《被献祭神明后我驯服了他》 第1章 躺在鹅绒被里的尤莉确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尤莉亚公主。” 古老优雅的拉丁语系语言在她耳畔响起，站在她床边的侍女神色紧张。 “陛下派人传话召见您，您该起床了。” 尤莉亚公主？ 陛下？ ……这人在说什么鸟语？ 尽管尤莉大脑仍处于混沌之中，但这古怪的语言却奇妙的在她的脑海中完成了翻译。 下一秒，尤莉就被一拥而上的侍女们包围。 动作麻利的侍女们将只穿着纯白蕾丝睡裙的尤莉提溜起来，利落的套进了一件玫瑰色丝绸礼服之中。 一边换装，侍女一边担忧嘱咐道： “……黛西小姐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您可以随意处置的平民了，尤莉亚公主，我当然和您一样愤怒，但谁让她也是陛下的血脉，是您同父异母的姐姐……” “……更何况他们已经抓到了您的把柄……光明神在上，您昨天实在过于冲动，我恳请您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在陛下和主教们面前收敛脾气，否则按如今的民愤，您被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黛西小姐？ ……光明神？主教？ 尤莉的记忆仿佛被这几个关键词触发，瞬间联想到了些什么。 一款名为《圣女祈祷》的西幻乙女游戏。 这款让尤莉曾经肝了数百个小时的游戏，其女主人公的原名就叫黛西。 平民出身的黛西无父无母，被小教堂的一位厨娘收养，长到十六岁却被发现拥有稀有的光明元素体质，入选光明神殿之后更发现自己竟然是法里斯兰帝国国王的女儿—— 尽管只是个非婚生子，也就是私生女。 但这不重要，平平无奇玛丽苏女主自带幸运a属性。 虽然出身有些不够体面，但她靠着一路俘虏了游戏里的可攻略角色，在这些大佬的保驾护航下，女主黛西顺风顺水扫清障碍，成为了大陆至高无上的、唯一的一个光明圣女。 至于尤莉现在所占据的这个身体—— 被按在梳妆台前的尤莉，看着镜中砂金发色的美貌少女，再回想刚刚侍女喊的“尤莉亚公主”。 哇哦。 这不是女主黛西的幸运e妹妹吗？ 在黛西横插一脚之前，女配尤莉亚不仅是唯一的帝国公主，而且还是公认的最有可能继任光明圣女的候选人，就连年轻的神殿骑士长都是她铁板钉钉的未婚夫。 从小在这顶级配置下长大的尤莉亚，当然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她绝不允许一个贫民窟里冒出来的小可怜抢走她的一切！ 于是她开始撸起袖子宫斗了！ 她放出了禁林里的黑暗生物！ 黑暗生物冲向了黛西！ 黑暗生物没能咬死黛西还被骑士长顺藤摸瓜到自己身上了！ ……恶毒女配尤莉亚，危！ “陛下，尤莉亚公主到了。” 华贵庄严的金色大殿乌泱泱的一片人全都看了过来。 国王奥斯汀，女主黛西，神殿骑士长洛伦伊，红衣主教团。 很好。 围观打脸现场的主要角色都到齐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睁眼就穿成了游戏里的恶毒女配，但她知道，接下来就是游戏中的经典一幕。 教会审判。 驱逐尤莉亚。 之所以事态闹到如此地步，倒不是真出了什么人命。 但比闹出人命还严重。 ——圣城中央的光明神神像，被尤莉亚放出来的黑暗生物撞断了一根胳膊。 光明神殿得知消息，震怒。 众神辉耀的时代结束之后，光明神就成了整个光明大陆唯一正统的信仰。 虽然光明神已经多年未降下神谕，但人们对他的虔诚丝毫不减，别说撞断神像的胳膊，就是在神像前有不雅言行，都会被信徒唾弃。 而尤莉亚可是让光明神没了胳膊！ 按照这个游戏设定里人们的虔诚程度，尤莉觉得她一路走来时遇到的侍女侍卫，说不定都会在她背后吐她口水。 “尤莉亚。” 玫瑰宫内，坐在黄金王座上的帝国国王俯视他的小女儿。 国王肃然的神色下，藏着不可示人的深深哀痛。 “光明神在上，今日是你的审判，你恶行累累，理应跪下聆听神罚。” 从尤莉进来的那一刻，站在国王奥斯汀身边的黛西就偷偷打量着少女的容貌。 原因无它。 对于出身低微的黛西而言，眼前的少女实在美得过于耀眼，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砂金色的卷发泛着莹润光泽。 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如圣山皑皑白雪。 丰盈的红唇比盛放的玫瑰更加娇艳。 阳光从玻璃彩窗透入金色大殿，映照在这个曾经帝国最高贵的少女身上。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没有人会怀疑。 她就应该是光明圣女的化身。 ——尤莉从黛西的眼中读到了这样的游戏原台词。 公主尤莉亚当然是貌美无双，因为她越是貌美，玩家代入平凡女主打败妖艳贱货的爽感才会更强烈。 但作为即将被打脸的本人，尤莉就没空为自己此时的美貌得意了。 “凭着光明神的名义，我以众神赋予的、至高无上的神权命令你回答我——” “你为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忏悔了吗？” 主教趾高气昂，在这个君权神授的时代，公主身份在神官面前一文不值。 尤莉的沉默使得洛伦伊多看了她两眼。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漂亮面容，今日却格外温顺，甚至透出点错觉般的乖巧。 而状似人畜无害的少女眨眨眼： “没有。” 我下次还敢。 金色大殿一片哗然。 黛西抬手惊愕掩唇，就连那位年轻英气的骑士长未婚夫也蹙起眉头。 “尤莉亚法里斯兰！” 主教的嗓音里带着怒气，他侧身朝向王座后的光明神神像，质问： “在光明神的面前，作为一名光明神的信徒，你知不知道你的言行已经构成了渎神！我再问一次——” 少女蔚蓝的眼眸澄澈，没了以往的嚣张跋扈，轻轻颤动的浓长睫毛令她看上去甚至有些令人怜爱的美丽。 但她甜甜一笑，说出口的却是—— “那个，我不信神哦。” 社会主义无神论，了解一下？ “……” 金色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尤莉从意识到自己穿进游戏里的第一秒开始，求生欲就已经归零了。 原因无它，当初为了打出这个破游戏的隐藏结局，尤莉死了一百零一次，死出了千奇百怪的死法。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凶险。 要是没撞坏神像，尤莉或许还有点求生欲，但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个必死开局了。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咸鱼心态，尤莉放弃挣扎。 反正，就算她在这里认怂求饶，作为惩戒她还是要被驱逐出宫廷，最后被宫外的虔诚信徒们活活打死。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现在就直通be结局，搞不好再睁眼她就又回去了呢？ 所以—— 欧拉欧拉欧拉！ 感受一下我唯物主义者的铁拳吧！ 短暂的死寂之后，大殿因尤莉亚的那句话而沸腾。 “异教徒！这无疑是个邪恶的异教徒！” “光明神再上，我们竟然差点让这样的邪魔进入神殿侍奉您！” “尤莉亚法里斯兰必须处以极刑！” 被森然杀意环绕的帝国公主安静乖巧地站在风暴中央。 没有发疯，没有怒吼，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慌乱。 ……这和黛西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 她看着大殿中央的尤莉，心中泛起一些陌生的复杂情绪。 眼看着主教团越吵越烈，已经议到要将尤莉亚绑上火刑柱了。 毕竟尤莉亚也是他宠了十六年的女儿，国王忍不住开口： “……尤莉亚如今依旧是法里斯兰的公主，你们……” 黛西伸手拽住了国王的衣袖。 她声音微弱，棕褐色的眼眸怯懦地望着他。 “父亲……” “尤莉亚的话若是被神明听见，会给法里斯兰降下神罚吗……” 每一个信徒都坚信，光明神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若有异心，必将给整个帝国带来不可言说的恐怖灾难。 有了黛西的这个插曲，主教团们在对尤莉亚的死法做各种争论时，国王左思右想再没开口为她求情。 黛西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升起一些微妙的雀跃。 然而一抬头—— 金发少女蔚蓝的双眸注视着她，似乎已经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黛西心头咯噔一跳。 “……并、并非是我不想救你。”黛西咬着唇，慌忙向她解释，“作为你的姐姐，我可以不计较你想要杀我的心，但作为光明神的信徒，我不能……” 尤莉打量着干了坏事心虚不安的黛西。 毕竟按照游戏的设定，女主角黛西是善良光明的绝对正派人物，不该做出这种白莲婊行径。 但仔细一想，作为主角的黛西原本就是个方便玩家代入的空壳。 或许是她运气不好，碰上的这个“黛西”正好是被哪个白莲婊操控的吧。 “你好像弄错了什么。” 尤莉轻声细语地说出了极其扎心的话。 “我并没有姐姐，你也无法冠上法里斯兰的姓氏，你甚至没有资格站在那里，不是吗？” 黛西脸上顿时血色褪尽。 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作为私生女的她确实没有冠姓的资格。 即便和尤莉亚拥有同一个父亲，但她和尤莉亚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一旁的主教这才注意到黛西的存在，私生子的身份是肮脏的，神殿的神职人员对于黛西的存在流露出并不赞同的神情。 恰在此时，神殿的骑士长洛伦伊站了出来。 他挡在黛西身前，遮住对她不善的视线。 “我认为任何一个信徒都有资格见证审判渎神者的资格，不是吗？” 洛伦伊在光明神殿的地位仅次于光明教皇，他的话一出，主教团的人员纷纷附和，又将矛头转向了尤莉。 尤莉抬头望着这位还未与她解除婚约的未婚夫。 年轻英俊、前途光明的骑士长看着她的目光陌生冷淡，没有丝毫情分可言。 那是因为按照剧情，早在黛西身份公开之前，每日来往于神殿的洛伦伊，就已经对黛西这个每日打理神殿花圃的女孩暗自倾心了。 他巴不得早日立刻与尤莉亚解除婚约划清界限。 但尤莉作为一个见不到明天太阳的人，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是的，因为最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洛伦伊拧起眉头，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陌生。 比起往日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的帝国公主，此时这个尤莉亚绵里带针的模样陌生得有些违和。 “我为何没有资格？”洛伦伊手握腰间佩剑，“我是光明神忠实的信徒，是帝国公爵之子，是神殿的骑士长……” “也是在光明神面前，发誓护卫我生命的，我的未婚夫。” 洛伦伊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对我不忠另有他爱，你任由他人践踏我的尊严，你违背了在神明面前立下的誓言——” “若我是渎神者，那你也该在将我送上绞刑架后也自刎谢罪才对吧？” 尤莉歪歪头，露出了一个“拉一个陪葬不亏拉两个稳赚”的笑容。 教会众人面色难看，哑然失声。 ……她说得居然还有点道理？ 洛伦伊用震惊的目光打量她许久，不敢相信这是暴躁易怒没有头脑的那个帝国公主会说出的话。 可她确实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凭着光明神的名义，在订婚之时发誓护卫她的生命。 所以，她不能被当众处死。 至少不能在他的面前。 在漫长的静默后，心念百转的洛伦伊转身与国王奥斯汀耳语。 国王神色微怔，迟疑许久，发现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之后才勉强点头。 得到了国王的许可，洛伦伊转身看向尤莉道： “……谁说你会上绞刑架？” “尤莉亚法里斯兰，鉴于你藐视信仰，亵渎神明的累累恶行，神殿和帝国共同决定，摘下你的王冠，收回你法里斯兰公主的荣耀和领土。” “你将在明日黎明之前，启程前往卡塔西斯的黑暗神殿，代替将被献祭给巨龙的新娘，以挽救光明神的信徒，来赎清你犯下的罪孽——” ……等等！ 你们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好绞刑架断头台吗！怎么突然跑去黑暗神殿了！？？ 她虽然是不想活了……可也不能这么死吧！ 因为尤莉当初在游戏里的一百零一种死法，有一半都是拜黑暗神殿里的这条龙所赐！ 在《圣女祈祷》中，人气最高的角色不是骑士长未婚夫，不是血族始祖，也不是精灵王子，而是只出现在台词和宣传海报里的那位光明神。 攻略里指出，想要打出光明神线，就要在通关所有主线以及支线剧情后，去卡塔西斯找沉睡在黑暗神殿里的巨龙。 而游戏论坛里的所有玩家表示，这位巨龙简直是史诗级的攻略难度！ 惹怒他，你死。 他高兴了，你死。 今天天气不好，你还得死。 巨龙仿佛守护光明神贞洁的战士，他那龙爪下压的不是金银财宝，压的全都是—— 不死心馋光明神身子的青春少女。 第2章 第二日黎明未至，洛伦伊带着光明骑士团，准时出现在了渡口。 当然，他不是自愿来为尤莉娅送行的，这完全是国王奥斯汀私下的请求。 虽然送尤莉娅去献祭也基本等送她去死，但国王到底还是希望自己呵护了十多年的女儿能走得体面一点。 ——至少别还没跨出国土，就被群情激愤的百姓群殴致死。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料想到应该是尤莉娅来了，摆着一张冷脸的洛伦伊转身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视线刚一落在身后少女的身上，他原本准备好的话却忽然的从脑子里一空。 身着白金礼服的少女沐浴在夜色下，月光为她的无暇美貌镀上一层圣洁光环。 那身裙装显而易见的昂贵奢华，上面用金线绣满花纹，需要全国最顶级的裁缝耗时半年才能制好。 然而比金子还要奢侈的礼服穿着她身上，似乎也不过是她美貌的陪衬而已。 盛装而来的尤莉笑眼弯弯： “您是来陪我殉情的吗？真是令我感动。” 洛伦伊：“……” 好好的一个美人，可惜多长了一张嘴。 “神殿的骑士长不会为一个渎神者殉情。” 洛伦伊冷淡地收回停留过久的视线。 “我们的人会护送你到卡塔西斯，那边会有对方的人接应。”洛伦伊对尤莉说，“愿好风与你方便，送你一路远行，赎清你的罪过。” ……？ 怎么送她去死还说得像为她好一样呢？ 尤莉想死归想死，但也见不得洛伦伊这副大义凛然的伪善面孔。 于是她掐指一算： “我有没有罪先不提，洛伦伊大人，您的头上有点绿才是真的。” 洛伦伊：……？ 按照游戏进度，公主尤莉娅审判后的当夜，就是为黛西举办的晚宴。 这场准备了一月有余的晚宴不会因为尤莉娅的离开而终止，更何况邀请的宾客还有不少大人物。 女主黛西也正是在这场宴会上，与另一位可攻略角色相遇的。 不过这一切和尤莉都没关系了。 这群人你绿我我绿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一挂，就可以继续过她有空调有外卖的肥宅生活啦！ 于是尤莉抛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在洛伦伊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提着裙摆哼着曲子上了船。 洛伦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记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此隆重的礼服，不会是最近才做好的。 那似乎……是为两人的婚期而预备的婚服。 * 船只扬起风帆，送走了法里斯兰的公主。 直到破晓的第一束光刺破阴云时，对岸的景物终于在大雾中渐渐清晰。 “愿神明宽恕公主的罪行，愿法里斯兰神眷永存。” 满船船员在尤莉身后单膝跪下，肃穆地与即将送死的公主做最后的告别。 而公主本人……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船上颠得睡不着。 好困。 船员们：…… 对岸，两列宛如送丧般的队伍，正黑压压地无声伫立。 这些身披黑袍的民众有男有女，齐声低唱着某种神秘的曲调，旁边还有吹长笛和古提琴的伴奏。 尤莉觉得，这要是再加个唢呐，送丧队就齐活了。 于是她跟着这一路吹拉弹唱的送丧队，坐着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传说中的黑暗神殿。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尖塔高耸修长，仿佛要刺破笼罩在神殿之上的火烧云。 层层堆叠的尖顶和飞扶壁交错，令神殿看上去简直像个小型城邦一样恢弘无比。 好歹也在这里读档这么多次，尤莉看着熟悉的情景，居然还觉得有点诡异的亲切感。 黑暗信徒带领一行人穿过穹顶高耸的大殿，顺着曲折漫长的螺旋楼梯，抵达了一个半圆形的空旷大殿。 大殿四边是巨大的罗马圆柱，没有外墙，离地大约十层楼高。 除了进来的大门外，没有任何逃跑的通道。 黑暗信徒看着祭坛前的数十位新娘，沉声开口： “献祭我主的新娘们，愿你们纯洁的身体能够取悦沉睡此地的伟大神明。” “但如果未能得到神明的青睐，十日之后，我会再来带走你们。” 有人试探着问： “……如果未被选中，我们还能回家吗？” 黑兜帽下的信徒讥讽笑了笑： “当然不可能，你们是献祭给黑暗的新娘，即便是尊贵的魔龙未能赐予你们侍奉他的荣幸，我们的教皇也会收容你们，将你们送给虔诚的信徒，这是教皇的恩典。” 好家伙。 要么被恶龙弄死，要么被它的信徒弄死。 反派阵营，不愧是你。 哐当—— 当祭坛处唯一的出口落下铁闸，如梦初醒的少女们终于崩溃了。 “不！我还不想死！放我们回家！” “光明神在上，信徒日夜虔诚祷告，您为何不回应信徒的求救！” “神国的光明神啊！黑暗的力量即将玷污您的信徒了！” “难道真的如渎神者所说，光明神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消亡吗？” 哭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气氛如病毒蔓延。 尤莉原以为她们至少得哭上一个小时，没想到只过了一会儿，人群中就有人忽然站了出来。 “大家听我说，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机会！” 一位红发少女举着一张羊皮卷，情绪镇定，口齿清晰地对所有人道： “神明并没有放弃我们，就在来之前，我找到了‘失落的圣歌’的残卷。” “‘失落的圣歌’曾经使得神明垂怜，只要我们的信仰之力足够强大，我们也能让光明神听见他信徒的呼唤！” 拿着羊皮卷的女人发言极具煽动性，在场的少女们本就人心惶惶，很容易就被她煽动。 “失落的圣歌？是那个……曾经上抵神国，唤醒神明垂怜的那个吗？” 红发少女神棍般矜持颔首： “亲爱的，正是如此。” 人群中一阵骚动，显然听说过这个圣歌的大名。 于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重燃希望，纷纷加入了吟诵祷告的队伍中。 尤莉看着这群眼中重燃希望的少女们，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别想了，她作为游戏主角的时候，还是光明神殿教皇钦点的光明圣女，游戏官方设定里的光明元素亲和力第一呢。 结果她当时带着整个光明骑士团前来讨伐，无一例外被俘虏，再无一例外被弄死。 ——那条龙仿佛浑身都是雷点，她说什么都是死。 死了那么多次，她也没见光明神显灵，救救他可怜的光明圣女。 想到这里，尤莉不禁怀疑，游戏公司搞出光明神那么好看的人设图究竟是干什么使的？ 这不就跟逛窑子看见了个大美人，结果老鸨告诉你只能看不能碰，你贼心不死还要在色胚的边缘伸出一只试探的jio，开挂的恶龙立马给你天降正义，用贞节牌坊把你就地正法了一样吗？ 不过现在她也没空琢磨这么多了。 信徒中的头号混子尤莉藏在一群虔诚的信徒里，浑水摸鱼的跟着念： “……遥远神国，聆听吾愿……” “……熹微圣光，为吾引路……” “……以吾骨血，重塑汝身……” “……吾名……” 圣歌的序章念到这里，众人便要依次报上自己的名讳。 尤莉听着听着，总觉得这圣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以吾骨血，重塑汝身？ 这他娘怎么比送来这里喂龙更像献祭呢？ 但她也没有多想，轮到自己时也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 “——尤莉娅法里斯兰？” 听清尤莉的全名之后，闭目祈祷的少女们惊恐看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毁坏光明神神像的女人！！！” 一脸呆滞的尤莉：……诶？ “天啊，这是何等的无礼！” “光明神在上，请饶恕愚昧信徒们的疏忽吧！” “世间还有这等渎神者存在，难怪光明神数百年不肯垂怜他的信徒！” “不能容许这样的渎神者和我们一同祈祷！” “若是有这样的人混在里面，光明神如何肯回应我们的祈祷？” 而刚刚拿出羊皮卷的那位光明神脑残粉，凝视着祭坛柱上的尤莉，仿佛在打量冰冷的死物。 她点点头： “没错，我们应该将她的骨血献给光明神赎罪。” …………噫！！？？？ 尤莉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她就被众人架上了祭坛，并迅速地用铁链捆在了祭坛中央的柱子上。 ……妈的！ 失算了！！ 尤莉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通讯方式这么落后的时代，她的名声竟然也能如此迅速地传遍大陆。 你们还真是全民光明神脑残粉啊！！ “等、等一下——！” 突兀的声音阻止了红发少女的匕首。 紧闭双眼的尤莉眼睛眯出一条缝，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少女面容秀丽，个头却意外的高。 她挡在尤莉身前，神情略有怯色，但也结结巴巴说了下去： “即便……即便她曾渎神，但她如今与我们一样，都是被献祭魔龙的可怜人……这样的危机关头，我们不该将刀刃指向她吧。” 然而被煽动的其余少女一致认为她是被异教徒蛊惑，仍将矛头对准祭坛柱上的尤莉。 “神明在上，渎神者怎么会与我们一样，这是什么疯话？” “那个女人一定拥有邪神蛊惑人心的能力！” “没错，一定是这样！她是邪神的使徒！” “杀了她！放干她污秽的血液！用她罪恶的灵与肉向神明赎罪！” 现场传销味儿极其超标，尤莉也完全没有替自己辩解的心思了。 虽然那个为她站出来的少女很够义气，但这个世界就不是一个能好好讲道理的世界。 作为渎神者，她已然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即便是这个堕落的魔龙之城，也不是一个她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反倒是在这个世界死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 尤莉脖子一梗，仿佛一条了无生趣的咸鱼。 她们要杀就杀，爱咋咋地吧。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好像是，风声？ 准确来说。 是龙的羽翼划破长空的风声。 当所有人都在叫嚣着如何惩治尤莉，好向她们至高无上的光明神献媚时，只有尤莉抬头看向她们的身后。 祭坛正前方的光线被巨大的翅膀遮蔽，骤然黯淡。 ——那是，龙翼。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然而少女尖叫声响起的同时，一只迅猛锋利的龙爪撕裂空气，瞬间在人群中精准地摁住了那位红发少女。 浑厚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响。 “……吵死了。” 在龙翼卷起的疾风中勉强睁眼的尤莉，昂头看向眼前大得骇人的巨龙。 那双鎏金竖瞳，仿佛倒映着汹涌的地狱岩浆。 只与它对视一瞬，就能让人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只可惜龙爪下的女人面朝地面，根本看不清摁住她的生物是何等可怕，只知道她的仪式已胜利在望，并不甘心就此付之一炬，便不怕死地嚣张威胁： “放开我！你这样的污秽邪恶的邪神竟敢对光明神的信徒下手，等到‘失落的圣歌’涤荡尽神殿的污秽，少女们献上处女纯洁的灵魂与生命……” 听到这里，原本听从她的少女们齐齐变色。 等等。 所以那个圣歌，需要她们以生命来献祭吗？ 原以为这是活下来的希望，结果竟然是送她们去死的催命符？ 红发神棍还喋喋不休，她望着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羊皮卷，眼中燃烧着狂热的憧憬： “圣歌已经奏响，吾主必将降临，到那个时候，谁还敢伤害光明神的信徒……’” 噗嗤—— 女人张狂刺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漆黑的巨龙淡淡垂眸，仿佛不觉得自己刚才捏爆的是一个人类的头颅，而只是捏碎了一颗西瓜。 并且轻描淡写地将少女手中的羊皮卷抽走，炽热烈焰瞬间将羊皮卷吞噬。 黑色灰烬在空中飘浮。 神殿内寂静得令人窒息。 这时就没有人再不长眼色地叫嚣，谁敢伤害光明神的信徒了。 因为很显然，这位法外狂徒大魔王——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第3章 被温热带腥的鲜血溅到脸上的尤莉。 清醒了。 果然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杀你就杀你还要挑日子吗”的大魔王。 而刚刚还气势汹汹要杀了尤莉的其他女孩，此刻全都惊恐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据流传数百年的传说，当年光明神镇压魔龙，虽然没有彻底消灭它，但也算将他封印在黑暗神殿深处的某个地方，无法轻易离开。 她们来的路上虽然害怕，但怕的并非是被封印的魔龙，而是借着魔龙的威慑力在卡塔西斯只手遮天的黑暗教皇。 可如今—— 比教皇要可怕数万倍的魔龙，竟然苏醒了。 傍晚金色的夕阳覆在魔龙漆黑的鳞片上，泛着奇异的光泽。 漫长的沉睡使得他的动作略有些温吞，但他庞大身形带来的压迫感仍然使人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不想立刻去见你们的光明神，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少女们抖如糠筛，她们虽然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吵了，但仍吓得努力压抑尖叫的冲动。 原以为这样就能安抚魔龙的怒意，然而即便如此，魔龙周身仍杀意浓烈，鎏金瞳孔如火焰烈烈燃烧，像被什么激怒。 一群安静如鸡的少女被吓得牙齿打颤，绝望地在心中疯狂祈求神明保佑。 她们并不知道，此时在她耳中静得连空气都要凝滞的神殿，在魔龙的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嘈杂的。 喧闹的。 充满了绝望的尖叫与悲恸的祈祷。 不只是此处数十个少女们的心声，还有来自遥远国度，无数人在神殿、在城镇、在乡野一遍一遍的祷告，祈求神明的垂怜的声音。 没错，他能听见所有信徒对神明的祷告声。 是所有的，包括光明神的信徒。 即便是他强迫自己常年沉睡，也无法完全摆脱这让他头疼欲裂的声音。 可想而知，一个数百年来都被这种声音困扰的他，脾气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愚蠢。 ……烦死了。 ……统统都给他消失吧。 魔龙杀意腾腾的目光在少女之中扫视一圈，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 “声音最大的这个，听不懂我的话吗？” 纯黑魔龙的张开庞大的龙翼，只轻轻挥了一下，卷起的狂风就将殿内的少女们吹得七零八乱。 等尤莉勉强睁眼时，刚刚还在旁边的一大群少女全都远远地四散开来，只剩被魔龙点名的那个倒霉蛋，正被魔龙一爪子按在地上，惊恐地挣扎着。 是刚才站出来为她说话的那个少女。 “……呜哇……救、救命……” 她激烈地挣扎着，但没有一个人敢回应她的求救。 其余的新娘，全都恐惧地纷纷后退，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所有人都意识到——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秒。 没有任何神，能拯救她们。 而眼前，主宰者她们所有人姓名的大魔王，正垂眸看着他龙爪下痛苦挣扎的少女，心平气和地说： “哦？想将灵魂献祭给光明神，换回他重新降临世间？” “别做梦了，光明神也不是什么破烂都收的。” 吚吚呜呜说不了话的倒霉孩子瞪大眼睛，满眼都是被他说出心声的惊愕。 “更何况——”漆黑的魔龙喉咙里发出沉闷笑声，“光明神已不复存在，就算献上整个大陆的生灵，你们也唤不回他。”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杀死的不是至高无上的神明，而是什么无足挂齿的蝼蚁。 在场所有人当时就是一个透心凉。 可刚刚那个红发少女明明说，只要她们吟诵失落的圣歌，并且信仰之力足够强大，理论上就能令神明知晓她们的处境。 “啊，那个圣歌吗？” 能听见她们祷告声的魔龙，从容自若地与她们对话起来。 “竟然以为只要随便念两句，就能凝聚起与神明沟通的力量吗？” “百年来，人类依旧没有任何长进啊……” 他没头没尾地感叹了这么一句，却并没有仔细解释的意思。 他看向地上挣扎的少女，缓缓收拢龙爪，决定给爪下的人一个痛快。 “住手——！” 祭坛柱上一直闷声不吭的少女打断了他的动作。 原本就万分惊恐的少女们，更加惊恐地看向了尤莉。 被众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的尤莉，牙齿打颤，努力克服恐惧地对魔龙道： “放开那个女孩，你要杀，就、就杀我好了！” ……她疯了吗？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尤莉当然不是疯了。 她只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的作死理由。 ——还有什么比装成舍己为人的傻白甜更合理的方式呢？ 然而闭着眼的尤莉度过了漫长的、沉默的十秒钟后，久久没有等到魔龙的反应。 她尤莉还以为是魔龙耳背，没听清她刚刚的大放厥词。 尤莉一咬牙，豁出去了，学着刚才挂掉的红发少女又大喊道： “你瞪我我也不怕！放开我的朋友！我们是伟大光明神的信徒！等光明神知道你敢这么对待他的信徒，他不会放过你的，崽种！” 哈！ 可以了吧！ 够气人了吧！ 那边的女孩子们可都快吓晕过去了哦！！ 然而注视着尤莉的魔龙却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 甚至，在大殿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中，他的喉咙里突兀发出了沉闷而又奇异的笑声。 尤莉：？ 你瞧不起谁呢？？ 魔龙松开了爪下的少女，龙翼一扬，将她扫到一旁角落。 尤莉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视线忽而暗了下来，魔龙庞大的龙翼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视线里，只剩下那一双折射着些微光线的瞳孔。 是滚烫岩浆般的灼热耀金。 “说谎。” 龙翼包裹下的狭小空间，魔龙语调平缓，尾音却似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愉悦。 “你根本，不信任何神。” 魔龙伸出一根尖锐锋利的龙爪，缓缓靠近她起伏跳动的胸口。 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魔龙耳畔所有嘈杂不息的声音尽数归零。 他愕然怔住。 整个世界，安静了。 * 卡厄斯已经数百年未曾体会过耳根清净是什么感觉了。 自诸神混战的时代结束之后，他的力量开始失控，信徒的祈祷就如诅咒一样，日夜不息的折磨他。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仅仅是弱小人类的一点微弱的声音，汇聚起来竟然能够将他折磨到这样的地步。 随着漫长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不再狂躁到试图将整个大陆的人类屠杀殆尽来获得永恒安宁，而是在这座神殿内暂时休眠，等待时机成熟后力量的回归。 尽管沉睡也无法完全阻挡耳中的声音。 但他也已经慢慢习惯了声音的存在，甚至连那些愚昧的教皇多此一举地送新娘来神殿，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 声音为什么会消失呢？ 卡厄斯伸出龙爪，将束缚着砂金发色少女的铁链轻松扯断。 随后将她放在掌心仔仔细细地端详。 “……我没说谎。” 少女声音哆哆嗦嗦的。 看眼神像是终于知道害怕了，但嘴上却像赶着去死一样，仍说些不知死活的话。 “……告、告诉你，要不是我失手撞坏了光明神的神像，我现在……搞不好就是光明神殿唯一的光明圣女了……怕、怕了吧！” 怎么还不生气！还不杀她啊！ 尤莉已经快被他看崩溃了。 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濒临死亡的前一秒。 而这个一秒，已经被这条龙生生拖成了快五分钟了！！！ “哦？”魔龙意味不明地发出一个音节，“破坏了光明神神像？很好。” 尤莉：？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此时被扔得老远的倒霉孩子终于爬起来，她大约是觉得尤莉是为了救她才会被魔龙抓住，因此眼眶通红地冲魔龙喊着： “不管她的事！！放她下来！！！” ……哇哦。 这倒霉孩子还挺讲义气。 但是大可不必，她要回家，所以她今天非死不可。 然而还没等她继续第二轮的无能狂怒嘴炮，就见那个倒霉孩子悲壮地扯下头上的假发，用力地朝魔龙扔了过来，试图吸引魔龙的注意力。 “放开她！要是想杀人就杀我好了！！” 尤莉：？？？？ 那人戴着假发的时候，五官柔和，声音中性，尤莉并没有太注意。 此时露出一头棕色的柔软短发，再加上显眼的喉结和一马平川的胸脯，她才反应过来。 不是吧？ 你们这些新娘也太水了吧？ ……女装大佬也行？？？？ 乔托完全不知道尤莉此时心里在吐槽什么。 他只觉得，尤莉这个人，十分仗义。 只是因为他之前维护了她几句，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能这么勇敢的站出来保护他。 而他出身骑士家族，却龟缩在一位淑女的身后。 他虽生性懦弱，这也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于是在家里时跟个包子一样任人欺辱的少年，此时忽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决不能眼看着尤莉娅小姐惨死于魔龙之手！ 然而魔龙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杀她？” 准备英勇就义的乔托表情一滞。 “而且，她能做到的事情，你做不到。” “我要她和我一起睡觉，你觉得你可以吗？” 尤莉&乔托：…………啊？ 其余旁观的少女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她们看了看身形庞大的魔龙，又看了看单薄瘦弱的尤莉。 啊…… 这…… 她看上去……也不太可以吧？ 第4章 别说没见过世面的乔托了，就连见过大场面的尤莉，也被魔龙这话惊得一时失语。 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 她可是在魔龙手底下死过一百零一次的勇士！ 所以尤莉用魔龙的思路分析了一下他刚刚那句话，她悟了。 魔龙这是想让她换个地方死。 众所周知，龙就是一种喜欢在自己的地盘囤满金灿灿然后蹲在上面的生物。 更众所周知的是，尤莉娅法里斯兰是大陆屈指一数的美人，有帝国玫瑰的美誉。 所以，魔龙这不是色胚看美人的眼神，这是龙在看收藏品的眼神。 想通了这点，尤莉安详躺平。 ——你们玩吧，她先挂了。 “你，这，她……” 十四五岁的少年还穿着女士裙衫，清秀的脸红得要滴血，不知道小脑瓜子在想什么，结结巴巴道： “……她……那个……她、她也不行的……” 魔龙并不知道这群人脑子都歪到了什么奇怪地方，他也不是所有心声都会听的。 除了人们向神明祷告的内容以外，读心是被动开启的技能。 他当然不可能听这群蝼蚁在想什么，光是他们的祈祷声就够烦的了。 于是魔龙嗤笑一声。 这一声大致可以翻译为—— 你在教我做事？ 下一秒，龙翼卷起狂烈疾风，腾空而起的魔龙飞出了对他而言狭小拥挤的祭坛。 乔托急忙追赶： “尤莉娅小姐——” 尤莉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睁开眼时，高耸的祭坛已成了地面模糊的小点。 被关在悬空祭坛上的乔托没有翅膀，自然不可能再追上来。 地面变得遥远而辽阔，从半空俯瞰，更容易为神殿之大而震撼。 她们刚刚所在的祭坛只是神殿最外面的部分，飞跃一重围墙，气势磅礴的神殿主建筑逐一在视线中清晰。 被吊在半空中的尤莉看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要是放在现代，没有个一千块门票进不来吧。 滴滴打龙在主殿二楼的平台安全降落，尤莉娅刚站稳，抬头就见魔龙正用一种玄妙的眼神看着她。 “我本来在想，你要是吐了，就杀了你。” “……” 刚刚还要一起睡觉，现在吐了就要杀了她。 这条龙果然是个疯批。 魔龙说话总是没头没尾，撂下那句话后，他就自己转身进去。 尤莉无路可走，只能跟上。 比起人所居住的房间，这个地方确实更像是为龙所准备的洞窟。 尤莉走在完全不是给人行走用的崎岖石头上，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岩浆深渊，从地底不断涌上的滚烫热流，让尤莉觉得自己仿佛进了一个桑拿房。 “愣在那里干什么？” 已经飞到洞窟中央的魔龙回头看她。 尤莉看了看那个四周完全悬空，没有一点路可走的孤岛，木着脸答： “我没翅膀，飞不过去。” 虽然魔龙作为一条龙是看不出表情的，但那一瞬间尤莉总感觉他脸上写满了“你怎么这么麻烦”的不耐。 “漂浮术不会？” 尤莉初来乍到，懵懵懂懂摇头： “不会。” 魔龙看上去更不耐烦了。 于是尤莉抓紧机会，友善提醒： “您要是实在觉得麻烦，也可以杀了我哦。” 少女期待地眨眨眼，仿佛对死亡满心期待。 魔龙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经病：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还真问倒尤莉了，她觉得魔龙想问的也肯定不是法里斯兰公主这种身份，于是她琢磨半天，只能回答： “好像……是你老婆？” ？ 魔龙这下真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尤莉了。 但他没有做声，直接飞过去一把将她提溜过来，扔到了中间那一张冰冷的石床上。 他言简意赅道： “闭嘴，睡觉。” 尤莉：……你不对劲。 她原以为魔龙把她带过来是要换个方式杀她。 ……结果真是来睡觉啊！ 那这个问题很大，要慌一下。 然而她还没慌三秒钟，巨大的龙翼就将她整个人兜头盖住，像一片巨大的伞盖，密不透风地将最后一丝光都隔断。 少女像一小团幼鸟，缩在魔龙的龙翼之下。 几秒后，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还不小心踢到了魔龙的龙翼。 然而魔龙没有动静。 不仅没动，尤莉还隐约听到了他沉缓有序的呼吸声。 ……不会睡着了吧？ 等了快半个小时，尤莉震惊地发现—— 真的睡了！ 他居然就这么睡了！！！ 满头问号的尤莉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他要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抓她过来？而且也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把她压在翅膀下就睡了？ 就这？ 就这？？？ 又等了一会儿，尤莉又尝试着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触感神奇的龙翼。 真的是龙哎。 没见过市面的尤莉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和她想象中的冷血动物不同，魔龙的体温似乎很高，原本冷冰冰的石床被他的体温焐热，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再加上此时的魔龙仿佛已经入睡，伴着他平稳沉缓的呼吸声，尤莉居然还生出了几分困意。 ……也不怪她心大，实在是这条龙完全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意。 眼皮打架了好一会儿，尤莉那微薄的警惕性没撑过十分钟，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洞窟里不见日光，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耳畔魔龙的呼吸声依然沉缓，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 尤莉又开始在作死地边缘试探。 “……魔龙大人？” 魔龙没有反应。 尤莉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正想把脑袋往外伸伸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艹。 她推不开。 龙身于人类而言过于庞大，仅仅是被翅膀盖住，在魔龙本身沉睡的情况下，身娇体弱的尤莉，也绝无轻易推开的可能。 尤莉当场就蒙了。 魔龙本来就常年沉睡，要是随便睡个十几年——都不用那么久，睡个十天，尤莉就会被活活饿死在它的龙翼之下。 不是吧。 饿死这也太痛苦了吧。 尤莉脸色惨白，空无一物的腹中应景地响起咕噜咕噜的动静。 说起来，她从来了这个世界至今，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魔龙大人天亮了醒醒啊！！” 尤莉满脸凄风苦雨地喊。 “您要杀我可以，能不能给个痛快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昨天被那个脑残粉一刀捅死算了！ “啾——啾——” 伴随着一阵遥远的鸟鸣声，尤莉停下了无用的呼喊。 羽翼在空中震动的声响越发清晰，很快落在了龙翼附近。 隔着一条缝隙，尤莉对上了一双碧绿的豆豆眼。 “你就是卡厄斯大人带回来那个能消音的女孩吗？” ……消音？ 尤莉没往深处想，甚至没惊讶这只红毛鸟为什么会说话： “你是魔龙养的宠物吗？帮个忙，把你家主人叫醒行不行？” 听了尤莉的话，红毛鸟的啾啾声都愤怒了起来。 “不是宠物！你才是宠物！我是神侍！是伟大的奥利大人！世间唯一的凤凰！” 自称奥利的凤凰扑腾扑腾翅膀，俨然脾气很差的样子。 “竟然敢对卡厄斯大人的凤凰不敬，我奥利大人绝不会帮你的忙！你就等着被卡厄斯大人捏死吧！！” 要能直接一了百了倒还好了。 眼看那臭屁凤凰扑棱扑棱翅膀要飞走，尤莉情急之下没有多想，条件反射地施了个禁锢术。 神术幻化出金色锁链，凤凰宛如冰封，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尤莉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哇哦。 这太酷了。 霍格沃兹迟到多年的通知书是不是能给她送来了？？ “啊啊啊啊——” 禁锢术定住了凤凰，但没能阻止凤凰的尖叫。 “你你你你你竟然敢对我施术！！你这是对神明不敬！你你你知道卡厄斯大人是谁吗！他可是——” 说到这里，凤凰一个急转弯，调转话头，继续撒泼。 “啊啊啊你死定了你这个愚昧的人类！卡厄斯大人醒来之后一定会帮我报仇的呜呜呜……” 在凤凰的撒泼打滚的委屈声中，尤莉的记忆渐渐回笼。 论天赋，她在游戏设定里本就是仅次于黛西，而目前黛西尚未完全觉醒，她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整个大陆神术天赋第一。 虽然光明系神术更偏重于奶妈，但一些类似禁锢术的基础神术却不在话下。 尤莉心念一动，给自己的右手施加了一个力量增幅术，这次便能将龙翼推开几分了。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尤莉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的奥利就很害怕了。 它虽然嘴上不落下风，但能把凤凰说定就定住的人，绝非一般角色。 “别害怕。”尤莉微笑着蹲下，“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叫什么来着？” “无礼的人类，竟然记不住奥利大人的名字吗？” 废话，这些西方名字那么难记，她怎么可能记得住。 于是尤记名字困难选手莉从善如流地答： “好的奥利奥大人。” 凤凰：？？？ “那么奥利奥大人，您为什么叫我是‘能消音的女孩’呢？” 作为一只没有见识过人类险恶的凤凰，奥利得意地哼了一声： “愚蠢的人类女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尤莉仍微笑：“是啊，能请伟大的奥利奥大人为我解除迷惑吗？” “是奥利大人！！” 虽然对于尤莉老叫他奥利奥有点生气，但奥利毕竟数百年未被人吹捧过了。 于是他过了一会儿，还是毫无防备地老实回答： “我们卡厄斯大人原本能听见整个大陆所有信徒的祷告声，但是不知道你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女孩是怎么回事，卡厄斯大人一碰到你，竟然所有的祈祷声都暂时消失了……” 尤莉略有些意外。 奥利还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鸟嘴，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顿时浑身紧绷，鸟毛都要一根根竖起来。 完啦完啦！ 卡厄斯大人把它禁言啦！ 一定是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呜呜呜！ “原来如此。” 所以他带着她一回来就睡觉，原来是把她当个降噪耳机用了？ 尤莉并没有注意到奥利忽然安静下来，她拍了拍它的小脑袋瓜。 “谢啦小奥利奥，希望你的主人醒来知道你说漏了嘴不会拔光你的鸟毛。” 奥利眼泪汪汪。 尤莉并没有解开禁锢术，这个小神术持续时间本就不长，而让这小笨凤凰乱飞反而会影响她。 她站在原地从公主尤莉娅的记忆搜刮了半天，终于翻出了关于漂浮术的用法，虽然只能稍微浮空离地半米高，但也能让她越过中间的深渊。 而等到尤莉提着裙摆小跑着离开后，石床上躺着的魔龙终于缓缓睁开鎏金眼瞳。 “卡、卡厄斯大人qaq” 魔龙直起身来，轻挥龙翼，奥利身上的禁锢术应声破碎。 “蠢货。” 奥利抱紧自己的漂亮尾羽，敢怒不敢言： “卡厄斯大人您既然没睡为什么不早一点阻止我啊，我、我好久都没和人类说过话了，我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嘛……” 魔龙没有出声。 他自然不会告诉奥利，直到奥利多嘴之前，他确实睡得很沉很沉。 那是个他已经数百年未曾陷入过的甜美睡梦。 因此，被突然打断的他，此时并不是很愉快。 “奥利，去找那个女孩。” 奥利扑腾着翅膀，很有干劲： “找到之后呢？” “带她来见我。” 魔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给她一千步的宽宥吧。 若逃跑一千步以外，就捏爆她的脑袋。 若是逃走了一千步以内…… 那就只放干她的血液，做成标本挂在他的黄金宝库里面吧。 第5章 尤莉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跑，就打出了两个必死选项。 事实上别说一千步了，她连一半都没走到。 原因很简单，她并没有逃跑，她只是去找吃的去了。 ——真的不是她心大。 尤莉估计原身平时也不怎么吃东西，所以她才饿了一天，就有种完全被饥饿支配了大脑的感觉。 干饭人，干饭魂。 人活着就是为了干饭！ 好在魔龙虽然沉睡，但黑暗神殿每年似乎都会在送新娘来的同时，举行一场黑暗祭祀。 祭祀自然少不了粮食蔬果等等，尤莉来的路上就见到了献上祭祀物的队伍，这些都是要送到魔龙面前的。 也算是尤莉运气好，刚想从一楼找起，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堆满整个大殿的储备粮。 整整齐齐。 分门别类。 从生肉面粉蔬菜再到比金子还珍贵的东方调料，一应俱全。 这……这是天堂吧！ 饿得头晕眼花的尤莉，眼睛一热，差点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上一次被吃的馋哭，还是她为了减肥连吃了三天花椰菜水煮肉的时候呢。 这个时候，尤莉都没空想魔龙什么时候醒了，她满脑子都是热腾腾的饭菜，什么活不活死不死的，也得等她吃上一口热乎饭再说。 于是奥利找到尤莉的时候，是闻着味儿找到的。 “……愚蠢的人类女孩，你在做什么？” 之前在魔龙的房间里见到时，奥利对尤莉的印象还是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孩。 没想到不过是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漂亮的人类女孩就灰头土脸的，连精致的白金礼服都沾满了尘土。 此时的灰姑娘尤莉架起了柴火，一柄细剑上穿着腌制过的肉类。 尤莉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她所用的那些调料比金子还要昂贵。 她还在嫌弃这里连自来水都没有，洗手都只能用葡萄酒。 “吃东西啊。” 还别说，这里虽然调料种类不多，但肉质真的好好哦。 “是你的主人想要杀我了吗？别着急，等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奥利压根就没在听尤莉说什么，它一双豆豆眼正紧盯着眼前香味的来源。 火石打燃的木柴上，烈火灼烤的肉散发着浓郁焦香。 油脂在高温中凝聚低落，只留下被火烤得酥脆焦嫩的外皮。 被这样的香味包围，奥利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这是什么？” 火光映入它的豆豆眼，里面盛满了对肉的渴望。 “烤肉啊。”尤莉嘿嘿一笑，“吃一口就会忘记所有烦恼的肉！” 奥利仍旧呆呆的，它不见刚才的牙尖嘴利，只歪了歪小脑袋瓜： “有这样的神术？” 在这个时代，烹调的方式还十分单一，就算这些调料远渡重洋来到这片土地上，人们也不知道如何使用他们。 尤莉这点在现代不算高明的厨艺，在这里就显得格外惊艳了。 见奥利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尤莉便将烤肉串递到他面前。 “你尝尝？” 奥利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就被滚烫的肉烫得满地乱蹦。 但即便如此，奥利也没有松口，一边蹦跶一边吃了好几口。 黑暗神殿为魔龙奉上的肉，自然是最新鲜最优质的肉类。 裹着浓郁调料的牛肉块在口中化开，外皮略带焦酥，里面却保留着肉质的鲜嫩，奥利哪里吃过味道这么丰富的食物，所以尽管被烫得原地蹦迪，也依然满足地将那一块肉细细咀嚼咽下。 好吃！ 真的是魔法的味道！！ “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奥利扑腾过来，伸长脖子围着尤莉四周看来看去，“奥利大人很喜欢你这个魔法，再给我尝一口！” 尤莉迟疑：“不好吧，你难道不是你家魔龙大人派来找我的？” “不着急不着急！反正卡厄斯大人都说了，他打算捏爆你的头或者把你做成标本，你已经死定啦！” 尤莉：……好耶！ 虽然她的本意不是想要激怒魔龙，但如果能让他快点动手，那当然最好。 奥利很快将剩的那点烤肉一扫而空，还催促着尤莉再做点一点。 “不做了，别让你们魔龙大人等太久。” 奥利一时语塞，大约是从没见过她这样上赶着送死的神经病。 “……你不再挣扎一下吗？”他似乎还挺惋惜，“你回去，会被放干血，做成标本挂在魔龙的宝库里哦。” 尤莉正在把另一个小锅里煮的奶茶装进一个罐子里。 是用这里的牛奶和茶叶煮的，虽然没找到砂糖，但味道也还将就。 “唔……放血和捏爆脑袋，你说哪个更疼点？” 奥利：“当然是捏爆脑袋！那可是脑袋！不仅疼！还可怕！！” “那放血比起来不也没那么可怕吗。” 眼看送人头目的即将达成，尤莉很是大方的把剩下这点奶茶送给了奥利，然后蹦蹦跳跳地跟他回到了魔龙的巢穴。 快了！ 她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连嗦奶茶都不能加料的世界啦！ 铺着猩红地毯的台阶之上，魔龙匍匐在洞窟深处的黄金堆里。 见奥利这么快就带了尤莉回来，他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尤莉脸上良久。 “我回来啦！”尤莉很是兴奋，“放血是吗？您放心，我不会反抗的，割腕还是割脖子？唔割脖子可能会有点难看，割腕也可以的！最好是放在温水里，血会流得快一点，也没那么疼……” 尤莉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的死法，魔龙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奥利。 “你叼的什么？” 嘴里叼着装了奶茶罐子的奥利，口齿不清地答： “……似则个人类小姑娘……做的喝的！” 魔龙皱了皱眉：“她不是逃跑？” 奥利叼着奶茶，欢快地飞来飞去。 “不似啊！她找次的去啦！” 这一次，尤莉感觉魔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尤莉咽了咽口水，露出自己最凶神恶煞的嘴脸： “……没、没错！我就是吃了你家好多肉！看、看我干吗！看我也已经吃了！你要不杀我，我还吃！都给你吃了！” 魔龙这次看着她的眼神又变了。 好像在看个傻子。 他对尤莉拙劣的挑衅不感兴趣。 “拿过来。” 叼着奶茶欢快扑腾的奥利动作一僵。 它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嗯？” 呜呜。 这是小姑娘送它的。 奥利委屈巴巴地把奶茶罐子递到了魔龙面前，但还是熟练又狗腿地帮他打开了盖子。 魔龙嗅了嗅味道。 “这是什么？” 尤莉见它半天没有杀她的意思，不怎么情愿地解释： “不就奶茶。” “奶茶是什么？” 哼，愚昧的土鳖。 “奶茶就是用牛奶和茶叶熬煮的饮料！” 魔龙低头看着玻璃器皿中盛放的棕色液体，的确如这女孩所说，同时有着牛奶和茶叶的香味。 唔……闻起来也不赖。 尤莉眼看魔龙的注意力全被奶茶吸引走了，大惊失色，在奥利惊恐的视线中往魔龙的方向扑去，还边扑边说： “先别管奶茶，说好的标本，说好的放血呢？来吧！我准备好了！是割脖子还是割手腕我都可以啊——” 这连糖都没加的奶茶有什么好喝的？ 她要回家！她要喝一点点！喝喜茶！加满布丁红豆仙草的那种！！ “啧。” 被她吵得不厌其烦的魔龙烦躁地啧了一声，随后下一秒，尤莉就被刺目金光笼罩，不得已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时，她的后脑似乎被一只手扣住，额头也抵住了什么。 ——啊，好像是一张脸。 准确的说，是一张面无表情，却极其好看的脸。 他的肤色略显苍白，并非病态，而像是山麓雾气笼罩，透出游离于世的圣洁神性。 但那一双眼却又与悲悯温柔无关，深邃瞳孔里盛放着山川日月，唯独没有人类情感的温度。 他冷漠沉静，似乎生来就是圣山之巅一块冰冷的石头。 “别再吵了。” 魔龙扣住了尤莉的后脑，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迫使她以一种极近的距离与他对视。 鎏金瞳孔炽热如岩浆。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笼罩着她。 即便化作人类的姿态，那种压迫感仍是超脱人类领域的震慑力。 “再吵我就把你挂在外面，饿着肚子风干成标本。” 没见过世面的尤莉被此等美貌摄魂，好一会儿才回头思索他刚刚的话。 ……可恶！ 这个歹毒的魔龙居然看出她怕饿肚子了！！ 看着化成人形的魔龙这副好看得不可思议的皮囊，但凡一个对神明有敬仰之心的信徒都会感到冥冥中不可说的神秘力量，然而尤莉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此毫无察觉，甚至恶向胆边生—— 欧拉欧拉欧拉！！！ 看我抓花你这张骗人的嘴脸！ 尤莉一个猛兽扑食就朝魔龙扑了过去，就差把她想送人头刻在脸上。 魔龙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连步子都没挪一下，只是无情捏住了少女的脑袋瓜，就成功封印了这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伸直了手也够不到魔龙的尤莉：？？？ 这他妈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摁住尤莉的魔龙垂眸看着手里这味道奇异的液体，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凝重。 三秒后，他仰头喝下了罐子里的奶茶。 尤莉：怎么还喝上了！？？ 奥利：呜呜呜我的奶茶qaq 奶茶一饮而尽，魔龙看着已经见底的罐子，沉思了一会儿。 “我改变主意了。” 他将罐子塞进还在半空中乱抓的尤莉手里。 想挠人的尤莉莫名其妙被塞了个杯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尤莉娅法兰西斯。” 俊美的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放弃你那些拙劣的闹剧，臣服于我，我将赐予你与如日月一样恒久的生命，如山川湖泊般磅礴浑厚的神术，此后，吾便是你侍奉的唯一神明。” 尤莉着实没料到这个发展，她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吗？” “不能。” 青年垂眸，骨节分明的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她手指黄金制成的器皿。 “你只要知道，日后你需每日做一杯这个东西送到我面前，即可。” ……虽然但是。 你这不是已经把原因解释得明明白白了吗？为一杯奶茶折腰的魔龙大人。 第6章 事情有些超出尤莉的预料了。 被打发去再给魔龙熬制一罐奶茶的尤莉，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原以为魔龙是能让她无痛死亡的工具人的不二人选，毕竟之前在游戏里自己时常和魔龙对话两个来回就gg了，谁知道在现实中真的碰面之后，自己竟然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可恶！ 那之前她为了通关搜罗的金银财宝，甚至邻国的漂亮公主又算什么！ 攻略这条龙竟然只需要一杯奶茶吗！！ “明明正在制作比神国的泉水还要美味的饮料，莉莉，你的表情为什么像正在调配毒药的女巫呢？” 奥利很不能理解这个人类小姑娘。 像她这样上赶着送死，没死成还一脸怨念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我确实很想毒死你家魔龙大人。”尤莉咬牙切齿地搅拌着小铁罐里的奶茶。 奥利叼着尤莉给他做的麦秸吸管，歪歪脑袋： “可是凡间是没有能毒死魔龙大人的毒药的。” “那就毒死我自己。”尤莉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干嘛叫我莉莉？” “以后你也是魔龙大人的手下之一啦！这是奥利大人对小弟的爱称，感恩戴德吧小莉莉。” 尤莉眯了眯眼，将刚出炉的奶茶拿远了些。 “奶茶！奶茶！本大人的奶茶！”贪吃的奥利顿时变了口风，“咳咳，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要一起侍奉尊敬的魔龙大人，应该友好一点，不是吗？” 奥利显然已经接纳了尤莉，但尤莉本人却并没有融入这里的自觉。 “奥利我问你。”尤莉满脸严肃，“你们魔龙大人，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这个呀！我知道我知道！”奥利本着对新来同事的关怀，毫无保留地将上司的喜好分享给了尤莉，“卡厄斯大人最讨厌阿谀奉承的虚伪者，讨厌光明神以及黑暗神的信徒，他讨厌喧闹，讨厌日光，讨厌被人打扰自己的睡眠……” 听完奥利长达一个小时以后的抱怨，尤莉叹为观止。 简单来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魔龙不讨厌的吧！ 既然如此，一心送死的尤莉重置了一下自己的人设，端着奶茶来到了魔龙面前。 “魔龙大人，请原谅信徒刚才的失礼。” 尤莉拿出了向妈妈要零花钱的虔诚劲。 “刚才我已经反省我的不识好歹，尊敬的魔龙大人您愿意赐予我侍奉您的机会，这是我不值一提的卑微生命中奇迹一般的无上荣光！我用我的美貌与王族血脉向您宣誓效忠，我将永远是您忠诚的追随者，我愿为了您的心愿将生命燃烧到此生的最后一刻——” 魔龙垂眸淡淡看着她。 他肩头的奥利目瞪口呆。 ……这、这人是什么时候编出这么多瞎话的啊！！ 小姑娘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卡厄斯大人！您不要被她骗啦！！”察觉到危机感的奥利连忙举报，“她刚刚还说要在您的奶茶里下毒！” 尤莉一副茶艺大师的无辜样： “尊敬的魔龙大人，我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呢？请不要怀疑我对您的忠诚，更何况，用区区的毒药来杀死您，这不是对您的侮辱吗？” 奥利哪里见过这种花样百出的彩虹屁，立马委屈跳脚： “就有就有！她就是说过啦！而且毒药杀不死您这个是我告诉她的！” 小骗子！！！ 人类小姑娘都是小骗子！！！ 奥利气得脸颊圆滚滚，小豆豆眼也瞪得大大的，不停在魔龙的耳边尖叫。 “吵死了。” 魔龙听得心烦，抬手就拿一根手指头将他从肩头弹了下去。 奥利一脸被负心汉辜负的震惊模样。 “尤莉娅法里斯兰。”魔龙冲她招手，“过来。” 尤莉老实地上前。 “无上荣光？” 尤莉微笑点头：“是的。” “宣誓效忠？” “千真万确。” “很好。” 来了来了！ 魔龙终于对她这个谄媚小人忍无可忍了！ 尤莉满心期待，正准备迎上魔龙那根能刺穿她心脏的尖锐手指时—— 那根手指干脆利落的挑断了她的前襟系带。 尤莉肩头一凉，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的礼服已经滑到了胸前。 ？？？ “那么聆听你的第一个神令，小女孩。” 魔龙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用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对尤莉道： “把这身脏衣服脱了，躺上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尤莉：…………？ 四周的空气凝固了。 尤莉沉默了好一会儿，魔龙眼看她不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在等什么？” 尤莉拢了拢衣襟回答：“我怕您吃亏。” “？” 这话换成别人说，尤莉一定毫不犹豫大骂“哪来的臭傻逼给爷爪巴”，但看着眼前这位俊秀如神殿雕像的大美人，尤莉觉得他要是和自己困觉，那也必定是他吃了大亏啊！ 魔龙眉头紧蹙。 或许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人类所谓的道德伦理对他而言是模糊的，比起袒露身体的于理不合，他更介意尤莉穿着身上的脏衣服靠近他。 “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给你两分钟，脱掉你这一身比老鼠皮还脏的衣服。” 尤莉身上那套精致华贵的礼服，早就在她翻箱倒柜找食物的过程中弄得全是油污。 她自己闻了闻，味道确实有点奇怪，该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艹。 这里没有热水器，她也没有换洗的衣服。 短短几十秒内，尤莉的表情从恍然大悟到心如死灰，几乎不用任何读心术，魔龙就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愚蠢的小女孩。 “跟上来。” 魔龙改变了想法。 他并不急着现在就再度入睡了。 * 黑暗神殿的内部之大超乎尤莉的意料。 像这种级别的建筑物，用来作为小型城邦都绰绰有余，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独属于神明一人的神殿。 ——看看外面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地， 能种多少菜啊。 尤莉自带的种花家种地天赋为外面荒废的草坪感到惋惜。 而另一边，前面带路的奥利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 沉重的木门推开，扑面而来一股尘土味儿，魔龙神色不变，抬手就有清风从他宽大的黑袍下涌出，盈满整个房间，瞬间将里面的尘土涤荡一空。 而尤莉—— “阿——嚏！” 魔龙看着泪眼朦胧的尤莉。 “小女孩，我记得你的光明亲和力在法里斯兰应该数一数二。” 这倒确实是。 在这个世界，位于极东的学城每五年会举行测试神术天赋的仪式，其中修习光明神术的顶尖者，会得到光明神殿的重视，男性纳入光明骑士团，女性被列入光明圣女候选名单。 不过并不是每年的女性第一名都能成为光明圣女，除了硬性第一名标准外，还需要光明神的神谕。 众所周知，光明神沉寂多年，按照游戏设定，那必然是等待着女主黛西出现，赐予她这唯一的荣耀的。 而尤莉亚就是仅次于女主法则以外的第一，随手使个小神术对她而言本该如吐息一样轻松又自然。 “我这是为您如此娴熟的神术所倾倒，所以才一时忘记施术。”尤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奥利酸不溜秋道：“你才没有，小骗子！” 魔龙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高明的奉承他见多了，但这么敷衍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尤莉跟在魔龙的身后进了房间，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又是一间贮藏室。 和魔龙的黄金宝库以及粮仓不同，这里存放的是一堆丝绸布料，丝绸在这个世界也一样是绝不多见的名贵面料，然而在这个储藏室里却堆积如山。 奥利见尤莉神色讶异，把她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土人。 “哼哼，丝绸在你们法里斯兰也是很少见的吧，可是在我们魔龙大人的宝库之中，要多少有多少呢，羡慕吧？” 羡慕？ 尤莉在内心挺直了腰杆。 她这是对国货的自豪！ 不过嘴上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附和： “这怎么能叫羡慕呢？世间最珍贵之物，本就应属于魔龙大人。” 奥利又惊得张大了鸟嘴。 ……为什么同样是吹彩虹屁，她吹得比自己的好听这么多！ 噫呜呜噫！ 可恶的人类小女孩！他也要学！伟大的奥利大人不能输！ 奥利还想要与尤莉一争彩虹屁之王的头衔，那边的魔龙手指微动，就见房间里的那些布料仿佛活了过来。 这场景有点像睡美人动画里给睡美人做衣服的精灵魔法，布料将她周身围绕，无形中的力量引导着工具穿针引线，尤莉一动不敢动，那边的魔龙却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靠着，只余一根手指浮空指挥。 针脚正走到腰身，掐出少女纤细过分的腰肢。 她原本就是极曼妙的身姿，魔龙只是在记忆里随便抽取的一件普通的女式礼服款式，穿在她身上就足够合衬漂亮。 魔龙原本只是想随便给她裹一件像样的干净衣服，睡觉时不至于散发出扰他清梦的奇怪味道。 然而看着灰头土脸的少女在他指下渐渐抖落一身尘土，像原石被雕琢，显露出宝石一样璀璨的光芒时—— 似乎，这个过程还算有趣。 好不容易等到一件裙装制成，尤莉正要松口气，一抬头却见更多的布料针线已经在后面自行裁剪起来，神术的光芒笼罩着柔软的丝绸，每一件精美的裙衫都仿佛一个身姿摇曳的美人。 它们在魔龙那一根修长食指的牵引下，娉娉婷婷地列成一排，再整齐堆叠在尤莉的臂弯里。 “卡塔西斯没有冬天，这些衣服足够。” 尤莉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十多件裙装，这里的每一件都足以媲美她之前穿来的那件礼服。 ……糟糕，这也太像仙女教母了。 尤莉甚至觉得自己耳边已经自动放起了迪士尼的音乐！ “你又在想什么？” 魔龙皱了皱眉。 尽管内心想的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尤莉依然十分乖巧地回答： “想的自然是尊敬的魔龙大人。” 少女身着蔷薇色的绸缎，胸前袖口装饰了轻盈的蕾丝，裙边用银线绘制了一种神国特有的花朵刺绣，是人间绝不会有的样式。 这是一件足以喧宾夺主的漂亮裙子，然而穿在尤莉的身上，却只是为她的美貌添色，绝不会被裙子分去光彩。 尤莉娅法里斯兰。 公认的帝国玫瑰。 哪怕是女主黛西，也不及她美貌的十分之一。 然而—— 魔龙丝毫没有被这份美貌触动。 他心念稍动，那些丝线布料便牵扯着尤莉来到魔龙的面前。 那根锋利的食指又落到了尤莉的心脏处。 “好。” 聆听人心的神术无声催动。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么虔诚。” 等下！！ 要听到她的迪士尼bgm了吗！！ 尤莉正琢磨着魔龙听完会不会直接给她个痛快时，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等看清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尤莉差点吓得当场鸡叫。 步伐矫健地从门外走进的是一位骑士，它握着一杆泛着银光的骑枪，脚步稳重，不疾不徐，很有骑士高大威严的气势。 ——如果他不是一副白骨架子，那就更帅了。 “卡厄斯大人，试图从祭坛逃跑的新娘们全数在此，凭您处置。” 在亡灵骑士的身后，十多个新娘被困成了一整串粽子，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位见了尤莉，双眼一下亮了起来。 “尤莉娅小姐——！” 他眼泪汪汪，激动地喊。 “别害怕！我不会看着您一个人送死的！！” 乔托在尤莉被魔龙带走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着。 其他少女们在见过被魔龙爆头的场景之后，也不敢再留在那个祭坛附近，于是一行人就先办法从那里逃了出来。 谁知道刚一出来，就被这位亡灵骑士一锅端了。 尤莉：………… 怎么又是这个倒霉孩子啊！ 而在这悲壮的氛围中，窗边却突兀传来一声……吸管吸空杯子的声音。 窗边逆光而坐的青年浑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然而手里却端着个插了麦秸吸管的奶茶杯，令人畏惧中又带了点古怪的违和感。 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出凶残的话。 “放心。” “她暂时死不了，你还是先想想你的死法吧。” 第7章 乔托这才注意到这位身披黑袍的青年。 原本只是随意一眼，谁料目光刚一落在他身上，就仿佛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所定住，视线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青年的长发如鸦羽漆黑纯净，不掺杂半分杂质，宛如月辉无声落满夜色下的沉静海面，泛着圣洁光辉。 乔托想起了教堂里，沐浴在阳光下的象牙色雕塑。 可他那一头鸦羽色的黑发，在这片大陆却是罕见而不详的存在。 窗外阳光正盛，给逆光的青年打上一层晦暗阴影，在光与影的交界，他奇异地显出了一种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庄严肃穆的神性。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亡灵骑士踢了他膝弯一脚，猝不及防的乔托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他从愣神中醒来，向后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跟着他逃出来的那些新娘们早就纷纷跪下，人人眼中都充斥着与他相似的恍惚。 而他竟然，也跪得毫无反抗之意。 乔托出神地喃喃： “尤莉娅小姐，他是……” “卑贱的人类啊，竟然有幸见到卡厄斯大人的真身，感谢你们的神明庇佑吧！这是你们此后的生命中唯一值得感恩的神迹！” 抓紧机会表现的奥利扬起漂亮的凤凰羽毛，骄傲地在魔龙头顶盘旋。 尤莉却更在意魔龙的那句“她暂时死不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不打算杀她了？？ “卡厄斯大人？” 温顺臣服的少女中有人疑惑地念了念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光明神在上啊——”有见多识广的少女颤声惊呼，脸色煞白，“是魔龙！是黑暗神的化身！！” 魔龙沉睡已久，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本是传说中的存在。 人们避讳他的真名，认为唤出他的真名会招致灾难，仅以魔龙代称，以至于说起“卡厄斯”这个真名倒让人一时间反应不及。 下跪臣服的少女们如梦初醒，纷纷惧怕后退，惊恐地看着眼前英俊非常的青年。 像是在恐惧魔龙与疑似黑暗神化身的名头。 又像是不理解为何魔龙的真身为何是……这个样子？ 魔龙并未将这群少女的反应放在心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蹙了蹙眉，好像在疑惑这个东西为什么这么不禁喝，这么快就又没了。 “小女孩。” 魔龙将空杯子放在手边的桌上，往尤莉的方向推了推。 “再去准备一杯。” 少女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尤莉。 尤莉：……谁管你啊！ 之前她那么乖顺那是以为魔龙讨厌谄媚的人，谁知道他对自己的彩虹屁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现在居然还非常适应地开始使唤起她来了！ 还想喝奶茶，你在想屁吃！ 既然装谄媚引不起魔龙的杀心，十分善于见风使舵的尤莉又找回自己的初始人设，从善如流当起了叛逆少女。 她将怀里的衣服往地上一扔，昂着头道： “哼！我凭什么听你的话！我不去！我光明神的信徒必不可能听从你的指令！” 原本还想与尤莉一争优秀员工地位的奥利震惊了。 “你怎么又变脸了啊！！！” 乔托和其余少女们也震惊了。 她们原本还在心里偷偷谴责尤莉的倒戈，没想到，这位娇娇弱弱的公主竟然还是个硬骨头。 众人瞬间对她肃然起敬。 魔龙倒是并不意外： “哦？” 他懒散靠在椅背里，阳光勾勒出他漂亮的下颌线。 “不装了？” 尤莉梗着脖子，从狗腿子无缝切换成勇士： “什么叫装？之前我是受了你的蛊惑，我永远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光明神才是值得我奉上生命与灵魂的伟大神明！” 尤莉还生怕这点刺激不够，张开双臂像母鸡一样将这群倒霉蛋护在了身后。 “今天你如果要杀了他们，就连我一起杀了吧！我们虽死于你手，但光明神必将为他的信徒指明前往神国的方向！” 尤莉说着说着，居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那个红发神棍的精髓。 回头一看，那群少女们也被她说得热泪盈眶，一副真要与她一起为信仰献身的样子。 乔托更是眼泪汪汪地握住她的手： “尤莉娅小姐，您真是个虔诚的信徒，我们死后到了神国，光明神一定会奖赏您的忠诚。” ……倒也不必。 比起光明神的奖赏，她还是更想自己挂掉就能立马回家，毕竟谁能抵挡火锅烧烤小龙虾配肥宅快乐水的魅力呢？ 魔龙全程神情冷淡，旁观着这一出大义凛然的好戏。 “很好。” 他嗓音淡淡，不带什么情绪。 “但我需要提醒你的是，神国的圣灵，可只喝露水。” 尤莉：“……是、是吗……” “他们为了保持身心的纯净，甚至有时候连露水都不喝，只为了能在面见神明时能保持最纯净的姿态——看来，你对光明神的虔诚程度，倒是比我想象得要深。” 尤莉背后已经开始冒汗了：“……嗯……其实也没有……” “既然这样，你们也喝上几天露水，用最虔诚的姿态去见你们不存在的神吧。” 尤莉：！！！ 乔托他们比尤莉更加恐惧。 毕竟在此之前，尤莉好歹还搜刮了魔龙的宝库，舒舒服服吃了顿烤肉，而黑暗信徒们留给他们的，却只是一些维持生存的魔药。 那东西比蛇胆还要苦涩，只能堪堪维持十天的生命，却不能缓解切实存在的饥饿感。 对于经历过整整两天粒米未进的人来说，饥饿就是最残忍的酷刑。 这时大家再也顾不上信仰，齐齐看向这里唯一有可能帮他们一把的尤莉。 sos！ 救命啊！ 魔龙起身正要离开，脚步忽地一滞。 “……怎么？” 他垂眸，看向拉住他宽大衣袍的少女。 虽然没有来得及读眼前少女的想法，但她的心思并不难猜，乍一看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实际上娇气又惜命。 活活饿死她比直接杀了她可怕多了。 魔龙对于她的挽留并不意外，正欲再刁难她一番，下一秒就迎上少女毫不扭捏的笑脸： “或许，我也不是不能改信给我食物的好心神明。” “那么作为我重新找回永恒信仰的礼物，尊敬的魔龙大人，您想喝一喝别的口味的奶茶吗？” 魔龙将他的嘲讽咽了回去。 他坐回原位。 “别的口味？”他挑了挑眉，“做来看看。” 此时的奥利和乔托等人，内心居然浮现出一模一样的想法—— 你这信仰变得是不是太随便了点！ 还有你，看着那么残暴为什么一杯奶茶又把你打发了啊！！！ 第8章 * 厨房里，亡灵骑士为尤莉准备好了她下厨所需的工具。 奥利一见她又要下厨，跟个不记事的小金鱼一样，立马把刚才那些不愉快统统抛诸脑后，又开始围着尤莉，莉莉长莉莉短的亲切喊了起来。 “莉莉！莉莉！我也要喝！给我也留一杯！” 摆在尤莉面前的，是她让亡灵骑士帮忙找到的蜂蜜、牛奶、燕麦、鸡蛋、茶叶等材料。 蜂蜜用来增添甜味，牛奶、燕麦和鸡蛋是制作燕麦布丁的材料，最后再将做好的布丁和蜂蜜加入过滤出茶叶的奶茶之中，一杯粗糙版的布丁奶茶就做好了。 在没有砂糖的情况下，这杯奶茶做得确实很简陋。 然而—— “呜呜可恶！为什么你这个女孩心肠如此可怕但做出来的奶茶却这么好喝！！” 奥利吸溜吸溜喝光了给它留的那一杯，撑得趴在桌上直打嗝。 尤莉笑眯眯道：“你说谁心肠可怕？” 奥利一顿，豆豆眼滴溜溜转了一圈。 “我说梅宁根——他特别可怕，他手里的骑枪曾刺穿无数英勇骑士的心脏，他还能徒手剥下人皮，从活人身上抽脊梁骨！他是卡厄斯大人身边最骁勇的骑士，小莉莉，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啊。” 尤莉看向在厨房门口安静守着的高大骑士。 他只有一个光秃秃的骨架，惨白的骨头上还隐约生长着暗绿色的苔藓，仿佛刚从棺材里被挖出来似的。 唯有手里那一杆银色骑枪像是被日日清洗，锃亮锋利…… 一看就能给她来个痛快！ 奥利还在张望锅里还有没有剩下的奶茶，抬头一看，它的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莉莉！！你在干什么——！！！” 此时的尤莉已经蹿到了亡灵骑士的眼皮底下，她昂头望着这位高大威武的骑士，就近取材地从自己裙摆上揪下了一朵金线刺绣制成的小花，十分不要命地主动扒拉着人家的肩膀，将小花在亡灵骑士的肩胛骨上打了个结。 金色的小花宛如一枚胸针，点缀着苍白的骨架。 亡灵骑士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尤莉。 “梅宁根骑士。”尤莉诚恳道，“从一见您我就觉得，您生前一定像这朵花一样美丽，是一位令人惊艳的淑女。” 奥利的尖叫声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甚至不敢睁眼看向尤莉的方向，因为他担心一睁眼就看到尤莉被人抽出脊梁骨的血腥画面。 话说回来，这个女孩就是在找死吧！她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上赶着送死对吧！ 否则有谁会对着声名赫赫、英勇无匹的梅宁根骑士说—— 您生前一定是一位令人惊艳的淑女？ 尤莉也认为没有一个骑士会忍受这样的侮辱，比如她那位远在故国的前未婚夫，因为长了一张英俊的脸蛋，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夸漂亮好看。 更何况像这样被当面送花，还夸像淑女呢？ 来吧！她已经做好挨刺的准备了！ “你……” 亡灵骑士颌骨上下敲击，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正当尤莉以为他要发怒之时，却见亡灵骑士后退一步。 两人面面相觑，下一秒，亡灵骑士拔腿就跑，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等尤莉赶紧追上去看看时，亡灵骑士已经跑到了长廊尽头—— “等一下！您的东西掉了！” 尤莉举着他跑掉的大腿骨喊道。 亡灵骑士动作一顿，像是想要回来拿，视线落在尤莉身上时却步伐一滞。 隔着二十多米远的距离，亡灵骑士果断使用神术召回了自己那截骨头，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撒腿跑出了尤莉的视线。 尤莉：？ 奥利：？？？ * 等尤莉再见到亡灵骑士时，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魔龙身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门边站岗。 尤莉实在想不通亡灵骑士为什么跟见了鬼一样跑得飞快，看来只能下次换个方式，说不定这次只是刺激不够，下次换个办法再试一试吧。 “这是什么？” 魔龙用麦秸秆搅动杯底的布丁，问道。 “是燕麦布丁奶茶。” 乔托等人已经战战兢兢跪了半天，终于等到尤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 他们闻了闻漂浮在空中的茶叶与牛奶香。 这是什么？ “那这个呢？” 魔龙指的是同样放在黄金托盘里的，用银制餐盘盖盖住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奥利一抖翅膀，殷勤地飞来衔走盖子，支支吾吾道，“是烤肉！比我吃过的最珍稀的魔兽肉还要好吃的肉！”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厨艺可言，食物的美味程度完全取决于原料本身。 魔龙知道尤莉的材料都来源于献祭时一并送上的那些祭祀物，真正珍稀的魔物绝不会如此浪费用作上供，所以他对奥利所说的好吃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然而盖子掀开的同时—— “吾神啊。”有饿晕头的少女喃喃出声，“这是神国珍馐的香味吗？” 这一次时间充足，尤莉调制了一份自己在小区楼下烧烤店偷师的秘制酱料，虽然缺了些材料，但味道八九不离十。 摆在银制碗碟里的牛肉烤得焦香，面上刷了一层浓郁调料，在烘烤下浸出肉汁，又被高温锁进每一道肌肉纹理之中，再搭配上青椒和洋葱，口味便更加丰富起来。 热气腾腾的雾气里，黑发青年冷淡的神色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饥肠辘辘的乔托和少女们眼巴巴看着魔龙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 然后再切了一块。 然后再再切了一块。 直到盘中一整块肉一扫而空，他才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手边的燕麦布丁奶茶。 魔龙放下杯子，修长冷白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 他望着尤莉。 “我可以允诺你一个愿望。”令整个大陆为之恐惧的魔龙，脸上竟然浮现出几分愉悦的情绪，“说来听听。” 尤莉眼睛发亮： “可不可以杀……” “除了这个。”魔龙将尤莉脑子里的想法摁了回去，“想死就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我没有碾死你这种蝼蚁的兴趣。” ？ 乔托替刚刚被捏爆头的红发女人表示疑惑。 尤莉被魔龙有恃无恐的态度激怒。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觉得她怕死不敢跳吗？她这就…… 走到窗边看完高度的尤莉摸摸收回了头。 他娘的。 这起码十层楼高。 从这里跳下去，可比坐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要刺激多了。 上辈子连蹦极都不敢的尤莉只能认怂。 “……行吧。” 暂时没想到无痛死亡办法的尤莉也没什么心愿，回头扫了一眼饿得眼泛绿光的少女们。 “那，就请魔龙大人允许我将剩下的食物分一点给他们，可以吗？” 乔托和少女们瞳孔微微放大。 魔龙定定看着她。 “只有这个？” 尤莉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只有这个，不行吗？” 她倒是想把他宝库里的黄金珠宝都打包带走。 可带走了能在这个时代买什么？ 还不如做点好事给自己积德呢，反正送出去的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呵。” 魔龙忽而发出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愉快的短促笑声。 “你的愿望，神听见了。” 尤莉说完想了想，又反悔：“我能不能再加一个愿望啊？” 所有人：！！！ 这怎么还有得寸进尺的呢！！！ 奥利甚至都忍不住拿翅膀捂住了它的豆豆眼。 它很久没见过魔龙大人生气了，但依然记得他发怒时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 啊，小莉莉的脖子那么细，都不需要费力气就能轻松拧断的吧。 然而，魔龙并没有为少女的得寸进尺而动容。 他甚至还很耐心地反问： “你想许什么愿？” 尤莉就是觉得，既然她短时间还死不了，还得做吃的伺候这条龙，不如给自己找几个帮手减轻一下负担。 于是她状似善良地指着乔托他们的方向： “仁慈的魔龙大人，您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予我的朋友们一条生路，比如收留他们在您的神殿里，随便安排一些活计给他们，让她们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赎罪呢？” 虽然这些少女们看上去并没有想要赎罪的意思，但如果能没有生命危险的留在神殿里，不必被送去给黑暗教皇和信徒们做情妇，还能有饱饭吃，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要知道，她们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孩，被家里人用一个金币卖给领主之前，在家中也需要为农活操劳，而口粮仅是一块黑面包。 所以即便留在黑暗神殿这个想法与她们的信仰违背，但她们求生的本能却对此无比向往。 当然，她们并不知道尤莉的本意只是想找几个工具人帮她分担一下工作。 卡厄斯看着眼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女孩，她的那些小心思全都写在那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眸里，或许她也没有想要刻意遮掩，她也不在意他是否看出她并不臣服的内心。 这个女孩从头到脚，都显出一种“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的糊弄劲。 “小女孩，你又愿意为这个愿望支付什么代价呢？” 尤莉一穷二白，唯一有的东西还是魔龙给她做的那堆裙子。 于是她故技重施，想了想道： “或许……您想吃用两块白面包夹着熏肉、鸡肉和生菜的一种，叫做汉堡的食物吗？” 魔龙轻敲桌面的手指一顿。 “那又是什么？” ……梅开 二度 奥利忍不住在内心大喊： 您怎么又上套了啊！！！ * 大约是奶茶和烤肉取悦到了魔龙，他虽然也对尤莉口中的汉堡感兴趣，但也并不着急这么快就尝新，而是给了尤莉足够宽裕的时间准备，而如何处置她那些所谓的朋友，也全都交由她自己负责。 既然死亡计划因为种种原因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尤莉不得不为自己现下的生存做出一点规划。 首先—— 要先给自己准备一张适合正常人睡觉的房间。 被尤莉救下的少女们非常主动地提出要帮忙，她们刚刚吃过了人生最好吃的一顿午饭，又吨吨吨地喝了一大杯奶茶，稍事休息之后已经完全恢复了活力。 她们甚至握着尤莉的手，感激道： “在那个魔鬼身边虚与委蛇一定非常辛苦，愿吾神庇佑他忠诚的信徒尤莉娅公主，愿您原谅我们之前对您虔诚之心的质疑。” “哪里哪里。” 尤莉厚脸皮地谦虚道。 这十多位少女之中，珍和茉莉两人年纪稍长，尤莉便让她们带着其他女孩一起跟着奥利去收拾房间，自己带着唯一能干重体力活的乔托，先去储藏室清点食物库存了。 奥利在神殿里待了上百年，所接触的只有魔龙与亡灵骑士，两个都沉默寡言，十天半个月不会和他说几句话。 因此碰上外来的人类，奥利激动极了，恨不得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完。 “咳咳，你们现在留在了神殿，那么就也是侍奉卡厄斯大人的侍女了！你们不许多嘴打听卡厄斯大人的来历，你们只需明白，卡厄斯大人即是世间唯一真神，侍奉他是你们此生的至高荣耀，什么光明神趁早忘记吧！卡厄斯大人才是世间永恒不朽的最高神明！” 好不容易有了耍威风的观众，奥利的凤凰羽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茉莉等人并没有搭腔。 如果是来神殿之前的她们，必定要为她们的光明神争辩，可经历了生死与饥饿之后，她们心里也模模糊糊有了些许动摇。 光明神未能在危难之时拯救她们。 即便魔龙在传说中是世间邪恶与黑暗的化身，但至少，他在她们饥寒交迫之时赐予了她们食物与一线生机。 这虽不至于让她们改换信仰，却也足矣抵消一部分对魔龙的憎恶。 奥利还在滔滔不绝。 “……本大人和莉莉就是卡厄斯大人最宠爱的神侍，为我们服务也是你们的荣幸，现在，你们就跟着本大人一起去布置莉莉和卡厄斯大人的卧室吧——” 一阵诡异的静默。 茉莉有些艰难地出声： “尤莉娅公主和……魔龙的卧室？” 奥利不满强调：“是魔龙大人！” 少女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和同情。 原来，尤莉娅公主为她们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吗！！！ 尤莉并不知道这群人给自己脑补了一个怎样曲折悲壮的故事。 等她监督乔托帮忙清点完库存之后，迎接她的是珍和茉莉两人泪眼汪汪的拥抱。 “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公主殿下。” “您实在是牺牲太多，今后请允许我们侍奉在您的身边，回报您今日的恩情。” 啊这…… 一头雾水的尤莉表示，她就是做了点吃的，自己还吃了大半，好像也没牺牲什么啊？ 但这两位少女却对尤莉十分感激，她们推开布置好的卧房大门，为她介绍： “……那位凤凰允许我们去魔龙的宝库为您的卧房挑选装饰品，茉莉曾在领主夫人的身边工作，大致参考了领主夫人的起居室布置。” “当然，这一定比不上殿下在玫瑰宫的寝殿，希望您能原谅我们浅陋庸俗的品味，虽然在我们看来，魔龙的黄金宝库里的这些装饰品已经足够奢侈精美了……” 她们的确没有夸张。 和魔龙所住的岩浆洞窟不同，位于顶楼的这一层的房间宽敞明亮，视野辽阔，似乎本就是给神殿主人居住的房间，里面一些基本的装潢并不比洛法里斯兰的玫瑰宫差。 女孩们将房间打扫干净，再在宝库中挑选出风景油画、水晶吊灯，樱桃木家具，还有一些名贵瓷器花瓶和绸缎帷幔装饰，就连魔龙之前为尤莉做好的那些裙子，她们也一件件收纳进橡木衣柜里整齐存放。 这房间外面是可以会客的起居室，里面一间是目测有一百个平方的巨大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宽敞的漂亮露台。 尤莉感动落泪。 但凡这里要是有空调互联网和种花家美食，谁又愿意回到她那个三十平的合租宿舍呢？ 尤莉收了收过于穷酸的表情，转头问： “那你们的住处呢？” 珍回答：“就在走廊尽头，我们十二个人安排了四个房间。” 茉莉也道：“大家也划分了值班表，今晚是我和珍值夜，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可以随时叫我们。” ？？？ 咋还有这种待遇？？？ 诧异的尤莉想要拒绝，然而珍和茉莉却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显然在她们的认知当中，这都不能说是公主应该有的牌面，任何一个稍有资产的富裕家庭，都会有几个女仆随身侍奉。 更别提尤莉娅帝国公主的身份。 尤莉被两人推入房间，厚重的浮雕大门在她背后缓缓阖上。 窗外的月色皎洁，约莫应该是十点左右，如果在现世，她应该下班吃过饭洗完澡，在堆满玩偶的柔软床铺里享受着一日里唯一属于自己的这段时间。 ……怎么说起来，和现在也没什么分别？ 尤莉长叹一口气，按下对未来的不安，反正走一步看一步，睡个好觉比较要紧。 她脱下外面的裙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纯白蕾丝寝衣，还别说，魔龙的品味很不错，雪纺质地的长睡衣刺绣精致，蕾丝织物精细华丽，虽然只是一件睡衣，却并不比穿在外面的那些丝绸裙衫款式简单。 换好衣服的尤莉在穿衣镜前欣赏了一番，心情颇佳地蹦跳到露台边，准备拉上窗帘睡觉。 明天还得想办法搜罗做汉堡需要的各种材料呢。 然而—— 尤莉拉着窗帘的手停了下来，视线尽头的一轮圆月里，一个漆黑的小点逐渐变大，只是几个呼吸来回的时间，黑点变成了有着庞大羽翼的巨龙。 他扇动着龙翼，吹开露台的玻璃门，身披月色降落在尤莉的面前。 “魔龙……大人？” 尤莉瞥了一眼弱小可怜的露台。 她很担心魔龙将她的漂亮露台给踩塌了。 “您怎么来了？” “为什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他的语气平淡又刻薄，“当然是来睡觉的。” 尤莉：？ 这好像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眼看魔龙抬脚就要挤进这个对他而言过于狭小的卧室，尤莉连忙阻止。 “等等等等！魔龙大人，您不是在那个地底的龙窟里睡觉的吗？这里您睡不习惯的！” 更关键的是，她的鹅绒枕头和羽绒被都会被他踩得稀烂啊！ 魔龙低下头，看了一眼里面这间刚布置好的新房间。 他沉睡上百年，习惯了以龙的姿态入眠，虽然白天在吃东西时短暂以人类形态现身，但临睡前又习惯性地变回了魔龙的外表。 魔龙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女孩。 她正穿着自己做的那件睡衣，身形还不及自己的一根龙爪长，听奥利说，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差点被他压死。 “知道了。” 尤莉以为魔龙转身要走，没想到刺目金光再度亮起，巨大的龙身在夜色中融化成一个个光点，再重新凝结成白日那个冷淡青年的英俊面容。 一脸懵逼的尤莉被他提溜起来，很顺手的塞进了被窝，同时黑发青年也躺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柔软蓬松的被窝里，两人共享狭小的空间，彼此气息交织。 侧卧的尤莉近距离注视着青年，那双沉寂的灰蓝色瞳孔倒映着她呆愣可笑的模样。 他的手如此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这显然不是一个询问的句式。 尤莉：…… 这他妈。 只有你能睡着吧？ 第9章 卡厄斯做了一个梦。 他的睡眠一贯糟糕，往往伴随着沸腾喧闹的声音和一些支离破碎的陈旧记忆，有无数人在他耳边祈求，也有人用淬满仇恨与憎恨的目光想要将他从神座上拉入地狱。 梦里总有鲜血、嘶吼，他的脚下有卑微颤抖的蝼蚁，也有因反抗被他捏碎的骨头渣。 绣有贵族族徽的旗帜在烈火中化为灰烬，骑士的宝剑没入浸满血液的焦土中，荒芜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那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一个可以安眠的世界。 然而这一次的梦虽然算得上清净，内容却全然不同。 卡厄斯置身于玫瑰宫的金色大殿上，看着王座旁人模狗样的主教高傲地质问大殿中央的少女。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大约是在那个女孩的某个记忆片段中。 ““你为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之罪忏悔了吗？” 少女绽开一个甜美笑容： “我不信神哦。” 主教身边一位身着银色重甲的英俊青年，将一个模样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护在身后。 哦？这人竟是那个小女孩的未婚夫吗？ 看来她看男人的眼光竟和她的神术一样烂。 卡厄斯冷眼看着这个被众人环伺的少女，很显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她立刻去死，但她牙尖嘴利，没有显露出一丝弱态，反而将其他人都怼得哑口无言。 但这未能改变她的结局。 她的未婚夫亲自将她送上死路。 而身后灯火辉煌的玫瑰宫中，王室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舞会，欢迎另一个取代她位置的女孩回家。 ……无趣。 ……无趣又蠢笨的人类。 百年前被他焚烧的旧玫瑰宫里住着一群愚蠢的白痴，百年后重建的玫瑰宫里依然住着一群毫无长进的愚蠢之徒。 一梦醒来，阳光盈满整个房间。 这一晚他虽然无意间进入了少女的记忆，但并不妨碍他其余时间都睡了一个好觉。 卡厄斯伸出一根食指，神色莫测地……戳了一下尤莉的脸。 尤莉上半夜都处于惊恐之中，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这时睡得正香，察觉到脸上多了个东西，下意识就抬手打掉，并且往被窝里热乎的地方拱了拱。 啊真舒服。 暖暖的，就是额头顶着的地方触感有点硬。 ……等一下，她家床上的玩偶会主动抱着她吗？ 尤莉抬头一看，瞬间就被吓清醒了。 她什么时候钻到魔龙的怀里去了！？？？ “时间差不多了。”卡厄斯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做你该做的事去。” ……好家伙！ 她直接好家伙！ 这和早上一睁眼就看见上司在你床边催你上班有什么区别！ 太恐怖了吧！！ 过了好半天，尤莉才皮笑肉不笑回道： “好的，魔龙大人。” 去死吧！ 我今天就在你的午餐里吐口水！ 卡厄斯看出了小姑娘咬牙切齿的内心，但也只是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见尤莉拿了裙子走到屏风后面，他跟了过去。 “你要在这个后面做什……” 卡厄斯准备掀开屏风的同时，尤莉也死死摁住了屏风的边缘。 “当然是换衣服啊，魔龙大人。” 尤莉恨不得嗷呜一口扑上去咬断魔龙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但表面又不得不维持商业微笑。 “您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卡厄斯没松手，不解地看着她。 “换衣服为什么要躲在这后面？” 啊？ 这话说的，还真他娘把她问住了。 神情冷淡的青年身披黑袍，眼底没有多余的欲念，只是很平淡地在陈述： “色欲与我而言和石头、树木没有任何区别，一岁、二十岁、一百岁的人类，分成男性与女性的人类，在我眼中都并无差距。” “这个屏风，毫无意义。” 尤莉：……给爷爪巴。 “没有人询问您的意见呢亲亲。”尤莉态度良好地笑着，“屏风对我有意义就好，您要是看不惯可以闭上眼哦。” 满面笑容的少女额头上已经有青筋跳起。 僵持五秒，卡厄斯松开了手。 “神殿的北面有一个温泉池，你要是想洗澡可以去那里。” 他懒得和尤莉争辩这种无聊的问题，于是换了个话题。 “你可以去，其他人不可以。” 说完这个，魔龙推门而出，吓得门口站岗的珍和茉莉打了个哆嗦。 等他离开以后两人才敢进来，上下将尤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珍说道，“我们还担心您今日是否能够下床。” 茉莉也欣慰地说：“看起来，魔龙对公主似乎还有怜爱之心，这样至少您能少吃一点苦头。” “……” 尤莉总算是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怜悯又同情的看着自己了。 但她也不好解释魔龙非得挨着她睡只是把她当降噪耳机这种事，只能将错就错，反正她也不会在这个世界活太久，名誉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目前对她而言重要的，还是今天午饭吃什么。 “尤莉娅公主——！” 正在草坪上为种子分类的乔托见了尤莉，绽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早上好，哦不对，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尤莉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钟楼，时针确实已经指在了十一点半的位置。 这么一看，魔龙和她那七点打卡的老板比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人性的。 “早上好，乔……”记名字困难的尤莉被迫卡壳，“你叫什么来着？” 乔托只得无奈地再重复第五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乔托奥斯顿阿尔文条顿福克斯，公主殿下。” 尤莉沉思半响，郑重回答：“……好的乔乔。” 乔托：“？” “乔乔，我昨天交给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被迫获得新外号的乔托回过神来，为尤莉介绍自己和其他人忙碌一上午的成果。 “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乔托指着阳光下，按照不同种类放入箱子中的作物种子，“这些从祭祀品里找到的种子箱，我们清理出了大约二十多种农作物的种子。” 这是昨天她带着乔托去清点储藏室里的食物找到的。 据说卡塔西斯在被魔龙占领之前，曾是这片大陆上最富饶的土地，自然也有着最丰富的物产资源，哪怕被魔龙占领后变成了黑暗信徒的地盘，换了新神，也是要祈求风调雨顺大丰收的。 所以祭祀送来的物品里自然有各种农作物的种子。 不过乔托出身贵族家庭，只能认出这些是种子，却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品种，好在这些穷苦出身的少女不少都是以种地为生，她们帮着一起清点了种子，还依次给尤莉介绍： “……这里有小麦种子、油麦菜种子、番茄种子，还有生菜、葡萄、橄榄、啤酒花……” 茉莉很惋惜的感叹： “种子虽然多，但就算我们现在种下去，也要等到秋天才能收获。” 别的就算了，但小麦作为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主食，在人们的餐桌上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即便他们可以吃肉，但也不意味着能顿顿只吃肉。 尤莉却抓起一把小麦种子道： “谁说要等到秋天？” 乔托也正在犯愁，听尤莉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我们有尤莉娅公主！” 见其余人还一脸茫然，他激动解释：“前年极东学城的神术测试，在光明神术一门里取得第一的正是尤莉娅公主！” 乔托说起光明神术，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世界，修习神术者和无法修习神术者，几乎可以说是身处在两个世界。 神术分为风、火、土、水、光，这五种元素，其中光明神术又被成为最接近神明的领域。 之所以冠以如此厉害的头衔，就是因为高阶光明神术具有能加速伤口愈合、令万物繁茂生长的神奇力量。 这些少女没有想到，是因为以她们的出身，离神术的世界过于遥远。 就连尤莉也是看到那一箱子种子的时候，才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奇妙的能力。 尤莉在现世所读的专业恰好是农学专业，她要早有这样的能力，能逃多少次实验课，能拿多少次奖学金，搞不好一毕业就加入袁x平团队成为一名美少女研究员，名利双收，还至于受她那个傻逼老板的气？ ……说远了。 尤莉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大家一起商量着将眼前这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坪划分了区域。 第一批先种的是小麦、生菜、番茄和玉米，有了这些，至少汉堡和三明治这样的基础简餐是不成问题的。 但光是这些怎么可能满足一个种花家兔子的胃？ 所以这些不只拿来做汉堡和三明治，还能做点番茄炒鸡蛋、葱油饼和清汤面等等。 想到这些，尤莉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那话不多说，赶紧开始干活吧！” 尤莉撸起袖子，熟练地扛起了锄头。 没想到她这一举动，却令在场的女孩们全都无比诧异地瞪大了眼。 “您和我们一起？” “不，这怎么可以！公主殿下，这怎么是您能干的事情呢？” “您为了我们下厨已经令我们万分感激了，种地这样的粗活我们可以做，绝不能再劳烦您了！”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凑上来，甚至想抢走尤莉手里的锄头。 本质打工人的尤莉受宠若惊。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责任心啊！她大学时作业小组的成员要能有她们一半的积极性就好了！ 乔托在一旁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要知道，他也是出身于贵族家庭，从小到大他的靴子就没有踩过泥巴地，要不是因为家族内争夺爵位，他也不会被兄长暗算送到了这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即便他作为一个水系神术师也要学习剑术，但学习剑术的辛苦和种地的辛苦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要是也有个人告诉他，这种粗活不是他能干的就好了。 那边的尤莉推辞不过，只能将锄头交给了这些女孩。 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乔托道： “对了，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是水系神术师对吧？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储藏室把那些肉都冻上，免得天气炎热坏掉。” 虽然使唤一个中级神术师去干冰冻肉类这种小事简直不亚于一种侮辱，但乔托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摸一会儿鱼…… “冻完肉以后，你再回来继续干活就行。”尤莉笑眯眯道，“那就辛苦你啦，乔……乔什么来着？” 劳动量翻倍还没被人记住名字的乔托心如死灰： “我叫乔托奥斯……算了，我叫乔乔。” 尤莉比了个拇指：“好的乔乔，交给你啦！” 乔托：tat 尤莉拍拍身上的泥土，折腾了大半天，她出门时穿的漂亮裙子又变得灰扑扑的。 她想到今早魔龙所说的那个温泉，想着之前都没有机会收拾自己，还是在准备晚餐之前还是去泡个温泉吧。 哎呀，底层打工人突然有了点特权，还怪不好意思的。 找奥利问了路之后，尤莉抱着换洗衣服蹦蹦跳跳地就进了神殿北边的那孔温泉池。 ——然后就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看见了一丝不挂的魔龙大人。 氤氲雾气之间，青年沉寂又冷淡的目光遥遥望了过来。 他的身躯如神殿不可侵犯的庄严雕像，哪怕有着极其引人遐思的肌肉线条，却因周身散发着的凛冽气息而让人不敢亲近。 尤莉愣在当场，比旁边的大理石柱还要僵硬。 更可怕的是，一阵水声响起，池中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 水雾缓缓散去，并不足以完全遮蔽她的视线。 “刚好。” 卡厄斯神态如常的迈出温泉池，示意尤莉可以去了。 但见她半天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卡厄斯又有些不解。 “你还在等什么？”他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要我一起？” 尤莉：…… 她忍无可忍，将自己怀里的衣服兜头扔在他脸上： “——你穿件衣服吧你！” 第10章 卡厄斯活了数千年，从未见过有人连死都不怕，却怕不穿衣服。 尤莉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亲眼见过……不穿衣服还不害羞的人。 ……长得好看就能随便脱吗！ ……不怕便宜她了吗！ 尤莉扔过去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碰着魔龙的一根头发丝，就被魔龙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你好像，是真的不怕死啊。” 魔龙缓步上前，宽大的手掌圈住她过分纤弱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捏，少女的骨头就会应声碎裂。 “你说你不信神，却又着急去死，难道是和外面那些蠢笨的人类一样，幻想着死后就能进入神国，得享永生？” 在神国的数千年来，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祈愿了。 人们信奉神明，不仅许愿保佑他们死后能上神国，就连活着时的大事小事也要寄希望于神明。 可神诞生于世，从不是为了完成这些被他一时兴起而创造出的蝼蚁的愿望。 若眼前的少女也做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愚昧无知的梦，他没有理由留下这个碍眼的存在。 即便她也算是有些许可取之处。 尤莉一见魔龙放在她脖颈上的手指缓缓收紧，顿时大喜过望，企图煽风点火： “什么神国！我们无神论者只相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魔龙：？ “而且信神不如信自己，神又不给饭吃，饿肚子不也还得靠我种地做饭吗？你掐吧，就算掐死我，把我钉在棺材里，我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 尤莉脖子一梗，不怕死地往前送了送。 “黑暗神和光明神算个球！我们劳动人民才是最叼的！” 魔龙：…… 尤莉觉得，不管这条龙是哪家的神，都必不可能听完这话还不生气。 但谁能猜到这位不知名神明竟然就吃这一套呢？ 于是欢天喜地等死的尤莉，只等到一件魔龙的外袍将她兜头罩住。 那上面还残留着魔龙周身的气息，像是冷冽又奇异的植物淡香。 “我饿了。” 魔龙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是真想拧断尤莉的脖子。 “洗完快去准备晚餐。” 期待再度落空的尤莉：“……” 准备个屁——！ 我今晚必在你的晚餐里吐口水！！！ 直到魔龙化形成龙飞走了，无能狂怒的尤莉还在温泉池气得吐泡泡。 看来找死这件事，指望魔龙是没用的，唯一的希望还是那位恶名在外的亡灵骑士梅宁根。 要怎么才能惹怒这位沉默寡言的骑士呢？ 尤莉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刚一进去，就撞上了两位正给她铺床的少女。 “尤莉娅公主！您没事吧？”名叫艾比的少女上下打量着尤莉的衣着，“您这是……” 这不是那位魔龙大人的外袍吗？ 怎么会，穿在尤莉娅公主的身上？ “刚刚洗澡的时候碰上魔龙，衣服被他烧坏了。”尤莉简单解释了一下，“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晚餐差不多六点就能准备好。” 听到晚餐，艾比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恭敬地为尤莉关好房间的门，用憧憬的语调对身边的另一位少女道： “尤莉娅公主真是我见过最亲和善良的贵族，我从未想过，竟然有贵族愿意给我们这样低贱的平民下厨，那可是法里斯兰帝国的公主！” 旁边名为席琳的少女没什么表情： “就算是公主，现在不也和我们一样，都是献给魔龙的祭品而已。” 艾比皱了皱眉，对同伴话语中的轻蔑有些不赞同。 “席琳，尤莉娅公主给了我们食物和舒服的住所，我们应该感激她。” 席琳回头看向房间那扇镶嵌黄金宝石的大门。 宽敞舒适的房间，柔软的羽毛枕头，还有衣橱里琳琅满目的漂亮裙装。 如果她还在乡下小镇，这些东西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现在，这一切离她如此之近。 席琳的脑海中浮现出青年魔龙的模样，刚一开始的残暴滤镜渐渐褪去，映在她眼中的是青年英俊深邃的轮廓，那双灰蓝色的宁静眼眸比阿尔塞勒斯的海湾还要迷人，只一注视，就有着引人沉沦的魔力。 有时席琳总恍惚有种他并非什么暴戾残忍的黑暗神，而是什么无名神祇的错觉。 每当他望着公主尤莉娅的时候，席琳更是浮想联翩。 若是那双眼也沉静地注视着她。 若她也能入住那个房间，披上魔龙大人的外袍。 她虽美貌不及公主，却有别的长处。 若她能取代尤莉娅公主的位置—— “给我们食物和住所的是魔龙大人，和尤利娅公主有什么关系？”席琳贪婪的望向远方，“我要是能得到魔龙的宠爱，我也能办到，那时我就让其他人都为我们服务，一辈子也不用再沾泥巴地了。” * 尤莉并不知道有人不怕死的打起了魔龙的主意。 她换好衣服后很快准备好了大家的晚餐，有茉莉和珍的协助，她只需要调制酱料就行。 眼巴巴盼着晚餐的奥利等不及来了厨房，围着尤莉转来转去。 “莉莉莉莉！你说的汉堡呢？怎么今天还没做呀？” “烤肉吃腻了？”尤莉作势就要把它的那份烤肉端走，“不吃拉倒，去去去。” 奥利连忙把自己那一份烤肉紧紧抱住，生怕尤莉真不给他吃。 凤凰努力张开翅膀护食的样子颇有些憨态可掬，帮忙切肉的乔托在一旁看了忍不住笑了两声。 听见笑声的奥利向他投去锐利的豆豆眼视线。 “是你在笑话本大人吗？” 乔托：“啊？没有，我只是……” “竟然敢笑话伟大的奥利大人！不可饶恕！愚蠢的人类我鲨了你！！！” “哎哎哎——” 愤怒的奥利连肉都不着急吃了，扑腾着翅膀叨叨叨地啄乔托的脑袋。 乔托顾忌魔龙，不敢真的伤害奥利，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抱着脑袋慌忙四窜。 边跑还边向尤莉求助： “尤莉娅公主！救我！！！” 无情的尤莉：“连一只鸟都打不过，要你何用。” 少女们附和：“废物。” 乔托：qaq 那边鸡飞狗跳，尤莉看着要送去给魔龙的晚餐却有些发愁。 她不是很想去跑这个腿。 “你们有人愿意帮我个忙，把这一份给魔龙送去吗？” 这一话一出，原本吵吵闹闹的厨房瞬间一片死寂。 少女们纷纷默契后退，全身心地表示抗拒。 除了一个人。 尤莉惊喜地看着唯一没动的席琳： “你愿意去吗？那可太好了！你放心，等你送完回来我亲自给你准备你的晚餐，交给你了！” 接过尤莉手里沉甸甸的托盘，席琳弯起唇角，顺从地屈膝答道： “好的，公主殿下。” 既然这个愚蠢的公主主动给她送来了机会，那么就别怪她抢走她的位置了。 席琳安静地退出了热闹的厨房。 走之前那只凤凰告诉她，魔龙大人正在他的黄金宝库中，让她直接把晚餐送去那里就行。 原以为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可这神殿太大，她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宝库的所在，并且刚一进去，就见一个黄金酒杯扔到了她的脚边。 席琳端着托盘的手一抖，差点把餐盘打翻。 “你迟到了。” 魔龙嗓音冷淡，却并不疏离。 乍一听或许有些可怕，但这几天跟在尤莉娅公主身边早晚观察，席琳已经能分辨出魔龙语调里的情绪。 扔杯子的魔龙并未发怒。 甚至于，这更近似一种……抱怨？ “十分抱歉，尊敬的魔龙大人。”席琳的语调极尽温柔谦卑，如同她在光明神的神殿里祷告一样恭敬，“我在公主准备好晚餐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但……” 她顿了一下，指向性十分明显。 “请您宽恕我的疏漏，希望这没有影响您用餐的心情。” 夜幕已升起了一弯弦月。 魔龙没能听到熟悉的声音，皱起眉头。 “怎么是你，尤莉娅人呢？” 没等到魔龙主动询问自己的身份，席琳只能将自我介绍憋了回去。 她还生怕是魔龙没有看清她的模样，自作主张地悄悄往魔龙的方向走去。 “公主殿下说，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 席琳一边上前，一边用余光扫过四周散乱堆砌的黄金珠宝。 月色折射着一地的珍稀宝物，寻常人家一枚金币即可衣食无忧的过上一年，但在这里却堆积成山，更深处还有神术者梦寐以求的各种高阶法杖武器，银光闪闪的骑士盔甲，锋利无比的精钢重剑，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魔龙手里正拿着一个盒子，隐约可见里面盛满璀璨珠宝，看上去像是在挑选送人的东西。 “更重要的事？” 魔龙踩着一地金币，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 “更重要的事就是和那群人种地？” 外面那块原本杂草丛生的空地，已经全部种下了各种蔬菜种子。 但晚餐之前明明还有很多没有种完的区域，不知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跟有田螺姑娘来过似的，全都种好了。 尤莉和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 只有魔龙看着转角处握着锄头偷看的亡灵骑士，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愚蠢。” 魔龙刻薄地点评。 席琳却以为魔龙是在责骂尤莉娅公主的不识抬举，闻言欣喜符合： “是啊，如果是我有幸能得到魔龙大人的宠信，我必奉上我所有的热情与灵魂之火，匍匐在您脚边，忠心侍奉您……” 跪地在地上的席琳一边说着，一边大胆地伸出手指，试图触碰黑袍的衣角。 下一秒，狂风骤起，席琳一瞬间被一股气流掀翻。 回过神来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被金色的锁链牢牢捆住，吊在了半空中。 “魔龙大人——！”她惊呼，“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像尤莉娅公主那样在您的身边侍奉，请您相信我对您的虔诚绝不比尤莉娅公主差，我——” 说到这里，席琳的舌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我想取代公主的位置，获得魔龙的宠爱，这样我就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与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魔龙听完了她的心声，并不讶异。 他在窗边的一个王座上坐下，这大约是他数百年前从某个帝国里搜罗来的，宝库里的珍宝太多，他记不太清，但坐着还挺舒服的。 “千百年来，人类在腐烂与新生中轮转，欲望却依然如此没有新意。” 魔龙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草坪，发现了亡灵骑士踪影的尤莉正追着他跑，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梅宁根骑士您真是人美心善的田螺姑娘”，沉默寡言的亡灵骑士被她追得手足无措，骨头架子都快跑散了。 “啊，也还是有一点新意的，但可惜，这个人并非是你。” 魔龙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底旋涡。 他的脾气原本已经变好，尤其是最近能睡个好觉之后，顺着那个愚蠢小女孩的心思，对这些叽叽喳喳的人类睁只眼闭只眼也无碍。 但也没有好到违背自己意愿迁就他人的地步。 席琳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涕泗横流地疯狂挣扎着。 “别再吵闹了，不管你怎么拼命祈祷，这世上唯一能回应你的神明只有我。” 他抬起了一根手指。 “神明在此回应你的祈祷，即——永恒的死亡。” 第11章 “艾比，席琳没告诉你她送完饭去哪里了吗？” 钟楼的时针指向了九点，没抓到热心帮忙种地的亡灵骑士的尤莉都准备回去洗洗睡了。 然而说好送完饭就回来吃饭的席琳却不见踪影。 艾比听她这么问，一开始也摇头疑惑，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惨白。 “没……有，或许，她有别的事要忙吧。” 尤莉还真不知道这个没有电视手机的世界，她一个人能有什么别的事要忙，不过看着快变凉的晚餐倒是有点可惜。 “那就算了，如果你不介意，这一份晚餐就当做大家的夜宵，如果有谁晚餐没有吃饱随意来拿就行。” 尤莉打着哈欠上楼回房。 今日工作时间结束，她得打卡下班了。 只有艾比看着那一盘无人认领的晚餐，心有余悸地顺了顺气。 果然，讨魔龙欢心的这种事，不是谁做都能成功的，这个神殿里最稳妥的大腿还是尤莉娅公主啊！ * “……你在干什么？” 回房睡觉的卡厄斯看着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一盆土念念有词。 尤莉头也不回，严肃道： “我在练习神术。” 卡厄斯旁观了一会儿，冷笑讥讽：“劝你趁早放弃，你现在的状态，是绝不可能施展神术的。” “为什么？”尤莉沉思，“难道是因为我缺少魔杖吗？” 明白了！改天就给自己手工削一根魔杖！ 魔龙：？ 显然，没有看过《哈利x特》的魔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神术。 “你缺少的是信仰。” 温热的掌心覆住尤莉的双眼，等再挪开时，她惊愕地发现空气中布满了无数根如蛛网一样的丝线。 “世人的信仰分为两类，一个是光明神，一个是黑暗神，前者的信徒使用神术，后者的信徒使用奥术，但无论是神术还是奥术，都依靠这些魔网运作，魔网的力量来源于神明，凡人想要驱动这些力量，除了天赋和技巧，最重要的是——” 卡厄斯注视着尤莉的双眸。 “对神明的信仰。” 尤莉恍然大悟。 游戏中，女配尤莉娅公主虽然嚣张跋扈，但对神明的信仰是绝对忠诚的，再加上她的过人天赋，才会有强大的神术力量。 而现在芯子换成了尤莉这个唯物主义战士—— 就算知道这个世界可能真有神明，受过几十年唯物主义哲学洗礼的尤莉也没法虔诚信神。 于是，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别的歪门邪道。 “您说，我要是对一个神明不够信仰，那我能不能同时信两个神？” 卡厄斯：“……？” 尤莉想得有理有据。 质上不去，量她可以努努力嘛！ 神术奥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搞不好她也能是个奇才呢？ 卡厄斯大约也被尤莉这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惊到了，他定定地看了尤莉好一会儿，才抬手覆住尤莉那颗不知道装了什么奇怪东西的脑袋瓜。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卡厄斯凑近了些，“闭上眼睛。” 尤莉警惕质问：“干什么？” 这个距离过于危险。 尤莉几乎都能数清魔龙有几根眼睫毛。 然而卡厄斯却神态如常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描淡写道： “给你改写一个，新的神术术式。” 但凡有一个极东学城里研习神术的智者在场，都会为卡厄斯这一举动震惊。 因为光明神术是源自光明神的力量，这世间唯有光明神可以任意创造新的神术。 更何况，卡厄斯并不只是简单的增添某个小神术，而是直接改变了神术由魔网连接神术者的术式！ 这甚至……已经超出了光明神的领域。 但尤莉根本没有想得这么多，她只是觉得—— 魔龙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出题老师给学渣开后门呢？ 第二天，尤莉就见识了什么叫作弊一样的神术。 如果说之前她使用光明神术，还会有种“需要读条”“需要吟唱”“有技能冷却时间”的感觉，这一次施展光明神术，简直就有种呼吸一般的自如感。 泥土中，无数嫩芽破土而出，以一种骇人的速度疯狂生长。 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新芽便迅速生长、成熟、结果。 众人仿佛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迹。 就连见过大场面的乔托也被震撼，虽然他早就听闻尤莉娅公主天赋惊人，不然也不会被光明神殿列入光明圣女的候选名单，但…… 如此掌控自如的神术水平，比别的候选人是不是高出太多了？ 尤莉也很惊讶。 不对啊，魔龙不是黑暗神的化身吗？ 他改写光明神的光明神术，这不等于道士教和尚怎么念经吗？？ 这些少女们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都围着尤莉赞叹： “多么圣洁的力量啊，这一定是光明神的庇佑。” “只有光明圣女才有这样的力量，神终有一天会救赎公主您的。” 也有比较务实的女孩看着一地长势喜人的蔬菜，欣喜地说： “这下我们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的确如此，有了这些种子和尤莉开挂般的神术，汉堡和三明治都是手到擒来，大家的餐桌顿时丰富了起来。 就连看起来凶巴巴的魔龙也一副很好养活的样子，给什么吃什么，完全没有挑剔过食物。 而唯一一个开心不起来的—— 只有没办法吃番茄炒鸡蛋的尤莉本人。 “尤莉娅公主，您才吃这么一点吗？”茉莉看着尤莉几乎没怎么动的午餐，有些困惑，“是身体不适？” “不。” 尤莉面如菜色，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三明治，胃部产生了生理性的抗拒。 “我只是没有胃口。” 尤莉觉得，没有一个合格种花家兔子能坚持吃上七八天的汉堡和三明治。 大家却纷纷表示不解： “没有胃口吗？可是晚餐明明都这么美味。” “是啊，尤莉娅公主做的这些东西我能天天吃，怎么会腻呢？” “要是让我现在吃回以前的食物，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我发誓，即便是那些整日大鱼大肉的贵族们，如果能够尝一口公主做的食物，他们也一定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在这个世界，普通家庭的餐桌上最常见的就是黑面包和一些谷物粥。 像尤莉做汉堡和三明治用的白面包，是只有富裕的贵族家庭餐桌上才会出现的高级食物，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们从未吃过。 但尤莉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她好想吃炒菜。 可是这里并没有能炒菜的锅。 就连她去询问奥利，想在出神殿的边缘伸出一只试探的jio时，奥利也无情的告诉她： “外面？小莉莉，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想法吧，离神殿最近的只有老鸽笼城区，那里只有衣不果腹的穷人，你要找的东西如果卡厄斯大人的宝库没有，外面又怎么会有呢？” ……她要回家！ ……这个铁锅都没有的世界也太不可理喻了！！ 正当饿急眼的尤莉都已经开始琢磨着“亡灵骑士的盾牌看起来好像挺好用，要不要偷来当锅使”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悄然抵达了黑暗神殿的城门之外。 “终于到了。” 为首的黑暗信徒望着眼前高耸的神殿外墙，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 与对岸的光明神殿不同，光明神殿由光明教皇带领着光明骑士团统治，偌大的神殿是光明信徒们的中枢要塞，每日都有高层信徒来往。 但对于黑暗信徒们来说，被魔龙占领的黑暗神殿是个禁地。 仿佛是畏惧魔龙的存在，虽然名义上黑暗信徒都是魔龙的忠实拥护者，但却将他们的中枢选在了卡塔西斯最南端的海岸，命名为宗教裁判所。 即便魔龙沉睡多年，但与他有关的恐怖传说依然代代相传，别说魔龙所在的黑暗神殿，就连神殿周围，都只有最贫穷的人们才不得已在这周围生活。 而卡塔西斯的富人都聚集在里黑暗神殿最远的南区。 然而，尽管南区是最富饶的城邦，但他们的宗教裁判所和这宏伟壮观的黑暗神殿比起来，却依然不值一提。 要是有一日魔龙消失，只作为一个威慑平民的象征物存在就好了。 这样，黑暗神殿就能完全属于他们了。 为首的祭司沉思之时，他身后的信徒们却在窃窃私语： “听说这一次献祭的新娘之中，有法里斯兰的公主？” “没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帝国玫瑰。” “不知道这一批新娘接回去之后，教皇会将这位公主赐给哪位贵族？” “谁知道，但听说这位公主心肠歹毒，脾气极差，为了夺权甚至还放出黑暗生物想要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尽管如此，这位公主的美貌依然举世皆知，或许教皇会留下她，成为教皇的第十三位情妇？” 祭司拧起眉头，轻声呵斥： “收起你们的闲言碎语，除非你们想承担亵渎黑暗神的罪名。” 于是信徒们纷纷闭嘴。 但实际上，这些侍奉黑暗神的信徒们都知道，被他们奉为黑暗神化身的魔龙并非是他们效忠的对象，在卡塔西斯，黑暗教皇才是真正有着绝对统治力的存在。 而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就是为教皇带回这些本就属于他们的美貌新娘。 “走吧，别让教皇大人等得太久。” 黑暗祭司带着一众信徒步入了看似荒凉的黑暗神殿。 而远在卡塔西斯南区，正与一众情妇醉生梦死的黑暗教皇戈登斯图尔特，看着黑暗神殿所在的方向，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咯噔一声。 错觉吧。 教皇咬了一口情妇递来的葡萄，悠闲地想，祭司已经带着人赶赴黑暗神殿，想必很快他就能见到那位举世闻名的帝国公主了。 第12章 黑暗祭司敏锐地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神殿里……有这么干净吗？ 荒置已久的神殿在他们眼中，虽然恢弘壮观，却因为常年无人维护，到处都是杂草蛛网，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影子。 然而这一次来，他们惊奇地发现草坪恢复了绿意，圣坛里的水没有飘着枯叶，就连通往神殿中心的大道也干净得仿佛有人日日打扫。 “祭司大人——！” 信徒匆忙从祭坛高塔上跑了下来。 “新娘们逃跑了！里面没有一个人！” 往年也不是没有偷偷从祭坛跑出去的，但神殿外设下了防护性的奥术，想逃出神殿没那么容易。 “祭司大人，外面都已经找过了。”信徒有些迟疑地说，“如果外面没有，会不会跑到……” 众人看向祭坛高塔之后的神殿中央。 高耸的石墙堡垒中，是魔龙沉睡的洞窟。 祭司看了也是心里打鼓，但比起沉睡多年没有动静的魔龙，显然还是教皇更有威慑力。 “那就进去找，如果未能将新娘们如约带回，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听了这话，信徒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禁地走去。 他们谁也没有来过这里，在想象之中，这里应该堆满了前人的白骨，以腐尸为食的黑暗生物，还有护卫魔龙的亡灵军团…… “奥利！你又偷吃尤莉娅公主种的番茄！” “怎怎怎怎么了！本大人只是尝一口！就一口！这是你们的荣幸！” “……尤莉娅公主上次就说了，要是再发现你不仅不帮忙还偷吃东西，就拔秃你的羽毛……” “她她她她敢！是谁在笑话本大人！是不是乔乔！” “哎？不是啊！我没有！明明是……啊疼疼疼——笨鸟你不敢叨女孩子就只叨我一个人吗！！” “就叨你！就叨你！” 黑暗祭司和其他黑暗信徒全都傻眼。 白骨？ 腐尸？ 守卫魔龙的黑暗生物呢？？ 怎么这里只有一群仿佛活在伊甸园里的傻白甜？？？ * 虽然尤莉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骨头，但一旦和吃的沾边，谁也没她跑得快。 她必须尽快，立刻，马上，给自己搞一口能炒菜的铁锅。 “……你又想干什么？” 卡厄斯用审视的视线打量着对他殷勤微笑的尤莉。 每当她摆出这种极其友善的笑容，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找他。 但话虽如此，这也并不耽误卡厄斯用着尤莉为他特质的奶茶杯，心情愉悦地喝着里面的东西。 果然，眼前笑容甜美的少女捧着脸，毫不扭捏地凑到他眼皮底下： “我想出去。” “不行。”卡厄斯拒绝得毫不留情，“小女孩，你以为你有与我谈论条件的资格吗？” 神只会垂怜凡人，偶尔大发善心地完成他们的愿望。 但并不意味着，凡人能无止境地向神明索取。 然而尤莉丝毫没被卡厄斯的态度打击到，她无辜地眨眨眼： “这怎么能是谈条件呢？” 这是命令！否则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难道你不想吃热腾腾的炒菜吗？用酸甜的番茄同鸡蛋翻炒，新鲜的青椒与猪肉混合。”尤莉轻声细语地哄骗，“铁锅炒出来的味道和烤制的滋味并不相同，魔龙大人，难道您不想尝试一下吗？” 卡厄斯垂眸看着极尽温柔耐心的少女。 若不听她说的内容，只看她此时的眼神情态，恐怕旁人还以为她在色诱。 但少女眨眨眼，眼底全是—— 小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呢.jpg 她只不过想吃顿饱饭罢了。 “你可以去。” 卡厄斯松了口。 但还没等尤莉高兴两秒，就听卡厄斯又道： “走吧，现在出发，大约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二十分钟，去哪儿？ 等尤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和自己一起去的时候，卡厄斯已经圈住她的腰，带着她直接从露台上一头栽了下去—— 风声呼啸。 失重感令尤莉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 而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摔得稀巴烂时，身边金光散开，黑发青年化作有着巨大羽翼的魔龙，将她轻巧地扔在了后背上。 ——滴滴打龙x2 骑在龙背上的尤莉被一层莹润的金色防护罩庇护，因此即便魔龙急速飞行，她也能坐得稳当。 “哇哦——” 尤莉看着云层下隐约可见的大地，惊叹道： “这里……为什么会这样？” 从遥远的天空向下俯视，辽阔的卡塔西斯土地被一道围墙一分为二。 南边有着漂亮的建筑，规划整齐的城市街道，森林郁郁葱葱，几处湖泊宛如天空之镜，最南边的一处城堡紧邻海岸，船只在海面上往来如梭，繁荣得仿佛一幅欧洲油画。 而北边的房屋全都紧挨着那道围墙，比南边多至少两倍的人口，生活在更小的区域，灰扑扑的房屋逼仄地聚集成一个尽可能远离黑暗神殿的城区，倒是很符合“老鸽笼”城区的名号。 “那是死灵墙，用黑暗生物的骸骨浇筑的城墙，以死灵为看守。”卡厄斯瞥了一眼，“百年前他们就修建了这个东西，将城邦里的穷人赶去了北边的城墙外，而在南区构建贵族和富人的领地。” 尤莉感慨万千：“就为了把穷人赶出去，就建了个这么夸张的东西？” “不，这个东西的真正用途，是用来防我的。” ？ 趴在龙背上看下面风景的尤莉，这才缓缓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令她差点心脏骤停的一幕。 在他们快要越过死灵墙的同时，那堵墙仿佛有所感应，瞬间向上拉起了一面贯穿云层的雷电巨幕。 电花噼啪，空中恰好有鸟掠过，刚一撞上那层巨幕，立即化作了焦黑的粉末。 尤莉：…………！！！ “停停停——！！”尤莉张开双臂抱住魔龙的背脊，吓得牙齿发颤，“你你你疯了吗！快点停下！！” 她只是想要一口锅，为什么要被疯批魔龙拉着一起去死！！！ 然而吚吚呜呜吓得快哭出来的尤莉并没能阻止卡厄斯，他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别吵了，小女孩。” 疾风和电花噼啪声里传来他平淡的嗓音。 “抓紧一点。” ……她抓紧了！抓得死死的！她要是死了大家都别想活！！ 卡厄斯撞上雷电巨幕时，惊恐地闭上双眼的尤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如果她在这里死了，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怕死。 “可以睁开眼睛了，尤莉娅。” 化为人形的青年揽住尤莉的腰，两人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大地上。 尤莉的耳边仿佛还徘徊着那高压电般的可怕声音，她跟一条八爪鱼似的挂在卡厄斯身上，闭着眼一边发抖一边恶狠狠地说： “今天你别想喝奶茶了，后天也是！” 卡厄斯眉梢一动，将女孩从自己身上薅了下来。 “……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我……” 尤莉睁开眼毫不畏惧地直视卡厄斯，然后下一秒，她的视线落在了卡厄斯的身后。 这里仿佛是一所教堂。 在他们突然造访之前，这群身披黑袍的老者似乎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尤莉抬头看了眼彩窗下巨大的魔龙雕像。 她再一回头，教堂外的百级阶梯下，乌泱泱地跪着数千名前来进行礼拜的信徒。 教皇和高层们：…… 信徒们：…… 夹在这一两波满脸震惊的人群中间，尤莉沉默着往卡厄斯身边缩了缩。 表面上她稳得一批，但内心她已经开始崩溃了。 这就好比尤莉只是想抓两个小兵，而不讲武德的魔龙却直接准备带她来炸敌方水晶！ 这合理吗！！ “魔龙……大人？” 过了好半天，底下的信徒如梦初醒，敬畏地喊出尊称。 “魔龙大人苏醒了——” “黑暗神在上，几百年过去了，魔龙大人真的回来了吗？” “那气势磅礴的龙翼，绝不会认错，这就是伟大的魔龙大人！” 数千名信徒的声音如山呼海啸席卷而来，卡厄斯的脑海如沸水翻腾，他蹙起眉头，将藏在他身后的少女提溜到了怀里。 尤莉：？ 信徒们：？？？ 卡厄斯完全没有将其他人的反应放在眼里，他只是觉得—— 很好，世界又再次清净了。 原本例行举行礼拜，并且美滋滋等着祭司将公主带回来的教皇傻了眼。 突然苏醒的魔龙，还有他怀里娇艳如玫瑰的美人。 “……魔、魔龙大人，您忠实虔诚的信徒，皆为您的归来而发自内心的雀跃。” 教皇以及其他的教廷高层麻溜跪下。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的祭司此时正抵达了神殿，若您能将消息提起告知祭司，我们必定，会为您的归来准备更加盛大的仪式——” 卡厄斯：“你在教我做事？” 这话是尤莉时常挂在嘴边的。 教皇戈登想起那些代代相传的可怕传说，连忙把头放得更低： “怎么会——！我是您在人间行走的神使，是您的传声筒，我的存在即为了传达您的伟大的黑暗神的旨意……” 卡厄斯冷眼看着所谓的黑暗教皇。 百年时光过去，眼前这一位也并非是他上一次现世时见到的那一个，但事实上这也并不重要。 教堂的甬道上铺设了猩红色的地毯，教廷的高层们列成两排，屏息凝神。 卡厄斯踩着柔软地毯，朝尽头处的黑暗神雕像走去。 “废话少说几句，或许你还能多活几天，教皇。” 被无数信徒叩拜的雕像由龙与青年组成，一个是黑暗神的化身，一个是黑暗神的本体人身。 不过那座人形的神像，却不知为何与卡厄斯并不全然相似。 “很有趣，那个死灵墙是怕我一醒来就杀了你们吗？”卡厄斯走向教堂的至高处，苍白的手指落在那象征着教皇地位的黄金座上，“勇气可嘉，不过这一批守卫城墙的死灵太弱了，等我走后，你们可以开个会，再商量一下如何增强防御。” 尤莉：……夺笋啊。 教皇似乎也被羞辱到的模样，他缓缓抬头，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您当然不会杀了我们，我们是为您宝贵着珍贵宝物的奴仆，杀了我们，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哇哦。 还有人敢威胁这个疯批魔头？ 尤莉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想暗搓搓吃瓜。 面对教皇如此赤裸裸的挑衅，卡厄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一脸“真的吗我不信”。 然后下一秒，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原本乌泱泱挤满了人的教堂响起一片凄厉的尖叫声，教皇头皮发麻地回头一看—— 身后，只有火焰烧灼后留下的焦黑灰烬。 “你——” 教皇看卡厄斯的眼神近乎是在看一个疯子。 “还想说些什么，都说来听听？” 卡厄斯坐在了教皇的位置上，他身后的魔龙雕像张开双翼，在阴影中仿佛一个血盆大口，随时都像要扑过来将所有人吞噬殆尽。 而容貌英俊的青年懒懒坐在黄金座里，略显消瘦的他眼神淡漠，好像游离于世间、绝无私情的秩序化身。 但他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几秒钟前曾无情带走了数十人的性命。 即便如此，这也未在青年的眼中掀起一丝波澜。 教皇匍匐在地，除了恐惧以外，脑海中别无他想。 “……没有。”他哪敢说话，“我是说，我一定会用灵魂守护您交托于我们的珍宝。” 卡厄斯弯了弯唇角，像是讥讽。 忽而，他又抬头看向在角落里默默吃瓜的尤莉。 他皱眉： “你衣服怎么了？” “……您烧的。” 刚刚魔龙烧死那群教廷高层时，顺带着也把她裙边点燃了。 这他妈，她吃瓜还得冒着生命危险的啊。 教皇连忙抓出一切讨好上司的机会，唤出了自己名为“黑暗圣女”，实为情妇的女人们。 “请放心，城中有许多裁缝，稍后就让她们叫来为您裁剪一件新衣服。” 教皇借机打量了一下尤莉的容貌，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问： “尊敬的魔龙大人，请问……这位小姐是？” “你们自己送来的法里斯兰帝国的公主，自己不认识吗？”卡厄斯语调刻薄，又对尤莉道，“你想要什么？告诉他，他会帮你办到。” 教皇听了这话还不明白吗？ 这位盛名在外的美人，已经被魔龙收入囊中，甚至宠爱有加。 于是教皇的态度更加殷勤： “尤莉娅公主，您想要什么呢？” 尤莉见教皇和他的情妇们都十分殷切地望着她，仿佛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一般热切。 这个氛围，按照常理，她应该索要的怎么也该是黄金珠宝、珍稀宝物之类的。 因此尤莉迟疑片刻，颇觉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个……你们这里……有那种……就是厨房里用的，半圆的那种，铁做的……锅吗？” 教皇和情妇们：…………？ 你闹这么大阵仗，兴师动众地骑着龙来到这里。 ……就这？？？？ “没有吗？”见这些人半天没有有回应，卡厄斯淡淡道，“那就召集你们全城的铁匠，明日前往神殿，为她造一口铁锅吧。” 不知何时用咒术召出奶茶杯的魔龙，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轻描淡写道。 第13章 尤莉和卡厄斯都被教皇的人战战兢兢地迎接到了他们的老巢里。 宗教裁判所名头虽然没有黑暗神殿听起来酷炫，但城堡却也并不比法里斯兰的玫瑰宫差。 尤莉站在城堡高塔之上，能将整个繁华的南黑鸦区尽收眼底。 “……公主殿下。”身姿婀娜的侍女捧上了数条光彩流离的裙子，还有一匣子珠宝，“这是我们城中最好的裁缝，用光明精灵翅膀上的金粉做成的裙子，以及用海妖奉上的珍珠制成的首饰……” 尤莉看外面的农田看得入神，不知道这边的地里种的都有好吃的。 等她反应过来给侍女回话时，却见十多个漂亮女孩全都跪成一片，声音发着抖道： “公、公主殿下是……不喜欢这些吗……请您原谅我们眼光的浅薄，教皇大人说了，所有的裁缝、画家、工匠都为您开放，如、如果您觉得这些都入不了眼，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的裁缝一定竭力完成您的要求……” ……魔龙究竟把这些人都吓成什么样了啊…… 她倒也不是不爱美，主要是这张漂亮脸蛋她天天看，但好看真的不能当饭吃。 字面意思上的饭。 于是尤莉真诚道： “裁缝就不必了，我的裙子首饰发型你们看着办就好，但是……你们能和我说说你们这里平时地里都种些什么吗？” 侍女们：……？ 显然，她们在这一瞬间都觉得尤莉大概是个神经病。 别说作为王室公主的尤莉，就连领主或是富商都不会关心这些问题，他们只关心为他们种地的农民有没有私自克扣粮食。 但碍于尤莉如今很有可能成为神后的尊贵身份，无论尤莉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她们都会满足她。 等她们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尤莉，也差不多为她重新梳洗打扮完毕。 “您……真是太美了。”侍女看着眼前的少女，衷心夸赞道，“以美貌闻名的精灵与血族亦要为您此刻的风姿倾倒。” 尤莉却拍拍她的肩： “谢谢，不过刚刚那个暗黑森林里的魔兽肉你还没说完，我很感兴趣，可以再说说吗？” ……可惜美是美的，但就是好像只知道干饭。 “魔龙大人？”尤莉提着裙子在城堡里找了好一圈，才终于在露台处找到卡厄斯，“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召集铁匠的命令已经昭告全城，尤莉还想着为了方便铁匠制造，她得早点回去画一个草图出来。 还有侍女所提及的高级魔兽肉，听起来比普通的猪牛肉要好吃多了，她也想快点回去向亡灵骑士和奥利打听打听。 卡厄斯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视线在尤莉身上扫了一圈，他手指落在了尤莉的耳垂上。 冰凉的指尖拨动了少女耳垂上的珍珠。 “还有一件事没办完。” 话音刚落，一群黑袍信徒抬着十多个箱子鱼贯而入，为首的是黑鸦区的三位领主。 穿金戴银的领主看上去笑不出来，却仍不得不保持微笑，恭敬道： “魔龙大人，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们明日一并安排信徒为您送至神殿。” 箱子依次打开，金光差点闪瞎尤莉的眼。 “哦，还有这个。”卡厄斯指着尤莉的裙子和耳垂，“一起送来吧。” 几位领主看上去急需吸氧。 但他们还是挺住了。 “……那……请问魔龙大人，大致需要多少呢？” 卡厄斯奇怪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留多少？”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敢给自己留多少”？ “……当、当然是全数送去您的神殿，尊敬的魔龙大人。” 尤莉看得啧啧惊叹。 好家伙，鬼子进村扫荡也不过如此了。 等到少女骑龙离开，教皇与他的领主们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宝库，心疼得差点落下眼泪。 “教皇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听到信徒的话，教皇暴跳如雷： “忘了什么！这都搬空了还能忘了什么！！我看我就是忘了把你也塞进箱子里一起送走！！！” 信徒无辜辩解： “不是啊，我是说，您忘记通知祭司大人了！他们还在神殿准备将新娘们带回来呢！！！” 教皇：“……” 的确如此。 还不知道自家水晶已经被人炸了的祭司，正带着信徒准备强行带走新娘们。 亡灵骑士与他无声对峙。 卡厄斯不在，面对教廷的人他必须谨慎。 因为“某样东西”还在教廷的手中，就是靠着这个，这数百年来教廷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打着魔龙的名号统治整个卡塔西斯。 那样东西过于重要，他不能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与教廷撕破脸。 在场只剩下乔托能与之对抗，他只能挡在这群少女的前方，哆哆嗦嗦地召唤出他的水系法杖—— 然后就被黑暗祭司一脸轻蔑地吊打了。 “啊，是教廷的人。” 刚在屋顶上滴滴打龙降落的尤莉看了看战局，当即就撸起袖子。 “这么多人打一个？怎么谁都能逮着我们家倒霉孩子欺负呢！” 卡厄斯靠在一旁，神情有些懒懒的。 “你可以打回去。”他打了个哈欠，“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你。” 尤莉还没正式用过大型神术，闻言眨眨眼，有点茫然。 “怎么打？” 尤莉觉得魔龙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弱智。 “……我真怀疑，到底是学城那帮人太废物，还是你自己废物……” 尤莉果断答：“那必定不是我废物。” “啧，把手抬起来。” 青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他身形高大，轻易就将少女圈入怀中。 他牵动尤莉的右臂，掌心与她的手背贴合。 随后，十指紧扣。 “fire storm.” 火焰风暴。 他在尤莉耳边低语的同时，从尤莉的掌心陡然爆发出炽热火焰，掀起一阵狂暴飓风，直接将占了上风的祭司一行人掀翻。 要不是祭司反应及时，他恐怕现在应该只剩骨灰了。 祭司又惊又惧，扑灭身上的余焰之后立刻看向屋顶的尤莉。 “你竟然敢公然攻击黑暗教廷的祭司！尤莉娅法里斯兰，你只是被法里斯兰流放的罪人，你以为自己离开神殿就有活路吗？” 祭司又看向尤莉身后的青年，那张脸好像和什么人相似，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此时差点被杀的恐惧还残留在他脑海，愤怒的他有些口不择言： “你身后的是来救你的姘头？呵，你的未婚夫已与你那位私生子姐姐缔结婚约，没想到你也有为你涉险的姘头，你们光明神的信徒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忠诚……” “梅宁根骑士——”卡厄斯打断祭司的废话，“你还在等什么？” 得到命令的亡灵骑士顿时支棱了起来，肃然回应： “是！魔龙大人！” ……魔龙大人？ 而同一时间，祭司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奥术波动的透明屏幕，上面赫然出现了教皇的脸。 “教、教皇大人？” “立刻离开神殿！魔龙已经苏醒了，他刚刚才来过教堂，还屠杀了在场的所有高层，他完全不怕我们手里握着的东西，他就是个疯子，别去招惹他……” 祭司这才反应过来，青年那张脸明明就与教堂里的黑暗神雕像有着七八分相似。 但他醒悟得太晚了。 亡灵骑士手中的重剑劈开光幕，一剑致命，瞬间炸开一片血雾。 另一头的宗教裁判所。 被单方面掐断对话的教皇看着眼前的黑幕，沉默了半响。 “……那个公主……让铁匠们务必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别再让她跑出来自己找那什么铁锅了。 再来一次，别玩了，所有人一起毁灭吧。 * 魔龙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卡塔西斯。 其中最令市民们津津乐道的，还并非魔龙一醒来就洗劫了教皇和领主私库这件事。 而是那一日巨龙掠过卡塔西斯的上空，带着一名砂金发色的美貌少女。 据众人口口相传，那位正是法里斯兰帝国的，以首屈一指的光明神术天赋和举世皆知的美貌，以及糟糕透顶的性格而闻名的尤莉娅公主。 “……据说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那位公主，她的砂金色卷发比精灵磷翅上的金粉还要闪耀，殷红唇色如雪山之巅绽放的玫瑰，她目光悠远，举止优雅，比一切精灵族的少女都要美丽！” “她必然是绝顶的美人，否则尊敬的魔龙大人也不会与她形影不离。” “可这位公主曾是光明神的信徒！甚至差点被选做光明神殿的光明圣女！” “那又如何？光明神在魔龙大人面前不过是手下败将，我若是尤莉娅公主，当然也愿意信奉更加强大的黑暗神。” 黑鸦区的贵族领主和骑士们对此议论纷纷，大家都等待着前往神殿的铁匠们带回更多的消息。 而死灵墙的另一端，同样也收到命令，必须前往神殿听从尤利娅公主吩咐的老鸽笼铁匠们就没那么多闲心八卦了。 刚和城中其他铁匠碰头的阿利克，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怎么样？”他的妻子急忙问。 铁匠阿利克摇摇头：“领主说老鸽笼区的所有铁匠都得去，这是教皇大人的命令。” “可不是已经有了黑鸦区的那些高级铁匠吗？为什么还要你们去呢？” “是啊。”他满脸愁容地叹息，“我们平时也只是修补一些斧头铁器的普通铁匠，甚至没有一身体面的衣服能去面见公主和那位大人，要是惹怒了他们可怎么办？” 到时候，都不一定有命活着回来。 城中的其他铁匠，也和他们一样焦虑不安。 等到天色大亮，铁匠们依次抵达神殿外集合时，他们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带了自家的见面礼。 有的带了独家秘方制作的奶酪。 有的带了新鲜采摘的鲜果蔬菜。 还有的——就是阿利克，妻子在出门前还把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给他揣上了。 对于老鸽笼城区的平民来说，这些看似寒酸的食物已经是他们家中最值钱的东西。 “你们看，那些平民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同样在神殿外集合的、来自黑鸦区的高级铁匠们傲慢地审视着他们。 “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农民，竟然敢拿着这些东西去见尊贵的魔龙大人和公主？” “他们也只拿得出这些破烂了，真不知道教皇大人为什么让他们也来。” “看他们穿得如此邋遢，可别脏了神殿的地。” 两个城区的市民泾渭分明，也有脾气暴躁的老鸽笼铁匠想要与对方争辩，但都被其他人劝住了。 “算了，别惹出什么麻烦。”他们看着彼此可以说倾家荡产攒够的食材，哀叹，“我们不奢求像他们一样能讨得魔龙大人的欢心，只要能平安回家，就已经是神明庇佑了。” 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们并不知道，神殿深处刚刚睡醒的公主望着今日骤然降温的天气，自言自语道： “啊，这个天气，真适合吃个番茄锅啊。” “番茄锅？”枕边的青年睡眼惺忪，从床上半撑着坐了起来，看上去心情颇为愉悦，“那又是什么，做来看看？” 第14章 温暖的晨光透过玻璃窗，在室内流淌。 靠在床头的青年长发有些许凌乱，灰蓝色的眼眸藏着晨起的困倦慵懒，嵌在他苍白沉郁的脸上。 刚想回头长篇大论解释一下番茄锅的尤莉，一回头，正好见原本盖在魔龙肩头的毯子滑了下来。 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肌肉线条上，一寸一毫都恰到好处，既然他披上外袍时看上去有些许消瘦单薄的纤细感，又让他脱下外袍时显出一种令人不会小觑的力量。 尤莉捂着脸，伸出两根手指替他将被角往上提了提。 “你还没有解释完。” 魔龙俯身上前，注视着尤莉泛红的耳根。 “为什么不看着我？” 尤莉：……因为我馋你身子tat 事实上，尤莉其实与魔龙已经算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了。 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生怕魔龙一觉睡下去就十天半个月不醒还顺便把她压得动弹不得，到现在能够相安无事的共处一个被窝，尤莉的心态可以称得上平和。 ——除了每天早上醒来被魔龙的美貌近距离暴击的时刻。 “……你为什么就是不爱穿衣服呢！”尤莉愤怒地把衣服给他套上，“快穿！” 被黑袍盖住的青年没什么表情，但他头发凌乱，神色似有不解，因此有种近乎良善的无害。 他皱皱眉： “不要对神明下命令。” 盖住了明晃晃的八块腹肌，尤莉脸上的热度退了许多。 她光着脚，冷静地站在床边昂首挺胸道： “魔龙卡厄斯大人，今天早上必须吃掉一块我为您准备的三明治，这是命令，当然，您可以拒绝。” 卡厄斯：“……” “我拒绝。”