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Alpha的偏执男O》 第1章 新同学 看那履历,妥妥的是个大猛a啊…… 九月刚过,酷暑的余韵里还留有馥郁的桂花香。 校园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在操场上聒噪。 从篮球场下来歇息的空档,沈嘉一边擦汗,一边同身边喝水的周漾说话:“诶,周漾,你听说了吗,咱们班今天要转来一个新同学呢。” 周漾抹了把唇角的水渍:“哪儿来的消息?” “上节课我就听泰罗在念叨,特意去办公室溜达了一圈,据说这位新同学在原学校打架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沈嘉兴奋道,“看那履历,妥妥的是个大猛a啊!” 周漾满脸不屑:“再猛的a能有咱郁哥猛?” “说得也是。” 沈嘉很难不赞同,他抬头往篮球场上那道清瘦身影看去,那人托球跳起,手腕压低,这么一眼就以极其标准的姿势进了个三分球。 周围全是omega夸张的尖叫声:“郁哥帅爆了啊啊啊!!!” 周漾吹了声口哨,神气得像自己进球了一样,沈嘉当即不甘示弱地跟着喊了句:“呜呜呜郁哥杀我!!!” 很快,江郁所在的队伍以巨大分差拿下了这两小节篮球切磋赛。 伴随着操场上小o们的欢呼声,江郁慢慢退下场。 这时,旁边一名观战许久的男生掐着点儿迎了过来。 他手中提着一杯冻过的橘子果茶,带着些讨好意味,乖巧在江郁面前站定,眨巴着眼道:“江郁,喝水。” 江郁没接,懒懒掀了掀眼皮:“你谁?” 男生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沈嘉看到这一幕,在后面差点笑疯了,他将手里早准备好的矿泉水丢向江郁,瓶体在半空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江郁高抬手,细白的胳膊绷起流畅的肌肉线条,稳稳接住了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时,他想到什么,偏头对那男生道:“不好意思,我不喝来路不明的东西。” 男生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明明就是同班同学,同学送的果茶也叫来路不明吗? 江郁没再理他,往沈嘉和周漾那边走去。 烈日炎炎,少年热极,仰头就灌了一口冰水,因着吞咽的动作,他不甚明显的喉结攒动,额前浅薄的碎发被细汗打湿,漆黑精致的眉眼整个显露,冷白的肤色在艳阳照耀下透出些微透明感。 江郁在七中的名气,不仅来源于他背后的家世,还有他天生优越的长相,举手投足就能引得无数omgea原地高.潮。 沈嘉还建了一个郁吹群,天天在里面跟姐妹们分享偷拍来的江郁背影。 不过欣赏归欣赏,群里那么多omega,没一个敢真上的。 一般来说,十六岁之前就是最好的分化期,但江郁直到现在都还没分化。 以至于沈嘉这个近水楼台的omega也只得一直按捺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春心。万一以后江郁分化成omega了,从此暗恋对象变成姐妹一员,那就是一场活生生的虐恋。 沈嘉见那男生识趣地走远,这才打开话头:“周子云别是疯了吧,明知咱郁哥还没分化,又脸盲得不行,还几次三番凑上来。” 周漾:“那有什么办法,谁叫郁哥这么优秀,他想追也正常。” 沈嘉翻了个白眼:“是个有背景的他都要去撩一下,就他,配追郁哥吗?” - 榕城七中的林荫两旁白杨挺立,梧桐苍翠,南馥从斑驳的光影中走过,听着耳边久违的蝉鸣声,她眼中闪过些微不真实感。 片刻后,她将目光从景致中收回,单肩背着书包,轻车熟路地往紫荆楼教学楼走去。 偌大的教师办公室里只坐了一名微胖的男老师在埋头批改作业。 南馥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敲了下门。 清脆的一声“咚”吸引了男老师的注意,他回过头,打量南馥两眼:“新来报道的学生?” 南馥点点头,而后长腿一伸迈进办公室,叫了声“老师好”。 男老师叫罗泰,是高二年级十一班的班主任,现在也是南馥的班主任了。 罗泰手里捏着南馥的转学资料,上头一行字尤其醒目—— 打架斗殴,警告处分。 想了想,罗泰还是抬起头来,叮嘱道:“既然你现在转到咱们七中来了,从前的事我不会过问,但有一点,不许你再惹是生非。” 南馥微顿了下,没说什么,淡淡点头。 不过跟她讲这么一句话的时间,罗泰仰得脖子都难受起来。 眼前这个alpha长得实在太高了,再加上那股漠然的气质,生来仿佛就是让人仰视她的。 罗泰为了掩饰尴尬,干脆起身领着人往十一班的教室走:“七中的管理制度一向比较宽松,而且榕城几个中学的教材都差不多,你也别太有压力了。我看过你前面的成绩单,基础还算不错。” 七中算是榕城最好的私立中学,拥有非常雄厚的师资力量,每年的升学率都在本市遥遥领先。 也正因如此,不少有条件的家庭都会找点门道关系将自家孩子送进来,就算没有学习的心,也能陶冶情操,感受感受这股强烈别致的学习氛围。 南馥的“履历”劣迹斑斑,本来七中没有班主任愿意收的,还是罗泰见她成绩还行起了恻隐之心。 这会儿见到真人,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劲。 罗泰顿时充满信心,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她陶冶成一名爱学习的孩子。 然而南馥听到这儿,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罗泰,见他滔滔不绝地同她交代着七中的注意事项,想了想,还是把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基础不错? 对于从二十四岁的年纪重回高二的她来说,恐怕要让这位罗老师失望了。 十一班的教室在四楼,朝走道的阳台眺望,能看到位于紫荆楼后面的七中附中。 南馥脚步一下顿在原地。 罗泰回头见她没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看初中部干嘛?怎么,里面有你认识的?” 南馥摇摇头,敛了情绪,显然不愿多说。 两人很快走到了十一班门口,里头空无一人。 罗泰解释道:“这节是体育课,还有十来分钟就下课了,最后一排有两个空位,”他伸手指给南馥看,“你随便选个坐下,一会儿等生活委员回来,我让他带你去领校服。” 南馥往教室后排走去。 靠近后门的过道两边,一左一右空着两个位置。 她分别看了眼,右边空位的同桌将教科书堆叠得很整齐,文具盒用的都是小白兔款式;而左边空位的同桌却一本书都没摆出来,看着就挺不爱学习的。 南馥想了下自己惨不忍睹的真实成绩,在左边坐下了。 - 刺耳的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十一班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从操场往教室走。 第一个进教室的是周漾。 他吃着冰凉凉的雪糕,本来心情还挺不错,然而在看到那位趴在最后排的桌上疑似睡觉的陌生同学后,他脸上笑容却一下僵住,整个人化身定海神针似的猛地杵在了原地。 走在后面的沈嘉推了推他:“还走不走了?” “我看错了吧,是我看错了吧!”周漾鬼叫一声,雪糕跟着啪嗒掉在了地上,他也不在乎,擦了擦双眼,“这可真他妈是位勇士!” 沈嘉满脸莫名,朝他屁股上踹了下,终于从后门进了教室。 不过一瞬,沈嘉原本想损他两句的嘴巴也跟着扭曲成了o型。 “这这这、这难道就是咱班转来的那位新同学吗!” 沈嘉望着此时因着嘈杂缓缓抬起头来的南馥,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大家都穿着校服,就她一身简约的黑尤其引人注目,及肩短发扎成了小揪,几缕弯曲的碎发在耳鬓旁张扬。 “新同学好看归好看,就是……” 沈嘉视线转了个方向,定在后脚进来的那张阴郁的脸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坐在郁哥桌旁了啊?” 周漾对沈嘉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往旁边退了几步。 “完了完了,”沈嘉满脸完蛋的表情,“郁哥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挨着桌椅都不行的。” 周漾低声道:“看那新同学好像也不好惹,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这边战战兢兢,满眼惊恐,那边南馥长指微弯,揉着发酸的眼睛,还有些在状况外。 刚才等的时间太久,她就闭眼休息了会儿。 没想到一睁眼,同学都回来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和人打个招呼,便忽地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alpha天生的警觉让她倏地冷下目光往后看去。 少年穿着一身蓝白校服,领子上的两颗纽扣散着,露出小截平直的锁骨,南馥垂眸,甚至能清楚看到他手腕处蒙着一层暖色的细微绒毛。 南馥微微怔了下。 几缕阳光从窗台漏进来,少年五官精致,很是养眼,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现在瞅着跟榴莲似的,又臭又扎。 “立刻马上,麻溜点往旁边滚。”不止脸臭,语气也很臭。 南馥逐渐回过神,眉梢动了下,淡声吐出一句:“凭什么?” 话落,不少进教室的学生都两眼放光地往这边扭头。 江郁也没想到南馥会顶回来,他脸色微变,眉宇间蹙着明显不耐,随后上前一步,动作粗暴地踢了下座椅,嚣张得不行:“就凭我坐这儿。” “一人坐两桌?” “不行?” “抱歉啊,没看出来,”南馥慢吞吞站起身,和他平视,“原来你不止脸大,屁股也这么大。” 空气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两大佬这么面对面站着,身上那股劲儿旗鼓相当,连身高也几乎不差。 虽说南馥已经将自己的信息素妥帖收好,可alpha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还是让旁边小心路过的beta同学都感觉背脊发凉。 沈嘉更是在旁边眼睛都看直了。 连江郁都敢挑衅,沈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草草草,谁能想到他们班这位新同学竟然是一位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顶级大猛a!还是能让他眼睛怀孕的那种! 周漾满脸嫌弃:“口水擦一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一班班霸solo赛吗!” 沈嘉差点嗷嗷叫起来,转念又想到江郁的暴脾气,他又带了些担忧看向南馥:“希望新同学人没事。” 高一那会儿,一个不知死活的alpha在学校横行霸道,有回恰好犯在了江郁手上,那人连他郁哥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就被直接揍进了医院。 后来就再也没在学校见过那人了。 这事儿在七中流传甚广,从此大家对江郁崇拜之中又不知不觉带了些惧怕。 两个刺头这么碰上,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沈嘉和周漾也没想过去劝架。 一是他们根本劝不动江郁,二是这样的世纪交锋名场面,看一回少一回,谁去打扰谁傻逼。 万众瞩目之下,江郁一双眼睛又黑又沉。 “你可能有所不知,”他十指交叉,要笑不笑地嗤了声,“人矮当然看什么都大。” 南馥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原本随意曲着的腿瞬间撑直,往江郁面前一迈:“谁矮?” 修身黑t描勒出她一截姣好的腰线,两条长直的腿比例优秀得过分。 好巧不巧,刚好比江郁高了两厘米。 第2章 小朋友 这么不经逗 整个十一班鸦雀无声,气氛微妙。 江郁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了了,自升了高二后,他已经很少发脾气。 但面前这人,那副对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着实刺眼。 江郁手指慢慢收拢,左右拉着关节,发出几声“咔咔”的轻响。 看着就是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手都在半空扬起来了,然而不知江郁闻到了什么,挺翘的鼻头微微动了下,表情一瞬茫然。 与此同时,一道细软的嗓音猝不及防地挤了进来—— “你好同学,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和你做同桌。” 江郁的拳头到底没能真砸下来。 南馥循声看去,先前没选的那个空位旁边,此刻站着一名小男生,他好像怕她拒绝,两只手互相绞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南馥向来吃软不吃硬。 别人横,她会更横。 不过毕竟是转学第一天,她刚答应过班主任不惹事。 这会儿有同学好心帮忙,也没道理拂了人家的脸。 南馥提了自己的书包,没再看江郁,径直走到小男生旁边坐下。 周子云本来还怕南馥拒绝,见此也彻底放下心来,红着脸偷瞄了眼南馥。 世纪大战被强行打断,沈嘉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看了眼摆明不怕事的南馥,又看了眼因为掰头失败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江郁,然后讪讪叹口气。 正好上课铃响起,大家作鸟兽状散去。 沈嘉的座位在江郁前面,周漾和他是同桌,他坐回座位,见江郁还是没动,只好劝道:“郁哥,要不……算了吧?泰罗都来了。” 话音刚落,罗泰便在讲台上喊:“那个江郁同学,上课了,快回去坐下。” 江郁收回目光,一脚将南馥坐过的座椅踹开,哐当几声又引得罗泰念了几句。 得,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节是化学课,江郁从桌肚里掏出化学课本。 听了会儿,罗泰讲的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刚才他闻到了,南馥靠近的一瞬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冽微酸,像青柠却又不完全是。 江郁微微蹙眉,揉了下鼻头。 这味道太有存在感,也太有侵略性,几乎让他可以立即确信,那位新同学在用信息素压制他。 - 罗泰让南馥上台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给她发了套教材。 原本空荡荡的课桌,登时被塞满。 就这么硬着头皮上课,有没有教材对南馥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她正神色复杂地盯着课本,新同桌忽然戳了下她的手腕,然后从小白兔文具盒里拿出一支粉红色的爱心笔。 “喏,”周子云将爱心笔推给南馥,“你今天应该没带笔吧?我这支给你。” 南馥盯着笔端的粉色爱心:“……” 默了片刻,她还是低声道了谢。 “我叫周子云,你叫什么呀?” “南馥。” “那南馥同学,你可千万记着,以后别再去惹江郁了。” 周子云话题跳得很快,他蹙着眉头,有点怕地说:“我听人讲,江郁在高一的时候把一名同学逼得转了学,你这么呛他,小心也被他盯上了。” 南馥没说话,顺势瞥了眼过道另一边的江郁。 他似乎有些疲惫,课也没听,双手垫在桌子上埋头睡觉,薄薄的布料包裹着少年弓起的肩胛骨轮廓,撑开的校服领子下露出一截细腻平滑的脖颈。 原来是个还没分化的小朋友。 周子云咬了咬下唇,见南馥连句为什么都不问,只好又道:“刚才的事你也别太在意了,他在学校向来都这样的,有江家的名气在,就连罗老师都不敢惹他。” 榕城能叫得出名字的江家仅有一号,南馥略有耳闻。上辈子她念的不是七中,遇到江郁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事了。 那时候的江郁虽然也很刺,但远不是现在这样嚣张难驯。 不过alpha嘛,谁年轻时没点脾气,她能理解,凭着上辈子的点头之交,也不可能真的和江郁置气。 刚才和他呛声,也就是看他气鼓鼓那样,觉得还挺有意思。 没想到小朋友这么不经逗。 周子云还在等她回应,南馥不知道该说什么,淡淡“嗯”了声。 “……”周子云觉得自己白说这么多了,“他这种人,你就不讨厌?” 南馥合上课本的手一顿,片刻后,若有所思道:“很讨厌吗?我怎么感觉蛮可爱的。” 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各个教室里的学生蜂拥而出,长长的走廊外人流摩肩接踵。 等高峰过去后,江郁才往学校小餐厅走。 七中校内有两个吃饭的地方,一是食堂,二就是小餐厅了。 平心而论,七中食堂的饭菜并不难吃,因为是私立,请的厨师都还挺有水平,但江郁几乎不去,他嫌人太多。 进去的时候,小餐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人,大多都是情侣,看着有些碍眼。 他刚想去前台点菜,突然听见旁边楼梯口传来一人接电话的声音。 “我真不知道南馥什么眼光,她居然说江大少爷可爱,这话搁江郁自己听,他估计都觉得不可思议。” 猝不及防听见自己的名字和南馥的搅在一起,江郁动作一顿,脸都木了。 那人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新同学好是好,就是她自制力也太强了,我跟她坐那么近,愣是没闻到她身上一丁点信息素。” 江郁皱了下眉。 没闻到过她的信息素? 可上午在教室里,他倒是闻得挺清楚。 江郁摸了摸自己后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儿时常有些发热。 “不跟你说了,隔壁班的金修明还等着请我吃饭呢,你就看着吧,就新同学那样的alpha,最喜欢我们这种柔弱小o了,不出一星期,我绝对能勾到手。” 紧接着就是几下咚咚走远的脚步声。 正好这时小餐厅的服务生微笑着道:“同学,今天还是点一人餐吗?” 江郁:“……” 这个“还”就着实有点恶心人了。 沈嘉和周漾比江郁先吃完饭,三人会合后,一起回了教室,进去时,发现南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这会儿没什么人,是个搭讪的好机会。 沈嘉正想屁颠屁颠凑过去,眼睛一斜,瞥见江郁沉沉的目光落在南馥的后脑勺上。 他一下就萎了。 江郁不放话,这就是没得玩儿的意思了。 不知何时南馥已经换上了校服,不穿酷黑,蓝白色将她整个人衬得青涩了不少,那身冷淡感也消散了些,修长的双腿在课桌下有点伸不开。 她听到后门的动静,回转过头来,手肘撑着椅背,眼尾上挑,散散漫漫的神态不像是看人,像在挑衅。 江郁想起在小餐厅听到的那句夸他可爱的话,冷笑一下。 可你妈的爱。 可爱死了。 南馥忽然站起身来。 江郁不甘示弱,扭了下手腕。 上午那场架被迫中断,他也觉得不爽,南馥想干,他正有此意。 就在江郁准备一拳揍上去时,南馥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而后在沈嘉面前站定:“请问是沈嘉同学吗?” 沈嘉没想到南馥是来找他的,一下磕磕巴巴起来:“是、我是沈嘉。” “听周同学说,这栋楼的天台钥匙在你这儿保管?” “……对。” 南馥稍微放缓语气:“能借我去配一把吗?” “哦哦,好。”沈嘉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一串钥匙又分出来一把,“不用去配,我这儿有多的。” 虽然这搭讪剧本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但好在和新同学说上话了。 今天说几句,明天说几句,后天就能做朋友了。 想到这儿,沈嘉加大了脸上的笑容:“一般人我都不给的哦,就是去天台的话不能留垃圾,要是被教导主任发现就不好了。” “我明白,谢谢。”南馥接过钥匙,目不斜视地错开江郁堵在前面的身子。 江郁差点没忍住将人按在地上揍。 上午是用信息素压制他,下午是刻意无视他,这让他觉得不爽,非常不爽! “新同学,”江郁忽然拉住南馥的胳膊,似笑非笑,“你挺引人注意的嘛,知不知道出头鸟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南馥脚步一顿。 眼底浅淡的波光流转,没由来的,就觉得逗他好像是在这所学校里唯一的趣事。 她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唇,侧眸应声:“那引起你注意了吗?” “如果引起了你的兴趣……” 最后的尾音被南馥拖出长长的语调,她故意停顿,幽深的眼睛吊胃口似的上下扫了江郁一眼。 江郁动了动嘴唇,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引起了我的兴趣,所以呢?” “那就抱歉了,”南馥随意挣开他的手,神色漫不经心,“我不约。” 站在两人旁边的周漾直接笑出了鹅叫声:“卧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拒绝得了郁哥的美色……大猛a,不愧是实力派!” 江郁看着南馥坐回座位的背影,差点给气笑了。 这人是真他妈欠收拾。 - 紫荆楼是整个高二的教学楼。 七中这届高二一共有三十个班,除了十一班这个特殊班级外,都是排名越往后,尖子生越多,楼层也越低。 也就是说,学渣们大部分都在四楼和五楼蹦跶,天台就自然成为许多人干私事的地方。 南馥忍了快一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在晚自习前上了天台。 开门时,她发现门根本就没锁。 进去晃眼一圈,也没看到里面有人。 斜阳残暮,闷潮的风吹在脸上,吹不散炎热,反而平添躁郁。 南馥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对着夕阳的方向狠狠吸了一口,胸口处那股子难受这才稍微褪下去一些。 前两天开始她就有这感觉了。 那位新同桌的身上总是若有若无地传出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味道很微弱,范围仅限于她。 归根结底,南馥是个alpha,这种情况实在让她不好判断,对方到底是快到发情期了,还是…… 正想着,天台那扇颤巍巍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子云眼眶泛红,一只手捂着脖颈后的腺体,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过来。 待到走近,他像是才看到南馥在这儿。 周子云怔了下,浑身上下香甜的信息素陡然四溢,他鼓起勇气,呜咽一声抓住了南馥的胳膊:“南馥同学,我、我发情期好像到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子云的信息素是很浓烈的草莓味,一般的alpha根本抵挡不住。 然而南馥低垂着眼睑,对此似乎毫无反应。 周子云不禁有些慌,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对不起,抑制剂我今天忘带了……这会儿教室里都没人,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别让我在学校出丑……” 草莓味的信息素在天台弥漫。 周子云感觉到南馥手臂上薄薄的肌肉绷了起来。 他心中止不住暗喜,连忙埋下头,准备将自己的脖颈凑过去。 这套流畅的动作还没做完,周子云的手臂突地被人反抓住。 下一瞬—— “呕。” 一声极其压抑、非常痛苦、很是难受的干呕破坏了所有的旖旎气氛。 南馥如临大敌,面色难看得像是打开冰箱门却闻到放了好几天的生肉一般。 她松开周子云,很快从自己校服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随后拔盖,按头,对着周子云的腺体一顿喷。 “抑制剂忘带没关系,”南馥说,“我这儿有。” omega的草莓味信息素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南馥脸色也逐渐缓和过来,刚才那情况,实在让她头皮发麻。 还好抑制剂喷得及时。 她刚准备松口气,谁知一低头,蓦地看见男生羞愤难当的眼神。 南馥张了张嘴,正想和周子云解释一下。 可惜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周子云飞快抬起一脚,踹在南馥的膝盖上:“一个alpha,随身带着抑制剂?你他妈有病是吧?” 骂完,周子云抹了把眼睛,哭着跑走了。 “……” 南馥被踹得趔趄一下,她盯着干净的校服裤子上突兀的鞋印看了会儿,浓密的睫毛垂着,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她心想,你没说错,我还真有。 片刻后,南馥自嘲地笑了声,又掏出一支烟来。 “喂。” 烟还没点上,天台另一边的转角处突然走出一人。 江郁抱着手臂,刚欣赏完新同学吃瘪的他心情极好,他倚着拐角的墙,望着前面那人,乐道:“随身携带抑制剂,还对omega的信息素这么排斥,你不会也是个omega吧?” 第3章 分化期 这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吗?…… 夏日傍晚,晚霞绚丽。 既不刺目,也不灼热,一切都恰到好处。 南馥将那支烟塞回烟盒,看着江郁,有些好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吧。” 江郁侧下身子,将身后拐角处不甚显眼的牌子扯了出来,上面“茶艺社”三个大字清晰可见:“沈嘉给你钥匙的时候好像没告诉你,他是茶艺社的社长,这儿是社团的活动场地。” 南馥随意扫两眼,没再看到其他人:“你是茶艺社的成员?” 江郁:“……不是。” “那你管我做什么?”南馥想到什么,哦了一声,“这儿不会也是你的专属吧?” “你有意见?” “没意见,您请便,我只是上来抽个烟而已。” 南馥说完,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往门口走去。 “被我说中痛点,逼装不下去了?”江郁适时嘲讽出声,“好好当个omega不行吗,非要搁这儿装什么?” 南馥停下脚步:“谁跟你说排斥omega信息素的一定也是omega,生理课上过吗?” “那你解释解释刚才的行为?” 江郁压根不信她的鬼话。 但凡一个身体健全的alpha,面对着发情期的omega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更别说像南馥这样充满排斥。 南馥蹙眉:“小朋友不要瞎打听。” 江郁脸色僵硬一瞬,怒极反笑:“你他妈说谁小呢?” 南馥语气缓慢:“那要不比比?” 江郁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撞进南馥微褐的眼底。 比什么—— 当然是比谁唧唧大。 没等江郁说话,南馥忽然抬眼看向江郁,淡淡道:“忘记你还没分化,是我难为人了。” 没分化,所以分辨不出alpha的信息素。 没分化,所以是哪里都很小的小朋友。 江郁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良好的教养告诉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非得让这傻逼尝尝什么叫做社会的险恶! 江郁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长腿一抬,几个跨步向南馥走近,随即手肘弯起,拳头蓄力一握,狠狠朝她那张挺欠的脸砸了过去。 南馥微微抬眼。 她连步子都没挪一下,在对方拳头与自己高挺鼻梁近在咫尺的瞬间,微侧身子躲开了。 一击不成,江郁用另一只手迅速抡起第二拳—— 然而就在这时,江郁的五脏六腑突然仿佛被人扯散架了般,疼得他心脏骤跌,几乎窒息,他整个人都失了平衡,脑子昏沉迷乱,控制不住地朝南馥面前栽去。 左拳也跟着落在了南馥肩膀上。 轻轻的,绵软无力。 “……”南馥皱了下眉,“你怎么了?” 她低垂下眼睫,便见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猫一下变得蔫了吧唧,在她眼皮子底下收了所有利爪。 停顿片刻,她没推开他,不动声色地顶了下肩膀,转成了方便他借力的角度。 江郁忍着再给她一拳的冲动,喘了口气:“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原本他不堪受辱,想从南馥身上撑起来,然而稍微动一下,浑身上下都跟着疼死,仿佛容嬷嬷捏着暴雨梨花针往他身上扎。 不过这一动,因着乏力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南馥眼疾手快地按着他手臂将人重新接住。 江郁的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了南馥颈窝处。 这个位置靠近腺体…… 江郁鼻尖嗅了嗅,他又闻到了对方身上清冽微酸的味道。 “这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吗?”江郁问着,脑袋情不自禁地往南馥后脖颈凑。 少年的呼吸鲜活而滚烫,如轻羽般拂过这处肌肤上的敏感地带,南馥愣了一下,将江郁稍稍往后一拉,嗓子低了些:“问这干嘛?” “我就觉得,闻着这味儿我好像舒服点了。”江郁望着她浅褐色瞳仁里的些许抗拒,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别动行不行?闻你一下会少块肉吗?” 南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对于alpha还是omega来说,腺体都是私密又敏感的位置。 同时也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轻易不会让除了伴侣以外的人碰到。 “不用靠这么近,也能闻到。”考虑到江郁的特殊殊况,南馥也没跟他计较,试着释放了些信息素出来,“这样呢?” 原本味道杂乱的空气里,忽然极具侵略性地盖进来一场清冽的雪。 比刚才清晰,也比刚才盛大。 而侵略性过去后,就是微凉的柠酸混杂着沉蕴乌木的馥郁香,仿佛行走于漫天雪地里,而抬头是阳光的味道。 信息素一点一点从江郁的皮肤渗进去,将那些焦躁不安和针刺般的痛苦都一一抚平。 舒服到他修长匀称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隐在了泛红的肌肤里。 “原来还挺好闻的。”江郁嘟囔一句。 南馥瞧着他从皮肤滚烫的状态逐渐恢复,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你不会是进入分化期了吧?” 江郁闻言,脑子懵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但这段时间,他的确心神不宁,还总是嗜睡,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开始闻得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虽然只有一个人的。 南馥松开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保险起见,你还是去医院做一个检测吧。” 社会发展至今,六种性别都有分化期,分化期为七天到一个月不等,一般beta的最短,omega的最长。去医院检测之后,医生会根据人的身体素质推测出大约的分化周期,越是临近分化期,分化反应越是强烈。 像江郁这样,才刚能闻到信息素便出现这样痛苦的症状是比较少见的。 “用得着你提醒?”江郁轻嗤一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赖在她身上闻,直接后退一步。 南馥耸耸肩,没说什么,转身往楼下走。 江郁瞧着那人的背影,挣扎一瞬,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今天的事谢谢了。” 忽地又想起她刚才那句嘲讽的话,他陡然提高音量:“别以为我怕了你,等我分化成alpha——” 南馥摆了下手,当做回应,随后身影消失在转角。 而江郁最后那句豪言壮语才堪堪出口:“信不信老子给你表演个胯.下海草舞!” - 从天台下来后,周子云忍不住给自己朋友打了个电话:“小胖,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报了个地址。 周子云直接往学校外的台球室杀去了。 到了台球室二楼的包间,周子云被南馥那骚操作搞得上了头,没看清周围有哪些人便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拉过一名微胖的男生道:“今天我必须要跟你吐槽,咱班那位新同学也太不是人了!” 意识到他可能要说的话,小胖眼皮一跳拉了拉他:“你别说了……” “我为啥不说?”周子云愤愤道,“我故意用信息素勾引她,她半点不为所动也就算了,还他妈从裤兜里掏出一瓶抑制剂!这搁谁身上不得是奇耻大辱?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就这么羞辱人!” 越往后说,小胖的脸色越是难看。 周子云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头顶恰好罩下一片阴影:“你说你刚才用信息素,勾引谁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周子云顿时面色煞白一片。 他慢慢转回头,在看到那张眉眼流气的脸时,肩膀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修明哥,你也在这儿啊……” 金修明将台球杆扔给旁边一个兄弟,而后叼着烟冲周子云笑了下。 下一瞬,就猝不及防地一巴掌打了上去,他揪着周子云的衣领:“我他妈问你话呢,你用信息素勾引了谁?” 周子云被打得脑子都嗡嗡响。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盛怒之下,金修明故意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朝他压了过来。 除了beta以外的人都避开了,周子云骨子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向眼前这个alpha臣服,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他妈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哪样没给?”金修明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的信息素压制下,已经蜷缩成一团,脸颊酡红的周子云,“追了你这么久你都不答应,就你们班那个转学生一来你就迫不及待去送给人家操了?” 他抬手拍了拍周子云的脸:“你说你贱不贱呐?” 周子云颤巍巍抓住他的手:“我错了,修明哥,我错了……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金修明短笑两声,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冷汗直流的小胖,抬了抬下巴:“你来说,你们班那转学生叫什么名字。” 小胖早就被吓得不行。 金修明在七中的名声算不得大,以他为首的一群人虽然成绩差,但几乎不在学校里惹事,不过他们在校外却很是出名,周围混的娱乐场所里都有他们的足迹。 上回在开学典礼见过周子云后,金修明便对他一见钟情,收敛了以前的混混样,打扮成了周子云喜欢的样子追他。 一来二去,大家也就熟了。 然而也不知道周子云对他哪里不满意,不接受也不拒绝,始终吊着人。 更甚时,还背着金修明和别的alpha约会。 他之前劝过周子云,可周子云不听,这会儿被发现,金修明会这么愤怒也在情理之中。 怕一会儿引出大麻烦,他想也不想就哆哆嗦嗦说了南馥的名字:“据说她是从一中转过来的,人看着挺狂的……” “南——馥?” 金修明念了遍这个名字,慢慢松开揪着周子云的手,片刻后,他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狰狞:“我道是谁呢,这不就是一中大名鼎鼎的暴力狂吗?当年我弟弟的账,还没跟她细算呢。” 第4章 跟着他 恋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 南馥从天台下来时,还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 从走廊到教室的这段路上,不时有几个面色古怪的学生朝她看过来。 想到什么,南馥抬手闻了下自己的衣袖,仅这一下,差点没把她给当场送走。 这时,一名十一班同学与她擦肩而过,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南馥,你身上怎么会有周子云的信息素啊?” “不对,”男生留着一头圆寸,吊着眼尾,脸色微变,“不止有周子云的,还有……你的?” “这他妈是你的信息素吗,味道也太霸道了吧?!” 光是这么淡淡一点儿,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南馥睇着圆寸,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天台上发生的事毕竟都是个人私密,更何况她深切明白自己面对周子云信息素时的反应,有多伤人。 南馥抿了下唇,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往教室走去,准备当面给周子云道个歉,这样一来,信息素的事自然而然就说清了。 然而直到晚自习上课,周子云都没有回来。 南馥扭头扫了眼江郁的座位,也没看见人。 上完晚自习后,回到家已将近十点半。 南馥掏出钥匙一开门,人就在门口停住了。 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胡乱飞着两双不同尺码的鞋,其中陌生的一双,不是她的,也不是那位她并不想称为父亲的alpha的。 她沉默片刻,将鞋踢开,正准备往里走,客厅里便配合地传来一阵浪潮澎湃的激烈声,跟他妈演动作片似的。 omega浪荡的叫唤,alpha肆意的低吼,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的两股交融的信息素,一切的一切,都令人作呕。 南馥狠狠将门摔上,力道大得仿佛整条楼道都颤动了下。 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将里面的人全都拖着一起下地狱。 南馥疾跑两步,反手撑在墙上,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去,捂着嘴唇一声声干呕。 校服被她弓起的背脊撑开,薄薄布料包裹下的躯干正当年少,此时看着,却已瘦骨嶙峋。 - 走出医院门诊大楼,江家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淮因一手拿着检测报告,一手拽着江郁上了车:“刚才我叮嘱你的你听进去没有?” 江郁满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这段时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不用去学校上课。”许淮因说,“正好你母亲也有一段假期,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团聚过了。” “不用,我可不想被她管着,还是回学校上我的课吧。”江郁散漫道,“再说母亲休假,你不去和她过二人世界,拉着我干嘛?” 许淮因笑了笑:“也好,不过明天的课还是别去了,留家里再观察一下。” 想到自己的alpha,他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你母亲事务繁忙,一年到头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我的确是有些想她了。” 江郁嘁了一声,被这话腻歪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过一条街便到江家的别墅了。 江郁将头靠在车窗上,正百无聊赖间,忽地从倒退的街景里瞥见路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顿了顿,他朝司机道:“麻烦李叔停一下车。” 许淮因看着他解开安全带风风火火就要下车的模样,疑惑道:“都快到家了,你还要去哪儿?” 江郁没过多解释,从许淮因手中将检测报告拿过来,催促道:“您自己先回去,我和我同学打声招呼就回来。” 说着不待许淮因追问就砰的关上了车门。 “这孩子!”许淮因无奈摇了摇头,让司机继续开。 随后他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想到检测报告的内容,眸中闪过一丝忧色。 江郁下车跑了几步,扬声朝前面喊:“喂!” 那道高挑身影仿佛没听见,停都不带停一下的。 江郁捏了捏拳,提高声音准确无误地喊了前头那人的名字:“南馥!” 南馥滞了一瞬,扭过头,便见少年站在朦胧路灯下,一侧的脸隐在半明半昧间,高瘦身形在他脚下投下长长一道影子。 她蹙了下眉,很快收回目光。 “你这什么眼神?”江郁追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见到同学一声招呼都不打?” 南馥褐色眼眸沉了沉:“有事?” 江郁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被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浇了个透心凉:“本来有,现在没了。” 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南馥拧了拧眉,余光瞥见他手中的那张a4纸,想到什么,还是开口道:“你检测报告出来了?” 江郁脚步一下停住。 他轻咳一声,挣扎片刻,转回头来,好似刚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直接将东西塞进她怀里:“你下午没说错,我的确是进入分化期了。看见上面那行字没,医生说,我有80%的几率分化成alpha,你就等着到时候被我的信息素碾压吧。” 南馥捏起检测报告随意扫了眼:“不是还有20%的可能分化成别的吗?” “……话是这么说,”江郁心思微转,嘴唇动了动,“那要是我分化成omega,你闻到我的信息素也要吐?” 南馥皱眉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闻你的信息素?” 江郁像是被问住,呆愣一瞬。 四目相对,江郁一眨不眨地盯着南馥。 他对长相这东西其实没什么分辨力,班上几十个同学,能被他记住的寥寥无几。有时候沈嘉和周漾在他耳边叨叨学校哪个omega漂亮,哪个alpha好看时,他睇一眼也就过去了。 再好看,能有他好看? 但这样近距离之下,他才发现南馥的五官长得尤其干净,眼皮很薄,褐色眼眸像融化的松脂,脸部线条分明,不笑时尤其的冷。 这么欠的长相,看着是真他妈挺醒目的。 “江郁。” “嗯?”他望着她纤长的睫毛,还有点走神。 南馥没什么表情地说:“别乱嗅别人腺体,也别乱让别人闻你的信息素。” 顿了顿,她加重语气:“这是恋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 “哦。”江郁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他不明白南馥为什么要强调,他们的确只是同学而已,可她还不是让他闻了她的信息素吗? 南馥将报告单还给他,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 “你不也没回家吗?” “这就准备回去了。” “我也是。” 然而两秒钟后,谁也没挪动半分。 南馥:“你先走?” 江郁凝了她一眼,发现这人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他舌尖抵住牙,带着点烦躁道:“走就走。” 温柔的夜风顺着颊边掠过,裹挟着临江路下潮湿的气味,一下将某些感官放大数倍。 江郁往家的方向慢慢踱去。 走了一会儿,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依旧跟着,有些沉不住气地回头:“你不是回家吗,跟着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也住这边?” 南馥看了眼前面的别墅区,目光定在江郁执着的脸上,默然片刻,解释道:“有认识的朋友在这边。”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江郁问,“兴许我也认识。” 南馥又沉默下去。 江郁抱臂睨着她,心里冷笑。 装,你就继续装,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他面上不显,继续往前走,身后脚步果然又跟了上来。 穿过草坪,充满古典气息的庭院式别墅掩映在百年古木植被下,江郁家就在这里。 而草坪对面,还伫立着几栋比起这处庭院来压根不起眼的欧式小楼。 江郁的房间在二楼,他将检测报告塞抽屉以后,正准备拉下窗帘换衣服,转眼却瞥见不远处林荫道上与平日的不同。 从他房间的窗户往外看,视线尽头,是南馥后脑勺扎起来的浅短发尾。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外套,指尖夹着一根烟,猩红一点,好似能将暗夜灼燃。 江郁压了压扬起的嘴角,啧了一声:“还说没有跟着我……” - 因着半宿没睡,南馥不免有些睡过了头。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学校,早自习已经下课了。 刚进教室,南馥就发现后排的走廊被围了一圈,而周子云趴在座位上哭,一群人似乎在安慰他。 “新同学看着像个人,没想到居然在学校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一个马尾辫的女生愤愤道。 昨天那个圆寸捏了捏拳头,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现在论坛都传遍了,她敢在学校对你进行强迫标记,不管成没成功,那都是犯法!” 尾音还没落下,前面那个女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慌乱道:“别说了,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站在门口的南馥,有不屑、恶心、讥讽……以及显而易见的畏惧。 周子云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心虚地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南馥垂着眼睑,神情晦暗不明,她抿着唇,正准备继续往前,身后出现一只手拉住了她。 回过头,沈嘉举着手机朝她示意:“你微信加我一下,我给你发个东西。” 南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新好友提示消息过后,和沈嘉的聊天界面里跳出一个帖子的链接。 还没点进去,标题就已经很劲爆—— 【七中丑闻!高二学生南馥性骚扰同班omega并强迫标记!这样的人渣不开除留着过年吗?】 只看了一眼,南馥便收回手机提步往座位上走。 那群围着的人下意识往旁边散去,让出一条道来。 南馥在周子云身旁站定,静静看了他几秒。 这样让人如坐针毡的眼神谁也没办法忽视,周子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其实也不怪南馥同学,是我自己没控制好信息素……” 这话一出,周围的学生顿时义愤填膺,纷纷朝南馥投以谴责的目光。 南馥嘴角扯出一丝讥讽,随后手指动了两下,将压在化学课本里那支粉红色的爱心笔准确无误地扔回了他的文具盒。 周子云盯着那支爱心笔,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紧接着响起“咣当”几下拖动声,南馥手腕一翻,抬着自己的桌椅往后排撤去。 纵向的一列座位登时空出两个角,说不出的突兀。 圆寸冷哼道:“你以为一句话不说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了?” 沈嘉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道:“现在事情都还没个定论,什么罪行不罪行的?” “沈嘉我告诉你,你为这种人渣说话就是帮凶!” “我帮你妈的凶,你不就是舔周子云没捞到好处,至于这么急哄哄地置人于死地?”@泡@沫 眼见两人越吵越凶,南馥忽然踹了踹课桌。 清脆的响动,叫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南馥往椅背上一靠,曲起的右腿搭在桌沿边,她眯了眯酸涩的眼,盯着圆寸:“说够了吗?” 圆寸被这冷戾的眼神吓得呼吸一窒。 这时,靠近后门的地方陡然传来几下鼓掌的声音。 金修明没穿校服,身后跟着一群小弟,吊儿郎当地倚着后门:“没想到你还有胆子转来七中,勇气可嘉嘛。” 周遭的同学都被这阵仗吓到了,谁也没想到南馥不仅和江郁不对付,还和金修明有过节。 惹到金修明和惹到江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江郁向来行事磊落,可这种社会上的渣滓往往会跟疯狗一样,不仅黏上了就甩不开,还会用各种下三滥手段阴人。 然而南馥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拧了下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他是谁。 金修明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他低声咒骂一句,气急败坏道:“你应该还没给你班上同学讲过吧,不如现在就说说,高一的时候你在一中干过什么好事——暴、力、狂?” 听到这三个字,南馥指尖微动。 圆寸想到什么,吃惊道:“一中的暴力狂?我听说过!那人当初霸凌了同班同学整整半学期!” “这么说,南馥还有前科啊……怪不得能做出强迫标记omega这种事……” “天,我为什么会跟这种社会败类在一个班念书啊!” 沈嘉闻言,同样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南馥。 这事他也记得,当时闹得挺大,不过后续倒没掀起多少浪花,很快就被大家忘记了。 他不禁担忧地想,南馥真的会是那个暴力狂吗? 在所有人的凝视下,南馥拢了拢后脑勺的小揪,缓缓站起身,她望着金修明的方向:“原来是给金修白报仇来了。” 声线冷寒,如料峭的风。 金修明死死盯着南馥,双拳紧握,面色阴沉:“当初在一中动我弟弟,现在来七中又动我的omega,这么久了还他妈学不乖呢?” “也是,都这么久了……” 南馥煞有其事地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冷睨他:“那还能听到你像你弟弟一样哭着喊我声爹吗?” 第5章 台球室 她的信息素,是因为我才溢出的…… 江郁醒过来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脑中的昏沉感后,才起来把手机打开。 开机那一刹那,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跟轰炸机似的,炸得他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 【sj:郁哥郁哥,新同学出事了t_t】 【yang:还没醒的吗?再睡错过好戏了】 这两人的头像后面都跟着数字不断攀升的红点。 江郁大致浏览了下,眉心拧出两条褶,最后干脆直接点进沈嘉发过来的那个七中丑闻的帖子链接。 【主楼:为了保护受害者,我将他称为z同学,昨天下午放学,我本来只是想上紫荆楼天台吹吹风,谁知竟在天台上看到了震碎眼睛的一幕!!!十一班那个转学生南馥强制诱导z同学发情,还差点对他进行强迫标记!咱们学校怎么会有这种败类存在啊?真是什么人渣都敢收!】 【1l:造谣一张嘴?有图上图,没图深山!】 【2l:这个南馥是转学第一天就和江郁起冲突的那个大佬?】 【10l:知道大家不会轻易相信,我马上贴个证据】 【11l:南馥强迫标记.jpg】 图片里身形高挑的alpha粗鲁按着一名男omega的头,自己也弯了腰往他脖颈凑。 江郁认出来,这是南馥给周子云喷抑制剂的时候。 但偏偏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手里的抑制剂瓶刚好被遮住了。 【20l:歪个楼,这个alpha长得也太有味道了吧,按头的动作还挺性感……当然,要是她真干出这事,绝对是给爷死!】 【21l:还z同学呢,这omega不就是周子云吗?】 【23l:……这图应该是铁证了吧?】 【50l:她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敢这么明目张胆?】 【51l:ls,你怕是没见识过alpha不当人的时候有多凶残,骨头都能给你弄散架……】 【78l:看来51l有故事啊,我有一个朋友,想借一部说话……】 【79l:+1】 【80l:不过u1s1,既然楼主都能拍到照片了,为啥不直接录个视频呢,证据不是更直接?】 【100l:这么一说,好像……】 眼看主楼开始被质疑,突然跳出一个id再次爆料。 【220l:我是十一班的学生,昨天南馥从天台下来一身的信息素味儿,不但有z同学的还有她自己的,好多人都闻到了,这总能证明吧?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十一班已经准备联名去教务处举报了!】 后面还跟了几个作证闻到信息素的人,自此后,接近一千多楼几乎都是声讨辱骂的了。 江郁没再继续看下去,他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机沉思了一会儿。 omega在世界上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的比例,因为稀少,所以始终属于弱势群体。为了保护omega的生存,法律出台一系列对alpha的约束,所有违背omega意志对其造成的伤害行为都是犯法,严重者还会被剥夺婚姻权和生育权。 摊上这种事,不论怎样都会惹一身骚。 按理说,这些事情平时听沈嘉和周漾叭叭也就算了,他从来不会去管,但他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南馥站在他家楼下的画面。 昨晚半夜他惊醒之后,又撩开窗帘去看,南馥居然还在。 这人换了个可以倚靠的位置,头顶盛开的龙沙宝石顺着墙面倾泻而下,她一手插兜,鞋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点着,终于掐灭手中不知是第几根的烟。 或许是他窗户的光在黑夜中太显眼,他看见南馥像察觉到什么一般,慢慢回了头。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南馥的五官是模糊的,但他却第一次觉得这人是清晰的。 因为那道隐在朦胧雾气下的身影那么脆弱,又那么孤独。 如果不是怕惊扰到许淮因,他特别想冲下去问她一句,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后来不过片刻,南馥便离开了。 江郁却因此被她搅得后半夜都没睡着。 不然也不至于睡到中午才醒。 “算了,就当行善积德吧。”江郁收紧握着手机的手,嘟哝一句。 随后迅速注册了个学校论坛的id,在帖子里回复了两个字—— 【1314l:假的。】 很快有无数回复质疑这句话。 【1522l:那个1314l,你顶着江郁的id,xjb说什么】 【1530l:这种帖子江郁本人根本不会掺和进来吧,披皮黑滚远点好吗】 【1630l:+1,赶紧把你这id注销掉,拉我郁神下水,宁配?】 江郁懒然勾了下唇,拨了沈嘉的电话。 刚接通,沈嘉聒噪的大嗓门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郁哥!我刚想打电话给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论坛被冒充了!也不知哪个傻逼居然干——” “没有被冒充。” 沈嘉的声音停顿一秒:“?” “那就是我。” “所以大佬玩论坛都用真名注册的?” “嗯。” 江郁不太在意,他打电话给沈嘉是为了让他帮忙证实一下这个id的真实性:“你的账号不是认证了茶艺社社长吗,用你大号给我顶个帖。” 沈嘉人都被他搞懵了,一边按他说的做,一边疑惑:“你不是讨厌新同学?还帮她说话?” 江郁眼皮跳了一下:“也没帮吧。” “那?” “当时我也在天台,事实的真相是那个什么z同学故意装发情求标记,南馥用随身带着的抑制剂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这他妈什么魔幻剧情!”沈嘉一脸震惊,眼珠子都快掉了,“那南馥身上自己的信息素怎么解释?” 江郁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说了句一会儿去学校汇合后,重新点进那个帖子。 【2193l:1314l的江郁,是真的江郁,我作证。】 这是沈嘉发的。 毫不意外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论坛都沸腾了,许多人都@他询问怎么回事。 江郁极轻地笑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2500l:她的信息素,明明是因为我才溢出的。】 发完后,他没再管那个帖子。 正好许淮因有事出门,江郁连忙趁此机会,飞奔似的去了学校。 一进教室,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连沈嘉和周漾都是两眼冒光的模样,再带个头套比个手势,就能发射激光了。 江郁没管,扫了眼南馥的位置,没人,再往前看,也没人。 他眯了眯眼,问:“她人呢?” 沈嘉忙着刷论坛,周漾回过身去将刚才金修明来过的事和江郁讲了遍:“看他们那样,应该是觉得在学校解决私人恩怨不方便,才约了中午放学。” 江郁抿了下唇:“约在哪儿了?” 周漾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这题我会,”沈嘉抽空抬起头来,笑容和蔼,“他们现在应该在学校外面的台球室,我看周子云也跟过去了的。” 江郁眉心那道褶子拧得更紧了。 直接转身下楼。 眼见江郁来了又走,周漾茫然道:“完了,郁哥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系列操作都不像他的风格啊!” “不是完了,”沈嘉看着那条江郁的回复,嘴都差点笑裂,“是弯了!” “这字里行间明明全都是——涩涩的蛛丝马迹啊,郁哥和新同学在天台上到底有多激烈才会搞得信息素四溢啊!呜呜呜我完全可以脑补一万字小作文了!” - 中午还没放学,南馥就偷偷从后门溜了,径直去了台球室。 到地儿时,金修明和他的一干兄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金修明坐在台球桌沿边,朝南馥吹了声口哨:“哟,还真敢一个人来呢。” 南馥:“对付你这种人,我一个足够了。” “牛逼,你是真会吹牛逼啊,”金修明眼神冷下去,如同阴沟里的蛇,“既然你有胆子欺负我弟,还恐吓他连我都不敢告诉,那高一下学期的暑假,怎么就怂得躲起来让老子找不着人呢?” “躲你?”南馥像听到什么笑话,“用得着吗?” “你就继续嘴硬吧,反正你在七中的名声已经被搞臭了,”金修明得意洋洋,“暴、力、狂,强、奸、犯……这俩称呼你更喜欢哪个?” 南馥半阖着眼,没所谓地挑了下眉:“同样的下三滥招数用两次,我都替你腻。” “你他妈装出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给谁看?”金修明冷笑一声,“真不在意你转什么学?” 南馥懒懒抬了下头:“你爹做事,用得着给儿子交代?” 话落,那群小弟里有人没憋住,发出几声噗噗的笑。 “妈的……找死!” 金修明面子没地儿搁,恼羞成怒,正要抡起拳头砸过去,南馥猛地高抬起来一脚,猝不及防地踹向金修明胸口。 旁边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南馥已经抓着他的衣领往台球桌上撞去。 金修明顿时感觉头晕眼花,止不住地呕了一下。 他将南馥约到台球室的重要原因就是,这里是室内空间。 在室内释放信息素,不算犯法。 而他的信息素是非常具有压制力的伏特加,这也是他在这条街横行的底气。 然而这一切在南馥面前,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我操!”金修明喘了口气,朝旁边的弟兄吼道,“你们都他妈是死的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那群小弟像才回过神,面面相觑后,就要一拥而上。 这时,南馥揪着金修明,再次往台球桌上砸,因着刚才那一下的震动,有台球正好滑到金修明脑袋面前。 所有人一下僵硬在原地。 “知道上学期暑假你爹我干什么了吗?”南馥极浅地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给你弟上坟去了。” 说着,她再次抬起手。 金修明眼睛瞪得死死的,眼看着脑门就要和那颗台球来个脑花四溅的亲密接触,他终于忍不住惊恐地大喊起来:“不——不要——” 砰的一下,他那张混着鲜血的脸一歪,被无法挣扎的手劲儿狠狠摁在了台球边上。 那颗球再次滚动,撞在了他鼻梁上,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再这样打下去,恐怕真的要折在这疯子手里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便如雨后春笋,再也压不住。 “老子要杀了你——” 金修明表情扭曲,因着强烈的求生欲,他两手撑在台球桌上,猛地迸发一股力道,瞬间释放出铺天盖地的伏特加信息素。 属于alpha的味道充斥在小小的台球室里。 旁边的小弟们被压制得一个个面色痛苦地蹲在地上哀嚎。 感受到南馥慢慢松开手,金修明顶着满脑门的血,眸中浮现出疯狂之色:“现在知道怕了吧——你跪在地上求饶,老子考虑考虑放你——” 话音未落,他的余光瞥见身后的南馥。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身形板直,眼底满是戾气,一举一动,没被影响半分。 几乎让人目眦尽裂。 南馥从正面将他整个人拽起来,神情嘲弄:“打你这种低级alpha,我都用不上信息素压制,蠢货。” 她慢慢锢紧手。 金修明的脸涨得通红。 窒息的恐惧中,他双目猩红,瞳孔瑟缩,从嗓子眼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你他妈动了我……别想在七中呆下去……” 南馥眼神一顿。 金修明见这话有用,咧嘴继续威胁:“我叔父就是七中校董……要是你不想被开除……”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台球室门口突然传来轻微响动,有人冲了进来。 南馥被来人一把拉开。 男生唇红齿白,眼睛很黑,眉毛和他松软的头发一样带着浅浅的栗色,白炽光照耀下,他抬手照着那张歪瓜裂枣的脸一拳头锤了下去。 “说说看你叔父叫什么名字,嗯?”江郁说,“我可以帮你送他一程。” 第6章 小火锅 我是真心喜欢南馥同学的…… 整个台球室陷入一片沉寂。 那群被信息素殃及的小弟们抱着脑袋愣愣看着倒在地上惨叫的金修明,腿都吓软了。 江郁踢了踢那滩烂泥样的人:“认得我吗?” 已经被打得神智都有些不清的金修明睁着肿胀的眼,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人他当然认得。 不仅认得,还是他平时在学校避之不及的人物。 金修明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江郁,他心头一悚,突然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原本应该和金修白一起去一中上学的,但他初中时犯过事,公立压根不收。 也是托他叔父的关系,他才能顺利进入七中,可要真是江郁掺和进来,跟江家一比,他叔父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这样一来,在七中呆不下去的,就会变成他了,还得附加一个他叔父。 江郁蹲下身,发现金修明正在肉眼可见地发抖:“抖成这样子,那就是认识我了。” “我错了……郁哥我真的错了……” 金修明硬是逼出两行血泪,面如死灰地向江郁求饶。 江郁没说话。 金修明想到什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南馥,顾不得屈辱,飞快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南馥的麻烦,再也不犯贱了!” 江郁慢悠悠站起身来,这才笑了声:“别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馥在你脑子里装了个电动马达呢。” 南馥:“……” 江郁打了这一拳,她就不太好继续动手了。 南馥几不可见地蹙下眉,慢慢敛好所有外露的情绪:“你怎么来了?” “你应该说,还好我来了。”江郁扭着手腕,活动了下指节,“我要是不来,恐怕全得完蛋,为个这样的社会渣滓,没必要搭上自己。” 南馥睇了金修明一眼:“不至于。” 江郁对这话持怀疑态度。 她刚才冷戾凶狠的模样可不是装出来的,那样可怕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南馥身上见到。 让他都有些好奇,金修明两兄弟到底做过什么才会令她这般生气。 南馥却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看金修明这样,短时间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她也没了教训他的心思,于是直接转身:“走吧,午休快结束了。” “等等,还有一个。”江郁叫住她,侧头朝台球室门口招了下手,“该你了。” 话落,周子云绞着双手,忐忑不安地走进来,心虚地给南馥打了声招呼。 南馥带着些不解看向江郁。 江郁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在门外撞见他的,行迹太可疑,随便问了问,就什么都招了。” 说着,他朝周子云抬了抬下颌:“将你刚才和我说的,再讲一遍。” 周子云紧张地点了点头,偷偷瞄了了金修明一眼,心里盘算起来。 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预料,自从江郁亲自下场解释后,那个帖子的走向也慢慢变歪了起来。 毕竟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江郁竟然会为南馥出头。 反正金修明现在被打得话都说不利索,只要他现在承认错误,澄清事实,将一切罪名推到金修明身上,说不定还有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儿,周子云伸手指着金修明,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他指使我去发帖的,还说要是我不配合,就……就把偷拍我的照片发在论坛里,我、我也是被逼迫得没办法了……” 金修明浑身上下疼得不像他自己的,一听这话,差点气得吐血:“你——你他妈敢说半点私心都没有?” 周子云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南馥身后站:“我是真心喜欢南馥同学的……” 南馥表情霎时有些一言难尽。 omega躲在alpha身后小鸟依人的画面落在江郁眼底,他眯了眯眼,朝周子云勾了下手指:“过来。” 周子云见江郁主动向他搭话,以为这事可能就过去了,连忙听话地站到他面前,小声叫了句“郁哥”。 江郁“嗯”了声,淡淡道:“帖子既然是从你这儿发的,那你一会儿再去发个澄清的声明。” 他拍了拍周子云的肩膀:“好好写,将你干的光荣事迹都一五一十写出来,还有金修明威胁这事也别忘了,我会让沈嘉在论坛帮你置顶一周的,记得文笔好点,多赞美下该赞美的人,别丢了咱们十一班的脸。” 周子云脸上的讨好一下僵住。 这澄清帖一发出去,他几乎就得全方位社死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郁拍在他肩膀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大。他疼得要死,可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咬着牙承受这无声的压迫。 “郁哥……”周子云脸色发白,抱着最后一丝希冀,试探着问,“我知道应该澄清,但能不能换个说辞?比如不是我假装发情期,而是我发情期真的来了……是、是南馥同学恰好帮了我……” “不行。”江郁看了沉默的南馥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周子云有些不服,他指着地上嘶嘶吸气,疼得头昏脑胀的金修明:“我去发澄清贴,那他呢,啥也不干?郁哥也太偏心了吧。” 江郁用食指抵着下巴,做出深思状:“你说得也对,的确太偏心了。” 接着他就扯了下嘴角:“要不你也让我打一顿?” 怀疑被针对但没有证据的周子云:“……” 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死咬着下唇点头。 - 回学校的路上,江郁走在南馥身侧。 他以为南馥应该会稍微高兴点,然而一眼瞥过去,人垂着眸,脸上压根没什么表情。 “你看过那帖子了吗?”江郁问。 “扫过两眼,”南馥淡淡道,“都是骂我的有什么好看。” “那就是没看了。” 江郁心想,难怪没表示,原来这人还不知道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帮她扭转了战局。 这会儿学校已经开始上课,校外长街行人寥寥无几。 走着,南馥忽然停下脚步。 江郁见她满脸嫌弃的表情:“怎么了?” 南馥没说话,伸手往衣兜里掏了下,转眼手掌心静静躺着一瓶抑制剂。 她一边打开瓶口往自己身上喷,一边严肃回答:“总感觉身上有屎味儿。” 江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金修明的信息素,不由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 经过现代科学研发,抑制剂也有了许多适用种类。 这种喷雾型抑制剂不仅能暂时抑制omega激素分泌,还能阻隔omega或者alpha的信息素气味,是最便捷的日常款。 但如果omega真到发情期,还是得使用注射型抑制剂,才更为保险。 没等江郁说话,南馥忽地向他凑了过来:“你也喷一下吧。” 上回在天台她就是忘记对自己喷,才会引出后续一系列事情。 江郁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拉着胳膊转了一圈,对方身上的气息干净得像初春树梢上的残雪。 校服是短袖,被她触碰到的皮肤都微微泛起红。 男生长而直的睫毛颤了下。 江郁喉结滚了下,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嘟嘟震动起来。 他划开屏幕,是沈嘉发来的消息。 【sj:号外号外!造谣帖被删了!】 三秒后,消息框又弹出来一条,连带着一个帖子的链接。 【sj:卧槽!周子云这货居然神速发了个道歉贴!字字不离对您和南馥同学的吹捧赞美啊!不是我阴暗哈,郁哥,您老实说您到底怎么着人家了?】 江郁笑了下,将那帖子点开,大致浏览一遍后,越看越满意,又拿给南馥看:“好了,从这一刻开始,你恢复清白之身了。” 南馥顺手往下翻了两页,骂周子云的也有,为她打抱不平的也有,不过更多的还是在讨论她和江郁的关系。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再未提起过那个造谣帖。 她知道这都是江郁的功劳。 南馥眼神不由柔和了些,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坦诚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重新来过,她早已无比坚定地规划好了活着的方向,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议论她,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江郁微扬的唇角一下抿得平直,黑眸也跟着冷了下来。 “也对,”他劈手夺回手机,“是我多管……” 还未说完,南馥打断他的话:“但还是谢谢。” 大约是因着她的眉眼轮廓太锋利,即使在道谢,也显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江郁猛地收紧双手,还是在一瞬间将“闲事”两个字咽了回去,然后静静等她继续。 哪怕说些“你真是个好人”、“你对我真好”、“你帮了大忙了”,诸如此类的漂亮话,也好过于如此干巴巴的一句。 然而南馥掀了掀眼皮,径直往前走了。 江郁:“……” 他天真地以为这人只是气质很敷衍,没想到态度居然更敷衍。 江郁提步跟上:“这就没了?你就不能诚恳点?” 南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比如?” 江郁想了想,决定给她一个机会,于是说:“比如请我吃饭什么的,要知道为了处理你这破事,我饭都没吃就赶学校来了。” “那走吧,”南馥说,“正好一起。”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南馥请人吃饭的地方,居然是食堂。 七中的食堂干净宽敞,这会儿不是饭点,更显得空旷。 只不过没有套饭可选,大多都是些小吃。 “寿司、鸡排、小炒……还有小火锅,你吃哪个?” 南馥一面问,一面往食堂里面走。 江郁却没有跟上。 接连被南馥敷衍对待,他的大少爷脾气有点上来了。 不好好道谢就算,谁他妈请吃饭是请食堂的?! “没有喜欢的吗?”南馥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江郁语气有点不好:“我就没来食堂吃过。” 南馥皱了下眉:“这就麻烦了。” 她看着手中深蓝色的饭卡,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学校是不是还有个小餐厅啊?如果小餐厅能用饭卡,那去小餐厅也可以。” “非得在学校吃?” “如果必须今天请你吃饭的话,确实只能在学校了。”南馥晃了晃饭卡,“除了这里头的钱,我现在身无分文。” 江郁愣了下,未料到南馥会这么回答。 之前看她的打扮,他确实没想过这茬。 没由来的,江郁脾气一下就没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率先进了食堂。 视线扫过一圈,热菜只剩小火锅了。 两人各自点了些菜,食堂的阿姨算好钱之后,笑着朝南馥道:“一共274。” 南馥将饭卡放上感应区。 江郁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刷卡器上的显示屏。 如果显示余额不够,他就…… “估计还得煮一会儿,先等着吧。” 南馥收好卡,朝江郁瞥过去。 却见他像看见智障似的,瞪圆了双眼:“你他妈饭卡余额四万九千多???” 南馥挑了下眉:“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正常人就干不出这事!”江郁审视她一眼,“我现在深切怀疑你大脑是不是被外星人改造过才长成这样的?” “……” 南馥无语地看着他,顶不住他灯泡一样的眼神,还是解释道:“存在饭卡里面,才不会被抢走。” “抢走?”江郁被她逗笑了,“还有人能从你手里抢东西?” 南馥没说话。 正好小火锅煮好了,他们端着餐盘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就是不准备回答的意思了。 江郁嘁了声,被她吊起的好奇心跟猫抓一样,可这人的嘴紧得似乎阿基米德拿根杠杆都撬不动。 “先吃饭。” 南馥拿起公筷将小火锅里的菜搅拌均匀,才发现食堂阿姨铺的佐料里面还有香菜。 江郁看见,蹙着眉头刚想说话,南馥已经将香菜一根一根挑了出来。 江郁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 南馥夹香菜的手一顿,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之色。 她该怎么解释,这完全是上辈子的影响所带来的下意识举动。 那时因为工作原因,江郁请她吃过几次饭,次次吃饭他都会把香菜挑出来。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就明白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大少爷讨厌香菜到何种地步了。 “问你呢。”江郁重复道。 南馥放下公筷,掀起眼皮迎上江郁的目光:“猜的。” 江郁轻嗤。 他就知道这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行吧,”江郁说,“希望你下次还能猜得这么准。” 南馥极轻地眨了下眼,然后将小火锅往他面前推了推,笑着道:“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江郁一下怔住。 自打认识她开始,他就没见她笑过,这人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现在,这样疏离冷淡的一个人,在对他笑。 alpha如琥珀般微褐的眼眸坚毅而真诚,弯起的嘴角带着些难得的温暖。 还有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修长白皙,指甲圆润。 性感得晃眼。 第7章 办公室 昨日死对头,今日好朋友? 下午第一堂课的下课铃一响,周子云身边再次围了一堆人。 不过和上午的情况已大相庭径。 之前那些帮周子云打抱不平的人满脸愤怒地瞪着他:“你上午一来,什么话也不说,搞得我们还以为真是南馥欺负了你,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啊,真后悔帮你说话!” 圆寸更是大义凛然地指责道:“我之前就觉得你有问题,还真被我猜中!想起你昨天那样儿,别说南馥了,我现在都直犯恶心!” “你这样耍大家,”马尾辫女生叹了口气,“以后谁还敢站在你这边啊。” 圆寸冷哼一声:“说这些干嘛,不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又盯着周子云,讥讽道:“那么精彩的茶艺表演,茶艺社怎么就没有给你颁个奖呢?”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沈嘉没绷住,忍不住反驳他:“我跟你讲嗷,我们茶艺社可不收这种货色。”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周子云脸涨得通红,死死攥着校服没说话,在众人散去后,硬生生将那只爱心笔顶端的爱心抠了下来。 与圆寸一流的人相比,他心底竟开始觉得南馥简直宇宙霹雳无比的好。 外表那么冷的样子,可待人比谁都温柔,连苛责都没给过他一句。 是他自己将一切都搞砸了…… 临近上课时,吃完饭的南馥和江郁才慢悠悠出现在十一班教室外的走廊上。 两人远远瞧见罗泰过来,他手里没带教案,看起来不像是来上课的。 想到什么,江郁垂下眸,忽然拉了拉南馥。 “怎么?”南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肩膀借我搭一下。” “?” 不待南馥说话,江郁已经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十一班的学生在教室里瞧见这一幕,顿时像接收了一万点暴击,掀起一阵地动山摇。 “卧槽,什么情况!” “昨日死对头,今日好朋友?” “这这这——这进展有点过于神速了吧?” 只有沈嘉荡着一脸姨母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双臂一展,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让我多磕一会儿,谢谢。” 罗泰显然也看见了。 他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令他着实没想到的是,新同学居然这么快就和江郁做上朋友了。 还是那种勾肩搭背的朋友。 执教这么久,他还没见江郁和谁这么亲密过。 江郁掺和进造谣帖的事他略有耳闻,他以为江郁是因为在家里无聊才会回复的,毕竟许淮因今早上才给他打过一通电话,说是江郁今天请假。 没想到为了南馥,江郁还拖着病躯来学校了。 罗泰努力回忆了下,南馥的性别是alpha,江郁据说也是个快要分化的alpha,于是他撇除了两人“早恋”的嫌疑。 朋友做成这样,想必南馥在江郁心里,是有点份量了。 