卡厄斯冷淡地竖起两根手指头，“我要吃两块三明治。” 尤莉：？ 这还能耍赖的？ 咚咚—— 门外传来叩门声。 “魔龙大人，尤莉娅公主。”门外是乔托的声音，“两位领主带着黑鸦区和老鸽笼区的铁匠们来了，梅宁根骑士让他们在大殿等候，您看……” 卡厄斯霍然打开了门。 “早餐准备好了吗？”身形足足比乔托高出两个头的卡厄斯俯视着眼前的小矮子。 以为会是尤莉开门的小矮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答： “准、准备好了……在餐厅，可是大殿那边……” “那就让他们去餐厅等着。” 卡厄斯的语调冷淡而不容反驳，见乔托僵在原地不动，又扫了他一眼。 “有意见？” 卡厄斯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询问，然而这听在乔托的耳中无异于死亡威胁，他立马带上痛苦面具，疯狂摇头。 “对了，我要两份，听明白了吗？” 又是字面上的询问。 “明、明白了！我马上去！！” 乔托连滚带爬地跑了，刚一推开大殿的门就撞上了亡灵骑士。 “福克斯先生？” 一动没动的亡灵骑士看着被撞翻在地的乔托，关切地伸出手： “您没事吧？” 自我脑补差点被魔龙杀掉的乔托心有余悸，感动地看着亡灵骑士： “没事，梅宁根骑士，您一定不知道我现在看见您高大威武的身躯有多么安心，您真是值得依靠的骑士，要是我能像您一样威武就好……哎？” 亡灵骑士手一松，乔托猝不及防跌回了原地。 “抱歉。” 被“高大威武”戳到痛点的亡灵骑士一板一眼地回答： “要像我一样威武，那就从您自己站起来开始吧。” 乔托：？ * 被摔到屁股的乔托，是一瘸一拐地为尤莉和卡厄斯端来早餐的。 由两地的两位领主带来的铁匠们，各自带着要献给魔龙大人的礼物，在长桌两侧肃然站立，打量着这片土地上掌握着所有人生死的至高神明，和他身边的美貌少女。 又以及…… 他们盘子中飘出奇异香味的食物。 那是白面包吗？ 白面包里夹着的是什么？ 为什么可以加熏肉、生菜、番茄……还有一些乳白色的不知名酱料？ 由于尤莉改进了一下三明治的做法，今天早上的三明治让茉莉在火上稍微烤了烤面包皮，焦香的白面包夹着里面的熏肉，沙拉酱均匀地涂抹了每一层，生菜没有经过水煮，也没有加什么奇怪的调料，咬起来脆嫩清爽，口感上还综合了熏肉的咸腻。 除了神殿这边的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香味魂牵梦萦。 别说连白面包都没吃过的穷人，就衣食不愁的两位领主，都为这从未见过的食物惊奇。 “这是我绘制的手稿。” 尤莉将她用羽毛笔画的图交给了两位领主。 “图上有好几种锅，形状制作应该不会太难，唯一一个比较难的要求就是，需要锻打上万次才行。” 尤莉以前实习时去乡下种地，见过老铁匠做手工铁锅。 捶打上万次的铁锅，别看造型平平无奇，但锅如明镜，不会粘锅，朴素又实用。 领主们接过图纸，给其他铁匠传阅，众人看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锅怎么还有平底的？ 半圆形的锅又是用来做什么食物的？ 黑鸦区有铁匠皱着眉问： “上万次？公主殿下，上万次的锻打都足够制作一柄宝剑，是否要求过于严苛了？” “很严苛吗？”尤莉托着腮，转头问另一边的铁匠们，“你们觉得呢？” 这些来自老鸽笼区的铁匠们大多饿着肚子来的，在旁边闻了好一会儿的食物香味，每个人的唾液都不停分泌，就连领主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尤莉和卡厄斯盘中的三明治。 因此尤莉问话的时候，大家半天才回过神。 铁匠阿利克磕磕巴巴答： “……也、也不能算严苛……如果这是公主您的命令，我们一定会办到……不过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大约要几天？”尤莉追问。 阿利克抬头刚好对上少女漂亮的湛蓝眼眸，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手里一松，一直藏在篮子里的老母鸡竟然冲出鸡笼，一跃上了饭桌，直直冲向了正默默吃饭的魔龙大人。 ！！！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吓得差点当场停跳，好在卡厄斯骤然抬眸，眼神与老母鸡对上的同时，那只器宇轩昂的老母鸡就被定在了原地。 “——这是多么无礼的冒犯！” 黑鸦区的那位铁匠听出了尤莉刚才倾向于阿利克的意思，反应过来后果断给对方扣了个大帽子。 “竟然将这样污秽的东西带到魔龙大人的面前！下贱的贫民！还不快跪下恳求魔龙大人的饶恕！？” 领主见机也煽风点火。 “这样无理卑贱的下人，就不应出现在神圣的黑暗神殿之中，更不应该出现在魔龙大人的眼前！” 阿利克当即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请求饶恕的话也说不出。 他就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贵族和神明的眼中，就连呼吸都是污秽的，怎么可能不惹怒他们…… “尤莉娅。”卡厄斯忽然出声打断，“这个能加到你说的那个番茄锅里去吗？” 谁都没想到卡厄斯的举动。 他提溜着那一只已经被吓晕过去的老母鸡，在尤莉面前晃了晃。 黑鸦区的领主和铁匠们：……？ 尤莉无奈扶额：“好像不能……” “这样啊。”卡厄斯淡漠的灰蓝色眼眸扫过右边衣衫褴褛的铁匠们，“那你们还有什么遗言？” 老鸽笼区的领主和铁匠们：！！！ “……但也不是说就没用用处了。”尤莉一个急转弯，硬生生地把话头掰了回来，“鸡胸肉可以做汉堡，鸡腿可以油炸，鸡爪可以卤，鸡骨架可以……可以炖汤！” 尤莉赶紧把可怜的老母鸡抢救进自己的怀里。 卡厄斯还是有些不满意地皱眉： “……那番茄锅呢？” 尤莉真怕他再皱一下眉就把这些人全杀了，情急之下指着阿利克身旁那群人带来的礼物。 “那些都可以！都能放进去煮的！” 机灵的领主回过神来，连忙抓住机会让大家把带来的食物全摆在长桌上。 尤莉一看，不仅有一些新鲜蔬菜，还有一些她不会制作的奶酪和芝士。 黑鸦区的领主和铁匠们投来不屑的目光，这些东西市场上随处可见，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魔龙大人，别再让这些卑贱的农民带来的东西弄脏您高贵的餐桌，我们为您带来的礼物更为珍稀。” 黑鸦区领主殷勤地打开一个精美的匣子，里面流光溢彩。 “这些是品质一流的魔晶石，一流的炼金术师用它可以炼出纯度最高的金子，还有凤凰的眼泪，独角兽的头角……” 阿利克一看，人家带来的礼物的确全都是价值千金的宝物，他们大多人甚至都没听说过。 相比之下，他们所带来的这些农作物实在是不值一提。 卡厄斯淡淡扫了一眼。 “啊，可是这个芝士能做奶盖哦。” 尤莉拿过那个装着芝士的篮子，突然说道。 “奶盖？”卡厄斯显然对此有了兴趣。 尤莉笑眼弯弯：“可以加在奶茶上面，有甜味的和咸味的，你想喝哪一种？” “……甜的？” “我还是更推荐咸奶盖哦。” “那就两个都试试。” 捧着一匣子珍稀宝物的领主傻了眼。 你们知道这些值多少钱吗？？这些能买来一座小山一样的芝士！什么奶茶什么奶盖！到底哪个更珍贵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卡厄斯看向老鸽笼区的领主，直接拍板： “一周之内将锅做好，你们带来的东西都留下，人可以走了。” 尤莉也带着一脸“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但东西还是要给我全留下”的商业微笑： “辛苦大家了。” 老鸽笼区的铁匠们全程一脸懵逼，直到他们被送出神殿，他们也没弄明白他们带去的那些不值钱的食物，是如何打败了人家价值千金的魔晶石和独角兽。 黑鸦区的铁匠们也不明白。 带着沉甸甸的昂贵礼物而来的他们，满心以为会得到魔龙的赏赐，然而礼物是留下了，而那位公主回礼的却是…… 他们自己种的一麻袋吃不完的蔬菜。 再看那群傻不愣登的穷人。 哦，他们收到了魔龙赏赐的金币。 一麻袋的。 * 外面送来的蔬菜虽然没有尤莉用神术种出的蔬菜口感好，但胜在种类丰富。 番茄锅里煮入新鲜采摘的蘑菇，还有一些海鲜和鱼片，虽然是没有合适的蘸碟，但也不影响这顿火锅的滋味。 煮的满满一大锅，都被乔托和茉莉他们一扫而空，贪吃的奥利更是撑得都快飞不动了。 就连不需要吃饭的亡灵骑士，看着其他人吃得这么香，都忍不住拿勺子偷偷喝了一小口汤。 ——然后汤就穿过他的骨架撒了一地。 乔托还在安慰角落里缩成一圈的亡灵骑士，忙碌了一天的尤莉却提前离开，拿了换洗衣服去温泉池准备早点洗个澡睡觉。 “……你也要洗？” 同样也准备来洗澡的卡厄斯刚要脱掉外袍，就见尤莉也进了温泉池。 想到今早的一幕，尤莉谨慎地拢了拢衣服： “您先，我等您洗完再来。” 尤莉拔腿就要走，还没迈出脚步，就被人揪住衣领。 “一起洗，你回去太晚会吵到我。” 尤莉：？职场性骚扰是不可取的谢谢。 尤莉还扑腾着要跑，卡厄斯却眼疾手快，直接将她一把扔进了温泉池。 措手不及的尤莉从池水里爬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慢悠悠脱掉外袍跨入池中的魔龙。 “你看什么？” 他甚至还很不解地这样问。 尤莉沉默半响，最终默默地解开裙子系带。 “是您逼我的。” 卡厄斯：？ “让您看看，男孩子不知道保护自己是要吃亏的。” 第15章 尤莉脱掉湿水后沉甸甸的外裙，壮胆似地扔了出去。 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的卡厄斯靠着池壁，饶有兴致地等待着她要让自己如何吃亏。 穿着雪白衬裙的少女五官狰狞，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色胆包天的不轨之徒，随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跨过两人之间的池水，大步来到他的眼皮底下。 可恶。 怎么光是身高就输一半气势了！ 尤莉非常努力地将自己催眠成霸总文里一言不合就按墙角的男主，她先是一个壁咚，将身形比她高大许多的魔龙圈住——起码是努力圈住——然后胆大包天地捏住了卡厄斯的下颌。 青年消瘦的下颌只能捏到骨头，和他永远冷淡疏离的视线一样生硬。 卡厄斯微微挑眉。 “……再这么没有防备，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人间险恶了啊。” 尤莉话说得硬气，实际上心虚得不行。 她历来都是“口嗨第一名，真上她不行”的菜鸡，更何况这位大魔王手上攥着她一百零一条狗命，她玩游戏的时候敢嫖光明骑士、血族始祖、精灵公爵，但打死她也没想过嫖魔龙。 “哦？” 被尤莉捏住下颌的卡厄斯并未显露丝毫弱态。 “这就是人间险恶了？” 觉得自己受到挑衅的尤莉一咬牙，另一只手摁在了他的胸肌上。 摸上去尤莉脑袋就麻了。 就……还挺好摸的。 但一抬头又对上卡厄斯那双仿佛在纵容小孩子作闹的平静视线，尤莉那可怕的胜负欲一下就突破了她的廉耻心。 于是她的手非常丝滑地从胸肌滑到了腹肌。 “嗯，挺、挺大的……”尤莉表面镇定，脑子已经一团乱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摸过更大的，你、你少在这里蓄意引诱，我不是没见过世面啊。” 卡厄斯：？ 他并不介意被这样触摸的感觉，当然，换做是其他人可能连他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烧成灰了，可如果这样做的人是尤莉，不知为何，他就是会生出“这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头。 ——除了拿他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人做比较这一点，这不可以。 “尤莉娅。” 卡厄斯一把抓住了尤莉的手腕，语调里带着并不乐观的沉闷。 尤莉被他抓得心头一跳。 说起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想自杀的问题了，尤其是死灵墙那一次认为自己无限逼近于死亡之时，尤莉认真地衡量了一下，究竟是在这里凑合活呢，还是为了一个不确定是否能成功的回家梦去死。 衡量的结果是，如果能在这里安稳活着，她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可是被魔龙这么用力一抓，在游戏里死的那一百多次又涌上了她的脑海，让她又有种“这个世界果然不适合她生存”的危机感。 “你太放肆了。” 原本被尤莉壁咚的青年很轻易地就脱离了她的禁锢，学着她的举动，轻轻松松地将她束缚在自己的两臂之间。 他的身形可比尤莉宽阔多了。 被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少女，像一只湿漉漉的幼鸟。 居高临下的卡厄斯俯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对她道： “神是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君临整个世界。” 怀中少女还泡在热腾腾的池水中，砂金色的发丝被润湿，唯有一双湛蓝眼眸像宝石澄亮。 像是深海里浮出的人鱼。 她面露茫然神色，玫瑰色的唇开合： “所以呢？” 卡厄斯如她一般，捏住她纤巧的下颌。 “……所以，神不容比较。” 啊，原来他是气这个啊。 于是尤莉沉思半响： “其实吧，我刚刚都是在胡说八道，我没摸过别人，但确实稍微见过一点世面，您大得刚刚好，既美观手感又好，比您大的没您好看……” 忍无可忍的魔龙将尤莉提溜起来，扔出了池子。 * 铁匠的锅没有那么快就制作完成，仓库里储存的冻肉也消耗得差不多，尤莉又打起了出门的主意。 上次和那几个侍女打听过，就在老鸽笼区的风熄森林的深处，就有许多珍稀魔兽，不仅肉质鲜美，还附带各种增益效果。 单纯的牛羊猪肉尤莉吃多了，但珍稀魔兽的味道她是真挺好奇的。 于是她趁午餐时魔龙看上去心情不错，试探询问： “……最近您看，肉也吃得差不多了，听说附近风熄森林里有许多珍稀兽肉，我能和梅宁根骑士一起……” “你不能。” 叛逆的卡厄斯最近很喜欢和尤莉对着干。 “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卡厄斯似乎还在记仇上次温泉池发生的事。 “……那我们吃什么？” “可以让梅宁根自己去。”卡厄斯无情又刻薄地勾动唇角，“你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小女孩，你连一个高级光明神术都用得磕磕巴巴。” 尤莉不想和卡厄斯争辩神术能力的问题，这问题就好像在学霸眼里90分也是菜鸡一样。 “是吗？既然梅宁根骑士如此靠得住，那么去检查铁锅制作进度，顺便了解一下奶油制作方法这件事，梅宁根骑士也能完成吧？” 一旁的亡灵骑士疑惑询问：“奶油？” 尤莉笑眯眯道：“交给您了，心灵手巧的骑士阁下。” “心灵手巧？不，公主殿下，您似乎对我有所误会……” 亡灵骑士窘迫地握着骑枪，生前也是贵族出身的他，显然不通厨艺。 “没关系，只是制作【奶盖】的一个材料而已，学不会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听到被尤莉强调的某个单词，卡厄斯略微一顿。 “……梅宁根去打猎，我和你一起。” 说着他仿佛也觉得自己变卦太快，因此又冷飕飕地扫了尤莉一眼。 “不好喝就杀了你。” ……魔龙大人，老傲娇了。 在尤莉的强烈要求下，临出门前的她拒绝了魔龙临时起兴为她制作的一件亮闪闪的长裙礼服，而是借了一条茉莉的裙子穿上，裙子是她们自己缝制的，虽然面料不错，但款式简单朴素，看上去平平无奇。 对“奇迹莉莉”换装游戏颇有兴趣的卡厄斯看了，眉头拧得紧紧的。 “……难看死了。” 尤莉当做没听见：“待会儿出去别暴露我们的身份，这没有必要，只是出门随便逛逛而已。” 去教堂的那次，还有领主带着铁匠来摆放的那次，都有好些年龄比尤莉大好几轮的老人冲他们跪地叩拜。 跪得尤莉觉得自己当场要折寿好几岁。 卡厄斯语气不善： “不要对我下命令。” 尤莉从善如流，提裙屈膝地敷衍道： “我请求您，尊敬的魔龙大人。” 少女的神情和语调都写满了敷衍，但看在奶盖的面子上，卡厄斯没有和她计较。 ——只不过在带着她飞出神殿时，多在空中旋转翻腾了几个来回，以示惩戒。 * 抵达老鸽笼城区时已是午后。 温和的暖阳挂在头顶，街道和建筑看上去虽然不及黑鸦区漂亮华丽，但人去往来如织，四处都充满了热闹的市井气息。 刚一落地的尤莉找了个墙角吐了一会儿，没吐出来，一路上都用眼神控诉卡厄斯。 “连乔乔那个倒霉孩子都比您绅士，魔龙大人。” “神不需要绅士，神制定法则，而一切法则都需符合神的意愿。” “？”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两人按照领主所留下的地址找到铁匠阿利克一家时，阿利克的妻子正带着她五岁的儿子培根在地里干活。 培根拉了拉母亲的衣角。 “妈妈，我有些饿了。” 阿利克的妻子看上去面黄肌瘦，握着锄头的手粗糙皲裂。 “好孩子，你不是昨晚才吃过饭吗？” 培根眨眨眼：“可是我又饿了。” 他的母亲看上去有些苦恼： “那可怎么办呢？家里剩下的食物得给你的父亲留足，他正在给神殿里尊贵的大人们做一件不能耽搁的活计，他要是没力气干活，我们全家都得没命，好孩子，你可以忍一忍吗？” 小朋友想了想，点点头。 忽然，他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尤莉与卡厄斯，他从没见过那么干净，模样又生得那么好看的人，不由自主地上前。 “你们……是神国的天使吗？” 小男孩看上去头发枯黄，衣衫褴褛，跟路边的小乞丐似的，他仿佛闻到什么味道，用力嗅了嗅。 “好香啊……” 尤莉料想他们或许会在外面耽搁大半天，所以身上带着晚餐吃的三明治。 “神国的天使只喝露水。”尤莉从口袋里掏出三明治，“我们不是，我们爱吃这个，你想吃吗？” 猛地被香味包围，小男孩哪里闻过这么香的食物，当场呆住，连想吃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卡厄斯皱起眉头： “你想把我们的晚餐给他？” “不行吗？”尤莉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只是几块三明治而已，难道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卡厄斯俯视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 他澄澈的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显然他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 然而卡厄斯仍是无动于衷地说： “神创造世人，人人皆有自己的命运，这个世界如果有衣食无忧的人，就必然有食不果腹的人，神赐予世人灵魂与生命，但命运需得他们自己创造。” 听了卡厄斯的话，尤莉沉默了好一会儿。 “培根！你在做什么？” 他的母亲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见尤莉手里拿着干净的白面包，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非常抱歉，我的孩子并不是有意想要偷你们的东西的，他只是饿了，培根！赶紧向两位先生小姐道歉！快道歉！” “我没偷，这次没有。” 小男孩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看上去委屈巴拉。 尤莉也忙为培根解释，虽然他这名字听上去就挺馋的，但他只是馋，没偷东西。 卡厄斯对此毫无兴趣，只想离开： “我们可以走了吗。” 尤莉还未开口，阿利克的妻子满面歉意道： “当然可以，非常抱歉耽误了您和您夫人的时间……” “夫人？”卡厄斯疑惑反问。 “难道不是吗？”阿利克的妻子有些诧异，她发自内心地真诚道，“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二位的容貌十分登对，就像神国的圣子圣女一样美丽，看上去真是天生一对……” 在尤莉身旁的卡厄斯，闻言略一挑眉。 “尤莉娅。” “怎么了？” “三明治给他们吧。” 尤莉诧异：“那我们的晚餐？” 卡厄斯瞥她一眼： “让乔托送来就行，你就那么饿？” …………？ 男人的心，真是海底针啊。 第16章 为了不在城镇里引起骚动，尤莉编造了一个借口。 “其实我们是神殿的尤莉娅公主派来查看铁锅的制作进度的，顺便想问问，这里有人知道如何制作奶油的方法吗？” “原来是神殿的神使，难怪如此美丽，制铁的房间就在里面。”　阿利克的妻子恍然大悟，“制作奶油并不难，我们这儿的人都会，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教您。” 尤莉笑眯眯答：“那就麻烦您了。” 阿利克的妻子对他们的身份没有半点怀疑，毕竟谁能想到神殿里高高在上、众人叩拜的神明会打扮得如此低调，来到他们这个简陋的小屋子里？ 趁阿利克夫人离开时，尤莉悄悄问卡厄斯： “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刚刚不是不给吗？” 卡厄斯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松口。 他生来做许多事都不需要缘由，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意志即是一切。 新生或是毁灭，万物皆随他的心意。 为什么刚刚不给，因为他不想。 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因为稍微被取悦到。 可究竟被什么所取悦？ 或许是今天天气还不错，或许是这位妇人悲悯温柔的眼神。 他从不为他的行为寻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因为他在这一瞬间的意志即是万物变化的缘由。 因此他只是走在前面，淡淡地答： “我突然想了，就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魔龙行事一向有自己的奇怪思路，尤莉也习以为常，于是她又问了一个别的问题： “您的神术真能遮盖我们的容貌吗？可是我看我们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问完这话，尤莉在卡厄斯的眼中看出了鄙夷。 “当然不会。”卡厄斯对屋里的桌椅施了一个清洁术才缓缓落座，“塑形术确实可以改变人的外在，但这只是一种再低级不过的蠢办法。” 尤莉认真的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相关的神术。 她确定这个卡厄斯口中的“蠢办法”是高阶神术，成功率还极低。 “那我们这个是……？” “覆盖记忆。”卡厄斯显然有些不耐烦回答这种问题，“他们看到的我们仍然是我们本来的样子，但在他们认知中，原本的我们的样貌被模糊了。” 尤莉虚心求教： “我好像，没有在学城的书籍中见过这种神术？” 卡厄斯漫不经心的答：“你当然没见过，这是我今天早上刚想到的。” ？ 就离谱。 尤莉已经不能判断这种可以随心创造新神术的能力有多强大了，她只知道，就算是在整个大陆精英汇聚的极东学城，从历届学生到顶尖老师，都没有人能够创造神术。 能够改良神术的，也唯有站在顶峰的那位校长一人。 卡厄斯显然不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吧唧吧唧一边怯生生看着他们的小男孩。 “你看什么？”他问。 小男孩刚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大块三明治，只剩嘴里这最后一口，他嚼得很慢。 “先生，您真的不是神国的大天使吗？可您和我想象中的神使一模一样，还有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她真像教堂里的圣女雕像，比雕像还要美。” “年幼的男孩，我没有允许你向我提问。” 卡厄斯语调冷淡，丝毫没有关爱小朋友的美德。 “我记得，为魔龙做事的人应该得到了你们应得的报酬，为什么你看上去还像饿极了的小老鼠一样？” 培根依依不舍地咽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才回答： “妈妈说，金币不属于我们这样的贫民，更何况是一麻袋的金币，费力克斯领主大人说这些钱要用在城邦的建设上，只给了我们十枚银币。” 尤莉蹙眉：“十枚银币？包括购置材料和工钱？” 培根点点头。 尤莉也是最近才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换算的。 其实也很简单，一百个铜币等于一个银币，一百个银币等于一个金币，比金币还珍贵的是魔晶石，魔晶石既是蕴含力量的珍稀材料，又可以作为货币通行。 依照老鸽笼区的生活水平，一枚金币足够全家人衣食无忧过上一年。 若节衣缩食一点，一个月花上四五个银币也是能支撑家庭的。 可光是铁锅需要的原材料，就至少要八九枚银币了。 培根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只知道领主大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没有向神使隐瞒的理由。 并且他还眼巴巴地望着尤莉。 “神使大人，我可以知道您的名讳吗？” 尤莉笑了笑，随便编了个名字：“我叫莉莉娅。” “莉莉娅大人。”小男孩严肃地说，“能请您等我十年吗？等我长大，去极东学城学习成为一名强大的神术师，一定来找您！” 尤莉：…… 魔龙：…………？ “神使大人。” 听说神殿派遣了神使来询问进度，铁炉旁干活的阿利克连忙出来迎接。 尤莉回过神来，向阿利克询问了金币去向的事。 阿利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与妻子慌忙对视一眼。 “那个……这……” “刚刚培根已经和我们说了一部分，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尤莉看出他们的进退两难，直接戳穿，“尊敬的魔龙大人公正严明，如果你们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们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一旁正握着他们家孩子的脑袋，思考着要不要捏爆的魔龙大人：？ 阿利克的妻子合拢十指，忧郁的祈祷： “吾神在上，我本不该背地里说领主的坏话，这并不对，但……” 尤莉不动声色地从卡厄斯手里把倒霉孩子抢救下来，面上微笑： “神明会宽恕您。” 并不想宽恕他家孩子的魔龙：……？ 有了尤莉的允许，阿利克才缓缓说出了有关这位领主大人的事情。 老鸽笼区的领主是由黑暗教皇钦定，历任都是由贵族担任，但相比于黑鸦区的领主而言，这边的领主相当于一种流放。 地方穷，没什么油水，还有魔龙在旁威胁，对于养尊处优的贵族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因此这位费力克斯公爵费尽心思想要回去，平日就大肆收税，搜刮大家的财产，好攒够贿赂教皇的资金。 这次一下子一麻袋的金币，他当然更不会放过。 尤莉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魔龙，听完了这一家人饱受剥削的故事之后，他的神情仍如山巅封冻的冰雪，显然没有动恻隐之心。 可尤莉是真的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不只是他们，还有这个灰扑扑的城区，每一间简陋的小房子里面住着的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们。 尤莉不懂卡厄斯所说的什么规则秩序，她只知道刚刚那个小男孩看着食物时，有着让人心碎的眼神。 “请您教教我如何制作奶油吧。” 这是尤莉唯一能想到的。 * 黑鸦区的宗教裁判所内。 费力克斯领主亲自来到这里，向黑暗教皇传递情报。 “……真的就只是一口用来制作食物用的锅？” 教皇对费力克斯的陈述半信半疑。 那样奇怪的形状，还要上万次锻打的特殊要求，就是一口吃饭用的锅？ 只是吃饭，真的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黑鸦区的领主其实已经将这个情报上报了一次，但教皇辗转反侧，始终觉得不可能。 堂堂魔龙，将全城的铁匠召集起来，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他们一定别有图谋！ 费力克斯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确实没有发现那口平平无奇的锅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忍不住阴谋论： “教皇大人，您觉得……这口锅会不会是什么……盾牌，或者防御措施的一部分？” 靠着椅背的教皇忍不住坐直了。 这话要是让尤莉听见了，她恐怕要骂一万遍“就他妈离谱”，但教皇听了却觉得—— 好他妈有道理。 “有可能，确实有可能。” 教皇和他新选拔上来的教廷高层们严肃点头，其中有人煞有其事道： “难怪要锻打上万次，还特意选了老鸽笼区那些没什么经验技术的低级铁匠，原来是打着这种主意！” “用心险恶！” “城府太深！” “他们该不会是谋划着要从教皇大人手里夺权吧！” 这话一出，黑暗教皇顿时慌了。 “不行——！” 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立刻下了命令： “加强黑鸦区的城防，让诺曼骑士带着士兵加强训练！” 又有人小声质疑：“可是……哪怕是城中的所有神术者，再加上诺曼骑士带领的骑兵，对于那位大人而言，都是不堪一击啊。”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阵死寂。 教皇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踱步走到了窗边。 从高塔的窗户望出去，地平线的尽头就是风熄森林所在的方向。 “或许……是时候唤醒我们的朋友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新提拔上来的高层对于教廷的隐秘还并不全然知晓。 而知晓这个秘密的亡灵骑士，此时正和乔托一起前往风熄森林的深处打猎。 “……你为什么也跟了过来？” 乔托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亡灵骑士身后，累得大口喘气： “这不是……有两个人在，也能互相帮忙吗……” 亡灵骑士虽然没有五官，但乔托不知为何就是看出了他的嫌弃之意。 “虽、虽然我是没有您厉害，但我在学城入学时，也经常跟着老师同学们一起狩猎魔兽，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这里不一样。”亡灵骑士的口吻有些严肃。 “怎么不一样。”乔托想了想，“我好想确实在书本上见过有关风熄森林的记载，但我记不太清了……” “那说明你没有好好听课。”亡灵骑士砍断挡路的树藤，拨开杂乱的树枝，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至少，在风熄森林深处，穿过双子河，越过狮鹫平原，这里镇压着一位你绝不应该忘记的大人物。” 乔托还是没想起来。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先去检查一下镇压它的魔法阵，然后再完成尤莉娅公主的命令……” 话说到一半，亡灵骑士忽然看见悬崖边的那座古堡，四周弥漫起了紫色雾气。 “那是什么？”乔托惊呼。 亡灵骑士握紧了银色骑枪：“那是魔法阵的力量消散的证明，里面封印的东西被什么人放出来了。” “里面封印了什么？黑暗生物？半兽人？还是什么邪恶的奥术师？” “看来你真没好好上课，那里面封印的，是沉睡了上百年的血族始祖，也是……卡厄斯大人的敌人。” * 如果尤莉也跟着去了风熄森林，那么她必然能联想起与这位血族始祖相关的游戏剧情。 毕竟也是一个引人垂涎的可攻略人气角色，她当时打这条线的时候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 然而这时的她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正在和阿利克夫人一起制作一杯芝士奶盖奶茶。 “……就想这样，把做好的奶盖加在上面就可以啦！” 尤莉用他们带来的材料制作好了五人份的奶茶，在将她和阿利克夫人一起调配的奶盖与奶茶叠加，分成五份后依次塞进了大家的手里。 培根好奇地喝了一口，然后瞪大着眼一饮而尽。 “……好喝！太好喝啦！这是牛奶？还是茶？还是什么魔药？？” 尤莉：不，只是普普通通芝士奶盖茶而已。 “好喝吗？” 尤莉期待地等着卡厄斯的评价。 被她热切注视的魔龙沉默着，用麦秸秆喝了一口咸奶盖，再喝了一口奶茶。 “……还行。” 卡厄斯心口不一地喝完了剩下的半杯。 尤莉笑弯了眼，一看那双盛满笑意的湛蓝眼眸，就装满了狡黠的小心思。 “那么，尊敬的魔龙大人。”尤莉贴在他耳畔，一步步引诱着卡厄斯走向自己设下的小陷阱，“如果没有阿利克夫人的帮助，我是没有办法为您奉上这一杯好喝的奶茶的，赏罚分明的神啊，您是不是得给予他们一点合理的奖励？” 卡厄斯虽然不知道尤莉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光听她这句话，倒说得没错。 于是他摊开掌心，里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叠金币。 “这是你们的报酬。” 培根从未亲眼见过金币，他呆呆地上前，趴在桌沿眼巴巴地问： “……这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卡厄斯正要点头，却听尤莉道： “尊敬的大人，这样美味的奶茶，就值这么几枚金币吗？” 阿利克一家人震惊地看着尤莉。 这、这还少吗？这都能在黑鸦区买一幢大房子了！ 然而尤莉就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我认为它应该值得更多。” 卡厄斯看着她：“比如？” “比如，值得您为这个小男孩完成一个愿望。” 尤莉将呆愣愣的小朋友往前推了推。 “来吧，可爱的小培根，许一个愿望？” 强行被推出来许愿的培根站在魔龙的眼皮子底下，他只觉得这个英俊的青年双眸冰冷，看一眼就能让人打一个激灵。 卡厄斯垂眸望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小男孩，沉默片刻，开口道： “我可以完成你的一个愿望。” “但只有一个，别的，你想都不要想。” 培根：？ 第17章 培根看着卡厄斯的脸色，把到嘴边的那一句“我能亲吻莉莉娅大人的手背吗”给咽了回去。 尤莉见状微笑提醒： “什么愿望都可以的哦，那些其他人无法办到的，别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都可以说出来试试，毕竟，我们可是向神明传达愿望的神使。” 培根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小声道： “我可以许愿能通过极东学城的考试，成为一名神术师吗？” “不可以。”卡厄斯无情否决，“你可以许愿要金银财宝，爵位地位，但神不会帮他们完成那些应该他们自己做的事情。” “好吧……” 培根又想了一会儿，这一次他认真地望着卡厄斯。 “那我想许愿，这个城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不用挨饿，大家的辛勤劳作，都可以得到应有的回报。” 他的父母在一旁听了，十分讶异。 就连尤莉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如果是她，大概会说“想要一麻袋金币”“想要费力克斯领主遭报应”之类的，尤莉忽然明白为什么文艺作品里的救世主都得是未成年了，大概就是因为像她这样的成年人，心实在是太黑了。 可虽然说得轻松，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愿望。 老鸽笼城区没有任何支撑着他们吃饱饭的理由，他们所种植的土地属于他们的领主，而留给他们的只有一点维持生存的微薄报酬。 这里商业不发达，青壮力渐渐流失，因为但凡有点本事的年轻人，要么去了黑鸦区谋生活，要么前往极东学城，学成之后留在了卡塔西斯以外的国家。 想要吃饱饭的愿望，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遥不可及。 即便卡厄斯坐拥世间财宝，他也不可能直接将宝库里的金银全都无偿扔给这些贫民。 这不现实。 但卡厄斯还是为此露出了一点赞许的神情。 “这才有点神术师的样子。” 他没有直接回应，却也没有彻底否决，只留下了那一叠亮澄澄的金币，随后便离开了铁匠阿利克的家。 尤莉提着裙子着急地跟上，追问： “您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是您说的可以完成他一个愿望的，哪儿有欺骗小孩子的神明啊……” “尤莉娅。” 走在前面的卡厄斯忽然驻足。 尤莉跟得太紧，躲闪不及，一下撞上他坚硬的后背。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他转身，低头看着一脸无辜揉着额头的尤莉。 “你想帮他们，从我带你去了黑鸦区的宗教裁判所的那天开始，从你见过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城区开始，你就想要帮他们，你很有自知之明，你知道以你自己的力量做不了什么，所以你就想要引我上钩。” 洞悉一切的无名之神微微俯身，看着少女湛蓝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 “或许你觉得，成功了更好，就算不成功，你也没损失什么，对吗？” “……” 被看穿小心思的尤莉悄咪咪地低头装乖。 “……不可以吗？” 她声音细弱，还带着点不服气的意思。 “好歹这些人现在可都是你的信徒呢，在我的家乡，大家虽然也很热衷于求神拜佛，但是像你这样占着茅……咳，像你这样拜了也没用的神明，我们家乡的人可会把你的神殿拆了拿回家烤火的。” 神要是拜了没用，那还拜它干嘛，转发个锦鲤都比这好使！ 卡厄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你所说的法里斯兰，和我所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样。” 尤莉轻哼一声：“不要你管。” 见多了少女曲意逢迎的营业假笑，像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倒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忽然地，他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尤莉的头顶。 青年的手掌宽厚，别人的摸头杀是调情，他的摸头杀是随时带着真的能把人脑袋捏爆的威慑力。 不过这一次，他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地摸了摸。 “收起你那些拙劣的小心思，既然你那么想要插手别人的命运，那么那个小男孩的愿望就由你来完成好了。” 尤莉诧异地眨眨眼： “我？” “就是你。” 卡厄斯也觉得自己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这个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但仔细想想，他也并不排斥。 “宝库的大门为你敞开，我忠诚的下属也随你调遣，如果我心情尚可，那么也不是不可以回应你的恳求。” “希望你这颗不怎么灵光的脑子，能给这个一潭死水的世界稍微带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刚对魔龙升起一点好感的尤莉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那么——” 卡厄斯垂眸看着被他轻轻捏住脑袋瓜的少女，俯身凑近了，注视着她的双眼。 “现在你可以收回你刚刚的话了。” 感觉自己的脑袋瓜正遭受不可承受之压力的尤莉疑惑问道： “什么话？” 青年灰蓝色的眼眸专注而认真： “神不骗小孩子。” “尤其是脑子不灵光的小女孩。” 尤莉：…… 你他妈，再阴阳怪气就过分了啊。 * 既然魔龙都允诺给她大展拳脚的机会，那么她也要有切实的行动。 尤莉不懂如何管理领土，也不懂如何带领这么多人吃上饱饭，但凭借她刻在dna里的农耕文明血统，她也觉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 种地。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了许多丰富的农作物品种，但和尤莉所处的时代相比，无论是产量还是口感都相差甚远。 现世的超市里那些随处可见的蔬果，全都是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培育筛选而进化出的优质品种。 想到这里，尤莉就忍不住感叹。 嗐，就有这么巧。 不管是公主尤莉娅，还是她本人，在种地这方面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光明神术所附带的“活性”能力，用在种地上，可以大面积促进农作物生长，筛选出优质品种后再进行培育。 往返数次，就能培育出口感和产量都是一流的新品种了。 当然，只会光明神术是不够的，还要配合现代的杂交技术，双管齐下才可能办到。 现在她既需要优质的蔬果种子，又需要考察一下黑鸦区的农作物市场。 所以去一趟黑鸦区就非常有必要了。 “那就你自己去吧。” 卡厄斯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看。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尤莉有些诧异：“你要去哪儿？” “去杀鸡，你去吗？”卡厄斯的眼神略带鄙夷。 他说的是上次阿利克送来的那只老母鸡，尤莉打算拿它的肉做汉堡肉，汤炖了用来做清汤面，菜谱都规划好了，结果困在了杀鸡的第一步。 ——她那一刀下去，鸡没吭声，把她吓得连蹦带跳，向亡灵骑士求救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泪花。 尤莉想起了自己的丢脸事，又尴尬又生气，也不问他到底要去干什么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卡厄斯正要走，想了想又回头看她： “记得我教你的攻击神术吗？” “记、得。” “知道怎么回神殿吗？” “知、道。”尤莉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魔龙大人，您知道您这样像什么吗？” 没等卡厄斯回应，尤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像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 “……” 最后临走的时候，尤莉把之前在阿利克家里做好的那杯奶茶一并带着了。 上次她就打听到黑鸦区有砂糖售卖，正好可以加到这杯奶茶里面。 “你还欠我一杯甜奶盖的奶茶。”卡厄斯强调。 “……记着呢。”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卡厄斯这才放心离开，前往位于老鸽笼区最南端的公爵府邸。 那里正是费力克斯领主的住所。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管家！哈里骑士——！！！” 费力克斯刚从宗教裁判所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吓得双腿发软，慌乱呼喊，但是—— 整个宅邸，静悄悄地，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安静一点。” 坐在大厅中央的青年身形修长，他有一张极其典雅英俊的面容，但周身却被黑暗包裹，危险而强大。 “你、你是奥术师？是派你来的？是想要钱吗？我、我可以给你……” “去见了教皇？” 青年的嗓音沉缓，似乎在哪里听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教、教皇大人已经签发了将我调回黑鸦区的派遣令，我是黑鸦区的新领主之一，受诺曼骑士保护，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他只看到眼前黑影闪过，瞬间攥住了他的整个头颅。 几乎是同时，他就永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脏死了。” 卡厄斯甩了甩手上温热的血和脑浆。 她要是跟着一起，大约早就在一旁吐得稀里哗啦。 窗外暮色四合，卡厄斯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该回家了。 “卡厄斯大人！卡厄斯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从窗外飞了进来。 “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找了您好久啊！！” 奥利在卡厄斯的食指指节上站定，他飞得太用力，还抖落了好几根羽毛。 卡厄斯蹙眉。 “怎么了？” “出事啦出事啦出大事啦！” “……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拔光你的羽毛。” 奥利缩了缩脖子，连忙说：“是风熄森林出事啦！梅宁根刚刚回到神殿让我来找您，他说古堡的封印被损坏，被您关在里面的那位大人……跑出来啦！” * 人潮涌动的商业街。 尤莉站在橱窗外，被装潢漂亮的店铺里的各色糖果看得眼花缭乱。 ……这就是大城市吗？ 白砂糖早就在别的店里买好了，尤莉刚好路过这家零食店，被里面的糖果吸引驻足，她想着魔龙这么爱喝加了蜂蜜的奶茶，那么也应该喜欢吃甜食吧？ “美丽的小姐，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尤莉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诧异地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双如红宝石般漂亮的瞳孔。 是盛夏火烧云一样绚烂瑰丽的颜色。 红瞳青年的发丝微卷，刚好及肩，肤色有种不见日光的苍白，唇色却殷红如血。 他微微笑着，深红的眼眸仿佛无尽旋涡。 “如果是您这样优雅美丽的小姐，无论是糖果还是金子，都让人忍不住为您奉上呢。” 尤莉确定自己见过这个人。 并且很熟。 “……不了。”她谨慎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快跑——！ 再不跑就没命了——！！！ “是这个传来的香味吗？” 他似乎完全没有将尤莉的话放在心上，红瞳青年从尤莉的口袋里轻巧取出那杯奶茶，打开盖子闻了闻。 然后昂头喝了一口。 尤莉：“……” 啪嗒—— 还有大半杯的奶茶被扔到了地上，撒了一地。 “难喝。” 红瞳青年极其嫌弃地叹息一声，视线终于落在了尤莉的脸上，他缓缓抬手抚摸尤莉的脸颊 。 “果然，能够吸引我的，唯有神眷者香甜的味道……” 他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尤莉的脖颈上。 “这样香甜诱人的味道……”他俯身在尤莉的耳边低语，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小美人，你该有多受神明的怜爱？” 尤莉浑身被无形中的力量束缚，一动不能动。 但她望着这张在游戏里讲过无数次的脸，不动声色地想—— 我受不受神明怜爱不知道。 但你打翻了神明的奶茶，还说难喝，你是一定会遭到神明的毒打的。 可怜的血族始祖，阿德拉克莱斯特。 第18章 阿德拉将尤莉带回了风熄森林深处的古堡。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在这座古堡里沉睡了数百年才逃出来，没有人会想到他还会回到这里。 木质雕花的大门吱嘎打开。 随着阿德拉的脚步，两旁的蜡烛次第点燃，头顶无数的枝形吊灯照亮空旷而死寂的大厅。 阿德拉抱着尤莉一路登上古堡最高处的房间，将她放在了—— 一口棺材上。 红瞳卷发的青年眉眼都透着异样的邪气，窗外一轮皎洁圆月映在少女雪白细腻的肌肤，过于白皙的皮肤只是轻轻揉捏就会泛起脆弱的绯色。 指腹下跳动的血管温热，阿德拉几乎能听到那香甜美妙的血液在她身体里奔涌的声音。 “你似乎，并不怕我？”阿德拉并不着急现在就吸干尤莉，美味的食物值得细细品尝，“你知道我是谁？” 尤莉心说我俩谁跟谁，都攻略你八百次了，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作为血族始祖的阿德拉一直是游戏里的人气角色。 他富裕，英俊，实力强大，出场自带月光背景和华尔兹bgm，对于光明神的信徒而言他并不是什么善良阵营，但他似乎又与魔龙有着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因此时不时会作为亦正亦邪的角色突然出现，以bking的方式协助女主黛西消灭魔龙。 但很遗憾，除光明神线全通关的游戏玩家尤莉表示，没有哪一条线他们是成功打败了魔龙的。 甚至于在游戏中，只要女主黛西没能拦下找魔龙复仇的阿德拉，就会直通be结局，连阿德拉的全尸都捞不回来。 所以别说让尤莉害怕阿德拉了，她见了这位血族始祖，都想先给他先点个蜡。 “没见过，不认识。” 尤莉装傻，又语调平淡地说： “我只是表面冷静，其实我害怕极了。” 阿德拉：“……” 阿德拉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 “我是阿德拉凡勃仑里德克莱斯特。”他攥住少女纤细易折的脖颈，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这是世间一切血族力量的源泉，古老而高贵的嗜血一族始祖的姓名，从现在开始，也是你的所有者，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尤莉沉默了一下，真诚道： “这可能有点难办。” 阿德拉：？ 他看起来是在和她商量吗？怎么还带回嘴的？？ “真不是我故意记不住您的名字，事实上，名字超过两个音节的，我都记不太住。” 打开游戏，阿德拉。 关上游戏，阿拉丁。 再打开，阿德拉。 再关上，明白了，阿拉蕾！ ……只能说，她尽力了。 “……” 阿德拉觉得，要么是她脑子不太正常，要么就是他的脸色比他想象的还要差，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女孩都唬不住了。 但他现在确实很虚弱。 事实上，沉睡了数百年没有吸食过新鲜人血的他目前力量只有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受到他召唤的血族为他寻找到了有着甜美血液的少女，不仅是珍贵的处子之血，而且散发着独属于神眷者的圣洁气息。 为此他不惜自己亲自前往确认， 而当他循着香气找到她时，砂金发色的小女孩简直像人群中一只待宰的羔羊。 ——只是现在看来，这头小羔羊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温顺。 “你叫什么？” 警惕的阿德拉询问道。 尤莉眨眨眼：“莉莉娅。” “姓氏。” “……平民是没有姓氏的，尊敬的血族大人。” 阿德拉弯了弯唇角，撩起她一缕发丝： “天真的小姐，真正的平民是不会有一头如砂金般闪耀的长发的。” 这样的样貌与气质，至少也是个贵族出身，再大胆一些，王室背景也不足为奇。 换做普通的血族或许会有所忌惮，然而阿德拉还未被封印于古堡之前，手下的众多血奴中就从不缺贵族王室。 杀了就杀了。 虽然这样漂亮的小美人马上就要被吸成人干有些可惜，但能成为他血族始祖复生以来的第一餐，也算是她的荣幸。 “这或许会有点疼，但并不会太久。” 阿德拉温柔地将少女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她宛如天鹅一样纤长的脖颈。 “闭上眼，我会赐予你一个甜美的梦境……” 噗嗤—— 只差一毫就要刺破少女脖颈的獠牙，被迫停了下来。 阿德拉低下头，不知何时竟然突破了他的禁锢的少女，正握着那柄刺入他胸口的匕首。 “……我记得，之前我已经搜过身了。” 尤莉的手还有些发抖，但声音却还能假装淡定： “仔细看看，这不是匕首，这只是一个致伤术。” 非常初级的一个光明神术。 阿德拉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一个低阶神术伤到，他笑了笑： “神术师吗？难怪能挣脱我的束缚，之前和我聊这么久，都是在测试我的实力吧，结论如何？” 尤莉跳下棺材，后退几步，手上利器的血滴了一地。 “你才刚刚逃脱封印，以你对于食物的挑剔程度，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不会随便食用那些普通人的鲜血，所以你一定非常的虚弱。” “聪明的女孩，你好像很了解我。” 阿德拉胸前的伤口处有鲜血不停滴落，他的脸色却很平静。 尤莉觉得这个反应不太对劲，反派死于话多，她虽然不是反派，也不能给阿德拉反杀的机会。 于是尤莉掉头就往外冲。 推门下楼，四五个打扮得跟夜礼服假面似的血族亲王并排伫立，尤莉被看得头皮发麻，想都没想，赶紧交了一个大招——就是之前卡厄斯手把手教她的那个火焰风暴术。 效果拔群，没想到她能使出这种高阶神术的血族亲王们被火焰烧个正着，尤莉趁机冲出古堡。 她在洒满月光的荒原上狂奔。 才刚越过了狮鹫平原，尤莉的耳朵就敏锐捕捉到了虎视眈眈的魔兽脚步声，还有什么人穿梭在树叶之间的声音。 尤莉觉得，她要完犊子了。 “跑得挺快，小美人。”月光下面色苍白的青年如鬼魅般忽然出现，挡住了尤莉的去路，“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你或许真能成功。” “可惜。” 阿德拉的红瞳在月光下诡异而危险。 “你只有十六岁，而我的几位亲王，都是活了上千岁的强大血族。” 尤莉气喘吁吁地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血族们。 她身上还穿着出门时那件被卡厄斯嫌弃难看的裙子，现在上面全是鲜血，经过一路狂奔，裙摆下端沾满泥土，连衣袖也被一路奔跑时遇到的荆棘划破。 就连上次被卡厄斯说像小乞丐的小男孩培根，估计都比她现在体面。 若是卡厄斯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大约会将眉毛拧得紧紧的，然后一路提溜着她扔进神殿后的温泉池里，满脸嫌弃地为她准备好符合他审美的漂亮裙子。 ……说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要是她在这里绝地求生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她快gg了，那岂不是很可怜？ 尤莉收拾了一下沉甸甸的心情，面无表情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b： “被您抓到，算我倒霉，请问您抓到我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阿德拉没有等到少女惊慌失措的反应，他有些意外。 应该说这个女孩，从头到尾就没有做一件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这是明知故问。”阿德拉走上前来，血族强大的力量已经使得他胸前的伤口愈合，“小美人，没有一个血族会拒绝你的血液，以你的神术天赋，也难怪会得到神明的眷顾……” “也就是说，你准备直接吸干我的血？” 阿德拉眯起深红的瞳孔。 “你想说什么？” 尤莉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一个十分嘲讽而又不失阴阳怪气的状态。 然后大胆开麦——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血族没有吃过细腻嫩滑的毛血旺吧？不会真的有落后老土的血族，现在还直接吸血吧？” “您想知道我是如何获得神眷的吗？想知道怎么食用我的血才是最美味的吗？” 尤莉瞥了一眼阴暗处窥伺的几只魔兽，似乎就是她之前想跟着亡灵骑士一起来风熄森林抓回去尝尝的美味兽肉。 因此她无比真诚地看向阿德拉。 “您只需要猎杀几只魔兽，我就可以用他们的血为您示范一下，什么叫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阿德拉和其他血族亲王：……？ 第19章 月光皎洁，深蓝夜幕掠过一个漆黑的影子。 “就在那边就在那边！奥利闻到莉莉身上的血腥味啦！！” 身为凤凰的奥利天生有着极强的通讯能力，在嗅到尤莉身上的血腥味儿之后，更加迅速地确定了尤莉所在的位置。 “好多好多的血，除了莉莉的味道，还有别的，血族的血，还有魔兽的血，好多好多……等等卡厄斯大人！您飞得太快了！！！” 巨大的龙翼猛一扇动，气流将奥利都掀飞老远。 不过等他也看清血腥味的方向之后，立马顾不上抱怨，而是瞪大了它的豆豆眼。 “那不是！血族始祖阿德拉的古堡吗？莉莉怎么会在那里？？阿德拉不是已经逃跑了吗……” 奥利的小脑袋瓜糊涂了。 “很好，他胆子够大。” 魔龙的嗓音低沉，不辨喜怒。 但下一秒，他就以令奥利瞠目结舌的速度俯冲而下，眨眼就落地化形，冲破了古堡周围由阿德拉及几个亲王共同设下的奥术屏障。 沉重的大门轰然炸开。 努力扑腾翅膀的奥利勉强赶上，连忙跟在卡厄斯的身后进去寻找尤莉的踪影。 倒也并不难找。 因为尤莉和阿德拉等人就在古堡内的花园里，几个人正围着一口咕噜咕噜冒泡的锅，举着个勺子的尤莉被阿德拉抓住手腕，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卡厄斯闯进来的前一个小时，尤莉用她之前在黑鸦区购置的调料，就地做了一盆毛血旺。 听上去很离谱。 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尤莉也不知道自己的厨艺技能已经点到了这种地步。 也算是逛街时突然想吃麻辣火锅的念头救了尤莉一命，她手头制作毛血旺的材料几乎齐全。 首先是准备鸭血……啊不是，是魔兽血，被称作“嗜血狂鹿”的魔兽血攒了一大罐，据说这种魔兽在风熄森林属于高级兽肉，肉质鲜美，食用之后有恢复体力的增益效果，一头能在市场上售出一枚魔晶石的高昂价格。 鹿血倒进盆里，加水加盐，静止一会儿就会自行凝固。 再烧热水，将鹿血切块煮熟，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尤莉又把手头诸如辣椒花椒之类的调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进铜锅里翻炒，在加水熬煮，最后放入切好的鹿血。 辛辣的调料香伴随着鹿血香味，热腾腾地飘向众人的鼻尖。 盛到碗里的鹿血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形状，殷红如血的辣椒洒在上面，看上去充满了迷人又危险的异域情调。 原本对尤莉所说的“毛血旺”半信半疑的血族们闻到香味后，亲王带头动手，大胆尝了一口—— 阿德拉：“怎么样？” “……好像……确实好吃。” 鲜嫩细滑，味浓味厚。 原来血的味道，还可以这么丰富的吗？ 很快，原本对尤莉的血虎视眈眈的血族们，纷纷转投了毛血旺的怀抱。 尤莉那么一大个活人不会跑，但是毛血旺再不抢就没啦！ ——于是这就出现了卡厄斯一进门看到的，加害人与人质为了毛血旺大打出手的一幕。 卡厄斯：？ 这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有点出入。 “……魔龙大人？”尤莉惊愕地眨眨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看到被他粉碎的两扇沉重巨门，尤莉又把自己的怀疑咽了回去。 这个牌面，是魔龙没错了。 “莉莉！莉莉！”奥利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见尤莉全须全尾的才放心下来，“终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们了！” 卡厄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德拉握住尤莉手腕的那只手，格外刺眼。 是直接砍掉呢？ 还是一根一根掰断他的手指？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烧成灰，在阳光下暴晒三天三夜，也不至于现在突然这么阴魂不散。 阿德拉也没有料到自己刚刚苏醒，卡厄斯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但他也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并且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不好惹的大魔王是为他身旁的少女而来的。 “难怪你的血液里涌动着浓厚的神眷气息……你和他什么关系？” 阿德拉这下看着尤莉的眼神全然不同了。 从看到一份美味的盘中餐，变成了……审视一个真正的人类。 关系？ 尤莉没有回答，但她悄咪咪想： 可能就是饲主和宠物的关系？ ……当然，她才是那个饲主！ 几位血族亲王听到尤莉的称呼，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碗挡在了阿德拉面前。 “卑鄙的魔龙，竟然还敢出现在阿德拉大人的面前！” “昔日你背叛阿德拉大人的这笔账，我们还没有和你清算！” 护主的奥利也不甘示弱： “什么背叛！区区肮脏的嗜血生物也敢在卡厄斯大人的面前提背叛！你们不过是因为碍事而被卡厄斯大人清理的垃圾罢了！莉莉你不要害怕！你伤到哪里了？我闻到了你的血的味道，没关系，卡厄斯大人会为你报仇的！！” 尤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浅浅的伤口。 虽然她成功用毛血旺拖延了一点时间，没有被直接吸干，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阿德拉吸了一点血。 卡厄斯在尤莉遮住伤口前看到了那两个细小的齿痕。 “好久不见，魔龙大人。”阿德拉把玩着尤莉的发丝，故意露出那道齿痕，“难怪这个小美人有着如此浓厚的神眷气息，原来是因为黑暗神的眷顾啊……” 阿德拉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他亲昵地从身后埋入尤莉的颈窝，她发丝间有极淡的玫瑰香气，与刚刚结痂的伤口散发的血腥味交织，混合出一种引人遐思的诱惑力。 “尝过了这样的滋味，连我都想给予她初拥，使她成为与我亲密无间的子女。” 他微微笑着，露出了类似“你老婆真棒”的表情。 尤莉：…… 尤莉一把推开阿德拉的头，试图摆正她受害人的角色： “……我没受什么伤，不用……” 话还没说完。 所有人全都神色一凛。 ——大地在震撼。 整个城堡令人战栗地强烈晃动着，仿佛地震一样的动静越演越烈，以卡厄斯为风暴眼的飓风瞬间爆发，风暴席卷整个古堡，阿德拉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股惊天动地的飓风掀翻数十米，撞上古堡摇摇欲坠的墙面。 一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轰隆轰隆轰隆—— 尘土飞扬。 一眨眼的功夫，古堡轰然坍塌，成了一座废墟。 尤莉：………… 阿德拉，你家好像炸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神情平静，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看向尤莉。 “过来。” 整个傻眼的尤莉呆愣愣地挪了过去。 青年那副肩宽腰窄的好身材藏在他的黑袍之下，却也难掩他挺拔修长如巍峨山峦的身姿。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又强大，淡漠眉眼仿佛覆盖着更古不化的冰霜，里面倒映不出—— 啊。 尤莉在那双灰蓝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高高在上的神明垂眸，拍掉她砂金色长发上沾染的灰尘。 如家常闲话般，温声问她： “你刚刚想说什么？” 尤莉看着自己手里的勺子，又在这四周的废墟里张望了一下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的铜锅。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是想说，我做的这个毛血旺，还……挺好吃的？” ？ 卡厄斯对于她在这个时候还能搞出一锅食物有些无话可说。 “就这个？” 尤莉又仔细想了想。 “哦，还有一个。” 尤莉指着不知道被埋进哪堆废墟里的阿德拉，仿佛一个跟大人告状的小朋友。 “他把你的奶茶打翻啦！还说难喝！！” 卡厄斯：…………？ 第20章 化作废墟的一堆尘土里，传来了砖石松动的声音。 “……不对……不对……” 阿德拉从废墟里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他身形摇晃，深红眼眸却闪烁着摄人的光。 “……你不是黑暗神，你是谁？” 卡厄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侧头对尤莉道： “给自己用个治愈术，顶着被狗咬出的伤口，很好看吗？” ？ 阿德拉再次被嘲讽到。 “别想转移话题。” 他用初次见面一样的审视目光打量卡厄斯。 “远古的黑暗神，死亡与恐怖的化身，你的龙焰曾燃遍大陆，百年前诸神混战时，我为你而战，你却在得胜后背刺我，将我封印古堡数百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这位老朋友。” 阿德拉用敏锐的视线盯着卡厄斯。 “可你刚刚使用的，是光明神的神术。” “黑暗神的神格，怎么会使用独属于光明神的神术？” “你到底是谁？” 火光电石间。 尤莉想起了游戏中从没有人能打通的光明神线。 所有人都默认魔龙等于黑暗神，却没有人想过为什么攻略光明神需要直面魔龙这么个杀人机器。 ……如果他们就是一体呢？ 尤莉没来得及细想，骤然升起的火焰铺天盖地朝阿德拉涌去，她也被卷起的气浪带得后退数步。 “从你打翻我的奶茶开始，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卡厄斯的视线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 “尸体是不该有这么多问题的。” “……是吗？拿这个当杀人灭口的借口未免过于荒唐了吧？”阿德拉咬牙切齿，“你要杀我，难道不是因为怕我说出你的秘密？占据了黑暗神的身躯，又拥有了光明神的神格，你说我是嗜血怪物，那么你这样诡异的存在，又是什么魔物呢？” 卡厄斯嗤笑： “以你浅薄的想象力，就只能猜到魔物吗？” 阿德拉已经快抵挡不住，但凡他刚刚少吃两口毛血旺，多吸两口那女孩的血，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他恨恨地质问： “那你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火焰几乎将废墟溶解成细末，热浪掀起骇人气流。 在这神术与奥术的剧烈碰撞之中，传来了卡厄斯淡淡的声音： “我是万物的主宰，世间的起源，一切生灵由我创造，繁荣或是毁灭，皆在我一念之间。” “按照人世的伦理，或许你们都可以称呼我为——” “父亲。” 阿德拉：…… 尤莉：………… 好家伙。 她直接好家伙！ 这难道就是用儒雅随和的方式表示—— 我是你爹？ 震惊失语的尤莉当场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男妈妈男妈妈男妈妈男妈妈。 阿德拉看上去比尤莉还震惊，但此时生死一线的形势已经不容他再多想。 “……万物的主宰，就为了一个女人兴师动众地到这里来杀我吗？的确是个世间罕见的美人，即便是神明为此倾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太轻视我了吧。” 就在卡厄斯的神术即将碾过阿德拉头顶时，尤莉感觉到了不对劲。 血液，沸腾了。 卡厄斯虽猜到阿德拉作为血族始祖，几乎是与黑暗神和光明神同岁的老东西，必定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他杀死。 但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他的计谋最多只能使他自己脱身，绝无伤到他或者尤莉的可能。 ——直到尤莉将他扑倒在地，一口咬向他的锁骨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几乎将他灭顶的狂暴焰火略一停滞。 仅仅是一瞬的喘息之机，阿德拉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转身就要逃，哪怕被卡厄斯射来的数道火焰箭矢捅了个对穿，他也只是踉跄了一下，连头也不敢回地拔腿就跑。 卡厄斯迟疑了一下，没有追击。 算了，依照他这次的重伤程度，除非吸一口神眷者的血，否则起码要养上数百年才能痊愈，之后在去抓他也是一样。 并且现在…… “尤莉娅。” 卡厄斯垂眸看向埋在他颈窝里的尤莉。 “什么时候被他转化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吗？” 阿德拉毕竟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血族始祖，他虽然会被尤莉的别出心裁拖延，却不会真的不给自己留后手。 以为只吸一口没什么关系的尤莉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被卡厄斯这么一问，埋头吸血的尤莉动作一顿。 是哦。 她在干什么呢？ 长出两颗小尖牙的少女坐在他身上，神情带着点懵懂无知的茫然，好像被他问傻了。 被她按在身下的青年神色淡淡，即便是被尤莉这样按倒在地，他仍如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神祇。 可他的衣襟被尤莉抓得凌乱，雪白的锁骨上还印着被她舔舐啃咬过的痕迹。 禁欲之中，又……那么诱人。 尤莉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诚实地咽了咽口水。 “想吸血？” 明明现在他才是在下面的那个，但卡厄斯的语调神情仍居高临下。 尤莉的思考能力被本能覆盖，除了血液，别无他想。 她呆头呆脑地点点头，像是想要获得猎物的许可。 卡厄斯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么短的时间，阿德拉不可能彻底的将她转化成血族，只要尤莉喝了神血，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但他依然对尤莉道—— “乖女孩。” 他的嗓音温和，如哄骗，也如不可违背的命令。 “向我宣誓效忠吧，不是虚伪廉价的谎言，而是发自内心的，用你的荣耀，你的理想，你所有的热忱与爱，向我起誓永恒的忠诚——” “如此，神允许你的放肆。” 尤莉好像听懂了。 但是又好像不太懂。 饥饿的尤莉遵循想要吸血的本能，现在就算让她对着魔龙夸“宝贝儿心肝儿你真棒”她都能说出口。 一个誓言算什么呢？ “我发誓。” 尤莉俯下身，像一只幼鸟蜷缩在巨兽的怀抱中。 “我永远效忠于您。” 尖牙没入皮肤表层，蕴含着磅礴神力的血液与尤莉的血液交融。 尤莉浑身颤抖，只是一口，饥饿的小兽获得了极致的满足，连脚趾也微微蜷缩。 卡厄斯垂眸，一遍一遍轻抚少女的发顶。 “慢一点。” “你会受不了。” 尤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唯有眼前这个人，唯有他的血，才是安抚她饥饿的食粮。 至于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饿肚子时说的话那能信吗？ “……好了。” 卡厄斯将贴在他身上的少女扒拉下来。 他有些无奈。 “都跟你说了慢一点，一口气喝了这么多，找死吗？” 尤莉被卡厄斯从身上薅下来，还挣扎着想要再吸两口。 好香好香好香。 也不知道用龙血做的毛血旺是个什么味道。 总之就是吸溜！ 一旁暗中观察的奥利扑腾扑腾翅膀回来邀功： “卡厄斯大人！我将羽毛贴在他背后啦！这样我们就能大致知道那家伙会逃去哪个方向了！！” “嗯。”卡厄斯对阿德拉的去向暂时没什么兴趣，等处理好尤莉的事情，他会和他算个总账。 奥利：“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奥利想得美滋滋的，它刚才就注意到尤莉做的那个什么毛血旺了，到现在这里还留着一股辛辣鲜香的味道…… 好登西它也要吃！！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手抓了过去，腿上传来了一阵刺痛。 “啊啊啊啊啊啊——！莉莉你在干什么！！！！” 被咬了一口的奥利泪眼汪汪，扑腾到卡厄斯身后躲了起来。 尤莉被卡厄斯拦腰托着，要是嘴里没有含着一根从奥利腿上咬掉的凤凰羽毛，看上去比她平时还要乖巧无辜。 “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 卡厄斯从她嘴里把羽毛薅出来，对上了她格外滚烫的视线。 “……都和你说了，别喝那么多。” 奥利好奇地伸出一个小脑袋瓜： “莉莉怎么了？” “醉血了。” 神血蕴含着强大的神术力量，一滴就足够珍贵，她一口气吨吨吨了那么多，没直接晕倒都算她…… “啊，莉莉好像晕过去啦？” “……” 卡厄斯换了个姿势，仿佛抱小孩子一样单手托着尤莉，少女的脑袋埋在他颈肩，吐息温热，仿佛羽毛骚动。 原本他化形成龙，将尤莉扔到龙背上就能直接带回去的，可他想了想，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 “飞吧。”卡厄斯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了奥利的一只脚。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奥利：……？ 凤凰具有负重的力量，能承受比自身重百倍的东西，但—— 奥利养尊处优，每天除了吃就是啄乔托玩儿，驼自己都够呛，更别提驼两个大活人了。 最后飞回神殿的时候，卡厄斯刚一松手，奥利便一头栽倒在乔托脚边。 “这、这是怎么了？” 乔托捧起虚脱的凤凰，和他身边的亡灵骑士都满脸震惊。 “死不了。”卡厄斯对自己忠诚的仆人十分冷淡。 不…… 乔托其实想问的是他怀里仿佛晕过去的尤莉。 “您这样一路抱回来的？我替您送回去吧……” 乔托刚想要伸手将尤莉接过去，没想到手还没挨着尤莉，就见原本昏睡的少女忽然支棱起来，转头就一口咬在了乔托的胳膊上。 乔托：！！！ “松口。”卡厄斯托着尤莉的下巴往后拽了拽，“你是狗吗？” 尤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咬人，她只知道乔托闻起来也香香的，像块什么小饼干。 尝了一口他的血，确实也还行。 这时稍微喘匀气的奥利，爬起来跟大家解释了一下在古堡发生的事，听到尤莉被血族始祖咬了一口就变成半个血族了，乔托小脸苍白地后退两步。 “我也被咬了！那我岂不是——” 亡灵骑士好心解释：“只有血族始祖才有这种能力，别的血族想要转化人类，需要经过一个很复杂的流程。” 卡厄斯点点头，又漫不经心地补充： “不过如果她喜欢你的血，你倒是可以做几天她的血奴。” 乔托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躲在了亡灵骑士的身后。 他问亡灵骑士： “魔龙大人……是开玩笑的吧？” 亡灵骑士：“魔龙大人从来不开玩笑。” “……” 留下胆战心惊的乔托，卡厄斯嘱咐了让奥利和亡灵骑士关注阿德拉去向的事情后，就带着尤莉去往温泉池清洗。 如尤莉所料，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注意到那条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裙子了。 与清醒时不同，因为喝多了神血的尤莉此刻完全遵照本能行动，卡厄斯只是去取个衣服的功夫，她就已经脱光了钻进热腾腾的温泉里了。 奶白色的池水藏住她纤细窈窕的身躯，露出的肩头光滑，连着肩颈线条都宛如高贵优雅的天鹅。 只是趴在池边的天鹅本鹅正露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脸颊一鼓一鼓，像只没有烦恼的小金鱼。 “咕噜咕噜。” 卡厄斯蹲在池边，手掌落在她头顶。 “我从没给人喝过这么多血。” “你是不是喝出问题了？” 尤莉：？ 双颊酡红的尤莉脑子并不是很灵光，但也能分辨好话坏话。 于是她啊呜一口—— 昂头咬住了卡厄斯的手指头。 “还想要？”卡厄斯也不挣扎，放纵中带着几不可察的宠溺，“真是贪婪的小女孩啊。” 神只会恩赐，却并不喜欢人类的得寸进尺，肆意讨要。 可不知为何，如果向他讨要、索求的人是尤莉娅…… 尖牙咬破一点指尖的少女嗅见了鲜血的味道，柔软的舌尖刮过食指。 卡厄斯的食指动了动，一贯冷淡的神情中划过一丝愕然。 尝到一点甜甜的尤莉松开了他的手指，真跟一条金鱼似的，吐着泡泡咕噜咕噜游入池水深处。 留下卡厄斯在原地，看着指尖那仍浸出一点血珠的小洞。 原本一个非常普通的治愈术就可以让它消失，但卡厄斯想了想，并没有施术，而是看向跟喝醉了一样满池子乱游的少女。 “尤莉娅，过来。” 哗啦哗啦—— 水声响动。 尤莉悠闲地游过来，舔了一口，又悠悠闲闲地游走了。 ……？ 好像，还有点好玩。 食指与拇指微微搓揉，卡厄斯垂眸。 ……还是禁止她吸别人的血吧。 因此，当尤莉和卡厄斯先后洗完澡回房睡觉，被内心忐忑不安的乔托敲开房门时，卡厄斯的脸色并不算好。 “怎么？” 战战兢兢的乔托仿佛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下定决心地道： “那个，魔龙大人，刚刚……刚刚是我一时间被吓到了，其实……如果尤莉娅小姐真的需要的话……在她完全恢复之前，如、如果不嫌弃，我愿意提供我的血……” 毕竟尤莉娅小姐可是他们大家的恩人！ 喝一口血怎么了！只要尤莉娅小姐想，想喝多少都可以！！ 给自己配上了悲壮bgm的乔托满腔热血，就差主动给尤莉递脖子了。 卡厄斯：？ 卡厄斯：“滚。” 第21章 神明的血液果然药到病除，第二天尤莉就又支棱起来了。 说起来…… 她昨天后来又干了些什么事？ ……扑倒了卡厄斯……吸了他的血……咬了乔托……还当着卡厄斯的面在池子里咕噜咕噜游泳…… “尤莉娅公主？” 早上起来送早餐的茉莉奇怪地看着缩在被窝里的尤莉。 “您……这是还不舒服吗？” “……还好。”尤莉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四周看看，“魔龙大人呢？” 茉莉将新鲜烤好的白面包和果酱放在小桌子上，笑道： “好像和奥利去商量什么事了，您没事就好，昨天乔托和我们说了您的事以后，我们还很担心您的状况呢，现在看着……好像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呼。 没在就好。 回忆起昨天自己做过的种种丢脸事，尤莉很难相信一睁眼就见到卡厄斯之后，自己要如何摆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 尤莉下床找了个镜子，对镜子里的自己龇牙。 哇哦。 她多了两颗小虎牙。 尤莉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抓起桌上的面包尝了一口。 ……好淡啊。 倒也不是觉得难吃，但就是一夜之间，好像味蕾发生了变化，以往觉得好吃的食物变得寡淡，潜意识里渴望着更加浓郁，更加鲜美香甜的味道。 于是等再回过神来时，尤莉已经来到了卡厄斯的面前。 尤莉：“！” 这怎么还带自动寻人系统的！！ “醒了？”刚将替他传话的奥利送走，卡厄斯回头看着被他的鲜血引诱而来的少女，“倒是不怕阳光，张开嘴我看看。” 他单手轻轻撬开尤莉的口腔，里面两颗小尖牙依然锃光瓦亮，跟小野兽似的。 属于血族的特征还残留在她的身上，看来即便是喝下了神的血液，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新转化成完全的人类。 尤莉看上去有点茫然： “我这……还有救吗？” 卡厄斯挑眉：“要是没救呢？” “那……我以后岂不是都没有办法吃出炸鸡火锅番茄炒蛋红烧肉的味道啦？”尤莉面如死灰，“那你不如杀了我，就现在。” 卡厄斯嗤笑一声：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要不然？吃饭还不重要吗？” 尤莉对待吃饭的问题一贯严肃。 “我们家乡的人都知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了……对了，阿德拉后来怎么样了？” 卡厄斯懒懒打了个哈欠。 “朝极东的方向跑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想藏到极东学城里，那里汇聚了整片大陆上最优秀的神术师，也有无数受到神明眷顾的人类……前提是，凭他那个孱弱的身体，能够抓到他们。” “他不是有那些对他效忠的亲王吗？” “那些人啊。”卡厄斯望着风熄森林的方向，“今天拂晓之前，我已经让亡灵骑士把那些人从废墟里挖出来，全数挂在了神殿外。”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 尽管血族亲王们对阳光没那么畏惧，但持续的阳光暴晒，也会削弱他们的力量，无异于钝刀一刀刀割在身上。 这是对整个血族的凌迟，更是将身为血族始祖的阿德拉羞辱到了极点。 ……夺笋啊。 “还有，刚刚说的是骗你的，你喝了我的血，过不了多久就能转化回人类。” 尤莉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然而很快，她又想起了昨天阿德拉和卡厄斯的对话—— 万物的主宰。 世间的起源。 她还喝了他的血。 ……完蛋了，脑子里又是挥之不去的“男妈妈”了。 “你在想什么？”卡厄斯皱眉。 “没、没什么。”尤莉哪敢在万物主宰面前瞎扯，她只敢悄咪咪问，“魔龙大人，就是那个，昨天你和阿德拉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像男妈妈这种设定……是她能知道的吗？ 卡厄斯瞥了一眼她在作死边缘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 “是真的。” 尤莉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 “那他说你的身躯属于黑暗神，神格属于光明神……？” “也是真的。”卡厄斯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尤莉想骂游戏制作组八百次。 他娘的，就离谱，这么关键的信息不给玩家，别说死一百零一次，她死一千零一次也不可能攻略光明神啊！ “……那光明神和黑暗神现在在……” “这与你无关。” 卡厄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随意搭在窗框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尤莉娅，你是不是忘了，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这么一提醒，尤莉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都是阿德拉那个搅事精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我采购的调料都没啦！那我是不是该先去见一见费力克斯领主，商量一下带领老鸽笼区的大家种地的事情……” 等着喝奶茶的卡厄斯：？ “回来。” 他提溜着尤莉的脖颈，将她拎回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以为，我说的事情是那种东西吗？” 尤莉奇怪地眨眨眼： “不然呢？” 卡厄斯俯身靠近，居高临下地他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姿势与尤莉对视： “你似乎忘了，你向我宣誓效忠，以永恒为期限——你就是这样效忠的？” 尤莉：？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能信？？ 哦好像不是床上…… 但道理都是这个道理，只是卡厄斯好像不太明白这一点。 “我当然效忠于您啊，如果没有您，我早就沦为血族，是您慷慨的赐予我珍贵的血液，是您赋予了我的第二次生命，我亲爱的魔龙大人，就算没有昨天的誓言，我也愿意用毕生侍奉在您左右。” 尤没有感情的彩虹屁机器莉，轻车熟路地开始糊弄。 “那就放下你手边那些无聊的琐事，去做你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并没有被她的彩虹屁糊弄住的魔龙冷酷宣告。 ……行吧。 等尤莉准备好一式两份的甜咸奶盖奶茶之后，被顺毛的魔龙大人才开了金口： “不必去找那个领主了。” 尤莉试探着：“敢问那位领主……？” “死了的人，不用再问。”卡厄斯的语气仿佛只是拂去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尘埃，“新的领主由你来决定。” 尤莉愣了愣。 “我说过，我赐予你改变这个世界的机会。” “这是等待你去开创的时代，尤莉娅。” * 于是当天，选拔新任领主的任务就提上了议程。 公爵府邸离神殿距离不远，昨日卡厄斯造访后并没有将整个公爵府邸的人全都杀光，除了那些本就为了保护费力克斯领主的神术师，剩下的佣人他都没怎么管就走了。 而那些目睹全程的男仆女仆们虽然害怕，但并不为费力克斯公爵难过。 他们麻溜地收拾好了残局，等待着新任领主的到来。 卡厄斯和尤莉带着神殿里的所有人来到了这里。 “……大家也不用太过紧张，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主要是为了一起商量一件事情。” 尤莉刚起了个头，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怎么那么像教导主任找学生谈话的开场白呢？ 尤莉咳了咳，单刀直入地说正事： “我知道，在座的大家都是被家里人卖给各地的领主，送来这里向魔龙献祭的新娘，你们的家人或许是用你们换了食物、房子，或许是连自己都活不下去，想要给你们争一个生存的机会，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相见。” “你们有的来自卡塔西斯，有的来自其他国度，之前你们一直在神殿里，听从我的指令为我工作，现在我允诺给予你们每人一个金币，你们可以选择拿着这枚金币离开神殿，自行生活，这是第一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就是在新领主的带领下，一起为建设老鸽笼区而工作。” “需要记住的是，我们不养闲人，很快我们会提供许多岗位供你们选择，只要你们努力工作，你们就会得到合理的报酬。” 一群女孩子们听得很激动。 她们当然会选择第二个啊！在神殿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她们人生中活得最像个人的日子了。 她们有干净整洁的衣服供她们换洗，种地的工作大家一起分担，实在累了还有亡灵骑士帮忙，睡觉的房间宽敞又整洁，更重要的是，她们还有尤莉娅公主和她们一起制作美味到连舌头都想一起吞下去的食物。 没有睁不开眼的风沙，没有被咬一口会死人的老鼠。 每一日的太阳升起，都是有盼头的。 激动的少女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有人问： “新任领主是您吗？” 尤莉愣了一下，否认道：“这倒不是，我们商量了以后，决定新任领主就是乔乔啦！” 少女们：“……” 被推出来的乔托憋红了脸： “……拜、拜托了，虽然我也想象到了这个场面，但是大家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同事，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面子，至少不要把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 也不怪大家嫌弃，实在是乔托表现得过于好欺负，导致大家从没想过他能当个领主。 就连那个好吃懒做的奥利，都能每天追着他叨叨呢。 “啊，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别看乔乔平时那个样子，但是他在来这里之前，好歹也是一位真正的公爵之子，只要稍加训练，也是值得大家依靠的。” 关于领主人选，尤莉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更加沉稳老练的茉莉。 但问题是这个时代的教育太过落后，出身贫瘠的女孩子们大多没有正经受过教育，连字都不会写，更别提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领主。 放眼看去，能担当起这个角色的，只有自幼受过全套贵族教育，明白这个社会运作制度的乔托了。 于是尤莉将她的计划交给了乔托。 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首先是改变老鸽笼区目前所种的主要作物，全都改良成经过尤莉培育筛选的优质品种，这个需要招揽大量的农民，顺势就带动了老鸽笼区的就业。 其次是开设新的餐馆，提升当地人的用餐水平，刺激人们的消费。 最后还要寻找一些尤莉交代的奇特物种—— “就是一种长在灌木或矮小植株上的红色果实，和我图上的画一样。” 乔托云里雾里，不明白这种不知名果实重要在哪里。 尤莉神神秘秘： “反正派人去找就对啦，要是能找到咖啡豆，说不定比这些蔬果还赚钱呢。” 虽然对尤莉的命令并不是全都理解，但乔托还是认认真真地将她的话全都记录下来，顺便向尤莉报告了老鸽笼区的人事情况，以及他对于如何落实这些命令的安排。 说完乔托还有些忐忑不安： “……这样……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啊。”对于如何调令人马，如何查账等等琐事一窍不通的尤莉在这些方面还是很信任乔托的，“你只管去做就好了，别想那么多。” 乔托看上去却仍顾虑重重，耷拉着脑袋道： “……我怕我做不好，让您失望……就像在家里时那样……” 乔托家里的事情，尤莉多少听过一点。 无非就是父亲看重敦厚老实的小儿子，引得前面几个聪明的哥哥们不满，从小被孤立，长大后又被哥哥们暗杀。 尤莉还指望着乔托帮她干活，因此很耐心地安抚了他一番。 ——结果就被刚好进来的卡厄斯撞了个正着。 “……你们，在干什么？” 他看着正趴在尤莉肩头跟个丧眉耷眼小狗狗一样的乔托，眼神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 并且从他的角度看，身高比乔托还矮一点的尤莉想要拍拍他肩膀，势必要将脑袋放在他肩头的位置。 这看上去和正在吸血没什么两样。 尤莉解释：“没什么……刚和他说完一些事情……” 这怎么又像来抓奸的啊。 乔托原本也想解释一二，但一对上卡厄斯“三秒之内鲨了你”的视线，他就只敢往尤莉身后缩缩。 “我跟你说过，不需要你为尤莉提供血液吧？” 没在乔托脖子上见到齿痕，算他逃过一劫。 “滚出去。” 乔托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怎么老是吓唬小孩子？”尤莉有点无奈。 “小孩子？”卡厄斯瞥她一眼，“你可比他还小。” “你不懂，这就是妈妈粉的心态啦。” 乔托虽然笨了点，胆子小了点，但是样貌确实很标准的小王子长相，有谁会不喜欢笨蛋美人呢？ 卡厄斯很不能理解她的心态。 “不管你在想什么，总是离他远一点，不许吸他的血。” 尤莉也不太能理解卡厄斯的心态。 不过其实她今天醒来以后，对血液的渴望已经消退了许多，至少没有昨天那股逮谁都想咬一口的饿鬼劲了。 于是尤莉答应得很爽快： “好呀，我不吸他，谁的都不吸。” “不，我的可以。” 尤莉：？ 这边的事情办完以后，尤莉等人又回到了神殿。 今晚的晚餐是尤莉亲手烹制的毛血旺，肉和血是亡灵骑士捕猎回来的，调料是乔托安排人购买后送过来的，这一次的食物与之前的不同，这里的人从没有吃过用血做的料理，尽管闻上去辛香扑鼻，但一想到原材料，大家都有些迟疑。 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谨慎地只吃了平时吃的面包果酱，还有汉堡。 可是—— 看着尤莉抱着一大盆那个什么毛血旺吃得满嘴通红的样子，大家又十分心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尝了小小小小的一口。 ……好吃哎。 ……这个细嫩浓厚的口感是什么？ 手里的面包汉堡顿时不香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尝试过后，纷纷开始抢夺剩下那一大盆里面的毛血旺，那劲头不比昨天大打出手的血族们差。 唯有卡厄斯看了看吃得嘴边一圈油还在砸吧嘴回味的尤莉，看上去仍矜持冷静。 “不好吃吗？” 尤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隐约露出了一点小尖牙的影子。 就是那两颗小尖牙，昨天刺入他的皮肤，贪婪又渴望地索求着他身上的血液。 那不亚于对神明的亵渎。 他允许了这种亵渎。 可现在，少女对血液的渴求消退，不再亲昵依偎在他身边，他就像失去利用价值被抛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少女心里只惦记着那盆红彤彤的辣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呵，用完就扔，小没良心。 “不好吃。” 尤莉奇怪地“咦”了一声，但也并没有多想，毕竟每个人口味有差异，也不是所有人都吃得惯中餐的。 吃不惯更好，那剩下的鹿血还够她再吃一顿，嘿嘿。 她没注意到，卡厄斯叫来亡灵骑士，低声吩咐： “把她剩下那些血都倒了。” 亡灵骑士：？ 亡灵骑士：“公主她会闹的哦。” 卡厄斯眉头都不动一下： “让她闹。” “……” 还心心念念毛血旺的尤莉，第二天一早就被卡厄斯叫了起来。 血族基因里残留的作息使得尤莉白天有点提不起精神，她用手遮挡住刺眼的眼光，从指缝里看到了奥利的身影。 “……奥利回来了吗？” “回来啦回来啦！这一路送信可累死本大人啦！！”叽叽喳喳的凤凰一回来就存在感十足，“莉莉你怎么样？哦看上去好像挺好的，那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尝尝你之前做的那个毛血旺了？我一路上都在惦记呢，你……” 话还没说完，卡厄斯就伸出一根手指将奥利弹出了窗外，随后关上了露台的门。 奥利：？？？ “吵死了。”没有丝毫主仆情谊的卡厄斯对尤莉道，“收拾一下，出个远门。” 尤莉倒也没问为什么，洗漱好换了衣服之后很快就骑上龙背出发了。 直到他们飞过死灵墙，又飞过了南边的宗教裁判所，尤莉才忽然觉得他们的目的地好像确实有些远。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话音未落，他们刚好穿过了朦胧云层，下界的城市风光一览无余。 在地平线的尽头，在拂晓日出的映照下，一座极其宏伟的建筑泛着蜜糖色的光辉，城堡顶尖的六芒星标志折射出炫目的光辉，神圣而不可侵犯。 尤莉很快从记忆里调出了这个标志性建筑的名字。 盖亚学院。 极东学城中汇聚了最优秀的神术师的，神术学院。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卡厄斯死。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尤莉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不就等于双方交战的两个国家，其中一个国家boss直接杀入敌方阵营，这不是去送人头就是去收割别人的人头吧！ 鉴于卡厄斯平日的作风，尤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等等等等，我们有话好好说！是因为阿德拉吗？没必要没必要，我们可以悄悄的进村，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冲过来杀他吧……” 两人越来越逼近盖亚学院，尤莉也越来越能看清外部那一层金色的防护罩。 以尤莉仅存的一点常识，知道那是光明神还尚存之时，亲自为庇护学城而设下的一道禁制，任何黑暗生物触之即死，盖亚学院也被认为是整个大陆最安全的地方。 ——然后尤莉就看到，这个防护罩为卡厄斯主动打开了一条口子。 尤莉：……这个最安全，就和说霍格沃兹是最安全的学院是一样的对吧？ “披上这个。” 一落地，卡厄斯就直接敲晕了在学院的小树林里腻腻歪歪的一对倒霉情侣，抢了他们身上的白色兜帽校服。 卡厄斯显然又开启了那个屏蔽外貌的小神术，两人行走在盖亚学院的校园里，虽有许多人为他们驻足回头，眼中却只有惊艳，没有任何对他们身份的质疑。 “我们来这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尤莉糊涂了。 “见一个人。” 卡厄斯走在前面，没有想再过多解释的意思，尤莉还想再追问，刚一转角就撞上了什么人。 “——没事吧？” 被坚硬的重甲撞得生疼的尤莉揉了揉额头，她走得不快，是对方脚步匆匆，因此她没好气道： “有事，很疼。” 一抬头，两人齐齐愣住。 金发重甲的青年看着被他撞掉兜帽的少女，她那一头砂金色的长发蓬松散落，如流淌的金子，当她昂头看向自己时，那惊人的美貌有着令四周一切色彩黯淡的美丽。 他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这俗世罕见的美貌。 “……实在抱歉，小姐。”他回过神来，肃然答，“我的盔甲的确很坚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带您去见见西蒙医师，以确认您的身体状况是否有恙。” 尤莉张了张嘴，显然十分惊愕，她愣愣地拒绝： “……不必……我没事……” “最好还是让医师检查一下吧，毕竟这是我的错，哦，忘了自我介绍——” 尤莉的这位前未婚夫先生，向她行了一个骑士礼。 “我叫洛伦伊布莱兹奥狄斯斯梅德利，是光明骑士团的骑士长，小姐。” 第22章 尤莉对这位前未婚夫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天。 在金色大殿上，他以公主尤莉娅的未婚夫的身份，站出来维护她的私生女姐姐，并同时为她判了死刑。 在拂晓前夕的渡口，他亲自送她上了一条所有人都认为有去无回的路。 那时他的神情冷漠严正，望向尤莉时宛如没有感情的审判长，居高临下地将她的每一条罪孽都在阳光下摊开，毫不手软地审判了她的罪行。 而现在，他虽仍然是那副刚正不阿的神情，但眼底却并没有任何冷意。 甚至于，尤莉还从他的语调中品出了一点……关切？ 尤莉被态度判若两人的洛伦伊惊得愣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因为卡厄斯的神术的缘故。 只要开启了这个神术，以前的那个公主尤莉娅的样貌，就会在熟人的记忆里模糊，扭曲成他们心目中对尤莉娅的想象。 比如洛伦伊认知里的尤莉娅，是跋扈的，傲慢的，唯我独尊的，那么存留在他记忆中的尤莉娅，也会自动与这个形象贴近。 所以当此时洛伦伊与尤莉面对面时，尽管他看到的仍然是尤莉原本的模样，但仍然不会认出她。 尤莉回过神来，觉得这个场面属实有点荒唐得令人头皮发麻，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洛伦伊认出她，那场面该有多么尴尬。 于是她没再计较洛伦伊撞了她的事情，只想赶紧找到卡厄斯离开这里。 洛伦伊没料到尤莉连一句话都不回应，有些诧异，于是伸手拉住尤莉： “小姐，我只是……” 尤莉有点生气了： “都跟你说了我没事，让开。” 然而刚要绕过他，不远处就走来了一个胡桃发色的女孩。 “洛伦伊大人？这是……怎么了？” 洛伦伊与尤莉这两三句话的争执，就已经引起了花园回廊附近学生们的瞩目。 一位是盖亚学院人尽皆知的优秀毕业生学长，同时兼现役光明骑士团骑士长，而另一位虽然没有人认识，但那令人无法忽视的惊艳容貌并不逊色于洛伦伊自带的光环。 两人对话之时，就是天然的吸引着周围人的眼球。 当黛西闻声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那拥有一头柔顺丰盈的砂金卷发的少女，站在身着银色盔甲的青年身边，就仿佛教堂里的圣子圣女雕像一样登对。 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美得像一幅不容他人插足的优美油画。 ——然后下一秒，从她身旁快步走去的黑发青年就当场手撕油画，将两人无情分开。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被卡厄斯按住肩膀的洛伦伊：？ 吃瓜群众们顿时一片哗然。 不为别的，洛伦伊可是光明神殿仅次于光明教皇的骑士长，他不仅是个出类拔萃的神术师，手下还掌握着一整个骑士军团。 别说他们盖亚学院的师生，就连王侯贵族乃至各国君主，都不敢随便冒犯洛伦伊。 这个人是谁？ 竟然敢冒犯洛伦伊大人，又或者说，他竟然不认识洛伦伊大人？？ “请您放手，这位先生。”洛伦伊沉声道，“我只是询问这位小姐是否被我撞伤，没有任何想要惊扰的意思，您又是以什么理由，什么立场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我的呢？如果您非要这样做，我想并不会拒绝您的请战。” 在场的唯有尤莉知道，卡厄斯真没开玩笑，如果没人阻止，他会让洛伦伊的最后一句话真的成为他的遗言。 于是尤莉故意冷着脸挡在卡厄斯身前： “没有任何惊扰的意思？那我已经说过我没有受伤，您又为何还要阻拦我离开呢？骑士长大人，虽然我认为我不至于有这样大的魅力，但您这样的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吧？” 这样的话换成别人说，谁听了不想说一句“自作多情”？ 可这话换了眼前这个少女说，听上去就…… 合情合理。 她确实有这个惹人追逐的资本。 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眼里都闪烁着八卦之火。 尤莉当然知道洛伦伊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已经在人群中瞥见了黛西的身影，她能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取代了公主尤莉娅的身份，顺便还接盘了尤莉娅原本的未婚夫。 啧，站在恶毒女配的立场，尤莉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给黛西添堵。 洛伦伊微微蹙眉，为自己辩解： “我并非那个意思，如果惊扰到您，我向您道歉。” 尤莉在心里松了口气，既然这样她就顺坡下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不用道歉。”卡厄斯冷冷插话，“死亡才是最真诚的致歉。” 尤莉：……您是一天不搞点大事心里不舒坦吗？这就是反派的自我修养吗？？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洛伦伊大人出言不敬！” 人群中有洛伦伊的粉丝为他打抱不平。 尤莉一听这话，心道糟了。 果然，就在尤莉一把抱住卡厄斯手臂的前一秒，一簇火焰卷着强势气流朝那语气不善的少年冲去，不偏不倚烧在了那位低年级少年的脚边，火苗引燃了少年的白袍衣摆，他吓得满地打滚。 然而却没有人在意那个少年的狼狈模样。 那一阵气流吹开了卡厄斯的兜帽，令花园喷泉附近围观的学生们都看清了青年的容貌。 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人能用语言形容的颤栗席卷了他们的感官。 这仿佛本能一般的力量迫使他们闭嘴，迫使他们低头，他们甚至无法生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因为组成他们肉体与灵魂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们叫嚣—— 不可直视。 不可忤逆。 你们要做的，唯有臣服。 “……” 尤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群突然安静下来，并齐齐跪下的人，转头对卡厄斯： “我，真的没事，就，真的没必要这样的。” 虽然猜到只要魔龙出现过的地方，就不会风平浪静，但闹成这个样子，她也属实是没有想到。 众人都还沉浸在血脉带来的束缚之中，神色恍惚。 卡厄斯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洛伦伊，眉眼比往日看上去还要冰冷。 他记得这个人。 在尤莉娅的梦境里，他出现过。 这是尤莉娅的未婚夫。 不对，是前未婚夫。 “……和你无关。”卡厄斯的语气不辨喜怒，“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他垂眸看向自己被尤莉挽着的手臂。 “你是在为他求情？” 不知为何，她为这个前未婚夫求情的念头，比这些凡人的冒犯更引他动怒。 ……不。 尤莉只是担心不摁住这只手，他能把在场的人全杀了。 就在尤莉思考如何和卡厄斯解释“罪不至死”这个法治概念的时候，空气中忽然有一阵温柔和煦的风吹过，惶然跪地的学生们被这阵风扶起，这才慢慢恢复清醒。 洛伦伊醒悟过来之后猛然起身，将一旁同样跪地俯首的黛西拉了起来，满脸都是“我为什么要下跪”“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震惊。 回过神来的学生们纷纷看向回廊拐角处走来的男人，恭敬道： “伊莱亚斯校长，日安。” 尤莉顺着众人的视线回头，见回廊尽头缓缓走来一个白袍金发的青年。 金发在这片大陆上象征着高贵血脉，但他的发色却和尤莉以及洛伦伊不同，是近乎于银色的浅金色。 这是属于银色神国的颜色，也象征着青年无限接近与神明的高贵血统。 “日安，各位。” 青年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左右，但他的嗓音低沉和缓，无形中给人超脱年龄的沉稳感。 伊莱亚斯对卡厄斯的存在视若无睹，只是对着花园里聚集的这些学生温和道： “离第二堂大课还有三分钟，提醒一下，今日考勤的是普里斯特利教授，我想你们都不愿意一次性扣掉五个学分吧？” 吃瓜学生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跟无头苍蝇似地散去。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追问刚才他们为何会突然齐齐向一个陌生人下跪的事情了，如果是邪恶的奥术师对他们施法，自然有伊莱亚斯教授保护他们，但他们的学分要是被教授扣光…… 那是真的没人替他们抱着教授的大腿卖惨。 “伊莱亚斯校长……” 洛伦伊和那些学生不同，他今日来是为了处理一些有关学城防卫的事务，最近有一些关于卡塔西斯的传闻，现在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古怪的黑发青年，他必须问清楚。 “洛伦伊骑士长，您还没走？”伊莱亚斯仿佛才发现洛伦伊在这里，微笑道，“这两位是我的客人，下次有机会再向您介绍吧，光明神殿那边还等着您回去，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极东学城在整片大陆上的地位非常特殊，这里与任何国家领土势力都无关，完全是一个提供给神术师学习的城邦，大陆上的稍微有点名气的神术师，几乎都是毕业于极东学城的盖亚学院。 学城内自给自足，有商家农田，还有隶属于学城的六芒星骑士团，等同于一个国家。 而统治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位看上去非常年轻的校长伊莱亚斯。 某种程度上来说，伊莱亚斯校长也是他的恩师，洛伦伊很尊敬他，因此听出校长话里的维护之意后，他也不再逼问。 “……好的，校长。” 伊莱亚斯又看向洛伦伊身后的黛西。 “黛西莱特斯小姐，您还不走吗？您下一节神术实践课就要迟到了。” 盯着卡厄斯看出神的黛西猛地回神。 “啊！课！对、对了，下一节是神术实践课……抱歉校长，对不起我现在立刻就去……” 黛西涨红了脸，慌张地从卡厄斯身上收回视线。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一直盯着那个人看，但视线就像是被什么无形中的力量吸引着，既觉得他危险陌生，却又不自觉地生出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黛西拉着洛伦伊匆匆忙忙地离开，直到离花园很远了，黛西才气喘吁吁地感慨： “……刚刚，真是令人吃惊呢……” 她说的是大家突然齐齐跪地的事情。 “嗯。”洛伦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忽然脱口而出，“你觉不觉得，那个女孩有点像一个人？” 黛西心里咯噔一声，攥住洛伦伊衣袖的手紧了紧。 这样一说，她也觉得刚才站在那个黑发青年身边的少女，和公主尤莉娅有些许相像。 “……和尤莉娅妹妹，是有一点像。” 黛西咬了咬唇，歪头瞧了瞧洛伦伊的脸色。 果然，听到尤莉娅这个名字，青年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在他的记忆里，公主尤莉娅爱穿玫瑰色的华丽长裙，蕾丝边层层叠叠，泡泡袖夸张得比她腰还粗，将她那原本就极其妍丽的容貌衬托得更加庸俗。 然而刚才的那个少女看上去却清丽高雅，宛如纯洁馥郁的白蔷薇，与庸俗刁蛮的尤莉娅显然是两个人。 “尤莉娅？不，她们不像，一点也不像。” 语气中，仍带着对尤莉娅显而易见的厌烦。 黛西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自从公主尤莉娅被送去卡塔西斯献祭那位沉睡的魔龙之后，她在玫瑰宫的日子好转了太多太多。 虽然光明教廷那边依然没有松口让她改姓，更没有将她的姓名正式登记在法里斯兰帝国的皇室名录之中，但在非官方的领域，她已经被默认是法里斯兰的公主。 并且，奥斯汀国王因为失去了从小养育的女儿，整日郁郁寡欢，却又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将对女儿的爱全数放在了她的身上。 因此即便教廷颇有微词，他还是质疑将黛西送来了这所盖亚学院，甚至还有意促成她与洛伦伊的联姻。 这一切对于黛西而言，就像一场让人不自觉沉湎其中的美梦。 她不愿醒来，不能醒来。 “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了。”洛伦伊看了眼钟楼，对黛西道，“我送你去教室吧，顺便向普里斯特利教授解释一下，否则扣分你是逃不掉的。” 黛西甜蜜地笑了笑：“谢谢您。” 洛伦伊在脑海中抹去那少女的身影。 现在重要的还是那个黑发青年的事情，等明天他再来找伊莱亚斯校长问问吧。 * 闲杂人等离开以后，刚才人满为患的花园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人。 卡厄斯面露不虞。 “伊莱亚斯，你太多事了。” 尤莉在一旁听着，这才反应过来卡厄斯竟然和这位年轻的校长认识。 所以，卡厄斯说要来找的人就是他吗？ “如果我不多事，我的学生们现在可能就是一堆骨灰了。” 伊莱亚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真相。 “虽然知道可能问也没有答案，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这次您到底是为何而发怒呢？” 有意甩锅给洛伦伊的尤莉满脸无辜的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有些误会，是那位骑士长不小心撞到了我，想带我去找医师，但我真的没受伤就拒绝了，没想到他还要拦我，然后就……” 卡厄斯插话强调： “都说了跟你没有关系，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这发言，一听就是老傲娇了。 尤莉轻车熟路地维护魔龙大人的尊严： “当然，您必定不是因为我被人欺负才生气的，一定是我作为您的信徒刚才让您失了脸面，您放心，下一次我再见到那位洛伦伊骑士长，我一定努力用头撞烂他的盔甲，一定不给您丢人！” “……尤莉娅。” 卡厄斯听出了尤莉的调侃之意，想要发怒，又忍了回去。 “把嘴闭上。” 皮一下很开心的尤莉眨眨眼，非常听话地答： “好的！” 伊莱亚斯听完尤莉和卡厄斯的对话，神情看上去十分惊愕。 他新奇地上下打量着尤莉，像在看着一个他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事物。 尤莉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伊……” “伊”了一声的尤莉中途卡壳，四个音节的名字属实超出了她的大脑记忆能力，尤莉还真没记住这位大美人的名字。 于是机智的她换了个称呼： “初次见面，校长，我是……” 话还没说完，尤莉就被这位笑眼弯弯的大美人微笑打断。 “尤莉娅法里斯兰，法里斯兰帝国的公主殿下，我知道您。” 尤莉有些惊奇： “您认识我？” 可这也不太对啊，如果是以前认识，那么他应该会和洛伦伊他们一样认不出她来啊。 “从我听说父亲苏醒的同时，就已经听说过您的事情了。” 浅金色短发的青年微笑躬身，半蹲着执起尤莉的手，昂视着眼前少女的身影。 “终于见到您了，母亲。” 突然多了个老婆的卡厄斯：？ 突然当妈的尤莉：…………？ 哈喽？ 您是不是觉得您很幽默？？ 卡厄斯的反应比尤莉还明显，他眉头紧紧皱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烧死对方。 “谁跟你说她是你母亲？” 伊莱亚斯看上去并不太害怕卡厄斯，闻言他也只是谦卑和顺地道： “是吗？这一阵子我的乌鸦替我带回了不少卡塔西斯的消息，我还以为您非常喜欢这位公主殿下呢，父亲。” 卡厄斯露出厌烦的表情，仿佛听了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是继续用这种恶心的称呼激怒我，还是保住你的学校，自己选一个。” 伊莱亚斯：“……” 最后校长还是选择了保住他的学校，于是他闭上了嘴，恭敬地将卡厄斯和尤莉带入了校长室。 路上，尤莉好奇地问了问他与这位校长的关系。 “……很久以前随手造出来的一批人类的其中一个。”卡厄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他算是里面稍微像样的。” 好家伙。 您就是当代女娲？ 尤莉震撼道：“那别说他叫您父亲了，连我也想跟着叫了。” ？ 卡厄斯：“你敢喊一个试试看。” 到了校长室之后，尤莉才知道，卡厄斯带她来这里是因为她差点被转化成血族这件事。 伊莱亚斯是校长，也是博学的智者，他检查了尤莉的牙齿，测试了她对光线的敏感程度，最终的结论是—— “您太宠她了。” 伊莱亚斯有些无奈。 “她原本就没有被彻底转化成血族，只需要您一茶匙的血，就可以很快恢复，但您却放纵她，任由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令她一下子尝到了甜头，反而让她对您的血液上瘾——” “上、上瘾？”尤莉简直目瞪口呆。 离谱！ 就他妈离谱！ 吸卡厄斯的血就会上瘾，那凭什么她不能吃毛血旺上瘾呢！？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尤莉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公民，内心对于这种词十分敏感，只好虚心求教： “校长，您给我分析分析，我还有救吗？” 伊莱亚斯笑眯眯道： “有的哦。” “什么办法？” “您念对我的名字我就告诉您。” 尤莉：“……” 她转头就向卡厄斯告状。 “卡厄斯大人，您不管管您的儿子吗？” 伊莱亚斯：……？ 卡厄斯：…… 于是原本被伊莱亚斯逗尤莉的梗，很快就被尤莉反过来利用。 当伊莱亚斯告诉她“只要每天按时喝一滴卡厄斯的血，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之后，尤莉转头就对着卡厄斯夸： “卡厄斯大人，您儿子真棒！” 拇指！ 卡厄斯：“……” 他迟早有一天得把尤莉娅这张嘴给堵上。 看完病之后，高深莫测的老西医伊莱亚斯又和尤莉聊了会儿天。 他虽然身在极东学城，但仿佛对卡塔西斯的事情了如指掌，也很清楚尤莉推举了一位新任领主上位，似乎想在老鸽笼区有所作为。 “……既然您有这样宏伟的想法，那么我倒是有一个好提议。” 伊莱亚斯仿佛一个慈祥和蔼又充满亲和力的神棍，弯弯的眼角都藏满想要拉尤莉入伙的计划。 “在这个世界，想要让一个城邦繁荣起来，带领大家种田赚钱只是第一步。” “只有招募到优秀的神术师，才能使城邦高速发展的潜力，毕竟一位优秀的神术师能够办到的事情，可比普通人多多了。” 听完这话，尤莉恍然大悟。 确实，像她这样一个目前还不能很从容自如使用神术的人，都能使得种地收获变得快速起来，如果像她这样的人多上数十倍，数百倍，不只是种地，就连修建水渠，建设房屋，锻造物品等等，都可以使城邦建设瞬间提速。 隔壁的黑鸦区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你说得很有道理。”尤莉深以为然，成功上船，“那么你们这里有毕业季吗？我可以带人在这里搞校园招聘吗？保证待遇从优，毕竟你们学校这种优质毕业生必定含金量高，工资我们会给足的！” 伊莱亚斯：……？ 见面不过几个小时，这位公主殿下已经频频说出了一些令学城顶尖智者都难以理解的话。 伊莱亚斯并没有着急询问什么叫“校园招聘”，而是说出了他原本的计划： “我的意思是……您要不要来这里继续上学呢？” 原以为自己从底层社畜能摇身一变当老板，结果好家伙，直接要给她打回比社畜还不如的卑微学生？？ 黑暗高中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连夜刷五三的时光还恍如昨日，尤莉打了个哆嗦。 “不……” “毕竟依照卡塔西斯的名声，外面的神术师是很难愿意去那里工作的，但如果您能继续来盖亚学院上学的话，那就不同了，您可以拉拢您的同学，学弟学妹，博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再谈就会容易很多，不是吗？” 深谙人心的伊莱亚斯循循善诱。 “况且您今年十六岁，本来也该继续在神术学院上学，请放心，我们学校并没有那么繁重的课业，以您的天赋，学习神术应该事半功倍。” 卡厄斯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尤莉也猜到卡厄斯大约不会那么容易同意她独自离开神殿，毕竟别人做的食物似乎都没那么符合他挑剔的口味。 于是尤莉大胆询问： “那卡厄斯大人也能来吗？” 卡厄斯和伊莱亚斯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卡厄斯，他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就听尤莉立马道： “如果卡厄斯大人不能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单独来这里上学的，毕竟我是发誓效忠于卡厄斯大人的忠诚信徒，哪怕离开卡厄斯大人一天，我都不能想象这一天究竟要如何度过，我的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卡厄斯张了张嘴，又迟疑着闭上了。 虽然他知道这女孩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骗人的好听话…… 但听着，倒也怪顺耳的。 他正思考着是否退一步的时候，伊莱亚斯却道： “他恐怕不行哦。” 浅金发色的大美人微笑着向卡厄斯解释。 “毕竟我们学院只收二十岁以下的少年少女呢。” 言下之意—— 外表年龄二十五六，实际年龄上千岁有余的魔龙大人，您超龄了。 第23章 尤莉原以为魔龙是肯定不会允许她离开神殿，去那么远的极东学城上学的。 理由她都替卡厄斯想好了，首先就是她这个降噪耳机离开以后会影响魔龙的睡眠质量，其次就是没人满足他挑剔的口味，变着花样设计每天的菜谱。 但这些问题，在卡厄斯和伊莱亚斯单独谈了一会儿之后，他并没有提起。 “入学时间是后天。”卡厄斯十分平静地同意了这件事。 尤莉震惊：“……您就这么同意了？” “嗯。” 卡厄斯看了眼她脸上绽开的笑容，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就这么开心？” “不不不……”尤莉虽然确实很开心，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也不能说特别开心吧，毕竟要离开您独自来这么远的地方，我也是非常不舍……” 耶不用伺候大爷啦！ 晚上睡觉可以自己霸占一整张床滚来滚去也不会被人压到头发啦！ 卡厄斯：“那就留……” “虽然不舍得，但想到我肩负的任务，我也只能忍痛和您告别了。”尤莉摆出一副万分沉痛不舍的模样，十分入戏。 卡厄斯靠着墙，将少女那些小心思全都尽收眼底。 在他眼里，尤莉的心思从来都不难猜，全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不用读心他也知道，大约正在想着“不用每天敷衍他啦”“晚上睡觉可以自己占一张床啦”这种事情吧。 看着她佯装沉重，实则快乐的小表情，卡厄斯便没有在此时戳破她的美好幻想。 等到时候自己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她面前，想必她的表情会更加精彩。 既然来都来了，伊莱亚斯就顺便带着尤莉和卡厄斯参观了盖亚学院。 盖亚学院大得超乎尤莉的意料，虽然不及黑暗神殿那么气势磅礴，但学院四周风景优美，郁郁葱葱的绿树点缀着学生们来往的林荫道，巨大的喷泉池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跟旅游景点似的。 这所学院的制度接近于英国公学，学生分成名门出身的贵族王室，以及成绩优异的平民学生，学生入学除了必要的物品以外，还可以携带一名仆人。 “……盖亚学院不设外墙，可以说整个极东学城都属于学院的范围，你们可以在这里买到日常生活所需的全部物品，这一点您可以理解吧？” 尤莉点头，心说这有啥不能理解的。 极东学城=学园都市=大学城，这学校很时髦嘛。 大致介绍了一些学院建筑的方向，伊莱亚斯询问： “今天时间充足，您还有什么想具体去看看的地方吗？” 说这话的时候，伊莱亚斯已经猜到了尤莉的答案，无非是学院宿舍、教室或者商业街之类的地方。 然后尤莉就昂头一脸真诚地问： “我能去看看食堂吗？” 伊莱亚斯：……？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只是从来没人刚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食堂而已。 卡厄斯倒是一脸见怪不怪，并且说实话，如果说以前他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话，那么在被尤莉投喂了之后，他的口味已经挑剔到无法吃除尤莉做的以外的任何食物了。 尤莉去之前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她亲眼看到这里的食堂之后，她还是震惊了。 “……这是什么？” 她指着那堆黑乎乎看不出任何一种食材的粥状物问。 “是豆子煮鸡块。” “那这个看起来像碳块又像鸟的？” “是烤孔雀。” “……？” 尤莉看得脑子发麻。 当然，食堂里不只这些黑暗料理，稍微看得过去的也有一些肉菜浓汤，酱猪蹄，以及用上等小麦粉制成的白面包等等。 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在这间食堂里找到符合自己口味和经济水平的食物。 但对于尤莉而言—— 这就是美食荒漠吗？ 于是尤莉立马转头去抱卡厄斯的大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卡厄斯好整以暇，想看看尤莉还能使出什么花招，“是你愿意来的。” 茶艺大师尤莉上线，满脸无辜可怜地道： “可是铁匠们才把做好的铁锅送到神殿，我还没有用过……” “你可以带来这里。” 给尤莉开个特例，在她的宿舍里建一个小厨房并不算困难。 伊莱亚斯：“没错，您可以带来。” 尤莉又面露难色：“可是我觉得这边的蔬菜没有神殿里我自己种的那些好吃……” 伊莱亚斯忍不住在心里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极东学城虽然不如外面的那些国家经济发达，可这里汇聚了整个大陆未来最优秀的人才和最富裕的名门，在他们的带动下，各国顶尖的衣食住行等等物资都会源源不断流向这里。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质疑学城的蔬菜质量。 伊莱亚斯刚想开口，就听卡厄斯道： “那你就在学校里种。” ？ 这是神术学院，不是农民培训班哦？ 伊莱亚斯虽然没有瞧不起农民的意思，但在神术学院让神术师自己种菜这种事…… 闻所未闻。 卡厄斯见伊莱亚斯不吭声了，扫了他一眼： “办不到？” “……倒也不是。”伊莱亚斯略有迟疑，但还是将学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确实有一些天赋普通的神术师，毕业后会将神术用于种田获取一点报酬，但如果要在学院这么做，可能别的学生会对您有些……议论。” 但尤莉很不服气地指着校园一角的庭院，正好有一个班的学生在那儿上课，老师正带领他们对庭院里的玫瑰花使用光明神术，玫瑰花的花苞瞬间绽放成花朵。 “那他们不也种花吗？” “种花和种菜……在他们眼里也还是有些不同的。” 懂了，就是歧视呗。 可恶！种花有什么高贵的！花虽然也能拿来做鲜花饼和泡茶，但种菜可是能吃到香喷喷的硬菜啊！！ “有什么不同？”卡厄斯也和尤莉一个想法，他指向那群人正在上课的玫瑰花圃，“那个位置就很好，把花铲了种菜吧。” 伊莱亚斯：“……” 尤莉跟着附和： “其实我觉得那边的花坛位置也很好，那个角落都没人去，学院里观赏用的花草够多了，那么好的位置再种花多浪费啊，种我新培育出来的小麦苗和生菜肯定合适，对了，我之前做过烤五花肉吗？正好可以配上生菜……” “好，那就把那里也铲了。” 伊莱亚斯听着这两人轻描淡写地商量着如何把他的花圃给掀了，突然陷入沉思。 让这两个人来学院，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尤莉和卡厄斯单方面的就将学院里的部分空地瓜分了，临走前还找伊莱亚斯要走了一份学城地图。 伊莱亚斯怀疑他们回去琢磨一晚，搞不好第二天就能把他的花园还有草坪全都推平种玉米。 但他也没法阻拦，毕竟作为由卡厄斯创造出来的人类，他身上流淌的神明血脉全都继承自卡厄斯，不管是从地位还是从力量差距，他都不可能阻止卡厄斯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他也第一次看见卡厄斯对创造与毁灭以外的事情有兴趣。 这个被献祭给魔龙的公主…… 似乎是一个卡厄斯大人的特例。 * 尤莉并不知道伊莱亚斯校长对自己做出了“这个女孩，有点东西”的评价。 和卡厄斯一起回到神殿之后，她宣告了自己后天就要去盖亚学院上学的事情。 乔托是第一个抱着尤莉的大腿痛哭的： “尤莉娅公主！您要是走了后续的农田种植出了问题我找谁啊！而且现在人手不够，我白天去帮大家种完地晚上回来还要看账本，您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尤莉摸摸他蓬松的脑袋瓜：“没关系，这不还有魔龙大人陪你呢吗？有事你可以找他啊。” 乔托无语凝噎，看尤莉的眼神里写满了“你看我像是敢叫魔龙大人一起去种地的样子吗”。 “好了，有什么事情你让奥利给我传信，现在你只需要带着大家种地卖菜，还有在城镇里开餐厅的事情也继续跟进，每周记得给我写报告就行。” 有滴滴打龙在，尤莉往返神殿和学院并不需要太久，因此尤莉只打包了少量行李。 在神殿的最后一顿晚餐，原本尤莉想用刚刚到手的新锅做几个炒菜的，但她现在依然还是血族的身体，相比炒菜还是毛血旺对她更有吸引力。 然而—— “怎么没了！？” 尤莉可怜巴巴地望着原本储存着一碗血的木盆，现在那里面干干净净，一滴血腥味也没有。 问了昨晚在厨房值班的女孩们，她们也并不知道那些血去了哪里。 于是抱着空盆的尤莉，就这样眼巴巴看着其他人享用了美味的晚餐，而自己食不下咽，只能饿着肚子回房间。 卡厄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尤莉洗漱后缩进被窝，企图用睡眠骗过自己饥肠辘辘的胃。 ……咕噜。 ……咕噜咕噜。 饥饿的胃开始收缩蠕动，渴望的却不是人类的食物，而是带着赤红色的……温热的……香甜醇厚的…… 嘎达。 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刚一进门的卡厄斯只是转身关门的功夫，就察觉到一阵风带过，一转身就有什么东西撞入怀中。 他没抵抗，被冲击力撞得后撤一步，背脊硌在坚硬的木门浮雕上撞出一声巨响，闻声而来的亡灵骑士在外面敲了敲门，问： “卡厄斯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卡厄斯没有立刻回应。 整个人盘在他怀里的少女大腿死死地扣住他的腰肢，仿佛攀援着树干的藤蔓，柔软而又寸寸收紧的缠绕着他。 白天她稍微吃了一点人类的食物，但这并不能填满她渴望血液的内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白日对于欲望的克制并不会使她抵抗住神明之血的诱惑，只会令月光盈满夜幕之时，加剧她对血液的渴望。 少女埋入他的脖颈间，探查他的脉搏所在。 虽然已经无比饥饿，但她仿佛还在有意克制自己的行为，没有不管不顾地就咬上去。 卡厄斯对她的意志力报以赞赏，但同时心中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我没事。” 他出声回答门外的亡灵骑士。 “那是公主的声音吗？她今晚没怎么吃东西，我在想是不是不该把那些剩下的血倒掉……” 尤莉渴血的时候脑子会有点喝醉一样的恍惚，但也还是能够听懂别人的话。 “是你扔的！” 埋头在他脖颈中的少女饿得没劲，但依然吚吚呜呜地表示着抗议。 “凭什么扔我的食物！我从没让你饿过肚子，你怎么能让我饿这么久……” 其实卡厄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他从以前开始，做事情就从不讲缘由，只凭自己开心，但自从遇到尤莉之后，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似乎做得越来越多了。 他不该这样放纵她，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给自己提供更好的睡眠，更好的食物。 他可以将她锁在这座神殿里面，不允许去任何地方，全身心的只为他服务，只为了他而存在。 他不应该做的事情太多了。 甚至于现在面对紧紧贴在他怀里，对他的血液无比渴求的少女，他应该做的是将她薅下来，然后只赐予她一滴适量的血液，这样她很快就能重新恢复成人类的状态。 但有那么一瞬间，卡厄斯竟然……并不想她变回人类。 “很饿吗？” 他轻轻抚摸少女柔顺的长发，砂金色的发丝冰凉柔软，像窗外月光。 “饿。”饥肠辘辘的尤莉老实回答。 “你想要什么？” 尤莉歪歪头：“当然是……您的血。” 卡厄斯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仿佛一个喜怒无常的造物主在抚摸属于他的玩偶。 “但我若是不想给你呢？” 尤莉一下有点卡壳。 “唔……不给就不给吧……” 挂在卡厄斯身上的尤莉慢吞吞地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一个人钻进了被窝里，连脑袋也裹进去。 “反正我也习惯了，饿着就饿着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我就是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口气。 卡厄斯：？ 他很确信尤莉又在和他演戏，可小女孩一个人可怜巴巴地钻进被窝里挨饿，即便知道她在故意装可怜，使用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小手段，他却一点也没办法讨厌她。 一点也没有办法。 卡厄斯叹了口气。 “过来，尤莉娅。” 床上的小鼓包一动不动。 “莉莉，过来。”卡厄斯换了一个称呼，语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和缓，“我给你。” 说完，卡厄斯就见床上那颗可怜的小白菜拱了拱，从床头拱到床尾，最后终于伸出脑袋来，一口含住了他的食指。 被刺破的指尖浸出一点点血，那点足以平复她的饥饿的血液融入她的身体，可尝到甜头的少女却并不知足，还要将那根手指咬得更深。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而又湿滑，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一路攀升到头皮，令卡厄斯心中莫名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火苗。 “够了，莉莉。” 卡厄斯的其他几根手指抵住尤莉的下颌，阻止她继续。 “你会上瘾的。” 尤莉饥饿的脑子完全想不了上瘾的问题，她现在只知道卡厄斯扔掉了她的毛血旺，现在还抠门的只给她一滴血，她觉得自己可委屈了。 可她的力气完全比不上卡厄斯，最后只能使劲咬了一口卡厄斯的手指借以泄愤，这才重新缩回被窝里睡觉。 睡着前尤莉还在迷迷糊糊想： 太抠门了，这也太抠门了，她又不会把他吸干，多给一口都不行，她以前投喂的奶茶都白费啦！ 卡厄斯看着尤莉没心没肺入睡的身影，过了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无名的火焰，缓缓熄灭。 他将那根手指藏在了宽大的黑袍之下，仿若他刚才荒唐的动摇，从未发生过。 * 翌日，天气晴朗，白鸽掠过神殿塔尖，飞往遥远的天际线。 收拾好行李的尤莉骑着龙飞出卡塔西斯，直接飞去学校过于招摇，于是他们先抵达了伊莱亚斯校长为她准备的落脚点。 前来接她前往学院的马车和仆人都已在此等候，尤莉上了马车刚要和卡厄斯告别，就见卡厄斯也跟了上来。 她诧异地扭头： “您为什么跟上来？” 卡厄斯没有回答她，只说：“我也一起去。” 尤莉还以为他是想送她过去，迟疑着说： “不好吧……这样显得你好像我爸哦……” 这不就和大学开学非要送孩子进宿舍的爹妈一样吗？ 卡厄斯：？ “我没你这么蠢的女儿。”卡厄斯语调冷酷，“少和伊莱亚斯学那些恶心人的称呼。” “好的！” 我下次还敢！ 尤莉又想起自己身体的问题： “今天早上我感觉食物的味道似乎回来了一点，可也没全好，那我到学院之后还想喝血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出于礼尚往来的缘故，尤莉很自觉地讨好道： “那我下次回去，给你做黑糖烧仙草和双皮奶怎么样？奶茶喝多了也可以换个口味嘛，等我练习好了回去做给你吃呀？” 少女脸上写满了“我给你好吃的你也要给我血哦”这样的小心机。 卡厄斯忍住想要顺手摸摸她脑袋的奇怪想法，冷淡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刻有六芒星标志的马车驶入盖亚学院，优美清新的风景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卡厄斯中途离车，说是有别的事情，尤莉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去找伊莱亚斯，因此并没有多问。 “……这是去接新生的马车吗？” 马车刚在主堡外停下，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仆人回答：“是的，普里斯特利教授。” 尤莉从马车上下来，来接应她的老师是一位约三四十岁的男人，他脸色阴沉，眉间沟壑很深，长了一张很不好惹的教导主任脸。 “莉莉娅伯德，对吧？” 这是尤莉给自己取的假名，身份手续已由伊莱亚斯校长处理好了。 “是的。” 他将尤莉上下打量了一遍，那视线仿佛能洞察人心，尤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跟我来。” 他脚步很快，半点没有等尤莉的意思，语速更是比他的脚步还快。 “课本已经送到了你第一节 课的教室里面，生活用品和行李都会送到你的宿舍，现在你就直接去上课，从这里到教室需要十五分钟，上课铃还有两分钟打响，我会为你的迟到扣掉五个学分。” 尤莉：？？？ “可是我才刚来！” “那就希望你能借这件事迅速融入学院。” 啥也没干就丢掉了五个学分的尤莉一脸茫然。 等到了教室附近，教授停下脚步。 “祝您顺利，莉莉娅伯德小姐。” 没有您我应该会顺利很多。 尤莉面无表情地道： “谢谢您，斯内普教授。” 普里斯特利教授：？ “不好意思记错了，因为您和我知道的一位教授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像的……那再见，普教授。” 再度没被念对名字的普里斯特利教授：？？？ 借机反击一下子的尤莉飞快溜进了教室，刚一进去，全班人的视线全都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 “真的是她……” “是昨天那个女孩……” “哇果然如他们说的一样漂亮……” “所以她和洛伦伊骑士的事情也是真的咯？” 学生们议论纷纷，被众人瞩目的尤莉倒是没有特别慌乱，她只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讲台，这节课的教授还没有来，她的课本就在讲台上。 于是尤莉拿了课本就非常自来熟地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你好，我叫尤娜塔利安。” 麻花辫戴眼镜的少女没想到尤莉会坐在她旁边，有些害羞地与尤莉打招呼。 “我叫莉莉娅伯德。”尤莉友好地笑了笑，“我今天刚刚入学，这节课的教授是迟到了吗？” 尤娜：“应该是，事实上听说我们今天要来一位新的神术学教授，我们也还不清楚他是谁呢。” 过道另一边的少年拍拍尤莉的桌子，扬起笑脸道： “我叫吉尔肯特，昨天在花园，我见过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尤莉回忆了一下校长给她的假身份资料，报上了一个地名。 吉尔了然的点点头： “那里啊，听说那里的治安不太好，不过来了我们盖亚学院你就可以放心了，我们学院是整个大陆上最安全的地方呢！” 他刚一说完，走廊外传来了一个不容忽视的脚步声。 “新教授来了！” 学生们纷纷从尤莉的身上收回视线，目光全都聚集在门口。 下一秒，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他两手空空，连一本书也没拿。 一转身，教室里超过半数的女生们全都齐齐发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躁动声。 唯有尤莉像是被人当头一棍打蒙了似的。 她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个黑袍黑发的身影，简直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黑发的青年环顾四周，灰蓝色的眼眸定在了尤莉身上。 他冷淡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似乎是在这一刻看到了颇有意思的场景。 青年低沉慵懒的嗓音在教室里响起： “今天开始，我将担任你们神术课的教学。”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卡厄斯教授。” 他食指微动，在空中拼出了自己的名讳，金色的字母清晰地漂浮在半空中，又被他随手抹去。 仅仅是一个开场，所有人能够感受到这位教授娴熟高超的神术水平。 少年吉尔在一片议论声中吹了个口哨： “竟然敢和那位黑暗神重名，真是个不得了的教授啊。” 震惊的尤莉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把嘴闭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吉尔。 “……刚刚，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刚刚？”吉尔回忆了一下，“哦，我说盖亚学院是整个大陆最安全的地方，你在这里生活学习可以安心啦。” 尤莉一边看着讲台上英俊而冷漠的青年，一边面无表情地道： “霍格沃茨也是这么说的。” “霍格沃兹？那是什么学校？” “……小地方的学校，你不知道。” “那必定没有我们学院厉害！就算是黑暗教皇也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呢！” ……清醒一点。 黑暗神殿的反派头子正站在讲台上给你们上课呢。 第24章 尤莉从当头一棒中清醒过来之后，这才回过味来，意识到这绝不是卡厄斯的一时起意。 他前几天就和伊莱亚斯商量好了。 尤莉再回想了这几天以为可以不用再伺候大爷，白白兴奋了好几天的自己。 ……她以为自己在第三层，结果人家这波在大气层！ 卑鄙的神明！ 名为吉尔的棕发少年颇有些话痨的意思，他歪着脑袋问隔着一条过道的尤莉： “莉莉娅，你是不是认识这位新教授？昨天我似乎看到你们俩是一起出现在回廊那边的……” “不认识。” 余怒未消的尤莉愤愤地与卡厄斯划清界限。 “我是刚入学的新生，他是刚入职的教授，我们只是碰巧一起去找校长而已。” 吉尔半信半疑。 台上，卡厄斯扫视着底下众多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 不算之前见伊莱亚斯那次，上一次他走出卡塔西斯以外的地方四处看看，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诸神混战的时代，黑暗神与光明神作为实力最为强劲的两位主神拉开众神之战的大幕，其他被卡厄斯零零碎碎捏出来的弱小神明也被迫站队，划分阵营。 神明交战令大地震撼，山川颠覆，凡人在神明之力下不过是一碾即碎的蝼蚁。 那时，人世间绝不会有这样平静的地方，这群年轻的少年少女也不会有学习神术的机会。 可卡厄斯只是稍微挑了几个读心，就听到—— 【这位教授真是年轻英俊啊，不知道有没有和哪家的贵族小姐订婚呢？】 【啊这个教授一看就不太好惹，光明神在上，这么晦涩的一门课您为什么不能大发慈悲赐给我们一个仁慈一点的教授呢？】 【哇虽然黑发比不上金发的血脉高贵，可黑发衬得教授的脸更好看了呜呜呜！】 卡厄斯一个一个屏蔽掉他们无聊的心声，又看向一旁已经开始托着腮发呆的尤莉。 他都不用读她的心声，因为她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我累了，毁灭吧，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呢？】 卡厄斯：“……” “卡厄斯教授！”前排有女孩大胆试探，“您需要我们的课本吗？如果需要我的可以借您，我是……” 这女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世间万物的缔造者，一切力量的源泉，自然……也是神术术式的创造者。 “不需要。” 卡厄斯视线落在教室一角的高背椅上，不需要念咒，那椅子便乖顺地漂浮到了他的身后。 黑袍青年宛如等待朝拜的神祇缓缓落座。 “现在，全都站起来，排成一排。” 底下学生们纷纷露出了茫然神色，不过想到神术课一贯是实战训练，他们虽然觉得有点突然，还是乖乖放下课本横向列成了一排。 那么这节课是教他们祝福术？还是治愈术？ 卡厄斯轻描淡写道： “你们一起，合力攻击我试试看。” 学生们：……？ 有人当即就说：“教授，这不太好吧，我们班可有三十多个人呢。” 言下之意，哪怕您是教授，但他们三十多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吃素的。 但卡厄斯并没有get到他们的这层意思，还以为他们是担心人太多自己分不清谁用了什么神术。 “不用担心，扣分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能不能分清你们了。” 学生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为了不被扣分，大家也只能动手。 尤莉的小同桌还好心嘱咐她： “如果你不知道使用什么神术的话，那么使用曳光弹是最保险的基础神术哦。” “好的，不过我已经想到使用什么神术了。” 尤莉觉得，想用基础神术糊弄卡厄斯是绝对不行的，他只会用嘲讽满分的眼神居高临下地鄙视你的无能。 于是在其他学生只是准备浑水摸鱼随便用个基础神术的时候，唯有站在最边上的尤莉撸起袖子，暗戳戳准备公报私仇地攒了一个大招。 “guiding bolt——”这个是曳光弹，基础神术。 “inflict wounds——”这个是致伤术，中级神术。 mand——”这个是命令术，同样是中级神术。 尤莉：“fire storm——” 这是火焰风暴，是最有天赋的光明神术师才能施展的，高级神术。 所有学生们：？？？ 当狂暴而凶猛的火焰朝讲台上那个沉静端坐的青年侵袭而去时，来不及反应的学生们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的新教授。 救命！ 这是什么弑师现场吗！！ 卡厄斯教授！危！ 然而下一秒—— 淡金色的防护壁垒看似透明脆弱，却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凶猛的火焰，仿佛一只伸出利爪的猛兽在防护壁垒外龇牙咧嘴地扑腾，而原地不动的卡厄斯轻轻松松摁住了猛兽的脑袋。 于是猛兽变成小猫咪。 大火变成一簇小火苗，可怜巴巴地在卡厄斯的手心里熄灭了。 ……？ 尤莉和其他的学生们一样，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你在给我烤火吗？” 双手搭在扶手上的卡厄斯轻描淡写地向尤莉补刀。 尤莉：……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可偏偏眼前这人确实又有嚣张的资本，就算尤莉这一手大招在同龄人眼里已经很够看的了，但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小朋友的小打小闹。 学生们从卡厄斯和尤莉的双重震撼中回过神来，见卡厄斯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更是绷紧了头皮。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卡厄斯没有逐个点他们的名，而是做出了统一评价—— “你们的烟花放得不错。” 学生们：………… 伤害性极强！侮辱性极大！ 卡厄斯看着这群菜鸡学生，眉头紧皱，认真地思考着如何不伤及他们性命的小惩大诫。 之所以这次他没有生出“看不顺眼就全杀了的想法”，一是他没有对未成年动手的兴趣，二是他来之前接受了伊莱亚斯的请求。 入职之前，伊莱亚斯给了他一本厚厚的教师守则。 卡厄斯连一页都翻都没翻，只说： “只要我的课堂上不死人就行了吧？” 伊莱亚斯听完沉默了好半天： “课下也最好不要，另外，精神折磨也不建议……还希望您能答应我这点。” 因为这个，卡厄斯想了想，没有做出任何会引发学生家长投诉的暴力行径，而是抬起手指—— 施了一个异形术。 顿时，整个班都炸开了锅。 “你的头上长角了！！” “手！你的手怎么变成熊掌了！！！” “啊啊啊救命呀！我的舌头变成蛇的舌头了嘶嘶嘶——！” 站成一排的学生们从左到右的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这是非常常见的异形术，复原这个神术的方法就写在了教材的最后一章。 但卡厄斯并没有提醒他们。 在她左边的吉尔脸色难看，他无奈道： “希望我不要长出一条蜥蜴尾巴，我最怕蜥蜴了。” 尤莉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只怕蜥蜴，她还怕蛇怕老鼠怕一切不好看的生物。 她发誓，就算她待会儿脑袋上只是多了两根蟑螂须须，她也要扑上去和卡厄斯同归于尽！ 吉尔见状宽慰道： “没关系……如果你实在害怕，我们可以去找伊莱亚斯校长……啊啊啊啊！！？？” 安慰的话刚说到一半，吉尔就发现自己真长出了一条可怕的蜥蜴尾巴，他毛骨悚然，转头就想叫上尤莉一起去找校长求助。 结果定睛一看，他悲愤地想卡厄斯控诉—— “为什么莉莉娅的就是兔子耳朵！？？卡厄斯教授！您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哎？ 已经捏紧拳头准备随时找卡厄斯拼命的尤莉一顿。 在少女的头顶，两个雪白粉嫩的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配合她猝不及防的意外神色，看上去既可爱，又无害。 长出一只狼爪的尤娜羡慕地看着尤莉： “一定因为你是表现最好的，真好啊，我要也是一对兔子耳朵就好了。” 卡厄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似公平公正地对吉尔道： “我不偏心她，难道偏心只会一个最普通的侦测术的你吗？” 虽然很羡慕，但大家在见识过尤莉这远远超出其他人的神术天赋以后，没有一个人会对卡厄斯的偏心有意见。 毕竟神术师还是信奉实力为上的。 就连尤莉也以为卡厄斯对她的优待，是因为她确实比别人表现得好。 唯有卡厄斯知道—— 当那双惶惶不安又不肯求饶的委屈眼神望向他时，他从来不为任何人改变决定的意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那明明只是一个眼神。 却仿佛比任何神术都要强大，硬生生地阻止了他所有逗趣的念头，令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僵硬地停顿了一刻。 再落下时，本该使她长出一对蝙蝠耳朵的神术，令她的头顶立起了一对兔子耳朵。 不仅不可怕，不滑稽，还……挺可爱的？ 一堂神术课结束，卡厄斯从容走出教室，剩下一群学生们苦大仇深地翻书寻找恢复原样的神术。 “……卡厄斯大人。” 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尤莉叫住了他。 卡厄斯意料之中地驻足回头： “怎么？” 戴着兜帽遮住兔耳朵的尤莉气势汹汹，后槽牙都咬紧了。 “您为什么瞒着我！” “我从不隐瞒。”面对尤莉的质问，卡厄斯十分从容，“是你自己太过愚蠢，竟然真的觉得我会放弃对你的使用权，让你逃出我的视线。” 尤莉：“……晚上不给你做饭。” 去吃食堂的糊糊料理和碳烤孔雀吧！ 放完狠话的尤莉转身就要跑，宽大的兜帽被风吹掉，露出她头顶长长的兔子耳朵。 卡厄斯几乎没有多想，顺手就捏住了。 软绵绵的。 毛茸茸的。 ……有点好摸。 尤莉：！！！ 她扭头，不敢置信又极其委屈地瞪他： “您揪我耳朵！？” 堂堂一个神明！ 这和揪女生辫子的小学鸡有什么区别！！ 弄疼她也不是卡厄斯的本意，但卡厄斯并非是一个会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的人。 他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又捏了捏自己的杰作。 雪白的兔耳朵带着一点她的体温，摸上去的触感奇妙又温热。 “晚上我要吃番茄锅。” ……你吃屁。 恰好此时吉尔从教室里跟了出来，卡厄斯刚一听见脚步声，便松开了手。 他似乎也不愿意在学院里暴露和尤莉认识的事情。 “……莉莉娅？” 吉尔看着卡厄斯离开的背景，有些小心地问： “卡厄斯教授，没扣你的分吧？” ？ 尤莉：“他凭什么扣我的分！” 吉尔刚解开了异形术，惊魂未定：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这位教授的大名，但他的实力一定是顶级的，这样强大的神术师，一时兴起想扣学生几分谁会管呢？” 尤莉心想，她管不了别的，但就冲捏她耳朵这个仇，今天卡厄斯必定吃不上番茄锅！ 说到吃的，尤莉心念一转：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吉尔刚帮尤莉解除了异形术，闻言还以为是尤莉准备报答他，当即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那去食堂？” “不。”回到教室的尤莉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汉堡，“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尝尝我带来的午餐？” 吉尔刚想说食堂里面的食物更加丰富，不用自己带吃的，尤莉已经打开了她盛放食物的小盒子。 瞬间，炸鸡肉混合着沙拉酱的香味在四周弥漫开来，乍一看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两块白面白夹着肉和生菜，然而鼻尖萦绕的油炸香气却比那些加入无数珍贵调料浓汤还要香！ “这……这是什么？是你做的？”吉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汉堡。 果然！ 只要祭出汉堡，就等同于在种花家的兔子们面前祭出小笼包！ 别问，问就是dna动了！ “……那我得收回刚才的话。”吉尔咽了口口水，“我们不用去食堂了，我确信，食堂里面没有一道菜有你准备的这份食物更香……我真的能吃吗？” 尤莉笑脸盈盈，非常友善地示意他随便吃。 得到了允许，吉尔抓起汉堡就是狼吞虎咽，这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的鸡块浸出肉汁，混合着香甜的沙拉酱，以及爽口的番茄生菜，再辅以两块回嚼甘甜的松软面包。 吉尔觉得自己看见了神国的圣光。 好的，目前看来这个尤莉已经吃腻得再也不想吃的汉堡，已经服服帖帖地搞定了这位壮丁的胃。 尤莉是不可能给人吃白饭的，于是她耐心地等到吉尔满足地吃完了汉堡，还在回味之时，快刀斩乱麻地将他忽悠去了一处花圃。 “好了，挖吧。” 回过神来的吉尔：？ “这不是你答应我的，说这份午餐太好吃了，简直值一枚金币，我说不用你掏钱，帮我一个小忙就好了。” 尤莉无辜地眨眨眼。 “就是这个小忙，我想在学校里种一点食物自己吃，但是锄地太累了，你帮我把这片地整好就行，金币就不用啦！” 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不过就是想种地但懒得自己动手所以得找个工具人而已啦。 吉尔挠挠头，好像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好吧，举手之劳当然没关系，不过这里可是伊莱亚斯校长的花圃，你要不还是换个地方种吧。” “不换。”尤莉蹲下摸了摸土，“这里阳光好，土质也适合种小麦，校长已经同意了，你放心挖，出了事有我兜着。” 吉尔还是有些迟疑： “你确定要在学校里种田吗？不，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是学院里的那些女孩……就是那群以温妮公主为首的……说不定她们会找你麻烦哦。” 说起温妮公主，尤莉这总是记不住人名的脑子也有点印象。 游戏里总是不缺兢兢业业欺负女主角的恶毒女配的，死了一个公主尤莉娅，还有千千万万个尤莉娅！ 这位叫做温妮的公主，正是接棒尤莉娅的下一任恶毒女配。 她拉帮结派，组织贵族小团体，排斥作为私生女的女主角，为男配英雄救美提供了无数个绝妙时机，可谓恶毒女配劳模。 尤莉玩游戏的时候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气着她的并不是这位温妮公主，而是面对欺负只能嘤嘤嘤的游戏选项。 “让她来。” 尤莉将锄头塞给了吉尔。 “她要是敢来，我就让她尝尝社会主义的铁拳！” 在她面前，休想搞国外私立学校姐妹会霸凌学生那一套！ 不明觉厉的吉尔，冲尤莉比了一个大拇指。 种植小麦的过程花费不了太多时间，但将小麦磨成粉的过程却需要依靠石磨完成。 出身于骑士家族的吉尔显然不会眼看着淑女独自完成这样的工作，他很热情地替尤莉叫来了他的一些朋友，用学院食堂后厨的石磨磨好了一袋面粉。 “真奇怪。”吉尔的朋友里并非全是贵族，有农家出身的少年摸了摸雪白细腻的面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面粉。” 筛去麦皮麦胚之后的小麦粉，比这个时代最好的上等粉还要白，哪怕是宫廷使用的面粉，也没有眼前这一袋优质。 这是尤莉选育出来的优质品种，费了她不少时间，可以说相当接近现世的超市能买到的品质了。 尤莉并不吝啬给这些热心的少年们报酬： “如果你们愿意，待会儿还能尝尝用这些你们亲手磨出来的面粉做出来的食物。” 吉尔听了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因为吃了尤莉的汉堡，为了帮她的忙，那么出身骑士家族拥有封地的他，是绝不可能干这些农民才干的事情的。 要不是尤莉的指导，他甚至不知道整地需要如此仔细，磨粉和筛粉竟然这么累。 而看着眼前那一袋由他一簇一簇割下来，再一把一把磨成粉的面粉，吉尔惊讶地发现…… 这样的成就感，似乎比学会了一个高级神术还充实。 吉尔来了几分性质，舔了舔唇： “晚上还是吃今天中午的汉堡？” “当然不是。”尤莉看向后厨里丰富的猪肉库存，露出了干饭人的微笑，“汉堡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们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食！” * 下午五点，盖亚学院的课程基本结束。 从女生宿舍出来的卡厄斯刚好碰上了途径此处的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 “正好你来了。”卡厄斯神情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这人刚从女生宿舍里自信走出，“食堂在哪个方向？”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卡厄斯蹙眉： “你觉得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我的事情吗，伊莱亚斯。” 如非必要，伊莱亚斯也不想做出触怒卡厄斯的事情，但…… “或许您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男性应该是禁止入内的？” 卡厄斯嗤笑一声： “在神创造的世界，没有神不可去的地方。” “……” 伊莱亚斯很想知道尤莉这样一个正常人，是如何忍受如此不讲道理的神明的。 但这话他不可能说，他仍然带着和煦的微笑，跳过女生宿舍的话题，询问卡厄斯去食堂做什么。 “去吃饭。” 卡厄斯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冷漠表情。 “是尤莉娅公主亲自为您下厨吗？”伊莱亚斯修养很好，当做没听见卡厄斯话里的嫌弃，“我能够加入你们吗？” ？ 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 卡厄斯：“不行。” 伊莱亚斯继续当做没听见，反正行不行的主要还是看那位公主殿下的想法，他家的神说了不算。 然而刚一走近食堂，伊莱亚斯就察觉到食堂与往日的不同。 盖亚学院的食堂一向采取的是自助形式，预备了足量的食物任由学生们挑选，学院资金充足，历史上从未出现令学生吃不饱饭的事情。 然而伊莱亚斯看着乌泱泱围成一团的学生们—— “我出三枚金币！” “我出四枚！” “我出四枚金币加一枚蓝宝石戒指！” “可恶的茜拉！你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和我抢！” “哼，什么叫抢，这叫价高者得！今天这份小笼包我要定了！还有你，你喝的这个香香甜甜的东西，我再加一个金币，也给我准备一份！” 一群家世富裕的学生们完全不看其他的餐品，只围着尤莉面前的一张桌子。 餐桌上，除了最后一份小笼包之外，少女的面前堆满了一枚一枚的闪亮金币。 吉尔只知道小笼包真的好吃，但他完全没料到一袋面粉和几斤肉就换来这么多金币，他一边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一边十分麻木地清点着拍卖小笼包换来的这些金币。 而疯狂割了一波韭菜的尤莉已经填报了自己的肚子，正一边吸溜奶茶一边握着小锤子主持限量小笼包拍卖会。 听到那位叫茜拉的少女想要她手里的奶茶，尤莉微微蹙眉，做出为难神色： “啊，可是这个的价钱也不算便宜哦……” 茜拉财大气粗地挥手让仆人掏钱： “没问题，这是给温妮公主带的，温妮公主最喜欢甜食了，如果她喜欢，以后少不了你的金币。” 尤莉笑眼弯弯，拢了拢满桌的金币： “好的老板！老板阔气！今天没有抢到的老板们也不要担心，明天记得早点来！” 正当尤莉准备让吉尔去把她喝剩下的那一锅奶茶盛出来给茜拉带走，就见人群不知为何纷纷自动让开，卡厄斯脸色阴沉地走到了尤莉面前。 “我的番茄锅呢？” 尤莉一愣，她今天满脑子都是小笼包，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她灵机一动，马上扬起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商业微笑： “老板，点菜是另外的价钱哦。” 卡厄斯面无表情地张开手掌，手心向下，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巴掌大的金色圆环。 哗啦哗啦—— 金币落桌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穷人，但令他们震惊的是—— 从他掌心里落下的金币，仿佛没有尽头一样，迅速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将之前尤莉拍卖小笼包的那些钱盖了个严严实实。 尤莉从卡厄斯平淡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对番茄锅的执念。 “现在可以点菜了吗？” 第25章 有钱当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但卡厄斯直接拿金币在尤莉面前堆出了一座小山，这也是尤莉没有想到的。 “或许……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财不外露？” 尤莉诚恳说道。 卡厄斯拉开椅子，在尤莉的对面坐下。 “没有。” “……那您现在听过了。”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们认出了卡厄斯身上的银色教师徽章，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是哪个年级的教授，出手这样阔绰。 就尤莉面前的这些金币，都够一个小庄园一年的收入了。 “……我好像有印象，他是不是那位几天前让在场所有人当场跪下的那位神术师？” “一定是，这样的面容绝不会认错，原来他是新入职的教授吗？” “他是哪国的贵族？还是教廷的高层？” “说起来……谁知道让人下跪是个什么神术啊……” 这位来历神秘的教授引发了他们的诸多猜测，卡厄斯不仅没有为他们一一解答的意思，还很不客气地转头道： “你们很闲吗？” 过于年轻的黑发教授看上去并不像长辈，看上去年轻得看不出确切年龄。 但他眉眼冷峻，语调肃然，只是淡淡一瞥，就能让人生出一种打心底的畏惧和不自觉的顺从。 于是吃瓜群众们纷纷散去，只敢远远旁观。 尤莉叹了口气： “您突然丢给我这么多钱，多惹人眼球啊。” “不要？” 尤莉立马严肃地张开手臂，将那一桌子亮闪闪的金币牢牢抱进自己的怀里，真诚道： “看您说的，我也不是贪钱，主要是卡厄斯大人您给的东西，我不收多不好意思，多不给您面子？不过这么多我也不好带走，还是请您帮我收一下？” 卡厄斯没拆穿她那小小的财迷心思，袖子一拂就将金币全都收了起来。 他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 尤莉很理所当然地说： “当然是做生意呀！总要给自己赚一点生活费嘛，也不能总向您要零花钱对不对？” 话虽如此，但那边老鸽笼区建设所需要的资金，尤莉也没少从卡厄斯手里借。 她还理直气壮，借条画得龙飞凤舞，表示很快这笔钱就能加倍奉还。 那意气风发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写支票。 “所以别人来食堂吃饭，你来食堂赚钱？” 尤莉挺起腰板，十分自豪：“对啊，他们消费我赚钱，我比他们高贵！” 卡厄斯看着她这副“我劳动我自豪”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尤莉又问： “那您还要吃番茄锅吗？也不是不可以啦，这里的食堂虽然全是黑暗料理，但是食材还真的挺丰富的，你要吃我倒也可以现做……不过你真的不想吃吃皮薄馅厚，汁水香浓的小笼包吗？” 卡厄斯：“比番茄锅好吃？” 尤莉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称之为中华料理中，永远的神！”之一！ * 洛伦伊从伊莱亚斯的校长室走出来时，黛西正好气喘吁吁地赶来。 “……还好……赶上了……” 女孩脸颊绯红，笑容灿烂。 “听说您今天又来见校长，怎么没和我说呢？” 洛伦伊来是为了询问那天见到的黑发青年的事情的。 据伊莱亚斯校长所说，那位青年名叫卡厄斯，是他的远房亲戚，之前一直在某个边陲小国潜心侍奉光明神，研习光明神术，因此虽然拥有强大的神术，但并不为人所知。 尽管有伊莱亚斯校长做担保，但洛伦伊听完仍然心存疑虑。 别的不说…… 敢和黑暗神重名，这一点就已经相当离谱了。 “一些你不感兴趣的公事而已。”洛伦伊没和黛西过多解释，“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知道黛西目前是最有可能成为他未婚妻的人选，相比其他那些虚伪张扬的贵族女孩，他也的确对黛西这样善良单纯的女孩更有好感。 但两人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友善的程度，没能再进一步。 黛西拉住他的衣袖，胆怯而又鼓起勇气般看了看他：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洛伦伊愣了愣： “也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黛西扬起笑脸，语调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能不能抽出一点点的时间，和我一起吃个饭呢？” 洛伦伊事务缠身，刚要拒绝，就听黛西又说： “就在食堂吃就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可以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洛伦伊的修养便无法拒绝一位淑女的请求了。 两人并肩来到了食堂，路上遇见了不少黛西的熟人，都报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即便黛西对洛伦伊的好感是真心实意的，也在这样的视线中获得了虚荣心的小小膨胀。 直到他们走进食堂，那些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全数散开，转而集中到了后厨的方向—— “是那个叫莉莉娅的女孩又在下厨了吗？” “就是她！我看见她又和面了！” “不是说刚刚那十份卖完了就没有了吗！我可花了一枚金币呢！” “一枚金币？刚才他们出五枚金币都没买到！她今天要是还能再多做几份，我愿意花十枚金币！” 洛伦伊在盖亚学院也算是待了许多年，但从未见过大家对后厨这么关注。 一堆五颜六色的脑袋凑在后厨外的木门边上，恨不得能顺着香味儿把脑袋扔进去。 可其实小笼包能有什么香味呢？因此洛伦伊和黛西好奇地也凑过去闻了闻之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洛伦伊大人！” 前面有人认出他来，众人便殷勤地让出位置，使得洛伦伊和黛西排到了前面。 “您也来买小笼包？那我估计您抢不到了，后厨的桃瑞丝夫人说现在做的都不卖，是莉莉娅小姐给卡厄斯教授单独准备的。” 听到卡厄斯这个名字，原本不感兴趣的洛伦伊打起了精神。 “……给卡厄斯教授？”洛伦伊皱了皱眉，“莉莉娅小姐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是听说过洛伦伊搭讪失败这件事的吃瓜群众。 “就是……那天在回廊里，和卡厄斯教授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您……应该还记得吧？” 虽然这么问，但大家都知道洛伦伊肯定记得。 别说是他，任何一个见过那少女的人，都绝不可能轻易忘记她的容貌。 “嗯。” 洛伦伊不辨喜怒地应道，又问： “她和那位卡厄斯教授……是什么关系？” 黛西听了这句，手指微微收紧。 “没什么关系吧。” “那天应该是恰好都去见校长的？” “要是真的认识的话，卡厄斯教授就不用为了一份小笼包花那一座小山一样的金币了，是吧？” “一座小山？”黛西惊呼出声，“就为了一份食物？” “那可不是普通的一份食物。” 某位抢到了小笼包的不知名小国王子严肃道： “只要吃过那个，你就会发现，自己前十几年吃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食物！” 刚一说完，后厨那边就开锅了。 没有蒸小笼包专用的笼屉，尤莉只好用了一个烧水的锅蒸，因此每次只能蒸好二十个。 她将热腾腾出锅的小笼包放在深色瓷盘里，更衬得一个个小笼包看上去晶莹剔透。 尤莉知道有许多人在往后厨里张望，因此并没有特意去看，压根就不知道洛伦伊和黛西也在其中，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一个合格的前未婚夫就应该如同他死了一样。 “……看上去普普通通。”挑剔的美食家卡厄斯做出了点评。 尤莉递给他一个勺子和一个叉子——这里没人会用筷子，也没有这种东西。 她丝毫没被打击到，非常自信道： “那就希望您不要被自己打脸了。” 小小的面团外观看上去确实没有香味浓郁的菜肴吸引眼球，甚至在吃到嘴里之前，卡厄斯根本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然而当他戳破小笼包的外皮，喝到里面的汤汁，咬了一口鲜嫩喷香的肉馅之后—— 为什么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面团，能藏进如此浓郁丰富的香味？ 第一口还只是矜持地咬掉一半尝试，等第二口时，卡厄斯便直接一口一个，很快就将盘子里剩下的小笼包全都一扫而空。 他刚刚说什么？ 普普通通？ 不存在的，现在再来二十个他也能吃得下。 好歹也在卡厄斯身边待了一段日子了，就算他不会同别人一样疯狂彩虹屁吹她，尤莉也能从他的用餐速度和微表情分辨他的喜怒。 这个表现，显然是十分满意。 于是她托着腮，笑眼弯弯地对他道： “那些金币花得不算亏吧？” 卡厄斯瞥了她一眼。 虽然相对于他的宝库里的数量而言，给尤莉的那些金币不过是其中再小不过的一部分，但说那么多金币用来买一份食物不亏的这种话，也只有尤莉能说出口了。 黛西的视线越过后厨挡门，落在那个砂金发色的少女身上。 “莉莉娅？尤莉娅？”她念了一遍两个人的名字，对身边的洛伦伊道，“您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孩儿的名字和尤莉娅妹妹的名字特别像？” 洛伦伊回过神来，听见黛西将尤莉和他那位前未婚妻联系在一起，他露出了一些不满神色： “只是名字相似而已。” 不知为何，洛伦伊并不喜欢听到黛西将眼前这个少女和那个跋扈无礼的公主联系在一起。 她们很显然并非是同一个人，公主尤莉娅是绝不会为任何一个人下厨，做这种在她看来是卑贱佣人才做的事情。 但这个少女看上去却是一脸幸福的模样，她似乎并不认为下厨是一件低贱的事情，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柔软易折的手腕，上面沾了一些面粉，随着她的动作有一些沾到了脸上。 是很生动的美。 “……你们有事吗？” 正与卡厄斯说着话的尤莉看向带着黛西走入后厨的洛伦伊，警惕得连嗓音都变冷了。 洛伦伊也对自己贸然打扰的行径觉得意外。 但他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这一定是因为被卡厄斯吃掉的那盘小笼包看起来十分新奇的缘故。 “打扰了。”他的态度十分礼貌，“是莉莉娅伯德小姐对吧？又见面了，刚刚我们在外面听说这里正在出售一种叫做小笼包的食物，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购买一份的荣幸？” 说这话的时候，余下包好的一盘小笼包就在旁边，上锅蒸熟就可以吃了。 然而尤莉眨了眨眼： “你们没有。” 洛伦伊：？ “我们这个小笼包有个规矩，不卖给情侣，不好意思。” 黛西奇怪道：“有这样奇怪的规矩吗？可是刚刚我听他们说，只要出得起价格就……” “哦。”尤莉面不改色地回答，“是刚加上的规定。” 黛西：？？？ 她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但她没有证据。 “我们并不是情侣。”迟疑了片刻，洛伦伊如是说，“只是朋友而已。” 如果是平时，周围人拿他和黛西之间的未婚夫妻关系调侃，他并不会去特地否认。 但真要问起来，正式的回答的确是： 只是朋友。 黛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准未婚夫妻。 结果，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跟她撇清了关系？ ……为了一份小笼包？ 尤莉也震惊了。 兄弟，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你就算当场分手我也真的不打算赚你这点钱啊。 “那就新加一条规定。” 一直沉默不语的卡厄斯忽然开口，他顺手拿过尤莉没喝完的那半杯奶茶，非常自然地喝了一口，缓缓道： “金发银甲的骑士和胡桃发色的女孩不能买，听明白了吗？” 洛伦伊&黛西：…… 尤莉：…… 您直接念他们身份证号得了。 * 剩下那些包好的小笼包，尤莉留给了负责食堂工作的桃瑞丝夫人。 爱穿粉色裙子的胖夫人笑弯了眼，不仅接过了尤莉给的小笼包，还付给了她沉甸甸的一袋金币。 “没问题，莉莉娅小姐，您交给我们的方法都学会了，明天开始就会在食堂大量供应的，以后您还有什么新鲜的菜式，也可以向我们提供，我们会按照受欢迎的程度给您合理的报酬。” 拎着一袋子金币的尤莉一路蹦蹦跶跶地跟着卡厄斯往宿舍走。 “……就那么开心？” 卡厄斯疑惑地看着她。 “当然开心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赚了钱还不开心的吧？” 尤莉用夸张的口吻说完，又看向卡厄斯。 “您自己不是比我更喜欢钱吗？您看您那个宝库，那些金币、宝石堆成一座山，难道不是因为喜欢钱？” “不是。”卡厄斯坦然否认，“只是看着舒服而已。” ……？ 这有什么本质区别？？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到宿舍了，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吧。” “送？” 卡厄斯奇怪地看着她。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在送你。” 尤莉傻愣愣地看着女生宿舍的铁栅大门为他敞开，再傻愣愣地跟着他一路走了进去。 这里的女生宿舍分为东区与西区，东区是给王室贵族和有钱人住的，都是单人独栋的石屋，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门口还自带了一个小小的花园。 西区是一整栋三层小楼，就没有一人一间的待遇了，但环境也完全不差。 “愣着干什么？”卡厄斯推开了其中一间石屋的门，“这间才是你的宿舍。” 尤莉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道： “……您好像需要有人提醒你一下，这是女生宿舍。” “不用你说，伊莱已经说过了，但我告诉他，在神创造的世界里，没有神不可以去的地方。” “……不，女生宿舍和女厕所您是真的不方便去，会被当成变态的，真的。” 卡厄斯懒得和尤莉争辩，他拉着尤莉的手进入了那道门。 进去以后，尤莉才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这里竟然是他们在神殿里的房间。 这！他！妈！ 有！点！离！谱！吧！ “今天下午无聊的时候想到的。”卡厄斯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来回跑有点麻烦，有了这个神术阵之后稍微方便一点，这道门我设置了术式，只有我们两人能打开。” 那这还是个密码锁呗。 尤莉被卡厄斯这随心所欲创造新神术的能力惊得目瞪口呆，她走去后趴着窗户看了许久，确认这里真的是卡塔西斯的黑暗神殿，她才呆愣愣地转身问： “……您是不是有个别名，叫哆啦a梦？” 卡厄斯：？ “我的意思是。”尤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个世界上，只要您想，是不是就没有您创造不出来的神术？” 原以为会听到否定的回答，然而卡厄斯却轻描淡写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如果是需要强大神力驱动的神术，则需要更加强大的神格来支撑，比如像这样跨越时间与空间，将两个地域连接起来的神术，以光明神的神格，也就勉强吧。” 言下之意，比这还强大的神术他也能创造出来，如果不行，那就是光明神的神格太菜。 尤莉：……好家伙，bking竟在我身边！ 尤莉觉得，在这么下去，就算有一天卡厄斯对她说“想要月亮不想要我去给你炸下来”她都觉得这人没在开玩笑。 搞不好他还真能办到。 “尤莉娅公主？”名为艾比的少女看着突然出现在厨房里的尤莉，诧异之中带着点新奇，“您真的能从那道门回来呀？前几天奥利和我们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呢。” 尤莉麻木地答：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卡厄斯大人下一步准备造个门，一打开我们就能去月亮上面呢。” 艾比：？ 已经过了晚饭的饭点了，尤莉在厨房里点火开灶。 她不准备做什么大菜，只是想试试这新到手的铁锅是不是真的不沾，所以琢磨了一下，准备做一点牛奶糖这样的小零食。 正好回来一趟，尤莉把还在公爵府邸办公的乔托叫了过来。 也不过就是两天没见，乔托看上去人都瘦了一圈，虽然现在穿得整整齐齐，颇有一点领主的模样，但反而看上去憔悴得跟没吃过饱饭的小可怜一样。 “乔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尤莉一边将牛奶倒入锅内，一边十分不走心地关切道，“茉莉不是说教会了公爵府的厨子做我们的菜吗？你怎么还饿成这样？” 乔托眼神幽怨： “不是饭不好吃，是没时间吃。” 自从费力克斯领主下台，新任领主上位的消息公布之后，老鸽笼城区的居民们都燃起了极高的热情。 尤其尤莉临走之前，还草拟了一份新的土地法。 土地的所有权暂时仍归于领主，但绝大部分的收入都可以由农民自己保留，他们交给领主的只有非常合理的税金而已。 这个条令张贴出去之后，所有人的种田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听说领主要亲自带领神术师帮着大家种地，还有什么补助，农民们的热情简直都要冲到公爵府邸里，全都跟嗷嗷待哺的小鸡一样，天天追在乔托身后，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种新作物。 别说种田，光是按照尤莉的要求筛种子，就把他还有公爵府邸的仆人们累得半死了。 “真可怜。” 尤莉嘴上同情，但实际上内心仿佛一个压榨员工的老板，暗戳戳地指望着乔托再多干点活。 “梅宁根骑士不是也在帮你吗？” “并没有。”说起这个乔托就觉得自己更惨了，“梅宁根骑士说他必须得保护卡厄斯大人和您，所以也得一起去盖亚学院。” 咦？ “可是我没见到他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他，还以为你们是一起去的。” 乔托的眼神怨念得像是被父母抛弃独自在家的留守儿童。 于是良心发现的尤莉，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她在锅里加了水、淀粉、淡奶油、牛奶还有砂糖等材料，然后一边搅拌一边熬煮，等到熬煮成粘稠状之后，尤莉又让身为工具人的乔托用他的水系神术加快它的冷却凝固。 奶液凝固成坚硬的固体，尤莉将它切成方便含在口中的大小。 虽然看起来不算美观，被切割的有几块边角还有些锋利，但乔托拿了一块尝了尝，瞬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好好努力。”尤莉拍拍乔托的肩膀，仿佛一个给员工画饼的缺德老板，“等我下次回来，再给你带更多好吃的！” “嗯！” 尤莉看着拿了一半牛奶糖被忽悠走的乔托，眼神十分深沉。 曾经身为一个社畜加班狗的她，现在也成功一个欺负员工的缺德老板了。 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悲哀吧！ ——只不过转头就开开心心吃糖去了的尤莉，看上去完全没有一点悲哀的情绪。 “要吃吗要吃吗？” 换了睡衣的尤莉拿着做好的那袋牛奶糖，连蹦带跳地扑上了床。 “刚做的牛奶糖！” 尤莉扑上去的动作太快，床太柔软，要不是卡厄斯捞了一把，她差点整个人都被弹出去。 “……甜的？” “超甜！” 尤莉信誓旦旦，就差把“不甜不要钱”写在脸上，非常积极地从牛皮袋里掏了一颗切得奇奇怪怪的牛奶糖出来，放在手心，怼到了卡厄斯的眼皮底下，无声地催促他“快吃快吃别浪费我的劳动成果”。 卡厄斯瞥了眼她的傻样，没说话。 但下一秒，刚准备把手放低一点方便他取的尤莉，就忽然被卡厄斯抓住了手腕。 然后—— 他凑近了些，用舌头从尤莉的掌心里卷走了那颗小小的牛奶糖。 香醇甜腻的味道化在卡厄斯的口中。 柔软温热的触感停在尤莉的掌心。 好半天，尤莉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而卡厄斯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边缘稍有些锐利的糖割伤了他的唇角，浸出了一滴殷红的血。 他伸出拇指指腹擦掉唇角那一滴血，想着不能浪费，非常自然而熟练地将手指放在了尤莉的唇上。 今日饲喂，完毕。 这下，尤莉脑子里的小问号，渐渐变成了一个大问号。 “对了，给你提一个建议。” 突然想到什么的卡厄斯，用完全不像是提建议的语气说道： “我不反对你承包食堂，把你做的菜分给别人吃，但是——” “记得在门口贴一个告示，金发骑士和他的女人，禁止入内，明白吗？” 第26章 “……不管怎么说，贴告示还是有点太过了……” 笋都被您夺完了，给大熊猫留点吧。 “你在为他们说话？”卡厄斯微微蹙眉，抓住了一个奇妙的重点，“为那个金发骑士？还是为你那个姐姐？” 其实她的脑子里面压根就没在想洛伦伊和黛西的事情，就算现在卡厄斯说“干脆把他们全杀了”，尤莉大约也只会不怎么走心的劝一句“啊，这样不太好吧”。 尤莉舔了舔唇，属于血液的香甜味道在她口中化开。 她现在对于血液的渴求已经不那么疯狂，但她似乎小看了神明之血对她的影响，卡厄斯的血液与她的血液交融，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亲密关系。 信任，依赖，亲近。 尤莉不知道卡厄斯有没有这种感觉，但她看了看自己如此自然地扑进卡厄斯在的床上，并且没有丝毫扭捏之意的与他分享糖果，总觉得…… 难道她潜意识里，已经把卡厄斯当成好姐妹小闺蜜了吗？ 尤莉被自己的这个念头震惊了。 不是吧，这多少有点离谱吧。 赶紧将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子，尤莉麻溜地滚进了被窝里： “我没为任何人说话，我只是想好好地承包一个食堂，多从这些人傻钱多的学生们手里捞钱，再把这笔钱投入老鸽笼城区的建设，争取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产主义自由王国！” 卡厄斯：……？ “晚安卡厄斯大人！本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睡觉时间到了，您记得睡前刷牙否则半夜会有虫子钻你牙齿的哦。” 卡厄斯：…………？？ * 隔日，便是光明历所规定的神沐日，俗称周末。 周末的盖亚学院看上去闲适悠闲，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在早上做完例行的晨礼之后，便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 家世富裕的学生们通常会去学城里繁华的商业街闲逛，不管是最时兴的服饰珠宝，还是最古老的神术典籍，那里都一应俱全。 情意绵绵的恋人们通常会去风景优美的群星湖约会，遇上群星璀璨的晴朗夜晚，湖面会有妖精衔着湖中星光的倒影在湖面跳舞。 至于那些既没有钱，也没有恋人的可怜蛋，就只能在学院里待着勤学苦练了。 昆顿就是这其中之一。 他一如往常地在周末的一大清早进行了沐浴更衣，从东方拂晓到正午，他才结束了自己的祷告仪式，同时也感觉到自己体内信仰之力的提升。 他变强了，也变饿了。 于是他又一如往常动身前往拱桥另一头的食堂，准备买一份最便宜的燕麦粥填饱肚子。 然而刚一进食堂—— “……好香啊。” 昆顿每日只吃两顿饭，除了燕麦粥就是坚硬的黑面包，以前食堂里虽然也有那些贵族食用的珍馐佳肴，但他当看不见也就经过了。 可这一次却不同，炸物和肉香混合在一起，食物的香味笼罩着整个食堂，他几乎无处可逃。 唾液的急速分泌，使得他本能般的寻找那香味的来源。 【今日特供】 小笼包——5枚金币一份 汉堡——5枚金币一份 炸薯条——3枚金币一份 取餐的长桌前人山人海，昆顿压根看不着那些食物，但上面悬挂着的告示牌却写得十分显眼。 五枚金币！ 昆顿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神，五枚金币够付他五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够将他那家漏雨的茅草屋整修成一个漂亮宽敞的石屋。 而区区一份食物，竟然敢卖出这样的高价！ 昆顿呆滞地看着被那些贵族们派去争抢购买的仆人们，他们有的顺利抢到，有的无功而返，而那些没有抢到仆人们又很快被主人们打发去与那些有幸抢到的幸运儿竞价。 他亲眼看到一份五枚金币的汉堡，直接被炒到了十枚金币！ 食堂里抢到汉堡的学生们大快朵颐，感慨： “昨天的小笼包就已经够好吃的了，没想到今天新出的汉堡还要好吃！” “什么？谁说汉堡比小笼包好吃？？小笼包明明比汉堡好吃多了！” “那种白面包夹肉的普通食物怎么能和肉嫩多汁的小笼包相提并论！” “你这话说得光明神听了都要责怪你毫无品味！竟然把汉堡说成是普通食物，你恐怕都没抢到过吧！！” 学生们不仅为了抢夺食物争执起来，甚至形成了小笼包派和汉堡派，双方各执一词，吵得十分激烈。 “桃瑞丝夫人……” 身上只带了几个铜币的昆顿从这香味中找回理智，拉住刚好经过的后厨管理员。 “今天食堂还有燕麦粥吗？” 桃瑞丝夫人笑着看他： “当然有，亲爱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有了用莉莉娅小姐的配方制作出来的小笼包和汉堡，其余的食物都无人问津了。” 困窘的他咽了口口水： “我当然知道，可是……” “咦？你没看到那边的布告栏吗？”桃瑞丝夫人和蔼地拍拍他的肩，“你先别急着买粥，去莉莉娅小姐那边，和你一样的许多人都在那儿呢。” 莉莉娅小姐又是谁？ 一头雾水的昆顿被推着去了离后厨不远的群星湖一角。 群星湖两岸风景优美，花草繁茂，因此岸边从不缺赏景的师生。 ——除了这靠近食堂的一个角落。 这一片风景欠佳，没种什么观赏的花草，偶尔会被神术学的教授用来做教学用途。 这周昆顿刚刚在这里上过一节将花骨朵变成花，令藤蔓无限延伸用以防御的神术课程。 然而这一次来—— “莉莉娅小姐！已经用水泡过种子了！是把沉在盆底的种子留下对吧！” “莉莉娅小姐！玫瑰花已经都挪到花园去了！” “莉莉娅小姐！后厨说没有您要的炭，我们去药剂学教授的仓库偷……哦不是借了一些！” “莉莉娅小姐！您要的大锅我已经给您扛过来啦！” 原本零零散散种了玫瑰的空地上，土系神术师正操控着泥地翻滚，泥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将棕褐色的泥土里细微的杂草全都筛选出来。 而水系神术师们同样非常忙碌，他们将一旁群星湖中的水引入这边已经翻过的土地，却并不是简单的浇灌，而是将湖水分解成细小的水雾，配合土系神术师，达到泥土下层紧实，上层松散的结构。 等土系和水系神术师们完成了整地播种的任务之后，就是光明神术师尤莉的主场了。 昆顿看着那个穿着昂贵丝绸裙的少女挽起袖子，丝毫没有嫌弃裙子会被泥土弄脏的步入田中。 淡金色的光瞬间笼罩了那片播种完成的田地，少女神术师输出的力量稳定而磅礴，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能施展出来的。 绿色的作物在她的手下疯长。 无限的时间在她的掌中流逝。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才播种下去的种子就长成了比人还高的……油菜花？ “果然还是人多轻松！” 尤莉拍了拍自己手心沾上的土，望着这一大堆油菜花十分有成就感。 又被尤莉拉来帮忙的吉尔不解的看着这堆花： “你不是说要种吃的吗？这能吃吗？好吃吗？” 刚开始还对尤莉种菜行为十分震惊的他，现在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尤莉这次没种她的卷心菜胡萝卜土豆，他都觉得诧异。 “这个不是直接吃的，是用来榨油的。” 尤莉提着裙子，从田里跳了出来。 “榨油？”吉尔闻所未闻，“我只知道黄油是用牛奶做出来的，这个是什么油？” 当然是炒菜用的菜籽油啦。 尤莉没法和吉尔解释菜籽油，便催促着他再去帮自己捞一个风系神术师过来，好收割这么多的油菜籽。 “请问……” 昆顿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您是莉莉娅伯德小姐吗？” 尤莉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您也是过来帮忙的吗？方便告诉我一下您是什么属性的神术师吗？” “……是风系。” 尤莉微微睁大了眼，笑容更灿烂了。 这笑容要是让卡厄斯看了，一定可以精准解读出她“又找到一个工具人啦”的奸诈之意。 然而昆顿老实敦厚，左看右看也只是觉得——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那正好，我们这里正缺一个风系神术师帮忙呢。”尤莉一边给他带路，一边把口袋里昨天做的牛奶糖递给他，“桃瑞丝夫人和您说过吧？我需要神术师帮忙种田，作为回报，你们每天的食物都会由我这边单独为你们提供。” 使用神术是相当耗费体力的，吃不饱可干不了活。 作为一个穷学生，最大的开支除了学费以外，就是吃饭所要花费的钱了，如果能将这笔费用节省下来，那么他在盖亚学院的生活将轻松太多。 他对于种地没有什么排斥，之所以以前没有这么做，也只是因为没人给出合适的报酬而已。 昆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的莉莉娅小姐，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油菜花已经谢了，尤莉指着那些剩下的茎秆道： “听说你们风系神术师可以非常精细的操控风对吧？很简单，看见那上面黑色的种子了吗？用风将它们吹下来，并且不能掺杂杂草泥土就可以。” 虽然做好了大材小用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尤莉如此轻松地让他拿高级神术来收割，他也还是不免有些惊诧。 当然，心中惊讶的他，手里动作还是很快。 作为高年级里小有名气的风系神术师，他很完美地做到了尤莉的要求。 黑色的种子被风带动，在半空中完成了筛选，最后准确地落到了地面，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 剩下的只需要将这些菜籽拿去磨坊研磨成菜籽油就可以了。 有了这些菜籽油，尤莉想吃的各种炒菜就可以正式提上议程了，想到各种红烧肉糖醋排骨锅包肉等等菜式，尤莉就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胃开始蠕动起来。 确实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点，大家忙活了这么久也都饿了。 好在今天准备做的烤肉并不复杂，肉是提前腌制的，拿从神殿里带过来的铁签串起来，架在炭火上烤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是—— 烤肉实在是太香了。 顺着群星湖上的风，一路送到了那些小情侣的面前。 “……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这也太香了，光明神在上，这是我能想象最接近神国珍馐的味道！” 吉尔站在边上，把那些垂涎烤肉的家伙都拦了下来。 但仍有人远远对尤莉道： “这又是莉莉娅小姐研制的新菜品吗？” “莉莉娅小姐？谁是莉莉娅？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她？” “我知道！是那位拒绝了洛伦伊大人的小姐！” “不，明明是那位在食堂出售小笼包和汉堡的小姐！” “莉莉娅小姐！您的这个烤肉什么时候会在食堂推出呢？我家主人愿意出五十枚金币购买！” 为尤莉干活的这些平民神术师，全都为贵族的阔绰而震惊。 磨刀霍霍向韭菜的尤莉沉思半响： “也不用五十枚，我觉得……十枚就差不多了吧。”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尤莉笑眼弯弯地补充。 “但还是限量哦，到时欢迎竞拍。” 人群中顿时一阵哄闹声。 而这些没有吃过尤莉做的小笼包和汉堡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直到尤莉烤好那些肉递到他们面前时，还在迟疑着该不该动手。 ……值五十枚金币呢。 这哪里是在吃饭，这是在吃金子吧？ “放心吃吧。”尤莉对着这群尽管贫穷，但天赋过人的年轻神术师们道，“对他们来说要花五十枚金币，对你们免费。” 这个世道！ 竟然有如此善良的少女！ 这是什么样的美好品质！什么样的救世精神！ 顿时，这些学生们看向尤莉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圣母下凡。 而尤莉只是在想，这些贵族的钱为什么这么好赚。 这大概就是，劫韭菜济贫吧。 * “今天一天，都跑哪儿去了？” 刚出食堂就被拉近旁边小树林的尤莉吓得心惊肉跳。 从后面勾住她脖颈的青年，在体型上对她而言几乎是碾压，尤莉刚过160的个头，在目测185的卡厄斯面前跟个霍比特人似的，他轻轻一揽，尤莉小小的个子就能完全嵌进他的怀里。 卡厄斯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可是从后面勾住她的这只胳膊，力度却不轻不重，并不会将她勒疼。 “……去为好吃的做准备了呀。”尤莉嘿嘿一笑，晃了晃她手里的那一袋菜籽油，“之前我跟你说过炒菜的吧？有了锅还不行，一定要用菜籽油炒出来的才香……” “我对这个没兴趣。” 尤莉在心里发牢骚。 他对这个没兴趣，但端上桌的时候他比谁都吃得快。 “早上，你走得太早了，中午也是，外面的声音吵死了。” 小树林里光线昏暗，尤莉被卡厄斯从后面半抱半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出他话里的困倦和淡淡的烦躁。 尤莉猜测了一下，应该是她今天忙着食堂这边的事情，所以早上很早就出门，中午也没有如在神殿时一样按时睡午觉，所以一个人睡觉的卡厄斯，不可避免地又被信徒的祷告声吵得睡不着。 光明神在上—— 黑暗神在上—— 愚昧的信徒们，整日对着他的耳朵诉说各种各样的愿望。 “有这个时间恳求一个不存在的神明，不如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那愿望早就实现了。” 尤莉煞有其事地跟着附和：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一大早就去实现我的发财梦了。” 卡厄斯：“……” 卡厄斯：“……我没说你。” 因为没有睡好觉而生气的魔龙感觉上就像是一只闹脾气的小猫咪，这个画面浮现在尤莉的脑海中之后，她和卡厄斯说话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语调： “那要不要我现在就回去把油榨出来，然后炒几个菜？” 可惜她目前还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稻谷，要是能配一碗大米饭，那就更好了。 “明天再说吧。”卡厄斯松开尤莉，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去睡觉。” 啊，打哈欠的样子也很像小猫咪哎。 “真难得，要是以前你没睡个好觉，早就生气得要杀人了吧。” 神色困倦的青年眼中带了点生理性的雾气，月光映入他的眼中，将他平日里那些冷漠和压迫感涤荡一空，像是群星湖上会衔着星光倒影四处游荡的妖精，有种游离于人间的圣洁感。 然后下一秒，他就打破了这样的美颜滤镜。 “杀过了。” 周身围绕着圣洁感的青年淡淡地说。 “烦得厉害的时候刚好听见了几个人在诅咒我早点死，反正也睡不着，我就顺便全杀了。” 尤莉：“……” “哦，还有那个黑鸦区的新任领主，乔托似乎在和他商量打通两个城区的贸易通道，那人不太愿意，我也顺便杀了。” 尤莉：“…………” 卡厄斯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无情无欲的冷淡模样。 月光笼罩着他的柔顺长发，给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圣洁无垢的神性，但他吐露出的话语却是残酷的、无情的，与悲悯慈爱完全无关，仿佛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是他这位造物主的玩物。 “怎么这个表情？” 她只是觉得，刚刚有一瞬间觉得卡厄斯真是个大美人的自己，简直就是鬼迷心窍。 “没什么。”见过大风大浪的尤莉很快平静下来，镇定地答，“我只是觉得，我能活这么久，属实命大。” 卡厄斯有一些意外于她的答案，但很快他也赞同道： “你现在才知道吗？你能活到现在很不容易。” 她做过的那些事，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唯有她。 是个被特赦的例外。 卡厄斯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女孩，真是仁慈得有些过分。 但听在尤莉的耳中则恰恰相反，她觉得卡厄斯是在警告她，不要仗着他对她的优待就恃宠而骄。 要摆清老板和员工的身份。 “好的老板！”尤莉立马打起了精神，“我明白了！我一定会牢记您对我的好的！” 卡厄斯完全没察觉两人正在跨服聊天，欣慰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嗯。” “那么老板！我能不能跟你再申请一件事情？” “……不要叫我老板，说。” “就是那个……下一次您睡不醒想要杀人的时候……那个……能不能不要浪费您宝贵的神力……不如去风熄森林，或者什么别的地方，去杀一点魔兽之类的……？” 卡厄斯：？ 她是不是有点更得寸进尺了？？ “是这样的，您看您杀了那些人，人肉又不能吃，您要是去杀魔兽，杀完我们不仅能拿出去卖，还能自己吃，那些魔兽的肉可比普通的肉好吃多了……” 尤莉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得寸进尺。 她这是给老板出谋划策！给老板提供更好的美味！她是一个多么聪明能干的员工呀！ “神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卡厄斯望着少女只看得见食物的那双眼，说出了连他都不知道指向的话语。 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尤莉看着神色淡淡的神明，眼里写满了疑惑。 就在此时，小树林的深处，仿佛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响。 “是风声吗……” 尤莉奇怪地说了一句，那声音似乎又越来越大，像是女人在呼救，又像是男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伴随着灌木丛的枝叶摇晃，那声响有些不容忽视。 尤莉的脑子还没想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脚步就已经先脑子一步跨了出去，想去看个究竟。 “嗯……” 女人隐忍的声音从远处飘进了尤莉的耳朵，尤莉这下听清了，不仅听清了，她还从脸到耳朵到脖颈，轰地一下炸开，烧红成了一片尴尬滚烫的红。 身后，忽然有一双略带凉意的手挡住了她将要看清对面的一双眼。 “回去了。” 卡厄斯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却又像是暗含了一种她无法分辨的低哑。 “小女孩，这些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第27章 其实尤莉觉得，她知道的搞不好比这位魔龙大人还要多。 得益于现世发达的网络，男男女女之间的这种事，尤莉高中就在微博小姐姐们的科普下弄得明明白白的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是一回事，尤其是还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和卡厄斯一起现场观看。 尤莉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和父母一起看电视剧时突然跳出了吻戏床戏，既想立马找个地缝往里钻，又试图想当做无事发生地糊弄过去。 “……嗯，回去回去。”尤莉努力摆出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冷静模样，拉着卡厄斯掉头就走，“也没、没什么好看的嘛，这都没动静了，那男的不行啊。” 卡厄斯：…… 尤莉：…… ……对不起，芭比梦想豪宅已经在抠了。 “你好像，见识不少？”头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尤莉真有种自己看美剧中途被父母撞见，然后恰好是男女主滚床单画面的窘迫感，连忙否认：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我这只不过是……听说的。” 慌乱之余，尤莉还抓住了一个漏洞反击。 “您才是！不是说男女之分在您眼中没有区别吗？怎么现在又不让我看了？” 老双标狗了！ 卡厄斯神色如常： “我是我，你是你，男女之分便是我造出来的，对我而言当然没有任何区别，不让你看是因为你还没到了解这些事情的年龄，这是神的对你的格外恩赐，记得心怀感恩的接受。” ……你放屁！ 于是当晚回去之后，尤莉便在两人宽阔的大床中间，拿枕头堆了一个分界线。 她理直气壮道： “这是您说的，我现在也不是能和男人同床共枕的年纪，还是这样比较合适对吧？” 尤莉看见卡厄斯要张嘴，都能猜到他肯定是想说“不要把神与普通男人相提并论”，她立马补充： “只要您还有男性特征您就是男人！神又不是第三性别！除非您现在变成大胸小姐姐我就信您不是普通男人！” 卡厄斯：…… “你话太多了。” 忍无可忍的卡厄斯随手抄起一个枕头摁住了尤莉的嘴，穿着宽松睡衣的尤莉悻悻抱住枕头，好像打定主意要与他保持一点警惕的距离。 卡厄斯觉得她的行为傻得有点可爱。 他如果真的想对她做今晚小树林里那个男人对那个女人做的事情，她就算跑到光明神殿的最深处藏着，他也能把整个神殿炸平找出她。 多此一举的警惕。 但卡厄斯也并没有再吓唬她，只要她和他的距离不远，那么也能达到一样的作用，甚至保持距离对两个人来说都挺好，比如尤莉不会再抱怨每天被他压到头发，他的头发也不会被小女孩当马草一样在睡梦中咀嚼。 就这么离远一点，也挺好的。 ……然后卡厄斯半夜就莫名其妙醒了。 啧。 他转头看了一眼在床的另一端安然入睡的尤莉，没心没肺的小女孩睡得很香，醒着的时候时常带着一脸傻笑就算了，睡着的也还能笑得出来。 到底梦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自己睡不着的卡厄斯面无表情地伸手向睡得正香的尤莉，碍事的枕头被他挪走，他很自然地又如往常一样将尤莉捞到怀里，像抱住了一个软绵绵的人形玩偶。 ……好像这样就能睡着了。 这样的习惯对于卡厄斯而言是极其不正常的。 他从混沌中而来，独自诞生了无法计数的岁月，那段历史中甚至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逐渐成熟，划分出光明与黑暗的世界，开辟出神国与凡间的领域。 为了打发时间，他创造出了光明神与黑暗神，这是他最用心的两个作品，其余的神明只获得了他的零星力量，神格在两位主神面前弱得不堪一击。 神国曾经喧闹繁荣过。 但那喧闹从来与他无关，那些由他亲手创造出的神明与圣灵，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绝不会违背他的任何心意。 人类向往的神国，对他而言是千年万年都不会变化的一潭死水。 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跟一只八爪鱼一样贴着他，还又把他的头发放进嘴里啃的少女就像一颗石头，打破了神明的宁静。 快要入睡的卡厄斯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这个特殊的存在，是否太过危险？ 要不然还是杀了更好？ 想到这里，困意又席卷上卡厄斯的脑海，他打了个哈欠，想从尤莉嘴里把头发抢回来，但扯了几次也没扯动。 ……算了，以后再说吧。 尤莉完全不知道自己睡个觉的功夫，脑袋就在喜怒无常的神明手底下走过一遭了。 她醒来的时候卡厄斯不知所踪，看时间他应该是睡饱了，至于去了哪里，这就不是尤莉关心的问题啦。 艾比给她送早餐来时，尤莉正在写一份食谱，制作炒菜需要的材料都已经凑齐了，她只需要把食谱写下来，还有一些具体操作细节交代清楚，就可以躺着割韭菜了。 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中餐，尤莉将食谱分成中餐和西餐，争取覆盖更多的富二代，割更多的韭菜！ 这么一想，尤莉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玩一个大型实景经营小游戏，还是那种开了外挂起步资金就不限量的那种。 尤莉拿着食谱去见食堂负责人桃瑞丝夫人时，她正在翻看前两日食堂的账本。 见了尤莉，她胖胖的圆脸上笑得尖牙不见眼。 “莉莉娅小姐来了？今天是又带来了新的食谱吗？” 桃瑞丝夫人之所以这么配合尤莉，一开始主要还是因为伊莱亚斯和她打过招呼的缘故。 听说这位名叫莉莉娅伯德的女孩并非出身贵族，但在神术上天赋过人，她原本以为校长是偏爱成绩好的学生才允许她在学校里这么胡闹。 可尤莉制作的食物迅速获得了学生们的追捧，在食堂后方经营的农田还自给自足，顺便帮助贫穷学生节省了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下，桃瑞丝夫人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便彻底改观了。 “没错。”尤莉将炒菜的食谱交给她，“制作这种炒菜的锅，需要特别定制，我这边有专门的渠道，价格也写好了，制作方法只需要按照食谱来操作就行。” 桃瑞丝夫人心说那就简单了，结果翻开食谱一看： “盐……少许？八角……少许？怎么……全都是少许？” 上次那个小笼包他们都是亲眼看着尤莉制作的，所有并没有这种困惑。 现在拿到了正经手写的食谱，反而一头雾水。 这食谱写了和没写有什么区别啊！ 尤莉高深莫测道： “您不懂，我们中餐的精髓就在这个少许上！” 桃瑞丝夫人恍然大悟……个屁。 她立马抓着尤莉进了后厨，让她给后厨的几位厨子演示一下什么叫少许。 没想到这一演示，很快动静又越来越大。 炒菜和小笼包还有汉堡不同，首先菜籽油一下锅，那浓烈油香便轰然炸开，正好桃瑞丝夫人也是个风系神术师，虽然天赋普通，但是做一个人形抽油烟机是完全足够的。 香味一散开，这还得了，原本就五感敏锐的神术师们纷纷被食堂所飘来的神秘味道所吸引，明明大家都是家境富裕挥金如土的有钱人，但面对这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食物，大家也只有一起扒拉窗户扒拉门眼巴巴看着的份。 尤莉正准备自己一个人开心的吃一点独食，找找家的感觉，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对面落座。 “……您怎么来了？” 是狗吗？ 这一定是闻着味道来的吧？？ 神出鬼没的卡厄斯非常自然地自己拿了一个盘子和一副刀叉，又非常自然地品尝了一下刚出锅的新菜。 尤莉很清晰的看到卡厄斯的眉毛动了动。 这是他心情愉悦的象征。 “啧。”但卡厄斯一开口就是老傲娇了，“这个肉，太甜了。” 她做的就是甜口的！ 不懂了吧土老帽！ “好的卡厄斯大人，既然甜了那您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再吃，这份交给我就好，我不挑食——” 尤莉说着就要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扒拉，被卡厄斯摁住了。 “但，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将就一下的魔龙大人很快将两盘菜都吃了大半，两人甚至为最后一块红烧肉而大打出手。 尤莉咬牙切齿：“不是太甜吗？这您还抢？” 卡厄斯想了想： “抢来的更好吃。” ？？？ 外面围观的学生看着被卡厄斯吃掉的最后一口，馋得口水都要留了下来。 但他们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这位神秘的教授拥有一掷千金的超能力，哗啦啦一座小山一样的金币砸下去，现在全学院的师生都知道新来的这位卡厄斯教授出手阔绰。 据说还有着比肩伊莱亚斯校长的神术力量。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黛西的耳中，她和尤莉差了一岁，她在高等部的二年级，没什么见到卡厄斯的机会。 除了每到周二时的那一节神术课。 在尤莉看来，神术课有点类似于体育课，因为是需要大家实战训练的，时常有个不小心就会炸掉教室，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院中庭上课，不同年级的学生们时常会碰到一起。 更巧的是，今天二年级的神术课教授因故不能来，所以卡厄斯得顺便带着两个班上课。 对他而言，带一个班的废物，和带两个班的废物区别不大，他没吭声，对方就默认他同意了，末了还到处跟人说“卡厄斯教授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嘛”。 这一日的天气晴朗，中庭里的紫藤萝沉甸甸地从架子上垂下来。 黑发的青年特立独行地身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黑袍，缓缓踩着一地的紫藤萝花瓣穿过中庭。 在光明神的信徒看来，黑色是不详的，邪恶的，但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位卡厄斯教授的穿着打扮生出一丝质疑。 就好像质疑他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刻在他们的基因里一样。 “……是卡厄斯教授……” 黛西周围有女孩小声念叨着教授的名字。 “他那双眼真好看啊，像阳光映进极北的冰里，蓝得让人心醉。” “米雅，你可是已经和子爵订婚的人了，还敢打教授的主意？” “订婚？要我说，若卡厄斯教授愿意看我一眼，我愿意将我那愚蠢的未婚夫卖给随便什么人，立刻！马上就办！” “哎对了，你们觉得卡厄斯教授和洛伦伊骑士长比起来，谁更出色一些？” “论家世，当然是洛伦伊骑士长更优秀，可别的……”那闲聊的贵族少女瞥了一眼黛西，笑了笑，“当然啦，在黛西小姐的眼中，肯定谁都比不上洛伦伊骑士长，对吧？” 百无聊赖的贵族少女们在这所培养顶级神术师的学院里，向来是抱团聚集的。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私生女比平民还要低上一级，可偏偏这位私生女是整个大陆最大的法里斯兰帝国的公主，还要与至高无上的光明神殿里的骑士长订婚，因此大家既瞧不起黛西，又没办法明着将她赶出她们的圈子。 除了一个人—— “她也配惦记洛伦伊大人？” 身穿深紫色绸裙的少女被这群尖酸刻薄的贵族少女簇拥，显然是这群女孩里的头头。 她身材饱满，裙子的胸口开得极低，脸上写满了目中无人的倨傲，好像连看一眼黛西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要不是尤莉娅一时大意，怎么会让你这种卑劣的私生女登堂入室，你也配被称为‘小姐’？” 啊。 不远处刚和学生们一起来中庭准备上课的尤莉，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越是高级的神术师，五感都要比普通人强一些，因此尤莉很容易就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了那位带着标配恶毒女配表情的女孩正对着小白花女主黛西颐指气使。 小白花女主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就有一位某国小王子站出来为她说话： “温妮，光明神在上，您也是一国公主，吾神怎么能允许您对一位柔弱的女孩说出这样残酷的话呢？” 温妮？ 听到熟悉的名字，尤莉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位接棒公主尤莉娅的下一位恶毒女配工具人。 穿得像颗紫葡萄的恶毒女配瞪大了眼： “哥哥！到底谁是你亲妹妹啊！！” 眼看这两人要吵起来，黛西拉了拉那位小王子的胳膊。 “算了……温妮公主，说得也没错。” 她似乎想要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以示自己的坚强，但仍然难掩内心的脆弱失落。 “我的确是私生女，我也配不上洛伦伊大人……” 那小王子长了一张温厚老实的备胎脸，话也说得很备胎： “谁说的！像你这样善良纯真的女孩，比那些王室贵族的女孩要高贵多了！洛伦伊要是因你的身份而瞧不上你，那是他配不上你！” “哥哥——！” 气得发狂的温妮公主暴躁地扔出了自己手里的折扇，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黛西的头上。 “你是不是故意的！勾引洛伦伊大人不说，还勾引我哥哥！你这个卑劣的、肮脏的私生女……” 被砸了脑袋的黛西仿佛一只被狂风吹倒的娇花，顺顺当当地就跌进那小王子的怀里。 备胎小王子哪里看得了自己的女神挨打，气得想要推搡自己的亲妹妹。 谁料刚一伸出手，就被一个曳光弹打偏了手。 “是谁！” 围观众人和当事人加起来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尤莉的身上。 尤莉也一脸懵逼。 啊…… 这…… 她就是下意识的…… 要是其他情况就算了，这哥哥要为了黛西对自己妹妹动手，尤莉就确实有点看不下去了。 没想到她低估了自己如今施展神术的便利，她都没有吟唱咒语，一个基础神术曳光弹已经甩了出去，打得小王子手背生疼。 “你是谁！”显然，那位小王子只对他女神温厚老实，对旁人依然天然带着王族的傲慢，“竟然敢公然对一位王子使用神术攻击，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将你的行为视为对阿尔瓦王国的冒犯。” ……好家伙，还挺会给人戴帽子的。 尤莉还没开口，那砸人的暴躁公主倒是比她更生气： “你竟然为了那个肮脏的私生女要对我动手！？我要回去告诉父亲！你死定了阿瑟！！” 名为阿瑟的小王子闻言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不想在女神面前认怂。 “你回去告状吧！就、就算告状！我也不能让你再肆意欺负黛西小姐！！！还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大胆……” 尤莉被这白痴小王子吵得头疼，忍不出提高声音： “吵什么吵！” 两人被她吼得一愣。 就连一旁准备动手捏爆那小王子脑袋的卡厄斯，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然而凶完之后的下一秒，尤莉又微微一笑，非常礼貌道： “就这么一点事，今天我们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我们尊敬的卡厄斯教授——” 尤莉伸手一指，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一旁神情冷淡的黑袍青年身上。 “——为了上他的课！”尤莉笑脸盈盈，非常自然地退到卡厄斯身后，煞有其事地道，“再吵下去，这节课都要结束了，对不对卡厄斯教授？” 垂眸看她的卡厄斯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没有拆穿。 他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道：“害怕还出这个头？” 尤莉嘿嘿一笑：“不害怕，有您在我会怂吗？作为您的信徒那不必可能给您丢人！” 不得不说，尤莉这个彩虹屁吹得很有技术，至少卡厄斯听得很顺耳。 “你确实不用怂，以你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你碾死他跟碾死蚂蚁差不多。” 卡厄斯并不明白这种她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躲在他身后，他发现这个被他赋予了强大力量的少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拥有比旁人强大得多的实力。 算了，就当是小女孩的撒娇好了。 他看向刚刚对尤莉出言不逊的小王子，但只看了一眼，他就将视线转而落在了被小王子护在身后的女孩身上。 是尤莉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经过了漫长岁月的神明，即便是没有可以聆听对方的心声，也能轻易看出女孩拙劣的戏码。 她用柔弱掩饰着自己的野心，将他人作为自己杀人的刀刃。 若是手段高明，他或许还会高看几眼，但如此拙劣的计谋，蠢笨得令他心生不悦。 更何况在他耳边还传来女孩的祈祷声—— 【我恳求光明神的庇佑，恳求阿瑟王子这一次能够管束一下他那言辞伤人的妹妹，还有那位莉莉娅小姐，虽然她与我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我仍十分担心她的出现从后将洛伦伊大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夺走……】 卡厄斯刚要抬手，就听尤莉紧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您您您您干什么！” 她死死揪住他的衣角，眼睛惊恐地瞪得老大。 “别告诉我您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您自己的学生动手！” 卡厄斯很冷静地回答她：“当然不，我和伊莱亚斯有过约定，不会在上课时间杀人。” 尤莉松了一口气。 “但我也只答应了他，不会杀人。” ……这听上去更可怕了好不好！！！ 尤莉的脑子里闪过了白痴小王子被卡厄斯剁手跺脚的画面，吓得一哆嗦： “为什么要杀人！不用杀人！您可是教授！您可以，扣光他的学分！罚他跑圈！不给他期末考试通过！杀人……杀人多没有新意啊！！” 听了尤莉的话，卡厄斯也觉得有些道理。 “你说得没错。” 如果弄断这些小朋友的胳膊腿，伊莱亚斯那个家伙一定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死人。 可就这么放过，卡厄斯并不是光明神那种会仁慈宽恕的神明，用尤莉的话来说，他这种属于混乱中立阵营，并随着他的心情可以随时跳至混乱邪恶。 “再吵就滚出我的课。” 飓风从卡厄斯手中掀起，没有伤及其他人，只击中了那位愚蠢的小王子，使得他毫无形象地在众人面前狼狈地滚出老远。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顶着满头草屑的小王子被笑得涨红了脸。 黛西小脸惨白，却没有第一时间扶起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阿瑟王子，而是看向了眼神冷淡的卡厄斯——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有着仿佛不将任何王公贵族放入眼中的倨傲冷淡。 就如万物生灵，在他眼前，皆为蝼蚁。 * 表面上，卡厄斯冷静地处理了这场骚动，然而当天夜里，他就带着尤莉驶入黑夜，不知道在哪家的宫殿顶上降落。 “到了。” 卡厄斯将怀里的尤莉放了下来。 四周黑咕隆咚的，尤莉什么也看不清，但直觉告诉她这里应该不是什么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卡厄斯没直接回答她，而是拉着她一路进了灯火通明的宫殿。 守卫宫殿的士兵们和卡厄斯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对方往往连他们俩的长相都没看清楚，就被神术击倒在地。 重重防御的堡垒对于卡厄斯而言，脆弱得像一张纸。 “来拿属于你的东西。” 卡厄斯拉着尤莉在宫殿里跟在自己家一样转了一大圈，最终终于找到了国库的所在。 然后他直接将国库的实心铁门整个炸开。 尤莉：…… 都转了这么一大圈，尤莉还能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吗？ 这是法里斯兰的玫瑰宫。 也就是说，卡厄斯刚刚把她家炸了。 作为整个大陆最强盛的国家，法里斯兰的国库相当充盈，然而卡厄斯却一眼都没看那些黄金珠宝，而是直接步入了国库深处。 城中的守卫举着火把将这里团团包围，卡厄斯却丝毫不慌，径直取下了封存在国库深处的一个黄金王冠。 那是他曾经在梦中，见到尤莉戴过的王冠。 也是黛西梦寐以求，却始终无法光明正大戴上的，法里斯兰帝国公主的象征。 而此刻，卡厄斯将王冠取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戴在了尤莉的头顶。 “戴好了。” 他语调平淡，还仔细地给她扶正。 “要是被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抢走了属于你的东西，就杀了你。” 尤莉沉默了。 ……虽然王冠很好看，但不知为何，内心反而变得好沉重了呢。 第28章 尤莉觉得卡厄斯真的搞不好有什么宅男人设。 这人爱睡觉，干饭第一名，能在黑暗神殿里一宅就是好几百年，时不时还爱玩这种换装打扮小游戏。 除了长得好，其他特点越看越像宅男了啊。 “……怎么？”卡厄斯看着她满脸复杂的表情，“不喜欢？” 这话听上去很霸道总裁。 然而正常的霸总应该是“不喜欢再给你买一车”，但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大概是“你不喜欢也得喜欢敢弄坏三秒之内鲨了你”。 ……她哪敢说不。 “喜欢是喜欢。” 她摸了摸头顶沉甸甸的黄金王冠，这顶公主冠冕以黄金为主体，大颗的红宝石、蓝宝石和祖母绿就有二十多枚，镶嵌装饰的珍珠和钻石更是多达两千多颗。 公主尤莉娅在十六岁的生日宴会上，正是戴着这顶王冠风光加冕。 可惜漂亮是漂亮，就是有一点。 好重啊。 “您要是喜欢看我戴，那您趁现在多看两眼。”尤莉垮着一张小脸，看上去完全没有臭美的心情，“我脆弱的脖子最多只能再撑十分钟，要是待会儿逃命，我一分钟都撑不了。” 城中的士兵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无数士兵和数十位神术师一起将这里团团包围。 毕竟是帝国国库，防御等级还是很高的。 “有黑暗信徒入侵国库——” “是高级奥术师，全员警戒！” “通知光明神殿！通知光明骑士团！迅速支援！” 卡厄斯一身漆黑长袍，乍一看确实像是黑暗信徒的打扮。 周遭包围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显然，卡厄斯这样的法外狂徒完全没有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世间万物皆是他所创造，黄金和宝石是他埋在矿石里的，人类开采矿石制作成工艺品也是他的默许。 世间的一切财富都只能算是他借给人类使用，本质上还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现在不过是来拿走本就是自己创造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来阻止他，而如果他们非要阻止—— “等等等等——！” 尤莉惊恐地打断了卡厄斯的施法。 “大哥大哥，算了算了，没必要全杀了吧？” 准备大开杀戒的大魔王反而一脸奇怪： “外面的神术师已经设下了必死的神术阵法，是他们先动的手。” ……虽然但是。 按照常规思路，你突然冲到人家家里拆家，换谁谁不会动手啊。 尤莉不好和卡厄斯这种随心所欲的大魔王讲道理，她只能像哄小猫咪一样顺毛捋捋。 “你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杀人多耗费体力啊，有这点力气，留着回去睡觉有什么不好？” 卡厄斯看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体力很够，杀了这些人也够。” 尤莉拿出奉承上司的敷衍劲：“是是是，够够够，您超棒的……但是我不行啊，我菜鸡啊，我现在就超级困的，不信待会儿回去我立马给您表演一个三秒入睡？” 卡厄斯：“……” 无情冷漠的神明眼里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你怎么这么没用”，但他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将眼前轻飘飘的少女举着胳膊抛起来的同时，金光笼罩了两人。 下一秒，漆黑的魔龙带着背上的公主冲破坚硬的国库石墙，粉碎半空中众多高级神术师构筑的强大神术阵。 龙吟声划破无边夜色，无数士兵、神术师在火把的映照下，清清楚楚地见证了这一震撼的场景。 而半夜被叫醒的国王奥斯汀披着外袍站在露台上，遥遥凝望着那骑在龙背上的少女身影。 那会是……他的女儿吗？ * 法里斯兰帝国失窃的事情，隔日便传遍了整个盖亚学院。 “……什么都没偷，只拿走了公主尤莉娅的王冠？” 以温妮公主为首的那群贵族少女们，一大早就在食堂餐厅里聊起了这个热门事件。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魔龙现世了。” 有消息灵通的女孩认真吃瓜。 “那传说中的魔龙身躯庞大，张开的龙翼能覆盖学院最古老的树的树冠，他的爪牙比任何精钢都要锋利，能刺穿最坚硬的重甲，据说只要与他那双鎏金竖瞳对视一眼，连灵魂都会被俘获。” 一桌的其他女孩们纷纷露出惊恐神色。 “这真是太可怕了。” “愿吾神庇佑他虔诚的信徒免遭此劫。” “可既然那魔龙这样可怕，他都敢入侵光明神的领域了，为何只带走了……一顶王冠？” 这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这就要说到昨晚和那位魔龙一同出现在法里斯兰的人了，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和魔龙一同闯入玫瑰宫的还有一位少女，虽然没人真正看清那少女是谁，但也有人说，那少女很像是不久前被送往卡塔西斯献祭的，公主尤莉娅。” 听到这里，女孩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捏着扇子轻摇的温妮公主冷哼一声： “要是尤莉娅倒还好了，光拿一顶王冠算什么？风光回来把那个抢走她王位的贱人撵走才好！” 温妮与公主尤莉娅虽然不算是朋友，但也在各自的加冕礼上见过几面。 比起黛西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温妮这样血脉正统的王室公主，肯定更喜欢看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是同样血脉正统的人。 而被温妮辱骂的黛西，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将那群女孩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能这样说话……”黛西的朋友们忍不住为她抱怨。 “就是，黛西小姐，您别心里去，她们都是在嫉妒您，嫉妒您是法里斯兰国王的女儿，嫉妒您即将与洛伦伊骑士长订婚，别看那个温妮公主趾高气昂，其实她就是喜欢洛伦伊骑士长所以才看您不顺眼呢。” “人又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出身，黛西小姐就算是私生女，可也比她们这些所谓的正统出身的公主要善良多了。” “您对我们这些平民也一视同仁，从不歧视，要我说您的灵魂可比那冠冕还要闪耀，您千万不要为那顶丢失的王冠难过。” 沉默了一早上的黛西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们。” 话虽如此，她藏在餐桌下的拳头却缓缓捏紧。 那些安慰她的言语都未能入耳，黛西远远看着温妮公主等人所在的方向，明明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可她们仿佛带着闪闪发光的耀眼光环，那光芒越是强烈，越是能照得她仿佛像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哪怕她得到了国王的宠爱，得到了这些平民的吹捧，可她永远也不能和她的妹妹尤莉娅一样，融入那个光芒四射的圈子。 只因为她是个私生子吗？ 可她和公主尤莉娅明明是同一个父亲，只不过她的母亲只是普通的洗衣女工，而她的母亲是另一个国家的公主，所以她也只能延续这样悲惨的命运吗？ ……不。 她绝不甘心。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还以为她被吓坏了，仍在安慰她： “……您不必害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洛伦伊大人必定不会放着不管，教廷一定会妥善解决的。” 黛西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笑意，柔柔道： “嗯，不管那魔龙多么残暴嗜血，我相信洛伦伊大人都会保护我的。” 一旁的温妮公主听了直翻白眼，她担心自己再多看那小碧池一眼，自己都能气得吃不下饭。 她一低头，皱起了眉： “我的三明治呢？刚刚还有那么大一块的三明治呢？” “啊？”坐在她旁边的少女慌忙咽下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口三明治，像是生怕被抢食，“不是您刚刚……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吃完了吗？” “有吗？” 温妮半信半疑地放下餐叉。 同桌的其他女孩还在讨论魔龙与公主尤莉娅的传闻，而温妮却皱眉看向自己对面那桌的一男一女。 被众人议论了一早上的魔龙本龙和公主本主，正在十分悠闲地享受香喷喷的早餐。 尤莉：“咸豆腐脑真好吃，我还能再吃一碗！” 卡厄斯：“？收回你的这句话，分明是甜的更好吃。” 尤莉：“？？？邪教！咸豆腐脑才是正统！您才该收回这句话，否则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做甜的啦！” 卡厄斯：“你说了不算。” 咸党与甜党开始了势均力敌的嘴炮大战，温妮看着那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觉得她和自己印象中的某个人相似，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算了。 现在温妮就记得这人昨天帮了她的忙，而且，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不过做饭的手艺还行，两样加起来，足矣令这位高贵的公主稍稍愿意低下自己的头，主动让仆人去给那少女传话。 “打扰了，莉莉娅伯德小姐。” 温妮的仆人走在尤莉这一桌旁，容貌清秀的仆人彬彬有礼道： “阿瓦尔王国的温妮公主希望邀请您与她同席，不知道伯德小姐是否愿意赏脸？” 话虽如此，但这位仆人深信没有人会拒绝温妮公主的邀请。 整个大陆最为强盛的国家之中，除了法里斯兰帝国以外，就数阿瓦尔王国最为繁荣，无论是财富还是神术师的数量，都不逊色与法里斯兰帝国。 温妮公主作为唯一的公主，平日里上赶着结交她的人不计其数，像这样主动结交一个平民，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然而这位令温妮公主另眼相待的少女，却露出了有些困扰的表情。 “啊，好麻烦，不必了吧。” 尤莉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交朋友的，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拉拢那些贫穷但优秀的神术师，好找个机会全都打包去帮忙建设老鸽笼城区，哪里有空去应付这些贵族公主？ 更何况，温妮公主那一伙人怎么看都像是会被打脸的炮灰女配啊！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那仆人明显一愣。 “……您，确定？” 尤莉吸溜吸溜喝光了最后一口豆腐脑，琢磨着这种物廉价美还好吃的素食，很适合加入老鸽笼城区那些餐厅的菜谱里。 她想的事情对了，面对这仆人也就带了点敷衍。 “确定确定，回去你就这么转告你们公主吧。” 那仆人一脸复杂地回去，将尤莉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温妮。 尤莉刚要和卡厄斯一起离开食堂，一抬头就见温妮公主正用一种十分震惊地目光盯着她看。 艹！ 这眼神有点危险啊！ 这不就是传说中霸总那种“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眼神吗！！ 按照剧本，温妮公主马上就该叫住她，然后趾高气昂地走到她面前说“很好，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我记住你了”。 ……尤莉被自己脑补得头皮发麻，连忙拉着卡厄斯走人。 好在温妮公主对卡厄斯的教授身份有所忌惮，没有当着卡厄斯的面找她麻烦。 不过逮着一个尤莉落单的间隙，温妮公主就带着一帮人将尤莉堵在了前往教室的路上。 “——区区一个平民，竟然敢拒绝温妮公主的邀请！？” 温妮的狗腿甲双手环臂，发出了标准的炮灰女配发言。 “温妮公主愿意让你加入我们，是你身为平民的荣耀！你难道以为温妮公主和那个黛西一样，是经常与平民打交道的人吗？你可是温妮公主第一个邀请的平民，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 狗腿乙同样义愤填膺，语气仿佛在斥责一个辜负了白富美的凤凰男。 而凤凰男……哦不是，满脸无辜的尤莉表示，这群小姑娘真的是来骂人的吗？就这？就这？？？ 不过尤莉很清楚的知道，这群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凡她们真的心黑，黛西也不至于全须全尾的在学院里四处沾花惹草。 所以尤莉只是用哄骗中二病小女孩的语气敷衍： “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温妮公主如此高贵典雅，光芒万丈，我区区一个平民，怎么能和如此优雅高贵的公主走在一起呢？这不是让美丽的温妮公主为我蒙羞吗？我必不可能这么做！” 等着教训尤莉的狗腿们：……？ 为什么这人的彩虹屁吹得比她们还流利？？？ 原本怒气冲冲、觉得被人拂了面子的温妮也是一愣。 昂头注视她的少女（在她看来）满脸真诚地凝望着她，那双澄澈眼眸比最昂贵的海蓝宝石还要通透，拥有无双美貌的少女就用这样的一双眼，如此真挚地夸赞着她，毫不掩饰地表达她对自己的仰慕。 不得不说，温妮公主被夸得非常舒坦。 来自漂亮同姓的夸赞，有时比一百个男人的吹捧还要令人受用。 “……哼，看在你如此崇敬我的份上，我可以饶恕你之前对我的无礼。” 尤莉：？啊这就哄好了？？ “但是！今天你要是不交出上次你在食堂做的那个棕色饮料，休想这么随随便便地走人！” 尤莉：…………？ 被这群人带到食堂，甚至还贴心的围上了围腰，尤莉才反应过来。 ——结果你就是馋奶茶了吧！！！！ 尤莉眼神复杂地看着搬了个椅子在厨房监工的温妮公主，她仿佛怕被人拆穿自己的真实目的，欲盖弥彰地对尤莉凶巴巴补充： “看什么？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那个什么饮料，这只是……你为你的无礼，应当对我做出的合理赎罪而已！” ……她为什么总是被一群老傲娇围绕呢？ 尤莉叹了口气，认命地让桃瑞丝夫人给自己准备材料，转头又对温妮公主露出一个资本主义割韭菜的微笑： “当然，能用这么一点小东西取悦温妮公主，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制作奶茶的材料昂贵，需要用到珍贵的东方茶叶，和砂糖等等原料，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贫穷的普通人……” 背靠拥有整个大陆最大宝库的魔龙、并且昨日刚刚获得一顶价值连城公主冠冕的尤莉，煞有其事地哭穷。 人傻钱多的温妮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大手一挥，让仆人送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里面有五十枚金币，足够了吧？” 尤莉扬起一个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一杯的话，是够的。” 温妮和其他人都瞪大了眼。 ——你抢钱呢？？ 温妮这五十个金币，原本是用来请在场其他女孩一起喝的，谁知道到了尤莉这里，竟然只够一杯！ “啊，因为新研制出来的奶茶里面，还会加入芋泥、布丁等等材料……如果公主们觉得过于昂贵，我也是可以少加一些的。” 这些锦衣玉食的公主们，哪里听得了便宜这种话？ 哪怕是出生在小国的公主，也是用一个整个国家的力量供养起来的贵族，长这么大就没人告诉过她们需要节俭。 “不用！” 其他人也纷纷咬牙让仆人付钱。 “哼，五十枚金币只是对于你们这些平民来说贵而已，对于我们来说可不算什么！” “就是！” 沉甸甸的金币在尤莉面前堆积，作为一名社畜，尤莉一向信奉有钱就是爹，更何况金主爸爸们如此慷慨，尤莉也没有拒绝送上门的金币的道理。 于是她挽起袖子，熟门熟路地开始准备奶茶。 芋泥用的芋头是尤莉最近在食堂后面的试验田里培育的新品种，最近她发现，想要让作物的生长速度加快，不一定非要等种下去以后再注入光明神术的力量，对种子注入力量也可以。 这些被她精心选育出来的优质芋头，再注入神术力量，只要种在合适的土壤里，只需要一周时间就可以收获。 尤莉从刚刚摘下来的芋头里选了几个模样好看的，先放在锅里闷煮，取出来后再去皮碾压，同时加入之前准备好的红枣、白糖，碾压成泥之后分装入一个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 最后一步，倒入热腾腾的奶茶和布丁冻，插入几根尤莉让铁匠们定制的铁制吸管，这杯奶茶就算制作完成了。 这些贵族公主们从未进过厨房，就连仆人们也没有见识过这样新奇复杂的饮料，尤莉加入的原料在这个时代都并非廉价易见的寻常货色，这些原料和尤莉的复杂手法配合在一起，好像这五十枚金币花得也不太亏了。 奶茶上桌，没人点评尤莉的奶茶味道，只听到一片吸溜吸溜的声音。 等到那杯奶茶见了底，温妮公主才呆呆地眨眨眼： “真好喝，这个叫什么？” 尤莉想了想：“应该算是芋泥啵啵奶茶？” ？ 啵啵是什么奇怪的发音？ 不过这不重要，好喝就行。 五十个金币虽然不便宜，但温妮作为一国公主，不至于喝不起，于是她收起手中折扇，十分满意地挑起尤莉小巧的下颌，赞赏道： “这个什么啵啵奶茶做得不错，作为对你的赏赐，我允许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与我们共享贵族的荣光与庇护，不必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尤莉：……这位公主的剧本是不是拿得有点问题？ 她刚想告诉温妮“不必了，我只是想割你的韭菜而已”，下一秒尤莉就在脑海之中听到了卡厄斯的声音。 【你在哪里？】 【有人说你被人架走了？】 【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是被比你弱的学生带走的，否则你就死定了】 【在哪儿，快说】 您好，您的网友魔龙卡厄斯向您发来了夺命连环扣。 尤莉刚在脑中回答了一个【食堂】，就见一阵疾风掠过耳畔—— 哦。 来得不是卡厄斯。 “尤……莉莉娅小姐！您没事吧！！” 一个沉稳的女声在尤莉耳边响起，这声音并不耳熟，但这称呼她的口吻和语气，却让尤莉无端联想到了神殿里那位正直可靠的亡灵骑士。 “十分抱歉，我来迟了！您就是被这群人绑架走的吗！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您的！” 被可靠大姐姐扣住后脑的尤莉，猝不及防地埋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位置。 差点窒息的尤莉勉强睁开眼，从大姐姐怀抱里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了红发少女坚毅可靠的双眸，她看向尤莉的目光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我您猜对了”。 尤莉：…………？不是吧不是吧？？？ 这个身高？ 这个语气？？ 这是不是有点像神殿里那位高大威猛的亡灵骑士？ ……所以继女装大佬之后，他们神殿原来还潜藏着男装大佬吗？？？ “莉莉。” 紧随亡灵骑士身后而来的卡厄斯站在不远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过来。” 他向尤莉伸出了一只手。 尤莉恋恋不舍地从大姐姐软绵绵的胸脯里离开，又被卡厄斯一把摁进了他的怀抱。 青年的怀抱带着点好闻的奇异香味，宽阔而又沉稳，像是一道可以抵御所有风暴不安的堡垒。 然而此时的尤莉被他摁在怀中，感受着青年坚实有力的心跳与肌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不是啊！ 这么看来！ 那她不就是神殿里除了乔托以外胸最平的人了吗？？？？ 第29章 大约是高大威猛可靠骑士突然变成大胸红发大姐姐的冲击实在太大，尤莉好半天才从两次埋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难怪。 难怪她以前故意夸亡灵骑士人美心善田螺姑娘她从来不生气，而乔托抱着他大腿夸他威猛可靠就被踹老远。 结果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 卡厄斯把埋在自己怀里丧眉耷眼的尤莉捞出来，皱着眉端详。 “别告诉我，这些人还能欺负你？” 尤莉不甘心的嘴噘得老高，就差把“我也想要大胸”写在脸上了。 “没，我没被欺负……可你怎么不告诉我亡灵骑士是小姐姐啊。” 卡厄斯抬手把她在自己怀里蹭乱的碎发抚平。 “这有什么告诉你的必要吗？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个骑士就行了。”卡厄斯神情淡淡，仿佛在他眼里男女之别的确毫无意义，“如果不是因为她想要跟过来保护你，她自己也宁愿保持骷髅的姿态。” 话虽如此…… 可是明明有这么好的身材怎么能一直当个骷髅架子呢！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梅宁……” 尤莉刚想要喊出梅宁根骑士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应该声名在外，不能就这么随便喊出口。 “梅露。”卡厄斯回忆了一下，“好像原名是叫这个，随你喜欢，怎么叫她都可以。” 尤莉震惊。 不是吧！人家可是你麾下的最强战士呢！连本名是啥你都记不住的吗！！ 不过眼看梅宁根骑士一脸严肃，下一秒似乎就准备把保护这些贵族小姐的仆人们一拳打得稀巴烂，尤莉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出声阻止： “梅露小姐！！！” 红发少女的拳头一顿。 “你误会了！我没事的！真的真的！” 身高一米八的红发少女高大得令人畏惧，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男式制服，外披盖亚学院的学生白袍，瑰丽的红色发丝修得稍短，衬得她小麦色的皮肤充满了健康活力的气息。 而身形娇小的尤莉抱着她的手臂，就跟一个轻飘飘的小挂件一样，红发少女一抬胳膊就能轻轻松松将她举起。 “也不算是她们把我绑来的，虽然一开始是有点强迫……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和解了，对不对！” 红发少女凌冽的目光唰地落在领头的温妮公主身上。 温妮公主哪里见过这样高大又强势的女性，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高傲的公主又不愿意示弱，仗着自己的仆人也是一位高级神术师，并且此时正举着一把冰锥法杖指着那红发少女，她强做镇定地道： “你又是谁？我和莉莉娅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就算我们没和解那也不关……” 红发少女伸手主动迎上指着她的那根冰锥法杖，然后手指稍稍用力—— 咔嚓。 她徒手捏碎了高级神术师的法杖。 “……没错，是和解了，你、你还有事吗？”温妮公主咽了口口水，语速飞快，“我、我们走，莉莉娅，下次我再找你算……找你聊聊，走了。” 感受到本能威胁的贵族少女们纷纷落荒而逃。 “让您受到惊吓了。” 红发少女一脸歉意地望着尤莉。 尤莉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试探着小声问：“是……梅宁根骑士吗？” “是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女微微一笑，“在这里，您也可以叫我的本名，梅露。” 食堂人多口杂，梅露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 原来她之所以这段时间突然消失，连乔托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是因为想要从亡灵骷髅重获人形，需要在灵长液中浸泡一段时间，让骨架上重新生长出一副肉体。 尤莉在药剂学的课程上听到过这种药剂，虽然效果卓绝，但一是不容易获得，二是过程痛苦。 想到梅露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好自己，才自愿经历这个过程的，尤莉感动得眼泪哗哗。 “梅露小姐你人好好哦，以前我夸你人美心善其实是我想故意气你的，对不起，但是我现在夸你人美心善是真心的哦，你真的好好哦。” 尤莉满脸感动，同时还掺杂着一点羡慕地偷偷埋进大姐姐的胸膛。 呜啊，这软得有点离谱吧呜呜。 “不过你拥有真实的肉体了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以后我们吃饭的时候你也可以一起来吃啦，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有吗有吗？可以点菜的，今天就做！” 梅露被她抱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通红得不知所措： “……唔……那个番茄锅可以吗……” 尤莉还想再贴贴，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以啊可以啊！最近我还发现那个狂暴魔牛的口感和肥牛差不多，番茄锅就是要配肥牛……哎呀！” 死死扒拉着梅露的尤莉冷不丁地被人揪住衣领，从大姐姐的胸脯前被薅了下来。 “抱够了吗？” 卡厄斯凉飕飕的声音从尤莉背后传来。 尤莉小声bb：“没有，我还可以一直抱。” 卡厄斯：？ 他就差把“女同竟在我身边”写在脸上了。 “解释一下。”卡厄斯一手拎着尤莉，一手拎着桌上的空杯子，“这是什么？” 尤莉老老实实答： “芋泥啵啵奶茶。” ……啵什么东西？ 卡厄斯的表情一贯冷淡，此时看上去更凉得像块冰。 “为什么我没喝过？” 尤莉被他拎得难受，没好气地扑腾着答： “您一天八杯奶盖奶茶，我再给您往里面加料，您早就撑死了。” 卡厄斯冷哼一声，把尤莉放了下来，临松手前还捏了捏她薄薄的后颈皮，像是某种猛兽对猎物的小小警告。 “我没有那么弱。” 说完他仿佛还以为尤莉是在担心自己，因此语调又放缓了些。 “不用担心我，我一定比你晚死。” ？ 这说的是人话？？ 好家伙，尤莉听完这话当场就想对着他那张脸欧拉欧拉打一套拳了。 好在身为一个合格的社畜，首要准则就是不管老板有多傻逼，都必须要保持一个良好的打工人心态。 因此忍辱负重的尤莉咽下了这口气，默默地去厨房那剩下的材料给梅露准备了一杯奶茶……顺便偷偷喝了一口给卡厄斯准备的那一杯。 ……哼！ 喝她的口水去吧！ 这就是惹厨师生气的下场！！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卡厄斯没说话。 他托着腮，一边用被尤莉先喝过一口的吸管喝奶茶，一边看着小女孩暗自窃喜的表情。 ……她开心什么呢？ 只是不嫌弃她而已，就这么值得她开心吗？ * 法里斯兰国库里的冠冕失窃一事，并没有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翻篇。 光明神殿和黑暗神殿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彼此立场虽然天然对立，但因为黑暗教皇和信徒们一直独占卡塔西斯这片土地，没有试图侵犯其他光明神领域的图谋，因此双方也算是多年互不打扰。 但这一次魔龙突然毫无预兆踏入法里斯兰的国土，光明正大地炸了国库，掠夺了属于王室的贵重冠冕。 光与暗的微妙平衡，被就此打破。 首先是光明神殿这边，向黑暗教皇所在的宗教裁判所提出了抗议，被黑暗教皇提拔上来的黑暗祭司第一反应就是推脱三连： 不知道，没听说，有这事？ 而代表光明神殿进行谈判的光明祭司，也拿出了证据，当晚除了玫瑰宫的士兵，还有许多城镇市民都亲眼目睹了魔龙的身影。 在伊莱亚斯的牵线下，光明神殿与黑暗神殿之间的谈判在极东学城进行。 极东学城不牵扯政治势力，是个绝佳的谈判场所，但很显然，大家都在相互甩锅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谈出什么结果的。 双方不欢而散，光明祭司与洛伦伊看着黑暗信徒们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凝重。 “不能再拖了。”洛伦伊肃然道，“神眷仪式应该重新启动，如果魔龙真的苏醒，那么我们需要更多抵御黑暗神殿的力量。” 光明祭司却显然更加保守： “按照神谕，神眷仪式五年举行一次，去年才刚刚进行过一次……” “您也知道，去年我们选出来了什么人。” 光明祭司哑口无言。 因为去年的神眷仪式上天赋第一的，正是由于渎神而被驱逐出光明神领域的公主尤莉娅。 “……好吧。”光明祭司无奈妥协，“回去以后，我会与教皇商议此事。” 而黑暗教皇这边也为此事发愁。 他几乎可以确信，莫名其妙闯入人家国库偷王冠这种事，那位法外狂徒大魔王真的干得出来。 虽然名义上，魔龙支配着他手下的所有信徒，但黑暗教皇清楚，这不过是他们仗着握有魔龙的把柄，狐假虎威的假象。 那位神明做事只凭自己喜好，喜怒无常，任何离谱的事情都做得出，不管什么敌人他都敢招惹，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人是绝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的。 正因如此，黑暗教皇更不可能承认他们的黑暗神主动侵犯了光明神的领域，真要是打起来，那位根本不怕死的神要是突发奇想帮着光明信徒那边对付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还没有血族始祖阿德拉的消息吗？” 黑暗教皇不悦地质问心腹。 “消息……是有的……只是……那位血族始祖之前就是因为被魔龙大人重伤，才逃往极东学城，据说不久前才靠自己找到了一位神眷程度尚可的血奴，他似乎知道了与魔龙大人有关的秘密，并且对于我们没有事先知会他这一点……非常不满。” 听到“秘密”这个字眼，黑暗教皇尤为警醒。 “他知道什么了吗？” “似乎是知道了。” “那他……” 轰隆—— 夜色中的云层炸响，闪电映出半跪俯首的男人面容，终于看清他是谁的黑暗教皇骇然惊呼，连连后退—— “阿德拉！你——” 身披黑袍的信徒幻化成为捉摸不住的血雾，象征死亡的血腥味浓烈地将他包围。 “别担心……”青年的嗓音危险而迷人，“只是借用一点你们保管的力量而已，作为普通的人类，你们所持有的是你们本不该持有的东西吧……” 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只不过是虚弱的幻影，黑暗教皇戈登找回一些理智。 “……你拿不走，这力量不属于我们，自然也不属于你。” 血族始祖低低地笑了几声。 “但至少，我可以拿走你已经获得的这部分……” 话音刚落，血雾化作狰狞可怕的恶魔面孔，实体化的锋利獠牙刺入血肉，黑暗教皇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力量在不断流逝…… 凭借血液为媒介，黑暗教皇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获得的力量，轻易地被阿德拉吞噬。 这就是血族始祖的可怕能力。 ……可他之前明明就被魔龙所重伤！ 黑暗教皇还没想明白原因，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了。 阿德拉的血雾幻影无法持续太长时间，完成了它的任务之后，血雾乘着夜风，回到了位于极东学城中某个隐匿在深巷中的小公寓。 门被人吱嘎推开。 “阿德拉先生？”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戴着兜帽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胡桃色的发尾，“你睡了吗？为什么不点灯呢？” 话音刚落，屋内的烛火次第点燃。 躺在床上的红眸青年脸上带着病人一样的苍白，他冲进来的人招手。 “我可爱的黛西，过来一点，让我看看你。” 俊美的青年语调温柔，仿佛情人呢喃。 黛西脸颊微微发烫。 “我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倒是您……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还是如此苍白呢？” 阿德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担忧的少女。 被卡厄斯重伤之后的他一路逃亡至极东学城，他本想进入神术师扎堆的盖亚学院寻找合适的血奴，然而那该死的伊莱亚斯用自身的力量铸成保卫学院的防护罩，他没法靠近。 还好，命运女神眷顾了他，为他送来了一个竟然拥有非常可观的神眷程度的少女。 她或许是真的心地善良，也或许另有图谋，总之她将自己收留在了这个隐蔽的公寓之中，每周会来见他一面。 “当然是因为担忧你的安全。”阿德拉温柔轻抚少女的面庞，“学院的那些女孩，还在为难你吗？” 黛西并不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脆弱的笑容。 “真残忍，要是我能恢复力量，就可以回报你照顾我的恩情了。” 听到这句话，黛西的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眼前这人是危险的血族，是不被光明神殿容许的黑暗生物，而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纯洁的光明圣女，她本不该和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可是…… 她还未完全得到洛伦伊大人的心。 只差一步就能到手的公主冠冕被人盗走。 在学院里，她不仅不如那些出身优越的贵族小姐，甚至连那个叫莉莉娅的卑贱平民，都越过她，抢先获得了温妮公主的青睐和教授的偏爱。 甚至，据说她还拥有出类拔萃的神术天赋…… 在公主尤莉娅被送往卡塔西斯献祭那日起，她原以为自己获得了神明的眷顾，命运即将迎来转机。 可走了一个尤莉娅，又来了一个莉莉娅！ 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在拖拽着她，一步一步陷入一个未知的深渊。 黛西望着阿德拉，轻声问： “可怜的阿德拉大人，要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 烛火一闪。 阿德拉看向黛西的视线幽深了几分。 好像……这个少女的血液飘散出了一丝腐烂的灵魂味道。 但也只是一瞬，眼前的少女依然拥有浓厚的神眷者气息，是不可多得的宝贵食物。 阿德拉没有多想，如每周那样，贪婪地享受着自己的晚餐，可是越是摄入血液，他的灵魂深处越是渴望着别的什么味道。 ……是那个小骗子的味道。 那个有着阳光一样砂金发色的小美人，是真真正正的、神明的宠儿，在她那瓷白的肌肤底下，涌动着无限的神力，只要尝过一口，就绝对无法戒掉。 忽然，阿德拉仿佛在她的血液中嗅到了什么。 “……是她。” 黛西的手腕被咬得生疼，獠牙骤然拔出，她疼得蹙眉。 “什么？” “你见过一个叫莉莉娅的女孩吗？” 黛西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阿德拉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听、听过……她也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阿德拉猛地掐住她的下颌，深红的瞳孔如同浸血。 “女孩啊，带着我的幻影，回到神圣的盖亚学院，为我指引那名为莉莉娅的少女所在的方向，等到我重获力量之时，你会得到你应得的回报。” * 伊莱亚斯校长的办公室。 尤莉在此处进行最后的检查。 “血族的特征已经基本消失，差不多算是完全复原了。”带着单片眼镜的校长微微笑着，“看来我们的神明这段时间，非常克制。” 尤莉觉得校长这个说法很不正确： “应该夸的是我才对吧，我才是克制了自己的本能，没有和那些真正的血族一样胡乱吸血，这很不容易的好吗。” 尤其是卡厄斯的血香喷喷的，当尤莉刚刚被转化成血族之时，卡厄斯在她眼里就像是绝赞牛油火锅，她隔着八百米都能闻见那股香味儿。 伊莱亚斯却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临走的时候，他又提醒尤莉： “即便你如今算是痊愈，但作为曾经的血族，血族始祖对你仍然有着一定的影响，要时刻小心。” 说起那位血族始祖，尤莉只能回想起上一次他被卡厄斯揍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无法真心实意地提高警惕心。 尤莉轻轻阖上校长室的大门，准备回去带梅露参观一下盖亚学院。 谁料刚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一捧玫瑰花。 “嘶——” 锋利的花刺刺破了尤莉下颌的一块皮，伤口浸出一丝血。 “对、对不起——！”抱着花的陌生女孩慌忙道歉，“莉莉娅小姐您没事吧？真对不起，我只是想带点玫瑰回去装点我的花圃，没想到花抱得太多没注意到您从里面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那伤口不算深，尤莉没放在心上，随手施了一个治愈术。 “没关系。” 她笑了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身便走了。 回去以后的尤莉没有忘记把伊莱亚斯的嘱咐告诉卡厄斯，然而如她意料之中的那样，卡厄斯听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种不知道在什么阴沟里苟延残喘的人，为什么需要警惕？” 狂还是大佬狂。 尤莉本来还在想，按照正常的游戏剧情，女主黛西是会捡到受伤的血族始祖，然后用自己的血挽救垂死的阿德拉，从而展开血族线的攻略路线。 这样看来，阿德拉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然而看着卡厄斯这稳得一批的神情，尤莉那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点警惕性，此刻又被他无限拉低。 ……算了，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呢。 尤莉安心地往卡厄斯的身边蹭蹭。 “怎么？”正准备躺下睡觉的卡厄斯瞥了她一眼，“又想求我办什么事？” 尤莉无辜眨眼：“没有啊，我是这么功利的人吗？” “呵。”卡厄斯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和我的骑士贴在一起。” 老实说。 的确如此。 “这……也不冲突嘛。” 尤莉仿佛一个胸怀宽广的海王。 “梅露小姐人美心善，抱起来软绵绵，谁会不喜欢大胸……咳，谁会不喜欢她呢？至于您，虽然我也十分仰慕您，但我知道，神明不容亵渎，我也是在努力克制我亲近您的想法呀。” 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本事，明明是一戳即破的假话，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让人甘之如饴的毒药。 卡厄斯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若按照那些教皇祭司的标准，你已经渎神无数次……也不差这一两回。” 他刚准备熄灭房间中的烛火，忽然视线一晃，落在了尤莉的下颌上。 “……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 尤莉摸了摸那个地方，奇怪地咦了一声： “被花不小心刺到的而已……还没好吗？我明明用了治愈术啊。” 卡厄斯淡漠的眉头微微蹙起，刚想要触摸，就见尤莉已经飞快地滑进了被窝里，喊着好困好困快熄灯。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也会累的吗？” 被窝里的尤莉躺得舒舒服服，只露出一双眼： “累的，毕竟我吃和睡都很认真啊。” 卡厄斯：…… 风吹灭头顶的水晶吊灯。 宽敞的房间归于夜色。 卡厄斯一向睡得比尤莉要迟，且他睡得很浅，因此晚上有什么动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发生了。 “……莉莉。”卡厄斯平静地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你在做什么？” 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上一次出现，正是那个阿德拉将尤莉转化成血族之时。 而现在…… 借着月光，卡厄斯瞥见了尤莉脖颈上那一道浅浅的伤口，此时那道伤口处长出了数条红色的丝线，仿佛有血液顺着那赤红丝线，一直延伸到窗外。 是阿德拉。 卡厄斯的胸腔中涌动起无名暴戾，那怒火几乎具现化成切实的力量，在一瞬间顺着牵引着尤莉的血线，传达到了阿德拉的所在。 “……那位创世神，竟然无时无刻都和那小女孩在一起吗？” 阿德拉惊惧之余，却也不敢就此收手。 既然已经被那位神明发现了，还不如冒个险搏一把。 【莉莉娅。】 阿德拉略带恐惧的声音通过血液，传递到了沉睡中的尤莉的耳畔。 【我……以血族之名，解开束缚世间道德伦理的枷锁，释放你的罪与恶。】 这是血族特有的操控人心的力量。 即便尤莉已经脱离血族的状态，但他仍能通过血脉的连接对她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控制。 比如他无法对尤莉下达准确的命令，但可以最大限度的释放她内心的恶意。 【对你眼前这个人，做你能想到的，最可怖、最残忍、最罪无可恕的事情，去摧毁他，我以血族之名赦免你的一切罪孽。】 卡厄斯的手指落在那细长的血线上，恰好听到了阿德拉那宛如诅咒的声音。 ……上次就该追上去杀了这家伙。 就在卡厄斯顾忌尤莉而迟疑的一秒间隙，命令已经传达到了尤莉的脑中，那些血线仿佛有生命一样，紧紧地将卡厄斯的手脚束缚。 “尤莉娅——！” 卡厄斯不悦地皱起了眉，但他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没有第一时间挣脱。 将至高无上的创世神五花大绑。 这是曾经的诸神也未能做到的事情。 而此时的尤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骇人的事情，她只是俯身看着被红线束缚的黑发青年，指尖拂过他因怒火而紧皱的眉头。 在远方监视着这一切的阿德拉心惊肉跳，简直不敢相信尤莉释放出的恶念竟然能压制住创世神。 难不成这个少女竟然是什么隐藏的强者吗！？ 然后下一秒，他就见少女用她那毫无威慑力的嗓音、自以为恶狠狠地威胁道： “不许吼我。” “再吼一次。” “艹哭你。” 卡厄斯：………… 阿德拉：…………？？？？？ 第30章 滴答。 从少女的脖颈中浸出的血液，顺着红线滴落在卡厄斯的脸上。 好一会儿，卡厄斯才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坐在他身上的尤莉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蕾丝睡裙。 窗外月光盈满少女骨骼纤细的锁骨。 阿德拉向她的手里塞了一柄致命的武器，却没想到握着利器的并非恶狼，而是一只懵懂天真的羔羊。 “……脑子里就装了这些吗？” 卡厄斯很轻的笑了一声，稍纵即逝。 在听清阿德拉对尤莉所下的命令之时，卡厄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最不能深思的，即是人之恶意。 卡厄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尤莉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说她单纯吧，这恶意也确实挺见不得人的。 ……说她邪恶吧，但她能想到的最不可饶恕的事情，竟然就只是这种事情。 尤莉的血液化成的红线仍然紧紧束缚着他。 在不知道弄断这些线是否会伤害到尤莉的情况下，卡厄斯没有轻举妄动。 但被人用绳子捆住这种经历，对于毁天灭地的创世神而言，大约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坐在卡厄斯身上的尤莉其实不能算是全无意识，因为阿德拉是无法对她做出明确指令的，控制她的只能是她自身的潜意识。 尤莉认真严肃地俯视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 如鸦羽一样漆黑的发丝。 在月光下映出雪色的冷白皮肤。 偏偏被赤红的线一层一层紧紧束缚，令这样不可亵渎的容貌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异色。 面无表情的少女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邪魅狷狂的笑容：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卡厄斯：“……” 卡厄斯：“……这话你最好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话虽如此，但现在的尤莉确实什么话都敢当着卡厄斯的面说。 当卡厄斯起身将骑在他身上的尤莉掀翻，两人姿势颠倒之时，尤莉的脸上依然挂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魅笑容： “这么主动吗？哼，那就坐上来，自己动。” 卡厄斯：“……”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尤莉清醒以后到底还会不会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被震撼到的不只是此时的卡厄斯，连同藏在公寓里的阿德拉，也被这个始料不及的发展震撼全族。 所谓最不可饶恕的恶意—— 血族最邪恶的恶意释放—— 就这？ 就这？？？？ 可以说，在血族漫长的历史上，他作为血族始祖操控过手底下无数血族，见识过的最菜的弱鸡，也会在内心深处潜藏着杀人的恶念。 但像尤莉这样，没有杀人念头只有艹……艹哭别人的想法的人—— 血族始祖阿德拉。 平生所见，只有她这么一个奇葩。 当然，阿德拉并不知道尤莉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长在红旗下，沐浴着和平社会光辉长大的普通少女，说过的最血腥的话也不过是宣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种。 她的成长历程也相当普通，没经历过校园暴力，没遇见过欺骗感情的渣男，和所有人一样上着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了业干着普普通通的工作。 烦恼是有的，但是烦恼到需要杀人才能解决的问题，她是真的没有。 所以他的命令抵达尤莉那小脑袋瓜里之后，所能勾起的最恶毒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她看过的那些古早霸总语录。 面无表情的卡厄斯与霸总上脑的尤莉面面相觑。 “看什么看。”尤莉抬抬下颌，“你惹的火，你自己灭。” 卡厄斯：…… 硬了。 拳头硬了。 被五花大绑的卡厄斯握着那些红线，红线的一头在尤莉身上，另一头一直延伸到窗外的某个遥远彼端。 是阿德拉所在的方向。 “阿德拉。”卡厄斯的嗓音森冷，“记得藏好了，等我找到，我就把你，还有帮你的人全杀了。” 阿德拉：“……” 这件事确实是超出了阿德拉的预料。 他原以为，就算这个名叫“莉莉娅”的少女是受神明眷顾的幸运儿，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女，神愿意垂怜她赐予她一点力量，就如同他对黛西，愿意在合适的时机随手关照一二那样。 可他着实没想到，他挑了一个深夜悄然下手，而神就守护在这少女的枕侧！ 阿德拉深知他不可能抢到这个少女成为自己的血奴了，不过拿到了一点这女孩的新鲜血液，倒也不算太亏。 临逃跑之前，阿德拉似乎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还强行嘲讽： “连自己的神格都丢失了的神啊，您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阿德拉的语调神秘，暗示着自己已经知道了卡厄斯的秘密。 然而卡厄斯丝毫没有动摇，平静地答： “连神格都没有的低级生物，当初我就不该造出你。” 对于已经得知卡厄斯创世神身份的阿德拉而言，这句话就差把“我是你爹”的意思怼他脸上了。 最关键的是—— 他还不能还嘴。 因为卡厄斯真的算是他物理意义上的爹。 阿德拉只能愤然逃走。 他的意识撤离的同时，那些细长的血线粉碎成血雾，飘散回到了尤莉的身体里面。 卡厄斯也自然脱离了束缚。 “……卡厄斯大人？” 尤莉平躺在床上，立在她床边的青年身形修长，垂眸看了她两眼，俯身用手掌碰了碰她的侧脸。 青年的睫毛浓密卷长，时常淡漠地半敛，有些游离于世的冷清。 “等找到阿德拉，就杀了他。” 尤莉：……刚刚一时觉得他温柔的自己一定是被美貌糊眼了。 “阿德拉？” “不记得了？”卡厄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白天你下颌上的伤口是他让人做的，他控制了你。” 控制…… 尤莉的意识刚刚回笼，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懵。 她的视线从卡厄斯的脸上往下挪了挪，被细线勒出的红痕还残留在他的脖颈和手腕上，痕迹很浅，但卡厄斯原本就有种白雪公主式唇红齿白的感觉，这样的痕迹就显得格外明显。 还别说，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不记得。” 尤莉眨眨眼。 “我刚刚难道不是在睡觉？在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女的神态看上去单纯又无辜，让人全然看不出她几分钟前脸上还挂着邪魅狷狂的笑容。 “不记得就算了。” 卡厄斯好像是信了，又好像没信。 尤莉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扯开话题：“阿德拉控制了我吗？这太可怕了，那我们一定得提高警惕……” “梅宁根骑士会负责找到他。” 卡厄斯一边淡淡地说，一边掀被上床。 尤莉感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往里微微凹陷。 “但我觉得，我也应该对你提高一点警惕。” 尤莉当场头皮发麻。 “……为什么要对我警惕？”尤莉努力地装成一个无知少女，“我的神术在您看来如此不值一提，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呢？” 卡厄斯微妙地弯了弯唇角，弧度很轻，几乎让尤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虽然神术弱小，但胆子却很大。” “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复述一遍——” 尤莉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只差一点点，立马扑上去想要捂住卡厄斯的嘴。 “没错，就是这样。” 毫无抵抗之意的卡厄斯任由尤莉压在他上方，涨红了脸的少女显然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记得。 她记得清清楚楚。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徒儿知道错了——”恼羞成怒的少女咬牙切齿，说着卡厄斯有些不太能理解的话，“我都记着呢，不用您复述一遍了谢谢。” 卡厄斯并不喜欢有人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感觉。 作为创造万物的神明，他习惯了世间一切对他俯首帖耳。 但—— 不知为何。 他此时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也并不坏。 “如果我一定要说呢？” 从不听从任何命令的神，眼中倒映着少女那明亮而潋滟的目光。 “小女孩，你准备让我怎么哭？” 在那看似如常的淡漠面容之下，有什么与以往不同的炽热火焰，灼灼燃烧着。 尤莉：……………… 尤莉：“我哭行吗？嘤嘤嘤？惨不惨？” “……” * 经历了昨晚的大型社死现场，如果阿德拉能再控制尤莉一次，那么他一定能欣慰地在尤莉身上找到纯粹的杀意。 没错，就是针对他的。 可惜阿德拉错失了机会，卡厄斯晚上睡前琢磨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就对着尤莉下颌上的那道细小伤口施加了一个神术。 “……这是什么？”尤莉捂着伤口，有些疑惑。 “一个感知神术而已，还没有命名。”卡厄斯又随口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以后我可以通过这个神术感知到你的状况，避免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状况？”尤莉有些警惕，“比如什么状况？我痛经你也能感觉到？” 卡厄斯显然被她的问题噎了一下。 “……你的重点不该是这个。”卡厄斯的放下刀叉，解释道，“这个感知神术理论上是相互的，但因为我们的力量悬殊，所以你并不会受到我的影响，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尤莉依然一脸戒备：“那你到底能不能感觉到我痛经？” 卡厄斯：“……” “变态。” “？” 由于昨晚的尴尬社死现场冲击太大，尤莉只要静下来，脑子里就还会时不时回放自己那句“艹哭你”，神殿已经够大了，尤莉不希望自己再就地抠出一座芭比梦想城堡，她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她准备在宿舍门口的那片空地种上点什么。 “哼，品味低俗的平民啊，你也终于做一点正经女孩子该做的事情了吗？” 正在挖坑的尤莉听到这个熟悉的反派女配语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位人傻钱多的温妮公主。 她的独栋小屋就在尤莉的隔壁，两人算是邻居。 “要我说，虽然你的家世没什么特别的，但脸蛋生得还算能看，如果今后能当一个体面的神术师，也算是跨越了你那低微的平民阶级。” 温妮靠着她漂亮小花园的栅栏，摇着精致的丝绸折扇，很是不解地看着埋头挖土的尤莉。 “别的那些平民进入盖亚学院以后，忙着摆脱自己的农民身份都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反而拿宝贵的神术去做这么低贱的活计？” 尤莉头也不抬地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看您喝奶茶喝得也挺开心呀，我要是不做了，您可就喝不着这些东西啦。” 温妮被她抓住弱点，有些脸红，气急败坏道： “胡说！我可是阿尔瓦王国的公主，难道就找不出第二个会你那些小玩意儿的人吗？我这是对你误入歧途的告诫，愚蠢的平民，你要是不听我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温妮公主的话的确可以算是友善的劝告了。 毕竟在这个社会构架之下，为光明神殿工作才是最体面的职业，那些种地的农民、制铁的铁匠、伐木的工人们，不仅被视为对国家毫无贡献，还要缴纳高额的税金去供养这些神术师及贵族。 这是社会的问题，倒不完全是一种歧视。 因此尤莉并没有生气，只是用自己的高中义务教育知识，高深莫测地回答温妮： “你这是阶级局限性，没事，我不怪你。” 温妮：？ “哼，毫无远见的平民，我得去为不久后的小神眷仪式做准备了，你就在这里种你的水仙花吧！” 刚种出一把韭菜的尤莉一脸茫然： “啊，这不是水仙花，这个叫韭菜，是用来吃的。” “？？？” 恨铁不成钢的温妮剁脚。 “你就这点出息吗！那个黛西现在都在彻夜研习神术，想在几日之后的小神眷仪式上出头！你有点事业心好不好！” 尤莉瞳孔震惊。 “我怎么没有事业心了！吃的事业就不叫事业了吗！韭菜和鸡蛋做成韭菜盒子真的很香啊！” 温妮简直要被气吐血了：“你的那个什么韭菜比小神眷仪式还要重要吗！” 尤莉满手是土，割下来一茬韭菜，昂着头问： “……那你要不要吃韭菜盒子？” 被尤莉气成河豚的温妮公主鼓着脸，愤怒地盯着她的脸看，像是想要看出个窟窿。 “……吃。” * 极东学城内的某一条深巷。 被大火吞噬的公寓燃起滚滚黑烟，带走了里面的无数亡灵。 “卡厄斯大人，阿德拉并不在里面。” 红发银甲的女骑士身形高大，属于女性的身材曲线藏在锁子甲之后，只露出一张并不符合大众审美的坚毅五官。 事实上，她的容貌生前时常获得“丑陋”的评语。 不过好在如今侍奉的两位主人，一个对性别外貌都无所谓，一个会用真诚的眼夸她好看。 梅露的工作积极性因此越发高昂，很快就在伊莱亚斯的帮助下找到了阿德拉的踪迹。 可惜，阿德拉早有预料，他立马召集了自己的爪牙，在血族的护送下逃出了此地。 卡厄斯烧死的，多是留下来替阿德拉断后的一些血族而已。 “他在学院里还有帮手。” 卡厄斯几乎可以笃定。 因为伊莱亚斯继承的是纯粹的光明神术力量，除此以外的任何力量，哪怕是创世神之力，闯入伊莱亚斯的领地也会令他有所察觉。 “找出那个人。” 卡厄斯对骑士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刚一回到学院里，就撞上了黛西。 “卡厄斯教授——” 胡桃发色的少女抱着一本厚厚的神术学古籍，昂着头，有些怯生生地望着他。 “二年级的罗斯教授不在，离小神眷仪式举行的时间将近，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黛西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心脏不知为何紧张得飞快跳动。 他没有说话，黛西知道这位教授一贯寡言，因此主动求教： “……就是这个焰击术，我一直用不太好，您能教教我吗……” 卡厄斯看着这位与尤莉同父异母的妹妹，平心而论，两人确实有相似之处，虽然黛西未能继承高贵的砂金发色，但她有着一双与尤莉相似的瞳孔颜色。 区别在于，如果说尤莉那双眼是阳光下闪耀的蓝色宝石，那么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不过是阴雨笼罩的浑浊池水而已。 这样一个人，竟与她拥有一半相同的血脉。 碍眼。 “啊——！” 黛西捧着神术古籍来找卡厄斯，是真心想与这位据说有着强大神术力量的教授交好的。 然而她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见这位寡言冷淡的教授忽然抬起食指，微微一动—— 炽热焰火围绕着她的周身，如牢笼一样将她困在了大火之中！ “救命啊！！救命！我要被烧死了！！！” 黛西惊慌失措，放声惊叫，引来了许多学生围观。 但在他们看来，包围着黛西的火焰圈燃得并不算烈，连学城里的火焰表演都要比这个夸张，黛西的裙摆甚至都没被烧着一点。 再加上有作为教授的卡厄斯在场，众人只是围观，并没有去解救黛西。 “好热啊——太热了——我真的要被烧焦了——！！” 黛西惊恐地在里面慌忙乱窜，连一个取水术都使不出来。 “卡厄斯教授！求求您！如果是我冒犯了您我向您道歉！您不能这样惩罚我！！” “惩罚？” 隔着炽热到将四周景物都扭曲的高温，卡厄斯一贯冷淡的神情在某一瞬间露出了强烈的反感。 “这不是惩罚，这是你向我请求的，教导。” 黛西在这个眼神交汇的瞬间，感受到了从脚底蔓延开来的，彻骨的恐惧。 * “好像有什么烧焦的味道。” 尤莉嗅了嗅，总觉得在空气中漂浮着一种灰烬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从食堂外走进来的卡厄斯。 “是您带进来的吗？” 卡厄斯神色如常，仿佛一个拥有超强心态的杀人狂魔。 “不是，你在干什么？” 尤莉刚做好几杯奶茶，一一分装进温妮公主友情提供的漂亮玻璃浮雕杯里，闻言随口答： “很显然，我在做奶茶啊。” 卡厄斯拎起其中一杯，面无表情道：“这不是我的杯子。” “啊，这好像……也并不是给您准备的哦。”尤莉虎口夺食，生怕一怒之下卡厄斯捏碎她的漂亮杯子，“您的那份等我晚点回来再准备也一样……” 卡厄斯：？ 他还没来得及拎住尤莉的衣领，就见动作灵巧的少女端起三杯奶茶拔腿就跑上了食堂二楼。 二楼是属于贵族们下午茶的场所，透明的玻璃窗映入明媚的阳光，在座位上等候的温妮公主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傲慢神色，而另一边的红发骑士已经换上了学院里的白袍，用含着笑意的眼神嘱咐尤莉别被椅子绊倒。 尤莉：“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拦下来啦！” 温妮：“没想到卡厄斯教授平时看起来这么严肃冷淡，竟然也喜欢喝奶茶这种东西啊……” 尤莉：“什么叫奶茶这种东西！奶茶就是很好喝你有什么不服吗！梅露你快尝尝！” 尤莉看着梅露非常珍惜地小小地喝了一口奶茶，立马凑上前追问： “好喝吗好喝吗是不是非常好喝！！” 梅露果然露出了十分惊喜的表情，夸赞道： “……尤莉小姐做的东西都非常美味^^” 卡厄斯看着三人组中眉飞色舞的少女，微微蹙起眉头。 ……为什么那么开心。 ……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从自己的黄金宝库之中，盗走了最重要的一件宝物。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尤莉头皮发麻，只能起身。 温妮奇怪地看着她：“你要去哪儿？” 尤莉严肃道：“我去消灭有可能会影响我们女配茶话会的潜在威胁。” 温妮：？神经病。 “——当当当！” 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少女猝不及防地将一根吸管塞进了卡厄斯的嘴里。 突然凑近的是一张少女的灿烂笑容。 “说回去再给您准备是骗您哒！这个是我让人加了冰的冰奶茶！提前就给你冰冻上啦！这么体贴的服务，您不给您虔诚的信徒一点奖励吗？” 尤莉笑眼弯弯，只差把“您能抖点金币下来”写在脸上。 然而嘴里咬着吸管的卡厄斯只是淡淡地垂眸看着她。 尤莉：……给钱啦快点！ 卡厄斯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为什么呢？ 明明是他将她攥在掌心，为什么却像自己的心被她攥住一样，随她一举一动，牵动所有心绪。 他明明，没有创造过这样的神术。 第31章 尤莉等了半天，只等到了卡厄斯深邃而绵长的视线。 宛如穹顶一样的灰蓝色有着亘古不变的沉寂与辽阔，被这双眼注视时，就像是无边苍穹平静地包容着大地，没有喜怒，只有无尽的永恒。 尤莉眨了眨眼。 虽然平时已经看习惯了，不过…… 好像今天的神看起来，有点格外好看？ “你想要什么奖赏？” 冰块在黄金制成的杯壁上轻轻碰撞，在略显燥热的季节发出一声清爽脆响。 卡厄斯一手托腮，食指碰了一下那根尤莉为他特质的金属吸管。 “黑暗教皇的人头？还是法里斯兰的国土？”卡厄斯的语调散漫，像是在谈论早餐到底是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如果是后者，我可以顺便给你打一个新的黄金王座，就用十个国王的王冠融一个怎么样？” 尤莉：“……” 尤莉：“……我现在说我只是想要几个金币是不是显得我很没有出息？” “是的。” 卡厄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难道缺这几个金币？”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尤莉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毕竟谁又会觉得钱烫手呢？” 想到这个，尤莉又赶紧找借口将卡厄斯敷衍过去，抽出时间回到了楼上温妮和梅露这一桌。 温妮公主看着楼下卡厄斯的背影，狐疑地问： “……卡厄斯教授……好像对你和别的学生都不太一样呢。” 尤莉心头一跳，警惕问：“有什么不一样？我看很一样啊。” “就是不一样，虽然我也没接触过卡厄斯教授几次，不过大家都说，宁愿迟到被普里斯特利教授抓到，也不要在卡厄斯教授的课上分心哪怕一秒钟，否则——” 温妮煞有其事地凑近了小声道： “你会经历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 有过在游戏中被干掉一百零一次的尤莉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 “不过对你就不一样了。”温妮双手环臂，挑剔地打量尤莉，“也不知道你这样一个不做晨礼，不去礼拜的人，是如何获得如此强大的信仰之力的，竟然一年级就能使用高级神术了，哼，也不怪教授对你与众不同。” 温妮的羡慕与妒忌不加遮掩，微妙地令尤莉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吹捧。 于是她摸着后脑傻笑了两声： “这大概是我做的奶茶连神明都能俘虏吧！” 温妮：“……你脸皮真厚。” 下午神术学课刚一结束，普里斯特利教授就赶来向大家正式宣布了不日将举行小神眷仪式的消息。 尽管在此之前就已经传开了，但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神眷仪式是游戏里的设定，类似于神术师的高考，每五年考一次，不限制年龄，大概就是闯关夺宝的比赛形式，最后选拔出的前十名会前往光明神殿，在光明神的神像下进行神感仪式。 最后选出的神术师，或进入光明骑士团，或成为一名神使，而得到光明神神谕的，即是唯一的光明圣女。 不过光明神沉寂数百年，这片大陆上也有数百年没有诞生过真正意义上的光明圣女了。 讲台上的普里斯特利教授神情严肃，慷慨激昂： “……神眷仪式对于所有神术师而言，都是一件极其庄严神圣的事情，本来神眷仪式应该五年举行一次，这是不可更改的铁律，但今年我们再度举行小神眷仪式，是因为如今黑暗势力渐渐崛起，玷污神的领域……” 刚刚上完了这周最后一节课的黑暗势力本人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尽管我坚信我们所侍奉的光明神必定无坚不摧，但选拔强大的神术师守护光明神已经迫在眉睫！” 普里斯特利教授的目光落在了教室后排走神的尤莉身上。 “——莉莉娅伯德小姐。” “……到！” 上课摸鱼的尤莉惊恐答到，恍惚有种自己在高中课堂睡觉被班主任抓到的慌张。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普里斯特利教授难得和蔼的语气： “听说您已经可以使用一些高级神术了，愿光明神庇佑您，为我们一年级的新生们带来神眷的荣耀，我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再像去年那样，选出一位蔑视光明神、践踏教廷的邪教徒。” 被赋予重任的邪教徒本人：？ 尤莉根本就没打算参加这个什么小神眷仪式。 真想要博得神的眷顾，与其上刀山下火海拼死拼活地闯关，尤莉觉得不如向他身旁的这位真万能龙大人上供一杯奶茶来得更快。 更何况老鸽笼城区这边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回去处理呢。 “……你在做什么？” 卡厄斯刚从温泉池沐浴回来，微微潮湿的发丝有着淡淡的奇异香味，冷冽又沉静。 他俯身从后面靠近尤莉时，这不算浓烈的香味瞬间将她包围。 “乔乔算账算不过来了，让我帮忙。”尤莉嗅了嗅，觉得这个味道怪好闻的，“为什么只有您洗完澡有这种香味？我就没有，您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池子里撒花瓣来着？” 尤莉扭过头还想要细细地闻，从卡厄斯的角度看，无知无觉的小女孩就像一只往人怀里钻的金毛小猫咪。 “尤莉娅。” 他蹙起眉，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摁住了尤莉的额头，阻止了她进一步靠近。 “你离得太近了。” 尤莉瞳孔地震。 “哪里近了！平时我也这样啊！而且您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让我觉得我自己像一个馋您身子的lsp！” 卡厄斯：？ 卡厄斯：“lsp是什么？” “您不用管。”尤莉大手一挥，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刚刚真的只是单纯想闻闻您身上的香香，没有非分之想啦！” “……” 她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卡厄斯没再和她纠结这个话题，视线落在了她桌前的账本上。 “你看得懂？” 明明是个看一页神术古籍就能睡着的人。 “您这是什么话！”尤莉理直气壮，“我当然看不懂了！这种鬼画符，正常人都看不进去的吧！” 尤莉连现世的简化账本都看不懂，更别提这里的账本了。 只有像乔托和温妮公主这种从小接受严苛的贵族教育的人，才懂得这些复杂的管理手段。 不过有一样是只有尤莉会，而他们都不会的。 那就是，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 九九乘法表。 尤莉第一次展示给乔托看的时候，乔托整个人都被震撼了。 “要是有计算器就好了……” 低头在白纸上用羽毛笔列出些奇怪算式的女孩嘀嘀咕咕。 “实在不行，给个算盘也行啊。” “算盘是什么？”卡厄斯对于自己从未听说过的事物总有种好奇心。 尤莉给她描述了一下算盘的外观。 虽然很多现世的小孩子也不怎么学珠算了，但尤莉小的时候珠算还是一门必修课。 “用几颗珠子就能算出成千上万个数字？” “对啊对啊！珠算是超级厉害的发明呢！” 平时卡厄斯总是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因此尤莉提到这种只有她知道的东西，就格外兴奋。 她隐去了现世的背景，说了些小时候自己上学时候的趣事，还提到自己因为上学没有带算盘被老师打了手心。 尤莉非常愤怒地抱怨： “那——么粗的藤条！打得我手都肿了！” “那你一定哭得很大声。” “那必不可能！”尤莉撂下笔，很自豪地说，“我才不当着那个老巫婆的面哭！我憋了一整天最后自己回家一个人偷偷哭的，我从小就有骨气吧！” ？ 有骨气的人能说出来你那些彩虹屁？ 卡厄斯没和这个爱吹牛的小女孩计较，敷衍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您难道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没能得到肯定的尤莉不满地追着卡厄斯爬上床。 “我当时才五岁哦！就五岁哦！” 尤莉本来还想和卡厄斯絮絮叨叨说些什么，谁知道一沾床，她忽然就觉得困意席卷了大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体非常诚实地钻进了被窝里面。 “……反正我就是又坚强又有骨气啦。” 她含含糊糊地强调。 卡厄斯瞥了她一眼：“比如？” “比如……”尤莉闭着眼想了想，“比如我其实有点想回家，但是我不说。” 虽然那时做着一份996的工作，忍受傻逼老板的支使，和甩锅同事的拉帮结派也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 但是…… 偶尔，尤莉也是会有一点点想念那个挤着地铁、和姐妹一起吐槽同事老板、瘫在家里刷剧看综艺的那个自己的。 少女说完这句话，渐渐没了动静。 她的呼吸平缓，浓密的睫毛乖顺垂下，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猫咪。 但想到少女睡着前小声说的那一句话，卡厄斯又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我允许你在我的面前哭。” 他的手指碰了碰少女阖上的眼。 “所以，不许想家。” 这里就是你唯一的归处。 * 隔日恰逢学院的休假，尤莉带着账本去了领主的府邸。 头发花白的管家为尤莉开的门，他并不知道尤莉的真实身份，因此听说尤莉要去见乔托领主，他的第一反应是先去通报。 没想到下一秒，赤红色的凤凰从大厅的螺旋楼梯尽头飞了下来，欢快地振翅飞到了尤莉肩头。 “莉莉莉莉！好久不见！本大人可想死你啦！” 尤莉了然地揪了揪奥利的尾羽：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新发明什么好吃的？” “怎、怎么会！”奥利的豆豆眼滴溜溜转，“当然，莉莉你要是有良心，知道给本大人带来一点好吃的，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管家听完奥利与尤莉的对话，稍加联想，顿时明白了尤莉的身份。 “您……难道您就是神殿里的那位……尤莉娅公主？” 奥利站在尤莉肩头，气势汹汹：“你这才认出来吗！莉莉可是卡厄斯大人最喜欢的女人了，要是怠慢了她，惹怒了卡厄斯大人你就死定了！” 尤莉：？ 管家闻言连忙将尤莉迎了进去。 身后的尤莉质问奥利：“谁是卡厄斯大人最喜欢的女人了！再胡说我就薅秃你的羽毛！” 奥利觉得自己被凶得极其无辜：“本来就是本来就是！本大人只是说了实话，你为什么要薅我的羽毛！！” “要是让你的卡厄斯大人听见，就不光是拔了，他还会把你烧成一只秃鸡！” “！！！” 奥利被“秃鸡”震惊到失去灵魂时，尤莉刚好抵达乔托的办公室。 “哟乔乔！好久不见你连眼袋都有啦！” 每天睡足十个小时的尤莉心情很好地调侃。 “尤莉娅公主……”007工作制的乔托看上去神情憔悴，“您积点德吧。” “嘿嘿。” 尤莉觉得自己像一个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由人，幸福果然是对比出来的，她当初决定将领主的位置交给乔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账我算得差不多了，这是账本。” 说是算账，尤莉的工作也不过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内容她看不太懂。 “跟我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乔托虽然看上去有些劳累，但说起自己的成果却也是眉飞色舞。 按照他的说法，目前城建的最大成果是靠近黑暗神殿边缘的那片荒地，之前这一片土地因为过于靠近黑暗神殿的缘故，从领主到平民都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来这边种地生活。 但这里的土质很适合种植尤莉交给他们的那些优质种子，乔托之前给尤莉写信确认之后，就开始动员人马整地。 第一批召集来的就是奴隶们。 依照尤莉之前的命令，地主与农奴的关系解除之后，一批被庄园奴役并且没有自己土地的奴隶就没了活路。 乔托给他们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拟定了合约，提供食宿工资，种出的棉花和小麦几乎能供应整个城区三分之一的量。 “……目前大面积种植的，主要就是小麦、玉米和少量的水果，日常的蔬菜，我们将种子低价出售给了普通农民，这些只需要短时间种植就能收获的作物成效颇高，据我现在的粗略调查，城区内饿死人的情况几乎已经没有了。” 尤莉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苹果树的果苗是她从极东学城走私来的，种植在卡塔西斯的土地上，口感似乎还有所提升。 “那餐馆呢？” 尤莉走之前留下了食谱，希望可以借此改变当地人的饮食习惯。 同样的成本，吃清汤面至少比啃硬得能杀人的法棍面包更人道吧。 “这个正好是我想向您报告的。”乔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事实上，我对老鸽笼城区的经济情况做了个调查，如果按照您的食谱开餐馆，就算我们不赚钱，也少有人能消费。” 尤莉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只对种地和做饭有研究，对经济一窍不通。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有点冒险的……将餐馆开去了黑鸦区。” 也就是黑暗教皇他们所在的另一个城区。 尤莉被他的大胆惊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开口，乔托就慌忙解释。 “我我我也知道这有点大胆，毕竟两个城区之间还隔着一道死灵墙，两边的贸易还不是那么方便，不过上次魔龙大人把人家领主都杀了之后……咳，这件事就方便多了。” 乔托说的是上次卡厄斯没睡好觉，百无聊赖就去杀人的事情。 “现在您的餐馆在黑鸦区经营状况良好，虽然厨师们不能够完全做出和您一样的口味，食谱也略有些单一，但依然颇受欢迎。” 事实上乔托说得还算谦虚了。 尤莉的餐馆岂止是颇受欢迎，仅仅出售汉堡、薯条、三明治的简餐店，以及只出售烤肉、面食和番茄火锅的中餐店都广受欢迎，连上层贵族似乎也对此十分青睐，火爆程度使得店面扩张速度完全跟不上顾客们的需求。 毕竟，虽然贵族们的后厨也不缺那些昂贵调料，但他们并不知道如何正确的使用他们。 “那是当然的呀！”奥利与有荣焉，骄傲地扬起翅膀，“和莉莉做的好吃的比起来，那些人吃的都是浪费材料的垃圾！” 尤莉觉得当无良老板的感觉属实很好。 她仅仅是提供了一点钱和一点生产资料，雇佣来的冤大头就像是勤勤恳恳的机器小人，在她悠闲吃吃喝喝睡大觉的时候，帮她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了。 甚至乔托给她解释账本的时候，账面的盈余，再加上尤莉这边在学院食堂获得的收入，不仅能还清从卡厄斯那里借的金币，还剩下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压榨工人剩余价值给自己创造更多资本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这万恶的资本竟然该死的香甜！ “嗯，这笔多出来的钱抽一部分组织一个美食节吧！” 尤莉还是从无良资本家的快乐中找回理智，这些钱还是得劫富济贫，她拍了拍冤大头工具人的肩膀， “城建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乔乔，这一阵子辛苦你了，就给你的工资翻一倍吧！” 乔托幽怨地望着尤莉： “尤莉娅公主，零翻一倍还是零哦。” 尤莉：“！！！” 原来她不仅压榨员工高强度工作，甚至连工资都不发的吗！ 她居然这样的黑心老板吗！ “这个……我忘了嘛。”尤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既然这样，那就暂定你的底薪一个月五十个金币，我够意思吧！” 虽然对于盖亚学院那些富二代贵族们五十个金币不算什么，但是在老鸽笼城区，一个月能有五十个金币的收入，那绝对是土豪级别！ 乔托：“……够意思。” 仿佛是担心尤莉不够尴尬，乔托记仇地补充一句。 “再翻十倍，就和我在家里时的零花钱差不多了呢。” 尤莉：…… 差点忘了，这个倒霉孩子在被送来这里之前，也是个有钱富二代。 “好的，这个月你的工资只有四十九枚金币了。”贫穷的黑心资本家尤莉受到了嘲讽，暗戳戳反击，“和老板顶嘴，扣钱！” 乔托：tat 从乔托口中得知了自己的餐馆居然开到黑鸦区的尤莉，对此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因此一回到神殿，尤莉就准备哄着卡厄斯带她去黑鸦区玩。 “……您干什么呢？” 尤莉只不过是出趟门的功夫，没想到回来一看，卡厄斯就把她种在花园里的橘子树砍得七零八落。 “我的橘子树啊！”尤莉捡起地上的木头块，用佟湘玉口吻痛心疾首道，“我的特级五彩琉璃橘子树啊！” 卡厄斯：“？” 卡厄斯：“你出去一趟人傻了吗？没有那种树。” “我不管！”尤莉借机碰瓷，“您为什么要砍我的树！您砍了我的树得赔给我的！” 卡厄斯的脚边堆了一堆长短不一的木条。 但都并未成形，堆在地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你让开，我赔给你。” 尤莉站在树桩边上，才不挪位置： “我想好了，您也不用赔我树，这个我自己会种，您就赔我……陪我一起去黑鸦区逛逛，我就原谅您啦！” “……想去玩可以直说。” 尤莉没仔细问他砍树要做什么，而是得寸进尺地凑上前： “直说您就会答应我吗？” 什么都答应吗？ 少女的眼里写满了恃宠而骄的意图，像是尝到甜头的小孩子，贪婪地想要在他身上索取更多的偏爱。 而神是不该有偏爱的。 本不该有的。 “要走就放下你那堆破木头。” 卡厄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一抬手有金色光芒笼罩大地，被他砍断的树干重新生长，枝繁叶茂。 “走了。” 狂风掀起，黑发的青年化身成龙，垂下他高傲的龙翼，等待着少女的到来。 尤莉顿时绽开一个得逞的笑容，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爬了上去。 路过魔龙的脚步时，尤莉仿佛看到了那堆被卡厄斯砍得乱七八糟的木条里，似乎有几粒被打磨光滑的木珠。 木珠大小相同，散落在一堆粗细不一的木条里。 ……好像看上去，有点眼熟。 ……是什么呢？ 第32章 骑在龙背上的尤莉舒舒服服地躲在淡金色防护罩之后，防护罩为她挡去了疾行时的气流，使得她可以趴在龙背上很清楚地俯视地面的风景。 从黑暗神殿一路向南端飞去，之前一望无际的荒地，如今已经被大面积的作物覆盖。 绿油油的农作物排列得整整齐齐，作为水系神术师的乔托带着人挖渠引水，和几位土系神术师一起研究尤莉提出的修路方案。 看着大片被种满的土地，尤莉长出一口气： “舒服了。” 魔龙回头看了看她：“就因为种了这些东西？” “对啊！不能放过每一块空地的思想可是刻在我们农耕民族的基因里呢！” “……这就是你在露台种辣椒的理由？” 卡厄斯说的是他们房间的那个超大的露台。 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梦想露台，尤莉肯定不能浪费，前几天抽空让艾比她们搬来一些花盆和土，顺手就在露台种了一些小米椒。 某天奥利来找她时，还一不小心踩了一脚，结果辣得它一整天脚都不敢沾地。 “种辣椒不行吗？也没人规定露台就必须种花吧？”尤莉理直气壮，“等我选育出辣度合适的辣椒，我们就可以解锁川菜和牛油火锅啦！” 尤莉觉得自己为了吃顿好吃的，简直拿出了神农尝百草的毅力。 卡厄斯则完全不理解尤莉对食物的毅力，在他看来，尤莉平时做的那些食物已经足够美味，种类也足够丰富，就算每天吃那几样，他也并不会觉得腻味。 但尤莉对食物的挑剔程度，似乎比最富庶的国家的君主要求还高。 一人一龙越过依旧脆弱得跟纸片似的死灵墙，在偏远的迷雾森林落地。 “……要是我们搞出太大动静的话，就不能好好逛街了哦。” 尤莉提心吊胆的嘱咐卡厄斯。 实在是上一次卡厄斯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她只是想要一口锅，结果他直接就杀去黑暗教皇面前，还顺带一把火带走了十多个教廷高层。 这一次尤莉只希望能安安静静地看一看自己的小餐馆，并不希望再闹出什么凶杀案。 “我知道。” 卡厄斯一脸“我心里有数”的表情。 尤莉：……你最好心里有数。 穿过这片迷雾森林，离黑鸦区的繁华商业区就不算远了。 尤莉和卡厄斯刚准备径直走出森林，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有人在和魔兽搏斗吗？”尤莉猜测道。 “或许。”卡厄斯脚步并没有停滞，依然往前走，“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哦……” 尤莉还是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两眼。 没想到下一秒，从那个方向便冲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显然是在逃跑，神情十分狼狈。 这两人一身勇者打扮，看上去像是进入森林猎杀魔兽赚取佣金的赏金猎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索罗和朱蒂是冒险者公会中的一员，今日他们原本如往常一样，来到迷雾森林猎杀中级魔兽怒魔棕熊，谁知道进来没多久，竟然遇见了高级魔兽深渊巨鳌！ 高级魔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来不及多想，只能慌忙逃生，他们见了尤莉和卡厄斯也十分惊愕，不过还没来得及解释情况，他们便下意识地喊：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深渊巨鳌就要追上来了！！！” 深渊巨鳌？ 尤莉回忆了一下，她好像在魔兽生物课的课本上见过这种魔兽。 “……这是不是长得像大龙虾的那个魔兽？” “大龙虾又是什么？” 尤莉言简意赅： “一种好吃的生物。” 索罗和朱蒂一路狂奔，冲尤莉和卡厄斯喊了半天，没想到那两人跟没听见一样，仍然格外冷静的说着什么，索罗差点就崩溃了。 朱蒂回头一看，更是声音都在颤抖： “追上来了，它追上来了！” 体型巨大的深渊巨鳌举着两只巨钳向他们逼近，索罗眼看那两个年轻人连一点逃跑的意识都没有，还以为他们被吓傻了。 一咬牙，他冲朱蒂使了一个眼色，止步调头，挡在了不远处的尤莉和卡厄斯前方。 看来今天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索罗心中悲愤，一边吟唱一个土系神术准备和魔兽同归于尽，一边在心中想着对同伴最后的遗言。 “朱蒂，其实我……” 他的遗言还没说完，神术也还没成形，一阵暴烈磅礴的火焰从他身后轰然冲向那可怕的魔兽，刚才还不疾不徐追逐他们的巨型魔兽动作一顿，几乎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跑！ 即便如此，那摧枯拉朽的熊熊烈焰仍然击中了它的其中一只钳子，瞬间将它灰黑色的外壳烧成了赤红色。 尤莉立刻指着那只钳子喊： “你看！就是大龙虾！加了蒜蓉香喷喷的大龙虾！！！” 死里逃生的索罗和朱蒂：？ 那被尤莉用“香喷喷”形容的深渊巨鳌眼看火要从钳子烧到身上，只能痛下狠心地自己切断了自己的钳子，嗷呜嗷呜惨叫着逃跑了。 等深渊巨鳌逃走，尤莉连忙上前掰开地上那只被烤熟的钳子。 掀开红色外壳，里面是白生生的嫩肉。 在索罗和朱蒂惊恐的眼神中，尤莉扯下一小块肉尝了尝。 “哇好吃！”尤莉眼睛都亮了，“虽然我没有吃过，但是感觉和那个什么波士顿龙虾有得一拼！” 卡厄斯淡淡地问：“那要去抓回来吗？” 尤莉想了想：“算了吧，那只大龙虾也太大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锅可以蒸呀。” 索罗：…… 朱蒂：…… 他们这是遇上了什么魔鬼啊。 等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索罗和朱蒂这才反应过来与两人打了个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历。 “……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您的帮助，要不是您救了我们，我们今天大概无法活着走出迷雾森林。” 索罗发自内心地向卡厄斯表示谢意。 朱蒂也惊魂未定道：“深渊巨鳌原本只在海域活动的，不知道为什么会上岸……总之，今天多亏了您，不知道您是否是哪个公会的赏金猎人？这样娴熟的光明神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卡厄斯没有与这些人周旋的意思，他看向还蹲在地上研究钳子的尤莉： “莉莉。” 尤莉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大龙虾，拍了拍裙子小跑过去。 她冲朱蒂笑了笑： “我们不是赏金猎人啦，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大事，靠你们自己也可以逃掉的。” 索罗和朱蒂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眼前这两人。 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女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惊人美貌，她盈盈笑着，砂金发色在阳光下如同流淌着的金子，美得像是宫廷油画里的王室公主。 而站在她身边的青年同样拥有出众的英俊外貌，但他那令人不自觉敬畏臣服的气势却远比外貌引人注意，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如深邃无尽的苍穹，其中仿佛藏着永恒的时间。 那少女不提，至少眼前这个青年，有着远远超出年龄的强大力量。 见尤莉一行人想走，索罗叫住他们： “等等——” 少女看上去倒是十分随和，不过那黑发青年似乎不太耐烦。 朱蒂便和那少女搭话： “看你们走的方向，是要去群鸦集市吗？那我们正好顺路，也要去群鸦集市整修一下，你们不太像是这里的人，是第一次来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可以给你们带路……” 有熟悉黑鸦区的人为他们带路，当然更加省事。 尤莉很愉快的与朱蒂攀谈起来，索罗插不进女孩子的谈话，只好硬着头皮和卡厄斯寻找话题。 “我们是通天塔公会的赏金猎人，偷渡来卡塔西斯猎杀中级魔兽的，你们既然不是赏金猎人，也不是黑鸦区的人，那来这里做什么呀？” 卡厄斯：“……” “咳，我也就是好奇，您看上去既不像是赏金猎人，也不像是神职人员，难道是哪家的贵族？还是王室成员？” “……” 索罗与卡厄斯的对话陷入了僵局，尤莉与朱蒂两人却聊得十分投机。 “……那位先生的光明神术真是厉害，连深渊巨鳌这种魔兽都能轻松应付……你们两人是恋人吗？” 朱蒂好奇地看着尤莉。 尤莉被“恋人”这个词刺了一下，好像从没想到过这种词会被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然不是。”尤莉立即否定。 “那你们是……？” 尤莉很快想了一个说辞： “我们是师生关系，卡厄斯教授是我的老师，我们是来卡塔西斯历练的。” 朱蒂半信半疑地点头，瞥了一眼那边的青年。 “那你的这位老师……还挺年轻的。” 至少年龄和实力完全不匹配的样子。 离集市还有一段路程，但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点，卡厄斯一贯有准点吃饭的习惯，因此尤莉便招呼着大家找一块平底坐下来先吃饱以后再赶路。 索罗：“其实我们也可以晚一点吃饭，最近群鸦集市上开了几家非常热闹的餐厅，我们一直找时间想去尝试一下呢。” 尤莉正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找准备好的午餐，这是她在乔托家为了犒劳工具人乔乔准备的，还剩下一点，她就顺便带了回来，分量够两个人的午餐和晚餐，作为四个人的午餐也刚刚好。 听到餐厅，尤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餐厅？” 朱蒂兴致勃勃： “就是群鸦集市的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啊。” 尤莉：？ 乔托这什么取名水平？？ “对！没错！” 索罗一拍大腿，说起吃的格外激动。 “我们公会有人在两家店刚开店时，偶然购买过一次尤尤食品店的汉堡，还去莉莉餐厅吃过一次，从那以后吃什么都没滋味了！我们之所以选择来卡塔西斯的迷雾森林，不只是为了猎杀魔兽，也是为了去这两家店尝尝究竟有多好吃。” 乔托所做的那些事情，卡厄斯虽然没有特意关注，但奥利也会时不时叽叽喳喳在卡厄斯耳边提起。 因此听到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卡厄斯便猜到了这两家店是怎么一回事。 索罗和朱蒂还在想象着汉堡、三明治还有蒜瓣烤肉的滋味，一旁默默听着的卡厄斯已经打开了尤莉包好的小纸包。 颇有些硬度的油纸将里面装着的酱肉馅的包子包得严严实实，并没有被路途压坏，袋子里还用玻璃瓶装了两瓶豆浆，这一餐虽然简单，但味道却并不差。 “啊，不过这个豆浆只有两瓶哦。” 尤莉有些苦恼，卡厄斯是显然不愿意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的，而他们三个人好像也并不好分那剩下的一瓶。 索罗和朱蒂却好像却没有尤莉他们这样讲究，他们很自然地默认尤莉和卡厄斯喝一个杯子。 朱蒂喝了一口之后就递给了索罗，还惊讶地瞪大了眼。 “真好喝，这是什么？