想到自己来教室的目的,罗泰叹口气,将原本准备通知给南馥的处理结果咽回了肚子里。 “南馥,你叫周子云一起来我办公室一趟。” 听到这话,江郁才暗暗舒了口气。 收回手时,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有意无意地划过了南馥后脖颈处的腺体。 柔软的肌肤引起轻微的颤栗。 南馥的肩膀一下绷了起来。 她侧眸盯着江郁,眼底带了些微不可察的燥,缓慢地抿了下唇。 “去啊。”江郁催促着,一脸无辜。 南馥没说什么,拢了拢发尾,叫了周子云一起往罗泰的办公室走。 江郁望着她的背影,提了下嘴角。 他低垂眼睫,将刚才碰过她腺体的指尖凑到鼻下闻了闻。 他手上沾着浅淡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凛冽,冰凉,却又在最末尾给了人希冀的温暖,一寸一寸,以无法阻挡的吸引力侵占人的神经。 - 办公室里,罗泰上下打量了南馥和周子云一眼。 随后看着周子云,严厉道:“行啊,你能耐了,屁大点事都能发学校论坛上,知不知道这件事给七中带来多大负面影响?到时候影响到其他前途似锦的同学,你觉得你担当得起吗?” 周子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反驳,转眼又被一片唾沫淹没。 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之后,罗泰才面色凝重地给他下达最后通牒:“学校决定对你进行记大过处分,接下来的一年多,能不能将这个污点消除还得看你自己,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叫周子云回去了。 顿了顿,罗泰又将视线转到南馥身上,酝酿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这件事毕竟因你而起,给同学们造成这么大的困扰,也不能就这么过了。” 南馥静静听着。 这种一并处理的方式一贯都是私立学校的作风,在稍微有权有势的家长们眼里,留她这种有劣迹的学生在学校,跟放置一颗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 哪怕她也是受害者。 能转来七中念书,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劲儿。 若是这样就被开除,即使是她也难免心有不甘。 暗暗攥紧拳头,南馥飞快打着腹稿,决定先来软的,说些好话给罗泰听,实在不行的话,再来硬的。 无论怎样都要留在七中才行。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罗泰忽然不紧不慢地说:“惩罚还是要惩罚的,就罚你回去写3000字的检讨吧。” 南馥猛地抬眼。 罗泰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却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站起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教室后,大约是因为分化期的消耗,江郁又埋头睡下了。 南馥盯着他脑顶上翘起来的松软碎发,眼底倏地柔软了些。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位小朋友似乎都帮了她不少忙啊。 下课铃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被吵醒的江郁下意识往左边一看,发现南馥已经在座位上坐下了。 想了想,他还是起身走过去,蜷起手指在她桌面轻轻一扣:“怎么样,泰罗没有为难你吧?” 南馥轻飘飘瞥他一眼:“为难了。” “???”江郁满脸问号,嘟囔一句,“不应该啊,泰罗不是惯会做人的吗……” 南馥装作没听见,将她沉思了十分钟却还是无法落笔的横格纸摊在江郁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 南馥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宁愿他处分我,也不愿意写这玩意儿。” 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 除了词穷,还是词穷。 话音一落,便遭到了江郁无情的嘲笑:“那你就慢慢写吧,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下。” 南馥拉住他,而后微微勾着唇角,缓声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排斥omega的信息素吗?想知道我和金修明的弟弟金修白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吗?想知道我将钱存进饭卡是为了防哪个傻逼吗?” 从没听她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江郁咽了咽口水,一时有些出神。 说实话,他确实很想知道。 这人就像一团谜,一团吸引人无比想要挖掘的谜。 “想知道的话,”南馥不紧不慢地将横格纸塞到了江郁手里,“3000字的检讨,麻烦你了。” 江郁:“……” 南馥:“班主任说下周一的时候交。” 江郁:“……” “你不是学霸吗,”南馥深深看着他,“我看过学校风云榜了,第一都是你。” “学霸,”她忽然放慢了语调喊出这么一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低下去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掺杂了一丝溺死人的暧昧。 江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 七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读,不过住校的也有。 南馥用身上最后一点钱提前交了住宿费之后,罗泰告诉她,交钱还不够,还得家长签字同意住校。 周五一放假,南馥就回了家。 开门的时候,她故意弄出了些声响,很快,屋里传来一个男人不堪入耳的怒吼。 这次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omega,只有南正诚一个人在。 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后,南馥才趿着拖鞋往里走。 南正诚坐在客厅看电视,和南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被岁月糟蹋得只剩阴冷可言。 南馥从书包里拿出那张住宿申请表,摆到他面前:“下周起我就开始住校了,需要监护人签字。” 她没用“家长”这种字眼,语气也冷淡得仿佛例行公事。 南正诚翘着二郎腿,扫了一眼申请表:“可以啊。” 手却同时朝南馥伸了出来:“给钱就签。” 南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没有。” 她眼睛深邃,视线往下时,有一种天生的凌厉感。 南正诚被这眼神看得心头无端发悚。 为了掩饰狼狈,他冷哼一声,直接上手将薄薄的纸撕了个粉碎,随后撒花似的扔到南馥脸上:“不给钱就想摆脱老子?我告诉你,没门!” 南馥也没指望他真的签,于是收回目光,单肩背着书包径直从南正诚面前走过。 南正诚心头怒起,恶狠狠将她拽住:“狗东西!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又去找你那个贱货妈了?” 空气安静一秒。 南馥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你再骂她一句试试。” “呵,老子骂她骂错了?你以为她们还记得你?”南正诚冷笑着说,“看见人家住的别墅了吗,就你这副穷酸样,放条狗都不会放你进去!” “哦——不对,我差点忘了,你连七中那么贵的学费都有能耐自己赚到,倒也不算穷酸。” 说着,他一把将南馥的书包扯下来,翻了个面往下倒。 里面装的东西不多,唯一有分量的钱包滚落在茶几上。 南正诚扒开钱包,却发现里面除了一张合照和饭卡之外,连张银行卡或纸币的影儿都没见着。 “你不是那么会赚钱?”南正诚揪住南馥的衣领,恼怒道,“为什么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的钱呢?!” 南馥缓缓攥紧拳头。 她试过将钱存在账户里面,然而第二天那些钱就会不翼而飞,一查转账记录,才发现都被南正诚以监护人的名义私自转走了。 “想要钱啊?”南馥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语气讥诮,“要那么多钱是急着去买棺材吗?” 南正诚被这话一激,顿时气得双目猩红,抄起茶几上的啤酒瓶就狠狠砸在南馥脑门上。 “我打死你个狗东西!让你跟老子这么说话!” 第8章 睡他家 像猫,得叫小猫才对………… 南馥吃痛,眼睛都花了一下。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她按着伤处,眼里笑意加深,早上才砸了别人的头,晚上她脑门就被人给开了瓢。 算是报应么? 南馥站稳身子,在南正诚第二下打过来之前,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腕。 她盯着面前这个中年alpha的眼神都仿佛掺着血。 “你反了天了!” 南正诚被她这副挑衅的模样一激,跟疯了似的,属于alpha的强势信息素瞬间将南馥包围。 一般来说,具有亲缘关系的信息素,稚嫩的总是敌不过成熟的。 南正诚也是这么以为。 然后下一瞬,对方同属于alpha的信息素像雪崩一样压了过来。 他的整个身体仿佛被冻在漫天雪地里,周围都是一排排高山乌木,平地而起的压迫感恐怖到几乎令人窒息。 南正诚额上冷汗直冒,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段时间这狗东西还像一头幼兽般总是外露着锋芒,一眼便能看穿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才隔多久,她对信息素的掌控居然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成长到这般强大的地步了。 忍着心头的不适感,南正诚缓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瞪着南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是不想在家住,好啊,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哪怕死在外边,都别他妈回来了。” “那可不行,”南馥直直盯着他,蓦地发出闷笑,“死之前,我一定会拉你垫背的。” - 一步步走下楼,南馥坐在小区的长椅上,脱了校服外套按着伤口止血。 晚风徐徐吹过。 她身后都是欢声笑语,美好人间。 南馥忽地有些恍惚,莫名觉得周遭的温情说不出的残忍。 不过片刻,她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双腿不由自主地往临江路的方向走,还是站在那栋欧式小楼的对面,仰望着里面灯火通明。 只有在这里,她的心才能彻底静下来。 “南馥?” 刚要点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你又来了啊?” 南馥回头,一下撞进江郁意味深长的眼底。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下边儿套了条浅色的休闲裤,身形颀长,少年翩翩。 挺简单的一身,愣是被他穿出了金贵的感觉。 “我一看背影就猜到是你……” 正说着,江郁便猛地看见南馥额角上那道血迹已经凝固的伤口。 他一下就收了笑意:“这怎么弄的?” 南馥掀了掀眼皮,没有说话,脸上的烦躁感显而易见。 饶是江郁知道她一向如此,也不由有些来气:“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你那3000字检讨最好也别指望我给你写了。” 南馥:“……” 想到自己答应过他的事,顿了顿,她也没再隐瞒:“我准备申请住宿,但申请表需要家长签字同意,我的……监护人不同意。” 江郁刚才那话纯粹赌气。 但听见南馥这回并没再敷衍他,他心底还是涌上了一丝高兴。 江郁没再继续深问,只是凑过去有些担心地检查她的伤口:“不同意就不同意,至于将你打成这个样子?这他妈要是破相了怎么办?” “不行,”他越看越不放心,拉过南馥的手腕儿,“走,去我家,我让我家阿姨给你包扎一下。” 南馥没动:“我不去。” 江郁以为南馥是不想和他家人打照面,于是解释道:“你就放心吧,我母亲难得放假,我爸爸和她出去过二人世界了,我奶奶平时也不住这边,现在家里除了照顾我的阿姨之外,就没别人了。陈阿姨一向很疼我的,保证不会让你为难。” 南馥还是没动:“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江郁打量她两眼,挑了下眉梢,“一看你就是被人赶出来的,如果你不跟我回家,你还有地方去吗?难不成住酒店付钱的时候刷你那张饭卡?” 南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的狼狈,但江郁说的的确是事实。 她现在就是丧家之犬,无家可归。 “走啊,”江郁好笑道,“我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不会吃了你的。” 他眼里的真诚毫不掩饰,漾着熨烫人心的温暖。 南馥嘴唇动了动,终是点了头。 江宅内里的风格和外在如出一辙,点滴间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古朴之意。大门进去后,还得绕过回廊才到正厅,一路景致含隐蓄秀,不落俗套,每一处摆设皆透着韵味深长。 江宅备着现成的医药箱,那个陈阿姨也的确如江郁所说那般,为人和蔼,平易近人。 江郁带着南馥上了楼。 他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碘伏和棉签,做出要给她消毒擦药的样子。 南馥:“不是说让陈阿姨来吗?” 江郁动作一顿,不自然道:“陈阿姨也有很多事要忙的,我帮你也是一样。” 南馥看着他不算熟练的样子,有些迟疑地撇了下头。 “你这什么意思?给你上药你还不乐意?” 江郁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地捧住南馥的脸:“你要再动,一会儿弄疼了可不怪我。” 南馥被他固定着一动不动,头顶上方盖下一片阴影,她的脸颊被他抚在手掌心。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江郁眼睛格外黑白分明,他的睫毛纤长平直,嘴唇饱满,唇色鲜艳,认真的时候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可偏偏不是洋娃娃的性格。 燥得很,狂得很,金贵得很。 江郁在她的注视下,心跳不由慢了一拍。 他觉得这人好像不知道她专注起来的眼神有多缱绻,天生的深情眼,稍不注意,就会让人沦陷。 江郁的指尖慢慢变得滚烫,捏着棉签的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仔细为她清理伤口。 将纱布贴好之后,江郁说:“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南馥:“不要紧,我恢复能力快。” 江郁收好医药箱,一没事做,偌大的房间里,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就有些微妙。 正好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郁,饭我做好了,快请你同学下来一起吃。” 是陈阿姨的声音。 “好,就来。”江郁应声后,转回头来看南馥,“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南馥摇头。 “那正好,一起吃。我跟你说,陈阿姨手艺可好了。” “小鱼?”南馥忽然出声,“这是你小名吗?” “不是。”江郁笑了下,“就是小郁而已,但陈阿姨有点口音,听着有点像小鱼,你看我这高大威猛的气质也不像鱼吧?” “是不像鱼。” 南馥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弯了下,低声道:“像猫,得叫小猫才对……” “嗯?”江郁恰好起身去开门,“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南馥跟着下楼。 饭快吃完的时候,陈阿姨走过来对江郁叮嘱道:“小郁,我已经将客房给你的同学收拾出来了,就在你卧室旁边那间,一会儿吃完你直接带她进去就是。” “麻烦阿姨了。”江郁说。 “不麻烦,”陈阿姨说着,却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南馥,“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带同学回家呢,我高兴都来不及。” 南馥放下筷子,擦嘴唇的手一顿。 江郁没想到陈阿姨会这么说,脸瞬间红了:“哪有这么夸张,沈嘉和周漾不都来过。” 陈阿姨摇头,纠正他:“我说的回家,是留宿的意思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本来清清白白两个字,被陈阿姨这么一强调,顿时显得格外有猫腻。 江郁尴尬得不行,连忙推着陈阿姨一起进了厨房。 南馥盯着他慌乱的背影,脸上带了些笑意。 因为伤口,南馥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躺在床上时,才十一点多。 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了,毕竟花了那么大的劲儿才适应高中生繁重的作息。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耳朵里血管突突地响,她一只手搭在脑袋上,试图静下来,却始终徒劳无果,脑子里时不时窜进各种纷杂的思绪。 南正诚和余晚是在她十二岁时离的婚。 南正诚有暴力倾向,余晚长期被他家暴,可因为alpha和omega之间难以斩断的终身标记,余晚不得不一忍再忍。因为离婚所要付出的代价,对一个被终身标记的omega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意味着她从此可能无法再生育。 但这样的忍耐总有一日也会到头,余晚苦心收集好证据,终于起诉了南正诚。 法院承认两人离婚的事实,且剥夺了南正诚的婚姻权,而余晚洗了腺体上的标记,重回了自由身。 那个家从此只留下十二岁的南馥和日日酗酒的南正诚。 南馥睁着黑沉的眼,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她拿出手机,手指点在十二月一号这天。 还有一个多月,这具身体就成年了。 那时,她会连着两辈子的账,慢慢地,好好地,和南正诚清算。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轻轻扣了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在黑夜中响起。 “南馥,是我,你睡了没?” 似乎是怕她误会,外面沉默片刻,又低声解释:“我有点不舒服,你的信息素能再让我闻闻吗?就像……之前在天台一样。” 第9章 完全分化 小郁他现在很需要你………… 江郁在门外等了一会儿,里面始终没有动静,他还以为南馥不会开门了。 没想到刚刚要转身,房门啪嗒一声就打开了。 南馥抱臂倚在门边,扎起的黑发散下来后堪堪及肩,翘起的几缕发丝看着和她人一样散漫。 对方垂眼看着他,眉头微微拧着:“很疼吗?” 江郁还有些没回过神。 “问你呢,”南馥作势检查他的皮肤,“有多疼?” 江郁绵软的身体被她的力道一带,猝不及防地朝她压了过去。 南馥及时稳住了他的身体。 空气中流转着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是信息素,只是单纯的沐浴过后的清香。 南馥眼底一深,不自在地想要推开他。 却没推动。 “我没力了……”江郁脑袋晕乎乎的,清越的声音听着有点发软。 虽然这样靠在一个alpha的身上,总归有那么一点别扭,但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太好,甚至在心底深处,萌生出一种南馥用信息素安抚他的渴望。 南馥沉默一瞬,没再犹豫,直接将人拦腰抱起。 江郁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脖颈。 南馥提步往床边走,带起轻微晃动,他的右手臂无意识地摩挲过那个她不爱让人碰的腺体的位置。 酸柠混合着乌木的信息素气味瞬间丝丝缕缕地渗入江郁的每一寸肌肤,他舒服得喉咙差点发出一声低吟。 江郁双手猛地收紧,用尽力气才将那声暧昧的语调咽了回去。 “你勒我这么紧干嘛?”南馥一边问,一边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江郁无法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他轻喘着气拉住南馥的手:“别走……” 不得不承认的是,南馥的信息素对于他来说就像沙漠中的旅人面前出现的绿洲,不仅能解渴,还能救命。 南馥看他这样,笑了一下:“我记得alpha分化没你这么难受啊,你不会真要分化成omega吧?” “你想得美,我可不想整个高中生涯都被你压。” 江郁刚说完,那股针刺般的感觉再次窜上了四肢百骸,疼得他差点背过气。 少年呼吸急促,脸烧得通红,连带着白皙的锁骨都蒙上了一层蜜桃色。 南馥眸色暗了暗。 “别松手,好不好……”江郁重复了一遍。 这次虚弱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南馥从来拿示弱的小朋友没办法。 她轻叹口气,并排在他身旁躺下,也不再那么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就当做你收留我的报酬,我不放手。” 江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正在努力压制向她身上扑过去的欲望。 他太疼。 而南馥的信息素对他来说又太有诱惑力,几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江郁翻转过身,背对着南馥。 南馥被他攥着,也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翻身。 这么看过去,像是她从后面环抱着江郁。 他光滑白皙的脖颈坦露在空气中,稚嫩的腺体毫不掩饰地映入南馥眼底。 提醒着她,眼前这人已经快分化完整了。 “我觉得,还是送你去医院吧。”南馥避开眼,声音有点哑。 “等我好一点,”江郁声音因着颤栗,带了些鼻音,“我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疼。” 像在撒娇一样。 南馥“嗯”了声。 她不了解他身体的具体情况,也只得尽可能地用信息素帮他引导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江郁似乎好转了不少。 没了那些痛苦的分化症状,他的大脑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两个人这样静静躺在一张床上,竟让他忽地感觉有些心猿意马。 他握着南馥的手放在自己腰侧,圆润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按着她柔软的指背。 “南馥。” “嗯?”南馥抽了下手,没抽回来。 “我之前听那个姓周的omega说,他坐你旁边从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 南馥微微点了下头:“我收起来了,一般不会轻易让别人闻到,尤其是omega。” 江郁内心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转回头,弯了弯唇:“那为什么你很轻易就让我闻到了?” 南馥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你不是要分化成alpha么,alpha之间的话就没那么多讲究。” 说着,她也偏头看着他:“如果你是omega的话,那我可能就要多考虑考虑了。” “为什么?”江郁问。 “因为……”南馥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丝笑意,“你可能会受不了。” 大约是刻意的压抑,她的声线显得有些沙哑,一字一句好似都在无形中蛊惑人心。 感觉到他腰侧的肌肉在这句话之后有片刻的紧绷,南馥起了逗弄的心思,语气漫不经心地补充:“各个方面的受不了。” 四目相对,两人手臂挨着手臂,距离不知不觉间被拉得很近。 江郁鼻腔里满是南馥信息素的味道,他的呼吸不由加重了些。 江郁觉得南馥说得一点也没夸大,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连带着皮肤都有些发烫。 如果他是个omega的话,可能已经…… 这个念头一出,便被江郁摇头掐断了。 “你长这么大,有喜欢过什么omega吗?”江郁忽然出声。 南馥想也不想就回答:“没有。” “一个都没有?” “没有办法喜欢。”南馥淡淡道,“你也见到了,我闻到omega的信息素就生理不适。” 江郁偷偷勾了下唇角,而后意味不明地说:“我发现除开你转来学校那天之外,你好像对我还挺好的。” 南馥没否认。 她本来就没对他有过敌意。 “你这样老是在我家楼下转悠,还用信息素给我缓解症状……”江郁脸红了下,他深吸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话音坠地,南馥愣了一下,片刻后,低低笑出了声来。 “想什么呢?”她盯着江郁,语气揶揄,“虽然我没办法喜欢omega,但也不至于会暗恋一个还没分化的小朋友吧?” 江郁缓慢地眨了眨眼:“?” 南馥好笑地和他解释:“会出现在这附近,是因为我妈妈的再婚家庭就住在前面。我不能靠得太近,你家楼下是最好的位置。” 江郁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浑身的血液顿时僵住,心底骤然涌起的难堪之意差点将他顶头淹没。 所以,是他会错意了? 江郁甚至不敢细想,但凡刨根究底地想下去,就会发现,南馥似乎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引起过他的注意。 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是他觉得这个人在他心里很不一样。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就这样觉得了。 他记不住别人,却能准确地记住她的长相、她的名字,她微小的动作和改变。 骄傲如他,也会为了这个人,注册一个论坛号去做他从不屑做的事,还邀请她来家里留宿,和她这样双手交握躺在一张床上,甚至连她的信息素都难以抵抗。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南馥暗恋他。 才会产生这些感觉。 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他喜欢她,才会感受这么强烈。 江郁逼迫自己放开了南馥的手,惨淡一笑,却不曾想牵动他整个人都跟着开始痉挛。 之前一直被alpha的信息素安抚得很好的疼痛感在一瞬间有了爆发的趋势,连带着小腹处也像被人塞了个搅拌机似的,搅海翻江的疼。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死死咬着嘴唇,直咬得鲜艳的唇都渗出血来,也不想再在这人面前露出半点脆弱。 南馥静静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江郁再说话,反而原本被人攥得紧紧的手空落落一片。 “你现在感觉好些……” 她撑起身子去观察江郁的情况,话音却在看到他不正常燥红的脸色时戛然而止。 江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似乎痛到麻木了,眼神都是涣散的。 “江郁,你撑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南馥重新镇定下来,她稳了稳声线,一边将他整个人抱起来往楼下走,一边用信息素安抚着他。 好在陈阿姨和李叔都是beta,并不受她信息素的影响。 南馥将情况简单地给陈阿姨说了一遍,最后他们都一致觉得江郁这是开始完全分化了。 陈阿姨迅速给许淮因打了个电话交代完情况之后,才略带歉意地对南馥说:“小南,今晚可能得麻烦你了,先生已经在赶回榕城的路上了。在这之前,还请你随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 她帮江郁擦了擦汗,声音哽咽道:“小郁他现在……很需要你……” 南馥没有推辞:“我会和你们一起去医院的,直到江郁脱离危险。” - 陈阿姨将南馥安排进了vip病房。 医生给江郁做了腺体检测,结果还得等一会儿才出来。 李叔去机场接许淮因了,陈阿姨则在医生那里等检测报告。 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南馥一个人守在江郁床边。 医生给江郁打了镇定剂,他整个人都昏睡着,南馥便收了信息素。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江郁长得很漂亮,只是那时他已经很成功,成功到没人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五官。 南馥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少年眼尾泛红,睫毛平直,盖下来时像漆黑的羽翼,还有挺翘的鼻梁,这会儿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几乎处处都透着精致。 除了个子之外,真是哪里都不像个alpha啊。 南馥一边感叹,一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体温好像降下来一些了。 收回手时,指尖却蓦地被抓住。 南馥垂眸看他。 小朋友似乎很没安全感,抓住了就不知道放手了。 江郁难受地蹙着眉,小腹处仿佛处于冰火两重天,还有后脖颈的地方仿佛被油锅滋滋地烧,带起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以为自己要就这么死去了。 黑暗中,有一处温暖朝他伸了过来。 江郁拼了命地抓住,果不其然得到了一些舒缓,不过片刻后,他便不仅仅满足于此了,对方的味道让他控制不住本能地向她索取。 南馥原本只是坐在病床边,后来被江郁磨得没办法,只能一点点地靠近他。 双手撑在他身侧,才没至于整个人栽倒。 她视线往下,病号服的纽扣被江郁无意识地挣开,平直精致的锁骨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南馥喘息一下变得有点重。 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难捱。 特别是,她好像在江郁身上闻到了一丁点信息素的味道。 因着太微弱,她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味道,然而她却被这朦朦胧胧的信息素勾得—— 某个地方,蠢蠢欲动。 第10章 需要你 南馥,你不是人 凌晨四点左右,从外地赶回来的许淮因急匆匆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有江郁一个人在。 许淮因脸色复杂地在他的病床前站了一会儿,起身将病房的门反锁之后,才重新走回去叫醒了江郁。 江郁睁开眼时,神智还有些迷糊,下意识想叫南馥的名字,转眼却瞧见了许淮因。 他有些惊讶地问:“爸,你不是和母亲过二人世界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儿……”视线往周遭扫了两圈,他才发现这里是医院:“我这是怎么了?” “你在分化。”许淮因冷静地说,“我听你陈阿姨说,是你同学最先发现了你的情况。” 江郁的意识慢慢回笼,他想起南馥那句颇为杀人诛心的话,神情淡下去:“那她现在人呢?” “我进来就没看见,但现在不是谈论你同学的时候。小郁,”许淮因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焦急,“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的信息素有没有被你同学闻到?” 江郁皱着眉,闻了下自己的手臂:“我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吗?” “没闻到就好,”许淮因舒了口气,“要是被你同学知道你是omega,那这事就更难办了。” 江郁听到这话,一下愣住:“什么omega?” 许淮因表情一僵,而后不忍心地轻阖了阖眼,艰涩道:“小郁,你冷静听我说,你……分化成omega了。” 短短几个字,江郁却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事实。 他摸了下自己的腺体,忽然撑起来:“检测报告呢,拿给我看。” 许淮因这才将早就打印出来的最新检测报告拿给他:“结果出来之后,你陈阿姨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好不容易安抚了你母亲独自赶回来。你母亲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还有转圜余地……” 江郁摊开那张薄薄的a4纸,血色全无的手背凸出淡青色的血管。 在看到“经检测,第二性别为omega”这行字时,他指尖都是颤抖的。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被许淮因当做alpha来培养,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omgea在这个世界上太过娇弱,还因为江家偌大的家业需要一个血统纯正的alpha作为继承人。 许淮因这些年都没能再有孩子,唯一的希望便落在了江郁身上。 江郁明白自己承载了多少期望,也打心底觉得自己应该是alpha,可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成为alpha的准备。 可现在许淮因告诉他,他分化成了一个omega,一个娇弱的,珍贵的,需要别人来保护的omega。 半晌,江郁放下检测报告,抬眼看着许淮因。 尽管内心翻涌,他语气却很平静:“那为什么之前分化期时,检测报告上说我有80%的……”他话音一顿,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修改了对吗,不是80%的概率分化成alpha,而是80%的概率分化成omega?” 许淮因眼神躲闪,小声道:“那时我以为还能再赌一把……” 江郁眼神倏地一冷,他将检测报告揉成一团,狠狠扔在了许淮因脸上:“那您做这一切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小郁,你体谅体谅爸爸吧,如果你母亲和江家其他人知道你是omega,后果将不堪设想!”许淮因扑过去一把抱住他,满眼惊恐,声音无措,“不,我不能和你母亲离婚,没了她我会活不下去的,求求你帮爸爸一把……” 江郁静静听着他的恳求,没有说话。 他知道许淮因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导致生殖腔闭合,无法再生育。当时是他母亲力排众议,在江家长辈面前再三保证以他的资质来说,一定会分化成alpha,这才保住了和许淮因的婚姻。 如今事与愿违,许淮因会如此慌乱无助也是自然。 他母亲还年轻,可许淮因却再也不能孕育出另外一个alpha。 耳边是许淮因哭着恳求他的声音,江郁茫然一瞬,忽地想起了南馥来。 其实之前拽着南馥的时候,他有清醒过一会儿,南馥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安稳,觉得所有的痛苦都能被抚平。 可后来无论他表现得如何渴求,却始终不能再得到她更多的回应。 她挣开了他的手。 在南馥以为他是个alpha的情况下,她都对他如此不近人情,更莫说他以omega的身份站在她面前了。 到那时,她会远离他、厌恶他,与他保持着和其他所有omega都会有的距离。 她不会再让他碰她,她甚至会对他的信息素作呕。 江郁脸色煞白一片,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承受这个后果。 他盯着许淮因,声音带着颤意:“……您希望我怎么做?” - 医院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里,传来轻微的流水声。 这会儿是凌晨,周围都没什么人。 南馥撑着卫生间的墙,一手搭在后脑勺,按着自己的腺体,弓起身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却得不到丝毫缓解。 她不得不隐忍地握拳,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她开始庆幸校服裤子的宽大,能遮住些羞耻的鼓起,才不至于让她的狼狈被人一眼看出来。 绕是她一向自诩自制力不错,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刚刚分化的alpha的微弱信息素,难受到这种地步。 南馥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这还是第一次闻到江郁的信息素。 奇怪的是没有alpha之间本能的互相排斥,也不像她闻到omega信息素时的生理不适,唯剩的只有…… 诱人。 当这两个暧昧的字眼浮现在南馥脑海,无异于兜头泼了盆冷水下来,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差点冻结了。 “南馥,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她低声骂了一句:“连个小朋友都不放过……” 等那股有点失去理智的冲动渐渐平息之后,南馥才慢慢走回病房。 里面多了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她看了眼衣着,猜测是医生和江郁的爸爸。 既然江郁的家长已经来了,南馥觉得应该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准备直接下楼走。 没想到病房门忽然被拉开。 “这位就是南馥同学吧?”许淮因热情地迎了出来,“刚才我才和小郁聊起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南馥,在见到她那张脸时,脸上笑意不禁更大,即使贴了纱布也丝毫不损她的气质分毫,的确是alpha里的佼佼者了。 南馥没想到会被叫住,愣了一下:“叔叔好。” 许淮因说:“能麻烦你进来一下吗?小郁可能还需要你。” 两人一起走进病房。 江郁脸色不怎么好看,苍白得有些吓人,更显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黯淡得厉害。 南馥皱了下眉,不解的目光落在江郁身上,无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江郁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这时,那位医生开口道:“刚才帮江同学做信息素引导的就是你?” 南馥点了点头。 “江同学的身体情况有点特殊。”医生语气凝重,“按检测结果来说,距离他的分化期应该还有一周,今晚他这情况,属于受重大情绪刺激后提前分化,腺体尚未完全发育成熟,导致信息素也无法分泌……” “等等!”南馥微抬手打断了他,眉心拧了拧,“什么叫受了重大情绪刺激?谁刺激的?” 医生朝江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面露无奈:“我刚才也问过,但江同学始终不肯开口。” 南馥抿了抿唇。 江郁这回干脆连个余光也不给她了。 就这态度,到底谁刺激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南馥开始回想江郁昏迷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虽然我没办法喜欢omega,但也不至于会暗恋一个还没分化的小朋友吧?” 所以江郁,被她这句“还没分化的小朋友”刺激得直接分化了? 南馥表情瞬间有点一言难尽。 医生没有察觉到她微妙的神色,自顾自说:“如果腺体无法分泌信息素的话,就无法迎来第一次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许淮因一眼,然后才继续道:“第一次的易感期,所以需要一名高契合度的顶级alpha长期持续为他做信息素引导,直到能刺激他的腺体正常分泌信息素。” 医生语气算不得坏,显然是找到了治疗方案。 南馥却沉默下去。 腺体如果有缺陷,影响的那就不单单只是易感期了。 难怪之前都已经分化完成,她也只能闻到江郁浅薄的信息素。 原来是这个原因。 归根结底,都是受了她的影响。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江郁的人生轨迹,想来他一定可以正常分化,压根不必遭这份罪。 说一点愧疚都没有,未免就太狗了。 “那么……”南馥斟酌了一下言辞,敛了敛情绪,认真问,“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的确需要你救救小郁。”不待医生点头,许淮因就忽然出声。 他朝南馥微微笑了笑,心想这孩子倒是挺上道。 对方用上了“救”这个字,南馥表情更加严肃了。 许淮因继续说:“现在小郁的身体还处于危险期,一时要寻这么一个为他引导的alpha本来没那么容易,但是小郁说,他身边就有一个。” 这话已经显而易见了。 南馥没拒绝,直直看向医生:“我具体应该怎么帮他?” “很简单,”医生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笑容,“每周按时为江同学做一个小时的信息素引导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先这样观察一个月,如果仍然无法好转,必要时你们可以尝试交换体.液。” 这话一出,三个人同时向他看过去。 眼神一个赛一个微妙。 顶着锋芒在背般的视线,医生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于是轻咳一声,连忙补充了句:“当然汗液、唾液这些都是可以的,只要信息素浓度达到即可。”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许淮因眉头微蹙,但还是别开脸当没听见,而江郁漆黑的眼眯了眯,盯着南馥,终于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接受这套治疗方案,你呢?” 南馥没吭声。 她捻了捻隐在裤兜里的手指,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神他妈交换体.液。 第11章 搬宿舍 喜欢你郁哥这样的 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后,没有在病房多留。 南馥迟迟不说话,许淮因还以为她在犹豫,于是柔和了声音道:“我听小郁说你最近在为住校的事情烦恼,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住到我们江家来……” 眼见南馥在听到这个提议时皱了下眉,他只得话锋一转,咬牙妥协:“或者小郁和你一起住学校去,都可以,也方便他出现状况时,你能及时帮他缓解。” 南馥抬起眼皮,没想到许淮因会这么说。 江家的大少爷念个高中放着家里的豪宅别墅不住,跑学校去跟同学挤宿舍,说出去可能傻子都不会信。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确实有些心动。 她原本就打算要帮江郁的,如果许淮因能顺手替她解决一下住校问题,自然就更完美了。 “好,”南馥深吸一口气,看向许淮因,“我和江郁……一起住学校,然后按时帮他做信息素引导。” “那真是太好了!” 许淮因拍了下手,立刻眉开眼笑。 这样一来,江郁的omega身份被江家发现的风险又降低了一些,如今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家这小子抵不抵得住对方alpha的信息素诱惑了。 想到这儿,许淮因用慈爱的目光再次打量了南馥两眼。 这孩子长得的确是很不错啊。 江郁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许淮因说话,他不得不暗暗伸手拉他一下:“爸,还有一件事你忘了。” 经这一提醒,许淮因恍然想起来,连忙从钱夹里取出一张卡递到南馥面前,笑着道:“ 这里是五百万,当做你为小郁治疗的回报。如果不够,再和我说。” “我不能收。” 南馥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拧着眉,不懂江郁是什么操作:“朋友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叔叔您替我安排住校,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这句“朋友”,听在江郁耳朵里,格外有些刺耳。 不待许淮因说话,他撑起身来,喉结滚动,一字一句地说:“你得收。” “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我要你欠我的,要你背负起这份酬劳,要你对我负责,从此摆脱不了我。 江郁死死克制着,才没将那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话朝她吼出来。 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懂。 四目相对,南馥紧抿着唇,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张卡。 - 有许淮因陪江郁,南馥不好继续留在医院。 她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周末再去赚点现金,但现在有了这五百万,她可以做的事就变得多了起来。 七中周日要上晚自习,南馥五点多才到学校。 班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来了,教室坐了哗啦啦一片,不少人前前后后地奔走,嘴里都在嚷嚷。 “今儿是泰罗上晚自习,学委,化学卷子借我抄抄!” “卧槽明明我先——你手真几把快,那我去借课代表的!” “不是吧,课代表也借出去了???” 夺宝大战正式开始,教室里顿时群魔乱舞,腥风血雨。 南馥听到这儿,才后知后觉地从桌肚里掏出来一张化学卷子。 空儿全是白的,连名字都没写。 她目光往周遭扫过一圈,那些成绩排得上号又愿意借的同学,都已经将化学卷子借出去了。 只有最后一排一名戴着厚眼镜的男同学没动,别人都在抄作业或者被抄,就他在认真看书。 南馥眼前一亮,寻思着走过去,柔和了面部表情:“同学你好,你化学作业写完了吗?” 那男生瞥她一眼,虽有迟疑,但还是脸红着点点头。 南馥感觉自己找到了救命稻草,低声问:“那你能借我抄一下卷子吗?” 眼镜男生眼中一亮,像是找到知己,再次热情地点了点头,把他自己的卷子递了过来。 南馥道了声谢,回座位开始奋笔疾书。 化学卷子总体来说比较好抄,为了避免两份卷子一样,她自己瞎填了选择题和填空题。 借卷子的这一幕恰好落在后脚进来的江郁眼底。 他将书包“砰”的一下砸进旁边的空椅,引得隔壁埋头抄答案的那人从各种元素符号中抬起头来,朝他舒了舒眉眼。 江郁冷笑一声,视而不见。 南馥碰了一鼻子灰,轻啧了啧,收回目光。 自从江郁分化之后,对她就好像是换了一个态度。 不止不经逗了,也不爱理人了。 南馥很快抄好化学卷子。 晚自习上课前,化学课代表过来挨个收作业。 罗泰也将她和江郁叫了出去,说是宿舍已经安排好了,还特意给两人放了假,让他们在今晚就搬进宿舍,方便登记管理。 南馥没什么东西可搬,这个假纯粹是给江郁放的。 许淮因恨不得将整个江家都搬进七中学生宿舍,生怕他住得不习惯。 七中住校人数不多,学校格外注意学生的生活品质,所以住宿条件在整个榕城的高中里算是屈指可数的。 不仅分了alpha、beta、omega的宿舍楼,每间还都是双人宿舍。 床也不是那种传统的上床下桌,而是在左右角落各自搭了两张单人床,中间宽阔地则横着一张长桌,供学习生活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和阳台。 罗泰将她和江郁分配在了305。 整个alpha宿舍楼都没住多少人,住三楼的更是少之又少,对于这样安静的环境,许淮因还挺满意。 等一切收拾完毕,学校正好下晚自习。 沈嘉和周漾周末的时候便收到了江郁分化的消息,所以一下自习就风风火火赶来了305。 顺便带来的,还有今晚罗泰批改过后的卷子。 周漾贱贱地笑了一下,将化学卷子献宝似的呈给靠坐在椅子上的江郁:“这是郁哥的,一如既往漂亮的满分。” 沈嘉见此,也不甘示弱地搓了搓手,摊开南馥的卷子,语调激昂:“看!这是咱们南馥同学的,瞧瞧这新鲜的分数,让我们恭喜她,荣获全班倒数第二!” 南馥:“……” 她一脸麻木地接过卷子,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抄作业翻车了:“那倒数第一是谁?” 沈嘉:“就坐在周子云旁边的旁边的旁边,戴了个眼镜,镜片还贼厚那位。” 南馥:“……” 谁能想到她乱几把写的卷子,分数都能比那位同学高,难怪他乐善好施依旧无人问津,原来大家都是过来人。 趁着沈嘉和周漾兴冲冲在宿舍到处参观的时候,江郁忽地嘲讽一笑。 他站起身,将自己的满分试卷晃得沙沙直响,而后走过去,将卷子摁在了南馥手里,黑眸盯着她,嗤出一声:“抄作业也要找点像我这样有实力的,别谁的卷子都拿,懂不懂?” 南馥在心底翻译了一遍这句话。 大概就是江郁在对她说:“别抄别人,抄我好不好?” - 搬宿舍的第一晚,许淮因知道他们要庆祝,提前让陈阿姨调了火锅料,又准备好了新鲜食材送过来。 四个人围坐在方桌前,火锅吃得一顿酣畅淋漓。 肉过三巡,气氛就有些起来了。 沈嘉端着鲜榨橙汁,做出举杯邀明月的样子,激动道:“首先我们要恭喜郁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分化成alpha!好了,七中最想交往的alpha的投票帖里又多了一位实力恐怖的冠军选手!” 周漾想到沈嘉曾经的豪言壮语,也举杯说:“那我也祝你这个近水楼台的omega早日追到郁哥!” “谁说我要追郁哥?”沈嘉不屑一笑,“郁哥这么优秀,当然是……” “卧槽!”周漾怪叫一声,打断他,“你良心终于发现了吗,是的没错,郁哥这么优秀,当然应该是大家的!” 沈嘉呸了他一脸:“如果你妈今天坐这儿吃火锅,而郁哥是你爸,你爸也是大家的吗?” 周漾:“那我爸当然只能是我妈的了!” 沈嘉嘿嘿一笑,暗戳戳看了一眼南馥,随后给周漾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你今天父母双全了。” 周漾没绕过弯儿来,满脸茫然。 江郁听懂了沈嘉的意思,还挺受用这番话,于是拍了拍周漾的肩膀,跟着赞美:“不愧是爸爸的傻逼儿子。” 沈嘉在旁边笑疯了。 就连南馥也在江郁起哄后提了提嘴角。 沈嘉cp粉当上瘾,看了眼左右相对的床位,又看了眼挨着坐的南馥和江郁,嘴里不断啧啧:“简直了,双人宿舍和同居有什么分别!我第一次觉得咱们学校还真挺关爱学生身心健康的。” 周漾夹了一块儿五花肉,阻止他继续发挥丰富想象:“你想什么呢,这儿住的都是alpha,a搞a有多浪费资源你不知道?到时候遍地飘o,你最好别跟我急。” “啊啊啊啊啊,”沈嘉仿佛被这话戳中心窝子,“三个alpha和我一个omega吃火锅,居然没一个人对我有意思的吗?” 周漾咽下嘴里的五花肉,无辜地说:“兄弟,你知道的,我只喜欢女性omega。” 沈嘉瞪了他一眼:“谁他妈想知道你喜欢谁。” 转而弯着月牙似的眼看着南馥和江郁:“话说回来,不知两位大佬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南馥被沈嘉星星眼看得没办法。 知道大家都在闹着玩儿,便顺着沈嘉期待的那样,指着江郁,随口道:“喜欢你郁哥这样的,行吗?” “行!太行了!”沈嘉兴奋得像失了智,嗷嗷叫个不停。 江郁闻言,却不由愣了愣,他没料到南馥会配合沈嘉。 默默喝了口橙汁掩饰自己泛红的耳根子,他故作镇定,忽然开口:“我觉得你在放屁。” 南馥挑了下眉梢,等着他的下文。 江郁眸底生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不都爬过你的床了,也没见你对我有兴趣啊。” 南馥:“……” 见他又开始挑衅,南馥决定配合到底,语气带着兴味问他:“知道为什么吗?” 江郁睫毛颤动。 南馥笑了一下,抻身过去,故意将声线压低:“因为你还不够骚。” 第12章 检讨书 我想做你同桌 宿舍空间就这么大,南馥的声音清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沈嘉:“!!!!!!” 周漾一口五花肉哽在喉咙里,被呛得一阵猛烈咳嗽。 沈嘉已经化身土拨鼠了,尖叫声差点刺破众人耳膜:“你俩到底什么情况?!爬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周漾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一边揉着耳朵,看着南馥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佩:“不愧是新同学,艺高人胆大,郁哥都敢搞,牛啊。” 江郁也被她骚到了,心跳快得有点不受控制,猛喝了口橙汁才稍微平复了些。 南馥懒得再理他们的起哄,低头慢慢吃东西。 玩闹劲儿都是一阵一阵的,沈嘉思维活跃,转眼又跳到别的话题上。 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大家三下五除二,一起收拾完毕之后,南馥走去阳台散身上的火锅味儿,顺便抽根烟。 烟烧过半截,沈嘉忽然打开阳台的玻璃门猫着身子出来。 南馥下意识要掐烟,沈嘉连忙摆了摆手:“没关系,你抽你的,我就是来问你点事儿。” 南馥昂了昂下巴:“你问。” 沈嘉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出一个微信群:“之前我不是建了一个郁吹群么,加进来的都是吹郁哥神颜魅力的,因为郁哥上次在论坛帮你说话,所以呢,我们的郁吹群也与时俱进,做了点小小的改变。” 南馥“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沈嘉轻咳一声,板正脸,尽量装得严肃的模样:“正好你不是和郁哥睡过了嘛,应广大群友的要求,我代表大家来问问你——” 他语气一顿,鼓起勇气道:“那晚你俩……谁上谁下?虽然我内心是比较支持你啦,但郁哥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南馥指尖抖烟的动作一顿:“?” 她哑然失笑道:“那天只是因为我无家可归,江郁正好收留了我一晚。本来我是睡客房的,但他分化反应突然有点严重,我就帮他做了信息素引导,没多久他就受刺激分化了,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 沈嘉一惊:“所以是做着……做着……就刺激得分化了?” 南馥:“……” 沈嘉整个人都给震傻了:“天啦噜,那你们这得有多刺激。” “醒醒,”南馥伸手在他面前一晃,“没这回事,除了信息素引导,我和你郁哥什么都没做。” 沈嘉顿时大失所望:“可惜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江郁的催促声:“沈嘉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楼下宿舍关门了。” “就来!” 沈嘉应着声,边往宿舍里走,边做出一副咬帕哭泣的表情:“呜呜呜真的好想看郁哥被.干哭的样子……” 南馥简直啼笑皆非。 这些高中生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点。 她嘴里叼着烟,背靠阳台的墙,透过玻璃门,望向那道清瘦身影在宿舍走来走去,偏偏就不往这边看一眼。 对她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南馥轻啧了声。 小朋友好胜心这么强,看来以后还得顺着他几次才好。 江郁东西多,这会儿正在将常用物品摆在顺手的位置。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住校。 有点新奇,还有点刺激。 刺激来源于阳台上传来的那道灼热视线。 恍惚间,江郁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南馥住在一起了。 他想起来在医院时他和许淮因之间的约定,他答应许淮因装成alpha瞒天过海的前提,就是让南馥来为他做信息素引导。 其实他的情况并没有当时医生说的那么严重,说成那样,不过是想要南馥对他愧疚罢了。 江郁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开始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效果不要太明显。 - 虽然是“同居”的第一晚,但江郁洗完澡就上床睡了,南馥想和他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后来玩了会手机,她也跟着有了些困意。 第二天南馥比江郁先醒,她先去食堂买了早餐回来,才趿着鞋去喊他起床。 宿舍的床是统一采购,质量算不得多好,江郁有些不习惯,睡得腰酸背痛的。 他烦躁地扭着肩膀,迷迷糊糊掀开一条眼缝,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新环境,陌生的床,陌生的被褥,陌生的天花板。 江郁还有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手臂便被人推了一下:“起床了。” 属于女性的清冷低音骤然钻进他耳朵里,他脑子懵懵的,赖着不想起来:“我再睡会儿……” “不行,”那人无情地说,“快上课了。” 江郁眉头紧锁,气得牙痒痒,积累一晚上的不爽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他僵着身子就一拳挥了出去:“能不能别吵我!” 南馥没料到江郁起床气会这么大,还好反应快,往后仰的同时两手制住了他挥出的胳膊,随即下意识往反方向顺手一拧。 “嘶——” 江郁感觉自己手差点被拧断了,遭这么一下,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南馥动作一顿,触电般收回手,眼角眉梢都带了丝懊恼之意:“抱歉,手重了点。” 江郁揉着自己的手腕,坐起身来,吐出一口郁气:“你属狗的吗,力气这么大。” “条件反射。” 南馥语气淡淡,很快转身往回走,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催促他:“赶紧起来洗漱,早餐快凉了。” 江郁没动,他歪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对面那人。 她额角刘海长长了些,却没剪,应该是为了遮住之前那道还未愈合的伤痕。 随着她弯身的动作,校服t恤往上窜了窜,露出半截白皙的背脊。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她起伏的轮廓,窄处是腰,高处是臀,腰腹线条紧实,没有一丝赘肉。 江郁静静看了会儿,揉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收回目光。 - 吃完早饭后,两人才一起往教室走。 住学校时间变得充裕了许多,沿着操场一路还能看到天边慢慢从鱼肚白变成蔚蓝的过程。 周一上午第一堂就是罗泰的化学课。 释放完催眠大法之后,罗泰还拖了会儿堂,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堪比噩耗的消息。 “下周四开始期中考,全市联考,学校很重视,大家都好好准备一下,不要给咱们七中丢脸了。” 一片哀嚎声中,罗泰点名召唤了南馥:“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南馥有点无语。 这几天她觉得自己还挺安分的,也没惹事啊。 带着满肚子疑问,南馥进了办公室。 罗泰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在一中的成绩是不是都作弊上去的?” 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南馥语气认真:“老师,真正的强者从不作弊。” 罗泰捋了一把自己的地中海,摆明不信:“没作弊那你成绩起伏这么大?一张开卷的化学卷子你都能给我做个19分出来!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当初交给我的是一份假档案!” 档案造假都来了,帽子越扣越高,南馥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图个啥。 见南馥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罗泰这个独角戏唱得也没那么舒畅:“算了,今天我也不是来问你成绩的。” 他从化学书里抽出三张横格纸,眼皮儿一扫,越看越气,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瞧瞧你认错的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班主任了?” 南馥接住扔她身上的横格纸,不过一眼,表情就有些变了。 罗泰继续痛心疾首:“这是江郁交到我这里来的,我说南馥,你以前在一中也是这么胡作非为,目无尊长的吗?” 这是原本江郁答应帮她写的3000字检讨。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三个字——我错了,还正好九百九十九遍,两千九百九十七个字,抄满了三页。 为什么没写一千遍呢? 南馥在最末尾看见了答案。 我错了,下次还敢。 她算是知道罗泰图的是啥了。 换做她是班主任,罗泰站这儿的话,罗泰今天应该人没了。 再次从办公室走出来,已经是第二节 课下课了。 南馥深呼吸一口气,默念了十遍“love and peace”,才勉强忍住将罗泰口沫横飞的嘴缝上的冲动。 走到教室后门口,江郁倒坐着椅子,盯着来往动静,显然是在等她。 少年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头发柔软,眉眼潋滟,在见到她的瞬间,嘴角勾起弧度:“怎么样,饱受摧残了?” 南馥眉梢动了下,将那三张横格纸在他面前摊开:“因为你这3001字的检讨,我被泰罗噪音攻击了整整一节课,现在头昏脑胀,也许命不久矣。” 江郁满意点头:“是他的风格。” “好玩吗?” “还行。” 南馥盯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你玩儿够了吗?” 江郁哼出一声,没有回答。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不过江郁也没打算示弱,他需要试探南馥对他的底线在哪里,然后一步一步,让这条线为他变得越来越低。 然而下一瞬—— “上次是我不对,”南馥忽然开口,“我不该说你是小朋友。” 江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 对方眼皮薄,眉骨深,专注看着人的时候,琥珀色的瞳仁透着说不出的真诚。 他耳尖微动,下意识屏住呼吸。 “后来我深刻思索了一下,的确,”南馥慢吞吞地说,“这么喊你,显得好像我是你爸爸。” 江郁差点爆粗:“你他——” “我从没想过做你爸爸。” 南馥抢断他,身子朝前倾了倾,睫毛垂下来:“我想做你同桌,可以吗?” 第13章 体育课 奶茶是她的味儿 初秋的风飒飒作响,窗外银杏翻飞,斑驳的光影打在南馥的脸上。 江郁迎着她毫无杂念的目光,了然笑了声:“泰罗和你说什么了?” 南馥勾来自己的课桌:“他让我提一下学习成绩,不要拖班级后腿。” 江郁:“所以?” “所以希望你当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用你渊博的学识普度一下芸芸众生中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南馥将课桌往他旁边一杵,打着商量道,“都住一个宿舍了,再做个同桌,不过分吧?” 江郁没说好不好,只是伸手将原本占位置的书包扣回了面前的座椅:“你还挺会利用资源。” 南馥真诚地说:“归根究底,还是你人好。” 江郁被这句示好哄得高兴了,歪头看着南馥在他身边坐下,仿佛她接受自己的邀请,进入了他的领地。 前排的周漾如往前一样转过头来问题,谁知头一扭,见到了一个新鲜的人。 他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一句“你又不想活了”,转眼却看见江郁嘴角竟然隐隐带着笑意。 周漾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江郁了:“郁哥,有人坐你旁边,你就不生气?” 江郁:“生气。” “那南馥这是?” “她不属人,”江郁面无表情地说,“她属狗,人一般不会和狗计较。” 南馥听到这话,嘴角一歪,被他这幼稚劲儿弄得直摇头。 沈嘉早就观察到了后桌的变化,笑得差点合不拢腿,提着周漾的衣领就将人拽了回去:“哪道题不会?来,叔叔给你讲,别打扰人家过二人世界。” 临近上课,江郁忽然甩了两本资料过来:“这是化学和生物的重点,你先看一下,看好了我再给你别的。” 南馥随便翻了翻:“这么详细?” 江郁:“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南馥见他语气认真,不由莞尔:“其实你随便给我划划重点应付一下这次考试就行,用不着跟培养高考状元似的。” 江郁还没见过这样不识趣的人,别人找他划重点时恨不得将他供起来,就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郁:“本菩萨既度一人,便度她一生,包售后,无期限。” “真用不着。” 南馥只留了一本化学资料,无所谓道:“我就是被泰罗念得烦了,临时抱抱佛脚,成绩好不好对我来说没任何区别,我就不打算考大学。” 江郁怔了一下:“你不考大学准备干嘛?” 南馥没说话。 江郁:“毕业了直接去电子厂找个班上?” “我不上班,”南馥说,“我下海行吗。” 说完,她将校服外套往头上一罩,隔绝了周遭的喧嚣。 - 上午第三堂是体育课。 十一班的同学对此一直颇有怨言,因为人家班体育课要不上午最后一节,要不下午最后一节,就他们卡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点儿,运动得一身汗之后还要回教室上课。 不过总体来说,上体育课还是很令人振奋的。 全班一起跑过一圈操场后,体育老师便让体委拿了运动器材过来,大家开始在操场自由活动。 “你玩篮球吗?” 江郁手里转了一颗篮球,过来喊南馥:“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们玩儿。”南馥不想出汗,更不想惹一身信息素,“我就在这儿欣赏你矫健的英姿。” 江郁没强求,脱下校服外套扔她怀里,毫不客气地吩咐:“那你帮我拿下衣服,一会儿打两节我会下场休息五分钟,你得替我买水去。” 南馥朝沈嘉的方向抬了抬下颌:“矿泉水不早就给你备好了吗?” “今天想喝奶茶了。”江郁一副你就说给不给我跑腿吧的表情。 南馥知道他脾气大,将他的外套往肩上一抗,无奈道:“说吧,喝什么?” 江郁眉眼弯了弯:“要金桔柠檬红,多冰的。” 等到江郁上场了,南馥才慢悠悠往后校门走。 校内没有奶茶店,还得翻.墙出去买。 南馥顺手买了四杯,沈嘉和周漾的也没落下,来回耽搁了十来分钟。 不过和出去时的平静不同的是,回来时她双手刚往围墙上一攀,便看见不远处的角落多了些起伏的声响。 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模样都还没长开,穿的是初中部的茶色校服。 其中一个长得就挺大姐头,头发挑染了几束,扎成马尾,剪了一排齐刘海,看着乖乖巧巧的,表情却透着狠意。 被围着的也是一名女孩子,身形单薄,长相普通,脸上还带了些俏皮的小雀斑。 她们叽叽喳喳说得火热,没怎么注意到这边。 “我说,余绵是给你下迷魂汤了吗,你要这么死心塌地和她做朋友?”大姐头用食指一下一下点在小雀斑的肩膀上,“都说了不许跟她说话,不许可怜她同情她,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小雀斑吃痛,忍不住往后退,嘴上却倔强道:“余绵她、她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意思就我们是坏人了呗?”另外一个女孩儿笑得前仰后合。 “听你这话,是还要继续和余绵做朋友对吗?”大姐头语气阴狠下去。 小雀斑低垂着头,似乎是知道和她们争辩不出结果,开始一言不发。 “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 “哟,这小脾气还挺倔嘛,看来余绵没告诉过你,和她做朋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呢。” “不如今天,”大姐头笑了一声,“我们来教教你规矩?” 南馥看见,小雀斑身体抖得厉害,但还是没有松口:“你们不能这么对余绵……也不能这样对我……” 话音未落,旁边的女孩拽着她的胳膊一下将人摔在地上,细嫩的手肘在地上擦过,留下一串血痕。 姜冉摔趴在地上,四肢传来阵阵刺痛,她死死攥着拳头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以颜半雪为首的一群人向来在初中部横行霸道,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虽然她也不是故意要惹她们生气,但事已至此,除了受她们一顿打,也没别的办法了。 姜冉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准备承受颜半雪她们带着迁怒意味儿的打骂。 然而她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头顶上方忽地传来“噔噔”两声,是鞋子带着冲击落地的声音。 姜冉抬起头,便见到一个身形高挑,穿着高中校服的学姐站在了自己面前。 下一瞬,学姐朝自己伸出了手。 那双手白皙瘦削,手指纤长,指甲底还带着弯月般的粉:“还站得起来吗?” 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透着一股子的散漫。 姜冉呆愣一下,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刚刚及她肩膀。 “喂,你谁啊,我们在这边好好交流感情,关你屁——” 话未说完,平地惊雷般响起砰的一声,震得所有人心脏一颤。 颜半雪大叫着往后退,才发现是一杯奶茶摔在了她脚下,溅起的茶汁染湿了她的鞋袜,半颗半颗的金桔从破碎的奶茶封口里滚落一地。 “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挺不讲武德的啊。” 南馥将江郁的校服系在自己腰上,而后双手插兜,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小雀斑面前。 “我讲你妈的德,本小姐教训人,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颜半雪双手抱胸,仰头打量了南馥两眼,莫名觉得这人的样子有点熟悉,嘴上却不饶人道,“高年级的了不起啊?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 南馥不准备给她继续逼逼的机会,她看了眼手里的三杯奶茶。 高年级跟初中生动手是不太好,于是她把握着分寸,再次捏起其中一杯猛地用力,分毫不差地砸在了她脚下。 颜半雪尖叫一声,茶汁不小心溅在脸上,传来蚂蚁噬咬般刺痛。 她另外一只鞋袜也跟着湿了,茶汁慢慢从鞋口渗进去,脚趾动一下都带着冰凉黏腻的感觉。 “不想最后这两杯水砸你脸上的话,”南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极冷,“就趁早滚。” 旁边几个女孩儿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她们看了狼狈的颜半雪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冲上去。 然而在南馥森然的视线下,颜半雪腿都在发抖。 别人看不出来,可她却知道,刚才那一下,果茶里的青柠都被砸成了稀巴烂。 如果真砸在她脸上,还不得砸个洞出来。 颜半雪不敢再想下去,故作镇定地瞪了姜冉一眼:“不怕死,你就再跟余绵做朋友试试!” 说完便给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骂骂咧咧地走了。 听到“余绵”这两个字,南馥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她又敛了眸子,转过身去。 “谢谢……” 小雀斑惊魂未定,肩膀还在瑟缩,眼眶红红的,却愣是没掉一滴眼泪,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南馥把剩下的两杯奶茶递给了她:“给你压压惊,也给你那朋友压压惊。” 姜冉抱着两杯奶茶,呆愣愣地抬起头。 南馥以为她还在后怕,于是又说:“要是她们再来找你和你朋友的麻烦,你就来高二十一班找我。” 姜冉看着她低垂的眼睑,也不知怎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问:“那、那你叫什么?” 南馥顿了一下,脸上阴影深重,想了想,随口说了个名字。 “江郁。” 第14章 数学题 像是某种蓄意的信号 南馥走回操场,见到正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江郁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原本是出去给他奶茶的。 然而现在她两手空空,奶茶全没了。 南馥啧了一声,正想说辞,江郁已经换人下场了。 “奶茶呢?”江郁微微喘着气,眼神扫她一圈,却连奶茶影儿都没见着。 南馥沉默一瞬:“路上摔了一跤,奶茶摔没了。” 这话也不算骗人,的确是奶茶在路上摔了一跤。 江郁睇她一眼,嗤笑一声。 南馥准备来个曲线救国,转移话题:“你今晚有约没?” 江郁:“怎么?” 南馥:“今天做的数学练习册挺多我看不懂的,晚上能给我讲讲吗?” 话音刚落,周漾也下场来了:“郁哥,今晚一个学妹过生日,你去不去玩儿?” 江郁没有急着答复,慢条斯理地问:“哪个学妹?漂亮吗?” 周漾闻言,愣了愣。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按照往常,江郁肯定是一口回绝的。 没想到这次居然开始追问了。 周漾还以为江郁分化之后终于开窍了,一下来了兴致:“就高一的级花,叫徐诗,长得贼漂亮,我就跟你撂底儿了吧,学妹早就对你有意思了,一直不敢和你说,这才托了我做这中间人。怎么样,去不去?” 江郁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南馥:“这就难办了,级花的邀约,我到底去不去呢?” “去吧,”南馥回答得干脆,“我找沈嘉也行。” 她甚至鼓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幸福更重要。” 江郁:“……” 来回这么一趟,南馥也有点渴了,她走到场外,开了一瓶沈嘉准备的矿泉水喝。 瓶盖还没拧开,迎面走来一名男生。 因为上次的论坛事件,南馥的照片流传得很广,学校许多人都认得她,样貌气质这么出众的alpha,实在少见,不少人其实都想和她交个朋友。 无奈她行事孤僻,又几乎不社交,还挺难约。 更何况有江郁在,他们又不敢去十一班找南馥,所以迟迟没有机会出手。 这节体育课好不容易两个班撞在一起,机会千载难逢。 想到这儿,男生在南馥面前站定。 他扯了扯校服领口,露出锁骨,眼神迷离,对着她含羞一笑:“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周漾看见这一幕,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卧槽,骚的来了,这是南馥喜欢的款儿啊。” 话音还未落,江郁已经阴沉着脸往那边走去。 南馥瞥了眼面前的男生,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刚准备说话,江郁挤开那男生,漆黑的眉眼不知是愠怒还是冷笑:“她不加。” 男生显然认识江郁,但他自觉只是问南馥要微信而已,也没招惹他,所以就没那么怕,于是赔笑道:“南馥同学都还没说话呢。” “再说一遍,她不加。”江郁没了耐心,语气发冷,“离她远点。” 男生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他有些不服气地问:“你也太霸道了吧,你和南馥什么关系,有什么权利干涉她的社交?” “什么关系?” 江郁笑了笑,目光落在南馥脸上,眼角眉梢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之意:“我和她——” 他语气一顿:“睡过的关系。” 南馥一口矿泉水还没滑过喉咙,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呛着了。 她咳嗽两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再抬眼时,只能瞧见那个男生饱受打击离开的背影。 下一瞬,她手中的矿泉水忽然被人劈手夺走。 南馥掀了掀眼皮。 江郁已经就着瓶口,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仰头一灌。 瓶口处残留着alpha浅淡的味道,他双颊凹陷,缓慢滚动着喉结,将嘴里含的信息素当着她的面吞咽了下去。 “我喝过的。”南馥声音有些低。 “知道啊。”江郁天真地歪了歪嘴角,“医生说我要是感觉不舒服,可以和你交换唾液,我谨遵医嘱,有问题吗?” “……” - 高二晚自习的下课时间是九点二十,江郁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南馥提早半小时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江郁低头刷着题,可书上的字就跟一排排蜈蚣似的,怎么都入不了眼。 忍了又忍,仍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江郁扔了笔,干脆也偷偷从后门溜了。 南馥回宿舍时,已经接近十点。 宿舍开着灯,但没看见人,只有浴室传来轻微的水声。 “江郁,你在洗澡吗?” 无人回应。 南馥放了书包,脱下外套,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江郁?” 里头的水声停了一下,南馥听见江郁淡淡“嗯”了声,紧接着,尤带着雾气的浴室门“咔嚓”一声开了。 江郁没穿上衣,仅在下边儿套了条宽松的短裤,柔软的栗发服帖地垂着,还在湿漉漉滴水,晶莹的水珠儿顺着他肩膀往下淌,蜿蜒滑过少年白皙的胸膛和泛着粉色的肌理。 南馥:“……” 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有点没从这视觉冲击里缓过来。 虽然都是alpha,可江郁的骨骼未免也太纤瘦了些。 “这么晚才回来啊,”江郁漫不经心地问,“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 南馥收回视线,想到什么,问他:“你没去帮学妹过生日?” “我去了,你不就成孤家寡人了?”江郁面不改色,“数学练习册带回来了吗?” 南馥眸中闪过了然,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习题册,而后拉开椅子,坐在长桌前:“还是我们郁哥关爱同学。” 南馥刚坐下,江郁也套了件t恤跟着坐在她旁边。 南馥摊开书册,朝他偏头:“现在就开始……” 话音却猛地顿住。 江郁越过南馥翻页的手,指尖点在习题上,蜷起的小拇指有意无意地从她手背上勾过。 大约是刚洗完澡,他的手心很热,和她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触感更加强烈。 “是这道题不会吗?”江郁问。 说话时,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漆黑的眼睛像浸过深潭,少年气浓重,还浮着一层沐浴后的朦胧水雾。 像是某种蓄意的信号。 第15章 学习资料 alpha看这个不是很正常…… 两人手臂挨着手臂,皮肤贴着皮肤,相触的那一块儿比其余地方都要来得滚烫。 或许是无法分泌信息素的缘故,江郁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息,混合着沐浴露冷涩的味道,存在感强得几乎让人无法忽视。 即便之前并肩睡着同一张床,南馥也没觉得这样不自在过。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产生了些许对方是故意的错觉。 “你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话到嘴边,南馥却没能问出来。 “怎么?”江郁神情丝毫不变。 “没……”南馥摇摇头。 人家都不在意,她如果去在意,本来没什么也会变得像是有什么了。 南馥摒弃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全身心地专注在习题上。 江郁给南馥讲了好几道类型不一的数学题,这么交流一番他才发现她其实基础还真不错。 很多东西点一下就明白,像是学过又忘了。 要是她愿意稍微努点力,考个好大学肯定没问题。 然而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人压根就不愿意努力,这么一会儿功夫呵欠都打十个了。 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趁着南馥解题的间隙,江郁绞尽脑汁思考了下该怎么对症下药,可惜半晌无果,想了想,他摸出手机给周漾发了个信息。 【fy:怎么让不爱学习的人静下心来看学习资料?】 周漾几乎秒回。 【yang:咦,郁哥你换网名了?】 江郁没回这句,周漾很快又发了一条过来。 【yang:看不下去那肯定是老师不行,弄点名师的学习资料看看呗。】 江郁一顿,忽地深以为然。 南馥不爱学习,也许是对老师讲课的方法不适应,就拿他自己来说,也很难坚持从头到尾将泰罗的课听下来,催眠大师的称号那可不是盖的。 还有生物老师,油腔滑调,爱开玩笑,特别喜欢抽班里的omega起来回答问题,像南馥这样的正义之士,估计就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了。 越想他越觉得是这个理,于是手指立刻飞速点着屏幕。 【fy:你这有吗?或者给我推荐一下?】 【yang:这东西alpha都自备的,不过郁哥需要的话,我可以发我的私藏给你。】 江郁还没明白学习资料和alpha有什么关系,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yang:问个问题,郁哥是和南馥一起看嘛?】 【fy:嗯,我觉得她还有再提升的空间。】 【yang:666666,那我懂了,稍等。】 这条消息后面,紧跟着一个传过来的视频文件。 【yang:《高二生物选修之一起探讨动物世界+实践详解.avi》】 【fy:还是视频教学?】 【yang:学习!我们是专业的!】 江郁笑了一下,而后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南馥。 她垂着眼睑,眉眼漫不经心的,敛了所有锋利的轮廓。 “南馥。”江郁忽然喊了声。 “嗯?”南馥抬起头。 江郁:“你底子不是还不错吗,为什么不想考大学?” 南馥停下手中的笔,淡淡道:“没为什么,就是不想。” 江郁:“那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虽然不想和她称一声“朋友”,可除了这样的称呼,好似也没有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南馥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 江郁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又黑又沉:“可如果你不考大学,高中毕业以后,我们极大可能就没有再交集的机会了。” 南馥沉默一瞬。 她知道这结果,也没打算有交集。 但这话却不能对江郁说。 “就这样无情自私地单方面和所有人切断联系,”江郁看出她的意思,语气带着讥讽,“你就这样跟人做朋友的?” 南馥抿了抿唇,视线掠过去:“所以,你是意外。” 见江郁怔愣,她缓缓说:“你是我交的第一个朋友。” 江郁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跳失控的声音,他继续问:“之前为什么不交朋友?” “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对方的不依不挠显而易见,南馥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特别有眼力见儿的人一下变得这么胡搅蛮缠。 南馥面无表情睨着他,下颌线绷得很紧:“江郁,你今天是不是有毛病?” 她的嗓音很冷,还带有许多防备和警惕。 这还是江郁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江郁指尖微微动了下,露出笑来:“对啊,我有毛病。”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不都是你惯的。” 少年睫毛长直,说这话时,嘴角弯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没由来的,南馥瞬间就哑火了。 她可没惯他这样看不懂脸色。 江郁目光紧缩在她脸上,再次问:“回答我啊,你对什么感兴趣?” 南馥被他折磨得头都大了。 她看了他一会儿,举起练习册,自暴自弃地说:“我对学习感兴趣,我热爱学习,可以了吗?” 空气寂静两秒。 江郁喉结微滚,片刻后,忽地笑开:“也行。” 虽然答案跟他想象中大相径庭,但也不算毫无收获。 这人脚踩在悬崖边上,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他要把她从深渊拉回来,要她融入这人间。 “数学题也做这么多了,要不我们一起再学一会儿生物?”江郁试探地问,“我这有名师讲解的生物知识点,说不定适合你学习。” 南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都没到,还挺早,于是点点头:“行,你说了算。” 手机屏幕小,两人头靠拢,鼻息交缠。 江郁点开周漾发过来的那个视频文件,一般名师教学视频都是一来先给老师打个广告什么的,但这个视频里没有,不知道是不是被周漾剪辑了。 黑屏两秒后,画面中慢慢走出两个人来。 五分钟后。 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南馥看着屏幕里一言不合就交缠起来的两个人,忽地笑了:“生物知识点?名师讲解?” “我们郁哥,路子很野嘛。” 江郁也没想到周漾的脑回路能歪到这个地步。 耳根子都跟着烧了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故作平静地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alpha看这个不是很正常?” 说着,甚至捣鼓出一副耳机:“要吗?外放不太好。” 南馥的目光落在江郁脸上,他皮肤细腻,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白炽灯还给他精致的五官蒙上了一层釉色,衬得那抹暗红更加明显。 “我不看这玩意儿。” 话音刚落,正好画面里alpha挺起了腰,omega带着破碎惨叫了一声。 南馥站起身,又补充了句:“也不喜欢这种叫法。” 话题一转到她身上,江郁就来了兴致:“那你喜欢哪种叫法?我让周漾给你找找?” 南馥收拾练习册的手一顿。 她偏头看他一眼,神情不变,只是眼睫低垂,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猫叫那样?” 第16章 星期五 心底酸涩成一团 最终江郁也没将生物知识点学习完,他躺在床上,给周漾发消息。 【fy:你给我的是他妈学习资料?】 夜深人静,周漾这个网瘾少年依旧秒回。 【yang:我们alpha都称这为学习资料,难道郁哥你要的不是这个?】 【yang:别恼别恼,要不喜欢女a男o的,我这还有女a男a的,要多少有多少!】 【fy:滚。】 江郁懒得再理他,窗外清辉似水,薄雾如纱漂浮,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几幕视频里的画面。 即使没有到标记的地步,但在omega的侍弄下,那个alpha看起来仍然情难自已。 他在想,如果南馥陷入这等境地,该是何种模样? 她清冷寡淡的面容会不会染上迷离的欲色,布满血丝,失态又混乱? 她会不会一点点亲吻对方的眼睛,耳垂,喉结,锁骨,还有……后脖颈的腺体,然后以冰凉的手掌抚慰,带起滚烫的温度? 她会不会终有一日……因他而情动? 江郁将灼热的脸埋进枕头,又偷偷去看另外一角的南馥。 月色朦胧,也看不清什么,可对方支出被子外的那条长腿和半截腰身,还是让他呼吸一窒。 “操。” 他咬着后槽牙,忍不住哑着嗓子难耐出声:“老子真是操了……” - 经此一晚,江郁以为自己和南馥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打回了原形。 南馥仿佛尝到了逃课的甜头一般,每天晚上八点半准时从后门溜。 不让人跟,也不让人问,这人肉眼可见地繁忙了起来。 上课大多睡觉,回宿舍也是掐着点进大门的。 江郁压根找不到和她好好说话的机会,某些时候他甚至产生一种南馥和他做同桌仅仅是因为逃课方便的感觉。 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 周末放假,大部分住宿的同学都会选择回家,许淮因派来接江郁的司机早就在在宿舍楼下等着了。 这么几天没见,许淮因对他的想念从连环夺命call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郁不得不第一时间就走。 “你周末回家吗?”临出门前,江郁看向懒散倚在床上的南馥。 “不回。” 南馥没抬头,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没停过。 “要不……你跟我去我家?”江郁眼睛一亮,提议道,“还可以一起写作业。” “不了,”南馥淡淡答,“我周末有事。” 尾音坠地片刻,始终没听见江郁的回答,宿舍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在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下,南馥总算停下玩儿手机的手,抬起头来。 发现江郁站在门边,还没走。 南馥:“还有事?” 江郁垂下睫毛,极轻地说:“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你的联系方式。” 这些天他们吃住都在一起,确实不是很需要电话联系,但当他看见南馥在网上不知和谁聊天聊得这么火热时,他心里就莫名有点不爽。 这股子不爽还跟她最近做什么都撇下他有很大的关系。 “你加我还是我加你?”江郁问。 不待南馥说话,他嘴角弯了弯:“还是我加你吧。” 南馥似乎真的在跟人谈事,又低下头去,只是慢慢给他念自己的手机号码。 江郁:“我懒得打字,你直接让我扫码呗。” 南馥眉头微蹙,眸中闪过烦躁,但还是把微信的二维码调出来,而后将手机翻面支到了他面前。 江郁慢吞吞地点开微信界面的扫一扫,恰好南馥手机界面顶端弹出来一条消息提示。 看不到具体内容,只有发件人的昵称—— 简。 江郁动作一顿,眼睛霎时黑如浓墨。 三秒后,南馥催促道:“还没好?” “加上了,你同意一下。”江郁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机,顿了顿,又说,“你一个人在宿舍如果无聊可以给我发信息。” 南馥这回干脆只“嗯”出一个音节。 江郁凝视着她,慢慢攥紧书包的背带,黑眸深不见底。 眼见江郁走了,南馥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从她遇见颜半雪欺负姜冉开始,她就知道这辈子已经逐渐和上辈子接上了轨。 在那些噩梦发生之前,她需要尽快处理好南正诚。 而这些恶心的事情,她也的确还没做好让江郁知道的准备。 “喂,哪位?”听筒里传来一道清越柔和的男声。 南馥收回思绪,压低了声音:“是我。” “终于方便讲电话了,”对面咯咯一笑,“你那小室友走了?” 南馥“嗯”了声,开门见山道:“约个时间见面吧,你哪天有空?” “看你呀,”对面说,“反正周六过后,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了。” 南馥:“……” 似乎是听出她的无语,对面语调更加欢快:“难道我说错了?既然你在我这儿花了钱,我的时间可不就都是你的?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 “那就周天吧。” 南馥知道他和人说话一向暧昧不清,没再和他扯,确定时间地点后就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305宿舍外的楼道才响起来轻微远去的脚步声。 江郁回到江宅,迎下楼的许淮因先是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他一番后,才关心地问:“在学校住得还习惯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郁脸色不大好看,语气显得很应付:“都还行。” 许淮因陪着他往楼上走:“你住在alpha宿舍,没被你那位同学发现什么吧?” 江郁脚步一顿,眼神黯了黯。 南馥就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过,能被发现什么? 倒是他,在意她都快到了疯魔的地步。 “简……”江郁默默念着这个字,脑子里搜罗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哪个认识的学生和这个字沾边。 “你说什么?”许淮因没听清。 江郁摇摇头,有点厌烦地说:“一切都很好,爸你少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我先回房间了。” “诶……”许淮因话未说完,房门已经砰的关上,他只得无奈摇头,“这脾气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江郁把门反锁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用手搭着额头,只要一想到南馥周末约了那个“简”见面,他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泛白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许久,江郁才阖上血丝弥漫的眼,心底却不可抑止地酸涩成一团。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让你甚至都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第17章 见面 按在腺体上 周日很快到来,南馥拎着准备好的钱到达了约定地点。 简一言定的是一家咖啡厅。 环境雅致,位置幽静,一般来这儿消费的大多都是社会精英,南馥不想自己成为突兀的存在,特意换了身比较成熟的长风衣。 在咖啡店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人来,南馥按捺不住想给对方拨个电话过去时,身旁忽地走来一人,指尖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扣了扣。 “久等啦。” 男人语调婉转,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薄毛衣,在她对面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南馥皱着眉,下意识掩了掩鼻子。 简一言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这是中和信息素的抑制香水,知道要来见你,我可是特意喷的,不好闻?” 南馥沉默一瞬,淡声吐出两个字:“能忍。” 见她这副嫌弃的样子,简一言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要不是这儿有人,我一定释放信息素出来恶心死你算了。” 南馥:“……” 简一言是她在暑假打工时认识的,他之前一直跟着的金主突然破产,将曾经赠给他的东西尽数搜刮之后,像扔破皮箱一样将人赶了出去。 他缺钱,也缺一个容身的地方。 这两点南馥都可以给他,而他,正好是和余晚截然相反的长相。 南馥提起身旁的手提箱放在桌上,直截了当道:“这里是两百万现金,事成后我会付给你另外一半。” 简一言的目光从手提箱上收回,慢慢落在南馥脸上:“你不是说还得等段时间才能凑够钱?” 南馥:“借的。” 简一言微微瞪大眼:“哪位好心人出手这么大方?” 南馥打开挎包的手一顿。 没由来的,她想到当初在医院时,江郁看向她的眼神,仿佛要她没有收下那五百万,就别想走出医院一步似的。 她知道收了钱就等于和江郁达成了某种交易的协议,更显得她愿意给予的信息素帮助太过轻贱。 可即便她再如何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忽视那时在嗅到江郁微弱信息素时,差点无法克制的冲动。 或许这只是因为她甚少闻到别人信息素的缘故,但对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不仅不觉得排斥,反而接受良好,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她也不是对一切事情都很有把握。 如果不能清楚意识到这是一场和责任挂钩的交易,甚至以此来提醒自己的话,她说不定中途就反悔了。 以江郁的脾气,她要是拒绝帮忙,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唯一的好朋友。 他不知道她有多珍惜。 再说,她现在的确急需用钱,每天在学校上课,她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凑齐这笔支付给简一言的费用。 南馥收回思绪,看着简一言,淡淡道:“钱是正规渠道来的,你可以放心使用。” 随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他:“这是南正诚上班的地址和小区住址,他的生活习惯,喜好兴趣,我都记录在里面了,还有一些……暴力倾向的癖好,需要你忍受一下。不过只要你稍微顺着他一点,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太多。” 虽然这些风险早就在电话里说好了,但简一言还是无不遗憾道:“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金主给钱让我和别的alpha谈恋爱的。” 南馥像是没听见,低头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六点半了。 这里离七中有接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如果现在回去,晚自习差不多下课。 “钱你收好,记得每天给我汇报进度。有其它任何必要的需求,都可以和我提。” 南馥一边说,一边拿起挎包起身。 简一言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咖啡都不请我喝一杯就要走?” 南馥不动声色抽回手,摸出几张纸币推到他面前:“我走了之后,你可以随便点。” -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南馥依旧卡着点儿回了宿舍。 晚自习她没去上,但有江郁这尊菩萨打掩护,罗泰也不会太过问她。 宿舍门甫一推开,依旧是一副刚出浴的美少年湿身图。 南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她脱下风衣挂在衣帽架上,准备收拾东西洗澡。 江郁擦着头发,目光从她无甚表情的脸转到那件颇为正式的风衣上。 他慢慢攥紧毛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晚自习怎么没来?” 南馥像是心情不好,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沉闷的烦躁,语气也淡淡的:“懒得去。” 江郁倚在浴室门边上:“你才答应我要好好学习,可每次最后一节晚自习人都不在……” 微信也一条都不回他。 江郁静静看着她:“南馥,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南馥动作一顿,依旧是那副说辞:“就每晚出去走走。” “你在把我当弱智吗?”江郁沉眸看着她,嗓音低下去,像在压着火气,“这种敷衍的话,周漾都他妈不会信。” “既然知道我在敷衍,”南馥缓缓地说,“那你又为什么非要问呢?” 江郁喉咙里瞬间像堵了一团棉花,胸腔处闷得喘不过来。 为什么非要问? 当然是因为你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一点儿让别人撬开你心口缝隙的机会都不给。 他太想知道,这人到底在乎着些什么。 想知道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像对待他这般忽远忽近,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例外。 但江郁却不能这么回答。 一旦这份炙热隐秘的感情被摊开来,肯定会吓跑她。 因为她会觉得承受不起。 南馥见江郁突然不说话,知道他多半少爷脾气又犯了,不过今晚她没什么心情去逗他,于是直接略过他去开浴室门。 还没转动把手,一只修长的手握了过来。 南馥蓦地抬起眸。 这只手引着她冰凉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腺体上。 “同桌,你好像忘了一些事。”江郁脊骨微弯,手指以一种交叉的姿势覆盖在她手上,这样近的角度,南馥看见他鸦翼似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她微微错愕,脑中忽然绷紧一根弦。 江郁的嗓子带着颤栗,声调都有些不稳,像是因为敏感的腺体被侵犯,又像是委屈。 “你今晚……是不是该帮我做信息素引导了?” 第18章 同床 身体很烫 宿舍的浴室不算大,和卫生间连在一起的。 南馥拧开花洒,头顶水流倒冲,她闭着眼睛,甩了两下头发,额前的刘海隐隐遮了她晦暗不明的眉眼。 水流顺着起伏的身体线条淌下,也让她的思绪慢慢沉静了下来。 回宿舍之前,南馥接到了简一言的消息,说是搭讪很成功,南正诚让他过两天去家里坐坐。 虽然事情按她的计划进行着,但她没觉得任何高兴,只有恶心。 这也是她一点也不想和江郁谈这些的原因。 她不想被他知道南正诚这种垃圾的存在,甚至不想让他知道她过去的人生是如此腐烂。 像是所有竭力隐藏的噩梦被剥开,所有努力堆砌的美好都粉碎,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温暖的水汽中,南馥慢慢捏紧拳头,水珠迷进眼,她扯了扯嘴角,整个泪腺都在刺痛。 不多时,南馥吹干头发走出浴室。 宿舍一目了然,她视线扫过一圈却没见到江郁的身影。 “不是要做信息素引导吗,人呢……” 她嘀咕一声,掀被子准备躺床上。 @泡@沫 手刚要伸下去,南馥猛地顿住。 她看了眼隔壁角平整的床铺,又看了眼自己床上隆起来的被子,皱着眉问:“你睡我床干什么?” 江郁从薄被里探出一颗脑袋,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反而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说:“不睡一起怎么做引导?上次就是这样啊。” 南馥:“……” “这床太小了,”南馥比划了一下,试图劝说他下来,“一米二的床两个人睡,腿都伸不开。你放心,一会儿释放信息素的时候,我会关好门窗,你在房间哪个角落都能闻得到。” 江郁面无表情道:“你好无情。” 南馥懒得和他贫,这次尤为坚持,甚至掀开被子伸手去拉江郁。 却拉了个空。 江郁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另外一手顺势穿过去,拽着她的肩膀,将人砰的压在了薄被上。 用的力还不轻。 南馥完全没准备,撞得她直接嘶了一声,拖鞋都被蹭掉了。 “让你欠打,”江郁咧嘴笑得得意,“这一下爽不?” 对方的挑衅毫不掩饰。 alpha的胜负欲一旦被激起,脑子就容易发热。 南馥眼眸沉沉,不甘示弱,长腿扫过江郁胯侧,手臂圈过他的腰,再一用力,就这样硬生生将两人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江郁摔回去的瞬间,南馥便用膝盖强行顶开了他,而后左手掌压着他半边脸,大拇指按在他喉结上,右手直接将人反剪。 江郁整个人都被桎梏得无法动弹。 南馥褐眸微垂,喘了口气,也笑了:“你呢,爽够了吗?” 分明是以牙还牙的一句话,偏生就着这个姿势,从她嘴里说出来,听在江郁耳朵里,不知不觉就变了味道。 江郁心跳有点乱了节奏。 他的目光从南馥的眉眼慢慢落到她的嘴唇上,两人挨得很近,她的气息在他脖颈处喷薄。 喘息的频率他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没闻到你的信息素,”江郁声线平稳,面不改色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也就一般般爽吧。” 说话时,南馥清晰感受到少年的喉结在她的按压下微微攒动。 她慢慢松了手劲儿,想要直起身。 江郁在她往后撤的瞬间,扯着她的胳膊,再次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能不能就这样?”江郁忽然软下了声音,他的头发还带着潮湿,刚才那一闹,被压得有点乱,显得他愈发人畜无害。 “距离上次引导,都过去整整一周了,我周六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 南馥双手撑在他身侧,正稳着身体,听到这话睫毛一颤:“那你不早给我发消息?” “我发了,”江郁看着她,情绪有点低落,“可你根本没同意我的验证。” “是吗……”南馥怔了怔,对这事的确没什么印象了。 为了掏手机验证一下这件事,她只能被迫躺下来。 滑开屏幕,点开微信,果然有好几条验证申请,都是一个昵称叫fy的人发的。 “这是你的微信?”南馥点了同意。 江郁眼神闪了闪,莫名有点怕她看出端倪,好在南馥很快又说:“是我不对,之前有点忙忘了。” 为了向他展示自己这回真的加了,她还朝他扬了扬手机。 江郁洗完澡一惯不穿上衣,两个高个儿挤在单人床上,避无可避地靠在一起。 这么一动,她的手肘就轻轻碰到他腰侧。 带着薄薄肌肉的皮肤,滚烫又灼人。 南馥呼吸蓦地一顿。 也不管他看见没,一边释放出安抚性的信息素,一边侧身背对他:“医生说做一个小时的引导就可以,我订了闹钟,如果你感觉好些了,一会儿完事就回你自己床上去睡。” 她想到什么,又情绪不明地补充了句:“不然我睡相不好,小心半夜给你踹下床了。” 江郁嘁了声:“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我跟周漾不也躺一张床上过,人家怎么就不像你这么事儿逼?” 南馥感受着后背贴过来的体温,声音低了些:“你跟他躺一张床上时,也这样和他前胸贴后背的?” “那倒没有。”江郁嘴角蕴着笑意,“我就是觉得……你信息素好好闻,忍不住想靠近你。” 南馥淡淡道:“那是因为你的腺体还无法分泌信息素,等你能分泌信息素时,你就会觉得排斥了。” 江郁:“也不绝对吧,不是还有很多aa恋吗,难道他们的信息素也会互相排斥?” 南馥:“……” 这个问题不在她思考范围之内。 虽然她对omega的信息素感到不适,但也不代表就会去喜欢alpha。 更何况她也没觉得哪个alpha的信息素好闻。 除了…… 她身边这个。 “南馥,”像是百无聊赖,江郁话题转得很快,“你有没有被omega追过?不是那种送奶茶要微信的追,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非你不可的那种追。” 这属于可以聊的话题。 于是南馥沉默一瞬,仿佛已经搜肠刮肚过:“没有。” 江郁啧声道:“不应该啊,就凭你这张祸害脸,喜欢的人不该一抓一大把?” “真没有。”南馥重复了一遍。 送奶茶要微信对她示好的omega有,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她活了两辈子也没遇见过。 大多数人在知道她那劣迹斑斑的“履历”时就已经被吓跑了。 无法给omega未来保障的alpha,没有谁会愿意为她付出搭上一生的代价。 背后的人忽然沉默。 南馥想到江郁在学校的高人气,以为他在同情自己,于是补充道:“对我来说这是好事,能更加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 背后的人叹了一口气,仿佛羽毛在她脖颈拂过。 南馥在闲谈中压下去的感官再次变得敏锐。 “以后会有的,我保证……”江郁的声音轻轻,像感知到什么,话锋一转,“你的身体怎么绷得这么紧?” “有吗?” 南馥声线平稳,听不出什么起伏,可眼底的情绪却有些不甚清晰。 江郁眼睛亮了亮:“你不会是第一次跟人挨着睡觉吧?” 南馥有点想纠正这句话里“睡觉”这个词,但转念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 她想也不想就否认:“怎么可能。” 江郁嘴角的笑一下就收敛住了。 他盯着南馥的后脑勺,眼眸漆黑一片:“你还跟谁睡过一张床?” 南馥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好笑:“我又不是孤儿,小时候不都得妈妈照顾吗?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很喜欢抱着她不撒手。” 话音刚落,一双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南馥的腰。 “像这样?”江郁轻声问。 南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凭着语气分辨他的情绪,这一句话较之他刚才生硬的质问天差地别。 身体的感觉是最诚实的。 江郁轻缓的语调和收紧在她腰腹间的双手让她感觉有点折磨。 他们贴得太近了,以至于宿舍熄灯那一刹那,某些感官像是被对方拿捏着,变得尤为致命。 “你身体怎么这么烫啊?”江郁担忧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南馥低声纠正:“不是我烫,是你很烫。” 烫到她的背脊像是被一股热流泼过。 “可能你的信息素让我太舒服了,”江郁依赖地埋进她的颈窝,“之前分化期太疼,都没能好好感受过。” 江郁这话其实颇带着些有恃无恐。 腺体无法分泌信息素,就不会那么敏感,即便他是一个omega,也能在alpha信息素的包围里游刃有余。 但南馥不一样。 她是一个alpha,还是一个身体正处于青春期的alpha,她感知正常,腺体健全。 而江郁温热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地喷薄在她腺体周围,平日里碰一下都很容易让人心烦意乱的地方,此刻被这样对待,就有点饱受摧残的意味儿了。 南馥从没这般被动过,她咬咬牙,以一种强硬的力道挪开了江郁的手。 刚准备起身,江郁原本磕在她肩膀上的脑袋已经往后退开,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感觉到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从她腺体上掠过。 不是嘴唇,也不是鼻尖。 江郁好像…… 舔了她一下。 第19章 大冒险 磕到真的了 秋晚本该是凉爽的,但南馥后背却汗湿了一大片。 当睡衣穿的薄t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体曲线。 南馥弓着背转回身。 外面黯淡的月光披洒在江郁身上,他们的各自呼吸声一高一低,像在交缠。 “江郁,给我滚回你床上去睡。”南馥嗓音有点哑,还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冷意。 江郁眨了眨眼:“刚才我就是不小心碰到而已,用不着这样生气吧?” 南馥慢慢攥紧拳头,气息还有些不稳。 她静静看了他半晌,想到之前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腺体上的事,觉得这人仗着这位置没正常人敏感,胡作非为到压根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教他。 江郁瞅着她低垂的眼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想法。 正想再说点软话什么的,黑暗中alpha的信息素几乎在一瞬间暴涨。 江郁从没感受过这样强大的侵略性信息素,他浑身顿时紧绷,仿佛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幼兽,怎么都挣脱不开。 南馥的信息素毫不留情地侵入他。 雪落得急了,他的身体便僵硬得无法动弹,雪落得缓了,他的双腿便止不住地发软。 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站不稳。 南馥的手慢慢穿过他松软的头发,大拇指在他腺体处摩挲,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睨着他:“还来吗?” 江郁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南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小朋友还挺能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信息素的压制下,撑得这么久的。 挑衅意味儿很明显。 南馥干脆持续性释放信息素,意在让他感受一下,瞎几把舔别人的腺体是一件多欠的行为。 虽然这么说自己朋友不太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今晚江郁用这种方式挑衅的是一些自制力低下的alpha—— 早他妈挨操了。 想到这儿,南馥微微眯起眼,也不知道该说是他幼稚还是自己幼稚。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朝身下人袭去。 江郁的手无意识地勾住南馥的脖颈以此借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失重了一般,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似乎是为了让他服软,南馥大拇指甚至在他腺体上暗暗用力。 谁知这一下像打开了江郁身体某个开关,他整个人猛地打了个激灵,突然开始强烈挣扎起来。 搭在南馥脖子上的手指也跟着用力,指甲划过皮肤,锋利得无声无息。 南馥拧着眉心,只觉得脖侧传来一阵刺痛。 她背脊僵住,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点点濡湿的血味儿充斥在她指尖。 “我操……” 南馥整个人都傻了,无意识地骂出一声。 她也不明白,怎么一场好好的信息素引导最后以见血收了场。 - 周一晚自习是英文,临近期中考,老师们心照不宣地把晚自习留给学生自由复习了。 不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教室里学习氛围浓厚,再加上有班长和纪律委员看着纪律,老师便回办公室写教案去了。 一对比,就衬得周漾这种学渣更闲。 “我靠,这路人也太菜了,能不能懂点眼神啊,这么好的牌瞎几把放炮,气死我了……” 周漾带着耳机,原本只是小声骂着,后来气得将手机啪的盖桌上,带着怒容扭过头去,发现—— 沈嘉在做卷子。 南馥今天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高,几乎抵着嘴唇,正在默背英语单词……也许。 江郁倚着墙,睫毛低垂,手里握着本课外资料在看。 好像就他无所事事。 “诶,你们谁有空,陪我玩会儿麻将呗,我好无聊。”周漾从沈嘉、南馥、江郁的课桌一一扣过去。 沈嘉:“不玩,卷子还有好几张呢。” 江郁:“滚。” 南馥干脆懒得说话。 没有一个人理他,周漾的怨念从面部表情慢慢传到了肢体动作上。 他是南馥前桌,知道没得玩儿后跟多动症犯了不停地摇晃椅子,嘴里还低声哼着歌:“来呀,快活啊——看我把脑瘫鲨光——” 南馥被他这连扭带唱弄得脑仁疼,刚记的几个单词眨眼就忘了。 反正也背不好,于是她皱着眉,用笔戳了戳周漾的背:“别晃,我就陪你玩儿。” “真的?!”周漾满脸欣喜,飞速掏出手机,“来来来!” 两人组队排了局血流2v2换三张,离得近,交流起来特别方便,很快连胜多局。 周漾:“牛逼啊!南总!咱们这默契没得说!” 看着哗哗进账的欢乐豆,也算一件比较有成就感的事,南馥也懒懒散散和他互吹:“周总也玩得不错的,有大将之风。” 周漾:“再接再厉!先定个小目标,赢他妈的一个亿!” 南馥:“两个亿也不是不行。” 眼见两人玩得这么火热,江郁忍不住从外文书里抬起头来:“还有位置吗,带我一个吧。” 周漾乍一听这话,下巴都差点脱臼了。 江郁向来不会和他玩这种游戏,虽然每次都喊他,但没哪次江郁是真同意了的。 “郁哥,你不是不会玩儿麻将吗?”周漾惊奇道。 “今天想学了。” 江郁一边下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刚才看你俩玩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知怎的,这句语气平淡的“挺有意思”愣是让周漾听得背脊发凉。 “还是南总面子大啊。”周漾啧啧感叹。 但他一晃界面,发现手机上无法创建私人房间,只能两人一队匹配路人,于是提议道:“小沈也来玩呗,咱们来比赛,两人一组,看谁下课之前赢的豆子多,然后再想个惩罚。” 沈嘉见三人都参与了,便也在手机上点出麻将来,勉强当个工具人:“你先说什么惩罚。” 不待周漾说话,江郁忽然道:“要不就玩点传统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好!”沈嘉立刻双眼放光,“卧槽我有好多问题想问郁哥啊啊啊!快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转念一想,他又问:“谁和谁一组啊?” 周漾摸摸下巴:“郁哥毕竟是新手,在他对面我总觉得有点欺负人。要不我们roll点吧,大点和大点一组,小点和小点一组,然后三把之后再换。” 江郁和沈嘉一致同意。 南馥本来不想再玩,但看着他们的兴奋样,也不好中途拂了人家的兴致,就也点了头。 四个人roll完,南馥和江郁分配到了一组。 两个组很快各自开了一局。 南馥最开始还以为以江郁的智商玩这游戏应该不在话下,也就没太认真,谁知她完全高估了江郁在打麻将这件事上的天赋。 “我这就三个筒,你还给我分筒过来干嘛?” “不是,你打清一色的话,万字就不能碰了啊。” “杠啊,这牌干嘛不杠?” 南馥第一次玩麻将玩得这么无语,连输两局之后,她忍不住放下手机,静静看着自己的同桌。 江郁毫无所察,还在观摩这把牌怎么打:“这局我是不是缺条?” “你不缺条,”南馥盯着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你缺心眼。” 江郁听出这话里的调侃,歪着嘴角,语气薄凉:“不想和我玩儿就直说,谁稀罕。” 南馥没将这话放心上,往前桌看,发现沈周二人有如神助,已经连赢三把了。 三局结束,南馥和江郁输得很是彻底。 “来吧,”沈嘉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南馥:“大冒险。” 江郁:“那我跟她一样。”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别以为选大冒险我就会放过你们!”沈嘉笑得一脸淫邪,“也不为难你们太多,毕竟都是我大哥,这样吧,你们让我拍张合照。” 周漾:“惩罚就这?让郁哥吃瘪的机会不多,你给我好好利用啊!” 沈嘉白了他一眼:“不是普通的合照,是那种——” 他绞尽脑汁地搜索肚子里的形容词:“看着像是在接吻,但其实不是,能做到似是而非,以假乱真,很朦胧很美好的那种合照。” 南馥:“……” 沈嘉:“不是,南馥这什么眼神,我这要求已经很低了好吗!那要不你猪八戒背媳妇儿背着郁哥去操场转一圈再回来?” 江郁提了提嘴角,笑着道:“我都行,反正我不出力,也不当猪。” 南馥:“……” 两害相权取其轻,南馥叹着气道:“来吧,合照。” “郁哥坐里面背靠墙,南馥你凑过去……不是肩膀凑过去,是脸凑过去,头往右边歪一点,对,但别歪这么多……” 南馥虽做着沈嘉要求的动作,但视线却一直落在江郁的耳朵上,不敢往旁边飘一丝一毫。 这种时候要是不小心跟他眼神对视了,怕得尴尬得脚拇指扣出一套江家别墅来,偏偏沈嘉没完没了似的。 南馥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拍好没?” “我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吗……角度不好就拍不出那种感觉……” 说着,沈嘉看见南馥校服拉链拉到脖颈的模样,想到什么,眼中一亮:“我知道是为什么了,你不要竖着校服外套的领子,敞开来我觉得就有那味儿了。” 想着赶紧拍完,南馥也顾不得许多,顺着他的意思拉下了外套。 没了衣领的遮掩,两道血印便明晃晃地暴露在几人视线里。 “卧槽,”周漾惊了,“你这脖子有点故事啊,哪儿弄的?谁弄的?” 沈嘉也惊了。 他还在猜是不是南馥背着他们和哪个omega谈恋爱了,就听南馥面不改色道:“昨晚被猫抓了一下,爪子有点利,出了点血。” 周漾哦了声:“哪儿的猫?千万别掉以轻心,要不要去打一下狂犬疫苗啊?” 南馥意味深长地哼出一声笑:“家养的,不碍事。” 江郁听到这话,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昨晚他也没想到自己反应会那么大,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信息素强大的压制力,也是他第一次明白alpha和omega之间,恐怖的力量差别,着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周漾神经粗,没察觉到南馥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儿,但沈嘉不一样,他敏锐瞥见江郁难得不好意思的神情,霎时明白过来什么。 连忙摸出手机在群里打字—— 【姐妹们,听我的,那个得谁攻谁受的帖子,跟着我投南馥一票!论坛反买,别墅靠海!】 南馥见身后迟迟没动静,再次催促道:“还拍不拍?不拍我撤了。” “拍!马上!” 沈嘉重新架好手机,这回速度很快地“咔嚓”一声。 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南馥背对着镜头,看不见全脸,只能瞧见一截高挺的鼻梁和紧绷的下颌,她一手撑着墙,像在凑上去亲吻对面的江郁。 手臂挡着两人嘴唇的位置,却恰好能看清楚江郁低垂的眼睑和红成一片的耳尖。 他的目光落在南馥侧脸,缀满星辰的眼睛里好像再也容不下其他。 都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沈嘉低头愣愣看着这张照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道他……磕到真的了??? 第20章 真心话 女朋友送的奶茶 拍完沈嘉要求的合照,后面还等着一个周漾。 “终于该我了!”他摩拳擦掌地笑了两声,“要不你俩让我弹一下额头?我还没试过弹大佬的额头是什么感觉!” 最后一个音节没说完,南馥和江郁齐刷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见两位大佬眼中满是杀气,周漾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本来伸出去的两根手指也被他自个儿硬生生地掰回来了:“……你俩互相弹也可以,南总先来?” 互相弹就不至于吃亏了。 南馥欣然同意,蜷起大拇指和中指,而后凑近嘴边吹了口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嘉和周漾一看她这架势,还以为她要在江郁脑门上凿个洞出来。 两人连忙抻直脖子,紧张兮兮又莫名期待地盯着。 江郁也紧紧闭上眼等着,睫毛微微颤动。 他知道南馥今天一直憋着气,昨晚他抓了她那么长两条血痕,今天被她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让她消消气也好。 很快,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噔”。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江郁猛地睁开眼,愣愣看着南馥。 就在他以为南馥舍不得弹他,因此有点感动时,却见这人不仅没有露出那种心疼的表情,反而朝他使着眼色道:“我没对你下重手,所以你也别——” 不待南馥说完,江郁已经神情冷漠地蜷起手指,啪的弹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脑门上。 南馥吃疼地“嘶”了一声,脑袋条件反射往后仰了下。 “哈哈哈哈哈哈卧槽郁哥下手这么狠的吗!” “果然郁哥无人敢惹,我们没有跟错人!” 伴随着沈周二人的嘲笑,南馥直勾勾地看着江郁,眼中压着的怒火显而易见。 江郁看她这样,不由笑了声:“疼?” 南馥面无表情:“要不你再让我弹一次感受感受?” 话音刚落,江郁忽然一手搭过她的肩膀,微微探身过去,朝着她有些发红的额头轻轻吹了吹气。 南馥身体瞬间僵硬,不自在地往后躲了一下:“你干嘛?” “不说疼吗?” 江郁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跟哄儿子似的:“吹吹就不疼了。” 南馥:“……” 周漾见到这一幕,没差点笑背过气去:“郁哥这波嘲讽,我是真的服了,简直天秀!” 反倒沈嘉没什么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江郁一眼。 第二轮麻将会友重新roll点。 这回南馥和周漾在一边,江郁和沈嘉在一边。 南馥心底松了口气。 刚才她和周漾配合得还挺默契,只要运气不太差,她觉得这一轮稳赢。 第一把牌还不错,周漾是筒字的清一色,还带两个杠,南馥是万字的清一色大对子,胜局基本已稳。 就在南馥准备开第二局时,周漾却迟迟不准备。 她抬起头不解地往前排看了眼:“你干嘛呢?还玩不玩?” 周漾:“等会儿,我回个消息。” 说着,他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江郁那边瞄,因为消息就是从这儿发射出来的。 【fy:一会儿打点臭牌多放炮,这轮我想赢。】 【yang:郁哥,这有点不好吧?】 【fy:一双限量版球鞋。】 【yang:……我不是这意思。】 【fy:五双。】 【yang:……】 【fy:十双。】 【yang:好的郁哥,保证完成任务!】 再抬起头来时,周漾笑容满脸,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来!开!”他声音底气十足,一派叱咤风云的气势。 南馥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 果不其然,第二把刚开局,周漾就开始发病了。 “杠了之后我打什么好呢?”周漾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而扭头却在明知下家金钩钓二条时啪的打出一张二条。 南馥阻止都还来不及,就听见系统语音欢快响起:“谢谢你哈,还给我整了个杠上炮哦!” 就这一炮,炮出来256倍。 上一把赢的欢乐豆瞬间扣了个精光。 南馥磨着牙开了第三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二局被翻盘的缘故,第三局两人运气都贼差。 艰难赢了10个小分。 总体算起来,还是输的,完全填补不了第二把杠上炮的失误。 结束后,南馥心平气和地看着周漾:“你故意的吧?” 周漾心虚地摆摆手:“刚才真是手滑,我也没想到对面就等着我那个二条呢。” 刚好江郁和沈嘉也打完了。 江郁歪头看着脸黑的南馥,笑而不语,那意思像是在说,看,你又输了吧。 南馥干脆躺平任嘲。 作为唯一的两轮胜者,沈嘉笑得嘴都咧到耳后去了:“你俩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南馥依旧:“大冒险。” 周漾:“那我也大冒险算了。”顿了顿,又问:“我也是和南总拍个合照就行了吗?” 沈嘉:“滚。” 沈嘉看向沉默下来的江郁,知道他一定是想要问南馥一些什么。 上轮的三局,虽然归根结底是因为周漾失误,但江郁的认真程度也不容小觑。 每出一手他都研究规则仔细斟酌,生怕出错了牌,像是出错一张牌,就得损失一个亿似的。 可见问南馥的事情有多重要。 沈嘉觉得自己向来善解人意,于是想了想,笑着道:“诶,南馥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上把选了大冒险,这把就要选真心话的,毕竟轮着来才有意思嘛。不然还不如直接抽二条抽死丫的算了。” 南馥掀了掀眼皮:“你玩我呢?” 沈嘉被这黑沉的眼神一盯,心里莫名就虚了,这时江郁忽然来了句:“吓唬谁呢你,小沈别怕,郁哥保护你。” 周漾也说:“规矩确实是这样啊,南总你不会输不起吧?” 南馥舔了舔嘴唇,皮笑肉不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游戏有点针对她。 南馥一边拉衣服,一边懒散道:“要问什么赶紧问,只有一次机会。” “那郁哥你慢慢问,我就直接抽我傻侄子二条了。” 沈嘉率先转回头去,看着瑟瑟发抖的周漾冷笑:“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打二条!” 在周漾压抑着的嗷嗷惨叫声里,南馥朝江郁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直接问。 江郁喉结滚动了下。 他想要问的实在太多,想了又想,还是挑了一件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你上一次约会的omega是谁?” 南馥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还是看见了啊。” 江郁没说话,眼底已经没了笑意。 南馥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眼中带着兴味:“就这么好奇我?” “怎么,”江郁不置可否,只是暗暗攥紧拳,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不敢说了?” 南馥没所谓一样勾了勾唇,低声道:“他叫简一言。” 听到这个“简”字,江郁猛地睁圆眼,像是没想到她真的会如实回答。 南馥将他的惊讶尽收眼底,内心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被人好奇,被人期待,被人用并不令人反感的小套路在乎,这种感觉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坏。 再说,他又能从简一言那里打听到什么呢? - 周四很快到来,期中考早上九点开始,而且今明两天都不用上早自习。 但南馥还是如往常一样早起。 就在她轻手轻脚收拾洗漱的时候,江郁不知怎么的也醒了。 南馥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我吵到你了?” 江郁抓了抓睡得凌乱的头发,蔫蔫地摇头:“我渴醒了。” 南馥吐完嘴里的泡沫,准备去拿水杯给他倒水。 江郁看见,很抗拒地说:“我不喝白开水,没味儿。” “那你想喝什么?”南馥问。 “金桔柠檬红。”江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刚在梦里就梦到喝这个来着,可惜还没喝到,就醒了。” 南馥被他的傻里傻气逗笑:“至于对一杯奶茶执念这么深?” 江郁眉眼还有倦意,可表情却带着些难过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对这个口味的奶茶有点上瘾。” “行,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南馥取下校服外套穿上,“你再睡会儿吧,反正还早,我买了直接送你考场去。” 说着,宿舍里却没声了。 南馥扭回头,才发现江郁已经蒙着枕头又睡了过去。 “真是……”南馥哑然失笑,“想一出是一出。” 话虽如此,她还是出学校买去了。 毕竟上次答应给他跑腿,最后却没喝着,也算欠了他一杯。 考场的教室大多在昨晚就已经重新布置,座位按学号排列,学号则按成绩排列,不过南馥是转学生,学号在最末尾,跟江郁的考场南辕北辙。 天气凉了,南馥怕江郁喝太冰的胃不舒服,就买了常温,连带着还有一份儿填肚子的吐司。 第一考场都是成绩不错的学生,大多性格也比较沉稳,然而当南馥出现在考场门外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整个考场都安静下来,看着南馥在江郁位置前站定。 江郁像是没睡好,眼皮耷拉着,校服也没好好穿,动作幅度一大,里面翻领的领口就往旁边窜,露出一段单薄的锁骨,锁骨下是浅浅的白皙颈窝。 南馥眉头微蹙,将早餐和奶茶放在了江郁的桌子上,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快考试了,记得先把吐司吃了。” 她语气其实算不得多温和,配上那副皱眉的表情,看着就像很不耐烦似的。 按常理说,以江郁的脾气,被人这么管,早该掀桌子站起来了。 考场里的人也都这么以为。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江郁竟然无比自然地接过奶茶和吐司,还对着来人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温顺的笑。 第一考场的学生:我靠??? 其中有一个给江郁送过奶茶早餐的omega见到这一幕,不禁瞪大眼,喃喃道:“郁哥不是向来不喝来路不明的东西吗?” 旁边还有个正好是郁吹群的,闻言不屑地哼了声:“女朋友送的奶茶,哪里来路不明了?” 第一考场的学生:沃日??? 郁吹群的哥们儿:“你们不会还没去那个帖子投票吧?” 有人问:“什么帖子?” 那哥们儿干脆翻出帖子链接给他们看,只见标题写着—— 【江郁和南馥在一起,大家觉得谁攻谁受?】 第21章 他的alpha 勾勾手,摸摸脸…… 南馥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开考了。 她正准备回自己考场去,转身时小拇指却蓦地被人勾住。 “怎么了?”南馥垂眸问他。 江郁朝她仰起自己的脸:“你摸摸。” 少年皮肤冷白,眼眸漆黑,浓直的睫毛在眼睑下盖出淡淡的阴影,睫梢微翘,勾勒出他天生上扬的眼角。 南馥忽地就有些移不开目光。 她眉心拧了一下,语气不咸不淡:“你在说什么屁话。” 江郁也没跟她计较,恹恹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降温,我昨晚好像睡感冒了。” 南馥闻言,收了玩笑的神情,伸手探了探他泛着不正常红色的额头,片刻后,眉心的褶子更深了:“确实有点烫,怪不得一早上都看着没劲儿。” 考试前生病,对第一考场里的人来说,怎么都算是不好的消息。 “要不我现在去医务室给你买点退烧药吧?”南馥琢磨着道。 江郁勾着她冰冰凉凉的指尖贴在自己脸上,觉得那股疲惫感一下缓解很多:“都快考试了,买什么药啊,你不想考了?” 南馥笑了下:“你知道我什么水平,迟到一会儿没关系,考试开始十五分钟前回来就行。” 这话一出,江郁后桌传来轻微的2b铅笔被削断的声响。 “不要,”江郁像没听见自己七中一霸的形象在第一考场的学生心里崩塌的声音,反而对提升南馥成绩这件事格外坚持,“你答应我要好好考的,别太担心,我现在还撑得住。” “行吧,”南馥说,“那你考完在紫荆楼前面等我,我买了药再去找你吃饭。” 说完,她朝教室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我就回考场去了?” 江郁却没撒手,生病让他脸颊红腻腻的,脾气也变得有点黏人:“我想和你交换校服穿。” 南馥眼神微顿。 江郁晃了晃她的指头,嗓音微哑,还透着若有若无的任性的意味儿:“我不舒服,想闻你的信息素……” 后面的话南馥用脚趾都能想得到——我谨遵医嘱,有什么问题吗? 也许是从来嚣张跋扈的小朋友显露出弱势时太有反差,才让人止不住心软,可南馥也不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习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南馥在心底无奈叹口气,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麻溜地脱了校服外套和他交换。 也不管其余学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表情。 南馥离开后,江郁咬了片吐司,又慢吞吞地插吸管喝了口奶茶。 嘴里味道酸酸涩涩的,还带有红茶的浓香,跟他身上披着的校服传来的微弱信息素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他趴在桌子上,将自己的脸都埋进校服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霎时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江郁表情隐匿在阴影中,不甚真切,他无意识地低喃道:“怎么办,越喜欢就越不希望这样惑人的味道再被别人闻到了……” 等到第一场语文考完,那个之前被江郁拒绝过的omega体内满满的八卦之魂终于解放出来,他拿出手机就立刻噼里啪啦地给自家姐妹发消息。 【完了完了!我男神被一个转学生搞到手了!】 【卧槽?哪个转学生搞的?怎么搞的?哪里搞的?用什么姿势搞的?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还能有哪个转学生,就那个一来七中就惹得满城风雨,有幸被男神拯救于水火之中的那个转学生!妈的,我重点是男神被转学生搞到了,而不是男神被搞了好不好!!!】 【……有区别吗?话说回来,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第一考场的三十名考生六十只眼睛全都看到他们的奸情了!】 【沃日,还有这种现场版的好事?】 【唉,不论是开学考、月考、期中考、还是期末考,我都和男神在同一个考场!可这么多次,从来就没见过他和别人在考场这样秀过恩爱!不仅乖乖听转学生的叮嘱,乖乖对转学生微笑,还乖乖让转学生勾勾手,摸摸脸啊啊啊啊啊啊啊】 【尺度这么大???这不就是公然调情???不过被你这么一说,这个转学生听起来怎么这么牛逼呢?】 【何止牛逼,她的负面传闻还超多的!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不就把那个姓金的欺负到退学了吗!!我怕男神和她在一起屁屁都被打肿!!!】 【……】 最后一条消息刚发完,监考老师就进来了,他连忙收了手机。 而他手机另外一头的小姐妹,想了想,开始在自己加的七中各大abo群里打字。 【你们知道吗?咱们学校年级第一被他们班转学生搞了!!!】 - 上午只考一门语文,考完十一点半就放学了。 在写语文作文时,南馥本来是宁可少写也不想多写的那类,毕竟密密麻麻八百字整起来多累啊。 可刚提起笔,她莫名想到了江郁对她说的话。 原本想要胡诌两句的心慢慢变得有些微妙,半晌,她叹口气,使出浑身解数在空白的考卷上认认真真写满了八百字,似乎还没有偏题。 等她将能做的都做完,距离考试时间还剩半小时。 她所在的考场提前交卷的人很多,南馥想了想,也提前交了。 走出考场,白云浮动。 学校小道旁的几排梧桐已经被秋染成了深红,纹路各异的叶片沿着边缘发黄,有些中心还带着一丁点的绿意,留存着夏季的痕迹。 南馥从医务室买了退烧药,刚到紫荆楼下,发现江郁已经等在那里了。 沈嘉和周漾还没考完,南馥便陪着江郁去小餐厅吃饭。 两人并肩往小餐厅的方向走,南馥把退烧药递给江郁:“下午三点才考试,一会儿你把药吃了,再睡一觉,应该差不多就能好。” 江郁点点头,觉得这会儿脑子的混沌感更重了。 到了小餐厅。 还没到放学的时间,里面人稀稀疏疏的,连小情侣都很少。 南馥找位置,江郁照例去前台点餐。 服务生一看到是他,眼睛都亮了一下:“同学,好久不见了,今天还是点……” 不待他把话说完,就被江郁闷声打断:“今天两人餐谢谢。” 服务生:“……?” 服务生特意往他身后瞥了眼,心想这不还是一个人吗。 江郁被他这半信半疑的眼神恶心到了。 再加上生病之后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他鬼使神差地往南馥的方向指了指,像在立什么庄重誓言,语气笃定,神情认真:“看见那个人了吗?她——我的好朋友,以后还会成为我的女朋友,我的alpha,我的合法伴侣,我的爱人。” 江郁又指了指自己:“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个人来这儿吃饭了,明白了吗?” 正好后脚过来的一名学生,只来得及听见那几个清晰而郑重的称呼—— 我的女朋友,我的alpha,我的合法伴侣,我的爱人。 这人一下就疯了,不断在心底尖叫,表情兴奋得几乎称得上狰狞,甚至立刻掏出手机按字:“操操操!之前我还不信!原来年级第一真的为爱做受了!!!大佬亲口认证!!!” 人不多,南馥索性就找了一楼的位置坐下。 很快江郁端着东西走过来,南馥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餐盘,一边问:“你刚跟前台那服务生说什么呢?表情臭得像是要打他一样。” 江郁:“他自己嘴欠。” 见他不想说,南馥也没多问,低头正准备吃饭,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初三七班周四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老师一般都会提前集合,留给学生早几分钟的时间去食堂,能避免排长队。 姜冉一般是不来小餐厅吃的,但今天余绵身体不舒服,小餐厅有现煲好的鸡汤,香醇浓郁,还没有腥味,所以卖得很快,正好今天体育课能提前来买,她准备给余绵带一碗回去。 东西都点好了,结果她一摸衣兜,发现饭卡没带。 “不好意思啊,”姜冉看着正拎勺的服务生,红着脸道,“你鸡汤先放着行吗,我饭卡落在教室了,我去拿了就回来取。” 服务生面色有点为难:“一会儿就放学了,人多起来我也顾不上你来没来,要不等你拿了饭卡,再回来重新排队吧?” 可等她再回来,鸡汤早就卖完了。 姜冉这么想着,却没敢说,默默看了眼那未盛满的半碗鸡汤,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走出一人:“重新给她打包吧,多少钱我帮她刷。” 姜冉听到这道女声,猛地抬起头来,果不其然,正是上次在校后门帮她解围的学姐。 “你吃什么?”南馥刷完卡后,扭头看向姜冉。 姜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我、我就不用了,我一会儿去食堂吃就行……” 也是因着紧张,她没发现这位才见过两面的学姐,压根就没问过鸡汤是不是她要喝,就直接判定这是她给别人带的了。 南馥微微皱眉,没再问,干脆也给她点了个套餐打包。 “谢谢学姐,”姜冉抱着餐盒,头低得像是在朝南馥鞠躬,“下次我请你吃……” 话未说完,江郁也过来了:“不用你请,赶紧回去吧,汤都快凉了。” 他脸色苍白,头愈发疼,语气听起来就更不好了。 姜冉本来胆子就小,被这么一吓,再次说了声谢谢,噔噔噔跑走了。 江郁微眯着眼,视线落在南馥脸侧,却见她还盯着那小姑娘的背影,眉头紧锁,眸中的担心毫不掩饰。 江郁觉得这人的眼神有点刺眼,没忍住,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还看呐?” 南馥无意识地“嗯”了声,睫毛低低垂着,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顿了顿,她忽然道:“要不一会儿你自己先回宿舍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江郁微低的声线缠绕在耳边,带着不动声色的尖锐,烫着耳尖。 南馥想了想:“下午还喝奶茶吗?我去给你买。” 江郁脸上没什么表情:“吃药的时候不能喝奶茶。” 南馥一时也编不出什么理由了,只好说:“刚刚那个小学妹看着状况不太好,我怕她……” “人家状况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江郁静静盯着她,“你是她什么人啊?” 南馥:“学姐关心学妹不是很正常吗?” “用不用我帮你加个前缀?”江郁说,“不怀好意的alpha学姐关心楚楚可怜的omega学妹,你觉得这正常?” 南馥极不赞同地瞥他一眼:“怎么就不怀好意了?我这明明就是热心善良。” “那请问这位热心善良的alpha学姐,”江郁露出一个渗人的假笑,“在你给别人送温暖之前,能让你正生着病的亲爱的室友兼同桌,先感受一下你的温暖行吗?” “……” 南馥被他的逻辑折服了。 - 吃过药又睡了一个半小时,江郁下午精神好了不少。 期中考期间,虽然不用上早自习,但晚自习还是要上的。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除开脑袋还有点疼之外,江郁差不多都恢复了,不过在罗泰的强烈建议下,还是给他放假回宿舍休息去了。 江郁不在,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最右的一名omega像是突然被激活了某种功能—— 对别人笑一下,能折别人寿的功能。 在沈嘉第十次回过头来对南馥惊悚微笑时,南馥有点忍无可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你能别对我笑了吗?” 见她主动开口,沈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和周漾换了座位:“群里都说,郁哥被你搞了!还说是郁哥亲口盖章,比珍珠还真!” 南馥被这话弄得有点懵:“什么搞不搞的?” 沈嘉“哎呀”一声,随后点了点手机,给她发了一个帖子链接过去。 “你看这个!这帖都hot一整天了!” 南馥摸出手机,面带疑惑地瞥了消息列表,一个标题名为《江郁和南馥在一起,大家觉得谁攻谁受?》的帖子映入眼帘。 她一直都隐隐约约知道,自从上次江郁专门注册论坛账号帮她澄清造谣之后,不知谁闲得慌,总是爱拿她和江郁做文章。 沈嘉也就算了,大家都知道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论坛里还有这么多人吃饱了没事干。 主楼是一个投票选项,紧跟着叙述了选择理由。 看这阵仗,整得好像还挺正规。 南馥一边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一边往下翻。 【选择江郁为攻的理由: 背景牛x,成绩常年霸榜第一,也曾拳打alpha,脚踩beta,引过无数omgea尖叫! 至今还没有哪位omega成功获得江大佬半点青睐! 酷帅狂霸拽的霸总标配,一个字形容:狂! 入股不亏!】 【选择南馥为攻的理由: 转学第一天就挑衅江大佬,并且在大佬的魔爪下至今安然无恙,不但和大佬做了室友,还做了同桌! 一次又一次用她那冰冷的面容和无与伦比的魅力让大佬为她破例! 她比大佬高!比大佬强!信息素还贼他妈恐怖(听说)! 不选她选谁?!】 主楼下面,是一些带着讨论的回复楼。 【7l:说咱郁哥攻不起来的都是什么眼神,狠厉校霸攻x冷艳美人受难道不好磕吗!!!】 【10l:别,我更喜欢转学生搞江大佬谢谢。】 【28l:就是,南馥a值逆天了好吗!】 【42l:其实我觉得,谁攻谁受是不是看硬件更好一点?】 【43l:ls细说一下?】 【67:比如——谁器更大活更好?】 【77l:我有画面了怎么说?】 【98l:给太太递笔qaq】 看到这儿,南馥表情呆滞一瞬:“……” 她怀疑这群人最后说不定能脑补出一本十八禁的言情小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干脆直接点了“只看楼主”。 楼主最新几条发言都在今天中午之前。 【2134l:本来在此之前,我是更站江大佬的,但是! 今天我第一考场的姐妹说,全考场的人都看见他俩调情了!江大佬被转学生勾手摸脸的时候,跟奶猫一样温顺!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交换校服穿!这不就是间接接吻?!】 【3765l:补充,今天在小餐厅,我亲耳听见,江大佬指着转学生说——她是我的alpha!!大佬都亲口盖章了,到底谁攻你们还不明白吗!!!】 再往下翻就没有了。 南馥掀眸笑了两声:“现在的学生,是不是老师作业布置得太少了?” 沈嘉也跟着神情微妙地笑了笑,还是没忍住问她:“这帖子上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南馥不知道他怎么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别的不说,就这主楼贴的最后一条,你觉得以江郁的性格,能说出那种话吗?” 沈嘉心想那可不一定,郁哥都愿意为爱做受了,称呼你是他的alpha又怎么了。 但这话他没敢说。 南馥收了手机,转念想到什么:“这个帖子你暂时不要发给江郁。” 沈嘉:“为啥?” 南馥懒洋洋说:“看到别人这么编排他,他指不定怎么生气。” 顿了顿,她又煞有其事地严肃补充:“你不明白,到时候气撒我身上,不好哄。” 沈嘉:“……要是他并不会生气呢?” 南馥挑了挑眉梢:“那就把周漾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沈嘉眼看着南馥重新投进知识的海洋,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郁哥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 周五下午最后一科考英语。 天气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南馥把自己会的填完之后就交卷了。 楼道外安安静静,为了不影响学生考试,监考老师的脚步都放得很轻缓。初中部的操场隐藏在一大片林荫之下,上体育课的班级不多,愈发显得场地空旷,环境静谧。 考完之后大家都会回自己的班级收拾东西,一些提前交卷的这时候已经等在十一班教室门外了。 倒是和别的楼的安静不同,这会儿带了些小嘈杂。 “你别哭了,江郁做题很快的,你再等等他就来了!” “是啊,我们都在这儿陪你等他!” “再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三三两两的人站在四楼的楼梯口,被他们围着安慰的小姑娘穿着初中部的茶色校服,眼泪沾湿了脸上的雀斑。 南馥远远见到这一幕,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疾步走过去,拨开人群:“发生什么事了?” “学姐……”姜冉一看见南馥,像看见了光,立刻抓着她的手,带着哭腔道,“我的好朋友……求你救救我的好朋友……” “我已经不知道该找谁了,老师都不管……没有人帮她……” 南馥嘴唇紧抿,眼神倏地冷下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拉起姜冉就往初中部的教学楼方向跑。 - 江郁落笔写下英语作文最后一个字母后,这才慢吞吞地走出考场。 考试还没结束,十一班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有几个压低了声音在议论着什么。 “卧槽,南馥是认识那个初中学妹吗?这英雄救美的速度快得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 “什么初中学妹啊?南馥又怎么了?” “就刚才一初中部的小学妹来找江郁帮忙,结果南馥二话不说拽着人跑了。” 最先说话的那个男生往楼下指了指:“看见没,一听见学妹被欺负了,人就跟不要命似的往下冲,你要是有这速度有这魄力,还愁是个母胎solo?” 另外那名同学呵呵两声:“我so不solo跟这有关系?关键还是长相好吗,要我长成南馥那样,甭管是学妹还是学弟,谁不喜欢啊?” 初秋傍晚的风尤带着潮湿郁气,让人心生烦躁。 江郁听到这里,脚步一下顿住。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教学楼外已经看不见南馥的身影了。 第22章 实验楼 江郁蹲着,南馥站着 初中部的教学楼和高中部的隔了整整两个足球场。 南馥起先还带着姜冉一起跑,后来问清楚余绵所在位置后,顾不得许多,直接加快了速度往前。 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呼吸沉重,她却连停下来休息一秒的心思都没有。 颜半雪此人一向心胸狭隘,但极注重面子,几乎不会明目张胆对人下手。 南馥还以为之前在校后门教训过她之后,她寻不到好机会就会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撕破脸了吗…… 南馥还在胡思乱想着,可当她跑到初三七班门口时,才发现是她想岔了。 拦在初三教师办公室门外,揪着余绵头发咒骂的人,不是颜半雪,而是南正诚。 “贱货生的东西,果然就是贱!看着就晦气!” 教师办公室旁边还有班级在上课,南馥在走廊都能听见他怒吼的骂声。 “这位家长,你冷静一点,不能在学校这样打孩子!那么多学生都听着呢!” 过去劝说的是初三七班班主任,她本来想把南正诚拉开,然而一个beta又哪里敌得过alpha的力量,刚上前两步,反被南正诚狠狠推搡了一把:“老子教育孩子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 说着,南正诚又将凶恶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揪着不放的小姑娘身上。 “知道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都是你那个贱货妈不给老子钱!她这么不顾念多年的夫妻之情,不给老子活路,老子也不会让她好过!” 初中部的校服设计得更青春一些,还有百褶裙可以选择。 本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裙摆上却满是污渍,过膝长筒袜包裹着两条淤痕斑斑的腿,扎成马尾辫的头发在恶魔的爪牙下凌乱散着。 她脸上满是泪水,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却仍然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为了壮胆,南正诚今天是喝了酒来的,本来是想逼着余绵给余晚打电话,威胁她先把钱要到手,可现在一瞧这张和余晚如出一辙的丧气脸,他肚子里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你妈不给钱,老子今天就揍死你这小崽种!” 他脑子发混,高抬起手就要往余绵脸上抽。 却在一瞬间,忽然闻到了之前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慌的味道。 旁边的女老师正揉着被撞得不轻的腰,刚抬头就看见南正诚扬起的手被人硬生生在半空截住。 那人脸上的冷意不亚于凛冬霜雪,南正诚被这股力道捏得五官都疼变了形。 教室里除了她之外,就没别的老师了,虽然她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可alpha带着怒意的压制却仍让她觉得胆寒。 她眼睁睁看着来人拽着南正诚的衣领往门口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她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时,南正诚已经被拖到楼梯口了。 女老师又赶回过来扶余绵,满脸焦急:“这个学生是高中部的吗!她要将人带到哪里去啊,可别出什么事了!” 她刚要给教导主任打电话,却发现余绵已经往楼梯的方向追过去了。 “诶……” 女老师拉都拉不住。 南馥将南正诚拖下教学楼,一路上有不少学生从阳台伸个脑袋出来想看热闹,却被南馥森然的脸色吓住。 最后,她在教学楼后面的斜坡处停下,随即手臂一扬,将人狠狠摔到了水泥瓷砖墙面上。 南正诚终于得了机会挣脱开来,他大喘着气,指着南馥的鼻子就开骂:“呵,原来你这狗东西也来了啊,怎么,还想打你老子不成?” 南馥静静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正诚无端被她看得发怵,硬着头皮嚷嚷道:“余晚害得老子被剥夺婚姻权,丢了好工作,永远都不能再终身标记omega,老子问她要点钱花花怎么了?她既然不想给,那我就问余绵要!老子看她玩不玩得起!” “怎么,又心疼啦?” 南正诚目光黏在南馥身上,咧着嘴笑起来,语气发狠:“闹成今天这样,都他妈是你这个狗东西害的!谁叫你赚的钱不给老子用?!” “我赚的钱,给你用?”南馥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也不看看你配吗?” “老子是你爹!是你名正言顺的父亲!”南正诚像被踩中痛处,语气变得高昂,“不给老子用,难不成你还要送去给余晚那个贱人用?人家现在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他妈也跟她一样贱!” 南馥神情一顿,眸色薄凉。 她慢慢掀起眼皮,带着强烈压迫性意味的信息素一点点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上次和你说过什么来着?”南馥放缓了声音,“还骂她呢?” 南正诚浑身一僵,心口发凉,他感受到南馥的信息素以悬殊的力量一点一点压在了他背脊上。 他死死扣着墙才不至于在她面前跪下去。 “我就是要骂……”南正诚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贱人……贱人……” 没等他最后的尾音落下,南馥已经一脚踹上了他胸口。 南正诚闷哼一声,还击的想法刚一冒头,南馥又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掰过来,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两管鼻血从鼻腔慢慢流出来,南正诚满脸错愕和惊恐。 “就你这种垃圾场都不收,半辈子一事无成,睡个omega连人家假叫都听不出来的废物,”南馥语气散淡,褐色眼眸透着彻骨的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恶心?” 说着,南馥再一拳砸上他另一边脸。 看着南正诚摔在地上惨叫,她蹲下身,揪着他的衣服贴近耳边:“你说得对,你是我老子,所以你该很清楚,你的基因有多恶劣,我自然就能遗传到多恶劣,不信的话,你就再来学校打扰她试试……” 江郁刚走到初三教学楼的后面,便听到了这句压着胁迫的话。 而拐角处,还站着一个神情狼狈的小姑娘。 听到南馥往初中部跑的消息,他立刻跟着过来了,远远就看见南馥拖着人去了教学楼后面斜坡。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此学妹非彼学妹。 前面的小姑娘听到声响,偏头来看,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江郁淡淡打量了她一圈,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满身的淤青,的确很能激起alpha的保护欲。 他轻“啧”了声,眼神透着些阴翳,喃喃道:“南馥,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啊……” 另外一边的南馥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她看着跟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南正诚,勾了勾唇角:“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 南正诚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仰望着面前的alpha,瞳孔瑟缩,慢慢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有本事,你杀了老子……” “这么想死啊,”南馥低低笑出声,“可我偏偏要你现在活着,让你看看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不会变得比现在还糟糕。” 