里面加了白砂糖吗？” 索罗刚开始只打算喝一小口，但尝了之后，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最后依依不舍地放下杯子： “……我好像喝出了豆子的味道，但通常我们只把豆子用来炖煮，还从没试过将它做成这样的……甜汤？” 索罗没说的是，像砂糖这种昂贵的调料，只有贵族会吝啬的加一点在他们的甜品里，像尤莉这样加在日常饮用的汤里，真是一种奢侈的做法。 但不得不说，这样奢侈的甜汤是真的美味。 不过随着卡厄斯咬了一口包子，酱肉馅暴露在空气之中时，两人的注意力顿时被鼻尖萦绕的酱肉香味瞬间夺走。 “好香啊……” 几乎是同时，索罗和朱蒂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下一秒，两人毫不犹豫，一口咬向包子，浸满肉汁的酱料浓香瞬间包裹住他们的味觉，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从每一个味蕾直达他们的神经末梢，将这种被美味取悦的兴奋与快乐化作切实的惊艳。 “太好吃！” 两人狼吞虎咽，瞬间将那几个包子一扫而空。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馕饼！” 或许这并不是饼，但是他们能联想到的类似食物也就只有同样是面团制成的馕饼。 索罗感觉自己的胃被这几个包子填满得格外舒坦，毫不吝啬地夸赞： “我觉得就算是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出售的食物，不会再比莉莉娅小姐制作的食物更加美味了，如果能比这个还要好吃，那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凡间能有的食物！” 短发的朱蒂更是疯狂点头附和： “莉莉娅小姐，您完全也可以在集市上开一家类似的食品店，就算您只贩卖这一种食物，我相信也绝不会比那两家店差！” 那两人甚至已经都开始帮尤莉谋划店面和工人了。 而尤莉将她那份的包子和豆浆塞到了卡厄斯的手中，乖巧一笑： “尊敬的卡厄斯大人，您能帮我加热一下吗？” 被尤莉当做人形微波炉的卡厄斯淡淡看了她一眼。 “这么简单的神术，别告诉我你不会。” 还别说，尤莉真不会。 尤莉用得最熟练的与火有关的光明神术，不是焰击术，就是火焰风暴。 杀人放火可以，加热包子不行。 “对于您当然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神术了，可是对于您天赋普通的学生我，想要如此精巧地控制神术，实在是太难了。” 卡厄斯没拆穿她的故意装乖。 他替尤莉加热好了包子和豆浆，递给了她，尤莉却只接了包子。 “您喝吧，我不用啦。”尤莉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 卡厄斯没动。 “为什么不用？” “因为只有一杯嘛。” 卡厄斯微微蹙眉：“和我共用一个杯子，这么无法接受？” 尤莉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没有洁癖，因此她用力摇头： “我不嫌弃您啊！真的！我这不是担心您嫌弃我吗。” 眉头被这一句话轻轻抚平。 卡厄斯没说话，将杯子递给了她，尤莉疑惑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喝了一口，他又将杯子拿了过来。 女孩刚刚喝过的杯壁上，有一点豆浆留下的浅浅印记。 她并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用她喝过的杯子，之前她喝了一半不想喝的奶茶，他顺手就拿过去喝完了。 但不知为何，之前非常自然的动作，这一次他却莫名顿了一下。 少女如玫瑰般绯红柔软的唇浮现在他的脑海，那唇曾亲昵而贪婪的贴在他的锁骨上，也曾含住他的指尖，只是一点微弱的力量，却使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朦朦胧胧的，卡厄斯从自己的反常中捕捉到了一丝陌生的情绪。 “……卡厄斯大人？” 尤莉意外地看着卡厄斯。 他的手指很轻地捏住尤莉的下颌，拇指的指腹蹭了蹭尤莉的唇角。 明明是短暂的触碰，然而卡厄斯察觉到，自己触碰过她唇角的指尖涌动着异样的炽热。 那是神不该有的欲念。 “卡厄斯大人，我吃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少女起身伸了一个拦腰。 仅仅是最普通不过的白色裙衫，没有任何华丽复杂的装饰，穿在她的身上也无处不显露着少女恰到好处的婀娜身姿。 卡厄斯的视线只短暂地停留了两秒，随后，可以说是带着几分匆忙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他紧抿着唇，仿佛被惹怒一样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莫名被甩在身后的尤莉：？ 男人真的好难懂嗷。 而在后面旁观了全过程的两名赏金猎人若有所思，索罗碰了碰朱蒂： “你有没有觉得……那位教授看莉莉娅小姐的眼神……不太像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啊？” 朱蒂半信半疑：“不会吧，我看莉莉娅小姐对他的态度，似乎还挺正常的？况且，一个男人要是真喜欢一个女人，是不会躲躲藏藏的。” 索罗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慌乱地不知道为谁辩解： “谁说的！？万一他也是才发现自己的感情呢？这怎么能叫躲躲藏藏。” 朱蒂完全没有发现身边的青年对自己的心意，只是耸了耸肩。 “谁知道，反正这位卡厄斯教授看起来比你勇敢多了，他要是喜欢什么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定会立马a上去的类型。” 莫名被拉踩的索罗：…… * 午后，群鸦集市的正是热闹的时段， 悠闲的贵妇人们轻轻摇着昂贵的蕾丝绸扇，为他们撑伞的仆人们穿得比老鸽笼城区稍显宽裕的市民还要体面。 集市上商店十分密集，除了货物品类丰富以外，这附近还有看戏的戏院可供有钱人消遣。 索罗和朱蒂带着尤莉他们到了乔托所开的餐馆，果不其然，两家的生意都十分火爆，主要出售简餐的尤尤食品店外排起了长龙，除了一些勇士打扮的冒险者以外，不乏替贵族们跑腿的男仆。 而莉莉餐厅的人流量就更多了，餐厅最多只能容纳一百名客人，而其余那些来晚了的客人们只好在外面排队，还有不少有钱人当场一掷千金，为一个位置竞拍起了高价。 朱蒂垫着脚张望了一下，失望地道： “看来我们今天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谁料尤莉只是进去和莉莉餐厅的老板说了些什么，又掏出了一个像是某个领主徽章的东西，那趾高气昂的老板顿时变得毕恭毕敬，说是请他们过会儿再来，一定给他们留出一个最好的位置。 朱蒂惊愕地看着尤莉： “你是怎么办到的？外面的贵族大人们已经把位置炒到了一百个金币呢！” 尤莉想了想，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说： “刚才没和你们说，其实我们也是为这家店而来的，这家店的老板正好是我的朋友，所以可以拥有一点小特权。” 难怪。 两人恍然大悟。 其实尤莉没打算来这里吃饭，不过她对这两个人的身份很有兴趣。 赏金猎人的冒险者公会，自然聚集了一群可以被钱雇佣的神术师，他们能从卡塔西斯以外的地方冒险偷渡来这里猎杀魔兽，只要开出合适的价钱，他们自然也可以为老鸽笼城区的建设作出自己的贡献。 比如重新规划城区的下水道系统、修路、引渠，修建建筑，有了神术师的帮助必定事半功倍。 尤莉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卡厄斯却对此并无兴趣。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周遭繁华的商店，有女士们爱逛的衣帽店和珠宝店，也有冒险者们经常光顾的武器店，还有有些手工铺子。 “知道哪家的珠宝店最好吗？” 一路上都没搭理过索罗的卡厄斯，终于开了他的金口。 索罗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女神搭理的屌丝，眼含热泪地答： “知道！您要去买什么东西吗！我带您去！” 卡厄斯不置可否，看了眼那边和朱蒂聊得热火朝天的尤莉，索罗很有眼力见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要不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带着卡厄斯先生在周围参观一下！” 朱蒂满脸“人家愿意和你逛街”的疑惑，至于尤莉正忙着搞事业，完全不care两个大男人要去干什么，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卡厄斯盯着尤莉敷衍的神情，没说话，但索罗觉得他周身的气压低了好多。 索罗：这位大人真难伺候啊tat 珠宝店的老板正在柜台前擦拭宝石时，两位客人推门而入，其中一位一看就寒酸的冒险者不必说，另一位黑发青年身披黑袍，衣料材质昂贵，一看就是个阔绰的客人。 “尊敬的先生们，想来买点什么？我这里有海妖最爱的红宝石，还有人鱼珍藏的黑珍珠……” 卡厄斯没跟他废话，抬手有一张羊皮卷浮在了半空中，他食指微动，金色笔迹在羊皮纸上绘制出一个长方形的奇怪物件。 “按照图上画的，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 那珠宝商人看了看羊皮卷上的图案，一是觉得奇怪，二是觉得这东西应该找木匠或是铁匠，和他珠宝店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卡厄斯一开始也确实准备用木头做，但做好了一看—— 普通。 难看。 简直垃圾。 甚至他想象了一下用纯金打造一个金算盘，似乎也并不符合他苛刻的审美。 于是卡厄斯补充： “框架用黄金打造，这个上面的九十一颗珠子，就用海妖的红宝石制作。” “九十一……”索罗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也太多了吧！整个卡塔西斯加起来，也找不到九十一颗海妖的红宝石吧！” 海妖是海域里一种极其贪婪的妖精，他们打劫海面上经过的船只，搜集珍贵的珠宝。 同时他们还会吞下那些宝石，用自己的腹腔打磨，最后再吐出来时，就连最次的宝石也会变成品质顶尖的珍稀珠宝。 再加上海妖狡猾，善于隐匿，他们所产的宝石也就更加珍贵。 一枚就已经价值连城，更别说卡厄斯开口就要九十一颗！ “做不出来吗？” 卡厄斯微微蹙眉。 那珠宝商人也从未见过这样阔气的客人，他张大了嘴，愣愣点头： “海妖数量稀少，宝石也极难获得，如果图上的珠子全用海妖宝石制作，确实……” 卡厄斯听完却仍神情不变，同时用一种云淡风轻地口吻道： “没关系。” “现杀几只就可以了。” 索罗：……海妖！危！ 第33章 珠宝商瞠目结舌，他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么嚣张的话。 索罗显然比这位珠宝商还要惊愕，因为他知道，依照这位青年的实力，他应该不是在吹牛，他是真的认真考虑去现杀几只海妖这件事。 ……就为了制作这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 “您……做的这个小东西，是摆件？还是装饰物？”索罗想了想，又试探着问，“是……送给莉莉娅小姐的吗？” 卡厄斯不置可否，但索罗经过这段时间对卡厄斯的察言观色，已经在解读这位沉默寡言的先生的微表情上，颇有了些心得。 他这是默认。 索罗也很自然地自己将对话接了下去： “我看莉莉娅小姐也不是特别在意礼物是否贵重的那种人，或许您也不用那么铺张浪费，选择旁边的这串珍珠耳环作为礼物，女孩子也会喜欢的……” 一对小巧精致的珍珠耳环躺在橱窗的黑丝绒盒子里，被萤草灯照得莹润发亮。 索罗看了好几眼，他觉得这对耳环很适合朱蒂。 卡厄斯却连看都没看那耳环一眼，反而拿起了珠宝商手边的那枚闪亮的海妖宝石，抵在他的眼前问： “难道你觉得这个配不上她吗？” ……问题是这个吗？ 索罗无奈道： “配得上，当然配得上，实话说，莉莉娅小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了，就连北地寒原的精灵也不及她半分。” 话音刚落，索罗就察觉到头顶看着自己的视线锐利几分，他连忙摆手辩解。 “您、您别误会！我没、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单纯的欣赏，我有喜欢的人！真的！” 卡厄斯皱了皱眉： “喜欢？” “对！”索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我的搭档……朱蒂，今天我以为我们快死了的时候，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告诉她我对她的感情。” 索罗说得十分动情。 然而一旁的卡厄斯只是皱着眉头，满脸“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的表情。 但索罗仿佛觉得他和卡厄斯已经成为了朋友，是类似“女生夜谈会互相交流暗恋对象”的关系了。 于是他非常坦诚地告诉了卡厄斯，并且还大胆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卡厄斯先生，要是莉莉娅小姐也喜欢您，不管您送什么礼物，她都会开心的，最重要的是您要勇敢地向莉莉娅小姐坦诚您的心意啊！” 卡厄斯：……？ “你在说什么。”卡厄斯像是和他在两个频道，“什么心意？” 索罗惊讶地瞪大眼： “您对莉莉娅小姐的爱啊！” 卡厄斯：？ 见对方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神情，索罗疑惑了一秒，随后又很快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低声道： “哦我明白了，您一定是顾及您和莉莉娅小姐的师生关系，对吧？确实这很大胆，世人或许对此会有些非议，不过正是外界的阻力和伦理的禁制，才令爱情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啊！” 卡厄斯看着索罗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这不是爱。”卡厄斯冷淡地否认。 “不是？”索罗奇怪地反问，“您的礼物难道不是送给莉莉娅小姐的？您难道不是为了博得她的欢心而一掷千金？您难道不是愿意为了她的欢愉而不计代价地做出一切你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于——” “难道您在面对莉莉娅小姐的时候，哪怕一次，您没有生出想要靠近、想要碰触的念头？” 这一连串的反问，比最强大的神术还要尖锐。 好像下一子刺破了他坚不可摧的认知，他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那封藏在永恒的无尽时光中，从来无人撼动，无人察觉到的某一个冰冷黑暗的角落，在某一刻，燃起了一簇微弱却烈烈燃烧的火苗。 神说要有光。 世间便有了光。 但在这不被阳光眷顾的长夜一隅，却并非是他照亮的。 “……这是爱？” 卡厄斯用一种奇异的口吻反问。 神创造万物。 唯独情感，由人类创造，不属于神明的领域。 索罗怜悯地看着这个爱而不自知的青年，无比笃定地告诉他： “是的，卡厄斯先生，您已经坠入了爱河。” * 尤莉觉得这顿饭吃得有点奇怪。 索罗和卡厄斯的关系好像莫名其妙地亲近了一点，虽然卡厄斯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但索罗显然是个热情外向的性格，一个人也能毫无障碍地与卡厄斯沟通。 不过问题在于—— 沉默寡言的卡厄斯，看着她的眼神却与往常有些不同。 如果说以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如风平浪静的海面，如今望过来时，却仿佛暴风雨降临前的平静，深邃的灰蓝色之下，是正在酝酿的未知漩涡。 尤莉抬头几次，都恰好对上了这样的视线，她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道： “……这里的菜，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都难吃得要发火了？ 一旁暗戳戳旁观吃瓜的索罗：？ 你真的觉得这是生气的眼神？？？？ 卡厄斯垂眸，敛去了眼中那些过于强烈的情绪。 “难吃。” 索罗又是一脸震惊：你还真的认真回答吗？ 尤莉丝毫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其实觉得这里的厨师手艺还可以的，毕竟中餐博大精深，他们能短时间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啦。 “没关系。”尤莉展颜一笑，“回去我们还可以吃夜宵！” 不是啊！这不是夜宵的问题啊！ 在旁边密切关注的索罗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对了，你们刚刚去哪儿了？”尤莉忽然问道。 “去了珠宝店！”索罗立马回答，暗示似地说，“卡厄斯先生想在珠宝店挑一些东西，作为礼物。” 尤莉更加疑惑了。 魔龙的黄金宝库里，要什么珠宝没有呢？上次他一股脑塞了一盒子闪闪发亮的宝石项链和钻石戒指给她，全都是尤莉以前只会在博物馆和拍卖会上看见的那种大颗宝石。 更别提那些被卡厄斯掠夺来的稀世王冠、教皇权杖等等。 尤莉实在很好奇他能去买什么，她也这样问了。 闻言，索罗的脑袋唰——的一下，转向了卡厄斯，期待地等待着他的直球。 “不是买，是定制。”他平静地答道，“你说的那个算盘，我把图样给了珠宝商，材料的搜集还需要时间，等过几天他找齐之后会送过来的。” 尤莉没想到卡厄斯还记得这件事。 她其实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到卡厄斯还会特意让人给她制作一个。 至于算盘为什么要用珠宝制作，尤莉倒是没有像索罗那样意外，毕竟只要见识过卡厄斯的黄金宝库的人，都不会意外于他对于亮晶晶事物的喜爱。 “那我就先替乔乔谢谢您啦。”尤莉笑盈盈道。 卡厄斯：？ 索罗：？？ “乔托？”卡厄斯的语气顿时凉了几分，“跟他有什么关系？” 尤莉咬着叉子，茫然地啊了一声： “我又用不上算盘呀，上次只是帮他一下而已，天天算账太累啦，我本来是想画好算盘的设计图让人做好之后，再和算盘的使用方法一起交给乔乔，不过既然您这么贴心，那我就……” “没有算盘。” 卡厄斯面如冰霜，手中刀叉利落的切断从番茄锅里捞出来的蘑菇的头。 “待会儿我就去退了。” 尤莉：“？” 索罗也无语了。 莉莉娅小姐，我真恨您是一块木头。 四人在莉莉餐厅吃完晚饭之后，胖胖的店主将一行人殷勤送了出去。 卡厄斯步伐匆匆，一会儿工夫就将其他人甩在身后一大截。 索罗示意自己去追，尤莉看着卡厄斯的背影却觉得非常疑惑，问朱蒂： “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就连朱蒂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这位短发的赏金猎人小姐冲她眨眨眼： “奇怪的话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那位先生也许是在吃醋哦。” 尤莉：“您刚刚说了一个好可怕的词。” 少女煞有其事地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朱蒂噗嗤一笑： “莉莉娅小姐，您似乎对您的魅力太过低估。” 尤莉有点始料不及地眨眨眼。 映在朱蒂眼中的少女拥有着圣洁纯净的美貌，和绽放着勃勃生机的有趣灵魂。 哪怕那位黑发青年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神秘氛围，可当眼前的少女站在他的身边时，总觉得—— 万物为神明而臣服。 而神只俯身聆听她的祈愿。 * 告别索罗和朱蒂之后，尤莉一回去就将通天塔公会的存在告知了乔托。 乔托也把他们手头的资金做了一个规划： “……现在我们还剩下五万金币，如果要请这些赏金猎人来修路、运输蔬菜还有修建新房屋，至少需要预备出两万枚金币，您之前还说可以考虑发展牧场，养殖一些低级魔兽丰富肉食来源，粗略算下来，也需要两万枚金币。” 尤莉眼看着乔托把自己手里的金币都扒拉走了，心都在滴血。 “好吧。”尤莉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钱给你了，你可得省着花哦。” 被尤莉压榨的打工人乔托找到机会，悄咪咪气她： “放心，尤莉娅公主，我保证一定会把这些钱花得干干净净的！” 尤莉眯起了眼：“你要是再这样故意气我，我会在卡厄斯大人面前偷偷告你的状哦，正好我今天提起你的时候，他好像很讨厌你的样子。” 卡厄斯对乔托的威慑力还是很明显的，他立马跟见了猫的小老鼠一样寒毛倒竖： “讨厌我！？为什么讨厌我，可是我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啊。” “谁知道……” 尤莉也觉得好像确实如此，但她也没有深思。 吓唬了乔乔这个倒霉孩子之后，尤莉便赶回了神殿。 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日，尤莉回到神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温泉池舒舒服服地泡一个热水澡。 咕噜咕噜—— 卡厄斯进来的时候，盘着个丸子头的尤莉飘在奶白色的池水里，舒服得吐泡泡玩儿。 “啊，您来了呀。” 快洗完的尤莉在水雾之中看清了卡厄斯的身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和卡厄斯也算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温泉池泡澡的尤莉，碰上卡厄斯的频率相当的高。 一开始尤莉还会有些不适应，不过时间一长，尤莉就像是被温水煮青蛙了一样，渐渐习惯了这件事。 反正她也发现，卡厄斯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对女孩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真要说的话，尤莉觉得自己对女孩子的兴趣，搞不好都比卡厄斯对女孩子的兴趣大，毕竟她每次看到亡灵骑士梅露小姐姐的时候，目光都忍不住在她的身材上来回扫视，时不时还会很不要脸地偷偷抱抱。 而卡厄斯看到梅露以人类的模样出现时，脸上最多的表情是“你谁”，其次就是“给我变回骷髅架子”。 魔龙大人，不解风情老直男了。 因此尤莉并没有害怕，而是慢悠悠地游到了卡厄斯的脚边，准备取一下她的浴巾和衣服，再游到另外温泉池的另一端上岸。 然而—— “卡厄斯大人？”尤莉从水里露出半个脑袋，昂头看着并不动弹的青年，“那个，虽然我知道您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但是我还是有点在意的，您让开一下，我起来拿个浴巾怎么样？” 卡厄斯没有吭声。 在他脚边扒拉着池壁的少女盘起头发，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奶白色的池水盖住她锁骨以下的肌肤，这对于夏天在现世常常穿吊带裙的尤莉而言倒并不算暴露。 而对创造出男女之分的创世神而言更应如此。 神国没有季节之分，从前在神国居住的圣子圣女们时常只裹着薄衫，他们嬉戏，奔跑，有时甚至什么也不穿的在圣池中打闹，他们认为神赐予的身体是高贵的、圣洁的，没有任何遮蔽的必要。 创世神只是坐在寂静的神座上，漠然而遥远地注视着他们。 那些身体在他眼中，与地上一朵漂亮的花，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没有任何分别。 可现在—— 曾经对他而言如泥土一样普通的躯壳，忽然鲜活了起来，被水雾包裹的每一寸肌肤，都因与他的视线碰触，而沾染上了只属于人类的那些生动的情感与欲念。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池水中传来了少女小小的惊呼声。 “啊——”尤莉指着卡厄斯脚下，怨念地看着他，“您踩到我浴巾啦。” 像是恼羞成怒般，卡厄斯紧抿着唇，从地上捡起被他踩到一角的浴巾，扔进池子里洗净烘干叠好一条龙，全程只花了不到十秒钟。 尤莉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给他鼓掌。 “厉害！不愧是您！但是您这动作实在太快了我有点没看清，要不您用我换下来裙子再向您愚昧的学生演示一次？” 神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尤莉看着卡厄斯的眼神简直向在看一台全自动洗衣机！ 卡厄斯：…… 他将浴巾扔在尤莉头上将她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忍无可忍地走出了温泉池。 * 神沐日结束之后，返校的尤莉很快察觉到，整个盖亚学院都沉浸在了即将到来的小神眷仪式的氛围之中了。 神眷仪式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考试。 这种由光明神殿举行的宗教仪式，拥有着久远的历史和繁琐的流程，首先就是全校戒荤五日，第六天在教堂聆听唱诗班合唱，光明教皇也会到场读经证道，之后学生们集体祷告，共同朗诵主祷文。 卡厄斯自然是不在场的，伊莱亚斯校长很有先见之明地给他放了一整周的假期，以免他一时兴起让光明教皇血溅教堂。 而混在人群中走完流程的尤莉不知为何觉得似曾相识。 哦，想起来了。 这不就和每周一的国旗下讲话差不多吗？ 然而光明教皇连他们高中的学校领导都不如，尤莉高中的教导主任还会来个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给个盼头，而这光明教皇只会车轱辘一样来回地赞美神、感谢神、歌颂神。 尤莉觉得自己在教堂里坐得都快睡着了。 等她被学生们的一片欢呼声惊醒时，光明教皇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尤莉茫然地拉了拉旁边的同学。 “……你们在欢呼什么？” 那人笑得春风满面，跟尤莉数钱时一个表情： “当然是为了神眷者舞会啊！这本来是五年一度的盛会，但因为今天又举行了一次小神眷一次，所以舞会也可以又举办一次啦！” 这在游戏中也属于一个重要剧情，所以他这么一说，尤莉就想了起来。 神眷者舞会是神眷仪式前夜的一个活动，学院里年满十五岁以上的神眷者们才可以参加。 舞会举办的一整日，学院对外开放，学生们可以自由结伴，脱下千篇一律的学院白袍，换上华丽的礼服参加舞会。 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们，这个舞会是酝酿一切暧昧情愫的绝佳时机。 在游戏中，也是女主角与可攻略角色们产生深入交集的重要节点。 “……梅露梅露！！”尤莉听说要选舞伴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去找亡灵骑士，“跟我一起参加舞会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被少女抱住胳膊的梅露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小声拒绝： “莉莉娅小姐……舞伴只能男女搭配哦。” 尤莉拍拍胸脯：“没关系，我可以为你变性，我立马搞假发和男装，你等我！” 一旁的温妮公主听了用扇掩唇，嘲笑道： “就你这一米六的个子跳男步，也不知道是为难梅露还是为难你自己。” 尤莉：“……一米六怎么了？你有本事别吃一米六做的饭哦。” 温妮：“……”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周漫长繁琐的仪式，离舞会还有一天，温妮公主邀请尤莉和梅露一起去剧院看戏。 这也算是贵族王室之间时兴的娱乐活动了，极东学城开设了一家白狮鹫剧院，上演的戏剧以光明神为主要的题材，不过故事也并不是纯粹的传教内容，在这个娱乐方式贫瘠的时代，算得上是一种有趣的消遣方式。 “您也要一起去？”尤莉看向默默跟上来的卡厄斯，“这……不太方便吧？” 卡厄斯已经换好了衣服，丝毫不觉得自己参与女孩们的约会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会不方便？” 卡厄斯很自然地走在前面。 临近小神眷仪式，临时抱佛脚去教堂祷告的学生们一天比一天多，卡厄斯只要离开尤莉超过五十米，就能听到脑海里不间断传来的学生的祈祷声。 卡厄斯一点也不想保佑这些白痴学生考试过关。 而尤莉闻言老实答： “因为没有学生会和教导主任一起去网吧开黑，这会让我有种下一秒您就要抓我回学校上课的紧张感。” 卡厄斯：…… 果不其然，温妮在看到卡厄斯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剧院时，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扭曲。 “为什么卡厄斯教授会出现在这里？” 梅露对卡厄斯的一切做法都不予置评，尤莉也只是麻木地胡扯： “你们别看卡厄斯教授平时这么高冷，其实他是个没有朋友的社恐，想来看戏但是找不到陪他的朋友，我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才邀请他的，温妮你不要歧视他。” 温妮：…… 卡厄斯：…… 温妮头脑简单，竟然还真的相信了尤莉的话，一行人在剧院楼上最佳的位置落座，戏还没有开场，温妮小声在尤莉耳边八卦： “明天的舞会，教授们也会参加，好像许多女教授都想要邀请卡厄斯教授作为舞伴，也不知道他会选择谁……我猜是三年级魔兽生物课的布兰妮教授，不然就是二年级药剂学的洁西卡教授？” 尤莉很认真地担心了一下老师们安危。 希望不会有过于热情的老师被卡厄斯的美貌冲昏了头脑，比起美色，还是小命更加要紧啊！ “对了，你呢？”尤莉碰了碰温妮的肩膀，如果没有记错，她记得温妮应该是洛伦伊的脑残粉，“你的舞伴定好了吗？” 说起这个，温妮摇着扇子的手一顿，随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 “定好了，是法里斯兰帝国的某位公爵。” 见尤莉意味深长的表情，她没忍住抱怨。 “我的首选当然是洛伦伊大人，可是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我，谁都知道这次舞会，洛伦伊大人也会作为司礼出席，他必定是开场舞的人选，那么万众瞩目的位置，他不选我，一定是因为答应了黛西那个小碧池……” 温妮骂骂咧咧，气得直剁脚。 尤莉安抚了她几句，分散她的注意力： “别骂了，戏开场了，看戏看戏。” 楼下的露天舞台四周围满了站着看戏的观众，布景简单的舞台能看出大约是一个宫殿背景，一男一女两个演员身穿黑衣，从后台一左一右的走出。 身披黑袍的男演员头上戴着两个夸张的角，戴着丑陋狰狞的面具，在舞台中央的白骨王座上落座。 穿着黑裙的女演员倒是身材婀娜，容貌美丽，但妆容过浓，显得艳丽有余，气质不足。 卡厄斯原本也不是来看戏的，他靠在高背椅上，闭着眼休憩。 尤莉从口袋里翻出一把自己炒的瓜子，分给满头问号的温妮和梅露，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嗯，女演员小姐姐还挺漂亮的。 不知道是爱情故事呢？还是寓言故事呢？ 尤莉嗑瓜子有点渴，端起了旁边桌子上的葡萄酒。 然后她就听台上那漂亮的小姐姐跪在地上，张口喊—— “我至高无上的、尊敬的魔龙大人，我从遥远的光明神领土远渡此地，抛弃了我的尊贵的法里斯兰帝国公主的头衔，凭着黑暗神的名义，我自愿成为您的新娘，我愿意用我那被世人称赞的美貌来取悦您，只求能分得您的一丝眷顾，为我向那肮脏的土地发起盛大的复仇——” 噗—— 震惊的尤莉将嘴里的葡萄酒全喷了出来。 温妮和梅露诧异地看向她。 闭眼休憩的卡厄斯也微微睁眼，他瞥了一眼尤莉，随后，那双淡漠的眼眸落在了台下仍进行着表演的演员身上。 带着丑陋面具的男人姿势嚣张地坐在王座上，他单手抬起女人的下颌，用邪魅狷狂的语气说： “我那无用的信徒们总算是为我送来了一个称心的礼物，我已在卡塔西斯这座寂静的黑暗神殿里沉睡了数百年，黑暗之神不会被那些丑陋的新娘所唤醒，能唤醒我的唯有世间罕见的美人！” 救命啊！ 快闭嘴吧！ 这都演的什么鬼戏啊！！ 她已经快用脚趾抠出十座魔仙堡了啊啊啊！！！ 而台下的演员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逼近，还在大声说出他的变态台词： “当高贵的公主也沦为黑暗的簇拥者，当她用那仿佛血红珊瑚一样的唇说出赞美我的言辞，就连死亡与黑暗中诞生的神明也要捧起她的玉足亲吻，成为她的奴隶，渴望她那娇嫩的身躯，为她做一切不可理喻的癫狂之事——” 并没有捧过尤莉的脚，也没有亲过，更并没有成为奴隶的魔龙本人已经清醒过来。 他平静地看着台下，认真地聆听着演员的每一句台词。 尽管他神态如常，但尤莉此刻看着台下的那位男演员，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看见那个人了吗？ 很好，他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第34章 以法里斯兰为代表的光明神领土，和以卡塔西斯为代表的黑暗神领土，原则上是互不往来的。 但实际上，卡塔西斯物资富饶，法里斯兰人才繁荣，想让两个地方的人民禁止往来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比如索罗和朱蒂那样的赏金猎人，就会为了利益在两地之间偷渡。 时间一久，这些往来于两地的人们也会将各地的消息传播开来。 沉睡于黑暗神殿之中的魔龙苏醒，并对那位来自法里斯兰的献祭新娘宠爱有加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极东学城。 白狮鹫剧院便以此为题材，演出了这样的一处剧目。 当然，在光明神的领土上，剧目肯定是歌颂光明神的，因此开头讲述了荒唐的黑暗神与叛变的公主之后，后面就是信奉光明神的虔诚勇士，经历了重重磨难之后粉碎了黑暗神的阴谋，制裁了邪恶的公主，荣归故里。 演出结束之后，在场所有光明神信徒纷纷感动落泪，高呼“感谢光明神的指引”。 ……尤莉觉得她后脑勺都麻了。 搞同人可以，但不要拉郎真人cp和疯狂ooc谢谢。 尤莉僵硬地扭头问温妮： “……你就带我来看这个？” 温妮摇着扇子：“对啊，自从卡塔西斯的魔龙苏醒以来，这可是最时兴的歌剧，要不是有我的关系，你们想看也只能和那些平民一样在台下站着看呢。” 尤莉很担心等卡厄斯缓过劲来，别说站着看，他会连人带舞台都一把火烧了。 “走了。” 歌剧里的头号反派原型本人起身说道。 尤莉诧异地咦了一声。 卡厄斯淡淡回眸看她。 “那个……您不生气？” 少女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像是不敢相信他的反应竟然如此平静。 “气什么？”卡厄斯灰蓝色的眼眸半垂着，有些困倦懒散，“回去了，这里好吵。” 剧目结束，全体演员上场谢幕，台下掌声雷动。 楼上的观众们也纷纷提裙带帽准备离场，温妮和梅露走在前面，梅露似乎也觉得这演出的内容或许会惹卡厄斯生气，因此冲尤莉使了一个鼓励的眼色。 尤莉更加觉得奇怪了。 她追在卡厄斯身后，像个一肚子问题的小朋友： “您为什么没生气啊？这剧本可是把您写成了被美色迷惑的昏君，最后还被勇士消灭了哦！” 木质楼梯没有扶手，人群涌动，卡厄斯蹙着眉头，将靠楼梯外侧的尤莉拎到了内侧。 随后才漫不经心的答： “是很蠢。” ……就这样？ 尤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见尤莉一路奇怪地盯着他看，卡厄斯才又开口解释： “我以为你知道，我并非真正的黑暗神。” 之前阿德拉就曾质问过卡厄斯的身份，说他拥有黑暗神的躯壳和光明神的神格。 而卡厄斯真正的身份，是创造万物的创世神。 但尤莉当时听了，还以为这话的意思是光明神和黑暗神都是他本人呢。 卡厄斯仿佛看出了尤莉的想法，揉了一把她那奇怪的脑袋： “不是我。”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么解释是否正确。 “虽然你们神历史论很多都是胡说八道，但光明与黑暗阵营对峙的诸神之战却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我光明神与黑暗神都是我，我为什么要自己和自己宣战？” 啊……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如果两位神祇都真实存在，那么…… “现在，光明神和黑暗神都去哪里了呢？” 卡厄斯淡淡瞥了她一眼。 尤莉丝毫不知，自己问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问题。 在这数百年的时光中，黑暗教皇、光明教廷与他之间如此微妙的三角平衡，几乎都是因为这个秘密而得以维系。 “就在你的面前。” “？” “阿德拉不是说了吗，黑暗神的躯壳，光明神的神格，还有神历史论课上的诸神之战。” 卡厄斯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个两方教廷恨不得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我既然能从我身上取出一部分来创造他们，自然也能送他们回到他们的来处。” 人潮涌动中，卡厄斯驻足。 他逆着光，端详着自己的手掌。 虽然这样狂妄肆意的做法，即便是创世神也要承担一定的后果，但相比起光明神与黑暗神而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对卡厄斯而言不算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 卡厄斯回头看着一脸害怕的尤莉。 尤莉严肃道：“我觉得，这好像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感觉这种秘密一旦知晓，就会生生折寿十年。 “没有什么不该知道的。” 卡厄斯望着她的眼神幽深，像是暗潮涌动的漩涡。 “你可以知道我的一切秘密。” 尤莉原本还想问问“知道太多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这种话，可一对上那样的眼神，她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免死金牌get√ * 神眷者舞会当日，整个盖亚学院都充满了梦幻而圣洁的氛围。 洁白的百合花点缀礼堂与祭坛，湖中的小精灵衔来会在夜晚发光的萤草，学生们全都脱下了千篇一律的白袍，换上了各式各样的正装礼服。 和其他忙于跟舞伴们联络感情、练习舞蹈的同学们不一样，尤莉对跳舞毫无兴趣，她唯一有兴趣的就是从这所富裕的学院里的每一个人身上，拿走她用劳动所换取的金币。 一大早，食堂二楼的后厨就开始为晚上的宴会而忙碌起来。 所有大厨都围在尤莉的身边，看着她制作舞会上的甜点。 焦糖蜂蜜华夫饼是最基础容易上手的，黄油杏仁杯子蛋糕也不难，但尤莉作为装饰的拉花别出心裁，看上去格外美观。 还有蓝莓浆果气泡水，树莓荔枝红茶等等新奇饮料，也一应俱全。 大厨们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倒也不是他们没见识过尤莉做的这些甜品，只是她的做法，好像都在他们原本的方法上面精进了一步，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就仿佛是优秀的艺术家精心雕琢出的作品，不仅闻上去香甜，看着也赏心悦目。 还没等他们为尤莉的艺术家精神赞叹，就见这小姑娘指着她做的那些甜品对桃瑞丝夫人道： “焦糖蜂蜜华夫饼，十枚金币，黄油杏仁杯子蛋糕，十枚金币……气泡水五枚，红茶二十枚，计算好数量之后就可以去找伊莱亚斯校长报账啦！记住了，一分钱都不能少！” 大厨们：…… 果然，不是艺术家，是小财迷。 精打细算的尤莉粗略心算了一下，这场舞会至少能给她带来五千枚金币的可观收入。 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在老鸽笼城发展纺织业，这个世界的丝绸价格相当昂贵，堪比黄金，在种植业发达基础上，养蚕纺织也会更容易发展起来，成为老鸽笼城区市民们的另一项收入来源。 将大批量的甜点制作工作交托给大厨们，尤莉端着自己亲手做的那一份甜点样品，准备拿去分给卡厄斯和女孩子们。 “……莉莉娅小姐。” 经过一条花园小径时，尤莉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她的也是一名高等一年级的学生，是眼熟的样子，但尤莉并不认得他。 那少年有着一张也算是周正好看的五官，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礼服，身形挺拔，金色的王冠象征着他尊贵的王室地位，可尽管他身份高贵，但那浅绿色的瞳孔漾着少年人藏不住的紧张与期待。 尤其是看见尤莉时，他那双眼忽然就像星星一样闪烁了一下。 “好巧啊，您、您这是要去哪里？” 尤莉假装自己没有看见这人跟了自己一路，并且还在几分钟前抄近路提前一步在这里等自己的经过。 “去找卡厄斯教授，你有什么事吗？” 尤莉是卡厄斯教授偏爱的学生，这一点整个一年级都有共识。 也因为尤莉在神术课上展现出了出众的才华，这样的偏爱也合情合理。 “我……听说您还没有选定今晚的舞伴，对吗？” 他期期艾艾地望过来，尤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虽然这话有点凡尔赛，但这一周，跑过来邀请她的人属实太多，尤莉的拒绝流程已经练习得很熟练了。 “我不会跳舞，不打算去舞会，祝你玩得开心！” 尤莉说完就想溜了，谁料眼前这个少年并不死心，傻乎乎地把尤莉这显而易见的借口当了真。 他拉住尤莉的手腕，满脸真诚地告诉她： “虽然我的舞跳得也不算很好，但要是您愿意，这附近就是大家练舞的蔷薇园，我现在就可以开始教您！” 尤莉猝不及防，刚要拒绝，这少年已经雀跃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摆着甜点的托盘。 “正好您还带着下午茶，哦抱歉，我知道这一定是您新研制出来的新品，希望我能有这个提前尝鲜的荣幸。” 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魔晶。 一枚魔晶价值一百枚金币，在金钱的诱惑下，尤莉可耻地产生了动摇。 ……卡厄斯那边，还不知道她做了新的甜品的事情。 晚点再做一份更好的送过去，应该也没关系吧？ 不过尤莉还是拒绝了和这少年一起跳舞的建议，对方虽然十分失望，但也没有过多强求，只希望尤莉能陪着他一起在湖边的亭子那里待一会儿。 尤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毕竟这副餐具还是神殿里的，等他吃完她还得带回去呢。 “……那是莉莉娅小姐吗？” 恰好在蔷薇园的湖边，与洛伦伊骑士练舞的黛西看见了两人的身影。 洛伦伊听到尤莉的名字也停了下来，顺着黛西的视线望了过去。 “这个时候到蔷薇园里来，一定也是和舞伴来练舞的吧。” 黛西悄悄打量了一番尤莉对面的少年，认出是某个小国的王子，不过那王子不是长子，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次子而已。 “那个就是莉莉娅小姐的舞伴吗？看上去和她真是般配。” 毕竟尤莉在众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虽然她的设定是富商的女儿，但在这个时代，阶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是有钱就能逾越的，平民莉莉娅若是真的能俘获一位王子的心，依照普世的观念看来，绝对是女方高攀了。 然而洛伦伊看了那少年几眼，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我不这样认为。” 黛西的心里猛跳了一下。 “为什么呢？”她强撑笑容，试探着问，“您难道认为，莉莉娅小姐配不上埃利诺王子吗？” 洛伦伊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垂眸擦拭他锋利的光明圣剑。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埃利诺王子配不上她。” 黛西的心往下沉了沉，一种令她不太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 “埃利诺王子虽然只是王室中一位没有太大权柄的王子，但依然享有尊贵的地位和富庶的封地，难道莉莉娅小姐有什么我不太了解的背景，所以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洛伦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黛西。 他心目中的黛西，是不会像这样张口闭口全是身份、权利、地位的。 “我指的并非是她的地位。”洛伦伊望着不远处少女的背影，“以她的神术天赋，正直真诚的品行，还有优越的外貌条件，她可以找到更好的丈夫。” 洛伦伊的话令黛西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因此在洛伦伊因公事不得不提前离开之时，察觉到她动摇之心的血雾，在她的掌中缓缓凝聚。 “……阿德拉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泪光涟涟的女孩向那血雾恳求道，“我需要真正获得洛伦伊大人的心，只有成功嫁给他，我才能获得教廷的支持，名正言顺地留在我父亲的身边……您可以帮助我吗？” 阿德拉自然会帮助她。 黛西是他所能找到的，神眷浓度仅次于尤莉的女孩，他需要一个长期的、稳定的血奴，以便他的身体可以恢复到巅峰之时，重获向那黑暗神殿里的魔龙复仇的力量。 他不敢再轻易向尤莉下手，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 但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可能任由这傻女孩称心如意的与那位光明骑士团的骑士长在一起。 于是他哄骗着： “我当然会回报你对我的恩情，可怜的黛西，现在动身吧，去寻找一种燃情花的植物，你可以在黑市买到它，将它扔进火焰之中，吸入那气体的人会在一日之内疯狂地爱上你，别小看这种植物，它虽普通，但就连神明也能被蒙蔽，利用好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一天一夜？ 他的意思是…… 黛西愣愣地听着，内心纠结了一会后，她缓缓点头应下。 她必须抓住这宝贵的机会。 * 夜幕降临。 盖亚学院内外都亮起了明亮的灯火。 演奏的乐者们已经在舞池后拉起了悠扬的舞曲，优雅的淑女和绅士们款款入场，水晶灯下不只有衣香鬓影，还有可口精致的甜品们引诱着这群饿了一整天只为穿上漂亮礼服的女孩们。 温妮头一个骂起了还没到场的尤莉： “在这么重要的舞会上，偏偏准备这么多美味的甜品，莉莉娅今日简直是全学院女孩们的公敌！” 话虽如此，她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拿起了长桌上的杏仁蛋糕，恶狠狠又满足地咬了一大口。 而她的同伴们纷纷被另一边的卡厄斯吸引去了注意力。 “卡厄斯教授今天也还是穿着那身黑衣黑袍诶……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依然是今晚最好看的男士。” “也不知道今天哪位女士能有幸成为卡厄斯教授的舞伴。” “或许他没有舞伴呢？” “那他今晚就是第二个，和那位奇怪的莉莉娅一样没有舞伴的人了。” 这个世界的风气开放，别说卡厄斯这样二十多岁的青年，就连这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大多也都有了丰富的男女交往经验。 哪怕不是什么暧昧的关系，一起跳个舞而已的舞伴也是很容易找到的。 除非是个怪人。 而此时没有舞伴的怪人之一尤莉匆忙地提着裙摆从外面赶来，马上就要到开场舞的时间段了，因此尤莉一路小跑，连盘好的头发都差点跑得散开。 “卡厄斯大人。” 气喘吁吁的尤莉在他面前止步，笑盈盈地望着他。 “我还以为这种场合您肯定嫌吵，不会来呢。” “不算吵。”卡厄斯指的自然不是物理上的声音，“今晚没有人在祈祷，比往常更安静一些。” 唯一算得上吵闹的，大约是外面没入黑暗之中的灌木丛或是小树林这样的地方。 哦，今晚的教室也有些许热闹。 卡厄斯咬了一口焦糖蜂蜜华夫饼，对于他那过于敏锐的听觉所带来的动静习以为常。 然而他的视线，却不自主地落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尤莉今晚穿了一件白金色的礼服，款式有些类似于当初离开法里斯兰时所穿的那一件，但却比那条裙子要更华丽，更精致几分。 为了符合她平民的身份，尤莉没有佩戴卡厄斯送她的那些过于耀眼的宝石项链，而是自己去学城的珠宝店里挑了一套海蓝色的珠宝，个头不大，漂亮得刚刚好，很衬她的眼睛。 然而卡厄斯看了却蹙眉： “……这条裙子，领口为什么这么低？” 尤莉眨眨眼，笑意更深了。 “卡厄斯大人，或许我需要提醒您一下，这是从您给我做的礼服里面选的一件。” 言下之意。 这暴露的礼服是您自己亲手做的。 其实要让温妮公主这种走在时尚潮流前线的贵族来看，这条裙子相当漂亮，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尤莉漂亮的肩颈线条，加上她今日将头发都挽了起来，那如牛奶一样白皙细腻的肌肤便在宝石的辉映下更加美丽。 作为佐证的是，从她进来开始，在场就有不少的男士悄悄注视着这位全场最耀眼的美人。 但也因此，卡厄斯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放下手里的气泡水，走向一旁的窗边。 在窗外，皎洁的月光正映在那湖面上，湖中的精灵悄然从水中浮起，衔着月光的倒影在湖上翩然起舞，小精灵们身上落下的磷粉闪闪发光，卡厄斯也正是瞧上了它们。 于是正当小精灵们伴着悠扬的音乐声，在月光下起舞之时，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将这群小精灵们全都倒吊起来，拎着它们的脚抖啊抖啊抖，将它们漂亮翅膀上的银磷粉抖得七七八八。 小精灵们眼巴巴看着那窗边的黑发青年施展着神术，那些落下的磷粉随着他的食指飘动，像是有生命一样凝聚、交织、缠绕，最后化作一条柔软轻纱，笼在那美貌少女的肩头。 卡厄斯看着被轻纱遮住的肩头，满意地松开眉头。 “这样更好看。” 尤莉的双眼看着窗外那群瞬间光芒黯淡了几分，却敢怒不敢言的小精灵们。 ……夺笋啊。 而就在全场视线被尤莉分去大半的同时，黛西也在悄然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她从舞会上周旋的仆人那里要来了一盏杯子蜡烛，洛伦伊已经被她约在了外面，接下来只要她将燃情花放在这蜡烛里面，再带着这蜡烛去见洛伦伊，那么今夜她就能达成她的目的…… 她的燃情花呢？ 黛西没在口袋里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脸色唰地一下变白。 “阿德拉大人——！” 黑暗角落里，血雾幻化成一个青年的身影。 虽然只是幻影，但他仍然能够触及到一些小物件，比如黛西之前放在口袋里的燃情花。 他让黛西去寻找这花，当然不是为了让这傻女孩实现她的愿望的，他是为了借黛西之手拿到这花，然后再用这花使得黛西臣服于自己。 只要她离开盖亚学院的范围，如今恢复了一些力量的他就能够如愿控制住她了。 “不必嫁给那位骑士长，黛西，成为我的血奴，我仍会赐予你无尽的荣华富贵，还有无数人渴望的永生，来到我身边吧……” 阿德拉将那燃情花扔进了黛西手中的烛台之中，火舌瞬间将所有花瓣吞噬。 那一整盒的量，如果被一个人吸入，那绝不止是一日的迷恋。 黛西察觉到了这个可怕的后果，她下意识地扔掉了手里的烛台想要逃跑，阿德拉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跑去求救，然而就在两人争执之时—— 那烛台，点燃了窗帘。 大火越演越烈，燃情花的香味，盈满了整个大厅—— 尤莉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她的头朝向窗外，用眼神冲那些无辜被迫害的小精灵们表示歉意。 而作恶者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转头看向大厅里的骚动。 人们安静了下来。 连乐池里奏乐的声音也停歇了。 那被点燃的窗帘火势越来越大，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卡厄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第一时间上前灭了火。 “……人呢？” 尤莉回过头去，见身后原本热闹喧嚣的大厅一片宁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早就被她忘在脑后的游戏剧情忽然闪现。 ——燃情花。 在洛伦伊线中，被蛊惑的女主角试图用这花去引诱洛伦伊，然而她一番纠结还是决定中途放弃，却被阿德拉胁迫，最后洛伦伊英雄救美，两人互诉衷肠，成功he。 在阿德拉线中，则是阿德拉计谋得逞，女主角被强取豪夺，转化成了血族，开始与血族始祖的一番纠葛。 但不管那一条线—— 都不会出现这种全员吸入燃情花的情况啊！！！ 尤莉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卡厄斯，她用了一个水下的屏息术，可以暂时维持半个小时的无呼吸状态，随后立马直奔卡厄斯的身边。 “卡厄斯大人——！”尤莉用力拉着卡厄斯的衣袖，将他带出这个充满了燃情花味道的大厅，“有人点燃了燃情花，里面的人大概全都吸入了，我们得赶紧去找伊莱校长！” “燃情花？” 卡厄斯垂眸看着尤莉。 “那种吸入之后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疯狂迷恋的花？” 见卡厄斯的神态一如往常，尤莉松了一口气。 果然，神是不会被区区的一朵花所迷惑的。 “是的，那花是黛西带来的，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总之我们得赶紧告诉外面的人，否则里面会出大问题的！” 那里面那么多人，谁知道他们第一眼会看见谁，对谁不可遏制的迷恋上呢？ 尤莉转身刚要往校长室的方向走，然而脚步还没跨出去，就被卡厄斯抓住了手腕，拉回了原地。 “……原来是燃情花啊。” 黑发的青年背对着灯火明亮的大厅，光线勾勒出他高挺修长的身形，如巍峨山峦一样逼近着她，带着不可退让的威慑力将尤莉笼罩。 “可莉莉，我现在很清醒。” 后背猛然抵住树干时，尤莉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 那从来神情冷淡的青年掐住她过分纤细的腰肢，扯开遮住她修长肩颈与光洁锁骨的轻纱，俯首在她的颈窝里。 藏于黑暗之中的眼神，远比他落在少女耳垂边的呼吸更加炽热。 “神不插手人类自己的命运。” “神只想要你。” 第35章 此时的尤莉才知道，她以前对卡厄斯那些小心翼翼的警惕有多么可笑。 但凡这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创世神想要对她动真格的，她都不可能有丝毫逃脱的可能性。 “……您到底是闻到了还是没闻到啊……” 被掐腰摁在树旁的尤莉有些始料不及。 她的余光落在里面灯火辉煌的大厅，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男男女女们都陷入了那燃情花的效用之下，拉着自己第一眼见到的人倾诉衷肠，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坠入爱河之中的狂喜与雀跃。 但卡厄斯的神情却仍旧那样平静。 用平静来形容或许并不恰当，因为他此时的举动，是往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来的。 ……所以他还是吸入了那引人迷恋的燃情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反常的事情吗？ 这样一想，原本挣扎着想要逃跑的尤莉，忍不住悄悄地观察起卡厄斯来。 “我说了，我很清醒。” 卡厄斯对于尤莉的质疑有所不满。 “不必管他们，燃情花并没有什么催情效果，他们只会做出一些令他们自己尴尬的事情而已。” 这些人做的傻事越多，造成这件事的元凶才能得到更严重的惩罚。 尤莉也隐约想到了这一点，确实，她为什么要帮黛西处理她造成的恶果呢？ 她自己做的错事，就应该让她自己善后。 “……不对啊！”尤莉又拐过弯来，“您自己不也吸入了那花吗，您连自己都不管吗……” “耳环。” 卡厄斯没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他的指尖轻碰尤莉的左耳耳垂，那里空荡荡的，缺了与右边成对的耳环。 “掉了吗？” 被眼前青年碰到耳垂时，尤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只是一触即逝的碰触，但她捂着自己的左耳，觉得原本凉凉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 “……可能是刚刚跑掉的吧。”尤莉心说这都什么时候谁还在乎耳环，“那个，卡厄斯大人，我觉得我们好像还是得管管吧，里面那么多人，再怎么样也要通知一下校长他们……” “我说了，不必。” 卡厄斯的指腹轻轻捏了捏她滚烫的耳垂，他的语调仍然冷静，可手底的动作却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 “你很热吗？” 不轻不重掐住她腰肢的手掌与她的肌肤只隔着薄薄一层布料。 青年的呼吸离她不远不近，随他每一个字句，宛如羽毛轻抚过她心尖。 “……有一点。”尤莉努力想要推开他，“是您的体温太高了。” 魔龙的身体要比常人的温度稍高一些，之前气温稍凉的时候还好，如今已经春末夏初，尤莉晚上睡觉就时常被身边人形火炉的温度烘得踢被子。 卡厄斯显然也知道这点，他垂眸看着被他圈入怀中的少女，她那一点挣扎的力气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微弱，更别提她似乎还有所克制，似乎担心直接用力推开他会伤害到他的面子。 又或许她对自己的防备还不够。 即便两人已经处在了一个危险的距离，有着过于暧昧的触碰，他甚至可以很轻易地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瓣，而她却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即便如此，她仍然用那种真挚信赖的模样看着他，像被狮子衔在嘴边的羔羊，不仅不逃跑，还相信捕猎者一定会放过到嘴边的美味。 “您现在是受了燃情花的影响才会喜欢上我的，您自己都说那些人会做出让他们清醒之后十分尴尬的事情了，为什么不能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被药物影响了呢？” 她竟然真的认为这全是那破花的影响。 虽然神也并非百毒不侵，但仅凭一朵花是不可能真的让他对别人也做出这种举动的。 于他而言，那燃情花不过是将他潜藏在他心底的隐秘想法无限放大，让他清晰地认识到—— 光明神与黑暗神率领的诸神无法将他拉下神坛。 将他从永恒长夜的神座上拉入人间、沾染上人类的情与欲的，唯有眼前这个少女。 但她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就当是你说的那样。”卡厄斯不再与她争辩这个问题，“那么不管我接下来做什么，你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尤莉神情一凛： “那不行！” “为什么？” “那我不成了在白富美落难时趁人之危的臭屌丝了吗！” 卡厄斯：……？ 尤莉十分自觉地将自己摆在占便宜的那个位置上。 毕竟在她眼里，卡厄斯既是至高无上的创世神，又有着一张俊美冷傲的好看模样，游戏人设图里吸引了无数玩家的光明神，也比不上眼前的神祇。 而现在，卡厄斯是在药物的作用下才对她产生了迷恋，怎么看都确实是她赚了呀。 这么一想，尤莉忽然生出了一点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小小期待。 她探头探脑地问： “……但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要是真的趁您之危，对您有一些小小的冒犯，您事后会找我算账吗？” 卡厄斯很想撬开这小女孩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她就像一只胆小又好奇心重的小猫咪，当人主动靠近时会吓得慌忙逃跑，可当你准备放过她时，她却又不知死活地露出个跃跃欲试的脑袋瓜，在主动靠近的边缘试探。 卡厄斯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单词。 “不会。” 得到保证的尤莉放心下来。 随后她伸出手，很轻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卡厄斯的……头发。 “哇。”她惊叹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摸呢。” 鸦羽一般的长发，没有丝毫多余杂色。 月光下，青年带着夜色凉意的发丝，摸上去有着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柔软顺滑。 除了发尾有那么一点点毛躁。 尤莉知道，那是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太老实，有时卡厄斯的头发落在她那边的枕头上，她就会无意识地咬住发尾，说不定还因此将卡厄斯半夜扯醒。 她也算是命大了。 “摸够了吗？” 卡厄斯的语调有些哑。 “够了够了。”尤莉乖乖地收回手，撒娇似的笑了笑，“我们也差不多该去找人了对不对？ 卡厄斯再度制止了尤莉的脚步。 这是一个难得清静的夜晚，大厅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迷幻的狂热之中，他们饮酒狂欢，拥抱跳舞，向平日里或许自己最厌恶的人诉说热烈的爱意。 卡厄斯的手从尤莉的腰间上移，抬手拆掉了少女束发的发卡，令那一头砂金发丝如阳光散落在她莹润肩头。 青年修长的五指插入少女的发丝之中，他的掌心宽厚炙热，尽管并没有动真格的用什么力气，却依然有着不容反抗的强大力量。 那双手就这样，极具侵略性地扣住了尤莉的后脑。 “别着急，你尝到了你的甜头，我也应拿到我的回报。” 什么回报？ 尤莉还未想明白这个问题，下一秒，她的视线就被那双幽深的灰蓝色眼眸所填满。 月朗星稀的夜空下，树叶在风中簌簌摇晃。 湖上的小精灵顺着晚风的纹理轻盈飞舞，它们不敢靠近那位高贵的神祇和美丽的少女，只躲在草木花朵后遥遥张望。 那青年亲吻了砂金发色的少女。 是很温柔的一个吻。 在这个世界，人们可以这样吻他们的孩子，吻他们的亲人，这样的吻甚至证明不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意，在亲密的朋友家人之间，这样的吻如呼吸一样自然而随处可见。 但那青年却吻得庄重而深情。 像是遵循着无法遏制的本能，却又因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而格外克制。 可这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于是那青年的吻又落在少女的耳垂上，落在她的后颈上，她的个子相比青年而言过于娇小，青年吻住她后颈时，她像是被猛兽衔住的弱小猎物，连反抗都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上别说反抗，尤莉从脑子到身体，都成了一团软绵绵的浆糊。 ……这算什么？ ……失足白富美倒贴臭屌丝？ ……她好像有点亏，又好像血赚？ 尤莉被这温柔攻势搅得晕乎乎的，像喝了一口烈酒，再泡在了咕噜咕噜的热水池子里，既快要暖乎乎地沉进去，又似乎下一秒就要亢奋地上蹿下跳。 卡厄斯揽住她的腰，手指贴着她滚烫的脸颊。 他的眼眸沉静又深邃，那潜藏在平日的禁欲与冷淡之下的一点不易察觉的怜爱，在此刻格外动人心弦。 ……完蛋了，她现在有种白嫖的罪恶感。 “卡厄斯教授——” 猝不及防的，一个熟悉的嗓音沉声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请您立刻放开您的学生，并退后五米开外，否则我手中的光明圣剑将视您为渎神者，在此刺穿您的心脏。” 卡厄斯还揽着脚步虚浮的尤莉，他似乎对这个声音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 在外人看来，卡厄斯此时的举止的确很像是在引诱无知少女，并半强迫着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作为光明骑士团骑士长的洛伦伊当然不会视若无睹。 只不过他大错特错的是，他眼中的受害者不仅没觉得自己受害，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等一下，您误会了！”清醒过来的尤莉连忙站出来挡在卡厄斯面前，“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还是先去大厅里面看看吧，出事了，有人点燃了燃情花，现在所有人——包括卡厄斯教授在内，都受到了燃情花的影响！” 燃情花这种不入流的小玩意儿通常是上不了台面的恶作剧道具，但当听到燃情花在整个大厅里蔓延开时，洛伦伊神色一变，想要立刻冲进去，又脚步一顿。 “我去找伊莱亚斯校长。” 他用神术将整个大厅封闭，以免这些狂热的少年们在燃情花的影响下，一时上头跑去外面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 关起来倒还安全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失去理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比亲吻更进一步的事情。 至于眼前这两人…… 洛伦伊蹙眉：“莉莉娅小姐，请您让开，我必须将卡厄斯教授也一并关进去，以免他做出伤害您的行为。” 尤莉有点头疼，她倒不是担心洛伦伊对卡厄斯做什么。 她担心一贯看这位光明骑士不顺眼的卡厄斯，趁此机会直接干掉他。 果然，卡厄斯听了洛伦伊这番不自量力的话，甚至都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觉得他可笑的目光淡淡看着他手里的光明圣剑。 “我可以饶恕你的狂妄，但不能容忍你的无知。” 卡厄斯抬起手，指尖指向那锋利无匹的重剑。 “你不配持有这柄剑。” 洛伦伊拔剑与他对峙。 “这是光明神遗留人间的圣剑，唯有虔诚而强大的战士才能在圣殿之上拔出这把剑，数百年来，我是唯一一个能拔出光明圣剑之人，若是我没有资格，谁……” 话音未落，那圣剑仿佛被什么无形中的力量所撼动，瞬间挣脱了剑鞘，直直地奔向卡厄斯的手心。 那曾在光明神殿上傲视无数勇者的圣剑，此刻在卡厄斯的手中，乖巧地恨不得在他面前自己舞一套剑技。 洛伦伊：…… 当面夺走了骑士的宝剑，对于骑士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但卡厄斯不仅不觉得这是侮辱，还认为这是洛伦伊运气好，撞上的正是他心情好的时候。 从前他做事随心所欲，但现在当着尤莉的面，他愿意做出一点无伤大雅的退让，不让这个心慈手软的小女孩看到那些过于血腥的场景。 “莉莉，走了。” 圣剑在卡厄斯手中化成光点，消融在夜色中。 青年的黑袍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扬起又落下，他完全没有将被他夺走佩剑的骑士放在眼中。 洛伦伊从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样残酷的折辱。 “站住！卡厄斯教授——你夺走了我的佩剑，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我骑士的荣耀不允许我就这样放你离开，莉莉娅小姐也绝不能就这么在我眼前被带走！” 尤莉虽然不太喜欢洛伦伊，但也没有到希望他立刻去死的程度。 因此眼看这人要上赶着送死，她便出声道： “那个……我不是被带走的，我是自愿的。” 做好决斗准备的洛伦伊：？ “自愿？”洛伦伊看了看尤莉坦然的脸，又看了看英俊冷淡的青年，脸上浮现出错愕神情，“……可他是……” 尤莉懒得再和他纠缠下去，直接锤死： “没错，虽然他是教授，但这并不能阻挡我对他热烈的爱意，在我眼中，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比得上卡厄斯教授，我用我全部的生命与信仰爱他，后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睡到卡厄斯教授，现在你可以让路了吧！” 洛伦伊当场瞳孔地震。 夜色静悄悄的，卡厄斯没有言语。 “……等、等等！” 尤莉拉着卡厄斯离开的时候，洛伦伊还想再追，然而强大的神术飓风将他吹退数步。 等再睁开眼时，两人的身影已经在没入夜色深处，无法追赶。 * 两人回到神殿之后，尤莉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洛伦伊虽然丢了珍贵的佩剑，但肯定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有他去给黛西收拾烂摊子，尤莉很放心。 现在她的问题就是，要如何给卡厄斯解除这燃情花的效果。 尤莉又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在湖边的那个吻。 她不知道对神而言，这样的吻是否不足为奇，但对于母胎单身的尤莉来说，刚才的那个吻在她的人生中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件了。 并且更加微妙的是，虽然她才是被强吻的那一个，但吻过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是卡厄斯吃亏。 “……卡厄斯大人。”出于屌丝占了女神便宜的心理，尤莉主动开口，“您知道要怎么解除燃情花的影响吗？如果需要什么药剂之类的，我现在帮您去买？” 卡厄斯扫了一眼少女局促紧张的神态。 那双眼里闪烁着许多复杂情绪，但并没有看到对他的抗拒。 “你希望我清醒？”卡厄斯顺着少女的思路，没有再解释自己并没有受到花的影响的事情。 尤莉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答案本该是显然的，可就在某个瞬间，她心中又闪过了一个与之不符的念头。 “希望啊。”她违背本心地答道。 卡厄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化形成龙，将尤莉扔在他的龙脊上，扇动龙翼带她向月色飞去。 尤莉本以为他是带她去寻找解除燃情花效果的解药的，然而等她落地之时，却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海域。 月色下的海面静谧美丽，银辉随着海浪起伏，如柔软轻纱。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尤莉踩了踩脚下的礁石，这处礁石离海岸有段距离，四周是大海茫茫，风吹来还有些微凉。 “拿一点东西。” 卡厄斯说着，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袍扔进尤莉怀中。 尤莉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让她帮忙拿着，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给她披着的。 尤莉有些受宠若惊地将卡厄斯的外袍裹在身上，青年的袍子对她而言过长，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披着床单cos仙女的小朋友。 与外袍一起将她笼罩的，是那上面沾染的外袍主人的味道，是很淡的植物香，清冽又冷淡。 面朝海面的卡厄斯目光逡巡，也没有刻意寻找，他直接抬手就在海面上炸开了数十个光球，顿时把尤莉脑子里对卡厄斯的一点温情印象给炸没了。 被惊扰的海面上，逐渐浮现出许多个脑袋。 “哧——” 脑袋们齐齐露出狰狞面孔，发出示威警告的可怕吼声。 这些生物下半身藏在海里看不清楚，但上半身与人类相近，他们有着精灵一样的尖耳朵，和淡蓝色的皮肤，握住三叉戟的手指之间连着半通明的鱼鳍，让尤莉一下就联想起了魔兽生物课上的海妖。 这场面实在有些惊悚，尤莉不由自主地往卡厄斯的身后靠了靠。 “你也是觊觎海妖宝石而来的贪婪人类吗？桀桀桀……你会见到宝石的，因为你即将化作宝石的养分，被我们吞进肚……” 海妖的台词只讲到一半，没耐心听它bb的卡厄斯直接在空中张开了一张巨大的金网，等海妖们意识到眼前这黑袍青年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可怕角色之时，它们已经来不及逃跑，全都被一网打尽，提溜到了卡厄斯的面前。 挤在网里的海妖们：？捕鱼也没您这么手黑吧？？ 显然，卡厄斯不仅手黑，还没耐心。 “自己吐还是我一个个剖肚子，选一个。” 黑袍青年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待宰的猪。 ……太过分了！ ……哪儿有这样的啊！打劫也要讲个基本法啊！！ 半夜莫名其妙被炸醒，还要被打劫的海妖们敢怒不敢言，面面相觑之后只能按照卡厄斯的要求动手。 卡厄斯身后的尤莉伸出一个脑袋，看着礁石旁一个个吐宝石的海妖们，忍不住对卡厄斯道： “……您不觉得，您还缺了点什么吗？” 卡厄斯微微挑眉：“什么？” “缺点德。” 卡厄斯：“……” 海妖们把肚子里的宝石全都吐得干干净净，一堆亮闪闪的红宝石铺在礁石边上，海浪一冲，便是一颗颗干净纯粹的稀世宝石。 完成了任务之后，海妖们忙不迭溜走。 卡厄斯也没有理它们的心思，他掌中涌出许多金币，连带着那些海妖宝石也一起浮在空中，随他心意重塑成形，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巧的宝石算盘，落在了尤莉的掌心。 尤莉诧异地眨眨眼。 “算盘？” 卡厄斯之前说不给尤莉做，那个只是一时气话。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家乡的东西，可以一并告诉我。” 卡厄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就算是尤莉，也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卡厄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怕自己想家吗？ 裹着外袍，尤莉心中好像有一簇焰火，砰的一声炸开。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啦，想要的也都是一些吃的东西，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 尤莉跟在卡厄斯的身后，脚步不大，却轻快得像是要跳起来。 “最近倒是有点想吃龙虾了，麻辣小龙虾可以，蒜蓉大龙虾也好吃，都有一点馋。” “嗯。” 卡厄斯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说别的，但听着却让人很踏实。 “别的呢？” 尤莉偏头看他： “原来您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个样子啊，您是圣诞老人吗？” “圣诞老人是什么？” “是每年冬天从烟囱潜入大家家里，往床头袜子塞东西的老头。” “？ ” “嘿嘿，骗你的，圣诞老人是实现愿望的神圣老头啦！” 卡厄斯迟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想要反驳“老头”这个词。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提这个，只是重新变回了龙身，示意尤莉上来。 “回去了。” 尤莉抱着她的宝石算盘，开开心心地趴了上去： “好的，早点回去睡吧。” 至于燃情花的问题，就算不管也会自己好的，不解开也没什么关系。 “睡？” 卡厄斯的语调有些奇异的愉悦。 “不，回去先完成你后半辈子的愿望吧。” ……什么东西？ 尤莉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之前在洛伦伊面前胡说八道的“后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睡到卡厄斯教授”这番话。 ……她错了。 ……这个花的效果还是应该尽早解除吧。 第36章 卡厄斯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听上去既有几分认真，又带着点云淡风轻的随意。 尤莉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很显然，按照卡厄斯现在的状态，两人再睡在一张床上就真的有些许危险了。 推开露台的落地窗，卡厄斯挥手燃起了房间里的烛火。 他拿了一件新的白绸衫，去温泉池洗澡之前回头看了眼尤莉： “你要去吗？” 卡厄斯的本意其实只是想问尤莉要不要先去，然而被他刚刚那句话吓得还没回过神的尤莉，却很自然的理解成了“要不要一起去”的暧昧意味。 “不不不不——” 尤莉脑瓜子摇得很严肃。 “鸳鸯浴还是有点太不见外了，您先您先。” 卡厄斯：…… 趁着卡厄斯去洗澡的时间，换好睡衣的尤莉抱着枕头就冲去了梅露的房间。 “梅露梅露梅露——！” 正在房间里擦拭佩剑的亡灵骑士一抬头，就见房间的门虚掩着一条缝，探头探脑的少女笑眼弯弯，撒娇似地问： “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她今晚没有去舞会，因此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见尤莉突然跑来她的房间，梅露虽然有些诧异，但第一反应仍然给她开了门。 “当然可以，不过，卡厄斯大人那边……” “不用管他！”得到允许的尤莉立马窜了进来，“咦，你怎么又变回以前那样啦？” 尤莉说的是眼前又变成骷髅状态的梅露。 看惯了红发大姐姐的模样，梅露忽然又变回看不出性别的亡灵骷髅，尤莉猛地一看还有些意外。 “……是我个人平时更喜欢这个样子而已。”梅露有些害羞地说，“这样更便于作战，也更……好看一点。” 尤莉：……？ 正常来说，不该是人形更好看吗？ 但梅露好像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说完她想起尤莉每日洗澡的习惯，便去叫艾比她们烧一点热水过来。 那边的温泉池卡厄斯只允许了尤莉进入，其他人都是烧水倒进桶里洗，因为步骤繁琐，所以大部分人也不会像尤莉这样频繁洗澡。 泡进热水里的尤莉软趴趴的将脑袋搭在桶边上，一边泡澡一边和梅露说了今天舞会上发生的事情。 “……燃情花？连卡厄斯大人也？” 梅露显然也对于这场意外有些吃惊，但她更意外的是，卡厄斯竟然会被这种用来恶作剧的花草影响。 “对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尤莉的脸颊泛着绯色，不知道是因为水太热还是什么别的。 “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呢……所以我今晚还是和你一起睡比较好，免得他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后悔？” 只有一副骨架的梅露看不出表情，但就连两个空空的眼眶都在表达着疑惑。 “您是指什么？” 尤莉瞪大了眼： “当然是睡在一张床上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啊！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梅露看上去更困惑了。 “您不喜欢卡厄斯大人吗？” 尤莉一愣：“问题不是这个啊，问题是……” “您不必有这样的忧虑。”梅露弄清楚她在担心什么后，连语气里也带了点笑意，“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卡厄斯大人一定不会生气，倒是您，您比我所知道的那些女孩们似乎要保守得多，您应该关注的是您自己的意愿。” ……自己的意愿？ 尤莉趴在浴桶的边缘，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然后她发现…… 单纯说困觉这件事的话，她竟然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意思。 或许是对方长了一张过于蛊人的美貌，又有标准的八块腹肌，大大超过了尤莉从前给自己定的择偶标准——虽然这并不是在谈恋爱——但就算只是纯粹的困觉，她也完全没有拒绝这张脸的理由。 最大的顾虑反而是…… 要是从以前的单纯睡在一起，变成了动词意义上的睡在一起，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会变得有些奇怪。 既不是恋人。 也不是简单的从属关系。 那种界定不清的关系，让尤莉觉得有些不安。 尤莉不擅长想这种高深的人际关系问题，因此她刚想了一半，索性就放弃了。 算了，反正她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还寄人篱下的菜鸡，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到头来还不是大魔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烦恼吧！ 心态很好的尤莉放弃思考，转而问梅露： “对了，今天的舞会你怎么没来啊？” “我没有舞伴，所以就没去。” 似乎是怕尤莉担心，她还补充： “没关系，以前也没有人邀请我的，我习惯了！” 尤莉：……这补丁听上去更惨了啊！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就见梅露房间的木门被人猛然推开。 “为什么在这里？” 卡厄斯皱着眉，看向缩在浴桶里的尤莉。 尤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吓得第一反应就往水里缩。 梅露：“公主说今晚想和我一起睡。” 卡厄斯：？ 卡厄斯：“她想得美。” 尤莉抓起旁边的睡裙，趁卡厄斯不注意匆忙躲在屏风后面换好，裹得严严实实后她才愤怒地伸出脑袋。 “卡厄斯大人，尊重一下女孩子的隐私好吗？进房间记得敲门哦。” 少女慌忙之间穿上的睡裙，甚至都没来得及将身上的水迹擦拭干净，那缀满纯白蕾丝的睡裙微微被水润湿，贴着她身体的曲线。 砂金色的长发也是湿漉漉的，和她裸露在外的纤细脚踝一样，有水珠滴落，在她光着脚踩着的地板周围聚集成一滩水渍。 “这是我的神殿。”卡厄斯漫不经心地陈述着这个事实，“我拥有每一寸土地的所有权，没有理由要敲门。” “这不是所有权的问题，这是礼貌哦。” 尤莉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对牛弹琴。 就跟人类不会觉得自己看猫猫上厕所是冒犯一样，卡厄斯大约也不会觉得自己这样随意闯入别人房间有什么不对的。 “算啦。”尤莉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您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卡厄斯察觉到她一点微妙的情绪变化，但对于居高临下的神而言，他从不会去揣测人类的心思，人类只需臣服即可，其余的心情并非他所要关心的。 “嗯。” 尤莉试探着问：“今晚我不能和梅露一起睡吗？” “不能。” 卡厄斯面露不虞，似乎对于尤莉偷偷溜走的行为十分不满。 没等尤莉再撒娇求情，他直接将身量纤细的少女扛在了肩上，一言不发地带她大步离开了梅露的房间。 “卡厄斯大人——” 尤莉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地挣扎着要从卡厄斯的肩头离开。 少女的挣扎令卡厄斯眉间沟壑更深，他想也不想地直接捏住尤莉的脚踝，那脚踝细骨伶仃，他只用一只手就能同时束缚住她两只脚，她挣扎的那点力气在他眼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卡厄斯毫无阻碍地将尤莉带回了他的房间，扔在了柔软的被褥里。 ……这个发展太糟糕了！ 属于神明的力量压制使得尤莉的心里涌上了一种恐惧感。 那不是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恐惧，而是这种纯粹的力量压制，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惊惶不安。 虽然都是困觉，但她主动跟卡厄斯困觉，和她没有选择必须和他困觉，完全是两回事！ 被扔到床上的尤莉向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扑腾扑腾挣扎着要爬下床。 费劲爬了半天，卡厄斯一伸手，就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毫不费力地拽了回来。 “跑什么……” 卡厄斯对于尤莉的反抗有些不满，然而下一秒，那被他抓着脚踝的少女翻过身来，用一双委屈又惊惧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忽然就愣住了。 ……她在害怕。 ……是在害怕自己吗？ 卡厄斯眉头紧皱，一股莫名地烦躁涌上了上来。 仅仅是少女的一个眼神，却令他一寸都无法靠近，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他制定这世界的所有法条，创造一切力量与事物，却从不记得自己创造过这样……奇怪的感情。 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 别在那双眼里盛满忧虑的眼泪。 一想到她在用害怕戒备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就烦躁得想要毁灭一切，可怀揣着这样心情的他，语气却反而不自觉地放低。 “……过来。” 他托着少女的后脑，另一只手有柔和的暖风传来。 那暖风吹过她湿漉漉的睡裙，将贴着她肌肤的睡裙慢慢烘干。 尤莉意外地眨眨眼。 卡厄斯没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用手里的暖风烘干尤莉的睡裙，随后又挪到了她的头发上。 他宽厚的手指插进尤莉湿润的发丝之中，干燥温暖的指腹贴着她头皮，是很亲昵的动作，却并没有让尤莉感觉到冒犯和害怕。 她盘腿坐在床边，乖巧地任由卡厄斯给她吹干裙子和头发。 “您好像人形吹风机哦。” 炸毛的尤莉慢慢被这一双手顺毛，紧绷的肢体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什么是吹风机？也是你家乡的东西？” 尤莉很轻地嗯了一声。 “但是我的吹风机吹完头总是会毛毛躁躁，不像您吹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吹干的发尾。 是顺滑得像丝绸一样的手感。 卡厄斯揉了揉她的头顶，熄灭了房间里的烛火。 “睡觉吧。” 尤莉听见他在黑暗中这样轻声说。 ……就这样？ 见卡厄斯平静地躺了下来，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尤莉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看，之前他的那番话应该只是在开玩笑，毕竟是他自己说的，燃情花并没有催情的效果，他也不会因为这花就莫名其妙地想要跟自己困觉。 白白纠结一番的尤莉总算松了口气，她摸了摸床头放着的宝石算盘，彻底打消了对卡厄斯的防备心，开开心心地钻进了被窝里。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枕头还在梅露的房间里呢。 尤莉是那种一旦沾了床就很不想离开的人，因此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起身拿着烛台摸黑下楼的打算，而是打起了卡厄斯枕头的注意。 卡厄斯晚上的睡姿一贯优雅得像睡美人，从入睡到醒来都不会挪窝。 他的枕头又完全足够两个人使用，尤莉便大着胆子，蹭了他的枕头一角躺下，并暗暗希望自己今晚的睡姿能像个人，不会打扰到卡厄斯的睡眠。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入睡十分钟之后，卡厄斯就感觉到有人拱到了他的身边。 她今晚大约是累坏了，又被他那句话吓得够呛，因此以为他睡着之后，便终于放下了戒备，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可她的防备心也消失得太过彻底，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刚刚还差点被他吓哭的少女，此刻又全无防备地贴着他的手臂，侧脸离他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卡厄斯侧过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月亮映入他的眼中，柔和又清亮。 “快点长大吧，小女孩。” * 第二日的尤莉和卡厄斯，都被叫去了伊莱亚斯的校长室。 “……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您无论如何还是应该第一时间知会我一声，您说呢？卡厄斯大人。” 卡厄斯靠在窗边，不知是否是昨夜没有睡好，他打了个哈欠，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困倦。 “这是你的学校，你的学生由你来教导。” 他瞥了伊莱亚斯一眼。 “如果我真要插手，你那个愚蠢的学生现在已经化成一堆骨灰了。” 伊莱亚斯：…… “所以大家现在都恢复了吗？”尤莉很好奇事情的后续。 伊莱亚斯苦笑道： “昨夜洛伦伊来告知我之后，我就让人立马去配置解药了，只不过因为大部分药剂学老师也在大厅里面，所以配置了一夜才成功，而且，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而是……” 到了昨夜舞会举办的大厅，尤莉才知道伊莱亚斯欲言又止的是什么。 “……肮脏！” “勾结黑暗生物的叛徒！” “通知教廷！黛西莱特斯必须被审判！” 昨夜因为黛西的愚蠢举动而陷入迷幻狂热之中的学生们，都还记得自己做过的尴尬蠢事，他们有的迷恋上了自己的朋友，有的迷恋上了平日最讨厌的仇家，还有的对普里斯特利教授穷追不舍。 清醒过来以后，他们既尴尬又愤怒。 现在查出了始作俑者，他们自然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黛西的身上。 就连老师们也没有多加阻拦。 要不是因为黛西躲在了洛伦伊身后，恐怕她现在早就被这些愤怒的学生们扔鸡蛋了。 “我……是那奸诈的血族蛊惑了我……我对光明神的虔诚始终如一，绝没有背叛光明神的念头！若我说了假话，就让我被那卑劣邪恶的血族吸成人干，钉在十字架上永不能上神国！” 黛西泪水涟涟，躲在洛伦伊的身后发誓赌咒，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要不是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场面，就连尤莉看了也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可那时，挡在黛西面前的这位骑士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结果他反而是站在对面审判自己的人。 相比之下，黛西这境遇已经算好的了，实在不至于哭成这样。 学生们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黛西，他们吵吵嚷嚷，一定要黛西将她口中那个胁迫他的血族交代清楚。 卡厄斯冷淡了看了一会儿，就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太吵了。” 卡厄斯不想再在这里多留一秒。 尤莉虽然不喜欢黛西，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兴趣，因此点点头，转身欲走。 “莉莉娅小姐——” 身后传来黛西带着哭腔的声音。 “您也受到过那血族的胁迫，对吧？他和我说过您的名字，她说他也曾想要您的血液，只是……” 洛伦伊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被那位魔龙阻止了。” 黛西有些恐惧地说道。 尤莉脚步一顿。 学生之中传来了整齐的惊呼声。 魔龙和血族绝非一个概念，与血族有所牵连，黛西还能想办法证明自己是被胁迫的，可若是牵扯上魔龙，这绝对是会惊动教廷的级别。 卡厄斯回过头，在那满脸泪痕的女孩脸上看不到一丝可怜，他只看到了这人丑陋恶毒的灵魂。 于是下一秒，他便对着黛西施放了一个神术。 “power word——” 真言术。 这是只存在于神术古籍之中，晦涩难学的一个高级神术，被施加真言术的人必须诚实地回答施术者的一切问题。 卡厄斯：“你真的是被血族胁迫的吗？” 黛西正要说是，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吐露出了真实的话语。 “不是。” 人群哗然。 洛伦伊脸色一沉。 黛西也惊恐地想要捂住嘴巴，可身体却并不受她控制。 “是我主动向阿德拉大人寻求的帮助。” 卡厄斯无视黛西即将崩溃的神色，残酷地追问：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获得洛伦伊大人的心，我必须与他结婚才能真正的成为法里斯兰的公主。” “你和那血族是什么关系？” 黛西泪如雨下，这一次她是真正的感到恐惧了。 “我……我救了他，他受重伤被我捡到，我给了他鲜血，他说他愿意给予我回报。” 这下，这些单纯正直的学生们彻底愤怒。 他们光明阵营的人与黑暗生物绝对势不两立，黛西这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洛伦伊也陌生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孩，失望地从她身前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 卡厄斯的语气很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黛西的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你为什么要质问莉莉娅。” 尤莉瞥了一眼卡厄斯。 她听得出来，卡厄斯这话问得很巧妙，他知道阿德拉或许确实告诉了黛西不少事，而黛西说的这些又确实是实话。 所以，他只问，黛西为什么要针对她。 “因为……因为我妒忌她……”黛西哽咽着，舌头被她自己咬出了鲜血，可仍然无法阻止自己吐露实情，“我妒忌她夺走了洛伦伊大人的关注……还妒忌……卡厄斯教授也倾心于她……” 尤莉：…… 卡厄斯：…… 学生们：……哇哦，信息量好大。 大家虽然从这话中听出黛西对卡厄斯教授的几分好感，不过谁也不在意这个，他们更在意的是…… 卡厄斯教授真的喜欢莉莉娅小姐吗？ 这要是真的，那真是轰动全校的一个爆炸性消息啊！両啓 很快，伊莱亚斯校长闻讯赶到，他显然对于卡厄斯的肆意妄为十分头疼，因为按照正常的流程，真言术这样的高级神术只能用于审判定罪的犯人，而黛西虽然有嫌疑，却还没有走到那个流程。 并且真言术只有教廷高层可以动用，卡厄斯这种行为方方面面都不合规矩。 伊莱亚斯校长不敢叱责卡厄斯，只能焦头烂额地收拾烂摊子。 黛西被带去学院的禁闭室暂时关押，大厅围观的学生们被遣散。 尤莉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逡巡，她小声对卡厄斯道： “……要不，我们分开走吧？” 卡厄斯果然拒绝： “我为什么要为躲避这些凡人的目光，而改变我原本的行动？” 尤莉很想告诉他，因为再不避嫌，大家都会把他当成对学生下手的变态教授的。 “莉莉娅小姐——” 身后传来了洛伦伊的声音。 卡厄斯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 “有什么事吗？”尤莉停下脚步，微笑着准备敷衍对方。 洛伦伊虽然叫住了尤莉，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想对尤莉说些什么。 只是当他看到卡厄斯之后，忍不住问： “……您昨晚有安全回去吗？” ……你未婚妻都被抓了你跟我说这？ 尤莉觉得迷惑。 “安全，当然安全。”趁周围没什么人了，尤莉又开始演戏，“真可惜卡厄斯教授是个正直的绅士，我倒是宁愿不安全一点。” 洛伦伊第二次瞳孔地震。 此刻偷偷拽着身旁青年衣袖的少女，与平时的她有些大相径庭，她撒娇似的抱怨时会可爱的鼓起脸颊，看向黑发青年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恋慕，如同任何一个陷入爱河的少女一样赤诚而热烈。 洛伦伊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我……为黛西而感到抱歉。”他神情有些低落，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不该为了妒忌而诋毁你的名誉。” 尤莉还没开口，卡厄斯抢先道： “你确实应该道歉，却不是为了这个。” 洛伦伊疑惑地看向他。 “你没有保护好你的未婚妻，没有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这是你应终身忏悔的罪孽，是你骑士头衔上不可洗刷的耻辱。” 尤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洛伦伊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茫然。 他并不知道，卡厄斯口中的未婚妻指的并非是黛西。 说完这番话，忽然，卡厄斯冷淡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但还好，我应该庆幸，你没有保护好她。” 尤莉意识到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眼眶酸了一下，心却被什么温柔包裹着，一点一点地陷进去。 卡厄斯没再与他多言，拉着尤莉走出了大厅。 “为什么又要哭？” 注意到少女有些泛红的眼眶，卡厄斯不解地停下脚步。 尤莉并没有真的掉眼泪，而是很快绽开一个笑容。 “燃情花的效果原来这么好用啊，连您也会变得这么这么温柔呢。” ……？ ……什么叫连他？ 卡厄斯神情淡淡，弯腰用指腹蹭了蹭她湿润的眼角。 “傻女孩。” “话先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正直的绅士’。” “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期待‘不安全一点’，因为你不会想知道那有多不安全的。” 第37章 学院里一团乱，卡厄斯嫌这里太吵，拉着尤莉回去睡午觉。 其实最近尤莉只要和卡厄斯一起睡觉，都会有一种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发生什么的未知恐惧，但大概是她的生物钟过于规律，身体也很自然地习惯了卡厄斯的存在。 所以只要拉上窗帘，往床上一趟，尤莉的警惕性坚持不过两秒，困意很快就上头了。 结果只睡了半个小时，尤莉就感觉到有外人进了神殿。 “卡厄斯大人？”尤莉推了推卡厄斯，困倦地揉着眼，“好像有人来了。” 作为神术师过于敏锐的洞察力也是一件坏事。 卡厄斯却连眼皮都没掀，一把将想要坐起来的尤莉摁了回去。 “是乔托，不管他。” 尤莉：“……他听见了会哭哦。” “啧。” 卡厄斯和尤莉的午觉时间，艾比她们是绝不敢随便来敲门叨扰的。 所以尤莉最后还是打着哈欠下了床，准备就穿着睡裙出去时，那半梦半醒的魔龙还不忘隔空给她取来一条披肩，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睡你的觉吧，管的太宽啦。 下楼到大厅的时候，楼下的女仆们正在喝下午茶，白骨架子模样的梅露也在其中。 乔托见梅露叫人端来许多他没吃过的蛋糕甜点还有饮料，鼻青脸肿的他感动得眼泪汪汪： “谢谢您，梅宁根骑士，我确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人真好，虽然这话有些冒犯，但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比尤莉娅公主所说的‘人美心善’更贴合的词。” 梅露给他递小蛋糕的手一顿。 “快吃吧。”梅露将盘子放在他手边。 乔托一口就塞进了嘴里，他看上去有点狼狈，脸上又是伤又饥肠辘辘，胡乱吃了两口才缓过劲来似的。 “乔乔？”尤莉扶着楼梯扶手下楼，诧异地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乔托就一脸苦哈哈： “别提了，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您的，最近老鸽笼城里出了一点麻烦……您知道深渊巨鳌这种高级魔兽吗？” 好像在哪里听过。 尤莉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了，是之前他们去黑鸦区的时候，在迷雾森林里遇见的那只魔兽。 别的记不住，但深渊巨鳌那只被烤得红彤彤的大钳子她肯定不会忘！ “深渊巨鳌怎么了？” 乔托严肃道：“最近老鸽笼城沿海的城镇，都遭到了深渊巨鳌的袭击，我们的土系神术师好不容易改良土质开始耕作的农田，不少都被深渊巨鳌薅得乱七八糟了！” 尤莉听着也很愤怒。 愤怒得让她想起了当年大学试验田他们种的稻苗，被别专业的同学当杂草拔了之后，她那位来自四川的室友冲到人家男生宿舍楼下吼的那句—— 我日你仙人板板！你穷疯了！扯我秧秧！！ 于是尤莉一拍桌子，生气道： “太过分了！那些赏金猎人呢！让他们必须把那个大龙虾给我抓回来炖……抓回来道歉！！” 乔托：“……” 他的脸上显然写着“这都能吃吗”的困惑。 “倒不是赏金猎人们不卖力。”乔托苦恼地抓了抓蓬松的棕发，“深渊巨鳌虽然是高级魔兽，但通天塔公会里也有不少厉害的神术师，只是深渊巨鳌的繁殖能力非常强，他那些子孙成千上百万，就算个头和力量都不及他，可光是那个数量就很麻烦了……” 尤莉拢了拢身上那条淡紫色披肩，拿起桌上的华夫饼咬了一口。 “个头有多大？” 乔托比划了一下： “大的差不多和我小臂一样，小的……跟巴掌差不多吧。” 尤莉比了个拇指： “好家伙，简直就是为我的锅而生的！” 乔托：？？？ “你们在说什么？” 睡醒了的卡厄斯从楼上走了下来。 蜷缩在椅子上的尤莉闻声，倒昂着头看他： “在说好吃的！” 乔托苦哈哈答：“……尤莉娅公主……请您不要用这么轻松的口吻，来形容这几天把我们揍得鼻青脸肿的东西可以吗？” “不可以。”尤莉眨眨眼，“你们之所以被揍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废物吗？” 乔托：tat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梅露，希望在场唯一心善的骑士能帮他说句话。 梅露果然无奈开口：“尤莉娅公主……” 尤莉无辜地看着梅露。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乔乔可是男孩子，老是这么没用可怎么办啊。” 乔托很是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 “也不只我挨揍了，那些赏金猎人们也浑身是伤呢！您总是拿卡厄斯大人和高大矫健的梅宁根骑士做标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和他们一样强壮啊！” 梅露默默把帮乔托说的好话咽了回去。 “您说得对，乔托先生确实有些没用。” 无情梅露在线补刀，并拿走了他面前的甜点。 “少吃一点，别浪费食物。” 并不知道自己又踩到雷点的乔托泪眼汪汪地望着梅露。 “什么好吃的？” 卡厄斯从桌上随意拿起了一块小小的泡芙，递到了尤莉嘴边。 大约是他投喂的动作过于自然，尤莉竟然也没有多想，直接伸头咬了一口，等泡芙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才一愣。 抬起头，卡厄斯的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无比自然地垂眸等着她的回话。 “就……上次那个大龙虾。” 尤莉咀嚼着口中的泡芙，有些含糊地回答。 “乔乔说，他在沿海的村落作乱，破坏了很多农田，他们带着神术师去围剿，但因为那个大龙虾有成千上百万的子孙，所以有些棘手。” 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树莓荔枝红茶，尤莉的心情才又平静下来。 “您说，是不是因为我们上次烧了它一只爪子，所以它来报复我们了？” 这显然不可能。 他对两人外貌所施加的神术，连神术师都能瞒过，自然也不会被魔兽察觉，更何况即便是高级魔兽，也不可能聪明到从黑鸦城精准来到老鸽笼城报复。 多半是那深渊巨鳌在黑鸦城作乱，领主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所以把祸水东引到他们这边。 如果顺利，还能重创如今发展得非常快速的老鸽笼城的农业，毕竟乔托之前就欢天喜地的来和他们报告，说上个月整个城产出的蔬菜不仅亩产量喜人，连质量也很高。 乔托亲自与对面黑鸦城的商贸协会谈了一个非常好的价格，令农户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对面的人有着非常充足的动机来做这件事。 卡厄斯没和尤莉说这些弯弯绕绕，只是问她： “你准备怎么解决？” “唔……如果光是数量多导致的棘手的话，倒是很容易解决哦。”尤莉笑眯眯道，“全部吃掉就好啦！” 卡厄斯：……？ 为了证明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废物才导致问题迟迟无法解决的，乔托带着他们来到了老鸽笼城受灾最严重的的一个村落。 如今正是出海捕鱼的时间段，然而沿海村落的渔家却全都闭门不出，木船整整齐齐停靠在岸边。 午后在外活动的，几乎都是被乔托请来的赏金猎人们，这些人平时对付的最次也是中级魔兽，然而此刻却都脱掉长靴，挽着裤腿，在海岸边用神术捉虾。 通天塔公会的团长威利也在此地帮忙。 见乔托带着人来，他先与这位出手阔绰的领主寒暄了一番，才看向他身旁的三人。 其中那个高个子的亡灵骑士有着一身银光熠熠的盔甲，上面的伤痕见证着骑士身经百战的荣耀，能被这样一位骑士侍奉的主人，想必有着不凡的地位。 但威利团长听到乔托介绍两人时，还是忍不住膝盖一软，差点惊得站不住。 “这位是黑暗神殿的魔龙卡厄斯大人，旁边是尤莉娅公主，正是他们命我聘请你们公会过来的。” 通天塔公会的人全都来自于卡塔西斯以外的地方，骤然见到这只在传说和吓唬小孩的睡前故事里出现的人物，哪怕是出入过最可怕的魔兽巢穴的威利团长也被吓得够呛。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他部下的声音： “莉莉娅小姐？” 正在辛苦捉虾的一位赏金猎人远远看到了尤莉他们的身影。 是之前在黑鸦城的迷雾森林见过的索罗。 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逢，索罗兴奋地上前，傻呵呵道：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又是来历练的，那你们可来错地方了，这些缠人的小东西不需要什么技术，抓他们简直就是单纯的体力活！” 威利团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 “什么莉莉娅！这是尤莉娅公主和……魔龙卡厄斯大人！你这家伙说话注意一点！” 不然待会儿惹怒了这位传闻中的大魔王，大家都得在这里完蛋！ 索罗被这一巴掌拍蒙了。 他这才发现眼前两人与那日穿戴的区别。 黑发青年虽然仍披着黑袍，但里面的绸衫和外套都是昂贵的高级面料，他只在那些贵族老爷身上见过。 而站在他身边的少女衣着就更加华丽了，华丽的并非是她的裙摆上缀满繁复的蕾丝和层层叠叠的花边，而是那柔软面料上费时的刺绣，和她耳垂颈间点缀的小小饰物。 这些不张扬，但也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 索罗惊得面色发白，像是被人宣判了死刑。 尤莉也没想到这么巧就真碰上了索罗，她笑着拍拍对方的肩： “抱歉啦，上次没和你们说实话，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你们有抓到的龙虾……哦，有抓到的幼年的深渊巨鳌吗？带一些给我吧，我们有一些用处。” 见那男人神色恍惚地走了，卡厄斯才问： “今天怎么愿意用真实身份出来走动了？小公主。” 骤然听卡厄斯这样阴阳怪气地喊她小公主，尤莉有点面热。 “……这、这不是出来做好事的吗！我们俗人，做好事都是要敲锣打鼓的！” 卡厄斯望着那群傻不愣登满海岸捉虾的赏金猎人们，面无表情地道： “先说好，我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哪怕是尤莉，也不能支使他做这种蠢事。 尤莉笑眼弯弯地冲他眨眼： “放心吧，这种小事，用不着尊贵的卡厄斯大人出场的，我保证，很快就会有很多人不花钱地来帮我们处理这些麻烦。” 当尤莉扬着一脸亲切的笑容，叩开海边一户人家的大门之后，卡厄斯就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那小小的石屋里住着一家四口人，夫妻俩和一对四五岁大的姐弟。 他们一开始听说尤莉是想借他们家的柴火和支锅做一点食物，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落难贵族。 可当卡厄斯一脸嫌弃地跨入他们家的家门之后，又见那一身银甲的亡灵骑士称呼他为“卡厄斯大人”，夫妻俩当场就吓瘫了。 尤莉这边让乔托帮忙处理那些巴掌大的小龙虾，那边就听那对姐弟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着什么。 弟弟：“爸爸妈妈为什么说我们快死了啊？” 姐姐：“好像是因为这个大哥哥和那个可怕的魔龙一样，都叫卡厄斯。” 弟弟：“他就是那个会吃不听话小孩的魔龙大人吗？那白裙子的姐姐就是被他抓来的公主殿下咯？” 并不吃小孩的卡厄斯：？ 胆子大一点的姐姐见尤莉看着面善，忍不住悄悄蹭到她身边，小声问： “……您是尤莉娅公主吗？” 尤莉正在从自己带来的小袋子里翻出各式各样的调料，头也不抬地答： “是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小女孩惊奇地哇了一声。 “是真的公主殿下！”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又问，“那边的就是魔龙大人吗？” “对呀。”尤莉在支锅下堆放柴火。 角落里的夫妻俩看上去抖得更厉害了。 “那……我们会被魔龙大人吃掉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我，我还不想被吃掉，这几个月，我们好不容易能吃上饱饭了，爸爸妈妈也看上去很开心，虽然现在外面有可怕的魔兽，但爸爸妈妈说，领主大人会帮助我们……公主您能不能和魔龙大人商量一下，晚一点再吃掉我们？” 尤莉觉得这个小朋友有点可爱，她蹲下抱膝，侧头笑盈盈望着她： “那你想多久被吃掉？” 讨价还价的小女孩很开心：“不久不久，等我和隔壁的老婆婆一样大就好了！” 尤莉：？ 卡厄斯不知何时站在了这小女孩身后，面无表情地摁住她脑袋。 “我不吃丑八怪。”他将小女孩从尤莉身边挪开，“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会把你扔进魔兽的巢穴，让你们一家在魔兽的肚子里团聚。” 小女孩吓傻了，哇哇大哭着扑向父母的怀里。 尤莉：“……吓唬小朋友您也太幼稚了。” “你以为我只是在吓唬她？”卡厄斯随手帮尤莉把柴火点燃，“你好像对我有过于仁慈的揣测。” ……不。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就经常做些心慈手软的事情？ 虽然卡厄斯确实经常杀人不眨眼，但某些程度上他又有自己的原则。 尤莉没见过他杀稚嫩的孩童，连十几岁的少年也没有，他的怒火与强大力量只对准那些本就背负着人命的恶徒，和不自量力想要挑衅他的敌人。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是个普世价值观里的好人，毕竟尤莉还记得自己在游戏里被他重拳出击的惨状。 只是…… 他其实也没那么残暴可怖。 尤莉大着胆子，把自己带来的一头蒜塞到卡厄斯手心。 卡厄斯：？ 尤莉笑盈盈地托着腮： “能请您帮我这个小忙吗？” 卡厄斯握着一头蒜不敢置信的模样有种奇异的可爱： “……你让我干什么？” “剥蒜啊。” 尤莉拨弄着微弱的火苗，柴火发出噼里啪啦地细弱响声。 “不行吗？您不会吗？” 少女坐在小矮凳上，蓬松的裙摆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小小一团。 火苗映亮她带着撒娇般笑容的侧脸，足矣让卡厄斯看清她眼中那一点稍稍越过往常界限的试探。 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靠近的小猫。 然而卡厄斯低头看着手里的蒜，却紧紧蹙起眉头。 “你们俩，过来。” 那对夫妻俩惊恐地抱紧了两个孩子，马上就要膝盖一软跪下求他别杀孩子了。 卡厄斯不耐地用神术扶起那夫妻俩，然后把姐弟俩提溜到面前来。 “剥蒜。” 他面无表情地把蒜掰成两半，塞进姐弟俩的手心。 “剥不好就剥你们的皮。” 姐弟俩又被他吓得泪汪汪的了，只有一旁偏过头偷笑的尤莉知道，一定是因为卡厄斯自己根本不会剥蒜。 但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等所有材料都准备就绪，大厨尤莉这才撸起袖子开工。 小锅里倒油烧热，扔进乔托切好的蒜蓉、生姜、葱结，还有尤莉出门前从阳台花盆里摘的辣椒，等香味出来以后再加入处理好的小龙虾。 威利团长和索罗在不远处伸着脑袋张望，他们亲眼看到那令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魔兽，入锅以后迸发出让人魂牵梦萦的辛辣香味，可怖的深色外壳变成了引人食指大动的赤红色。 所有人都注视着尤莉的动作，看着她又往里面加了许多不知名的香料，最后盛出来在盘子里摆开时，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在吞咽口水。 ……这太香了。 哪怕是肉质高级的兽肉，好像也没有这一盘炒魔兽壳子香。 “……这、这能吃吗？”索罗眼睛直勾勾的，咽了口口水。 尤莉拿出一只虾吹了吹，她不清楚这种魔兽是否和小龙虾的味道一样，不过看外形就很相似了，味道相比也不会差太多。 见她半天掰不开壳，卡厄斯接过去很轻松地就将外壳碾碎，取出了里面的嫩肉给她。 尤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咬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道啦！” 甚至比现世她去餐馆里面吃到的人工养殖小龙虾还要鲜嫩一点呢！ 尤莉慷慨地将这一大盘小龙虾分给其他人，威利团长和索罗胆子最大，只迟疑了一下就接过去掰开吃了，入口的浓烈口味是他们从未品尝过的神奇口味，既有浓郁蒜香，又有辛辣滋味，他们从未吃过口感如此丰富的肉食。 那角落里的一家人也忍不住羡慕张望。 “敢尝尝看吗？” 尤莉将一盘剥好的小龙虾递到他们面前。 “如果觉得好吃，或许你们以后家里的餐桌上都不会缺少肉食了。” 听乔托说，如今牧场还在建设中，城里的居民们虽然不缺蔬菜了，但肉食还是价格昂贵，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消费的奢侈品。 没想到这些深渊巨鳌自动送上门来，正好可以做成小龙虾端上老鸽笼城居民们的餐桌，还顺便暂时解决了肉食的问题，谁看了不说一声“好心”呢？ 那一家人还在犹豫，卡厄斯阴恻恻的声音就从尤莉身后传来： “不敢吃？不敢吃那你们就去给这些魔兽当饲料吧。” 卡厄斯这一吓唬，这一家四口忙不迭地就抓着龙虾肉往嘴里塞。 ——然后他们就彻底接受了这种食物。 一家四口人眼泪汪汪地对视着，一是从出生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二是…… 这个肉好像有点辣得舌头疼。 乔托看着眼前那盘红彤彤的龙虾肉，顿时明白了尤莉的用意。 “……如果这个东西既好吃，又容易获得的话，那么沿海的居民们可以暂时以捕捉这些魔兽为生，将他们贩卖去城镇里面，这样既让沿海居民多了一项收入来源，又能发动大家一起控制这些魔兽的泛滥，人多肯定效率更高，尤莉娅公主您真聪明！” 乔托冲她比了个拇指。 尤莉也回了他一个拇指，又道： “不过我的目标不是控制住数量，相信我，只要这种食物在城里流行起来，我们可以努力把深渊巨鳌吃到灭绝！” 乔托：？？？ 吃到灭绝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啊？？？？ “好吃吗？”尤莉看着卡厄斯吃了一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卡厄斯大约是嘴被尤莉养得叼了，虽然这东西好吃，却也没让他和其他人一样露出连舌头也想一起吞下去的夸张神情。 他还像是有点吃不了辣，唇色都比平日要红一些。 “下次别放那么多辣椒。” 尤莉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他的嘴唇看。 “您这样好像白雪公主哦。” 卡厄斯：？ “你说我像个女人？”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毕竟在他眼里，长相像个女人的就只有乔托那个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弱鸡。 “不是啦……”尤莉回忆了一下，“我的家乡有个童话故事，里面有个王后生了一位公主，那公主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 “哇，那和魔龙大人真的很像呢。” 吃到好吃的小女孩又不哭了，还大着胆子凑了过来。 她的弟弟更是拉了拉尤莉的裙角，追问： “后来呢后来呢，这位公主后来怎么了？” 卡厄斯面无表情地拎着小男孩的后领将他提溜起来。 他冷飕飕地道： “后来那个公主说要想吃人，就吃你这样话多的小孩儿，一口一个。” 那小男孩直接被吓到褪色。 尤莉果断抬手就给卡厄斯喂了一口肉，希望他别再讲这种吓唬小朋友的黑童话了。 “别听他的。”尤莉想了想，随口编道，“吃人的公主后来被勇敢的王子用小龙虾蛊惑了，她发现人肉哪里有小龙虾好吃呢？最后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成了一位只吃小龙虾爱喝奶茶的好公主啦！” 卡厄斯：…… * 第38章 离开这户人家之前，尤莉让乔托给了他们一枚金币。 “刚才我的做法，你们看清楚了吗？” 夫妻俩点点头。 制作小龙虾的步骤并不繁琐，重要的还是调料。 老鸽笼城的农业发展起来以后，这些比金子还要昂贵的调料，价格也变得平易近人了。 尤其是前段时间，城镇里举行了一个美食节，领主安排人在户外公开制作各种美食，也让更多人学会了那些调料的使用方法。 黑鸦城的人们并不知道，令他们一掷千金的美食，在老鸽笼城已经渐渐进入了每家每户的餐桌。 “你们要做的，就是让沿海的居民都接受这种食物，这一枚金币是购买调料的钱，等你们办好了这件事，你们的领主还会给你们更多报酬的——对吧乔乔？” 乔托在尤莉让他掏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掏出他的木头小算盘扒拉了。 一枚金币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听到这事办好了还得给钱，抠门精乔托又背过身飞快算账，最后苦着脸看尤莉： “……您出手也太大方了一些，好歹也看看我们的财务状况吧。” 尤莉无情地拍拍他的脑袋瓜： “这个就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啦，乔乔。” 尤莉准备走了，一回头，却见那姐弟俩还围在卡厄斯的身边问东问西。 小孩子不像大人一样容易被吓住，他们更容易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弟俩不觉得卡厄斯像妈妈讲的睡前故事里那样，是脾气超坏又爱吃小孩的可怕魔鬼，相反，他对他的小公主就是爸爸对妈妈一样，既包容又体贴。 所以姐弟俩对眼前这个样貌英俊的青年并不太害怕。 姐姐：“魔龙大人您真的会喷火吗？” 弟弟：“妈妈说您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黄金宝库，里面连种地用的锄头都是金子！” 姐姐：“床也是金子做的吗？” 弟弟：“哇，金子床睡觉一定很硬吧！” 卡厄斯：“……” 尤莉蹲下和他们解释金锄头没办法锄地，金子床睡起来也肯定没有羽绒床睡起来柔软。 不过有一点尤莉也和他们一样好奇。 “卡厄斯大人您现在这个样子也能从喷火吗？啊，这不是瞧不起您哦，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从嘴里喷出火来，我也有点好奇。” 尤莉和姐弟俩并排蹲着，满脸好奇地眼巴巴盯着卡厄斯看。 卡厄斯看向尤莉： “你和他们蹲在一起，倒也完全看不出你比他们大十岁。” 尤莉：“……怎么了？十六岁就不能好奇吗？而且我已经马上就要十七岁了呢！” 他没和尤莉争辩她到底幼不幼稚的问题。 卡厄斯缓缓吐出一口气，然而从里面吹出的却是烈烈燃烧的火焰，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似的，忽明忽灭地变幻成三个手指头大小的小火人。 三个小火人在空中手拉着手，如火焰精灵一样梦幻而奇异。 他们转着圈跳舞，小小的火星在周身噼里啪啦明灭，跳舞的身影留下一条长长光痕，。 威利团长和索罗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 索罗：“……这是什么神术？” 威利团长：“不知道，我见过最顶尖的火系神术师，但他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情。” 这梦幻场景令所有人都挪不开视线。 但卡厄斯却蹙着眉，似有不满，很快就掐灭了那灵活舞动的小火人，面露不虞地走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惹怒了这位魔龙大人。 尤莉倒是习惯了卡厄斯的喜怒无常，匆忙与这一家人道别后就追了上去，而最后离开的梅露和乔托甚至还帮忙收拾好了椅子，令它们与来之前一模一样，这才跟了上去。 木门缓缓阖上，一家四口才从今日这离奇的遭遇中回过神来。 弟弟昂着头问：“爸爸，魔龙大人和公主殿下还会再来我们家吗？” 爸爸连忙将这倒霉孩子的嘴给捂上了。 可余光瞥到了桌上静静躺着的那枚金币，夫妻俩又渐渐回过神来。 好像…… 魔龙大人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残暴嗜血，还意外的……挺讲道理？ 那边的尤莉被一言不发的卡厄斯带回了神殿。 尤莉觉得卡厄斯的心情似乎不是特别好，但具体因为什么，她又猜不出来。 尤莉站在窗边，看庭院里的卡厄斯整个手臂缠绕着火焰，这比刚才那跳舞的小火人要壮观多了，那绕着他手臂的火焰掀起气流，吹动青年的衣摆，搞得尤莉还以为他想把旁边的高塔给烧了。 然而下一秒，那毁天灭地的火焰却渐渐凝聚—— 又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火人。 那小火人还没来得及蹦跶，就被卡厄斯面无表情地捏成了火星。 尤莉：……？ 要不是卡厄斯一看就是个铁直男，尤莉都有点怀疑他这是不是生理期到了才这么烦躁。 卡厄斯转过头，神情淡淡地开口： “好看吗？” 尤莉捧场地鼓掌： “好看！是在我们那儿街头卖艺一晚能赚八千的水平！” 卡厄斯：？ “没见识。”卡厄斯的眼神带着一点嫌弃。 尤莉瞪大了眼。 你一个生活在比我家乡落后几千年时代的臭土鳖竟然说我没见识？ 你连手机都没有玩过！ 菜鸡！ 但卡厄斯嫌弃完尤莉之后，看上去心情似乎又缓解了那么一点。 “光明神的神格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只继承了我的神术力量，却并没有创造生灵的能力。”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些小火人又开始在他手心里旋转跳舞。 “如果是我本来的神格，这些火苗本可以成为真正有生命、会思考的火精灵。” 尤莉心说这她懂，卡厄斯原本属于bug级别的大魔王，突然有一天被自己的不孝逆子坑了，硬生生削成了普通大魔王。 虽然还是一样强得离谱，但落差肯定还是有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 卡厄斯皱着眉，看着似乎在努力想露出同情神色但怎么也同情不起来的尤莉。 演技不达标的尤莉很快放弃伪装，诚实地告诉对方： “卡厄斯大人，我努力地想要对您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就算是您现在的力量也已经很强了，所以就算您表现出一副失去力量的悲惨模样，我好像也没办法同情您现在状况。” 不仅不同情，尤莉还觉得他好凡尔赛哦。 卡厄斯见她一副抱怨神色，不用读心术也似乎能感觉她大约在心里默默骂他“都这么强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之类的话。 他面上浮现出一丝很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 “现在就很强了？”卡厄斯轻描淡写的语调里藏着些许神秘的意味，“小女孩，难道你觉得没有人能杀掉现在的我吗？” 尤莉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难道不是吗？” 都强到这个份儿上了，集光明神与黑暗神于一身了，他本人还是创造万物生灵的创世神本人。 ……谁能杀了他？ 尤莉无法想象。 那黑发青年却忽然俯身，用那双沉郁冷淡的眼神深深注视着她： “有的。” “能杀掉我的力量，是存在的。” 尤莉闻言一时怔愣。 她有点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卡厄斯今天忽然和她说起了这个。 同时她更困惑的是，自己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竟然生出了强烈的……担忧？ 她在担心卡厄斯会死。 她在担心一个比自己强一百倍的神明会死。 ……这和一个月薪三千的社畜担心首富破产有什么区别？ 卡厄斯也只是随口一提，但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他又很自然地问了下去。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 他忽然收声。 他为什么要问毫无意义的假设性问题？ 在未来真正到来之前，人是永远无法预判自己的选择的。 卡厄斯垂眸望着那少女懵懂疑惑的神色，她如此信任着自己的强大，就如同树林中啁哳鸣叫的长尾鹟幼鸟，待惯了温暖巢穴，全然不知外面有多么可怕的风暴。 但她确实不必知晓。 因为只要他不死，她就如温室里娇养的玫瑰，无需面对凛冬风霜。 “明天就是小神眷仪式？” 卡厄斯忽然转移了话题。 “啊……”尤莉糊里糊涂，不明白这大魔王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想法，“好像是。” 小神眷仪式的日子是由光明教廷定下的日期。 神的仪式不容推迟，即便是出了黛西这档子事，小神眷仪式仍然会在明日如期举行。 卡厄斯：“你怎么打算的？” 他指的是这场神术师的考核。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只要她认真对待，很轻易就能获得这场考核的第一名。 然而第一名的苗子只是懒洋洋地道： “啊，不知道，没打算，就……随便划个水吧。” 拿了第一有点物质奖励还好，又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奖励，顶多像公司年会员工们花式讨领导们欢心，这种场合当然能划水就划水，混个不上不下刚刚好。 尤莉盘算得美滋滋。 卡厄斯却不轻不重敲了敲她额头。 “没出息。” * 小神眷仪式正式开始前，全校学生们需要在司祭主持下参加一场百花圣礼。 教堂前的长阶下站满了学生，他们依次列队，等待着进入教堂向光明神献上纯洁的鲜花与自己虔诚的祷告。 “……听说黛西莱特斯也会参加这一次的小神眷仪式。” “好像是国王奥斯汀与教廷争取来的机会，如果她能在小神眷仪式最后的圣女祈祷环节得到神像的认可，就可免除死刑。” “哼，有个帝国君主父亲就是好，犯下了这样的罪行，竟然还能再给一次机会。” “谁不知道黛西莱特斯入学的时候就测试出超高的神术天赋？” 尤莉觉得不管什么时代，也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学生，都免不了会在这种大型集会底下悄悄地说些八卦。 表面大家都神圣严肃，实际上都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几日的骚动。 只是没过多久，随着远处走来的黑袍身影，他们八卦的对象就从黛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是卡厄斯教授——” “真的是，他怎么会来？他不是从不参与这样的大型集会吗？” 黛西吐露真言的那天，全校高年级的学生们都在场，也都没有错过黛西说自己妒忌卡厄斯教授倾心于莉莉娅这句话。 ……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少人看了看从远处信步走来的卡厄斯，又看了看尤莉。 尤莉并不太在意这些人打量的目光，她现在更担心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卡厄斯。 并且她相信此时站在长阶上方的伊莱亚斯校长，大约比她更加担心。 伊莱亚斯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卡厄斯走来，头皮都微微有些发麻。 “今天您似乎应该在休假？” 救命啊—— 这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伊莱亚斯经历过数百年前的诸神之战，知道卡厄斯与光明教廷的仇怨，所以光明教廷的高层来学院时，他总会想办法支开卡厄斯，就是担心他和教廷起冲突。 之前的那次都避开了，可没想到这一次，卡厄斯竟然主动来了教堂。 仿佛是被伊莱亚斯的紧张神态所取悦，卡厄斯掀起一双深邃长眸，反问他： “所以呢？我以为，休假就是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伊莱亚斯苦笑： “除了这里，您去哪儿我都不会阻拦您。” 站得稍远些的教职员们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但也能看出伊莱亚斯校长脸上的苦恼。 能让这位拥有神的血脉、且已经活了数百年的校长露出这样的神色，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卡厄斯顺着教堂大门望进里面，隐约可以看到那高耸的白墙上嵌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彩窗。 金色阳光穿过彩窗，被裁剪成色彩绚烂的朦胧光束，使得那洁白的大理石神像也晕开了出虚幻而圣洁的光晕。 那站在光明神神像前的教皇，穿着绘有日月纹理的白金长袍，一手握着象征太阳与力量的光明权杖，一手从圣坛中取出圣水，为献花的信徒布撒。 “如今的光明教皇，换到了第几任？” 卡厄斯突兀地问道。 伊莱亚斯看不懂他的想法，但还是如实回答： “是第三任。” 从那之后大约过去了七百多年的时光，光明教皇却只换了三任。 对于没有神明血脉的人类而言，这样的寿命可以称得上神迹。 “活得够久了。” 卡厄斯这话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活得够久了？ 那是不是就该死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长阶下一群不明所以的学生们，在其中几乎瞬间就找到了尤莉的身影。 “莉莉娅。” 嫌这里的祈祷声过于混乱喧嚣的卡厄斯，站在高处呼唤人群中的尤莉。 “过来我这里。” 于是那些原本专心祈祷的学生们，视线唰地一下，全都落在了尤莉的身上。 卡厄斯：清净了。 尤莉：……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卡厄斯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她，尤莉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走出。 “您想干什么？” 尤莉看上去十分苦恼。 卡厄斯看上去依然很镇定：“不干什么，去看看现在的光明教皇是个什么东西而已。” 尤莉：？ 您说不干什么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地把拦你的神使掀飞？ 卡厄斯的动静自然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尤其是那神像下握着权杖的教皇。 守卫这场百花圣礼的光明骑士团成员们纷纷肃然握剑，银甲与剑柄碰撞出一阵整齐的响动。 “你是谁？” 高傲的教皇质问。 尤莉生怕卡厄斯张口又是“我是你爹”，只好硬着头皮道： “这、这位是盖亚学院教授高等一年级神术课的，卡厄斯教授。” 听到卡厄斯这个名字，那高高在上的光明教皇明显拧起眉头。 “伊莱亚斯先生聘请而来的教授啊，这是无上神圣的百花圣礼，即便你是教授，也不能随便闯入，神会为你的无礼降下残酷的惩罚。” 他的语调已经带着淡淡的警告之意。 然而卡厄斯完全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他只是看着那教堂最高处的那大理石神像，那是由大陆上最优秀的雕塑家雕刻而成的光明神雕像，却难以描绘光明神万分之一的神圣悲悯。 那光明神手里捧着一颗水晶球，这样能够测试神眷度的水晶球，整个大陆也只有两颗。 一个在光明神殿，一个就在眼前。 “好啊。” 卡厄斯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讥讽笑意。 “那就让你们的神来审判我试试看。” 他抬手，掌心与那光明神手中的水晶球形成连结，在场的无论是光明骑士团还是光明教皇，都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冒犯光明神手中的圣物。 那水晶球是光明神的物件，也是光明神连通他与信徒之间的媒介，即便是最强的神术师，冒犯圣物也会被强大的神力反噬，更别提黑暗生物。 与黑暗有染的神术师或黑暗生物，与水晶球产生连结的一瞬间就会被惩戒。 卡厄斯的大胆举动令在场所有人胆寒，却也猜到了他将会受到的惩罚。 然而—— 水晶球散发出莹润柔和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不仅没有惩戒对它无礼冒犯的人，反而化作光雾，一层一层顺着卡厄斯的手臂缠绕着，笼罩着他。 教皇和骑士们都被这变故惊呆了。 当光明神沉寂之后，水晶球的意志就是凌驾于教皇权柄之上的最高指令。 判定信徒的神眷度，它说了算。 判定犯人是否有罪，它说了也算。 可以说，水晶球就是这个光明神领土的最高法官，得到了它的一点光芒，你就能从野鸡立马变凤凰，成为地位尊贵的神眷者。 ——而得到水晶球如此态度的卡厄斯，别说做神眷者了，做教皇都够格。 被光雾笼罩的黑发青年仿佛吐露了几个语调奇异的单词，不是大陆通用语，晦涩又陌生，在场没有人能听懂。 光雾散开，那神情冷淡的黑发青年似乎并不将这所有光明神信徒都求之不得的神迹放在眼里，他只是瞥向光明教皇，那眼神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看来你们的神宣布了我的无罪。” 教皇：…… 岂止是无罪啊，尤莉觉得那水晶球的光就差像个撒娇的粘人精一样，围着他转圈圈不肯离开了。 其他人都还没从这骇人的神迹中回过神来，卡厄斯推了一把尤莉。 “去，完成这个仪式，别让我等太久。” 数十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尤莉身上，让众目睽睽之下插队的尤莉压力山大。 她回头小声和卡厄斯商量： “……这不好吧，三年级的之后才该是我们一年级的呢。” 卡厄斯皱眉： “让他们等着，我们先。” ……这么不道德的事您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吗？ 尤莉看向教皇，以为会看到教皇愤怒的表示不赞同。 事实上，愤怒是有点了，但是光明教皇一开口就是： “……过来这里吧，年轻的神眷者。” 哇哦。 这个老头也屈服于大魔王的王霸之气了！ 在这个信奉神明的世界，神明的意志即是最高的决策，看到水晶球表露出明显的亲近态度之后，哪怕地位尊崇如光明教皇，也不得不给眼前这位神秘的黑发青年一些面子。 但当仪式结束后，他必须知道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闭上您的双眼，向光明神诉说您虔诚的信仰吧。” 忍辱负重的光明教皇不去看一旁靠着大理石柱，带着明显不耐烦神色的黑发青年。 “光明神与我们同在。” 那边的卡厄斯见尤莉老老实实闭眼祈祷，倒是很好奇她会想什么，于是专心听了听—— 【尊敬的光明神啊，虽然我知道您好像不存在但来都来了我还是许个愿求您保佑我今年发大财吧！我叫尤莉娅法里斯兰住在黑暗神殿今年马上十七岁请不要记错我的地址！要是我发财了会来找您还愿要是您不灵我下次就不拜您了您看着办吧！】 卡厄斯：…………？ 虽然她好像确实是在祈祷。 可为什么她说出了一种你要是不给我实现愿望我就砸了你神像的气势呢？ 尤莉祈祷结束，忽然听见周围又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眼睛睁开一条缝，她这才看见那光明神手中的水晶球，自动发出了莹润金光，仿佛在呼应她的祈祷那般闪烁着，令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这……” 光明教皇惊愕地看着那水晶球。 “这只是百花圣礼，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神眷仪式啊。” 百花圣礼只是筛选参与者，有没有不忠于光明神的邪教徒混进来，真正测试神眷者的神眷度，还要等到考核结束之后，选拔出的十个人才能与神圣的水晶球接触。 ……可眼前的少女只是在这水晶球下祈祷了一下而已，连像卡厄斯那样的连结都没有。 光明教皇心中大惊，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神迹时，大陆诞生了第一位光明圣女。 难道，眼前这少女就是阔别数百年，再次被光明神选中的女孩吗？ 这不可能—— 光明神已经—— 尤莉还不明白为什么那光明教皇如此震惊地盯着自己看，卡厄斯便出声道： “走了。” 尤莉一头雾水，但脚步却下意识地走向了卡厄斯。 “等等——！” 光明教皇叫住了尤莉。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尤莉想了想，这台词场面好像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在游戏里，拥有超高神眷度的女主角第一次参加神眷仪式，教皇就是用如此惊愕地口吻叫住了她。 “我叫……莉莉娅伯德。”尤莉迟疑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莉莉娅……伯德小姐。”教皇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肃然凝望着她，“请您务必严肃对待这一次考核，我很期待你能进入考核的前十名，再次来到这里进行正式的神眷仪式。” 尤莉：……？ 一出了教堂，尤莉便立马质问卡厄斯。 “您做了什么？” 卡厄斯料到她会问，等到两人在底下数百人的目光中穿过教堂，走入冷清的蔷薇园，他这才开口。 “要是我没有做什么，现在你已经被水晶球惩戒，被那愚蠢的教皇处以死刑了。” 他语气平淡，却听得尤莉心惊肉跳。 “怎、怎么会！？” 卡厄斯笑了笑：“你似乎忘了，我仍然拥有着黑暗神的躯壳，你和我几乎形影不离，又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它判定你是与黑暗生物有染的邪教徒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尤莉瞪大了眼，都来不及为卡厄斯话里的“肢体接触”而不好意思，不满质问： “那为什么您没事！” 这破烂水晶球难道也欺软怕硬吗！！ “因为我体内光明神的神格告诉它，我是它的主人。”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尤莉悲愤之余，又有些无可奈可，她用眼神谴责着差点害死自己的始作俑者，闷闷地问： “那您怎么和你那个破烂水晶球商量的？” 午后闲适的风在蔷薇园里流淌。 绯红的花瓣被风吹拂，落在了少女砂金色的长发间。 卡厄斯抬手轻轻摘下。 “我告诉它，你是我未来的神后，不可冒犯，不可无礼。” 尤莉：…… “卡厄斯大人。” 卡厄斯看着那少女肃然对自己道： “要不然我们还是找校长要一瓶燃情花的解药吧，您这药效怎么还没退呢？？” 第39章 “以上——乃光明骑士团在极北寒地所调查的结果。” 光明教廷的审判研讨会上，刚从极北寒地归来的骑士带回来他的调查报告。 “卡厄斯教授确为极北寒地的神术师，主教团可以联名为他佐证，当地也有许多人能证实此人的存在。” 十二名光明教廷主教一字并排，列坐在光明教皇的左右。 高处嵌着的几块百花彩窗透入五彩斑斓的光线，将圣光审判庭的中央照亮。 伊莱亚斯校长就坐在中央审判席的那把椅子上，无人敢给他戴上罪犯的手铐，而他的神态也很随和，仿佛自己是来这里和面前的老头们开茶话会似的。 并且神使还真的为他端上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就在那审判席上临时加设的小桌上放着。 反观那些陷入阴影中的教皇和主教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几分沉重肃然，好像被审判的是他们一样。 “卡厄斯教授是我们学院中一名优秀的教师，既然证明了他的清白，一切照旧，没问题吧？” 淡金发色的年轻校长笑容和善，那继承自神的血脉令在场所有人不得不对他礼貌有加。 “……伊莱亚斯校长。” 教廷的总主教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 “您应该知道，如果这个人与魔龙有所牵扯，那么会为光明神的信徒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吗？” 伊莱亚斯闻言忽然敛去笑意。 他有一张与神殿中的光明神雕像五六分相似的容貌，使得他不笑时，有近似神灵的压迫感。 “费兹捷勒主教，我希望你们明白，如果有一日创世神重回我们的土地，令龙焰吞没我们的城市，将世间一切都付之一炬——那么，也不过是你们的报应而已。” 主教们纷纷为伊莱亚斯这大逆不道的言论而炸开了锅。 光明教皇也露出了明显不满的神色。 “我们的报应？”教皇那张灰暗的、布满褶皱与褐斑的面皮透出晦涩的神色，“伊莱亚斯校长，也是您的，我们并未经历过那个时代，而您，作为那场弑神之战中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您背负着比我们更深重的罪孽。” “我从未否认过我背弃神明的罪孽，但我不会再一错再错。” 伊莱亚斯淡紫色的眼眸凝聚着深沉的忧郁。 “作为人类，妄图掌控神力的至高奥秘，会为人类带来无法挽回的恶果，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告诫。” “恶果——？” 教皇拔高了声音，怒火使得他在信徒面前悲悯慈爱的表象被瞬间撕破。 “伊莱亚斯校长，睁开眼睛吧，看看这没有创世神约束的世界！没有那喜怒无常的父神，自由之花开遍了整个大陆，人们为自由高声欢呼，为自由奉献灵魂！等到我们唤醒光明之神那一日，盛大的自由国度必将降临！” 伊莱亚斯不为所动，冷淡道： “建立在规则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陷入狂热中的教皇，用晦暗不明的视线紧盯着他。 砰—— 光明教皇猛地敲了一下手边的审判之槌。 木槌发出一声愤怒的响声，代表着审判结束，无罪释放。 光明教皇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审判席上从容不迫的年轻校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圣光审判庭。 侍奉在旁的神使们不知发生了什么，露出惊惶不安的神情。 淡金发色的年轻校长却微笑着端起了红茶杯，目送着教皇与主教们的离席，他那张圣洁和善的面容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甚至还很温柔地对身边不安的神使道： “红茶泡得不错。” 神使们战战兢兢道谢。 伊莱亚斯望着圣光审判庭高处悬挂着的六芒星标志。 那是光明神的象征。 光明神，如此圣洁，无垢，他庇佑信徒，驱散黑暗。 成百上千万的信徒为他匍匐，昼夜祈祷，奢望一点神明的眷顾。 可—— 光明神不爱世人。 给予世人生命与光明的，反而是那位不为人所知的无名之神。 伊莱亚斯走出压抑的圣光审判庭，询问来接应自己的侍从： “小神眷仪式的考核开始了吗？” “校长，考核昨日就已经开始了。” “卡厄斯教授呢？” “教授他……”侍从有些吞吞吐吐。 伊莱亚斯早有预料地揉了揉眉头，失笑道： “他也去了，对吧？” 侍从紧张地点头。 小神眷仪式是筛选优秀神眷者的神圣仪式，各种流程繁琐复杂，光是教廷派来监督的神官就有两百多名。 为了遴选结果的公正，除了神眷者以外，教师乃至监督神官都不能插手考核过程。 ——但卡厄斯似乎完全将这项规则当做了耳边风。 伊莱亚斯：“一定是为了那位公主殿下。” 侍从仔细听着伊莱亚斯的口吻，好像不仅没有觉得烦恼，反倒是有些欣慰的意思。 公主殿下又是谁呢？温妮公主吗？ “哎呀，明明都给那位小公主改写了神术术式，令她强得连我都有些许羡慕了，却还这样宝贝的时时紧跟着，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位小公主呢……” 伊莱亚斯说着那蠢笨的侍从听不懂的话，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晚霞，目光悠远。 “但愿这一次，世间也会有让神也不忍毁灭的事物出现吧。” 又或许，那牵绊住无情无欲的神明之人，已经诞生了。 * 小神眷仪式的考核开启当日，所有参与考核的高年级学生们都聚集在一个巨大的神术阵法前，等待着被传送到考核区域。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些区域大多是魔兽巢穴，妖精山谷之类的，是冒险者们常去探索的地界，虽然有未知的危险伴随，但也同时能检测出神术师们的水准。 当然，学生们的安全也是有保证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传送卷轴，遇到危险可以使用卷轴传送回到学院。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你退出了这一次考核。 “……卡厄斯大人，您又做了什么？” 尤莉看着眼前熟悉的降落地点，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不管以前神眷仪式的考核区域再怎么危险，尤莉觉得，都不会比这群直接被传送到魔龙老巢的学生们危险了。 没错，卡厄斯对那传送阵动了手脚，将本该被送往伦茨堡黑水山谷的学生们，全都送来了卡塔西斯的老鸽笼城区。 “如你所见。” 敲晕了全年级最吊车尾的学生，给自己施加了覆盖记忆神术的卡厄斯散漫地打了个哈欠。 “比起那种无意义的考核，不如让他们来这里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此刻除了尤莉，在其他的学生们看来，卡厄斯就是那个全年级吊车尾的、比尤莉还能划水的莱扎——某个小国的伯爵次子。 样貌普通，实力垫底，就连家世在贵族如云的盖亚学院也没什么特别的。 卡厄斯对这人如空气一样稀薄的存在感很满意。 尤莉却警惕地盯着他看： “……您想让他们做什么？” 卡厄斯只是一时兴起，想到什么就做了，并没有一定要让他们做什么的计划。 因此他抬头望着半空中待会儿将出现考核提示的地方，问尤莉： “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们做什么了？” 尤莉疑惑：“我？” 卡厄斯意味深长道： “这一群学城顶尖的神术师，比那些半路出家的赏金猎人要中用一些。” “那我也不知道……” “而且不用花钱。” “……” “随你发出什么指令。” 隐蔽的角落里，卡厄斯指尖涌出金色的神光，只等她一句话，便可篡改那考核要求。 “只要写在那上面，这些愚蠢的学生们为了通过考核，都会拼尽全力去办的。” 尤莉忽然有种自己出考卷自己答的开挂感。 “卡厄斯大人，您要是我的高考出卷官该多好啊。” 那她就可以清华北大随便上了tat 卡厄斯：？ 卡厄斯：“高考是什么考试？学院的期末考吗？你想要那个卷子，我去给你拿就是了。” 他一脸“这有什么困难吗”的疑惑。 尤莉：“……您倒也不用这么纵容我。” 这要是让为了这几场考试，特意重金请了高级神术师辅导的温妮公主听见，她准保得气得跳起来戳卡厄斯的脊梁骨。 不过尤莉看了看这群降落在风熄森林，并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什么地方的倒霉学生们，心想： 来都来了。 就让这群不事生产的资本主义年轻人们干点正经事吧！ 尤莉垫着脚，招手示意卡厄斯附耳过来。 卡厄斯微微偏头准备听她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少女因为身高实在不够，而费力垫着脚，扒拉着他的肩膀的模样。 “……您能不能蹲下来点？” 她看上去有点屈辱，又不服气。 卡厄斯觉得她好笑，摸着她脑袋问： “不是喝了牛奶吗，为什么还没长高？” “我喝牛奶又不是为了长高，我那是为了长胸……” 一不小心就秃噜说漏嘴了，尤莉看上去气急败坏。 “不要您管！” 她气鼓鼓地自己去搬了一块旁边的石头，踩着石头再垫垫脚，总算能够到卡厄斯的耳朵。 “您凑过来一点！别被别人听见了！” 卡厄斯便低了低头，偏向她那边。 少女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嗓音压得低低的，恨不得咬着他的耳根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卡厄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您记住了吗？”尤莉又想了想，“这么多内容，到时候写不下怎么办？” “写得下。” 卡厄斯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掠过少女绯红如玫瑰的唇瓣，看向远处。 “我去那边施术，你在这里等我。” 在场的神术师们虽然大多都是十七八岁的学生，但水平却不普通，他的神术力量太强，得去换个人少的地方才能避开外人视线。 毕竟他现在在大家眼中，还是那个“无用的莱扎”。 “莉莉娅——”不知何时，温妮公主带着狐疑的神色走到了尤莉身后，“刚刚那个不是莱扎吗？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尤莉吓了一跳。 “就……刚刚熟的，怎、怎么了？” 温妮公主显然看见了尤莉与那人的亲密举止，打量着尤莉的模样： “虽然我觉得这可能是废话，但我还是要说……有卡厄斯教授这么优秀的追求者，你应该看不上莱扎那样的吧？” 尤莉：？ 虽然不知道卡厄斯什么时候成了温妮口中的“追求者”，但她还是答： “当然没……” “那就好，莱扎虽然也算是个贵族之子，换成别的平民我可能觉得高攀，但你可和他们不一样。” 温妮鼓励地拍拍尤莉肩膀。 “不瞒你说，大家可很期待你拿下卡厄斯教授呢。” 尤莉诧异极了：“期、期待什么？” “当然是期待高傲冷漠的卡厄斯教授为你神魂颠倒啊。”温妮恨铁不成钢摸摸尤莉的小脸蛋，“瞧瞧你这和尤尔比海一样湛蓝的眼眸，这样美妙的年纪，不将几个傲慢的男人迷得为你臣服，怎么对得起你的美貌呢？” 尤莉想了想：“您看我能让几个您这样美貌的女孩为我神魂颠倒不？” 被尤莉的夸赞哄得开心的温妮轻哼一声： “想得美，我只是随口一夸，我的心是属于洛伦伊大人的。” “哦我明白了，您只是嘴甜，您心里没我。” 温妮：“……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摸了一把尤莉顺滑柔软的发丝，嘱咐她： “总之，抓住卡厄斯教授，你的后半辈子一定无忧无虑，至少既有钱又强大的他肯定能让没出息的你顿顿吃饱的。” ……实不相瞒，这个顿顿都能吃饱听起来竟然还挺诱人的。 “到时候，你有卡厄斯教授，我有我的洛伦伊大人。” 得意的温妮看了看在人群边缘，无人搭理的黛西。 必须走完考核流程，最后参加圣女审判才能定下死刑的黛西神色颓靡，周围有不少人向她投向鄙夷目光，还有些刺头围着她，似乎正在找她麻烦。 温妮见状，心情好得简直都快像反派一样大笑出声。 “让她和我们抢人！气死这个血统低劣、手段也见不得人的小碧池黛西！” 尤莉：……姐妹你这样真的很像标准的炮灰女配哦、 与此同时，身旁传来学生们一阵惊喜兴奋的呼声。 “来了来了！” “考核要求来了！” 半空中，用大陆通用语书写的金色文字逐一浮现，这些热切关注着考核要求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回头，看那正靠着树干的黑发青年散漫悠闲地将原本刚冒出两个字符的单词擦去，重新改写了新的内容。 学生a：“……按各自的元素神术划分？” 学生b：“精研不同元素神术的神术师，有不同的任务？” 年轻的神术师们脸上都挂着显而易见地震惊神情。 这就仿佛大学期末考试前，好不容易找学长学姐搞到了往年考试范围，结果正式考试的时候老师压根不按重点考！ 救——命——啊—— 温妮也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考核内容震惊，她仔细看完各类神术师的具体任务，回头对尤莉道： “——这怎么这么像你的作风？” 她说的是尤莉在学院里，让学习不同元素神术的神术师帮她种地的事情。 “谁、谁知道……”心虚地尤莉小步小步往外挪，“我要去我们光明神术师那边了，你也加油！你一定能晋级的！” 温妮刚想说你去吧，定睛一看，这人明明是往那个莱扎身边跑了。 她气得在尤莉身后大喊： “不许你和那个没用的家伙在一起！你是要和卡厄斯教授结婚的人！” 跑到一半的尤莉听了这话差点原地摔倒。 “……她喊什么呢？” 不远处的卡厄斯看着那边气急败坏的温妮问道。 尤莉都替温妮脸红，推着卡厄斯就要走。 “没喊什么！她说她要和洛伦伊结婚！” 推了两步，尤莉似乎听见前面的青年低低笑了两声。 尤莉顿时想起来，她一个普通的神术师五感都如此灵敏，更何况神的五感呢。 “……您都听见了吧！听见了还问！” 被她推着走的卡厄斯微微偏头，那双灰蓝色眼眸里带着很浅的笑意。 “是啊，听见了。”他对尤莉道，“她叫我们结婚。” 尤莉：“……obliviate！一忘皆空！” 卡厄斯：？ * 乔托听说了卡厄斯把盖亚学院的学生们带了回来的消息，心惊胆战地跑去黑暗神殿找尤莉。 “……要是他们发现这里是卡塔西斯，把这里炸了怎么办！” 尤莉正在庭院里削木棍，闻言头也不抬： “不会的，放心好了。” 不要小瞧学生们想要通过考试的觉悟啊！ “对了，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许多小红隼，是你派出去的吧？” 乔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吓得坐立不安。 早在来之前就让他的下属派了许多小红隼跟着那些学生们。 小红隼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经过训练它们可以追踪，还可以将眼睛所看到的事物投影在主人的面前。 可以说是行走的摄像头无疑了。 “当然得派小红隼跟着啊！”乔托悲愤地抓了抓头发，“拜托了，尤莉娅公主，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好不好？” 尤莉：“……说得像你有准备就能阻止卡厄斯大人的想法一样。” 乔托：“……也是。” 毕竟他只是个卑微社畜，他又能做什么呢？ 卡厄斯端着杯奶茶过来，让乔托将小红隼看到的画面投影在庭院里，他想看看。 水幕升起，五组不同元素的神术师们的画面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乔托其实也很好奇： “……您让他们干什么去了？” 尤莉还在专心削她的小木棍，漫不经心地解释： “风系神术师，去采石场运盖房子的石料了，火系神术师，去冶炼钢铁，水系神术师，去挖引水渠，土系神术师，我让他们去你的领主府邸取图纸，就是我之前让你画的那个全城下水道规划图，光明神术师，一部分去给小麦和棉花增产，一部分去城里摆摊看病了。” 乔托瞳孔地震。 “……您……让盖亚学院的学生们……去做这些小事？？” 那可是盖亚学院高等部的学生！ 能进入高等部的神术师，毕业以后最次也是为教廷工作，做的都是高贵的神职工作，尤莉竟然安排他们去做这些普通的工作！ “这些事还不够重要吗！”尤莉比他还吃惊，“建房子属于房地产吧？冶炼属于高级技术员吧？挖引水渠和挖下水道那也是城建工程师了，看病那更是专家号医生了，这在我们那儿都是高薪行业啊！” 乔托诧异：“您还会给他们钱？” 尤莉理直气壮：“当然不给啦！” 乔托：“……” 他就知道。 送走了担惊受怕骂骂咧咧的乔托，一旁的卡厄斯边喝奶茶，边像看直播似的，看着这群学生们认认真真搞基建。 还别说，盖亚学院培养出来的神术师们，确实行动力要强上许多。 至少比那些只知道猎杀魔兽的赏金猎人们会动脑子多了。 “……你在做什么？” 卡厄斯看着专心削了半天木头的尤莉，问道。 “当当——！” 尤莉得意地将自己亲手削出来的魔杖拿给卡厄斯看。 “我的魔杖！” 刚刚和卡厄斯开玩笑说起了《哈利x特》里的咒语，尤莉就想着给自己削一根魔杖玩。 这世界都有神术了，怎么能没有魔杖呢？ 卡厄斯不解地看着她手中平平无奇的小木棍：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吃饭的？” 尤莉吃饭并不爱用刀叉，卡厄斯时常见她拿着两根这样的木棍，用得还很灵巧。 “不是啊，虽然没有凤凰尾羽做杖芯，但这就是魔杖！是用来施魔法的，就像这样——” 尤莉举着她的小木棍，对着卡厄斯念了个阿瓦达啃大瓜。 卡厄斯托着腮： “这是什么神术，你想出来的吗？” 尤莉故意露出可怕表情： “对呀，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咒语，可以杀死触碰到的所有有生命的物体，可怕吧！” 吸溜—— 奶茶喝到了杯底，脸上一点惧意都没有的卡厄斯放下杯子，配合道： “好可怕。” 他拿过尤莉的木棍看了两眼，喊道： “奥利。” 那正在厨房偷吃尤莉做的小蛋糕的凤凰，立马扑腾着翅膀，托着他塞得鼓鼓的小肚子飞来。 “来啦来啦！卡厄斯大人有什么吩……啊啊啊疼疼疼——！” 卡厄斯面无表情地从奥利身上薅了一根羽毛下来。 他将漂亮的凤凰羽毛，融入了那被尤莉削得十分粗糙的木棍之中，金色光芒包裹着木棍，将粗糙的表面打磨光滑。 奥利：qaq 尤莉：？？？ “你说的魔杖，是这样吗？”卡厄斯淡淡问。 尤莉看傻了： “……比这个，颜色再深点。” 卡厄斯便又为那木棍上了一层漆黑的颜色。 “avada kedavra？” 卡厄斯重复了一边刚才尤莉念的阿瓦达索命咒。 尤莉愣愣点头。 “好。” 他一把将发呆的尤莉拉了过来，与她额头对额头的碰触。 双眸对视之间，尤莉感觉身体内部的某一个部分，被牵引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术式改写好了。” 他将那漆黑的魔杖放进尤莉的手心，后仰着靠进椅背。 “试试吧，这是你亲自创造的神术。” 听了这话，尤莉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您是说……” 现在她要是真的念出阿瓦达索命咒，真的能发挥那可怕的效果？ 卡厄斯点头算是默认： “对着蝴蝶、鸟，或者——这只凤凰，随便试试看。” 奥利差点吓尿，一头扎进卡厄斯身后： “不许对着我！莉莉我不许你对着我用那个什么啃大瓜！！！” 尤莉握着手里的虽然没有实际意义，但异常精美的魔杖，突然莫名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那个燃情花的效果，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持续这么久吧？ ……难道，这大魔王从头到尾都没有中过那个燃情花？ 卡厄斯见她迟迟不动，敲了敲她额头： “怎么不试？” 尤莉谨慎地放下手中魔杖，摇摇头： “不了，我怕要是用了，一位叫罗琳的女士会跨时空来找我要版权费。” 卡厄斯：？？？ 第40章 为免失踪太久被其他同学们怀疑，尤莉吃过午饭就准备去加入开荒小组了。 去之前，尤莉还看着手里那根真的拿凤凰尾羽做杖芯的魔杖仔细端详，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她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吧。 尤莉在现世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有谈过什么恋爱，虽然也有那么三瓜俩枣的追求者，可大多都是些广撒网的渣男。 她唯一一次心动的对象，是大学里同一社团的英俊学长，然而鼓起勇气向对方表白时，对方却诧异地告诉她—— “对不起，我可能做了一些让你误会的事情，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尤莉心里的那只小鹿，啪叽一声，当场摔死，再也不敢瞎瘠薄乱撞了。 所以即便是卡厄斯之前做了种种暧昧的举动，尤莉也从来没真正往什么暧昧的地方想过。 害怕尴尬，害怕自作多情的心情，封印住了她对异性的所有感知。 ——直到此刻。 她握着那一根并没有任何魔力，只是一个像哄小孩子开心的玩具木棍，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涌了上来。 这个杀人如麻唯我独尊的无情大魔王。 是不是。 有那么一点点。 ……对自己的好感呢？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煦而不刺目，刚刚吃过午饭的青年正在晒太阳。 这人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到了，他不仅不准备去参加那个什么考核，还打算拽着尤莉一起陪他睡午觉。 因此他对于尤莉的离开有些许的不满。 “……看什么？”他困倦的半敛长睫，嗓音带着点哑，“不想走就留下来，都和你说了，就算你不去做那些麻烦事，也会在最后的遴选中获得最高神眷的。” 毕竟，这场测试本质来说，就是信徒们在争夺神的眷顾。 可尤莉不需争抢。 神已经将那唯一的偏爱捧在了她面前。 尤莉听了这话，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朝桌边女仆刚端上来的奶茶伸出了爪子： “我……不仅要去，我还要喝一口你的奶茶再、再去！” 这总该生气了吧！ 她可是既不听他的命令，还要抢他最爱的奶茶哦！ 卡厄斯果然蹙起了眉头，不轻不重地拍开了她的手。 他生气啦！ 他要骂人啦！ “这杯是冰的。” 他握住玻璃杯，掌心炽热的温度很快使得杯子里的冰块融化，冰奶茶顿时冒起了热气。 卡厄斯这才松手，示意尤莉自己来拿。 “喝了冰的会拉肚子，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一副“别喝完拉肚子又来找我碰瓷”的模样。 如果是平时的尤莉，见了这情境大约会开开心心地顺口夸两声彩虹屁，再毫无心理负担地喝光手里的热奶茶。 但此时莫名悟到了什么的尤莉，却觉得手里这杯奶茶像是有两吨重。 ……不会吧。 ……您一个法外狂徒大魔王，什么时候有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设的？ 尤莉越来越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真快要觉得这至高的神明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 “不喝？” 卡厄斯见她半天不动，疑惑出声。 “你又……” 话还没说完，卡厄斯就见尤莉带着仿佛见了鬼的可怕神色，一溜烟地跑出去不见了。 卡厄斯：……？ 神神叨叨小女孩。 * “莉莉娅？” 正在诡影平原开荒的一位光明神术师，在尤莉的眼前晃了晃。 刚刚一直在发呆的尤莉并没有注意听她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来才茫然地眨眨眼。 对方却以为尤莉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叹息一声才道： “哎，也不怪你吓得够呛，任谁知道这一次考核的地点竟然在卡塔西斯也会吃惊的，听说已经有几个一年级的已经害怕得使用卷轴返回学院了呢。” 传送他们来这里的传送阵，只能送，不能强行遣返，所以尤莉也并不担心这个消息传回去，学院那边会终止这一场为期两天的考核。 她只是在思考卡厄斯的问题。 但显然，这种深奥的感情问题对于她一个母胎单身来说过于复杂，尤莉认真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保守地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她和卡厄斯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力量鸿沟。 卡厄斯如果厌烦了她，被她惹恼，只是一个念头就可以杀掉她。 这个世界，神明即是唯一的法则，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小命，但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心。 哪怕有一天被喜怒无常的神明厌倦，命可以丢，但至少不会连真心也被践踏。 “卡塔西斯有什么可怕的？” 尤莉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地张开双臂，施展催动小麦与棉花成熟的光明神术。 她身旁名为丽莲的少女却夸张惊呼： “这还不可怕吗？原本我们看到这些普通的任务还觉得奇怪，但一想到我们是在卡塔西斯完成这些任务——这比进入魔兽的巢穴还要惊险吧！” “不过……”和他们一起为田地催熟的神术师插入他们的对话，“卡塔西斯似乎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们来诡影平原这个任务地点之前，做贼心虚地穿过了镇子。 虽然沿路都因为怕被发现他们是外乡人而胆战心惊，但他们也注意到，这个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异乡，竟然如此的平静而美丽。 破旧的房屋正在被拆除。 新修的石建筑群崭新而坚实。 沿路的柠檬树飘来清新的香味。 在他们的印象中本该是萎靡而疲惫的农奴们，全都精神抖擞的扛着锄头，满面春风地迎着拂晓日光踏入田地。 他们看到推着木轮车经过的小贩，以相当低廉的价格，出售着在他们那儿只有贵族才吃得起的水果和蔬菜，还有街头巷尾的餐厅食品店内，还飘了盖亚学院的食堂里，那些价格昂贵的食物的味道。 然而当他们凑足了金币去购置干粮时，却得知那些本该昂贵的食物，只需要花费十个铜币。 这位神术师摸着怀里揣着的三明治，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 明明传说中的卡塔西斯，应该是老师和长辈们口中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是一片被炽热龙焰灼烧的焦土，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的应该是可怕的硫磺气味，而不是生机勃勃的花香与果树香味。 丽莲也疑惑地看了看原本负责这片土地的农户们，她并不知道这些农户原本是庄园里的农奴，只不过这些人全都站得远远的，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也让丽莲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你说老师们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考核呢？” 神术师a：“一定是为了测试我们能不能在危机四伏的卡塔西斯顺利完成任务！” 神术师b：“你看那些围观的人，他们一定觉得受到了冒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击我们了，得做好准备！” 尤莉看着深以为然的这些学生们，一时还有些无话可说。 这可能就是，他们靠着自己的脑补能力到了大气层，但实际情况真的就只在第一层吧。 ……他们真的就是被骗来做白工的而已。 老鸽笼城的居民们，温饱水平已经达到了，但想要进入小康社会，那还得发展一下对外贸易。 比如这些神术师们正在催熟的小麦和棉花，在对面的黑鸦城都是十分紧俏的物资，毕竟因为那边的人们都不缺钱，又没有计划生育的意识，黑鸦城本身就人口暴增，还年年有老鸽笼城的人涌入，早就不堪重负。 土地有限，物资短缺，依靠船只从卡塔西斯以外的地方进口物资，成本当然很高。 就连尤莉这种对经济不算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只需要稍微压低价格，他们超高的产量和优秀的质量，就可以碾压黑鸦城那些高价进口的小麦和棉花，抢走市场。 乔托神术天赋普通，但经商头脑很不错，小算盘扒拉扒拉，早就算得妥妥当当。 没有这些学生们额外帮忙的情况下，他们老鸽笼城的gdp今年粗略也有十万金币，有了这群整个大陆未来最优秀的神术师们帮忙，这个数字只会更高。 尤莉也撸起袖子一起帮忙，忽然余光瞥见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闪过。 ……那好像是黛西。 大部分的学生们都为考核而全神贯注地努力，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那少女的身影灵巧地没入平原后方的密林深处。 尤莉立刻就警醒了起来。 她是不是想要逃跑？ 那不行。 她和黛西现在是毫无疑问的死对头，她作为生命力顽强的主角，给点小机会就能翻身，尤莉可不能给她逃跑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个合格的恶毒女配一定要学会补刀！ “抱歉丽莲！”尤莉提起裙子就追上了上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上个厕所！” 树林。 逃跑的黛西。 尤莉模模糊糊像是有点印象，可毕竟对她而言，游戏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时间过去太久，她也不可能每一个剧情都记得清楚。 但当她猝不及防被森林里的陷阱抓住，倒吊在树上时，尤莉看着向她走来的人影，一瞬间触发了她的不少记忆。 “哎呀，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来人看着被树藤五花大绑的少女，精致得有些非人异样感的少年，扬起了一个笑容。 “莉莉娅伯德，伯德小姐，的确像一只娇贵又美丽的夜莺。” 伯德在大陆通用语里，是夜莺鸟的意思。 从他的身后，黛西瑟缩着探出头来。 她小声惊呼： “莉莉娅小姐？” 异常美丽的少年轻笑：“这位小姐可是很灵敏的，我刚一叫你过来，她就立刻追上来了呢。” “可是，美丽的夜莺小姐。” “有的时候过于敏锐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少年踩着枯叶，缓步朝尤莉走来。 唰—— 少年略有些惊愕的看着少女割断树藤脱身。 她重重跌在落叶堆里，倒是没有摔得很疼，只不过从她身上摔掉了一根漆黑的木棍，她似乎很宝贝地立刻将那木棍捡起。 “那是什么？” 少年知道尤莉在学院里是颇有天赋的神术师，他内心警惕，但表面依然笑容灿烂，像个人畜无害的美貌少年。 “是你的武器吗？” 尤莉才不会被他的表象蒙蔽，因为他知道，这少年有多美丽，就有多可怕。 天真又残忍，多情也冷酷。 作为精灵族的王子，未来将会登上精灵王座的他，也是这个游戏中的可攻略角色之一。 不过因为由于这位精灵王子不守男德、过于花心的原因，他的人气远没有洛伦伊和阿德拉高，所以尤莉一时间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尤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黛西： “他是来救你的？” 心虚的黛西因这样的质问而瑟缩。 “这可是国王花了重金与教廷做了交易，才有的机会，你跑了就全毁了，你真的要跟他走？” 尤莉隐约记得这个精灵王子和女主角从小有什么渊源，估计是被女主救过之类然后念念不忘的套路剧情，所以才会来这里救她。 但黛西自己该不该跑心里没点数吗？ 她但凡有点良知，也不该浪费国王奥斯汀为她争取的机会啊。 “我……” 黛西当然知道自己就这样跑了是不对的，可她实在太害怕了，她怕黑暗的牢狱，怕像当日的公主尤莉娅一样失去身份地位，怕再陷入孤独无助的境地。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位美丽异族王子跳出来，说一定会救她出去—— 她怎么会不心动呢？ 黛西紧紧攥着那精灵少年的衣襟，仿佛想要从他身上汲取生存的可能。 然而下一秒，那少年就挣脱了她的手指，向那砂金发色的少女走去。 “你也可以和我走啊。” 美丽得仿佛琉璃一样精致易碎的少年笑意浅浅，他朝尤莉伸出手来。 “夜莺小姐，你有着比精灵族还要美丽的容貌，或许你身上也留着精灵的血脉，才会有着人类罕见的绝色，来精灵的国度吧，你可以成为我的情人，在无垢纯净的精灵国度享受着比人类漫长得多的生命……” 尤莉：…… 精灵少年果然风流人设不倒，难怪人气不高。 “谢谢，不来，我们正经女孩是不喜欢你这种不守男德的男孩子的。” 精灵少年：？ 或许是尤莉的不为所动引起了他的兴趣。 精灵族有着相当优越的外貌，他们的容貌对于人族而言，通常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但尤莉的反应却令他有所挫败，美丽的精灵少年思索了一会儿，没关系，那就连带着她一起带回去吧，捆住手脚关起来，也一样可以成为他可爱的情人的。 突然，尤莉察觉到在这密林之中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少年并不是独自前来的，从不同方向朝尤莉而来的箭矢证明了这一点。 在卡厄斯身边待久了的尤莉很少有实战机会，她手忙脚乱地用防御神术阻隔了那些精灵的箭矢，尽管是很强大而坚实的屏障，但因为生疏的动作而显得她格外菜鸡。 这也没办法。 卡厄斯在她身边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尤莉动手。 手里还握着那根木棍的尤莉忽然生出了一丝丝的难过。 ……都怪卡厄斯。 ……都怪他平时太护着她了，所以才让她关键时候这么手足无措。 还这么。 前所未有的希望他赶来。 但这个时间点，卡厄斯大约还在睡他的午觉。 老鸽笼城一向风平浪静，平时尤莉也会一个人出门办事，谁也不会料到就在卡塔西斯的领土上，会突然冒出来精灵族的人。 尤莉一向是个很能知难而退的人，对方人多欺负她一个，她也没有非要和人硬刚的理由。 因此尤莉认真对那精灵少年道：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其实黛西跑了也就跑了，和我关系不大，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各走各的怎么样？” 感受到尤莉身上的强大神力，准备好全力以赴的精灵少年一愣： “哈哈哈哈哈！” 尤莉：笑个屁笑，等会儿卡厄斯来了就把你们全杀了。 “你真奇怪。”少年的嗓音清澈，笑起来时还有两个浅浅梨涡，“你是在耍什么奇怪的花招吗？” ……并没有。 这些厉害的人都好喜欢给别人脑补阴谋哦。 下一秒，那精灵少年就趁尤莉稍不注意，操控着虚无缥缈的风夺走了尤莉手中的木棍。 “好了。”少年握着尤莉的木棍，语调轻松，“拿走了你的武器，这次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尤莉瞳孔震惊。 不会吧！ 这人该不会以为她的神术是用那个木棍发出来的吧！ 那真的就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而已啊！ 尤莉震惊之余又想了想，其实那木棍也不能算普通，毕竟是大魔王亲手做的《哈利x特》周边，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她打起精神，在隐藏在暗处的精灵第二波攻击出现之时，直接开了个大招—— me strike 焰击术 趁那些暗处的精灵被烧得吱哇乱叫，尤莉直接扑向了精灵少年，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木棍。 那少年对于尤莉失去武器还能使出强大神术而格外诧异，还想做些什么，着急抢魔杖的尤莉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给爷松手！！” 尤莉龇牙咧嘴地冲他喊。 脸皮薄的美丽少年，几乎立刻被打出了一个巴掌印。 “你——” 少年顿时沉下脸色，被女孩打了个巴掌，这可是相当丢人的事情。 他宁愿自己是被神术重伤，也比挨巴掌体面。 “无礼的女孩。” 愤怒的精灵少年看上去生气极了，精灵族与自然有着奇异的联系，因此他愤怒起来时，就连森林里的树木也可怕的摇晃着，和微微震撼的大地发出同样的呼应。 人类对自然之力有种近乎本能的恐惧，这天摇地动的动静显然吓到了尤莉。 她觉得这片大地在叫嚣着，像是准备要吞没她。 在这超越人类的力量面前，尤莉头一次想——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在此刻回应她的求救。 那么即便是她，也会在这一瞬间成为神的信徒吧。 “尤莉娅——！” 尤莉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铺天盖地的火焰带着神的怒火而来时，无论是黛西还是精灵少年都被眼前仿佛能毁灭一切的狂暴烈焰震撼了。 这些擅长神术的精灵们下意识地升起强大的神术护壁，但那护壁在神的怒火面前，就像花瓣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被那烈火烧灼粉碎。 连同着□□一样，沦为气流中一粒微小的灰烬。 当那大火好不容易烧却之时，除了神与他怀中的少女之外，只有狼狈不堪的精灵少年与他身后的黛西。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自知死里逃生的精灵少年望向对面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恐惧。 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离那永恒的长眠只有咫尺之遥。 “你……你是谁……” 他愣愣地询问。 卡厄斯揽着怀中的少女，刚刚释放出强大神术的手并未放下，仍然对准着少年的身影。 “即将死去的亡灵不需知道我的姓名。” 黑发青年灰蓝色的眼眸中，凝聚着刀锋一样冷硬的杀意，他喉间挤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满地狱之火的诅咒。 “还有别的遗言吗？” 精灵少年与眼前青年眼神交汇的片刻，他就知道，这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也真的能够杀了他。 “我是精灵国度的继承人，是圣地布里德灵顿的王子，你杀了我就是与我的父亲——伟大的精灵国度之王为敌！你不能——” 卡厄斯将少年想要掏出传送卷轴的动作尽收眼底，就在他碰到卷轴的同时，他低头问怀中少女： “你那个咒语叫什么来着？” 还没从这短短一分钟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尤莉骤然听卡厄斯这么问她，脑子卡壳半天才答： “你说的是，阿、阿瓦达索命咒？” “啊，就是这个。” 卡厄斯不疾不徐的，在那少年即将打开卷轴的同时念出了尤莉开玩笑随口说的咒语。 “avada kedavra.”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 那磅礴的神术之力瞬间击中精灵少年，他勉强做出了抵抗，但那从未听说过的神术根本不是他能阻挡的。 少年晕死过去。 直到此刻，尤莉才回过神来似的，茫然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卡厄斯大人？” 满脸沉郁戾气的卡厄斯原本打算去碾碎那少年的头颅，听身后少女轻声唤他的名字，他蓦然止步。 回过头，他眉头紧蹙地盯着那灰头土脸的少女，开口道：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语带薄怒，但抱住尤莉的怀抱却如此宽厚踏实，一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恐惧。 尤莉埋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淡而熟悉的植物香气。 “您……听见我向您求救了？” 尤莉的喉咙有点干涩。 “听见了。” 卡厄斯扣住少女的后脑，轻嗅少女发间淡淡香味，好像只有这味道能抚平他胸中想要焚烧一切、毁灭一切的怒火。 “下一次记得大声一点。”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让我听见。” “我永远会回应你的呼唤。” 第41章 从卡厄斯喊出那一声“尤莉娅”开始，黛西就仿佛被重重一拳砸晕，既震撼到一时失语，又豁然开朗，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莉莉娅。 尤莉娅。 那在卡塔西斯苏醒的魔龙。 守护在少女身边，沉默寡言却无比强大的黑发青年。 卡厄斯覆盖记忆的神术，原本就只是一个随手创造出来的小障眼法，在他当面喊出尤莉名字的同时，神术无形瓦解，好像有一双手将黛西记忆里的那个“公主尤莉娅”的模样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被青年揽入怀中的少女。 直到那精灵少年被卡厄斯轻而易举的击中晕厥，黛西才骤然醒悟—— 魔龙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直到了尤莉娅的身份。 因为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 尤莉正想说得把黛西绑回去交给学院处置，就见黛西迅速捡起了精灵少年掉落的传送卷轴。 “她想跑！” 尤莉惊呼一声，但卡厄斯却并没有立刻行动。 而是直到黛西打开了卷轴，身体没入金色光芒之时，他才忽然动了动手指。 瞬间，那地面一截不起眼的树藤暴起，眨眼就捆住了黛西的一只左臂，使得马上就要通过卷轴传送去安全地界的她受到两股力量的拉扯。 尤莉在上课的时候，学过有关传送卷轴的知识。 传送卷轴是数量稀少的高阶神术，之所以大部分神术师都将这个作为保命的道具，而不是日常使用，就是因为如果在使用传送卷轴的时候遭到外界干扰，不能顺利传送，那么就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 ——比如像黛西这样，被生生拉扯掉一只胳膊。 卡厄斯感觉到怀中的少女抖了一下，几乎在那金光消失的同时就转过头去，避开了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你在害怕吗？” 尤莉：……正常人都会害怕的吧。 她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上一次受到这样的冲击，还是刚刚被送往黑暗神殿的那一日，亲眼看着魔龙踩碎少女头颅之时。 其他几次看见卡厄斯杀人，都只是一把火瞬间烧成了灰烬，对方通常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他并没有折磨人的爱好。 但这一次，他却故意在黛西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之时，断去了她一截手臂。 “……那，黛西现在去了哪里？” 怀中的少女声线还有些不安，卡厄斯的手原要落在她头顶，可他看了看自己手上被溅到的鲜血，又将手收回了黑袍之下。 “圣地布里德灵顿。” 那断掉的一截手臂被卡厄斯随意地扔在地上。 它滚了两圈，和晕死过去的精灵少年一起静悄悄地躺在草地。 尤莉想起刚才黛西的神色，知道她肯定听到了卡厄斯唤她名字的那一声。 “在想什么？” 抬起头，尤莉恰好望入那一双深邃宁静的灰蓝色眼眸之中。 青年正垂眸替她拍去身上沾到的一点草屑，尤莉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大约十分狼狈，毕竟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估计连头发丝里都能薅出泥土和树叶。 尤莉迅速和卡厄斯拉开了距离，飞快地躲到一个粗壮的树干后，等稍稍整理好自己的头发与衣裙才又伸出个脑袋。 “就这么放走黛西可以吗？她好像都听见了哦。” 尤莉很清楚，虽然卡厄斯已经生生扯断了黛西的胳膊，但他也同时故意放走了黛西。 “听见了又怎样？”卡厄斯并不在意，“她跑不掉的，我只是让她发挥一点她最后的价值再死而已。” 尤莉：……明白了，大魔王好像是想搞什么大事。 尤莉不太想知道他想作什么妖，知道太多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即便卡厄斯一脸“想知道什么就问我都会告诉你”的表情，她也并没有追问下去。 她看向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少年： “……那这个精灵王子怎么办？您要杀了他吗？” 卡厄斯看着地上那晕死的少年，眼神和看一具尸体无异。 “会杀。” “但不是现在。” 是时候结束这持续数百年的无聊游戏了。 这个送上门的精灵王子，可以作为一个合适的道具使用，之后只需等着那些人送上门来即可。 随后梅露也赶了过来，她扛起精灵少年时，或许是因为坚硬的骨架硌得他生疼，令本就重伤的少年在颠簸中转醒。 “……亡灵骑士梅宁根？为什么……我知道了，是魔龙，他就是黑暗神的化身！” 被梅露扛在肩头的少年奋力挣扎。 “你们这黑暗的、邪恶的种族，圣地布里德灵顿必将为我讨回今日的耻辱……” 仿佛是嫌弃他吵闹，梅露毫不怜惜地给了他一拳。 继巴掌印之后，少年的脸上又多了一块淤青。 尤莉：……就，活该吧。 到了神殿，那美丽的精灵少年就被扔进地牢里关着了。 在场并没有一个人因为他是美貌的精灵而怜惜他，毕竟卡厄斯虽然可怕了一些，但容貌却是毋庸置疑的英俊，哪怕是精灵族也不及魔龙大人的美貌。 女仆们一如往常的在厨房里为尤莉打下手。 “现在深渊巨鳌已经成了市场里最受欢迎的食材了呢！” 艾比开心地和尤莉聊起了最近城里的消息。 “谁能想到我们这里只用五枚铜币就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魔兽肉呢？听乔托大人说，许多被聘请来的神术师也有在城里定居的打算。” 说到这里，艾比还有些感慨。 一年以前的老鸽笼城，还是传说中布满荆棘与白骨，被魔龙统治的恶龙之城。 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莉端着新开发的食物蹦蹦跳跳地跑去卡厄斯身边时，他还在看小红隼的眼睛为他投影的画面。 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金丝边框，还带着金色细链的单片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掩盖了几分他平日眼底的沉郁锋芒，反而多了点…… 禁欲又傲慢的斯文气息。 “……您干什么呢？” 尤莉藏好自己lsp的视线，看向卡厄斯手里的白纸和羽毛笔。 “打分。” 百无聊赖的卡厄斯给自己找了一点乐子。 学院那边还不知道他更改了他们的考核内容，就算知道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过结束以后他需要一点应付伊莱亚斯的东西。 风系神术师盖的房子，那个盖得结实又漂亮的，得a级。 火系神术师制造的盔甲与剑，那个制作得坚硬又锋利的，得a级。 光明神术师治愈的重疾病人，那个医治数量最多的…… 光明神术师a：“莉莉娅小姐怎么没来我们这组啊，真可惜。” 光明神术师b：“是啊，我还以为这次肯定能有和她搭话的机会呢。” 卡厄斯抿紧了唇，面无表情地给这两个原本该得a级的学生们打出了最低的e级。 尤莉：“……卡厄斯大人，请您稍微公正一点好吗？” “公正？”卡厄斯抬眸淡漠而倨傲地扫了她一眼，“神的意志即为最高的公正。” ……行吧。 发表完以上傲慢又不接地气的言论之后，至高的神明又格外自然地拿起了尤莉端来的食物咬了一口，完全没有任何属于神的不食人间烟火劲。 那小麦面包是用尤莉优选优育出来的新品种小麦制作而成的，白而细腻的面粉烘烤成松软回甘的面包，中间挖空放入洋葱生菜等味道爽口的蔬菜，挤上一层甜甜的沙拉酱，上面在铺上烤制好的龙虾肉。 只需要一口，面包生菜龙虾肉还有沙拉酱的丰富口感全都有了。 因此卡厄斯咀嚼完第一口之后。 他又咬了一口。 紧接着把剩下的也都吃光了。 “还不错。” 明明很喜欢的卡厄斯矜持地做出点评。 餐盘里还摆着尤莉的那一份食物，闻着香味而来的凤凰在桌边鬼鬼祟祟地伸出个爪子，被卡厄斯掀起的风吹飞老远。 “卡、卡厄斯大人您太偏心了！”奥利躲在尤莉身后控诉，“我就看看！看看都不行吗！” 卡厄斯：“下次再偷桌子上的吃的，你伸哪只爪子，我剁哪只。” 奥利：“……” 委委屈屈的凤凰在尤莉耳边小声嘀咕： “卡厄斯大人的占有欲真强，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莉莉你亲手做的食物了。” 尤莉听到“占有欲”两个字有些心慌，连忙扯开话题： “……艾、艾比她们做的不也一样吗？都是一样的配方和步骤啦！” “肯定不一样。”奥利不满道，“卡厄斯大人也只爱吃你亲手做的东西呢，莉莉你做的就是和别人做的味道不一样啦。” 尤莉忽然一愣。 然而傻乎乎的奥利闻了闻那食物香喷喷的味道，还在继续说： “……还好莉莉你今天没出事，否则没有你，我们得失去多少好吃的呀！” 在卡厄斯看不见的地方，尤莉默默地攥紧了裙摆。 ……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她所做的食物恰好取得了卡厄斯的欢心，所以他才这样的保护她、珍视她，给她不同于别人的特殊待遇？ 这样的想法冒出了个头，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打消。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尤莉也不敢自作多情地笃定卡厄斯给予她的这份优待，是出于男女之间的好感，而不是什么别的因素。 万一她又会错意了呢？ 尤莉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在卡厄斯疑惑看过来之时捂得严严实实，一点也不让别人瞧见。 “……你想去城里的丰收祭典？” 卡厄斯看到尤莉的神情，误会了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机缘巧合来到卡塔西斯的学生们劳累了一天，全都精疲力尽，准备寻找一个小旅馆，再买一点果腹的食物匆匆回去休息了。 然而今天偏巧正是老鸽笼城传统的丰收祭典。 按照惯例，城镇里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每家每户都会准备拿手的菜肴，来到城镇里最大的广场，人们搭建起壮观的篝火，带上佳肴与美酒，感谢这一年的风调雨顺，祈祷来年的丰收。 年轻的男女们还会带上远古丰收女神的面具，围着篝火演出古老的传说故事，在热闹的氛围中献上赞歌与舞蹈。 而乔托似乎也派人去邀请了这些辛苦了一天的学生们参加。 “乔托是想给这些学生们留一个好印象，试图留住这些年轻的神术师们。” 卡厄斯一眼就看穿了乔托的打算，他托着腮，看着不知为何总在走神的少女。 “感兴趣？” 虽然尤莉刚才并不是为这个而出神，不过她对这个祭典确实有些感兴趣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去。” 那样宠溺的口吻。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答应的口吻。 尤莉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非常自信地在她耳边喊“这他妈还不是爱情那什么是爱情”，另一个怯怯懦懦没出息地缩在角落，小声念叨“不是吧想多了吧不可能吧”。 ……吵死了。 尤莉在内心用卡厄斯的口吻将两个吵架的小人摁了回去。 * 温妮和同伴们刚刚在旅店落脚，老板就敲响了他们房间的门。 和蔼又慈祥的老人家微笑着为他们送了一份小甜点： “您和您的同伴们是从诡影平原来的神术师们吗？” 温妮警惕地否认： “不……” “请不要担心，我没有什么恶意。”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上去确实令人忍不住亲近，“我只是听说今天镇上来了一群神秘又好心的神术师们，不仅替我们的农田增加了五倍的产量，还医治了许多病人，我们大家都很感激你们。” ……感激他们？ 温妮看着老太太送来的那一份小甜点。 说实话，作为王室公主的她什么好吃的没见过？再加上她的口味也被尤莉养刁了，这样普普通通，连奶油都吝啬的小蛋糕，她平日里根本就不屑一顾的。 可是…… 为什么？ 她看着这老人家主动送来的、并不收取她一分钱的小蛋糕，心中竟然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满足感。 那绝不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甜点带来的。 “……东西我收下了，还有什么事吗？” 温妮的口吻生硬，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而对面的老太太依然慈祥而包容地笑着邀请她： “今天正好是镇上的丰收祭典，领主允许今日在城镇里帮忙的神术师们参加，我们给不起那样昂贵的报酬，但至少允许我们给予你们一顿美味的晚餐。” 直到关上门，那老太太拘谨却又真挚淳朴的笑容还留在温妮的脑海中。 “哼……不过是平民的食物而已，那些粗鄙的食物有什么美味的？” 温妮的小跟班瞧着她的脸色，小心询问： “那我们就不去……” “谁说不去？”温妮傲慢地哼了一声，昂起下颌，“我倒要看看这些穷人的食物有多粗鄙！” “……” 夜幕降临，原本准备简单吃一顿就休息的学生们，大部分都被热情的镇民们从旅店里拉了出来。 这些学生们有出身优渥的贵族，也有家境贫穷的平民。 但当他们真正踏入这个热闹欢腾的祭典之后，都同时被周围人发自内心的快乐所感染。 夜晚不再是漆黑无光的世界，道路两旁立着一根根发光的柱子，但里面点的却并非是蜡烛，而是光明神术的神力。 在老鸽笼城里，每晚都会有光明神术师依次点亮道路两旁的路灯，使得人们在夜晚不必再提着灯出行，相比之前，在卡塔西斯以外的那些国度，当夕阳的余晖收尽之时，人们和也大地一起陷入了漫长的休眠之中。 而今日的丰收祭典使得城镇比往日还要热闹，甚至连对面黑鸦城的不少商人都听说了今日的祭典，带着小货摊早早来到中心广场叫卖自己的小商品。 来自异乡的学生们好奇地四处逛逛，竟发现这里的商品也不比他们那里的差。 他们以往对卡塔西斯的偏见，如今都被逐渐打破。 这里甚至也有露天戏院，台上正在排演着精彩的戏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担任起导游角色的乔托也带着尤莉和卡厄斯来凑热闹。 台上，熟悉的黑袍魔龙角色和金发公主角色端坐于王座之上。 扮演魔龙的角色肃然道： “罪孽深重的奴隶主们，吾以黑暗神的身份命令你们，释放所有的农奴，给予他们自由，从今日开始，我的领土将不再有残酷的剥削者，贵族的爵位也不再是无能者的金饭碗。” 扮演金发公主的女人也温声道： “勤劳的人们家中粮仓将永远充足，每一个孩子都会穿着合身整洁的新衣，你们的每一份劳动，都会得到合理的回报。” 舞台上扮演奴隶主的角色脱下华丽的服饰，拿起农奴的锄头。 而原本的农奴们则一边做出劳作的动作，一边换上了没有补丁的新衣服。 歌队唱着赞美诗，台上台下都是鼓掌叫好的声音。 尤莉看完十分感动地对乔托道： “还是你让人写的剧本正常啊，我终于是个正面人物了。” 乔托：“咦？这不是我写的哦，是大家自发……” 尤莉又拉了拉卡厄斯的袖子，欣慰道： “您也终于不是恋爱脑的恋足癖变态了。” 卡厄斯：“……” 没有人不喜欢被吹捧，尤其还是写成剧本在露天剧场被这样赞颂着，尽管可能只是一些出于政治目的的宣传，但尤莉也并没有深究。 反正彩虹屁嘛，听着开心就完事！ 卡厄斯见尤莉听着开心，也没多说什么，没想到尤莉看了一会儿就拉着他走了。 “……不是看得挺开心？” 尤莉一脸不好意思： “太过啦！夸得太过啦！那些歌队唱的赞美歌我听了都脸红！” 都快把她吹成神国派来救世的圣女了，果然论彩虹屁还是这些写剧本的吟游诗人会吹！ “有什么过的？” 卡厄斯随手拿起祭典上的丰收女神面具，他不太记得远古丰收女神的长相了，但肯定不是长这样。 不过倒也可以作为取乐的小玩意儿，他戴在了尤莉的脸上。 透过那面具的眼睛，尤莉清晰的看到了卡厄斯那双灰蓝色的眼眸。 他认真地、仿佛世间真理本该如此地对她说： “他们夸的那些，还不及你千分之一的好。” 有一瞬间。 四周的声音都在尤莉的耳边消失了。 在她普通而默默无闻的时光里，从没有人如此笃定而理所当然地对她说—— 你很好。 比那些华美的词句，那些浮夸的赞美诗里说的，还要好。 卡厄斯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热闹的祭典，悠扬的风笛与竖琴所奏的乐曲，还有热腾腾飘着香味的食物，好像都不再能吸引她的注意。 她口舌干燥地一杯接一杯喝着紫红的葡萄酒，在这醇美的酒香中，借着篝火明灭的光偷看旁边青年的侧脸。 其实尤莉也看太不清。 卡厄斯正如祭典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带着绘有夸张图案的面具，像是一个参加假面舞会的贵族公爵，但即便看不清脸，他修长脖颈上的喉结，他宽厚有力的肩膀，也依然使他有种区别于旁人的气质。 就像漠然旁观着人间的至高之神，尽管他站在人群中，有一种游离于世的冷淡疏离， 尤莉忽然觉得在这一瞬间，他变成了那圣洁教堂里的神像，不容直视，不容触碰。 随时都会回到真正属于他的神国。 被葡萄酒的酒气熏得迷迷糊糊的尤莉，下意识抓住了他。 “卡厄斯……”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吟游诗人带着乐队向他们这边走来。 竖琴与风笛越来越近，乐声和人群一下子将尤莉的话吞没了。 人们伴着悠扬乐声跳起舞来。 尤莉刚刚不知不觉喝了许多葡萄酒，虽然这个世界酿酒技术还不够发达，度数也不高，但尤莉的酒量本身就不好。 被人群一冲，她有点晕头转向，逆着方向走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自己走远了。 不过等她再找到卡厄斯的身影时，他的身边已经站了几个年轻的少女，少女们做着最寻常的乡间打扮，看神色像是在邀请卡厄斯去跳舞。 尤莉想也不想，气冲冲地拨开人群大步走去。 “——不可以。” 醉得晕乎乎的尤莉尝试了两次，才顺利挽住了卡厄斯的手臂。 她带着显而易见的醉意，眼睛都醉得发直，却很努力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龇牙： “他不能和你跳舞！” 尤莉还戴着卡厄斯给她的面具，因此那女孩也看不出尤莉的真容。 “为、为什么？”对面的少女也鼓起勇气，“你喜欢他吗？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嘛！” 这个世界的人对待男女之事一贯大胆又直率。 平民更没有贵族规矩的束缚，遇见喜欢的人就会直接告诉对方。 尤莉被这少女的话说得一愣。 ……她好勇敢哦。 比起这个勇敢直率，敢表达自己喜欢的少女，尤莉觉得自己又胆小，又懦弱。 那一点藏在内心深处的微妙情绪，在酒精和这个燥热夜晚的煽动下，被无限放大。 “……我不和你争。”尤莉嘴角委屈地下拉，藏在面具下的声音隐隐带着一点哭腔，“我、我争不过你……” 那少女也被尤莉好像要哭的架势惊住。 卡厄斯皱了皱眉，揭开了尤莉的面具，捧起她湿漉漉的脸庞，用指腹拭去她温热的眼泪。 “莉莉，你在哭什么？” 喝得满脸通红的尤莉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我就是胆小！我就是没用！我哪里都不好！反正我永远都争不过，我不要他了行吧！” 无疾而终的初恋。 和此刻遥远又若即若离的青年。 她捧着被摔碎过的真心，小心翼翼地想要把那仅剩下来的完好部分交给眼前的青年，又担心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再一次幻想出来的美梦。 而现实是，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她破破烂烂的心。 陷入自己脑内剧场的尤莉，哭得伤伤心心，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小可怜。 但只觉得她莫名其妙的卡厄斯根本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听到她那句“不要他了”还有些生气。 他一手捧着尤莉的脸，一手捏住她的后脖颈，迫使她必须昂头直视他的双眼，低低地对她道： “不许哭。” 尤莉：…… 尤莉：“你还是不是人啊，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吼我！” 卡厄斯压根不理她的抗议，有些粗暴地、用力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一字一句告诉她： “再说这种话，我不仅吼你，还会揍你。” 他好凶！ 泪眼朦胧的尤莉瘪瘪嘴，更想哭了。 “但是——”他忽而语调又放柔了些，眼中满是少女狼狈又委屈的倒影，“你不必争。” 尤莉一下卡壳。 她喝得确实是醉了，好半天才呆呆地反问： “……是、是吗？” “嗯。” 卡厄斯理了理她黏在脸颊的碎发。 “创世神不需要别的信徒，我是只属于你的神。” 在遥遥传来的欢快乐声与暖黄色的灯火里。 尤莉忽然发现。 好像有人将那摔得被七零八落的真心，又重新拼凑起来，珍重地，放回了她的掌心。 第42章 中心广场上的丰收盛典进行到了最高潮。 年轻的神术师们灌了一肚子的夏日红葡萄酒还有美味的兽肉蔬果，在酒香与烤肉香味之中，伴随着欢腾喜悦的舞曲起舞。 那镇上颇有美貌之名的少女不悦地回到伙伴身边，嘟囔着“那青年的女伴有着圣女般的美貌”“我要是他也会为那女孩倾心”之类的话语。 但这对于少女而言显然只是个不愉快的小插曲而已，因为她很快就被镇上的其他年轻人邀请，加入了那热闹的舞会中。 “会跳舞吗？”卡厄斯突然问。 “啊？会、会一点吧……” 尤莉的脑子被卡厄斯刚才的那句话搅成了一团浆糊，还没理清，只会机械地应答。 回过神来，被卡厄斯拉入热闹的舞会中，尤莉才惊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您在跳舞！？？您为什么要跳舞？？？” 尤莉的肌肉记忆还刻有公主尤莉娅学会的舞蹈，所以想要跟上节拍倒也不难。 只是眼前这个大魔王还会跳舞，实在是让尤莉诧异不已。 “这需要理由吗？” 卡厄斯眉眼仍然是淡漠的模样，但与尤莉交叠的那双手却炽热有力，将少女小小的手掌包裹了起来。 “想到就去做了，这没什么理由。” 尤莉虽然有肌肉记忆，但从没亲自跳过，被卡厄斯这样不容迟疑地拉入篝火旁，她慌张得都不知道迈哪一只脚，更完全将自己刚刚哭过的事情抛在了一边。 “等、等等等一下！”尤莉觉得自己好像个同手同脚的笨蛋，差点又把自己急哭了，“我还没想清楚迈哪只脚！您、您您您会跳吗？” 那舞曲的节拍紧凑又欢腾，周围人都很自然地融入了这节奏，只有突然被拉来的尤莉赶不上趟。 救命啊！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支配的恐惧！ 卡厄斯看着走路还有点不稳的少女，她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像摇摇晃晃的大白鹅。 “抓紧我。” 他的语调很轻，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那声音落在尤莉耳中之时，她忽然地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几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交给了他。 随他支配。 随他带动。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的舞步已经踩在了舞曲的节拍上，甚至于对面青年的舞姿优雅而从容，频频引来少女们大胆地注视和夸赞。 “……您什么时候学的？” 尤莉试图想象一下卡厄斯学跳舞的模样，但却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没学过。” 他抬起手臂，轻轻一带，少女在他手中轻盈地转了一圈。 “这种东西不是看过就会的吗？” ？？？ 上学时学广播体操都得体育委员开小灶的尤莉磨了磨后槽牙： “那您可真是天赋异禀。” 青年的唇边浮现出极浅的笑意。 “也有些天赋，只有试过才知道。” 脸颊绯红的少女并不理解他这话里的深意，以她现在稀里糊涂的醉酒程度，也思考不了太多的问题。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昂着头试探着问： “刚才那个……您说的那个……应该不是我想多了吧？” 卡厄斯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寻常的话，他有些不解地反问： “什么话？” 他刚才说的话可不少。 “就是刚才那个！”像是生怕卡厄斯抵赖不承认一样，尤莉激动得舌头都捋不直，“您说的那个！您、您说！您是属、属于……我的神……” 啊！ 他为什么说得出这么让人害羞的话！！！ 尤莉重复这句话时，都觉得这话烫嘴！ 卡厄斯却一脸稀松平常： “这个怎么了？” 他这平淡的态度让尤莉忍不住逼近一步—— “您难道，不知道这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吗！” 两人贴近的身形伴着舞曲摇曳，青年弯腰俯身时，碎发轻轻擦过少女侧脸。 “不是随便说的。” 灰蓝色的眼眸漾着柔和的光。 “神的言语即为绝对的真理，不可作伪，不可更改。” 尤莉被他眼中蕴含的认真与笃定所震慑，与他接触的肌肤都像是着了火般，灼热得让她下意识想要挣脱。 可他却反而握得更紧。 尤莉张了张嘴： “……真、真理也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有局限性，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卡厄斯：？ 卡厄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我是想说——” 脑子一团乱麻的尤莉在混乱的思绪中，忽然抓住了什么。 “您，是不是喜欢我啊？” 一首漫长的舞曲终止。 舞伴们纷纷朝彼此弯腰鞠躬，唯有尤莉与卡厄斯直直站着，隔着夏日晚风静静望着彼此。 “那不然呢？” 他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尤莉，跨步上前，将两人本就极近的距离，缩短得只在呼吸之间。 “你以为，换成别的人，我也会纵容她们吗？” “也……也说不定啊……”尤莉错开与他的视线，垂下脑袋瓜，盯着自己的脚尖，“只是你自己没见识而已，其实我既普通又无趣，我这样的人在我的家乡其实一抓一大把，我只是……” “小女孩。” 卡厄斯打断了尤莉的碎碎念。 他的手掌按在少女的头顶，似乎很想对着尤莉的大脑用个“一忘皆空”之类的神术，好令她别自己琢磨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万物的运转都有自己的规律，你的出现，是不可逆转的现实。” “我不承认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只有此时此刻我面前的这个愚蠢又爱哭的小女孩，是我选定的人。” 他直直望着尤莉的双眸。 不容她又任何后退之意。 “那你呢？” 尤莉眨眨眼。 青年垂眸凝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复。 “你选定了我吗？” 那样灼热得仿佛要将她与他一起疯狂燃烧的视线，让尤莉手足无措。 “我……” 我什么呢？ 尤莉好像一个患上了失语症的病人，胸中千言万语，但却一句也说不清。 算了。 不管了。 尤莉咬紧牙关，闭着眼不管不顾，仿佛大义赴死般踮起脚尖，扶着青年的衣袍吻了上去—— 少女柔软的唇瓣，落在了青年的下颌线上。 “咦。” 尤莉诧异地睁开眼，短促地发出了一声疑问。 哎呀，刚刚才慌乱了，闭着眼亲没对准。 卡厄斯也被尤莉这菜鸡操作逗笑了，他是真的笑了，不是平时那种轻蔑冷淡的讥笑，而是发自内心地、甚至带了些怜爱的笑意。 尤莉气急败坏：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没对准就这么好笑吗！不许你笑！” 第一次主动亲人还没亲准的少女双颊通红，像是枝头成熟的红苹果，泛着诱人品尝的光泽。 卡厄斯如她所愿地收敛了笑意。 “下次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卡厄斯的手指拂过她柔顺发丝，捧起少女小巧精致的面庞。 “哪怕是神，也会为了吻他的恋人而折腰的。” 篝火明灭的火光被青年宽阔的身影遮挡。 少女全部视线皆被眼前之人所占据。 那高高端坐于神座上的神明为她弯下了腰，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温柔亲吻着他的少女。 * 半路被尤莉和卡厄斯甩开的乔托，好不容易在某个树影下瞥见疑似那两人的身影，刚想要上前—— “别去打扰他们。” 一回头，乔托瞧见了一个高个子的红发女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有着比男人还要魁梧的身材，因此绝不是大众意义上的美人，不过那翠绿色的眼眸却很漂亮，像夏初枝头的一抹新翠。 那陌生的女人又开口： “我刚才好像见公主殿下在哭，我的直觉告诉我，或许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绝对不可以打扰他们，除非你想被卡厄斯大人捏爆脑袋。” 乔托：……？ 这熟悉的口吻？？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乔托？” 这声音太过熟悉，正是乔托的亲哥哥乔伊福克斯。 他穿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带了一双昂贵的鼹鼠皮手套，乔伊福克斯的腰间配着一柄精钢打造的重剑，是再典型不过的贵族青年模样。 “你的命真大。”他带着三两个伙伴，围着乔托转了一圈，“我送给你的‘嫁妆’呢？那裙子可是我让城里最好的裁缝给你订制的，还有那顶滑稽的假发……” 乔伊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哄堂大笑。 显然，乔伊不仅不觉得自己将亲弟弟送去恶龙之城献祭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甚至还四处宣扬。 “你认识吗？”梅露问他。 “……是，我的哥哥。” 乔托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亲哥哥。 更没有想到，乔伊竟然对他一点愧疚都没有。 他以为再次重逢，他至少会有那么一丝的歉意。 梅露又追问：“就是他把你打晕了送来献祭的吧？” 乔托看着眼前比他高一个头的红发女人，迟疑地点点头。 他们认识吗？ 这样独特的身形，只要他见过，应该不会忘的啊。 梅露同情地对他道： “还好你现在脱离苦海，否则有这样的一个亲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而那边喝得醉醺醺的乔伊还没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这个大个子的丑女人是谁？”乔伊眯着眼轻蔑地打量梅露，“乔托福克斯，难道你现在堕落到得靠傍这种丑女人过活的程度了吗？真是玷污福克斯家族的名声，我要是你，还不如死……” 砰——！ 乔伊口中的“大个子丑女人”，话不多说，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砸穿了他身上那件黑色锁子甲。 乔伊连带着他那几个笑话乔托的狐朋狗友们，全被这一拳带翻在地，茫然又惨烈地滚得一身泥土，狼狈不堪。 “尊贵的骑士。” 梅露面无表情地讥讽。 “瞧不起女人之前，先打得过女人再说。” 感觉自己内脏都被打烂的乔伊捂着腹部在地上发抖。 如果说之前乔托还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什么，那么当梅露这一拳砸出来的时候，他立马找到了令人熟悉的安全感： “是、是梅宁根骑士吧！是您吧！” 听到大名鼎鼎的亡灵骑士的名号，乔伊和他的朋友们吓得脸色灰白。 乔托热泪盈眶： “您出现的时机真令人感动，但您为什么要使用一副女性身躯呢？我认为您使用一副男性的外形一定格外英勇威武，在我心目中，再没有比您更骁勇可靠的骑士了……” 能如此即时地出现来帮助他，果然是他可靠的友人！ 梅露：“……” 梅露：“可以请你闭上嘴吗，否则我可能会连你和你的哥哥一起一枪捅穿。” 乔托：qaq “——这些人是谁？” 卡厄斯带着尤莉从不远处走来。 丰收祭典的上半场已经告一段落，乐声休止，人们忙着吃喝，他们刚好瞧见了这边的动静便赶来查看。 尤莉的醉意已经被卡厄斯的神术清扫一空，此时脸上的绯色完全只是因为刚才的吻。 咳咳咳。 “是乔托大人的亲哥哥。”梅露恭敬地回答，“就是他将乔托大人打晕了送到这里来的。” 卡厄斯扫了眼地上满眼恐惧的几个人。 “那应该感谢他们。”卡厄斯淡淡道，“感谢他给我们送来了免费的工具人。” 乔托在旁边看上去快要哭了。 他原本以为这是他的家人们来给他撑腰了，没想到他无情的家人们一如既往的冷酷。 在场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善良的公主殿下。 然而—— “嗯嗯。”尤莉也肯定了乔托作为工具人的实用价值，“乔托在这里当领主当得非常可靠，你们家族失去了一位有价值的工具人呢！” 乔托：…… “……领主？乔托？” 乔伊露出了茫然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不可能……” 尤莉隐约记得乔托是因为被他的亲哥哥所妒忌，因为担心弟弟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公爵爵位，所以才痛下杀手。 “还好乔乔没有继承他父辈的公爵爵位，当个无名小国的公爵，哪里比得上卡塔西斯的领主厉害呢？” 尤莉拍拍乔托的肩膀，一副谁都别想欺负她的好大儿的模样。 “好好干！回去有机会就给你正式加封公爵的头衔！” 乔托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您只是想让我多干一点活吧……” 毕竟现在在老鸽笼城中，那些有爵位的贵族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封地与庄园，贵族头衔只是一个无用的虚名而已。 最后尤莉和卡厄斯还是将乔伊交给了乔托自己处理。 “……我们乔乔真是善良呢。” 站在高处的尤莉托着腮，看着保护领主的城邦护卫队将乔伊架了起来。 但却并没有伤害他，只是说了些什么，就把人放了。 “别用这种他像是你儿子的口吻称呼他。”卡厄斯微微蹙眉表示不满，“他比你大。” “你不懂啦，这种笨蛋美人就是容易吸引妈妈粉哦。” 卡厄斯：？ 卡厄斯：“那我呢？” 尤莉疑惑地啊了一声。 卡厄斯靠着墙，若有所思地问道： “说说看，我又是那一点吸引了你？” 尤莉心说那可太多了。 不过最至关重要的一点还是—— 卡厄斯：“原来如此。” 尤莉诧异地眨眨眼： “你听到了！？” “听到了。”卡厄斯不仅听到了尤莉的心声，还复述了一遍，“你说你馋我身子。” 尤莉尴尬地脚趾抠紧： “……我！” “……你！” “……其实也不是……” 试图为自己留点面子的尤莉，试图解释了半天，最后发现这人开了挂，她也没法撒谎。 尤莉只好自暴自弃地扁扁嘴，挺了挺胸脯地大声道： “没错！馋人身子有什么不对的吗！人不好色还是人吗！” 卡厄斯的唇角翘了翘，抬手将她揽入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 少女听见青年略有些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不对。” “不许好色。” “你还太小了，得禁欲。” 尤莉：………… 怎、怎么会有男朋友对女朋友说你要禁欲啊！ 这这这这显得她多饥渴啊！！ 眼看尤莉快要气得跳脚，卡厄斯没再逗她。 “待会儿让梅宁根骑士送你回去，我有事情要办。” 话题转得太快，尤莉顿了一秒才问： “……啊？什么事要你亲自留下来办啊？” 卡厄斯轻描淡写道： “当然是给这些人修改记忆了。” 否则这次考核地点在卡塔西斯的消息传出去，多少会让教廷那边起疑，也会影响尤莉的安全。 “所、所有人！？？”尤莉看着那祭典上少说七八百个神术师们，“这也能办到吗？？” “嗯，你需要就可以办到。” 尤莉：……受、受宠若惊。 “……应该也不太需要了吧。”尤莉从这次考核开始就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事情传开也没有关系，不如说，我更想让他们永远记得在这里的回忆，把这件事传开更好，至于我……在盖亚学院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啦。” 在食堂里赚的钱攒了不少。 在这些未来将散落各地的、年轻的神术师们心中，也已经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她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完成，接下去会如何发展，就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并且—— 尤莉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 “那个精灵王子，还有黛西，就这样放着不管可以吗？” 这个游戏虽然主线谈恋爱，但每一条支线都会透露一些关于最终结局的细枝末节的线索。 比如关于如何封印魔龙的这件事，无论是光明教廷、精灵国度、血族，甚至是黑暗教廷，都从未放弃过希望。 “我没说放着不管。” 卡厄斯拍拍她的头。 “只是你不需要管这些而已。” 尤莉刚被卡厄斯话里难得的温柔听得心神荡漾，下一秒就听他说： “因为必要的时候一到，我会把他们全杀了。” 尤莉：“……能不能让你卑微的女朋友对你心存一点温柔的幻想呢？” “温柔？”卡厄斯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误解，还有，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尤莉耐着性子给这位老古董解释： “在我的家乡，男女之间确定恋爱关系，就是彼此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啦。” “……这有什么意义？” 尤莉也被他问住了，她觉得她愚蠢的男朋友问题真多。 “意义大了，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才能建立不允许他人插足的关系啊！” “……所以这是契约吗？” 尤莉：？ 尤莉：“当然不是啊！” 卡厄斯觉得他的女朋友真的很傻： “那这个身份又能有什么切实约束性呢？” 尤莉：…… 他的歪理真的好多。 乘着今夜澄明的月色，尤莉和卡厄斯一路争辩着这个问题回到了神殿，临走的时候尤莉仿佛看见了乔托战战兢兢地邀请梅露跳舞，然后因为身高差距而被迫跳了女步。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好日后借此笑话一下乔托，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不、不许好色？” 卡厄斯将她扔到了床上，随手脱掉了她的鞋。 “嗯，你不许好色，但我没说我。” 尤莉吓得抱住膝盖，缩到了床头。 “我、我还太小！” 卡厄斯站在床边，外袍被他搭在了床尾，他正垂眸低头解开袖扣。 “整个大陆的法定结婚年龄都是十六岁——有的地方更小。” ？？？ 所以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屁话吗？？？ 最后当卡厄斯的手指刚要碰到她的衣角时—— 尤莉闭着眼喊： “您说的！要禁欲！是您说的！！！” 少女听见了低低的闷笑声。 他今夜仿佛一直在笑。 “小女孩，你知道我禁欲了多久吗？” 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甚至连世界仍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开始。 他便是一直一直，孤独地存在着。 那黑暗的、寂静的、独自一人的时光，尽管创造出无数的生灵也无法填满的永恒孤独。 好像直到此时，那个地方才被温柔地填满。 不过—— 闭上眼的尤莉迟迟没有等到下一步的动作，她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 一个克制的吻落在她额头。 直到那青年起身离开去温泉池，尤莉摸着那被亲吻过的位置才缓缓反应过来他最后的那句—— “别让我等得太久。” 第43章 当天边的拂晓笼罩住宁静而祥和的城邦之时，年轻的神术师们早已完成了自己的考核任务，回到了他们降落此地的初始点。 “莉莉娅！” 找了尤莉许久的温妮，看上去有些不悦。 “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里可是卡塔西斯！要是被黑暗教廷的奥术师们发现，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尤莉笑着哄了她好一会儿才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昨晚的祭典玩得开心吗？” 尤莉眨眨眼，期待地看着温妮的神情。 傲慢的公主迟疑片刻，矜持地表达了自己的愉悦。 “……还可以吧。”她顿了顿，“虽然不够华丽庄严，但却比许多宫廷宴会要有趣。” 可惜的是，这里是黑暗教廷的地界，和他们有着迥然不同的信仰。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温妮甚至觉得自己还会再次来到这个城邦。 和她想法相似的神术师不只一两个。 家境富裕的贵族们自然不愿离开他们衣食无忧的领地，但不少颇有天赋却没有贵族爵位承袭的平民，却有了一丝微弱的动摇。 再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平民，能像卡塔西斯的老鸽笼城的平民一样。 这里没有贵族，没有奴隶主，人们凭着自己的劳动和努力赚钱，有本领的神术师受到追捧，只要对城邦做出贡献，就可以过上优渥而富足的生活。 他们这些没有古老姓氏的平民们，只有在光明神的领地里成为最顶尖的神术师，才可能拥有这样的生活。 可顶尖的位置，本身就需要贵族的资源来堆砌。 他们这样没有背景的神术师，用途不过是在战争中第一时间送往前线，为守护那些无能贵族们而献出生命的血肉堡垒。 以前他们只知道黑暗神的领地充满了死亡与无尽绝望，光明神是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信仰。 可现在亲眼所见之后，年轻的神术师们发现—— 他们其实也还有别的选择。 不是吗？ 每个年级的带队级长清点完人数之后，一道道金光直通上空，金色的传送卷轴将他们送回了极东的盖亚学院。 “莉莉！”躲在暗中偷窥的奥利阻止了也要回去的尤莉，“卡厄斯大人不是说你不回去了吗！你怎么偷偷溜出来了？” 所幸周围的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没人注意到这只突然出现的凤凰。 尤莉眼疾手快地摁住它。 “嘘——”她嘱咐道，“不许告诉你家卡厄斯大人，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回到极东学城了，我只是有点担心，跟回去看看而已，你要是打小报告我就薅秃你的羽毛！” 奥利立马警惕地抱紧自己的尾巴。 “可卡厄斯大人说了让你在神殿等他回来的，莉莉你这么弱，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要你管！” 如果卡厄斯是要和别人打起来，那她不仅不会帮忙，还会第一个跑远一点千万不要波及到她。 但如果光明教廷要设下什么陷阱…… 奥利为难地望着她： “莉莉你现在怎么都不听卡厄斯大人的话了。” 尤莉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升职了，比较膨胀吧。” 奥利歪歪头表示疑惑。 尤莉打开了卷轴，金色的神术力量将尤莉包围，与其他人一样，尤莉回到了盖亚学院的教堂祭坛前。 如她所料的，学院这边果然已经炸开了锅。 学生们大多茫然地被各年级的教授们赶回了各自的宿舍，并勒令今晚开始，学院进入警备状态，不允许学生们随便出入。 才刚回到学院的学生们对此议论纷纷，普里斯特利教授不得不使用了强音术镇压学生们的躁动。 “……最后的圣女祈祷仪式，改至明日举行……肃静！那边三年级的，再多说一句全体扣五个学分！” 人群中的尤莉踮起脚尖，看向长阶上的伊莱亚斯校长及教廷主教团的人。 哦，还有她新晋上任的男朋友，正将自己的打分结果交到伊莱亚斯校长的手里，他的对面站着一群态度不善的主教们，但卡厄斯完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您到底想做些什么？”伊莱亚斯余光见下面的学生们散去，无奈地问道，“教廷那边，会抓住这个机会清查神术印记，迟早会查到您的……” “精灵国度的王子在我的神殿。” 卡厄斯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重磅消息。 “我即将带着尤莉娅回到卡塔西斯，替我转达给光明教廷或是精灵族，要动手就快一点，我给了他们七百多年的时间了，如果他们还没找到杀死我的办法，那么，他们的死期也快接近了。” 伊莱亚斯：“……” 怎么会有这种，催促着敌人赶紧想办法杀死自己的人呢？ 不过傲慢而强大的创世神，的确也有说出这种话的底气。 “父神——” 眼看卡厄斯转身就要走，伊莱亚斯连忙追上他，低声劝诫道： “您为何如此着急？最多再过两三百年，您便会顺利的将您吞噬的两位神明融合，再度成为世间无可匹敌的创世神，两三百年对于您漫长得无法计数的生命而言，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为什么现在就……” 说到这里，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恍然大悟的伊莱亚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他又沉默了。 反而是卡厄斯开口道： “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伊莱亚斯。” 让那遥远神国中的神明，重新眷恋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 正因如此，他希望卡厄斯能来到盖亚学院。 希望他亲眼看看这些年轻的生命。 当他未来有一天厌倦了充满罪恶的世界，想要将这一切毁灭重来的时候，哪怕有一瞬间的迟疑，也是好的。 但伊莱亚斯没有料到，这位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漠然无情的父神，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一位献祭给他的公主所打动。 甚至不惜用自己即将解脱的灵魂作为赌注。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伊莱亚斯艰难地将其他劝谏咽了回去，“但，请您务必不要低估光明教廷和精灵王，他们与黑暗教廷联手，在您沉睡的数百年的光阴里酝酿出的那可怕又邪恶的计谋，已经快要浸出毒汁。” “或许我不该提醒您小心光明教廷，准确的说——” “请您在即将来领的风暴前，小心堤防您‘自己’的力量。” 卡厄斯微不可见的蹙起了眉。 等到他走远了，那在暗中观察的主教团才收回窥探之眼，个个如丧考妣地看着彼此。 “确定吗？” “窥探之眼能映出画面已经是极限了，再要听清对话，一定会惊动伊莱亚斯。” “没有再确认的必要了，仅凭他那与黑暗神相似的面容，和圣水晶球对他的反应，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真的要现在动手吗？如果真的是众神之父、创世之神……” 主教团中一直沉默不言的总主教忽然开口： “必须动手了，北边圣地布里德灵顿传来消息，那逃走的异教徒黛西莱特斯求见精灵王，她自称是精灵王之子尼克勒斯的朋友，亲眼目睹了魔龙重伤尼克勒斯的一幕。” 众人哗然。 尼克勒斯是精灵王最小的儿子，尽管他风流成性，与对待爱情忠诚专一的精灵族截然不同，但依然深受精灵王的宠爱。 “那魔龙为什么突然找上了尼克勒斯！？” “一定是为了要挟精灵王，魔龙一定是知晓了我们的计划！” 恐慌在主教们之间蔓延，那远古创世之神的威名如此骇人，以至于只是一点微小的疏漏，也会令他们方寸大乱。 他们全然不知，尼克勒斯完完全全是自己送上门找死的，和魔龙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没有半点关系。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总主教呵斥道。 “光明神会保佑我们，你们越是畏惧他，越是证明他拥有着多么可怕的力量，那不正是我们所期望看到的吗？” 被他训斥的主教们静了下来。 总主教望向身后的教堂。 洁白的神像沐浴在阳光之下，那六芒星的图案象征着光明神之力的强大与不可侵犯。 只要创世之神从这个世界消失，那被他所囚禁的光明神也必将重回大地，引领着他的信徒们走向光明的正途。 主教们纷纷附和： “赞美吾神。” “光明神保佑。” “回去向教皇大人报告吧。”总主教做了最后的定论，“看来我们也不用再等了，知会我们在圣地布里德灵顿的朋友，和卡塔西斯的敌人，联手的时刻到来了——” * 刚一从食堂出来，尤莉就被一只手跩入了偏僻的花园一角。 “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 青年指尖微动，花园中低矮的树丛繁茂生长，头顶花架上的紫藤萝也微微倾倒，将两人的身影藏匿在了无人可见的角落。 尤莉总是会被这种一点也没杀伤力的小神术惊艳，她完全没在听卡厄斯的话，反而揪了一朵紫藤萝，随手就插进卡厄斯的发丝里。 “我一个人在神殿里多寂寞呀。”尤莉甜甜一笑，准备说些好听话糊弄过去，“再说了，您一个人来不觉得这里的声音吵闹吗？” 学院里从来不缺勤奋的神术师。 普通信徒的祈祷就够频繁了，这些神术师们再这么努力，可想而知这里的祷告声会有多热闹。 卡厄斯没料到尤莉会突然给他簪花，他虽然很喜欢少女对自己越来越亲近的肢体动作，但并不代表他也喜欢在脑袋上戴一朵花。 不过迟疑了几秒，他到底没有将那小小的花摘下。 “吵，但不是不能忍受。”卡厄斯随手挑起少女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毕竟在你出现以前，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数百年。” 尤莉一愣。 ……也对。 她出现的这段时间对于神而言，可能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秒，甚至可能连一秒都不到。 在那之前，他已经度过了很长很长，是人类难以计数的时间。 “你去食堂做什么？” 尤莉回过神来。 “就……走之前交代一下钱的问题嘛，我人可以走，但是钱还是要赚的，我走以后，食堂这边的收入和账本会雇人来取，而且以后我还计划以极东学城为起点，开设更多的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分店呢……” 说着，尤莉又想到了什么，警醒询问： “不过，要是我的身份以后暴露，教廷会允许我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开店吗？” 尤莉觉得按常理来说，大约是不太可能的。 “不需要他们的允许。” 卡厄斯打了个哈欠，语调懒散道： “很快他们都会是死人了，为什么还需要他们的许可？” 尤莉：？ 虽然卡厄斯平时也是一副藐视世人的高傲语气，但尤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突然觉醒了什么，自从他越来越明显地表露出对她的好感开始，他的行动也越来越大胆。 明明之前都还是城堡里爱喝奶茶的睡美人，和她恋爱以后反而越来越凶残了。 ……正常的言情剧本不该是，谈了恋爱的男人应该更温柔吗？ 尤莉觉得卡厄斯一定是谈了一个假恋爱。 “你又在想什么？” 明显听了尤莉心声的卡厄斯皱了皱眉。 “没什么……不许听我的想法！”尤莉回过神来，忿忿不平地指责，“就算是恋人也是要给彼此留一点隐私的！” “为什么？” 卡厄斯奇怪地看着她。 “就算我不听你的心声，你的想法也全都写在脸上了。” 尤莉：…… 尤莉：“那也不能听，总之就是不能，我都不能听到你的想法，这多不公平。” 确实。 可没有人能读到神的心声。 “那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尤莉肃然摇头： “不了不了，我不是很能接受太血腥的……” 一个吻落在尤莉的唇畔。 “刚刚那一秒，我在想这个。” 青年语调从容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还想知道别的吗？” 尤莉：“……不、不太想。” 她怕自己知道得太多会有被锁文的危险。 “那就回去吧。” 卡厄斯揉了揉少女的头。 遮挡他们的枝蔓退去，疾风骤起，卡厄斯化身成龙，等待着他的少女过来。 尤莉瞪大了眼： “你！这！这是在学院！！” 漆黑的魔龙用鎏金眼瞳注视着她。 “难道你还会再以‘莉莉娅’的身份回来吗？” ……说的也是。 尤莉从食堂离开之前，就已经写好了给朋友们的告别信，作为莉莉娅的她因为家庭缘故，要回到家乡陪伴生病的祖父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天，因此不得不和她的学院生活暂时告别。 被光明神术驱动的小纸鸟，现在应该已经带着她编的瞎话去到了她的朋友们身边。 或许她还会回来，但应该也不是以莉莉娅伯德的身份回来了。 但—— 都要走了，他就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走吗？ 尤莉刚想提醒他万一被人看见会引起大麻烦，下一秒，她就察觉到这花园里还有别的人停留。 “魔龙卡厄斯，黑暗神的化身。” 金发银甲的骑士不知何时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握着佩剑的手指用力得几乎发白，哪怕是尤莉也能看出，他在畏惧着眼前的巨龙。 “现在是神眷仪式期间，你竟然敢在光明骑士团驻扎学城时出现，我以光明骑士团骑士长的身份警告你，放开你身边的少女——”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倒映着骑士的身影。 “同样的台词说两遍，你只会说这样的大话吗？洛伦伊骑士长。” 卡厄斯早在洛伦伊跨入花园之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但他依然选择了当着他的面化身成龙，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尤莉也猜到了。 卡厄斯就是故意的。 “什么两遍？你不必说这些无用的话来迷惑我，这里是光明神的领土，我会保护每一个光明神的信徒……” 那充满正义感的骑士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尤莉便开口： “那个，洛伦伊先生，我不信光明神的。” ……？ 这样熟悉的渎神之言再次出现，洛伦伊有一种诡异的、他不愿承认的熟悉感。 “莉、莉莉娅小姐？” “还没有认出我来吗？”尤莉苦恼地歪歪头，看向魔龙，“还不接触您的神术吗？卡厄斯大人，我知道您就是想看这个吧。” 那小心眼又爱吃醋的魔龙哼了一声，没有为尤莉冒犯的言语生气，反而如她所言，解除了那覆盖记忆的神术。 霎时间，像一双手擦去了玻璃上的雾气，少女的面容和身影渐渐清晰、重叠，与他记忆中那高傲无礼的前未婚妻重合成一个人，如此鲜活而生动地站在他面前。 但洛伦伊却化作了一座不会动弹的雕塑。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尤莉。 “尤……莉娅。” 他喊出了这个曾经令他厌烦甚至的嫌恶的名字。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即便是现在。 即便是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他的前未婚妻。 涌上他心头的也并非是愤怒或气恼，而是—— 后悔。 他后悔了。 在那金发骑士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满意的情绪，卡厄斯不再过多停留，巨大的龙翼掀起狂风，瞬间将那还在怔愣的骑士掀开数十米远。 而他带着他的少女却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尤莉摸着身下魔龙坚硬的鳞片，无奈道： “……我好像有一个很幼稚的男朋友。” 魔龙头也不回，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人总要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败的。” “我只是大发慈悲，让他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何等的宝物。” 神的小心眼能叫幼稚吗？ 那叫教他做人。 尤莉原本还想多嘲笑他几句的，可一想到从他口中说出的“宝物”一词，又觉得好像她也挺幼稚的。 因为她竟然听着也蛮开心。 ……谈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傻吧。 * 回到神殿之后，尤莉准备去厨房安排今晚的菜单。 “不必准备我的那份。”落在露台重归人形的青年如是说道，“今晚我有事要出去。” 这还是头一次卡厄斯夜不归宿，尤莉眨眨眼，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好睡一觉，我会在你明早睁眼前回来。” 被卡厄斯像摸小狗狗一样揉了揉头发的尤莉有点不安，但也没有多问。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尤莉顿了一下，“我明天会很早醒的！很早很早！” 卡厄斯很轻地笑了笑： “知道，不会让你寂寞太久的。” 尤莉：…… 不要用这么好看的脸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好吗？ 轰走了臭不要脸的神明，尤莉匆匆吃过晚饭后，百无聊赖的她便只好早早入睡了。 还别说，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睡，突然一个人睡觉她还有点不太适应。 只不过尤莉的睡眠质量属实很好，她忧愁不过两分钟，又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但这一晚，不知为何，尤莉睡得很不踏实。 从不做梦的她清醒地意识到，她此刻大约在做梦。 白骨堆积如山。 四周弥漫着黑雾。 就连空气中都仿佛浸泡着粘稠的绝望气息。 这个梦沉重得像是能吸取人所有的快乐和希望，让尤莉觉得整个人都格外消沉又悲伤。 “被创世之神看上的少女。” “抬起你的头颅。” 声音从那堆积如山的白骨之上传来，尤莉昂着头，费力地看了半天，才看到那端坐与白骨王座之上的青年。 漆黑如鸦羽的短发。 青年身披黑袍，胸前有手骨形状的金色胸针。 他的右脚脚踝搭在左脚膝盖上，于王座上的坐姿傲慢又张狂，就连打量少女的视线，也有着令少女不悦的侵略性。 但尤莉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却惊愕地怔住。 这个人有着于卡厄斯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啊，这样面对面的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傲慢无礼的短发青年微微翘起了唇角。 “人类小女孩，你能猜到我是谁吗？” 尽管是在梦境，但尤莉的意识很清醒，所以她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梦境。 眼前这个人，看这个模样，再听这个口吻，她也大概能猜到是谁。 于是尤莉直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地回答： “能猜到，我想你也能猜到我是谁。” 黑色短发的青年大笑出声： “我当然知道，吾为全知全能的黑暗神，尽管我被困在此地，但没有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被神眷顾的、平凡的小女孩，你不过是……” 尤莉打断他： “没错，我就是你父神的女朋友，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妈。” 黑暗神：？ 第44章 这下，黑暗神不得不认真地看待眼前这个少女了。 尤莉娅法里斯兰。 光明神的国度之中，以美貌而闻名的帝国玫瑰。 她看上去刚十六七岁，是少女最美丽的年纪，那砂金色的长发即便在他的神格领域中也熠熠生辉，如玫瑰妍丽的唇色比往日要淡，大约是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吓到了。 可她湛蓝的眼眸却大胆、美丽，有着绝不屈服的勇气。 在他面前，那点小小的勇气分明不值一提，但不知为何，那眼神却似乎很容易让人生出怜爱之意。 ——前提是，她刚刚没说过那番挑衅的话语。 “哈哈哈哈哈哈！” 黑暗神在盯着尤莉看了好半天之后，突然拍着扶手发出了爆笑。 尤莉：……完了，卡厄斯这个儿子好像是个傻子。 “愚蠢的小女孩，不要用人类的伦理关系来衡量神之间的关系。” “是吗？”努力平复心绪的尤莉随口瞎扯，“明明伊莱亚斯见我第一面就叫我母亲呢，看来还是他要孝顺一些。” 黑暗神：“……” 黑暗神：“伊莱亚斯算什么神，他不过是父神造神期间随手制作出的劣等人类而已。” “……我看你才像个copy精劣等神，对大美人校长说话尊重一点好吗？” 听到尤莉的前半句话，黑暗神的笑意就敛去了几分。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 尤莉见王座上的黑暗神动了动，警惕后退一步。 “……发现什么？” “若你认为我是劣等的神明，那么，劣质的也并非我本身，因为——” 那青年用与卡厄斯相似的面容，露出了极其恶趣味的表情。 “吾即为父神的一部分。” 他似乎很期待尤莉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尤莉显然又让他失望了。 “……您就是夏娃吗？” 黑暗神皱了皱眉： “夏娃是谁？” “啊就是那个，在我家乡有一个神话故事，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了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再用自己的肋骨创造了第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叫夏娃。” “……我不是女性。” 尤莉还无辜地眨眨眼：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父神的一部分吗？” 黑暗神：“……不是这种一部分。” 他简直想挖开这少女的脑袋瓜，看看里面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就不害怕吗？ 遇见了这样对人类来说不可预知的险境，她就没有一点恐惧吗？ “不怎么害怕哦。” 尤莉回答道。 象征着黑暗与死亡的神明眯起眼，打量着她： “我问你了？”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嘛，不说我也知道。” 尤莉可算是明白卡厄斯平时看她是什么感觉了，她不太在意这个黑暗神说了些什么，因为是真是假都还另说呢，她现在比较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又该怎么回去。 “这里的黑暗神的精神神域。”白骨王座上的青年解释道，“小女孩，你的想法也很好读懂。” ……虽然性格和卡厄斯有些不同，但口吻和语气，确实有些与卡厄斯相似的地方。 尤莉觉得这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了。 “卡厄斯很快就会回来，你确定还要把我留在这个什么神域里面吗？” 尤莉搬出了她最大的靠山。 “如果不是因为卡厄斯今晚有事离开，你也不敢出现吧，你再不放我走，等他回来……” “你还不明白吗？”黑暗神托着腮，那漆黑的眼底闪烁着愉悦的笑意，“你的顺序说反了，是因为他回不来了，我才会出现。” 尤莉猝不及防地愣了几秒。 “你说谎！” 尤莉突然被黑暗神拉来这里时没有被吓到，但却因为这句话而真的生气了。 “他答应我会回来的，神不会食言。” 少女漂亮的湛蓝色眼眸像浸在水中的玻璃珠，在这深沉无望的黑暗中，亮得摄人心魂。 黑暗神深深凝望着她。 ……他在动摇什么呢？ ……他该憎恨她的。 被父神吞噬、禁锢在精神神域的数百年里，一开始他还试图抗争自救，但后来随着父神的长眠，他知道，装作已经被父神吞噬成功才是最好的自救办法。 他在漫长的黑暗时光里等待着重归的时机。 他本可以习惯寂静的长眠，如果眼前这个少女未曾唤醒沉睡的父神的话。 ——但她就是这样，从天而降般的唤醒了那沉睡的创世之神。 叽叽喳喳。 永不安宁的。 她与父神在一起的每一日，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和情绪感知，都通过他被父神融合的那部分，如沙漏一样一点一点传递给他。 他就像被困在沙漠中的旅人，汲取着被筛下的一滴滴甘泉。 但那无法止渴。 绝无可能的。 传递而来的情感越柔和，越温暖，越是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怎样的黑暗之中，又将怎样无声无息地被融合湮灭。 黑暗神幽深晦暗的眼里，倒映着少女那不肯屈服的神情。 “小女孩，这可由不得他。” 黑暗神从他的王座上起身，那黑暗无光的神域上空随着他的心意物换星移，尸骸与王座都消失一空。 尤莉看到自己脚下踩着柔软的白色云朵，视线尽头冉冉升起的太阳大得不可思议，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铺满整个空间，尤莉被这刺目的阳光灼出泪花，刚一偏头躲闪时，她看到了身后巍峨壮观的纯白宫殿。 “那里就是神国的所在。” 黑暗神从尤莉的身后走出，遥望那巨大神圣的宫殿。 “我和光明神既是独立的意志，也可以说是创世神本身，因为，黑暗神与光明神的本我，皆是从创世神身上所剥离的一部分特质。” “从宇宙混沌中诞生的创世之神，将黑暗、死亡与绝望剥离，赋予了原始的神格，创造了我，又将光明、生机与希望剥离，创造了光明神，创世神用自己的容貌塑造我们的外形，用自己的一部分意志赋予我们灵魂。” 他回头，看向仍处于震撼之中的少女。 “因此，黑暗与光明两位神祇虽然从创世神的手中诞生，却并非是人类伦理中的父子关系，如果必须用言语来定义我们的存在，或许更接近于——” “创世神的两种人格。” 尤莉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 怎么…… 谈个恋爱…… 还带买一赠二的？？？ “不。”尤莉冷静下来，“你的话我不信，我要亲自问他。” 黑暗神收回这虚幻的回忆。 神域空间又重新回到寂静的黑暗之中。 黑暗神靠在王座之中，懒洋洋道： “很快我和光明神的信徒就会合力弑神，而你则会被架在火刑柱上，作为创世神的余孽被清除……” 尤莉根本不想听他bb，就算眼前这个黑暗神是卡厄斯的一部分，那么他这一部分也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臭傻逼！ 她要回去！ 黑暗神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下面来回踱步的少女。 “守护你的神即将陨落，唯有我，是能救赎你的神明……” “闭嘴吧你！”尤莉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气得剁脚，“逆子！” 黑暗神：…… “就算是创世之神，我也从未承认过他是我的父亲，而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类少女——” 黑暗神从那居高临下的王座走了下来，伸手想要抓住迫切想要逃脱此地的尤莉。 “不许逃。” 眼看那苍白的手指就要抓住自己的手腕，尤莉脱口而出： “莫挨老子！” 黑暗神从未将这个人类女孩的力量放在眼中，可就在她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她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金色光芒，将他即将要触碰到她手腕的动作，定在了当场。 “……咦？” 尤莉自己也很意外。 她觉得这好像并不是自己的力量。 她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神术能够束缚住身为力量起源的神明。 黑暗神显然比尤莉更加惊愕，因为他感觉到，这并非是什么神术力量，而是—— 言灵。 尤莉：“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是不是，不能伤害我？” 此刻在黑暗神的眼中，少女纯洁无辜的面容显得格外可怕。 ……是创世神赋予她的力量吗？ ……难不成创世神已经将保护这少女的意识，刻入了血脉之中？ “怎么可能。” 黑暗神不相信他那无欲无情的父神，会为眼前的少女做到这种地步。 但当他再试图伸手触碰那少女时—— “不许碰我！” 黑暗神的动作再次停下了。 尤莉觉得黑暗神这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好像一只茫然的大狗勾。 “别狡辩了，你好像是真的没办法伤害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尤莉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那你现在能让我回去了吗？” “……你就这么想回去吗……”黑暗神眼神阴郁，漆黑的眼瞳仿佛无尽绝望的深渊，“没那么容易，我……” “快点把我送回去！” 黑暗神浑身一僵。 那源自于血脉之中的力量迫使他停止他所有轻慢的念头，臣服于少女吐露出的命令。 他想要抗争，就如同数百年前他与他的死敌光明神暂时休战，联手对抗父神时那样抗争。 然而—— 血脉中的束缚却如同压在他头顶的磐石，在他耳边一遍遍用那漠然而不可抵抗的声音说道： 臣服于她。 精神神域里，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束光从那缝隙之中，映了进来。 尤莉头也不敢回，立刻顺着远处那一丝光亮不停奔跑。 这个领域中没有路，没有方向，被黑雾和荆棘笼罩的世界像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尤莉没有回头看那个在黑暗中伫立的消瘦身影，只奔着那遥远方向的一点微光奋力逃跑。 尤莉感觉自己起码跑了五个八百米那么久，久到她的肺部像要炸开那样难受时—— 光的尽头。 出现了她的神。 “卡厄斯——！” 尤莉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奋力跌入他的怀中。 “你怎么才来啊！！” 神殿内的卧房，窗外晨光熹微，卡厄斯的外袍上还笼罩着昨夜微凉的露水。 他刚一在神殿的露台落地，就见本该还在睡梦之中的少女带着满脸眼泪朝他扑了过来。 直到陷入这个有着熟悉味道的怀抱之中，尤莉才感觉彻底放松下来，眼泪鼻涕一起糊了卡厄斯一身。 “怎么了？”抱住尤莉的同时，感觉到什么的卡厄斯脸色一沉，“你见到了厄瑞波斯？” 少女的身上沾染了精神神域的气息，那浓重的绝望与黑暗，分明是属于黑暗神厄瑞波斯的神格。 那邪恶之神竟然敢趁他离开将她带去他的神域。 “我见、见到了……黑暗神。” 尤莉浑身瘫软得像一团泥，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卡厄斯身上。 “黑暗神是叫厄瑞波斯吗？” 少女脸色惨白，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卡厄斯眉头皱起，立刻将她抱起放回床上。 “他对你做了什么？” 尤莉还没喘匀气，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案板上缺氧的鱼，连扑腾都扑腾不动了。 “他……我……” 卡厄斯眉心紧皱，灰蓝色的眼眸之中盘旋着可怕的风暴。 他压在被角的手背有青筋暴起，然而语调却仿佛一如往常般冷静。 “不管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很快会让他付出代价。” 难受到极点的尤莉眼角泛着一点痛苦的绯色，她伸出手，紧紧攥住卡厄斯的衣襟。 然后—— 吐了他一身。 虚弱地在床边耷拉着脑袋的尤莉： “……对、对不起，刚才跑急了……” 卡厄斯：……# 尤莉看着卡厄斯那欲言又止很想揍她的模样还很委屈。 虽、虽然他被吐了一身有点可怜，但是！她刚刚起码跑了有三四千米呢！就算作为神术师的她身体素质还不错，但三四千米还是太过分了吧！ 她高中跑八百米就已经觉得自己快死了啊！ “……算了。” 卡厄斯把想要骂她的话咽了回去，稍微有点洁癖的他直接清空了身上的衣服，于是尤莉还没从跑吐了的虚弱中缓过劲来，下一秒就又受到了青年八块腹肌的冲击。 “脱衣服！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要不是角度问题和她转头及时，就连腹肌以下的位置都要看得清清楚楚了！ 卡厄斯一边拿过替换的衣物，一边语气淡淡地道： “希望你下次吐之前也记得打个招呼。” 尤莉：…… 看着埋在枕头里气鼓鼓的少女，卡厄斯轻叹一声，招来装满清水的杯子，半蹲着递到少女的嘴边。 “喝下去。” 尤莉用眼神表示不满，但嘴还是很诚实的张开，就着卡厄斯的手喝了一大口水。 咕噜咕噜咕噜。 卡厄斯看她的脸颊像金鱼一样鼓起来，眼尾带着点极浅的笑意。 “吐出来。” 那颇有怨气的少女依言将漱口的清水吐到了杯子里。 见她的脸色稍缓，卡厄斯才将杯子放到一边，询问： “发生了什么？” “睡着以后，我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醒来，然后就有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人跟我说话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 卡厄斯神色如常，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少女柔顺的长发。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我猜到了，我还告诉他，让他叫我妈。” 卡厄斯：？ 尤莉满脸“铁汁们你们说我做得对吗”的骄傲，卡厄斯盯着她看了半天，轻轻翘了翘唇角。 “他不配，我没他这种儿子。” 说完，卡厄斯又顿了顿。 “你要是喜欢孩子，日后我可以给你捏一个。” 尤莉：“……？？？” 尤莉：“这不对吧？正常流程不该是生一个吗？” 卡厄斯拍拍她茫然的小脑袋瓜： “神不需要自己孕育孩子。” “……代孕没有好下场的，卡厄斯大人。”尤莉无情吐槽，“并且，您是神，我可是人类哦。” 卡厄斯意味不明道： “只是现在而已。” “？” “继续说下去吧。” 尤莉对他那句话有些许疑惑，不过她也没多想，将之后在黑暗神的精神神域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卡厄斯的脸色直到听她说黑暗神无法触碰她才稍稍缓了过来。 最后还不忘冷哼一声。 “愚蠢又自大。” 尤莉试探着问：“这是为什么啊？那是你的力量吗？” 卡厄斯摇头。 “不，每个神明的精神神域，是非常隐秘而私人的存在，只有他允许的人才能进入，如果比他强大的外部力量强行闯入也可以，不过要是这样，他现在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那这就让尤莉更奇怪了，她就算被卡厄斯赋予了再强的力量，也绝不可能掌控一位神。 “那为什么他没办法伤害我，甚至还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他又不是你……” 尤莉蓦然顿住。 好像……那个黑暗神是说过，某种意义上，他就是卡厄斯来着。 “他就是我，准确的说，是过去某个一时间节点上，被我从本体上剥离出来的我。” 话虽如此，但卡厄斯的口吻中完全感受不到他对另一个自己的任何情面。 “但这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决定重新吞噬他，他很快就会消失了。” 尤莉回忆了一下黑暗神当时那不甘心想要反抗，却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那他说的那些话……” “除了他认为我回不来这一点之外，其他都是真的。” 坐在窗边扶手椅上的卡厄斯十指交叠，放在膝上。 比起黑暗神，卡厄斯的姿态更收敛一些，但两人之间那种客观存在的相似之处，仍然令尤莉有些恍惚。 “我并未打算瞒你，只是你之前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我原本也认为，这些事情很快就会由我亲手结束，你没有了解这些的必要。” “……很快结束？” 尤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昨天……” “嗯，昨晚去了一趟黑暗教廷，顺便收回了他们埋在宗教裁判所之下的基石。” 卡厄斯的口吻轻松随意，像是在给尤莉说什么睡前故事。 “那些基石是很有趣的想法，不得不说，这些人类花了七百多年的时间，的确是想到了一些对我很有针对性的措施，散落于各地的几处世界基石，是我创世时嵌入地基的力量，他们用我的神格驱动这些世界基石，试图有朝一日能够封印我。” 尤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创世神的神格，在、在他们手里吗？” “没错。”卡厄斯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才知道吗？” 尤莉：…………那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啊？？ “等一下！这不相当于你自己在和自己打架吗！？？” 敌人掌握了他的力量，然后用来攻击他。 而且对方所拥有的还是本体的他，真正的创世神神格，他就不觉得自己很危险吗？？？ 卡厄斯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还看上去比尤莉平静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觉得人类或者其他神明，会拥有能与我抗衡的力量吗？” 尤莉：“……那这不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创世神杀死创世神。” 她顿时觉得，自己玩游戏时攻略魔龙算什么地狱级难度。 卡厄斯面对的这才是史诗级怪物对手吧！ 瞥见少女满眼担忧，甚至觉得自己即将就地去世似的，卡厄斯顺手就将这对自己十分不信任的少女塞进被窝里。 “好好休息，放心，我肯定会比你晚死的。” 尤莉：“……您自己听着您这话像在安慰人吗？” “这不是安慰。” 青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这是誓约。” 以混沌中诞生的至高之神的荣耀起誓，守护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尤莉很想再多坚持一会儿，以显示自己作为女朋友对男朋友的关切，然而大约是眼前这人实在是过于让人安心，尤莉担心不过三秒，就真的放松下来。 “……那好吧。” 并不能做什么的尤莉只能一边扑到卡厄斯的怀里撒娇，一边口头给他加油。 “我相信你，不管是光明教廷、黑暗教廷、精灵王，还有那个什么鄂尔多斯，他们全加起来也没有我男朋友厉害！” “莉莉。” “嗯？” “是厄瑞波斯。” 第45章 第二日拂晓将至时，梅露带着城邦护卫队来到了死灵墙外。 一墙之隔的黑鸦城失去了往日的安宁，昨夜卡厄斯为了收回埋在宗教裁判所底下的世界基石之一，炸平了教皇的老巢，城中的贵族们知道卡塔西斯要变天了，都在连夜收拾行囊准备乘船逃跑。 “港口那边怎么样？”梅露询问身旁的护卫长。 “领主大人昨晚派遣赏金猎人们已经封锁了港口，目前所有的船只都被我们掌握，他们无处可逃。” 说起这个，这位城邦护卫队的护卫长就赶到一阵心惊肉跳。 从前他还羡慕眼前的亡灵骑士能够侍奉在魔龙大人的身边，是他身边最为骁勇的战士，然而真出事了才知道，在魔龙手底下打工没那么容易的。 ——有几个人会像魔龙大人一样，半夜突然杀进敌方老巢，给人家一锅端之后就把剩下的烂摊子直接甩给自己的手下处理呢？ 护卫长觉得，凌晨收到善后命令，就能立马支棱起来干活的亡灵骑士真的太伟大了。 “嗯。” 套在一身陈旧银甲里的骷髅骑士点点头。 “所有士兵都紧跟着我，攻破死灵墙之后，进入城中，禁止伤害平民、孩子和女人，我们的敌人是贵族的犬牙。” 征募组织起的城邦护卫队经验不足，大部分只经过短期的骑士营训练人，但有梅露在，她知道该让他们如何发挥自己的作用。 属于亡灵骑士的银色长枪刺穿守卫城墙堡垒的死灵之魂，死灵墙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砖墙而已。 城邦护卫队们穿着饰有玫瑰的盔甲，在梅露的带领下涌入混乱不堪的黑鸦城。 如果要尤莉看，这场攻城掠地的战争完全就是梅露一个人carry全场的游戏，守卫黑鸦城的诺曼骑士带领群鸦军团与梅露对峙，甚至放出了一只狮鹫来威慑对手。 乔托带着几名赏金猎人们赶来支援时，抬头就见半空中，梅露将那只狮鹫刺了个对穿，顺便把那诺曼骑士钉在了奴隶主用来处刑奴隶的行刑柱上。 他旁边那赏金猎人见了这场面，吹了个口哨： “不愧是传说中的亡灵骑士！” 乔托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问他：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亡灵骑士是个女性呢？” 前几天丰收祭典的画面还停留在乔托的脑海中。 亡灵骑士帮他教训了他的亲哥哥乔伊之后，乔托为了感谢他，两人一起喝了不少酒，最后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进水了，竟然邀请对方一起去跳舞。 虽、虽然由于身高落差，他被迫跳了女步吧——但是！他后来酒醒之后仔细想想，亡灵骑士就算要使用灵长液化身成人，变回的也肯定是他生前的模样，不会随便变换性别的。 “怎么可能！”大胡子的赏金猎人一巴掌拍在乔托的后背上，“您是不是高兴糊涂了！” 不。 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 等到黄昏日落的时候，基本上一个人开团一个人输出的梅露，便将整个黑鸦城收入囊中了。 梅露将这件事写进信件后，派小红隼将消息送回了黑暗神殿。 “……有人送信给你吗？” 午睡起来的尤莉伸了个懒腰，看向站在窗边的青年。 青年的侧影修长，一个拆信看信的动作都被他做得格外好看，尤莉刚睡醒，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没、没流口水吧？ “是梅宁根的信。”卡厄斯看完后，指尖升起一簇火苗烧掉了信件，“准备一下吧，晚上黑鸦城会有一场欢迎我们的舞会。” 尤莉还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睡衣领口都垮到了肩头。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卡厄斯说他去收回了世界基石这件事上，一眨眼突然跳到了舞会，尤莉神情有些茫然。 “……你不是昨天刚把人家老巢端了吗？怎么还欢迎我们，那边不会跟我们打起来吗？” 卡厄斯：“打完了。” 尤莉：？ “就在你睡觉的时候。” 尤莉：？？？ 卡厄斯说得太理所当然，尤莉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直到她起床爬上了神殿里最高的高塔，眺望黑鸦城的方向时，看到那边还有些未散去的硝烟，尤莉才发现卡厄斯好像真没骗人。 “走吧，去挑选今晚的礼服。” “等、等一下——”尤莉被他这悠闲的姿态搞得有点茫然，“这不是该参加舞会的时候吧？你可是对他们正式宣战了哦！那个黑暗教皇不是还第一时间跑路了吗！你你你你就不怕他们趁这段时间联手对付你吗！！” 拜托了！您有点求生欲望行吗！！ 走在前面的卡厄斯问： “你担心什么？担心我会死？” 尤莉诚实道：“不，我担心我成寡妇，先说好，我不当寡妇的，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寻找第二春。” 卡厄斯的脚步诡异地一顿。 尤莉被他那冷飕飕的眼神看得忍不住缩脖子。 卡厄斯冷笑了一声： “你可以试试，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尤莉胆大包天地顶嘴：“……那，那你都死了，你还怎么杀……” “就算死了，我的灵魂也比这些没用的人类强大。” “……” 吓唬完这个口无遮拦的少女之后，卡厄斯又开始了奇迹莉莉的环节。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游戏，不吝啬成本地将城中最优秀的裁缝、珠宝商和鞋匠召入了神殿，他们带着最昂贵的布料、珠宝，还有最时兴的礼服款式而来，浩浩荡荡上百人的队伍受命为尤莉一个人服务。 “尊敬的尤莉娅公主，今晚请允许我们为您制作几件合身的礼服。” 这位盛名在外的裁缝师正巧来自于法里斯兰帝国，因为得罪了宫廷里的贵人而逃难至此，他有着整个大陆上最好的裁缝手艺，辉煌时所有的宫廷贵族都愿意为他的作品一掷千金。 而今天他被召入黑暗神的神殿，为同样远离故国的尤莉娅公主制作礼服，裁缝师的心里感慨万千。 那坐在神殿之上的黑发青年半抬眼帘，询问： “之前做过的成衣带来了吗？” 裁缝师连忙答：“带来了，不管是卡塔西斯流行的款式，还是法里斯兰流行的风格都带了，鉴于卡塔西斯没有冬季，所以这里只有春夏秋的成衣……” 说着，这位白胡子的裁缝师招手使了一个漂浮术，他从仓库里带来的三十多件成衣从大门款款而入。 卡厄斯身旁的尤莉就坐在神殿上方，从她的视角看，台阶下那些颜色各异的礼服裙像是天边的流云，在奥术师的指引下翩然飘了过来。 除了这些成衣，这位经验老道的裁缝师还准备了一本小册子，上面是他入行以来所经手的所有作品。 册子已经递交到那位魔龙大人的手中，老裁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神的指令。 通常来说，热衷于挑选礼服与珠宝的大多是贵族王室的女性，裁缝师入行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热衷于为女士挑选礼服的男性，并且那即将收获无数礼服珠宝的少女还一脸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把不喜欢的挑出来。” 卡厄斯将手中的册子扔给尤莉。 尤莉接过那厚厚的一本册子，那上面起码有几千种款式，不只有礼服，还有睡衣、常服、骑装，甚至冬天的狮皮披风等等，光是服装就这么厚一本，更别提还有珠宝商、鞋匠和帽子店所带来的那些样品和图册。 尤莉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连逛商场都没见过这么多款式。 “……卡厄斯大人。” “怎么？” “您是觉得您手里的黄金烫手吗？” 那少女真诚地对他这样说，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傻子。 卡厄斯却只摸摸她的头： “宝库里的金银象牙并不烫手，但它们摆在那里数千年，和石头无异。” 本质抠抠搜搜穷人命的尤莉扁扁嘴： “那您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并不多，这些迟早都会用上。”卡厄斯说完这话，神色古怪地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况且，比起摆在宝库里的黄金，穿着你身上的裙子会更令我愉悦。” 尤莉顺口就说：“啊，难道不是不穿更愉悦吗？” 卡厄斯：…… 尤莉：…… 她这张嘴，怎么就，控制不住口嗨呢。 果然，卡厄斯翘了翘嘴角： “你如果想，我并不会阻拦。” 尤莉立马闭嘴，乖巧表示不会再乱说话了。 台阶下的裁缝师等人听不清两位大人的对话，不过他瞥了一眼，能感觉到那位和她来自同一个故乡的公主殿下十分和气，全然没有那些贵族小姐的傲慢无礼，于是他大胆道： “公主殿下不必觉得这些礼服奢靡，我曾为许多王室贵族服务，西边肯尼亚王国的女王，一个季度的衣橱就有八百套礼服裙。” 八…… 尤莉需要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才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鳖。 “是吗。”尤莉合上图册，“刚才我在你的图册中，看见了我的名字，你从前也为法里斯兰帝国服务？” 老裁缝见尤莉注意到了这一点，激动答： “是的，尊贵的公主，您的订婚礼服和婚服……” 话一出口，老裁缝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这位美貌的公主早已俘获了卡塔西斯的魔龙的心，现在，魔龙正为他命中注定的恋人豪掷千金博得美人芳心，而他竟然不识抬举地提起公主的前任未婚夫！ “魔龙大人……我……”白胡子老裁缝登时吓得跪地，冷汗津津。 那高坐于王座之上、神情漠然的青年看不出喜怒，他的几根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淡淡道： “哦？那件婚服是你做的？” 卡厄斯还记得尤莉来到卡塔西斯那一日穿的那件礼服。 似乎是白金色的，被弄得脏兮兮，少女灰头土脸，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像一只刚钻了粮仓，鬼鬼祟祟的小老鼠。 裁缝师惊恐点头。 “一共做了几件？” 明明是很平淡，很普通的语气，但听在裁缝师的耳中，总觉得他说了几件，就会被剁掉几根手指头。 “五、五件……”裁缝师视死如归。 订婚仪式的礼服华丽又复杂，除了主礼服，还有几件宴会服也工艺繁琐。 五件对于宫廷贵族的订婚礼来说，不多不少。 “嗯。”卡厄斯想了想，“那这一次就做五百件吧。” 尤莉：…… 尤莉：“五百件，我累死也穿不完的。” “我说过，以后总会用上的，更何况，这些衣服不需要你亲自试穿。” 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思虑良久，才对裁缝师道： “包括冬天的衣服，也要准备。” 裁缝师愣了愣，但也没有多想。 虽然卡塔西斯因为有炽热的龙窟岩浆存在，所以终年春暖花开，从不下雪，但万一这位魔龙大人就是想要带着公主去别的国家游玩呢？ “遵命，魔龙大人。” 卡厄斯用傀儡术捏了一个和尤莉一模一样的人偶，那人偶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关节也灵活得不像话，它假模假样地向卡厄斯和尤莉行了一个礼，随后便摇摇晃晃地从台阶下走了下去。 裁缝师的衣裙如流水一样从人偶尤莉的身上经过，那些同样很识时务的珠宝商、帽子店老板还有鞋匠们也铆足了劲商讨各种各样的搭配方案，务必要既做成这笔大生意，又保住自己的小命。 就连在一边看热闹的凤凰也被当做了尤莉的宠物，热情的裁缝师当场就给奥利也做了几件威风凛凛的披风和礼帽。 “卡厄斯大人对你可真是好。”有新衣服的奥利十分开心，对着玻璃频频打量，“我跟随卡厄斯大人数千年，从来只见过别人讨好神的，却从没见谁能获得神这样的偏爱。” 但尤莉看着那正位王座上的侧影，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安。 “奥利，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握着一柄迷你剑的奥利掐着嗓子道： “问吧尊贵的小姐，骑士奥利必将竭诚为您解惑！” 尤莉不得不给它一个脑瓜崩，希望它能严肃起来。 “你就没觉得，最近卡厄斯他的举动很反常？” 奥利的豆豆眼眨了眨。 “我是说——”尤莉神情肃然，“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稳操胜券，他为什么要忍受着光明神与黑暗神信徒祷告的喧闹声，在这个神殿沉睡这么多年？他早像今天这么做不就完了？” 这说不通啊。 “好像是这样……” 奥利想了想，但它的脑袋瓜显然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问题。 “哎呀莉莉你不用想这么多问题的，不管怎样，卡厄斯大人可是从宇宙混沌中诞生的至高之神，没有人能杀死他，如果有卡厄斯大人无法解决的问题，那莉莉你肯定也解决不了呀。” ……好像也是。 最后在这上百人的协作下，终于搭配出了一套令魔龙大人满意的搭配。 那高高在上的魔龙倨傲地点了点头，让尤莉换上那几乎比国王加冕还要隆重的礼服，脚踩着嵌满钻石的鞋子，到最后，他甚至还将那从法里斯兰的国库之中带回的冠冕戴在了少女的发顶。 不管是这过于华丽的礼服，还是头顶的冠冕，都让尤莉觉得有点沉重。 “穿着身上这些东西，我可没办法骑在你背上飞过去。” “那就坐马车。” 卡厄斯仔细端详被他亲手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少女。 “不过普通的马车并不匹配，你有什么想法吗？” 尤莉心说就是去一趟舞会，你以为是灰姑娘做南瓜马车去见王子吗？ “啊，南瓜马车倒是挺新颖的。” 尤莉：？ 尤莉：“你怎么又偷窥我的想法！！” 卡厄斯大约也知道她会生气，干脆当做没听见，让这些人留在神殿里完成剩下的工作之后，卡厄斯带着尤莉往外走。 到了门外宽阔的中庭时，他抬手在虚空中打开他的宝库，从掌心的金圈中有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魔晶石掉落出来，哪怕在夜色之中，也折射出闪闪光辉。 紧接着，随着卡厄斯的神术术式运转，那堆积成山的魔晶石融合变换，在尤莉惊愕的目光中变成了—— 水晶版南瓜马车。 “奥利。” 被卡厄斯呼唤的凤凰扑腾扑腾飞了过来，见了那水晶质地的马车车厢，立马懂事地变幻了自己的外形。 它从鹦鹉般的个头，骤然变成了比马匹还要威风的大鸟，自觉地咬住那马车的缰绳。 “上车吧上车吧！今天是奥利大人为你们服务！” 尤莉看向卡厄斯： “……您真的是仙女教母吧。” 卡厄斯：“……” 坐进这水晶车厢之后，尤莉也不再掩饰她没见过世面的气息了，因为哪怕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也不可能有一只会飞的凤凰拉着马车飞上了天，带着这招摇又梦幻的马车驶入挂着弦月的夜幕。 尤莉觉得这一幕简直美得有些许不真实。 与此同时，那靠着马车壁，眺望着窗外风景的黑发青年却有些心不在焉。 银色月光流淌在他漆黑如鸦羽的长发上，像是镀了一层虚幻而轻盈的薄纱。 尤莉又莫名生出一种，眼前这个大美人要变成仙女马上飞升的感觉了。 他们离宗教裁判所越近，越能感觉到那里不同寻常的气息。 整个黑鸦城都是一片静悄悄的，那原本属于黑暗神的教堂被夷为废墟，唯有这孤零零的宗教裁判所伫立在月光之下，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喧闹，有着反常诡异的热闹。 当水晶马车停在二楼宽阔的平台上时，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仆人颤抖着打开一扇一扇的玻璃门，里面衣香鬓影的贵族们也战战兢兢等待着宣判他们命运的神明到来。 “夜安，尊敬的……魔龙大人。” 离平台最近的黑暗圣女们，惶恐跪下。 余光又瞥见那缀满碎钻的纯白色裙摆，她们又补充： “夜安，尊敬的公主殿下。” 卡厄斯仿佛没有察觉这诡异的氛围，脚步从容地往里走去。 虽然尤莉有所准备，但也被这宴会厅压抑沉重的氛围惊到了，不过宴会厅里面倒也不全是满脸恐惧的人们，至少梅露和乔托的人看上去都在大口吃肉喝酒，心情非常愉悦。 尤莉还在现场看见了不少老鸽笼城的官员们，这些官员们打扮朴素，神情也更拘谨，看上去很好分辨。 “人都到齐了？” 卡厄斯从善如流地在宴会厅上方的位置落座。 梅露恭敬地答： “到齐了，除了黑暗教皇仍在追捕之中，其余教廷成员，还有两城的贵族官员们，都在这里。” 卡厄斯扫了一眼下面。 左边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黑鸦城贵族，右边是正老老实实发呆并颇有尤莉摸鱼功夫的老鸽笼官员们。 黑鸦城的贵族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场舞会，而是一场宣告他们的命运的审判会。 他们早就听说了老鸽笼城里那些贵族和奴隶主的下场，稍微识时务点的贵族，最多不过被剥夺爵位，成为平民，而那些往日作恶多端的奴隶主们，则都被安排去了最辛苦的甘蔗园。 听说魔龙大人最喜欢吃甜食，那甘蔗园的工人们都得没日没夜地为榨取糖分而工作，死了一批就换下一批，反正身上背着人命的贵族与奴隶主数不胜数。 正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才更加煎熬。 “桌上的食物都没人动吗？” 卡厄斯看着左边长桌上原封不动的食物，那些都是按照尤莉的食谱制作的，自从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在黑鸦城成为了最热门的餐厅之后，连贵族们传统的食物也被这些菜式取代。 但这些贵族们并没有心情食用。 反观右边的，大约是习惯了魔龙和公主的脾气，他们倒是并不害怕，该吃吃该喝喝，人人都是一副老实巴交又悄咪咪看热闹的样子，和卡厄斯旁边的尤莉简直如出一辙。 卡厄斯拿起餐叉，不轻不重地道： “难道你们不喜欢这些尤莉娅公主想出来的食谱？” 尤莉娅公主的食谱！？？ 这些贵族们跟见了鬼似的，先是诧异于这个事实，又很快反应过来，求生欲使得他们纷纷赶紧答： “没有没有！我们喜欢！” “原、原来这是尤莉娅公主想出来的吗！” “感谢尤莉娅公主！” 卡厄斯仿佛纯粹是在看热闹一般，见这些贵族们纷纷动起刀叉，又随便指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小白脸： “你，吃得这么小口，很勉强吗？” 尤莉见那个被卡厄斯点名的小白脸，看上去脸色更惨白如纸。 “没没没没勉强！尊贵的魔龙大人！我我我——” 他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手哆嗦得连叉子都拿不起来，最后只能用手抓着往嘴里塞，求生欲看起来很强了。 其他人也不落下风，纷纷放弃了贵族的礼仪，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尤莉还看见有的人塞吐了。 老鸽笼城的官员们默默看着，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 哎，粮食种出来不容易。 给他们吃真浪费。 卡厄斯大约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总觉得自己和尤莉待久了，好像也不知不觉沾染了她身上那点抠抠搜搜的气质。 见状他放下叉子，银叉和盘子碰撞出一声脆响，声音很小，但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生怕这个大魔王下一句就是—— 吃慢的全都就地烧死吧。 还好，他说的是： “好了。” 贵族们纷纷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这个有着漠然眼神，让人猜不透想法的魔龙就又说： “你们应该都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了，黑鸦城和老鸽笼城即将合并共同管理，我需要知道谁是忠诚的，谁是会背叛我的。” 贵族们立马七嘴八舌地向卡厄斯诉说自己日月可鉴的虔诚。 但当他们听到卡厄斯轻声念了一个真言术的时候，这嘈杂的声音全都骤然消失，所有人都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但那可怕的魔龙却又开始点名了。 “就从你开始。” 他再次点了那个被他吓得半死的小白脸。 “说一说你对我的忠心。” 小白脸哆哆嗦嗦，在真言术下只能说出真心话： “我……我不忠心，但只要您不杀我，我愿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我愿亲吻您的每一根脚趾。” 尤莉瞪大了眼：“你想得美！” 她转头就跟卡厄斯告状。 “这是个变态！快把他丢出去！” 卡厄斯轻轻翘起嘴角，果然依言将这人从二楼无情扔到了外面的矮灌木丛里。 “下一个。” 贵族们全都在心里绝望哀叹，但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只能眼看着自己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不忠心，我只想活命。” “我不忠心，如果我今天逃过一劫，我将偷渡离开此地，去追随教皇大人。” “我不忠心，我想要杀掉这喜怒无常的魔龙。” …… “我不忠心，我想要将这狂妄自大的恶龙斩杀在王座上，囚禁他身边那美貌的公主，再看这着美人与我的马……” 前面也有许多人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言论，但当这个人的话说到一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满脸惊恐地听到自己说出这些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之前都无动于衷的青年忽然起身，一眨眼就来到了他眼前，徒手将他的头颅捏成了碎末。 咯咯咯。 那可怕的、头骨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有几个贵族小姐甚至被这一幕吓晕了过去。 “不用再说了。” 他的神情又恢复如常，没有看那狰狞的尸首，也没看战战兢兢跪下的贵族们。 卡厄斯顺着台阶，缓步走到了尤莉的身后。 少女似乎也受到了些许的惊吓，但她并不害怕这个满手鲜血的青年，只是昂着头，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剩下的，全都杀了吧。” 底下一阵绝望的哭嚎。 尤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卡厄斯按在了座位上。 他染血的手指轻轻扶正少女头顶的冠冕，尤莉的头顶响起了青年低沉的嗓音： “从今日开始，尤莉娅即是卡塔西斯的女王，她是你们新的信仰，是你们不可违背的至高存在，你们需匍匐在地，听从她的一切命令——” “她，即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 第46章 谁也没想到卡厄斯会在这场宴会上，公开说出这样的重磅消息。 卡塔西斯的……女王？ 别说在场这些迂腐的贵族，就连尤莉本人也被吓傻了。 但卡厄斯似乎觉得这理所当然，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就让梅露将剩下那些还没审判的贵族，以及一些教廷残余的成员们带到外面去，而他则会亲自见证这些旧贵族的消亡。 月光下，亡灵骑士的银色长枪化作刽子手的斧头，干脆利落地砍下那些锦衣玉食、不事劳作的上等人们的头颅。 乔托不知何时走到尤莉的身边，借着给她递酒杯的机会，挡住她看向下面处刑现场的视线。 “恭喜您，卡塔西斯的新任女王殿下。” 棕发少年面带笑容。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其实大家也并没有太意外，您不用太担心。” 尤莉背过身，看着里面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叹了口气： “我可太意外了。” 难怪卡厄斯今天特意给她挑选了这么隆重的装扮，原来是为了宣布这么大的一件事。 “他究竟怎么想的，我怎么能当女王呢？” 乔托看着垂头丧气的尤莉，诧异道： “您做得很好啊，相信我，即便是西肯尼亚的女王，她的王国也没有今日的卡塔西斯繁华，再过五年，十年，我保证这里将会成为不亚于法里斯兰帝国的存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您的出现。” 顿了一下，乔托又生怕尤莉不相信似的，补充： “不只是我，老鸽笼城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这里的人们没有什么坚定的信仰，他们原来因为恐惧，成为黑暗神的信徒，而现在，如果是您的话，我想他们很乐意拥戴您成为他们的女王。” 乔托说完，跟他一起来的赏金猎人也醉醺醺地走到露台附近，摇摇晃晃朝尤莉行了个礼。 “尊敬的公……小女王。” 大大咧咧的赏金猎人扒拉着乔托，对尤莉道： “您不仅是一位英明善心的决策者，您还拥有非常得力的属下，比如乔托，还比如那位亡灵骑士……那位骑士真是我平生仅见最厉害的骑士了，也就只有乔托大人糊涂，竟然还说亡灵骑士阁下是一位女性，胡、胡说八道……” 乔托见他有些醉了，忙向尤莉请罪： “他平时不这样……喝多了……” 庭院里刚刚处刑完毕的梅露和卡厄斯，似乎也听到了这大咧咧的嗓门，抬头奇怪的看了过来。 他见梅露看了过来，激动地冲梅露招手： “骑士阁下！我是通天塔公会的赏金猎人鲍勃雷克斯！交个朋友吧！以后大家一起作战杀敌！一起喝酒！一起逛妓院……” 话还没说完，瞄准目标的一柄银色长枪从天而降，擦过鲍勃的耳边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鲍勃的酒立马醒了。 乔托也头皮一紧，连忙松开鲍勃冲梅露摆手： “我没有啊！妓院是他去的！我没去过！” 尤莉：……这个是重点吗？ 不过被乔托和他们这么一闹，尤莉的心情稍稍轻松一些，她趴在露台边，冲卡厄斯招招手： “卡厄斯大人——！黑鸦城的葡萄酒还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喝一杯呀！” 沐浴在月色下的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尤莉知道他在笑。 【愚蠢的小女孩，你的神就快要跌落神坛了。】 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让尤莉浑身一僵。 ——是谁？ 【我知道你听出了我的声音，尤莉娅，睁开眼看看你的神吧，他想让你获得数以百万计的信徒，让这股信仰之力，赋予你强大的神格，他必然得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以换得你长久的生命。】 尤莉确实听出来了，这是那个黑暗神的声音。 ——是你！鄂尔多斯！ 【……】 哪怕不是面对面的对话，尤莉也感觉到对面诡异的停顿。 【除了父神以外的事情，你都记不住的吗？】 尤莉心说那你就错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取的这个破名字老长老长。 哦，这名字好像应该是卡厄斯起的。 ——你有事找你爸说，别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弄得我总有种在搞小妈文学的罪恶感。 【？】 黑暗神对她的反应有些无语。 【你就不担心吗？】 ——那我能怎么办？他什么都不和我说，说了我也帮不上忙，帮忙也是帮倒忙，自以为是瞎添乱是女主大忌知不知道。 尤莉被他三两句说得有些烦躁。 要是黑暗神在她面前，她都想抄起棍子帮卡厄斯痛打逆子的那种烦躁。 然而那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却反而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虽是个无能又平庸的人类，但却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这一次你低估了自己，实话告诉你，父神他想用自己的力量，给予你一个真正的神格，有了神格，有了人类的信仰，你会成为世间第三位真神，但同时，他在即将到来的弑神之战中，将彻底落败。】 尤莉压根不信他的话。 他说的要是真的，那作为敌人他肯定巴不得卡厄斯越衰弱越好，为什么还来特意告诉她这个？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父神的一部分，我没有理由非要杀死他不可，尽管他现在恨不得从未创造出我和光明神。】 ——？你不想杀他还整这一出？你青春期叛逆少年吗？ 黑暗神似乎已经习惯了尤莉的吐槽，他只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人界的世界基石，和神国的存在，都需要创世神的力量来维系，他死了，无论是神国还是人界，都将荡然无存。】 听到这句话，尤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慌了，她男朋友要死了那也是全世界跟着一起同归于尽，好家伙，竟然还是个不死之身，那她之前还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所以我们从没想过要杀了他，将他永恒的封印在基石之下，为神国和人界提供源源不断的神力，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尤莉：…………？？？ 这他妈就是啃老吧！！ 为什么他可以把啃老说得那么中二又伟大啊！！ ——你做梦，卡厄斯会把你们都杀了的。 少女的语气坚定又带着隐隐的骄傲。 她自信于她的恋人是无坚不摧的至高之神，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没有人可以令他长眠。 这样几乎不需要思考的信任，令漆黑神域之中的黑暗神滋生了一种无法言表的妒忌。 是的。 他在嫉妒本体的自己。 在这数百年的长眠中，他只有无尽的黑暗，而创世神却拥有她。 【他杀不了我们，因为我们就是他，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他自以为他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这一次他必将失败。】 黑暗神的嗓音与卡厄斯的声音听上去别无二致，在尤莉的脑海之中回响，仿佛来自地狱的蛊惑。 【其实，不管谁取得胜利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不是吗？我们与父神，无论如何都是吞噬与被吞噬的关系，他胜了，我们被他融合，他落败，他被我们融合，父神对你的情感会随着这种融合转移至我们身上，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成为唯一的神后……】 “莉莉。” 处刑结束的卡厄斯从身后叫住尤莉。 “你在发什么呆。” 黑暗神在尤莉的脑海中低低地笑： 【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期待你的抉择。】 尤莉回过头，面无表情指着自己的脑子对卡厄斯道： “你儿子又在我脑子里教唆我出轨。” 卡厄斯：…… 黑暗神：…… “告诉他。”卡厄斯讥笑一声，“下次我会将他捏成一个太监。” 尤莉感觉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啪地一下被切断了。 * 宴会结束之后，一行人坐着水晶马车浩浩荡荡回到了黑暗神殿。 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都是黑鸦城侥幸活下来的贵族们送给卡厄斯和尤莉的礼物。 当然，主要还是送给尤莉的，因为没有人摸得清魔龙的想法，除了金银以外他们不敢自作聪明的献宝。 “魔龙大人，公主殿下，衣饰已经赶制好一半了，裁缝师他们今晚会在神殿最外部的高塔休息，剩下的明天就能赶制好。” 尤莉震惊： “这就做好一半了？也太快了吧！” “给了他们十箱魔晶石，这个速度是正常的。” 十箱…… 这大概就是只要老板加班费给够，员工就能把公司当家的典范吧。 既然如此，尤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春装和夏装就算了，为什么连冬装也要做？” 尤莉穿梭在大殿堆积如云的漂亮衣服里，随便抓住了一件狮皮披风摸了摸。 淦！这比她在现世花了五百块重金购入的羽绒服暖和多了！ 卡厄斯坐在不远处，用一种很安静的眼神看着她。 “想看雪吗？” 尤莉点点头： “想看，我超想看的！” 尤莉长在南方的城市，冬天湿冷得不像话，却连一片雪花也吝啬。 “我以前总在微博……咳，那个别人口中听说，下大雪的时候，地上会积很厚很厚的一层，大家还会打雪仗，堆雪人，还会把人抬着扔进雪地里埋着玩，我羡慕死了！” 卡厄斯托着腮，看她说得眉飞色舞。 “就这么喜欢下雪？” “喜欢啊。”尤莉下意识说完，又瞥了眼卡厄斯的脸色，“也就……一般喜欢啦！因为我最喜欢你呀！” 少女难得主动地扑到他怀里。 她的身形对他而言格外娇小，轻轻一跃就蜷缩进他怀里，吊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胸膛。 她抬头，望着他淡然的眼眸，有点迟疑着开口： “黑暗神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卡厄斯很冷静地抚摸她的长发： “说了什么？” “他怂恿我跳反，说你准备把力量分给我一部分，让我成神，还说他们肯定会赢。” 黑发的青年并没有否认后半截话，随口问： “他怎么怂恿你的？” 尤莉凑到他眼皮子底下，用夸张的口吻道： “他说不管是你吞噬他们，还是他们吞噬你，我都会当神后，让我自己到时候看准时机谁赢了占哪边……你说你儿子是不是有病？” “他没说错。” 尤莉：？ “就像三个面团，不管是谁占主导，结果都只有一个，区别只在于，谁来主导这个融合在一起的面团。” 尤莉：…… 尤莉：“还是很不一样的，这决定了我谈的恋爱是正经恋爱，还是不正经的小妈文学。” 卡厄斯被她奇奇怪怪的担忧逗得想笑。 “说真的，那个黑暗神真的是从你身上分出来的一部分吗？我总觉得他和你一点也不像，比较像个被关傻了的话痨大狗狗，逮着人就恨不得唠嗑的那种……你以前也会这样吗？” 卡厄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 “你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酷刑是什么吗？” 这问题听上去好哲学，尤莉觉得这对她来说有点超纲。 “是时间。” 他从宇宙混沌中诞生。 那时的世界甚至没有空间、时间的概念，从他有意识开始，周围就只有没有生命的物质，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诞生，也不知道是否会消亡，他只知道，这些物质并不唯一，唯一的是他这个异样的存在。 于是他在飘荡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劈开混沌，分出神国与人界，从此有了空间的概念，“世界”的时间开始流转。 他以自己为模板，造出了神祇与人类，精灵族与血族，他只给予他们思考的能力，千万年来他高高端坐与神座上，看着人类繁衍生息，光明神带来光明和希望，黑暗神带来恐惧与死亡，人类匍匐在地，他们力量微弱，但创造了连神也无法捉摸的情感。 神国兴盛，人界热闹。 但洞悉一切的至高之神却毫无触动，因为神祇即是他本身所演化，人类只会盲目将命运寄托在神祇之力上，世间万物都在他掌中，时间千年万年流逝，对他来说，灵魂却仿佛被禁锢在一个永恒不变的牢笼里。 一成不变的永恒生命，是宇宙赐予他力量的代价。 “……时间算什么酷刑啊。”尤莉很茫然，“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帝贵族，大把大把的人都想要活得长长久久，最好长生不老呢。” 比如现在的尤莉，她就希望自己的这场恋爱可以长长久久地谈下去。 这大概就是热恋期的女孩子吧！ “嗯。” 卡厄斯没有否认尤莉的话，摸了摸她的脸。 “现在不是了。” * 这一晚，睡到半夜，尤莉忽然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 “……你去哪儿？你要说你现在出门，我会觉得你要去偷情的。” 房间里光线昏暗，没有点灯，尤莉只看见那道挺拔笔直的身影为她弯下腰，将她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放回了被窝。 “别胡思乱想，我出去散步。” 仿佛是为了和他这拙劣的谎话呼应，下一秒就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了地动山摇的动静。 奥特曼和怪兽殊死搏斗的动静也不过如此。 尤莉：“？散步？？” 撒谎被戳破的卡厄斯面不改色： “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神殿已经设下了结界，普通人敢闯就灰飞烟灭。” 少女丝毫不理，执著地伸手抓住他衣袍。 “休想骗我，我跟你说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你把我丢在这里只会有一个后果，就是你的敌人来偷家，然后我被抓去威胁你，你不自裁或者下跪他们就杀了我。” “……呵，我不可能下跪。” “那可不一定，毕竟我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儿。” 尤莉干脆就不要脸了，死死抱住卡厄斯的大腿。 “我跟你讲，不管你把我藏哪里，今晚我都必不可能安全的，谁让你之前那么大张旗鼓秀恩爱，我是你敌人我也两手准备，生死关头大家都是不讲武德的，你自己想想把我扔在这里放心还是带在身边放心？。” 卡厄斯有点无可奈何：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 “你不懂，这都是我这么多年看剧的宝贵经验啊！” 卡厄斯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真的被尤莉的话所说服，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他没再多言，尤莉见他沉默，也立刻很有眼色地爬起来换衣服，趁这段时间，卡厄斯唤来了梅露，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工作的亡灵骑士看上去精神抖擞。 “地牢里的那个精灵王子死了没？” 梅露：“暂时还没。” “你带着他，去圣地布里德灵顿，如果精灵王执意站在光明教廷那边，宰了他儿子再来找我。” “是！” 尤莉并没有听到这段凶残的对话，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她的滴滴打龙正在露台安静地等着她。 虽然待会儿出去就是血雨腥风，但当那令世人颤栗的魔龙安静收敛龙翼等待她时，尤莉又有点不合时宜的少女心。 她的少女心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话—— 妈的，要是卡厄斯没自己捏出两个逆子来，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很快，骑着巨龙的尤莉看见了那动荡的来源。 卡塔西斯其实四面被一条宽阔的龙焰河环绕，河隔开两岸，一边是卡塔西斯的领域，另一边是法里斯兰帝国的国土，越过这条河，他们的目的地就在恢弘圣洁的光明神殿。 地面仿佛被人凿了个巨大的坑，裸露出来的灰黑色巨石上刻有远古的语言，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 基石燃起了熊熊烈火，上百名信徒围绕在四周，正在吟唱神术咒语，一旁的教皇捧着一本圣书为他们加持，被神术催动的基石处开始有金色的网一边朝着圣地布里德灵顿的方向蔓延，而另一边则朝向东边延伸。 卡塔西斯正好在这三角的中心，尤莉想，如果不是卡厄斯一开始就收回了那黑暗神殿的基石，大概封印结成得会更快。 “别怕，很快他们就都会是死人了。” 尤莉：“……你难道不觉得你这话听了更让人害怕吗？” 随着他们离光明神殿的距离越来越近，尤莉甚至还在这里看见了几个熟人。 光明骑士团的洛伦伊，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黛西。 哦，是断了一条胳膊的黛西。 断臂的黛西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她站在洛伦伊的身边，望着尤莉的身影冰冷又憎恨，这时候倒是一点不见旧日的我见犹怜了，她看着尤莉的眼神就是赤裸裸不加遮掩的敌意。 “魔龙来了——！” “准备吟唱冰霜结界！” “骑士团的骑士们——” 卡厄斯刚一现身，底下那些人就看似气势很足，实则吓得手忙脚乱地张罗起来。 卡厄斯没跟他们多废话一句，神术师们刚刚张开冰霜结界，带着摧枯拉朽气势的龙焰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结界在龙焰面前像一片霜花一样眨眼溶解，连带着那几个神术师也一并化作了白骨灰烬。 这压倒性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可怕，人类在这样非人的神力面前，只是地上的泥土，一脚便可以踏入地里。 神殿的神术师们已经有人开始恐惧逃窜，教皇和主教团们站在骑士团的护卫之后，咬牙切齿地喊： “洛伦伊骑士！” 洛伦伊抬头望着那半空中盘旋的魔龙，和它背上的少女。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那让人灵魂也为之震颤的，就是神的领域吗？ “洛伦伊大人！”黛西噙着泪水，紧紧攥住他胳膊，“您一定要保护好神殿，保护好我们的国家。” 洛伦伊挣开了黛西的手。 若不是她带来了关键的消息，她此刻应该在牢狱里。 “我知道。” 他望着那可怕的神，沉声下令： “放箭——！” 需要十人才能拉开的巨弩上，全都是由神术师的力量化为的弓箭，上万人的骑士团拉开的弓箭数以千计，洛伦伊眼看着那些箭如雨落，撕裂空气直直向那巨龙，还有他背后的少女飞去。 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有一箭洞穿了他的心脏。 “呵。” 狂妄的魔龙并不将这些弓箭放在眼中。 “坐稳一点。” 尤莉连忙抓住龙脊上凸起的尖刺，即便如此，当卡厄斯猛然后撤，再疾冲上前之时，尤莉还是有种晕车的感觉。 无数冰霜箭矢化为灰烬，那势不可挡的神明带着炽烈龙焰，像是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都摧毁归零。 卡厄斯直接杀出了一条直达神殿的大路，两侧妄图阻挡他的骑士，全被他龙翼掀起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成了一盘散沙。 “滚开。” 魔龙鎏金如岩浆的竖瞳，无情残酷地直视着洛伦伊。 骑士却挡在基石之前，并没有撤退的打算。 “即便是神，也不能随意制裁人类的性命。” 那魔龙低沉如野兽的嗓音漠然道： “你没有与我对话的资格。” 魔龙的身前张开了金色的空洞，从那之中，有源源不断的滚烫岩浆涌出，将大地烧灼成一片焦土。 洛伦伊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为这样的力量为恐惧，但他不可后退，不能后退。 他从身后拿出了金色的权柄。 “我没有与您对话的资格。”他顶着灵魂的恐惧，颤抖着，克服血脉里想要臣服于他的本能，举起了权杖，“那就让您来裁夺您自己的命运吧——” 洛伦伊放声高呼出唤醒神明的咒语。 刺目的光芒将整个夜晚映亮。 那金色权柄上镶嵌的球状物，爆发出了仿佛能毁灭一切、摧毁天地的起源之力。 卡厄斯蹙起眉头，第一时间将尤莉推开，变回人身与那股力量对峙。 银色的光芒强大得令所有人匍匐在地，就连尤莉也只能待在卡厄斯的身后，一动也不能动弹。 尤莉亲眼看到，从卡厄斯的身上，有两个与他相似的身形从他身上被分离。 一个漆黑。 一个纯白。 “终于，弑神之日到来了。” 那张狂的背影从虚幻逐渐变得清晰，那与卡厄斯相似的面容浮现出愉悦的笑意，他转头看向尤莉： “小女孩，你的神就要被我们吞噬了，想好该站在哪边了吗？” 而另一侧，那个纯白的身影也化作了实体，但他却并不言语，只瞥了尤莉一眼，很快又看向了那两股难分高低的力量。 但这两股力量实在僵持了太久。 久到神殿崩塌，周围寸土不生，久到连黑暗神和光明神的脸色都渐渐沉了下来—— 那黑袍青年的身影，还如巍峨高山一样，站在那里。 尤莉的视线有点模糊。 她想起来点什么。 “……我、我可以帮你……” 尤莉在那强大的威压之下，努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卡厄斯走去： “我身上……已经有了信徒的信仰之力，我还是你的神眷者，可以……使用我的力量……” 黑暗神在这对峙之间，翘了翘唇角： “小女孩，你就差一步就可以拥有神格和永恒的生命了，你想要借给父神力量，除非被他吞噬。” “那就被他吞噬。” 那看上去柔弱美丽的少女目光坚定地这样说道。 黑暗神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脸上笑意全无，面无表情地盯着尤莉，就连那从未见过的光明神，也遥遥望着她。 “我给你神格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正与自己的力量对峙抗衡的青年侧过头来，看向泪眼朦胧的少女。 “莉莉，过来。” 那可怕的神力威压，消失了。 尤莉被温柔的莹光笼罩，漂浮到了卡厄斯的面前。 尤莉惊愕大喊：“你、你干什么？这个时候就别叫我了吧！你认真一点啊！再不认真你就要死了啊！” “我不会死。” 从他的右手掌心里，还有源源不断的强大神力在涌出。 但这样令人类畏惧的力量，却也不过和对面平分秋色，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力量。 “莉莉。”他又呼唤了一遍尤莉的名字，“我和自己的对峙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我将会让我的神格吞噬掉我的意识，之后，我会在世界基石下沉睡，但光明神和黑暗神吞噬不了我，我的意识永不湮灭，这是宇宙的法则，他们并不知道。” 尤莉傻愣愣地看着他的侧影。 “你……是不是一直就这么打算的？” “是。” 尤莉看到他手心的光越来越黯淡，他任由那股力量顺着手臂，渐渐将他笼罩。 但与此同时，他在这刺眼的光芒之中，抱住了尤莉。 他从没这样用力的拥抱过她，尤莉感觉他几乎想要借着这个动作将自己嵌入他的血肉之中。 “我会沉睡很久很久，在这期间，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当女王也好，恋爱也好，嫁人也好，随你开心。” 尤莉眼圈红得可怕，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她死死拽着怀里青年的衣袍，不许那什么神格将她的男朋友吞噬夺走。 “我不！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点占有欲了！！！！” “莉莉。” 他捧起少女的面庞。 “无尽的孤独是最残酷的刑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但是，等到我冲破封印重归的那一天，无论你的身边有谁，我都会将他烧成漆黑的灰烬，送往最深的地狱里，此后，你会永永远远的属于我，再无法从我身边离开片刻。” 尤莉感觉那光越来越强，她几乎快看不清他了。 “你、你不能走……你走了他们会立刻杀了我……你要看着我死吗？” 卡厄斯轻轻笑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不同于以前温柔缱绻的吻，他扣住她的后脑，冷酷的、 疯狂的、不允许她有任何逃避挣扎地亲吻她柔软的唇舌，哪怕尤莉哭得满脸都是眼泪，他也没有往日的丝毫怜惜。 当那最后一束光彻底将他吞没之时，尤莉在耳畔听见了他温柔的低语。 ——这是创世神最后的祝福。 尤莉呆呆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 下一秒，就在那教皇趁机想要将尤莉一举歼灭在此地之时—— 骇然的光芒从她的身上炸开，那股力量直冲光明教皇而去，将他与周围的主教们瞬间烧灼成漆黑的粉末，被风荡起，消散在晚风之中。 “……那是父神留在她身上最后的力量。” 光明神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一切神术与奥术，起源于神明的力量，再无法伤害她分毫。” 无星无月的夜色之下，尤莉抬起头。 一片一片雪花，从遥远的云端坠落，落在了她的手心。 龙窟岩浆消失了。 这个世界的冬天，到来了。 第47章 卡塔西斯已经数百多年没有冬天了。 大雪飘了六天，直到第七天才转成小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尤莉裹着貂皮斗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乔托正在神殿里指挥大家铲雪除冰。 “……还好这场雪终于快停了，再这么下下去，我担心这雪会把地里的蔬菜瓜果全都冻死。” 乔托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尤莉的脸色。 还好，除了脸色仍然比平时惨白一点，眼睛也有点肿，看上去…… 好吧。 似乎不管怎么看都有点丧眉耷眼的。 少女的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劲，但乔托和艾比他们都觉得，尤莉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与光明教廷的大战才过去几天，那位魔龙大人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都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女王殿下。”艾比前几天就和大家一起改了对尤莉的称呼，“您怎么起得这么早？昨晚四点时我还见您的房间里亮着光……是饿了吗？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准备？” “我不饿。” 尤莉的鼻尖被冻得通红，她摇摇头，四周看了看，就在主神殿外的阶梯上坐下。 “这么除冰太慢了，乔乔，你让人搬几桶海盐洒在上面，等冰融了以后再铲。” 乔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融雪方法，这片大陆以卡塔西斯为中心，离得越近的地方气候越温和，除了极北的地带，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些漂亮却又带来了一些麻烦的雪花。 而尤莉虽然生在南方也没见过雪，但这种起码的除雪知识她是知道的。 “好，我马上让人去办。” 安排好之后，乔托再回头，就见尤莉抱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羊皮纸和碳笔，正认认真真地坐在台阶上画画。 一开始乔托还诧异尤莉哪来的这种闲情逸致，凑近了一看，他才发现尤莉并不是在写生。 “这是什么？”乔托好奇问。 鼻尖泛红的尤莉吸了吸鼻子，她肤色雪白，被外面的寒风一吹，脸颊和鼻尖都通红通红，看上去可怜巴巴。 “蔬菜大棚。” 她嗓子好像有点哑，和乔托解释的时候，说话也慢吞吞的。 “这里的蔬菜不耐寒，你让水系神术师按照这个样子，搭一个大棚出来，外层用薄冰，确保阳光能够照进来，里面让火系神术师升温，达到蔬菜生长的要求。” 乔托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观察尤莉的状态。 “还有，空气也很重要。”尤莉低头认真在旁边写批注，“大棚里面空气不流通，温度也高，容易产生一些有害的气体，还需要风系神术师弄一个类似新风系统的……总之就是注意通风。” “那个……殿下啊。” 乔托小声打断她。 “虽然冻坏了一些蔬菜，不过因为之前的丰收，我们的食物储备也很充足，还在供应其他国家呢，您可以休息一下，不用这么着急。” 带着雪花的凉风往脖子里钻，尤莉带上了帽子，显得她的脸小了一圈。 “休息什么？” 少女湛蓝色的眸子很平静。 “这不是……这段时间看您太忙了吗哈哈哈……您放心，我们棉花和桑蚕丝的储备量都很可观，现在城中所有的纺车都在加班加点忙碌，马上御寒的衣服被褥也能供应上了。” 乔托挠了挠脸，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对了，我之前还想着冬装做好了先给您送来，没想到艾比跟我说，城中最好的裁缝师已经给您送来了一批冬装，足够您穿好几个月不重样的，您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 话还没说完，乔托就被一个雪球砸了个正着。 “咦？” 被尤莉砸得满脸茫然的乔托眨眨眼。 “怎、怎么突然砸……” “就砸你！” 气鼓鼓的尤莉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生气，她蹲在雪地里又捏了一个更大的雪球，一路小跑着追着乔托扔。 “不许跑！你还跑！！” “等、等等……不是我要跑！您总得告诉我说错什么了吧！！” 乔托哭丧着脸，像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就不说就不说！” 正好梅露从骑士营里回来，因为前几天的弑神之战，黑暗神殿最大的靠山被封印在了光明神殿的基石下，没了魔龙震慑，周围有些国家开始蠢蠢欲动，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但她没想到自己满怀沉重心事的回来，就见两个幼稚鬼正追着打雪仗。 说是打雪仗也有些不准确，因为乔托基本是单方面被尤莉殴打。 “梅宁根骑士！” 抱头鼠窜的年轻领主可怜巴巴地向她求助。 尤莉抱着怀里刚捏好的一堆雪球，大喊： “一有事你就让梅露保护你，乔乔你真没出息！” “梅、梅露！？梅宁根骑士果然是女、女性？？” “废话！” 又一个雪球砸到了乔托的后脖颈上，碎冰顺着他衣领往里滑，乔托被冰得原地蹦跶。 他还不满道： “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吗？” 梅露见尤莉扔雪球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比前几天心情好些，哪怕是一点点，她也觉得稍稍安心。 于是她不仅不帮忙劝住尤莉，还捧起一堆雪对尤莉道： “您手里的雪球不够了吧，我给您捏。” 乔托吓得声音都提高八个度： “梅宁根骑士！你那是雪球吗！你那是冰块才对！！” “只要是女王殿下的命令，让我扔刀子我也会扔的，所以待会儿请乔托大人务必跑快一点。” “！！！” 尤莉抱着雪球，看着乔托被梅露追得四处狂奔，刚想要露出一点笑意。 但下一秒，笑容又停住了。 ——想看雪吗？ ——就这么喜欢下雪？ 身上披着的貂皮斗篷沉甸甸的，披上去的瞬间，就能将外界所有的寒风与冰雪隔绝在外。 尤莉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包括冬天的衣服，也要准备。 ——总会用上的。 尤莉扁了扁嘴，打雪仗带来的那一点轻松，顿时变成厚重积雪，沉沉压在心上。 ……男人果然都是满口谎话的大猪蹄子！ * 洗完澡的尤莉回到房间，里面没有点灯，只有一点壁炉的火光。 临时修建的壁炉里燃着木柴，除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才怪。 尤莉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看着里面躺着的人时，她知道待会儿还得叫人来换一套床单。 “你还敢来这里。” 躺在大床上的黑暗神很不拿自己当外人，他翘着腿，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一样从容。 当尤莉把被子掀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我为什么不敢来？” 黑暗神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尤莉一眼。 “别用那种想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小女孩，尽管你拥有了神格，在我面前也是个年龄不过区区两位数的新手神，更何况，你似乎搞错了什么，这里是黑暗神殿，本就是我的巢穴。” “在我的神殿，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尤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相似的脸和相似的口吻，但眼前的人说出来，她只想将他摁在地上痛揍一顿。 “谁说这里是你的神殿了。” 尤莉抬抬下颌，轻蔑一笑。 “现在这里是我的神殿，你的信徒也变成了我的信徒，你连信徒都没有，少摆架子了。” 说完尤莉还补刀： “明天我就给这里改名！叫卡塔西斯办公大楼！” 黑暗神：…… 看他表情大概被有被气到。 “你倒是心态不错。”黑暗神靠坐着，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尤莉，“看来你对父神的爱，就如同夜晚花瓣上的露水一样，只隔一夜，被拂晓的日光一照就蒸发了。” “那你想看我怎样？” 尤莉觉得黑暗神真的很像一个嘴欠的叛逆期少年。 “如果你想看我整日以泪洗面，一蹶不振，那你不如做梦吧，我不仅会该吃吃，该喝喝，我还会带着我的思想，侵蚀你们的信徒，让他们放弃对神的虔诚，成为一群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黑暗神：？ 他盯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少女，仿佛像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很有趣的想法。” “但年轻的小女王啊，你真的做得到吗？” 话音刚落，尤莉就感觉到自己脚下有一股力量从下往上的将她兜住，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但那泛着黑雾的网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她挣脱。 “人都是慕强的，只要有神明存世一天，愚昧的人类就会永远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 他赤着脚，缓缓走到被网捆住的尤莉面前。 “你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我的信徒，但我并没有消失，反而还能困住你。” 尤莉被这个神术都无法撕裂的破网气得要命，只能嘴上骂他： “你也就欺负我这样刚刚成神的了，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欺负光明神！你和光明神不是死对头吗？你们两个逆子封印了卡厄斯之后，不清算一下你们的仇怨？” 黑暗神伸向尤莉的手指顿住。 他当然想，光明神也必然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弑神之战的那一天，表面上看他们是成功封印了父神，实际上，圣地布里德灵顿的精灵王并没有如约开启基石的封印，而极东学城的那块基石，也被伊莱亚斯动了手脚。 从万无一失的四角封印，变成了三角，又变成了两角，最后竟然只有光明神殿的基石是完全启动的。 这封印根本不牢靠，创世神还会再苏醒。 或许是三百年、四百年，这段时间对于人类而言很长，但对神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 更让他和光明神意外的是，他们根本无法融合创世神的神格，不仅不能融合，当他们为了融合神格而触碰到封印下的创世神时，反而像是被那股意识所裹挟，力量像沙漏一样，一点一点地，向他渗透而去。 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创世神苏醒的那一天，他们也将会被彻底融合。 原本的计划全被推翻。 他和光明神，还不能立刻撕破脸皮。 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尤莉还在挣扎，少女蜷缩在网兜里，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小猫咪，她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卡厄斯施加在她身上的祝福没有将这个破网撕得粉碎。 “创世神的祝福只能防御致命的神术。” 黑暗神看出尤莉的疑惑，好心为她解释。 “我只是把你困住，并没有伤害你，你在这里面，连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尤莉闻言，立刻拔下一根头发。 “掉头发了！他害我掉了一根宝贵的头发！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少！这还不算致命伤吗！！！” 黑暗神：…… 他那位父神，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对此十分不解的黑暗神，决定用实践来体会这其中的奥秘。 “……你干什么？” 刚刚还被吊在半空中的尤莉，下一秒忽然飘到了床上。 黑暗神的手指冰凉，贴在她的脸颊，像一片雪花。 “你说呢？当然是体验一下父神的快乐了。” 尤莉：“……我说你把手拿开，给我滚下去。” 她的话语一出，黑暗神的指尖顿时停住了。 ……这言灵的力量竟然还在吗！？？ 黑暗神还没来得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的身体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动着，不仅收回了僭越的手指，还自动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黑暗神：？？？ 就离谱。 都在封印下沉睡了，还这么听她的话吗？？ 尤莉也没想到她的话对黑暗神还有影响，她以为随着卡厄斯的沉睡，言灵也会随之失效。 不过当尤莉还要在继续命令她离开神殿的时候，言灵的力量并没有使黑暗神顺利离开她的房间。 ……看来言灵只能使黑暗神不侵犯自己，却并不能让他言听计从。 “菜鸡，略。” 虽然被困在网兜里，但也能躺在柔软床上睡觉的尤莉对黑暗神嘲讽道。 黑暗神：“……你以为这样就能赶走我？愚蠢。” 黑暗神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他起身凭着模糊的记忆，在衣柜里翻找出了一套替换的被褥。 一回头，他看着床上被裹成一团的少女，扯了扯嘴角： “晚安，小女王，希望你今夜有个好梦。” 尤莉：……她迟早替卡厄斯鲨了这个逆子。 黑暗神真的一扔被褥就随意躺了上去，对环境并不挑剔。 这一点倒是和挑三拣四，甚至还有些洁癖的卡厄斯并不相同。 尤莉想，或许卡厄斯将他的这部分特质，赋予给了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光明神。 自从那天在光明神殿短暂的见了一面之后，卡厄斯被封印，尤莉就被梅露带回了卡塔西斯。 至于光明神的下落，她隐约听梅露提了几句，光明神已经回到光明神殿，法里斯兰已经有数百年未见神降，听说光明神重归，那些虔诚的信徒们很不得一步一叩首的跪到光明神殿，去亲吻光明神的鞋底。 想到这里，尤莉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阴暗的小尤莉举着恶魔的叉戟，在她耳边不停念叨： 等她牛逼了，她就把这些逆子统统都吞掉，嗷呜一口！ 于是这一晚的梦里，尤莉便是幻想着自己左手一只黑暗神，右手一只光明神，两位了不得的神明被她捏在手里，叽哩哇啦地求饶，而她左看看右看看，决定把他们裹一点面包糠放进油锅里炸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可惜的是这个梦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尤莉觉得自己的梦做得越来越清醒。 q版的黑暗神和光明神不见了，油锅和面包糠也不见了。 她穿着一身自己刚刚来到卡塔西斯时的那一件白金礼服，走在柔软的云朵之上，有着金色透明翅膀的小精灵在她周围飞舞，他们一路嬉笑着、歌唱着，飞向那视线尽头的恢弘宫殿。 尤莉来过这里。 是在黑暗神的神域里，他呈现给她看的神国。 尤莉一开始还恍惚以为，这是光明神也来找她，把她拉入了自己的神域里了。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真实了，不同于黑暗神上次呈现给她看的记忆，这一次尤莉能感觉到，她脚踩的云朵触感是柔软的，空气里散发的花香与植物气味是清晰的，就连她走梯子的神宫，所看到的那些步履优雅的神官神使们，她都能看清他们根根分明的睫毛。 可没有人分给她一个眼神，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这太奇怪了。 尤莉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牵引，漂浮着，游荡着进入了神宫的中枢，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既然没办法反抗，尤莉也只能放平心态，当自己是个跟团旅游的游客，欣赏这神宫的风景。 神宫比她想象的要热闹许多，那些看起来就严苛冷漠的，应该是神宫的神官，他们带着神使穿梭在神宫中，那些玩乐笑闹的圣灵们都会在他们路过时屈膝问候，以示尊敬。 等到神官们离开以后，圣灵们又笑闹成一团。 这些圣灵们无论男女，都有着美丽得毫无瑕疵的容貌，他们穿着只用别针或者腰带固定的长袍，宽松长袍没有任何剪裁，也不需要考虑保暖和蔽体，对圣灵们而言那只是个装饰物。 尤莉经过的时候，还见许多圣灵们不着一物地躺在床榻上与旁人说话。 难怪卡厄斯最开始跟他说，在他的眼里，一切肉体都和树木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要是天天对着这些开放的圣灵们，尤莉觉得她可能也忍不住放飞自我。 尤莉还被牵引着，欣赏了烟雾缭绕的圣池水，一眼望不到顶的古籍卷轴库，百花盛开永不衰败的花园…… 最后，她被牵引着，来到了一条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银色螺旋台阶前面。 神宫已经建在了云端。 但那一阶一阶无限向上延伸的台阶，却凌驾在神的宫殿之上，难以想象在那上面所看到的会是怎样睥睨万物的风景。 尤莉忽然有一种直觉。 说不定……卡厄斯会在那里…… 这个念头一出现，尤莉立刻冲向那不远处的阶梯，她说不清楚自己这时是思念多一点，还是怒气多一点，也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回忆。 但反正冲就完事了！ 可是，当尤莉的脚踩到第一级台阶之时，原本实实在在的台阶却凭空消失。 尤莉诧异地看着空荡荡的脚下。 她不信邪，抬脚又要往上一级踩。 又消失了。 ……尤莉的拳头硬了。 她干脆不踩台阶，凭借自己的神力漂浮起来，朝着头顶的台阶尽头飞去。 这时她忽然又发现，远处还能看到尽头的台阶，在她往上飞的过程中，好像变成了一个无限向上延伸的黑洞，不管她怎么飞，离目标的距离都没有拉近一寸。 尤莉起码折腾了一个小时。 她都快产生幻觉，觉得这个花园悠闲飞舞的小蝴蝶，都在对着她唱“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烦死了，世界毁灭吧。 放弃折腾的尤莉站在花丛里，昂着头看着那遥不可及的台阶尽头，视线又再次模糊了。 骗子。 男人都是骗人的臭傻逼。 尤莉想起了在树林里遇袭的那一次，惊魂未定的她被扣在青年的怀抱里，那个怀抱有着淡淡的植物香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的嗓音抚平她的一切慌乱不安，低低响在她耳畔。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让我听见。 ——我永远会回应你的呼唤。 尤莉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都是骗人的。 要是真的，为什么这一次他不出现呢？ “此为神的寝宫，没人告诉你不能闯入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 就响在她的身后。 尤莉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缓缓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青年长发如银色月辉，流淌而下，坠在他身上的银白长袍上，圣洁又虚幻。 他那灰蓝色的眼眸漠然注视着她，里面倒映着山川日月与人间万物，但却并没有盛放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他如山巅银焰，冰冷的燃烧着。 “我不记得我有创造过你这样的存在，你是谁？” 尤莉望着这个突然变了发色，又完全不记得她的男朋友。 她愣愣地张了张嘴。 “……我是你祖宗。” 创世神卡厄斯：……？ 第48章 从眼前这个少女一进入百花庭院开始，卡厄斯就注意到她了。 少女穿着不属于神国的服饰，茫然地在神宫里徘徊。 和神宫里没有忧愁的圣灵们不同，少女显然怀揣着一些心事，使得她微微皱着眉头，但她那双杏核一样的眸子却很清亮。 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像是林间麋鹿，懵懂而无知地闯入了某个禁地，而她自己却全然无知。 他在长阶尽头的神座上，漠然地看着女孩一遍一遍尝试，试图来到他的身边，他原本不必去理会，因为神阶只有受到创世神许可之人才能踏上，除此之外，哪怕是光明神或黑暗神，也不能登上神阶，抵达神的寝宫。 在神座上阖眼小憩的创世神，原本不打算理会。 虽然这样僭越又愚昧的圣灵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但就算这么放着不管，折腾一会儿也会有巡逻的神使将这无知小女孩带走，接受神官的审判与惩戒。 他只需要如他过去的一百年一样，闭上眼，继续打一个盹即可。 然而，就在他半垂眼帘即将阖上双目之时，尽管余光只从那少女的面庞上掠过短暂一秒，但当卡厄斯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却清晰浮现出那少女泛红的眼眶，和没入她袖口的一滴眼泪。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 ………… 别哭了。 烦死了。 只是不允许她靠近而已，只是因为这个，就没用的哭了吗？ 【卡厄斯。】 【你个大猪蹄子，你说过会永远回应我的呼唤的。】 本该耳根清净的创世神一怔。 他从不聆听圣灵们的祈祷，但为什么，这少女的声音却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耳边了呢？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卡厄斯已经不由自主地从那遥远而寒冷的神座上走了下来，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少女的身后。 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少女面前现身。 但就像宇宙中有某种无形的规则在作祟，从少女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像是围绕着恒星而运转的行星，被牵引着来到她的面前。 “此为神的寝宫，没人告诉你不能闯入这里吗？” 话，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 如果有神官或神使在场，大约会对此无比惊叹。 因为他们所侍奉的创世之神从来只是遥远的端坐于神座之上，许多只有数百岁的圣灵们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混沌起源之神，更别提听他亲口说话。 但对着眼前这个刚见过一面的女孩，他们的神开了上千年没有开过的口，还是主动搭的话。 见尤莉呆呆愣愣的，好像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似的，卡厄斯皱了皱眉。 他说出了第二句话： “我不记得我有创造过你这样的存在，你是谁？” 女孩还是不说话，跟看怪物一样地盯着他看。 像是在吃惊，眼中又因他的话而多了几分没有缘由的愤怒。 是的。 愤怒。 卡厄斯愣了一会儿才分辨出这种情绪，因为自从他诞生于宇宙，建立神国，创造神与圣灵，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 而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早就熟识的人。 “是你祖宗。” 她不仅用僭越的眼神看着他，还说出了更加不可饶恕的渎神之语。 然而卡厄斯并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大约是从来没被人骂过，所以他不仅没觉得生气，还有一丝的……新奇？ 更想弄清这少女对他的怨气从何而来。 “小女孩，没有人能在创世之神的面前这样说话，谦卑是一种美德。” 尤莉眼前的银发神祇垂着淡漠的眼眸，仿佛是什么冰冷戒律的化身，连语调也像没有感情的ai。 和遇见黑暗神时的感觉不同，尤莉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卡厄斯，是她那个强大又无所不能的男朋友。 可问题是，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遥远的过去，虚幻的回忆，还是说只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别人不可以，我可以。” 尤莉挺胸抬头，说得十分自信。 “我是例外。” 卡厄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女孩。 “你确实是一个例外。” 他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目光落在尤莉的脸上，在那样冷锐的审视之下，很自然的令人生出一种可怕的畏惧感，他那一双没有感情的灰蓝色瞳孔像是能剥去你的皮囊，挖开你的心脏，洞悉人心深处每一个阴暗角落，给予冷酷无情的审判。 “我记得我创造出的每一个神官神使，也记得每一个圣灵的面孔，但你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说出你的来历，或是被我抽去脊柱骨，二者选一。” “脊柱……”尤莉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他道，“原来抽脊柱的是你！我就说梅露这么温柔，杀人从来都干脆利落，怎么会做抽脊柱这么变态的事情！！” 第一次见亡灵骑士的时候，奥利就天花乱坠说了一大堆亡灵骑士的可怕事迹。 又是剥人皮，又是抽脊柱，那个奥利说得有模有样，结果根本就是他主人的恶行！ 卡厄斯虽然不知道梅露是谁，但仍回答： “我将骨骼赐予圣灵，用泥土为他们塑造肉体，我创造他们，也可以随时收回给予他们的东西，这并不变态，这是造物主的权利。” “……你听起来不像造物主，比较像女娲。” 这女孩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但卡厄斯并不为此困惑，他抬起拢在长袍宽袖下的手，尤莉还未反应过来，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了她心口前一寸处。 神无声释放了一个强大的神术。 power word 真言术 “你是谁？” 尤莉不假思索地回答： “尤莉娅法里斯兰。”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在床上睡觉，睡着以后就在这里了。” “……” 卡厄斯审视着尤莉的神情，企图找到一点真言术失效的蛛丝马迹。 可并没有，真言术威力尚在。 “你来这里干什么？” 尤莉顿了顿，似乎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找一个人。” 卡厄斯轻轻扬眉： “找谁？” “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少女美丽的湛蓝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容颜，卡厄斯静默对望三秒，再问： “你找我，想要做什么？” 尤莉茫然答：“我不知道。” 但卡厄斯却不相信。 眼前的少女来历古怪，仅凭她并非由自己创造的这一点，就足矣构成她在此绝命的理由。 或许是黑暗神背地里用他的奥术折腾出的古怪研究，厄瑞波斯一向试图与他比肩，想要拥有超越创世神的能力。 也或许是光明神的计谋，光明神被他赋予了一些正面的特质，尽管大多数时候总是沉默不语，但他比厄瑞波斯还要清醒、有野心，也更有致命的行动力。 而其余的神明，就算有不轨的想法，也绝对没有创造人身的力量。 但不管是谁，卡厄斯都需要辨明真相，给予一个明晰的审判。 因此他对尤莉做出了最后的指令： “尤莉娅法里斯兰，你所要寻找之人，就在你的面前，遵循你受到的命令，做你见到我之后应该做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尤莉的脚步就动了起来。 卡厄斯看向少女的手，她的手指柔软又瘦小，看上去是一双完全不该握着任何锐器的手。 也可能她不会使用什么锐器，光明神术，或是黑暗奥术，只要她做出任何不轨之举，都是他将在此地裁决她的证据。 少女离他只有半步之遥。 卡厄斯皱了皱眉。 他不担心少女能伤害到他，只是，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 是从时间开始流逝至今，神绝不允许他人逾越的距离。 “尤莉娅，停……” 他决意阻止少女的靠近，想要命令她停下脚步。 然而—— 已经太晚了。 神从不允许别人的靠近，不允许别人的触碰，但所有的不允许，都被此刻的少女所打破。 她甚至比神所制定的一切预设，还要放肆。 因为少女捧起了那高不可攀的神明的脸庞，勇敢的、大胆的、甚至也出乎她自己意料地吻了上去。 柔软唇瓣相触及的时刻，卡厄斯有一瞬间的空白。 一种熟悉得让他灵魂颤栗的感觉瞬间侵袭了所有的意识，皮肤下的每一根血管都涌动着炽热滚烫的血液，它们在体内冲撞着，嘶吼着，像是想要冲破牢笼，挣脱一切束缚，驱使着他—— 拥抱眼前的少女。 尤莉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虽然一开始被卡厄斯的真言术煽动着，顺水推舟地就吻了上去，不过她想了想自己也不吃亏，就没有挣扎。 吻上去时她还抱着一点暗戳戳地阴暗想法： 嘿嘿，这可是你让我亲的！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然而亲了两秒，尤莉发现事情不妙，明明是她主动亲上去的，现在的创世神还是个千年万年老处男，至少她的亲嘴经验是碾压他的，怎么这么快她就大势已去了！？ 尤莉感觉有些无法呼吸，想要挣脱，但扣住她后脑的力量却不容她有半分退缩，哪怕她在挣扎中绊住了对方的脚快要摔倒，卡厄斯揽住她的臂膀也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两人摔倒在百花庭院之中。 倒进去的一瞬间，有无数银白光点，像是萤火虫，又像是星辉一样，它们漂浮着，升腾着，莹润而梦幻的光将两人包围。 他亲吻她柔软如玫瑰的唇瓣。 亲吻她颤抖的睫毛。 亲吻她绯红的脸颊。 最后又深吻入她的樱唇，怜惜而又缱绻，粗暴却又克制，他的吻所碰触的每一个位置，都有一种令尤莉眼眶酸涩的温柔。 是她的卡厄斯。 是她的神。 当这个漫长的吻终止之时，卡厄斯垂眸看着眼尾微红的少女。 她看上去可怜极了，一副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模样，可却又咬着唇，将那绯红的唇咬得发白。 卡厄斯用指腹掰开她的唇瓣。 “不许忍着。” “神允许你哭泣。”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纠结，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回应这个少女的吻，他甚至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令他几乎为止疯狂的汹涌情感，只某种未知的神术。 可他也知道，没有任何神术或是奥术之力，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但在弄懂这些之前—— “尤莉娅法里斯兰。” 创世神轻轻拭去她眼角因为思念而涌出的一滴眼泪。 “留在我的身边，直至我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止。” 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少女的手腕，将它压在凌乱的花丛中。 他禁锢着她。 挽留着她。 尤莉刚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尤莉娅。】 【尤莉娅。】 有人在她的脑海之中，呼唤她的名字。 【天亮了，该醒来了。】 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而她眼中的卡厄斯却越来越遥远。 同时她也在卡厄斯眼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化成银色的光点。 还来不及告别，尤莉的意识就被拉回了黑暗的甬道，她顺着这条甬道穿梭，下一秒再睁开眼看到光亮的时候—— 她回到了黑暗神殿的卧室里。 “好歹也是个神了，为什么睡觉还能睡得这么死？” 站在尤莉窗边的黑暗神居高临下，挑剔地打量着尤莉的睡容。 “而且睡觉还咬被子，你是小孩儿吗？” 尤莉：………… 被打断的尤莉忍无可忍，抓起枕头就朝他扔了出去。 “滚！” 那灌注神力的枕头如果砸在普通人的身上，至少能从窗户被击飞到外面的喷泉池里。 然而黑暗神厄瑞波斯却一拳就将那无辜的枕头击穿。 里面的羽毛像是雪花，悠悠扬扬落满一屋子。 “你脸红什么？” 黑暗神弯下腰来，盯着尤莉在没醒的时候就红成一片的脸颊和耳根。 “做梦了？” 他顿了一下。 “和男人有关的情事之梦？” 尤莉瞪大了眼，心跳都慢了一拍。 黑暗神说得坦然，没有丝毫扭捏之意。 在神祇的眼中，情欲与饿了想要喝水，饿了想要进食，困了就要入睡一样，都是非常正常的欲望而已，这不羞耻，也没有需要避讳的意义。 只有在那个禁欲得恨不得搞出个第三性别的光明神，才会计较这些无谓的礼仪。 “的确，像你这样的年龄，做这样的梦是很正常的。” 黑暗神直视着尤莉的双眼，用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语气道： “如果是你，我可以赐予你欢愉，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尤莉：“……你再说下去，就会有一把红色的锁从天而降，直接把我俩一起带走。” “？” 尤莉不想理会这个色胚版的卡厄斯，她得弄清楚刚才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显然不会是一个单纯的梦，她还猜测过自己是不是回溯时间到了过去，但她又并未触发过什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回溯，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呢？ 她得找个人商量一下。 “尤莉娅……”黑暗神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 “别喊你妈！”尤莉随便扯了一件披风，走得头也不回，“我没你这种一心乱伦的儿子！” 黑暗神：…… * “您说您昨晚梦见了卡厄斯大人？” 梅露诧异地聆听着尤莉的叙述。 “不是梦！绝对不是！”尤莉断定地说，“所有的一切都很真实，我确定，我要么是回到了过去，要么就是……” “回溯是不可能的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在乔托的餐盘里叼走一截香肠的奥利如是说，“宇宙有运转的法则，时间只会向前流淌，不会倒退，这是卡厄斯大人所说的。” “那昨晚的事情又怎么解释呢？” 乔托问：“您怎么确定，那不是梦，或者是某段记忆呢？” 尤莉差点就脱口而出“因为我真的亲到了”。 “咳。” 尤莉努力挥开脑海中不太健康的记忆，耍赖似地说。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要相信神的判断！我也是神呢！” “……好吧。” 说到这里，原本正在吃早餐的奥利忽然飞了过来，站在尤莉的肩上认认真真地嗅了嗅少女的发丝。 “莉莉莉莉，你好像真的不是在做梦。” 尤莉欣喜地眨眨眼。 “我都说了不是做梦！你发现什么了？” 奥利有点苦恼地歪歪头，像是在努力分辨： “我嗅到了卡厄斯大人的气息……是的……并且是完整的他，是创世神的神格……哦这不是不可能，可是……卡厄斯大人正被困在那该死的封印之下，莉莉你说你昨晚在房间，怎么会接触到卡厄斯大人的神格呢……” 昨晚…… “昨晚黑暗神也在我的房间。” 尤莉一说完，乔托和奥利都惊恐地看着她。 “不过因为有卡厄斯的祝福保护我，他没能碰到我一根手指。”尤莉挠挠头，“只是，想要赶走他也很麻烦就是了。” 黑暗神好歹也是创世神倾注了不少力量造就的两大神祇，她不会被他伤害，但想要伤害他，却也不容易。 “不用赶走！” 奥利忽然醍醐灌顶，灵光乍现， “我知道啦！聪明的奥利大人已经知道怎么救卡厄斯大人啦！！” 赤红的凤凰愉悦地抖动翅膀，在众人的头顶盘旋了一圈才被梅露拽了回来。 “快点说。” 奥利护着自己珍爱的尾巴，用一种夸耀的口吻道： “哼，其实这也不能叫救，毕竟卡厄斯大人只是沉睡，对他来说只是短暂的睡个觉而已，醒来就能将黑暗神和光明神吞噬了，这可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如果硬要将卡厄斯大人提早唤醒，也不是没有办法。” 尤莉揪住他的尾羽。 “说重点。” “哎呀哎呀！”奥利抱住自己的羽毛，想要从尤莉的手里抢回来，“你、你不是都能进入卡厄斯大人的神域了吗？你昨晚去的地方，就是卡厄斯大人本体的过往回忆啊！” 果然是回忆啊…… “肯定是因为那个黑暗神在你的身边睡得太踏实了，所以放松了警惕，黑暗神是被卡厄斯大人的完全体所赋予的神格，他和卡厄斯大人的神格之间有着一条连同的渠道，所以，你可以通过黑暗神这个媒介接触到卡厄斯大人的本体……” 尤莉追问：“接触到以后呢？怎样才能让他快点醒来？” 奥利想了想： “这个……我也不知道啦，卡厄斯大人的力量很强很强，理论上他就是无敌的嘛，莉莉你也不用着急呀，你看卡厄斯大人都已经为你安排好啦，你不会死，你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几百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啦！你要是实在觉得寂寞，你也可以睡一觉嘛……” 对于神来说，需要时间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寿命只有短短四五十年，神术师长寿一些，但也不会超过两百岁。 尤莉不是没有想过躺下去，闭上眼，一切就会回到原点。 但是—— “我不睡！”尤莉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去营救我的睡美人！” 梅露：…… 乔托：…… 奥利：…… 睡美人？ 您在说谁？？ 奥利被尤莉揪住命运的后脖颈，疯狂摇晃着让他立马想个办法。 奥利被她晃得掉了好几根漂亮羽毛，终于投降： “好啦好啦！你你你要不然就试试！你去接近黑暗神，或是光明神，通过他们接触到卡厄斯大人的本体，然后在他的回忆里用各种手段刺激他，让他生气，让他情绪激动，这样或许会有一点希望的！” 尤莉半信半疑： “……真的吗？” “真的！”奥利昂着小脑袋瓜，“反正除了相信本大人的话，莉莉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嘛！” 这倒也是。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奥利还嘱咐尤莉，要拿黑暗神和光明神当工具人的前提，是他们必须相信她，亲近她，只有这样，才能在夜深人静的睡梦中，在他们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通往卡厄斯的身边。 否则的话，尤莉只会惊动他们，然后彻底失去唤醒卡厄斯的机会。 尤莉认真应下了。 当晚，黑暗神又乘着月色，如期来到尤莉的窗外。 “晚上好，小女王。” 原以为会再次受到尤莉的攻击，然而这一次那床上的少女只是瞥了他一眼，在她床边一侧的地上，摆放着他昨夜睡过的床褥。 黑暗神：？ 他甚至怀疑那被子里会有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蛇。 “……这可真让人意外。” “不意外，这确实是你的宫殿，你要是愿意睡在这里，我无所谓。” 黑暗神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隔得很远就掀开床褥，确认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 但里面干干净净。 “你在玩什么花样？” “没有呀。”尤莉笑了笑，“你在怕我吗？” 黑暗神嗤笑一声。 他走到尤莉的床边坐下，俯身低语。 “死亡和绝望只会被人畏惧，该感到恐惧的人是你。”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少女小巧莹润的锁骨上。 在回忆里，他的父神曾在这里落下深深的、暧昧而具有凌虐性的吻痕。 “好的。” 尤莉从善如流的应下，话头一转。 “你想听个睡前故事吗？” “……什么？” “比如什么《霸道女王的替身夫》之类的？” 黑暗神：？？？ 最后被尤莉这种毫无情调的人搅合之后，黑暗神也歇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并不着急，岁月还很漫长，在想到如何对付父神的办法之前，他还有充足的时间。 但他不知道，当自己阖上眼入眠之后，那看似柔弱又可怜可爱的小女孩，却将他当做一个工具人，故技重施地在睡梦中进入了创世神的本体神域之中。 那光明与黑暗两位神祇都无法入侵的领域，对她而言就好像温水一样舒适，让她不知不觉就被牵引过去。 又是那个圣洁纯白的神宫。 尤莉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百花庭院。 她不知道上一次自己是如何唤来神祇的，所以这一次她只能再次踏上那神阶，心想大不了就多试几次，反正卡厄斯她是见定了。 可她没料到，这一次自己竟然很顺利的踩在了那神阶上，一步一步，顺着螺旋阶梯登上了那俯视整个神国的至高之地—— 空旷安静的神座之上。 银发青年撑着下颌，似乎在小憩。 当尤莉到来之时，他才缓缓睁开眼眸，用漠然的灰蓝色眼眸注视着她： “你还敢回来。” 第49章 少女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砂金色的长发，白金色礼服，她脚步轻快，湛蓝眸子望着他的时候，会给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错觉。 当然是错觉了，否则为什么上一次亲吻之后，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为什么会毫不留恋地消失呢？ “我回来啦！”尤莉丝毫没被他的冷酷态度吓到，一路小跑着朝他而去，“好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尽管只分别了一个白天，但尤莉再见到卡厄斯的时候，又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因此虽然卡厄斯看上去冷冷淡淡，但尤莉还是欢快地往他怀里扑去。 虚空中却出现了无形的气墙，将尤莉阻挡在离卡厄斯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我为什么要想你？” 神座上的银发青年冷眼盯着这个狡猾的少女。 就这样随意的出现，随意的消失，不知道用了什么邪神的力量来牵动他的心绪，最后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他想不想她？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有点生气，灰蓝色的眸子里不带笑意时，颇有种锐利的审视感。 但尤莉习以为常，因为她挑食的男朋友有时盯着盘子里不爱吃的花椒也是这个表情。 “真的吗？” 尤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上次你亲得那么主动，我还以为我走了你肯定会想我呢。” 卡厄斯：…… 尤莉话音刚落，就不知道自己是那一点触怒对方了，原本只是阻挡她的气墙，变成了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的透明球。 远远看去，尤莉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轻飘飘的泡泡里面。 “我说过，在我弄清这一切的原因之前，你不能离开。” 端坐神座上的卡厄斯冷冷审视着她。 “你去了哪里？” “我回家了啊。” “家？”卡厄斯锐利的视线仿佛能分辨一切谎言，“我将整个神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你的所在，你说的家，在哪里？” 抱膝坐在泡泡里的尤莉闻言眨眨眼，弯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原来你这么用心的找我呀。” 卡厄斯：“……这重要吗？” 尤莉无声冲他比了个拇指。 一开口，又是熟悉的老傲娇味儿了。 “当然重要呀。” 尤莉摇摇晃晃地从这个泡泡球里起身走动，像个踩着滚轮的小仓鼠一样滚到卡厄斯面前。 她手指贴在薄薄的透明壁上，离卡厄斯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笑眼弯弯的。 “证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你的心肝小宝贝儿嘿嘿。” 卡厄斯顿了两秒，错开了视线。 “……我没说过这种话。” 不过话虽如此，困住尤莉的泡泡球却在下一秒应声而破，她跌入银发神祇的怀抱之中。 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 “我不会对你用真言术，但在神的面前，谎言将无所遁形。”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就很考验尤莉编瞎话的能力了。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奥利说让她刺激卡厄斯，但究竟怎么才能刺激到他呢？ 尤莉盯着银发神祇看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卡厄斯：“……” 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表情。 ……那是亲得不够激烈？ 尤莉想了想，又捧着卡厄斯的头用力地亲了他一下。 卡厄斯：“…………” 尤莉坐在他膝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左看右看，期待地问：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感觉？ 他捏住少女的后颈，俯身上前与她额头相触。 尤莉的视线一暗，满眼全都是那一双沉静的灰蓝色眼眸。 “你想要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两人的呼吸交织，望着彼此眼中的倒影。 尤莉大着胆子伸手摸向卡厄斯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 “你就没有……那种心跳加速，情绪亢奋，想要释放出什么的感觉？” 话音落下，尤莉从卡厄斯的神情中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那个，我刚刚那个话不是在开黄腔，真的不是！” 神情淡漠的神祇一手捏着尤莉的脖颈，一手指节懒懒撑着下颌。 他看上去一个没有感情的扫描仪，正将尤莉里里外外都审视一遍，最后开口： “你不是第一个想和我交媾的，但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的。” 尤莉：……谁、谁想和你交那啥啊！！！ 而且为什么要用这么直白的词！！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等等——” 尤莉忽然捕捉到了重点。 “不是第一个？” 她伸出手指，掐住了卡厄斯的脖颈。 坐在他怀里的少女咬牙切齿，她似乎完全没有自己才是对方掌中之物的自觉，反而敢掐着神祇恶狠狠道： “还有谁谁谁谁谁！说说说说说！” 被掐着脖子疯狂摇晃的卡厄斯：？ 尤莉太生气了，尽管她知道卡厄斯的生命极其漫长，甚至无法用时间来计数，或许在她之前还有个什么……神后1号神后2号，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 这和她亲耳听到亲眼见到是不一样的！ 哪怕她都没有听到卡厄斯亲口说他跟别人贴贴过，但恋爱中的少女情绪敏感，光是那个“想”字，就足矣让尤莉浮想联翩。 他都知道别人想和他贴贴了，那能拒绝吗？ 外面那些圣女女神都是大美人，他要是全拒绝了，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卡厄斯停顿的三秒内，尤莉甚至已经给他脑补出了后宫佳丽三千。 眼看尤莉的嘴角下拉得都要哭起来了，卡厄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烦躁。 他能听着将死之人的凄惨哭嚎，但却见不得这小女孩为一点无足轻重的事情落泪。 这和她有关系吗？ 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吗？ 不懂情爱的神祇对此满腹疑惑。 “别吵了。” 他打断了尤莉的质问。 “真想知道有谁，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尤莉：？ 尤莉：“你是人吗？我不去！我不看！没有带着现任去看前任的道理吧！你这也太歹毒了！！” 少女挣脱着要从他的怀抱逃走，卡厄斯将她拎起来看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她的神术之力源自何处，但却意外的不弱，这样挣扎着也有些麻烦。 “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吗？” 他忽然这样问。 尤莉被他问得有些茫然，本来很想继续骂他，但因为他说这话时态度温和，好像又有些骂不出口。 “……猫、猫吧？” 她老老实实回答道。 卡厄斯了然。 随后下一秒，尤莉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而过，世界忽然发生了一点变化。 …… ………… 她是说她喜欢猫！ 没让他把她变成一只小猫咪！！！ 卡厄斯提溜着橘猫莉莉的后脖颈，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 “乖一点。” 他对着怀里咕噜咕噜试图挠人的小橘猫低声道： “我不会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可爱，就对你格外宽容的。” 尤莉：…… 决定了。 她待会儿就要挠花她傻逼男朋友的脸，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刺激！！ 已经数百年没有离开这里的卡厄斯从神座上起身，抱着怀里的小橘猫从神阶上一步步走下。 顺着螺旋长阶走到最下面一阶时，百花庭院里的神花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原本盈满整个庭院的花海渐渐分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庭院之外的道路，神阶也随着卡厄斯的脚步一步步延伸，通往他所去的方向。 而神国的其他地方，悬在半空中的圣钟们也纷纷奏响，连成一片恢弘圣洁的奏鸣声。 每一个音符，都在宣告着数百年没有离开过寝宫的创世神，即将重临他的国度。 神官格拉德斯通听到圣钟敲响，激动地热泪盈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神宫正殿的入口处，一边紧张检查自己的仪容，一边站得笔直笔直，准备迎接那至高之神的降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神祇，造物主在上，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待会儿要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了。 “……神的指令我们还未完成，若是神责问我们，我们要如何为我们的无能而忏悔呢？” 其他的神官神使们都忧心忡忡。 就在几天之前，创世神的神侍凤凰奥利带来了神的旨意，让他们在翻遍整个神国，也要找到一个叫做尤莉娅法里斯兰的少女，还有一张神绘制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女有着只要见过一眼，就绝不会轻易忘记的容貌。 可是任凭神官们在神宫内外怎样搜寻，派出去搜寻的绿精灵昼夜不分地为此奔波，都找不到任何少女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几乎怀疑这只是神祇的一个虚幻的梦境，他绘制出来的少女，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象。 可—— 谁又敢质疑神呢？ “卡厄斯大人来啦！卡厄斯大人来啦！” 赤红色的不死鸟从正殿外飞入，那是一只聒噪的凤凰，话多得让神官们都不禁腹诽，为何喜清净的创世神会造出这样一个叽叽喳喳从不安静的生物。 但创世神的心思无人能够揣测。 在神国之中，虽然有光明神和黑暗神两大神祇率领着众多大大小小的神明，但谁都知道，创世神卡厄斯大人才是宇宙万物的主宰，只要他一个念头，哪怕是光明与黑暗两位主神，也能灰飞烟灭。 因此它们谁也不敢质疑创世神的任何抉择，对创世神，他们唯有源于灵魂深处的臣服与依赖。 “恭迎神。” “恭迎神。” 抱着橘猫尤莉的卡厄斯一路走来，沿路所见的一切圣灵与神官们，皆温驯而虔诚地跪地向他叩拜。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带着热切，和潜藏在那之下，对于信仰的狂热崇拜。 那如海浪层层堆叠起伏的呼声有些骇人，尤莉伸头看了几眼，被这声势吓得很快就缩回了卡厄斯的怀里。 这也太恐怖了！ 传销现场不过如此！ 尤莉毫不怀疑，如果卡厄斯现在落入这堆人里面，这些年轻的圣灵们会如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样匍匐在地，疯狂亲吻神的脚背与脚趾。 想到这里，尤莉小心眼地伸出两只猫爪，严肃地扒拉着卡厄斯的衣襟。 是她的！ 这是她的人！ 从头发丝到脚都是她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卡厄斯垂眸看着怀里忽然凶狠起来的小猫咪。 虽然凶狠的时候看上去也很可爱，甚至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脑袋瓜，但那伸出尖锐的小爪子，龇出一颗小尖牙的模样，也勉为其难地能称得上有一丝的威慑力。 “都有谁想和你贴贴来着？” 尤莉自以为凶狠地四处环视。 “是那个腰细腿长的大美人吗？还是那个黑皮大胸的性感姐姐？呜呜那个短头发的姐姐也好美哦，你这也太颜控了吧？捏脸的时候就不考虑一下平衡吗？为什么每一个都是让人忍不住吸溜吸溜的大美女啊！” 卡厄斯：…… 尤莉原本还带着敌意，仿佛一个正宫娘娘来巡视外面勾引她男朋友的小妖精。 但她趴在卡厄斯的怀里一路看过来，只觉得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好看，她每一个都好喜欢，都想埋进大姐姐的怀抱里跟她们贴贴。 “贴贴是什么？”卡厄斯问道。 “贴贴就是——”小橘猫的圆眼睛严肃地看着他，“我和大美人们的友情交流，我可以，你不可以。” 少女的口中总是蹦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词语和逻辑。 卡厄斯最初还会疑惑，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他没再追问，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小猫咪的头顶。 “你也不可以。” 在一片狂热地呼唤声中，卡厄斯旁若无人地步入神殿之上，圣灵们只可远远旁观神祇的远影，不可长久围观。 因此神使们很快遣散了恋恋不舍的圣灵们，大殿恢复了安宁。 “卡厄斯大人——” 主神官帕特里克带头跪地，向神祇忏悔自己的罪过。 “我们没能寻到您说的那位名为尤莉娅的少女，我们不敢求得您的宽恕，吾神在上，我为我们的无能向您虔诚忏悔，我们愧对您所赐予的力量和权柄，恳求您将我们扔进下界的炼狱，我们会在炼狱之中用余下的生命来赎罪。” 尤莉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些神官们却说得十分真诚，好像没能完成神所交代的旨意，他们就失去了活着的全部价值。 神座上的银发神祇静默不语，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抚怀中小猫咪的背脊。 倒是一旁的神侍凤凰看见了，漆黑的豆豆眼闪烁着强烈的敌意，它扑腾扑腾翅膀，傲慢地对尤莉道： “你是卡厄斯大人的新神侍吗？哼，竟然敢趴在卡厄斯大人的怀里，你你你你太过分了！就连本大人也没有这种待遇呢！” 奥利说着就想要去啄尤莉的猫猫头。 但谁能想到，尤莉就算变成了小猫咪，那也是个神，她当然比奥利反应还快，一把揪下了奥利的三四根漂亮尾羽。 失去珍贵羽毛的凤凰惨叫着飞走了。 下面的神官们这才注意到神祇怀中的小橘猫，这是卡厄斯大人的新神侍吗？神祇竟然任由它欺负奥利。 虽然奥利平时叽叽喳喳看起来不聪明的样子，但相较之下，创世神对他算是格外宽容，凭借着创世神的宠爱，平日它在神国都是横着走的。 “你倒是知道它最怕什么。” 卡厄斯给橘猫一边顺毛，一边用悠闲的口吻点评它的所作所为。 言语间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神官们忍不住悄悄打量那只小小的宠物，它看上去毛发蓬松，蜷缩在神祇的怀里时，不管是身体还是脑袋瓜都是圆圆的一团，看上去圆润得憨态可掬。 对着这只小猫咪时，哪怕是冷漠无情的创世神，也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与容忍。 神祇那可以随意摧毁一个世界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猫咪，为它梳理凌乱的毛发，他甚至还挠了挠小猫咪的下巴，看着它舒服地眯起眼睛，似乎眼尾也漾出了点罕见的笑意。 但那小猫咪舒服地享受了一会儿，却忽然醒神似地，看着银发青年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享受而不满，转头就嗷呜一口咬住了神祇的食指。 “……流、流血了！” 有年轻的神官震惊地惊呼出声。 创世神的血液蕴含着强大的神力，有时候神的一时兴起，会将被花刺出的一点点血液，赐给身边的圣灵或者神官。 那是珍贵的宝物。 但这宝物只能由神亲自赐予，任何想要伤害神来获取血液的人，都会受到创世神最严酷最可怕的惩处，千年之前，曾经有英灵殿上被加封的骑士贪图神的血液，最后就被神扒去了皮囊，抽出了脊梁骨，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神官们见那小猫咪咬了创世神之后，脑中已经出现了这只小猫咪惨死的画面了。 然而—— “又为什么生气？” 喜怒无常的神祇，淡淡地询问。 ——什么叫又！爷一直在生气！看不出来吗！！ 尤莉想的是这个，说出口的却是：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听在神官们的耳中，就是这只小猫咪不仅不感谢神的宽宏大量，还不知死活地恃宠而骄。 神官们：……悟了。 原来他们的神，好的就是这一口吗？ “你还在为刚刚那个生气？” 卡厄斯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好奇。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她自己的命还捏在他的手上，而这小女孩却关心他有没有和别人交媾过。 卡厄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女孩。 ——当然重要啊。 小猫咪耷拉着眉眼，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因为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对我很重要。 卡厄斯一怔。 他不是没有听过比这更华丽的赞颂之词。 那些被他创造出来，被他赋予生命与肉体的存在，会在每日的清晨与傍晚，朝着日出的方向虔诚赞美至高的神祇。 赞美造物主给予的光。 赞美造物主庇佑的神国。 赞美全知全能的创世之神。 他们因自己所得到的一切而感到由衷的幸福，并祈祷这样的幸福可以无限延续直至永恒。 ——但这一切的赞美，都是为了获得些什么。 无论是他创造的神还是圣灵与神官，信奉他的前提都是为了从他的身上或许某一种利益，信徒与神，不过是一种经过粉饰的契约。 信徒想从神祇的身上得到力量，神祇自然也可以随心处置他们的性命。 创世神端坐于遥远的神座，脚下的一切生灵都是他取乐的蝼蚁。 而在蝼蚁的心目中，至高之神也只是一个力量的象征符号。 ——没有人，会用“我喜欢的人”作为他的前缀。 “神不是用来喜欢的。” 他的语气忽然生硬了起来，收拢手指，很轻易地就捏住了小橘猫细弱的脖颈。 这轻浮地、莫名其妙而来的情感，既陌生，又无法掌控。 卡厄斯突然不想再探究下去，他觉得更好的办法是直接掐断这未知的变数，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上。 “神是用来信仰的。” 那无辜抬眸的小猫咪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严肃。 卡厄斯要是真的喜欢被人信仰的感觉，怎么可能人类根本不知道创世神的存在，只承认光明神或是黑暗神才是世间唯一至高的真神？ 他根本就不想当被万众敬仰的神祇。 也不想被人簇拥着、成为一个只能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符号。 尤莉昂着头，看向神祇漠然的眼底，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杀意，在那宛如浩渺星河的灰蓝色眼眸，她沉溺其中，所见到的不是无情冷酷的至高之神，不是漠然冰冷的宇宙法则。 而是端坐在遥远而寒冷的神座之上，等待着什么人去拥抱、去温柔爱着的—— 一颗人类之心。 于是小猫咪叹了口气，舔了舔创世神被她咬了一口的食指。 温热的，带着一点刺刺痒痒触感的舌头掠过他的指尖。 毛茸茸的小动物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指。 ——可神要是只被人信仰，那该有多孤独啊。 那可以摧毁万物，湮灭一切生灵的手指，僵在了当场。 第50章 “尤莉娅，尤莉娅。” 清晨醒来的黑暗神，又如昨日那般，在尤莉的床头催命似的呼喊她。 少女睡得很沉很沉，光是用喊的她根本没有丝毫反应，黑暗神皱起眉头，伸手推了推她。 “尤莉娅，再不醒来，我会吻上去的。” 陷进柔软枕头里的少女有着毫无防备的睡颜，就算是清醒的时候，她也总是像温室里长大，没有经过丝毫风霜雨露摧折的娇花一样。 按理来说这是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偏偏坐在床头的这位黑暗神是人类阴暗面的化身，他见到美好的事物从不会怜惜，反而会令本性私欲的他生出无限阴暗背德的欲念。 黑发黑眸的厄瑞玻斯垂眸凝视着少女的睡颜。 他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离少女娇艳的唇只有分毫之距。 啪——！ 忽然转醒的尤莉看到一张咫尺之间的脸，下意识抬手就是一巴掌。 黑暗神被尤莉打得偏过头去，额前的碎发凌乱，遮住了他幽深的瞳孔。 “……你刚刚在干什么？” 那一巴掌打得属实是有点响，尤莉迷迷糊糊被他从卡厄斯的神域猛地拉回了现实中，打完人才回过神来，还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尤莉的确是下手不轻。 如果换成是普通人，挨了神亲力亲为的这一巴掌，早就被打飞出去了。 “叫你起床。”黑暗神转过头来，把已经浮现巴掌印的侧脸给尤莉看，“睡得够死，脾气也够大。” 尤莉：……你活该。 “是你自己不躲的，而且我也没让你叫我起床。” 黑暗神嗤笑一声。 “打了人也有理由，看来真是父神将你惯坏了……又做了什么梦？” 尤莉错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跟你有关系吗？” “又是那种坠入爱河的表情。”黑暗神仔细打量她，“小女孩，虽然你正是容易浮想联翩的年纪，但如此频繁的做那些梦，对身体也不太好。” “……” 尤莉涨红了脸，隔着被子一脚提在了黑暗神的腰上，恨不得将他从窗户踹下去。 “谁、谁又做春梦了啊！！上次也不是！上次只是——” 少女猛然住口。 “只是？”黑暗神噙着戏弄的笑意，重复了这一个词。 尤莉干脆自暴自弃： “只是跟你的父神打了个啵而已，行了吧？满意了吧？你听了为我们开心吗？” 黑暗神：…… 果然和不要脸的人吵架的时候，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 尤莉这一招显然搞得黑暗神措手不及，他脸上那游刃有余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 “他也只能在你的梦里出现了。” 黑暗神抬手覆上少女的侧脸，摁着她肌肤的指尖有着半带强迫意味的力度。 “而我则会日日夜夜都出现在你身边，触摸他无法触摸的地方，亲吻他无法亲吻的肌肤，他心心念念、临死前都想要保护的女孩，将永永远远的遗忘他……” 尤莉沉下脸来。 她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还覆上黑暗神的手背，将他的手指从侧脸挪到了自己的脖颈。 她按着他的手指，禁锢住自己过分纤细的脆弱部位，黑暗神还在为她的举动疑惑，下一秒就感觉到灼热得发烫的神术之力从少女的肌肤传递而来。 他仿佛触电，下意识就要松手。 “感觉到了吗？” 尤莉拉着他的手腕，不许他退让。 “你爹还没死呢，再敢说这种晦气话，我就让你再感受一下你爸爸的爱！” 最后反而是黑暗神主动从尤莉身上收回了手，他阴晴不定的眼神在尤莉身上徘徊了片刻，临走前冷笑一声： “……迟早，你会明白谁才是你值得依附的唯一真神。” “你也不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神啊。”尤莉不甘示弱地反驳，“你的宿敌还在隔岸，拥有着一座美丽的神殿，和数以百万计的虔诚信徒，相比之下，我就算依附光明神，也比依附你有前途吧？” 黑暗神却慢悠悠地道： “那你现在就可以死心了。” 如果说创世神将他的私欲赋予了厄瑞玻斯，那么光明神该亚所获得的最大特质就是—— 规则与秩序。 规则一经制定，即为真理。 秩序一经运行，不可违背。 黑暗神有多随心所欲，那么光明神就有多禁欲克制。 没有什么能比守序重要，没有什么能比他所界定的规则更崇高，哪怕是创世神，也因为越过了他心中的天平而遭到了他的质疑，最终使他下定决心要推翻创世神的统治。 “……可惜现在还没有办法能立刻融合父神，否则我倒是很想看看，光明神那家伙融合了父神的情感之后，会不会对你动情，会不会……为你打破他引以为傲的原则。” 尤莉：“……别顶着你这张脸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滚出去，我要换衣服出门了。” 目送那道消瘦的漆黑身影消失在窗外，尤莉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来她现在好好的一个男朋友裂成了三个就够头疼的了。 ……怎么里面还夹了一个疑似爱好ntr的变态？ * 虽然没有经过卡塔西斯传统意义上的加冕仪式，但因卡厄斯之前在众贵族面前进行的恐怖审判，无差别的屠杀了三分之一的贵族和奴隶主，没有人敢对尤莉的女王头衔有丝毫异议。 并且这个消息也很快从卡塔西斯传到了其他国家。 无论是大国小国，现在都知道，那个被因渎神而被逐出法里斯兰的公主尤莉娅，如今已经成了黑暗阵营的女王殿下了。 远在阿尔瓦王国的温妮，也收到了卡塔西斯的消息。 “真不敢相信，父亲，您一定想不到，我的朋友竟然成了卡塔西斯的女王！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成就啊！！女王！大陆上出现的第二位女王！” 温妮的哥哥阿瑟对此却不屑一顾，他还记得在盖亚学院时，尤莉和卡厄斯让他当众丢人的事情。 “……什么女王，温妮，你竟然还认那个邪教徒尤莉娅为朋友！光明神听了都要为我们家生出你这样的不忠之人而失望。” 温妮反唇相讥： “我亲爱的、忠诚的光明神信徒哥哥，您都可以继续私底下救济身为邪教徒的黛西，我又为什么不能为我的朋友而开心呢？” 被妹妹说中了他暗中帮助无家可归的黛西一事，这位小王子涨红了脸。 而牙尖嘴利的温妮却还不放过他。 “更何况现在谁都知道，那位魔龙大人并非是黑暗神本尊，现在魔龙被两位神祇封印在光明神殿之下，尤莉娅虽然不是光明神的信徒，但很显然，也并不是黑暗阵营的一员，现在，整个卡塔西斯尽在我这位朋友的手里，或许我们还得求她帮忙呢。” 阿瑟愤怒道： “求她！噢我才不会求一个异教徒！更何况，她能帮我们些什么？” “当然是现在国内短缺的粮食和蔬菜了！”温妮对着王座上的国王道，“父亲，现在整个大陆都陷入了百年一遇的寒冬之中，我们的作物都不耐寒，我们的神术师也没有任何照料农作物的经验，再这么下去，我们的臣民熬不过这个冬天。” 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王子昂着头： “那又怎样！我们阿尔瓦王国的百姓就算是死，也不会吃一口异教徒给的食物！” 温妮：…… 她放弃了跟这个愚蠢的哥哥沟通，转而去游说她的父亲。 如果卡塔西斯仍是黑暗神的领土，那不必说，虔诚的光明神信徒绝不会吃一粒黑暗神领土上长出来的粮食。 可现在，自从那一场弑神之战后，现在人人皆知真正的黑暗神并非魔龙，这位不知名的神祇如今长眠，而被献祭给他的公主却君临卡塔西斯，她占领了黑暗神的领土，且拒不归顺光明神。 ……光听这个事迹，真不敢相信是那位傲慢骄纵的帝国公主能做出来的。 国王满怀忧虑地走到窗边，看向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国土。 他忽然发现，从某种角度而言，魔龙的出现竟然庇护了这片大陆上的人们，他带来了温和的气候，使得许多贫瘠的土地也能零星地长出作物，不至于将那些不会神术的贫民们饿死。 “去见那位卡塔西斯的女王吧，希望她能为我们的臣民带来一点生机。” 得到了国王的许可，温妮很快启程前往卡塔西斯。 上一次来还是神眷者仪式时，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被这样光明正大地邀请进前黑暗神殿现女王宫殿之中。 神殿的恢弘规模令温妮叹为观止，以至于她在见到尤莉时的第一句话就是—— “莉莉！住这么大的宫殿你不会迷路吗！你要是迷路你跟我说！我记路可快了！” 尤莉：…… 她原以为见到这位公主的第一面会被她臭骂一顿，没想到她还是大意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艾比为她们端来了精致可口的下午茶，温妮看着那三层瓷碟上飘来甜美香味的食物，想到阿瓦尔王国如今饥寒交迫的现状，她放下茶杯，认真对尤莉道： “你也应该猜到我来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还在为卡厄斯教授……魔龙的事情所烦忧，但我依然不得不向你开这个口，我为我以前瞧不起你种蔬菜瓜果而感到抱歉，我现在才知道，这些我平时习以为常的东西，有多来之不易。” 尤莉头一次见这位公主如此严肃。 “阿瓦尔也受到严寒的影响了？” “准确的说，除了卡塔西斯以外，光明神的领土如今都笼罩在白色的荒漠之下。” 来神殿的路上，温妮看到了路上的百姓都穿着暖和的冬装，道路两旁的商店也都出售着充足的蔬菜和水果，肉食店也有价格低廉的兽肉贩卖。 这在如今的世界，实在是不可思议。 尤莉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 “光明神的领土……那光明神呢？” 温妮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是说，光明神不准备做些什么，来拯救他的信徒们吗？” 温妮惶恐对她低声道： “光明教皇正整日带着信徒们在教堂里向光明神忏悔，忏悔我们没能更早一些唤醒神，信徒的罪孽都还没有赎清，我们怎敢恳请神来拯救我们呢？” 尤莉：…… 尤莉：“你知道换成是我会怎么做吗？” “……怎么做？” “他要是不让天气暖和起来，我会带着斧头把这个尸位素餐的神的神殿拆回家当柴烧。” 温妮：“……” 作为一个比较虔诚的信徒，温妮在心里默默替尤莉忏悔了一会儿。 不过当尤莉叫来了领主乔托福克斯——也是卡塔西斯新任的御前首相之后，她就完全将光明神抛诸脑后了。 这位面相和善，且过于年轻的首相，给她开出了非常宽厚的价格，和令人眼馋的农作物贮备量，有了这些，他们不必担心阿尔瓦王国闹饥荒，也不用担心冻死人。 见尤莉如此讲义气，那么温妮也不能吝啬。 “实话告诉你，光明神赦免了黛西的渎神之罪后，光明教廷饶过了黛西的死罪，将她驱逐出了玫瑰宫，可我那个不中用的哥哥就像吃了黛西莱特斯的迷魂药，他偷偷的将黛西安置在了阿瓦尔，如果你想知道她的下落，我现在就回国给你查！” ……黛西？ 骤然听到黛西的名字，尤莉还有些意外。 她猜到作为游戏女主角的黛西生命力顽强，所以并没有一门心思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黛西本人似乎很想让她死。 这一晚尤莉是忧心忡忡地回到卧室的，她倒不是担心黛西的针对，她担心的是—— 上一次又没来得及和她的亲亲男朋友告别就消失了，今天晚上见了，她要怎么和他狡辩呢？ 可尤莉没想到，这一晚她的工具人撂挑子了。 “人呢人呢！！” 已经换好睡衣躺床上准备美滋滋和她的男朋友梦中相会的尤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工具人黑暗神，气得咬牙切齿。 替尤莉在窗外把风的奥利看了半天，回头跟她说： “都和你说了要哄好黑暗神，莉莉你一定是把他气着了，这下完啦，你见不到卡厄斯大人了。” “……我昨晚在梦里就薅了你一把羽毛，你再说风凉话，我不介意真的给你薅秃。” 奥利顿时害怕地抱住它自己。 “那、那今天等不到……就明天嘛……黑暗神很好哄的，真的真的！你和他多聊聊天，你们很快就能和好啦！” 怎么说得黑暗神像个学龄前儿童一样。 黑暗神不来她也确实没办法，拯救睡美人的勇者果然没有那么好当，看来她得准备一个nb才行。 这一天黑暗神没有出现。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还是没有。 第四天的清晨醒来，尤莉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还没有找到黑暗神的踪迹吗？”尤莉向梅露询问。 梅露无奈地摇摇头：“小红隼已经将卡塔西斯翻遍了，至少他不在这里。” “……找不到就算了。”尤莉想了想，“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 就是那远在光明神殿，接受无数跋涉而来的信徒们昼夜叩拜的，光明神。 翌日，法里斯兰就受到了来自卡塔西斯外交官递来的国书。 国王奥斯汀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女儿尤莉娅给他送来的信件，他甚至还向外交官确认了两遍。 “卡塔西斯如今的女王是尤莉娅吗？” “这是尤莉娅让人送来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内阁大臣为他宣读了女王的信件，上面写着，女王得知自己的故国如今正遭受严冬灾害的侵袭，她深感不安，因此决定带来一部分的粮食，希望能够缓解法里斯兰严重的粮食短缺危机。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法里斯兰举国上下为止沸腾。 舆论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边认为公主尤莉娅是渎神者，是异教徒，光明神的信徒就是饿死也不能吃她的一块面包。 另一边认为公主尤莉娅从前就是被选中的神眷者，在她化身为莉莉娅时，又再次在教堂中受到了光明神的青睐，这已经洗清了她渎神的罪名，因此大家可以接受她的馈赠。 两种言论争得头破血流，国王奥斯汀一怒之下，决定让税务官拿着名单敲开每一户的家门，认为尤莉娅依然是渎神者的，将不会得到她给予的一粒粮食。 直到尤莉乘船抵达法里斯兰的当日，举国上下还在为此议论纷纷。 甚至连光明教廷也得知了这一次的骚动。 “……该如何对尤莉娅法里斯兰做出裁决？” “这还用裁决吗！她是魔龙的情人！她发誓为魔龙复仇！她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敌人！” “甚至她还被赋予神格，拥有了数百万的信徒，我们应该像对待黑暗神一样对她保持最高的敌意！” “可……” 又有主教在这场争论中小声道： “在盖亚学院的教堂里，我们曾亲眼见证，光明神给了她强大的神眷值，她……也是受到光明神眷顾之人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陷入了尴尬的死寂中。 圣水晶球能分辨世间一切伪装。 这说明，光明神对那位尤莉娅公主的身份一直是心知肚明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给了她神眷者的荣耀。 这…… 或者，该如何处置那个女孩，只能等候光明神的亲自裁决了。 “神还没有离开主殿吗？” “没有……”神父的余光瞥向那白橡树大道尽头的白金主殿，“神，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恢弘圣洁的主殿堂内。 独自坐在高处的光明神该亚，静默地看着浮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是卡塔西斯的船只驶入法里斯兰港湾。 站在这个港口，少女伸出手掌，从半空中有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白净的手心，落在她华美的白貂皮斗篷，也落在她头顶镶嵌了无数宝石珍珠的冠冕上。 两年之前，她从此处被押解上船，作为献祭的新娘被送往魔龙之城。 两年之后，她驯服了那可怕的魔龙，将整个卡塔西斯收入囊中，甚至带着能够挽救无数法里斯兰国民的食物风光归来，让那些曾叫嚣着要杀死她的光明信徒们跪地祈求她的垂怜。 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尤其是，是能赢得父神欢心的这一点，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光明神用淡漠的目光审视着投影神术上的少女。 她身边的骑士正在询问她： “殿下，玫瑰宫的侍从们前来迎接，说国王已经在宴会厅里为您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见面舞会，今晚，全城的贵族名姝们都会在玫瑰宫欢迎您的到来。” 少女轻轻应了一声，她抬眸环视一圈，对着马车车夫道： “不去南边，我们去东边。” 光明神紧盯着少女笑意弯弯的眼眸。 “东边？”亡灵骑士疑惑道，“可……玫瑰宫不在东边。” “我知道。” 她语气轻快地道： “但光明神殿在东边。” 这话一说出口，光明教廷那边派来督查的骑士们，差点就被吓得想要拔刀了。 被他们成为圣战的弑神之战才过去一周时间。 他们还记得为了封印魔龙，他们付出了多么可怕的代价。 而这个据说已经站在魔龙阵营的前任帝国公主，却笑眯眯地让他们带路去镇压着魔龙的光明神殿。 这不是挑事是什么？ 他们骑士团的骑士长洛伦伊大人还重伤未愈呢！现在光凭她身边的那个亡灵骑士就能把他们全杀了！ “不用担心，我不是去找卡厄斯的。” 尤莉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完，看向了那山巅之上的光明神殿，视线仿佛穿透空间的阻隔，与正看着投影神术的光明神遥遥对视。 “我是要去见你们的光明神。” 众人哗然—— “不行！” “神圣的光明神殿，只有光明神的信徒才能踏入！” “荒谬！哪怕你是女王也不能面见光明神。” “不合规矩！这怎么可以！” 在教廷成员，王宫大臣们的议论声中，只有同为神明的尤莉能够感觉到，那位端坐神殿里的光明神，此刻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光明神。” 少女的脸上虽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但她的眼神却很认真。 就像是认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绝不回头的勇者。 那样的眼神竟然具有一种奇异的魄力，让人不自觉地跌入她目光深处，不由自主被她牵动。 等光明神回过神来时，港湾处迎接尤莉的人们全都纷纷跪下，受宠若惊地为神降临此地而颤栗。 “光明神在上，问候您。” 众人叠声附和。 唯有站在尤莉身后的人们没有下跪，这证明他们忠于他们的女王，并不会为别的神而屈膝。 少女见了他，妍丽的面容上绽开一个笑容： “真意外，您竟然亲自前来。” 她的话不知因何而触动了光明神，使得他不悦地蹙起眉头。 “卡塔西斯的女王，吾与你并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会在这里短暂聆听你的言语，若是提出一些无稽之谈，那么我便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光明神果然冷得像极地的冰霜一样，比卡厄斯还没人情味。 然而，他也与卡厄斯有着一张极其相似的面容。 尤莉甚至对他也完全不陌生，因为她当初玩游戏，就是冲着这张脸才坚持下来的。 不过看惯了卡厄斯，再看这一张脸蛋，好像也没有当初的垂涎了。 “我的话不便于当着这么多人说，最好换一个地方。” 尤莉很给这位神明面子。 但他却一副“跟你不熟不要套近乎”的模样。 “吾和你没有什么需要避于人后的话题，我说了，我会在此聆听你的话语。” 光明神像是急于撇清和尤莉的关系，半点机会都不给。 那这就不能怪尤莉口无遮拦啦。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说了。” 尤莉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真诚地对那高高在上，圣洁得纤尘不染的神祇道： “那个，光明神阁下，能不能，今晚，找你一起困个觉呀？” 在场的所有人：…… 光明神本人：…… 数百人达成了竟然的死寂，连风声都好像静止了。 唯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地坦然望着光明神。 干嘛。 这么看着她干什么？ 既然你要追求刺激。 那就贯彻到底咯。 第51章 这还是尤莉第一次进入光明神殿的内部。 纯白色的尖顶在蓝天白云下仿佛能直入云霄，顺着种满白橡树的大道穿过教廷成员们聚集的外部建筑，高耸的主殿在尤莉面前徐徐展开。 她登上主殿前的最后一阶台阶时，恰逢午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被沉闷钟声惊起的白鸽掠过上空，盘旋一圈后落在了中庭空地上驻足。 尤莉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就在白鸽们悠闲休憩的大地之下，沉睡着她的恋人。 “你还在等什么。” 走在她前面，为她引路的光明神听上去心情格外不好。 尤莉收回视线，转身冲他笑了笑。 “不是说跟我没什么需要私下说的吗？神的想法真是朝令夕改呢。” 光明神：…… 脸色阴沉的他在大殿主位上落座，尤莉也没有干站着，想了想，她给自己捏了一个漂亮的玫瑰椅子。 一支绯红的玫瑰花凭空生出，藤蔓扎根在地，绽开的花朵轻轻托住尤莉厚重的白貂皮斗篷，成为少女身下柔软的座椅。 “父神真是给了你无上的荣宠。” 赐予人类神格，使之成为神祇之一，这事情还前所未有。 “但我并非父神，我是独立的存在，绝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尤莉：……懂了。 这青春期的叛逆症状还不一样呢。 然而坐在神座上的光明神的确有着卡厄斯的轮廓，他淡金色的头发刚刚及肩，前额的发被顺到脑后，露出他清朗俊美的五官，虽然换了一种发型发色，却仍然不难看出他起源自何处。 很奇怪。 论外貌，黑暗神比他更形似卡厄斯，然而尤莉却觉得这与卡厄斯只有五分貌似的光明神，才最具卡厄斯的神韵。 对上尤莉出神的视线，光明神蹙起眉头： “不要透过我去看父神，我说了，我是独立存在的神祇，不是任何神的附庸……你最该做的，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你刚才的那番僭越的渎神之语。” 尤莉一下没回过神，还愣愣问： “哪句啊？” 光明神：…… 他看上去更不开心了。 “……哦！”尤莉恍然大悟，“你说困觉那个啊！” 光明神沉着脸，从见面到现在他好像就没有露出什么好脸色。 对比起来，他和黑暗神还像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困觉，睡在一个房间，各自盖各自的被子，各自睡各自的床。” 光明神：“……这有什么意义？” 尤莉惊讶地哇了一声： “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否决哎！” “……这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你所说的最后也都不会实现。” “那可不一定。”尤莉看向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雪还在下，这个冬天还很漫长，如果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你金碧辉煌的神殿里作用信徒的拥簇，你将有一半的信徒熬不过这个冬天。” 尤莉又望向无动于衷的光明神。 “我很好奇，你对于这些虔诚的信徒，难道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 每落下一片雪花，都是平民坟冢上的冻土。 光明神敛起长睫，淡淡说道： “世界的运行有自己的规则，我们封印了创世之神，宇宙秩序便为这个世界降下的灾难，土地不肯生长出植物，植物抵抗不过严冬，这是宇宙平衡的规律。 “神陨落之日，总要有人为神陪葬。” ……这也太离谱了。 尤莉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神祇，一个拥有无上神力的神祇，竟然这么轻易的相信命运是无法违背的？ “不，你这纯粹是意识形态出了问题。” 尤莉严肃地为这个古板腐朽的神明矫正世界观。 “土地不肯生长出植物，那我们就给它升温，给它施肥，让它成为适合生长植物的土地，植物熬不过严冬，那我们就用神术不断优选优育，培育出能够耐寒的植物。” 光明神意外的看着眼前口出狂言的少女。 “条件要是不够好，我们就创造更好的条件，没有什么困难是努力不能克服的，也没有什么狗屁宇宙秩序是需要把人饿死来平衡，谁封印了神，谁来承担这个罪孽，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们都只是想吃饱饭活下去，你又凭什么让他们来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 虽然尤莉知道，这个神权主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们过得风调雨顺，那是神明的功劳，他们要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也是因为他们没能侍奉好神，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 甚至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其实可以不依赖神明，只靠着自己的勤劳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光明神盯着她，尤莉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良久，这位被无数信徒簇拥的神祇，态度微不可察的软化了几分。 “……即便如此，神也不可随意插手人类的命运。” 尤其是这样涉及到数百万人性命的大变数。 人类的命运，需要人类来改变，即便他知道如果自己出手，会为光明阵营赢得更多的信徒，但他不可打破规则，不可为了私欲而擅自动用神术之力。 光明神，象征的是绝对的秩序和正义。 然而他眼前的少女却对他没有丝毫的敬畏，甚至还找到了他言语之间的漏洞，狡猾地眨眨眼道： “没关系，你是神，但我并不是纯粹的神祇，我也是人类的化身，人类来拯救人类的命运，这总符合你所说的规则了吧？” “……” 确实。 光明神无法反驳这点。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尤莉静静看着他。 “你。” 见光明神又露出一种贞洁烈妇被登徒子调戏的不悦表情，她又补充： “都是因为你和黑暗神我才和我的亲亲男朋友异地恋了，我现在日思夜想馋得要命，你必须赔我一个男朋友否则我就去把你那个心爱的信徒黛西暗杀掉，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光明神：“……黛西并不是我心爱的信徒，我对每一个虔诚的信徒，都给予了同等的重视。” 顿了一下，他又破例多解释了两句。 “之所以饶恕她的罪行，是她功过相抵，并且失去了一条胳膊，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我并没有为她破例。” 解释完之后，他下意识地观察着尤莉的神色，确认她是否真的相信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这女孩相不相信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好吧。” 其实尤莉也只是随口问的，本来以为黛西的人设好歹也有命定的光明圣女这一条，搞不好能威胁一下光明神呢？ 结果没想到她连这条人设也崩塌了。 “那你同意吗？我开辟航道，以双方都不会吃亏的价格，将小麦与棉花等农作物运送至各个国家，而我，会在光明神殿住上一段时间。” 尤莉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挺过分的。 这不就像是人家堂堂一个神祇，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粮食吗？ 所以她又很给面子地退让一步：“……要是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也可以先回去，然后再悄悄过来……” “不用。” 光明神漠然道： “无用的面子是私欲，我不会为满足私欲而答应你的要求。” “所以……” “我准许你的条件，从今晚开始，你可以自由出入光明神殿，无人可以阻拦你。” 好耶——！ 尤莉开心得恨不得原地转圈圈。 那今晚就可以见到卡厄斯啦！ 神座上的光明神垂眸看着压不住嘴角的少女。 她欢欣雀跃，却不是为了他。 * 玫瑰宫为曾经的帝国公主，如今的卡塔西斯女王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那些过去为尤莉娅被驱逐而暗自窃喜的王族名姝们，这一晚也不得不挂上讨好的笑容，用尽一切赞颂的华美辞藻，夸赞这位为全国带来食物的小女王。 然而背地里，他们也在偷偷议论今日在港口发生的事情。 “光明神在上，她真的对光明神说出那样冒犯的言语吗？” “千真万确，在场起码上百人都听见了！” “无礼，真是太无礼了！这是足矣将她吊死的重罪！” “可……她如今也是与光明神同等的神祇，甚至，光明神也未对她降下处罚……” “你们说，光明神对她的宽容是否是因为……她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神后？” 这话一出，议论纷纷的人们顿时变了脸色。 渎神者成为神后。 魔龙的情人成为他们的神后。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国王奥斯汀看着自己阔别两年的女儿，既思念，又不敢向前。 “好久不见，父亲。” 出于礼貌，尤莉还是来打了个招呼。 国王眼眶微红，点点头对她道： “你受苦了，我亲爱的孩子，这些年在卡塔西斯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 尤莉能感觉到这位父亲对女儿的爱意，和他因身份而不得不为之的无奈。 她有所触动，却不能替真正的公主尤莉娅原谅他。 “不，我过得很好。”尤莉笑着回答，“卡厄斯对我很好，如果不是光明神和黑暗神夺走了他，我会过得更好。” 说完，尤莉礼貌而生疏地提裙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 女王是不必对国王行礼的，但在这位做了许多糊涂事的老国王面前，尤莉还是给予了她最后的一点温情。 随后她就越过那些想要巴结她的权贵们，提早离开了这一场为她而举办的舞会。 “女王殿下，是去国王为您准备的行宫入住吗？” 大臣询问她的意思。 “不。”尤莉脚步轻松地上了马车，雀跃地一点也不见刚刚在舞会上的端庄模样，“去光明神殿，今晚我会住在那里。” 大臣：……？ * 当尤莉的马车停在主殿外时，尽管守卫在门口的骑士们训练有素，但他们仍不可避免的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您……这……” 尤莉还未出声解释，下一秒那紧闭的主殿大门便为尤莉敞开。 “你们的光明神没告诉你们吗？”尤莉笑眯眯道，“今晚我会住在这里，晚安，骑士们，替我问候你们重伤的骑士长。” 尤莉脚步轻快地走入空旷的大殿内。 和喧闹的前殿不同，目前的主殿只有光明神一人居住，他和卡厄斯一样喜好清净，哪怕是教皇和骑士们也只能在殿外向他请示。 光明神的寝殿大得惊人，入室先是一间铺着羊毛地毯的起居室，里面又有藏书架，在那尽头才是一张宽大的床榻。 尤莉到的时候，光明神正在窗边翻阅书籍，见尤莉进来，他扫了一眼，复又垂眸： “今夜你的床榻在那边，没有我的准许，不能越过这边……” “好的！没问题！” 尤莉来之前就已经沐浴过，到了之后便直接在屏风后脱掉斗篷和外裙，换上舒服的居家睡裙后躺上了床。 她甚至还掏出了一个眼罩戴上。 “晚安！” 对光明神毫无兴趣的少女遮住双眼，旁若无人地入睡了。 光明神：…… 他似乎戒备了个寂寞。 这一夜，尤莉明显感觉到光明神对她的戒备心比黑暗神对他重多了。 直到后半夜，她才模模糊糊寻到了通往卡厄斯神域的途径。 时间已经不多，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怎么在这里还是只猫咪啊！！！ 尤莉崩溃了。 小橘猫四肢短短，身体却松松软软一堆肉，尤莉在神宫里跑了两圈就没力气了。 路过有神使见了这只奇怪的小猫咪，本来都已经路过了，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退回来。 “这是神要找的那只猫吗？” “神要找的，不是个砂金发色的少女吗？” “不对，是猫猫吧？” 两个呆头呆脑的神使将试图逃跑的尤莉抓到怀里，翻来翻去地端详，还趁机rua了好几把。 最后才依依不舍地将它转交给了上级神官。 神官见了这只眼熟的小橘猫，大为震惊，连忙带着尤莉奔向神阶，惶恐为创世神献上整个神国已经找了好几十年的小猫咪。 “求见神，您要找的——” 话还没说完，长阶尽头的神座传来神祇的一丝神力。 那力量从她怀中轻轻托起茫然无知的小橘猫，一路将她送往神祇的身边。 神官深深叩拜，不敢抬头，暗中松了口气。 完成了老板任务的社畜神官放心下来，但尤莉即将遭遇的事情就不怎么乐观了。 “很好。” 捏着她后颈皮的神祇将四脚胡乱扒拉的小猫咪拎了起来，冷冷地与尤莉平视。 “是知道我会发怒，所以就直接消失四十年？” 怎么就四十年了？ “喵喵喵！” 橘猫莉莉激动表示，她冤枉！她是有原因的！ “在听你的解释之前，你需要得到应得的惩罚。” 创世神完全不听尤莉的辩解，他冷着脸，显然一副生气至极的模样。 尤莉本来还想要撒个娇喵喵两声蒙混过关，可一对上他无情又冷酷的灰蓝色眼眸，他眼底眸光像是掺了冰渣，锐利又冷酷，尤莉在他面前就好像被教导主任逮住的逃课学生，只能委委屈屈垂下眼尾，可怜地嗷呜一声。 ——惩罚可以，不、不许打人哦！ 卡厄斯仍冷着脸，语调也生疏无情： “你还和我谈条件？” 原本欢欢喜喜来找男朋友的尤莉，一下就像被浇了盆冷水。 ……那么凶干什么？ 她也是才知道，她离开的四天晚上，在这里的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年那么久。 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她在外面，既要寻找黑暗神，又要处理卡塔西斯的公务，还要想办法与光明神博弈，她为了见他，也已经很努力了啊！ 尤莉不吭声，就连悬空的四只爪子也不挣扎了，直勾勾地盯着卡厄斯看。 湛蓝色的小圆眼泪汪汪的，偏偏看起来倔强又固执，一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我不说”的可怜劲。 卡厄斯见她这模样，竟然有些气急反笑。 “……你委屈什么？” 小橘猫眨眨眼，生闷气似的偏过头。 于是卡厄斯将她放到膝上，又换了个姿势，托着她的两条前腿将她抱了起来，面对面地盯着她道： “这是你第二次突然消失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这次你还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一直保持着猫的模样吧。” ——保持就保持！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几个小时我又是一条好汉！ 脾气很大的小猫咪倔强地歪过头，不肯看他。 如果换做是以前，尤莉绝没有这样容易生气，可和卡厄斯在一起之后，她就像是被温水煮青蛙一样，以前没有人包容，没有人在乎的那些小心思，都习惯在卡厄斯的面前无理的摊开。 以前能忍受的小委屈，在他的面前，总是忍不住表露出来。 “过几个小时？”卡厄斯原本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连声音里都仿佛夹着冰碴，“这一次你又打算消失多久？五十年？一百年？还是……打算永远消失？” 尤莉忽然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神座之上的宇宙虚空，头顶星河辽阔，银河璀璨，美得不可思议。 但在刚才卡厄斯说出那番话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晃动。 尤莉想问卡厄斯是否感觉到这种震动，然而对上他的视线，却发现他全神贯注地只盯着她的双目，眼底有怒火燃烧。 刚才的动静，显然只有尤莉能感觉到。 ……所以，是他的神格受到了情绪的触动吗？ 尤莉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如果真的是让他伤心难过，才能触动他的情绪，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话，尤莉觉得这对于自己真的是一件太难完成的任务了。 办不到的。 她舍不得的。 ——呜呜呜呜。 卡厄斯还在为尤莉的话所生气，没想到下一秒，刚才还一脸倔强的小猫咪忽然捧住了他的脸，用湿漉漉的小鼻子疯狂地蹭蹭他的脸，眷恋地在他的身上撒娇。 “……干什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还是有些嫌弃，但托住尤莉的手已经松开，任由她扒拉着自己的胸膛，窝在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 毛茸茸的小脑袋力道很轻，蹭到敏感处时还有些略微的痒。 “好了。”卡厄斯将她扒拉下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但在尤莉听不见的心底，他轻轻地叹了声气。 他没法对她生气。 绝无可能的。 第52章 卡厄斯并不知道尤莉正在进行着怎样的心理斗争。 她是真的觉得在黑暗神和光明神之间斡旋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巴不得今天离开这里时就能将卡厄斯拖着带回去。 但这是做不到的。 想起刚才神域的颤动，尤莉越来越害怕她的设想是正确的。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能唤醒卡厄斯的唯有神祇之怒。 于是尤莉想了想，一咬牙，不就是虐恋情深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那些古早小说和游戏be线也不是白看的！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卡厄斯视线一顿。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对、对啊！而且不止这样，其实我在另一个世界有男朋友还有儿子呢！ 尤莉再一次被卡厄斯从身上薅下来，拎在了手里。 “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他的眼底折射着灰蓝色的刀锋，看得人心底发寒。 尤莉咽了口口水。 ——要、要是真的……？ “如果你喜欢，儿子可以留下。”银发神祇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小猫咪的下巴，“但是和你生下孩子的男人，我会将他的脊梁骨抽出来，摆在神殿正厅作为摆设。” 尤莉：…… 算了。 虐恋情深是走不通的，这个人只会把虐恋情深变成血腥十八禁凶杀案。 ——咳，其实我的意思是，我男朋友是你，儿子也是你的。 “……我？” 这倒是让卡厄斯有些意外，他皱了皱眉。 “解释清楚。” 她又要开始编瞎话了吗？ 讲道理，尤莉觉得自己真的不会编瞎话，尤其是眼前这个人还是智商超绝的神祇。 好烦哦。 她编不出来。 为什么睡美人不能她来当呢？ 被迫成为勇者的尤莉，幽怨地看着眼前的睡美人，她只挣扎了两秒，就放弃了在卡厄斯面前编造一个完美谎话的打算。 ——可能我说的话你觉得很莫名其妙，但这里真的不是真实的，而是储存在你神域之中的回忆，真正的你正在沉睡，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唤醒你。 她果然没有玩弄心计的潜力。 就连救人，她都指望着被救的本人来想办法。 这，可能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 “继续说。” 卡厄斯并直接嗤笑尤莉的异想天开，尽管她所说的这些，甚至已经从根本上否认了他的存在本质。 “你要怎么唤醒我？” ——没人知道要怎么唤醒你，大概就是……刺激一下？ 说完这些之后，其实尤莉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说呢，如果有一天一个人从天而降，告诉她这个世界是假的，她也是假的，真正的她早就沉睡了，那么她多半会觉得对方有病并且体贴地替对方拨打精神病病院的电话。 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变成了她自己，她除了这些听上去就十分荒谬的解释，一点证据也没有。 尤莉直起身小心翼翼问： “……你相信我的话吗？” 卡厄斯倚在神座里，撑着头平淡地说： “信一半。” 尤莉瞪大了眼，表情仿佛在说“这么离谱的事情你都相信吗”。 卡厄斯又不疾不徐地补充： “不信的一半，是因为这太荒谬，信的一半……” 尤莉秒懂，自信地答： ——因为这是你亲亲女朋友说的话，肯定要无条件相信对吧！ 卡厄斯轻笑一声，敲了敲小橘猫的脑袋。 “是因为我想看你还能编出多少故事。” 尤莉丧气地垂下脑袋瓜。 “而且，你也不能因此就逃脱你应得的惩罚。” ！！！ 太过分了吧！这都跟他解释清楚了怎么还要惩罚她呢！ 讲道理不应该立马把她抱进怀里亲亲并夸赞宝贝儿你辛苦了吗！？？ 在怨念小猫咪的注视下，卡厄斯面不改色地摊开掌心，变出了一根鞭子…… 哦不，是逗猫棒。 “喵喵喵——！” 逗猫棒刚被拿出来的一瞬间，尤莉眼睛都直了。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个人！为什么抗拒不了区区一根破羽毛的诱惑！！ ……啊羽毛好好玩太好玩了吧。 卡厄斯举着逗猫棒上下左右晃动，那呆头呆脑的小猫咪也跟着追逐，想在她就要抓到的时候抽手，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忍心让她扑个空。 “……咦？” 就在尤莉好不容易抓住那飘忽不定的羽毛时，卡厄斯突然就将她又重新变回了人形。 “好了。” 卡厄斯轻轻揽住跌入他怀抱里的少女。 “先完成你要做的事情吧。” 尤莉还没回过神来：“什么？” “你不是要唤醒我吗。” 好像是这么回事来着。 但尤莉对此完全没有思路，卡厄斯不吃虐心虐身这一套，也没人能虐到他。 “那我要怎么唤醒你。”咸鱼莉莉诚恳求问。 卡厄斯忍不住提醒她： “……是你来告诉我，说你的任务是来救我的。” 言下之意，这问题你应该自己想。 “但我不知道怎么救嘛！”尤莉感觉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做不出数学题的废物学生，只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你这人心态这么好，怎么可能刺激得到你，刚刚你那么生气，不也才轻轻晃动了一下吗！” “刚刚？” “就是你质问我要消失多久的时候。” 卡厄斯听完若有所思。 尤莉见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知道唤醒你自己的办法了？” 他凉凉睨她一眼。 “这是你的任务，如果连你自己都想不到，我也没有从沉睡中醒来的必要了，因为你似乎也并没有为此而努力。” 尤莉：……？？？ “我怎么没有努力啊！”尤莉忿忿不平地道，“我可努力了！你都不知道你那两个逆子有多讨厌，我还要费尽心思接近他们才能来找你，而且你现在都还不认识我，还对我那么凶……” 卡厄斯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想了想自己对这小女孩的态度，再想了想他对别人的态度。 如果这个也能算凶，那么他那些神官和圣灵们平日大约是活在地狱里面吧。 “我想如果你说的那个‘本我’真的存在，那么你应该是被他宠坏了。” 他沉静的视线望着神座之下的世界。 “我已经给予你前所未有的恩赐，而你却随意的出现和消失，现在还要我自己救我自己，小女孩，你认为这合理吗？” 尤莉顿了顿：“好像确实有点太偷懒了。” 可是！ 她是真想不到要怎么刺激他啊！ 卡厄斯见她仍一副不怎么开窍的模样，在心里叹息一声： “我允许你给我讲几个故事听听。” “什么故事？” “比如，你和另一个我之间的故事。” 啊。 尤莉恍然大悟，所以她拿的原来是苦情女主唤醒失忆男主的剧本吗？ “没问题！”尤莉信心满满，“不过这个可能光用说的不够，得用做的。” 卡厄斯撑着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 “那你比我想象的，胆子要大一点。” 尤莉本来还想说这和胆子大有什么关系，但下一秒她才忽然反应过来。 “……是做奶茶，不是做那个什么。” 少女气鼓鼓的，耳根泛着点羞赧的红。 发现是自己想多了的卡厄斯也仍然面不改色，转而问： “奶茶是什么？” “就是牛奶和茶叶和糖做的饮料啊。” “这三样又是什么？” 卡厄斯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尤莉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她觉得不至于这么离谱，但还是开口： “您的神国……该不会……没有任何食物吧？” 卡厄斯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露水就是他们的食物。” 尤莉：…… 救命啊！那这些个神和神官圣灵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人生最大的乐趣不就在于思考今天吃什么吗！？？ 这下尤莉是真的很困惑了。 “可是，如果大家都不吃东西，这个世界该如何运转呢？” 在人类的世界里，人类因对食物的渴望，而捕猎，而劳作，为了获得更多更稳定的食物，而划分领地，建立城池。 虽然因为会肚子饿这一点，人类似乎比神灵要脆弱，但也因为这一点，人类社会和神国有了截然不同的风貌。 “他们只需欢笑，跳舞，歌颂神国，这就足够了。” 卡厄斯很自然地说道。 “这个世界由我来运转。” 尤莉却摇摇头。 “不，这样是不对的。” 看着少女坚定而固执的眼神，卡厄斯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这样的神国是错误的，那么还处于初生与混乱的人界就是正确的了吗？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亲眼看看需要吃东西才能存活的人类世界吧。” 冷淡又悲悯的神祇从神座上起身。 他牵着尤莉走向寝宫的更深处，那是尤莉之前从没踏足的部分。 黑暗静谧的寝宫头顶着漫天星河，因此尽管没有日光，却并不昏暗，反而让尤莉生出一种自己是在天文馆约会一样的错觉。 卡厄斯余光瞥见少女正很新奇地打量着两旁的风景。 她似乎并不知道，千万年来，她是第一个踏足此地的人。 尤莉还在感慨为什么他的寝宫会这么大，下一秒忽然被人牵住了手。 “走快一点。” 银发神祇头也不回的说。 “哦……” 尤莉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走了两步她才发现，好像他们的速度并没有变快。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风景吸引了。 因为他们已经走出了神国，来到了这个时代的人界。 “……这就是你所说的，和神国世界截然不同的人类世界。” 卡厄斯不出意外的在尤莉脸上看到了惊愕的神色。 现代社会长大的尤莉确实很难不意外，因为放眼望去，眼前的这个宛如荒漠的世界，真的很难让她相信这里是人类能够生存下来的土地。 光秃秃的高山和浑浊的河水。 一望无际的地面只有零星的几颗树木，和稀稀拉拉的植被。 只有粗糙的泥土房子，和远处正在砍树的疑似人类，能看出点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里怎么会这样？”尤莉诧异地环顾四周，“城镇呢？人呢？为什么连鸟叫也都没有？” “因为我暂时只创造出了这些。” 卡厄斯似乎也很久没有来人界看过了，他带着尤莉朝着零星有一群人类栖息的地方走去。 “应该是几百年前，我创造出‘人类’这个新物种，将他们投放到人界，随手扔了一点树木植物的种子，不过我还没想好要在人界再创造点什么，就先搁置了。” “搁、搁置？”尤莉惊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也是可以搁置的吗？？” “嗯。” 卡厄斯理所当然地看她一眼。 “因为我觉得有些无趣，回去睡了一会儿。” 只不过这一睡，几百年就过去了。 把人类突然丢在这里，给一点河流和植物种子——还是没法吃的植物种子——这真的不是在玩从零开始的创世游戏吗？ 而且开始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直接放置好几百年的那种咸鱼玩家。 摊上这种不负责任的神明，这个世界的人类老祖宗也太惨了吧。 见尤莉一脸凄风苦雨，卡厄斯还以为是她觉得这里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而难过。 “人类的世界就是这样荒凉又无趣，既然觉得没意思，就回去吧。” 神国温暖宜人，有永恒盛开的奇珍异草，和生机勃勃的欢声笑语。 她如果不喜欢这些，他也可以为她创造一些别的新鲜东西，只要她详细描述，他便能为她造出一个她想要的神国。 可少女却并没有跟他走。 “可别小瞧人类的智慧啊，傲慢的创世神大人。” 随后他便见少女挽起衣袖，白净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晃动，从指间有点点闪烁的金粉抖落，没入干涸的土地之中。 少女并非人类这一点卡厄斯早就明白，但当他看清尤莉究竟创造出什么之后，他却难得露出了愕然神色。 ——是他从未见识过的物种。 在创世神的世界，创造出了他未曾见过的事物。 他看着从泥土里挣扎生长出的植物，翠绿的低矮树丛有着与这个荒凉世界格格不入的生机，正如站在这里操控这一切的少女一样。 好像一瞬间，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抹鲜丽的亮色。 “……这是什么？” “茶叶呀。” 尤莉种好了茶树，很熟练地掐掉嫩芽放进口袋里。 “说好了要唤醒你的嘛，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搞不好能刺激你醒来的，就是这小小的一杯奶茶呢？” 创造新的物种是创世神才能办到的事情，尤莉之所以能凭空种出茶树，也是因为这在她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不过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作为一个新手神，尤莉是没办法凭空变出一头奶牛的。 “亲爱的创世神大人，您能帮您未来的女朋友一个小小的忙吗？” 少女笑眼弯弯，递上一张羊皮纸。 上面用小学生一样的粗糙画技，绘了一个长角的黑白斑点动物。 “这个又是什么？”他皱眉。 “是奶牛，能挤出美味牛奶的一种动物。” 卡厄斯盯着那从未见过的生物看了许久，他的指尖在羊皮纸上轻扫，笔迹略微有了变化。 “是这样吗？” 尤莉低头一看，她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图画被卡厄斯这么一修改，居然真的和奶牛变得一模一样了。 不愧是创世神！ “就是这样！” 尤莉一边比了个拇指，一边在心里想，还好卡厄斯的画技比较厉害，否则也不知道世界上的人和动物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抽象派画风。 银发神祇心念一动，就见面前的空地上有银光流转，一只哞哞叫的奶牛摇着尾巴凭空出现。 此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物种。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卡厄斯将羊皮纸递给尤莉，或许是觉得这样转手太麻烦，他感觉摊开掌心，变出了一只银色的水晶画笔。 “用这个画，就能将你脑海里的物件变为现实。” 尤莉惶恐地接下水晶画笔。 “……这不是神笔马良的故事吗？” 卡厄斯：？ 他想了想： “你叫尤莉娅，那么，应该叫神笔莉莉。” 尤莉忽然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总觉得上一次听他喊自己莉莉，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能再叫一次吗？” 卡厄斯不解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红了眼眶的少女。 “什么？” “再叫一次。”少女迫切地，恳求一般地望着他，“我不叫尤莉娅，我叫莉莉。” 卡厄斯并不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无论是称呼为尤莉娅，还是莉莉，都是一个普通的代号。 可少女的眼神看上去那么无助又期待，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竟如此自然地变成了一个单词： “莉莉。” 于是那少女满足地落下泪来，笑着扑进他怀里。 “嗯！我在这里！” 卡厄斯沉默不语地拥紧她。 他忽然有些相信尤莉所说的话了。 如果她说的那些荒谬之语是真实存在的话，他或许—— 竟有些妒忌未来的自己。 第53章 莉莉神说要有奶茶，于是这个世界上便有了奶牛。 莉莉神又说应该有糖，于是又有了甘蔗树。 最后她种完茶叶种甘蔗，画完小锅画灶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卡厄斯干脆在原地给她搭了一个树藤屋子。 粗壮的树干做梁柱，藤蔓绽开的白色郁金香当吊灯，除了锅是铁制的以外，就连盛放食材的碗碟都是花瓣做的。 给尤莉的灶台布置得梦幻又可爱，他自己倒只是随便造了一把普普通通的藤木椅子坐了上去。 尤莉头也不回，正用甘蔗提取制糖，这原本是个很复杂的步骤，不然在卡塔西斯砂糖也不会和金子一样昂贵。 但有了神术的力量，这个过程就格外简单了。 卡厄斯在她身后看得百无聊赖： “只是一杯水，你的步骤未免太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现在什么都没造出来，如果有更多的人类的话，本来是不必这么麻烦的。” “人类？”卡厄斯语调散漫，显然不信尤莉的话，“你是说，你刚才的这些步骤，不会神术的人类也可以做到？” “当然。” 尤莉熬好焦糖，加入牛奶和红茶叶，搅拌熬煮，此时牛奶和茶叶的香味已经蔓延开来，盖过屋内的鲜花香味，在卡厄斯的鼻尖萦绕。 是焦香的甜腻的味道。 与花香不同，这种甜味是他第一次闻到。 “在人类的社会，人们各司其职，有人种茶叶，有人养奶牛，有人种甘蔗，还有人制糖，的确，人类并不会神术，没办法用神术一口气的完成这么多的步骤做好一杯奶茶。” 过滤掉茶叶之后，尤莉将奶茶倒入鲜花杯中，放到卡厄斯的掌心。 她笑眼弯弯，还颇有些自豪地说： “但正是因为你赐予他们会饥饿的身体，贪婪的欲望，他们才会绞尽脑汁地创造出了与神国截然不同的世界。” 卡厄斯看了看那一杯焦糖色的饮料，它的确散发着诱人的，从未闻过的甜香。 “你想说什么？” 尤莉趴在扶手边上，用很温柔的眼神望着银发的神祇。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卡厄斯微微垂眸： “我没有不开心。” 可你看上去很寂寞啊。 这话尤莉没有说出口，但她见过卡厄斯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当然知道现在的他并不快乐。 想也知道，卡厄斯作为神国最高等级的神祇，他不用吃饭，不用工作，有兴趣就随便捏几个小人玩基建游戏，没兴趣就闭上眼一睡就是几百年。 这不仅孤独，还像是一个孤独的家里蹲。 “好吧好吧，你很开心，你每天都很开心。” “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我说话，莉莉。” “知道啦知道啦。” 看着少女显而易见的敷衍模样，卡厄斯也没多说什么，尽管他觉得少女眼中对他时不时的怜悯十分可笑，他是创世之神，万物的繁盛或毁灭都随他心意，而这少女虽然有一点神力，但在他面前也脆弱得弹指就能毁灭。 与其怜悯能主宰他性命的神祇，她不如怜悯一下自己。 一边想着，卡厄斯一边喝了一口看似平平无奇的奶茶。 …… ………… 他好像明白少女为什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露水和这个比起来。 的确。 确实。 显得非常的没有滋味。 但作为一个好面子的高贵神祇，卡厄斯表面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过于明显的情绪。 “好喝吗？”少女期待地望着他。 他矜持回答： “嗯。” “嗯是什么意思？好喝吧？特别好喝对吧？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创造出食物的这千万年来，自己的生活都失去了光彩？生命都缺失了一点最重要的意义？” 卡厄斯睨她一眼。 “所以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吃吗？” 本以为会听到否认的答案，谁知道尤莉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啊，那不然呢？” 上学是为了找一个好工作，找好工作是为了赚更多小钱钱，有了小钱钱上可买黄油蟹，下可吃苍蝇馆子，还能实现车厘子自由。 什么实现个人价值名利双收对尤莉来说都很虚幻。 她这个人非常朴实，能吃各种好吃的还不用心疼钱就是她最大的人生目标了。 卡厄斯无言地又喝了一口奶茶。 算了。 她在这方面倒确实有点天赋。 尤莉无视了卡厄斯的表情，期待地四周看看，仔细观察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别看了。”卡厄斯放下鲜花杯盏，“虽然味道还算不错，但我不至于被这种东西唤醒。” 功利心极强的尤莉又丧眉耷眼起来。 “你可真难伺候。” 眼看来拯救他的勇者快撂挑子了，卡厄斯撑着头，眼尾带着一点悠闲笑意。 “你应该更努力一点，小女孩。”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看卡厄斯这副非常从容自在的表情，尤莉难得地升起了一点阴暗的小心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要不然干脆就在这里把他睡了吧！ 上一次听他的口风，似乎、应该、大概他是没有床笫之间的经历的。 尤莉冷静下来以后也想通了这个道理，那些漂亮美丽的圣灵基本都是卡厄斯自己捏出来当游戏npc使的，和光明神以及黑暗神一样，称呼他一声父神不为过。 对着这些npc，正常人估计确实很难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既然这样的话，搞不好卡厄斯缺少的刺激，就是这方面的刺激呢！ 尤莉想事情想得入神，随手拿过卡厄斯手里的奶茶也喝了一口。 奶茶壮怂人胆，决定了，她辣手摧花的lsp今天就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处男神明感受一下她的努力！ 说干就干，下一秒尤莉就直接a了上去。 卡厄斯骤然被少女扑了个满怀，还唇齿贴合，第一反应不是女孩在投怀送抱，而是—— “你的努力就是想用暴力唤醒我？” 卡厄斯一手扶着莽撞的女孩使得她不至于摔下去，另一只手碰了碰唇角。 果然，被尤莉那一下磕破了皮。 他随手将自己的伤口治愈，又捧起少女皱成一团的小脸，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唇角那个同样位置的痕迹。 “你在想什么？” 尤莉被刚才那一下磕得面目狰狞，她是真的很怕痛的体质，而她现在不仅觉得痛还觉得有点丢人。 为什么，她做这种事情总是这么没有天赋呢？ 第一次主动亲卡厄斯的时候也是没瞄准，这一次直接磕破了嘴皮。 不行，她得苟住。 “想睡了你。” 尤莉面无表情，想到自己现在唇边带血，她看起来一定像一个冷艳御姐。 然而看在卡厄斯的眼里，眼前的少女更像是长了溃疡还模仿大人说话的倒霉孩子。 他指腹拂过少女的唇角，伤口瞬间愈合。 “你就准备这么睡？” 明明是自己压在他身上，但卡厄斯这副从容镇定地模样倒像是反客为主，让尤莉倒是有点尴尬了。 确实，这方面她也没什么经验，电视剧里的床戏一般都是个什么步骤来着？ “严肃一点。” 尤莉的脑子搜刮了半点也想不到一点床戏素材，大概也是因为现在的电视剧都被和谐的过分，她可怜巴巴的脑内素材只有土匪糟蹋花姑娘的场景。 还别说，头顶的郁金香花灯照在她身下的银发神祇脸上，年轻俊美的容貌像是神殿里会被供奉起来的圣洁雕像，每一寸轮廓都被切割得恰到好处，看得她一时有些目眩神晕。 这本是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但他自带冷淡肃穆的压迫感，总是令人很难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好看得过分的脸蛋。 尤莉咽了口口水。 “等下我就……扒了你的衣服……还有裤子，然后把你摁在……摁在……” 说到这里，严谨的尤莉看了看四周。 糟糕，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一个稍微能让她发挥的条件，没有床，没有桌子，只有一个堆满了食材的灶台和一把破椅子！ “摁在哪儿？” 卡厄斯饶有兴致地准备听这个尤莉这个菜鸡纸上谈兵。 尤莉左看右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 “就摁在这里！” “然后？” “然后我就会在你身上到处乱摸，你不让我摸也没有用，你喊也没用！你喊得越大声，我越兴奋！” “我为什么不让你摸？” 看上去高洁神圣的神祇好整以暇，没有丝毫抵抗的意图。 “我也不会喊，你兴奋给我看看。” 尤莉：“……” 这、这不就触碰到她知识盲区了吗！ 后面的广x总局也没让播啊！ 尤莉心一狠想要扒他衣服开始糟蹋，结果手扒到一半，又仿佛是因为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办而迟疑了。 卡厄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还是那种嘲笑得极其明显的那种。 笑够了，见尤莉冷着脸怨念地盯着他看，卡厄斯这才轻轻吻了吻少女的唇。 “没关系，可以学。” 尤莉不甘示弱地讥笑： “你就很会了吗？不也和我一样没有经验？” 银发的神祇在这种事情上并无人类的虚荣心，他只是再度吻向那柔软却倔强的唇，吻罢带着点笑意说： “至少比你强。” 第54章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卡厄斯倒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大约也是因为尤莉实在没有当狐狸精的天分，她连做这种事情都像个欢乐喜剧人，卡厄斯完全是用包容小孩子的态度任由她闹，等她玩够了才准备起身。 “该回神国了。” 尤莉一愣，下意识看向窗外： “那这些人类……” 卡厄斯是不准备做些什么的，对他来说，这些人类和花园里的花草没什么区别。 他只需要抛下种子，给予光和雨露，接下来是生是死都是他们自己的命运。 “随他们……” 但尤莉却突然握住他的双手。 “不行。” 少女的手指柔软，握着他的力道也很轻，但不知为何，他却好像整个人都被这双手所牵绊。 “人类是很脆弱的，他们需要你，至少现在需要。” 卡厄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时间似乎快到了。 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 “那你呢？” 卡厄斯手指收紧，望入她湛蓝眼眸。 “你也脆弱吗？” 尤莉也知道她的时间不够了，不过这一次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分别的话。 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尤莉笑了笑。 “我可是要营救睡美人的勇者，不会这么脆弱的。” 更何况，她还有最厉害的神祇保护。 既是她的柔软，也是她的盔甲。 尤莉回到了她的世界。 卡厄斯手里的奶茶已经凉透了，他在空荡荡的树藤小屋里坐了一会儿。 荒芜的人界寂静得只有窗外的风声。 很奇怪，原本是习以为常的宁静，那聒噪的少女只是掌心噼啪闪烁的瞬光，但这一簇微弱的光闪烁一阵之后，从前那些习惯了的寂静和黑暗，就像是被全盘颠覆—— 变得如此的不可忍受起来。 “是有人吧？” “里面有人！” “胡说！这是神迹，里面一定是伟大的神祇！” 突兀出现在此地的树藤小屋吸引了几个原住民的注意力。 他们在远处观察了许久，一直不敢上前，直到里面一阵金光闪过，他们这才大着胆子靠近。 银发白袍的青年从屋里走出。 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使他们毫不犹豫地屈膝下跪，一边叩拜一边高呼： “赞美我主。” 如果是以往，卡厄斯会无视他们直接回到神国，但此刻看到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类，他忽然顿住脚步。 惶恐叩拜的人类隐约瞥见地上似乎多了些东西。 再抬头一看，神祇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五筐谷物的种子。 “……这些什么？” 茫然的人类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竹筐里的谷物种子，小小的，坚硬的，像碎石子一样。 有人看了看那树藤屋子。 “一定是用来盖房子的材料！就像泥土一样！”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原来如此。” “有了这些，我们一定也能盖出这样坚硬的屋子。” “感谢仁慈的主！” 人们欢欣鼓舞地抬着谷物种子离开了，干枯肮脏的面庞泛起傻呵呵的笑容，甚至还边抬竹筐边唱起了意味不明的调子。 暗中观察的卡厄斯表示很无语。 当初造人的时候白给他们捏脑子了。 卡厄斯返回神国，从神宫外一路走入，无数圣灵神官纷纷向他恭敬问候。 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 “光明神和黑暗神呢？” 神官们还是第一次见创世神主动去打听另外两位神祇的下落，因此怔愣了一下才回答： “二位神祇应该在各自的宫殿。” 卡厄斯思索了一下要不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虽然尤莉只是一笔带过，但他很清楚，如果尤莉所说的他本体正在沉睡，那么导致这一切的缘由就一定和他们俩有关。 毕竟，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只有他自己。 “让他们过来见我。” 神官惊讶了一瞬，但神的命令不容质疑，他只恭顺地点头应声。 * “醒了？” 窗外阳光刺眼，尤莉的眼刚睁开一条缝隙，就见与阳光一起映入视线的是光明神轮廓熟悉的侧脸。 要不是因为发色不同，光是相似的气质，光明神就能以假乱真了。 光明神该亚合上书籍，审视着这睡到正午的少女。 他用查寝宿管的语气对尤莉冷冷道： “平时在卡塔西斯，也这么能睡吗？” 尤莉瞥了一眼床头的金色沙漏。 上面显示的时间不过才上午十点。 “这很晚吗？十点不是正常的起床时间？” 光明神板着脸道： “懒惰是根植于人性本源之恶，你既然成为了神，理应杜绝此类低劣的品行。” “……你父神不也一样。”尤莉不服气地还嘴，“他比我还能睡呢。” “创世神在世界的法则之外，他不受束缚。” 光明神默了一瞬，才问： “……你们睡同一张床？” 尤莉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奇怪地看他一眼： “那不然？” 睡一张床对于这个世界的开放民风根本不算什么，这个世界就连妓院都能开在巷子里，男男女女时常露天席地欢爱，在他们眼中睡在一张床上根本不能证明什么。 但保守的光明神沉默了。 创世神喜安静，厌纵欲，就连对于男女之事格外开放的黑暗神也没有从父神那里分到滥情纵欲的品格，足矣证明他对于爱情的忠诚。 所以，眼前的少女真的是他选定的神后？ 或许因为他就是创世神的一部分，无论是他还是黑暗神，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被赋予独立的姓名，他们对自我的认知仍然是创世神的一部分，他们同样也是“卡厄斯”。 因此，至少对于现在的光明神而言，他不理解另一个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在找什么？” 见穿着睡衣的少女光脚满地找东西，他出声询问。 “漱口杯呀。” 尤莉在仆人提前送来的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下，似乎是艾比收拾行李时忘给她装进来了。 “不过没关系，您借我一个杯子也可以。” 光明神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会为你提供床榻，但别的，我们的约定里没有提及。” “啊这个就可以。”尤莉完全把光明神的话当耳边风，拿起了桌上的玫瑰金边瓷杯，“谢谢您。” 尤莉脚步轻快地进了盥洗室。 重新绑定了一个可以和男朋友稳定通话的信号基站光明神，她的心情当然很好，而且这一个还不会像黑暗神一样对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歪念头，是个十分靠谱的工具人。 光明神见尤莉掏出了一把奇奇怪怪的小毛刷，然后就在毛刷上到了少许粗盐。 她接了水，对着镜子龇牙，乖乖地刷洗着每一颗牙齿。 “这是什么？”不懂就问光明神在线提问。 “牙刷啊。”尤莉含糊答，“哦，你们这里不流行刷牙，但不刷牙会长虫牙的，我们卡塔西斯已经在慢慢普及这些卫生知识了。” 言语之间对卡塔西斯有着别样的骄傲。 光明神却反倒不解： “为什么不用圣水？” 语毕，尤莉就见光明神看向窗外，那扇窗户正对着神殿正前方的圣坛，圣坛里面盛放的是每日光明神为教皇与主教们赐予的圣水，在光明神术的指引下，圣水在空中流淌，流入尤莉手里的茶杯。 圣水有治愈恶疾，延长寿命，洗涤一切污秽的效用。 自从光明神重归神殿之后，无数王室贵族趋之若鹜，虔诚祷告，就是为了获得一滴圣水的祝福。 但光明神用它来漱口。 尤莉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 “这个水，您平时用完，不会再倒回去吧。” 光明神：？ 光明神：“当然不会，你就想说这个？” “不……”尤莉用这个圣水漱完口，准备将杯子洗干净再放回去，“那您用完记得一定倒干净，否则我怀疑您的信徒会把您的漱口水回收再利用。” 毕竟在这些脑残粉里，光明神的漱口水搞不好还是更高等级的圣水呢。 光明神没回答她，而是阻止了她洗杯子的动作。 “扔掉吧，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尤莉看了看手里的漂亮杯子，法里斯兰的工艺很具有艺术感，这个小杯子放在现世，看起来应该被放进博物馆里展览。 因此尤莉还是洗好了放回原位。 “要扔您自己扔吧。” 尤莉干不来这么浪费的事情，转头就去屏风后换好了外裙，俨然一个爽过了立马提裤子走人的渣男形象。 “我得回去一趟，白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晚上再来见您。” 光明神：……虽然他确实也想赶人了，但她这话听着为什么那么奇怪？ 目送着少女毫不眷恋地离开房间，光明神靠在窗边，见楼下中庭立着一位熟悉的身影。 是极东学城的伊莱亚斯校长。 正午晴朗的阳光映在他身上，年轻的校长就站在封印卡厄斯的世界基石旁，仿佛察觉了他的视线，他抬头迎上光明神的冷淡而锐利的视线，温和一笑。 光明神却看向他脚下的位置。 地上放着一捧洁白的百合花，赠予长眠地底的神祇。 “伊莱校长——” 尤莉诧异地看着突然来访的伊莱亚斯。 “您怎么会来这里？” 伊莱亚斯微笑答： “是来感谢您对极东学城的帮助，殿下。” 暴雪覆盖了整个大陆，每个国家都遭遇了不大不小的粮食紧缺，极东学城不属于任何王国，所有的物资都依赖进口，当每个王国都自身难保的时候，进口粮食就格外困难了。 是尤莉第一时间以常规价格送来了学城急需的粮食。 尤莉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便邀请他去国王奥斯汀为她准备的行宫慢慢聊。 不过伊莱亚斯却笑着拿出了一个传送卷轴。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久没有去过卡塔西斯了，殿下能允许我去您的领土参观一下吗？” 两人便这样有说有笑地走了。 光明神默默在楼上看着，等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倒茶用的杯子，正好是尤莉用过的那一个。 …… ………… 算了。 留着吧。 * 卡塔西斯的中心城镇。 尤莉带伊莱亚斯在城镇里参观了一圈后，即便是伊莱亚斯也对这里的面貌大为震惊。 “……这里真不像是正在遭受雪灾的地方。” 伊莱亚斯看着货物充盈的食品店和杂货店。 购置食材的人们并不哄抢，穿着毛茸茸棉衣的小孩子们蹲在路边堆雪人，推着一车白面的劳工压过平整的石路，远处有吟游诗人唱着古老的歌谣穿梭在街头巷尾，和食品店刚出炉的苹果派香味一起飘得很远。 走在伊莱亚斯身边的少女鼻尖被冻得有点红，随口道： “本来这场大雪也不是雪灾啦，真正的雪灾可比这个厉害多了，这只是因为你们这里太久没有下过雪而已，等适应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却含着笑意答： “不，别的国家可没有这么快就好起来，毕竟多年没有神祇降世的大陆，突然间多了两位真神，神术师和王族们都知道不久的将来就会有第二次神祇之间的战争，他们都在为究竟投靠哪位神祇的阵营而打得头破血流呢。” 大约是看出了尤莉的疑惑，伊莱亚斯又解释。 “虽然正在有很多人因为这场大雪死去，不过，也有很多神术师不愿意用自己的力量来创造更多食物。” 毕竟，在那些傲慢的神术师看来，不会神术的底层人不值得他们伸出援手。 他们甚至还觉得，虽然听说卡塔西斯的女王也被赋予了神格，并且是世间仅存的女神之一，但就凭她将神力都用在种地上，她的神格也是低劣不堪的。 尤莉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简直想杀去他家粮仓里放火。 两人挑选了一家小酒馆入座。 靠着窗边，窗外白雪皑皑，屋内壁炉炉火正旺盛，尤莉脱了斗篷，给她和伊莱亚斯都点了一杯麦酒。 “想必您也猜到，我今天来并不只是为了参观卡塔西斯的。”伊莱亚斯敛了敛笑容，直视尤莉的双目，“殿下，我很抱歉没有在弑神之战中帮上什么忙。” “您没有启动极东学城的世界基石，帮助封印卡厄斯，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因为这个，您不是还被光明教廷弹劾，从盖亚学院校长的位置上被赶下来了吗？” 说起这个，尤莉就气得想捶桌子。 “他们凭什么罢免您呢！极东学城又不属于光明神的领域，您又没有吃过他们家一粒大米！” “大米是什么？”伊莱亚斯奇怪地问。 “这个是重点吗？”尤莉恨铁不成钢，“你的神术可比那些教廷的老头厉害多了，除非是光明神亲自出手，否则谁又能真的将你从校长的位置赶下来？” 伊莱亚斯见尤莉替他生气，还笑眼弯弯地安抚她： “没关系，我只是暂时的离开而已，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能来这里告诉您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想，虽然父神现在只是沉睡，但您一定也想在光明神与黑暗神想到彻底封印父神的办法之前，提前唤醒他，对吗？” “这个是当然。” 尤莉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神域的事情告诉伊莱亚斯。 “其实，我已经想到一点点办法了。” 她将自己通过黑暗神和光明神摸到卡厄斯神域的事情告诉了伊莱亚斯，他先是有些许意外，但他显然意外的点并不是这件事本身。 “我就是想来告诉您这件事的，没想到您先自己发现了。”伊莱亚斯笑得很欣慰，“父神的神后位置，果然非您莫属。” 尤莉却哼了一声： “有什么用？他要是睡个几百年上千年死活不醒，我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真要是这样我一定会趁机谈七八个盘正条顺的美人，等他醒了我再看情况要不要原谅他。” 伊莱亚斯看着眼前嘴硬心软的少女，也忍不住用起了哄小孩的口吻： “我知道，这只是您的气话，对不对？” 尤莉没吭声。 “其实，如果按您说的那样，我认为想要唤醒父神，也不一定是字面意义上的刺激。” 伊莱亚斯对于神祇的研究显然比尤莉要博学得多，分析得头头是道。 “神域的震动，意味着对精神力的震撼，一个就是引诱父神发怒，神祇的盛怒当然会使得精神神域波动，如果神域里的父神也依然爱您，那么没有什么比践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的真心更残酷的了。” 尤莉觉得伊莱亚斯说这话的时候，和善的笑容里隐约包含着一点对卡厄斯小有怨气的夹带私货。 所以做人真的不能太绝。 像卡厄斯这样到处树敌，哪怕是伊莱亚斯这样敦厚的老好人，也会忍不住悄咪咪阴他一把的。 “……这个我办不到，我演不来这么高端的戏。”尤莉真诚地拒绝了伊莱亚斯的建议，“您也知道，我这个人一见了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到时候我被卡厄斯满脸受伤的一看，我绝对会一秒投降的。” 伊莱亚斯：……倒是对自己的认识很深刻。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伊莱亚斯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最强烈的情感，除了淬毒的仇恨之刃外，唯有真挚热忱的爱意。” 尤莉：“……啊？” “简单来说，就是让父神爱上您。” “伊莱校长，要不是您看起来真的是来出主意的，我真想用我手里的酒杯敲爆您的脑袋。” 伊莱亚斯困惑地歪歪头。 “如果真像您所说的，那岂不是意味着现在的卡厄斯根本就不爱我吗？” 尤莉怒气冲冲，嘴撅得都可以挂个油壶了。 “他超喜欢我的哦，虽然神域里的他并不认识我，但我跟他第一次见他就跟我啵啵了，我消失了他还到处找我，他还对我百依百顺，这都不是爱情还有什么是爱情呢？” 伊莱亚斯明白了她为何而生气，了然地轻笑： “这当然是，尤莉娅殿下，只不过，这还不够。” “这还不够？”尤莉眨眨眼，“那要怎样？难道要让卡厄斯对我说那些肉麻的情诗，或者为我生为我死，把我吊在城墙上再对我追妻火葬场，然后摁在墙上亲对我说命都给我？” 伊莱亚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尤莉吊在城墙上，以及为什么要把命给她。 “我想说的是，能震撼灵魂，唤醒神祇的力量，普通的爱是不够的。” “您或许要花一些时间，让你们两人的灵魂之花长在一处，开出同样芬芳的花朵，真爱是世间爱侣的肉体契合，灵魂相融，互相填补对方缺失的那一半，才能达到惊人的共鸣。” “尤莉娅殿下，爱比恨更难得，但力量也更强大。” 伊莱亚斯温声说完，碰了碰少女的杯子。 “命运之神将选择的骰子交给了我们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抉择，就交给您自己来决定了。” 似懂非懂的尤莉迟疑着饮下了最后一口酒。 * 当晚，尤莉就早早折返回到了光明神殿。 守卫的骑士和教廷成员们依然是那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但碍于这是光明神的亲令，他们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只能目送着那脚步轻快的少女令着一包花朵的种子穿过前殿，在众目睽睽之下蹲在封印着创世神的基石旁边种下了种子。 紫色矢车菊顿时灿烂的开成一片。 她还嘟囔了一句： “伊莱校长送捧花也太没眼色了，这又不是墓地。” 不远处默默旁观的神职人员们很想告诉她，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创世神的墓地。 然而他们不仅不能说话，还只能任由那少女在光明神殿里种花，末了她还笑眯眯地威胁他们： ——敢拔掉我的花，我就炸平你们的神殿哦。 众人：……这、这是夫妻相吧？这一定是和那个魔龙如出一辙的夫妻相吧？？？ 这一晚的光明神似乎在忙于查看什么文件，又不准备早睡，尤莉时不时就要抬头问他一句： “你还不睡吗？” 光明神专注于手头的事务，只平淡地嗯了一声。 尤莉的床榻离光明神的床很远，离他的书桌却很近。 蜷缩在单人榻上的少女看上去小小一只，眼皮已经困得要黏起来了，但又不知为何支棱着不肯睡觉。 光明神翻阅完最后一封信件，终于又听那少女带着困倦的嗓音响起。 “你还不睡……” “睡了。” 话音刚落，他就熄灭了桌上的灯。 黑暗中，少女打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哈欠，似乎还嘟囔了一句终于睡了。 光明神仍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等自己入睡。 不管是他还是黑暗神亦或是父神，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他们都不需要任何人陪着旁边，因为任何人对他们而言都只会是拖累。 尽管眼前的少女算不上拖累，但也像一只无处不在撒娇的猫。 如此理所当然的，索要包容与宠爱。 如此理所当然的，设下无形中的蛛网，牵绊住他们。 困倦至极的少女几乎是熄灯后不到半分钟就入睡了，她的手臂和身上的薄被顺着滑落，光明神下意识地隔空替她将被子盖了回去。 看，就连盖个被子也需要人操心。 光明神在心里冷漠地给尤莉打上了无能的印戳，随后躺回了床上。 他闭上眼。 一秒、两秒、三秒…… 光明神猛然睁开眼。 等一下。 他为什么刚才那么顺手地就给她盖了被子！？？ 第55章 这一次在尤莉的督促下，光明神睡得比上次要早。 尤莉计算了一下时间，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在卡厄斯的神域里逗留一整天的时间，她就开心得脚不沾地，一路半飘半跑地冲向创世神的寝宫。 沿路还不忘和神官们打招呼： “早上好，各位。” 神官们都知道尤莉，毕竟之前的卡厄斯曾经将她的画像传阅整个神国，知会每一个人要获得她的消息。 不过画像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这被创世神青睐有加的少女，有着如此朝气蓬勃的活力，他们还是很新奇的。 许多人都认为，如果创世神有一天想要挑选一位神后，那也一定是白银女神那样高贵优雅的类型。 “早上好，尊敬的尤莉娅小姐。” 仿佛被尤莉的亲和力所感染，神官与圣灵们也笑着向她问候，还有百灵鸟给她衔来了一朵带着露水的花别在她的长发里。 “鲜花配美人。” “花朵虽美，但女孩美貌更甚。” 说着人话的小百灵鸟在尤莉身边盘旋了一会儿，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奥利赶走。 “这些吹捧的辞藻听着真让人牙酸，你们只是想讨创世神的欢心罢了。” 凤凰扑腾扑腾翅膀哄散了一群吹彩虹屁的小鸟，傲慢地对尤莉道： “本大人才不会因为你暂时迷惑住了卡厄斯大人，就像他们一样奉承你，我被你薅掉的尾巴毛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尤莉倒是没有被他的态度气到，她忙着去创世神的寝宫，闻言只是回头冲它笑了笑： “那可请你一定坚持住，千万别原谅我哦。” 奥利：…… 愤怒的凤凰气得拍翅膀：“坏女人！她这是在嘲讽我对吧！本大人绝不屈服！” 圣灵和神官们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尤莉穿过欢快的笑声，到了创世神的清净寝宫。 银发神祇似乎正在看着圆形光阵里投影出的画面，他显然一早就听见了少女来时的动静，所以当尤莉推开门哒哒哒小跑进来的时候，他很及时地抬手接住了扑到他怀里的少女。 “有没有想我呀？” 从他怀里钻出脑袋的少女发丝微乱，因为跑得太急，脸颊还泛着绯色。 她的双眸像鸽子的眼睛一样明亮，闪着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光。 “还好。”卡厄斯这样回答她。 “骗人。” 尤莉用自信而夸张地口吻道： “我不在的时间，你肯定唉声叹气，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在想，哎呀，我可爱的小女朋友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冷不冷饿不饿？” 卡厄斯被她逗笑： “我绝不会担心这个，因为我知道，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耽误你吃饭和睡觉。” “……哼。”尤莉不理会卡厄斯的取笑，挺起胸脯，“那可就让你失望了，我最近可忙了，白天不仅要批阅一些麻烦的国家公务，还要寻找如何唤醒你的办法，完全压榨了我的睡懒觉时间呢。” “什么国家公务，说来听听。” “这个是重点吗？”尤莉瞪他一眼，捧住他脸颊，“重点是唤醒你的办法，要不要听？” 卡厄斯无言看着她。 尤莉被他静默的眼神看得心虚，捧着他脸庞的手指也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这么看我干吗……想说我放肆吗？”尤莉理直气壮地与他对视，“我这么放肆还不是因为……” “我纵容的，对吧？” 卡厄斯垂首，露出了一个仿佛叹息般的表情。 “随你喜欢，你继续说。” 尤莉这才放心了一点，又腻在他身上叽叽喳喳。 “伊莱亚斯——就是你未来创造的一位有着神祇血脉的人类，他告诉我，唤醒你关键就是强烈的爱恨，汹涌的恨意和狂热的真爱，是精神领域最为强大的两种力量。” 卡厄斯扬眉：“所以呢？” “所以，要让您憎恨我——”尤莉顿了一下，意料之中地收到了卡厄斯不赞同的目光，“那是很困难的，所以只能选择用真爱唤醒你啦！” 说完尤莉还感叹。 “要真爱才能唤醒沉睡的睡美人，这究竟是什么离谱的迪x尼童话设定啊？” 卡厄斯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告诉她： “我觉得更离谱的是，你将我称呼为睡美人的这件事。” “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尤莉完全不理会神祇的抗议，将睡美人的代号定死在卡厄斯身上。 “所以说，你之所以还没醒过来，都怪你不够爱我，你自己反省一下哦。” 卡厄斯从没见过尤莉这么咸鱼的勇者，想说些什么讥讽的话，目光又落在她乌青的眼底。 ……像是真累坏了的模样。 “有想吃的东西吗？”他轻抚她的发顶，忽然问了一句。 尤莉意外地眨眨眼： “啊？神国不是没有食物吗？” “现在有了。” 直到银发神祇拉着尤莉从寝宫出来，在神宫的圣光神殿招来众神之时，尤莉才隐约明白了一些。 “……神宫一直有这么多神祇吗？” 尤莉坐在石阶上，忍不住问一旁随侍的神官。 神官微笑回答：“没有，您看到的大部分神祇，都是创世神近期孕育的，在这之前，神宫只有光明神与黑暗神两位神祇。” 孕育…… 神官用了这样的字眼，很难让尤莉不往“男妈妈”的方面脑补。 “那这两位神祇呢？” 虽然说这里只是虚幻的精神神域，但是要能欺负一下现在还刚诞生没多久的光明神和黑暗神，也算能出一口恶气。 可尤莉没想到，下一秒卡厄斯就轻描淡写地告诉她： “被我丢进人界了。” 尤莉：“？” “是你说的，让我认真对待那些愚昧又无能的人类，我让两个主神降临人界，不认真吗？” ……可是您想要故意刁难他们的表情都快写在脸上了哦。 卡厄斯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只抬头，将他新创造的农业女神阿斯忒弥叫上前来。 银发神袛淡淡开口： “阿斯忒弥，告诉我，你用我赐予你的神力，都做了哪些事？” 角落里，一位古铜色肌肤的棕发美人缓缓走了出来，她有一头茂密的深棕卷发，线条漂亮的手臂上装饰了一个金色的麦穗臂环，野性与秀美在她身上融合。 ……就是表情看上去十分的视死如归，让尤莉想到了每年公司年会上被迫在领导们面前表演节目的自己。 并且更雪上加霜的是，公司最大的boss还在员工大会上点名让她做工作报告，阿斯忒弥现在就是这样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创世神在上，能获得您赐予我的永恒生命与磅礴神力，是我无上荣光……” “说重点。” 长了一张御姐脸但胆小如鼠的阿斯忒弥被吓得一抖。 她抱着怀里的书本刷刷翻阅，那股紧张劲简直都能传染人，让尤莉同时又回忆起了被毕业答辩支配的恐惧。 “重、重点就是，我在神宫后的月光林地按照您的命令，研究出了‘种植’的方法，也探索了一些‘烹饪’的技巧。”阿斯忒弥照本宣科地念着她的实验报告，“初步制作出的食物，我命名为小麦面包，苹果派，布丁，肉馅饼，饼干，奶酪……” 尤莉忍不住哇出了声。 不愧是农业女神！搞吃的就是靠谱！ 如卡厄斯所料的那样，少女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如果有想吃的，就告诉阿斯忒弥。”卡厄斯的眼神淡漠，但语调却宁静又温和，“我赋予了她在种植与烹饪的神格，她会将你想要的东西变为现实。” 尤莉酸了：“这神格多实用，你怎么不赋予我这种神格呢？” 卡厄斯还没回答，就听下面站着的阿斯忒弥慷慨激昂地回答： “尊贵的、未来的神后大人，创世神必将赐予您更高贵的神格，而我的使命即是完成您一切的口腹之欲，阿斯忒弥随时为您效命。” 卡厄斯微微扬眉。 不知是被哪句话所取悦，这位神情一贯冷淡的神祇似乎心情尚可。 “很好。” 话音刚落，尤莉就见阿斯忒弥手臂上的金色麦穗臂环又多了对称的一枚。 “做你该做的事情，你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阿斯忒弥惊喜地看着手上的臂环，那是神力的象征，证明她又获得了一点创世神赐予的神力。 升职加薪的小技巧get√ “当然，感谢创世神的赐予，感谢神后的仁慈。” 突然被称为神后的尤莉：震惊！ 卡厄斯却似乎并无异议，他对着众神道： “还有执掌铸造、交通和商业的赫提亚，执掌艺术、诗歌和音乐的朵莉丝……众神皆可以供你驱使。” 话音刚落，底下的神官与众神都一片哗然。 无人敢质疑创世神的决定，但—— 创世神赐予未来神后的权柄，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而坐在创世神身侧的少女却还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被赋予了多么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甚至还转头质问创世神： “我驱使他们干什么？” 众神：！！！ 不要把他们说得好像没有用的花花草草一样！他们可都是被赋予了神格的真神！ 卡厄斯懒散地靠在神座上，撑着头慢悠悠道： “随你想干什么？” 尤莉挠挠头：“但我真的不知道能干什么啊？” 众神彼此悄咪咪地在心里想，这样的权柄要是交给光明神或是黑暗神两位主神，能干的事情可就多了。 “只是你还没有想到而已。” 卡厄斯不经意地提醒她。 “比如，你白天都在忙着什么？” “忙着……处理一整个国家的事务。” 卡厄斯轻笑：“此后，这项工作可以交给众神。” 突然来活了的众神：？？？ 尤莉恍然大悟。 “是哦。” 反正她每天也会在卡塔西斯和卡厄斯的神域里往返，而且因为卡塔西斯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而国家的人才储备量却因为前头数百年的流失而急缺人手，哪怕有乔托帮忙，但他也能力有限。 可这些真正被赋予了智慧与能力的神祇就不同啦！ 他们既聪明，人也多，而且还不用尤莉付给他们高昂的工资。 还有比他们性价比更高的员工吗？ 没有！因为他们不！花！钱！！ 顿时，众神觉得刚才还懵懂天真如兔子的少女，一下子眼睛都绿了。 “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大家跟着我干，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众神：…… 虽然未来神后的口吻非常真挚，但为什么她那漂亮的湛蓝色眸子里，总是闪烁着一点无辜的、天真的可怕精光呢？ 再看他们英明的创世神大人。 一贯能洞察一切阴谋诡计的神祇，只是眼含笑意地侧头看着他的女孩，并说： “你不必对他们如此仁慈，他们作为神祇凌驾在圣灵与人类之上，也是要有代价的。” ……醒醒啊创世神大人。 您的神后那一看就不是要仁慈对待他们的眼神吧。 * 事实也确实如此，突然get到众神的利用价值的尤莉，每晚都带着本该由自己处理的公务，开开心心地进入卡厄斯的神域，把众神叫来跟她一起商讨。 至于唤醒卡厄斯的问题，她也不是没有认真思考过，只不过办法都没奏效，她这个咸鱼勇者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每晚来神域，除了例行和她的异地恋男朋友腻腻歪歪，其他时间尤莉都在开会。 但说是一起开会，但其实认真在干活想对策的只有神祇们，尤莉只负责一边吃阿斯忒弥试做的好吃的，一边在大家懈怠的时候画饼： “大家好好干活！干完了我们就开饭！” 然后活干完了，尤莉也满足地带着处理好的公务回去，剩下众神独自面对他们高冷淡漠的神祇，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通常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吃上女神阿斯忒弥做的那些好吃的。 虽然众神都不需要吃东西，不过每次看到阿斯忒弥用未来神后给的那些食谱，制作出飘着浓香的食物，总能让许多神祇和圣灵们忍不住偷偷驻足。 就连一开始放话一定不原谅尤莉的神侍奥利，也在吃过一次尤莉做的水煮肉片之后立马倒戈。 只要尤莉在神宫，就能时时听见奥利扑腾翅膀喊“莉莉莉莉我们今天吃什么”的声音。 而今日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尤莉，还蹿腾着阿斯忒弥一起创造一种叫“稻谷”的东西。 “大米！我称之为！永远的神！” 尤莉陶醉地、又痛心疾首地说： “作为一个南方人，真不敢相信，我已经快三年没有吃到一粒大米饭了！” 阿斯忒弥：…… 卡厄斯：…… 还是阿斯忒弥的反应快，立马工作态度很好的握着羽毛笔询问： “请神后陛下赐教，这个稻谷——或者说是大米，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尤莉长篇累牍地向阿斯忒弥描述了一下稻谷的特征，阿斯忒弥很快就去一旁的试验田里实验了。 顺便一提，那个写着“试验田”的牌子还是尤莉亲自竖的，让她每次看着，都有种找回了大学为毕业论文而秃头的青春感。 “只要阿斯忒弥成功，那我很快就能吃到红烧肉配大米饭，糖醋排骨配大米饭，麻婆豆腐配大米饭……” 卡厄斯听着尤莉滔滔不绝地念菜谱，忍不住打断她： “就这么想吃你的米饭？” 尤莉坐在月光林地里的秋千架上，晃晃悠悠地荡着，手里捧着冰冰凉凉的草莓炼乳刨冰，是阿斯忒弥按照她的要求制作的。 “当然想呀，大米饭才是家的味道嘛。” “家的味道？”卡厄斯靠着旁边的秋千架，指尖送来一阵和缓的风，一下一下地推动着秋千摇曳，“米饭是米饭的味道，面包是面包的味道，奶茶又是奶茶的味道，家庭按照你的描述，只是一个人与人组成的利益小团体，不会有任何味道。” 他要这么说，尤莉就有话要质问了。 “那为什么每次你不吃阿斯忒弥做的东西，非要吃我做的？难道不是因为只有你可爱的女朋友做出来的食物才有饱含爱意的味道吗？” 卡厄斯确实觉得尤莉做的更对他的胃口，可嘴上却说： “……并没有。” 尤莉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仿佛一个忧郁而多思的言情剧女主： “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了。” 卡厄斯：？ “你看，我都已经把我给未来的你做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做了一遍，也讲了很多未来发生的事情，你的神域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说明——你对我不是真爱，至少没有未来的你那么爱我。” 卡厄斯：？？？ “其实要想证明你对我的真心，也很简单……” 卡厄斯冷淡地打断： “我没说要证明，这种事情也没有证明的意义。” “……那好吧！既然你如此诚心的提出了请求，那么我也就大发慈悲地为您指出明路！” 尤莉完全无视卡厄斯的否决，自顾自地指着那边的灶台。 “就请尊贵的创世神屈尊亲手为您可爱的女朋友做一顿美味的食物吧！搞不好这就是触发您对我的真爱的机会呢！” 完全就是在胡扯的尤莉一脸真挚地望着卡厄斯。 卡厄斯：“……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尤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小谎： “因为未来的您就这么做了啊。” “怎么可能。” 卡厄斯直截了当地否认，他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摆弄那些油腻的锅碗和铲子，他绝不会的。 好家伙，竟然不上当！ 尤莉只好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您不愿意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明白，还是未来与我相遇，和我相爱的那个卡厄斯更加深爱我，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为我下厨的。” 卡厄斯：“……” 他抿着唇，一副顽固不化的冷淡模样。 看来创世神果然没那么好骗。 尤莉想了想，也没有执着于这个，吃完草莓炼乳刨冰，就去和阿斯忒弥一起研究她的大米饭了。 她不仅要能在农田里长出来的稻谷，还要能长在海水里的海水稻，长在盐碱地的耐盐稻，争取发扬种花家兔子的种地精神，让卡塔西斯的粮食成为第一生产力！ 然而她还沉浸在自己干饭人的雄心壮志中时，突然听到了不远处轰然爆炸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我似乎感受到了强烈的神力波动。” “天啊，是从创世神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该不会是光明神与黑暗神两位……” 众神和尤莉等人纷纷向卡厄斯所在的厨房赶去，然后一进去，就见到一个干干净净，仿佛无事发生的厨房，和一个更加整洁高雅，看不出一丝狼狈姿态的创世神。 “来干什么？” 尤莉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卡厄斯长袍的袖口处。 “哦……我们就是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卡厄斯面色如常： “什么也没有，散了吧。” 众神稀里糊涂，不敢违抗卡厄斯的命令，四散而去。 只剩下尤莉站在门口。 