她语气很淡,可眼底染着的戾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丝丝缕缕的恐怖信息素萦绕在周围,一股一股地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压。 南正诚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嘴唇抵着脏污的地面,浑身都开始打哆嗦。 见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南馥这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她回过头,视线触及到不远处站着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时,清冷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片刻后她就敛了眸子,掏出纸巾擦了擦手。 她没跟任何人说话,从江郁和余绵身边擦身而过。 alpha的信息素还未全部收好,她走过来时,空气都变得冰冷了些。 江郁皱着眉,看见余绵抬起细瘦的胳膊拉住了南馥。 “之前每天下晚自习之后,回家路上总有不认识的同学来找我麻烦……可自从上上周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了。” 余绵指尖用力得泛着青白,她声音发颤,带着压抑的哭腔:“是你每晚跟着我对不对?” 南馥身体僵硬一瞬,艰涩出声:“不是。” 听到这话,江郁的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之前的所有疑惑不解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原因。 “你否认也没用,”余绵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我说不是就不是!” 南馥眼神倏地一冷,她一把甩开余绵的手,语气晦暗:“别他妈自作多情行不行?” 余绵被她的力道带得往后趔趄两步。 南馥指尖微动,似乎下意识要去拉她,却又硬生生克制了回去。 江郁将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余绵站稳之后,还要上前来,江郁横在了两人中间:“够了吧你?” 余绵眨了眨眼睛,没懂他什么意思。 见南馥别过头没有阻止,江郁这才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和她什么关系,但她现在明显不想理你,你行行好别烦她了?” 余绵脸上血色褪尽。 她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江郁视线往教学楼前面瞥过,发现之前小餐厅见过的那姑娘正和老师一起往这边走来。 他收回目光,看着余绵道:“一会儿有人问起,就说你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这样了,他们要找人的话,你一口咬定不知道。” “那南馥呢?”余绵嗓音急切,似乎也怕给南馥惹上麻烦。 “我会带她从后面走,你别说漏嘴了就行。”江郁说着,拉过南馥就往反方向跑。 余绵怔怔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老师过来前,抹了把眼泪。 - 南馥和江郁一路往宿舍的方向走,两人相对无言。 有几名路过的女生,在见到他们肩并肩的一瞬间夸张地捂嘴惊叹:“我天啊,江大佬和转学生好配啊!” “就是他们怎么脸色看着不太好啊,是不是吵架了?” “不知道呜呜呜呜我要拍一下转学生的正面照,这颜值简直戳中了我每个点!光看着就要怀孕了!” 这话落下时,江郁脚步微顿。 随后回头冷冷睇了举手机拍照的女生一眼。 那女生被看得一脸讪讪,下意识就抿紧嘴唇,收了手机。 南馥没注意到这些,临近宿舍门口,她侧眸看着江郁:“刚才多谢你帮忙解围。” 江郁点点头,算是接受她的道谢:“那个男的是你父亲?” 南馥含糊地“嗯”了一声。 江郁皱着眉:“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需不需要我帮……” “不用,”南馥有点烦躁地打断他,“以他的个性,绝不可能承认被我揍了一顿,再说初三的老师都明白,这是家事,不会想在这个节骨眼惹麻烦的。” 她将“家事”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江郁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意味不明道:“你对那个小姑娘还挺上心的,她是叫余绵?” 提及余绵,南馥是一点回答的心思都没了,语气压着点不耐:“你烦不烦,别问了行吗?我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她不知道江郁听到了多少,可这些不光彩的事,每每想起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凌迟。 “好,”没想到江郁这回真的听了她的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再也不会问了。” 不是那种示好的语气。 而是说不会问就真的不会再问,充满漠然语气。 南馥抿着唇,本该如释重负,可望着江郁率先打开宿舍门的背影,她又觉得,心里堵着的石头并没有真正落下。 南馥点起一根烟,望着楼下那辆低奢的黑色轿车慢慢驶出校园。 只觉得这间空荡荡的宿舍,突然蕴满了寂寥。 江郁坐在车上,身后alpha的宿舍楼渐行渐远。 手机震动两下,江郁掏出来看了眼,是他之前托人打探来的简一言的消息。 【乌山路金岭会所,这是那位简先生曾工作的地方】 江郁盯着金岭会所几个字,不由看入了神。 这地方他知道,是榕城出了名的娱乐场所,普通人只知表象,却不知这里面其实充斥着数不清的血腥暴力,是很多人的噩梦,也是很多人的天堂。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今天是准备去这里的。 可在见到南馥和她父亲,以及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时,他什么好奇的心思都没有了。 南馥对那个叫余绵的小姑娘分明是关心的,即使她嘴上再不承认,但他能感觉出来,她对余绵的态度和对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剔骨为牢,将自己封闭得堪称滴水不漏,说话模棱两可,真真假假,某些时候甚至让人恨得牙痒痒,未尝不是因为心口埋不了的痛苦太过血淋淋。 江郁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他费尽心思探知的似乎不是南馥的秘密,而是她的过去。 想到这儿,江郁蜷起食指,抵住额头,低垂的眼底一片赤红,里头压抑的情绪无声涌动,噬人而绮丽。 片刻后,他点开和那个人的聊天界面,将那条消息删除了。 - 周日晚上,南馥难得去学校上了晚自习。 她进教室的时候,江郁已经来了,班里仍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抄作业大战。 沈嘉还没来,周漾正准备借别人的作业抄,余光瞥见南馥慢悠悠地坐下,慢悠悠地打开书包,一点儿也不急的模样。 周漾不由疑惑道:“南总,你今天不赶作业吗?” 南馥听着他的话,视线却落在一旁低头做课外练习册的江郁身上:“不就是物理数学各两张卷子,英语报纸三张,外加语文周记一篇,化学实验题五道吗,我都做了。” 江郁笔尖一顿,却没有抬起头来。 周漾闻言,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南总,你从良了?” 南馥嗯了声,目光在江郁岿然不动的侧脸上停留片刻,特意咬字清晰地说:“经过我同桌深刻的思想教育,我决定迷途知返。” 这话是对江郁说的。 她花了两天时间,将上述作业认真做完了,本以为他会开心一点。 然而江郁听到这话,忽然冷嗤:“不想问我借作业抄直说,这么刻意,累不累啊?” 南馥:“……” 周漾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下乐了:“郁哥郁哥,她不愿意抄我愿意!作业借我抄抄呗,孩子不想被泰罗罚站了!” 南馥以为凭着江郁超乎常人的领地意识来说,他应该会拒绝。 事实证明她再次想错了。 片刻后,江郁从桌肚里拿出几门科目的作业,还朝周漾抬了抬下巴示意。 “谢谢郁哥!” 周漾喜笑颜开地接过作业,转回头开始奋笔疾书。 南馥深吸口气,稍稍用力地磨了下后槽牙。 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爽,这点儿不爽还很没道理。 因为是她先对江郁甩脸的。 在明知道江郁对她有多好奇,明知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他都属于正常询问的情况下,还是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的探究。 那么多温和的处理方式,她却选择了最生硬的一种。 也是当时南正诚让她有点失了理智。 她没想到南正诚为了让简一言看得起他,居然剑走偏锋去问余晚要钱,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来学校骚扰余绵。 不过这样也好。 越疯狂越显得他在乎。 越在乎,等到他终有一日失去时,才会意识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而这件事唯一带来的影响,就是把江郁这个小朋友惹生气了。 周末微信不回,来学校了也不想搭理她。 那张充满少年气的脸上,就差没明晃晃写上“老、子、很、气”四个大字了。 南馥暗暗叹口气,有点茫然,还有点无奈。 七中老师的阅卷速度很快,上晚自习之前,罗泰就让各科课代表分发了考试的卷子,同时将期中考的班级排名贴在了教室后黑板的通知栏上。 一溜的学生围了过去。 有两个围不进去的就站在最后一排一边趁着空隙瞥一眼,一边闲聊。 “大佬不愧是大佬,生病都能考出710的逆天分数来。” “不过转学生的成绩看起来好像也不错诶,之前她化学开卷不是做了个19分么,这才多久,一下就考了75?真的牛逼了,我这等科科不及格的学渣佩服得只想叫他们一声爸爸。” “你可滚蛋吧,郁哥和转学生可生不出你这么丑的儿子。” 大约是受了论坛那个帖子的影响,班上同学忽然又流行起一口一个转学生地称呼南馥。 挺排外的称呼,像是不敢带她大名的忌惮。 但现在显然又多了一些揶揄成分在里面。 “我靠,你也去那个攻受帖里投票了对不对?”男生自以为隐蔽地瞄了南馥一眼,“说说看,你投的谁?” “你先说你的。”另一位也压低了声音。 “这还用问嘛,在转学生转来咱班之前,你见大佬对谁笑那么开心过吗?”男生嘴里不停啧啧啧,“别班不知道,我可看得清楚,上周晚自习,转学生那动作,就差把大佬按在墙上亲了……” 南馥正开了一瓶水喝,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这都过一个周末了,那个帖子居然还这么热闹。 南馥干脆站起身,也去看成绩表。 讨论果然一下停止。 身量高的好处这时就体现出来了,能够越过一群人的脑袋看到前面贴着的成绩表。 江郁的名字在第一排,很是醒目,几乎每一科看着都挺完美。 南馥依次往下找自己的成绩。 十一班共有四十五号人,南馥的成绩不多不少,排在了第十八名。 比起那张19分的化学试卷来说,已经漂亮许多。 她自己对这个成绩也挺满意,不至于被罗泰叫到办公室噪音攻击,也不至于让她投入太多精力。 看完成绩,南馥坐回座位。 江郁换了个姿势做题,这回连侧脸都不给她看了。 南馥若无其事地坐了一分钟后,没忍住,用笔戳了戳周漾的背:“周总,我刚帮你看了成绩,你刚好考了250,班上倒数第三,我考得可比你好多了。” 周漾“卧槽”一声,果然如南馥预料的那样,扭头接话:“真的吗?我不信。” 南馥:“真的,我总分413,正数18名。” “南总牛逼啊,”周漾看南馥的眼神一下变了,“原来这么深藏不露呢。” 南馥一本正经:“都是小江老师教得好,名师实践讲解,我受益匪浅。” 周漾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扣了扣江郁的课桌,笑着道:“小江老师听见没,夸你技术好呢。”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江郁终于赏脸抬起了头。 南馥紧跟着说:“谢谢小江老师辅导。” 江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用谢,反正无聊,权当解闷。” 说完,头又埋下去了。 南馥觉得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引起他的注意,但现在看来,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 她是真的有点没辙了。 两个一言不合的alpha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打一架。 打一架谁输了谁就认错道歉,简单粗暴地冰释前嫌。 但搁江郁这儿好像有点行不通。 且不说她根本不会和江郁打架,即便是真打了江郁也很可能打不过她。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结怨,而是结仇了。 试卷发下来,晚自习罗泰都在讲试卷。 江郁没什么好听的,直接趴桌上睡觉。 南馥原本拿着试卷想要请教他,见状也不得不收回手。 江郁一直睡到了晚自习下课。 即使南馥罕见地没有逃掉晚自习,他也仍然一丁点搭话的机会也不给她。 回到宿舍,南馥想着再不济还有信息素引导,做引导时她多依着他点就是。 谁知等她洗完澡出来,视线掠过隔壁角那张床,发现江郁戴着耳机又睡了。 南馥看了眼时间,才刚刚十点。 这意思是干脆连信息素引导也不想做了? 南馥趿拉着鞋,很不是滋味地盯着江郁单露出来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她觉得自己需要抽根烟冷静一下。 - 在阳台抽到第三根烟时,南馥再次看了看时间。 已经十点半,还有半小时楼下宿舍大门就要关了。 南馥拉开阳台玻璃门,迅速套了件卫衣在身上。 然后站在江郁的床面前:“晚自习睡了那么久,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睡不着吧?”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南馥继续慢吞吞道:“穿好衣服起来,陪我出去一趟。” 床上还是没动静。 “不穿么?” 南馥加重了语气:“不穿我可以帮你穿。” 这回江郁没能再无动于衷,他慢慢坐起身,取下耳机,冷眼看着南馥:“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我能带你做什么?” 见他不说话,南馥忽然带着兴味笑了下:“真怕我吃了你啊?” 这个“吃”字她拖长了尾音说的,咬得有点软,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在里面。 激将法向来对江郁管用。 不过今晚的江郁,南馥却不确定了,她头一次拿他有点没底。 他不说话,她的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就在南馥准备一鼓作气将人拖下床大不了一会儿真打一架她不还手时,江郁忽然掀开空调薄被,走下床利落换了身套头白毛衣。 南馥愣愣看着他。 江郁走到门口时,回头不耐烦地催促:“还走不走?再耽搁一会儿宿舍关门了。” 南馥唇角微勾,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往校后门走,墙的另一面是居民楼,穿过小道就能到校外的小吃街。 而墙向里则是几栋等着重建的实验教室。 老旧实验楼的墙壁蹭一下就是一手背的灰,但因为位置隐蔽,又没有大门,不少情侣会在晚上偷偷摸摸地过来约会。 所以学校抓风纪的教导主任陈利时不时会来这边守株待兔,能拆散几对是几对。 南馥没想到她第一次半夜偷溜出来就能这么“好”运气地碰上陈主任。 “前面两位同学!大半夜的瞎晃什么,是不是来约会的?!” 陈主任手电筒的光照过来的瞬间,江郁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 南馥稍微比他有经验点,拽着他的手腕就往旧实验楼里跑。 “跑什么?”江郁脚步未停,一边侧眸问南馥。 “被他抓住很麻烦。” 说着,南馥带着江郁迅速闪进一栋实验楼里。 继续往前跑陈主任肯定会不依不饶地追,还不如躲进实验楼,等他找不到人,自然就走了。 实验楼太老旧,上楼梯的话看不清路还有声音。 好在是半开敞式的楼梯,底部有一块放杂物的倾斜空间,正好可以挤进两个人。 南馥指着最底的那块角落:“站不了两个人,你先去蹲着。” 江郁:“凭什么?” “凭你比我矮。” 说话时,南馥已经将他推了进去。 倾斜的逼仄空间里,江郁蹲着,南馥站着。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喘息声高高低低。 江郁被楼梯压着,直不起身,蹲着有些难受,于是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扶在南馥腰侧稳住身体的平衡。 南馥一直注意着外面陈主任的动静,此刻腰被这么一碰,她下意识抖了下。 “两个小兔崽子到底跑哪里去了!让我抓到看我不直接给你们记一大过!” 陈主任还在怒声呵斥。 南馥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外面了。 她的卫衣不知何时自己窜上来了些,江郁灼热的呼吸声,一次不落地在她小腹那块儿喷薄。 酥麻的感觉像全身过了电。 南馥身体瞬间紧绷,她呼吸一窒,眼神深了些。 手指慢慢搭在江郁松软的头发上。 他没办法抬头,整个脑袋都埋着,从她的角度看下去,江郁仿佛在给她口。 似乎她的腰再往前一寸,能顶在这人脸上。 第23章 外宿 信息素浓郁得过分 深秋晚风吹荡着疏星朗月。 陈主任的声音渐行渐远。 南馥的手虚虚覆在江郁头顶上方,她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江郁,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小心别磕着了。” 磕着什么? 是楼梯的石板底,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江郁没问,南馥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江郁腿蹲得有些麻了,低声问:“人走了吗?” 他边说话,脑袋下意识想转个方向看看外面的情况。 头却被南馥按住。 “走了,但你别瞎动。”南馥用了些力,腹部崩得很紧,“我先出去,你再出去。” 她慢慢往后退,不小心泄露的喘气声带着些许紊乱。 从旧实验楼出来,南馥往周围巡视一圈,旁边立着几棵老树,黑夜静谧,只有风掠过树叶的响动。 “走吧。” 南馥朝身后的江郁抬了抬下巴,指着前面那堵墙:“会翻吗?” 江郁站着没动,皱了下眉:“你要出校门?出去干什么?” 南馥:“学校超市不卖酒,只能去外面喝了。” 江郁:“那你自己去不行?” “不行,”南馥慢吞吞地说,“我酒量很差,到时候醉在大街上,没人管多尴尬。” 江郁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南馥干脆往围墙上一攀,而后朝江郁伸出手,很是真诚地邀请:“亲爱的室友,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儿管管我?” 江郁仰着头看着她。 片刻后,他没说话,也没搭她的手借力,只是手腕转动两下直接翻上了墙。 南馥望着下一秒已经平稳落地的江郁,垂头笑了一声,也跟着跳下去。 两人都吃了晚饭,但干巴巴地喝酒也不是个事。 南馥想了想,偏头问江郁:“你吃不吃烧烤啊?” 江郁闻言,脚步微顿,挑着眉梢看她:“你这意思是今晚不回宿舍了?” 南馥观察着他的神色,给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十一点都过了,也没法回去了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现在只能和我呆在一起了,不理我都不行。 江郁面无表情:“不回去然后呢?就吃一晚上烧烤?” “那倒不是,”南馥还没忘记今晚出来的目的,“你今晚的信息素引导还没做呢,一会儿吃完了,我带你去酒店做。” 话刚出口,南馥就觉得用词似乎有点怪怪的。 她看向江郁。 江郁嗤笑一声,斜斜睨她一眼:“绕这么大一圈,你就是为了骗我出来开房的?” 南馥:“……” 南馥觉得自己挺无辜,明明是一件为他着想的好事,被他说成她好像是在诱拐未成年少年去破旧小旅馆做什么不清白的事一样。 “也不只是为了做信息素引导吧。” 南馥敛了敛眸子,心想这玩意儿在宿舍就能做,即使江郁睡着了,她也能单独完成,就是很可能会将人弄醒而已。 其实最主要还是想借着酒意和他谈点别的。 见南馥话说一半就顿住,江郁舔了舔嘴唇,忽然问:“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南馥点头。 她的确是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那就不吃烧烤了,买好你的酒,”江郁嗓音里的冷意消散了几分,“然后直接去开房。” 七中附近没有酒店。 要想环境稍微好点,同时准许未成年人入住的酒店,还得去前面的大学城。 南馥还在愁怎么解决这件事,那头江郁似乎和谁打了个电话。 等她从超市买完酒出来,一辆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江郁率先坐上后座,见她不动,替她把着车门:“还愣着干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去住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店吧?别费力气了,我爸已经安排好了。” 南馥沉默着上了车。 不禁啧声感叹,江大少爷果然是金贵无比的。 轿车一路往城区行驶。 南馥从购物袋里拆开一瓶啤酒,先往江郁那边递了递:“你喝吗?” 江郁摇头,黑眸发沉。 他还以为南馥要买什么酒呢,没想到最后只拎回来一打酒精度低得可怜的啤酒。 南馥收回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就灌了一口。 尤带着凉意的酒液冲刷着干涩的喉咙,让她瞳孔一瞬间清明了些。 她没有骗江郁,她的酒量真的很差,差到三罐啤酒喝下去就能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现在是第一罐。 车子最后在离七中大约两公里的高级公寓门口停下。 司机在送完他们之后就走了,江郁领着南馥上了公寓的电梯。 南馥打量了眼周围奢华的装修设施,挑眉问:“这里也是你家?” 江郁边开门,边说:“进七中念书时,我爸为了方便就在这边置办了一套,不过之前放学都回家,这里也就空置了一段时间。” 南馥啧了声:“既然这边有近的住处,那你还跟我住校?” 江郁开了灯,屋子按时有人打扫,几乎纤尘不染,他回头看着南馥,一字一句道:“不是你让我和你一起住校吗?” 南馥:“……” 她当时那是低估了江家的财大气粗。 进了屋,客厅宽敞,南馥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第二罐酒来。 早在之前下车时,南馥脑子就有点晕了。 她属于那种喝完酒,不见上脸,但是眼皮特别红的体质,眼睛睁大时,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所以江郁也没察觉到。 第二罐酒下肚,南馥捏扁易拉罐,抬手扔出一道抛物线,易拉罐精准落进垃圾桶。 江郁在屋里走了一圈,像在找电视遥控器,她目光在他背影上停留片刻,而后微微抻身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江郁动作一顿,转回过头。 南馥掀起眼皮盯着他:“能不能别晃了?” “坐过来。” 江郁没动,他站在南馥面前,黑眸看不清情绪。 南馥深吸口气,他不愿意过来,自己只能起身,空气静默一瞬,她极轻地说:“是我不对,不该凶你。” 她的睫毛垂得很低,眼皮耷拉着,衬得瞳仁都暗沉沉的。 空气中柠酸乌木的信息素悄悄弥漫,江郁觉得被她握住的那块儿皮肤有点发烫。 “那些事……”南馥声音低下去,“不是我故意藏着掖着,就真的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你也看到了,我有那样一个父亲,我的家庭不完整,这些事情让我觉得很耻辱。” 江郁抬眸迎上她琥珀色的眼睛。 南馥眼皮都是红的,目光很深地看着他:“其实之前,我想过告诉你。” 她顿了顿,鼻息深重:“但我有私心,我不想被你看不起,也不想让你发现其实我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客厅里回荡着南馥缓慢的说话声。 江郁在她剔透的眼睛里,看到了微渺却又清晰的自己。 他忽然往南馥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双手穿过她的腰,猝不及防地抱住了她。 南馥话音戛然而止,她身体僵了僵,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抱上了。 刚想动,江郁的下巴就隔在了她肩膀上,柔软的栗发扫过她颈侧,少年手臂跟着收紧。 “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江郁嗓子也有点哑,“我以后真不问了。等你哪天觉得时机到了,或者你想倾诉了,你再告诉我。” 他语气很急,手臂箍着她,两人之间的空隙被挤压得几乎不剩,南馥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意。 她莫名觉得好笑:“我说我的事,你怕什么?” 江郁的脑袋顺势埋进她的颈窝,鼻尖还轻轻蹭了蹭,自嘲般说了句:“……怕你真嫌我烦。” 这话当然是假的。 他怕的是她因为他的逼迫而难过。 某种程度上讲,他的确很想知道她的过去,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萌生出一种病态的渴望。 因为她的从前,他未曾参与。 还有她对余绵的态度,种种细枝末节,都让他觉得不甘心,他渴望这个人能视他为唯一的例外,在她心里只有他是不同。 所以才那么迫切地想要窥探,想要挖掘。 可刚才看着南馥难得露出来的蔫巴样儿,这些阴暗的心思他竟然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已经清楚明白,那些过去的不堪像把锋利的刀子,每每从她嘴里逼出一句,就像是一刀一刀往她软肋上戳。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他要的分明是她的现在……和未来。 南馥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在意那句话。 思忖两秒,她抬手试着抚上他的脑袋。 见江郁并不反感,她用手掌慢慢刮过他发顶、后脑勺,最后定在那截略显清瘦的背脊上,安抚性拍了两下,语气郑重:“我没有烦你,以后也不会烦你。” 江郁笑了两声:“这是你自己说的,别想反悔了。” 在江郁看不见的地方,南馥轻舒了口气。 这算是哄住了吧? 还得感谢这两罐啤酒,让她看起来和被父母抛弃的脆弱小孩儿没两样。 两人站着抱了一会儿,久到南馥能清晰感觉到江郁缠在她耳边的呼吸变重了。 刚才被她强压下去的酒意也慢慢涌上来。 脑子发热时,她忽然就觉得,两个alpha这么煽情地抱着实在是太傻逼了。 为了缓解尴尬,南馥松开手,从茶几上开了一罐啤酒,再次递给江郁:“现在想喝吗?” 她一共买了一听,一听六罐啤酒,喝了两罐,还剩四罐。 江郁掌心还留着她腰侧的余温。 他盯着那只颜色冷白的手,鬼使神差点了下头。 沙发很宽大,两个手长腿长的人窝在一起也不觉得挤。 没有下酒的小吃,就只能看电视打发时间,江郁用遥控器转换着节目,却始终没看到感兴趣的。 南馥就静静坐在他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 人在酒意的催使下,意识越是涣散就越是想喝。 就在南馥不知不觉干到第四罐时,江郁终于发现她的异样。 这人身上的信息素浓郁得有点过分了。 张牙舞爪地蔓延,完全不像平时克制的样子,甚至让他的腺体莫名开始发热。 “南馥?”江郁用手肘推了推她。 南馥眼珠凝滞一瞬,而后缓慢地侧转过身:“嗯?” 江郁看她这样,内心渐渐有了个猜测:“你不会真喝醉了吧?” 南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但似乎碍于脑子不太清醒又放弃了,干脆反过来问他:“你觉得呢?” 江郁:“……” 江郁抿抿唇,正犹豫要不要下楼给她买点醒酒药什么的,alpha的信息素在偌大客厅里肆无忌惮地横行,他觉得自己有些难受。 还没付诸行动,南馥忽然放缓语调,带着鼻音喊了声:“小猫。” “啊……啊?”江郁懵了一下,“你是在叫我?” “嗯,是在叫你。” 南馥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定定看着他:“早就想这么叫你了。” “小猫,”南馥问,“你还喝不喝酒啊?” 江郁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喝的话那我就喝你的了,可以吗?” 南馥嗓音压得很低,说话又慢,每个音节落在江郁耳朵里都像是被钩子勾了一下。 不待江郁表态,南馥已经拿起那罐他未喝完的啤酒微微仰起头。 她的嘴唇印在他留下的湿痕上。 江郁喉结滚了滚。 喝完最后一点儿酒液,南馥心情不错,神情透着一股子满足的倦懒。 想起什么,她目光又落回他身上,白炽灯通明的光线里,她对着他轻轻地笑:“忘了问你,舒服吗?” 江郁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跳跃的思维让他有点跟不上。 “我是问,”南馥朝他伸出手,往前倾身,食指指肚抵着他后脖颈隐在薄薄皮肤下的凸起,很好心地和他解释,“我的信息素,让小猫这里……舒服吗?” 第24章 想不想 像是猫叫 南馥垂眼看着江郁。 江郁被她一声声缱绻亲昵的“小猫”喊得指尖发麻。 他从没觉得这么难捱过。 之前被压抑的腺体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敏感,她的信息素对他格外有吸引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然而当他的腺体有感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满足于简单地嗅一嗅她的信息素,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更亲密的东西。 偏偏始作俑者似乎对他的沉默不甚满意,南馥手指摩挲过他红透了的耳朵:“怎么不回答?” “你……”江郁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能不能将你的信息素收一些?” “让你不舒服了?” “嗯,难受。”江郁听见自己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南馥皱着眉头,稍微直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问他:“哪里难受?” 哪里都很难受。 江郁嘴唇翕动,这话却没说出口。 他还算冷静地盯着她,除了薄薄的眼皮有点充血之外,她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半点也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可如果换做她清醒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问。 一个alpha的信息素让另外一个人感到难受,要么是太过排斥,要么是太过吸引。 而他是个omega。 见他又不说话,南馥没耐心等他的答案了,她收回手,想把最后一个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抛起时,不知怎么的,手歪了歪。 易拉罐坠落在光滑的地板砖上,发出几声金属撞地的尖锐响动。 “啊没中……” 南馥微微蹙起眉,站起来去捡,身体却摇摇晃晃一阵,整个人顿时重新摔回沙发里。 她的手肘不小心压在了旁边人紧实的大腿上。 南馥按着江郁的腿,想要借力起身,却蓦地发现他浑身僵硬,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皮肉下的血液似乎都是极滚烫的。 仿佛不这么紧绷,就会软成一滩灼人的水。 酒精让她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更敏锐,在alpha肆意的信息素包围里,很突兀地窜上来那么点别的微弱味道。 她呼吸陡然加重,随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 江郁上身穿着白毛衣,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裤。 不算很宽松的裤子。 南馥掀了掀眼皮,莫名笑了声。 江郁知道被她看出了端倪,他抓住南馥忽然抬起的手,无意识地抖了下。 “你这什么意思呢?”南馥放轻声音,眼中的笑意像融化的松脂。 江郁嘴唇抿得很紧,他没说话,心却跳得砰砰响,仿佛要刺破胸腔。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等着南馥裁决他。 “我……” 江郁刚要开口,南馥的信息素却忽然沁上来,从身体的每个毛孔将他打开。 强行又不留余地。 “我明白了。”南馥眸中生光,像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她支棱起身体,长腿虚压着他,带着笑意问:“我说小猫,你是不是想和我击剑啊?” 江郁:“……” 就这一句,什么绮丽的心思都没了。 他推开她,往盥洗室走。 “去哪儿?”南馥问。 江郁没理她。 一瞬间,周遭陡然安静下来,南馥抚着发沉的额头,觉得房间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像是她被南正诚揪着从车站带回去的夜里。 一切都在那个晚上发生了改变。 陌生的小区,陌生的房子,还有陌生的omega。 南馥双眸生出些茫然,无意识地喊了声:“小猫……” 江郁还没来得及打开盥洗室的门,身后就突然冲过来一道身影,很紧很紧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被南馥带来的冲击力弄得往前趔趄一步,脑袋差点撞到门。 “操……”江郁双手撑在门上,刚想回头骂她。 “小猫,”南馥睫毛轻颤,埋首在他颈窝处呢喃,“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江郁哑然,心口的某个地方一下就软了。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应该是陷入了某种不太好的回忆里。 “我只是想去……”江郁顿了顿,“只是想先清醒一下,没有要丢下你。” 南馥却不肯撒手:“我陪你清醒。” 江郁迟疑了一瞬,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因为他不确定有她在的话,他还能不能清醒。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江郁轻嗤,他内心深处,可能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渴望她的触碰。 两人就这么跟连体婴似的进了盥洗室。 江郁半弯下腰,伸手接了捧冷水往脸上扑,正要扑第二下,后脖颈的腺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南馥的脑袋正凑在他后脖颈乱嗅。 “这是什么味道?”南馥低声问。 之前那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愈发清晰了起来。 “你……”南馥嘴唇动了动,像在思考。 江郁惊了一瞬,忽然从她怀里挣脱,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 他心跳如擂鼓,气喘得厉害,黑眸里血丝密布:“是你说的,不要乱嗅别人的腺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南馥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酒精已经彻底融入她的血液,让她没有办法更深层次地探究。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但她却记得自己身体对这个味道本能的反应。 两人正对着洗漱台墙上的镜子。 南馥从镜子里看见没有被宽领毛衣遮挡,也没有被人咬过的,对方的腺体。 江郁那块儿的皮肤有点红,那种很奇怪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小猫。” 南馥的呼吸有点不受控,她的目光停在江郁脸上,骨子里alpha恶劣的占有欲混合着酒精支配了她的五感。 “alpha可以咬alpha吗?”她忽然问,“你想不想……” 说话时,她在慢慢逼近。 江郁的背抵在冰凉的大理石洗漱台上,他刚才就发现了,在她信息素的刺激下,他的腺体似乎已经开始分泌信息素。 望着南馥那双深海似的眼睛,江郁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不经压制的alpha信息素对一个腺体感知正常的omega来说,有多恐怖。 本能让他双腿发软。 他庆幸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发生这事的,又害怕自己会在这样猛烈的冲击下沉溺。 南馥的右手揽过他的腰,左手按下他的后脑勺。 那处白皙细腻的凸起清晰落在她眼底。 几乎是一瞬间,带着酸涩感的冷意呈爆发式涌开,江郁无力地抬手攀住了她的肩膀。 南馥舔了舔唇角,像是早有预料,右手托在他后腰,一边用冷意包裹刺激他,一边用馥郁的温暖乌木香安抚他。 她游刃有余,而他神志发聩。 某一时刻,江郁甚至产生一种醉酒的不是南馥,而是他自己的感觉。 江郁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呜咽一声。 轻轻软软的,缠绵可怜的…… 像是猫叫。 南馥小腹微紧,动作顿住,身体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她抵着他,牙尖在他腺体周围试探,嗓音带着蛊惑意味:“怎么办,被你弄得我也有点难受了。” 江郁抓着南馥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一时间思绪飘得很远。 要是南馥就这么标记他了,似乎也挺好的。 即使明早醒来,她也许会产生懊恼、愤怒等来源于他的欺骗的情绪,但那时他已经成为她的omega了,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没有一个alpah会在标记期抛弃自己的omega。 江郁嗓子有些发涩,他闭了闭眼,颤抖着朝她更深地埋下自己的头。 脆弱隐秘的腺体毫无遮挡地袒露在南馥面前。 随着这个几乎称得上默许的动作,少年大片背部肌肤也跟着在冷冽空气中轻轻发抖,肤色几乎白到晃眼的地步。 南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腺体,里面传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更浓了。 浓到她稍微有些犹豫。 这味道不像是alpha的,倒像是…… 南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 她骤然松开江郁,三步并作两步打开卫生间的马桶,没忍住,很难受地干呕了一声。 然后一声接着一声。 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就是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江郁怔愣一瞬,还没从变故中回神。 望着南馥狼狈弓起的身体,他刚才的冲动一点一点被抽离,眼里褪去所有温度,连带着浑身血液都凝滞住了。 真是够可笑的。 他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茬。 这人明明接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 他到底在妄想什么呢? 江郁的腺体还在发烫,他知道南馥有随身携带抑制喷雾的习惯,于是走上前从她兜里掏出喷雾,飞快往自己后脖颈喷了几下。 抑制喷雾只能隔绝味道,短暂地抑制信息素分泌,如果是进入发情期的omega,必须要注射omega专用抑制剂。 他只能趁着抑制喷雾的有效时间,死死咬着牙,拼命回收自己的信息素。 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股子厌恶的情绪。 做完这一切,他艰难打开盥洗室的门,用他仅存的一丝理智,给许淮因打了个电话。 - 南馥是被冷醒的。 外面好像是下雨了,打开的窗台上飘落点点水渍。 她浑身上下像被卡车碾压过一遍似的,各种关节都麻得慌,就连脑子都疼得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缓了两分钟,南馥才慢慢睁开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盥洗室现代简约风的装修,然后是被她倚着的不知是拿来当枕头还是坐垫的马桶。 断片儿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她记得自己为了向江郁道歉,拽了他出来喝酒,没找到酒店,他带她来了许淮因买在七中旁的公寓。 南馥缓慢站起身往客厅走,垃圾桶和旁边地上有几个空掉的啤酒罐。 看来和江郁喝酒是真的了。 那么江郁现在人呢? 南馥在房间里找一圈都没找到人,只好掏出手机给江郁打电话。 电话接通,南馥正要扣到耳边接听,下一秒就被挂了。 “操……”南馥顶了下后槽牙,“什么意思这是?” 把她丢在盥洗室马桶旁边睡一晚上就算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也算了,电话还不接? 南馥搓了搓冰凉的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又饿又冷。 今天是周一,可这会儿已经九点多,反正都是迟到,南馥准备洗把脸先去吃个早饭暖暖胃再说。 她木着脸刚要出门,手机弹出一条微信信息提示,备注是“小猫”。 南馥压了压唇角,点开聊天界面。 【小猫:醒了?】 【。:怎么不接电话?】 【小猫:这里不方便接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小猫:不用,我暂时不去学校。】 【。:?】 那边沉默片刻,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似乎在欲言又止什么。 好一会儿,南馥才接到江郁的回复。 【小猫:我腺体已经可以分泌信息素,我爸一早接了我去做检查,以后应该不需要你再帮我做信息素引导了。】 南馥看见这行字,愣了一下。 这么一说,她隐约有点想起来,昨晚她似乎闻到了江郁的信息素。 不太真切,也很难分辨,但确确实实闻到了,那种身体被欲望支配的感觉,着实太让人难忘。 可是,她为什么会对一个alpha的信息素产生这种感觉? 在医院那一次也就算了,昨晚…… 她重新坐回沙发。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 【小猫:做了。】 【。:……?】 【小猫:你叫我小猫】 【。:我……】 【小猫:你还问我想不想……】 南馥有点笑不出来了。 【。:想不想什么?】 【小猫:问我想不想和你击剑。】 【。:……】 【小猫: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南馥:“……” 她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说了这么傻逼的话。 不过她击剑确实挺厉害的。 当然指的是真的钢剑。 【。:还有吗?】 【小猫:很多,你要听吗?】 南馥沉默一瞬,发了个“不用了”过去。 想了想,她准备问他什么时候检查完返校,还没发出去,那边又回复了一条。 【小猫:昨晚隔壁有个omega发情,信息素从窗户窜进来,你闻到后好像又很难受的样子。】 【小猫:你真的一点儿都接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吗?】 南馥慢慢敛了表情。 【。:嗯,不能。】 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这回江郁那边沉默了两分钟,才回复过来。 【小猫:我明白了。】 【小猫:我帮你跟泰罗请好假了,一会儿你直接回学校就行。】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学校?】 这话问完,南馥等了十分钟,都没再等到江郁的回答。 她往沙发上后仰,静静看着那几个空啤酒罐,没由来的觉得烦躁。 - 江郁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就将手机递给了许淮因。 他正处于发情期,身体疲软,脸色苍白,往日透亮的眼睛也有点失了神采。 “小郁,你真的决定了?”许淮因神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江郁,“信息素抑制手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做了这个手术,很可能造成你的腺体损伤无法再恢复。” “这些后果你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江郁垂着眸子,声音沙哑,“可是爸,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 “怎么没有?”许淮因激动道,“你可以搬回家,可以稍微离她远点,按时打信息素抑制剂,就不会被发现……” “我做不到。”江郁打断他,而后望着瞪大眼睛的许淮因,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远离她,我想和她亲近。和她呆在一起,我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滴水不漏地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渴望直白又坦荡,像是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许淮因看着他这么镇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就泄了气。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脾气,他最清楚不过。 “就这么喜欢?”他问,“即便知道未来会很辛苦,还要喜欢?” 江郁笑了一下:“你和母亲不也是很辛苦吗,这么多年,也走过来了,你们都能做到,我也能。” 他停顿片刻,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目光变得深远:“再说,为了喜欢的人,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自愿的。” - 南馥吃了饭才往学校走,中途手机还没电了。 等她慢吞吞回宿舍充了会儿电,开机之后,才发现微信差点被沈嘉和周漾铺天盖地的消息炸了。 【sj:你和郁哥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你看论坛最新hot帖了吗?看了后速来学校!!!】 【yang:沃日,你当初到底怎么一中那个金修白了啊?现在咱班同学都被你那传闻吓到了,要签什么联名书逼泰罗让你转走,你快来班上解释解释】 在看到“金修白”三个字时,南馥似笑非笑地啧了声。 点进论坛,沈嘉说的那个hot帖就挂在最顶上,一眼就能看见。 【扒一扒高二十一班转学生南馥的“光荣”史】 主楼也没多逼逼,上来就开始讲故事—— 【主楼:就那个和江大佬组cp的南馥,你们知道她在一中干过什么吗?就高一下学期期中开始,天天放学抓着同班同学金修白欺负,轻的每天踹两脚打一顿,重的直接折人胳膊。 最后金修白受不了了,就在一中论坛写了封求助信控诉被南馥欺负得受不了要自杀,一中调查了这件事,主任问南馥为什么要霸凌同学,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说这是爱好,就喜欢有事没事打金修白玩儿。 一中到最后都没处理这种暴力狂,反而把金修白给处理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关键的是暑假的时候,金修白死了!死——了!他就是被南馥害死的! 你们热议吹捧的这位转学生,活生生害了一条人命!!!】 最后那几个感叹号极为刺眼。 看完帖子,南馥眼底的冷意压都压不住。 微信又震动了两下。 像是商量过,沈嘉和周漾同时发了条消息过来。 【sj:不管如何,我只信你说的,馥郁cp大旗不倒!】 【yang:南总,我们都是站在你背后给你支持的男人,那联名书打死我我也不会签!】 南馥硬生生被这俩活宝逗笑了。 想了想,她回过去一行字。 【等着,爸爸来了。】 第25章 做梦 每个alpha都是这么过来的…… 课间,老师一走,十一班的学生立刻闹腾了起来。 “这份联名申请书,我是要递交到校长信箱的,你们愿意跟这种暴力狂做同学,我可不愿意,谁知道哪天就被她霸凌了!支持将南馥赶出十一班的,都可以来签!” 站在讲台上的男生是个圆寸,他高举着一张信纸,说话的声音尤其尖锐。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讨论激烈,一时都有些犹豫。 “那个帖子的楼主连金修白的求助帖截图都贴出来了,还有当初一中的调查通告,上面明确写着,南馥寻滋生事,打架斗殴,予以记过处分!这总不会是假的了吧?” “还有周五下午南馥在初中部拖着一个成年alpha往楼下走的照片,就那要杀人一样眼神,也太他妈惊悚了吧,说她不是暴力狂我都不信。” “就是,我还想好好念完高中呢,要是被这种人拖累了班级荣誉,不止罗老师拿不到年终绩效,咱们十一班也别想评优了。” 说着,其中一名文弱的男生忐忑地举起手:“我愿意签……” 有了第一个,很快后面的人也就没了顾虑,跟着走上讲台排队签字。 “我也……” “加我一个!” 他们只是高中生,来七中念书就是为了考大学,不乏混日子的,但想安安静静念完高中的占多数,只要不波及到自身前途,事实到底如何谁也不在乎。 沈嘉和周漾见班上大半的人都往讲台上走,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他指着那个圆寸,忍着没有上去打人:“胡文,你知不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上次也是你在班里起哄,刚被打过脸都不长记性,还来?” 叫胡文的圆寸男生啧啧两声,吊着眼尾说:“南馥不就是长得人模狗样么,你至于跟个舔狗似的?沈嘉不是我说你,omega还是学着矜持点好吧,这么easy,人家跟一个alpha勾手摸脸都看不上你懂吗?” 这个alpha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胡文还不是很敢带江郁的大名,不过他自觉说的都是事实,再说江郁昨天怎么对南馥甩脸的场景大家都看见了。 江郁摆明了不想再理南馥,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那种。 而且他早上听到罗泰讲电话,说江郁这几天都不会来,所以他完全不担心江郁会因为南馥找他麻烦。 沈嘉听到这话,差点被这傻逼气笑了:“老子要是easy,你他妈就是贱得没边!造谣死全家知不知道?” 胡文明白沈嘉也就是色厉内荏而已,于是他讥笑两声,有恃无恐道:“南馥上周暴力拖人是事实吧?一中的学校通报是事实吧?金修白的求助信是事实吧?怎么,现在说句事实也有错?言论自由懂不懂?”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后门走进来一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沸腾如热锅的教室没一个人再说话,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门口那道高挑的身影上。 联名信上白纸黑字的二十几个名字给了胡文信心,他胆子大起来,远远望着南馥,冷笑着说:“要他妈这还不是石锤,我当面给南馥道歉,顺便叫她一声爸爸!” 南馥脸上没什么表情,朝沈嘉和周漾打了招呼之后,慢慢走上讲台。 身形修长匀称的alpha身上尤带着秋瑟冷意。 胡文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手。 他没忘记,上次在教室外走廊无意间闻到的南馥的信息素有多恐怖,简直让人心有余悸。 胡文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下一秒南馥就要一拳头砸他头上,但他也没躲,要是她敢在班里动手,就更有理由将她赶走了。 然而南馥什么也没对他做,就只是从他手里慢慢扯出那张联名信。 南馥微微挑起眉梢:“这么多人都想让我走啊?” 没有人回答。 片刻后,南馥转身面对底下的同学露出一个散漫的笑:“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偏不走。”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堪称无赖的话。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被这么排挤,早该羞愤难当拎书包转学走人了。 胡文也没想到。 他愣神过后,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十一班不欢迎垃圾进来!” 南馥褐眸盯着他,哂笑一声:“你都说我是垃圾了,我更不能走了,不过这位同学,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这么狂,就不怕我这个劣迹斑斑的垃圾被逼急了发疯吗?” 这话说来轻描淡写,胡文却觉得背脊发凉。 他腮帮子都绷紧,咬牙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除了会欺负同学还会做什么?” 南馥随意扫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语气缓慢:“难怪你今天嘴这么臭,原来吃屎了啊。” 胡文愣了愣,没懂她的意思。 沈嘉最先没绷住,噗噗笑了两声:“我们胡文同学好像很喜欢吃屎嗷,上回都吃过一次了,这回又吃,屎很香吗这么喜欢吃?” 胡文听到沈嘉这话,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连带着骂了自己—— 狗改不了吃屎一样喜欢嘴臭起哄。 “你他妈——” 胡文恼羞成怒,一拍讲桌。 然而还没骂出来,底下忽然有一道陡然提高的声音呵道:“胡文你够了!”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是周子云。 见大家看过来,周子云有点不自在,但还是一字一句说:“金修白不是南馥害死的。” 胡文不信:“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周子云手中转着一支没盖的粉色笔,撇撇嘴道:“之前我跟金修白的哥金修明比较熟,他跟我说过金修白是被一中开除的,后来暑假的时候,他自己作死,深夜呼朋唤友飙车出了严重车祸,没救回来。” 南馥眉眼低垂,没说话。 这是她遗憾的事情之一,这门丧事当初她真的很不同意。 教室安静十秒后,底下一个女生忽然小心翼翼地问:“就算金修白的死和南馥没干系,那南馥欺负他的事,是真的吗?” 胡文原本还处于难道又要被打脸的惊慌里,此刻听到这话,一下就来劲儿了:“就是!而且周子云你自己上次才骗过大家,谁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撒谎精能别来当理中客吗?” 周子云被怼得面红耳赤,朝南馥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南馥向他致以谢意后,这才侧过身看着胡文,淡淡道:“我在这里,没欺负过你,所以我不会走的。如果罗老师询问,我会和他说清楚,至于你……” 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勾唇:“我也没必要和听不懂人话的解释。”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南馥将那张联名信揣进了自己衣兜。 “这东西就先没收了。” 刚才签过字的那些学生一下就慌了,这上面有他们的名字,要是南馥真发疯对付他们…… 正好上课铃响起。 大家只好惴惴不安地坐回座位。 胡文狠狠瞪着南馥的背影,呸了一声。 他对南馥的敌意起先只是来源于周子云,可后来不只是周子云,她居然还渐渐和江郁玩到了一块儿。 他根本无法想象,除了沈嘉周漾两个发小之外,还能有别的人被江郁青睐,偏偏这个人还一身恶劣传闻。 他向来以吹嘘和江郁是同班同学为荣,乍然在江郁身边有了优越于同班同学的存在,这让胡文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昨晚一看到那个帖子,再联想到江郁对南馥的态度,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没想到南馥压根不在意,甚至没露出半点恐慌。 “妈的……”胡文低声骂了句,“这人怎么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似的……” 回到座位后。 沈嘉和周漾都转过头来,沈嘉说:“我已经找管理员删了帖子,这件事应该慢慢就平息了。” 南馥微微勾了下唇,由衷地说:“谢谢。” “嗐,都是朋友,”沈嘉朝她眨了眨眼,“再说那个帖子涉及到一中的事,还内涵一中,本来就该删的,你说那主楼傻不傻逼,一见帖子被删就销号跑路了,这年头造谣没成本的。” 周漾也说:“没事的南总,郁哥不在,我们会代替他守护你!” 他满身正气,仿佛化身泰罗。 沈嘉像看傻逼一样看了他一眼,而后想到什么:“话说回来,郁哥人呢?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南馥正准备将江郁微信给她说的话复述一遍,讲台上的生物老师一根粉笔就扔了过来:“你们仨要不讲台上来聊?” 谈话被迫中断。 - 帖子被删,隐在论坛后面的人暂时没有再顶风作案。 不过私下议论的学生却不少,胡文更是有事没事就来阴阳怪气两句。 自从之前偷偷送余绵回家的事被她发现以后,南馥就没有再去了。 所以晚自习下课,南馥直接回了宿舍。 江郁不在,双人间的宿舍看起来格外冷清,没有浴室刷刷的水声响,也没有人坐在她旁边挨着她手臂讲题。 没由来的,南馥觉得还挺不习惯。 这跟周末江郁回家而她独自待在宿舍的感觉不同,周末的时候她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现在,是漫无归期的等。 洗漱完后,南馥躺在床上,想了想,给江郁发了条微信。 【。:你现在好些了吗?】 消息却始终没人回。 南馥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现在都十一点多了。 她又刷了会儿手机,只觉得越刷越无聊,干脆收了手机,蒙上被子就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震动。 南馥被这没完没了的震动声硬生生吵醒了。 她烦躁地坐起身,拿了手机来看。 正猜着到底是哪个傻逼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便在手机通知栏顶端看到“小猫”两个字。 南馥抿抿唇,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江郁打的是视频电话,南馥一边接,一边开了桌上的台灯。 暖橘色的光线让摄像头像素变得很低,她的整张脸看起来都不甚清晰,但南馥却能清楚看见对面的江郁。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像是刚睡醒,眉眼都耷拉着,眼底还带着些烦躁。 南馥盯着视频里的人:“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不是生病,”江郁嗓子很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之前没告诉你,我……我现在算是易感期。” 都是不舒服,发情期和易感期应该也没有太大差别吧。 江郁模模糊糊地想。 他是在发情期做信息素抑制手术的,手术期间不能注射抑制剂,虽然手术过后从他腺体处分泌的信息素已经鼻息可闻地减少了,但只要还能分泌一点,发情期就不会这么快过去。 除非伤口完全愈合。 南馥听见这话,愣了愣。 alpha都有易感期,不过这玩意儿就跟掷骰子似的,不太稳定,一年大概会出现四到五次,为期两三天不定。 虽然较omega一月一次的发情期来说已经好上不少,但进入易感期的alpha通常很难控制自己,会同步变得危险、狂躁、欲念强盛,且占有欲和侵略欲都会达到一个顶点。 所以请假不来是因为进入易感期了吗? 南馥心中一轻。 她之前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 “你在医院的话,医生应该会给你打镇定剂吧?打过了吗?”南馥问。 虽说镇定剂不一定有效,但试试总比不试好。 江郁是侧身躺着的,从南馥的角度,能看到他背脊都弯成了一团。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口胡诌道:“腺体刚长好,医生说不能打。” 南馥明白alpha到了易感期有多痛苦,这事只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很抗拒。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每个alpha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和其他易感期的alpha有些不同的是,南馥发现江郁的额角颈间都沁出了涔涔的湿润,眼尾都是红的,看起来敏感又脆弱。 南馥有点失神。 “知道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江郁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现在有点难受。” 南馥敛下视线:“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一个人。”江郁声线莫名变得不稳。 南馥闻言,饶有兴趣地问:“梦见谁了让你这么难受?” 空气诡异沉默几秒。 江郁将手机放远了些,视角一下从他的脸拉到了半身。 大约是因为身体的热意,他没怎么盖被子,医院冷白的光在他身后落下阴影,松垮的病号服下,能明显看出某个部位的些许不同。 南馥觉得有点尴尬。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象出江郁到底梦见了什么。 果然。 江郁喉结滚了滚,眸光水艳,饱满的唇在她的视线里慢慢翕张:“我梦见和她做,所有东西都变得发皱潮湿,我抱着她,亲吻她薄薄的眼皮,高高的眉骨,还有那双让人沉溺的嘴唇。我撬开她,和她交换唾液,她的舌尖很软,我吻了好几下……” “也不知后来是谁先喘得说不出话,但她蒙上我的眼睛,天光照过来的那一刻,她凑近耳边对我说,她好爱我。” 南馥眼皮发烫,握着手机的指尖在轻颤。 “南馥,你帮帮我……”江郁声音很轻,近乎呢喃,“怎么做,才不会这么难受?” 第26章 想你 南馥,你夸夸我 周二生物课。 生物老师讲课一向跳脱,逗得全班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水在细胞中存在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自由水,一种是结合水,而细胞中含有最多的化合物,也是水,《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其实不然,男人体内含的水比女人更多……” 南馥盯着生物课本,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在听到那句“男人体内含的水”时,她眼皮跳了一下,避无可避地想到昨晚视频里江郁的神情。 也不知道一个alpha看起来怎么能那么湿。 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等着被什么东西滋润,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越是往下想,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越开始占据她全部神经,她记得那双向病号服伸下去的冷白修长的手,还有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发哑的声音。 “南馥,我难受……” “是这样吗……我没碰过……” “我做得对不对?做对了的话……南馥,你夸夸我……” 南馥手指蜷紧,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跳起来。 即使隔着屏幕,她也能看见江郁的皮肤有多滚烫,耳根子都泛着红,黑眸湿漉漉的,像被水洗过。 生物老师已经讲到下一个知识点,南馥的眼神却变得更深。 她可以确定自己被江郁影响了。 不止是因为昨晚那通视频,还有老旧实验楼他在她面前蹲下的姿势,那么轻易就能被他挑起来某种冲动。 南馥偷偷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历。 距离她上次的易感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也就意味着,下一次易感期即将在最近到来。 一想到这儿,她胳膊肘突然一哆嗦,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易感期。 噩梦一样的易感期。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觊觎室友的恶劣变态。 原本静静躺在桌上的那支黑色中性笔被她这么一拐,“啪嗒”掉在了地上,然后往左边方向又滚了滚。 南馥还没来得及跨步过去伸手,中性笔已经被人捡起来了。 周子云将中性笔往她面前递了递。 “谢谢。”南馥木着脸接过。 终于捱到下课,她将笔随意扔桌上,迅速起身往厕所走。 周子云望着她匆匆的背影,眉心若有所思地拧了下。 刚才南馥靠过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压迫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直接让他心口一悸。 这人是……易感期快到了吗? - 沈嘉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跟手贱似的有事没事刷新论坛。 只是刷着刷着,原本清清爽爽的论坛忽然就被一大批涌进来的小号刷屏了。 【李涛南馥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 【高二十一班的学生有没有,出来聊个两块钱的天呗】 【南馥,霸凌同学好玩吗?金修白在天上等你哦】 【垃圾不配在七中念书!】 【南馥我日你仙人板板,霸凌同学biss】 …… 最后甚至统一变成了—— 【南馥滚出七中!】 几乎刷屏的“南馥滚出七中”让沈嘉眼皮一跳,抓着刚去买完水回来的周漾,急切道:“南馥呢?” “在厕所抽烟吧,怎么了?”周漾问。 “咱们学校论坛被人屠版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号,一溜的,封都封不完。”沈嘉面色严肃道,“这些人什么仇什么怨啊,非要弄这一出是想把事情闹大吗?” 他一面说一面低头刷消息。 却发现那些没来得及删除的屠版帖里,有一个id为“绵绵羊”的人锲而不舍地在下面回复。 【南馥没有霸凌同学,是金修白撒谎!】 【金修白不是南馥害死的!】 【你们别骂南馥,别骂她了……】 诸如此类的话,虽然很快跟着屠版帖被删除,但还是让沈嘉心头微微起了异样。 难道这位同学知道南馥和金修白之前的事? 正想着,南馥刚好从厕所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半阖的眼底藏着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南馥皱眉:“你们俩这什么表情?” 沈嘉叹一口气,将论坛的事给她说了一遍:“……除了这些屠版的小号,一些本校学生也在跟着起哄,就只有那个绵绵羊坚持帮你说话。” 周漾也跟着叹气:“南总,这事能说吗,要不你还是去跟老师解释一下?就这么被人造谣,我他妈看着都生气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忍下来的……” 话音刚落,沈嘉就一拐子捅了他腰窝一下,用凶狠的眼神制止了他。 周漾神经大条,但沈嘉挺能察言观色。 这事儿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牵扯到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南馥不说肯定也有不说的道理。 不过趁着江郁请假,在学校闹这么一出,也真够下作的。 想到什么,沈嘉说:“这事会不会是金修白的哥哥金修明做的?毕竟上次他就……” “是谁不重要。” 南馥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她低下眼眸看着沈嘉,问的却是另外的事:“你刚说什么绵绵羊坚持帮我说话?” “对。”沈嘉点开最新一条屠版帖下的回复,给她指了指,“你看,这个绵绵羊现在还在和喷子战斗呢,还说什么金修白是做了坏事才被学校开除……诶这人不会是你什么忠实粉丝吧?” 南馥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不过一瞬,她周身的冷意仿佛寒夜积雪。 沈嘉还要再说,可头一抬,眼前又没影儿了。 周漾惊叹于这奔跑的速度:“明年夏季运动会让南馥去报短跑长跑接力跑吧,为我们十一班拿个校运冠军回来……” 南馥跑到初三七班,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又往初中部的操场跑去,果然看到余绵和姜冉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神情激愤地啪啪啪按着手机。 “余绵——” 南馥在她面前停下,拎着胳膊就将人提了起来,她微微喘着气,眉眼带着戾气:“你他妈是不是蠢?” 姜冉被陡然出现的南馥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站起身。 早在上周五她就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学姐不叫江郁,而是叫南馥。 还是余绵的……姐姐。 姜冉刚想上前伸手拉开两人,却被余绵出声阻止了:“冉冉,我想和我姐单独说点话,你能回避一下吗?” 姜冉看了看神情倔强的余绵,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南馥,虽然担心,但还是留了空间给她们。 茂盛的香樟树下,南馥缓缓松了手。 她神色复杂都看着余绵:“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余绵揉了揉被她捏疼的手臂,或许因为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两人的面容并不算太相似,但瞳仁都是浅浅的褐色。 余绵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论坛大战里缓过神来,满脸气愤:“谁叫那些人污蔑你?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而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南馥毫不留情地抨击:“你知道个屁。” 余绵不服气道:“我就是知道!” “余绵,”南馥磨了下后槽牙,“你是omega,当初那事要是传开了,你觉得你还能在七中念书吗?” 余绵:“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南馥深吸一口气,尽量缓和语气跟她讲道理,“要是那事儿不从我这儿翻篇,这大半年来我挨的骂就没意义了。” 余绵望着她,眼眶都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我不要看到他们骂你……” 她上前一步,一下抱住南馥:“姐姐,别让他们骂你……你说出来吧,我不要你再替我背负那些……” 南馥攥紧拳头,推了推她:“你没资格管我怎么做。” 余绵却拽着不愿意放手,她眼泪掉下来,哽咽道:“姐姐,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 南馥瞳仁紧缩,近乎克制地将人拉开:“我才是求你了,真的别再和我扯上关系,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好好念书,好好考大学,以后好好……照顾妈妈。” “那你呢?”余绵仰头问,“你的人生呢,你准备怎么过?上次那个学长,是你的好朋友吧?如果你因此被开除,不会舍不得他吗?” 南馥抿抿唇,没说话。 其实她想得很明白,决定她能不能留在七中的,是班主任,是学校领导,而不是那些学生。 所以没必要去和所有人解释她做过什么,亦或者做错过什么。 但余绵有一点说得对。 十一班现在不只有那些记不住名字的面孔,还有江郁。 她在这里,提前遇见了江郁。 许久,南馥嘴唇才动了动:“如果我去解释了,你就不会再掺和我的事了对吗?” 余绵见她这副格外冷漠的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她呜呜两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那你去和他们解释,哪怕只是说一半,也总比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得好。你解释了,我就再不去烦你了。” 南馥盯着她:“真的?” 余绵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南馥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就去解释。” 等到南馥的身影消失在操场,不远处打羽毛球的颜半雪才重新举起球拍,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一记羽毛球朝着南馥离开的方向砰的打过去。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颜半雪诡兴的一句:“终于找到你了——” 南馥一路往罗泰的办公室走,顺便在脑子里斟酌一会儿的说辞。 刚走到紫荆楼下,她就被人叫住。 南馥回头,便看见江郁披着淡薄的日光而来。 他站在林荫道上,眼神微扬,眸色漆黑,然后冲着她笑了笑—— “想我了没?” 第27章 要你 那是我的同桌 ——“想我了没?” 听到这句话,没由来的,南馥眼里逐渐有了温度。 较之昨天,江郁整个气色都好了不少。 南馥回身走过去,围着打量了他一圈:“易感期过了?怎么突然回来?” 江郁举了下手机:“沈嘉和周漾每天轰炸问候,就差三顾茅庐求我出山了。” 南馥失笑:“求你来你就来了?” “当然,”江郁微眯下眼,眼中情绪难辨,“事关于你,我当然要来。” 南馥愣了一下,明白他肯定早知道论坛的事,但她没有开口,这几天他也就忍着没问。 “嗯,幸好你来了。”南馥眼神柔软下去,“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这回倒换江郁惊讶了,他还以为南馥不会愿意他插手她的事,但还是道:“你说。” 南馥指腹抵着下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说的话被全校都听见?” 江郁:“论坛发帖?” 南馥:“不太行,逛论坛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也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江郁抬眸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这事你要公开解释?” 想到余绵哭得稀里哗啦那样儿,南馥轻叹口气,点头:“答应别人的。” 江郁眼神一顿,一时没有说话。 之前沈嘉给他发信息,说南馥又跑初中部那边去了,像是要找一个id叫“绵绵羊”的粉丝。 他旁敲侧击,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南馥开半句口,然后她从初中部来回一趟,原先缄口不言的东西就变得可以公之于众。 江郁看了她片刻,黑眸沉沉,语气意味不明:“那你还挺听她的话。” 南馥没察觉出他的情绪,只是问:“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江郁“嗯”了声:“我们可以去广播室,你想说什么,全校都听得到。” 南馥听到“全校”这两个字,觉得正合心意,转而念及刚才那句话,脚步一下顿住:“你要和我一起去?” 江郁挑了挑眉梢:“同学,我觉得你可能还没认清情况。” 见南馥不解,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如果我不跟着,你觉得你进得去广播室吗?” 南馥:“这倒是……” 江郁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先将事情和我说一下,然后由我做你的发言人,我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来讲,我说的话可能比你说的更容易让人相信。” 南馥:“……还有第三吗?” 江郁笑了笑,却没再继续往下说。 秋雨过后,空气清爽,薄雾浮动,细碎的阳光慢慢升起来。 地面有些潮湿,两人肩并肩往学校广播室走,梧桐黄叶摇摇欲坠。 南馥低声和江郁讲着金修白的事:“其实那个帖子说的不全是错,我的确打过他,但只打过一次,那次将他手打骨折了,我也因此受到了学校的处分。” “打他的原因……是他喜欢对omega动手动脚,特别是一些年幼的omega,他做事很有章法,不仅拍了照片,还威胁那些小朋友,几乎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我当时觉得无力又愤怒。” “其实原本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后来会发现是在高一下学期,那天放学放得晚……”她说到这儿,语速缓了许多,“我本来都回去了,后来发现钥匙不小心落教室,我又回学校取,路上看见他正在对一个omega欲行不轨,虽然最后未遂。” 江郁眼眸黑沉沉的,他静静听着她的诉说,几乎可以想象到后来她做那些事的理由。 为了不让金修白对那些omega进行报复,所以她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用近乎自损八百的方式去惩罚金修白。 如果她对他的殴打没有缘由,金修白就不会怀疑到那些omega身上,照片自然就没机会被公开。 “那些受过伤害的omega,就没有一个愿意指证他?”江郁问。 “有的。” 南馥眉眼低垂:“如果不是她带着一身伤去报警,被一中开除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不过因为金修白年龄不到,只是被判了缓刑,再加上他手上还藏着照片,出于保护受害者,他的事情警方和学校都没有通报。” 南馥声音像结了冰茬儿:“可惜缓刑期间,他飙车死了。” 就这么便宜地死了。 听到这儿,江郁忽然停住脚步,慢慢对上南馥的眼。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江郁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差点被侵犯的omega就是余绵,如果金修白没死,这人打算拼命的事就又多了一件。 