卡厄斯看着她，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尤莉忍了又忍，唇抿了又抿，还是没有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无辜地指了指卡厄斯的袖口。 “您的袖口，好像，也被刚才炸厨房的那一下炸到啦。” 卡厄斯：“……出去。” 第56章 念在伟大的创世神同时也是一个好面子的神袛，尤莉没有再激怒他。 只是走的时候一蹦一跳，嘴里还很皮地念叨着“哎呀怎么空气中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糊味呢”。 ——然后身后就掀起了一阵狂风，把尤莉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什么味儿也闻不见了。 ……幼稚鬼！ 还好此时阿斯忒弥过来打断了他们，阻止了两个幼稚鬼的争执。 原因是勤劳的打工人阿斯忒弥已经研制出了第一批稻谷。 作为一个专业研究稻谷的农业大学学生，尤莉一下就分辨出阿斯忒弥所制造出的稻谷是非常原始的野生稻，没有经过漫长时间的驯化，外形粗糙，产量也不高，口感肯定也十分拉跨。 不过条件有限也没办法，馋大米饭馋了许久的尤莉决定暂时忽略这些细节，先吃上一口热乎饭再说。 “咦，之前放在那里的锅呢？” 原本打算头也不回离开厨房，并且永远也不想再跨进来的卡厄斯脚步一顿。 尤莉也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你刚刚那一下……” 话只说了一半，尤莉就见灶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黄铜色的小锅。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陶土锅。 然后又又又冒出了一个平底锅。 各式各样的锅砰砰砰地出现，表面稳得一批实则恼羞成怒的创世神一连给尤莉变出一大堆锅，并且这些锅好像还会繁殖一样，两两相碰还能再撞出好几个。 于是眨眼间，小小的厨房里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锅具，尤莉坐在一堆锅里面无奈极了。 “够了吗？”银发神祇淡淡地问。 “小气鬼。”尤莉嘟囔，“我又不会笑话你。” 卡厄斯冷眼睨她： “那刚才是谁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后面去了？” 尤莉：“……好吧我确实笑话你了因为我第一次见有人真的做饭可以做出核爆炸实验的效果哎哈哈哈哈！” 卡厄斯：……# 因为神祇的怒火，尤莉到最后也没有吃上一口热乎饭。 虽然知道晚上睡一觉就又能回去吃了，不过早上醒来的尤莉，看着盘子里平平无奇的面包和奶酪，还是感觉着自己的东方胃在不停冲自己呐喊： 想吃米饭想吃米饭。 想吃米线想吃米线。 “殿下。” 趁着早餐时间前来向尤莉回报工作的乔托很无奈。 “我正在讲很重要的事情，请您稍微打起精神来一点哦。” 尤莉趴在桌子上戳着抹了草莓酱的吐司面包。 “我已经三年没吃到大米饭，感觉灵魂都要褪色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的吗？” “……有的，殿下。” 摊上了一个经常消极怠工的老板，无奈的乔托只叹了一口气，很快又继续打起精神向她汇报工作。 “根据您从神域里带回来的技术，神祇赫提亚发明的魔晶转化技术已经开始在卡塔西斯投入使用了，已经覆盖了卡塔西斯二分之一的国土。” 魔晶是这片大陆上的一种特殊的资源，不仅可以作为货币流通，里面还蕴含着丰富的能量。 贫穷的神术师通常是靠祈祷之力提升神术力量的，而富裕的神术师则可以直接转化魔晶里面的力量，尤莉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感慨，果然不管哪个时代都不会缺少氪金变强的套路。 执掌铸造、交通和商业的赫提亚在得知卡塔西斯的风熄森林有充足的魔晶产量之后，就研究出转换魔晶力量的技术。 “铺在土地上的道路，就像是皮肤之下的复杂脉络，每一条交错纵横的道路终点，都是财富的所在。” 尤莉听得一愣一愣，还是卡厄斯给她翻译成人话： “用魔晶作为交通工具的能源，加快货物的流通，你能得到远比这些魔晶价格更高的收益。” 这尤莉就听懂了。 “我知道！这个就是要致富先修路！” 有了强大的魔晶作为供能能源，他们不需要欠缺稳定性还不能大量推广的传送卷轴，浮空的魔晶马车在路上直接跑出了高铁的速度，拉着货物在整个卡塔西斯穿梭。 “那不是很好吗。”尤莉又开始没有感情地画饼，“不愧是我靠谱的御前首相大人，继续努力，等我们国库充盈了给你涨工资啊。” 乔托无情吐槽她： “尤莉娅殿下，这话您已经说过至少二十多次了。” 但就从来没给他涨过工资。 “你这个同志，不能总想着工资啊。”尤莉开始熟练地使用无良老板的话术，“难道你工作就是为了工资吗？” 乔托好想回答，确实是。 不过他知道这么回答也不会有结果，明智地跳过这个话题。 “先不说那个，重要的是，卡塔西斯的神术师数量依然稀少，我已经让人想办法招揽了，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乔托的语气严肃了些。 “之前消失许久的黑暗神，在圣地布里德灵顿出现了，不仅如此，他还唤醒了精灵族镇守的黑暗生物——熔岩巨人，恐惧已经在整个大陆上蔓延开来，因恐惧而再度臣服于黑暗神的信徒更是在不断增加。” 尤莉这才稍微打起点精神。 “所以……他和光明神会打起来吗？” “恐怕很有可能。” 毕竟精灵族是光明阵营的伙伴，现在圣地布里德灵顿被黑暗神搅得乱七八糟，光明神肯定不会冷眼旁观。 但这和他们卡塔西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全员现在都是没有信仰的混乱中立，一心只想好好干饭而已。 不过晚上回到卡厄斯的神域之后，创世神听了尤莉的描述，沉默了片刻，对她道： “警惕一点，熔岩巨人有着非同寻常的远古力量，如果黑暗神能够驾驭他们，对你那个弱小的国家，将会有巨大的破坏性。” 这话听了，尤莉就忍不住护犊子了。 “卡塔西斯才不弱小好吗！我的国民都丰衣足食，给他们一点时间，卡塔西斯一定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银发神祇敲了敲少女的头。 “你也知道，要给他们一点时间。” 创造万物的神祇即便是没有亲临现场，他也知道由他自己创造出的远古黑暗生物有多么可怕。 “你的天真想法只适合治理和平的国度，而黑暗神却要在世间掀起焚烧一切的战火，如果我是他，我会在第一时间带着熔岩巨人吞没你的土地，让卡塔西斯成为这场战争里最可靠的粮仓。” 尤莉：……这、这么歹毒的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 卡厄斯看着被困扰住的少女，翘了翘唇角： “去用阿斯忒弥改良完成的稻谷准备好午餐，如果能令我愉悦，我会告诉你解决的办法。” “……不然我告诉你步骤，你亲自去再试试，我保证在我的指点下你绝对不会和上次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厄斯打断： “没有上次，再提一次我会烧光阿斯忒弥的稻谷，让你一粒米都吃不上。” 尤莉：……他又急了又急了。 不过正好尤莉也饿了，在卡厄斯喜欢的糖醋里脊和自己爱吃的水煮肉片之间，尤莉果断地选择做自己爱吃的！ 所需的食材香料直接现种现摘，先腌制猪肉，再炒制好豆瓣酱放在小盒子里备用，铁锅烧好热油就可以加入通红的辣椒和清香的花椒了。 神宫的厨房肯定没有抽油烟机，油香与辣椒豆瓣的香味顺着清风在神宫飘散开，引来许多圣灵与神祇的好奇。 之前做的那些食物，都没有水煮肉片这样侵略性极大的香味。 最后热油淋在肉片与辣椒上，滋啦一声，碗里红彤彤的沸腾成一片，在只喝露水的神灵们看来，尤莉做的那一碗水煮肉片像地狱的岩浆一样可怕，却又有着罂粟般令人欲罢不能的诱惑力。 即便是有着未知的浓郁辛香，也让他们的舌尖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 “哼！都是胆小的懦夫！就让勇敢的奥利大人来替你们尝尝这可怕的菜肴！” 表面说得义正言辞其实只是想趁机偷吃的奥利飞速冲向了桌子，尤莉还没来得及阻止它，就见奥利迅速地叼走了一块香喷喷的—— 辣椒。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嘶嘶嘶——！” 从没吃过辣椒的奥利被辣椒辣得原地蹦迪，直接一头栽进了旁边的清泉水里冷静去了。 众神灵们纷纷捧腹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准备的，将用来决定你的卡塔西斯命运的食物？” 卡厄斯一副不太愿意下口的模样。 那边尤莉又将灶台上的另一口锅揭开，热气腾腾中，锅里铺满了白花花的米粒，阿斯忒弥诧异地伸头打量，不明白原本坚硬的谷物为什么变成了这一锅柔软又黏糯的东西。 “是啊，这多香啊，我一定要一口肉片一口米饭，快快快！我已经等不及了，赶紧喂我！” 尤莉的手还没洗净，油腻腻的，催促着卡厄斯喂她一口。 卡厄斯从没喂过谁，闻言蹙起眉头： “自己洗完手来吃。” “还不是因为没有洗洁精我洗手才这么麻烦，喂你嗷嗷待哺的女朋友吃一口肉会死吗？” 卡厄斯：…… 她似乎在得寸进尺这件事上，格外的擅长。 “啊——” 正洗着手的少女张大了嘴，等着他投喂。 卡厄斯本可以不理会她，但少女满心信赖，仿佛真如幼鸟一样嗷嗷待哺的模样，又令他的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回过神时，他已经用叉子叉起一块肉，递到了少女的嘴边。 少女嗷呜就是一口。 然后就见卡厄斯收回了手。 咬了一口空气的尤莉：？ “不逗你了，张嘴。”卡厄斯看似正经地说道。 尤莉也不记仇，毕竟还是好吃的重要，立马老老实实张嘴—— 然后又咬了一口空气。 看似淡漠的银发神祇，眼底已经漾出了一丝藏不住的笑意了。 尤莉：……令人火大。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吃的开玩笑。 欧拉欧拉！就让你感受一下干饭人的怒火吧！！ 卡厄斯敏锐地察觉到少女严肃起来了。 ……为什么只是一口肉就能让她突然有种要跟人决一死战的认真劲呢？ 下一秒，费解的卡厄斯就迎上了少女的一个猛扑，尤莉直接盘住卡厄斯，然后再一把摁住卡厄斯拿着叉子的手，像小鸟一样伸头就要从卡厄斯的手里叼肉。 但神祇的反应速度显然是尤莉望尘莫及的，即便她努力地想摁住卡厄斯，但卡厄斯的仍然非常敏捷，她连番进攻，在卡厄斯的避闪速度面前，总是要慢半拍。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她急了！她真的要急眼了！！ 于是等阿斯忒弥进来的时候，映入她眼帘的就是神宫尊贵的创世神与他未来神后正为了一口肉而大打出手，甚至用上了高阶神术的场景。 最恐怖的是，砂金发色的少女还坐在创世神的肩膀上，正龇牙咧嘴地咬着创世神的手指头。 阿斯忒弥惊恐地愣了一秒，慌忙掉头逃离凶案现场。 “……松口。” 被一口咬住的卡厄斯神色镇定。 “你是狗吗？莉莉。” ！ 他还好意思骂人！ “@￥#%今天我就要咬断你这可恶的手指头！” 少女说得含含糊糊，唇瓣和柔软舌尖碰触到他的指尖，他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又担心弄伤她的牙齿。 卡厄斯无奈道： “松开我的手指，它对你还有用处。” ……那倒是。 毕竟这一双手能创造出许多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东西。 “好吧。” 尤莉悻悻地放过了卡厄斯。 午餐的地点选在了神宫的后花园里，金苹果树下摆了一场白橡木长桌，除了尤莉亲自做的水煮肉片作为主食之外，还有她之前教会阿斯忒弥做的那些三明治、牛角包等等，阿斯忒弥甚至还按照尤莉的菜谱，额外炒制了一盘番茄炒鸡蛋。 不得不说，阿斯忒弥学这些的速度很快，要说有什么是她最想从神域里带走的，除了卡厄斯，就是阿斯忒弥这位农业女神了。 “我的水煮肉片好吃吗？肯定好吃吧！这可是我最擅长的菜之一呢！” 见卡厄斯向那盘菜第二次伸出筷子，尤莉用亮晶晶地眼望着他。 “下次少放一点这种红色的植物。” 爱吃甜食并且吃不了辣的银发神祇说道。 他觉得盘子里那红色的香料，简直是魔鬼的味道。 “那不行，辣椒和豆瓣酱都是水煮肉片的精髓。”尤莉无情否决了挑食神祇的要求，“现在您吃饱了，是不是就该告诉我该如何抵御黑暗神了？” 卡厄斯瞥她一眼： “你不行。” 尤莉：？ 尤莉：“虽然我是女孩子但我也不能说自己不行！我可以的！” “你不可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杀人不是你的长处。”卡厄斯淡淡道，“但这是我的长处。” ……？ 这奇怪的杀人犯发言是什么。 但最可怕的是，卡厄斯用一张帅脸说出这种反派发言，尤莉竟然还觉得……怪有魅力的！ 这就是三观跟着五官跑吗！ 卡厄斯见尤莉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问：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呀。”尤莉托着腮，笑得十分痴汉，“就是觉得泡到了个大美人男朋友，我属实是有点东西，嘿嘿嘿。” 卡厄斯：…… 他指节轻敲了一下尤莉的额头。 “正经一点，在说正事。” “好好好。” 卡厄斯有时真的很想撬开这小女孩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奇奇奇怪的东西。 但他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转而抬手施展某种强大的神术。 “专注看好，我要你记住我此刻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吟唱咒语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语调，等你回到你的世界之后，你需要将这个神术术式完完整整地复制出来。” 尤莉疑惑地问： “复制这个……有什么用处呢？” 耀眼的银光之中，那高贵无垢的银发神袛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 “当然是，为你荡平一切阻碍。” 尤莉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卡厄斯。 尤莉当场崩溃： “你怎么又裂开了啊！别裂了！我真的顶不住了啊！！” 卡厄斯：？ 好说歹说，卡厄斯才将这个古老而深奥的神术给她解释清楚。 主要是为了让差点当场崩溃大哭的尤莉明白，他没有裂开，另一个他只是他用神术制作的傀儡。 “——神降术。” 白橡木长桌的主位上，做着闭目合眼的银发神祇，那是本体的卡厄斯。 而眼前这个在尤莉面前行走自如的，则是他制作出的躯壳。 尤莉捧场地哇了一声，反正只要不是卡厄斯再裂开成下一个光明神黑暗神，她就很满足了。 “真是鬼斧神工！简直捏脸大师！” 卡厄斯无视她的吹捧，认真告诉她： “记住过程了吗？” 尤莉：“差不多吧！别看我这样，学习神术也还是有点天赋的呢！” 她完全选择性忽视了卡厄斯从前鄙视她水平拉跨的话。 “只不过……”尤莉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我使用这个神降术，你真的可以从神域里离开，进入我制作的躯壳里吗？” “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在沉睡的同时，也同时在融合光明神与黑暗神，这就是能够做到的。” 卡厄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神降术捏造出的躯壳化为银色光点。 “哪怕只是融合了一点，两方的天平也会发生微妙的倾斜，你也不需要创造出能容纳我完整神格的强大躯体，只要能承载我的意志，就足够应付你眼前的危机了。” 一听他这么说，尤莉更觉得难度从闭卷考试变成了开卷考试，她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 “没问题！我可以的！” 但卡厄斯仍不放心，难得唠叨地嘱咐她： “使用神降术的时候，一定要格外专注，用强大的意志力描绘出你构想的躯壳，不要有任何杂念。” 卡厄斯还想让她实操一下，只是时间差不多又要到了。 她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现实与神域的距离被阻断，卡厄斯只能抓紧时间让她念几遍咒语给他听听，纠正了一下她的发音，就将她放回去了。 醒来以后，光明神已经不知踪影，大约是一醒来就去前殿忙碌，毕竟黑暗神为他们光明教廷的确制造了不少混乱与战争。 而尤莉刚刚学会了一个新神术，搞不好还可以召唤出她那异地恋的男朋友，虽然肯定不能按照卡厄斯原本的模样召唤出来，但只要灵魂是同一个就没有问题。 趁现在这里没人，跃跃欲试的尤莉立即按照卡厄斯所教授的咒语，徐徐吟唱起来。 ……该给卡厄斯捏个什么样的脸呢？ ……最好是温柔一点的，不要像他现在这样总是板着一张脸。 ……还可以稍微的柔软一丢丢，毕竟他身上的肌肉好看是好看，偶尔撞一下还是挺疼的。 ……要是还可可爱爱的，那就太完美啦！ 银色的符文在尤莉的脚下流淌，逐渐形成了一个光柱，而在光柱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显现。 尤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就成功了，雀跃地跳了起来，准备待会儿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抱抱。 光柱中，意识缓缓降临现实的卡厄斯，首先注意到的却并非是尤莉。 而是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光明神，折返回来了。 他与光明教皇提前商议完毕，准备回来通知尤莉一些重要的事情，忽然感觉到房间里出现了奇怪的神术波动，他加快脚步，神情严肃地推门而入： “尤莉娅法里斯兰，出什么事……了？” 一贯从容的光明神，见了屋里的情景，难得地错愕了一下。 “这是什么？” 光束湮灭，尤莉看着眼前的东西，眨了眨眼。 她也很想问，这是什么？ 因为，她用高级神降术，从神座上召唤出来的伟大的创世神卡厄斯—— 竟然被她套上了一个熊本熊的躯体！ 卡厄斯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卡厄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可爱的熊本熊露出了锐利的杀人目光。 尤莉觉得，现在站在她眼前的神祇，准确来说可能是杀人魔熊本熊了。 第57章 “——干什么！没见过玩偶吗！你有意见吗！？” 急中生智的尤莉一把抱住了她眼前的熊本熊。 当然，她并不是担心光明神不相信她的话，她只是担心下一秒卡厄斯就会暴起捏爆她的脑 光明神蹙着眉，似乎有话想说，但那个背对着他的奇怪生物确实充斥着属于尤莉的神术力量，是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她造出来的这个奇怪生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光明神直入主题，“我准备前往精灵的圣地，考虑到你和我的约定，我同意你与我一起前往，如果你同意，那么你现在可以开始收拾行李了。” 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估计光明神是去处理与黑暗神有关的麻烦的。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她能够熟练运用神降术，那么无论是光明神还是黑暗神她都不需要再搭理，接下来就是这两位神祇之间的斗争。 因此尤莉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阻止他注意到她身后的熊本熊。 “等、等会儿说啦！我现在很忙！我要换衣服洗漱！你先出去出去出去——” 开门，推人，关门，锁门。 动作一气呵成。 尤莉这样的无礼举动在信徒们的眼中无疑够得上渎神罪名的行为，却没有遭到他们光明神的任何反抗。 只是当他被尤莉关在门外时，他才隐约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好像，是他的房间吧？ 将房间的主人无情锁在门外以后，尤莉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要直面这房间里发生的可怕危机了！ 尤莉准备诚恳地向卡厄斯承认错误，并表示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在施展神降术时产生一些奇怪联想的。 然后她一转头。 哗啦——！ 那可爱中透露着杀意的身影顷刻碎裂，化作点点闪烁光芒。 头一次在神域之外的地方见面，卡厄斯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尤莉基本上能感觉到卡厄斯的愤怒了。 ……但她还是要大着胆子说一句！ 熊本熊可爱！变成了可爱玩偶的卡厄斯更加可爱！！ 就是这个玩偶只诞生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冷酷无情的傲慢神给碎成渣渣了。 看来这个神降术果然比她想象的要难度高一点。 学渣莉莉赶紧在光明神的书桌上顺了一张羊皮纸，记录好神降术的咒语后她才将行李收拾好，准备离开光明神殿，回到她的神殿里再慢慢研究。 推开门，尤莉穿过封印着卡厄斯本体的世界基石。 上次种下的矢车菊果然没有人敢触碰，灿烂热烈地开得热热闹闹，让这个没有生气、死板又沉重的光明神殿也多了一点柔软的气息。 尤莉走的时候，顺手折了一朵花装饰在她的衣扣上，鲜花娇柔却充满了勃勃生机，似乎比昂贵的宝石胸针更衬她。 穿过前殿时，恰好光明神正在聆听教廷的神职人员们汇报有关黑暗神的种种消息。 有人说黑暗神的爪牙已经布满了整个圣地布里德灵顿。 有人还说精灵国的王子尼克勒斯与黑暗神交战，但却在熔岩巨人的攻势下连连败退，甚至差点被烧死在阿鲁克平原。 有人还说，其实黑暗神的力量正在衰退，他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在四处引起暴动，都是为了积蓄更多力量，好向光明神发起最后的战争号角。 这些头发花白的神职人员们，就连厚厚的胡须里似乎都藏着担忧。 光明神耐心地一一聆听他们的每一句话，却在尤莉提着行李经过前殿外部的时候叫住了她。 “行李收拾好了吗？” 这话一出，站在四四方方的大殿里的神职人员们纷纷噤声。 他们顺着光明神的视线，看向那少女的背影，认出那是卡塔西斯的新任女王，同时也是法里斯兰被驱逐的公主之后，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有着可怕魔力的少女，不仅蛊惑了魔龙为她铺平了成为女王的道路，现在，还要将她的魔爪伸向他们崇高的光明神，让这位伟大的神祇也成为她的裙下奴仆吗？ 但光明神并不在意这些异样的眼神，他仍如平日和尤莉对话的那样，用极寻常的语调对她道： “行李交给神殿的神官，他们会……” “不，我想您误会了。”尤莉笑了笑，“我是准备回到卡塔西斯，祝您这一次路途一路顺利，光明神阁下。” 光明神：…… 听了尤莉的这句话，那些神职人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竟然敢当众拂他们光明神的面子！ “这是尊贵的光明神赐予您的荣宠。” 果然有虔诚的主教看不下去，吹胡子瞪眼地对尤莉道： “卡塔西斯的年轻女王，在神祇的面前，任何王权皆需谦卑地臣服，即便您也被赋予了神格，但‘人神’与‘主神’依然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年轻的女王，新生的神祇，您需谨记。” 尤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哦，这可能就是“虽然我们讨厌你接近光明神，但如果光明神主动你你也不能拒绝，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那你的意思是，光明神愿意搭理我，是我的福气？” 那位傲慢的主教点点头： “正是如此。” 尤莉笑眯眯对他道：“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主教：？ 眼看尤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光明神殿，甚至没有再同光明神说一句话，那主教顿时升起了被无视的怒火： “骑士们，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刃为我们的光明神拦下这位无礼的女王。” 光明神微微蹙眉，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很轻的动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那些冲向尤莉的骑士们全都被她周身掀起的飓风掀开，那像是一种强大的神术力量，甚至不需要任何咒语吟唱，就能释放出反噬对手的能量。 就连站在大殿里的这些神职人员们也被波及，离得最近的那位傲慢主教，甚至被掀飞撞上了大殿的大理石柱。 看上去他那把老骨头摔得不轻。 “为她引路。” 神座上的光明神平静说道。 那被掀翻在地的主教不敢相信，还试图卖惨。 “光明神在上，难道您就任由这藐视您的异教徒就这样离开吗？作为您虔诚的信徒，我为您感到愤怒、感到被愚弄，我不能忍受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受到这样的无视……” “但我并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被愚弄。” 光明神无情打断了他，随后看向那被创世神的祝福保护着的少女。 她身上的那股力量，变得更强了。 而他最近也有所察觉，尽管很微弱，但他的力量衰弱也是切实可见的，这一切都印证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创世神不久将会重归。 而他们的意识即将被吞没。 一旦创世神以全盛的姿态重新回到世间，那么不管是他还是黑暗神，在这股绝对的强盛力量面前，就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将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为了摆脱创世神而独立存在的一切努力，就将灰飞烟灭。 而这一切…… 和她有关吗？ 光明神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尤莉一会儿，但无论如何，他无法伤害尤莉，这是他刻在血脉里的言灵。 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算了。 这个时候，她远离他和黑暗神，也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尤莉打伤了数十个光明骑士团的骑士，还把一个老主教摔断了三根肋骨，但依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有光明神镇守的光明神殿。 一回到卡塔西斯，尤莉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研习她的神降术。 为此她还专门去找伊莱亚斯咨询，她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她那大美人男朋友变成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玩偶。 “……神降术？” 伊莱亚斯有些讶异。 “您是说，您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令召唤出了创世神？” 尤莉隐瞒了变成熊本熊的这一段，毕竟还是要给卡厄斯留一点面子，于是她不好意思道： “也、也不是一次就成功了……毕竟召唤出来的这个形态……” 伊莱亚斯并不知道她脑补出的形态有多么离谱，真以为她是在谦虚，闻言宽厚温和地笑了笑：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神降术是在远古众神时期创造出的一种高阶神术，那时，世界上最顶尖的神术师们，会使用神降术，请求众神降临，指引信徒们走向正途。” 这还是尤莉第一次听说，之前卡厄斯从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相较于博学的伊莱亚斯，卡厄斯就想一个天赋异禀的学神，只会把那些晦涩难懂的咒语直接a她的脸上，然后告诉她： 记下来。 背熟了吗？ 给我做一遍看看。 ……多么的没有人情味啊！ “那创世神也会回应人类吗？”尤莉问道。 伊莱亚斯有些意外，不过仍然如实回答： “当然不会，大部分人能召唤的，更多的是一些比较平易近人的神祇，他们只知道光明神与黑暗神是这世间至高的神祇，因为在回应他们的神祇之中，这两位的力量最为强大，至于创世神——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知道他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在古籍上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讳。” 说到这里，伊莱亚斯看着眼前满脸好奇的少女，温和道： “所以，从这个世界诞生至今，您是第一位成功召唤这世间最高神祇的人，听上去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对吧？” 尤莉僵硬地点点头。 听了伊莱亚斯这话，她原本应该很开心的，毕竟能在某个领域成为世界上的第一个，怎么看都很有排面。 ——前提是她没有让创世神以熊本熊的姿态降临。 尤莉又小心翼翼地问： “伊莱校长，那个……就是我在召唤神祇降临的时候，他是否能够看到……我为他在人世制造的身躯呢？” 伊莱亚斯沉思了一会儿。 “理论上是能看见的，所以您也不必为您的失误而挂怀，毕竟创世神愿意降世的身躯，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他开了个玩笑。 “除非是卡厄斯大人过于急切地想要与您相见，同时也很信任您的能力，否则他是绝不会不看自己人世间的身躯，就直接这样降世的。” 尤莉：…… “别说了。”尤莉捂着心口，戴上了痛苦面具，“你越说，我越觉得好心痛哦。” 尤莉已经脑补出来，听信了她对自己水平的夸赞的卡厄斯，头一次满心信任地从神域里降临，结果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是一个巨型玩偶，甚至连个人形都不是的场景了。 伊莱亚斯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伊莱亚斯校长——” 外面风雪正盛，有人敲响了伊莱亚斯所在旅馆的房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伊莱亚斯一脸了然，对尤莉道： “介意我先和他们谈一谈吗？” 话语间显然已经知道敲门的究竟是谁了。 尤莉示意她没关系，伊莱亚斯起身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群年纪很轻，和尤莉差不多大的神术师们。 “伊莱亚斯校长，今天又来打扰您了，真不好意思，可我们必须来，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急切的神情，他们正说着，余光却瞥见里面沙发上坐着的少女，顿时惊讶地喊： “莉、莉莉娅小姐！？” 好久没听人这么叫她，尤莉还有些怀念。 “什么莉莉娅小姐。”有人低声纠正他，“是尤莉娅公主，是卡塔西斯的女王。” 当初知道盖亚学院的莉莉娅小姐，就是尤莉娅公主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后来得知魔龙被封印，但尤莉娅公主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卡塔西斯的女王，甚至还将这偌大的国度管理得十分和平安稳时，他们更觉得这听起来像是远古神话一样不可思议。 “早上好。”尤莉没有在意他们惊慌无措的神情，而是笑盈盈地邀请他们，“吃过早饭了吗？我带来了一些三明治，如果不介意，可以一起尝尝。” 领头的雷恩刚想要拒绝，下一秒肚子就发出了抗议的响声。 他黢黑的皮肤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伊莱亚斯校长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来吧，我们边吃边说。” 尤莉端起杯子里的热可可，一边喝一边听他们的谈话。 原来极东学城将伊莱亚斯驱逐之后，新任校长上任没几天，就公然叛投黑暗神的阵营，并在极东学城实行了恐怖统治。 身份地位高一些的学生们，都搞到了价格昂贵的传送卷轴，返回了各自的家乡。 而那些贫穷的神术师们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被迫改换信仰，为黑暗神驱使。 “……如果违背黑暗神的命令，那残暴可怖的神祇便会将他们挂在学城的城墙上……” “我知道我知道！”尤莉举手抢答，“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然后派人去问，知道错了吗？对方就会告诉他，已经死了好几天啦！对吧！” “是啊！就是这样！” “不过倒是没死，只是饿晕了。” 鉴于黑暗神在各地引起的可怕暴动，这群无依无靠，将学城当家的学生们只好求助于伊莱亚斯。 但伊莱亚斯也很无奈。 “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无法左右神祇之间的战争。” 被当头泼了冷水，神术师们看着窗外大雪，喃喃自语： “……真是倒霉啊，明明只差一学期，我们就能毕业，拿到盖上神术烙印的神术师执照了。” 神术师最好的工作是为教廷或王宫工作，但这都需要正式的神术师执照。 “我想，在卡塔西斯工作，或许不需要这样的执照哦。”伊莱亚斯话题一转，看向尤莉，“这里欢迎一切有能力的神术师，对吧？” 尤莉突然被cue，顿了一下才答： “啊……对，我们这里不需要执照，主要靠面试，面试过关就可以上任，干得好就会封爵。” “封、封爵！？” 众人震惊。 只是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而已，没有立大功，也没有上战场，就可以……封爵吗？ “是的，还会涨点工资呢，比如现在卡塔西斯从事农业生产的光明神术师年收入二十个金币，亩产之王我准备给他封一个伯爵爵位，并且年薪额外再加五个金币。” 伊莱亚斯果然见这些神术师们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可我们的信仰……” 毕竟他们都是光明神的信徒，而卡塔西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黑暗神的领域。 “这个没关系啦。”尤莉摆摆手，“我们这里宗教信仰自由哦，你想信什么神都可以，但是要专注自家，不要拉踩，具体法律条例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拉踩，但是听到信仰自由，这些年轻的神术师们都为卡塔西斯的开放风气而惊叹。 最后这一群原本是来劝伊莱亚斯回去的人，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劝进了卡塔西斯的人才市场。 不仅如此，之后还陆陆续续地帮助那些从极东学城里逃出来的神术师们，也在卡塔西斯落了脚，手拉手的被忽悠着为卡塔西斯的繁荣而奋斗。 当然，这个都是后话了。 送走了这一批被金钱和爵位忽悠瘸的学生们，伊莱亚斯笑眯眯对尤莉道： “我就知道，您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如何治理一个强大的国家方面，却比那些年长的政治家更敏锐。” 黑暗神给他们这些优秀神术师开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尤莉给的条件差，但是现在，这些人都为尤莉给出的待遇而心动。 在这个世界，神术师就是强大的战斗力，他们聚集起来，连神祇也会忌惮。 尤莉却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和敏锐有什么联系。 “我只是恰好掌握了一种叫做稻谷的新物种，需要更多的人手帮我开荒种地而已呀。” 伊莱亚斯一愣，这才发现是他想得过于复杂。 其实外界也对这位年轻的小女王的诸多猜测。 有些人认为尤莉是一个心机深沉借魔龙上位早就想当女王的人，也有人认为尤莉这样大张旗鼓的搞吃的一定是为了有朝一日屯粮进攻其他国家。 但谁都猜不到，她真的只是单单纯纯地，在为她的干饭大业添砖加瓦。 “好吧，亲爱的尤莉娅殿下。”伊莱亚斯无奈笑了笑，“现在我们解决了您的食物问题，那么，我们该专心解决一下您生命中的第二项大事了。” 尤莉眨眨眼：“什么大事？” “当然是，挽救您岌岌可危的爱情啊。” 尤莉：……艹。 如果尤莉能看到此时在神域中的卡厄斯的脸色，那么她就会明白，她的爱情真的要因为一个熊本熊而岌岌可危了。 当再度感应到神降术的召唤时，遥远神座上的银发神祇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没再犯上次那样愚蠢的错误，至少这一次，他学会了做每一个回应信徒召唤的神祇们都会做的事情—— 看一眼对方究竟为自己准备了怎样的躯壳。 银色阵法上升起的光幕，在少女的神降术驱动下，投影出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人类男性。 短发，身形修长，有高挺的鼻梁和幽深的棕色眼眸。 用人类的眼光来看，这是一个俊美的男人。 然而卡厄斯却并没有动身走入阵法。 他指尖微动，写下花体字母，悬空的字母飘向光幕之中，传递到了另一边的尤莉眼前。 “……难……看？” 尤莉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怎、怎么还带评语的！？？” 光幕熄灭，神降术结束，那个躯壳依然是个没有生命的死物，神并没有降临。 伊莱亚斯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容器，这是尤莉在他的指导下重新制作的，依照他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质量还是外形，不说完美，但至少也能打个八十分的。 伊莱亚斯扭头看尤莉： “您真是太谦虚了，卡厄斯大人连这样优秀的容器都看不上，您第一次做的那个，想必十分完美。” 尤莉：………… 她哪敢说话，更不敢告诉伊莱亚斯她给创世神做了一个玩偶容器，而且神还高高兴兴秒回地降临了。 回想了一下刚才创世神的批语，尤莉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卡厄斯一定是等着她主动哄他呢。 她也只好闭上眼，继续专注地制作为神降临世间而准备的容器。 然而—— 棕发绿眸的，卡厄斯觉得普通。 金发碧眼的，他又觉得招摇。 最后一连做了五个容器，卡厄斯也不满意，愧疚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尤莉，又开始暗戳戳乱来。 她开始制作一些有现实参考的容器，包括但不限于现世出名的明星小李子、妮妮、荷兰弟等等，也全都被创世神一一否决了。 ……淦！ 为什么哄她这个男朋友比别人哄女朋友还要困难啊！！ 神降术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到最后，尤莉估摸着自己最多还能再使用一次的时候，她终于福至心灵，随便捏了一张脸之后，在光幕出现时虔诚地双手合十： “伟大的、全知全能的、开天辟地的万物之主、世间唯一的创世之神，同时也是我最最英俊帅气，最最强大，最最最最无所不能的大美人男朋友卡厄斯啊—— “如果您愿意给您可怜的、虚弱无力的、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并且保证下一次一定听您好好说话的女朋友一个抱抱，那么就请您不计前嫌，赶快降临在我的面前吧。 寂静空旷的神祇寝宫内。 那端坐于寒冷神座上的银发神祇轻轻地翘了翘唇。 白袍擦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那神祇终于起身，走入了散发着银光的光幕之中。 一瞬间，视线被刺眼光芒笼罩。 短暂的僵硬之后，他很快控制了这个容器。 意外的合身。 而在这光的尽头，是假模假样虔诚忏悔，实则满肚子糊弄装乖，企图蒙混过关的少女。 他拥住她，用一种奇异地、不知是生气还是宠溺的口吻对她道： “小骗子。” 但哪怕知道这是她故意说来哄他开心的假话。 他也……甘之如饴。 第58章 尤莉有时候觉得，卡厄斯非常不留情面，因为哪怕是作为自己一部分的光明神与黑暗神，他都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但有的时候，他又非常非常的好哄，只是这样随便的撒娇装乖，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宽恕她。 少女把头埋在神祇宽厚温暖的怀抱里，眷恋又满足地蹭了蹭。 虽然抱起来没有创世神本人的手感好，也没有熊本熊那么软绵绵的可爱，不过眼前承载着创世神意志地这副容器，的确是尤莉今天制作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依然有一张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英俊脸庞，只不过和他本身的长相截然不同。 尤莉是按照她心目中最标准的五官身形制作的这个外壳，但由于方方面面都过于完美，其实看上去反而失去了一些鲜明的个人特征。 比如光明神有一双深邃而狭长的眼，黑暗神的眼尾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还好，这个完美却没有特色的容器，被创世神赋予了一双极其生动的眼神，那灰蓝色的眼眸里藏着一抹月光的锋芒，既微微散发着冰冷无情的气息，却又因为过于美丽而令人一眼就能沉溺其中。 虽然容貌截然不同，但仅靠着这双眼睛，尤莉也能透过皮囊看到内里的灵魂。 真好看。 看来她以前那么多的捏脸游戏没有白玩！ 就在两人拥抱之时，一旁的伊莱亚斯从头到尾都保持缄默，不愿打扰一对恋人的重逢。 但创世神却主动看向他，皱了皱眉： “你是谁？” 伊莱亚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虽然也是货真价实的创世神，但他的时间被锁在了被光明神和黑暗神背叛之前，而他的一生又过于漫长，谁也不知道如今的他徘徊在哪段时间里。 或许现在的时间点，他还并没有对人类花什么心思，自然也就没有创造出他了。 “卡厄斯大人，我是您所创造出的人类。” 伊莱亚斯恭敬解释。 “您用您的鲜血赋予了我血肉，使得我与其他人类不同，是最接近神祇血脉的人类。” 尤莉见卡厄斯仍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伊莱亚斯，也帮他说话。 “为了迎接您的到来而制作的这些容器，许多都是在伊莱校长的指导下完成的，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一定没有办法做得这样好！” 原以为这话说了能让卡厄斯对伊莱亚斯态度好点，没想到卡厄斯听了反而敲了敲她的头。 “是谁和我说，自己天赋异禀，一学就会？” 尤莉尴尬闭嘴。 “又是谁跟我说，自己可以的？” 尤莉虚心地缩了缩脖子： “第一次那是意外……后面的几个容器我做的都很用心啊！” 为了做出一个令卡厄斯满意的容器，尤莉还苦思冥想了好半天，认真地在脑子里复盘小李子的长相，没想到这他都没看上眼。 那些被卡厄斯否决的容器乌泱泱地站了一个房间，看上去场面竟然还怪惊悚的。 她刚表露出有些害怕的模样，下一秒这些容器都被卡厄斯抬手摧毁，碎裂成闪烁光点。 他轻哼了一声，似乎还有不满。 但到底没有再多责备她。 见状尤莉立马扯开话题。 “对、对了！今天早上，光明神说他准备去精灵国度处理黑暗神的事情，听光明教廷那边的口吻，似乎事态严峻，很有可能会掀起两个阵营之间的战争，虽然目前我们中立，但我们是不是也得紧张地开个什么会商讨一下对策？” 卡厄斯抬头看向窗外，旅店的窗口正对着卡塔西斯最繁华的街道。 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就是曾经的黑暗神殿，如今的卡塔西斯王宫的所在，人们口耳相传的、有关魔龙与黑暗神的恐怖传说早已无人提起，因此笼罩在这座建筑上方的可怕阴霾也被驱散。 从这里还能隐约看到那座宫殿的门外，许多等待着进行神术师入职面试的神术师们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王宫告示里要求的“简历”，希望能够被御前首相乔托福克斯选中。 人声喧哗，到处都充满了热闹而生机勃勃的气息。 伊莱亚斯察言观色，见卡厄斯对外面的景色似乎有些兴趣，于是试着开口： “我想……也不用太过着急，尤莉娅殿下，不如您先带着卡厄斯大人参观一下卡塔西斯？” 尤莉显然没有伊莱亚斯这么观察入微，因此她仿佛一个毫无情趣的直男回答： “啊？这里没什么好参观的啊？还是打仗的事情比较重要吧。” “总要让卡厄斯大人了解具体的情况之后，才好讨论出有效的方案哦。” 解语花伊莱亚斯校长微微笑着，赶在尤莉说出更不解风情的话之前，将两人推了出去。 顺便，他还将自己的钱包放进了卡厄斯的口袋里，低声对他道： “这是在人类的世界流通的货币，带着它们去和尤莉娅殿下共度一场愉快的约会吧，祝你们一路顺利。” 木门缓缓阖上。 尤莉好奇地伸头问他： “刚刚伊莱校长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插进口袋里的手摸了摸沉甸甸的钱包，卡厄斯微微扬眉，“看来我所创造的生物里面，也不全都是光明神和黑暗神之流。” 尤莉：…… 尤莉：“可能你是不是忘记了，光明神和黑暗神严格来说本质上也是你……” “闭上你的嘴。”卡厄斯扫了她一眼，“有这些小聪明，不如用在学习神术上。” 哼。 尤莉抬着下巴，自豪地道： “人家伊莱亚斯都夸我有天赋呢，说这个神降术，是远古时期的高阶神术，我第一次能成功就已经很了不起啦，你你你不能用你自己这种变态的水平来要求我！” “你在说什么，神降术只是一个如呼吸一般普通的神术而已。” “——就是这种口吻！跟我高中时那个考上清华的学霸同桌一样欠揍！不许你再说这种话啦！”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从旅馆的楼梯走出。 自从卡塔西斯的冬季回来以后，十二月底的这段时间也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温度。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出门的时候，卡厄斯顺手将尤莉白貂绒斗篷的帽子盖在她头上。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埋在柔软的毛绒里，看上去有种全无防备的柔软感。 卡厄斯轻轻勾唇，如尤莉要求的那样换了个口吻： “那就更努力一点吧，全世界最有天赋的神术师莉莉。” 难得被卡厄斯夸张的尤莉一愣。 哇哦。 平时不夸人就算了，这难得夸她一句……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 两人都走出旅店半天了，尤莉还不敢相信自己挨夸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真的觉得我是全世界最有天赋的神术师呀？” “嗯。”卡厄斯打量着四周的风土人情，漫不经心道，“毕竟，你的神术术式与别人不同，不需要积攒信仰之力，也不用苦练，就已经迈入顶级神术师的行列了。” 尤莉刚刚挨夸的那点小快乐啪叽，摔碎了。 不过峰回路转，卡厄斯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在如何开发这些神术力量上，你似乎比我更加在行。” 他指的显然是田野里那些一茬一茬割麦子，又一茬一茬催熟麦子，从种地到收割再到加工都形成规模的流水线。 尤莉顿时自豪地拍拍胸脯： “哼，那当然，不要小看了人类为了能更加快速高效地吃饱饭所能做出的努力啊！” 靠着这一条流水线，不说让卡塔西斯人人都富得流油，至少和三年前这里的面貌截然不同了。 “尤、尤莉娅殿下——！” 尤莉循声看去，叫住她的是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白衬衫和背带裤，脚下的小皮鞋大约是新买的，亮锃锃的反光。 尤莉觉得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但她的记性一贯不够好，不仅不太能记住人名，连脸都不擅长记忆。 “我叫培根，是铁匠阿利克的儿子，几年前，您还来过我家，说您自己是神殿里的神使莉莉娅，您还记得吗？” 培根一连串的解释完，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抱歉，我这样说，您一定不记得，毕竟您现在可是卡塔西斯的女王，您、您怎么会记得这些小事……” “啊想起来了。”尤莉惊呼一声，下意识道，“之前给我打造铁锅的，就是你的父亲对吧？” 见尤莉回忆了起来，已经八岁的小男孩很激动： “是、是的！没想到您还记得！” 尤莉心想那肯定记得呀，毕竟那位铁匠做出来的不粘锅非常好用，就算是放在现世，这样手工制作的铁锅也很难得，都能成为一个代代流传的招牌呢。 “多亏了您那一次让我们家帮您制作铁锅，现在在卡塔西斯，大家都说我们家的锅是女王专用，订单越来越多……我已经三年没有饿过肚子啦！” 尤莉：……虽然这应该挺让人高兴的，但为什么听起来竟然如此心酸。 而一旁的卡厄斯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小男孩。 他的话未免也有点太多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还是和家人走散了？” “没有走散啊，我和我家人一起来的，他们去杂货店购买一些神诞节需要的东西，但是东西太多了，所以留下我在这里看着。” 尤莉看向他身后不远处，果然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杂货。 是哦…… 这个世界的神诞节，就在明日。 神诞节是一年的伊始，万物的起源之日，所以人们将这一日认为是神祇诞生的一日，庆贺万物新生，神祇创世。 为了迎接崭新的一年，家家户户都会尽可能做到瓶中有酒，橱里有肉。 “所以严格的说，明天算是你的生日哎。” 尤莉小声在卡厄斯耳边道。 然而不解风情的卡厄斯却说： “这只是世界诞生的日期，我诞生于空间和时间概念出现以前，我没有年龄，也当然没有生日……” “既然这样今晚回去就想想做什么样的生日蛋糕好啦！” 完全自说自话的尤莉已经开始在构思蛋糕要做几层了。 卡厄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难道你不想吃蛋糕？”尤莉疑惑问。 “……随你。” 培根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看两人交叠的双手。 “尤莉娅殿下。”小男孩拉了拉尤莉的衣角，“他是谁啊？” 他还记得上次和尤莉一起来的青年。 得知尤莉就是尤莉娅公主之后，他也很容易猜到青年的身份，当时他还暗自懊恼了一会儿，觉得魔龙那么高大，有那么可怕的力量，他要长多大才能打败他迎娶公主啊？ 后来听说魔龙被封印，尤莉娅公主成了女王，变成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小男孩当晚就怒吃三块馕饼，晚上做梦都在许愿自己赶紧长大，不然又轮不上他了。 小孩子哪里知道，他就算吃十块饼也只能一天一天长个，等他长得足够大，尤莉的孩子估计都能满地跑。 但他这么一问，尤莉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回答。 肯定不能说实话，但是，给卡厄斯编造一个什么身份更好呢？ “未婚夫。” 卡厄斯突然出声，他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往尤莉身边蹭的小男孩，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我是他的未婚夫，有意见吗？” ……是熟悉的感觉！ 虽然培根也不知道是哪里熟悉了，但是这种被人拎住命运的后脖颈的感觉，好像在哪里感受过！ “没、没有……” 小男孩顿时气弱，在心里为自己又没赶上趟而痛哭。 “没有就好。”欺负小孩子的创世神毫无心理负担，他面无表情地将培根放回原位，“招呼打完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培根：tat可恶的大人！ 恰好此时培根的父母，阿利克夫妇采购回来，见培根噘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还以为是他受了欺负。 仔细一看，没想到竟然是那位尤莉娅殿下。 骤然见到这位帮助了他们一家的贵人，朴实的阿利克夫妇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来表达他们的感谢，只好一个劲的邀请尤莉去他们家里坐坐，还强调他们已经住上了干净宽敞的新房子，再也不会向上一次那样怠慢他们了。 “虽然我也很想去，不过明天就是神诞节，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去了。” 阿利克夫妇表示理解。 不过他们还是催促着尤莉，希望她能从他们刚刚买的一些杂货里随便拿一点吃的，热情得让尤莉想起了在现世时每年串门遇见的热情阿姨。 她伸头看了看，从他们抱着的一袋子杂货里面拿了一小袋山楂和糖果。 同时尤莉的余光瞥见培根仍和卡厄斯大眼瞪小眼，用眼神表示着对彼此的不满。 太幼稚了。 简直像两个小朋友在闹脾气。 想到这里，尤莉用怀中的山楂和糖果施展了一个小小的神术。 她将成品递给了小男孩。 “这个给你。” 培根诧异地眨眨眼。 躺在少女掌心的是一颗山楂，和刚才不同的是，山楂上面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透明蜜糖，看上去亮晶晶的。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接过。 “这是什么呀？” 尤莉本来想说是冰糖葫芦，不过这糖既不是冰糖，也没有串成一串，她便改口道： “是糖山楂，尝尝看，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水果味道，小孩子都会喜欢的。” 阿利克一家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做法，在一些神秘学的医书里，山楂是生命树，是一种药材。 还没人把它拿来当零食裹一层糖吃。 不过在卡塔西斯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小女王在吃的上面一向极有研究，可以说是吃货届的权威。 小男孩只咬了一小口，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一会儿就忘记了和卡厄斯的不愉快，走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地跟两人挥手道别。 “再见，阿利克先生，阿利克夫人，再见，培根。” 尤莉知道，哄完了那个小朋友之后，还有一位难哄一点的大朋友在等着她。 一回头，那和宇宙几乎同岁的神祇果然有了不满的迹象，他的灰蓝色眼眸里有沉寂的光，正不发一言地望着她，让尤莉顿时生出了一种“我劈腿了”“我是渣男”的愧疚劲。 “回去我就给你也做一份！” 尤莉的求生欲很强，立刻开始哄。 “他那个做得太粗糙了，不好吃的！我回去用真正的冰糖和最漂亮的山楂，给你做超级好吃的冰糖葫芦好不好！” 少女的讨好显而易见，她撒着娇，用着自己最常用的套路，拿那双笑眼弯弯的模样看他。 “……我没说想吃。” 卡厄斯只说了这一句，就自顾自地抬脚往前走。 “骗人，你刚刚明明就是‘可恶有好吃的你居然不给我一份到底谁是你男朋友’的表情哦！” “……我没有。” “真的吗？” 卡厄斯的脚步越走越快，似乎是希望和尤莉拉开距离。 但很可惜，尤莉给他制作的身躯并不足以令他的速度过快，他在这个容器里甚至不能有一丝的神力，因为这个容器想要承载他的意志就已经很勉强了，如果动用神格的力量，容器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啊！”尤莉突然在一家售卖羊皮纸的商店前停下，“我们得先去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卡厄斯习惯了尤莉时常想一出是一出的举动，因此虽然伊莱亚斯给了他钱袋，好让他和尤莉约会，但他倒也并不会刻意去寻求什么浪漫的地点。 她做她开心的事情就好。 “老板——” 尤莉推门而入，摘下了兜帽。 “你们这里有卖红色的羊皮纸吗？” 老板先是意外于女王的亲临，下一秒又反应过来。 “红色？”老板十分疑惑于尤莉的要求，“用鲜血的颜色来浸染羊皮纸，这是多么不详的征兆啊……” 默不作声地卡厄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币，放在了柜台上。 啪嗒一声，声音清脆。 “……但如果是女王殿下的要求，您忠诚的臣民当然会完成您所有的要求。” 在亮澄澄的金币面前，许多忌讳都可以破例。 老板笑眯眯地手下一枚金币，随后立马吩咐店里的神术师现场为尤莉将羊皮纸染成红色。 尤莉还一口气要了许多，羊皮纸的价格本就昂贵，最后算下来，价格竟然不比那些珠宝钻石便宜。 伊莱亚斯给的那十几枚金币被花了个精光。 不过尤莉倒是更意外于卡厄斯竟然有钱，两个人带着一大堆红色羊皮纸回去的路上，她才知道这是伊莱亚斯给卡厄斯的约会经费。 “……是哦。”尤莉后知后觉，“我们好像，都还没有正式约会过呢。”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就形影不离的在一起，甚至都是同床而眠了，所以尤莉完全忘记了正常恋爱是个什么流程。 不过其实和卡厄斯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说说话，她也觉得很开心。 卡厄斯却主动问： “正式的约会是什么样的？” 尤莉也没有经验，她只是按照乙女游戏和电视剧的经验回答。 “应该就是……牵手，吃饭，游乐园，还有摩天轮上接吻吧。” 这是多么经典的约会流程啊！ “摩天轮又是什么？” 卡厄斯对于尤莉时常冒出来的奇怪想法表示困惑。 “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形装置，外圈挂着一个个的箱子，人们坐在箱子里面，随着圆圈旋转，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情侣会接吻。” 卡厄斯仍然很不理解。 “为什么要在那种奇怪的地方接吻？” “因为据说只要在摩天轮到达顶点的时候接吻，两人就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不许笑！这个很经典的！我童年梦想好不好！虽然我知道听起来很非主流但不许笑不许笑——” 两人走在雪地里，卡厄斯一手抱着卷成一大桶的羊皮纸，一手牵着尤莉。 他的唇畔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却不是因为少女的话可笑。 而是因为—— “这个愿望，不如向我许更容易实现。” 有着柔和目光的神祇微微附身，偏头吻住少女因不满而翘起的唇瓣。 缱绻而怜爱的亲吻着。 “我以万物之主，创世之神的名义告诉你，小女孩，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第59章 被一个亲亲蛊惑的尤莉，脚步雀跃地回到了宫殿。 不少男仆正在清理道路的积雪，以迎接即将到来的神诞节，见尤莉回来，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尤莉问候： “日安，女王殿下。” 尤莉一手牵着卡厄斯，一手抽出空来，很开心地回应大家： “早上好各位！快些忙完大家就早点回去吧，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为卡塔西斯宫廷工作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尤莉这没架子的模样，因此只是用一种慈爱又恭敬的目光无声回应着这位年轻的女王。 虽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人将神诞节称作“新年”，但只要是尤莉的话，他们都无条件顺从。 “也祝您新年快乐。” 说完，他们就见尤莉拉着她身边那位俊美的青年朝里面走去了，一路上两人的手都没松开过，引得庭院里的众人议论纷纷。 “那是谁？有人认识吗？” “不认识，可那青年长得真是英俊，或许是殿下的……新欢？” 这话一出，大家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八卦的神色。 女仆长艾比正在带领着大家进行新年前的大扫除，就连壁炉都要扫得一尘不染。 所有人都在正厅里忙碌之时，尤莉挽着一位英俊青年入门，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下，这位是……？” 艾比好奇询问。 “是……我的朋友！”尤莉想了想，“他叫奥斯。” 卡厄斯这个名字的读音稍微变化一下，也能念成奥斯。 但即便如此，用大陆通用语读出来也还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卡厄斯”。 艾比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有一双与那位魔龙大人相似的灰蓝色眼眸，外貌虽然南辕北辙，但周身的气质却很相似。 这种看万事万物都仿佛垃圾的眼神并不多见，艾比记忆深刻。 大约正是如此，尤莉娅殿下才会看中他成为魔龙大人的替身吧。 尤莉不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艾比同情地看了卡厄斯一眼，又望着尤莉道： “哎，只要您开心就好。” 尤莉：？？？ 什么叫只要她开心就好，虽然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但她的误解好像很深啊！ 但到底尤莉不好暴露卡厄斯的真实身份，所以她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只是问艾比： “乔托和梅露他们去哪儿了？有说今天会来这里吗？” “来的，梅露大人已经到了，乔托大人应该也很快就到。” 话正说着，就见穿着旧盔甲的亡灵骑士从楼上阶梯上下来。 “尤莉娅殿下。”梅露担心地对她道，“您终于回来了，这次回来，您不会再跑去光明神殿了吧？现在外面太危险了，如果没有保护好您，我只有以死向卡厄斯大人赎罪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卡厄斯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骷髅架子。 尤莉给卡厄斯介绍： “这是亡灵骑士梅宁根，本名叫做梅露，她是……” 梅露审视着这个被尤莉挽着的青年。 虽然她也知道，卡厄斯大人将会沉睡许多年，尤莉娅殿下在这期间身边出现别的人也很正常，但作为两人的cp粉头，被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拆了cp，梅露还是抱有些许敌意的。 “你好，我是亡灵骑士。” 替自己的主人忿忿不平的骑士，强行握住了卡厄斯的手，并且十分用力地捏了一把。 咔咔咔。 尤莉惊恐地听到了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卡厄斯意外于这样的动静，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背上有被捏出来的瘀痕。 这对于他来说，还算是一个新奇的体验，毕竟他还从没有没人在力量上压制过，可惜这副容器并不能将痛觉传递给他，他无法体验到这是什么感觉。 他只能遗憾地将自己错位的骨头再正回原位。 又是一阵咔咔咔的声响。 尤莉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把两人拉到一边： “等、等一下！我们过来说！” 梅露见了尤莉的举动，还以为她是对这位年轻美貌的小替身格外疼爱，只能委屈地对尤莉道： “尤莉娅殿下，我并不反对您拥有别的伴侣，毕竟百年的时光实在是过于漫长，您需要有人陪伴在您的身边，就如同卡厄斯大人陪伴着您时一样，我只是觉得，您值得更好的……” “其实刚刚那个就是卡厄斯，我用神降术将过去的他从神域里召唤出来了。” “……就比如刚才那位，我的意思是，他就和您十分般配。” 梅露说完，自己都感觉自己凉了。 刚刚她竟然捏卡厄斯大人的骨头，还捏得那么用力！ ……这和触怒了世间最可怕的魔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恰好此时乔托也进了正厅，他摘下礼帽，掸了掸大衣上的雪花，见尤莉和梅露在这边说话，好奇地凑过来问： “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呢？” 梅露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边，生无可恋地道： “……我完了。” 乔托更讶异于尤莉竟然学会了神降术，这可是只在传说中存在的高阶神术。 “那个就是卡厄斯大人的容器吗？如果不说，确实很难辨认出来……啊！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乔托下意识地就挡在梅露的面前，像是生怕待会儿卡厄斯一怒之下直接将骷髅骑士变成一把骨灰。 尤莉更怕他看乔托不顺眼，两个一起烧掉，于是又挡在乔托的前面，活像一个张开翅膀护犊子的母鸡。 “……梅露可是你未来的得力助手哦！她刚刚也是误会了你的身份，想要替你打抱不平而已！不许生气，更不许欺负梅露哦！” 乔托也努力地将梅露挡在他身后，虽然以他一米七七的身高根本挡不住一米八出头的梅露。 “卡、卡厄斯大人！请您息怒！” 神祇冷眼看着这群满脸惊惶的人，他往左一步，尤莉和乔托也往左一步，他往右一步，他们也跟着动。 严防死守得好像他是什么会吃人的魔鬼一样。 “我没有生气。”卡厄斯放下手，“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他是对梅露说的。 梅露闻言立刻跪下，恭敬道： “我是亡灵骑士梅宁根，创世神在英灵殿上亲自为我授勋，并没有介意我身为女性的身份，我发誓永远效忠于伟大的创世神，用您赐予我的宝剑斩杀您的敌人，守护您的荣耀。” 这一番话说完，卡厄斯还没开口，尤莉先感动得眼泪汪汪。 “我们梅露宝贝儿就是坠吊的！就算是那个光明骑士团的什么破烂骑士长，也会为你的名号而胆寒！你就是世间最厉害的骑士哦！” 梅露守着骑士的礼仪，没有贸然抬头。 但听了尤莉的话，亡灵骑士早已风化腐朽的心脏处，也似乎传来了温暖的跳动声。 “我只用实力来衡量人的价值，你既不用以女性的身份而自卑，也不需要因此而特意感激我，做好你应做的事情就好。” 梅露沉声答： “是的，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尤莉娅殿下。” 尤莉听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需要人用生命来保护我啦……但我是真的很需要有人来帮我一起贴春联哦。” 尤莉从卡厄斯的手里拿出那一大捆红色的羊皮纸，像个买了新玩具急于向大家炫耀的小孩子。 “来一起贴春联剪窗花嘛！中西两开花！神诞节就是要贴春联！” “春联……是什么？”乔托疑惑地看着那赤红色的羊皮纸，“殿下，虽然我知道您似乎不信任何神，但是在神诞节张贴鲜血颜色的纸张，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尤莉有理有据地忽悠。 “红色的纸张贴在门口，不正像是鲜血为祭的封印，抵挡住那些在夜晚潜入的黑暗生物吗？” 咦？ 好像也有点道理哎。 于是老实人乔托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梅露去搬来了桌子，乔托准备好了墨水和尤莉要求的软毛刷子。 他们将羊皮纸裁剪成长条，随后看着尤莉握着那把小刷子，非常有气势挥动小刷子唰唰唰在纸上落笔写了一长串的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字。 上联：发愤图强兴大业 下联：勤劳致富建小康 横批：科技致富 这还是穿过来以前，贴在她们研究所门外的一副对联，别的她记不得，但这个她印象深刻。 “这是什么文字？我还是……第一次见。” 乔托觉得自己虽然不算博学，但是连难懂的精灵语他都会一点，不算无知，但这一种，他是真的从未见过。 尤莉闭着眼忽悠。 “这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文字，是超级有文化的人才认识的啦。” 乔托不明觉厉：“是吗……确实看上去历史悠久，像是远古古籍上的一些神秘符号。” 尤莉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狗爬字，沉默了一会儿。 嗯，一定是乔托没文化，不是她毛笔字写得太烂。 “写好了？”卡厄斯从尤莉手底下抽出羊皮纸，端详了一会儿，“贴在门口？” 梅露也点头附和： “毕竟是殿下的亲笔字迹，贴在门口很合适。” 尤莉立马心虚地跳起来：“啊？贴、贴门口不太合适吧，不然还是算了……我们来剪窗花！剪的窗花可以贴门口！” 卡厄斯却眼疾手快，从容地避开了尤莉抢对联的手。 “就贴这个。” “不许贴！” “哦？不是很有文化的人才能看懂的吗？那就更应该贴在显眼的地方了。” “不许不许不许——” 一想到以后大家进进出出都要看着她这手歪歪扭扭狗爬字，尽管他们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但尤莉还是羞耻得要当场抠出三室一厅。 但没等她抢下对联，卡厄斯和梅露他们就抢先贴好了对联，误打误撞的，竟然位置贴得还很对。 尤莉捂着脸，从指缝里羞耻地看了一眼。 正殿的外墙有着精雕细琢的浮雕，美得像是艺术品。 而她那一手字贴在上面，看起来像是被无良游客贴在旅游景点张贴的小传单。 贴好之后，卡厄斯回头一看，那气鼓鼓的少女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她的白貂绒几乎要和雪地融合，看上去就像一捧柔软的雪。 ——然后下一秒她转过身，一颗硬邦邦的雪球就砸在了他的身上。 “……哼！” 真的用雪球砸到卡厄斯的时候，尤莉还有些心虚。 不过砸都砸了，她还是外厉内荏地挺起胸脯道： “都说了不许贴！你、你怎么还贴！待会儿我生气了，你晚上就别想吃蛋糕，更别想吃我包的饺子了！” 卡厄斯没说话，他的衣襟上还挂着些雪花。 尤莉更心虚了，她觉得卡厄斯大约从没有被人扔过雪球，更没有被砸中过。 ……万一生气了可怎么办？ “你、你不能生气哦。” “生气的不是你自己吗？” 是哦。 明明是他先招惹的，怎么她又要去哄他？ 尤莉正要重新掌握一下主权，下一秒后脑勺就被一个小小的雪球砸中了。 “打雪仗！打雪仗！”红色的凤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尤莉扔了个雪球出去，还以为他们在打雪仗，“你们打雪仗怎么能不叫上本大人！” 尤莉被砸了个猝不及防，甩甩头抖落满头的雪花。 “笨蛋奥利！刚刚我们没打雪仗！但是现在我要打你了！” 奥利不解地歪歪头，等他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雪球从天而降，瞬间就将没有防备的凤凰从空中砸了下来，一头扎进了雪堆里面。 尤莉、乔托和梅露齐刷刷地看向卡厄斯，不敢相信这是他会做出来的幼稚举动。 “不是打雪仗吗？” 卡厄斯只从容地掂着手里的实心雪球，那看上去一个就能把人砸得当场昏迷，而他却只是淡淡道： “既然要打，就认真一点。” 尤莉：“……打雪仗只是个游戏，不是真的让您去打仗哦。” “都一样。” 不！ 这可完全不一样！ 尤莉和乔托都是一脸崩溃，但梅露却成功被卡厄斯带歪。 “我明白了，打雪仗也就是一种模拟战争演习对吧？不愧是卡厄斯大人，能想出这样巧妙的军事演习办法，那大家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乔托：“……快跑！梅露手里那个真的能砸死人的！！” 偏偏那个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奥利，还没发现眼前这个俊美青年就是他的主人，从雪堆里爬出来精神抖擞地宣战： “是谁偷袭本大人！！太过分了！本大人待会儿就要把他打得嗷嗷叫！！！” 它从斗志昂扬地从地上抓了几把雪，捏了捏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一个砸到了尤莉脚边，一个砸中了乔托的额头，后者仰面栽倒，换来了奥利猖狂的笑声。 然后就被梅露一路追杀了。 最后不知怎么，本来只是他们几人的小范围打雪仗，渐渐连庭院里的男仆和内厅打扫的女仆们也参与了进来，最后甚至来找梅露向她汇报骑士营情况的骑士们见状也参与进来。 卡厄斯并没有参与这场混战，他只坐在正殿前的台阶上，见有谁砸了尤莉，便扔出一个大雪球，远远地将人砸进松软的雪地。 而尤莉早就扔开了沉重的白貂绒，灵活地在梅露的掩护下，痛击她的敌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刚刚还扬言“我们水系神术师绝不会输”的乔托，他们合伙抓着乔托的四肢，将他整个人扔进了高高的雪堆里面。 一伙人不分敌我，也不分身份的玩闹，整个宽阔的庭院上空都是簌簌雪花，泼撒成一片奶白色的雾。 卡厄斯静静地望着。 除了尤莉以外，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不认识，但奇异的是，尽管只是第一次见，可比起在神国千千万万年那些神官和圣灵们，他反而更能记住这些样貌并不算完美，性格也迥然不同的人类。 那个亡灵骑士正直而有勇气，并不逊色于他创造的战神。 那个叫乔托的少年温厚得甚至有些好欺负，但却可以与那些称呼他为首相大人的仆人们亲切对待。 还有在漫天飘扬的雪花里，一起打雪仗嬉笑的人们—— 如果说神国里被他赋予完美的容貌与高贵品性的圣灵们，是开放在伊甸园里的永不败落的奇花异草，那么这群人就像是地面砖缝里冒头的野草。 明明生命短暂，外貌平凡，无人在意，但却依然能冬日冻雪里热热闹闹地生长。 真是……奇怪。 * 入夜以后，尤莉带着卡厄斯去了温泉池。 里面烛火明亮，挂衣服的隔间和摆放镜子的洗漱台都是尤莉规划添置的，里面摆放着两人的洗漱工具。 其实原本沿用以前的就可以，但想了想，她担心洁癖又讲究的神祇连他自己也嫌弃，又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套新的，按照他平时的喜好摆放在他方便拿到的位置。 “……换洗的衣服就在旁边，回去的路你找得到吧？” 卡厄斯睨她一眼： “我不是你。” “哼，我也是来过一遍就记住路了好吧！你记住了就好，那我就回去收拾房间啦！待会儿给你换一个新枕头，软绵绵的，你肯定喜欢……” 卡厄斯却皱了皱眉头。 “未来的我住在这里，难道没有自己的枕头吗？” ……有当然是有的。 不过都在尤莉的房间里，上面都是她房间里的味道，他一闻就知道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没错，尤莉给卡厄斯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就在她的旁边。 之前同床共枕是有原因的，而她和现在的卡厄斯毕竟还只是谈恋爱的阶段，突然就让他和自己睡同一个房间，尤莉担心给卡厄斯留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下流印象。 毕竟她只是一个矜持的小公主，不是什么见色起意的lsp嘛。 “那、那个都用好久啦！正好该给你换一个新的羽毛枕头了，还有被子，也是软乎乎新做好的呢。” 尤莉嘿嘿一笑，在一旁捧着脸感慨： “其实这感觉还挺奇怪的呢，明明之前都是你带着我来这里，告诉我东西放在哪里，房间在哪儿，但是现在却反过来了。” 卡厄斯瞥她一眼。 “觉得麻烦？” 尤莉摇摇头。 她蹲在温泉池边上，手指拨弄着温热池水。 在袅袅雾气中，她看见倒影在水中的自己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是麻烦，反而觉得有点开心哦。” 正将褪下的外袍搭在臂弯里的卡厄斯回头看了少女一眼。 她手放在膝盖上，偏着头看他，眼里眸光明亮。 “总是被你照顾，终于有机会反过来照顾你，非常满足，觉得自己超级厉害的！” “……照顾人有什么满足的？” 习惯于被人伺候的神祇完全不理解尤莉的这种心态。 尤莉一边低着头用手指头搅水玩，一边说： “因为以前我总感觉你根本不需要我啊，虽然你好像喜欢吃我做的东西，但是你不吃东西也其实没什么区别，表面来看是我一直在给你做好吃的照顾你，其实我除了这个什么也不会……现在我能照顾你，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觉得很开心。” 他赋予她神格，令她拥有漫长的生命。 他将保护她的命令刻在血脉中，不允许光明神和黑暗神伤害她。 在被封印前，他还将自己最后一点可以使用的力量全都灌注在她身上，施加了最后的祝福。 风雪笼罩整个大陆。 唯有她不受寒冷侵袭。 尤莉托着腮看向眉眼淡漠的神祇，透过那双眼却仿佛看到了他沉睡在封印之下的模样。 “……要是能帮上更多的忙，就好了。” 见少女忧郁得眼尾微微垂下，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卡厄斯捧起她的面庞。 “我还以为，你的脑子里只装得下吃饭和睡觉。” 这带着笑意，又有点淡淡嘲讽的语调，一下子就驱散了尤莉的多愁善感。 她伸手就要去抓卡厄斯那张笑得嘲讽的好看脸蛋，但卡厄斯却一把摁住了她的脑袋，让她的双手只能在半空挥舞。 “什么叫只装的下吃饭和睡觉！！我也不是只知道这些的好吗！要不是我机智又勇敢，你还在神域里什么也不知道呢！” 尤莉龇牙咧嘴地为自己分辨： “而且我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神降术，让你可以来到现实的世界，换成别人才没有我这么聪明能干！！！” 话音落下，按住她额头的手收了回去，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用，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青年的唇瓣抵在她的耳廓，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她心底。 “小女孩，你做的足够好了。” 被他拥在怀里的少女小小的一团，像温室里的玫瑰一样娇嫩脆弱，好像风吹得稍微急一点，就能折断她。 有时他也很好奇，这样一个胆子小，又娇气，还爱哭的小姑娘，究竟要怎么在管理一个国家的同时，还要在两位虎视眈眈的神祇之间周旋，同时还不断尝试着一次次前往未知的神域来唤醒他。 她只有十来岁，却要独自一人对付这些年纪比她大百倍的神祇。 在他面前，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退缩过，尽管有时候会像现在这样疲倦的停下来迷茫一会儿，但很快又能打起精神，不回头地往前走。 他的女孩，原本就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勇敢，还要强大。 尤莉像个小鹌鹑一样从他怀里探出个头，冲他笑了笑： “……虽然知道你是在哄我，但我还是很开心。” 卡厄斯：？ 尤莉感动地拍拍卡厄斯的肩膀，完全将他的话当成是在哄她开心。 “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丧一丧，其实你都不用哄我，我回去吃个饭睡一觉就会又好起来的，毕竟我们打工人永不认输！！再见！本贤妻良母现在要回去发挥我的女友力了！” 卡厄斯：…… 他错了。 这个人的脑子里果然只有吃饭和睡觉吧。 * 尤莉丝毫不知道卡厄斯内心的无语，蹦蹦跳跳就回去帮卡厄斯收拾房间了。 虽然她连自己的房间平时都懒得收拾，但是难得过一把贤妻良母的瘾，她还是装模作样玩得挺开心的。 艾比拿来了换洗的被套床单，在一旁指导尤莉： “……捏住两边的被角抖一抖就好了，就那边……” 看着尤莉东拉西扯半天也套不上，艾比急得都想自己动手，可偏偏尤莉又不许别人帮忙。 最后被芯在里面团成一团，尤莉越弄越生气，索性脱掉了鞋子，整个人都钻到被套里面，发誓今天非要把这个小破杯子弄得服服帖帖。 然后她就发现—— “艾比救命救命！！呜呜呜我出不来了！！！！” 卡厄斯洗完澡回来，就看见了这样离奇的一幕。 被子里面钻进去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正疯狂蠕动着想要挣扎出来，画面乍一看还有些惊悚。 他摆手让艾比先出去，随后一手便抓住了开口的部位，精确地捕捉到在里面没头没脑乱窜的尤莉，将她解救了出来。 “……贤妻良母？” 卡厄斯看着头发乱蓬蓬的少女，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里贤妻良母十万八千里的气质。 尤莉沉默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弄整齐。 “咳，这是意外，我平时不这样的。” 卡厄斯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并没有拆穿她的话。 “走吧。” 他牵着尤莉，从床上下来。 “走哪儿去？” “当然是回我真正的房间。” “……？” 这下反倒是卡厄斯奇怪地盯着她： “你该不会以为，哪个是我平时会住的房间都看不出来吧？” 尤莉这才想起来，晚饭前乔托还带着卡厄斯四处参观来着，那时候她忙着和大家一起为晚餐而忙碌，并没有太在意。 ……大意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哦！那她忙活半天又在忙什么劲呢？ 卡厄斯督促着扔在暗自懊恼的尤莉穿好拖鞋，不要仗着室内暖和就光脚到处跑。 尤莉扁扁嘴，不情不愿地穿好鞋。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像一个啰啰嗦嗦的老父亲哦。” 尤莉不满地抱怨了一下。 眼看卡厄斯的脸色沉了沉，她立马很有求生欲地小跑两步，走到了前面去开门。 “先、先说好，虽然我们一起也是睡在一起的，不过那只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和别人一起睡的人哦……” 卡厄斯跟在她后面，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刚一进去，尤莉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露台的落地窗。 被打开了。 夜风吹动着深蓝色的丝绒窗帘，月光照亮她的床榻。 那本该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黑发短发，发尾微翘的青年。 他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本卡厄斯原本放在床头柜里的睡前读物，却皱着眉头似乎觉得十分无趣的模样。 那正是在精灵国度与极东学城掀起黑色恐怖的黑暗神，厄瑞玻斯。 见了尤莉，他随手就将书扔在床上，扬起笑容对她道： “说什么不会随便和别人睡在一起？那我也算是别人吗……”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俊美青年从少女的身后走出。 宛如月亮银辉般的银色碎发下，是一双无悲无喜的灰蓝色眼眸，像是深沉的漩涡，眼底潜藏着的无尽的宇宙星河。 对视的那一瞬间，厄瑞玻斯无端回想起了曾经创世之神将他与光明神投入人界之日。 也是这样。 将他们视为轻易拂去的尘埃。 残忍得让他们无法相信，他们与他竟曾为一体。 但—— 他不可能是创世之神，那位不可一世的神祇已经被他们封印，绝不可能以这副面貌重新降临在这里。 于是黑暗神紧绷的身体又重新松弛下来，他靠在床边，放肆的打量着这个有一双与卡厄斯相似眼眸的青年，随后又冲旁边已经震惊得不会说话的尤莉笑了笑： “真要找个父神的替身，你难道不觉得，我比他更像一点？” 尤莉：…… 她猛地转身，一把按住随时可能暴走的卡厄斯道： “稳住！你听我狡辩！！” 第60章 说完一看卡厄斯的脸色更差了，尤莉才慌忙改口： “不，是听、听我解释……” ……可是这个要怎么解释啊！ 大半夜突然有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还被卡厄斯撞见，这怎么都像是脚踩两条船的时候撞船了嘛。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尤莉娅，我并不会责怪你。” 黑暗神的手臂撑在膝上，从容镇定得像是他在抓奸一样。 “我只是好奇，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他，确实与父神有些神似，是平民？公爵？还是什么小国的王子？” 他忽然眯起了眼。 “不，又或许他连人类都不是，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有类似的奥术，可以随施术者的心意，创造出一个会思考、有性格的傀儡。 但他们的心脏不会跳动，也没有痛觉和触觉，看上去就和眼前这个青年差不了多少。 黑暗神打量着这眼神令他不寒而栗的青年，唯一好奇的只是—— 既然都捏了个傀儡了，为什么不干脆将外形做得更像一点？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尤莉叉着腰，挡在卡厄斯身前，阻止他肆无忌惮的目光，“不许你看！你还看！与其有这个闲心来夜袭女孩子的家，你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光明神！有点事业心吧！” 黑暗神也不生气，笑眯眯地： “谢谢你的关心。” “……没人关心你！我这不是在傲娇！是真话！” 尤莉生气地说完后，又转过头安抚卡厄斯，一边摁住他一边小声道： “不、不生气哦……他也没有经常来夜袭我啦，因为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他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还会被我踢到地上去哦。” “我没生气。”卡厄斯深吸一口气，看向她，“我看上去像是在生气。” 尤莉哪敢说什么呢？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的附和： “没，怎么会呢？你看上去……只不过是想把黑暗神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而已啦。” 卡厄斯：…… 卡厄斯：“我不会生气，他不过只是在故意的激怒我而已，我了解我自己。” 尤莉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仿佛半空中都有具现化的电花噼里啪啦。 她一点都不觉得接下来是会好好对话的氛围。 ……既然这样，她就要先发制人了！ 黑暗神都没有想过尤莉会主动攻击他，但焰击术的力量确实实实在在的，连他的衣袍都被炽热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焰燎到，他当时笑容就淡了。 “你是为了他，才对我动手的吗？” 黑暗神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的冰冷锐利。 “你在想什么？” 尤莉的焰击术在神格的加持下有着相当可怖的力量，但即便是这令人类胆寒的强大神术，也被黑暗神稳稳挡住。 “父神给予了我们无法伤害你的禁制，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轻易打败我们。” 那烈烈燃烧的火焰被黑暗神的掌心吞没，房间瞬间又暗了下来。 黑暗神弯起唇角。 “我们之间动手毫无意义，来到我的阵营吧尤莉娅，你应该也知道，被我唤醒的黑暗生物们已经集结成强大的军队，他们的铁蹄即将踏过光明神的领土，为我取得战争的胜果。 “你所爱着的那个傲慢的创世之神，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很清楚，我们本质就是同一个人。” 尤莉不为所动。 “你们才不是一个人，就算你们曾经是一棵树上分出的枝丫，但你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生长出了自己的灵魂，你和卡厄斯已经不是一体了，你就是你，你和他不一样。 “不要再说这种你们一样的话了，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清醒一点！” 少女目光灼灼，那双从来装不下任何忧愁的眼睛，此刻望着他却如此锐利。 令他一瞬间竟无所遁形。 ……他是独立的存在吗？ 从他诞生之初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分享着创世之神曾经的记忆，拥有着他的一部分思维与神格。 记忆、身躯、力量、思想，这些全都是来源于另一个人。 他是黑暗神厄瑞玻斯，同时也是创世之神卡厄斯，神国的圣灵们将他视为仅次于创世神的存在，对他言听计从，那至高之神久居神阶之上的僻静寝宫，无论是神国还是人界，他与光明神才是权柄更大的掌权者。 他那是从未觉得身为创世之神的一部分有什么耻辱的。 那是天地宇宙中至高的存在，一切意志和万物的起源，这是荣耀，绝不是耻辱。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追溯记忆，或许是从创世神将他和光明神投入荒凉的人界开始吧。 他这才明白，对于那高高在上的创世神而言，他并非他的一部分，只是被剥离出来的无用垃圾。 ……可惜的是，即便是无用的垃圾，却也继承了一颗与他同样傲慢而不屈的心。 也滋生出了，将那伟大的创世神吞没，成为他，取代他的狂妄想法。 他从未否认过自己与卡厄斯的渊源，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从他身上获得的，他不可能与他撇清关系。 可眼前这个少女却告诉他—— 你已经有了独立的灵魂。 你们不一样。 心脏处，像是猛然复苏，恍然大悟般剧烈跳动起来。 “你不该说这话。” 卡厄斯忽然出声。 尤莉还在提防着黑暗神突然出手伤人，听他这么一说，茫然地回头啊了一声。 “……什么话？哪句话？” 卡厄斯看向陷入沉思中的黑暗神。 尤莉并不能看见此时黑暗神身上发生的变化，但卡厄斯却看得清楚。 “你让他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 他的神格出现了裂痕，在那密密麻麻的裂痕出现的同时，又在一刻不停地被他的自我意识修补。 有什么力量将要破茧而出，卡厄斯紧盯着黑暗神，沉声对尤莉道： “躲远一点。” 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大事的尤莉立马后撤好几步，一点没有担心卡厄斯的意思。 但她嘴上还是担忧地问： “你、你不能使用神力的哦，这个容器我尽我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承载你的意识，如果要使用你的力量，这个身体会一秒炸开的！一秒都不行！！” “放心，不会炸。” 他刚这么说完，下一秒，刺眼得让尤莉不得不偏过头去的银色光芒盈满整个房间。 只不过，这光芒并不带有任何攻击性。 像是挂在遥远夜幕中莹润的月光，有着不算温暖却能包容一切的力量。 那光芒包裹住黑暗神的同时，他顿时醒悟过来。 “你是他——” “醒悟得太晚了。”卡厄斯的声音低沉淡漠，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你不该生出自己的意识，否则我还能再多给你一段时间的自由。” “可惜。” 高高在上的冷漠神祇为黑暗神的陨落做出最后的判决。 虽然这和他计划的有些出入，但再这么拖延下去，等黑暗神的神格长出更多的自主意识，他将无法融合。 黑暗神露出了极其狰狞而不甘的神情，那看似温柔的光芒对他而言是坚不可摧的牢笼，他奋力撕开那束缚他、拖拽着他令他走向灭亡的力量，迈动脚步向卡厄斯身后的尤莉缓慢走去。 卡厄斯的躯壳因承受不住他的力量而逐渐崩溃，连轮廓也化作闪烁的银色光点。 凝聚的银光在黑暗神拥住尤莉的同时贯穿了他，那沉重的身躯整个压在尤莉的身上，即便她尽了全力，也猝不及防地被推得一连后退数步，重重撞在了门板上。 “你、你这是怎么了？死了？” 尤莉有点害怕地用力拍拍他的脸。 房间重归昏暗，只吊着一口气的黑暗神被她拍得那一口气也要散了。 “没死……但也快了。” 尤莉抬头看看四周，没有看到卡厄斯的身影。 但她分明看到有一瞬间，化作光点的他与黑暗神重合，然后消失。 “你——” 她惊愕地看着黑暗神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他的短发在缓缓变长，眉眼也渐渐改变，虽然他原本就和卡厄斯很像，但此刻，他已经完全变回了尤莉最初认识的那个卡厄斯。 只剩下那一双眼。 幽深漆黑，像是照不亮的深潭。 “他马上会将我吞没，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是以完整的神格融合我的，很快我就会失去我的一切意识。” 他冰凉的指尖，很轻地落在尤莉的脸颊上。 那漆黑的瞳孔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尤莉却在其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真可惜。” 他意味不明地说着。 “但，似乎这样也不错。” 那与卡厄斯完全相同的面容，露出了属于黑暗神厄瑞玻斯才会有的神情，他又用那种轻浮的语调低声说着： “都快死了，最后讨要一个亲吻，不算过分吧？” 或许是他用卡厄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有迷惑性，尤莉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此时他的唇离她已经很近，几乎只差毫米。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瞳孔颜色由黑转蓝。 创世神的意志彻底控制了这个身体，融合顷刻结束，就连躯壳也被同化，回到了它本来该有的姿态。 然而一睁眼，看着眼前离得极近的唇瓣，卡厄斯眸色一沉。 ……这到底是准备亲，还是已经亲完了？ ……要不然，还是把他分离出来再揍一顿吧。 第61章 仿佛猜到卡厄斯因什么而沉下脸，尤莉反应迅速，立马地凑上去吻在他唇畔。 “时机正好，嘿嘿。” 少女笑眼弯弯，一头扎进他的怀抱里，明亮又坦然的眼显而易见地在暗示什么。 果然，听了这句话，卡厄斯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与此同时，属于黑暗神的记忆也重新涌入他的脑海。 黑暗神那些在神国的记忆他都一清二楚，但弑神之战后，黑暗神从自己的身体里再度被分离出去，他之后谋划的那些事情，还有对尤莉的过线举止并不在他的了解范围。 但这些记忆在他脑中逐一过了一遍之后，他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融合的记忆里，爱恨都强烈，那些滋生在心底的、或许黑暗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欲望，卡厄斯却看得一清二楚。 尤莉见他沉默不语，奇怪地凑上去打量：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哎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辨喜怒的卡厄斯捏住了鼻梁。 尤莉茫然地眨眨眼。 “不许和别的男人睡在同一个房间。”他淡淡道。 ……啊。 慢半拍的尤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你……这算是融合了黑暗神，也拥有了他的记忆吗？” “嗯。”卡厄斯淡淡垂眸，“记住我的说的话了吗？” 尤莉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欣喜地转来转去打量重新回到她身边的、不再是神域里虚幻回忆的男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待在一个房间里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他又碰不到我一根手指头。” 卡厄斯扫了一眼全然不知世事险恶的少女。 就是现实无法触摸到，但思维却是不受任何伦理道德束缚的，那些不见阳光的阴暗欲念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疯长，像藤蔓一样将她包裹束缚，拖拽入暗无天日的想象中。 还好，她不会知道这些。 “记忆里还包括一些他所策划的事情，明天我会去处理这些问题。” 尤莉闻言有点担忧，因为虽然卡厄斯的口吻总是这么平淡又可靠，但在他口中，叫处理事情，单挑一个教廷和一个军队也叫处理事情，她实在是很难衡量事情的难度。 “要处理的事情危险吗？” “不用担心。”卡厄斯仿佛看出了她的忧虑，“以黑暗神的这部分力量足够应付。” 尤莉哦了一声，又盯着他看。 “……看什么？” “嘿嘿，就是觉得你好像拼图哦，要一块一块地拼起来才能变回原本的你，四魂之玉也没你这么难拼吧？” 卡厄斯习惯了尤莉时不时崩出的奇怪词汇，没有追问别的，只是问： “你说，我的本体在光明神殿的世界基石下被封印着？” “是啊。” “事实上我现在的躯体，只是一个拟态，即便我现在再融合了光明神，加上我自己的神格，这三股力量如果不能回归我的本体，就像是野兽没能关进坚实的牢笼，不仅拼不回去，还会失控。” 尤莉：！ 这怎么还带失控的。 “……失控会怎么样？”尤莉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会不认识我吗？” 见女孩终于有了点警惕性，卡厄斯眼底泛起点笑意。 “如果我失控，你这样弱小又拥有珍贵神格的小小神祇，我一口一个。” ……！！！ 尤莉连忙后撤一步： “这不能吧！你怎么会舍得吃你可爱的女朋友呢！怎么会有人舍得吃我这样聪明可爱的美少女呢？” “那可不一定，天真的小女孩。” 卡厄斯拍了拍她的头，没再吓唬尤莉。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况，确认黑暗神厄瑞玻斯的意识已经被他吞没，虽然并没有彻彻底底的消失，但是总归是被属于创世神的神格所压制。 即便他还有那么一丁点意识，也应该在神域中全力抵抗着来源于创世神之力的融合，不可能从内层精神感知到外部世界。 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被大海吞没。 即便暂时无法被完全腐蚀，也只能不断的下沉，直至海域的最深处。 卡厄斯稍微放心了一点。 “睡觉吧。” 他说着，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突变只是一个小小的睡前活动。 而尤莉直到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还能回想起黑暗神消逝之前最后的那个眼神。 虽然她也知道，想要卡厄斯回来，无论是黑暗神还是光明神，都必然会消失，但是当她真的亲眼看着有一双寂寞眼神的黑暗神在她眼前消失的时候，尤莉心里好像又挺不是滋味的。 月色静谧，尤莉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憋住。 “我好像觉得黑暗神还有点可怜，你说我这算不算精神出轨啊？” 卡厄斯：…… 躺在尤莉枕边的卡厄斯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她。 他旁边的少女忧愁得十分坦然，那双鸽子般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月夜的清辉。 “这种事，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他平静地说道，“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情侣之间就是要坦诚相待呀！” 尤莉的表情十分真诚。 “我虽然没有恋爱的经验，但据我从各种文学艺术作品中的了解来看，不坦诚一定是情侣之间闹掰的罪魁祸首第一名！” ……看着尤莉这张脸，卡厄斯总觉得如果有一天她移情别恋，她也会用这种真挚坦然的表情告诉他她出轨了。 “如果我要说，你这就是算出轨呢？” 尤莉的眼神顿时惊恐起来： “也、也不能算吧……毕竟，虽然我表面上好像是在为他难过，但实际上，好像本质也是在为你难过？” 卡厄斯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脆弱的蝼蚁为何要同情天空中的狮鹫？” “因为人类的痛苦，又不能用个头大小，实力强弱来划分等级啊。” 尤莉说着说着，往卡厄斯所在的方向挪了挪。 “无论是和米粒一样大的蝼蚁，还是像堡垒一样坚不可摧的狮鹫，在难过的事情面前，痛苦也是一样大的。” 卡厄斯静静地望着她。 “那你觉得，我会因为什么而难过？” 尤莉其实一直很好奇。 诞生于宇宙混沌中的卡厄斯，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分离出光明与黑暗两位神祇的。 独自一个人，作为宇宙间唯一的碳基生物的卡厄斯，他是否也会在漫长而死寂的时间长河中，一个人孤零零地自己和自己说话呢？ 只要这样想象一下，尤莉就会觉得既难过，又怜爱。 就算她的男朋友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强大又残暴冷酷的创世之神。 但在她的眼里，她通过黑暗神的那双眼眸，穿越逝去的旧纪元，看到的却是一个被无尽黑暗包裹着的，孤独而无言的存在。 “或许……”少女突然没有征兆地凑上前，在他眼睫上吻了吻，“你在难过，我没有早一点来找你？” 她的眼眸明亮，唇畔的笑容狡黠又可爱。 “确实有点迟。” 卡厄斯抬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唇瓣。 “所以，你要补偿我。” ……哎？ 她只是一时恋爱脑上头心疼一下，但实际上早不早晚不晚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信！ 可是还没等她为自己开脱，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对劲起来。 直到被卡厄斯亲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尤莉才慢悠悠的意识到—— 哦。 原来他说的补偿是这个补偿啊。 那、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啦嘿嘿。 “……等一下，亲亲为什么要摸别的地方？” 尤莉稍稍推开他，脸色泛着潮红，害羞又紧张地摁住卡厄斯的手。 少女穿着的睡衣款式华丽而复杂，纯白色的睡裙缀满了手工钩织的蕾丝，前襟更是有一整排密密麻麻的纽扣。 每次穿这条裙子，光是扣子她都要扣五分钟，因此尤莉时常耍赖要艾比帮她一起扣扣子。 然而此时，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尤莉就感觉前襟的扣子被解得七七八八，只需拉开腰间的系带，就能轻松地将她身上这件碍事的睡裙剥下。 当然，这对谁而言碍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卡厄斯：“……我什么时候解开的？” 尤莉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害羞多一点。 “这话要问你自己啦！你你你的手也太快了吧！”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刚一开始还是一个和平时一样的亲亲，然后就越亲越不对劲，呼吸不对劲，他的手也不太对劲，最后连她自己的脑袋好像也晕乎乎的不太对劲了。 尤莉还没想明白原因，就感觉到了一点凉意。 再低下头一看，大事不好！ 如果说以前的卡厄斯满脸都写着“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那么此时此刻的他，从头到脚好像都写着他“很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太突然了！ 她得想想自己今天的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 “……” 卡厄斯也顿住了。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亲吻心爱的女孩，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的…… 放纵自己的内心。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 “……睡觉吧。”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卡厄斯突然松开尤莉，替她将被子盖好，而自己却从衣橱里另外找出了一床被子盖上。 被裹成粽子塞进被窝的尤莉目瞪口呆。 “……就、就这？” 与尤莉相距目测一米远的卡厄斯侧头看她。 “你还想让我帮你把扣子扣好吗？那恐怕有点困难，因为我现在只有解开扣子的心思。” 尤莉：………… 第62章 清晨的光映入房间，窗外鸟鸣清脆。 尤莉翻了个身，熟练的往卡厄斯的方向缩了缩，试图挡住外面的动静。 但不一会儿，更大的动静使得她不得不从香甜的睡梦中清醒过来，耳垂和脸颊都有些痒，落在脖颈上的吻也细碎得如羽毛轻抚，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然后她的手腕就被压过了头顶，惊觉到危险逼近的尤莉顿时清醒了过来。 “早、早上好……您这是？” 她的尾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惊慌。 而正俯身看着她的卡厄斯，眼神就没那么友好了。 “早上好。” 眼神晦暗的黑发青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旋即很快抽身离开。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重新回到平日的淡漠，仿佛从没有掀起过刚才的惊涛骇浪。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卡厄斯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对自己重新做一个评估了。 将光明与黑暗两种特性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得太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从他身体里分离出去的黑暗神原本就是他的欲望化身。 权利是欲望，力量是欲望，那么情爱……当然也是欲望。 猜出这一点的不只是卡厄斯，尤莉吃过早饭以后，也大致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不过她想得更多一点。 “等、等等一下。”尤莉满脸惊恐地拉着卡厄斯的袖子，“那昨晚和今天早上，到底是你，还是被……黑暗神控制的你啊？” 卡厄斯端着一个漂亮的玻璃浮雕杯子。 他的姿态优雅从容，生生将里面装着的奶茶端出了红酒的气质。 看着尤莉惊恐的模样，卡厄斯忽然想起了昨天她还可怜黑暗神的事情，于是便道： “这很重要？” 尤莉严肃道： “超级重要，如果是的话，你以后要和我保持半米以上距离的那种重要。” 卡厄斯露出了似嘲笑似愉悦的笑容。 “笑、笑什么呀！”尤莉锤了他一下，“你想想这多恐怖啊！你你你严肃一点！！” “不必担心。”卡厄斯的语调随意，“墨水融入大海，大海并不会被染黑。” 尤莉一脸不信：“是吗？可是以前你就不那样啊！” 以前的卡厄斯就像神殿里高不可攀的圣洁雕像。 每次亲亲搂搂抱抱，大部分都是尤莉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卡厄斯不喜欢这样的接近，因为无论是亲吻还是拥抱，他都会温柔而包容地回应她。 但现在尤莉不敢了，她怂了。 “我只是说大海不会被染黑。”卡厄斯瞥了满脸警惕的少女一眼，“但如果本来就并非纯白，又怎么能叫染黑？” 低情商：我是lsp 高情商：我本来就是黑的 尤莉：……裹紧我的小外套。 回到了黑发状态的卡厄斯走出了房间，正好撞上了在门口拖地的女仆。 这女仆也是当初被送来献祭的少女之一，对于魔龙卡厄斯的容貌印象深刻，她拖地拖到一半抬头突然对上那熟悉的杀人视线，心脏都突突了一下。 “卡、卡厄斯大人……” 卡厄斯原本打算越过她下楼，不过突然想起了尤莉让他隐瞒身份的这件事，他的脚步顿住。 “我不是他。”卡厄斯回忆了一下昨天尤莉给他起的名字，“是奥斯，记住了吗？” 女仆作为直面过魔龙大人的受害者之一，她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魔龙大人本人。 于是她颤巍巍地道： “可、可是昨天殿下带回来的奥斯，也……”也不长你这个样子啊。 “啧。” 懒于编织谎言，只是在敷衍完成尤莉的要求的卡厄斯，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是的奥斯大人！好的奥斯大人！奥斯大人您慢走！！” qaq * 大约是对卡厄斯根深蒂固的恐惧，这些女仆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印在光明神殿的魔龙大人，又突然回到了这里，但她们还是很机灵地改了称呼。 尤莉本来还准备在早餐的时间，和大家说一下这件事情，她连借口就想好了。 就说这个奥斯是她特意找的替身，以排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但没想到她还没说完，大家就求生欲很强地连连点头说她们知道了，她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差把“不要杀我”写在脸上，递给旁边的卡厄斯看了。 “你到底给大家留下了什么可怕的印象啊。” 尤莉咬了一口油条，疑惑问道。 卡厄斯正用优雅高贵的手法，将盘子里的油条切成小块，顺便学着尤莉的吃法蘸了蘸豆浆。 “我怎么会知道？” 他非常理所当然地说。 “只要像你说的那样，不让别人发现我已经重归，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就行。” ……不。 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碍于他的淫威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吗？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 开门的女仆对尤莉道： “殿下，是公爵大人他们来了。” 尤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给旁边的卡厄斯解释： “是我之前定下的规矩，大臣们每周开一次大会，就在我这里开，主要是御前首相乔托来主持，大家一起商量一些国事。” 卡厄斯虽然之前就听尤莉说过，未来的他在被封印之前，为她铺好了路让她成为一国女王。 但大约是尤莉在他面前都一副天真娇气的模样，使他很难相信，她怎么可能担当起这样的职位，怎么可能有能力肩负起这种重担。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见女仆口中的勋爵大臣们没有直接去议事厅等待，而是推开了水仙厅的大门。 “女王殿下，日安。” 大臣们先是恭敬地向尤莉鞠躬行礼，紧接着，目光便迫不及待地放在了坐在长桌主位的黑发青年身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礼服，外套的颜色和他的发丝一样漆黑，洁白的衬衫紧扣在他喉结下方，连他下颌的线条也如着装一样干净利落，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淡气质。 这些大臣们都是由乔托拟定名单，最后交给尤莉加封的新贵族。 说是贵族，但其实他们没有领地，没有特权，顶多是拿着高薪住着国家分配豪宅的高级打工人，在被尤莉重用之前，他们大部分都是为贵族或者教廷服务的神术师，没有什么优越出身。 因此他们对尤莉，大部分人还是发自内心的尊重的。 ——可对尤莉身旁的陌生青年，他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瞧瞧这小白脸的俊俏长相。 竟然还和昨日他们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不同。 也就是说，女王身边的情夫还不止一个。 “无礼的青年，哪怕你是一国的国王，也不能在女王的宫殿与女王同席时，坐在属于她的主位上。” 尤莉回头一看，确实，按照这边的礼仪，长桌尽头的位置是尊贵的位置，按照尤莉的身份，她是应该坐在那里的。 ……但平时她和卡厄斯吃饭从来位置都是换着坐的，她坐哪里主要取决于爱吃的菜离哪边近一点。 卡厄斯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生气的年轻大臣，他的表情仿佛被折辱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生怕愣头青触怒了大魔王，尤莉赶紧打圆场： “谁说那是主位？我觉得我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主位，你说呢？特……巴特先生？” “回女王殿下，我叫赫士列特。” “咳，这不重要。”至今仍记不住她二十位大臣名字的尤莉羞愧地敷衍过去，“你们去议事厅等我吧，我很快就来。” 赫士列特显然误以为尤莉是被男色迷惑，才对那俊美青年如此纵容。 于是这个愣头青还不放弃地阴阳怪气道： “殿下，请问我们是否有幸能知晓您身边这位青年的身份呢？能与您同席还坐在主位上的先生，或许以后我们遇见，还要给予他比首相大人还要高等级的尊敬呢。” 尤莉：……尽力抢救了，但你这非要送死我也拦不住啊。 但没想到，卡厄斯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收回打量的视线。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赫士列特：……小白脸还挺猖狂啊！ 卡厄斯又转头对尤莉道： “你要去和他们开会？” “嗯……应该吧，毕竟有些大事乔托还等着我做决定呢。” “什么大事？” 尤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比如利用魔晶技术给每家每户通电，自来水系统启用以后的收费问题，还有给河流改道开通新航线的问题……” 卡厄斯的表情显然写满了无趣。 对于创世神而言，这些都是弹指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这算什么大事。”他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嘴，“我本来准备今天带你去一趟银泉林地。” 尤莉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仔细一想，银泉林地好像就在卡塔西斯对岸，越过银泉林地，就踏入了精灵国度的领土。 从黑暗神占领了精灵国度以后，他解除了精灵族对黑暗生物的束缚，释放出无数被困在地下的邪恶魔兽，资源丰富的银泉林地更是魔兽栖息的所在。 之所以尤莉知道这里，就是因为有不少银泉林地的魔兽已经越过海峡，正在侵扰卡塔西斯的居民。 尤莉听卡厄斯这么说就明白了，一定是他继承了黑暗神的记忆之后发现了什么。 “你要去消灭那些黑暗生物？” 一旁的赫士列特竖起了耳朵。 哇哦，难道他错怪了这位青年？竟然是一位勇敢的骑士吗？ “不是昨天做浆果蛋糕的时候，你说浆果不新鲜吗？银泉林地的浆果味道还不错。” 这是黑暗神的记忆告诉他的。 赫士列特：……他想多了！这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白脸！！ “殿下！”忠诚的愣头青立马劝告，“别听他胡说，现在银泉林地栖息着许多远古的黑暗生物，就连可怕的巨人族也偶尔出没，梅宁根大人他们都在为此而慎重商量解决办法呢，您去了多危险啊！” 其实尤莉觉得，如果他们一起去了，那么危险的应该是那些黑暗生物才对。 卡厄斯没有多劝，只是说： “你留下做你的事吧，我会很快回来，不用等我吃饭，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让奥利替我传递消息。” 赫士列特快要气死了。 女王殿下才不会等你吃饭！ 她不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只是打发时间的情夫而已！ 全卡塔西斯的人都知道，女王尤莉娅最喜欢的永远是魔龙大人！！！ 听到这里，那悠闲吃着早饭的俊美青年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嗯，我知道。” 赫士列特：“哼，知道就好……” 哎？ 他刚刚有把心里话说出口吗？？ 好在卡厄斯吃完饭就准备出门了，尤莉赶紧推着这些人去议事厅，乔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为什么神诞节还要来议事啊？我不是说给你们放假吗？” 消极怠工的女王殿下本人强烈抗议，要求给她自己放个假。 乔托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大家都是自愿来加班的，您应该高兴才对，毕竟您都不用给加班费哦。”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好像无良老板哦。” 乔托：……你难道不是吗？ 国事议程的话题和上一次差不了多少，大概就是报告一下手头项目进展情况。 说得太过详细了，其实尤莉也听不懂，毕竟她又从来没学过如何管理一个国家，她长这么大，连个班长都没当过呢。 所以她在会议上通常要做的事情就是回答“通过”，还是“不通过”。 这个任务听起来很简单，实际做起来也很简单。 当费奇子爵对土地问题的提出议案时： “……不少大臣们和领主们对于女王殿下之前制定的土地法仍然存有一些意见，我们认为，土地归于农民所有是一个违背卡塔西斯利益的错误决定，它应该被纠正，和其他国家一样，土地应该是属于贵族和领主的！” 下面这些聪明博学的大臣们听了这个议案后，讨论得热火朝天，法律条例和税收报告摆了一桌。 但尤莉面对这种傻逼议案，只需要回答： “不通过。” 就可以了。 底下大臣要问为什么，尤莉也只会回答： “我政治老师告诉我的。” 大臣们：？？？ 国事议会开了三个小时，当然，重点还是在讨论光明神与黑暗神的问题。 他们还不知道黑暗神已经不幸回了快乐老家的事情，正忧心忡忡地议论着两位神祇究竟谁会获得最终胜利，而他们决出胜负之后，他们又要如何应对的问题。 本来，如果魔龙还在卡厄斯，他们虽然畏惧，但同时也是一个最大的定时炸弹。 现在魔龙被封印，守护卡塔西斯的女王兼神祇变成了眼前这个……正在国事议会上光明正大发呆的小女孩。 不少的大臣们都对未来的危机而担忧。 甚至更有个别人，比如提案被无情否决的费奇子爵，甚至早就萌生了一些背叛的念头。 ……这位十几岁的新生神祇，怎么可能敌得过光明与黑暗两位古老的神祇呢？ 他当然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谋划。 作为一个虔诚的黑暗神信徒，费奇子爵和血族一直暗中往来，他借助他的血族朋友给黑暗神寄信，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他甚至还秘密将一些卡塔西斯的死囚运往银泉林地，举行血祭仪式来唤醒沉睡的可怕魔兽，以供黑暗神驱使。 费奇子爵胸有成竹地看着长桌那头，正在纸上涂涂画画，像个小孩子般天真而一无所察的小女王。 只不过是个偶然走了大运的小女孩而已。 她除了谈恋爱和一些古怪的小聪明以外，又有什么呢？ 他的站队一定是没错的。 哪怕将卡塔西斯所有的神术师加起来，也不可能敌得过黑暗神的魔兽大军。 甚至就算没了黑暗神，也没人能敌得过能够号令所有魔兽的熔岩巨人族。 据说那是由远古神亲手创造的可怕魔兽，有着高塔般的魁梧身形，哪怕是历代最英勇的骑士加起来，也无法战胜他们。 之所以消亡，据说是惹怒了神祇，才被全数埋葬在圣地布里德灵顿，又在圣地上创造出精灵族看守。 总而言之，被熔岩巨人拥护的黑暗神，就是不可战胜的。 尤莉完全不知道，长桌上某些人模人样的大臣正预谋着怎么造反。 她正在回忆烟花的配方，毕竟新年怎么能没有烟花呢？ 硝石、硫磺和木炭……还要再加一点金属进去，这样燃烧的时候就会发生焰色反应，变成五颜六色的烟花。 啊。 说起来，这个配方好像还可以制作炸药来着。 虽然神术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神术师毕竟人数有限，炸药的话，普通人经过训练也能成为可靠的战斗力呢。 尤莉把写了配方的纸卷起来，小声吩咐身边的骑士按照这个去购买。 正在发言的费奇子爵见状有些不满： “殿下，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不如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商量？” “不是啊。”尤莉摆摆手让骑士快去，看着费奇子爵眨了眨眼，“只是为今晚的神诞节准备的一点小东西而已。” 费奇子爵皮笑肉不笑： “是吗？殿下考虑的事情真多啊。” 实际上：就知道琢磨那些小东西！这个国家吃枣药丸！ 国事议会谈了三个小时之后结束。 尤莉头一个迫不及待地散会走人了，但还有不少认真的大臣们留下来讨论一些细节。 费奇子爵也装模作样地与他们讨论了一会儿，他还从城邦护卫队那边套出了些消息，准备回去以后再写信转达给黑暗神。 等到他们差不多离开的时候，在中庭研究烟花的尤莉也像模像样地用纸卷好了烟花的材料，正在安上引线。 费奇子爵远远看着，不咸不淡道： “那就是她的新玩具吗？” 前面的赫士列特刚问过尤莉回来，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听费奇子爵问起，笑眯眯给他解答： “听殿下说，那个叫烟花，等天黑以后点燃会升上天空，像最纯净的神术光芒一样闪耀。” 哼。 果然是小孩子的玩具。 不屑一顾的费奇子爵抬脚准备离开。 然后就见那蹲着鼓捣玩具的少女点燃了什么东西，忽地起身拔腿就跑。 费奇子爵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秒，耳边骤然响起惊天动地的炸裂声，气浪势不可挡地击破费奇子爵的防护壁垒，将他直直炸进了庭院的喷泉池中。 前面的大臣们惊呆了。 尤莉也吓了一跳。 她低下头，在实验数据上划掉一列： “唔……看来这个比例不太对。” 头发都炸焦的费奇子爵：？？？ 这是什么狗屁玩具！！ 这是邪恶的神术！！可怕的神术！他要立马写报告让黑暗神知道女王正在秘密研究邪恶的武器！！！ 可还没等他从喷泉池里狼狈爬出，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东西就从天而降，落到了费奇子爵的怀里。 他仔细一看。 哦，是熔岩巨人的一颗头颅。 他惊得浑身颤抖，扔了头颅就连连后退： “这……这……” 那看似清瘦且俊美异常的黑发青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的右手满是鲜血，洁白的衬衫也溅了些暗红的血迹，然而他的着装却依旧整齐体面，丝毫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他的唇畔微弯，眼底有着寒冰一样没有温度的笑意。 积蓄着澎湃神力的手掌覆盖住他的视野，费奇子爵听见冷酷如神祇的嗓音在他耳边宣判： “卑劣的叛徒。” “你的魂灵将在岩浆冥土里永受折磨，为你对她的那些不敬之语忏悔吧。” 第63章 黑暗神原本就是地狱冥土的创造者，深渊的化身，死亡与绝望是他的权柄。 他的奥术力量当然可以赐予此人生不如死的无尽折磨，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那样强大的力量就连宫殿外的人也会被惊动。 因此卡厄斯没有违背对尤莉的承诺，只是用五指捏住了费奇子爵那张苍白的扭曲面庞，稍稍用力—— 扑哧一声。 男人的头颅如西瓜一样应声破碎。 坚硬的头盖骨在青年修长白皙的指节下，脆弱得如同风化的纸张，粘稠的脑浆和温热的鲜血混在一起，染得清澈的喷泉池顿时变成了可怕的血池。 那些刚要走出宫殿的大臣们遥遥望着黑发青年，他站在血红色的喷泉池前，礼服笔挺姿态优雅，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有一滴一滴的鲜血往下滴落，看上去简直像是来赴宴的王宫贵族。 只可惜，这个俊美优雅的贵族先生并不是来跳舞的，而是来捏爆别人狗头的。 那满身是血的青年勾了勾手指，还未被染红的池水围绕上来，将他手上的鲜血清洗干净。 在众人惊惧交加的视线中，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会议结束了？” 几个小时前才将眼前的青年与攀附女王的小白脸划上等号的赫士列特，仿佛脑子死机一样的卡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回答。 “结、结束了……” 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杀了费奇子爵？” 他的余光还忍不住看向飘在喷泉池里的无头尸体。 卡塔西斯的爵位不依靠家世分封，他们这些人的爵位高低，基本上也等于神术力量的强弱，费奇子爵作为一个高级神术师，就这样被人徒手捏死…… 女王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情夫啊？ “你们都是草包吗？”他的语调无情，表情也有些不耐烦，“自己去查卡塔西斯的死囚，还有出航记录，你们的女王养着你们，是一堆摆设吗？” 那实实在在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赫士列特牙齿打颤，下意识点头应声： “对不起！马上去查！” ……等一下。 他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呢？ 赫士列特还很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费奇子爵吃里扒外的事情的，但他看了看这个青年淡漠冷酷的神情，再看了看一边麻溜安排人清理喷泉池并冲青年恭敬问候的御前首相乔托大人。 ……算了，他不敢。 而在场唯一一个敢在这青年刚捏爆一颗脑袋后，立马扑倒在凶手身上的，也就只有尤莉了。 尤莉倒是能猜到卡厄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一定是在黑暗神的记忆里面，和这个费奇子爵有过来往，他口中死囚和航线记录或许就是证据。 乔托刚一听到卡厄斯这句话，立刻警醒地反应过来，朝尤莉递了一个严肃的眼神便离开了。 有了可靠的工具人帮忙调查真相，当然就用不着尤莉操心，比起那些，那边刚打捞一具尸体的喷泉池更让她心痛。 “我的喷泉池！” 尤莉看着已经变成血池的喷泉，扒拉着卡厄斯不让他离开。 “我的五彩琉璃喷泉池啊——你得赔我一个新的！” 卡厄斯无语地看着尤莉： “你哪来的五彩琉璃喷泉池，莉莉。” “我不管！我就是有！” 尤莉借着撒娇耍赖的功夫，顺便在卡厄斯身上摸了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一点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之后，她这才放心下来。 卡厄斯很清楚她是在干什么。 那点掩藏在撒娇胡闹下的担忧，藏也藏不住。 他有点想抱抱她，但又忽然想起自己还一身的血，于是当尤莉抱他的时候，卡厄斯抬手就摁住了她的额头，让她张开的双臂只能抱住空气。 “那你要我赔你一个？”卡厄斯想了想，“赔你一个巧克力喷泉池，想要吗？” 尤莉瞳孔地震： “……哪种巧克力喷泉？” 卡厄斯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想象力真匮乏”。 “现在是冬天，那就用硬糖做一个喷泉池，然后里面倒满巧克力，喷泉装置里放上一块魔晶供能，就能循环流转了。” 尤莉：“……你真的没看过迪士尼童话吗？” 卡厄斯：？ 那些亲眼目睹了凶案现场的大臣们，现在再也不敢再将卡厄斯当做一个只有脸能看的小白脸情夫了。 别人可能很难察觉，但他们清楚，这个身份不明的青年显然是个神秘的高级奥术师，刚刚他使用的术式是属于黑暗神的奥术力量，同时也不是一般的奥术，强大得让他们都觉得，可能黑暗神本人也不过如此了。 原本大臣们还想着要担心一下尤莉的安全，但悄咪咪地听了一下对话以后他们就发现—— 想多了。 他们才是多余的。 庭院里重归宁静，卡厄斯去沐浴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找到尤莉时，她正在书房里用她自己做的那根碳笔认真写着什么，梅露正陪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讨论。 “……如果您想更快研究出这个叫做‘烟花’的东西，或许可以让炼金术师来帮忙，虽然这有些……不太合规矩，但如果您想的话，我们可以弄一个秘密基地，来研究如何制作出您想要的烟花。” 尤莉咬着笔尖，疑惑问： “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因为许多邪恶的炼金术师最擅长的是研究毒药和瘟疫，以及一些古怪的人体改造，甚至连黑暗阵营都不接纳这些炼金术师，几百年前就将他们放逐了。” “为什么啊？”尤莉更好奇了，“黑暗阵营不就是专门搞这些邪恶又奇怪的东西吗？” 从门外进来的卡厄斯淡淡解释： “因为这些炼金术师，既炼不出金子，又没能发明出什么恐怖的瘟疫，他们的研究结果只是一些人体医学，还有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卡厄斯看着桌上尤莉做好的几个烟花，点了点。 “就和你这个，差不多。” 梅露还去书架上给尤莉挑了一本写有炼金术师历史的书籍给她看，尤莉翻了翻，那些炼金术师的研究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永动机，发明不会弄脏的衣服，以及改良充饥药剂口味等等。 总的来说，这些炼金术师就像个不管什么门类的科学都插一脚研究的科学家，但她们就是不干自己的本职工作——炼金。 也难怪黑暗神一脚把他们踢出了黑暗阵营。 同样是搞科研工作的，尤莉很能与这些炼金术师共情： “科技可是第一生产力！不要小瞧这些小玩意儿啊！” 决定了，就招揽一些这些奇奇怪怪的炼金术师来吧。 如果他们不是搞邪恶研究的科学怪人们，说不定还能带来一些惊喜呢。 “对了。”尤莉看着卡厄斯扔在滴水的发梢，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刚才扔到费奇子爵怀里的那个脑袋，是谁的啊？” 尤莉当时被吓了一跳，只看到是个脑袋。 后面卡厄斯捏爆费奇的头时，背对她的卡厄斯像是有意遮挡，并没有让她看到什么，就被手脚麻利的乔托处理干净了。 “在银泉林地发现的熔岩巨人。” 卡厄斯说起这个时，神色一如往常那样随意，但一旁的梅露却严肃了起来。 “熔岩巨人？他们真的被人从地底唤醒了？”梅露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黑暗神为什么这么做，他不知道那些熔岩巨人被埋在地底千年，如果释放出来，他们会摧毁万物……” “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尤莉虽然不知道熔岩巨人是什么可怕的生物，但听梅露的口吻也能猜到，能让她这么紧张的，一定非常危险。 卡厄斯回忆起在银泉林地里蛰伏的熔岩巨人。 他按照黑暗神的记忆找到巨人的巢穴时，而他遇见的那个巨人应该是刚从地底苏醒，成年巨人族的个头有数十米高，而那一个还是幼年的姿态。 年幼新生的巨人正一手抓了三四个人类死囚。 他仿佛吃零食一样一个一个往嘴里塞，那些凄惨叫喊的人类，骨头被他嚼得嘎嘣脆。 如果那些被埋入地底的巨人又再度醒来，毫无疑问，不管是神术师还是普通人类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成为巨人族繁衍的养分被吞食。 “熔岩巨人不是人类能够抵挡的，需要尽早处理。” 否则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尤莉却奇怪地看着卡厄斯。 “虽然你愿意主动帮忙是再好不过的，不过平时你也没有这么积极呀……” 正常情况下的卡厄斯，应该是摆出一副“人类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好心亲自千里迢迢去处理熔岩巨人的事情呢？ 卡厄斯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尤莉的问题，继续道： “厄瑞玻斯之所以会打这种鬼主意，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力量衰弱得越来越快，他认为自己必须获得更多力量才不会被我吞噬，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光明神的身上。 “让光明神去对付这些熔岩巨人，毕竟如果熔岩巨人在光明神的领地上吃人，他绝不会不管的，而同时光明神会因为与这些熔岩巨人对峙而衰弱得更快，这样他就可以趁机吞噬掉光明神，再想办法吞噬掉我了。” 说完，卡厄斯又讥讽地笑了笑。 “这种卑劣的计划，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梅露：“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卡厄斯抢先一步将他吞噬，黑暗神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至少现在，光明神是真的离开神殿，去圣地布里德灵顿处理熔岩巨人和黑暗信徒。 一想到熔岩巨人离卡塔西斯这么近，甚至已经吃掉了许多卡塔西斯的死囚，尤莉就觉得后怕。 她气愤地拍了拍桌子： “为什么会有熔岩巨人这种吃人的怪物啊！太可恶了！” 梅露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卡厄斯，不敢说话。 卡厄斯的表情也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动容。 但那点不自然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很快他便恢复如初，对尤莉道： “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精灵国度，尽早解决这个麻烦。” 尤莉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但没想到入夜之后，尤莉却又误入了卡厄斯的神域。 大约是因为融合了黑暗神的缘故，有了黑暗神的神格作为媒介，尤莉想要去往卡厄斯的神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不过又因为卡厄斯的精神体有了实体，神域也就只有在他入梦时存在。 本来尤莉无意识地被神域牵引，是不打算跟进去的，不过到了入口处，她仿佛听到了些许动静。 和神国平日宁静祥和不同，这动静引得尤莉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 果然，这里不是神国。 “……人类已经变成了被欲望驱使的邪灵，他们为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和举世无双的权柄而挑起战争，争夺世界之树的圣果，甚至践踏神权，侮辱神祇——世界需要被清洗。” 尤莉隐约能感觉到，这里应该是被焚毁的神殿。 倒塌的大理石柱压碎了象牙白的神祇雕像，圣坛早已干涸，脚下原本应该青翠盎然的花园杂草丛生，散落着无数白骨尸骸，看衣着，应该是一些神职人员。 这是一个被信徒遗弃的神殿。 尤莉隐蔽在断墙下，看着站在断臂神像下的银发神祇。 正在他身边和他说着什么的，正是光明与黑暗两位神祇。 刚才没有听清的时候，尤莉还以为那番要“清洗世界”的言论是黑暗神说的，没想到仔细一看，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光明神。 一旁的黑暗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 “该亚，你的意思，是要将所有的人类都杀光吗？这是你身为光明与希望之神，应该说的话？” 淡金发色的青年不悲不喜，语调淡淡： “这个世界已经腐朽不堪，我给世界带来的希望，就是摧毁这个腐朽的时代，在这之上，重新建立起一个新的人类王国。” 好家伙。 光明神您就是强迫症患者吗？ 尤莉吐槽完又观察了一下银发的创世神的表情，和她猜测的一样，卡厄斯的内在神格意识被她用神降术带入现实之后，神域里的回忆，就会恢复到原本的轨道，如电视一样继续播放。 也就是说，尤莉现在看到的就是过去发生的真实回忆。 银发神祇半垂眼眸，像是在听光明神与黑暗神争执，又好像只是在默不作声的发呆。 尤莉作为一个“卡厄斯微表情十级学者”，卡厄斯摆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多半就是觉得这个话题非常无趣，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果然，光明神与黑暗神还没争执三分钟，不耐烦的卡厄斯就开口道： “那就毁灭重来吧。” 他的口吻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随意，仿佛他言语间决定的并不是数百万人的生死。 而这些人的生死对他而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一些桌上的尘埃，积满了，碍眼了，就可以抬手随意拂去。 那眼神和尤莉第一次见到他时很像。 都是一样的残酷漠然，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情感，比极北之地的寒冰还要坚硬冰冷。 “……是谁在那里。” 当创世神那锐利目光朝她看来时，尤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她抬脚就要跑，然而下一秒她眼前遮蔽的断墙就被炸开，自己也脚下一空，直接被拽到了创世神的面前。 “你是谁？” 灰蓝色的眼眸有着洞察万物的气势。 “神职人员？信徒？还是人类国王派来窃听的暗匿者？” 尤莉现在很有一种累死累活打完游戏he线，然后又换一个开局从头开始攻略的无力感。 不过现在的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精力在神域里给恶龙顺毛了，毕竟这和之前那次情况不同。 “你有见过穿这着一身，还光着脚的暗匿者？” 求生欲为零的尤莉白了她愚蠢的男朋友一眼。 她身上还穿着纯白蕾丝睡裙，漂亮但碍事的系带从肩膀系到胸口，柔软的裙摆露出一截雪白脚踝，和踩在碎石上的一双脚。 三位神祇都看出了尤莉的不对劲。 尤其是创世神本人，少女细细白白的脖颈被他捏在手里，而她却是一副好像还瞧不起他的模样。 她并不怕他。 “人类的军队来了。” 光明神出声道。 尤莉还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好奇问：“他们来干什么？” 创世神和光明神都没回答她，倒是黑暗神瞥了她一眼，看了一眼那被焚毁的黑暗神神像，慢悠悠道： “当然是来弑神啊。” 尤莉：“哇哦，你们也有今天。” 光明神&黑暗神：？ 人类军队气势汹汹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对于神祇之力的贪婪与对永生的渴望。 他们前仆后继，却都沦为了光明与黑暗两位神祇脚下的粉末。 尤莉像是在看一场大制作电影一样，看电影都没有这么过瘾，毕竟亲眼见到几十万人类用身体作为肉盾，与神祇之力对抗的画面，不是特效能做到的。 前面光明神与黑暗神开路，创世神仿佛散步一样跟在后面，连衣摆都没沾上一点灰。 “……你跟着干什么？”他回头看了尤莉一眼，“不想死就走远点，想死就去和他们一起跟光明神和和黑暗神打。” 尤莉跟着当然是想看看后续啦。 毕竟她现在反应过来了，在现世的历史中，可从不存在人类军队弑神的历史，多半这是真的是某个被神推平重来的时代。 “就……跟着你好像最安全？” 光明神与黑暗神好歹还要施展神术才能抵挡这么多的士兵，但是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试图靠近他的士兵还没挨到他的一根头发丝就被银色火焰烧成灰了。 那神祇淡漠地扫了一眼这笑脸盈盈的少女，扭头继续往前走。 尤莉便一直这样跟着他们，直至他们到达了一个山巅。 追击他们的士兵人数锐减一大半，但他们眼中依然闪烁着狂热的贪婪，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您看到了吧。”光明神俯瞰着前仆后继的人类，“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应该被摧毁重启，这是毁灭，亦是重生。” 黑暗神看向更远处，他抬了抬下颌： “重启？那些什么也没做的平民呢？” “离开这个混乱颠倒的世界，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哧——” 黑暗神嗤笑一声。 “伪善的神明啊，我们究竟谁是带来希望，谁又带来绝望呢？人类本性里就有欲望，你所想要的纯粹的秩序世界根本不存在，重来一次也是一样。” 光明神眉头紧皱，显然对黑暗神不满。 到了这种时候，就需要创世神来裁决了。 “你觉得呢？” 在这混乱中吃瓜看热闹的尤莉突然被点到。 尤莉：“……啊？”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吃瓜群众啊。 然而在创世神的眼里她却并不无辜， 这一路跟来，少女虽然是躲在他身后，被他的力量庇护，但一点都没有被波及到时不合常理的。 他知道这少女不对劲，但见她专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忍不住开口这样问： “你觉得，这个世界该毁灭吗？” 这下，光明神与黑暗神都认真地打量起她了。 不远处那些士兵刚被他们打退一波，下一波还在虎视眈眈，尤莉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闲聊起来。 “不、不该吧……” “为什么？” “就，这些来打仗的也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呀，搞不好他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嘛，上司让他们打谁就打谁咯，他们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可能就觉得干完这票就能给家里人带点钱回去了？还有那些老人女人孩子们……” 尤莉突然被这么一问，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只有一点她很明确。 “人类的恶，自然会有人类的善来拨乱反正，但卡厄斯，你不是那种会从杀人中感到乐趣的神，你是喜欢人类，会为人类而动心的神啊。” ——为人类而……动心？ 少女用信赖而坚定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她说的一切就是世间真理，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创世神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被她说服，但这一瞬间的动摇对他而言，却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点不悦的逆反心。 “我为什么要为人类动心？” “人类相较于神祇，只不过是脚下微不可见的蝼蚁而已。” “无礼而狂妄的小女孩，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处知晓我的名讳，但这一切并不重要了，因为今日的你将会如世间的一切人类的生命一样，随着这一日的太阳走向坠落——” 冷漠残酷的神祇抬起双臂。 大地颤动。 山巅下的无数士兵为之发出了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们看到植物枯萎，土地风化，肉身化作白骨，天幕上的夕阳余晖如血液一样赤红。 白骨被堆积、重构，岩石与地底熔浆构筑成血肉，在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消失之前，一个如巍峨高山一般的种族站立在了所有人面前。 “它将为这个时代划上句点。” 银发神袛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而尤莉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她眼前的巨人，突然醒悟—— 原来这混账东西是你创造出来的啊！！！ 第64章 一觉醒来，窗外刚泛起鱼肚白，天色还没有大亮。 尤莉是被气醒的，醒来以后，她就推了推睡在她身旁的卡厄斯。 “……我都看见了！” 黑发青年困倦地半抬眼帘，瞥见少女气鼓鼓的模样，神域里的回忆这才涌入他脑海。 他昨晚恰好梦见了与熔岩巨人的诞生有关的回忆，正因如此，尤莉才会也在神域里看到旧世界毁灭的情景。 “好呀！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积极，原来熔岩巨人就是你创造出来毁灭世界的！” 尤莉戳了戳卡厄斯的脸。 卡厄斯握住她放肆的手指，避重就轻地答： “……世间万物都是我创造的，熔岩巨人当然也是。” “哼，所以现在要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了吧。” 不过尤莉还是很好奇，过去的卡厄斯究竟是为什么下定决心要毁灭旧世界的。 她所看到的回忆，因为有了她的参与，所展露的并非是完全的真相，旧世界毁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有创世神本人自己知道。 她这么追问，卡厄斯的回答却是：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见尤莉仍不理解，他指向了窗边尤莉种的那一盆黄瓜。 屋内温度适宜，嫩绿的藤上开出了一朵小小的黄花，卡厄斯隔空摘了下来。 “这一瞬间，我想要摘，我便摘了下来，没有什么原因，就跟我下一秒想让它开花，又会让它重新开花一样。” 在创世神的法则之中，没有什么是应该或者不应该。 只有他想与不想。 他为了排解无聊的时光而创造出的世界，如果对他而言不再有趣，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哦。” 尤莉面无表情指着她的黄瓜苗。 “那你现在让它再开一朵。” 卡厄斯：…… 卡厄斯：“这个身体现在只能承受黑暗神的神格，奥术力量只有毁灭之力，没有新生之力。” 言下之意，术业有专攻。 “……那你还揪我的花！掐我的秧秧！” 尤莉不满地骑在他身上，晃动他的肩膀。 她的力道很小，卡厄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这样的举止对于神祇而已依然是从未有过的放肆。 “不要胡闹。” 明明是一句责备的话，但卡厄斯的语调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哼。”尤莉忽然想起了什么，故意收回了手，“也对，毕竟您可是高贵的神祇，我只是蝼蚁一样的凡人啦。” 卡厄斯：“……” “神祇又不会为凡人动心，我怎么能对您如此无礼呢？” 狡黠的少女理了理卡厄斯凌乱的白绸衫，煞有其事地收敛起张牙舞爪的动作，从他身上离开。 卡厄斯将尤莉拉回自己的怀抱，眼尾透着一点淡淡笑意。 “那是过去的我所说的话，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 尤莉：？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他轻吻在她唇上，面不改色道： “跟你学的。” ……可恶！ 怎么好的不学学她不讲道理这一点呀！ “不过……”尤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回忆中的你，看起来其实还挺可怕的。” 和之前见到的在神座上打盹的创世神不同。 昨晚梦里的他是在战场上，虽然光明神与黑暗神看上去更卖力得多，各种耀眼酷炫的神术特效让人眼花缭乱，顶多只会让人感觉到神祇的力量很强大。 但当卡厄斯出手的那一刻，地动山摇，不需要任何华丽的招式，尤莉就能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的眼底无悲无喜，但山巅为他坍塌，海水为他倒流，万物生灵烟消云散。 在从梦境中醒来的前一刻，一种濒死的战栗将她吞没。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 卡厄斯淡淡瞥了她一样，几分钟之前，她明明还揪着他的衣襟疯狂摇晃。 “那就是我原本的样子，我本来就是冷漠，残忍，又随心所欲的神，是你胆大包天，三番五次的做出这些不怕死的行径。”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敢对他做这些僭越冒犯的事情。 “谁说的！”尤莉立马反驳，“我的胆子原本只有这么大——” 她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比出一个小小的缝隙。 “就算现在胆子大了，那也是你纵容的啊。” 尤莉一脸的理直气壮。 现在想想，她以前哪里有这种胆子呀，睡在他旁边连呼吸声大了一点，她都觉得自己要被杀了。 胆子果然都是被一点点养肥的。 卡厄斯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没有与尤莉相识相恋的回忆。 ……他得早点把光明神也一起融合才行。 “去吃早饭。”卡厄斯摸了摸女孩的长发，“今天就出发去精灵国度，光明神也一定在那里。” 由于魔龙苏醒的消息还不能曝光，所以卡厄斯不能化成龙的姿态直接飞过海峡抵达圣地布里德灵顿。 好在艾比昨天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出行的魔晶马车，简单的行李也都预备妥帖。 “炼金术师已经召集得差不多了，我将您想要的东西描述给他们听之后，他们说恐怕没有那么快就能研究出来，希望您能宽限些时间。” 临走前，梅露向她回报了烟花的进展。 “……没关系，虽然有点可惜不能在新年放烟花，不过正好我们也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你让乔托给他们拨足经费，除了永动机这种项目以外，别的他们都可以研究一下。” “好的，祝您和卡厄斯大人一路顺利。” 魔晶马车带着尤莉和卡厄斯从风熄森林出发，由魔晶之力驱动的马车从陆地渐渐悬空，踏着空气越飞越高，直至可以俯瞰底下的森林与海面。 明明是去讨伐危险的魔兽，不过因为是和卡厄斯一起去的，尤莉安心得仿佛度假。 她身上还带着制作烟花的材料，她趴在马车的边缘，用手指驱动神术按照不同的比例调配硝石硫磺，配好之后就在马车外的半空中引燃。 不过好像比例总是不太对，她的烟花大部分时候就只有巴掌那么大，噼啪两下就没了。 “……你还在研究那个小玩具？” 卡厄斯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感觉自己好像被小瞧了的尤莉不服气道： “什么叫小玩意？好歹是我家乡的四大发明之一呢！是没有神术力量的人类的伟大发明哦！”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似乎也做不出来。” 尤莉：“……” 她将装有几种材料的袋子塞给卡厄斯： “那你来！” 几种易燃易爆的材料都被撞在特制的袋子里，卡厄斯看了眼，他从每一种材料里面都取了一大把出来，不过却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将他们混合。 下一秒，尤莉就见这些被卡厄斯操控的粉末，朝着马车外的地面投掷而去。 轰隆——！ 一大片森林被轰然炸开，硝烟滚滚，尤莉几乎能听到被扎伤的魔兽的嘶吼声。 “这不是做出来了吗。” 卡厄斯看着硝烟散去之后，地面上被他炸出来的深坑，十分满意。 “……是让你做烟花，不是让你做杀人武器，谢谢。” 不过炸就炸了，尤莉伸头出去定睛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银泉林地的上方，能看到圣地布里德灵顿的标志性树屋群落出现。 ——不过被卡厄斯刚才一炸，已经塌了一大片。 没了浓密树冠的遮蔽，反而显露出这里不太正常的状况。 “那些是……” 尤莉眯着眼，还要仔细看那地面上的漆黑巨物，下一秒就被人抓住衣领猛地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他们所做的马车顷刻间就被什么东西撞击，马车的二分之一化为木屑，被卡厄斯抱在怀里的尤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一支弩箭。 可什么样的弩箭能从地面射到这么远的高空中，威力还大得能将魔晶和马车一起击碎成渣？ “跳下去。” 疾风呼啸。 卡厄斯用镇定的嗓音说出了可怕的话语。 时间紧迫，他没有跟尤莉多解释什么，但尤莉也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那底下的究竟是精灵族还是巨人族她分辨不清，可显然他们藏在这里，是准备拦截所有想要进入圣地布里德灵顿的人。 失去魔晶的马车急速下坠，弩箭如雨密密麻麻，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眨眼到了他们眼前。 在这种关头，卡厄斯果断地化身成龙。 “找个地方躲好，我会来找你。” 说完，卡厄斯似乎还担心尤莉下坠得不够快，掌心凝聚了一个光球，推动着她以极快的速度从万丈高空中坠落。 可是—— 尤莉她从来没认真研究过飞行的神术啊——！！！ 从高空坠落的时间不超过三十秒。 在这几十秒的时间，尤莉有一半的时间脑子空白，剩下的时间又有一半在骂卡厄斯，最后临近落地的那十秒，她才紧急回忆起静止术的咒语。 离地两米的死亡距离，下落的尤莉速度归零，静止一秒后又继续下落。 意外地，尤莉并没有落入坚硬地面，而是被人稳稳抱住了。 “好久不见啊，夜莺小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您，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映入尤莉视线中的，是一位美丽得几乎难辨性别的精灵。 精灵少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哦，不对，我是应该叫你法里斯兰的小公主呢，还是该叫你卡塔西斯的小女王呢？” 尤莉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试图绑走她结果被卡厄斯痛揍一顿的精灵少年，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及。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尤莉隐约记得，当初卡厄斯将他带回地牢关着之后，又让梅露带着他，向精灵王做了交易。 因此光明神与黑暗神要启动四块世界基石封印卡厄斯的时候，嵌在精灵国度的那一块基石才没被启动。 而现在的精灵国已经沦陷于黑暗神与巨人族之手，他一个精灵国的王子不想办法救他的国家，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尤莉敏捷地从他身上跳开，盯着他道： “你要喜欢，叫爹也行。” 精灵王子尼克勒斯：…… 他没有接尤莉的话，而是看向天边那被巨弩的箭雨包裹的身影，精灵耳聪目明，一眼就认出了卡厄斯。 “……虽然不知道那位魔龙是什么时候被人从封印里放出来的，不过正好。” 虚空中，一把弓箭出现在了尼克勒斯的手里。 锋利的箭头泛着翠绿色的光芒，直指不远处的尤莉。 “上一次的见面不算愉快，我记得，您还打了我一巴掌对吧？放心，我不是要找您算账，我只是……想邀请您去圣地城堡做客而已。” 尤莉：“……我信你个鬼。” 两人自然而然的打斗起来。 精灵国因为被黑暗神搅合得乱七八糟的缘故，尤莉成神的消息并没有传递进来，尼克勒斯直到被尤莉的神术击中之时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和上次碰面时，有着翻天覆地的实力。 “哼。” 头一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强大实力，尤莉还有些得意。 “上一次就想绑我，这一次还想绑，做梦吧你！” 那异常美丽的精灵少年被尤莉揍得灰头土脸，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诧异。 “……是神祇之力，你是神？” “没错。”尤莉蹲在他面前问，“你是精灵国的人，知道那边的巨弩是什么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厉害？” 