四目相对,南馥眼瞳里的愧疚情绪掩饰得几乎看不出来。 但江郁看见了。 她对自己不管不顾,对别人的议论毫不在乎,只不过是她正在拼了命地,没想过回头地,用她很有限的生命为某些人做补偿。 原因就是这份愧疚。 “南馥。”江郁叫她。 南馥极轻地眨了下眼。 江郁展开双手,语气像在开玩笑:“要不要给你个抱抱?” 南馥挑了下眉。 见她一动不动,江郁啧了声:“算了,当我需要你的抱抱吧。” 话落的一瞬间,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环住了她的腰:“都过去了……” 他语气郑重地重复:“我会让这件事都过去的。” 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轻缓温柔得像是朋友在赋予她力量。 南馥闻到空气中隐约升起某种清淡又苦涩的味道,她目光落在他腺体处:“你身上……这是你信息素的味道?” 江郁尤带着眷念松开她,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胳膊:“你闻到了?” 南馥淡淡“嗯”了声。 江郁观察着她的表情:“你这什么反应?” “就是有点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南馥眉心皱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是忍冬花的味道?” 江郁的信息素和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都有些不同,倒是不让人觉得排斥,很浅淡,还带着些微苦涩,如果不细闻,甚至难以察觉。 她记得之前在医院时她在江郁身上闻到的味道,虽然微弱,但很有冲击性。 可忍冬花的信息素,不具备这项功能。 她心底莫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差感。 “是忍冬。”江郁面不改色地说,“我也觉得这味道太淡了,不过没有让你觉得排斥,也就还行。” 说话间,两人往多媒体楼走。 多媒体楼在紫荆楼旁边不远,上了四楼后往左手边一直走就到了。 这会儿才刚下课。 江郁去多媒体办公室和某个老师打扮的人说了两句话后,紧接着他就拎了一串钥匙出来。 南馥不得不感叹江郁这张脸着实是活生生的通行证。 两人进了广播室后,直接将门反锁。 半个教室大的屋子里除了播音设施,还有一张漆红的办公桌和几个皮质座椅。 江郁在广播台前面坐下,打开设备之前,他扭头向南馥确定,眼中有笑意:“那我开始了?” 南馥滞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头。 可不知怎的,她觉得江郁这个笑容带着些许深意。 来不及细想,江郁已经打开广播话筒:“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江郁,今天课间由我来为大家插播一条新闻……” 他坐在那里,手指抵着话筒,背脊挺直,声线清越。 眉眼干净得充满了少年气。 南馥听见他平静缓慢地说:“南馥不是什么暴力狂,她没有霸凌过同学,金修白罪有应得,他犯的罪不管是在一中,还是警方那里,都留了案底,至于什么罪,一查就可以知道。如果还有人不愿意相信的,可以来十一班找我,我单独讲给你听。” 说到这儿,他轻轻笑了一下,笑声却透着寒意。 像是在说,老子一对一讲话,有人敢来听吗? “黑暗不会永远是黑暗,因为总有人愿提灯照前路,南馥为了保护这个秘密,赔上了自己的名声,你们却为了公开这个秘密,去摧毁别人的人生。她没做错,所以没必要再背负这些骂名,我希望这件事到此结束。” 他语气微顿,而后一字一句道:“我的同桌,我不喜欢听到别人诋毁她。” 阳光和熙,草木清新。 南馥倚着那张漆红的长方形办公桌,静静望向前面的少年。 广播设备交错闪着红绿的光,微微的光亮模糊了他的侧脸,衬得他下颌线条清隽柔和,羽睫浓密。 说最后一句时,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打斜的阳光照得他瞳仁剔透。 南馥看见他回过头来,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 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语调甚至平淡从容,却生生让她彷如平地惊雷,心底那点慌无处遁形。 恍惚中,她觉得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正在被江郁一点点摘下来。 在上课铃打响之前,所有师生都听到了广播里那一段话。 走廊操场上,学生们在老师的催促下进教室,却仍有不少人笑闹着,议论声不停。 因为江郁最后那一句—— “我的同桌,我不喜欢听到别人诋毁她。” 七中的学生谁不知道江郁从不和人做同桌,偏偏南馥成为了他唯一的同桌。 知道的觉得江郁只是在维护南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当着全校师生宣誓主权。 “江郁说得这么笃定,难道真是我们误会南馥了?” “人家不都说了嘛,警方立了案判了刑,只是因为考虑到受害者的声誉,才没有出通报而已。” “我草,我居然也当了回键盘侠吗!” “吃瓜真不能轻易站队啊,谁他妈知道什么时候就反转了。” “不是我说,南馥真的牛逼,这种事自己扛了这么久,换做我早他妈被骂到精神崩溃了。” “我也好想被大佬这样护短!” …… 越来越多的人转变了态度,还有人开始站在南馥那边,自发地在论坛里帮她说话。 他们本来就不在乎事实,他们在乎的只是南馥对自己有没有威胁性。 现在相当于有江郁做保,仅剩的那点威胁也就跟着消除了。 就在大家激烈讨论时,原本停顿的广播嘶嘶几声后,又传出来一人说话的声音。 “替你解释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清澈声线里带着些许邀功似的笑意,是江郁。 他旁边应该还有人,那道女声嗓音散淡,却含着几分纵容的意味:“说吧,要什么?” 广播里沉默一瞬,所有人奇异地跟着屏息以待。 几秒后,他们听见江郁的声音清晰地在七中每处角落回响。 “要你……” 七中学生:“!!!” 七中老师:“???” 然而这句话似乎没说完,便陡然被掐断了。 广播里发出尖锐刺耳的电流声,还有陈主任气急败坏的一声怒吼:“干什么!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可仍然压不下全校学生不约而同抑扬顿挫“哦”的一声欢呼。 七中一霸江大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转学生南馥说要你? 要你? 要你?? 要你??? 这他妈和公然求欢有什么区别!!! 第28章 操场 不仅早恋,还aa恋?…… 广播室的门被陈主任拍得哐哐响。 江郁关了话筒设备,看着南馥,重新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一遍:“要你也听我一次话,可以吗?” 南馥愣了愣,而后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较什么劲儿,笑着问:“至于吗?” 江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广播室外的陈主任见里面不开门,又蹬蹬蹬去办公室拿钥匙,然而等他将钥匙拿过来,广播室的门却啪的一声打开了。 伴随着的还有那道女声含着叹息的回答:“答应你,你想要,那就给你。” 陈主任大怒:“你们还把不把我放眼里了!” 这两学生除了没有手牵着手之外,哪哪儿都像是一对躲在广播室偷偷约会的小情侣,并且看身形还有点熟悉。 他将两人前后拎出来,在走廊外并排站好。 江郁这张脸太有辨识度,陈主任一拍脑门想起来:“上次在旧实验楼跑了的是不是也是你俩?上次没抓到也就算了,现在你们还敢公然在学校广播室做这些!校规没看过?知不知道学校不允许早恋啊?” 见江郁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南馥有点无奈地说:“老师,我们俩都是alpha,你觉得可能吗?” 陈主任听到这话,猛地瞪大眼:“不仅早恋,还aa恋?!” 他觉得眼前这两学生问题简直严重,特别是其中一名学生还是江郁,从前多听话的孩子啊,规规矩矩的也不惹事,现在为了逞义气……不,是为了帮女朋友说话,居然就开始违规使用学校广播扰乱秩序! 一想到这些,陈主任眼角就湿润了,他苦口婆心劝道:“两个alpha在一起,这是大部分人都难以理解的!趁现在为时未晚,不如悬崖勒马……” “勒不回来了,”没等南馥说话,江郁像是突然心情不好,淡淡道,“马都死完了。” 南馥:“……” 陈主任:“……” 江郁看着陈主任,面无表情地继续火上加柴:“主任,您直接惩罚我们吧。” 南馥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下坏了。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句话后,陈主任更加痛心疾首。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宁可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对这份禁忌之恋如此坚持! 饶是他拆散过无数小情侣,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陈主任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要发作不发作的模样,半晌,咬着牙齿狠下心:“你俩给我去操场上跑圈,跑到我满意为止!” 南馥偏头看着江郁,以为他会想点办法躲避惩罚。 然而下一瞬—— 江郁:“好的老师。” 南馥:“……” 江郁瞧见她的表情,唇角弯了弯,嘴上却道:“唉,都怪我不会说话,这下惨了,被误会早恋了。” 南馥:“…………” 两人在陈主任的催促下,开始慢慢围着操场跑。 alpha体力都不错,但跑到三十分钟的时候,南馥明显感觉江郁速度慢了下来。 南馥微微喘着气,侧眸看他:“你还好吗?” 她还没忘记江郁今天刚刚出院。 “还行,能坚持。” 江郁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身上忍冬花的信息素微微萦绕鼻尖,整个人仿佛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南馥眼神深了深。 再次经过站在操场旁监督的陈主任身边时,南馥停下脚步,带着认真问:“主任,您准备让我们跑多久?如果可以,我想替江郁把剩下的都跑了,他好像不太舒服。” 陈主任原本看着他们大汗淋漓的样子,觉得再跑一圈差不多就行了。 乍然听到这话,登时火又蹭蹭往上冒:“还搁这儿维护对方呢?还没悔悟呢?看来我这思想教育还不到位呗?跑!继续给我跑!我不喊停别想停!” 南馥:“……” 她有一句“操”不知道当不当讲。 南馥回到跑道,重新追上江郁,刚想对他说刚才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下课铃却突然响起。 许多学生都在走廊外探出脑袋来看热闹,陈主任的狮吼功可见一斑。 或许是因为人多,其中不少人开始起哄—— “南馥!!!要他!!!” “要了他!!!!” “干干干!!!alpha就该干alpha!!!” “干他!干得他下不了床!!!” “呜呜呜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绝美画面吗!!” 陈主任一看这些学生口无遮拦的模样,气得差点脑溢血,当即骂骂咧咧跑上去逮人了。 饶是南馥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也被这些人弄得啼笑皆非了。 转而又想到那个她和江郁谁攻谁受的帖子,莫名笑了声。 陈主任一走,两人就放慢了脚步。 南馥看江郁气喘得厉害,正想说要不要直接逃了,便见十一班的学生忽然朝这边飞奔而来。 就连罗泰也在不远处跟陈主任说着好话,大概在帮他们澄清没有早恋什么的。 周漾最先跑到操场,见到两人,顿时两眼放光:“郁哥南总不要怕!我们都来陪你们跑啦!兄弟就该有难同当!” 江郁停下脚步,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这时沈嘉走过来,指着后面的同学,朝他们道:“刚才咱们都讲好了的,现在你们自己和南馥说吧。” 全场沉默片刻,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文弱男生咬着牙行至南馥面前,大声道:“南馥,我不该没了解清楚情况就签字!对不起!” 接着又一人过来:“我也是!对不起!不该说你坏话!” “对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对不起!” …… 在一声声的对不起里,南馥的表情由原先的莫名其妙变得波澜不惊。 最后站在她面前的,是理着一头圆寸的胡文。 他涨红一张脸,似乎在犹豫什么。 “叫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如果没被石锤,你当面叫南馥爸爸!” “赶快叫!输不起更丢人了知道不?” “懂点事啊胡文,大家都看着呢!” 南馥见他们来劲儿,也不好扰了兴致,就站在那儿,睨着胡文,很配合地催促:“快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胡文脸都憋得紫红了。 南馥比他高,居高临下看人时,天生有一种压迫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会儿的压迫感更加强烈,像是他不叫这声爸爸就要血溅当场似的。 悬殊的差距让他猛然顿悟,能站在江郁身边的人,就应该是南馥这样的人,强大到甚至让人无法望其项背。 这么一想,胡文一下就慌了,嘴皮子跟连珠炮似的:“爸爸!爹!南爹!你是我亲爹!我错了!我不该诋毁你!对不起!” 南馥被他这怂样逗笑,挑了挑唇角,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胡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当场傻眼:“我爹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心道歉的!” 南馥头也没回,绕着操场往前跑,同时挥了挥手:“一般当爹的,都不会和蠢儿子计较。”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原谅,但大家都明白过来。 她这是说这事翻篇了的意思。 不知是谁忽然感叹了句:“难怪江大佬喜欢她,搁她这么a的alpha,谁不喜欢呢?” 胡文闻言,看了看相继往前跑的同学,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江郁,下意识叫了声:“妈——” 话音刚落,江郁微微掀了下眸子。 胡文吓了一哆嗦,连忙改口:“啊不是,郁哥——你还跑吗?” 他以为这回肯定要惹火江郁了,正恐慌着,没想到除了起先那难以辨别的一眼,江郁并没有多说什么。 像是……还挺满意这个和南馥捆绑的称呼? 胡文猛然睁大眼,想明白什么后,像发现什么新大陆,抓着身边一个女生急切问:“论坛那个投票截止了吗?链接发我!我也要去投我爹一票!” 十一班的同学陆续上了操场。 这么庞大的班级队伍一起跑圈,再加上罗泰眼含热泪地低头保证。 陈主任也被十一班的班级凝聚力感染,终于松了口。 大家慢慢停了下来,一边往教室走,一边说笑打闹。 南馥在人群里搜寻着江郁。 走到他身边时,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她递了一瓶水给他,皱了皱眉,询问道:“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 江郁摇了摇头:“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换做平常,这种强度的运动对他来说并不在话下。 今天这么累还是因为前两天的发情期消耗了他太多,身体还未完全复原。 南馥见他坚持,想了想,掏出纸巾沾了点矿泉水给他擦汗。 然而手刚搭到他额头上,江郁就蓦地抬起眼皮,带着一丝不确定看过来。 几乎是刹那间,南馥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她的信息素变得有点不受控。 整个操场仿佛被盖上皑皑白雪,清冽的酸涩冷感被层层拨开后,醇厚的乌木苍冽狂野,紧跟着厚厚地压过来,炙热袭入鼻腔,仿佛高山倾斜般的侵略感强烈到不可忽视。 江郁刚要说话,周漾忽然动了动鼻子,惊道:“这哪个alpha的信息素啊,浓度有点高了吧?是不是谁易感期到了?” 班上的其他alpha也相继闻到了这个味道,不少人腿都开始打抖抖,然而他们被压迫得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全都下意识抱头蹲下去。 前头胡文的面色早已变得痛苦无比,他对这个恐怖的味道记忆犹新,当即往南馥看去。 沈嘉作为离南馥最近的omega也发现了信息素来源,不止是他,班里其余的omega差不多同一时间腿都软了。 周子云甚至下意识在铺天盖地的信息素下臣服,脸红心跳地望着南馥的方向,喃喃道:“原来……她是这个味道吗,好喜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没人会在意。 可几乎是同一时间,江郁缓慢地转回头瞥了他一眼。 又凉又薄的一眼,含着些不知名的阴鸷情绪,叫他硬生生瑟缩了下,那点绮丽的心思更是瞬间打住。 南馥的手还搭着江郁,看起来喘气有点急,反应过来自己是易感期到了。 她半阖眼皮,神色晦暗莫名,但还是稍显克制地从兜里掏出抑制剂。 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后,她又扔给江郁,示意他递给别的omega:“你跟罗泰说一声,我先回宿舍……” 一开口,嗓子却哑得不像话。 南馥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手却被人拉住。 江郁说:“我陪你回去。” 南馥静静看了他片刻,褐色眼眸沉了又沉,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周漾比起其他alpha来说,情况要稍微好一些,但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会儿听到江郁的话,想了想,还是疑惑开口:“郁哥,你怎么没有被南总影响?你的信息素好像也没有攻击性……” 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腺体被抑制信息素分泌后,自然不会再被其他alpha亦或者omega影响。 而他身上的忍冬花信息素,也只是吃特效药产生的人工合成信息素,并不具有任何功效。 江郁自嘲地勾了勾唇,面上却不显:“之前她不是帮我做过引导吗,可能是太习惯她的信息素了吧。” 周漾拧着眉,半信半疑。 江郁却不给他继续问话的机会,迅速交代:“请假的事交给你了,南馥的信息素影响不了我,你跟罗泰说,她家里没人,易感期就呆在宿舍隔离,为了防止意外……这几天我陪着她。” 周漾:“???” 周漾满脸震惊,心想难道不是你陪着她更容易发生意外吗? 第29章 易感期 你在挑衅我么 305宿舍。 南馥前脚刚开宿舍门,江郁后脚就跟了上来。 两人身上全是汗,南馥率先进了浴室,落下一句“别进来”后就把门反锁了。 江郁拧了两下门锁没拧开:“南馥,你开门!” 听着江郁外面的喊声,南馥低垂眼睑,握拳背抵着浴室的墙没说话。 事实上,alpha的易感期并不是那么可怕,要想平稳度过,除了被omega的信息素安抚之外,也可以打镇定剂,学生群体后者更为常见,但这也仅适用于大部分正常的alpha。 对于南馥来说,镇定剂没有丝毫效果。 因为她所惧怕的,并不是那些平日里强压在心底的各种欲.望,而是来源于需求omega信息素的恐慌。 她害怕omega的信息素,可身体却又对此需求。 越是矛盾,就越显得煎熬,以至于什么药都阻挡不了千年来人类进行出来的本能。 南馥觉得,刚才带江郁一起回宿舍就是个错误。 只是在他拉住她的那一刻,她的确萌生出一种不能放开这人的冲动。 本能在告诉她,他能帮她,因为这具身体对他藏不了的渴求。 砰—— 浴室门被踹开。 江郁进来时,见到的便是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自头顶冲刷的alpha。 她浑身都湿透了,手臂撑着墙像在勉强维持冷静克制,可根根手指却攥得很紧,混合着馥郁乌木信息素的冰凉水流顺着眉骨往下淌,她的嘴唇都失了血色。 听到门口的动静,alpha缓缓回过头来。 “不都说了,别进来吗,”南馥静静看着他,语气晦暗莫名,“怎么这么不听话?” 饶是手术过后的身体不会再因为别人的信息素失控,但江郁还是实打实感受到了来源于对方的压迫感,他唇线一下绷得很紧,整个人都在开始慢慢发热。 这一切变化,无关信息素的影响,而是因为站在那里的人是南馥。 江郁重新镇定下来,顺手关了浴室的门。 南馥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莫名笑了声,他这样子仿佛充满掠夺性的压根不是她一样。 她觉得江郁似乎搞错了什么。 南馥没关花洒,朝着江郁勾了勾手指:“过来。” 江郁抬眸,心跳得很快,但脸上还是一副平静表情:“怎么,易感期澡也不会自己洗了?” “嗯,”南馥注视着他,顺着他说,“我说不会的话,你就要帮我吗?” 江郁没说话,也没动,他在赌一件事。 僵持两秒后,南馥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她像是失了耐性,两步下来,江郁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被她锢着腰近乎严丝合缝地按在了浴室的白瓷墙上。 他头往后仰,无路可退。 “小猫……”南馥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停留,“你在挑衅我么?” 江郁被这声轻缓缱绻的称呼烫得睫毛轻颤。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江郁喉结滚了滚,直勾勾凝望着她。 意思像在说,就是在挑衅你,所以呢? “挑衅一个处于易感期的alpha,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南馥倾身向前,额头抵住他的,缓缓地说,“要么挨揍,要么……” 挨操。 话音戛然而止,她头低下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江郁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继续说下去,只好抬起头看她,叫了声:“南馥……” “嗯?” 江郁黑眸清明,仿佛两颗剔透的琉璃,他伸手搭在她腰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馥用手拨弄两下他额前的碎发,指肚划过睫毛,信息素干燥而温暖:“你这是明知故问。” “那……”江郁咽了咽口水,手指顺着她校服下摆伸过去,从她的脊索抚过,“要不要我帮你?” 南馥身子猛地一顿,几乎是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她垂眼盯着江郁:“你想做什么?” 江郁表情正经得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你不难受么?” 南馥没说话。 岂止是难受,大约是压抑太狠,她全身甚至到了疼的地步。 疼得她快失去理智。 江郁像是看穿了她的忍耐,又用另一只手伸下去:“这里也疼吗?” 南馥被他这么一碰,手臂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她近乎粗暴地一把将人推开:“别他妈乱碰。” 南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她想剥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也想抽自己两大耳刮子将心底那点儿掠夺欲彻底消除。 这人在她面前没有攻击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顺从,所以她下意识地想去掠夺、占有,将他圈起来,直至他不能从这间小小浴室走出一步。 甚至管不了他是alpha,还是她的好朋友。 易感期。 无法被镇定剂压制的易感期。 让她的道德感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因为我是江郁,你才不让我帮你吗?” 江郁趔趄两步,重新站稳,看着她试图用冷水来冷静,近乎自欺欺人的举动:“没关系的,好朋友之间,帮下忙不是很正常么?昨晚你也帮了我。” 听到这话,南馥眼神敛了几分:“周漾也是你的好朋友,所以他易感期的时候,你也会帮他吗?”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猝不及防地凌厉起来。 江郁没明白她怎么忽然扯上周漾,但为了让她相信,他点了下头,紧接着又补充道:“但他这辈子都用不着的,他快嘛。” “……” 南馥颇为复杂地睇他一眼。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她也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很微妙,有点不爽,可似乎也给了满浴室的暧昧气氛一个台阶下。 让人心安理得的台阶。 江郁见她表情有所松动,觉得时机到了。 于是走到花洒下,从后面抱住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你可以把我当成别的人,或者你闭上眼睛不要看我,这样你就不知道帮你的是谁了。” 他的呼吸被水冲淡,可鼻尖却有意无意地蹭过她后脖颈的腺体。 南馥可耻地被他说动了。 不用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只需要知道他是自愿的。 然后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他肆意妄为。 近乎愚蠢的自欺欺人的提议,偏偏每个字对她来说都像是诱惑。 南馥曾听许多人说过,alph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总是不以为然。 可此情此景,她承认自己被击溃了。 alpha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不是。 南馥转回头来,拥着面前的人,视线从他脸上滑过,声音很低地问:“你打算怎么帮我?” 江郁被她看得心跳漏掉一拍,手在她腰际摩挲。 她的腰细细的,小腹紧实,线条流畅,随着呼吸的频率起起伏伏。 他沿着她马甲线的弧度探寻,然后忽然停住。 南馥任由他。 “这里也疼吗?”江郁重复问了一遍。 南馥感受到胸腔里心脏的不安分,她如实回答:“疼。” “太疼的话,”江郁手心浸满了汗,或许也不全是汗,“我帮你吹吹好不好?” 南馥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混沌,她原本应该拒绝的,可她拒绝不了。 直到江郁吻在她嘴角,而后浅浅地啄了一口。 她脑子里那根线彻底断掉。 一只雪白的手拽过江郁。 狭小浴室里漫天的信息素充满了爱.欲。 也许他无法感受到,但南馥却很清楚,她到底有多想吻他。 和她冷淡的外表不符的是,她的亲吻带着压迫和惩戒,下唇几乎被磕破,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像是不满意他没有在她的信息素下臣服。 周身温度升腾,被她这样热切地亲吻,江郁兴奋得灵魂都在颤栗。 他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胸口急促起伏。 他一面想着不能在她面前露出怯意,一面被迫地承受她的掠夺。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馥后退一步,背靠墙,低下眼皮,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江郁,他眼梢晕红,嘴唇鲜艳得有些过分。 南馥半阖的眼皮不停地颤动,最后干脆闭上眼。 让他将自己包围。 看不见周遭的景象,其他地方的感官就变得更为敏锐。 或许江郁真是猫变的,牙齿都极为锋利。 南馥手指没入他湿润的发间时,轻轻嘶了一声:“乖,牙齿收起来……” 她的话循循善诱,底下人无师自通。 江郁往上瞟了一眼。 她的校服外套还穿得整整齐齐,可喘息声却一下比一下重。 全是因为他。 他在许多个深夜醒来,都渴望这人能回头看他一眼,想看她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想吻她,想被她吻,还想被她标记,成为她的omega。 更想看她因他失态混乱的模样,因为这比侍弄这件事本身让他更有成就感。 馥郁的苍冽感信息素泛上来,将江郁包裹。 血肉都是滚烫的。 - 刚露过头的太阳不知不觉隐没不见,天色蒙蒙的,跟人的情绪一样喜怒无常。 南馥冲了个澡,然后站在阳台上抽烟,冷飕飕的风直往她脸上刮。 校服都打湿了,扔在脏衣篓里还没洗。 江郁在浴室,她现在还不敢洗。 南馥记得自从分化之后,每一次易感期对她来说都相当于地狱级别的考验。 因为没人能够帮她。 南正诚一般直接撒手不管,要么打到她没有力气失控,要么把她锁在屋子里。 她总是浑浑噩噩地度过这要命的几天。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并且有生之年会一直以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 但神奇的是,她今天居然被一个信息素浅淡到约等于没有的alpha给安抚了。 不是任何标记,只是以一种亲密无间的方式。 虽然开始前说得很好,但她还是看清楚了。 江郁拱圆的嘴唇,脸颊凹陷下去的样子……还有那双纯粹又诚挚的眼睛。 他脸上的每个细节都要了命地取悦人。 南馥甩甩头,遏止住那些肮脏的想法,猛吸几口烟,指尖都在莫名发颤。 然后呢? 南馥有些懊恼地想,然后这事又该怎么收场? 她压根没做好接纳旁人的准备。 再说,她的命太不值钱了,也没有资格去拖别人下水,她最不愿意的,就是拖江郁下水。 可什么也不做只当无事发生的话,跟提裤无情的渣渣有什么区别? 没道理她血气方刚,刚到爽了,却不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正胡思乱想着,浴室门啪嗒一声开了。 她闻声回头。 阳台的玻璃门没关,江郁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这边走。 他的嘴唇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还有点肿,全身上下都是她信息素的味道。 南馥喉咙发干。 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江郁看见阳台的烟盅里塞了好几根烟。 回来时明明还是干净的。 他微微蹙着眉,脸色不大好地盯着南馥。 这人就这么后悔? “你……” “江……” 两人同时开口,南馥抿着唇,示意他先。 江郁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别叫我江郁。” 然而他刚发出声音,两人都愣住了。 就跟重感冒失声了似的,哑到甚至有种磨砂质感。 南馥头皮发麻。 又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遍。 见她沉默不语,江郁面无表情地说:“也别摆出这副样子来,这事儿谈不上谁吃亏,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 他顿了顿,哑着嗓子道:“下次轻点行吗?” 少年唇角微弯,栗发柔软地垂下来,眼尾敛着,漆黑的眸子如初春残余的暖雪,柔和却又无比晃眼。 南馥呼吸一窒,眸光不定。 心底五味杂陈地泛过一遍味儿后,她掐灭烟,走过去伸手揉了揉江郁潮湿的头发,认真地说:“没有下次了。” “小猫,”她语气带着点认命地喟叹,“被你安抚过,我已经好很多了。” 江郁这才露出点笑容,想到什么,他歪了歪头,眨了下眼:“那你夸夸我?” 第30章 小学妹 江郁气笑了 难以忍受的冲动热潮过去后,南馥以为这次的易感期应该能轻松不少。 然而也许正是因为熬过了最痛苦的阶段,所以易感期的其他症状便开始相继涌现。 比如特别依赖人,情绪古怪,还比如强占欲尤其旺盛。 快到下午三点时,饿了大半天,江郁本来想出去买个饭。 刚穿上鞋,南馥就过来拉住了他,怎么都不愿意撒手,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没办法,他只得给周漾发消息,让他将早晚饭都买了送过来。 接到江郁的指示前,周漾正在和沈嘉小声又激烈地展开讨论。 沈嘉满脸都是兴奋之意:“诶,你上午在操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南馥那神情?感觉她恨不得把郁哥直接吃了!” 周漾哪儿能没看见呢,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我他妈之前还以为传言都是假的,南总和郁哥真搞一块儿了?” 沈嘉朝他虚情假意地笑了下,却没正面回答。 要是被这二傻子提前知道江郁的心意然后在南馥那里说漏嘴,只怕江郁能拿刀把他唧唧切了。 想了想,沈嘉直接转移话题:“你们alpha易感期是不是都比较鬼畜那种?我听说力气大的是不是还能抱着人边走边日,都不带休息的?” 周漾:“……兄弟,你是不是片儿看多了?” 沈嘉呵呵两声:“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说着,他又长长叹口气:“我是真的担心郁哥,万一他承受不住怎么办……他可是个alpha啊,会不会直接坏了?” “……” 周漾一时分不清沈嘉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只是觉得身边这个omega让他害怕。 刚想反驳,江郁就发微信消息过来了。 周漾看了一眼,差点激动得站起来:“卧槽,我觉得你说的这些我有机会去验证了。” 下课后,想着两人也许消耗很大,周漾去小餐厅买了好几样富含营养的食物。 到达305宿舍门口时,他特意靠近听了听,没听到里面发出什么少儿不宜的声音,才稍微舒了口气。 alpha才最懂alpha,在兴头正盛的时候,如果有人去打扰,他觉得自己应该无法活着走出这栋宿舍楼。 周漾抬手敲了敲门:“郁哥,南总,你们醒着吗?” 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 门开的一瞬间,周漾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充满放纵的寝室。 可惜门开以后,除了充斥在整间宿舍里张牙舞爪的alpha信息素之外,里面平静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南馥低垂着头半靠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声响也没有抬起头来。 但周漾却觉得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压迫性更强了,他一手搭在门框上,额角起了一层细密薄汗。 江郁没说话,趿拉着鞋,从周漾手里接过装饭的袋子。 空气沉默得很诡异,周漾勉强露出个笑容:“你俩慢慢吃,我买得还挺多的。” 他知道易感期的alpha对别的alpha会无差别释放攻击性,上午的时候他也感受过,可她这会儿的信息素又不只是那么回事了。 像是对他……有敌意? 周漾茫然得出这个结论,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大腿便倏地一僵,突如其来的压制让他差点没站稳。 江郁看见周漾身形闪了一下,似乎就要摔下去,眼疾手快地搀着他的胳膊扶了一把,而后蹙眉看着他,像是不懂他这弄的是哪一出。 周漾很想说,难道你感觉不到她的信息素压制吗? 然而视线刚往南馥那边瞥去,他就被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南馥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视线眨也不眨地落在江郁搀扶着他的那只手上,而后眼眸意味深长地眯了眯。 周漾瞬间背脊一凉,觉得毛骨悚然。 他看了看表情森冷的南馥,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江郁。 连句再见都没有说,甩开江郁的手,砰的替他们关上了宿舍的门,qwer一顿操作,然后一溜烟跑了。 回到教室,他哭丧着脸迎上了沈嘉的怀抱:“我错了,你一点儿也不可怕——南总才可怕——太可怕了——” - 自经历过屠版风波之后,七中的校园论坛终于恢复正常。 还是有帖子在讨论南馥,但诋毁造谣的已经没有了,大多都是谈论她和年纪第一的二三事。 偶尔讨论着讨论着,也会提到金修白。 跟上次不同的是,不论在哪个帖子里提到他,都少不了一顿辱骂,甚至还有人扒出来金修白是因为猥亵omega被判刑的,这之后骂的话更是不堪入目。 金修明坐在台球室的沙发里,静静翻着手机,半张脸陷进阴影里。 不多时,台球包间的门被人打开。 一位穿着初中部百褶裙校服的女孩子慢慢走进来。 颜半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塞着一根棒棒糖,朝金修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喂,你就是金修白的哥哥?” 金修明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小弟过来拦了她的路:“你这小丫头片子,大哥不喊,喊什么喂呢?” 颜半雪用手指顺了两下自己的齐刘海,眼中的傲慢毫不掩饰:“让我叫大哥?你们这里有人配吗?” “诶我说你这丫头挺狂的啊——” 小弟话还没说完,金修明就从沙发里撑了起来,将他拨到一边:“初中的小妹妹,别对人家太凶了。” 金修明看着颜半雪:“你是找我有事?” 颜半雪对他刚才那句话翻了个白眼,但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瞥了眼他忘记熄屏的手机,耐着脾气道:“看着死去的弟弟被这么侮辱,心里不好受吧?” 听到这句话,金修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死死盯着颜半雪,没说话。 颜半雪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我听说你弟本来不会被警方抓到的,是因为有一个晚上不小心失手了,几天后,那个omega秘密去报了警,然后向警方提供了被猥亵证据。我说得对吗?” 金修明手臂肌肉绷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半雪没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你一直很想知道那个omega是谁吧?可惜警方严格保护了omega的身份信息。要是当天就知道那个omega是谁,你弟弟也不至于被人折了一条胳膊,更不会因为方向盘没打稳车祸丧命。” 金修明眼中染上一丝嗜血的疯狂,他慢慢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报警的omega和南馥有关系?” 颜半雪向他投去一抹赞赏的眼神,随即微微笑开:“岂止有关系,她们还是姐妹哦。” 离开之前,金修明叫住颜半雪:“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我?” 颜半雪嚼了嚼棒棒糖,面上闪过冷意,嘴上却说:“就是觉得你弟弟死得太冤了,冤到让我想帮帮你们,可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 - 等到周四的时候,南馥的易感期差不多过了。 两人买了早餐走进教室,十一班的同学都带着暧昧看过来,一会儿看看南馥,一会儿看看江郁,里面的暗示意味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其实之前也有不少这样的眼神,但那个时候,南馥觉得自己和江郁之间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所以并不会去在意。 但现在…… 她不动声色地瞥过江郁,又默默收回目光。 今早上醒来后,她和江郁都对前两天发生过的事闭口不谈。 她有想过和江郁好好谈一谈,但他始终不给她这个机会,像是真的帮朋友一样,还挺无所谓。 南馥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易感期的她不受控,但确实承蒙了他的照顾。 要是江大少爷真被她拉上了歧途,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愧对许淮因借给她的那五百万。 她可能还活不过上辈子那个岁数,毕竟以江家对江郁的重视,非常有可能派人前来追杀她。 好在一觉醒来,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江郁是,她也是。 课间。 趁着南馥去上厕所的间隙,沈嘉立刻回过头来,压着嗓子小声问:“郁哥郁哥,你还好吗?” 江郁皱了下眉,不太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沈嘉:“前天周漾回来说南馥挺可怕的,她没对你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江郁这两天嗓子疼得厉害,并不太想说话,见沈嘉等着他的答案,也就勉勉强强摇了个头。 她都没真的碰他。 沈嘉见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说,沈嘉恰好手中拿了笔,于是从空白笔记本撕下一角,写了一行字,递给江郁:“屁股痛不痛?” 江郁:“……” 沈嘉又写:“中午要不我们都去小餐厅吃吧?那儿的菜清淡。” 江郁:“……” 看着沈嘉那张自以为体贴的脸,江郁眼皮一抬:“不用。” 乍然听到江郁不过时隔两日就沙哑到极致的声线,他眼中惊魂未定,一个隐约的猜想蹦进脑海,手中的笔啪嗒掉在了地上。 “郁哥,你……”是不是有点太勇敢了? 沈嘉吞了吞口水,硬生生将后面那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郁哥,真是又勇又敢! 伤成这样,这、这得抵到嗓子眼里了吧? - 下午第二堂是罗泰的化学课。 在大家昏昏欲睡一整节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罗泰乐呵呵道:“鉴于这些天发生的论坛事件,学校一致觉得是高中生压力太大,才会轻易把情绪发泄到网络上,所以校方决定给高二年级放松放松。具体安排还没定,你们有什么想玩儿的都可以下课来给我提议。” 全班齐齐欢呼一声,紧接着下课铃就响了。 班上一个女生刚想和后排的人商量准备怎么玩儿,一扭头,看见前门站了个脸上长着点小雀斑的女孩子。 “啊,”女生笑了笑,“你不是上次来找江郁结果被南馥拐跑了的那个学妹吗?小学妹,你今天是来找谁的呀?” 姜冉被这么揶揄,脸蛋一红,小声答道:“我、我来找南馥学姐……” 那女生拍了下手,朝后排喊了声:“南馥学姐,你可爱的小学妹又来找你啦!” 周围几个学生一下起哄,胡文甚至骂出一声我去:“我爹这是ao通吃?” 说完往后瞟了一眼,果不其然,原本懒散趴着的江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视线直逼小学妹! 南馥在听到起哄声后,掀眸朝前门看去。 姜冉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江郁见南馥没动,以为她不会再去理了,谁知这人拧了下眉心后,表嫌体正直地站起了身来。 江郁面无表情地落后几步跟上去。 南馥走到姜冉面前,才发现她手里还提着东西。 看到南馥,姜冉抬起手,硬将奶茶和便当塞过去,磕磕巴巴道:“学、学姐,这些是给你的……” “我不要,”南馥淡淡瞥过,将人拉到走廊转角,开门见山地问,“余绵不是答应的我不会再来烦我了吗?” 姜冉手指收紧一瞬,咬了咬下唇,反驳道:“她没有来啊……这是我来送的。” 南馥:“……” 姜冉睁圆了眼睛,带着哀求说:“她怕你吃得不好,便当都是她亲手做的,她真的非常非常关心你……”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同学,南馥随意扫了一圈,发现江郁也在后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黑得点漆似的。 两人对视片刻,南馥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姜冉。 小姑娘的手一直举着,像是她再不接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南馥叹了口气。 下一瞬,江郁看见刚才还说不要的人伸手将东西都接了过来。 呵。 舌尖顶了顶牙齿,江郁气笑了。 并且极其想骂人。 第31章 想追她 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 南馥拎着东西,往教室里走,神情淡薄地在座位上坐下。 将奶茶放一边后,她打开保温盒看了一眼,是余晚的拿手菜鱼香肉丝,还有一叠炖鸡汤。 姜冉还骗她说是余绵亲手做的。 南馥唇角边带了点笑意,可看着看着,她又觉得喉咙有点发涩。 余晚的手艺,从和南正诚离婚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尝过了。 江郁回座位时,见到的便是南馥盯着那个饭盒愣神的样子。 他视线往右边瞥了瞥,课桌右上角还立着一杯奶茶,还是金桔柠檬红。 盯了片刻,某一段之前忽视的记忆逐渐在他脑海里浮现。 江郁蜷起手指敲了敲南馥的桌面:“你喜欢喝这个口味儿的奶茶?” 南馥拿起奶茶扫了眼标签上的名字,轻轻摇头:“不喜欢。” 江郁轻描淡写地问:“不喜欢喝,人家小学妹会给你买这个?” “我都没喝过……” 话还没说完,南馥一怔。 江郁见她这副表情,皮笑肉不笑:“想起来了?” 南馥抿了下唇,没回答。 “所以之前体育课你给我买的奶茶没了,就是因为送给小学妹了?然后她才以为你喜欢喝这个?”江郁继续问,语气越来越淡。 南馥摸了下鼻尖,耳根子有点臊。 曾经随口敷衍的话被当面拆穿,还是让人挺尴尬的。 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南馥干脆闭紧嘴巴,转念又想到江郁喜欢喝金桔柠檬红,于是她将奶茶朝他的课桌推了推:“喝吗?” 江郁眼皮都没动一下:“这是人家送你的。” “可我不喜欢喝,又甜又酸,味道还浓郁。”南馥皱了皱眉,“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喜欢喝这玩意儿。” 江郁听到这话,嘴唇动了动。 他伸手接过那杯奶茶,抽出吸管戳进去,当即喝了一口,然后才抬起眸看着南馥,声音很轻地说:“因为喜欢。” 南馥被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逗笑:“知道你喜欢,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喜欢。” 江郁这回却没回答了。 下午放学南馥没有和江郁他们一起去吃饭。 等大部分同学都走了,她才拿出保温饭盒,将饭菜齐齐摆出来。 饭盒保温时间有限,如果放到宵夜吃就全冷了,鸡汤也会变得不好喝。 刚吃一小半,头顶忽地落下一道声音。 “今天有了小学妹送的爱心餐就抛弃郁哥啦?” 周子云一屁股在周漾的位置倒着坐下,两手撑在她课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alpha都不喜欢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 南馥看着他搭在自己课桌上的手,眉头蹙了下:“一顿饭而已,又不是非得天天在一起吃。”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郁哥不是论坛传的那种关系?” 问这话时,周子云莫名有点紧张。 南馥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沈嘉发给我的论坛同人文里面有很多个版本,你问的是哪个版本的关系?” “……”周子云没想到她会用问题回答问题,只好把话说得明白点,“就你们搞aa恋之类,还说你喜欢郁哥……这是不是真的啊?” 南馥挺想安静把饭吃完,见他一副不问清楚就暂时不会走的样子,只好否认:“不是。” 教室后门拐角处,江郁脚步一顿。 他半截身子都隐在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一片黑沉。 周子云闻言,眸中一亮:“那你现在就是单身咯?” 不待南馥回答,他鼓起勇气,飞快地说:“我可以追你吗?” 南馥握筷的手停在半空。 周子云双手交握做了个对不起的动作,表情诚恳地说:“我知道之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自从上次看清楚金修明的真面目后,我就没有再和他接触过了,也、也没有乱搞恋人关系了。这两个月来我每天都忍不住想要偏头往你这边看,想看你在做什么,又害怕被你看见……” 也许是发现自己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他干脆心一横,眨巴着眼道:“南馥,我……你可以让我追你试试吗?” 南馥:“……” 见她始终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周子云有些急,眼眶微微发红:“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我承认从前我是有点虚荣心……但我跟你保证,以后真的再也不会做那些事了!” 南馥眸色复杂。 她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问题,或者说,她完全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 想了想,她觉得直接拒绝是最好的。 于是放下筷子,垂下眸,语气认真:“抱歉,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周子云眼里的失望弥漫开来,他有点难过地说:“只是追你也不行吗?” 南馥摇了摇头:“这没意义。” 顿了顿,她又补充:“还很浪费你的时间。” “我不怕浪费时间!”周子云不知道又想通什么,捏着拳,满脸都是坚定之意,“我等你到毕业!所以等到毕业那天,你再做决定好不好?” 南馥这下是真有点头疼了。 她觉得自己拒绝得还算干脆利落,偏偏对方还挺有毅力。 正思考着该怎么让他死心,淡淡的忍冬花的气息围绕过来,身旁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此刻看见江郁,南馥觉得自己像等到了救命稻草。 还没等她眼神示意,江郁仿佛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抬眸看向周子云。 似笑非笑的一眼。 眼底一丝温度都没有。 周子云手指下意识攥紧,心跳如雷。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南馥落单,没想到江郁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一直都有点怕江郁。 怕他的家庭背景,也怕他阴晴不定的性格。 江郁凝视他半晌,然后垂着眼睑,懒懒压了压唇角:“周子云?是叫周子云没错吧?” 吃过消炎药,他的嗓子稍微能听了,却莫名隐含着一点危险。 周子云瞪大了眼睛。 他还震惊于江郁居然记住了他的名字这件事里,随后就听江郁接着道:“你说你喜欢她?想追她啊?”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 这话从他口中讲出来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南馥眉心皱出一道褶。 江小朋友恐怕是将刚才的全部对话都听到了。 周子云想到南馥对两人关系的否认,硬着头皮承认:“是,我是喜欢南馥,并且要追她,而且你们不是好朋友么,她现在是单身,又没有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可以么?” 江郁忽然笑了下,笑容莫名渗人。 他绕过南馥,走到周子云身侧,微微弯下身,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低地说:“当然不可以了,我跟她是朋友没错,可才不只是普通朋友,而是那种接过吻的——危险朋友。” 周子云整个人如遭雷击,全身都僵住了。 江郁在南馥的目光里,唇角弯了弯,凑近他耳边:“什么都不了解就想着追她,谁给你的胆子?” 周子云被吓得双腿哆嗦了一下。 南馥眼睁睁看着他像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见鬼一样起身跑了。 不可思议到极点。 江郁回到座位坐下来,南馥好奇地看向他:“你对他说什么了,这么管用?” 江郁恢复了一惯的懒懒散散,睇了她一眼后,半真半假道:“我让他想好,小心以后你闻到他的信息素时,会吐得比上一次更难看。” 南馥:“……” 还挺一针见血。 桌上的饭菜还剩许多,南馥忽地想到什么:“你没去吃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郁“嗯”了声,嗓音不高不低地说:“吃不下。” 南馥愣了半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将还没喝过的鸡汤推到他面前:“吃不了的话,那你喝点这个填肚子。” “我说吃不下,没说吃不了!” 江郁盯着那碗鸡汤,气得肺叶都在疼:“又是奶茶又是鸡汤的,除了灌我喝水你还会做什么?” 南馥一口饭差点哽在喉咙:“……” 这他妈的。 甚至还带着嘲笑意味儿。 顶着江郁直白的视线,南馥装作神情淡定地继续吃饭。 江郁看了看时间,去沈嘉的桌肚里掏出一串钥匙,转身往教室外走。 南馥叫住他:“你要去天台?” 江郁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今天是半月一次的茶艺社社团活动,沈嘉让我帮忙值下班。” 南馥飞快扒拉两口饭:“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吃完陪你一起。” 江郁没说话,就倚在门框前没动。 吃完饭,离上晚自习还有挺长时间。 两人一起往天台走。 越往冬的月份走,天色黑得越快。 南馥只在放学厕所人多的时候来天台抽烟,也没碰到过沈嘉他们。 推开天台的门,冷风一下灌进来,她往江郁面前挡了挡,随口道:“一直忘了问,沈嘉这茶艺社到底几名成员啊?也没见他们上来活动过。” “也就三四个吧,换着值班。”江郁跟着她往里走,解释道,“原本就是搞着玩的,沈嘉想弄个社长当当,但是高一进的社团都有社长了,于是他就跟学校重新申请了一个。” “那你帮他值班这么多次,还挺好心。” 南馥一边开玩笑地说,一边顺手掏了打火机和烟盒。 江郁不置可否。 他也没那么好心,之前答应沈嘉,是因为沈嘉付出了叫他一声爸爸的代价。 不过今天的话…… 他啧了声,的确是无偿的。 南馥吐了口烟,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了过来。 江郁从她指缝里将烟夺过来,而后低头含住烟头,两颊稍稍陷进去,深吸了口。 辛辣劲儿很重的烟。 融进神经里,让人头晕目眩。 江郁忍着没有咳嗽,在南馥凝滞的目光下,皱着眉道:“你烟瘾这么大。” 南馥抿了抿唇,喉咙有点发痒。 将视线从那截湿润的烟头收回来,她背过风口,给自己重新点了支烟。 烟雾浮白,南馥微眯了眼,淡声解释道:“以前的工作环境需要,后来没什么机会戒,也就继续抽着玩儿了。” “你还工作过?”江郁眼皮跳了一下。 南馥叼着烟,看他手上那支烟燃掉小半截,烟灰仍然颤巍巍挂着,始终没有散下来。 她盯着烟头那点猩红,笑了笑:“不工作你不会以为我有钱交七中的学费吧?” 江郁想起之前在初中部见到的那个颓废落魄的醉鬼,顿时了然。 也就没再问下去。 他侧靠着天台的水泥围墙,目不转睛地看着南馥。 她头发长了点,发尾带着点天然的弯曲,抬手时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截瓷白瘦削的手腕。 冷雾的浸泡中,她五官立体,表情看着说不出的颓,可更多的是性感。 一种像是沉淀进骨子里的性感。 江郁喉结滚了滚,目光沉下去,带着点烦躁说:“我有点后悔帮你在广播里做那个澄清了。” 南馥好笑地瞥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发现了你有多好,”江郁盯着她,风将她耳旁的碎发吹得很乱,“越来越多的人想亲近你。” 多到让他嫉妒。 嫉妒到想将她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南馥愣了愣。 没明白他是从哪个细节得出这个结论的:“不就只有一个——” 不待她说完,江郁忽然就凑了过来。 南馥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些孩子气的偏执:“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啊?” 天台的风很大,将两人校服衣摆吹得交缠起来。 他的声音哑又缓,还很委屈:“要不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这么讨人喜欢的?” 南馥望进他眼底,拿烟的手抖了一下。 回过神,她低低笑了声:“不是讨人喜欢,应该只是因为信息素影响,信息素惯来迷惑人,喜欢还是本能容易分不清。” “再说,”南馥往后仰了仰,稍微和他拉开距离,“你的追求者不到处都是,沈嘉和周漾还专门给你建了一个郁吹群。我们郁哥的粉丝遍布榕城各高校,你来问我这个问题,确定不是在取笑我?” 江郁眼尾敛长,下颏线条削瘦,极具少年感的样貌此刻瞧着却有点落寞。 他收回视线,眼皮耷拉下去:“是啊,沈嘉周漾,以及我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粉丝都在那个群里面……” “就你不在。” 南馥呼吸一窒。 他这话说得意味不明的,却让她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快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感期那两天发生的事,南馥现在觉得江郁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带着点别的什么意思。 她有点不敢深想。 南馥熄灭烟,站直身体,叹出一口气,像妥协又像疏离:“一会儿下去就找沈嘉邀我进群,这总行了吧。” 江郁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 两人回到教室,沈周二人也都吃完饭回来了。 但加粉丝群这种事不太好当面说,南馥单独给沈嘉发了条微信。 【。:能不能邀请我进你建的那个郁吹群?】 【sj:你终于醒悟了吗!!!是郁哥先说的还是你先说的!!!】 回复时,沈嘉往斜后方瞥了一眼,发现南馥眉头皱了皱,像是难以理解。 他原本的满腔期待一下就冷了。 果不其然。 【。:我就只是想加个群而已。】 沈嘉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易感期过去,江郁还是没有将南馥拿下。 想了想,他觉得这两人之间也许需要他来为他们添一把火,于是灵机一动。 【sj:加群有要求,我们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你得回答问题,还得修改和郁哥有关的昵称保留一个月,昭告天下,以示绝不爬墙。】 【。:……】 【。:行吧,你问。】 【sj:1、郁哥最讨厌上哪个老师的课?】 【sj:2、郁哥最喜欢什么食物?】 【sj:3、郁哥生日是哪一天?】 【sj:4:郁哥血型是什么?】 【sj:5、郁哥最喜欢哪项运动?】 眼看沈嘉还在不停地发,南馥表情肉眼可见地无语下去。 发到大约三十几问的时候,沈嘉见南馥一条都没有回答,登时怒了。 【sj:你对郁哥什么都不了解,怎配加群!哪怕你答对一条呢!!】 【。:……】 沈嘉一边为江郁叹息,一边决定给南馥放宽条件。 【sj:最后一问,郁哥最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他?】 这是一个傻子都会答的送分题。 答案就写在题干上。 沈嘉一边等着南馥回复,一边再次偷偷摸摸回头去观察她的表情。 他看见她露出一个“这题我会”的笑容。 沈嘉舒了口气。 手机震动,他低头瞄了一眼。 【。:叫他小猫。】 沈嘉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alpha的思维不可苟同也! 在深呼吸无数次冷静之后,沈嘉还是不得不邀请南馥进群。 进群前,他再度提醒:【请修改和郁哥有关的昵称,保留一个月!】 南馥挑了下眉梢,眼皮跳了又跳。 虽然无奈,但毕竟是她自己答应江郁的,只好调了微信修改昵称的界面出来。 改了四个字上去。 - 周五放学,校门外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但像江家这样直接驶入学校接人的轿车却是极少数。 江郁刚上车,许淮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李叔接到你了吗?” 江郁“嗯”了一声:“快出校门了。” “还好今天你学校没什么事,今晚你母亲还有你爷爷都在家,”许淮因温声叮嘱,“老爷子说要过来小住一段时间,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去给爷爷买一份儿礼物,他许久没见你了,可想念得很。” “爷爷有什么喜欢的吗?” 江郁对他爷爷除了古板的印象外没什么感觉,从小见的面不多也不少。 许淮因让他买礼物,他有点无从下手。 “都是不会用的东西,你买个老人家都喜欢的就行了。”许淮因说,“只要是你亲手挑选,亲手送的,心意就到了。买完了就早些回来,大家都等着你一起吃饭。” 江郁应了声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李叔,”江郁朝前排的司机吩咐,“一会儿先不回去,先去临江路前面的商场转一转。” 轿车慢慢往道路上开,江郁百无聊赖把玩着手机。 才分开这么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南馥了。 每次放假的周末都是最难熬的,他不得不回去江家住,而南馥又通常很忙,消息甚少回他。 大多时候他就不停看消息,等她的回复。 江郁没给南馥设置备注,他直接将她的微信置顶了,所以乍然看见从一个句号变成四个汉字的微信名时,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fy:怎么改昵称了?】 【小猫粉丝:沈嘉说要进群就必须修改和你有关的昵称,并且保留一个月。】 【fy:沈嘉骗你的,那群只要说句“郁哥天下第一牛逼”都能进】 【小猫粉丝:……】 【小猫粉丝:算了,改都改了。】 【fy:那你为什么要改成这个?】 【小猫粉丝:你是小猫,我是小猫粉丝,有什么不对吗?今天开始,正式成为你粉丝一员,开心吗?】 看到这条消息,江郁嘴角的笑没压住。 他看了眼窗外倒退的景色,心情变得格外好。 到达商场楼下时,司机去停车。 江郁走过马路口,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前,正好停下一辆公交车,是从七中的方向驶过来的。 车上很挤,还有许多穿着七中校服的学生。 公交车缓缓停稳,车门砰的打开,陆陆续续下来一拨人。 江郁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却在那拨人里看见了一个还挺难忘的小姑娘。 余绵下了公交车后,慢慢往临江路的方向走。 和其他住在别墅区里生下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不一样,她和妈妈是后住进去的,妈妈说不方便麻烦叔叔,让她每天坐公交车回来。 公交车只能到临江路口,到家的两公里都得走路。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但还是很害怕。 颜半雪非常无聊,总是找一些高年级的人在路上堵她,要么抢她身上的钱,要么推搡她一路。 她身上的淤青没断过。 但这种情况在南馥转到七中来之后,减轻了很多,到现在几乎没有了。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后南馥都跟在她后面,默默送她安全到家。 有时候快到家门口时,余绵会故意停下,就是想等南馥能出来和她说说话,可从没等到过。 自从上次当面问过南馥之后,南馥甚至再也没有来过了。 她知道南馥很讨厌她,做这些都是因为对她愧疚而已。 南馥想补偿她。 可明明是她应该补偿南馥才对。 余绵低垂下头,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榕城十一月末的天,七点就半黑了,光线暗下来,周围除了少数车辆驶过,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顺着人行道向前走时,桥底的风从脚底吹起,她莫名觉得浑身发凉。 余绵拢了拢校服外套,突然产生一股被人盯上的不适感,凉意顺着背脊往上爬。 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太熟悉了。 她面色煞白,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一下加快了脚步。 前面就到别墅区,过了这个路口还有道路监控,只要跑过去,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余绵心跳咚咚作响,不断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她看到路牌,脸色一喜,正要提速跑,然而刚跑出一步,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第32章 拥吻 像灵魂在交融 天色渐黑,商场外面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江郁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余绵慢慢往临江路走去。 南馥说,她妈妈的新家庭住在他家前面,他其实有暗自猜测过,也站在南馥所停留过的位置往那边看,可前面那家人姓颜。 而前面的那个小姑娘,姓余。 一时间江郁脑海思绪纷杂,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涌上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意外发现了南馥想要极力隐藏的东西,让他内心滋生出一种强烈探究的渴望。 江郁告诉自己,只是跟着余绵去确定一下而已,他绝不前去打扰,也绝不去问什么。 这么一耽搁,司机已经停完车回来了,见江郁还站在原地,他怔了一瞬:“您不是说要去商场里逛一逛么?” 江郁皱了下眉,从临江路的方向收回视线:“先不逛了,麻烦李叔再去停车场取一次车,我有点事想先回去一趟。” 江郁从来都是有主见的,司机不疑有他,又折返回停车场。 天幕变成了浓稠的深蓝色。 临江路旁的灌木丛都有一米来高,因着下面就是榕江河,绕过灌木丛还有一段斜坡,完美阻隔了公路上车辆的视线。 余绵被人捂住嘴,往斜坡下拖。 她眼睛睁大,拼命挣扎,可握住她胳膊的那一双手,力气大得彷如铁钳。 来人用胶带封住余绵的嘴巴,然后释放出信息素,将她死死压制在原地:“臭丫头,老子叫你当初去报警,这么喜欢报警是吧,我看你今天怎么报!” 余绵浑身发抖,神经一炸。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是来为金修白报仇的。 莫大的恐惧侵袭过来,她知道这次和之前颜半雪对她的小打小闹都不一样,如果不反抗很可能就会丧命在这里。 余绵用尽浑身力气,才从他的信息素压制里找回自己的半分理智。 指甲死死抠着地面,她咬着牙一点点往斜坡上爬。 金修明居高临下地欣赏她如蝼蚁般的挣扎,阴恻恻一笑:“那么多人就他妈你去报警,你看其他人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不就玩玩嘛,又他妈没标记你,至于要死要活的?就你这个贱逼多事!” 余绵浑身发冷,还没往上爬两步,就被金修明拽着头发往后一扯。 嘴巴被封住,她吃疼后只能闷哼出声。 alpha和omega之间的力量悬殊让她连反抗都做不到,在金修明伏特加信息素的压制之下,她双颊潮红,两条腿都开始发软。 “当然了,我今天来找你,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事,你是南馥的妹妹对吧?他有胆子害死小白,老子就让他看看我是怎么弄她妹的!”金修明越说越暴躁,他一脚踢在余绵的肚子上,而后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制。 看着余绵不停扭动,百褶裙都窜上去,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大腿,金修明眼神深了深:“不过这么一看,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小白喜欢玩儿年幼的omega了。” 泪水糊满了余绵整张脸,极度疼痛之下,她捂着肚子深深躬起了腰。 金修明看见这一幕,兴奋得表情都扭曲了。 他慢慢在余绵面前蹲下,带着手套的右手钳住她的下巴:“瞧这小可怜模样,啧……” 斜坡上面是隐在夜幕里的绿植,斜坡下面是如黑洞般能将人吞噬的榕江河。 潮湿的寒意扑鼻而来,浑浑噩噩中,余绵瞳孔放大,不停在心底叫着南馥的名字。 她还有好多愿望都没有实现,她不想死。 可南馥不会来了。 姐姐不会再原谅她了。 就在她手里挣扎的力气消失殆尽时,一束刺眼的灯光朝这边打了过来。 紧跟着的还有汽车鸣笛的响声,在黑夜里拉长,沉闷得有点过分,却生生让金修明脸上血色尽失。 抬眼挡光的一瞬间,金修白心头警铃大作,扔下余绵就想跑。 却被身后忽然靠拢过来的身影,一脚踹在他的背脊上,硬生生将他从斜坡踹得往下滚了滚。 连爬起来都有点困难。 余绵揪着自己的外套,alpha的信息素压迫一下减轻了不少。 她抬起脏污的手扯下自己嘴上的胶封,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终于看清楚前面站着的那个人。 “不是说再也不犯贱了吗?” 江郁睨着金修明,眼神黑沉沉的,看不清情绪,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很费解:“你似乎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金修明瞳孔瑟缩,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腹部上。 江郁脸色冷极。 也是现在他才明白,当初在台球室他劝南馥算了的建议有多可笑。 这样令人作呕的两兄弟,留着不知还得祸害多少人。 刚才李叔取完车后直接驶进了临江路,可江家都到了,他也没在路上看见余绵的影子。 何况这附近还没什么岔路。 江郁心底直觉地涌上一股不安感,转念又想到南馥对余绵的在乎程度,犹豫许久,他还是给南馥打了个电话。 他听见对方难得慌乱的声音:“等着!我马上过来!” 江郁看着寥寥几句问清楚地点后就挂掉的电话,有点不是滋味地啧了声。 但毕竟人命关天,李叔沿着江边缓缓开车,他则打开车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却不曾想静谧之下,真就听到了些让人恶心的低骂声。 眼见金修明捂着肚子仿佛站不太起来,江郁一边让李叔报警,一边往余绵的方向看。 虽说这小姑娘刚才满眼都是绝望,可这会儿危机解除,她倒是比普通人都镇定许多,就是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 想了想,江郁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罩在了她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余绵嗫嚅着唇正要说话,灌木丛的另一边忽然跳跃出一道人影。 那人长腿翻越,大跨几步过来,她半蹲在惊魂未定的余绵面前,反复确定她平安无事之后,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晦暗不明,随后猛地站起身,朝斜坡底下弓着背脊喘气的金修明走过去。 金修明还没从江郁那两脚里缓过劲儿,alpha沉甸甸的冷冽信息素便一股脑地压在了他背脊上,他面露痛苦,承受不住地跪下去。 一只冷白的手朝他伸过来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 南馥手背筋络紧绷,用的是下了死手的力道。 金修明眼睛瞪大,眼球凸出,求生欲让他拼了命地想要扯开桎梏他的那只手,可他胳膊还没抬起来,腹部又被对方抬起的膝盖一下一下地顶砸。 他胃部承受不住,脖子又被掐着,脸都涨成了青紫。 “救命……救……” 金修明声音嘶哑,大脑无意识地呼救,呼吸都微弱下去。 余绵愣愣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她张了张唇,想撑起身走过去阻止南馥,有人比她先了一步。 江郁带着温度的手掌握住了南馥的手腕。 深寒的季节,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可后背却早已汗湿,江郁紧紧盯着她,声音很轻地说:“可以了,不能再打下去了……” 南馥听到这话,也只是顿了顿,片刻后她猛地甩开江郁,再度抬起手肘狠狠地往金修明肩膀上砸。 眼角眉梢都是戾气。 她的理智在见到余绵那身伤时就已经被暴戾燃烧得一丝不剩,那时没能护住她,时至今日又差点…… 噩梦般的一幕幕如浪潮向她打来,她脑子里只剩下要这人命的念头。 金修明已经翻了白眼,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江郁重新站稳身形,一抬头,看清了南馥冰冷到嗜血的眼睛。 他呼吸急促,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来。 江郁嘴唇紧抿,上前一步,近乎蛮横地掰过南馥的脸,迫使她抬起头:“你看着我,南馥你好好看着我,别打了,停下来!警察马上就到了!” 南馥脸颊上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她大喘着气,肩膀起伏。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江郁时终于有了焦距。 江郁声音极轻,像是怕吓到她:“剩下的,交给警方处理……相信警方,一定会给出最公正的处理结果。” 南馥一动不动,目光紧锁在江郁身上。 江郁继续说:“对一个未成年的omega殴打骚扰是要判重刑的,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南馥想要低头,他却不让。 许久,她才从喉咙里艰涩挤出一句话:“金修白……当初就出来了……” 江郁一怔,箍着她手缓缓收紧,而后一字一句道:“这次不会了。” “真的?”她哑声问。 “我跟你保证。” 他话音落下,南馥像是突然泄了力,松了金修明,脑袋一下磕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皮肤,眼角都是湿润的,咙深处翻滚着低低的闷声。 江郁抬手抚着她的背脊,感觉到她脊索轻微的颤意。 “没事了,相信我,”他语气轻柔,“你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警车的鸣笛声划破长夜一隅。 警方初步确认了余绵的伤势后,又在金修明手机里发现了整个施暴的过程,证据确凿,他们将已经失去意识的金修明带上了警车。 余绵被金修明的信息素诱导发情,整个人都发着烧。 警方不便立刻做笔录,留了联系方式后让他们先带她去医院。 李叔脚踩油门,车开得飞快。 一到医院,医生迅速给余绵注射了抑制剂,同时做了各项检查,金修明踹她肚子上那一脚伤得不轻,好在都只是皮肉伤,休养几天就能好。 余绵还在昏迷之中,护士走过来,站在病房外的两人面前,照例询问:“你们跟病人什么关系?” 江郁没说话,看向南馥。 南馥眼神黯淡一瞬,也没说话。 “问你们呢!”护士提高了声量,“你们不回答就没办法办理住院手续。” 南馥眼睫抖了下,下意识攥紧拳头,嘴唇动了动:“她是我妹妹……” 江郁蓦地愣住。 虽说早有预料,但亲口听她承认,他还是觉得惊讶。 “行吧,既然是家属那你就在这儿签个字,”护士递过一个检测单,“你们还是学生吧?成年了吗?未成年的话还得通知家长来一趟。” 南馥扫了眼单子,却没接,只是掏出手机翻出余晚的电话号码:“这是她妈妈的电话,麻烦你打电话通知一下。” 护士一脸狐疑:“你跟病人不是姐妹吗,她妈妈不是你妈妈?” 南馥低声说:“现在不是了。” 护士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记下余晚的号码去楼下用座机通知。 护士走后,两人倚墙站着。 江郁要的是vip病房,走道都没什么人来往,呼吸声都显得很沉重。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南馥垂着眼睑道。 按照江郁的脾气,他应该早就按捺不住了。 “上次我不是答应过你再也不问你不想说的事了么,”江郁偏头看着她,“那句话不是在说笑,你不会醉酒醉到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南馥抿了下嘴角,没有回答。 事实上她是真的忘了。 难怪简一言也说最近没收到有人调查他的消息。 江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嗤声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真够可恨的,你眼里除了想保护的人之外……还能看见别人吗?” 南馥指尖微动,眸中生出一丝茫然。 “你根本不知道别人有多关心你。”江郁自嘲一笑,“如果今晚我没有将你拉住,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要命了?” “如果能要,我当然想要,”南馥握了握拳,语调缓慢,“我只是害怕重蹈覆辙,我付不起这个代价。” “所以有些事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完不成的。”江郁直直看着她,“南馥,你有没有想过……” 南馥偏过头,撞进他眼底。 “试试利用我?”江郁轻声说。 “我背后有江家这个姓氏,听起来还挺不错的。”他弯着唇,带着点笑意,“如果利用我和我背后的资源,你想保护的人都能够保护,你可以考虑看看吗?” 少年嗓音清晰,下颌线条利落,眼瞳里的情绪难以分辨的认真。 南馥慢慢站直身体,四周的空气安静得不像话。 她张了张唇,刚想说点什么。 走道尽头电梯门突然打开,传来“叮”的清脆一声。 南馥抬了抬眼睑,越过江郁望见了一名身量窈窕的女子正低头翻着手机,满脸焦急。 南馥瞳孔骤缩。 条件反射地拉起江郁就往另一头的消防通道跑。 消防通道的门是从外面开的,南馥扭动了下门把手,两人一前一后挤了进去。 江郁还想着她怎么要躲,紧接着就透过门缝看见那个面容清丽的女人推开了余绵病房的门。 他顿时明白过来。 “那是你妈妈?” 南馥“嗯”了声,淡淡解释:“不想被她看见,麻烦。” 她也没想到余晚这么快就到了。 刚说完,那边护士也上来了,一边到处张望一边在病房门口嘀咕:“那两个学生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这儿啊……” 里头的余晚听到这话,身子一震,连忙抓住护士的手:“请问是谁送我女儿来医院的?” 护士:“就是两个长得高高的学生,其中一个还说是病人的姐姐……” 余晚想起刚才不经意瞥见的两个人影,脸色一白,踉跄着跑出去,来回地喊:“南馥……是不是你?” “南馥!” “你给我出来!” 江郁听见外面愈发带着哭腔的喊声,视线慢慢落回南馥脸上,发现她整个人都颓下去,背脊顺着墙面往下滑,像是失去了支撑。 江郁抱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 余晚并没有死心,她找过电梯旁的楼梯口,找过洗手间,然后往这边走来,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医院光滑的地板砖上,尖锐得让人耳膜发疼。 一步一步…… 声音越来越近,虚掩的消防通道门仿佛下一瞬就要咯吱被推开。 江郁感觉到南馥全身的紧绷,她慌乱地向四周搜寻,不断寻找躲的地方,可上下楼的门都打不开,他们往下跑的话,余晚听到声响一眼就能看见。 他校服外套给了余绵,里面是一件卫衣。 南馥也没穿着校服。 如果没有看见脸,谁也瞧不出来他们是学生。 毫无征兆的,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突然蹦进江郁脑海。 他不带一丝犹豫地,按着南馥的腰,用劲将两人的位置换了换,他背靠着墙,南馥就站在面前,他的手自她胳膊下窜上去,将她的后脑勺往下按。 唇齿相触的那瞬间,南馥猛地睁大了眼。 她似乎想挣扎,可四目相对,他们呼吸交错,两人清楚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 浅淡忍冬花的气息萦绕鼻尖,喘息变得灼热,他漆黑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南馥身上的劲儿一下就松了。 她抬手回抱住他,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余晚打开消防通道门的那一刻,看见的是两个藏在阴暗角落,吻得极为投入的年轻人。 微弱的灯光堪堪照到他们脚下,她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却能听见清晰无比的吞咽声。 时间似乎在他们周围停止了。 他们不只是在接吻,更像灵魂在交融。 第33章 逛商场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余晚尴尬地重新掩上了消防通道的门。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大胆,恋爱都谈到医院里来了。 可当她回过头看着静谧的走道,又不禁抬手捂住脸,肩膀颤了颤。 都过了这么久了,那孩子还是不愿意原谅她。 甚至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泡@沫 余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病房,余绵安静地躺在床上挂着吊针,脸上还有别人掐出来的淤青。 她伸手抚摸过余绵的脸颊,满眼都是心疼。 来的时候余晚就已经接到了警方电话,说是余绵回家路上受到了歹徒侵犯,还好被江家那位少爷救下了,他们会在余绵醒后来医院做笔录。 江家…… 余晚默念着这两个字,这是和她住在同一片区域却完全高攀不上的显赫。 她也不知道余绵怎么跟江大少爷扯上了关系,但人家出手相救,如果没有点表示也说不过去,就是不知道江家到时会不会觉得她们是寻访设法套近乎。 余绵将这些纷杂的思绪甩开,打了水给余绵擦了擦脸。 另一边,消防通道里。 微弱的光线随着门被关上的瞬间彻底熄灭,通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南馥原本只是含着江郁的下唇,却不知何时对方的舌尖顶了进来,她有些退缩之意,可江郁却没放手,颤动的嘴唇像灵活鲜红的蝴蝶翅膀,吸引她,勾引她。 她听见对方滚动着喉结,一口口吞下她的信息素。 南馥脑子一热,呼吸乱了。 她分不清是江郁体温发烫还是她,只觉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湿滑的,温热的,让人欲罢不能,肖想许久的。 她捧着江郁的脸,慢慢勾勒他的唇线,而后抵着他的舌尖,锋利地侵入,他在她的拥吻下,无意识地从拽的动作变成了勾。 江郁伸手勾着她的脖子。 指腹蹭过皮肤下那处薄薄的凸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静得针落可闻。 静到只能听到他们接吻的声音。 南馥如梦初醒。 按着他的肩膀,推开了他。 两人微微喘着气,南馥睫毛低垂,嗫嚅着唇,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江郁是因为想帮她躲开余晚的视线才会亲她。 可后来余晚已经走了。 他们却还是没有停下。 从有目的的一个吻变成了无法抵抗对方吸引力的一个吻。 从浑浑噩噩到灵魂似乎找到了依托。 南馥往后退了退,伸手触碰到仍然湿润的唇角,莫名觉得嘲讽。 有点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演戏演到和对方舌吻,这算什么? 又不是拍狗血爱情剧。 迟疑许久,南馥望着江郁,声音微哑:“小猫,你是不是……” 她心一横:“喜欢我?” 黑暗中,他们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只能以信息素去分辨情绪。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空气中忍冬花的味道甚至浓到了苦涩的地步。 喜欢,特别喜欢。 十分百分的喜欢,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喜欢。 江郁嘴唇翕动,心跳如雷:“我……” 信息素可以向彼此传达内心最真实的感觉。 然而他刚吐出第一个音节,对方却已经收起了所有馥郁的乌木香,因为那象征着料峭天气里唯一的温暖来源。 他闻到的只有酸涩和冰冷。 她拒绝得这样明白。 以至于他说出口的是:“不喜欢,刚才就是演戏而已,如果不演得逼真点,阿姨就不会信了。” 江郁下颌紧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别太在意,”他面色反而平静,“实话跟你说了,我没跟别人接过吻,所以刚才就是觉得锻炼吻技的机会难得,亲得对方爽了,以后亲我的omega也就不用缴学费了。” 见南馥还是不说话,江郁甚至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起来:“不是我打击你,你的吻技也真得多练练,刚才嘴唇皮儿都给你磕破了。” “啊,”南馥终于僵硬地动了下,理平裤子上的皱褶,“那抱歉了,我也没和别人接过吻。” 说完这话。 两人又沉默下去。 但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南馥暂时还没精力去梳理那些不受控的情绪。 于是她伸手去拉消防通道的门。 走道刺眼的光亮猝不及防照了进来,南馥被晃了一下眼睛。 适应后,她终于看清江郁的脸,自然平静,如同往常。 这束光仿佛吹散了阴暗角落里所有的暧昧和阴霾。 南馥低垂着头,自嘲地勾了勾唇。 两人一起从另外一侧的电梯下楼。 有余晚在,也就不担心余绵得不到照料了。 走出住院大楼那一瞬间,寒风从四肢百骸灌进来。 当事情慢慢平息,南馥才开始觉得冷。 身上冷,心里也冷。 江郁问她:“接下来你直接回去了么?” 南馥点点头。 江郁:“那我送你。” 南馥还来不及拒绝,转头却见他神色凝重地接起一个电话。 南馥在旁边等他讲完。 “爸。” “礼物我没来得及买,现在买行吗……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这是李叔告诉你的吗……也没什么大事,路上遇上朋友的妹妹受了点伤,我帮忙送她去医院……” “你跟爷爷说一声,回去我好好跟他认错,别等我了……” 后面他愈发压低了声音。 南馥却是微微一怔。 这时江家的那个司机走过来,见南馥惊讶的样子,也叹着气道:“今天江老爷子从老宅那边过来了,老爷子脾气古板,许先生千叮万嘱地让小郁去商场给老爷子买礼物,为了帮楼上那个小姑娘,也就是你的小妹妹,他把这事儿都抛诸脑后了,我还从没见小郁对哪位同学这么上心过。” 南馥其实从刚才的通话内容里已经明白,江郁因为她耽误了事儿。 他在电话里都用上了“认错”这种词,想必晚上回去面对长辈的责问肯定也不太好过。 这么想着,江郁已经挂了电话。 他走过来,对电话里的事只字未提,只是对南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南馥没动,瞥了他一眼,提议道:“要不我自己打车回去吧,你先去忙你的事。” 江郁眉梢挑了挑,瞥见她身上单薄的短袖:“你不冷?” 南馥也没逞能,大大方方地承认:“有点。” “既然冷,那你觉得这个天气,出租车司机会在车上给你开空调么?”江郁嗤了声,“你不会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好心吧?” 南馥被他的话噎住,顿了顿,有点愧疚地说:“你不是还得去给你爷爷买礼物么?这么来回一趟,商场都关门了。” 江郁掀起眼皮,知道她这是听到刚才的电话内容了。 想了想,他忽然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商场吧?我也不知道我爷爷喜欢什么,你和我一起挑选怎么样,顺便再买两件衣服,校服给了你妹妹,我也挺冷的。” 不待南馥说话,江郁已经开了车门,然后朝她招手:“别磨叽了,你也不想明天感冒吧?” 南馥无奈地啧了声,弯身上了车。 这种好事,她本来也没想拒绝。 接到江郁电话那刻她一下就慌了,出来时甚至连个外套都没功夫穿,就这么下去打了个出租,却又在临江路前头遭遇车辆堵死。 想着也没多少路程了,剩下的路她都是跑过去的。 如同每次听到余绵有危险时那样。 她用尽全力奔赴,就是怕像上辈子一样来不及。 来不及补偿,来不及挽回。 那种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执念的情况下,她压根感觉不到冷,可刚才一平静,冷风就跟刀子似的朝她刮过来,阵阵透心凉,这才是真的让人灵魂都在战栗。 两人到了商场。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即使已经晚上九点,人群依然川流不息。 商场里开了暖气,大家都脱了外套抱在手上,南馥在环境的温暖下,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先去给你爷爷买礼物吗?”南馥往旁边偏了下头。 “不,”江郁说,“先买衣服。” 这边商场的服装店几乎都是一溜高端又成熟的品牌。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那么成熟的服装店,一进去,店员就热切地迎上来:“两位今天来得正好,正值换季,咱们店特别推出了一个优惠活动,只要是情侣来店消费,全场七折,赠品多多。” 南馥朝身边的江郁抬了抬下颌:“不用打折,我旁边这位不差钱。” 江郁:“……” 他看着南馥,视线停了两秒:“谁说我不差钱,”他晃了晃手机,“经过刚才的一顿噪音攻击,这周的零花钱都没了,我现在就只是个的普通高中生。” “哦忘了提醒你,”江郁舔了下嘴唇,“今晚全场的消费可能都得由南总买单了。这个折扣你还要不要?” 江郁微微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都演过一回热恋情侣了,一回还是两回应该没区别吧?” 南馥:“……” 南馥算了算自己的余额,又瞥了眼价格不菲的衣服吊牌,叹了口气,看向店员:“需要什么证明吗?” 店员没懂她的意思:“证明什么?” 南馥:“证明我们是情侣。” 店员疑惑地瞄了瞄两人,是不是情侣不就一眼能看出来么? 刚才这两位走过来,那位男同学的眼神几乎是黏在女同学身上,说话凑那么近,眼睛里的温柔都藏不住了,这……还需要怎么证明? 南馥见店员有点懵圈,抿抿唇,换了种询问方式:“我的意思是如果要享受折扣的话,需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店员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笑道:“是要麻烦两位一下。” 说着,她做出一个欢迎的手势,将两人请进店里一块区域:“一会儿买到合适的衣服后,麻烦两位坐在那里,我们专业的摄影师会为两位拍一张美美的照片,然后贴在右边的爱心墙里做宣传展示,两位可以接受吗?” 南馥偏头看向江郁,见他点头,她也就说:“可以。” 同时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这比那些用什么接吻拥抱的姿势来拍照的商家好多了。 然而一分钟后,她就被店员无情地啪啪打脸。 的确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因为是他妈坐大腿! 只要想想那个吊诡的画面,南馥就觉得无比窒息。 偏偏店员还笑着道:“这个姿势最能展现我们店里服装的狂野不羁和柔情蜜意,不过你们放心,不会拍你们的正面,摄影师会从后面拍,你们只要偏头看着对方就行。” 就、行? 这么大的尺度叫就行? 南馥想直接走人。 江郁拉住她,唇边溢出轻笑,乐道:“找了这么久才就这一个店,再耽搁下去你是不是想上我家睡啊?” 南馥木着脸:“我没想过。” 江郁:“那就快点买,买完快点拍。” 南馥眼皮跳了下:“你竟然能忍?” “这有什么不能忍的?”江郁不仅看起来毫不屈辱,反而真诚发问,“一会儿你抱还是坐?” 南馥:“……” 江郁开始挑衣服:“我不讲究,我都可以。” 他双手扣在兜里,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回过头来:“南馥,你想坐吗?” 那名店员正好跟过来,听到这话,老脸一红。 心想这对儿小年轻说话真是毫不顾忌。 南馥也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 身后的店员便拉了拉她。 “妹妹,你是alpha吧?”本着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店员轻咳一声,还是提醒道,“你们还在念书吗?要还在念书,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哦。” 南馥:“……” 她一脸麻木到懒得解释的表情。 没听见南馥回答,江郁一边让店员取下一件衣服,一边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不坐的话,那你抱我?” 他的神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可这几个字眼却让南馥莫名生出一种紧张感。 片刻后,她艰难地点了下头。 南馥先选好一件黑色外套,随意在身上套了套,觉得还挺合身就向店员要了这件。 她刚把外套递过去,那位店员姐姐就指着墙上挂的另外一件,推销道:“两位要不要试试穿情侣装?那边还有一件白色的,我觉得非常适合你的男朋友呢。” 这次南馥回答得很快:“不用。” 江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南馥往前面的拍照区走去时,他才将自己之前选的那件递给店员,而后又说:“那件和她一样的白色外套,你也帮我包起来吧,别让她发现。” 他朝店员抱歉地抿下了唇:“昨晚没答应她,今天就这样了,不好意思。” 店员闻言,一面兴奋得伸手捂嘴,一面朝江郁比了个“我懂我懂”的手势。 两人穿好外套时,摄影师已经就位了。 拍照区中间放着一个乳白色的皮质圆凳,后面的背景设置得很梦幻,昏黄灯光打上来,像残阳斜暮,暧昧丛生。 南馥率先坐上那个圆凳,然后公事公办一样打直了腿。 店员扭过头,正想和身边的少年说什么姿势拍出来更好看,转眼却见他黑眸沉沉,大步过去,以一种非常直白粗暴的方式,跨坐在了底下人的腿上。 南馥还没反应过来,江郁已经分开双腿坐了上来。 圆凳不大,他两条腿却很长,往前一伸,像夹着她的腰。 这样一个姿势,他比她高一截,不自觉地弓起了背,卫衣领口往一侧滑去,锁骨凹陷,露出一点点浅涡。他的皮肤很白,眉毛和头发的颜色却都是淡淡的栗色,五官精致到有种不安分的漂亮。 南馥稍稍抬眸盯着他,忽然想起上次在宿舍江郁点开的那个讲解生物知识点的视频。 里面的omega就是这样坐在alpha腿上,圈住腰,夹紧臀,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下下地磨人。 南馥呼吸一窒,一动也不敢动,牙关缝儿都咬紧了。 “下去,”她哑着嗓子,“不然踹你了。” 店员和摄影师见到这情形,也尴尬得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 “那个……”店员咽了咽口水,对江郁说,“其实侧坐就可以。” “哦,”作为全场唯一一个不觉得尴尬的人,江郁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想岔了。” 他慢吞吞地从南馥身上下来。 南馥感觉这人勾着她脖子的手收回去时,甚至不经意地摩挲过她的耳垂。 南馥近乎僵硬地拍完了照片。 刷卡结账时,店员还非得把那张照片传给他们。 江郁将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笑意很深:“谢谢你啊,今天演了我两回女朋友。” 南馥蜷起手指,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帮我解了围。” 她还没忘记来商场的主要目的,话锋一转道:“想好给你爷爷买什么了吗?” “想好了。” 江郁其实在医院楼下接到许淮因电话时就想好了,但他就是想多和南馥待一会儿。 “给他买个保温杯吧,”想到江老爷子咆哮的声音,江郁淡声道,“还能泡菊花茶,降压去火。” 南馥:“需要我陪你去吗?” 江郁看了看时间:“你还要回宿舍的话,我自己去买也可以。” 南馥听到这话,眼神很淡地睇他一眼:“说好的一贫如洗普通高中生呢?” 江郁一顿,难得体验一次瞎话被拆穿的感觉。 不过他极轻地眨了眨眸子,应答如流:“零花钱是零花钱,买礼物的话当然要和我爸另算了,这是两码事。” 南馥冷嗤了声,朝他挥了下手:“那我回了,拜拜。” “拜拜。” 等她走到了电梯口,江郁忽然又喊了一声:“南馥!” 南馥回头,远远看过来。 黑色将她身形衬得愈发高挑清瘦,像立冬时海上吹过来的风,潮湿又令人眷念。 江郁张了张口,朝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后天见!” 第34章 过去 我们郁哥快十八岁了呢 江郁回到家时,江老爷子已经睡下了,母亲在处理事务,只有许淮因还在客厅等他。 他将那个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手上装衣服的购物袋却一直抱在怀里。 许淮因见他这样,故作恼怒:“都跟你说了今天你爷爷过来,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江郁不以为意:“知道爷爷生气了,所以我才故意回来这么晚的,不然一会儿他闹起来,大家都别想睡觉。” “爷爷就是爷爷,对他要尊敬。”许淮因失笑一声,又道,“听老李说,今天你见义勇为了?” 江郁:“不算吧,就朋友的妹妹,遇到了点危险,帮了她一把。” 许淮因手撑下颌,瞬间了然:“南馥的妹妹?” “什么都瞒不过您,”江郁在他旁边坐下,眼底带了些认真,“爸你都猜到了,要不再帮帮我?” “哦?”许淮因问,“帮什么,说说看?” 江郁简短地将事情给许淮因讲了一下:“我问过了,金修明已经成年,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再判重点?还有,他们金家最近似乎投标了一块地皮,看着胜券在握,我不太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您要不在母亲面前说点好话……” 话未说完,他额头就被许淮因敲了下:“将私人恩怨上升到生意恩怨,你就这么坑你母亲的?” 江郁揉了下额头,低声道:“哪里坑了,我就是觉得那块地皮江家抢过来,也能利用上,谈不上损失。” 见他连这都考虑到了,许淮因又对他一向没办法,只得叹口气:“那我明天和你母亲商量商量。” “谢谢爸。” 回到房间,江郁打开购物袋,取出和南馥那件除了颜色不一样哪儿都一样的外套,将它平整地挂在了置衣架上。 最后满意地提了提唇角。 - 月淡星疏,梧桐枯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南馥裹紧被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左翻身是余绵那张满脸泪痕的脸,右翻身是江郁黑漆漆的眸子和滚烫的唇齿。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她脑海,像涂了胶水般挥之不去。 她揉了揉一头乱发,趿着鞋起床抽了根烟。 然后又再次去冲了个澡。 花洒里喷薄的水流打在她身上时,一闭眼,却似乎又看见江郁在这间小小浴室里蹲在她身下仰望她的眼神,颤动的睫毛像一把把小勾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刮在她心脏上。 操。 简直他妈要命了。 南馥咬牙锤了一下墙壁。 或许是因为白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等她好不容易入眠时,却久违地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刚分化成alpha不久,而余绵才九岁,医院的检测报告上说她极有可能分化成一个omega。 南正诚和余晚打了离婚官司,法院判决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时,她和余绵就坐在法院外长长的阶梯上。 她记得自己用攒了好久的钱给余绵买了她最喜欢吃的冰淇淋,满满一兜,抱在怀里的时候像送给了她一整个夏天。 余绵吃得很开心,嘴角都变得黏糊糊的。 她对余绵说:“你慢慢吃,我这里还有很多,等妈妈出来带我们走,我以后会努力念书赚钱,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 余绵说话奶声奶气的:“那我和妈妈、姐姐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嗯,”她肯定地点头,“我们会一起远离这里,远离大坏蛋父亲,一直在一起!” 然后她就看到余绵和一脸颓丧的南正诚从法院里走出来。 余晚抱起余绵,很愧疚地对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没听明白。 直到余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独独留她在原地时,她才隐隐约约有了些预感。 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懂得许多,她知道自己似乎被余晚放弃了。 莫大的恐惧萦绕心头,南馥用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在余晚上车前追了过去。 “妈妈!带我一起走好吗?”她抱住余晚的胳膊,哀求道,“求你了!我会听话的!能不能别丢下我?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余晚将同样哭闹的余绵塞进车里,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余晚居然早就收拾好行李了,只等法院判决书下来就立刻走,像是不愿意再多呆一秒。 余晚蹲在马路旁,声音哽咽:“宝贝,不是妈妈不想带你走……南正诚也向法院争取了孩子,法院只允许我带走一个……绵绵还小,又很可能分化成omega……我没办法就这么将她留在地狱里,她会活不下去的……”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很轻:“所以你选择将我留在地狱里。” 余晚说:“你是alpha,你比她勇敢……” “妈妈,”她不肯撒手,连眼泪都隐忍着,怕余晚觉得烦,“父亲打我的时候好疼啊……没有你保护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余晚回答不出来了,只能伏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一遍遍地哭着说“对不起”。 然后南正诚跑过来,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这个贱人现在已经不是你妈了,你这狗崽子还不赶快跟老子回去!” 南馥记得那天太阳炙热,烤得柏油路都快化了,烤得她怀里的冰淇淋也都化了。 她给不了余绵一整个夏天了。 她的世界只剩下冰天黑夜,粘稠一团。 她试过逃跑,试过自己坐车去找她们,不过每次都会被南正诚发现,然后拎回去打一顿,起先还有邻居来劝,但搬进新小区后,小区隔音很好,再怎么哭再怎么闹外面都听不到。 后来她也就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和她们有任何交集,可在她高一那年,她见到了余绵。 曾经的小屁孩儿已经出落得很漂亮,如当初的检测报告一样分化成了一位omega。 南馥看到她时,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 她清楚地知道,坚定地认为,是因为有余绵的存在,妈妈才不要她的,哪怕她曾经也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妹妹,这么多年来,也被暗无天日的生活折磨得只剩厌恶。 她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余绵,却也无法抑制地羡慕余绵。 羡慕她能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羡慕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美好的家庭。 遇到余绵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但余绵却似乎对她很愧疚,还说很想她。即使她们不同学校,余绵还是会时不时去一中找她,总想着和她谈一谈。 南馥觉得无法理解。 明明都已经远离泥沼地狱,还回来干什么? 取笑她?跟她炫耀自己现在过得有多好?告诉她离开了她和南正诚之后她们的新家庭有多圆满? 南馥更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她的一句道歉,因为她绝对不会原谅。 余绵却从没打算放弃过。 甚至因为在学校门口没等到她,就去她放学的路上堵她。 那天老师晚自习拖堂,晚了平常许久才放学,南馥其实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余绵,但为了避开她特意在中途换了条路走。 既然想等那就等吧。 反正最后总会死心。 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多少次呆在那间小破屋里等着余晚回来救她,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死心了。 她麻木地不断告诫着自己,可走到家门口的那一刻,却还是回头了。 找到余绵时,余绵正拖着一身的伤一撅一拐地跑,身后是金修白在追。 像是发现人来,金修白很快往回撤走。 送余绵去医院的路上,南馥浑身发冷,血液仿佛都凝固。 明明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现在却成了害余绵差点被侵犯的罪人。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怎么从金修白手上逃脱的。 后来她见不得金修白逍遥法外,折了他一只手。 也因为这一架,她被金修白冠以霸凌的名头,几乎声名狼藉,甚至遭到学校的开除处分。 南正诚得知这件事后,怒不可遏,第一次将她往死里打,因为打伤别人是要赔钱的,南正诚不想给钱,只能打她泄愤。 但她不在乎。 她要把欠余绵的还清,让余绵欠她。 她不想让余晚觉得,这样差劲的孩子,还好当初带走的是你妹妹。 可偏偏事与愿违。 余绵在余晚的陪同下去报了警。指纹,监控录像,都道出了金修白的犯罪事实。 警方严格保护了受害者的身份。 而学校撤销了对她的开除处分。 她这个令人厌恶的妹妹,比她勇敢多了。 再后来,她从二十四岁的年纪重生在被南正诚打得要死不活的那个晚上。 …… 南馥醒来时,太阳穴一股一股地疼。 她皱着眉头半撑起身,另一只手捂在眼睛上,缓慢用力地揉了两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静了许久,她才从喉咙深处长长叹了口气。 - 到了周一。 早自习下课期间,针对上周罗泰说的放松方式,大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最后一致决定下周五放学后直接开展一次班级聚餐,然后再由班长牵头订几个ktv唱歌。 不算什么特别的放松方式,许多人兴趣缺缺,都趁着这段时间拿出手机来玩儿。 沈嘉属于一天不刷论坛就浑身发痒的冲浪少年。 大概是因为那个谁攻谁受的帖子还有两周的时间就结束,所以今早这个帖子又被顶了上来,两位参选者的投票数始终不相上下。 一共几千票,南馥稍微领先,她能短短时间就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也是沈嘉没想到的。 毕竟江郁早已在江湖威名远扬,而南馥不过初出茅庐。 谁料想看到江大佬被扑倒的人这么多。 沈嘉有事没事便会刷一下最新回复,刷着刷着,叫他又刷到了一点稀奇。 他扭过头,兴奋地对南馥道:“快看快看!你那个铁粉绵绵羊又来支持你了!” 南馥顺着他递过来的手机瞥一眼。 【6688l绵绵羊:我投给了南馥一票。】 南馥:“……” 沈嘉连啧三声:“南总可以啊,这才来学校多久,就收获了如此锲而不舍的铁杆粉丝一枚,恭喜又领先郁哥一票!” 南馥眉梢一挑:“这帖子能删吗?” 沈嘉:“为什么要删?” 南馥:“这里面这么多污言秽语,我觉得你们在教坏小朋友。” 沈嘉:“小朋友???你认识她?多小的小朋友?” 南馥刚要说话,江郁忽然掀了掀眸子:“你们在说什么帖子?” 南馥:“……” 沈嘉:“……” 两人相视一眼,一致决定回答“没什么”,然而话未出口,周漾就爆笑地转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天啊你们看我在论坛发现了什么,不知道哪个傻逼发起了一个南总和郁哥在一起谁攻谁受的投票!这还用投票吗?这就根本不可能——” 他的话音在三人像看脑瘫一样的视线里戛然而止。 江郁歪了歪嘴角:“什么谁攻谁受?什么叫根本不可能?” 周漾被他这个笑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吞了吞口水,他看向沈嘉,用唇语询问:“你没告诉郁哥帖子的事?” 沈嘉朝他投去一抹自求多福的眼神,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南馥则干脆起身去上厕所,远离风暴中心。 换做上周五那个清醒状态下的吻之前,她完全不觉得别人起哄她和江郁有什么不妥,可现在却不一样了,那个帖子里讲的每句话她都觉得尤其有深意。 她不太想当面和江郁谈及那些玩笑。 周漾孤立无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就论坛那个编排你和南总的帖子——” 江郁打断他:“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根本不可能?” “吓死我了郁哥,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被人编排呢!”周漾舒了口气,立刻活跃起来,“你看这帖子标题是啥?江郁和南馥在一起谁攻谁受——你俩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好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可讨论性!” 江郁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周漾也就真往下说:“就拿上次南总易感期来说,郁哥你分化得晚可能有所不知,不是我夸张哈,在alpha的易感期内,如果有喜欢的人站在面前,不管他是o是b还是a,不化身禽兽就根本不可能好吗!” “可是这位——”他用手点了点南馥的课桌,“和郁哥你在宿舍待了整整两天!两天时间也没见南总真做什么,来上课时郁哥你甚至毫发无损!这说明什么,说明南总对您不来电啊!所以我觉得这个帖子就是扯淡,强行组cp完全傻逼行为!” 江郁听到这话,怔了一瞬:“竟然是这样么……” 沈嘉见他脸色不太好,直接一拳打在周漾背上:“你不说话能死?” 周漾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实话实说怎么了?要换我,在不打镇定剂的情况下,喜欢的人触手可及的话,我反正做不到什么都不对她做这件事。反之,如果什么都不做,那肯定就是不喜欢了……呜……” 沈嘉见周漾不仅看不懂脸色,还继续逼逼叨叨,干脆直接上手把他嘴巴捂住了。 回头一瞥江郁,后者垂着眼睑,眼神有点阴郁,神色晦暗不明。 一时间,沈嘉恨不得把周漾的嘴巴抽肿! 不过既然话题说到这儿,其实上次南馥易感期,在他的预想里,江郁的确应该早就将人拿下了才对。 易感期都拿不下,那对方清醒的时候可能性不就更小了么? 想了想,沈嘉换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连忙转移话题:“郁哥,你生日不就是这周五么?十八岁了诶,许叔叔打算怎么给你过呀?我可听说江爷爷回来了,那肯定得给你办个生日宴什么的吧?” 江郁敛下神情,“嗯”了声:“我爸是有这个打算。” “那你邀请南馥吗?”沈嘉问。 江郁指尖微顿,面无表情:“那种场合,她不会去的吧……” 沈嘉:“那如果她不去的话,要不我们周六再组个局一起出去玩?” “再说吧,”江郁烦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周末一向屁事多,怎么约都是有事。” 沈嘉愣了愣。 之前出去玩儿的时候,沈嘉和周漾都轮流约过南馥,可惜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那时候大家还不算太熟的缘故,没想到现在也还是这样么? “那总该还是告诉她一下你生日呗,”沈嘉朝他挤了挤眼睛,“朋友之间总得送点礼物什么的吧,我们郁哥十八岁了呢,可以做很多从前都不可以做的事情了哦。” 江郁听到这话,漆黑的眸子暗了暗。 十八岁,很多不可以做的事情,都变得可以做了。 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那他想对南馥做的事,也可以做了么? 第35章 礼物 被他玩儿死 南馥从厕所回来时,正准备往教室里拐,余光却瞥见走道的楼梯口忽然探出一个女孩子的脑袋,马尾辫,弯眉眼。 南馥眉头一下就拧出一道褶儿。 不动神色打量小姑娘一圈后,她才冷声道:“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伤好了不长记性?” 余绵自觉被发现了,也就不遮掩,走过去冲她哼出一声:“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这次才不是来找你的!” 这句话像是奉还给她,余绵见她脸上出现一丝凝滞,得意地高举起手里抱着的校服:“我来还上周江学长借给我的校服!” 南馥:“……” 南馥复杂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江郁和南馥的座位就在教室后门旁边,听到声音,江郁也跟着看了过来。 按照以往,江郁应该半点反应也没有才对,没想到这次倒是反常得很,居然对着余绵笑了一下。 余绵连忙挤开南馥,将校服递了过去,甜甜地叫了声:“江学长,我今天是来还你校服的,谢谢你上次帮了我!” 江郁盯了那件校服一会儿。 沾染过别人味道的衣服一般来说他都不会再穿了,甚至碰都懒得再碰一下。 但这是南馥的妹妹。 他暗暗啧了声,接过衣服,指了南馥一下:“谢她就行。” 余绵呆滞了一下,不由想到了学校论坛里那个帖子。 很难不相信那不是真的。 她果然猜得很准。 余绵迅速整理了下表情,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江学长,你能跟我出去一下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江郁下意识看向南馥。 南馥也不知道余绵在打什么鬼主意,但直觉告诉她没什么好事,所以在江郁起身的一瞬,她拉住了他的手:“别去。” 不待江郁说话,余绵也伸手拽了下江郁的衣袖,而后瞪着南馥,故意道:“你凭什么不准学长去?只有女朋友才能这么要求男朋友,你是他女朋友么?” 南馥眉梢挑了下,余绵以前还没这样跟她说过话,也不知道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她掀眸看了眼江郁,后者没表态,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她又将视线落在气鼓鼓的余绵身上。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论坛害人。 南馥磨了下后槽牙,干脆地一撒手,长腿一跨在座位上坐好,头也不再回,像是真的不管了。 余绵拉着江郁出教室时,没忍住捂嘴偷笑,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 江郁不动声色地抽回被她拽住的衣袖:“你不是想跟她和好么,怎么还气她?” 余绵背着书包,小声道:“不是气她,就是不想看她冷冰冰对我,哪怕生气都比面无表情好。” “那倒是。” 想到周五在服装店时南馥堪称咬牙切齿的表情,江郁格外赞同。 余绵闻言,眼睛亮了亮,扭头望着江郁:“学长知道南馥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和妈妈吗?” 江郁摇了摇头:“她不让我问。” “但我觉得如果你知道的话会更好,说不定能帮帮她。”余绵神情渐渐变得落寞,“当初妈妈离婚时只带走了我,将她丢给了那个大坏蛋,那时妈妈带着我,所能做的太有限了……再想回去找她时,他们早已搬了家。” 江郁脚步一下顿住。 余绵缓慢地说:“学长,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 江郁听着余绵的声音,面上没什么表情,隐藏在宽大校服外套里的手却攥了起来。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再配上南馥那个醉酒无赖爹的嘴脸,他就觉得心口发疼,疼到甚至到了难受的地步。 他所没能参与的过去,和她所要极力隐藏的过去,都变成了一片无法驱散的黑暗。 而他曾经为了看清她,妄图从她心口生生剥开这片黑暗。 江郁捻了捻指尖,盯着地面出了神。 两人走到无人的楼道口,江郁才沙哑着声问:“你找我出来就是想说这些?” “也不止……”余绵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礼物袋,“她的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我想着要是我当面送礼物她肯定不会收的,所以想请学长帮个忙,帮我把东西转交给她。” “她生日?”江郁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她这也没跟你说过吗?”余绵蹙眉,“就这周五啊。” 话音刚落,就见江郁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学长是有什么不方便吗?”余绵咬了咬下唇,“如果不方便……” 江郁打断她:“没有不方便,东西给我吧。” 余绵立刻喜笑颜开:“谢谢学长!” 江郁拎了拎礼物袋,发现还挺轻:“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等一下!”余绵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不过犹豫两秒后,她就小心地竖出了一根食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看着江郁,表情有点顽皮,大眼睛里闪烁着认真:“学长是不是……喜欢南馥啊?” 江郁猛地抬起眸。 余绵连忙摆手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挺好的。” 她将被风吹散的耳发撩上去,和南馥一样颜色的眼睛里透着温暖和善意:“这么久她都是一个人,我以前都没见她交过朋友,学长你是第一个哦。所以就觉得能有一个这么喜欢她的人陪在她身边,我真的很开心……” “她会喜欢你的。”余绵近乎笃定地落下结论。 江郁偏头望着教室的方向,眼神跟着柔和下来:“我也这么觉得。” “那……”余绵朝他挥了挥手,“学长再见!” 江郁看着她欢快远去的背影,拎着手里的礼物回了教室。 南馥正坐在座位上假模假式地看语文课本,听到后门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睨着江郁:“她跟你说什么了?” 江郁:“也就是闲聊了两句。” 南馥支着下巴,视线往下扫:“那你手上提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这是你妹妹给你送的生日礼物。”江郁把东西放在她课桌上,忽然问,“你的生日也是周五?” 听到“生日”这两个字,南馥殷切的眼神一下暗下去,随口“嗯”了一声。 转念反应过来:“也?” “跟我一样。”江郁懒洋洋开口,“我们生日是同一天。” 南馥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巧啊。”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前桌的沈周二人也都听到了。 周漾当即扭过头来加入讨论:“那敢情好啊,可以一起玩儿了。” 南馥微愣:“什么一起玩儿?” 周漾:“就郁哥的生日宴啊,我们都会去,南总你要不要也赏个脸?” 南馥看向江郁:“你想我去?” 江郁拿捏不准她的想法,就半妥协道:“你实在不愿意去也行,生日宴是下午到晚上,大概九点结束,时间还挺早的。” 顿了顿,他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期待:“周五晚上九点过后,你有空一起出来玩吗?” 南馥怔了怔。 她周五其实一般都没什么事,但这周有点特殊。 那是江郁和她成年的日子,也是她和简一言决定的计划实施的日子。 但顶着三双眼睛灼热的视线,她也确实不好直接拒绝,想了想,她朝江郁打了个手势:“我问一下,先等等。” 沈嘉嘟哝道:“你的时间你自己不能支配么?还问谁啊?” 江郁看着南馥摸出手机给谁发了条微信。 南馥是发给简一言的。 【小猫粉丝:计划推迟一天吧,那天我临时有点事,东西我会直接邮寄给你。】 简一言回得很快。 【简:多一天那我可得多算一天的钱哦。】 【小猫粉丝:行,我会一起准备好的。】 【简:谢谢金主爸爸[爱心][飞吻]】 南馥被他的骚里骚气弄得哑然失笑,一抬头,却见江郁仍是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脸上的笑一下就收了,淡声道:“我腾出时间了,等生日宴结束后,就去找你们。” “南总答应了!快快快,想想晚上玩什么!”周漾嚷嚷着,“好不容易和南总出去玩,得玩儿点刺激的才行!” 沈嘉本来对南馥会答应出去玩这件事没抱什么希望,所以这会儿也格外激动:“必须得玩点儿刺激的!让我翻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 南馥笑了笑:“你们决定好了,到时候发我地址就行。” 那边兴奋讨论着,江郁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自己是几点钟出生的吗?” “好像凌晨六点多吧,”南馥瞥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那你比我大。”江郁凑近她耳边,慢慢悠悠地说,“我晚上九点出生的。” 这个距离,有点不太安全。 刚想往后仰,江郁却一下扣住她的肩膀,喊了声:“姐姐……” 南馥身体一僵。 对方黑眸透亮,每一次呼吸都撩得人耳廓发痒。 他一边观察她的表情,一边轻飘飘地问:“我可以私下这么叫你么?” “……” 南馥很想说,这个称呼很见不得人么,为什么要私下叫,可这么问好像显得有点傻逼。 江郁眼中情绪晦涩不明:“你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姐姐,你对我就没什么表示吗?” 南馥心跳漏掉一拍:“这么快就想好了?” “嗯,”江郁舔了舔嘴唇,“早就想送给你了,是不是你生日,我都会送的,但如果在生日送,的确更有纪念意义一些。” 南馥听见自己很机械地问他:“那你过生日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江郁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语气愈发缓慢:“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南馥垂着眼睑,轻声叹气:“能给的都行吧。” 江郁觉得她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分量,于是意味不明笑了声:“那我周五给你送一套衣服,你穿上来见我?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了,十八岁的礼物,很重要的。” 少年本就暗哑的声线这么故意一压,能酥得人尾椎骨都发麻。 偏偏对方没完没了:“可以吗姐姐?” “……”操啊。 南馥猛地将座椅往后拉,嗓音很低地骂了句脏话。 江郁是不是勾引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玩儿死了。 第36章 生日快乐 长官的小猫 两人生日当天,江郁和沈嘉周漾在下午就请了假。 南馥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莫名觉得有点不习惯。 这种情绪在平时很难察觉,可当她看到前桌和身旁都空荡荡,那种不习惯的别扭就丝丝缕缕地爬上来了,让她时不时就出神。 南馥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她扫了眼讲台上口沫横飞的老师,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 【小猫:东西送过来了,放学去宿舍楼下拿就行。】 啧。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但南馥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被江郁勾起了好奇心。 只得寄希望于他不要弄些奇奇怪怪的服装让她穿。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学,南馥提了书包就往宿舍楼下走。 远远就看见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手捧礼盒站在那里,不少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看他,但这人职业素养极强,体态匀称,面色严肃,背着手一动不动。 南馥差点看笑了。 这就是江少爷的排场么。 “您是南馥同学吧?”刚走过去,男子就一下认出她来,“这是江少爷送您的东西,请你签收一下。” 南馥在礼单上签了字:“谢谢,辛苦。” 男子微笑摇头:“分内之事,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将人送走后,南馥才低头看向手中礼盒,盒子分量不轻,封口挺用心地缠了蝴蝶结。 弄得还挺像一回事。 进宿舍后,一层层地将礼盒拆开的过程,莫名让南馥有种神圣的仪式感,掺杂着抓心挠肺的好奇,让她对这个原本毫不在意的生日都产生了许多无法抑制的期待。 盒子打开的瞬间,南馥却愣住了。 平整躺在里面的是一件并不太正式的深蓝色军装。 南馥表情慢慢冷下来,刚才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消失不见。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江郁这件礼物送得,的的确确扎进她心窝子里了。 静了半晌,南馥才给江郁发消息。 【小猫粉丝:你让我穿这玩意儿上大街?不觉得像个傻逼么。】 许是江郁那边在忙,隔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信息。 【小猫:我陪你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现在天都黑了,你打个车过来很近的。】 随后他发过来一个地址,是她之前去过的七中校外不远的那间公寓。 也没说具体玩儿的地方。 【小猫粉丝:不是说出去玩儿?】 【小猫:想先收到你的生日礼物,然后再去玩儿。】 南馥嘁了声,有点搞不懂他在玩什么花样。 但临近九点的时候,还是将那件军装换上了,尺寸刚刚好。 准备好之后,江郁掐着点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往公寓走。 南馥叫了辆出租。 上车时,她正摆弄着身上披风的金属扣,前头的司机边往后瞄,边发出一声赞叹:“同学,你这是准备去参加什么cos大赛吗?这一身,帅的呀,也太精神了。” “谢谢,”南馥往后一仰,淡淡道,“我就是去赴个约。” “哦那我明白了,”司机揶揄地笑了笑,“是恋人之间的情趣对吧?” “不……”南馥否认的话还没出口,司机又乐呵呵道,“俗称制服诱惑是不是?你不用害羞,我懂我懂,谁没年轻过嘛,想当年……” 司机滔滔不绝,南馥一句话也插不上,刚才闭紧了嘴巴。 不过刚才那句话,确实让她隐隐有了个猜测。 之前她还以为是江郁发现了什么,不过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江郁说他也穿了这身,那想必沈嘉和周漾也是,所以今晚他们是要玩儿什么制服游戏? 南馥抿着唇,生生打住了这个令人恶寒的念头。 上车后南馥就给江郁报了出租车车牌号,一到公寓入口,保安直接就放行了,想来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 一路抵达约定好的公寓门口。 走近才发现,门虚掩着一条缝,压根儿没关,不知道是不是给她留的。 为了起见,南馥还是敲了敲门,里面漆黑一团,无人应声。 她正准备微信问一下江郁,对方的消息也恰好发了过来。 【小猫:进来。】 南馥皱了下眉,配合屋子里诡异的气氛,忽然让她产生一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她慢慢往里走。 往旁边的墙壁摸索两下,开了灯。 简约风的客厅顿时敞亮起来。 她不确定沈嘉周漾在不在,于是试探性叫了声:“江郁?” 没人应。 只有盥洗室传来些微响动。 南馥走过去拧开门把手,门开了道半臂长的宽缝。 她微微抬眸,随即彻底顿在了原地。 江郁正面对着墙上的洗漱镜站着,身上穿着漫画里那种猫妖少年的宽大制服,两条长长的腰带垂在身侧,手臂抬起,袖子就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白皙腕骨。 江郁闻声回过头,柔软的栗发有些蓬乱,头上还戴着一个发箍,顶着两只和他发色一样毛茸茸的猫耳朵。 “你来得正好……”江郁面上染上一丝窘然,他手往下指,“帮我扣一下可以么?” 南馥这才看到,他身上宽大制服下拱起来一团,像将什么遮住了。随着他两指一拨,一条仿真猫尾巴落进眼底,同时露出来的,还有他大片白腻腻的皮肤。 南馥:“……” 操,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你在这儿做什么?刚才叫你半天。” “不很明显么?”江郁不知道动了下哪里,尾巴居然微摇了摇,他眯眼笑了下,“后面这个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扣不上,我弄了好久都没弄对。”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南馥身上。 皮质腰带勾勒出对方恰到好处的细腰,两条长直的腿包裹进军装裤里,显得整个人笔挺又锋利。 同色披风堪堪垂地,军靴微斜,她不过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那股气势就吸引得人无法转移目光。 江郁眸色深了深,这身衣服果然如此很适合她。 穿上去,整个人都变得深邃了。 尤其是军帽下那张眉眼淡薄的脸,充满了禁欲感,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拉下神坛。 他直勾勾看着南馥,语气带着一丝恳求和讨好,像是已经完全入戏:“你能帮帮我么……长官?” 南馥被他这些花里胡哨的称呼喊得头皮发麻,她唇角微微抿着,尽量不去看他大腿内侧的皮肤,蹙眉问:“这扣子怎么扣?” “对准就行了。”江郁说,“我看不见后面,所以一直对不准。” 尾巴是嵌入式的,江郁腰臀上缠了两根细细的绳子,绳子下是一个锁扣,尾巴扣上去,基本怎么动都不会掉。 南馥嗓子发干,还没从他带来的视觉冲击力里回神,有点无从下手。 是江郁伸出一只手搭上来,引导着她去碰那条尾巴。 为了缓解尴尬,南馥试图转移话题:“沈嘉和周漾呢,他们今天也穿的这种?” 江郁散漫道:“你关心他们做什么?” 南馥:“不是他们说今晚一起玩儿的吗?” “今晚一起?”江郁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玩还是长官会玩。” 南馥:“……” 江郁盯着她,勾勾唇:“你觉得我穿这身,可能让他们看到吗?” 这话南馥不太想接。 可偏偏江郁不依不饶,甚至换上了一副非常贴近角色的语气,骄傲又柔软:“周漾不喜欢猫,沈嘉也不喜欢,就只有你——我只让你叫我小猫。” 南馥帮他扣锁扣的手抖了一下,指尖不小心划过他微凉的皮肤。 “哒”的一声,那根柔软的尾巴竖了起来。 江郁颈圈前挂着的小铃铛摇摇晃晃,他彻底转过身,两只猫耳朵朝她弯了弯:“长官,生日快乐,我喜欢你的生日礼物。” “那么你呢……”他用脑袋亲昵地蹭了下她的颈窝,然后仰头望着她,“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喜欢么?” 南馥没说话,有什么曾经被否认的答案呼之欲出。 这种直白的暗示,换傻子来听应该也听出来了,可她没法答。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道送命题。 江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看着看着,心底却越是没底。 再不想承认他也得承认,上次周漾的话让他心头始终沉了块儿石头。 两次了。 上次她喝醉酒在这里,还有在宿舍里的易感期,或许过程多多少少有差别,可结果都是一样,两次她都克制在了最紧要的关头。 没有一个年轻的alpha像她这样,似乎面对什么引诱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除非…… 是真的不喜欢。 江郁眸色不定,面前人侧脸轮廓深邃,下颌线在军装的衬托下紧致干净,近乎冷漠,像是为此动情的只有他自己。 江郁心头一跳,有点气不过地凑上去,照着她下颌处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的一口,比起泄愤,更像不甘。 南馥猝不及防吃痛,眯了下眼睛。 她揉着伤处,刚要发作,便见江郁歪着头,摆弄了两下头顶的猫耳朵,喃喃问道:“这可是特意穿给你看的,不喜欢么?” 他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乖顺。 南馥握了下拳,手臂绷起来,沉沉叫了他一声:“江郁。” 江郁动作一顿,睫毛垂下来,没有应声。 南馥干脆站直身,顺手将头上碍事的帽子摘下,她额角碎发有点乱,视线紧逼对方,眼底的情绪翻滚着。 “江郁……”南馥又喊了一声,含着些警告意味儿。 然而这次不待她继续说话,江郁忽然后退一步,随后慢慢弯腰,将上身压得很低,她的余光甚至能看见随着他摆动的姿势而翘起来的那截毛茸茸的猫尾巴。 “今天我不是江郁……” 少年眼尾细长内敛,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白皙皮肤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发箍压迫得他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那双漆黑湿润的眼睛。 南馥听见他嗓音很低,缓缓开口:“今天我只是长官的小猫。” 第37章 表白 他真的喜欢她 盥洗室的洗漱镜面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了两个人的五官。 在江郁话音落下的瞬间,南馥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好朋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她从没见过江郁对周漾或是沈嘉这样。哪怕她再迟钝,再刻意不去想,也无法再忽视的东西在这一刻突然心照不宣。 南馥静下去,她慢慢攥紧手。 等了半晌,见她还是没说话。 江郁也没催,缓缓站直,拉着身体僵硬的南馥往外走:“我还准备了蛋糕和酒,放在厨房的,你先坐一下我去拿出来。” 他的制服很宽大,下面的衣摆分了叉,每走一步,两条线条完美的腿就会随之若隐若现。 南馥眸色深了深。 信息素有点不受控地溢出来。 不能想,不能看。 她闭了闭眼,从裤兜里抽出烟盒。 以往抽烟她会询问江郁,或者直接去阳台,但今天实在有点忍不住,再不抽烟清醒下,她觉得有些事就没法儿控制了。 江郁很快将蛋糕和红酒端来客厅。 也是这时南馥才发现,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极具仪式感的鲜花和气球。 沙发凹陷,江郁在她身边坐下,他手上扣了两只高脚酒杯,摆正后正要往里倒酒。 南馥视线在他手背上停留片刻:“不用倒了,我不喝。” 江郁听到这话,侧眸看向她,轻轻笑了声:“你怕了?” 南馥没回答,算是默认。 她也无法保证喝完酒的自己能做出些什么来。 “你看我就不怕你,”江郁只给自己倒了酒,然后拿起杯子碰了碰那只空酒杯,朝南馥示意了下,意味不明地说,“如果是长官的话,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南馥猛地抬眼。 江郁抿了一口酒,喉间那块儿软骨凸起缓缓滑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南馥声音低下去,莫名发哑。 “当然知道了。” 江郁放下酒杯,点了生日蜡烛,又去关了灯。 再次坐回她身边时,他借着蜡烛摇曳的火光,忽然撑起身体凑过去,抬起一条长腿抵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毕竟寿星最大,你的要求我当然要满足。” 南馥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你也是寿星。” 言外之意就是这个借口很蹩脚。 江郁却忽地掀唇,漆黑的眼定在她脸上:“那照你的说法,今晚我想对你做什么,也都可以是么?” 南馥:“……” 她没想到他居然直接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南馥迎着他的目光,刚想说话,手指处蓦地传来丝丝灼热感。 低头一看,刚点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猩红一圈,差点烧到皮肉,她却毫无所察。 南馥抻身过去将烟按灭,打算结束这个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话题:“先吹蜡烛吗?” “等下吹,”江郁也靠过来,“先许愿。” 说着,他端正坐在沙发上,已经双手交握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鸦翼似的垂下,这么安静下来,倒真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少年了。 还是非人类的。 南馥目光倏而柔软。 她其实并不注重这种透着温馨的仪式感,自从余晚走后,她就再没这样吹过蜡烛许过愿。 所以当她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感觉还挺奇妙,以至于全部感官都放松下来。 蜡烛吹熄,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南馥想起身去开灯,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人拉住,然后她便感觉到刚才被烟烫了一下的指节,有人在上面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南馥整个身子狼狈地摔落回沙发。 她想将手抽回来,对方却不让,修长的手指从她指缝里挤进来,人也顺势跌在她身旁,然后像之前她帮忙扣锁扣时,引着她的手搭在了那条猫尾巴上揉了揉。 皎洁月色从窗台洒进来,江郁的眼睛格外剔透,他将下颏儿搁在她肩膀上,用很轻的声音说:“长官,你有反应了。” 用的是陈述句。 南馥:“……” 她背脊绷得更紧,像是突然丧失说话能力。 这个陈述句用得让她有点难堪,甚至耳根子都开始跟着发热。 她还从没在江郁面前脸红过。 四目相对,他们都在等对方说话。 许久,南馥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指尖微动:“小猫,你是把我当成你的猎物了吗?” 江郁怔了一下:“什么?” “我的意思是,”南馥嗓音发哑,慢吞吞道,“你也是alpha,你该知道我们的征服欲和掠夺欲是天生的,一旦盯上了谁,那个人就会成为目标猎物,是不折手段也要得到的。” alpha的压制性信息素不动声色地缠绕上面前的人,带着些被逼急了的发狠。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四肢变得僵硬,南馥没有抽回手,而是伸出两指穿过那根柔软的猫尾巴,然后托着人猛地往前。 军裤是量身定做的,所有超出尺寸的东西都会变得尤其明显。 就这么一下,江郁差点软在她身上。 南馥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低低笑了声,然后带着些许恶劣道:“所以我才问,小猫是把我当成猎物了吗?”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可信息素的压制却一秒也未停。 分明是带了火气。 江郁呼吸变得沉重,他两条手臂不得不攀在她的肩膀上借力,嘴上却不甘示弱地嗤笑道:“拿信息素压我?” 南馥眼里丁点笑意也没有。 “你想错了,我没把你当猎物,而是……”江郁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的嘴唇就压在南馥耳边,“我想成为你的猎物。” 少年直直盯着她,极度不确定带来的心急让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可他还是没有退缩,甚至也不给她留有余地:“因为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南馥微微睁大眼,愣了愣。 几乎是瞬间,压在江郁身上的信息素变得异常紊乱,彰显着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南馥确实有过很多种猜测,其中最可能的是江郁在她身上起了狩猎心理,最不可能的是…… 他真的喜欢她。 月亮橙黄明净,江郁的五官柔软得像要融化在月光里。 他看着南馥,就着刚才的姿势直起身。 忍冬花信息素在周围漂浮,少年漂亮的眉眼弯着,直接又直白:“南馥,我想要你,你能感觉到吗?” 时间缓缓流逝。 南馥从脚趾到脑子都僵硬了一遍,也因为面对的是江郁,所以不论什么回答,都显得格外艰难。 她下意识想摸烟。 江郁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南馥眼神一顿,对视片刻,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总得给我时间让我缓缓。” “都这样了还缓什么?”江郁非常不满,“你接受不了我是alpha?” “跟这无关,小猫,”南馥看着他,“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 见他挑眉冷眼的模样,南馥再次叹口气:“我现在很乱,所以给不了你回答。” “原因?” “我有许多遗憾还等着填补,在这之前,我无法确定。” “我说过,利用我,利用江家,去做你想做的……” 江郁没说完,南馥就打断了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母亲不愿意帮忙呢?” “如果我明确告诉你,这件事吃力不讨好,甚至很有可能把江家搅进泥潭,损失惨重……”南馥说,“小猫,你母亲是商人,不是善人。”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认真,语气带着点妥协,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冷意。 江郁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南馥抿着唇。 连带着信息素都变得很安静,和她当初在江宅外那一丛龙沙宝石下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江郁忽然有点后悔问出那句。 但很快南馥就开了口:“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不想考大学。” “不是不想,是考不了。”她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往后仰去,“南正诚有劣迹,我也有,而所有考军校的学员都不能有品行污点。” 江郁觉得无法理解:“处分是可以消的,你父……总之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算什么品行污点?” “你说得都没错,”南馥浅淡地笑了声,语气发冷,“但是很快,就不仅仅只是这样了。” 话音刚落,兜里沉寂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震动,嗡嗡嗡的声音像某种催命的信号。 南馥翻开一看,是简一言打来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里面传来带着尖叫和怒骂的嘈杂。 “救命……南馥救我……” 然后就是嘟嘟嘟的挂断声。 江郁看见南馥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猛地站起身,尝试给对方拨回去,却已经无人再接听。 第38章 疯癫 少年面无表情 南馥收了手机,表情冷得吓人。 江郁也站起来,去开了灯,然后在她拧开门把手前,按住了门:“你什么意思?要走?” 南馥尽量语气温和地和他解释:“你还记得简一言吧?他现在遇到了危险,性命攸关那种,我得去救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江郁说。 南馥视线上下打量他一圈:“你这身打扮出去,不合适吧?” 江郁听出她的委婉拒绝,但他冥冥中觉得,那个虽没见过的简一言,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于是他坚持道:“你把地址发我,我换好衣服再去。如果你们遇到什么麻烦,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见他执拗不听,时间紧迫,南馥也只得勉为其难点了头。 她一边开门往楼下走,一边把南家的小区地址发给他,想了想,又在地址后面补充了一句。 【小猫粉丝:一会儿在楼下待着,先别上来,等警察。】 一路上南馥不停地催促司机,终于在十五分钟后抵达了小区。 走道上安安静静的,越是靠近家门口,压迫感就越重。 南馥一边掏钥匙,一边以耳贴门,但门窗隔音都很好,什么也听不到。 而且她很快发现,南正诚不知何时把锁换了,试了半天,钥匙一直塞不进去。 南馥眉间闪过戾气,狠狠用劲儿踹了几下门。 防盗门纹丝不动。 南馥迅速冷静下来,思绪转得飞快,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去敲邻居的门了。 隔壁开门的是一个老奶奶,以前南正诚好几天没回来,南馥还会偶尔来这里蹭饭。 “奶奶,”南馥试图简单和她说明情况,“我没带钥匙进不了门,我父亲也不在,你能让我从你家的窗户翻过去吗?” “可我们这是四楼啊,你从我这儿翻,出意外了怎么办?” “自负,”南馥语气坚决,“摔死我自负。” 说着,她已经往老奶奶家的客厅冲了过去。 因为是老式小区,外墙壁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宽,两家的空调外机挨得更近。 南馥身高腿长,一手扣在窗户边缘,踩在空调外机上准备翻过去。 从这个角度往下,能看见小区里一排排有些发黄的树冠。 单元门口有一辆车驶了进来,从车上下来的少年变得格外渺小,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倒影。 料峭的风将南馥肩头上的流苏吹乱,隔着十几米的高空,她感觉到江郁在抬头看她。 他逆着光,脸上阴影深重,似乎想出声,可又怕吓到她然后一脚踩空。 南馥笑了笑,收回目光,跨过一只脚往南家的空调外机上踩。 江郁死死盯着四楼墙外那道身影,指尖都掐得发白,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直到看到她另一只手扣稳在墙壁的直角处时,他才暂时松了口气,随后朝小区门口望了望,警察还没来,也不知道南馥到底报警没。 迟疑片刻,他还是没忍住,往四楼跑去。 确定楼下区域无人,南馥用手肘砸开了窗户。 片刻后,带着盛怒的压制性信息素一股脑地扑面袭来。 南馥脚下差点一滑。 她冷笑一声,很快重新抓稳。 破窗而入时,南正诚正在慌慌张张地提裤子,见到南馥,他猛地瞪大眼,像是没料到出现的人会是她。 南馥没有理他,视线在屋子里扫过,沙发尾巴上露出来两只脚,上面还沾着血迹,是简一言的。 空气中除了南正诚带有攻击性的信息素之外,还有omega在发情期不受控制被迫溢出的味道。 不用说,他身上肯定也是一片狼藉。 南馥骤然嗅到这股信息素,脸色煞白一片。 站在原地缓了好几秒,她才强忍着不适感走过去。 南馥没乱看,迅速脱下身上的披风,将简一言整个人都裹住。 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信息素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 南馥掏出随身携带的抑制喷雾往他身上喷了几下。 但这完全无济于事。 南正诚标记了他,只要alpha的信息素不收,omega的发情症状就无法得到缓解,除非立刻注射抑制剂。 眼看着简一言浑身都开始抽搐,南馥将人搀起来,准备送他去医院。 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从慌乱里回过神的南正诚忽然冲过来,拽着她的肩膀狠狠往墙上一摁。 简一言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南正诚死死瞪着她,大约是因着极度的愤怒,手臂都在发抖:“你跟小简是认识的?他买飞机票要去见的那个alpha就是你?” 南馥眼皮都没动一下,静静睨着他。 飞机票是她前两天寄给简一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南正诚发现。 但计划的发现日期是在明天,南正诚现在提及,显然是因为飞机票被提前发现了。 南正诚见她不回答,顿时怒火中烧,一拳打在她嘴角,近乎目眦尽裂地问:“老子他妈在问你话!” 这一下南馥可以躲开,但她没躲。 她被打得头往侧方歪了歪,甚至在明知南正诚误会的情况下,任由他揪着她的衣领,讥诮地添柴加火:“事情不是明摆着么?” 这话答得模棱两可,但暴怒中的南正诚压根无法分辨:“你个狗东西,你他妈怎么不去死?!那么多omega你不去搞要来搞老子的?你知道老子多喜欢他吗,你就不能放过老子,你就见不得老子一丁点好?!” “现在让我放过你了?”南馥看着他癫狂到扭曲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惜晚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这么喜欢的omega,跟我早就认识了,你对他做过的,我……” “你骗我!”南正诚嘶吼着打断她,“他说的爱我,说的不嫌弃我的过去,说的要和我共度余生!” 南馥怜悯地看着他:“原来这种骗小孩儿的话,你也会信啊。” 她瞥了眼伤痕累累的简一言,而后目光落回南正诚身上,语气渐渐发冷:“居然还敢罔顾法律强行对他进行终身标记,南正诚,你知道这样做后果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南正诚像是终于想起自己做的事,面露惊恐,嘴唇都开始发白。 南馥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个被剥夺婚姻权的alpha,胆敢强制终身标记omega……” 她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地陈述:“是要被物理阉割的。” 话音坠地,南正诚双腿都开始哆嗦。 “你不就仗着自己alpha的身份嚣张么?”南馥脸色森寒,字字诛心,“等你被阉割那天,你就不是alpha了,你甚至不属于任何一种性别,到那个时候,你还剩下什么呢?” “不要——我不要——” 南正诚连声哀叫,不管不顾地爬起来,想往外跑。 然而虚掩的门一打开,门口却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南正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脚踹回了屋子里。 南馥看到江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刚想说话,楼道里便传来几串“蹬蹬瞪”的脚步声。 “警察!别动!” 第39章 医院 恋爱的酸臭味 几名警察鱼贯而入,南馥担忧地看了江郁一眼,也只得把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待警察确认现场情况后,他们迅速将已经半疯癫的南正诚抓了起来,同时立刻给简一言注射了抑制剂。 屋子里狂乱的信息素慢慢散开。 为了方便取证调查,警察直接派了一辆警车将三人一起送往医院。 路上,在抑制剂的作用下,简一言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睁开眼的瞬间,他脑子还有点懵,见到陌生环境,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为身体的无力重新栽了回去。 南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简一言的脑袋也顺势倒在了她肩膀上。 南馥眉头蹙了下,不过还是没有推开他。 坐在警车最边上的江郁看见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 “这是去哪儿?”简一言有气无力地问。 “去医院,”南馥不动声色瞥了眼前面开车的警察,补充道,“验伤,做笔录。” 听到这话,简一言身体微微一紧,意识也渐渐回笼。 他仰了下头,望着南馥线条利落的侧脸,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简一言忽然沙哑着嗓子开口:“他没有成功。” 南馥怔了下,侧眸看向他。 简一言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完成终身标记,卡住了。”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南馥不知道该说他是心态太好还是业务能力超强。 不过听到这句话之后,她确实舒了口气。 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让南正诚以为简一言抛弃了他,以南正诚的性格,必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甚至会在简一言的言语刺激下,起一些不该有的歹心。 而她会提前在小区楼下等待,只要南正诚实施歹心,她就带着警察上楼抓现行。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也算为这个计划画上了终点,但简一言受到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这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如果简一言真的被南正诚终身标记,不仅有悖她的初衷,还得不偿失。 不过没到最后一步,总归还有挽救的余地。 顾及到还有警察在前面,南馥没有说话,偏头朝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狭小的车内空间,江郁两条腿有点伸不开,便斜倚着将南馥和简一言极具默契的互动尽收眼底。 这两人眼神交流,他甚至都没机会插上嘴。 到达医院时,几名护士推着病床已经在停车口等着了。 简一言半倚在后座,南馥刚要将他搀扶下来,他就皱着眉呢喃出一声“疼”。 为了不触碰到他的伤处,南馥只好打横抱起他,将人慢慢挪了出来。 这个季节,一到晚上就凛风阵阵。 简一言身体单薄,还受着伤,风一吹,他就瑟缩着往南馥怀里钻了些,身上还裹着那件军装披风。 南馥不太习惯和人靠这么近距离,于是动作迅速地把简一言放在了移动病床上。 简一言由医生护士推着上了电梯。 她正准备跟着上去,忽然感觉一道沉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南馥回过头。 医院微弱的路灯下,两名警察正在和医院的负责人说明情况,而江郁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垂着头脸上阴影厚重。 南馥见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于是走过去,提议道:“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儿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 江郁打断她:“我回去了,那你呢?” 南馥如实道:“还不知道简一言的情况怎么样,今晚我应该会留在医院。” 江郁:“那我也留下。” 南馥掀了掀眼皮:“你不回家,你爸爸不会说你么?” 江郁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淡淡道:“今晚我本来就和他说了,不打算回家。” 南馥:“……” 不打算回家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南馥舔了舔嘴唇,假装听不懂:“那……就一起上去吧。” 医生给简一言做身体检查的同时,警察也找了南馥做笔录。 南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只是在警察问起她和简一言是怎么认识的时候,她答了一句“南正诚的情人,她都记得”。 做孩子的连名带姓称呼自己的父亲,再配合今晚的情况,警察也差不多了解清楚了南正诚的不良作风。 只要简一言的伤情鉴定出来,对于南正诚的处决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等一切事情结束,已经是半夜。 简一言躺在病床上挂水,最后一名护士从里面走出来。 江郁不知道去哪儿了,南馥便直接进了病房。 简一言已经醒了,脸色还有点苍白,不过看着精神不错。 “抱歉,”南馥率先开口,“今晚让你受罪了。” 简一言微微撑起身,没所谓地笑笑:“我就是拿钱办事,又没被完全标记,受这么点伤就能拿四百万,很值啊,你不用内疚,再说陪谁睡不是睡呢。” 南馥沉默片刻:“不一样的。” “对我来说没任何区别,”简一言目光露骨地打量她一圈,话锋一转,调侃道,“不过如果对象是你,那确实不一样。” 南馥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才算彻底放下心来:“等南正诚定罪以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可能去国外旅游一下躲躲风头,这四百万够我挥霍挺久的了。” 说着,简一言微微收了表情,看着南馥:“倒是你呢,你还回金岭会所吗?” 南馥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做事也得有始有终。” 简一言脸上隐隐露出担忧:“你一个高中生,你跟他们斗,你不要命了?” “就是要命,”南馥语气缓慢,“我才要去斗。” 简一言不懂她这逻辑。 南馥眼睑垂下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溢出点点笑意:“这条命我很想留着,现在它有用了,我想守着一个人。” 简一言觉得她这就不像惜命的样子:“那我祝你好运?” “谢谢。” 南馥看了眼时间:“对了,你现在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要是我说想吃,你就会去给我买吗?”简一言哼笑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大部分商店饭馆都关门了。” 他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曾想南馥真的点了头:“你说就是。” 话音落下,不止简一言惊讶,连刚回来的江郁也猛地抬起了眼。 