尼克勒斯瞥了眼远处的密林： “那是精灵族的巨弩，每一支弩箭都灌注着一颗魔晶的力量，再加上精灵们的生命之力，没有生物能轻易逃脱，哪怕神袛也一样……它们本不该这样滥用，但现在巨人族和黑暗神掌控着精灵族，他们当然不会在乎精灵的生命。” 笑容轻浮的精灵少年，难得露出了点严肃沉重的神情。 尤莉心里咯噔一声。 她倒不是担心卡厄斯会出事，只是他自己都说过，他现在的身形是虚幻的投影，负荷不了太强大的力量，要是他为了抵抗这些巨弩，身躯一定会承受不住而崩溃，他的意识会重归神域。 ……不过也没那么可怕，她再使用一次神降术召唤他就可以了。 “你走吧。”尤莉摆摆手，没工夫应付尼克勒斯。 尤莉原地坐下。 尼克勒斯倒是有些意外。 “……你不去帮他？那可是精灵族的巨弩，没那么好对付的。” “我不去，他会来找我的，我去了反而会添乱吧。” 尼克勒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其实眼前这少女已经强得离谱了，但不知道她平时周围究竟都是什么人，竟然会让她得出自己去了只会添乱的结论。 “比起信任自己，你好像更信任他。” 尤莉始终对他有些警惕，毕竟按照游戏设定，这个精灵王子鬼主意可多了。 “跟你没关系，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又要揍你了啊。” 尼克勒斯却笑眼弯弯，一点也不害怕这个本质心慈手软的少女： “能被您这样美丽的女孩揍，是我的荣幸。” ……哪里来的抖m神经病？ “不过如果想要揍我，我倒是建议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进行一些更加深入的运动……” “……” 尤莉听不下去这人的骚话，正准备将他那一头漂亮柔顺的头发烧秃时，突然见他不知从哪里甩出了一条闪着银色光芒的锁链。 看了那锁链的颜色，尤莉就知道大事不好，下意识就砸去一团炽热火焰。 然而银色锁链竟然丝毫没有被损毁的迹象，反而迅速地将尤莉的身体缠绕，将她整个人紧紧束缚。 尤莉瞠目结舌： “这什么东西！？” “很厉害对吧？”尼克勒斯似乎也是第一次使用，自己也啧啧称奇，“我原本以为精灵族历代供奉的宝物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这个禁灵锁链，真的对人类无效，只对神明有效啊。” 听到这里，尤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东西……该不会也是神祇制作的吧。” 尼克勒斯意外地眨眨眼： “是啊，没想到你还挺博学的，禁灵锁链在精灵族口耳相传的传说中，是一位不知名的远古神祇制作的圣装，他赐予善良中立的精灵族，以约束误入歧途的堕神……可以说，是专门用来对付神祇的道具了。” 他在熔岩巨人的重重保护之下，偷走了这个宝物，就是用来对付黑暗神的。 原本他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现在抓住了这位年幼的女神，用她当做人质，让那苏醒的魔龙与光明神联手对付黑暗神与熔岩巨人，他们的胜算一定会大大增加。 尤莉听完却沉默了。 ……卡厄斯以前为什么这么闲，造出了那么多奇奇怪怪专门用来坑她的东西啊！！！ * 被那卡厄斯亲手创造出的锁链捆绑住的尤莉，一路阴沉着脸被尼克勒斯带着朝圣地城堡而去。 尤莉的心情很差，可这位笑眯眯的精灵王子却心情愉悦。 “现在整个精灵国里到处都是黑暗神派出的青眼乌鸦在监视，我必须牵着你的手装作情侣，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好奇为什么圣地城堡没有被黑暗神占领吗？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位讨厌的黑暗神刚入侵就来城堡转了一圈，不过他觉得我们圣地城堡太朴素，于是在附近让人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又重新建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很离谱对吧？”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啦，我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唔，或许你听过我一些风流的传闻，但我好歹也是精灵族，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的。” “我也有很好奇的问题想要问你呢，我听过不少关于那位魔龙的可怕传闻，虽然我必须承认你非常美丽，但是我觉得魔龙应该见过不少美貌的女孩，你应该不只是靠着美貌征服他的吧？” “真可惜现在不是悠闲的时机，否则我也很想追求一下魔龙喜欢的女孩呢。” 尤莉：…… 尤莉：“你再多bb一句，我就冲那些怪物巡逻兵大喊你的身份了。” 此时的尤莉终于想起来，她当时玩游戏的时候为什么不喜欢这位精灵王子了。 因为这个人，话真多啊。 等到他们一路躲躲藏藏抵达圣地城堡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 城堡外除了怪物巡逻兵，还有三两个熔岩巨人看守，他们个个都像山峰一样高大，看得尤莉头皮发寒。 尼克勒斯带着尤莉从一个隐秘的地道进入了城堡内部。 里面灯火通明，十分安静，倒是没有什么巡逻士兵，尼克勒斯看上去也轻松了许多。 “父亲——” 尼克勒斯扬起笑容，大步跨入了内殿。 “您看我带回了谁。” 坐在树藤王座上的青年看上去大约二十八九，身披橄榄绿的长袍，肤色白得几乎透明，有着精灵族特有的美得近乎妖异的容貌。 他头顶戴着金色的橄榄枝冠冕，以显示他精灵王的身份。 “尼克勒斯。” 精灵王嗓音低沉，不悦地从王座上起身。 “你怎么敢偷走禁灵锁链！” 尼克勒斯恭敬鞠躬：“父亲，我这都是为了拯救布里德灵顿，拯救精灵族……” “光明神已经向我们承诺，会帮助我们。” “可光明神的力量也已经日渐衰落了，父亲。”尼克勒斯肃然道，“更何况，当初光明神命我们启动世界基石，你因为我的缘故违背了他的命令，他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帮助我们。” 精灵王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尼克勒斯身后的少女。 “……她又是谁？” 虽然禁灵锁链是隐形的，但精灵王一眼看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尼克勒斯指尖微动，为被五花大绑并且臭着一张脸的尤莉做了一个藤蔓椅子，让她坐着从门口一路飘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卡塔西斯的新任女王，也是那位魔龙的恋人。” 尼克勒斯自信解释： “在银泉林地的边境，我看到了那位魔龙的身影，她与魔龙一定是来协助黑暗神的，正好最近黑暗神不知所踪，一定与魔龙的苏醒有关……” 在官方给出的魔龙被封印的具体过程中，光明神和黑暗神都有意隐瞒了他们合作的事情，对外都以为是光明神镇压了魔龙。 所以尼克勒斯以为黑暗神与魔龙是盟友，也并不奇怪。 听到这里，尤莉就有话要说了。 “并不是，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协助你们消灭熔岩巨人。” 尼克勒斯：…… “顺便一提，黑暗神已经被没了，你们这里，我估计也应该很快就没了。” 精灵王：…… 仿佛是为了印证尤莉的话，外面传来了不详的动静。 轰隆隆的，仿佛地震。 一周之前就潜入圣地城堡，协助精灵王的光明神，也在此刻感觉到了异常的声响，他从楼上的卧房下来，推开正殿大门。 “外面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龙的身影……尤莉娅？” 光明神惊愕地看着被捆来的少女。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啦——！” 守卫城堡的最后一队精灵骑士从外面推门而入，惊恐大喊—— “有龙！！！” “魔龙来屠城了啊！！！！” 第65章 城堡的大门敞开，众人的视线齐齐朝外面望去。 本该是深蓝静谧的夜幕，此刻被火光映得如同白昼明亮。 那滚滚而来的炽热火焰将守在圣地城堡外的高大巨人紧紧包裹，哪怕这些熔岩巨人的皮肤耐得住上千度的高温，也在这汹涌澎湃的烈火中摇摇欲坠，可以想象那是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 轰隆隆—— 城堡外墙接连被倒地的熔岩巨人压垮，荆棘被火焰烧灼，仓皇四窜的怪物巡逻兵有许多都一头栽进了护城河里。 精灵王惊愕地看着外面天翻地覆的景象，不明白为什么顷刻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尼克勒斯！” 精灵王骤然回神，怒视着他惹了大祸的儿子。 “他是为这女孩而来的！对吧！” 尼克勒斯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好像……是？” 扬起巨翼的魔龙从远方急速掠来，龙焰将拦截他的所有守卫都瞬间吞没，空气里泛着可怖的硫磺味道。 那些守卫或许以为他是来营救城堡里关押的精灵王族的，但明眼人又都能看出，这突然袭来的魔龙仿佛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他只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而去。 不管是黑暗神的爪牙，还是善良的精灵，任何阻拦他的人，都会被他的龙焰化作白骨粉末。 ……所以比巨人和怪物守卫聪明得多的精灵们，麻溜地就给这魔龙让开了道路。 “带着尤莉娅，趁现在离开。” 光明神挡在了门口，张开了神术结界。 精灵王诧异不已： “带她走？可是……” 光明神头也不回。 “情况变了，现在外面的魔龙是比黑暗神要可怕百倍的敌人，现在就算把尤莉娅交给他，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儿子，他也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光明神在看到魔龙身影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他暂时还没想到创世神是如何吞噬掉黑暗神的，但很显然，眼前的麻烦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因为如今的熔岩巨人不再听从创世神的命令，从地底被唤醒的他们唯一的动力就是毁灭世界。 也就是说，他不仅要阻止创世神吞噬自己，还要用这不断流逝的力量，来消灭远古最强的魔兽。 眺望着魔龙以毁天灭地之力朝此地奔赴而来的几秒内，光明神的脑中已经翻涌了无数中破除眼前困局的计策，但唯一的答案其实就在眼前—— 尤莉娅。 她是平衡这一切的核心。 光明神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他看向惊愕得说不出话的尼克勒斯： “你知道该带她去哪里才最安全。” 尼克勒斯愣愣点头。 光明神又回头看了一眼被紧紧捆住，固定在藤蔓椅子上的少女。 她被施加了一个禁言术，两度都被她冲开，最后还是光明神亲自施术才让她安静了下来。 少女漂亮的湛蓝眼眸瞪得圆圆的，恨不得从他身上咬掉一块肉。 “捆松一点。”光明神顿了顿，不知是用何种心态嘱咐，“别让她吃苦头，否则我会把你亲自送到魔龙的爪下。” 尼克勒斯：……？？？ 不对劲。 光明神，您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啊？ * 尤莉现在觉得，她和卡厄斯简直就是被恶婆婆拆散的苦情恋人。 善于在林地隐匿活动的精灵们，带着尤莉从混乱的圣地城堡撤出，他们顺着城堡后方的密林一路辗转，来到了一个仿佛原始森林般的漂亮林地旁。 银湖倒映着月光，善于造屋的精灵们开始原地搭建树屋，而那些巴掌大的小精灵则负责去薅湖上天鹅的羽毛，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便做好了一个又一个的羽毛枕和鹅绒被。 尤莉被安排在了一个与精灵王同样等级的大树屋里。 “——我为精灵族对您今日的冒犯表示深深的歉意，女王殿下。” 精灵的历史比人类还要悠久。 旧时代被熔岩巨人终结之后，神祇将完成使命的巨人族埋入地底沉睡，精灵在埋葬巨人的土壤上诞生，同时肩负着看守这远古魔兽的使命。 精灵王从新纪元开始便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他目睹过无数王朝更迭，神祇坠落，因为活得太久，虽然样貌依然年轻如故，但性格却很像个温厚宽和的长辈。 “这并不是恳求您的谅解，您拥有愤怒的权利，而我们精灵族将会永远亏欠您一份恩情。” 温和的精灵王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提溜到尤莉的面前。 “您在这里的时间，尼克勒斯会用生命来守候您的安全，您可以尽情将他当做仆人使唤。” 尤莉白眼看着那脸色发青的精灵少年。 等到精灵王离开之后，那总是笑容轻浮的少年，这才烦躁地揪起头发。 “你真的没骗我？你们真的是来帮忙消灭熔岩巨人的吗？” 尤莉身上的锁链被松了松，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 而且那锁链还会隐形，所以乍一看她行动自如，只要不使用神术，就不会被紧紧束缚。 “本来是。”尤莉伸了个拦腰，倒是很气定神闲，“但现在就不一定了，你不觉得发怒的卡厄斯比熔岩巨人更可怕吗？” 尼克勒斯：……那确实。 “而且你们越让他找不到我，他会越生气的。” 尤莉像个小恶魔一样在尼克勒斯的耳边低语。 “我的男朋友脾气坏，下手狠，一点也不讲道理……” 尼克勒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没关系，我讲道理啊。”尤莉笑眼弯弯，美貌使得她笑起来人畜无害，“我已经明白，你是为了拯救同族才会绑架我，而你和你的父亲都没有伤害我，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记恨你们的，如果魔龙想要杀你们，我一定会拼死劝住他。” 眼前的局面有些焦头烂额，尼克勒斯有些被尤莉说动。 “……你认真的？” 尤莉眨眨眼，看上去无比真诚： “卡塔西斯的女王不会说谎。” 不过她只是说卡厄斯要杀他们她才会拦。 如果是针对这个尼克勒斯，他被卡厄斯痛揍一顿，她是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精灵族一贯品性善良，虽然尼克勒斯有时候像是精灵族的异类，但他顶多风流了些，并不会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尤莉的想法，尤其尤莉还是一个模样令他非常喜欢的美貌少女。 他有所动摇，视线落在了虚空中无形的锁链声。 咔哒。 就在锁刚要开启的时候，忽然从窗外毫无征兆地翻进来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 “年轻的精灵王子，可别听信这小女孩的花言巧语。” 卷发及肩的红瞳青年笑意浅浅，狭长眼眸扫过尤莉震惊的神色，他的表情看上去更愉悦了。 “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如何用看似天真无辜的模样，将别人哄骗得团团转的，不是吗？” 被她用毛血旺拖延时间的那次。 还有引出她内心最深的恶念结果居然只是艹哭别人的那次。 每一次几乎都是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结果都在她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受害者血族始祖阿德拉，发出了血泪控诉。 尤莉没想过竟然会在这里与血族始祖阿德拉相遇，她想了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盖亚学院，因为燃情花的事情吧。 说起来，他似乎和黑暗神是朋友，在黑暗神复活之后，他又加入黑暗阵营为黑暗神奔波也不是不可能。 “血族始祖！？”尼克勒斯警惕后退，挡在尤莉身前，“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别紧张，现在我像，我和精灵族或许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怎么可能！你是黑暗神的爪牙，你在布里德灵顿做的那些事自己都忘了吗？” 阿德拉笑了笑，不置可否。 “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黑暗神消失了，我们都不想让那位喜怒无常的魔龙回来复仇，统治整个大陆，对吧？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认为公正守序的光明神成为唯一真神，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缓步走到尤莉面前，俯身捻起少女的一缕发丝。 “这个小公主和禁灵锁链可是我们手中最有利的筹码了，你放走了她，我们就只有一个下场。” 对魔龙有心理阴影的尼克勒斯，脑子里已经有魔龙一路屠城而来，浑身浴血对他说“等下就把你们全杀了”的画面感了。 尼克勒斯顿时收回了手。 “怎么这样看着我？” 大约是数次在尤莉面前翻车，这次终于让她吃瘪一次，阿德拉看上去心情愉悦。 “听说那位神祇赋予了你神格，以及神祇的祝福，如果不是因为精灵族拥有圣装，或许在这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拦不住你吧？” “所以说，你这双带着怒气的漂亮眼睛，该瞪的并非是我，而是你的神。” 尤莉没办法反抗，阿德拉便得寸进尺地伸手捏住少女的下颌。 他的动作并不带有欲望，甚至有点孩子气。 “不过你的神一时半会儿来找不到这里，这里崎岖又偏僻，连我一路上都差点跟丢，等光明神甩掉了魔龙，我们就能好好的讲讲道理，坐在谈判桌上聊一聊正事了。” 尤莉被他捏得像一条小金鱼。 她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女王啊！她不要面子的吗！ “尼那个什么斯。” 被尤莉点名的精灵王子愣了一下，不敢置信这么久了，尤莉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或许我的名字应该是……尼克勒斯？” “黛西是你的朋友对吧？她小时候救过你所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尤莉指着阿德拉道，“就是这个人，他还得你的救命恩人被教廷处刑，差点没命，你说你是不是该给你的朋友报仇？” 阿德拉瞪大了眼。 “黛西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会？不是，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我就是知道。” 尤莉面无表情，自下而上翻白眼看他，仿佛被捏脸的弱势一方是眼前的阿德拉似的。 “我还知道你少年时被初恋在床上暗算，害得你有了心理阴影，活了几千岁也依然是个处男。” 乙女游戏里的每一个可攻略角色都有自己弱点。 这个弱点放在女主角那里，就是攻略角色的关键点，但是放在尤莉这种损人身上，效果不仅不治愈，还能让阿德拉感受到大庭广众连底裤都被人扒掉的羞辱感。 可以说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高。 阿德拉：“……” 阿德拉：“我改变主意了，熔岩巨人和魔龙我们自己想办法对付吧，先把这个女人宰了……” 尼克勒斯用尽全力从后面架住阿德拉，才让暴怒的阿德拉没有冲上去用他的尖牙吸干眼前这个少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在中间劝架，他头疼地对尤莉道： “你少说两句吧。” 阿德拉面目狰狞，血族的尖牙露出锋芒。 “尤莉娅法里斯兰！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尤莉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她身上有创世神的祝福保护，没人能伤害她，捆她就是极限了，不差气阿德拉的这几句。 “我说我当时就趴在床底你信吗？” “……你死吧，就现在。” 几人推搡争执之际，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德拉的指甲过于锋利，竟然一下子勾到了尤莉的衣襟。 撕拉—— 少女平时穿着白貂绒斗篷，里面却穿得单薄。 塔夫绸从衣领到前襟被扯破，露出少女大片雪白肌肤，半个肩头都裸露在外。 空气一下就安静了。 少女细腻肌肤落在尼克勒斯的眼中，是比一切风光还要诱人的景色，他多看了好几眼才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而落在阿德拉的眼中，简直不亚于是火山爆发野兽出笼，危机感使得他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这不能让那魔龙知道，否则他必定尸骨无存。 得让尼克勒斯闭嘴。 最好还要抓几个魅魔过来，让这女孩把这场意外忘得一干二净。 ……等、等一下！刚刚这女孩刚刚还牙尖嘴利的，怎么现在突然眼睛红了啊！！！ “你哭了？等等，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哭吧？？”阿德拉不敢置信地凑上前，“刚才只是意外！你明明也亲眼看见了！再说了，我，血族始祖阿德拉没有奸淫女性来复仇的兴趣，这有什么好哭的！” 尼克勒斯无奈扶额：“你声音小一点，她没哭，但你再吼她就真的哭了。” 被捆住的尤莉只能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她被扯坏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耷拉着，露出的肩头被冬日寒风一吹，冷得她都忍不住发颤。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虽然创世神的祝福可以使她免受神术的伤害，但男性可以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女性所做的事情太多了。 想到这里，尤莉悲从心起。 她现在又冷，又饿，手还被捆麻了，还要坐在这里听两个傻逼吵架。 这也太惨了。 所以她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难过，尤其是她现在这么饿，还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吃，她难过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光明神从外面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场景。 被捆在椅子上的少女。 破破烂烂的衣服。 还有红通通的眼眶。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个是精灵族盛名在外的多情少年，一个是看上去就是个色胚的血族始祖。 他们正在做什么，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等、等一下——！光明神在上，这一切我们都可以解释……” 话还没说完，尼克勒斯连带着阿德拉，都被骤然掀起的疾风从树屋里吹了出去，扑通一声落进了旁边的银湖里。 那风太急，两人都呛了好几口水。 尼克勒斯：“咳咳咳咳——！都怪你！刚才光明神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一样，我怎么跟我父亲交代！！” 阿德拉：“怪我？如果不是你拦我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吗！更何况你刚刚才是那个眼珠子都快黏上去的人吧！” 冬日的银湖里结着一层薄冰，冻得两人牙齿打颤，来不得多吵，连忙上岸取暖了。 而只剩下两人的树屋内。 尤莉眨了眨眼。 刚刚那阵风太大，吹起的沙子进了她眼睛，她没办法揉，只用用力眨眨眼，落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再抬起头时，光明神身上的白金长袍落在了她的肩上。 “是我的疏忽。” 光明神催动神术，树屋的藤蔓开出淡紫色花瓣，那花瓣的肌理生长蔓延，又被拆解成纤维丝线一样的物质，伴随着淡金色的神术光芒，一件紫罗兰色的长裙搭在了一截树枝上。 尤莉：……好家伙，原来卡厄斯这爱玩奇迹暖暖的性格遗传给了你啊。 光明神丝毫不知尤莉心里的吐槽。 他还以为那两个人对尤莉做了什么僭越的举动，脸色看上去十分阴沉。 “除了这个，他们还有做什么别的吗？” 尤莉想了想：“那倒是没有，就是尼克勒斯多看了几眼，也没什么，看就看了不会掉几块肉的。” 她在现世夏天穿的吊带裙比这暴露多了。 不过尤莉说完之后，无端地又想到了卡厄斯，要是他知道的话，大概会说“那就挖掉他的眼珠子”这种可怕的话。 虽然她肯定不会就这样眼看着卡厄斯因为这种小事去挖人眼珠子，但是偶尔尤莉独自一人回想起来时，也会有种被明晃晃的，热烈而澎湃的偏爱包裹着的甜蜜。 但光明神并不是卡厄斯。 因此他只说—— “那就好。”光明神垂眸盯着她微红的眼角，“我会让他们来向你道歉，你可以为他们对你的冒犯而惩罚他们。” 尤莉没有惩罚人的爱好，她只说： “不用啦，比起那个，你放我走我会更开心……等等。” 她忽然闻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是谁受伤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卡厄斯他……” 少女眼中的急切与担忧落在光明神寂静的眼底，他静默地望着正追问他的少女，听她问完一连串的问题才缓缓开口。 “……我离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卡厄斯人呢？” 正常情况下，如果卡厄斯没事，光明神不会这么轻易地脱身的。 可如果他有事，以她现在的状态，似乎又很难再找到使用神降术的机会。 尤莉担忧地拧紧眉头。 “他只是受了一点伤。”光明神缓缓道，“这个容器负担不了过于强大的力量，他要控制他的力量，还要对付熔岩巨人和我，就算他是魔龙，是创世神，也是会受伤的。” 尤莉稍稍松了口气。 容器是没有痛觉的，只是受一点伤，对卡厄斯而言不会有丝毫影响。 回答了尤莉的问题，光明神又忽然发问： “他是你用神降术召唤而来的，是吧？” 尤莉闭上了嘴。 “最开始，你之所以接近我，也是为了通过我作为媒介，进入沉睡的创世神的神域，好想办法将他提前唤醒，是吧？” 光明神淡漠的眼眸仿佛有一场大雪无声降落，雪花簌簌而下，覆满眼底深处。 “尤莉娅，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得多，也要坚强得多。” 尤莉感觉这个氛围很不对劲。 她做的这些事，顶多算是碟中谍，为什么光明神说出了一种痴情女责备负心汉的感觉？ “你与父神的配合也很默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将他对你的感情移植到我的身上，来放松对你的警惕，这实在不像是那位蔑视万物的创世神会做出的精巧谋划。” 大约是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不堪一击，所以光明神心中的卡厄斯，是绝不会设下这种环环相扣的计谋的。 然而下一秒，尤莉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道： “谁没事会给你移植这种奇怪的东西啊，你想什么呢？” 黑暗神是因为他本就是欲望化身，被卡厄斯融合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影响。 但光明神却不同，他被融合期间，意识沉睡，没有任何对外界的感知，后来被分离出来也没能成功吸收卡厄斯的力量，怎么会移植到卡厄斯的感情呢？ 尤莉的这番话重重落在光明神的头顶。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是这样吗？ 可如果不是受到卡厄斯的印象，他无意识对眼前这少女所产生的那些复杂的情绪，那些反常的举止…… 这一切，又来源于何处？ 作为光明与秩序的化身，他是绝对的公理，是毫无偏私的存在。 他不该，也不能有任何偏爱。 尤莉并不知道光明神在为什么而动摇，她现在只想自救，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卡厄斯的身边。 “光明神，你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吗？” 光明神望着尤莉，静静地答： “当然。” 尤莉想起了卡厄斯的回忆，回忆里的那个光明神，规劝创世神毁灭旧世界。 而现在的这个光明神，却又想尽办法要拯救这个纪元。 “那你应该为你当初的决定而后悔。”尤莉暗戳戳内涵他。 当初的决定？ 光明神很快想到了熔岩巨人的起源，如果不是因为他执意劝诫创世神毁灭旧纪元，或许熔岩巨人就不会诞生。 “我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光明神缓缓道，“旧纪元腐朽不堪，而这个世界还欣欣向荣，毁灭或是拯救，都是我所做的决定。” “那你很清楚，你应该怎么做。” 尤莉捏了捏手心里的汗。 接下来的话令她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说完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但她知道，光明神与黑暗神不同，他更有头脑，也更危险。 想要唤醒完整的卡厄斯，那么，光明神必须屈服。 “放弃抵抗，让卡厄斯吞噬掉你，完整的他会重新拥有创世神的身躯与神格，他会荡平世间所有的巨人族。” 光明神无言地望着尤莉。 尤莉紧张得要死，她、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是真的很无礼，直白一点说，她这就是在让光明神去死，他翻脸骂人都不奇怪。 但尤莉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尤莉娅，你是在让我自愿消失吗？” 光明神的声音很轻。 “……不是我。” 尤莉咽了口口水。 “是你的秩序，你的原则，它们注定了你的消失，这样的决定，卡厄斯不会做，黑暗神也不会做，只有你，你一定会——” 因为你是将原则与秩序视为一切的光明神。 所以，你一定会自愿为你的原则而消失。 光明神心想，她好像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对他而言最可怕的诅咒。 第66章 “如果我说不呢？” 光明神如此对尤莉道。 “就算你说不，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伤害卡厄斯。” 尤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懦弱又得过且过的人。 她怕疼，又怕死，没什么大志向，很多事情她虽然尽力做了，但做不到她也不会太强求。 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不会对光明神说出这番十有八九会惹怒他的话。 可是—— “从你与黑暗神联手背叛创世神开始，你就应该明白，你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你、黑暗神和创世神，你们三人，最后只会有一位神祇成为最后的赢家。” 少女的目光如雪花一样，柔软又带着一丝凉意。 那双湿漉漉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勇气。 “你拒绝被卡厄斯吞噬，又想用我来作为筹码，让他帮助你消灭熔岩巨人，那之后呢？” “他耗尽力气帮你做完这件事后，你是不是就要吞噬掉他了？” 光明神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尤莉看不懂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父神找过来之前，你还需要在这里多待几天，你的任何需求都可以让他们替你完成——除了离开这里。” “……卑鄙。”尤莉瞪着他，“绑架别人太卑鄙啦！会绑架人的光明神叫什么光明神！黑暗神都没绑过我呢！！！” 光明神不为所动。 “为了将混乱的世界重新扳回正轨，必要的手段是允许的。” 说完，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即将跨出树屋的时候，光明神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尤莉一眼。 “更何况你也一样，你比我想的，意外的狠心一点。” 他原本以为，她会是那种就算面对自己的仇人，也下不来决心反击的心软之人。 只不过面对面直接劝他自愿被融合，这样的做法真是天真得不可思议。 尤莉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双目。 不管是光明神和黑暗神，尤莉都完全能够理解他们不愿被融合，想要作为独立个体而存在的心情。 但如果他们的独立，需要用卡厄斯的存在来献祭，那么—— “如果是为了保护卡厄斯。” 那身形单薄的少女攥紧了拳头，望着光明神的视线里，有坚定无畏的光芒。 “那我还能比你想象的，心狠更多。” 她会像卡厄斯保护她那样，竭尽全力地保护他。 听到这里，光明神的眸光一沉，无言地离开了树屋。 宽敞的树屋里只剩下尤莉一个人。 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瞥了眼旁边那条紫罗兰色的裙子，想了想还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于是将身上光明神的外袍和被扯坏的裙子换了下来。 刚穿好裙子从屏风后面出来，尤莉就被吓了一跳。 “……你还没被淹死啊。” 尼克勒斯被噎了一下。 “精灵是亲近自然的种族，怎么会被水淹死……我刚才听见你和光明神的对话了，你胆子真大。” 他仔细打量尤莉的模样。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敢对着光明神说出那种话，你是知道光明神喜欢你，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吧？” “他才不喜欢我，你以为光明神是你吗？” 尤莉白了他一眼。 “而且，要是喜欢我还把我捆过来威胁别人，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尼克勒斯：“……咳。” 他转移话题。 “你要吃点东西吗？” 尤莉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 从被抓到现在，她已经大半天什么都没吃了。 尼克勒斯受到父亲和光明神的双重嘱咐，他必须得照顾好尤莉，于是他又问： “那你想吃什么？花蜜面包，还是浆果蛋糕，或者奶油蘑菇汤？” 心灵手巧的精灵们已经在银湖边驻扎完毕，他们作为自然之灵，食物也并不缺乏。 尼克勒斯说的这些都是精灵们拿手的美味食物，有许多异乡人来到精灵国度，可以错过圣地布里德灵顿的美景，但都绝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些精灵们的美食。 然而尤莉听了却毫无食欲。 她诚实道： “我想吃烤肉。” 饿了三顿了，尤莉现在饥肠辘辘，觉得自己能吃一头牛。 尼克勒斯：“这个真没有，精灵们都是素食动物，没有肉。” 尤莉：“……那就现杀一只？” 尼克勒斯：？ 他诧异地看着尤莉，尤莉也奇怪地看着他。 “精灵王和光明神都说了我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一个人质还能提什么离谱的要求，吃顿饱饭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尤莉手一摊，“你要觉得为难，你放我出去自己找吃的，没有烤肉我自己抓条鱼来烤也可以的。” 尼克勒斯哪里敢放尤莉自己出去。 “抓鱼就抓鱼……让那个血族始祖去抓！” 阿德拉刚去见了光明神。 原本他与光明阵营一直以来都是敌对关系，但现在情况有变，血族的聚集地就在圣地布里德灵顿附近，巨人如果要往其他国家前进，血族头一个被他们踏平。 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之后，阿德拉从树屋里走出，刚一出来，就被尼克勒斯抓到银湖边上。 “去，给那个小公主抓鱼。” 阿德拉：？？？ 他甩开尼克勒斯的手，不满道： “我凭什么要给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孩抓鱼，你怎么不抓。” “精灵不能伤害自然界的生灵。” 尼克勒斯指了指湖边被几个小精灵围绕着的尤莉。 “看见没，那个小祖宗现在饿了，你要是不让她吃饱饭，她一定扭头就去向光明神告状，等见到魔龙之后，再向魔龙告状，到时候杀完巨人就杀你，你觉得可不可能？” 阿德拉沉默了。 因为尼克勒斯说的确实是事实，光明神先不提，魔龙是一定会给尤莉报仇的。 算了，做大事的人不能和小女孩计较。 那边的尤莉正躺在小精灵为她做的藤木椅子上晒太阳。 善良友好的小精灵们完全不知道尤莉是被绑过来的，他们还以为尤莉是尼克勒斯的朋友。 “……您竟然是人族女孩，这真令人意外。” “是呀，您的眼睛如鸽子眼明亮，唇如蔷薇娇艳，精灵族最好看的少女好像也比您逊色几分。” “您的脸好像有一点干燥，是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气候温度吗？” “没关系没关系，让我来帮尼克勒斯王子的朋友补充一点水分。” 说着，几个拇指大的小精灵就整齐的绕圈飞舞起来，它们中间缓缓聚集出一滴莹润的露水。 那露水里仿佛还掺杂着闪闪发亮的粉末，露水展开成面膜似的形状，如凝膜般覆盖在尤莉的脸上。 尤莉抬手摸了摸，冰凉凉的。 “哇哦，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精灵们唱着轻快的歌谣，围着尤莉一圈一圈地转。 不远处却冷不丁地扔过来一条鱼，吓得这些没有见过血的小精灵慌忙四窜，躲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你要的鱼。” 阿德拉站在不远处，满脸的不情愿。 尤莉也不生气，变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调料，同样扔到了阿德拉的面前。 “去烤鱼吧。” 阿德拉震惊地看着她，差点被尤莉气笑。 “我是血族始祖，不是你的仆人，让这些小东西去给你烤。” 他想要抓几只精灵过来，但这些食花蜜喝露水的精灵们哪里敢烤鱼，本来在草丛里偷看的精灵们四处逃跑，还有不少在树干上撞晕了过去。 尤莉仿佛早就料到了，笑眼弯弯对他道： “多放辣椒，烤焦一点，谢谢。” “……” 就无语。 阿德拉在心里骂了这些没用的小精灵一百遍，可手里却只能用神术操控着那条肥美的鱼，给它开膛破肚，用竹签串起，生火架好，食指操控着那条可怜的鱼一圈一圈在火上翻面，在按照尤莉的指令放调料。 火舌舔舐着鱼皮，洒在外面的调料在高温下融入肥美鱼肉，不一会儿外面的鱼皮已经烤得焦黄。 碳火烤制的烤鱼被湖边的清风一吹，香味在林地里飘散开来，有不少精灵都伸出头来，好奇地嗅了嗅。 ……还别说，闻起来好像还挺香的。 就连满脸不耐的阿德拉，闻着闻着，就想起了最开始见到尤莉的那一次吃过的毛血旺。 舌头开始有点不听使唤地分泌口水了。 但下一秒，手里的烤鱼就被尤莉拿走，她吹了吹，撕开外面一层焦香鱼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 调料已经入味，一口咬下去都是浓郁香味，尤莉一个人在众人的目光下吧唧吧唧吃得香喷喷，她吃相不像个贵族小姐，但也不难看，反而看得其他人也有点饿了。 “你看什么？”尤莉见阿德拉一直盯着她，谨慎地加快了吃鱼速度，“这个是我的。” 阿德拉：“……血族不吃鱼，动动你的脑子。” 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尤莉。 “你倒是在这种时候，也能吃得下东西。” 尤莉擦了擦手，喝了一口那些小精灵为她准备的蜂蜜花露，甜丝丝的，刚好化开了口中的咸腻味道。 她认真地看着阿德拉说： “因为人不吃，就会死。” “……” 阿德拉被怼得顿了一下，很想说她现在又不能算完全的人，但想了想还是没再和她争辩。 “你在这里好吃好喝，你家的魔龙大人正在布里德灵顿拆房子，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拆房子？” “没人和你说吗？原本他来救你的路上，杀了不少熔岩巨人，也算是帮了精灵族，不过因为他在圣地城堡扑了个空，所以一怒之下，就把整个城堡都烧光了。” 好几千年的城堡呢，精灵王听到的时候沉默了十几分钟，估计心疼死了。 尤莉：…… 现在回忆一下，他们最开始准备来圣地布里德灵顿的时候，明明是准备来当救世主消灭巨人的。 为什么卡厄斯如此熟练的从救世主，转换到了大反派角色？ 吃饱喝足之后，无事可做的尤莉索性躺在湖边晒太阳。 整个大陆现在都被寒冬笼罩，银湖是精灵国度最南边的边境，也算是整个大陆最温暖的地方。 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晴天，尤莉又让尼克勒斯给她做了一个摇椅和眼罩，干脆就在银湖边睡午觉了。 尼克勒斯叹为观止： “……我从没见过这么悠闲的人质。”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正勤勤恳恳忙着搭树屋的精灵们，还有在树屋里商议对策的精灵王和光明神。 所有人看上去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只有尤莉这个被绑来的人质—— 她闲得像在度假一样。 尤莉的睡眠质量一贯很好，更何况她白天还被尼克勒斯拉着走了大半天的路。 平时尤莉出门不是骑龙就是坐马车，早就被惯得四体不勤，现在突然让她徒步横跨整个精灵国，累得她浑身酸疼。 因此这个午觉，尤莉睡得有些很沉很沉。 醒来时，傍晚的夕阳映在银湖水面上，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收束，尤莉环顾四周，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尼克勒斯和阿德拉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坐在湖边，突然就有点生出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惆怅感。 ……也不知道卡厄斯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尤莉起身正准备离开湖边，异变毫无征兆地在此刻发生。 轰隆——！ 平静的湖面骤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所有靠近湖边的树屋粉碎。 尖叫声此起彼伏，尤莉虽然第一时间就想张开防护壁垒，但是刚想要动用神术力量，就被身上隐形的禁灵锁链束缚，无法动弹。 于是她只能和那些反应不及的精灵们一样，被水浪一下冲飞了数十米远，落地时尤莉都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是、是熔岩巨人——！” 有人在水浪声中高呼。 “熔岩巨人找到我们了！！” 皮肤紫黑的巨人一个接一个的从湖中爬上来，他们的肌肤下隐隐透出光亮，仿佛岩浆涌动。 银湖冰冷的湖水虽然对他们也有一定的削弱，可这些身形如高山巍峨的巨人们过于强大，一上岸，连身上的水迹也被灼热的皮肤蒸发殆尽。 这些光脚的巨人们行动略有些迟缓，但每一步都引得大地颤动，所过之处就连杂草也一一枯萎。 原本就被这场异变吓到的精灵们闻言更加慌乱了。 巨人们虽然不够聪明，但手段残忍，他们见识过黑暗神带着熔岩巨人在布里德灵顿作乱的景象，经历过这一切的精灵们没有不为此恐惧的。 因此他们在银湖边驻扎的时候，对结界下了很大的功夫。 可谁也没想到，巨人没有从外面攻入，而是从银湖里钻了出来。 浑身剧痛的尤莉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浑身湿透，脚踝也稍微扭到，但还好忍一忍也能行动。 “呜呜呜……呜呜呜呜……”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细小的呜咽声，尤莉扒开一看，原来是上午给她敷面膜的那几只小精灵。 “你们还不快跑躲在这里哭什么！快起来！” 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精灵们可怜巴巴地呜咽，解释道： “我们飞不起来了……我们是火焰精灵，被水湿透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飞的……” 话还没说完，这堆呆头呆脑的小精灵就被尤莉一窝端走，一连七八个全都兜进她的裙摆。 她一边紧紧攥着裙子，不让这些精灵们掉出去，一边撒开了腿狂奔。 ——光明神一定会重新张开结界，保护这些精灵们。 所以，只要到了光明神身边就安全了。 唯一的问题是，尤莉离湖边最近，被水浪冲飞的距离也最远，她又缺点方向感，在这密林里转了好几圈，并没有找到光明神的踪影，倒是又多捞了几只小精灵随身带着。 “呜呜呜巨人们找到我们了，这可怎么办啊？” “完蛋了完蛋了，精灵族要灭族啦。” “呸呸呸！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们还有光明神！有尤莉娅小姐！” “可是可是，我们都找不到光明神，尤莉娅小姐也被锁链捆住了哎。” “……” 巨人的脚步声简直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感觉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样。 尤莉跑得鞋子也掉了，裙摆也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简直像个野人。 直到爬上高处，尤莉才终于远远看到了光明神术的结界光芒。 “光明神在那里——！” 有小精灵趴在尤莉的头发里，满脸惊喜，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可是……那里也太远了吧……” 光明神的结界稳稳地在银湖附近张开，应该是在保护着大部分的精灵们。 而在结界之外，巨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从银湖里爬了出来，遍布密林各处，尤莉想往外跑，跑不出去，想去结界的方向，也要冒着被巨人发现吃掉的风险。 更可怕的是，就连密林外面，也有熔岩巨人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明明是和煦的天气，但尤莉感觉从脚底有股凉意蔓延上来。 有口无遮拦的小精灵气恼地说： “怎么都没有人来找尤莉娅小姐啊！不是说她是拯救我们的关键吗？” “哎呀你小声一点……”旁边的精灵把她拉回了尤莉的裙摆里，可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尤莉娅小姐是人质啦，虽然很重要，可是现在大家肯定要优先保护精灵们啊，否则精灵都死光了，有人质也没用啦……” 小精灵们大约是觉得她们死定了，消沉了一会儿。 “尤莉娅小姐……”小精灵们怯怯地望着她，“我、我们还要去那边吗……” “……去。” 不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尤莉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至少也得让那个缺德的尼克勒斯给她把这个锁链解开吧。 她没多犹豫，又重新往密林的深处跑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 没有了神力，尤莉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了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别人那么坚强聪明，所以知道这是游戏里那个危险重重的世界以后，求生欲直接归零，连挣扎都懒得再挣扎一下。 而现在的她，明明也弱得不堪一击，却一点儿也不想放弃。 尤莉吸了吸鼻子。 什么狗屁熔岩巨人，要是梅露在这里，一定会把这些巨人都砍得稀巴烂。 哪怕是不争气的乔托，她至少也能在跑不动的时候，强行让乔托背着她逃命。 还有卡厄斯…… 不行，不能想，尤莉感觉自己再想下去，就更跑不动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尤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赤红的落日已经坠入地平线之下，深蓝的夜幕只有一点灰蒙蒙的星光。 气喘吁吁的尤莉觉得，自己就算成功避开了这些可怕的巨人，说不定也会被自己跑得累死。 “有光！” 第一个恢复飞行能力的小精灵惊喜地从半空中折返。 “我们快到啦！” “快到啦快到啦！” “尤莉娅小姐谢谢您！” “尤莉娅小姐别哭啦！” 小精灵们不敢大声说话，躲在尤莉兜起的裙摆里偷偷安慰她。 尤莉也想安慰她们，可她太累了，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只想赶紧跑进安全的结界里休息。 离结界越来越近，里面的人也看到了朝他们跑来的少女。 “是尤莉娅！” 站在精灵王身边一同支撑结界的尼克勒斯惊呼。 结界中央，正大量施放光明神术之力的光明神，闻言立刻看向外面孤身一人的少女。 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漂亮的砂金色长发乱得打结，那条紫罗兰色的长裙也污浊破烂。 她甚至还光着脚，白嫩的脚背被荆棘剐蹭，有的伤口已经干涸，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银湖带着凉意的风吹动她满是泥土的裙角，她的裙摆像蝴蝶翅膀一样在风中发颤。 尤莉的心好像也被这风一吹，凉得一点温度也没了。 因为她看到，在结界的四周，聚集着数量可怕的熔岩巨人，他们沉重的拳头缓慢却不停歇地击打在金色的结界上。 在那样的力量面前，保护着所有精灵的结界只能勉强维系，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被结界隔绝在外的尤莉，就像是落进鲤鱼池里的一粒鱼饵，即将被无数巨人们分食。 ……或许结界里面也并不安全，但无论如何，尤莉一定比他们先死。 尼克勒斯看着巨人们缓缓逼近那孤身一人的少女，她身上还有他施加的禁灵锁链，比弱小的精灵还要脆弱一点，他都不敢相信她是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存活这么久的。 “我要出去。” 尼克勒斯咬了咬牙。 “她是我捆住的，如果不是我用禁灵锁链锁住了她，她至少可以自保……” 精灵王眉头紧皱，良知使他认可尼克勒斯的话，但实际不允许他这么做。 “你不能出去。” 光明神的声音低哑而迟缓。 “一旦打开一丝缝隙，结界就会被巨人击碎，这里的所有精灵都会殒命。” 尼克勒斯哑然失语，他喃喃道： “那……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她死？” 光明神苍凉悲悯的视线，落在已经被逼退到银湖边上的少女身上。 责任与私心。 秩序与偏爱。 他站在天平的中央，一边高高扬起，另一边就必须重重落下。 光明神想起了少女白日所说的那句话： ——你是将原则与秩序视为一切的神。 那的确是一句束缚着他灵魂的诅咒。 尤莉的脚踩在湖面的边缘上。 她怀里的小精灵们小声低泣，紧紧攥着她的裙摆。 巨人朝她走来，尤莉从没离他们距离这么近过，近得她都能看到巨人们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他们的嘴角还有未干的鲜血，散发出腐烂的尸臭味，尤莉只闻到一点，胃里就有些翻江倒海。 她得跳下去了。 虽然淹死的模样也不好看，但或许比被巨人吃掉的死状，要好许多。 尤莉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做了很多次自杀的心理预设，但这一次是唯一一次，她真的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 尤莉松开了裙摆边缘，放走了那群跟着自己的小精灵们，朝银湖纵身一跳。 但意外的是。 包裹住她的并非是冰冷的湖水。 ——而是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卡、卡厄斯？” 从漆黑的湖面中毫无征兆钻出来的人影接住了尤莉。 他穿着和尤莉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颌处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那伤口因他苍白的皮肤而更加狰狞可怖。 但他的神情却很平静。 平静地让人能瞬间心安，好像哪怕是大难临头，死也死得没那么可怕。 “嗯。” 他拥住失而复得的少女，指节有些发白。 而那个即将逼近尤莉的巨人，在尤莉的身后轰然炸开。 第67章 尤莉第一反应她现在已经死了，眼前的画面只是她死后的幻觉。 ……可就算幻觉里的卡厄斯，也不该是现在的这副惨烈模样。 印象里永远从容不迫的神祇，此刻仿佛刚从一场大战中脱身，面料名贵的华丽长袍破破烂烂，腹部有好几处血洞正在不要命地往外流血，把漆黑的长袍浸得湿透。 尤莉低头看向他唯一露出的手，手背上的皮肉完全和骨头脱离开，森森白骨张牙舞爪地露在外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卡厄斯的声音一如往常那样低缓，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像个马上就要倒地绝命的重伤病患，但光听声音还像是能爬起来跟人大战八百回合的样子。 不是…… 他自己这个要死的模样，为什么还好意思问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尤莉感觉自己的手指发颤，哪怕是她刚刚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无措过。 她想抱一下他，可是他全身看上去没有一处不是伤，尤莉想抱都找不到地方。 “不用想这么多，容器没有痛觉，你应该知道的。” 卡厄斯顿了顿，又补充。 “但抱的时候轻一点，否则要是断掉的肋骨从血洞里穿出来，我觉得你可能会受不了。” “……” 尤莉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 卡厄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尤莉被人从圣地城堡带离之后的事情。 光明神先是拖住了他一会儿，很快城里的巨人们赶来，因为巨人数量众多，卡厄斯也不能动用太多力量，否则这个容器损毁，他就更没法找到尤莉。 所以纠缠了一段时间，他才找到机会摆脱这些巨人们。 随后巨人们找到了精灵王族们逃跑的踪迹，巨人族的头领将他们分成两路，第一路通过圣泉游到银湖，而其他的巨人们从陆地步行前去。 卡厄斯得知后，便跟着从圣泉一路追到了银湖，又因为他的身体受伤的缘故，在水里活动不太方便，所以才拖延了一段时间。 但没想到一出水面，就正好见到了要跳湖自杀的尤莉。 “我没有痛觉，你也没有吗？” 尤莉茫然地啊了一声。 卡厄斯抬手击飞了一个试图背袭他们的巨人，这群巨人好像在畏惧他似的，连续两个被他轰成碎片之后，他们一部分仍然专注与击碎光明神的结界，而另一部分则只敢不近不远地观察。 卡厄斯从那些丑陋巨人们的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尤莉身上那些伤口。 密林里没有供人行走的路，她深一脚浅一脚，刚穿出荆棘丛地，又差点陷入沼泽，这样一路狼狈逃跑，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割伤。 尤其是她的脚。 卡厄斯蹲下身，握着少女的脚踝抬起，看到了她那被碎石荆棘磨损得掉了好几层皮的足底。 他抬头望着少女。 “都这样了，不疼？” 她平时可没那么会忍。 做饭的时候被一滴油烫到会喊一整天，切菜被小刀割伤也会泪汪汪地跑去找梅露给她包扎，娇气得不像话。 果然，卡厄斯这么一提醒，慢半拍的尤莉好像这才接上痛觉神经一样，顿时鬼哭狼嚎地喊了起来： “……好疼啊！到处都好疼啊！卡厄斯我会不会要截肢啊！” 尤莉没开玩笑，她一路上好几次都痛得觉得自己腿要没知觉了。 尤其是途中逃跑的时候踏过一块石头，那石头恰好是熔岩巨人踩过的，滚烫得像是铁板，她一脚踩上去就听见了滋啦一声，硬生生扯掉一块皮。 路上急着逃命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尤莉都觉得她怎么这么坚强啊，那些谍战片里拷打犯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终于能放松下来的少女嚎啕大哭，像遭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往他怀里钻。 卡厄斯一边分神注意周围，一边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脊。 “奥术之力无法治愈伤口，我现在也不能动用我原本的神格，你自己治疗一下……” 说到这里，卡厄斯才忽然觉得不对劲，他搭在尤莉腰侧的手仿佛摸到了什么，用力一扯—— 隐形的银色锁链被他从尤莉的周身拽了出来，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卡厄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 “……是谁捆的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有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禁灵锁链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他手背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顺着掌心将锁链染成血色。 难怪。 难怪她这么轻易就被人抓走了。 卡厄斯起初以为是尤莉太弱，毕竟她被保护得太好，平时根本没有需要她动用力量的机会。 就连她身上这些伤口，他第一眼都以为是她与熔岩巨人搏斗留下的。 可他全然没有料到，这一路上尤莉竟然都被这个锁链锁住。 作为禁灵锁链的创造者，没有人比卡厄斯更清楚它的力量，神性越强，锁得越紧，哪怕是光明神和黑暗神被这样的锁链锁住，也会变成一个毫无反击能力的普通人类。 这是他创造出来，用来惩戒神祇的东西。 就连卡厄斯也很难想象，被禁灵锁链束缚着的尤莉，是如何用一个比普通人类还要弱一点的身体支撑了这么久，又是如何从这些恐怖残忍的巨人手底逃出生天的。 要知道，虽然尤莉身上有创世神的祝福，但熔岩巨人是远古魔兽，即便是创世神的祝福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如果他再迟来一步—— 卡厄斯转而看向不远处的结界方向。 那些一直密切注视着卡厄斯的精灵们对上他那双眼，顿时感觉到了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意。 浑身浴血的漆黑身影原本已经千疮百孔，但是当他看过来时，精灵们还是会有一种他下一秒就要撕破结界，冲进来把他们全杀了的错觉。 “完、完蛋了……” 尼克勒斯咽了口口水焦躁不安地揪了揪头发，尽管他看不清卡厄斯的表情，但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现在我们不仅没了人质，还成功让魔龙对我们恨之入骨，啊啊啊——早知道熔岩巨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我就算被巨人吃了也得先找到她啊……” 尼克勒斯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精灵王也无可奈何地垂眸叹息一声。 他是千百年前从创世神的掌中诞生的存在，如光明神一样，深知这位至高神祇的脾气。 事情阴差阳错变成这个样子，精灵王知道，就算原本创世神想要帮他们消灭巨人，现在他亲眼看着他所珍视的少女差一点死在结界以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帮他们了。 神祇之怒已经燎原。 没有人可以阻挡。 支撑着结界的光明神深深望着创世神的身影，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力量恢复了吗？” 卡厄斯看着远处，头也不回地问。 尤莉抬起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施展了一个治愈术，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逐一愈合，看不出一点疤痕。 “恢复啦！”尤莉欣喜道，“那我也帮你……” “不用，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治好伤等我。” 卡厄斯话音刚落，下一秒他的身影就如幽灵一样出现在结界周围。 砰——！ 强大的奥术之力凝聚成光球贴着地面奔涌而去。 炸碎的结界碎片与熔岩巨人的残肢齐飞。 这样恐怖得仿佛能碾碎万物的力量，宛如要将所经之处全都摧毁，全然没有一点要顾忌结界下其他人的意思。 除了光明神与精灵王还能支撑，包括尼克勒斯在内的所有精灵都猝不及防地被掀飞。 下一秒，那道漆黑的身影直逼光明神，拥有着神祇之力的两位神明激烈碰撞，力量的余波又再度荡开。 好在这一次，精灵们终于回过神来，张开了结界，淡绿色的结界虽然不及光明神的结界坚硬，但也能够勉强用以抵御 。 尼克勒斯被这样摧枯拉朽的可怕力量而震撼： “……他这不是来帮我们消灭巨人的，他这是准备把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全灭吧。” 精灵王望着半空中激战的两位神祇，眸光沉沉： “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 卡厄斯之所以主动要来这里消灭巨人，只为了修正他曾经做出的决定，将不该再次出现在阳光之下的生物彻底摧毁。 至于这些精灵们能否能存活下来，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更何况尤莉还因为他们的大意而差点死掉，他们应该庆幸卡厄斯现在腾不出手，否则他们的下场恐怕不会比落在巨人们的手里好到哪儿去。 精灵王注视着那一道身影，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尼克勒斯环顾四周。 精灵族与世无争，度过了漫长的和平岁月，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熔岩巨人抗衡。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或许魔龙也不会迁怒于他们精灵族。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尼克勒斯——！” 精灵王没来得及拉住他，尼克勒斯头也不回地朝那边的尤莉奔去。 尤莉浑身的伤口并没有来得及被治愈，从她的掌心释放出源源不断的治愈神术，半空中的卡厄斯原本一边不要命地释放神术，一边浑身伤口疯狂飙血，但在尤莉的治愈神术包裹之下，他的身体渐渐复原—— 杀得也更毫无顾忌。 “你在干什么？” 尤莉的余光瞥见尼克勒斯正释放出精灵的治愈力，她的满身伤口被莹莹绿光修补，渐渐愈合，但尤莉却并不领情。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等眼前的事情忙完，不管是我还是卡厄斯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 尼克勒斯却笑了笑： “恐怕我是等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 尼克勒斯却没提这个，而是注视着尤莉的双眼： “我为我对您造成的一切伤害而道歉，我并不指望一句口头的道歉能换回您的谅解，所以我想要告诉您的并非是这个……” 尼克勒斯说着这话的时候，耳朵还在注意着外界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第二批熔岩巨人已经从城里赶来，他们的目标是神祇，但精灵们同样会成为他们的食物，吃了他们，巨人族会有更强大的力量与神祇抗衡。 “我想用一件东西，来交换我们精灵族的生命。” 卡厄斯身上的伤口已经全数治愈，尤莉终于收手。 她在治愈这个身体的同时，也加强了容器的耐力，希望能够让这个容器能够支撑到卡厄斯成功吞噬光明神。 因此做完这一切，她的神力已经有些许透支，她略微气喘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一旦卡厄斯的身体支撑不住他的力量，那么尤莉必须立即再为他制作一个容器，再使用一次神降术。 “或许听完我说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您会改变主意。” 尼克勒斯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轻浮浪荡，终于显出了一点肃穆凝重。 而半空中，势均力敌的两位神祇僵持了许久，依然没有任何一方显露出绝对的优势。 “……这样下去除了造成更多的伤亡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光明神注意到了卡厄斯脖颈上碎裂的痕迹。 虽然被尤莉很快修复如初，但他也很快就明白，吞噬了黑暗神的卡厄斯，虽然拥有了黑暗神的力量，但他的本体还依然被封印在世界基石之下，不能随便动用属于创世神的力量。 “等一起消灭这些本该长眠地底的巨人之后，我会与您决出最后的胜负。” 卡厄斯嗤笑一声： “我没有给予你与我谈条件的资格，该亚。” 光明神注视着他，注视着这曾经高坐于遥远神座，令宇宙万物仰视的创世之神。 “是的，您也没有给予我违背命令的资格，更没有给予我反叛您的资格——但这两样我都做了，仅仅是谈个条件，我想我不至于连不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卡厄斯打量着眼前淡金长发的神祇。 光明神身上所拥有的一切漠然无情，维护公理，甚至是野心与智慧，都在他身上有迹可循，却又似乎全然不同。 “但你依然没有拥有自己的意志。” 灰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一种轻飘飘的不屑一顾，仿佛光明神不是从他身上剥离出的、重要的一部分，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旧日回忆。 这点回忆活了过来，被人在阳光底下摊开了，想要找他问个对错，争个长短，但他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没有自己的意志，哪怕你将我封印在地底，哪怕你侥幸吞噬了我，你也永远是我的附庸。” “你可以吞噬我，如果你有自信那个时候，你的自我意识能够压过我的意志。” 光明神恍惚间又想起了曾经在神国里仰视创世之神的时光。 那位缔造万物的神祇将日月星辰踩在脚下，他随意赋予死物以灵魂，又抬手覆灭自己创造出的世界，那双空寂得亘古不变的深邃眼眸里有浩瀚宇宙，却唯独没有情感。 他傲慢。 残忍。 既赐予他生的希望，又将这希望关在牢笼里，踩在脚下，不许他生出任何反骨。 光明神藏在长袍下的手背有青筋隐隐凸出。 但他仍神情镇定，没有一点动摇。 “如果我不尝试，才会永远是你的附庸。” “你可以尝试，只要你能打败我，我认。” 卡厄斯忽然很轻了的笑了一下。 “但你无法打败我，你只是我留在旧日的虚幻残影，是我永恒生命中拾取的一个碎片，你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自己的目标，你的一切皆是我设定的定式，你的时光静止在我创造你的那一刻，至今没有流动。 “而我在无尽生命中静止的岁月，已经被人唤醒，我身上凝固的时间，已经再次流动了起来——” 光明神愕然怔住。 下一秒，地面剧烈震颤，惊得密林里无数鸟儿扑腾飞入天空。 “卡厄斯——！” 那站在地面上，远远望去只能看出是个小小的黑点在呼喊着创世神的名字。 卡厄斯与光明神齐齐注视着她。 “过来我这里——！！” 少女蹦蹦跳跳，疯狂地冲半空中摆手。 大地在晃动，一切生灵都陷入了仓皇逃窜的慌乱之中。 而在这混乱里，唯有那少女的身影如此坚定而又竭尽全力地站在原地，呼唤着、等待着什么。 光明神悲悯地半垂眼眸，嗓音低低地，用一种自嘲地口吻轻声道： “是她啊……” 那被他与黑暗神拉下神坛的创世之神，是世间一切力量的起源，万物生灵的化身，他站在至高之处，脚下一切皆为蝼蚁，被他注视的任何神与人，都将会在灭顶的威压下弯腰。 但这样全知全能的神祇，却唯独没有情感。 他无情无欲，却在信任之人的欲望下栽了跟头。 而现在，那少女赋予了他情感，也给予了他软肋，为了保护这脆弱之处，即便是狂妄傲慢的神祇，也再不会背对任何人。 “……黑暗神的意识，也是为她而生的吗？” 在这短短的一瞬，光明神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是的，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 他们即是创世神。 创世神也是他们。 即便将他们分成千万个碎片，那也将会有千万个碎片爱上她。 地面仍然在被某种未知力量撼动着。 尤莉并不知道卡厄斯和光明神还在说着什么，她只为卡厄斯没有立刻过来而焦急。 一边担心巨人袭来，一边又担心光明神偷袭，尤莉索性一咬牙，干脆将手里的禁灵锁链扔了出去，直接把那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的卡厄斯捆了过来。 “我刚刚喊得那么大声！嗓子都喊哑了！你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我啊！！” 尤莉急得嗓子都喊劈了，此刻听在卡厄斯的耳中，还有些怪异的好笑。 他任由尤莉捆着，笑了笑，问道： “你们干了什么？” 尤莉想起了正事，也不再磨蹭，指着银湖的方向： “你看！” 顺着尤莉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本如镜面一样平静的湖面出现了诡异的漩涡。 在大地震颤中，漩涡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湖岸边，精灵结界摇摇欲坠，但此刻谁也没功夫关心这个结界稳不稳固了，精灵王不敢置信地看着银湖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尼克勒斯的名字。 仔细一看，的确有一个身影站在那可怕的风暴眼中。 “那是……”卡厄斯微微蹙眉，仿佛明白了什么，“世界基石的所在。” 为整个精灵国度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精灵族逃亡的最后栖身之地。 银湖下面，就是属于精灵国的那一块世界基石。 光明神的长袍摩挲着草地，他缓缓走到岸边，任由漩涡掀起的飓风吹得他洁白的长袍猎猎飞舞。 “封印被解开了。” 他凝眸。 “是血祭。” 世界基石一共有四块，但真正被启动，用来封印卡厄斯的，只有光明神殿的那一块基石。 封印很容易，但想要解开封印，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比如—— 用神的血来献祭。 “……没用的，虽然精灵族也有神的血脉，但这一点血脉太过稀薄，世界基石不会承认这么微薄的力量。” 卡厄斯说完，正给他解开锁链的尤莉一愣。 “那他不就……”白死了？ 虽然尤莉对尼克勒斯没什么好感，但他用自己的命换取尤莉的一个承诺，最后人死了，封印也没解开，那尤莉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我们不会让尼克勒斯殿下白白牺牲的！” 有精灵族的战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们抹了一把眼泪，向卡厄斯鞠躬道： “如果加上更多的精灵呢？有没有可能……” “没人知道。” 卡厄斯不辨喜怒地说了这样一句。 “正如用世界基石封印神祇没有先例一样，解开封印也是没有先例的，你们可以试试，但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成功，但即使你们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因此而故意杀了你们泄愤……” 顶多只是不会救他们而已。 虽然只是短短见过一面，但这些精灵们对这位魔龙大人的性格已经心知肚明。 可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死，与其被这些腥臭肮脏的巨人吞进肚子，还不如选一个更体面的死法。 “至少，如果我们成功，那么剩下的精灵们还能活下去。” 精灵族的战士们半跪在地。 “愿精灵族的鲜血能够熄灭神祇们的怒火。” 尤莉抿了抿唇： “谁做错了事，谁来承担，他引来的怒火，不需要你们的血浇灭。” 战士们垂下头颅，用一种清风般的温柔嗓音道： “殿下，守护精灵族也是我们的使命。” 打败巨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可如果他们的血能够拯救精灵族，他们义不容辞。 精灵们的身影被漩涡吞没的同时，浩浩荡荡的巨人族也终于抵达了银湖边，精灵王的结界几乎只抵挡了几分钟，即将要被撕裂之时，属于神袛的力量重新支撑起结界。 精灵王看向尤莉，眸光湿润。 或许是因为尼克勒斯的消失，又或许是因为些别的。 “感谢您，尤莉娅殿下。” 尤莉被他那样真挚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刚想说她只是遵守她的承诺而已，下一秒就忽然觉得结界力量一松—— 精灵王撤了出去。 “请原谅我无法再回报您与创世神对精灵族的帮助，我作为背弃光明神的渎神者，死后也无法踏入神国，只能在此用微薄的言辞来表达我对您的谢意。” “我以精灵王的荣耀与头衔，将圣地布里德灵顿的统治权交托于您的手上，此后，您便是统治精灵国的女王。” “若您仍有怨气，希望从长眠中苏醒的神祇，能抚平您的怒火。” “向您告别，尤莉娅殿下。” 尤莉完全没料到这样的突变，她下意识地想要拉住这位精灵王，但已决意赴死来换取整个精灵族存活的精灵王没有一丝迟疑，与那些勇敢的战士们一同投身银湖之中。 漩涡瞬间吞没所有活物。 银湖化为了血红色。 那血腥味仿佛刺激了岸上的巨人们，它们狂躁地攻击着周遭的一切，卡厄斯和光明神都在扫荡附近聚集而上的巨人们，但尤莉的结界也依然无法支撑太久。 但下一秒，奇迹出现了—— 灰黑色的基石从湖底浮出水面，那古怪嶙峋的石头每一个侧面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笔都发出了银色的光芒。 当湖水褪去，乌云散开，众人在借着银白色的月光看清那块巨石的全貌。 一个庞大威严的巨石王座。 而那王座之上，坐着一位神祇。 他有如月光般流淌着的银色长发，圣洁而高贵的莹光将他周身笼罩，神性的光辉几乎引得所有人灵魂为之战栗，哪怕是刚才还狂躁得想要将一切撕裂吞噬的熔岩巨人，也似乎被按下了静止键。 日月星辰为他臣服，山川河流因他变色。 所有人仰视着他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屈膝下跪。 那是神。 是万物的主宰，创世的神祇。 神回来了。 第68章 “卡厄斯……呢？” 寂静无声的月光下。 一切风声与鸟鸣皆归于沉寂。 人类与精灵遵循着血脉里的敬畏而顺从跪伏，就连那发誓要为数千年的长眠而复仇的巨人族也愕然怔住。 唯有尤莉，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刚才还在与巨人搏斗的黑色身影已经不知所踪，她在一片跪伏的人群里，找不到半点卡厄斯的身影。 “与本体离得太近，神降术已经自动失效了。” 光明神拂去膝上尘土，面色不佳地站了起来。 他说得对，他依然没有自己的意识，所以当创造他的神祇降世时，他的本能才会驱使他宛如顺从的犬一样屈膝下跪。 尤莉不由自主地朝基石的方向走了两步。 月色下的神祇如虚幻倒影，柔软的银白色长袍看不出质地，却如流淌的月光顺滑，拢在他清瘦修长的身躯上。 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撑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条，画面恍若最高明的艺术家都无法描绘出的油画，连尘埃都不敢玷污这圣洁的存在。 但他却迟迟不肯睁眼。 “……那为什么他还没醒来？” 尤莉茫然不解地望着光明神，眼底盛满了真切的忧虑。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向敌人询问，但在场的人之中，确实也只有光明神能为她解答。 “或许是因为封印并没有彻彻底底的解开。” 光明神望着被染红的银湖，那里面填进了上百个精灵的生命，但他们的血脉依然不足以获得世界基石的认可。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并且，如果就让父神这么醒来，可能会更加危险。” 创世之神的本体，正如一个稳固不变的宇宙之核。 他将光与暗从本体中同时分离，等于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平衡。 可如果他只吸收了黑暗的力量，就回归到他的本体之中，那么这个平衡就很有可能会被打破，混沌的天平将倾向一方，创世之神的力量从稳定走向无序—— 这个无序是会混乱到什么地步？ 没有人知道。 但现在看上去安详沉睡的高贵神祇，一定比湖边这些面目狰狞的巨人要可怕得多。 “创世神——” “创世神卡厄斯——” “至高的神祇——” “造物之主——” 巨人们用浑浊的嗓音呓语着对神祇的恐惧，但比恐惧更深刻的，是他们沉淀长达千年的怨恨。 漆黑的地底。 永恒的埋葬。 他们是神祇手中的工具，是不见日光的残次品。 从神祇的震慑中清醒过来的巨人们冲向世界基石上的身影，但当他们发现银湖周围笼罩着无形的封印，令他们无法靠近之时，他们的目标便又转移了。 精灵们的尖叫声划破寂静长夜，巨人们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周遭的生命，以便他们可以积蓄更多力量冲破封印。 尤莉和光明神当然是他们的首选，可两人的力量都令人畏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你、你先顶一下——！” 生死关头面前，尤莉也顾不上立场问题，直接撤掉了自己的力量，让光明神独自一人支撑起庞大结界。 她割破指尖，当神祇的血液没入土地之时，地面尘土飞扬，金色的魔法阵自血滴落的地方为圆心，正在不停蔓延开。 “这是传送法阵，能够将你们送往卡塔西斯。” 尤莉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湖面上那个身影。 “到了那里，去见亡灵骑士，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而你们也可以留在宫殿里。” 精灵们老老实实听完尤莉的吩咐，却又纷纷道： “尤莉娅小姐——” “请让我们也来帮助您吧。” 这些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精灵围绕在尤莉身边，他们能力有限，只能用精灵的治愈之术弥补尤莉不断消耗的体力。 尽管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金色的魔法阵还在缓慢的扩张，但结界又已经出现了些微的裂缝。 尤莉昂头望着头顶渐渐开裂的金色结界，光华流转的结界宛如碎裂的镜面，竟然还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还要多久？” 光明神忽然问道。 尤莉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不确定道：“可能……还要十分钟……” “那恐怕确实来不及了。” 下一秒，结界轰然碎裂，如高山倾覆，无法挽回—— 之前短暂的平静又被打破，周遭混乱不堪，像打翻了的热锅。 到处血肉横飞，堪称人间炼狱，尤莉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看周围的场景，怕自己已经在翻涌的胃部忍不住当场呕出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恐惧，她手一抖，释放出的力量更加强大。 地面的魔法阵陡然扩张，就差一点就可以成形了。 “尤莉娅。” 原本在前面掩护她制造魔法阵的光明神，不知何时回头，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释放出这最大限度的力量。 “停下来，再这么下去，你送走了他们也没有余力自己逃掉了。” 尤莉却只盯着地面出神： “逃不掉就逃不掉吧。” 光明神蹙眉：“什么？” “那个封印，需要神祇的血液。” 尤莉脑子一抽，突然说： “所以我的血，也可以的吧？” 其实尤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眼看着周围血肉横飞，尖叫声此起彼伏，昏暗的枝头有兀鹫停驻，像是在等待着这场浩劫过去，好享受一顿大餐。 她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种倦怠就像是以前熬夜加班，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一个临界值，让她觉得不堪重负，既暴躁又无力。 于是尤莉扭头看向光明神。 “如果是创世神的话，能够令人类复生吗？” 光明神攥着她的手腕渐渐收拢，捏得尤莉手腕生疼。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专注地望着对方，等待他的回答。 “……我是你的敌人。”光明神喉头发紧，语调却仍旧冷漠，“你觉得你应该相信我吗？” 尤莉有点迷惑，心想她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她问她的也没说一定要信啊。 然而光明神却看上去异常愤怒。 “你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想要去送死吗？” 尤莉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会惹恼他。 “……确实是这样，不过……”尤莉还是不明白，“我死了，你生气什么呀？” 光明神一愣。 尤莉转念一想，又想通了。 一定是光明神气恼她竟然想到了如此聪明的方式，作为神祇的她以血献祭，卡厄斯的封印就会立刻解除，他当然生气啊。 “别生气了，你生气也拦不住我，我一定会让他醒来的。” 还差一点，传送魔法阵就要成形。 光明神却注视着少女的身影，以一种恐怖的力量消耗速度释放神术，触碰到了巨人都化作黑色灰烬。 他的力量汹涌。 声音却轻而缥缈。 “……你就那么相信，他能将你复活吗？” “相信啊。” 尤莉理所当然地这样说。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蠢，觉得我把生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这种行为软弱得不可思议。” “可是——” “如果是卡厄斯的话，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 就像他长眠之前为她铺垫好一切。 就像她冒着风险三番五次进入神域唤醒他。 以前的她，从来不敢说出这样自作多情的话，比起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宁愿相信自己。 但是当有一天，那个为她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人出现的时候，她能够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可以用自己的灵魂作为赌注的筹码，压上自己的生命去信任他。 “……愚蠢。” 光明神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可他却又仿佛无可辩驳一样，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 他会的。 密密麻麻的巨人仍然不肯停歇地蜂拥而上，他们的繁殖能力十分迅速，因此丝毫不顾及伤亡的数量，只是闷头上前赴死，一批一批地将他们包围。 而就在传送阵法成形，尤莉将在场的所有精灵们传送完毕之后—— 以光明神为中心，爆发出一束刺目金光，这光芒如耀眼日光，瞬间驱散漆黑长夜。 亡鸦划过夜空发出一阵凄厉长鸣，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尤莉在白昼般的强光中勉强睁眼，却发现光明神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银湖边上，封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创世之神。 “伟大的众神之父。 “一切力量的起源，万物生灵的缔造者。 巨石王座上的银发神袛仍旧双目紧闭，像沐浴在教堂圣光下的，没有感情的神像。 光明神遥遥注视着他。 “或许你终将胜利。 “但光明神该亚，永不屈服。” 他的指尖触碰封印的一刹那，原本如水面一样平静的封印骤然泛起涟漪，而在这涟漪的中央，光明神的指尖幻化成了点点金色莹光，在夜风中自下而上的风化消散。 尤莉不敢置信地动了动脚步。 “为、为什么……你不是……” 眼前点点金光构成的画面堪称梦幻。 尤莉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死亡，也能具现化成肉眼可见的流逝速度。 “你说得对。”光明神回头遥遥望着少女的模糊身影，“命运的车轮从一开始就在依照既定的齿轮转动，我因秩序而生，必将为秩序而死。” 这并非是诅咒。 而是他的宿命。 是属于光明神该亚应有的命运。 光明神很轻很轻的笑了笑，他一贯刻板严肃，此刻唇边的笑意如霜花簌簌，一触即逝。 “不必施舍我多余的同情，我说过，我永不屈服，所以接下来，你也有你的命运要面对。” 耀眼的光芒中，光明神的身影化为金色光点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尾终于流露了一丝很淡很淡的柔软情意。 “再会了，卡厄斯的，恋人。” 光芒轰然消散。 封印发出了碎裂的玻璃声。 在月光下，达到临界点的封印顷刻炸开，被血染红的池水不知为何在某种力量的蒸腾下褪去那不详的颜色，渐渐澄澈，渐渐浮出了什么东西。 ——是那些为解除封印而献身的精灵们的灵魂。 那些灵魂从水底浮出，凝结成一个一个淡绿色的光点，远远看去像是明明灭灭的萤火虫。 尤莉全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是怔怔地站在湖边，仰视着那个仿佛在闭目休憩的神祇。 然后，他睁开了眼。 灰蓝色的眼眸一如尤莉熟悉的那样，然而他的视线却只在尤莉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下一秒，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她身后巨人族头领的身上。 “……熔岩巨人？” 尤莉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迟迟而来的巨人族首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首领有着比所有巨人要庞大数倍的体型，其他的巨人们已经够高大的了，然而当这一个站在他们身前时，衬托得其他巨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创世……之神……” 首领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嗓音。 “我们的……造物主……” 银发神祇神情漠然，环顾四周带着汹涌杀意将他包围的巨人们。 “是谁唤醒的你们？” 尤莉有些诧异。 她觉得眼前的卡厄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厄瑞玻斯？还是该亚？” 银发的神祇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但懒散的肢体却处处表露着强者的傲慢。 “愚蠢的做法，再多的废物聚集起来，也依然是废物。” 尤莉：……不管怎么说，这个味道是对的。 对方的首领显然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巨人浑浊血红的眼球里，盛满了浓重的怨恨。 “是您创造了我们……我们……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可您却……将我们禁锢在地底……”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法原谅……” 王座上，懒懒靠着的神祇终于坐直了些。 他垂眸凝视着那双蓄满仇怨的双眼。 全知全能的创世神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他的憎恨，还有无数枉死的鲜活亡灵。 “神认可你们的怨恨，若你们的复仇之茅能够刺穿我的心脏，你们可以用神祇的血洗刷你们的仇恨。” 尤莉站在这两方中间，感觉自己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偏偏这时创世神又恰好扫了她一眼，尤莉不知怎么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后撤几步，腾出位置。 下一秒，银发的神祇从巨石王座上来到那巨人面前，两方以肉眼可见的巨大体型差距，和肉眼更加可见的巨大实力差距，爆发了一场让尤莉叹为观止的大战。 但虽然场面很震撼，不过由于一方的实力实在过于碾压，所以尤莉只看到那些刚才需要他们拼死抗衡，稍不注意就会全军覆没的巨人族，在创世神的手下，弹指就成了风中灰烬。 密林归于死寂。 唯一还能坚守的，只有那巨人族的首领，但此刻也已经轰然倒地，身躯如辽阔山脉卧倒在平原之上。 银发神祇脚踩着绒绒草地，走到他跟前。 “很可惜，我还活着，而你却要死了。” 巨人首领还有一点微弱呼吸，一个字也吐不出，却仍紧盯着眼前银白色的身影。 创世神看着被他亲手创造出的杀戮机器，那双寂静如十万里深海的眼眸，泛起一丝宁静的光。 他抬手轻触巨人的前额，随口道： “去吧，奔赴你们从诞生伊始就已注定的死亡，死亡的尽头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自己去找。” 银光笼罩着小山似的身影。 一切归于虚无的银光。 而在那光芒之后，创世神的眼前出现了刚才那个陌生少女的身影。 “……卡厄斯？” 少女有一双明亮的鸽子眼，期期艾艾地望着他，喊着他名字时，声音软得不像话。 他下意识想要向她走去，但下一秒，身体里突然有一种钻心般的撕裂痛楚，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思维能力。 “卡厄斯！” 尤莉惊呼出声，想要扑上去，却迎面感觉一个神术之刃擦过她耳际。 她的脚步顿时停下。 “……你，你对我施术？” 尤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 尽管刚才只是对视了两次，但尤莉很确信，眼前这个就是她所深爱的恋人，正因如此，她才不敢相信卡厄斯刚才竟然对她施术。 而且还是朝着她脑袋来的，要不是她反应快，头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闭嘴。” 创世神此刻头疼欲裂，耳膜嗡鸣，只感觉到有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要从头顶将他整个人撕裂，又一针一针地缝合在一起。 在这样反复的拉扯中，他不得不宣泄他的力量来平复他胸腔中这烦躁难忍的痛苦。 但这样做并不能令他的痛苦减缓，反而还引得不远处那少女委屈巴巴地不停在他耳边叨叨。 “太过分了……你真的太过分了……亏我刚刚还准备牺牲自己救你，你居然一醒来就要劈我……” “我之前还和光明神说我死了你一定会救我，没想到我还没死你就要对我动手。” “你现在是不是又不记得我了？太过分了！打游戏没存档也没有你这么残忍的吧？我不管，你给我立刻马上想起来，不许忘不许忘不许忘——！！！” ……太吵了。 ……她究竟在闹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身体的撕裂与融合依然在持续着，身体里的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一寸寸砸碎，又强行融合，常人无法忍受的灭顶痛楚折磨着他的精神，尽管从他的外表，只有深深的眉间沟壑，和跌跌撞撞的走姿能看出异样。 “……你的脸色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看啊。” 直到银发神祇离她越来越近，尤莉才注意到这些异样。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已经融合了吗？为什么你还会这样？” 冷汗顺着额头流入眼中，视线有些微的模糊，创世神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唯有她妍丽的唇色清晰可辨。 少女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好像记忆残缺。 也忘了几分钟之前他才差点劈开自己的脑袋。 像挥舞着柔软羽翼的蝴蝶，奋力拥住了可以轻易撕毁她翅膀的失控巨龙。 “……你不害怕了？” 创世神微微气喘，连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放心地将大半力气卸在少女的身上。 尤莉吃力地扶着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是哦，不过她现在再警惕是不是有点晚了？ “……愚蠢。” ？ 为什么她又被骂了？ 尤莉刚要和他分辨，下一秒，她的视线骤然黯淡，鼻尖是淡淡的青草香与泥土气息，眼前是夜幕中忽明忽暗的闪烁星辰，而更加近在咫尺的，是曾无数次用温柔目光凝视她的灰蓝色眼眸。 那双眼遮蔽了盈盈月光。 只允许她的视线里，被他的一切所填满。 当青年的唇齿与她相接之时，尤莉清楚地感觉到这绝不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卡厄斯。 他吻得深入，汹涌而肆无忌惮，与他清冷依旧的神态不同，他的吻强势得不容丝毫退让，哪怕尤莉因呼吸艰涩而扭头大口呼吸，下一秒也会被他托起后颈，再度唇齿交缠，纠葛不休。 尤莉：……他还要啃多久？ 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发展的尤莉急于摆脱他，甚至不惜用力咬破他的嘴唇。 她咬得格外狠毒，卡厄斯的舌尖顿时有了铁锈味，对神祇而言这是从未有过的冒犯与僭越，卡厄斯眸光晦涩，终于松开她—— 然后在少女细嫩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噫呜呜呜呜——！” 只咬了一下，尤莉就像个小孩子般泪汪汪地哭了起来。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还是会啃人的大猪蹄子！！！ 银发神祇却忽然怔住。 “……就那么疼吗？” 他所忍受的痛苦，分万分之一出来，恐怕这少女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吧。 可不知为何，他的胸腔中涌出了陌生的情感，他无法分辨，只能缓缓俯身下来，轻吻住少女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 是咸涩的。 委屈的。 他剧痛不已的头脑忽而就冷静了下来。 难耐的痛苦消退，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灵魂终于睁开双眸，那短不过三年的回忆浸透他的四肢百骸，使得一切想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归于初生般的静寂。 原来那无法解读的情感…… 是属于恋人的怜爱。 他垂眸，看着少女被他吮吻得略微红肿的唇瓣，明明不忍，却又仍然轻轻落下一吻。 他收拢手臂，拥住这蓬头垢面的少女，埋首在她发间。 一切的记忆，都已在他的脑中整合完成。 他记起了一切。 “做得好，乖女孩。” 他察觉少女的身躯微微一僵。 他的肩头传来了压抑已久的嚎啕哭声。 第69章 等到尤莉终于哭累了，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肩头时，卡厄斯才抬手轻抚她发顶。 “哭够了？” 尤莉累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浑身脏污，背后都被黏腻的汗水湿透，而卡厄斯却恍若新生，发丝里藏着清冽的植物香气，光滑如月光的衣袍不知是用什么面料做成的，一点尘埃也沾不上。 两相对比，尤莉又觉得自己像白富美面前的穷屌丝了。 她扁扁嘴，恶狠狠地龇牙咬在他脖颈上。 “哭够了。” 她嗓音还带着哑，一排洁白牙齿咬在青年的脖颈间，细细麻麻的触感如蚂蚁啃食，挠在他触碰不到的隐秘角落。 卡厄斯扫了她一眼。 “看、看我干嘛！” 尤莉咽了口口水，怂且要面子。 “刚刚你还对着我用那种要命的神术呢，我……以后再跟你算账！” “嗯，你可以慢慢算。” 夜色已深，卡厄斯默默计算了一下尤莉从被绑走开始到现在的时间，很快，在尤莉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光芒流转的银龙。 尤莉：……卧槽！这有点酷炫吧！ “上来，回家了。” 尤莉目瞪口呆地走到了银龙身侧，如果说魔龙是裹挟着烈焰风暴而来的暴君，那么银龙就是沐浴在圣洁月光下高贵不可亵渎的神祇。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银龙的背脊，呆愣愣问： “怎、怎么还变颜色了？” 银龙回头瞥她一眼： “你在惊讶什么，这就是我的本体。” 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头发颜色变成银的也没见你惊讶过啊”。 ……但这两个怎么一样啦！ “就、就是看惯了以前的样子……突然变了还有一点不太习惯。” 尤莉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家的车突然换漆了，虽然车还是那个车，但又有种换了一辆新车的感觉。 这么一想，好像还有点赚呢。 但等回过神来时，尤莉又发现，龙身的颜色又变了回去。 “现在习惯了吗？” 漆黑的龙翼，鎏金色竖瞳。 的确是尤莉最最熟悉的模样。 可尤莉又在这样的熟悉中，看到了比过去更加清晰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就好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的应从容许的样子。 “习惯！”尤莉从善如流地爬上了龙脊，抱住他背上凸起的背棘，“其实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是喜欢的。” 他回头看了看尤莉。 “我知道。”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一三五变魔龙，二四六变银龙，周日看你心情！” 毕竟男人就是要保持新鲜感，才不会被她们女孩子厌烦啊！ 卡厄斯：？？？ 尤莉仿佛没觉得她是在得寸进尺，蹦蹦跳跳地就爬上了卡厄斯的背脊。 一切终于结束。 她该回家了。 骑在魔龙背上的少女乘着月色，横穿精灵国度，往卡塔西斯的方向飞回。 在回去的路上，尤莉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 来时那些漂亮的树屋与花房，全都被巨人破坏殆尽，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而在这场劫难中存活下来的精灵们，现在还都被她转移到了卡塔西斯。 整个精灵国度，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可怕的空城。 尤莉有些唏嘘。 “想救他们？” 卡厄斯忽然问道。 “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像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尤莉轻轻叹息一声。 熔岩巨人对这些精灵们本来也是无妄之灾，面对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要吃了他们的可怕怪物，为了自救，做出一点违背道德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绑走她的也只是尼克勒斯一个人。 每一条罪行都应该有合适的量刑。 本意并不是害死她的尼克勒斯，和本意就是要吃掉所有人的熔岩巨人，如果他们的报应都是死亡，那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更何况还有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精灵们呢。 卡厄斯没有回头，状似随意地问： “那你想给他们什么样的结局？” 尤莉还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她只是一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看那些超英电影的时候，也都是仰望那些了不起的英雄们，从没有把自己也代入那些随意改变别人人生的英雄视角。 不过如果她有这个能力的话—— “给这些挽救家园的精灵们，一次复生的机会吧。” 她又想了想。 “尤其是尼克勒斯，他死得太光辉伟大了，我不满意，我还没有出气他怎么就变成拯救精灵族的大英雄了？虽然我也没有想到要怎么才能够出气……但总之这样死了我觉得我好亏哦。” 说起这个，少女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她从自己以为自己快死了的心路历程，说到了她如何机智聪明的潜入他的神域设法将他唤醒，还着重谴责了一下他被封印之前，瞒着她那么多事最后害她哭了好久的这件事。 两人在宫殿的二楼平台上落地，眼看尤莉还要继续谴责他，卡厄斯出声打断： “还没说完？” 尤莉一愣，立马嘴撅得能挂油壶。 “……你嫌我话多。” 尤莉一副“我不委屈我才不哭”的倔强模样。 但实际上卡厄斯要是再多说一句重话，她就真的会当场委屈巴拉地哭给他看。 重回人身的银发神祇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意。 “我是想说，你说这么久，就不想吃点东西吗？” 晚风急促，吹起少女的长发，卡厄斯伸手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 “三明治？汉堡？还是番茄锅？小笼包？水煮肉片？” 咕噜。 尤莉的肚子应景的闹了起来。 听完卡厄斯报的这些菜谱，尤莉舔了舔唇，咽下口水，笑容憨厚中带着一丝饿绿了眼的饥渴： “有羊吗？我感觉我现在一个人可以吃一头烤全羊。” 卡厄斯：……？ 这还是有点离谱了吧？ “尤莉娅殿下——！” “殿下——！！卡厄斯大人！！！” 身后传来了乔托和梅露的焦急声音。 晚上十一点左右，他们突然接到城邦护卫队的消息，说有一群精灵突然出现在了卡塔西斯。 作为御前首相的乔托立马召集了骑士营的梅露，还以为是敌人入侵，直到听他们说完前因后果，包括银湖边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两人都大惊失色。 正要整备士兵出发前往精灵国营救女王之时，没想到他们的女王竟然毫发无损，还带回了被封印已久的魔龙大人。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乔托百感交集，眼含热泪就要上前给予尤莉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那银发神祇用一堵空气墙拦住，好好的感动表情贴在墙上，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去抓羊。” 撞得头晕目眩的乔托： “什、什么？” “抓一只羊，烤了，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乔托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卡厄斯在经过了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之后，不发表点什么重逢感言，也不说说那些精灵们要如何处置，第一件事竟然是让他去抓羊。 他只愣了一小会儿，卡厄斯的眼神就开始流露出了一点令他熟悉的不耐烦。 乔托连忙分辨： “卡、卡厄斯大人，不是我不想办，一、一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太赶时间了……” 这可都快十二点了！！ 深夜十二点，他要上哪里去找一只羊来杀！还要烤好！还要端上他的餐桌！！ “办不到？” 乔托感觉到了不详的气息。 随后他就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自己的视线突然变矮，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出的话变成了： “咩——” 乔托：！！！ “哇……”尤莉惊喜地蹲下抱住眼前小白羊的脑袋，过瘾地rua了半天，“是小羊！可爱！比乔托平时的样子还要好rua！” 乔托现在大小也是个御前首相了，尤莉也不能老像以前一样，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像摸狗一样去rua一下他脑袋，偶尔还薅掉几撮。 但是突然变成一只羊，尤莉和梅露都没忍住，不由自主地薅了一把羊毛。 被薅的小羊十分惊恐，尤其是听到卡厄斯淡淡笑着说“这不就有羊了”之后，他更是马不停蹄地往宫外跑去，中途又变回人身他都没注意到。 “你也不能老是欺负乔乔哦，毕竟他现在也是卡塔西斯的首相，他也要面子的。” “我看你摸得倒是挺开心。” “嘿嘿！小羊可爱！好摸还好吃！开心！” “……” 乔托不愧是在尤莉与卡厄斯这两位难伺候的祖宗手底下历练出来的。 时针刚刚指到一点，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已经杀好的羊，由两个厨师抬到厅内，按照尤莉吩咐的烤全羊做法，一边烤制，一边给她片肉下来。 尤莉一边吃一边夸赞： “乔乔你现在办事效率越来越快了！这都能办到！厉害！” ……您也知道您的这个要求很离谱对吧…… 不过打工人乔托习以为常，只是说： “那也多亏您下令设立更多牧场，您才能这么快就吃上烤全羊。” 说到这里，乔托看着眼前专心吃肉的少女，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银发神祇。 无论是眼前这两人，还是这个宫殿，这个城市，短短三年多的时间，竟然已经发生了外界难以想象的巨大变化。 他想到如今卡塔西斯在粮食和神术师方面的储备量，恐怕说出去，其他国家的人都无法相信。 而直接促成了这一切的女王本人却全然不知。 她只知道，吃肉真是太快乐了。 那些恩怨情仇她都搞不太懂，她只知道没有什么比吃一顿美味的食物更令人愉悦。 只有吃饱了饭！人间才值得！ ——然后她这一吃的直接后果就是，临睡之前她还撑得完全睡不着。 “好撑啊好撑啊好撑啊呜呜呜——！！！” 卡厄斯已经从温泉池里沐浴结束，回到房间的时候，少女依然呜呜咽咽地在床上打滚。 好像站着难受，坐着也难受，就连躺着也觉得胃部沉甸甸的，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半个小时之前，把胡吃海塞的自己摇醒。 别吃了！ 你这是眼大肚子小啊！！ 卡厄斯看着床上正疯狂打滚懊悔的少女，灰蓝色的眸子含着点不明显的笑意。 少女把头埋进枕头堆里，白嫩柔软的双脚在他眼皮底下乱踢，他随手握住她脚踝，带着点取笑意味地问： “下次还吃那么多吗？” 尤莉从枕头堆里伸出一个幽怨的脑袋。 “我说不吃了，你信吗？” 那确实是不信的。 卡厄斯手臂稍稍用力，一下就将轻巧的少女往自己的方向拖了过来。 尤莉一下子回想起了重逢时的那个吻，再加上她现在的姿势相当糟糕，穿着的长睡裙已经随着他的拉扯滑到了膝盖上方，尤莉相当警醒地扯了扯裙摆。 “——你干嘛？” 卡厄斯面不改色，修长手指掐住她的大腿。 “你说呢？” 他的指骨分明，修长漂亮得像是美术生会用来临摹的石膏模型，落在她大腿上时稍稍用了些力气，陷在她因刚刚沐浴过而显出淡粉色的肌肤上。 既有力，又带着一点色气。 “……我现在真的撑得想吐。”尤莉捂着脸，心情很复杂，“待会儿我要是吐了，我怕会给我们两个人都留下心理阴影。” 卡厄斯：…… 他也并没有真的想做些什么。 只不过尤莉这么说了，反而像有根羽毛在他心尖一划。 “过来。” 他在床边坐下，将尤莉按在了他的腿上。 尤莉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却只望见了一双在昏黄夜晚中，柔和得不可思议的灰蓝色眼眸。 “下次我就不会帮你了。” 他说的是落在尤莉腹部的手掌。 那双手正散发出温暖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睡裙，轻柔缓慢地一下一下按摩。 尤莉神奇地发现，她的胃好像真的没那么撑了。 感觉狗命得救、可以不用丢脸地被撑死的尤莉一把抱住卡厄斯的腰蹭了蹭： “原来还有消食的神术吗？这也太好用了下次记得务必教我！！” 呜呜呜。 她的男朋友真是居家必备全能型男友！ 少女在他的怀中如小动物一般轻蹭，卡厄斯没说话，只轻轻拨开她的长发，露出一截细细软软的脖颈。 像是野兽捕猎，总会从最脆弱的脖颈下手，他目光在那抹白皙脖颈上流连，正思考着要从以何种姿势下口时—— 枕在他膝上的少女，发出了均匀而细弱的呼吸声。 卡厄斯：……# 还不如让她撑得睡不着呢。 第70章 魔龙复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陆。 起初，是法里斯兰的世界基石震动，紧接着，是光明神殿的坍塌。 再然后，冰河解冻，草木复苏，凛冬无声无息地消融，和煦的春光遍及整个大陆的土地，那些在寒冬中手忙脚乱刚要研制出耐寒作物的国家，抬头一看，才惊觉又变天了。 ……淦！ 研究了个寂寞！ 而与魔龙复苏的消息一同传开的，还有卡塔西斯女王尤莉娅的可怕传说。 “……据说黑暗神原本是想去拉拢那位尤莉娅女王，共同向光明教廷发起征讨异教徒的战争，却被女王手下的神秘组织暗害，他们夺走了黑暗神的神格，随后又向圣地布里德灵顿发起进攻。 “卡塔西斯的军队被女王施以邪恶的咒术，拥有了连熔岩巨人都要畏惧的恐怖实力，他们的铁蹄将精灵战士们碾为肉泥，将无辜的精灵们囚禁在卡塔西斯最深的地牢，就连牺牲的英勇亡魂也要被他们掳走摧毁，永生不得踏入神国——” 宫殿内的厨房，将这些传闻汇总起来的乔托，沉痛地一一念给了尤莉听。 尤莉：“……为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竟然觉得他们编得挺合理的？” 黑暗神确实是在她面前没的。 精灵确实在卡塔西斯的宫殿内。 那些死去的精灵亡魂也确实被他们带走了。 ——而且这逻辑听上去简直比真相还更令人信服。 “这可不是为了合理而随便编造的故事。”乔托收起那些信件，严肃道，“那些国家畏惧我们，想要抹黑我们的形象，将我们塑造成一个喜好掠夺又弑杀的恶魔之国，防止他们的民众倒戈。” 锅里的高汤在翻滚，尤莉正在低头处理一条鲜美的鲈鱼。 这些就是传说中“被他们囚禁在地牢里”的精灵们开开心心给她送来的。 因为数千年都没人去精灵们的湖里捕猎，所以精灵国的鱼都比其他地方肥一点，尤莉上次吃完垂涎到了现在，准备就今晚拿它做一条泡椒鱼。 “……为什么畏惧我们？”尤莉随口闲聊道，“卡塔西斯只是一个小国，大家都忙着种地，他们以为我们有空去攻打其他国家？” 精灵王牺牲之前，将圣地布里德灵顿的统治权交托给了尤莉。 并且这个统治权并非只是口头交接，那顶象征着精灵国之王的月桂王冠就在尤莉的头顶，随时都能召唤出来。 因为这件事，那些生还的精灵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她去指挥精灵国的重建工作，尤莉已经三天不敢出门了。 哪里是她把精灵们关在宫里呀！ 分明是这些精灵们跟一群喊妈的小朋友一样赖在卡塔西斯不肯走好吧！ “恐怕您已经太久没有去看看您的国家了。” 乔托无奈地说道。 “它可比您想象得要强大得多。” 如果是个有野心的政治家，这个时候就应该拉着幕僚们开始思索，究竟要从哪个小国开始吞并。 但尤莉没有野心。 她只有饭量。 “而且就算您不动手，周围那些国家也会因为害怕您，暗暗集结起来对我们下黑手的……” “张嘴。” 尤莉从热腾腾的锅里舀出一勺鱼汤，给乔托和梅露一人尝了一口。 “好吃吗？” 坐在小凳子上的两人喝完，顿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真好吃，嘿嘿。” 于是原本满肚子忧国忧民大事的乔托，就这样被尤莉的鱼肉忽悠跑偏了，他还屁颠屁颠跑去给尤莉端了一筐水果来。 “这个是精灵们今天送来的礼物。” 自从知道尤莉成了精灵国的临时女王之后，聪明的精灵们也十分会投其所好，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美味。 比如这筐里的山竹，别的地方都不长，只有圣地布里德灵顿才有。 尤莉在现世的时候就很喜欢吃山竹，不过超市里的进口山竹价格昂贵，她每次都舍不得多买，这下突然来了一大筐一大筐的山竹，还要想吃多少都可以再让人送来，尤莉立马给自己剥了一个尝尝。 “甜！” 少女的双眸弯成月牙，是那种吃到好吃了的纯粹开心。 “去和精灵国的人谈一下水果进口的问题吧，让我去精灵国给他们当女王虽然不可能，不过作为回报，我们就派遣一批神术师帮他们重建家园好了。” 乔托点头应了，这也是他之前的打算。 他一边思考着水果贸易的问题，一边学着尤莉的手法剥了一个山竹。 放进嘴里尝了一口，的确如尤莉所说的那样，甜丝丝的。 “你怎么不吃？”乔托抬头见梅露盯着他手里的山竹看，问道。 “我就不吃了，穿着盔甲，不太方便。” 自从尤莉回来以后，为了吃到尤莉做的美食的梅露又变回了人类形态，不过梅露常年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除了乔托和尤莉他们这类亲近的人以外，并没有人认出她的女性身份。 梅露看了乔托手里的山竹好几眼，才起身重新戴上了头盔： “最近边境小镇有些动乱，我还要回骑士营处理，你慢慢吃吧。” 乔托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捏着手里的山竹想要追上去喂给她，却又觉得唐突，只好远远喊道： “那、那不然我下午把剥好的送过去？” 穿着一身银色盔甲的女性骑士回头，她那漂亮的红发藏在坚硬的头盔下，露出的只有一双看不真切的翠绿眼眸。 此刻那双翠绿眼眸有些狐疑地看了乔托一眼，仿佛是觉得不必这么麻烦，但见乔托那期期艾艾望过来的狗狗眼，想了想又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那好吧，不过我下午不一定回得来，你的人来了交给威尔骑士就行。” “嗯！” 担心自己被拒绝的乔托终于放下心来，和梅露告别后他就又坐回了小凳子上，还从橱柜里拿了个小碗，他挽起袖子，丝毫没觉得自己穿着一身名贵的衬衫马甲蹲在这里剥山竹有什么奇怪的。 尤莉甚至还听见他心情颇佳地哼起了小调。 “……哦？” 尤莉语气轻飘飘的，状似随意道： “乔乔你最近这么闲吗？” 乔托低头剥得专心： “不闲啊，事情多着呢，那些炼金术师鼓捣了许多新发明，我需要一个个审核批经费，还有国内平民就业率的问题，还有伊莱亚斯先生说像要在卡塔西斯也创办一个神术学院……” “那你还有时间坐在这里剥山竹？” “这又不一样。”乔托脱口而出，“这是给梅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头一看，就见尤莉一脸八卦笑容，顿时涨红了脸。 “不——”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就是——” 乔托否认三连，尤莉却一副心知肚明的了然模样。 “我们梅露可是一心搞事业的女强人，乔乔你想要追梅露可没那么容易哦……不过要是你成功了，我会给你准备丰厚嫁妆的，加油！” 乔托脸红到脖子根： “不是……我……等一下为什么是嫁妆啊！！咦？我剥好的山竹呢？尤莉娅殿下您想吃可以叫别人帮你剥这是我给梅露剥的啦！！！！” 欺负乔托第一名的尤莉抱着乔托剥好的山竹，开开心心蹦去中庭找卡厄斯。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超级大的秘密！要不要听要不要听！！” 乔托大约是放弃了对尤莉这个无良上司的控诉，再说他也很怂卡厄斯，就没有追来。 卡厄斯显然对八卦没有兴趣，不过见小女孩满脸自己发现了秘密的兴奋模样，也没有扫她的兴。 “哦？” “乔乔他！好像！喜欢梅露！意外吧！！” “……哦。” 仿佛对卡厄斯的平淡反应很不满意，尤莉凑上前失落地问： “就这？你不意外吗？乔乔哦，梅露哦，他刚刚还像个小媳妇一样给梅露剥山竹！” 卡厄斯瞥了眼她碗里白嫩嫩的果肉。 “所以这不是你给我剥的？” “不是啦，昨天精灵们才给我做了指甲，剥山竹指甲会劈开的……不过这是我亲自给你抢来的山竹！我已经尝过啦，超级甜！” 卡厄斯也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说“亲自抢来”的时候看起来这么得意。 但他并不意外于乔托喜欢梅露的事情。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他随口道，“如果梅宁根也愿意，我会给她准备一份聘礼。”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等等！可恶你要准备什么聘礼？” 尤莉一副乔托娘家人的模样，如临大敌道： “我也会给乔乔准备好嫁妆，不会让他没面子的！你你你放马过来吧！” 两个人都理所当然地颠倒了梅露和乔托的嫁娶关系，并且丝毫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卡厄斯笑了笑： “你替别人操心，那你自己的呢？” 自己的什么？ 尤莉愣了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哦。 他说的是，自己的嫁妆。 尤莉耳根有些滚烫，好像努力要装出平静模样，声音听上去却弱得很： “……我才刚满十八岁，不着急。” 卡厄斯瞥她一眼。 “我觉得你可以急一急。” 尤莉：“……” 不过他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多说什么，因为他还有正事要做。 中庭中央的喷泉池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被摧毁，又很快在他掌中银光的笼罩下渐渐聚合成型。 和原来相差无几的喷泉池。 只不过里面流出来的是热腾腾的巧克力酱。 并且外面还笼罩了一层莹润的神术屏障，无论是蚊虫还是灰尘都落不进去，保证里面涌出的巧克力随时都是新鲜可食用的。 尤莉：！！！ 这是童话书剧情吧！！ 她男朋友是吃了多少童话书才会造出这种东西！！！ “还你的。” 卡厄斯说的是之前他在喷泉池里摁死了一个叛徒的事情。 原以为这样能哄尤莉开心，没想到少女转头又凶巴巴地盯着他： “你这是在纵容我！” “纵容你什么？” “纵容我长胖！” 尤莉趴在喷泉池边，尝了一口里面的巧克力，甜度刚刚好，装进杯子里就是一杯热可可，用竹签串一根香蕉裹一裹，清爽的水果还能综合巧克力的甜腻，要是做一个模具，等天气热了还能随时做一点巧克力冰淇淋。 ……可恶！ 区区一个巧克力喷泉池，都快被她想出一百种食用方法啦！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年长了多少磅肉，我再吃就真的要胖出赘肉了！” 少女一边变出一个杯子，舀了一杯热可可喝，一边义愤填膺地赌咒发誓要减肥。 但卡厄斯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也没有觉得她哪里胖了。 硬要说的，应该是抽条了许多。 十八岁的少女正值最貌美的年岁。 如果说初见时还是含苞欲放的玫瑰，那么此时的少女已经徐徐绽放，她的四肢舒展修长，个头高了不少，虽然体重在增加，但脸颊和锁骨反而清瘦得线条流畅。 浑身上下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变胖了，那么也就只有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那一处了。 “还可以多吃一点。” 卡厄斯想了想。 “再造个牛奶喷泉池吧。” 对于恢复成完全体的卡厄斯而言，别说是造个牛奶喷泉池，就算是黄金池也轻而易举。 但尤莉却仿佛下了决心。 “……不行，要减肥的。” 卡厄斯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但对于她说要减肥这种话是一个字也不信。 因为她一边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边往嘴里递山竹果肉呢。 “你可以试试。” 银发青年低眸垂首，温热唇瓣擦过少女的手指，舌尖一勾，湿润触感掠过她手指的同时从少女手中叼走了一块果肉。 确实如她所言，抢来的要更甜一点。 而尤莉却被惊了惊。 她触电般地收回手，将手做贼似的背在身后。 ……手指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可是尤莉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不健康的画面。 她想起神祇的吻。 想起拥住她的臂弯。 还想起温泉池中雾气氤氲里的，挂着水珠的胸膛。 最后又想到了……她愈发显眼的小肚腩。 尤莉越想越沉痛，手里的吃的都不香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在心里叹息。 别吃了。 争点气吧。 ……再吃下去这腰可怎么见人啊。 第71章 说要减肥的尤莉，这次真还坚持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之内，她只吃精灵们准备的全素菜肴，别的一眼都不多看。 “女王殿下，今天午餐是精灵奶酪，酥油面包，森林炖菜，配酒是潘趣酒，甜点是朗姆布丁。” 四名小精灵嘿咻嘿咻给尤莉抬来了今天的午餐。 另一头，卡塔西斯宫殿里的厨娘也为卡厄斯端上了他的午餐。 “松鼠桂鱼，狮子头，鱼头豆腐汤，魔龙大人请慢慢享用。” 卡厄斯的手指刚刚触到银质餐具，余光就瞥见少女幽怨得恨不得用眼珠子把他餐盘里的菜都吃掉的目光。 尤莉：“……那个松鼠桂鱼是我教给厨娘的，还有狮子头，还有豆腐。” 啊啊啊可恶啊！！！ 这是她前两天还没说要减肥的时候教厨娘做的，厨娘们说这几道菜都有点难度要研究几天才给她做，没想到等研究好了她却吃不上了！！！ 瞥见了尤莉的无能狂怒，卡厄斯反而切下一大块鱼肉。 酸甜可口，外酥里嫩，很合他的胃口。 “还不错。”卡厄斯一如既往地下了矜持的评语，他瞥了眼尤莉碗里的菜肴，“你的看起来也不错。” “……哪里不错？” “肉吃多了可以解腻。” “……” 尤莉真的好想扑上去挠花卡厄斯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女王殿下是觉得我们做的菜不好吃吗？” 小精灵们惶恐不安地趴在桌沿，眼巴巴望着她。 “是哪里不好吃呢？您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努力改进的！” 尤莉：“……那你们看能把这个蔬菜改出肉味吗？” 小精灵们：？ 那显然就有点离谱了。 不过平心而论，其实这些面包奶酪味道真的很好吃，比尤莉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因为圣地布里德灵顿还在重建中，强壮的成年精灵们都去帮忙了，而剩下一些柔弱的女性精灵和小精灵们空闲下来，便在卡塔西斯开了几家树屋甜品店。 据说生意火爆，短短几天就收回了成本，卡塔西斯各个城镇都有市民慕名而去打卡。 很有网红店那味儿了。 但再好吃的甜品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觉得自己快变成兔子精的尤莉终于忍不住了。 “你去洗澡啦？” 假装在床上看公务文件的尤莉从羊皮纸后伸出一双眼。 “嗯。” “去吧去吧。”尤莉内心雀跃，又不敢表露得过于明显，“咳，我是说，早点洗完，我困啦。” 卡厄斯回头扫了她一眼。 那灰蓝色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好，我会洗慢一点的。” 尤莉：？ 虽然疑惑于卡厄斯这故意挑事般的话，不过尤莉并没有太在意。 等卡厄斯离开大约三分钟之后，预谋已久的她立马掀开被子就朝厨房奔去。 她都想好了！ 她也不吃啥大鱼大肉，就吃口热乎的面！和一口热乎的汤！一口就好！！ 然而—— “尤莉娅殿下。” 灯火通明的厨房里，两位厨娘正在热锅热灶前忙碌，见尤莉来了也不意外。 “鱼已经热好了，还有狮子头，您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尤莉闻了闻鼻尖萦绕的香味，呆愣愣道：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啊……” 厨娘们相互对视一笑，并没有回答，动作麻溜地将菜端上了桌。 “还有什么想吃的菜，殿下可以点，我们马上给您准备。” 尤莉一口松鼠桂鱼，一口狮子头，一边吃一边在内心里扭成了一条蛆。 是天堂吧！这一定是天堂的味道！！ 迅速把一桌好吃的狼吞虎咽完，尤莉又仿佛做贼一样偷偷溜回了房间，假装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老老实实处理公务。 几乎是前后脚，卡厄斯也推门而入，他看着床上无事发生的尤莉，挑了挑眉： “回来了？” 尤莉：？ 等到卡厄斯掀被上床，反应慢半拍的尤莉才回过神来。 “是你让厨房给我留饭的啊！” 她还以为是厨娘们猜到她晚上会肚子饿来觅食，所以提前就准备好了，结果是这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吗！！ 可恶！ 就算是陷阱谁能忍得住不踩啊！！ 卡厄斯笑了笑，顺手就摸了摸尤莉的肚子： “有进步，知道吃太多会撑得睡不着了。” 又气又恼的尤莉拍开他的手，趴在他身上掐着他脖子摇晃。 “你留几天了？该不会从我减肥第一天就开始了吧！可恶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卡厄斯好像被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取悦，笑意也更深了些。 “的确，不过这次你比我想象的，坚持得要久得多。” 他还以为第一天她就会忍不住半夜去找东西吃了呢。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减肥？” 尤莉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还不是为了以后酱酱晾晾的时候，看、看上去身材比较好……她就是有点这样奇奇怪怪的虚荣心不行吗！ 卡厄斯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尤莉：…… 尤莉：“你是不是又偷听我心声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不许听不许听不许听！！！！” 尤莉当场尴尬得要抠出一套大别野，如果说她刚刚只是威胁性的掐着卡厄斯的脖子，现在她是真的羞耻得想把他掐死算啦。 “你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想！给我忘记忘记忘记！！” 银发的神袛胸前里传来低低的、愉悦的闷笑声。 他将少女虚虚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摘下来，吻了吻她的手腕。 “好，我不听那个，我听你说。” 尤莉趴在他胸口，面目狰狞。 “……说什么？” 灰蓝色的眼眸里漾着笑意，他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懒洋洋道： “说你除了减肥以外，还要为我们的交媾做什么准备。” 尤莉：………… 就！非！得！ 用那么让人害羞的词吗！！！ “没准备了。”快被自己脸上温度蒸熟的尤莉果断生无可恋，“你准备准备，继续当一千年的老处男吧。” 卡厄斯难得笑出了声。 少女气鼓鼓地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茧，只留了顶上一点小小的洞出气。 卡厄斯只好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一点一点剥开被子，扒拉出少女乱糟糟气鼓鼓的一颗脑袋。 “什么也不用准备，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尤莉扫过男人宽松衬衫下隐约露出轮廓的腹部线条，回想起以前在温泉池里见过的那一次，她嫉妒地磨了磨后槽牙。 可恶！ 同样是神，为什么卡厄斯可以有腹肌她不能有马甲线！！ 银发青年又闷闷笑了几声。 “原来记了那么久吗？” 尤莉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更恼羞成怒地捶他： “废、废话！！谁让你你你你一点都不知道害羞的！一件衣服都不穿！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忘！！” “是吗？” 卡厄斯的语气轻飘飘地，把尤莉从被子里捞出来后，随手给她理了理头发。 “我怎么觉得你看得不够清楚？” 尤莉：？ “神国的圣灵们会一起在圣池里沐浴，女性圣灵时常会点评男性的身材尺寸，以作为她们选择伴侣的参考。” 尤莉：…… “那天温泉池的雾那么大，我看你似乎什么也没看清，不觉得吃亏了？” 尤莉脑子有点懵，但嘴上还是机械性输出： “……我觉得你好像在说很不得了的话……不过我为什么会吃亏，你你你才该担心担心自己吃亏吧！” 我lsp了，你害怕点行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 虽然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卡厄斯的语气里三分轻蔑，七分漫不经心，让尤莉的好胜心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些电影里，小说里，漫画里，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她懂的不比她男朋友这老古董多？ “……确实有些没有见过。” 卡厄斯若有所思。 “以后再试吧。” 尤莉大惊失色：“都说了不许你看……” 似乎是觉得她聒噪，卡厄斯没再多废话，一吻将她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少女仿佛有所预料，吻得不如往常那么专注，有点战战兢兢地，像个发抖的小鹌鹑。 最关键的是，她一边发抖着，还又觉得自己害怕得很没面子，只好嘴上不甘示弱地胡说八道： “我我我我们俩这个叫新手上路，你你你你小心一点！” 卡厄斯正扯着她的衣服系带，带子太多扯得他有点烦： “嗯。” “那那那那个我听说，好像很多第一次都都都找不到位置你你你……” “人类性别之分是我创造的，你觉得我找不找得到？” 尤莉沉默了几秒。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那些繁琐的带子终于被扯掉了，尤莉很不好意思地往枕头里缩了缩，还忍不住双手抱胸背过身去。 然后她就听卡厄斯在后面说： “虽然背后也可以，但可能会疼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尤莉的心态有点崩了。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冲了！ 下定决心的尤莉大义凛然地翻过身直面他，连啃带咬的扯开卡厄斯的上衣，然后再闭着眼抖着手再把下面也都一起扒了。 卡厄斯倒是很配合，不如说他其实全程都是微微笑着很新奇地看着她。 笑什么笑！我今天就要糟蹋了你这朵娇花！！！ 尤莉恶狠狠地扒着，直到最后快扒完的一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小小的念头。 好像…… 龙是不是有两根来着…… 然后尤莉就感觉到湿漉漉的吻落在她耳垂，他的舌尖缓慢而温柔地勾勒着她的耳廓。 低哑的嗓音贴在她耳畔，漫不经心道： “是有两个。” “可以有，可以没有。” “你要不要？” 第72章 尤莉：…… 还、还有这种操作吗？ 这就有点超出她的知识范围了。 但两个确实离谱了！ 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办到！ “……都和你说了不要在这种时候读我的心了啦！！！” 话一出口，连尤莉也诧异于自己此刻的声线。 呜呜咽咽地，像忍耐着什么的小奶猫，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很好听。” 忙碌着的卡厄斯还能抽出空来点评一句。 尤莉已经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了，她捂着脸，一种奇异的战栗和羞耻感充斥着她的脑海。 思想被肆意读取，这种心灵上的赤裸比身体上的一丝不挂更加让人惶然不安，因为她知道她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愉悦与颤栗都在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另一个人。 “让我看清楚一点。” 卡厄斯将她捂着脸的手拨开，窗外月光皎洁，足矣让他将身下少女看得分明。 从失去神格之后，他其实很少再动用读心的能力。 即便是不需要主动去听，那些人类隐秘的、丑陋的欲望也会从他们贪婪的祈祷声中不断传递到他的耳中。 但她却是个例外。 不必特意去读心，她的所有想法都写在了脸上，偶尔突发奇想听听她的心声，听到的却也只是诸如“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困了想睡觉”之类无用的内容。 她并非全无人类的贪欲，但却又很容易就被满足，野心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吃了一顿好吃的就能让她一整天都维持愉快心情。 就连此刻，他认真读取她的内心，读到的也都是些“我今天到底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衣”“为什么他不拉窗帘”“可恶他肯定看见我的赘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内容。 神祇的眼底浮现淡淡笑意。 “没有赘肉，即便有，也是我喜欢的一部分。” 其实她的肉很听话。 知道哪里该长，哪里不该长，十八岁抽条以后尤为明显。 “……不、不公平！” 少女纤长的指甲陷入他的背脊。 她眼尾泛红，尾音有些不自然的虚浮。 “为什么，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心声？我却听不到你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月夜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如倒影月光的清泉。 “想……？” “好。” 卡厄斯的指腹轻轻拂过她脸颊，他俯首，额头与少女的额头相碰触。 记忆和思想在此刻同调。 一瞬间，她的意识仿佛坠入广袤无垠的星河，浓稠的黑暗与压抑的静寂将她包围，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周遭一切都是冰冷的死物。 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像是一个人被抛弃在了黑暗的深渊。 无论她如何疯狂大喊，甚至连回音都无法传来。 那是能将人逼疯的永恒孤寂。 “莉莉，莉莉——” 耳畔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将她从无底深渊中唤回。 尤莉睁开眼，有点茫然地，无声地啜泣。 神祇吻去她的眼泪。 “不必害怕，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只是须臾片刻的同调，那样的绝望与痛苦就几乎将她吞没。 尤莉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是如何在那样的世界中无法计数的时间。 极度的死寂，与另一个极端的嘈杂。 无尽的岁月是他的监牢，强大的力量是他的处刑者。 遥远神座上无声端坐的神祇俯瞰人间时，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景象呢？ “看到了你。” 他如此回应。 尤莉愕然怔住。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与我共享你的愉悦与痛苦。” 他的唇很薄，语调也低而轻，如果不是因为他此刻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而温柔，他的话仿佛是什么魔鬼的低语。 “我赐予你永恒的生命，磅礴的神力，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奉上，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我要你余生所有的时间。” “以及，你炙热浓烈，永不熄灭的爱。” 少女目光缱绻，怜爱地捧着神祇的脸庞温柔落吻： “这不是代价，你知道我会的。” 他用仿佛叹息一般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 下一秒，痛楚与欢愉同时淹没她的神智。 她的脚趾微微蜷缩，等到那一阵奇异的感觉褪去以后，她才明白卡厄斯话里的意思。 共享。 此时此刻，他们的感官与精神都是共通的。 痛觉是双倍的。 嗯…… 爽也是双倍的。 并且因为双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和感觉，所以技术水平也突飞猛进，无师自通的神祇很快摸清她的所有，于是时常能听到他哑着嗓问她： “……是这里吗？” 尤莉浑身战栗，尾椎骨都是麻的，挣扎了一下反驳： “不是！” “是吗？” 和一贯淡漠的嗓音比起来，他的气息有些凌乱，隐忍着，尾音却带着一点愉悦的低笑。 “小骗子。” 当某种熟悉的感觉再度灭顶而来时，尤莉仿佛惶然无措的溺水者，只能抓住眼前唯一让她安心的所在，报复性地啃咬他的肩头，在他的背脊留下长长抓痕。 那人却还有余闲腾出手来摸她后脑的长发。 “不必克制，这里有神术结界，没人能听见你的声音。” 尤莉嗓子都快哭哑了，睫毛上还挂着泪花，愤愤盯着他看： “我说不说你不都听得见吗？” 他又笑，手指移向她的心脏处： “那些骂我的，或者说是夸我的，我更想听你亲口说。” …… 骂也骂了。 夸也夸了。 第二天的尤莉睡到了下午才醒。 醒来的时候卡厄斯也睡在旁边，窗外阳光透亮，浓长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道淡淡阴影。 睡颜看上去是当之无愧睡美人了。 只不过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尤莉捂起了脸，从指缝里瞥见他将醒的动静后，尤莉顿时支棱起来，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俯视他。 卡厄斯散漫地打了个哈欠。 “醒了？” 尤莉：“醒了！非常清醒！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困？” 尽管她嗓音还哑着，但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尤莉还是假装自己很行，并且用一副“就这”的眼神看着卡厄斯。 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因为累。” 他累了！ 他不行了！ 其实尤莉自己也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她昨晚睡觉之前满脑子只有两个念头。 一个是为什么她都成神了还会感觉这么累呢？ 而另一个是……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 但此刻好胜心爆棚的尤莉只想找回场子，她连裹着的被子往下滑了滑都没感觉到，更加开心道： “你累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不累！看来你一定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才这么虚弱，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吃个饭……” “不着急。” 被子被拽了一下，尤莉还没来得及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又被人捞回怀里。 “午觉也一起睡了吧，我已经让人提前准备晚餐了。” 尤莉：？ 尤莉：“你是不是已经吃过午饭了？？” 毫无良心可言的神祇眉眼间看不出一丝倦态，他还慢悠悠答： “不止，早饭也吃了。” 尤莉：…………可恶！！ 老房子着火。 一烧就烧了大半天。 尤莉觉得自己如果还是人类之身，一定是顶不住的。 但即便她如今也在神祇之列，晚饭的时候也一连吃了三碗饭才缓过劲来。 “女王殿下，您的指甲怎么开裂啦！？” 给她上菜的小精灵们注意到她的指甲，之前给她调花汁涂指甲的时候，明明还是很漂亮的贝壳型，现在指甲缺了一角，精灵们担心她指甲手上，凑上去一看才发现，指甲毛躁的边缘似乎已经磨平了。 “您没划伤您自己吧？” 小精灵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套美甲工具，飞到小桌子上勤勤恳恳给尤莉修指甲。 “没有。”尤莉眼神飘忽，“反正没划伤我自己。” 低头慢条细理吃饭的卡厄斯抬头扫她一眼。 那当然。 因为伤口都在他的背上了。 * 自从卡厄斯复生之后，整个大陆的凛冬过去，和煦春日再度降临。 那些出不起钱进口蔬果的小国也终于缓过劲来，法里斯兰帝国这种大国更是不必再从卡塔西斯进口粮食，因此国内的急速发展的经济重归平稳，摆在乔托案头的失业率问题也就越来越明显。 国会议事上，底下的大臣们为了这个问题差点打起来，而尤莉则一边听他们吵，一边和卡厄斯吃小精灵们偷偷送来的甜点。 “这个糖浆松糕布丁太好吃了！” “一般吧。” “改良版的蜂蜜蛋糕也好香哦！” “有点腻。” “？你怎么不觉得你的全糖奶茶腻呢？” “？？奶茶为什么会腻？” 大臣们吵得头疼，回头看上首坐着的两位不靠谱上司，头更疼了。 有人干脆提议： “卡厄斯大人，尤莉娅殿下……你们要是实在累了，其实也可以先回去休息，等我们吵……哦不是，商量完之后，我再来向您汇报？” 吵架的大臣们停下来，这才纷纷注意到在庄严的国会议事上，女王和魔龙不知何时愉快地吃起了甜点。 ……他觉得他们这个国家吃枣药丸。 尤莉：“……咳，你们还在商量就业的问题吗？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大臣们有些狐疑地看着尤莉。 毕竟也在尤莉手底下干了一段时间了，这些大臣们对尤莉的水平也很清楚。 她脑子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时常让他们对她的评价在“天纵奇才”和“脑子有病”之间徘徊。 不过这一次，尤莉似乎又有了奇怪的灵感。 “你们试着开发一下外卖行业吧！” 自从尤莉跃身成为卡塔西斯女王之后，卡塔西斯的莉莉餐厅和尤尤食品店也不断在各国开设了分店。 但毕竟也只有一年的时间，食品店不可能这么快开遍整个大陆。 所以许多国家的人们虽然经由赏金猎人、吟游诗人等等知晓了尤莉的店，但却没有机会亲口吃到。 ——外卖的市场这不就来了吗？ 并且这个时代，靠魔晶运转的魔晶马车，比快递小哥的摩托车可快多了。 尤莉这么一提点，这些本就聪明的大臣也不是吃干饭的，立马想到了一系列措施： “我看不用魔晶马车那么昂贵的东西，炼金术师的开发列表里面，不是就有小型传送阵吗？” “对啊！商家和顾客各自配备一个小型传送阵，送点吃的完全不是问题！” “这样的话，对于神术师也会有需求吧？” “那位伊莱亚斯校长不是还说要在卡塔西斯开一个神术师学院吗？” “可一个神术师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也不少，解决不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上首的卡厄斯看着小心翼翼给他们端来奶茶的小精灵，食指敲了敲水晶杯的杯壁，发出一声脆响。 “让这些精灵们去。” 大臣们又恍然大悟。 “是啊！精灵们可都是天生的神术师，他们可以作为老师，带着学徒们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现在圣地布里德灵顿还在重建，这些精灵们待在我们的森林里享受我们的资源确实也不太合适。” 卡厄斯垂眸看着那几个茫然的小精灵。 “你们说呢？” 这些小精灵都是被精灵王族们派来讨好女王的，哪里知道这些。 “去给你们的主人传话，卡塔西斯那些年幼的孩子们自然有我们的学校教育，不过那些年长的贫民，就交给你们来教导他们神术，与之相对的，我会复活你们那些死去的精灵族战士——” 小精灵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那我们的王和王子——” 卡厄斯不置可否： “也有希望。” 精灵的复活很简单，把他们的灵魂埋进土里，汲取养分，他再施加一点神术力量就足够了。 普通的精灵战士们过不了几年就能复活，至于精灵王和那位精灵王子所需要的力量更多，卡厄斯没有要对他们施恩的意思，任由他们埋进土里过个几百年，运气好或许也复活。 前提是运气好的话。 小精灵们欢呼离去。 大臣们也激动得前去落实新政策。 这群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我们国家有救了”的喜悦神色。 尤莉：？ “他们看我的表情为什么反差那么大？” 乔托无奈道： “殿下，下次希望您有什么好主意就及时告诉我们，不要隐藏太深，否则我们大家有时真的会认为您满脑子只有吃的的。” 尤莉沉默了。 因为她自我认知还挺清晰，她这个人脑子里确实大部分都只装了吃的。 卡厄斯笑出了声。 “笑什么！”尤莉瞪他一眼，“你又随便读我的心了？” “我没那么闲，是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而已，你自己不知道吗？” “？有吗？？” 卡厄斯想起刚刚那几个大臣们的眼神。 这些聪明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看尤莉就仿佛在看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大boss。 但他们的女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只不过想能随时随地吃好喝好而已啦。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尤莉在吃腻了卡塔西斯的食物以后，等不及那些被派遣出去的航海队为她带回新的物种，便拉着卡厄斯开始在整个大陆开始他们的旅途了。 尤莉先选择了一个气候湿润的国家。 她翻阅过一些资料，这里的土壤很适合种植菌菇和竹笋。 而创世神的完整神格，也令卡厄斯能够创造出尤莉所描述的新奇物种，原本不会在这片大陆上存在的竹子开始成片生长，他们所住屋舍后的小溪旁，也繁衍出许多名为“螺蛳”的新生物。 ——但卡厄斯很快为他的这个决定后悔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为时时刻刻高贵优雅的神祇，难得露出了如此失态的表情。 他屏住呼吸，后退两步，远离这散发出奇怪味道的厨房。 “尤莉娅，给你两分钟的时间，扔出去，否则我就炸了你的锅。” 端着一碗热腾腾螺蛳粉的尤莉一脸无辜： “为什么要扔？螺蛳粉很好吃啊，你别觉得味道奇怪，你尝一口就知道啦……” “我拒绝。” 卡厄斯难得对尤莉所做的食物表现出了如此鲜明的抵触。 他甚至还在原地升起一道空气墙，把尤莉连带她做的食物味道一起挡在后面。 “真的不吃吗？”尤莉遗憾地看着他，“酸笋我腌制了好久才腌制出这个味道呢。” 卡厄斯：“哦？你是在下水道里腌制的吗？” “……总之你吃一口就知道啦！” “我不会吃的。”卡厄斯态度坚决，“不仅我不吃，你也不能吃。” 尤莉震惊：“为什么？” 卡厄斯没吭声，但严肃的表情令尤莉霍然开朗。 “要是我吃完了这个，还可以亲亲你吗？” “……” “我会好好漱口的，也不行吗？” “…………” 尤莉看他百般纠结的表情，叹息一声： “那就没办法啦。” 卡厄斯以为她放弃了那份臭得离谱的鬼东西，刚要松一口气，下一秒就见尤莉将那一碗粉放在桌子上，开始吸溜起来。 “哇——好吃！” 她满足地舔了舔唇。 “汤底太香了！我真是天才！” 男朋友可以暂时不亲，但螺蛳粉要是再不吃就真的凉了！ 卡厄斯：？？？ 最后尤莉螺蛳粉是吃开心了，男朋友也丢了。 “卡厄斯——” “卡——厄——斯——” “我尊敬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创世神啊，您可爱的女朋友已经找了您十分钟了，她真的知道错啦，您能大发慈悲的原谅她那一丢丢馋嘴的小毛病吗？” 尤莉的话说到一半，银发神袛便已经在她的身后显形。 少女蹦蹦跳跳跃入他怀中，带着沐浴过的淡淡馨香。 像是花香，又像是别的什么不知名植物淡香，他很难说清。 尽管知道她是怕他嫌弃特意洗过澡再来找他的，但卡厄斯却仍在抱住她的同时，伸出一根食指抵住她额头。 “有好好漱口？” 少女露出一排小白牙。 “漱啦！用圣水漱的！干干净净！还有点香喷喷，不信你闻——” 她撅着嘴凑到他眼皮底下，卡厄斯的目光擦过她绯红的唇，口中却说： “下次不许吃了。” 尤莉立马睁开眼，万分遗憾道： “为什么啊？真的很好吃的。” “不许。” “……我一周吃一次？” “不行。” “那半个月？” “不可。” “就一个月！不能再多啦！！” “……啧。” 虽然卡厄斯依然紧紧拧着眉头，但尤莉凭借自己多年驯龙经验，很清楚这是一个默许的表情。 于是她大着胆子，用自己刚吃过螺蛳粉的嘴亲了他一下。 “嘿嘿！” “……你开心什么？” “看你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突然就有一种浪荡少年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 摸着良心，还蛮爽的。 卡厄斯：“……” 两人就这样一边研究吃的，一边旅行，大部分时间都是很风平浪静开开心心。 只不过，偶尔他们的行踪也会被一些国家的国王探查到，脑子正常的国王，通常会恭恭敬敬地邀请他们去王宫做客，顺便打听一点他们的目的，脑子不正常的，任凭尤莉再礼貌解释他们只是在旅行，他们也会认定尤莉是在搞什么阴谋的。 并且还派遣暗匿者来刺杀他们。 当然，这些人都被卡厄斯烧成了一把灰。 有时对方会借机挑事，以此为理由向卡塔西斯发出声讨，掀起战争。 但很快他们就会收到梅露的消息，称她“一不小心”就杀到了对方王都，要不要顺便就直接打下来算了。 尤莉虽然很迷惑“这也能随便杀进去的吗”，但回信的时候还是答复： 那就打下来吧。 于是卡塔西斯的版图逐渐扩张，等到尤莉和卡厄斯为期一年的旅途结束的时候，卡塔西斯已经成了与法里斯兰帝国并列的超级大国。 从前在海岸边，建立起高耸石墙，以拒绝从卡塔西斯而来的偷渡者们的国家，如今都纷纷拆除石墙，恨不得能从卡塔西斯多招揽一些富裕的商人去他们的国家投资。 港口全部对卡塔西斯开放，税收也放得极低。 那些不相信卡塔西斯如今繁华景象的人们，在亲眼见识到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也终于重整了世界观。 如今的卡塔西斯无论是疆土还是实力，都当得起帝国之称。 “是时候该给我们的女王，一个风光的加冕仪式了。” 乔托发起这个提议的时候，大家这才想起来，虽然大家都认可尤莉身为卡塔西斯女王的身份，但其实，她连个正式庄严的加冕礼都并未举行。 “为什么没有加冕？” 卡厄斯微微蹙眉，询问着下面的大臣们。 这些大臣们都是尤莉当上女王之后才逐一选拔上来的，哪里知道原因。 只有乔托，犹犹豫豫地说： “您……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您刚被光明神与黑暗神封印啊……” 可以依靠的恋人被在地底长眠。 沉重的冠冕落在了她一人的头上。 那时候的尤莉望着外面的连绵大雪，怎么会有心情举行声势浩大的加冕礼呢？ 卡厄斯想起这件事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那这一次，要办得稍微热闹一点。” 乔托拍拍胸脯，心说这个他早就想好了。 今日不同往日，现在的卡塔西斯帝国国力强盛，他们去年帮助精灵们重建圣地布里德灵顿的时候，还挖出了一座矿山，从里面挖出了各种名贵宝石。 精灵们大方地分给了卡塔西斯一半。 乔托拿到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尤莉制作一顶女王的冠冕。 但任凭乔托为尤莉的加冕礼设想得再如何豪华，当加冕日到来的那一日，整个城镇的人们涌上街头，在广场为女王的加冕而庆贺之时，他们抬起头，不约而同地在白日晴空看到了真切的神迹。 耀眼日光下。 美丽的圣灵从神国走下，从空中洒下漫天粉白色的花瓣。 音乐之神为人界的女王抚弄竖琴，艺术之神为她吟诵歌咏诗，宴席之神带来无数神国酿造的美酒，季节之神将瑟缩的秋日装点成繁华盛放的春日，就连海国之神也从深海而来，为她奉上昂贵的贺礼。 “是神——” “神降临了——” “诸神的时代又到来了啊——” 卡塔西斯帝国的子民们震撼不已，但却不是所有人都在向这些神祇下跪，他们许多人并不信仰神祇，更多只是为这一美妙神圣的场面而心潮澎湃。 众神重新大地。 是为了庆贺他们的女王加冕。 手持权杖，头戴冠冕的尤莉站在长阶的中央，昂着头，诧异地看向这些从神国而来的神祇。 “恭贺您。” 命运女神率先落地，向尤莉俯首行礼。 “尊敬的神后陛下。” ……神什么玩意儿？ 尤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片乌泱泱朝自己下跪行礼的神祇们，而在那之后，银发银袍的创世神缓步向她走来。 “你……重建神国了？” “嗯。” 尤莉还是觉得有点突然，结结巴巴地问： “为、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重建神国？你之前也完全没和我提起啊……” “想到你的加冕礼需要奏乐，就先创造了音乐之神，后来想到又需要有人歌颂唱诗，就有创造了艺术之神，季节也该变换一下，还需要圣灵准备一些琐碎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好家伙，神国还成了为我建立的了？” 原本只是一句吐槽，然而卡厄斯认真地扫了她一眼： “可以这么说。” 因为有了她之后，他本不需要再刻意创造一个神国来打发时间。 不过也是因为有了她，所以他想要将更好的，这世间该有的一切美好，都创造出来，供她差遣使用。 凤凰奥利躲在长阶尽头的王座上，焦急地提醒尤莉该继续进行仪式了，尤莉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继续往上走着。 她仿佛还在困惑，因此走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忽然被绊了一下，一只银光闪闪的高跟鞋从裙摆底下掉了出来。 乔托：！！！ 众大臣们：！！！！ 这可是女王的加冕礼，庄严得不容许一丝差错的！ 尤莉正紧张得想要偷偷用神术抹除她的这个小错误，下一秒，就见那银发神祇亲自弯腰为她拾起了那一只掉落的鞋。 众神在他身后讶然注视。 臣民们也忍不出抬头张望。 然后他们就见，那位尊贵的、仿佛不该沾染上丝毫尘埃，更不可能为谁而弯腰的神祇，半蹲着为那坐在王座上的女王穿好了那一只鞋。 穿进去的时候，尤莉的脚趾还很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然而卡厄斯的神情却随意又从容，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为、为什么……做得这么夸张？” 她目光困惑而又茫然。 似乎完全不明白这盛大的加冕礼，这诸神的见证与恭贺，都是为了什么。 他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她。 神祇微凉的吻落在她的手背。 “因为，他们是我的信徒。” “而我是你的信徒。” 你是神祇永恒的信仰。 我的诞生，或许正是为了被你所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