南馥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朝简一言挑了下眉梢:“你有必要这副见鬼的样子?” 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简一言就猜到了江郁的身份。 但他迅速敛了眼神,想着南馥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心底有了个猜测,于是故意道:“你以前对我可不耐烦了,还没这么将就过我。” 南馥:“以前是以前,你现在是大功臣。” 她的想法很简单,之前简一言做的是份内事,可今晚所发生的却是意外事,要是她再冷言冷语,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 简一言像是很满意这句回答,勾了勾唇角:“那我就先谢谢金主爸爸了。” 南馥知道他说话一向暧昧,刚拧了下眉,还没开口,身后陡然响起一道男声:“你包养了他?” 一听见这话,南馥心头咯噔一声,往回看去。 江郁眼眸漆黑,神色晦暗。 “这就是你那小室友吗?”简一言饶有兴趣地看着江郁,话却是问南馥的。 南馥下意识“嗯”了声。 江郁眼中的温度彻底没了。 回答简一言的问题,却不回答他。 行,真行。 想到今晚江郁也跟着忙前忙后,南馥看着他:“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江郁迎着她的目光,冷笑:“顺便给我带的?” 南馥:“……” 脸臭成这样,应该是百分百听见她之前和南正诚说的话了。 南馥试探地问:“那要不我分两次去买?” 江郁垂了下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视半晌。 江郁收回视线:“不用麻烦了。” “南馥,”旁边的简一言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这小室友脾气还挺大的,知道的以为他是你室友……” 南馥一下回过头。 简一言完全忽视她警告的眼神,只是盯着江郁,继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omega呢。” “简一言。”南馥提高声量。 这是让他适可而止的意思。 简一言耸耸肩,抿了下唇。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再说,因为门口站着的那个少年脸色阴沉,满身似乎都散发着戾气。 得嘞,目的达到了。 他躺下去,侧翻身,蒙被睡觉:“东西我就不吃了,晚安金主爸爸,晚安救命恩人。” 南馥:“……” 江郁磨了下后槽牙,将下楼买的药膏一股脑扔进南馥怀里:“自己涂去,毕竟室友不配。”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南馥看到怀里的药袋微微一愣,才明白刚才江郁是去给她买药了。 被南正诚打在脸上那一拳,不说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南馥心中一暖,也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简一言偷偷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到前后离开的两道身影,不禁啧了一声。 他就猜到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果不其然。 他已经隐隐闻到空气中恋爱的酸臭味。 房门关上那一刻,简一言低低笑开:“南馥,这就是你选择的人吗。” 第40章 偏心 偏心他未来对象,不可以么?…… 南馥追上江郁。 大半夜的医院走廊不方便说话,江郁不情不愿地被她拖着往下走。 两人在医院的花园长廊里停下。 江郁由她拉着,一声不吭,低气压持续性散发。 夜风阵阵,周围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南馥垂眸看着他:“手冷不冷?” 江郁懒得回答。 “你不冷吗?”南馥轻笑了声,“可我有一点冷,要不你帮我捂捂?” 不待江郁反应,她的手已经顺着他的手腕下滑,从小指勾住他,一根一根将他的五指缠住,直至和他十指紧扣。 江郁:“……” 他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极轻地眨了下眼睛,片刻后,不动声色地回握住。 虽然她难得示好一次,但江郁心里还是不爽,压抑许久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你跟简一言到底什么关系?” 他眸光深暗,半垂着眼,语气都充满了攻击性:“金主爸爸?救命恩人?故事还挺精彩?” 南馥唇边笑意加深,觉得现在的江郁格外可爱。 在他眼睛横过来之前,她才收敛笑意,不紧不慢地解释:“就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而已,我给钱,他办事。” 江郁嗤声:“那他叫你金主爸爸?” “都是他瞎扯。”南馥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我之所以找上他,是为了让他和南正诚谈恋爱,然后再甩了南正诚。之前在我家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说给南正诚听的。” “小猫,”她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掌心,沿着纹路描绘,眼神认真,“你别误会。” 这还是江郁第一次听南馥说起她的家事。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勉强地“嗯”了一声,想到什么,他看着她:“你这些日子忙的就是这件事么?” “对。”南馥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江郁不解,“花这么多精力和代价,去做这样一件事?让他直接坐牢不好吗?” “不好。” 南馥迎着他的目光,已然尽量收敛眼里的戾气,但提及南正诚,她还是难以做到心平气和:“我可不是为了看他犯罪才容忍他这么久的,坐牢的确是惩罚,可在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给了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有人都可以改过自新,但他不行。”南馥冷声道,“他对别人施暴,却还觉得自己的人生烂透了,觉得这些都是我妈害的,都是我害的。既然他这样认为,我就在想,他这种人不真正让他感觉到痛,他就不会明白什么叫绝望。” “我体会过的,他也得体会一次才公平。” 江郁愣愣地看着她。 南馥就算是对待抛弃她的妈妈,即使做不到原谅,也只是远离而已。 还有班上的周子云、胡文之流,在学校那样煽动造谣,可最后别人一句对不起,她也就一笑而泯,亦或者说根本不曾在意过。 也就是在面对金修明兄弟和南正诚时,她的情绪才会难以控制地外露。 而独自受到南正诚迫害的时候,她也就十二岁。 十二岁,换做他自己,还是任性的年纪。 那些痛苦南馥甚至都没有细说,一句带过,却让他觉得背脊生寒,心口都是疼的。 她是怀着什么样的愤怒做这件事的,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弃自己的人生和理想,那些年……她一个人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江郁不敢想。 “小猫,”南馥见他久久不说话,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简一言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其实我有一句话也早就想和你说。” “你也是。”她缓慢道。 “什么?”江郁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也是,”南馥笑了笑,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江郁觉得南馥在拿他当三岁小孩儿哄。 可他现在一点想笑的想法都没有。 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测,整个人像在寒冬腊月一头扎进结了冰的湖,冷得刺骨。 江郁听见自己声音微微发颤:“所以你厌恶omega的信息素,也是因为南正诚?” 南馥眼神一凛,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沉默半晌,她还是艰涩地点了头:“是。” 江郁:“这情况有办法改变吗?” 南馥声音低低的,反问他:“你觉得我能对南正诚做过的事释怀么?” 江郁说不出话。 “你都觉得不能,”南馥勾唇,声线发冷,“那我更不能了。” 江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一股极度压抑痛苦的情绪从他脑子里向四肢百骸传递,甚至让他后悔问了刚才那个问题。 他本来想在生日这晚赌一把的。 如果南馥接受他的表白,那一定就是认定他了,她会愿意慢慢去消化他其实是一个omega的事实。 可她没有接受。 一个alpha的表白都让她如此退缩,那么omega呢?一个有着她厌恶的信息素味道的omega呢? 他第一次这么深切地认识到,他和南馥走的是怎样一条僻径。 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南馥蹙着眉,不由产生了些束手无策感:“还生气?” “我不是生气。” 江郁垂下眼睑,声音夹杂着些许暗哑。 是不甘。 太不甘了。 这种情绪像刀子一样折磨着他。 最开始他也并不是非南馥不可,他就是太好奇她了。 这人晦涩难懂,什么都藏着只由别人猜,猜对还是猜错她从来不置可否,一切都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以至于让他想要那双冷淡的眼在看他时能有些别的情绪。 偏偏越是好奇,越是泥足深陷。 “南馥,”江郁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低垂着头,神情在黑夜中看不太真切,“如果我是omega,你会标记我吗?” 南馥皱着眉:“怎么这么问?” 江郁:“你先回答我。” 空气安静片刻。 南馥竭力想要看清他,月色仿佛为他裹上了层冷色滤镜,语气都冻得跟冰棍儿似的。 “应该不会。” 她叹了口气,如实回答:“所以我也挺庆幸你是alpha的,要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说以前江郁还对此存有一丝侥幸,但在经过生日之后,他就已经对南馥说的“不会”有清醒的认知了。 这人比他想象中更能忍,也比他想象中更理智。 简一言说得没错,他不是南馥的omega,无论是周子云,还是简一言,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都可以对南馥示好。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将她据为己有,他努力地想成为她的omega,然而现在直接来了一头槌砸醒了他。 南馥不会要一个omega。 江郁低声嗤笑,笑声里压着些许讥讽。 但也没关系。 僻径也不是绝境。 半晌,江郁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忽然张开双臂:“抱我一下。” “嗯?”南馥愣了下。 江郁收敛好刚才所有的情绪:“你抱我一下,今晚简一言的事就过去了。” 南馥没动。 江郁抿了下唇:“抱一下也不愿意——” 南馥忽然上前一步,双手穿过他的手臂,一把环住了他。 江郁话音戛然而止。 还没反应过来,南馥已经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脑袋埋进他的颈窝深处:“没有不愿意。” 她鼻尖蹭了蹭,嘴唇仿佛贴紧了他皮肤:“你要抱当然可以,想抱多久都可以。” - 到了周日晚自习的时候,因为还要上课,南馥就给简一言找了个护工照顾。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一切都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临近冬季,教室里开了空调,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不少穿了羽绒服的同学都脱了衣服。 南馥没穿羽绒服,但也挺热的,正把外套挂在座椅后,刚进教室的周漾就一拍桌子。 “你俩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周漾愤怒指责道,“周五说好一起玩儿点刺激的,结果我和沈嘉在鬼屋等了你们整整三小时!” 南馥闻言,微微一怔:“江郁没告诉你吗?” 周漾:“告诉什么?” “就……”南馥斟酌了一下说辞,“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况有点急,回去处理了下,江郁跟我一起的。” 周漾半信半疑:“不是诓我吧?你和郁哥不会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南馥:“……比如?” “大家都是成年alpha了,懂的都懂。”周漾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酒吧还是舞厅?有没有遇到什么中意的omega干柴烈火来一套?” 南馥:“……” 周漾:“不是我说,下次你们做这种事的时候编个理由甩了小沈可以,但别落下我呀,我保证对小沈守口如瓶!” “滚。” 南馥想把周漾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头直接暴扣。 话音刚落,沈嘉和江郁前后进了教室。 看见江郁,周漾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鬼哭狼嚎:“郁哥!求物理和化学作业!我等你好久了!” 南馥这才想起来周末的作业她似乎都没做:“几张卷子啊,多吗?” “贼多,”周漾指了指后排一大片突然奋进的学生,“看见他们的脸色了吗?一个个满头大汗,面如茄色,都是抄不完作业的典型症状。” “我也没写。” 南馥说着,顺势往江郁看去。 顶着两人灼热的视线,江郁掏作业的手一顿。 他看了周漾一眼,又看了南馥一眼,最后把两门作业都放到了后者的课桌上,对周漾道:“你抄沈嘉的吧。” 周漾:“卧槽!这么偏心?!” 南馥一边摊开卷子,一边朝周漾歪了歪嘴角:“就偏心。” 周漾被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刺激得一哆嗦:“郁哥凭什么偏心你!” 南馥抄作业的手一顿,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点。 周漾狐疑地凑过来。 南馥神情严肃,一脸神秘,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其实你也没说错,周五我的确经历过一场干柴烈火,你知道是跟谁么?” 周漾摇头。 南馥:“跟你郁哥。” “哦原来跟郁哥——”周漾猛地反应过来,“我靠!跟郁哥?” “嘘。”南馥以指抵唇,示意他小声点。 眼见周漾一脸惊恐,南馥散漫地笑了声:“所以他偏心他未来对象,不可以么?” 周漾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了,如遭雷劈地转回了头。 旁边的沈嘉见到刚才的情形,再联想到周五江郁让他拖住周漾的事,心底立刻跟明镜似的,连忙给江郁发了条微信。 【sj:郁哥,你和南馥现在什么情况啊?】 【fy:没什么情况。】 【fy:生日那天我给她表白了。】 【sj:!!!】 沈嘉偷瞄了眼江郁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sj:……被拒绝了?】 【fy:也不算吧。】 沈嘉看得一脸懵逼,不算拒绝?意思就是南馥也没接受?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fy:周五是不是班级要聚餐?】 【sj:是啊,班长已经在统计人数了。】 【fy:聚餐会喝酒吗?】 【sj:聚餐不知道喝不喝,不过唱k的时候肯定多少会喝点吧,郁哥你不是一向不参加这种活动么,怎么问这个?】 【fy:这次想参加了。】 【fy:给我和南馥都报名。】 【sj:?】 【fy:再帮个忙,到时候多灌她几杯。】 【sj:我日,郁哥你想干什么???】 江郁收了手机,扭头盯着正埋头抄作业的南馥,眼神带了些阴郁。 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干她了。 第41章 醉酒 今晚跟我走。 直至周一,周漾才从昨天的震惊中缓过来。 他不敢亲自去向江郁求证,只好旁敲侧击去问沈嘉,没想到沈嘉翻了个白眼后,什么都没说,一改往日八卦的作风。 周漾霎时就明白过来,后座两人之间的猫腻八成是真的。 他思索了下,既然话是从南馥这里传出来的,那有些问题问南馥才最合适。 第一堂是罗泰的化学课。 讲台上的罗泰讲得唾沫横飞,无奈底下学生昏昏欲睡,周漾按捺不住地悄悄给南馥传了张纸条。 南馥本来就在出神,见到塞到课桌上的那个小纸团,又看了眼挤眉弄眼的周漾,本着打发时间的态度,拆开了纸团。 【你跟郁哥……在一起了没?】 南馥无声勾了下唇,回了一行字上去。 【暂时还没。】 周漾很快又刷刷写了一排过来。 【什么叫暂时?】 南馥:【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周漾:【直接说呗还能怎么说?你要不会我教你。】 南馥:【你教我?】 周漾:【反正我交过女朋友,是过来人,比你们仨母胎solo都有经验,信我的准没错。】 恰好回到这儿,撕下的那张纸条写满了,周漾又换了一张新的。 南馥:【说说看你跟你女朋友怎么在一起的?】 周漾:【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可好哄了,一根棒棒糖叫哥哥,两根棒棒糖拉拉手,三根棒棒糖亲亲脸,一束棒棒糖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南馥:【冒昧问一句,你女朋友念幼儿园交的?】 周漾:【……很明显吗?】 南馥觉得和周漾说这些纯粹是在浪费表情。 干脆把纸条随手一揉,扔回给周漾,单方面中止了这场谈话。 然而周漾刚接到纸条,一只粉笔就准确无误地在他化学教科书上留下了重重一点。 “周漾!南馥!”罗泰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语气严厉,“上课传纸条!能耐了你们!” 全班的视线一瞬间向这边聚集。 罗泰指着周漾:“纸条交出来!” 周漾一想到上面的谈话内容,只要公之于众,必毁了他半生英明,于是面带惊恐地摇了摇头,攥着死活不撒手。 这个防备的动作刺激了罗泰,他眼睛都在冒火:“不交是吧!都给我站起来往后面靠!在这里做俯卧撑!一人先做二十个!” 经过这么一吼,班上许多打瞌睡的同学都清醒了过来,开始有少许同学发出兴奋的“哇哦”声。 还有人激动地低声说话:“两个alpha做俯卧撑,今天有眼福了吗……” 周漾自觉理亏,乖乖往后排的宽敞空地走去,走到南馥身边时,朝她投去一抹抱歉的眼神。 南馥觉得这属于典型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往身边的江郁看去,发现他手肘撑着脸颊,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迟疑片刻,南馥也就没挣扎了,和周漾一左一右地双手撑地。 二十个俯卧撑对于体力稍微好一些的alpha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很快两人就轻轻松松地做完了。 罗泰也没想到他们不仅完成得这么容易,速度还很快。 起身时两个不知错的家伙居然还击了个掌。 罗泰本来已经消下去的气一下又被点燃了:“不够不够!再给我做一组!” 这时,不知是谁提议道:“做这种标准俯卧撑有什么难的!玩点花式的呗!” 本来课上这么多睡觉的学生罗泰心里就挺烦躁,一听这话,直接眼中一亮:“反正你们也不愿意听课,正好,给同学们醒醒瞌睡!” 他手指一点,就报了个俯卧撑名儿:“我看你们挺能的,不如直接来一组单手的吧!” 一听到单手,周漾觉得有点来不起了,就嚷嚷着:“老师你知不知道单手俯卧撑什么概念啊?” 听到这话,班上其他同学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听说俯卧撑有二十个等级,击掌式也才属于七级,单手已经是十六级往上了。” “这种俯卧撑如果不是平时喜欢运动健身的,应该都做不了吧?” “那肯定啊,俯卧撑本身就极其考验身体素质……罗老师这算强人所难?” 罗泰忍无可忍:“都给我安静!你们是不是也想来试一下?” 他视线扫过一圈,而后看着周漾冷笑:“怎么,现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晚了!给我继续做!” 端的是一副毫不留情的语气。 胡文是个爱凑热闹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于是顿时眼珠一转:“老师!我们一起帮他们数数!” 大家兴致高昂,罗泰也就允了这个提议。 只有南馥皱着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目间甚至还带了些不耐烦。 罗泰容不得自己班主任的威严被挑衅,见此立刻朝周漾伸出手:“不做也可以!纸条交出来!” 周漾心头咯噔一声,歉意地看着南馥,小声哀求道:“南总帮帮忙,泰罗真会当着全班念出来的……那我他妈直接不活了……” 南馥没回答,视线落在教室最右边的那个人身上。 江郁难得被班级情绪感染,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 他肤色白皙,都不需要说话,只随随便便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像是电影里一帧帧的美景。 沈嘉在一旁喊:“周总加油!不虚的!” 江郁瞥了一眼沈嘉,挑着眉梢跟着喊了声:“我们南总也加油!区区几个俯卧撑而已!不在话下!” 少年栗发干净清爽,脸庞青涩明朗,笑得眉眼无邪。 南馥心脏一跳,忍不住借着脱外套的机会走回座位。 她盯着江郁,眼神幽深而绵长,压低声音:“这么想看我做俯卧撑啊?” 江郁怔怔迎上她的目光。@泡@沫 南馥笑了下,而后弯腰凑过去,动了动嘴唇。 江郁耳畔传来她的声音,不过几秒的时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南馥已经走回后排空地,一只手背在身后,重新撑地。 “一!” “二!” “三!” “十!” …… 周遭都是同学的数数声和口哨声,无人在意南馥对她的同桌说了什么悄悄话。 但在学校嚣张得众所周知,令人闻风丧胆的江大佬,破天荒地红了脸。 江郁想起刚才南馥在他耳边无比清晰地说:“那一会儿我做十个,你叫我声姐姐,做二十个今晚牵手回宿舍,做三十个……把你周六下午的时间留给我,可以吗?” 她的声音太温柔,像雨点在心上潮湿的痕迹。 江郁看着南馥姿势利落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像掉入了一张网,被抓住死穴,再也挣脱不了。 周漾咬着牙,手臂近乎抽筋地做到第十二个时,呼吸急剧加重,彻底瘫在了地上,转头却见南馥还是面不改色地一下下起伏,只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我去,”周漾惊了,“南总做的还是单手正直形俯卧撑……” 罗泰那股气早消了,这会儿也全是对南馥的欣赏之态,闻言随口问:“什么叫单手正直形俯卧撑?” 周漾喘了口气,比划了一下:“就单手俯卧撑分两种,一种对角形,就是我刚才做的那种,两腿分开,单腿给力,相对来说比较省力,还有一种就是正直形,需要双腿并拢,身体笔直,特别依赖手臂和腰腹的力量!” “简而言之就是,腰不能塌,难度极大!” 大家都听见周漾说的话,周遭氛围更是高昂起来,甚至还有些大胆的在喊:“南馥的腰不是腰,是杀我的刀!” 沈嘉这时拍了下江郁的肩膀。 江郁将视线从南馥的腰上收回,偏头看向沈嘉:“怎么?” 沈嘉满脸淫.荡:“郁哥说说,你现在什么感觉?” 江郁:“?” 沈嘉:“南馥腰力这么好,慌不慌?” 沈嘉两眼放光:“上次我跟周漾说,腰力好的alpha可以抱着人边走边顶,呜呜呜我仿佛在南馥身上看到了这个场景,好羡慕你啊郁哥。” 江郁:“……”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胡文已经鬼叫了起来:“卧槽卧槽!我爹一分钟居然做了三十四个!” 听到“三十四”,南馥终于停下来,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姿势,单手撑地弹起了身。 全班顿时爆发出阵阵尖叫喝彩,就连泰罗也带着笑意鼓掌。 周漾双手朝南馥点了个赞:“南总!你有点东西啊!” 沈嘉也嗷嗷了两声:“南总最棒!南总好叼!” 四周喧嚣,而南馥起身第一眼,却是往江郁看去。 “好了好了!瞌睡现在应该都醒了吧!继续上课!” 在罗泰故作严厉的声音里,教室慢慢归于安静。 南馥坐回座位。 后门罅隙里有风穿透进来,她额角发丝微乱,略一勾眼,朝他比了个“三”的手势,唇边笑意依稀。 江郁听见她低声说:“小猫,不准赖账。” - 一转眼到了周五。 班长召集班上同学一起投票晚上吃什么,沈嘉来问江郁有没有想吃的,江郁摇摇头,兴趣缺缺。 今晚吃饭罗泰肯定在,喝酒是喝不了的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唱k。 最后其他人一起决定去吃自助。 下午第三堂课的下课铃一响,班长就组织大家一起前往目的地。 刚出教室,外面就飘起了细小的雨雪。 冬天不经意就来了。 南馥只穿了件校服外套,这会儿有点冷,便对江郁道:“你先和他们走,我回去加件衣服就来。” “我跟你一起。”江郁说。 两人跑着回了宿舍。 南馥的衣服没多少,大多都是后来再买的。 翻找衣服时,她衣柜里忽然掉出一个礼物包装袋,还缠了小姑娘喜欢的蝴蝶结。 南馥捡起来正准备塞回衣柜,江郁看见,有些惊讶道:“你妹妹送的礼物你还没拆?” 南馥淡淡“嗯”了声。 “不想拆么?”江郁问。 南馥听到这话,回身笑了下:“你很好奇?” 不待江郁回答,她已经将礼物袋抛了过来:“那你帮我拆吧,她小时候还蛮喜欢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我怕她又整蛊我,所以就没拆,算留个期待在这儿。” 江郁两手接住。 拉开封口的蝴蝶结,袋子里却是两条围巾,像是手工织的,颜色一个是纯黑色,一个是浅棕栗色。 还有一张贺卡。 “你妹妹还留了祝福给你。”江郁提醒。 “说什么了?”南馥忙着找衣服,“你帮我念一下?” 江郁拿出卡片,慢慢启唇:“这两条围巾一条是给你的,一条是给江学长的,祝亲爱的小南生日快乐,早日……” 江郁话音一顿。 “怎么不继续?”南馥刚取出大衣穿上,绕过长桌走过去。 江郁勾了勾唇,把卡片递给她。 南馥接过来,目光直抵最后:“生日快乐,早日……脱单?这什么东西。” 江郁笑着道:“你妹妹还挺操心你的感情生活。”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南馥放下卡片,也跟着笑了,“虽然她瞎操心,但今晚天冷,这围巾送得正好。” 她拿起那条黑色的围巾,戴在了江郁脖子上。 从南馥的角度,能清楚看见他剔透的眼睛,以及和发色一样浅淡的眉毛,弯起来的颜色鲜艳的嘴唇。 她忽然想起生日那晚江郁脖子上那条镶着铃铛的颈圈,他动一下,铃铛就清脆地响。 而手中这条长长的围巾,一瞬之间仿佛变成了一条锁链…… 冷空气中忽然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信息素。 南馥一下回神。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顺道收了那些旖旎的心思。 “走吧,”她掩饰般轻咳一声,“去吃饭。” 江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南馥的背影,想了想,将剩下的那条围巾也揣上了。 - 十一班的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自助。 一顿饭吃到九点钟。 罗泰吃完饭就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走了,让每个人回家后都给他发信息报备一下。 班主任一走,班长就开始问有没有要留下来去唱ktv的,沈嘉给四人组都说了名字。 ktv里面气氛火热。 南馥不是很爱凑热闹,江郁要来,她也就跟着来了。 每个包间有十来个同学,里面不乏麦霸,大家都争着抢着唱歌,时而鬼哭狼嚎时而婉转动听。 光影浮沉,南馥坐在江郁旁边,刚想问他想不想唱一首,沈嘉就端着两杯啤酒走了过来。 “南总,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次出来跟我们玩儿,请动大佬不容易啊,”他说得满脸真诚,“就冲着你今天这么给面子,我敬你一杯!” 南馥皱了皱眉,婉拒道:“我不喝酒。” “刚说完你给面子,你有必要这么快打我脸么呜呜呜,”沈嘉假模假样地抹了下眼泪,“你们alpha都这么善变的吗?” 南馥:“……” “别装了,我喝就是。”她叹口气,接过那杯酒,喃喃道,“一杯应该没事……” 包厢里其他同学也早就想敬南馥酒了,这会儿见到沈嘉开了这个头,一时之间也纷纷端着酒敬了过来。 “南馥,说实话以前我看不惯你,但后来又觉得你是真的牛逼,总而言之,我服了你!谢谢你转到我们十一班来!” “南馥,十一班欢迎你!” “南爹!俯卧撑求教!我也好想一拳打十个!” …… 每个人来敬酒都说得情真意切,南馥不好推拒,只得硬着头皮喝。 到第五杯的时候,南馥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她没再理那些敬酒的,下意识寻找江郁的身影。 少年给那些敬酒的挪了位置,安静坐在角落里,闪烁的暗灯在他五官上跳跃,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魅惑。 南馥揉着晕沉的脑袋走到他身边,眸光散淡:“你刚怎么不过来帮我?” 江郁伸手拉住她,唇角微扬:“你没喊我啊。” “你明知道我酒量不好……”南馥带些点不满道,“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喝醉?” 江郁侧眸看着她。 ktv闹得厉害,南馥以为他没听见,一手搭在他腰上,声音和他的耳廓纠缠:“问你呢。” “是,”江郁喉结滚动了下,“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你……”南馥低低笑了一声,“不长记性。” 江郁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不显,视线落在她微醺的脸上。 “小猫,”南馥的信息素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只限于他,只限于这样近的距离,只限于苍冽的乌木香,她似乎有点懊恼,声音仿若呢喃,“我好像等不及到明天了。” “今晚跟我走……” 她嘴唇贴在他耳垂上,呼出的热息带着淡淡酒气:“好不好?” 第42章 占有 喜欢你,喜欢极了 斑驳的灯光骤然变得急促,南馥侧脸隐在暗影里,眉骨线条像刀一样寒利。 ktv里有人在唱英文歌,低低哑哑的声音,像极了情人在耳边奋力的表白:“please god you must believe me,i’ve searched the universe and found myself within’her eyes……” 江郁微仰起头看着她,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围巾的遮掩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他带着一丝迫切问:“南馥,你喜欢我吗?” 南馥没有回答,酒精支配了她的意识,一举一动皆凭着本能。连周围的人群也顾不及了,她只想迫切地用行动告诉他。 喜欢你,喜欢极了。 江郁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带着冷意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耳垂上,然后一点一点,从啄变成了含。 她舌尖裹着他,直到对方耳珠红透。 忍冬花的信息素慢慢升腾,南馥寻着那一处源头,嘴唇似乎要贴上去。 江郁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吟出声。 他猛地拽起南馥的手,迫使她停下动作,随后站起身,扭头朝沈嘉看去,哑声道:“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带着南馥走了。” 沈嘉笑嘻嘻地投去一抹我懂的表情:“放心吧!你们尽管去,门我锁死了!谁都别想去打扰!” 想到什么,他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口袋,悄悄递给江郁:“留着,今晚应该有用。” 江郁狐疑地接过来,随意翻了下,发现里面居然是润滑剂还有一些不知名药膏。 江郁嘴角抽了抽:“……你想得真周到。” 沈嘉叹了口气,看着赖在江郁身上手都不撒的南馥:“谁叫南总不清醒呢,唉,据说半醉酒的alpha那个方面的需求极其旺盛,我也是不想郁哥你受伤……” 江郁被他这番直白的话说得耳热,但也觉得挺窝心:“谢了。” “我们之间,谁跟谁啊。”沈嘉笑了下,“祝郁哥今晚成功拿下南总!” 大家玩得正嗨,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南馥身形有些踉跄,更紧地圈住了江郁的腰,几乎将人抱在怀里。 看着两人紧挨的背影,沈嘉脸红地嘟囔:“南馥喝醉了居然这么黏人……难怪郁哥要这个时候下手,这谁顶得住啊……” 出了ktv。 寒风一股股地往领口里灌,江郁将那条浅棕栗色的围巾戴在了南馥脖子上。 南馥眨了下眼:“这什么玩意儿?” 说着就要将围巾扯下来。 “别扯,而且这是……”江郁按住她的手,低声笑道,“套住你的玩意儿。” 他沙哑的嗓音裹挟着细雪,语气带着些玩笑意味,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被我套住,你逃不掉了。” 南馥愣了愣,表情有些迟钝,像是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江郁在一旁打电话叫车。 他还是不习惯住学校附近的酒店,恰好这里离公寓也不远。 刚挂电话,南馥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江郁动作一顿。 对方的脑袋就埋在他的肩膀上,馥郁的信息素缠绕过来,仿佛在冰雪天劈开了层层叠叠的乌云。 阳光挤了进去。 他听见南馥嗓音很低地说:“好。” 被他套住,她说好。 江郁的笑声从喉咙溢出,内心没由来的有种欺骗小孩儿的罪恶感,但又很快被他摒弃这微弱的迟疑:“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车子驶进公寓。 江郁扶着南馥进了屋。 几乎是门一关,两人的呼吸声便陡然变得有些重。 南馥忍了一路。 路上他不停地安抚她,可言语的安抚远不及真实地触碰到他。 她扣住他的腰,将人抵在玄关的墙,嘴唇覆上去,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欲。 江郁僵住了背,只能被动承受她的扫荡。 像是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南馥手指慢慢从他后脑勺下移,指腹一圈圈在他腺体处摩挲,带着些许安抚。 江郁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他想开口说话,可所有话音都被对方吞了进去。 酒精麻痹人的神经,却将所有感官放大到了极致。 信息素交换在这一刻尤为激烈。 江郁小腹一紧,感受到南馥的强烈变化。 以至于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馥才放开了他,额头却还贴着他的:“小猫……我想洗澡,你等等我?” 她说话的语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醉倒的样子,他甚至不会认为她醉了。 江郁抬眸望着她,整个眼尾都带着湿润的红,被吮吻过的嘴唇愈发鲜艳:“我帮你洗。” 南馥的呼吸有一瞬间的紊乱。 她深深看着他,语气带着兴味,仿佛捕猎者在逗弄自己的猎物:“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像是在邀请我在浴室……” “嗯?”江郁懵懵的,睫毛都在轻颤。 这种示弱的表情极大取悦了alpha,她贴近他,低喃了两个字。 江郁缓缓睁大了眼。 南馥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你想的话,我也可以。”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南馥抱起他,缓缓往浴室走去。 然而在看到盥洗室那扇门时,江郁忽然想起上次也是这样,她在浴室闻到他身上属于omega的信息素,然后痛苦远离的模样。 他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于是挣扎着从她怀里下来:“不要……不要这里……” 南馥见他抗拒得强烈,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独自晃晃悠悠地进了盥洗室。 或许是酒意还没有完全上涌,南馥洗得很快,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半长不短的发就出来了。 江郁看见,拿了吹风机要为她吹头发。 南馥捉住他的手,亲吻了下他修长的手指:“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去洗澡。” 顿了顿,她指了指床的方向,提着唇角说:“我等你。” 江郁有点担心她能不能好好吹头发,这会儿见她一双眼睛看起来尤其分明,他也就慢慢放了心。 江郁进去后,南馥穿着浴袍躺在床上,头发吹到半干她就没心思继续了。 刚才的激动慢慢平息,接下来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夜很静,能听见盥洗室里传出模糊的水流声,声音的频率很温和,像在放催眠曲。 她睁着眼睛,在酒意的影响下,又开始觉得困倦。 江郁洗完澡出来时,南馥已经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了。 卧室暖橙的灯光披洒在她身上,浴袍的领口稍大,她的锁骨又深又直,仿若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 “小猫……”南馥不知梦见了什么,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江郁擦干头发,站在床前,盯了这位近似沉眠的alpha好一会儿,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片刻后,他叹口气,在她旁边躺下,侧眸看向她,将她五官的每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你说你等不及了,”忍冬花的信息素在房间萦绕,江郁有些紧张,脸颊都红了,轻道,“其实我才是……” 他用手挨了挨她瓷白的颊,低哑的嗓音蕴着藏不住的着迷:“你再不喜欢我,我都快疯了……” 南馥整个脑子都是迟钝的,即便如此,却还是微微皱起了眉。 有人试图将她从梦境中拽起,可他的动作,偏偏又很温柔,让她忍不住用信息素回应他,将其紧密包围。 alpha天生喜欢争强好胜,哪怕是在这种状态下,南馥还是很快占据了主导权。 也许是因为江郁的信息素并不具有引诱意味儿,也许是潜意识知道alpha无法标记alpha,她这回没着急去找他的腺体。 只是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沿着对方的后脖颈一路往下,最后停在那截突出来的脊索处,指甲刮过去,江郁整个人似乎都战栗起来,全然招架不住。 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江郁喘息声加重,半张脸埋进枕头,半张脸暴露在南馥的视线里,细长的眼尾此刻收敛起了所有凌厉,两只眼睛微红,嘴唇水光润泽,像等着人采撷。 他在她手中呜咽出声,猫一样的声音,软而低,挠在人心上。 南馥居高临下,听得很认真。 她心底甚至划过一丝微妙的满足感,然后慢慢在这声儿里,近乎失控地吻住他,更深入,更亲昵。 某一瞬间,她觉得江郁仿佛丝丝缕缕袅绕的漫天烟雾,而她是被焚烧的秋天。 alpha的掠夺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毛孔渗入的信息素熏得眼前的一切皆如梦幻泡影,江郁望着虚掩窗台漏进来的那一半月,也是这时候,他才真正切实地感觉到他是一个omega,一个泥泞的omega。 双方坦诚的刹那。 南馥染着冲动的褐眸有片刻的失神,模模糊糊中,有什么东西好像又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然而江郁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她被人推了一把。 光滑的背脊贴着冰冷的床头柜,江郁半跪在她身上,仿佛生物知识点视频里情景再现。 他下巴尖尖,喉结攒动,精致的五官变得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alpha带着侵略性的信息素充斥在房间每个角落,江郁看见,对方的眼神直勾勾的,眸色渐深。 本能保护他逃离危险,理智却告诉他要一往无前。 江郁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决绝,只凭着满腔无法抑制的爱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的alpha。 却忘记刀刃太过锋利,忘记小巷太过逼仄。 这场硬仗让两人疼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江郁仰着脖颈,望着绚烂的天花板,嘴唇微张,已是话都说不出了。 南馥也不好受,几乎寸步难行,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背,尽量克制着:“小猫别怕……放松……” 半晌,终是占有欲占据上风,南馥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殆尽。 乖顺的小猫突然软成一朵鲜艳的玫瑰,被主人将花瓣片片剥开,他目光凌乱,带着哭音。 恍惚间江郁觉得有点自作自受,可看着南馥低垂的薄眼皮,清晰的深眉骨,看着她琥珀色的眼为他放纵迷失,他又觉得一切都好像没那么痛苦了。 柔软的窗帘被晚风吹动,被窗户磨出棱角的深蓝天幕镂心刻骨。 两人十指相扣的指缝里,流动着淡白的月色。 夜愈发深沉,alpha餍足过后,慢慢沉睡。 江郁像从水里捞出来,许久才回过神,他碰了碰自己后脖颈仍旧光滑的腺体。 谨慎像被刻进了南馥的骨子里。 江郁苦笑一声。 尽管僻径融进茫茫夜色,但他想,只要一直往前走,永不回头,总能寻到有光的路口。 毕竟他们都没了退路。 第43章 早晨 给小猫洗澡 翌日,晨曦敲开窗户。 床上人宿醉醒来,睁眼时似梦初觉,头痛欲裂。 南馥缓了好一会儿,下意识要抬手揉太阳穴,却突然发现全身像被黏人的玩意儿缠住。 甚至于连腿也没法儿抬,颈窝处还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在蹭她。 南馥猛地从迷蒙中惊醒。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慵懒的哼唧,骤然钻入她的耳膜。 掺杂着些许被吵醒的起床气,嗓音软得却又像是在向人撒娇。 南馥蓦地垂眸,尚且迷茫的目光一下就撞进怀中人的眼底。 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 江郁看起来比平日苍白许多,漆黑的眼睛滚着浓烈的情绪,南馥凝视着他,觉得心口都快烫化掉了。 昨晚的某些片段忽然在她脑海里闪回。 南馥心跳得砰砰响。 “你……” 她嗓子很哑,刚想起身说话,余光却瞥见自己被桎梏在床头柜台灯钩子前的双手,到嘴的话一下变成了粗口:“操……” 南馥整个人都惊了:“这什么情况?!” 话落的同时,她试图用力将手扯出来。 然而下一瞬,手却被人按住了。 “这是你妹妹送的围巾,”江郁半仰起头,平静出声,“你要是扯坏了我倒无所谓,就怕小姑娘伤心。” 南馥动作顿住。 看着一左一右两条编了流苏绒球的围巾,稍稍磨了下后槽牙。 还真是派上了好用场。 “你给我松开。”南馥声音透着警告意味。 “不。”江郁毫不犹豫地驳回。 南馥咬牙,压着火气:“我能问问你绑我是为什么吗?” 江郁却异样地沉默下去。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江郁睫毛颤动,低低出声:“怕你跑了。” 南馥:“……” 江郁又重复了一遍:“怕你被我吓跑了。” “南馥,”江郁睁了下眼睛,看着有些无神,“你感觉到了吧,我是omega。” 这回换南馥静了,她彻底哑火,眼中情绪纷杂。 从刚才起就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在这一刻明明白白地摊开。 江郁眼眸黑沉,紧紧盯着她:“我是omega,这句话也要我说两遍吗?” 南馥还是没说话,事实上她内心的震惊程度让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醉酒的记忆模模糊糊,可身体的满足感是骗不了人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混账事。 可她怎么也没料到,江郁会是一个omega。 江郁居然是他妈一个omega! 被骗这么久,说一点儿也不生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这点气根本没处撒,就像她被江郁绑着,同样没办法挣脱一样。 这人把她内心深处的软肋摸得一清二楚。 南馥缓慢地阖了阖眼。 时间静静流逝。 “小猫……”南馥终于开了口,再睁开眼时,脸色又红又白,语气带着质问,“你装a干什么?” 江郁听到这话,莫名笑了声。 “你说干什么?” 他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眼尾发红,喉结攒动,在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神里,清晰吐出几个字。 “勾你——勾、引、你。” 他神色毫不忸怩,表达爱意的方式直白又坦荡。 南馥瞳孔微微瑟缩:“有必要吗?” 像是看穿她内心所想,江郁自嘲一笑:“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分化成了omega,你应该不会让我亲近吧?什么信息素引导,什么室友,什么同桌,甚至于好朋友……这些都没可能了。” “所以要想成为你的omega,”他眼神黯然,哑着嗓子道,“我只能这么做。” 南馥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断,胸腔压抑地起伏着。 她想起江郁曾经旁敲侧击问过的那些关于对omega接受度的问题,她每次的拒绝都生硬且不留余地。 以至于衬托得他的感情对她来说过于贵重了。 好半晌,南馥才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也有些发哑:“那你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江郁抿抿唇,小声道:“做了手术……” 南馥皱眉:“什么手术?” “信息素抑制手术,”江郁脸颊微红,那些隐秘而阴暗的心思就此袒露,他有些难以启齿,但也不过犹豫了片刻,“以损伤腺体的方式,让信息素无法分泌,就不会有发情期,也不会被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影响,变得跟beta差不多。” 南馥:“可你身上明明就有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人工合成的,”江郁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表情,“我毕竟不是beta,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omega的事实,所以我让我爸托人购买了一种能改变自身信息素的特效药……” “意思这事儿你爸也知道,”南馥差点气笑了,“江郁你真是好样的,对自己够狠,我他妈都甘拜下风。” 江郁自知理亏,嘴唇动了动,又将那些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感情不需要辩解。 “南馥,”江郁看着她,“昨晚我们做了。” 南馥太阳穴一股一股地疼。 她当然知道他们做了。 就是因为做了,所以头更疼了。 “你厌恶的不是omega的身体,”江郁语气很笃定,“你厌恶的只是omega的信息素。” “两者有区别吗?”南馥冷声问。 “当然有,”江郁说,“如果我按时吃信息素特效药,我自身的信息素会被慢慢改变的,虽然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 南馥打断他:“哪些副作用?” 江郁没答。 南馥提高声量:“说话。” “生殖腔退化,无法被终生标记……之类的吧。” 江郁闭了闭眼,不待她出声,一口气道:“但这样的话,我的腺体就再也不会分泌令你厌恶的信息素,所以你……” 他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整颗心悬起来:“可以试着接受我么?” 南馥脑子乱糟糟的:“你不觉得对你太不公平了?” “小猫,”她说,“但凡是个正常的alpha,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听到这话,江郁脸上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手背青筋绷起,指尖泛白。 “你这是拒……”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南馥突然晃了晃有些发麻的手臂:“你先给我松绑。” 江郁没动。 南馥叹口气:“你总不能一直绑着我吧?我想下去拿个东西。” 江郁面露迟疑。 南馥看出他的想法,气极反笑:“都这样了我还能跑哪儿去?” 江郁腮边动了下,想想也是,她总不能光着出门,于是坐起身,准备为她松开围巾。 然而身体稍微一动,某处就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疼。 他面色一白,手指都痉挛了下。 “怎么了?”南馥问。 江郁咬了咬牙,尤带着冷意的眼刀子刮过去,瞪着这个始作俑者,要笑不笑地嗤了声。 南馥满脸莫名。 江郁懒得跟她解释,小心撑起来,两手解开了围巾的死结。 “好了。”江郁转回头,却发现南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某些痕迹看。 少年原本白皙的胸膛像被肆虐过。 或许确实是被肆虐过。 南馥嗓子发紧。 这画面太具有冲击性,更重要的是,这都是她的杰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旱逢甘霖,亦或者这具身体太过年轻气盛,仅仅只是回忆那点残存的场景,她体内alpha本能的占有欲就开始蠢蠢欲动。 江郁的腿是搭在她身上的,近乎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南馥,”少年眼中燃起了一丝希冀,像在求证,他轻声说,“你明明也是想要我的。” 南馥呼吸一窒,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郁说得一点也没错,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她喜欢他,想要他。 可想要和接受又是两码事。 之前她试图去尝试,是因为她以为江郁也是alpha,alpha可以拥有很多个伴侣,这个性别不至于让他在她身上付出太大的代价。 偏偏江郁是个omega,不是所有omega都能洗去身上属于alpha的标记。 如果失去了他的alpha,除非心底爱意荡然无存,否则对方很有可能活不下去。 这中间的分量完全不一样。 所以刚才,比起被欺骗的愤怒,她更多的是觉得茫然和沉重。 她怕自己肩负不起这样一份感情。 然而现在,她似乎又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是她想抗拒就能抗拒得了的,对她来说,他早已在她的生命里如影随形。 南馥揉了揉手腕上的勒痕,再次叹出一口气。 却是有点认命的意味儿。 江郁目光灼灼,他看见南馥眼睛里似乎有些再也压抑不了的东西。 “你的腺体能够恢复吗?”南馥问。 “不知道……”江郁如实回答,“如果想恢复,还得再去做一次手术。” “好,”南馥点头,“那就去做。” 江郁不解地蹙眉。 “我说过,”南馥语气慢吞吞的,却透着些不容反驳的强势,“没有哪个正常的alpha,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伤害自己……” “小猫,我也做不到。” 江郁猛地瞪大眼,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南馥朝床边弯腰,长手一伸,捞起随意散落在地的衣服,从兜里取出两张电影票:“原本是打算下午和你看完电影后,问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 她把电影票放在枕头上,而后看着江郁:“但我觉得现在说更合适。” “小猫,”南馥笑了笑,熹微的光洗净了她眼中一切犹疑,“我也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试试那种。” 江郁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他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睛,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他近乎本能地点了头。 “那么……”南馥话锋一转。 江郁呆了呆。 还有那么??? 南馥继续道:“那么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做你的腺体恢复手术,还得麻烦你爸爸约一下医生的手术时间,我也会陪你去。” 江郁有点不能理解:“你不是不喜欢omega的信息素么?为什么要让我恢复?” 南馥淡淡道:“是不喜欢。” “但是为了你,”她瞥了江郁一眼,“我愿意去治疗。” 顿了顿,像是觉得这话不够诚恳,她又补充了句:“我会努力配合治疗的。” 江郁愣住:“……还可以治疗吗?” 南馥控制着语气,不至于太沉重,随意一笑道:“心理问题当然可以治疗,就是看愿不愿意的事,再说我做治疗,总比让你腺体受损好。” 江郁黑眸一颤,心口狠狠疼了下。 做治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这是要逼自己重新面对那些灰暗的过去。 江郁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就要摇头。 南馥却先他一步说话:“确实,这事儿对我来说不那么容易,所以我希望……”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带着兴味道:“你以后能懂事点,多报答报答我。” 江郁被她看得有点腿软。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话里这句“报答”是什么意思时,南馥已经欺身往前了。 没了被褥的遮挡,昨晚残留的东西顿时一目了然。 南馥视线往下,看到自己小腹上某些已经干涸的痕迹。 不过片刻,南馥就明白过来,笑意温和地往江郁看去:“小猫,这都是你的东西。” 江郁缓慢地颤了颤睫毛,恍惚几秒后,眼睛像被那些脏东西扎了一下,巨大的羞耻感涌上来,他耳根子红似鲜血欲滴。 昨晚他又疼又累,根本没办法起来清洗,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偏偏南馥还在赞叹般陈述:“这么多啊……” 江郁忍无可忍:“你闭嘴!” 说着,他探起身要去捂她的嘴巴,然而腿还没抬起来,他就被尖锐的疼痛感扯了回去。 南馥见到他发白的脸,迅速伸手扶住他,很快得出一个结论,随后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沉默几秒后,她一言不发地掀被下床,拾起衣服。 “你要去哪儿?”江郁心底突然涌上一丝恐惧。 南馥长腿弯曲,抻身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安抚道:“只是去给你买药,一会儿就回来。” 听到“买药”这两个字,江郁羞耻得脖子都红了,他微微张了张唇,目光闪烁:“不用去买,我背包里有……沈嘉提前给我准备好了……” 南馥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梢:“我们郁哥的辅助还挺多。” “谁叫你这么难搞。”江郁嘟哝了句。 像是说开之后,什么情感都不需要克制,南馥听到这话,一边拿药,一边回头直勾勾看着他:“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搞,你不是才搞过吗?” 我,日。 江郁这回连身上线条流畅的肌理都开始泛着粉色。 南馥莞尔,见好就收,找出了一管消肿止痛的药膏。 她一手拿着药膏,而后倾身过去,拦腰将江郁抱起来往盥洗室走。 江郁身上满是她的味道。 南馥微微眯起眼,内心深处被这个发现极大地取悦了。 进了盥洗室,南馥在浴缸里放了热水,将他轻轻放进去,少年身材很好,清瘦却不显得嶙峋,特别是现在身上带着她留下的痕迹之后,只消目光一瞥,就天然萌生出引诱的意味儿。 南馥握着拳,强迫自己收起那些肮脏的心思。 “打开点,”南馥拍了拍他,“检查一下。” 江郁根本没办法,他艰难地说:“要不我自己来吧?” 南馥掀起眼皮,轻飘飘看他一眼,他脸上的潮红还没消退:“你不让我来,我会愧疚的。” “什么?”江郁没懂。 南馥往下指了指,表情很专注:“是我太粗暴弄伤的你,你不让我赎罪,我于心有愧。” 不待江郁回答,南馥已经强行分开了他。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按在猫咪身上,慢慢又被泡得发热,指腹还很柔软,温柔地照顾到了每一处。 江郁浑身绷得很紧,双手无意识抓在浴缸边缘,忍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南馥将他的忍耐尽收眼底。 想到之前他勾引自己的模样,她忽然产生了个十分恶劣的念头。 小猫口腔里的脏东西有点多,于是南馥伸了两只手指进去,像是因为紧张,小猫一下咬住了她,一点儿撒口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没法儿清理了,”南馥语气波澜不惊,“它咬得这么紧。” “操……”江郁整个人彷如过电一般,在她的折磨下,他眼角都沁出了些湿润,“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听话地放松了身体。 “小猫好乖。” 南馥一边俯身亲吻他的嘴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将所有的泥泞都刮了下来,恢复了猫咪本来的面貌。 做完这一切,南馥才缓缓退出,她眼睑低垂,有点遗憾昨晚的许多细节都没记清。 江郁目光有些涣散,眼尾都在发烫,脆弱可怜得像是此时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底线。 南馥略带惋惜地啧了声。 因为现在这只猫咪还有点肿,她什么也不能干。 第44章 看电影 张嘴。 南馥眼观鼻鼻观心地给江郁上好了药,自己也迅速冲了个澡。 江郁下午的时间是空出来了的,南馥想着电影票买都买了干脆吃点东西就去看电影算了,然而当她把两人的短裤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直接原地傻眼。 裤子里里外外的都有点不能看了,特别是江郁的。 南馥叹口气,将东西装起来,和江郁直接套了校服长裤。 等一切都收拾好,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会儿我们先回宿舍换身衣服,然后再去吃个饭,应该也就差不多下午两点,”南馥盯着时间规划一天的行程,“我票买的三点场的,离学校不算太远,应该刚好能来得及,你觉得怎么样?” 话问出去,却半天没等到身边人的回答。 南馥偏过头,才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眼睛跟黑琉璃似的,一点儿杂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别……”南馥放下手机,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不能看你?”江郁皱了皱眉,有点不爽地扯下她的手,“我看我女朋友怎么了?” 南馥被他这句“女朋友”弄得顿了好几秒钟,她失笑道:“不是不能看,是……”她比划了下,“大早上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江郁眉毛一扬:“十一点,不早了。” “所以更加不能耽搁了,你能明白吗?”南馥睨着他,歪了歪嘴角,“再耽搁下去,没裤子穿了。” “……”江郁听懂她的意思,脸又烫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关系变得不一样了,亦或者是因为他懂得了身为omega从没有过的体验,以至于从前他并不觉得羞耻的事情,现在随随便便被她一说都能让他脑子一热。 “不看就不看。”江郁故作平静地嗤了声。 收拾好后,两人叫了车往学校宿舍赶。 江郁比较讲究,喜欢收拾得一丝不苟,没熨过的衣服从不会穿,相对南馥就显得随意了,她随意翻找出一件长大衣穿上,然后站在门口等他。 江郁对比了好几套衣服,终于抉择出来,换衣服时,视线无意识地追随着前面那个人。 深色大衣衬得南馥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里面搭了件白衬衫和毛衣,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干净的颈部皮肤,原本快过肩的头发又剪回了原来的长度,用皮筋儿扎成个小揪,远远看去,身形笔直,小腿修长。 有些人的性感浮于表面,有些人的性感来源于骨子里的沉淀。 南馥明显属于后者,这人只是斜斜倚在门框上看过来,江郁就感觉自己要和她眼睛里的松脂一起化掉了。 这么好看的人,现在已经是他的了。 江郁内心忽地升腾起一种微妙的骄傲感来。 南馥见他已经穿戴整齐,这才问:“你想去哪里吃饭?” “先随便吃点吧,我好饿。”江郁摸了摸肚子,空荡荡的胃让他有点难受,“要不就去小餐厅吃吧,我不想等。” “好,”南馥点头,“那就去小餐厅。” “先等等,”江郁见她转身,连忙喊住,“戴上这个再走。” 他快步上前,将那条浅棕栗色的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自己也围了那条黑色的。 江郁指了指各自的围巾,弯了弯唇:“情侣的。” 南馥看着他,饶有兴趣道:“你这是准备公开吗?被泰罗发现可是要请家长的,我没家长,倒是无所谓,你的话……” “我有家长也无所谓,”江郁说,“我爸知道我喜欢你。” 南馥:“……” “你这什么表情?”江郁拽着她,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后悔了?” 南馥拍下他的手,从这句话里悟出了点别的意思:“敢情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渣?睡完就跑,在一起就后悔?” “也不是渣……”江郁皱了下眉。 南馥:“不是渣是什么?” 江郁却没继续往下说了。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他还是有点没安全感。 一切都来源于南馥没有标记他的事实。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外在的方式向旁人宣示主权。 南馥见他脸色一会儿深沉一会儿阴郁的,像是万千情绪在其中滚动翻涌,她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我没后悔。” 江郁微微抬眼。 南馥稍逼近他,垂眸:“我刚就是想到,你爸爸知道你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都是因为我的话,恐怕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应该好不到哪儿去了。” “万一他又因为这些不赞成我和你在一起……”南馥像是不太愿意做这种悲观的设想,话锋一转,“但也没关系,我努努力,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江郁怔了怔,半张着嘴没说出话,半晌,他眼神慢慢柔软下来,回握住她的手,缓声道:“南馥,你说的话我很容易当真的。” 南馥眉头拧了拧:“本来就是真的。” “那好,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江郁眼睛漆黑一团,“后悔也晚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休想不喜欢我、离开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绑着你,死都不会放手,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他语气很轻,可每句话的分量却都很重。 南馥看了他一会儿,额头轻轻靠过去,alpha的气息将他紧紧包围,她“嗯”了声,像在呢喃:“我对你,也是。” 所以没有回头路的,分明是你。 但这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南馥想,你闯进来了,明天会怎么样,都变得无所谓了。 小餐厅跟食堂比起来的好处就是,早晨六点到晚上十一点不间断供餐。 除了特别受欢迎的菜式卖完了,套餐都几乎不会等太久。 宿舍楼进出的人多,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两人下楼就松了手,但一见到小餐厅里没什么人时,两只手又跟磁铁似的牵了回去。 小餐厅的服务生见到学生进门,习惯性地开口询问,话还没出口,在见到江郁的瞬间就顿住了。 他的视线停在男生和女生交握的手上,握得那么紧,几乎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 再抬起头来时,服务生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他看着江郁,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了然道:“两人餐,我明白。” 江郁无声地勾了勾唇。 或许是因为这种在人群下被认可的感觉,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让他第一次在这里吃饭觉得舒坦。 两人点完餐,就去找了个座位坐下。 等到南馥去拿餐时,发现餐盘里多了一把糖,她皱眉看着服务生:“我没点……” “是送的。”服务生指了指那边坐着的江郁,“送给那位同学和……”他又看回南馥,笑眯眯道,“他的女朋友,他的alpha,他的合法伴侣,他的爱人。” 这话说完,他差点没忍住在后面跟了句“祝你们新婚快乐”,但一想到这是学校,他又及时咽了回去,换了副说辞:“当然啦,你们现在还是高中生,谈伴侣什么的还太早了,所以还请告诉那位同学努力加油哦,早日让你成为他的合法伴侣。” 对方站在原地愣了愣,看了看那把糖,又看了看那边的男生,恍然间,眼里盛着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一直到吃完饭,南馥嘴角的笑都没落下过。 往电影院赶的路上,江郁实在忍不住了,问她:“你看着我笑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南馥面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也没什么,就是在想原来论坛那个帖子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啊。” 江郁:“哪句?” 南馥没说,只是看着他,忽然开口:“小猫,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江郁狐疑看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就问问。”南馥道,让你不用那么加油努力,就能做成之前想做的事。 不过后面这句她没说出口。 婚姻法规定不论性别,必须年满二十之后才能结婚。 南馥思考了下,那个时候江郁已经在念大学了,在大学就登记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好。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到了年龄,如果你想的话,我随时都可以。” * 两点多,两人到了电影院。 三点的电影还剩十几分钟开场,好在南馥提前就取了票出来,分工合作节约时间,她在检票口排队,江郁迅速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加两瓶饮料。 南馥本身对看电影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也不太了解江郁喜欢看什么片子,但按照她先前的想法,既然是表白,那肯定要选个跟爱情挂钩的片子。 座位也是,不能选最后一排,用意太明显,也不能选太前排,她做什么说什么,后排的全都知道。 最近热门的都没有爱情片,于是南馥随手选了个不那么热门的。 两人坐在偌大的电影院里,倒数第三排最左的座位,来看的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每对儿都心照不宣地离了其他人很远。 虽然今天以前,她来电影院不是真的来看电影,却也是有十分正当的理由。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影院里诡异的气氛让南馥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妙。 直到电影开场十分钟后,她这点直觉得到了证实。 离他们座位最近的那对情侣,也不算太近——已经隔了好几排座位,但南馥还是听到了一丝隐秘而突兀的响动,那对情侣里的其中一个挺难受地叫了一声。 原本聚精会神看电影的江郁愣住了。 南馥也愣住了。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当做没听见。 电影是个爱情喜剧片,可电影院里没有任何笑声传出来。 这他妈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了。 诡异到让原本什么想法都没有的人,也不自觉地滋生出一些同样不妙的想法。 江郁往左边侧眸,看见南馥刚刚拿起一颗爆米花。 像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南馥偏过头,眼眸在电影院黑漆漆的环境里有些看不真切,反而下颌线的轮廓在偶尔的光影里变得很清晰,他之前还在上面咬出过牙印。 南馥回应着他的目光,似乎明了他心里所想,晃了晃手里的爆米花:“想吃吗?” 江郁没说话,喉结上下滚了滚。 南馥将那颗爆米花塞嘴里半含住,然后凑过去,一手勾过江郁的脖子,暗示性捏着他的下颌,贴在他唇边,压低了声音,含糊道:“想吃就张嘴。” 第45章 尝尝 邀请她标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影从喜剧氛围进入到了温情氛围,配乐都和缓下来。 每间电影院里都安了换气装置,也许是未雨绸缪,也许是先见之明,总之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信息素不受控地溢出来引发出什么骚乱。 换句话说就是说,即使信息素不小心溢出来也很快会消失在通风口。 昏暗暧昧的环境,男女主充满感情的台词,还有四周隐隐浮动微不可察的气味,都将那种刺激感放大了无数倍。 江郁呼吸暂停了两秒,张开嘴巴。 南馥舌尖往前顶,将那颗爆米花缓缓推进他嘴里。 江郁含住爆米花,尝出来是焦糖味儿的,仿佛能甜到人心坎里去。 南馥嘴唇贴着他,没有再更进一步。 于是江郁尝试着将爆米花咬碎,轻轻的一声咀嚼,伴随着她信息素的味道,然后一起咽了进去。 南馥稍微移开唇,问他:“喜欢吃吗?” 江郁脑子都是懵的,微张着唇没有说话。 南馥另外一只手伸下去,沿着他撑在座椅上的手臂抚过。 袖口往上掀起来,她摸到他脉搏周围淡青色的血管,一根根分明又脆弱,然后是他的腕骨,指节,比起别的omega来说,不算纤瘦,轮廓却很漂亮。 南馥爱不释手,忍不住抱住他,声线带着些许蛊惑:“小猫,想不想吃点别的?” 江郁控制不住地颤了下,他微微睁大眼,扫了周围一圈,又往南馥裤子那儿看了看,脑子有点发晕,用仅剩的理智提醒她:“这、这里是电影院,有监控的……” 听到这话,南馥一愣,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你想什么呢?” 江郁极轻地眨了眨眼,无意识咽了一下,甚至还带了点茫然。 像是在问,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吗? 这副模样落在南馥眼底,勾得她眸色沉了又沉。 操。 南馥在心底叹口气,小朋友对她总是这样不设防,她说不上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是感觉,真挺要命的。 “没监控也不会在这里。” 南馥一边说,一边刮了下对方红透了的耳垂,指尖从他的颈侧划过去,又轻轻揉了揉他后脖颈处微微凸起的腺体皮肤。 然后勾着他的下颌,带着热意的吻跟着就落了下去:“我是问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尝尝她的吻,她的唇,她温暖湿润的舌尖。 之前他们也接过吻,可一次是在易感期,一次是情况紧急,还有一次根本神志不清,那时候的她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占领。 她在圈好自己的地盘,所以连吻都带着锋利和野蛮。 南馥还没有这样细致地吻过他。 从唇线一点点舔过去,轻啄两口,再慢慢掠过他的牙齿,劈开阻碍,顶了下神经敏感的上牙床。 焦糖和信息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融化于唇齿间。 对方分明没有吮吻他的舌根,可江郁还是觉得从舌根到心脏都产生了一种酥麻感。 他的右手无处安放,摸索过去,碰到了对方的腰。 南馥腰上一丝赘肉也没有,很紧实的触感,却又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 江郁心头发痒,隔着毛衣捏了捏。 南馥身体紧绷一瞬,顺势捉住他的手,勾着他的小拇指尖,不让他再乱动,只是专心致志地吻他。 不掺杂任何欲念,干净温和的一个深吻,偏偏江郁脸上还是潮红弥漫,早上才上过药的地方,像是眼泪在流。 他抓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轻声呜咽着喊了声:“南馥……” 南馥感受到他的情绪,往后撤离,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怎么了?” 江郁唇上有些许水光残留,他探出舌尖舔了舔,气息还有点不稳,在南馥垂下眼睑的时候,朝她露出了自己白皙光滑的后脖颈。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意味却很明显。 他在邀请她标记自己。 alpha本能的占有欲让南馥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被她刻意压抑忽视的某种想法,在这个信号般的动作下有了丝缕冲破的苗头。 她有点狼狈地别开视线。 江郁久久等不到回应,抬起头来时,刚好见到电影院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南馥脸上,她的眼睛里闪着许多郑重之意。 “你还看电影吗?”南馥低声问他。 江郁摇了摇头,他早就看不懂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 于是南馥拉起他的手,走出了电影院。 两人在商场的等待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南馥抿抿唇,想了下措辞:“你现在……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 江郁没明白她的意思:“我让你标记我,你让我给我爸打电话?怎么,这种事儿你还要知会我爸一声?” “……”南馥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 江郁皱了下眉:“那给我爸打电话干嘛?我要打了电话,一会儿准得被叫回去。” “没事,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约会,现在问你爸腺体恢复手术的事更重要。”南馥说,“我想知道手术最快能安排到几号,我不是很想在这种感知不到你信息素的情况下标记你,所以能尽快吗?” 她盯着他,意有所指地笑了声:“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有把握有分寸。” 她的语气称得上轻描淡写,可江郁却看清楚了对方眼里深藏的情绪,那是alpha特有的,如兽般对所有物的掠夺欲,强烈得都快压制不住。 仅仅一眼,江郁被她看得僵直了身体。 “这就怕了?” 南馥伸出手,一寸寸沿着他背脊摸下去,带着些许安抚,可包裹着他的信息素却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她压低了嗓子,语气漫不经心:“那等我标记你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哭啊?” 江郁呼吸一窒,睨她一眼,咬牙轻嗤:“你哭我都不会哭。” 这颤音听着底气却是不太足。 南馥也没反驳,笑笑不语。 江郁缓了一会儿,摸出手机。 南馥刚才那番话,确实让他心里那块巨石落了下来,甚至在知道她不是不愿意标记他,而是顾及他的腺体时,还隐隐有点甜丝丝的。 他不禁有些出神地想,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么,能将人变得都不太像原本的自己了。 许淮因的电话很快拨通。 “喂,爸。”江郁刚出声,手一滑,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许淮因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他像是在刻意避开谁,顿了好几秒才说话:“你不是说今天和同学出去玩,让我不要打扰你吗?这么快想起我……是钱花光了?唉,你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主动给你爸打个电话……” 江郁被这话弄得呛了下,一抬头,就撞进南馥蕴着笑的眼里。 为了防止许淮因继续说一些不利于他的事,以此破坏他在南馥心里的形象,他迅速站起身来,走去角落接电话。 “爸——”江郁打断许淮因的絮叨,“南馥知道我是omega了。”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顿时一阵突兀的噪音,像是因着太惊讶,手机都落了地。 许淮因捡起手机,通话还没断,他声音骤然有些变调:“小郁,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 “我只是告诉了她一个人而已。”江郁淡淡道,“也没说要公开暴露omega的性别。” 听到他的保证,许淮因才微微舒口气,想到什么,又紧张问道:“你确定她不会说漏嘴吗?爸爸知道你对她有好感,但你这事做得太鲁莽了,这就等同于将咱们家的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这样吧,”他顿了顿,“你问问她上次的钱用完了吗,要不要……” “不用了,她不会再要。”江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向他坦白,“告诉她这件事,是因为我和她在一起了,所以您不用担心,我打电话只是想请您再帮我约一下医生,我想再做一次腺体恢复手术。” 最后的尾音坠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 许淮因内心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刚才。 他想起念初中时江郁养过一只小狗,他很喜欢那只小狗,后来小狗却趁着家里阿姨不察跑不见了,江郁死活要找到它,为此上上下下不知陪着他跑了多少地方,可丢了就是丢了,不论是贴有偿启示还是沿路问询,都再没找回来。 江郁不接受这个结果,还因此大病了一场,最后许淮因没法,只得继续找下去,最后终于在临江路一条废弃的水沟里找到了被撞死的小狗尸体,同时找到了撞死小狗的人。 许淮因给那人施了压,让那人当晚就上门来给江郁道歉,他始终记得江郁那时的眼神,平静却又诡异,直到最后他也不愿意见那个肇事者,只是看了眼小狗的尸体就上楼去了,像是释怀得很轻松。 但他知道他从没真正释怀过。 所以当江郁对南馥表现出那样偏执的态度时,许淮因也没想过去阻止,谁年少时没为心口处某颗朱砂痣做过些自我感动的事情呢? 他再清楚不过江郁的性格,越是阻止越是偏执。 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他压根不认为南馥会真的接受江郁。 且不谈两人生长环境的差异,就说高中毕业以后,江郁的人生道路都是江家规划好了的。 第一眼在医院见到南馥,他就知道她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这么懂事的孩子,到头来却做了一件这么不懂事的事出来。 许淮因敛了情绪,对着话筒平静开口:“你愿意恢复腺体,当然是很好的。但小郁,爸爸还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金家想要的那块儿地皮,你母亲拿到了,金家现在恐怕已经水深火热,那个姓金的学生也如你所愿,他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江郁眼睛一亮:“谢谢爸,谢谢母亲。” “先别谢我们,”许淮因盯着阳台外盆栽的叶片,语气很淡,“做这些事,我和你母亲不是没有条件的。” 第46章 抱抱 救她的人来了 大概十分钟后,江郁挂了电话。 南馥见他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眸中闪过担忧:“怎么说,是手术风险太高?” “不是,”江郁摇摇头,“手术时间已经定好了,明天就可以。” 南馥“嗯”了声:“那明天我也陪你去。” “不用了,”江郁看她一眼,“明天有我爸陪着就行。” 南馥迎着他冷意尚未消减的目光,明白过来什么。 不是手术问题,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她转了转手里的饮料,问他:“你爸爸是不是给你压力了?” 江郁沉默片刻。 他和许淮因的谈话结果并不理想,甚至称得上有点聊崩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什么,江家对他的未来有规划,他对自己的未来同样有规划,而今这个规划里,还多了一个南馥。 他怕的只是在他往规划的方向走的过程里,江家找她的麻烦。 想了想,他还是把许淮因要他装a的事告诉了南馥:“我父母的婚姻还得要我去保全,虽然这件事儿本身挺好笑,但我也觉得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所以还得麻烦你替我保密。” 南馥听完,同样沉默了一会儿。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江郁,直到这时她才明白,恐怕上辈子的江郁也是一个装a的omega。 即使那时她也和他呆在一起过,却也愣是没闻到过他身上丁点信息素的味道,几乎没有omega能做到这地步。 从他十七岁分化到二十四岁,数不清多少个发情期,数不清多少支抑制剂,难道他都是这么小心翼翼地忍耐过来的么?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口发疼。 “我会帮你保密的。”南馥缓缓道,“你什么时候想公开了,我们再公开。” 江郁闻言,暗暗自嘲一笑。 就他爸对他母亲这态度,还能有由着他公开的一天吗? 但他面上不显,朝南馥安慰性地提了下唇角:“其实也没事,当alpha挺好的,你不用太担心我。”顿了顿,他加重语气,“所有问题我都会解决好。” 南馥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坚持道:“明天我想陪你。”她开玩笑道:“你不让我去,难道是因为不想让我见你家长吗?” “我不是这意思,”江郁皱了皱眉,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道,“我爸他……可能会为难人,也不是不让我们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可能没那么看好……” 南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以为意道:“我明白,说实话,要我是你爸爸,我可能也不太看好……” 在江郁瞪过来之前,她失笑说:“但我做好准备了,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了。” “小猫,你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不堪。” 江郁靠着她的肩膀,仰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恋人之间就是该彼此信任的。 南馥从确定关系时似乎就无条件地信任他,所以也许他也可以做到。 好一会儿,江郁才换了副轻松的语气道:“行吧,明天,跟我见家长。” - 星期日一大早,南馥就打车去了江郁做手术的医院。 江郁通知得晚,南馥抵达时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 手术室门口只有许淮因一个人在。 刚刚不惑之年的男人,眉目间和江郁有几分相似,却不像江郁那般漂亮得很有攻击性,反而气质儒雅温柔,大约是保养得当,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没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笑起来时眼角有几条成熟的纹路。 “许叔叔好。” 南馥走过去,率先打了招呼。 许淮因微微弯了下唇做回应,他盯着前面写着“手术中”的信号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腺体恢复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七十,如果手术不成功,将会造成小郁腺体永久损伤——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他开门见山:“如果不是你,小郁根本不会做这些跟自残没两样的事。” 南馥眼神一凝,点头,认真道:“以后我会极尽所能不再让他受到这种伤害。” 许淮因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你的保证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他从手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夹,递给她:“一个无法接受omega信息素的alpha,有什么资格说刚才那句话呢?你的病症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南馥接过文件夹翻了翻,里面是调查她的资料,几乎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在里面了。 南馥眼神沉了沉,忽地产生一种被偷窥人生的感觉。 如果是别的人这么调查她,她早翻脸了,但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是江郁的爸爸。 “这个用不着许叔叔操心,”南馥抿了抿唇,“我会克服。” “克服?”许淮因像听见什么笑话,“需要多长时间?一个月?半年?一年?你觉得让小郁这么陪你耗合适吗?” 南馥无言以对。 需要多长时间去克服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好歹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许淮因话里话外的暗示意味实在太明显,于是南馥诚恳问道:“那许叔叔的意思是?” 许淮因:“现在就去治疗。” 南馥微微睁大眼:“现在?” “就是现在,”许淮因目光紧锁在她身上,“来之前我还为你约了一位心理医生。我要你立刻马上进行治疗,拿出点诚意来,至少要在小郁腺体恢复后见到成效,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但他知道南馥能听懂。 没有一位父母会愿意自己的omega孩子忍受他的alpha无法标记的痛苦。 许淮因做此举,一是为了让南馥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知难而退,二也是想让江郁看看,他所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南馥攥了攥拳头,脸色有一瞬间的发白。 许淮因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平静开口:“怎么,不愿意?” “没……”南馥轻声道。 “可我看你的样子还挺勉强的,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许淮因温和地笑了笑,“完全没必要这样逼迫自己不是吗?” 南馥看了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又将目光转回许淮因身上,沉默地看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 但她觉得没必要去治疗,亦或者说不想对过去释怀。 上辈子她其实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的病症学名叫做心因性呕吐,只要受到环境或者记忆刺激,就会发病呕吐,继而产生焦虑不安、紧张失眠等症状。 如果想要从根源上治愈,最好的办法是心理疏导,加上药物治疗,可能会产生不少副作用,治不治得好还另说。 她当时直接拒绝了这套治疗方案,大约是环境养成了习惯,她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件事也就一直拖了下去。 如果没有提前遇见江郁,她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去管。 但他出现了。 这么好的江郁,肆意耀眼的江郁,让她抗拒不了,值得她去拼命的江郁,提前出现在了她生命里。 她已经在江郁面前退缩过太多次,所以这一次,那条僻径她不愿意让他一个人走,她要和他并肩。 走廊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路过的护士匆忙的脚步声,电梯“叮”的合上又打开。 许久,就在许淮因以为南馥不会回答时,听见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好,医生科室号给我。” 不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许淮因蓦地抬起眸,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怔了怔。 江郁的这场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麻醉药效过去,又是一个小时流逝。 醒来时,许淮因站在他病床前,为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他往后看了看,没见到南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舒了口气。 许淮因察觉到他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她现在在心理治疗室。” 听到这话,江郁几乎瞬间明白在手术期间许淮因和南馥说了什么,他脸色很差,差点从病床上弹起来:“是您让她去的?” “是。”许淮因也没隐瞒,在江郁质问之前,他无奈笑笑,“想做我们小郁的alpha,我总得试试她够不够胆量。” 许淮因一边感叹,一边道:“我没有问医生她的具体治疗情况,但听说过程不太好,童年那方面的阴影比较深,那样的过去,这孩子居然就这么熬过来了,真是神奇……” 江郁抿抿唇,伸手就要扯手背上的留置针。 许淮因眼疾手快按住他:“你放心,她已经缓过来了,治疗情况比医生想象中乐观,现在更紧要的是你的恢复……” 在见到江郁黑沉沉的眼神时,他的话音越来越缓,甚至于再也说不下去。 这样的眼神,当年他就见过。 “我要去找她。”江郁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 许淮因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闭了闭眼,终是松了手。 - 南馥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面全都是她厌恶的场景和厌恶的人。 一间两室一厅的老旧小区房,不见天日的厚重窗帘,还有南正诚那张满是怒意的脸。 自从和余晚离婚后,南正诚就带着她搬了家,新的家比之从前差不太多,唯一的变化是她找不到离开的路了。 南正诚监控了她的行踪,只要她有一丁点逃跑的念头,就会立刻被他抓回去。 逃不掉,她也索性就再也不逃了。 南正诚第一次带omega回来,是在刚搬家后不久。 她放学回去,餐桌上是吃剩了的快餐,破皮沙发上躺着一个眉眼浪荡的男人。 南正诚似乎洗澡去了。 男人见到她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一下。 “你也是alpha吧?”男人起身朝她走过来,稍稍弯下身和她平视,“小alpha多大啦?” 南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过身想往自己房间里走。 男人却拽着她的书包将她一把拉了回去。 “别走呀,你长得真好看,瞧瞧这粉雕玉琢的样子,就是瘦了点……”男人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神也凶狠了点。小可爱,”他笑了起来,鲜红的嘴唇像拖她下地狱的艳鬼,“想不想闻闻哥哥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南馥抗拒地挣扎,可无奈力气并不算太大,再加上她也不太想惊动南正诚,是以竟一下被身后的男人拽到了沙发上。 omega张牙舞爪的信息素朝着她扑面而来。 快十四岁的孩子,各个器官将将发育成熟,近乎是一瞬间,南馥就在他的信息素围绕下头晕目眩。 “你的信息素可真好闻,酸酸冷冷的,闻一下感觉心情都变好了,”男人凑到她耳边,扯了扯衣领,拉着她的手往下探,“悄悄告诉你,你的信息素可比你爹的好闻多了,我好喜欢……小alpha,你还没试过omega吧?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南馥咬着牙一声不吭,脸烧得通红,浑身颤抖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像被一张肮脏的蜘蛛网黏住了,四肢都不受控制。 她闻到男人的信息素是香甜的蜜桃味,从她身体的每个感官浸进来,那种被强迫却又无法抵抗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陌生到让她悚然。 “滚开……”南馥拼尽全力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人,许是猛然间爆发的力道太大,男人被她推得撞在了沙发角上,发出一声惨烈的痛呼。 南正诚听到声响冲了出来,空气中酸柠的味道和蜜桃的交织。 男人恼羞成怒,先发制人,指着她声音尖锐地指控:“老南,这个小alpha用她的信息素压迫我,刚才还他妈扯我衣服!你管管她,你要不管以后咱们也就别往来了!” 南正诚阴狠的目光落在喘着气的南馥身上,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狗东西挺能耐啊,毛都没长齐,就想操老子的omega?” 南馥被踹得从沙发上直直翻了过去,跟烂泥一样摔在地上,她看清楚南正诚眼里的怒意,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瞬。 她试图解释:“我没有……” “没有你他妈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南正诚抄起旁边的木棍,生生将她直起来的背打弯,“没有你他妈扯人家衣服?老子让你撒谎!” 伴随着最后的话音,一下接着一下的毒打落在她身上。 蜜桃味omega抱臂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在南正诚发现不了的角度,面露惋惜又深觉活该地小声啧了啧。 这一顿打,让南馥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周。 后来这个蜜桃味omega又来过几次,南馥伤还没好,见到他都绕道,有时候干脆在楼下等一晚,只要他人不走,她就不上去。 她厌恶这种在信息素的刺激下身体的不受控,厌恶被别人牵制,厌恶听到南正诚和人鬼混的声音,厌恶回到那个不配称之为家的地方。 可她无处可去。 久而久之,她从厌恶这一切开始演变成厌恶所有omega的信息素,似乎像是所有罪恶都有了厌恶来源。 这次的医生依然尝试为她做心理疏导,引导她和过去和解,南馥自知做不到。 如果能够和解,早在上辈子南正诚病死那一刻,早在上辈子她死在金岭会所的那一刻就该和解了。 所以医生为她选择了第二套治疗方案。 治疗过程中,南馥吐了很多次,吐到她胃部几近痉挛,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江郁到达心理治疗室时,南馥正脸色很白地侧躺在沙发上。 一米多长的沙发,她伸不直腿,只能用一种抱着自己的姿态蜷缩着,阖起的眼睑下有淡淡的暗青,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他从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南馥,脆弱得像是很需要人保护。 入了冬,从门口灌进来的风吹散了治疗室里的暖意。 厚重的窗帘紧紧闭着,屋内的光线柔和得有点老旧,像极了他之前见过的南家小屋。 “南馥。”江郁轻轻地出声喊她,手指都在忍不住发抖。 蜷缩着的人在听见声响后,艰难地动了动,她半撑起身子,望向前头站着的清隽少年。 突如其来的他,像是掀开了黑暗世界的一角,于万恶地狱中逆着光走进来。 风吹起他病号服的衣角,吹起他柔软的头发,吹起他眼角隐忍的泪意,她看见他眼中满满的只有她的倒影。 于是她知道,救她的人来了。 “小猫……”南馥声音发闷,朝他展开双手,“抱抱。” 第47章 治疗 绝不让你失望 在南馥说出那声“抱抱”之后,江郁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她的方向靠近。 从走到跑,在他伸手的一瞬间,南馥迫切抱住了他的腰,她的身体抖得厉害,颤动的眼睫像在恐惧中挣扎。 江郁力道收紧,愈发用力抱着她,周围alpha的信息素包裹着他,不似从前任何一次,温柔得让他有点想掉眼泪。 “对不……”江郁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南馥捂住了。 她的指腹在他唇上摩挲了两下:“别说话,让我多抱一会儿。” 南馥闭着眼睛,脑袋依赖地蹭了蹭他的小腹,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 江郁浑身一下绷得很紧。 慢慢的,他的腰窝好像被她按了一下,江郁条件反射地想往后推开,却被对方圈着他的手狠狠往回勾了过去。 “不许躲我,”南馥呢喃着,似乎是觉得这话太过强硬,她又换了副说辞,“别丢下我……” 江郁听南馥说过两次这句话。 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有点明白南馥为何从来不交朋友了。 太怕失去,怕到宁愿没有拥有过。 也太习惯失去,习惯到每一次接受和靠近,都能预想到以后是怎样失望的样子。 “不躲你……”江郁眼睛发酸,竭力忍着情绪,“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绝不让你失望。” 空气静默两秒。 南馥原本还沉浸在刚才治疗的恐怖余威里,这会儿听见这么一句话,没忍住,肩膀耸了两下。 江郁感受到她身体憋笑的颤动,脸上一窘,表情跟着就冷下去:“你他妈……不抱了,你撒手!” 南馥却没松开,干脆从沙发上站起身,两只手却还是箍着他的腰。 “不是笑你,”南馥犹带笑意地解释,“就觉得你刚才那句话的分量好像有点太重了,重到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她故意拖腔拉调地说:“绝不让我失望,是什么方面都不让我失望吗?” 江郁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 他耳尖悄悄红了一点。 对方话里的危险意味儿毫不掩饰,说实话,他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慌。 之前那晚记忆犹新,特别是南馥两根手指都挺让人疼,事后想想,也不知道他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时,到底是怎么吃进去的。 可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到什么都想给她。 内心天人交战两秒,江郁咬咬牙,还是点了头,轻声道:“对,什么方面都不会让你失望……” 南馥一怔,随后失笑:“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反正我没觉得亏,”江郁语气认真,“我就想看你高兴。” 南馥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信息素不减反增,将他的感官都掠夺,她慢吞吞道:“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 江郁耳朵被她这语气扎了一下:“?” 南馥手臂收紧,脑袋低下去,往他后脖颈的位置凑。 刚做完手术,江郁腺体处还贴着纱布,药液的味道很刺鼻,却丝毫不影响这处薄薄的凸起之于她的吸引力。 “再说下去,”南馥盯着他的后脖颈叹口气,低声笑,“会让我现在就想标记你,谁拦都不好使的那种。” 江郁:“……” 他原本觉得他才是迫不及待那一个,可现在看到南馥的样子,他好像又分不清谁更多一点了。 他忍不住推了她一下:“那你治疗后,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馥松开他,懒懒坐回沙发:“就那样吧,除了胃难受一点,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痛苦。” 顿了顿,她补充了句:“是可以忍受的痛苦。” 江郁打量了一下治疗室的环境,灯光和厚重窗帘,以及这张沙发,都是按照南家的摆设来的。 他皱起眉,不解道:“心理治疗不该是引导为主么,怎么搁你这儿反而故意让你难受似的?” 不待南馥说话,治疗室外就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的确是故意的,”那位女医生在坐下后,用专业术语解释道,“这和普通心理治疗手段不一样,我们将其称之为冲击疗法,简而言之就是,故意让患者处于她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恐怖情境中,以此加深她的焦虑情绪。” 江郁略带担忧地问:“这么刺激人,不会出事吗?” 女医生笑了笑:“这一过程,本就是为了验证这个答案。即便痛苦万状,我们也不允许她做任何逃避的动作,直到神经系统反应到达临界值,她身体会出现各种不适症状,到最后就会觉得最痛苦也不过如此。” “操……”江郁朝垂眸不语的南馥看了眼,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么粗暴的治疗方法,谁想出来的,将人逼疯了怎么办?” “这些当然我都有所考虑,”女医生道,“承受能力低的患者一般也不会采用这个疗法。” 说着,她也看向南馥,露出一个心理医生标准的安慰性笑容:“但南馥说她承受得住,现在看来,她确实承受住了。” 江郁脸冻得跟冰块儿似的。 南馥碰了碰他的胳膊,安抚道:“别担心,这个冲击疗法对我来说挺有效的,快准狠,治疗周期短,特别适合我。” 江郁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道:“那像这样的情景,你还要经历多少次才能好?” 南馥没法儿回答,往女医生望去。 女医生接着道:“每周来做一次治疗是最好的,至于完全治愈,还要看面对实际情景时,她还会不会发生刺激反应。” 话落,旁边一直沉默的男医生轻咳了声。 在几人循声望过去后,他才对江郁道:“江同学是吧,刚才我去病房找你,结果许先生说你来心理治疗室了。正好在上面有些话我也不好当着许先生的面说,我就下来找你了。” 江郁认出这人是给他主刀的医生,顿时眉心一拧:“什么事?” “是关于你和……你这位女朋友的,”男医生意有所指,讪讪道,“在腺体恢复期间,如果你们之间的亲密接触过多,是不利于恢复的。” 这话一出,江郁和南馥都愣在了原地。 南馥想起来昨天江郁那满身的痕迹,除了脖颈,几乎遍布。 显然这位主刀医生也看到了。 慢慢的,两人目光都有些尴尬。 男医生摆了摆手:“这其实没什么,很正常,但我的建议是,至少在江同学腺体重新长好之前,尽量避免过激行为。” 这时,女医生也道:“我的建议同样如此,南馥目前情绪还不太稳定,如果太过频繁受到omega信息素的刺激,可能会使得治疗无用。” 南馥和江郁相视一眼,而后沉默下去。 两位医生说得这么明显,到底是谁的手笔不难猜。 然而这次江郁并没有反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点心不在焉地说:“我知道了,会遵循医嘱的。” 见他同意,两位医生互相使了个眼色,舒了口气。 这里毕竟是科室,南馥和江郁起身往外走。 医院的味道不太好闻,但短短几个月,他们进医院的次数未免太多了点,弄得南馥突然有些讨厌这个地方。 江郁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必须要留下来观察一天,所以他们也没走多远,就在吸烟区。 这层楼没什么人,南馥从兜里摸出烟盒,敲了一根出来,叼在嘴巴里,却没点。 她在静静等待江郁开口。 “我要回去了。”江郁深吸口气,语气艰涩。 南馥太阳穴跳了跳。 回哪儿去他没有明说,但她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了预感,莫名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慌张。 这种感觉已经许多年都没出现过了。 自从跟江郁在一起后,他不知压低了她多少原则,多少习惯。 “我要回家里去住了,”江郁语气带着些许烦躁,“可能不能跟你继续住宿舍了。” 南馥牙齿咬了两下烟头。 几秒后,她语气轻松道:“回去也好,这么跟我住一起确实挺不像样。什么时候搬?用我帮忙吗?” 江郁嘴唇动了动:“今晚。” 南馥怔然:“这么快啊……” “这是我爸要求的,”江郁说,“我没办法。” “我知道。”南馥怕他觉得自己不理解,又说了一遍,“我明白的。” “我搬出去后,”江郁乌压压的睫毛盖下去,看不清神色,“你不能和别人住在一起,alpha也不行。” 气氛沉闷得有点喘不过气,南馥打趣问他:“占有欲这么强,管得还挺严?” 江郁没理她的调侃,闷闷道:“你就不难受吗?” 南馥沉默片刻。 “再难受不都得接受么?”她捏了捏他的耳垂,低低笑出一声,“你爸没强行要我们分开已经是万幸了,何况每天上课不都看得到么,你就坐在我旁边,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我不满足。”江郁攥了攥拳,“我不想和你分开,至少不是这种可笑的方式。” “你等等我,”他盯着玻璃窗下来往往的人群,眼神发冷,“很快,很快我就不会再这样受制于人。” 他收回目光,视线在南馥身上停留:“你信我么?” 未来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氏掌权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南馥感慨地想,她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我信,当然信。我们郁哥,”南馥微微垂下眼睛,带着凉意的嘴唇印在了他的眼皮上,褐眸里尽是清凌凌的笑意,“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48章 停电 大佬的残酷情人 周日晚自习。 南馥一出现在教室,就接收到了周漾和沈嘉的双重凝视。 “南总,我有话问你!”周漾眯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气哼哼道,“周五晚上,我们唱k结束,所有人都在,就你和郁哥不在,沈嘉说你们提前回去了,这话骗骗班长还行,我可不信,说——你和郁哥去干什么了?” 沈嘉没说话,但他就坐那儿嘿嘿一笑,就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南馥感觉这俩像在审问犯人,大大方方扬了下眉,语气带着笑:“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这句等同于亲口承认的话,让在座的两人对视一眼,直接疯了。 周漾惊叹:“可以,南总你真是太可以了,人家alpha都和omega玩儿,你倒好,和兄弟互玩儿,我周某人对你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沈嘉:“啊啊啊啊啊啊啊,成真了,真的成真了——” 沈嘉欣喜若狂地捧着半张脸:“天啊,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求你们,原地结婚吧!这样我就此生无憾了嘤。” 南馥勾着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争取早点让你无憾。” 沈嘉:“!!!!” 为了防止自己的尖叫太大声,他咬着自己的手背,老母亲临终似的含泪点点头。 周漾还在继续神神叨叨:“果然alpha宿舍是个危险的地方,搞不好就他妈菊花不保……” 南馥:“……” 她踹了周漾椅子一脚,笑骂道:“小伙子,劝你谨言慎行 。” 周漾闻言,猛地想起论坛那个帖子,里面都传江郁为爱做受——这真是一件贼他妈恐怖的事情。 他曾经以为能拿下他郁哥的人还没出生,没想到面前这位,不仅拿,还压。 沈嘉:“不管不管,总之你俩都在一起了,不请一桌庆祝的话说不过去吧?” 南馥也正有此意:“那就等江郁来了,请你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提及江郁,周漾朝教室外扫了几眼,又看了看时间,发现都六点多了。 “郁哥咋回事,现在还不来?”他嘟囔道,“莫非是一谈恋爱就变小娇妻了么?躲着不见人的?” 沈嘉:“对哦,最近几天怕打扰你们,都不敢微信找他。” “他请假了,身体不太舒服,”南馥简短解释道,“周二才会来学校。” “没大事吧?”沈嘉担忧道。 “没,”南馥说,“他爸爸陪着他的。” 听到没事,两人又开了两句玩笑之后就转回座位了。 罗泰在晚自习时宣布了下周联考的时间,这是期末前最后一次大型考试。 江郁不在,南馥无聊到开始认真听课。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刚偏头想问江郁收拾好没有,蓦地发现旁边座位空无一人。 她动作一顿,不太习惯地轻啧了声。 江家在晚自习的时候就派人去宿舍把江郁的东西都搬走了,南馥拉开宿舍门,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以为宿舍遭贼了。 在门口站了几秒后,她又退了出去。 再重新打开时,心底有了预期,也就接受了现实。 江郁在周二回了学校。 早自习下课,南馥拎着一袋豆浆从后门进教室,一眼就看见座位上正将书包往椅背挂的男生。 他低着脑袋,露出后脖颈光洁的腺体,纱布已经拆了,但周围的皮肤还有点发红。 江郁像感觉到什么,突然抬起头,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视线下移,落在对方拿豆浆的手上:“怎么这个点儿才吃早餐?你不是一向都早自习之前吃么?” 还吃得还这么简陋。 “也不算一向,”南馥莞尔,“之前怕你上课饿才那么早去买的,自己住的话就随便对付一下得了。” 江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愣住。 教室里这会儿人不多,南馥几口喝完了豆浆,拉着江郁的手和他面对面坐下:“这两天在医院过得怎么样?身体有不良反应吗?” 江郁摇摇头:“医生说恢复得还不错,感觉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就是……” 他语气一顿,往她身上嗅了嗅,淡而温暖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对信息素好像敏感了些,能分辨出除了压迫之外的情绪了。” 南馥看着他亲昵的动作,没阻止:“那你闻出我现在的情绪没?” 江郁想了想:“现在的话……好像是高兴?” 南馥:“不是。” 江郁狐疑瞥她一眼。 南馥勾住他的小拇指,手指从他指缝里一根根侵入,最后扣住他,缓慢道:“是想你。” 她顺势将人拉过来,很快地亲了他唇角一下:“小猫,好想你。” 上次没回答出来的话,不知道现在回答算不算晚。 但看着江郁还挺受用的表情,她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南馥抬起的手还没放下,一位刚从后门踏出一只脚的同学骤然见到这个场景,吓得尖叫一声立马将脚缩了回去。 南馥:“……” 她深切明白,在发达的互联网时代一人知道等于全校知道的定律,于是往后退了些,无奈一笑:“怎么办,这下全暴露了。” “没事,”江郁没所谓,甚至觉得正和他意,“我本来就没想瞒着谁,不搞点实质性的,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是来真的呢?” 这两天他在病房没事干,随手在七中论坛翻了翻。 大约是前段时间他和南馥在校内没再被人捕捉到什么水花,两人的cp粉一下蔫巴,这就算了,最无法理解的是居然开始有人磕南馥和周漾这种邪.教cp。 起因是十一班的人传了几张南馥和周漾上次双双被罚做俯卧撑的图,配的文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班上两位颜值top前三的alpha上课传纸条被班主任发现,前桌不知给后桌写了啥,反正前桌那位哀求后桌的表情也太萌了吧,关键原本后桌还挺不耐烦的,前桌求了她之后就!答!应!了!好宠啊嘤嘤嘤】 江郁有点烦这种感觉,以前他被别人乱传也顶多骂一句造谣的是傻逼,有时甚至都懒得听,但看着南馥和别人传绯闻,他不仅想骂那人傻逼,还想给那人治治眼睛和脑子。 南馥当时看的人分明就是他!才不是什么野男人! 如南馥所预料的那样,没出一天,论坛就被“馥郁cp是真的”这件事刷屏了。 伴随着一个接一个磕cp的帖子,之前那个【江郁和南馥在一起,大家觉得谁攻谁受?】的投票贴也在截止时刻激发了新一轮的投票。 最后南馥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并获得了极具霸总文学味道的新称呼:大佬的残酷情人。 到晚自习上课前,沈嘉兴致高昂地来和南馥说这件事的时候,南馥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残酷了? 周漾在旁边笑得快疯了:“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说,南总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挺残酷的,我觉得这形容词用得没毛病!” 然后南馥就敛了表情,静静看着他。 周漾被恐吓住,笑声戛然而止:“残酷!真他妈残酷!” 正说着,上课铃叮铃响起。 南馥转过头,瞧见江郁还在饶有兴趣地翻那个帖子,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弧度。 看着像是对她那个新称呼挺满意的样子。 南馥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收到了某种暗示。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学校电路突发故障,英语老师还在给大家讲卷子,整个学校却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教室笼罩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被厚重书本压得喘不过气的学生们对停电这件事尤其敏感,两秒的诧异之后,不约而同爆发出一声欢呼呐喊。 英语老师丢下一句“等着”之后,就出去了解情况了。 学生们异常活跃,文娱委员和班长打了个商量,为了稳住纪律,起了一首情歌合唱。 整齐划一的声调在黑暗中回荡,江郁懒得开嗓,手往桌肚里一伸,想拿耳机听会歌。 肩膀却被人碰了碰。 江郁下意识偏头,月华之下,视线朦朦胧胧,但他清楚看见南馥朝他摊开了手掌心。 “吃糖吗?” 她的嗓音混着起伏的合唱声,比情歌还动听。 江郁情不自禁地低了头,衔过那颗糖。 她掌心的纹路很淡,嘴唇触感并不明显,于是他试探性地伸了伸舌尖,在最中心的交叉点,勾勒了两下。 停电后的夜晚,很多东西都看不太真切,江郁却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忽然暗下来的眼神。 带着熟悉的侵略感。 他神态自若地嚼了两下,蓦地蹙眉:“怎么是软糖?” 南馥:“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江郁说,“就是软的黏牙。” “黏哪儿了?”南馥抬手往上,食指在他嘴角摩挲了两下,“我摸摸?” 江郁耳廓红了。 “也没真黏,我就是说说,”他喉结滚动,心跳快得有点不受控,“但你要摸的话,也可以……” 不待南馥说话,他脑袋往旁边一歪,张口含住了她的手指。 柔软湿漉的舌尖,带着些颤意舔了舔她的指腹。 骤然被他含住,南馥呼吸都窒了一瞬,她手指刮了刮他,叹口气,没由来地认同了那个荒谬的新称呼。 “小猫,你这个样子,让我特别想对你残酷一下。” 第49章 晚自习 口腔高热,甜糖融化 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被她用一种非常正经文雅的语气说出来,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反差感。 江郁裹着她的手指,将上面的唾液舔干净后,又吐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深呼吸两遍,觉得后脖颈的腺体都跟着微微发烫。 视线朝四周扫过一圈。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兴奋地拍手合唱,声音大得仿佛要刺破耳膜,没有人注意到最后一排最右的角落,即便注意到了,黑暗里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这种隐秘而安全的环境,让他挑衅般的心思再也压抑不住。 江郁将椅子往左边拉近了些,缩短了和南馥之间的距离。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的五官变得清晰起来。 江郁满目天真地看着她,表情单纯得像是真的什么也不懂,他凑过去,眨眨眼:“那你想……怎么对我残酷?” 温热的吐息蹭过耳畔。 南馥微怔。 她没想到江郁会这么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漆黑的羽睫垂下,压抑着某种很深的情绪。 “真想知道?”南馥似笑非笑。 江郁点点头,又觉得不够表明态度,重重地“嗯”了声。 几乎没有思考,南馥缓缓开口:“想再喂你吃颗糖,在教室里深吻你,想让你再穿一次生日那晚的衣服,然后把你双手绑起来,翻过身,按着背……还想塞小圆球到你嘴巴里,让你除了猫叫,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明白了吗?” 她声音压得很低,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听明白的话,就别在教室里引诱我了,嗯?” 最后那个音节含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偏偏江郁向来就是不安分的性格,南馥反应越是大,他越想去招惹她。 “为什么不能在教室?因为后面那些现在没法做?”江郁眸光清澈,歪着头问。 两人膝盖贴着膝盖,冬日厚重的校服裤子也抵不住各自灼热的体温,他一边说话,一边引着她的手搭上自己的后颈,有点难受地说:“可我这里好烫。” 南馥近乎本能地捏了捏那处腺体,还没长好的地方,她也不太敢用力,力道轻得仿佛羽毛拂过。 她的温柔,在江郁看来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他被她捏得颤了一下,胆子愈发大起来:“后面的可以先欠着,但前面那条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膝盖顺着挤进去,蹭了蹭她,江郁借势倾身,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小声道:“姐姐,还有糖吗?” 后门关不严实,罅隙里总灌风进来。 教室里原本开着暖气,停了电后,温度慢慢降得越来越低,刺骨的风也没吹散这一方狭小天地里的暧昧。 南馥呼吸都凝滞了。 他的邀请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像没开刃的刀,搁在她心脏上一下下地磨。 四目相对。 南馥半垂着眼,几不可察地歪了下嘴角,似乎是在笑,目光却显得格外有攻击性。 江郁觉得周漾说错了一点。 这人不止是不笑的时候看着很残酷,连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残酷,他被她看得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滚。 那种有迹可循混着深邃的沉淀,就像是长期在某种环境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不可复制,也让他着迷。 alpha带着惩罚意味的信息素悄悄爬上江郁背脊,危机四伏的境地,他下意识往后仰。 南馥抓住了他的手。 像是很不满他撩了又逃的动作,沿着他的腕骨摸上去,尤带湿润的指尖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江郁的身体越仰越低,到最后失了平衡,差点就连人带椅子摔下去,是南馥托住了他悬空的背。 她另一只手从兜里掏了掏,摸到一颗水果硬糖,递到嘴边,牙齿咬在包装上,撕开了一角。 水果硬糖被喂进了江郁口腔里。 他还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南馥的吻就压了下来。 她循着那条唇缝探进去,打开雪白的牙齿,继而触碰到那颗小圆糖球。 口腔高热,甜糖融化,青柠味缓慢地蔓延开来。 江郁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由在嘴里多滚了两下,一不小心牙齿划到她,听见南馥吃痛闷哼一声,他又仿佛补偿似的,轻轻嘬吸了下她的舌尖。 南馥被他不经意的行为刺激得脑中闪了片白。 同学们已经唱了好几首歌,有人唱累了,开始叽叽喳喳说笑。 江郁什么也听不见。 悬空半仰在座椅上,他腿部不可避免地要用力支撑,但他被南馥亲得腿软,时间久了一阵发麻,僵硬的身体慢慢往椅子下滑。 他半蹲在课桌下,仰着头承受她的亲吻,手臂无意识勾着她的脖子。 血液从未如此沸腾,以至于身体都激动得发抖。 无非一个面红耳热的亲吻,却仍让他感觉自己被掠夺得十分彻底。 南馥以为他在害怕,细细抚摸着那块凸起的薄皮肤,安抚性的信息素沿着毛孔渗入,挤压周遭空气,像在温柔而无声地哄他。 不知过了多久。 先前出去的英语老师从前门进来,她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同学们,我问了学校,电马上来,大家都停一停,好好坐回位置……” 话音未落,原本黑漆漆的教室“刷”的一下亮堂得晃眼,照亮了每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突然的灯光刺得大家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 英语老师视线一扫,偌大的教室,就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空了,那里坐的谁没有哪科老师不知道:“怎么没看见江郁,江郁人呢?” 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往后排看去。 只见南馥将座椅往后拖了拖,紧接着江郁就缓缓站了起来,他低垂着头,再加上南馥帮他挡了些视线,众人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况。 英语老师见此,眉头一皱:“江郁,你在南馥桌子底下干什么?” 江郁嘴里还着糖,说话含糊不清。 南馥反应很快,面不改色地替他回答:“饿了。” 伴随着最后的尾音坠地,江郁嘴里含着的那颗糖嘎嘣一声被他咬碎了。 教室里寂静无声两秒,然后十一班的学生哈哈哈哈爆笑出声。 英语老师连忙整顿课堂纪律,整顿着,也不由笑了。 平日嚣张桀骜的学霸大佬,在学校停电的时候蹲在课桌底下偷吃一颗糖。 班里的郁吹们被这个反差萌得嗷嗷叫。 胡文看了眼讲台,小声和同桌逼逼:“我爹这话说得,真他妈斯文败类啊。” 旁边男生也深以为然,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要不郁哥喜欢呢?这么会玩谁不喜欢?”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不过玩笑归玩笑,大部分人也没觉得他俩真干了什么,这种起哄放哪对儿高中生情侣身上都是一样。 还有极个别的,比如沈嘉这种同时拥有火眼金睛和颅内磁悬浮列车轨道的人,察觉到了些许猫腻。 他们郁哥刘海都被揉乱了,胸口起伏,气息不稳,就那眼尾发红,唇色鲜艳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刚刚被蹂.躏过。 只一眼,沈嘉就含泪捂着嘴,将cp同人车开上了最高速。 英语老师重新开始讲课,因为停电发生的小小插曲很快被大家抛诸脑后。 见江郁黑眸沉敛着,一直没反应,南馥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他:“生气了?” 江郁没说话。 南馥侧眸盯着他,低声解释:“我刚那么说,是觉得与其欲盖弥彰,不如半真半假,这样反而大家都不会信,不是想让你出糗。” 江郁想的根本不是这件事。 他狂跳的心脏还有点没平静下来。 腺体在逐步恢复,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内心住着的那头巨兽,在叫嚣着冲破束缚。 “没生气……”江郁嘴唇动了动,语气轻飘飘的,“我就是在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完全属于我呢。” 听到这话,南馥莞尔:“这么急啊。” 江郁漂亮的眼睛勾起来,睨她:“不行?” “行是行,但我觉得吧,用不着急,”南馥趁英语老师不注意,偏过头,笑意缱绻,缓缓吐出一句,“迟早是你的,这辈子都溜不掉了。” 江郁愣了愣。 不待他说话,南馥已经正回了头,她侧脸线条利落,睫毛又长又密,愈发趁得眉眼干净。 像是觉得刚才那话有点太肉麻了,她看着黑板,蜷起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不自在地催促:“好了,有什么下课再说,我听课了。” “听课?”江郁好奇心泛滥,“你不是不愿意考大学吗,怎么又开始听课了?” 南馥双唇张了张。 听课当然是为了努力学习,努力学习当然是因为她已经愿意向大学展望。 她很想告诉江郁。 她想考军校,想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想成为能和他并肩的人,想江家人能够认可她。 这些事,每一件拎出来都很难,而以她的性格,几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江郁的存在,让她想在这些不太可能的事上多试一试。 她的男朋友未来太优秀了,她总得让自己站在他身边时,能够看起来更登对一点。 南馥满腔肺腑,嗫嚅许久,最终还是没回答。 这么矫情的话,也太他妈难以启齿了。 正好讲台上英语老师让剩下的时间自习,南馥很快转移话题,卷子挪过去:“这道阅读理解我刚没听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然而江郁并不吃这一套,他语气淡淡地给她讲了题,视线再度落到她脸上。 两人对视数秒。 南馥败下阵来,心念微动,随口瞎掰:“不是快考试了么,我想稳住成绩。” 江郁嗤声:“我就可以帮你查漏补缺,重点复习。” 言外之意就是只需要听小江老师讲课,即可事半功倍,金榜题名。 没想到南馥故意误解,顺势一口答应:“好啊,那周末你来宿舍找我?” 江郁:“?” 江郁眯了眯眼,总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但不得不承认,在宿舍给她复习这种事,挺让人心动。 于是他沉默片刻,模模糊糊“嗯”了声。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他脸上泛起些紧张,猫着脑袋对她说:“到时候……腺体应该长好了。” 南馥刚好低头。 他附在她耳边吹气,弯弯唇,眼珠剔透,浑然不知死活:“等腺体好了,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第50章 请吃饭 骗你的话,随你惩罚 周日晚自习南馥说的等江郁来了之后,要正儿八经请沈嘉周漾吃一顿饭,这顿饭就约在了星期三中午。 刚放学,周漾就迫不及待了:“你们位置订好没?别一会儿去晚了没位置。” “早订好了,聚会吃中餐的学生本来也不多,”南馥一边整理练习册,一边说,“就图个消费高,环境好。” “不是,我们吃中餐到底是为了谁啊,”周漾啧了啧,避开江郁,小声道,“这不是为郁哥着想,前两天他身体不舒服还住院嘛,就别吃那么重口了。” 南馥嘴角抽了抽,睨他:“沈嘉给你灌输的这些下三路的想法吧?” “跟他做同桌我都快被他同化了,”周漾一脸惊恐地喃喃,“小沈太可怕了。” 话音刚落,沈嘉从后面过来:“周漾你又说我坏话呢?” 周漾连忙摆手,沈嘉压根不信,追着他打。 两人玩闹一阵,沈嘉想起正事,收了手,走到南馥和江郁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郁哥,南总,一会儿吃饭再加一个人可以吗??” 虽是叫的两个人,但他视线却落在了南馥身上。 南馥对这种事没所谓,只看向江郁。 江郁一向不喜欢和太多杂七杂八的人打交道,没想到听到这话,连问也没问就点了头:“可以。” 南馥敏锐感觉到他的反常,掀了掀眼皮,又偏头看着沈嘉:“是我们学校的吗?我认不认识?” 沈嘉却没正面回答,含糊道:“一会儿她到了就知道了。” 南馥心底隐约有了预感,脚步一下顿住。 沈嘉讪讪笑了笑:“都说好了一起吃饭,南总你不会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江郁过来拉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同她十指紧扣。 他最见不得她冷脸的样子,叹道:“走吧,人小姑娘有事找你。” 南馥睇他一眼:“所以你也早知道?” “两个小时前知道的,算早吗?”江郁笑着道,“余绵进了那个粉丝群,凭着兢兢业业的做事态度混成了小审核员,专门盯论坛关于我俩的邪.教粉,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干的,沈嘉也是看她心诚,想帮人一把。” 南馥:“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江郁舔了舔嘴唇,没说。 论坛鱼龙混杂,组什么cp的都有,他就是不想看到一丁点南馥和其他人的绯闻,哪怕全是别人意.淫出来的。 余绵来做这件事,甚合他意,他非常放心。 再加上之前生日送的围巾,还有那番关于南馥的话,江郁受了她的好意,也想听听余绵那边的说法。 他能感觉得到,南馥不是真的讨厌她。 说讨厌,反而听起来更像是一种保护。 那么多次,他都在江宅楼下看到过南馥的背影,她分明是渴望靠近她们的,而后又因着什么很难跨越的原因,逼着自己远离。 他不知道南馥到底怎么想,但余绵仿佛是她的逆鳞,旁人完全碰不得。 如果真的是他会错意,也可以趁此机会打消小姑娘的念头。 见江郁不说话,南馥差点被这两人气笑了。 她挣开江郁的手,几个跨步向前拉开距离,摸出烟盒,准备抽根烟冷静一下。 江郁后脚跟上去。 “吃个饭而已,不会逼你什么,”江郁还没忘记之前因为余绵被她甩脸的情形,嗓音软下去,带着些讨好,“就这一次了,我保证。” 南馥吐出一口烟雾:“真的?” “嗯。” 江郁观察了下四周,忽略沈嘉和周漾之后,林荫道几乎无人,于是他微仰起头,亲在南馥嘴角。 南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夹烟的手顿在半空,眼皮子也跟着不受控地跳了下。 午间的冬日,难得露了个头。 暖烘烘地照在他们身上,并不灼热的温度,依旧烤得南馥整个人都快化掉。 她半垂眼睑看着他,背着阳光,沉默不语。 江郁以为她还在不爽,放轻了声,嗓子故意一压,哄道:“骗你的话,随你惩罚。” 少年眉眼弯弯,瞳仁荡漾着微光,下颏轮廓都变得柔和。 南馥:“……” 她移开眼,稍稍磨了下后槽牙,很低地骂了句脏话。 再怎么不爽,这会儿也被他哄得没脾气了。 走在他们后面的沈嘉看到两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连忙捂了眼睛,拽了下周漾:“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又发糖了呜呜呜呜!” 周漾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日啊,这他妈的,把狗骗出来杀!!!” 南馥冷静下来后,就把烟掐灭扔了。 她大概可以猜到江郁怎么想的,换在他们的角度,这个反应也正常。 原谅还是不原谅都应该早点说清楚,一味逃避只会害人害己。 江郁想帮她走出来,她明白。 南馥深吸口气,伸手握住了江郁的手腕,白腻的一截,透着些许凉意,她摩挲两下,给他捂热后,顺着他弯曲的手指牵住了他。 骨节也是凉的。 南馥干脆将他的手塞进自己衣兜,由衷地说:“让你费心了。” 想了想,她还是低声解释道:“但我和余绵还有我妈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小时候的事我早就释怀了。” 江郁闻言,猛地抬头。 等了几秒,他稍有迟疑,却是没问。 南馥知道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不问。 半晌,叹了口气。 她在衣兜里捏了捏他的小拇指,认真道:“小猫,你在我这儿不需要有顾忌了,以后你想问什么就问,我都告诉你。” 这回江郁眸中已经满是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南馥会这么说。 最开始那会儿她对别人探究她的抗拒还历历在目,他也挺忐忑今天叫上余绵这件事,如果没将她哄住,鸽了这顿饭其实也没什么。 早做好了触碰到逆鳞的准备,以至于听到这句“我都告诉你”时,他恍如白日做梦。 江郁目光倏地柔软。 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不确定的空洞,正在慢慢被南馥填满。 “就一个问题,”江郁缓缓问,“既然释怀了,为什么还要推开她们?” 暖橙色的光线里,灰尘颗粒清晰可见,阳光晒得人羽绒服下的背脊生热,但江郁却感觉到,南馥的指尖却开始发凉。 “在等待。” 南馥盯着前面校门口一棵百年香樟,万木萧瑟,唯它常绿,像是希望。 良久,她淡声道:“等颜汶安不再需要她们,我再去将她们接回来。” 听到“颜汶安”这三个字,江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许淮因和他提过,这是颜氏的当家人。 此人做事低调,颜氏企业不温不火,性别又是个beta,常被人瞧不起,但胜在他很会做人,因此也在商圈占据了一席之地。 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余晚二婚的对象就是颜汶安。 江郁动了动嘴唇,还欲再问,肩膀陡然被人拍了一下。 周漾不满地指责:“诶,我说你俩,能不能关爱一下我们单身狗?秀恩爱秀到这种程度,这顿饭还吃不吃了?” 沈嘉扯了他一把:“我没关系,你们随便,别管这货。” 南馥看了下时间,也觉得耽搁得有点久了,于是松开江郁,询问道:“那就先去吃饭?” 知道余绵的事不急之后,江郁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一行人往品胜楼餐厅走去。 正是饭点,学校附近整条小吃街人来人往,间间特色小餐馆都是爆满。 他们到的时候,余绵已经站在品胜楼门口了,小姑娘挥着手,远远地和他们打招呼。 走近后,她非常有礼貌地和几人挨个问了声好,大家都笑着回应。 只到南馥这儿时,得到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沈嘉见气氛尴尬,连忙招呼着往品胜楼二楼走:“快快快!进去点菜了!我都饿死了!” 品胜楼一楼都是餐馆里那种隔开的小餐桌,适合人少的点餐,包厢都设置在二楼。 几人前后往里走,经过一处餐桌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余绵?” 余绵原本带着笑的脸,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突然僵住。 南馥微微侧目。 不出意外,见到了颜半雪。 她穿着改过的校服,对面还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画着浓妆,目光锐利。 颜半雪习惯了对余绵颐指气使,不假思索就质问道:“你哪儿来的钱到这吃饭?” 据她所知,就余晚给余绵的生活费,还不够在品胜楼里吃上一顿。 要么就是余绵背着她,问她爸要了钱。 一想到这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爸赚的钱,你倒是花得大手大脚,你妈没教过你,人要懂得知足吗?” 余绵脸涨得通红。 刚想说话,却见颜半雪眼神一扫,脸色忽地难看下去。 颜半雪怎么也没想到,余绵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站着南馥和江郁,旁边还有沈家和周家的两位宝贝少爷。 江郁的大名,七中谁人不知,出圈的照片都传遍了。 余绵什么时候和他扯上了关系?! 没等她想通,原本往前走的江郁后退两步,静静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凌厉得过分。 反而南馥倒没什么表情。 但这人仅仅是站在那儿,就已经无形之中让她心有余悸。 沈嘉也听到了刚才的话,那语气着实让人不舒服,余绵和眼前这女孩儿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他最是护短,于是假笑一声,语气讥讽:“你爸赚的钱又不是你赚的,怎么花关你屁事?”他瞥了眼一旁和颜半雪眉眼相似的女人,继续道:“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刻薄,你要不懂语言的艺术,学长我可以替你妈教教你。” 这话一出,不止颜半雪气得差点把筷子掰断,旁边那个女人也脸色铁青。 沈嘉爽了,推着余绵道:“走!咱们楼上潇洒去!你江学长请你!” 最后上楼前,南馥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目光逐渐冷冽。 啧,她刚和江郁说完要等。 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第51章 哄他 因为他在这里 眼瞅着几人带着余绵往二楼走,颜半雪咬着下唇,拳头暗暗捏得很紧。 “雪儿,这余绵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江家的人?”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祝向美忽然出声,眼里带着一股性格傲慢的人特有的蔑视。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颜半雪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满脸烦躁,“上次被她姐姐坏了事,我还火大呢,现在余晚还让爸爸派了司机每天接送她,我连欺负她都没机会了。” 祝向美盯着两根飞溅的筷子,皱了下眉:“你忘记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了?凡事要沉得住气,看你这样,哪儿像一个做大事的人?” 颜半雪撇撇嘴:“妈,你是没见到余晚在家里那样儿,爸爸对她好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要再任其发展,以后余绵真和我争家产怎么办?!” “别管你爸对她们母女怎么样,你只需要知道你爸对我是有感情的就行,”祝向美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安抚道,“所以别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这还不急?要不是你一直不让我做得太明目张胆,那母女俩早被赶出去了!”颜半雪愤懑道,“看刚才她跟江郁的熟识样儿,再有江家给她撑腰,说不定很快就爬到我头上去了!” 祝向美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她能和江郁熟识,你难道不能吗?” 颜半雪眨眨眼:“什么意思?” 祝向美眸中闪过精光:“你回去给你爸暗示一下,让他带着你去拜访一下江老爷子,老一辈的就喜欢和你爸这种不显山露水的人打交道,到时候你和江郁见面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颜半雪想不到那么远,脑中浮现出刚才江郁凌厉的眼神,有点迟疑道:“我们学校论坛里都说江郁喜欢alpha,但我是个omega,他不会喜欢的。” 祝向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哪儿需要他喜欢?江老爷子喜欢就行了。” 颜半雪愣了愣,似懂非懂。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祝向美揉了揉她的脸颊,柔声道,“来,先吃饭,妈妈可是在你考试前特意从国外飞回来看你的,接下来我好好陪你玩几天。” - 品胜楼二楼。 “妹妹,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沈嘉把菜单递给余绵,笑意盈盈。 余绵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南馥,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学长你们点就好了。” 沈嘉见她实在拘谨,也不再劝了,划了自己喜欢的就把菜单给了周漾,周漾又递给了江郁,最后到南馥手里时菜差不多都点够了,南馥停顿两秒,还是划了一笔。 点完菜,她把菜单递交给服务生。 刚说完一句“谢谢”,衣摆被人拉了一下。 南馥侧过头,余绵浅淡眼珠里满是不安,她看着南馥,小声开口:“你、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怕她不答应,余绵很快又道:“我不是故意来烦你的,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开了这句口,其余三人都静静看了过来。 江郁不动声色观察着南馥的神情,虽然刚才得到她的回答,但他心里没由来的更加觉得心疼。 如果只是恶劣的成长环境和曾经被抛弃的痛苦束缚着她,总有一天,如她所说,这些都是能交给时间去释怀的。 可现在显然不止是这样。 她身上背负着什么难以挣开的东西,也是目前的他,无法与之一同承受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这次一句也没劝,等她自己做决定。 空气沉寂几秒,就在余绵以为南馥不会同意,沮丧地低下头去时,南馥忽然站起了身。 椅子往后挪动,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跟我出来。” 她无甚情绪地落下这句话,径直出了包厢门。 余绵直接呆在原地。 还是沈嘉扣了扣桌子,急声提醒道:“妹妹愣着干嘛,还不去等什么呢?” 余绵回过神来,再次鞠躬对他们道了声谢之后,跌跌撞撞地朝南馥的方向追了出去。 走道尽头,南馥半倚着墙,睃过旁边的小姑娘:“说吧,什么事?” 余绵踌躇地偷瞄她一眼,乖乖喊了声:“姐。” 南馥没应。 余绵眼神黯淡,身形似乎更瘦了,她轻声道:“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很想你,特别想你。” 南馥拧了下眉头:“身体不好?” “嗯,”余绵眼眶发红,“之前我出事就够让她操心了,那次在医院知道是你送我去的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整夜整夜的失眠,姐,你去看看她吧,求你了……” 南馥沉默下去,鞋尖在地上碾了碾。 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期末了,也恰好这时祝向美回了国,一切都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在发展,没有出任何差错。 那么,也许她可以试着先迈出一小步。 “手机给我。”南馥忽然出声。 “啊?”余绵微微睁大眼。 南馥直接向她伸出手:“加个微信。” “哦……好,马上!”余绵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同意去看妈妈了吗?” “不去。”南馥淡淡道。 手指在屏幕上拨弄两下之后,她将手机递还给了余绵:“你就告诉她,现在还不到见面的时候,让她养好身体,等着我去找她……” 她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算账。” 余绵在心里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惊觉她这是松口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太好了,我今晚回去就告诉妈妈!” “这不急,你先好好听我说,”南馥道,“加你微信,是因为有件事想拜托你。” 听到这话,余绵不敢信地眨了眨眼。 她抬眸打量南馥一瞬,分明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可对待她,态度似乎温和了许多,居然还拜托她帮忙? 南馥:“不愿意?” 余绵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你说!” 南馥见她这傻乎乎的样,很浅地提了下唇角:“从现在开始,你多注意颜汶安的动向,如果他出差,或者长时间不在家,记得微信跟我讲。除此之外,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也不要再明着来找我。” “为什么要注意这些,”余绵疑惑道,“叔叔怎么了吗?” “没什么,”南馥含糊道,“就是怕颜半雪趁着颜汶安不在,找你们麻烦。” 余绵闻言,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阳光从过道窗户漏进来,高挑的alpha肩头沉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格外沉重。 “南馥,”她轻声叫着她,眼里的感动快要溢出来,“你还愿意担心我们,我真高兴啊。” “你不知道,”余绵红着眼睛说,“在没和你重逢之前,我也老是做梦,梦里我问你过得好不好,问你恨不恨我们,问你不开心的事多不多,你很安静地站在黑暗角落里,每当你要说话的时候,我就被吓醒了。” “我很害怕,原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但后来见到你,我就明白了。”余绵吸了吸鼻子,“我怕听见你的答案。” 听见你说,我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南馥微微一怔,低头看着余绵,后者睫毛颤动,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拳头却捏得很紧,像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 她这还仅仅只是态度缓和了点,就能让余绵这么大反应,真跟她说清楚的话,还指不定怎么挖空心思想着拿过去的事补偿。 要是因此引起了颜汶安的注意,那她做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但到底于心不忍。 南馥轻口气,也不敢表现更多,只低声道:“这种事没有答案。”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听见令你害怕的答案。 “走吧,”南馥轻扣了下余绵的肩膀,在她眼泪决堤之前,提醒道,“菜应该都上齐了。” 两人回去时,包厢里的人见到的就是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脸色没什么表情,看得他们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谈崩了? 正琢磨着,余绵走了出来。 虽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但嘴角是带着笑容的。 江郁看了一会儿,眉眼终于舒展。 菜上了一桌,周漾早饿了,刚要动筷,服务生正好托着一块儿切角小蛋糕进来,他略微惊奇道:“蛋糕?还是香橙味儿的,谁点的啊?” 话落,服务生将小蛋糕放在了余绵面前:“请慢用。” 余绵猛地向南馥看过去。 后者连头都没转一下,但她很清楚,这是南馥给她点的。 因为包厢里只有这个人知道,她的信息素是香橙味,也只有这个人知道,她喜欢吃香橙蛋糕。 余绵眨巴着眼,泪珠簌簌而落,很快又被她偷偷抹去。 - 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周六,江郁想着答应南馥的事,不仅起了个大早,还将自己从头到脚地洗了一遍。 收拾好之后,他一边给南馥发微信问她起床没有,一边往楼下走,顺便就着楼梯扶手往客厅看了眼。 起这么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避开家里的人。 好在并没有看到他爷爷的身影。 江郁舒了口气。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他小声和陈阿姨打了招呼,往门口走去。 然而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陡然传来的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小郁,这么早要去哪儿?” 江郁回过头,许淮因端着早餐从厨房走出来,平静看他一眼:“坐下,和爸爸一起吃个早餐。” 江郁没动:“我有事。” 许淮因像没听见:“早餐是我亲手做的,不尝尝吗?” “你等母亲醒了,让她尝吧。”江郁随口说着,又往前走。 许淮因猛地一拍桌,提高声量:“江郁!” 江郁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许淮因盯着他,压了压火气,缓缓开口:“老爷子昨天说了,一直在家待着也无趣,今天想出去逛逛,你去陪陪他。” 江郁淡淡道:“他不见得想我作陪。” “哪儿有当爷爷的不想孙儿膝下承欢?”许淮因说,“你送老爷子的保温杯,他不也在用吗?” “用?”江郁嗤笑一声,“你见他用那杯子喝过水吗?” “你这什么态度?”许淮因皱起眉,“小郁,别忘了上次电话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江郁没说话,脸色发冷。 许淮因态度很坚决,他站起来,声音压沉:“老爷子的事,你务必要给我重视。” 江郁攥了攥拳头,神情晦暗不明。 就在许淮因以为他还要继续顶撞时,江郁的手机震了震。 江郁摸出来一看,是南馥回了他刚才发的消息。 【小猫粉丝:早起来了,刚在洗澡,你要过来了吗?】 江郁在原地站了几秒。 【fy:今天有事,没办法过去了。】 这句话发出去后,他看着对面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却始终没收到任何消息。 过了大概三十秒,南馥才回。 【小猫粉丝:也行,我正好去医院再做一次治疗。】 【fy:好。】 江郁收了手机,阖了阖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敛好了所有情绪,回转过身在餐桌前平静坐下。 - 陪江老爷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加上老爷子精力不错,直到下午六点一行人才回到江宅。 江郁觉得格外累,连晚饭也没吃,手机关机了在充电,他百无聊赖,上楼倒头就睡。 等他一觉醒过来。 已经晚上十点多。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江郁连忙摸索着开了灯,然后将手机开机,果不其然收到好几条南馥的消息。 【小猫粉丝:回去了吗?】 【小猫粉丝:不理我?】 这两条是七点多的时候发的。 【小猫粉丝:打你手机关机,我做完治疗回学校去了,你要是看到了给我回个信息。】 【小猫粉丝:都九点了,人呢?】 问完这句后,南馥就没再发了。 江郁本来还挺愧疚,但他失联四小时,南馥还真就能省则省,只给他发了四条消息,看着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很不是滋味地抿了下唇。 掀被起身,准备去盥洗室洗把脸再给她回电话。 冬天黑得早,盥洗室小小的窗户外面,夜沉得像一汪深潭。 他磨磨蹭蹭地捣鼓了阵,回卧室时才看到房间的窗户没关严实,窗帘留了一条细微的缝隙,他刚起来身上衣裳单薄,被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战。 搓搓手臂,江郁走到窗户边。 手刚搭上去,那条灌着风的罅隙里,骤然涌入一道朦胧的身影。 不远不近的距离,光秃秃的藤条下,南馥穿着深色大衣,戴着那条浅棕色围巾,面对着他的方向静静靠墙而立。 不再需要回头,眼皮一抬,她的目光就能穿透一切障碍紧锁在他身上。 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这次她到这里来,再不为别的。 只因为他在这里。 一整天下来,他所有的不爽,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被尽数瓦解。 心跳得不受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见她。 想见她。 江郁随便套了件外套,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冲下了楼。 客厅里没有人,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出去。 林荫道下,南馥脚冻得不行,踱了两下步子。 傍晚的时候江郁手机关机,她其实有想过他是因为陪长辈太累回家后睡过了头,后面挨个问了沈嘉周漾,他俩也不知道江郁干什么去了。 仔细一琢磨,她如坐针毡,心底始终放不下,头脑一热,就打车来了这边。 见到江家并没有出什么乱子才稍微松口气,后来又想着来都来了,就等他一会儿。 等着等着,又觉得今天一天都没见他,怪想他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看见江郁穿过那条长长的草坪朝她飞奔而来,挥着双手,眉眼带笑的模样,南馥内心深处蓦地被一种非常充盈的感觉填满,让这等待的几个小时,都有了别样的意义。 江郁顾不得会不会被家里人看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南馥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你怎么在这儿?”他收紧双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想到你今天可能不开心,”南馥身形晃了晃,承受住他的冲击,轻声道,“所以哄你来了。” “我不好哄的。”江郁抬眼,意味不明道。 这事儿她早就深有体会。 南馥垂眸,笑了笑,刚要说话,便听他继续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江郁没说话,稍稍退开一步,拉着她开始往前跑。 “去哪儿?”南馥又问。 江郁侧眸看着她,嘴角微扬,言简意赅:“买套!” 第52章 回去 姐姐,标记我 两人跑过那条长长的临江路。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潮湿的凉意似乎能穿透身上的衣服,强势钻入每个毛孔,打心底的刺骨,可他们的手却始终很坚定地握在一起,手掌心暖得都浸出薄汗。 二十四小时超市比药店离这儿近。 琳琅满目的商品里,生鲜区瓜果蔬菜颜色最是鲜艳。 南馥盯着看了一会儿,脚步顿住,忽然问道:“你吃晚饭了没?” “没有,”江郁说,“但我不饿。” “总会饿的,”南馥神色漫不经心,笑着推了购物车过来,“你那儿可以做饭吧?” 她上次在那套公寓里看见厨具这些都是齐全的,可厨房却半点人烟气都没有,所以有点不确定能不能用。 江郁先是点点头,见她往生鲜区走,又蓦地反应过来:“你是要给我做饭吃?” “厨艺不佳,只能简单弄点面条什么的将就,”南馥选了些蔬菜和鸡蛋,扭过头,“番茄鸡蛋面想吃吗?” 江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更想吃你。” “……”南馥看着他,啧了声,“我发现你现在的想法是越来越危险了。” “难道你不想吗?”江郁不满道。 “至少我现在还能克制,”南馥语气真诚,“我还挺平静的。” 江郁知道她是在打趣他,笑着推了她一把,转念想到什么,又敛了神色:“对了,你今天去医院治疗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一会儿闻到我信息素会不会吐啊?” “治疗还可以,至于吐的话,应该不会……吧?”南馥略有迟疑。 她也不太确定冲击疗法对她来说,在实际运用中到底能起到什么程度的效果。 这个带着不确定的“吧”字激得江郁一瞬间神志清醒。 他腺体是长好了,但南馥那边还没确定,他是见过她治疗后脆弱模样的,怎么都不忍心强逼她。 一想到这儿,江郁嘴唇动了动,内心有点挣扎。 “那今晚不做了,”他说,“还是循序渐进吧。” 自从做了腺体恢复手术,他几乎随时都在喷抑制喷雾,就是害怕南馥被他的信息素刺激。 都抑制这么久了,好像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南馥走回来搂他的肩膀,深深看了他一眼:“真不做?” 江郁:“……” 他内心天人交战两秒,咬着牙点了下头:“嗯!” “那好可惜,”南馥憋着笑,语气却很正经,“我本来还想说,其实今天医生已经让我闻过omega的信息素了,蒸馏后的味道,浓度极高,但我挺坚强的,一点想吐的意思也没有。” 话落,她没忍住,低低笑了声。 “操,那你刚才答得那么迟疑!”江郁恼了下,用手肘去撞她的腰,“逗我有意思吗?” 南馥笑着躲开,如实回答:“挺有意思的。” 她顺势拉过他的手:“再说刚才确实是慌了一下。” 江郁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实践的对象是你,不是治疗室那些感知不到情绪的信息素。”南馥半开玩笑道,“毕竟你总会超乎我的意料,万一我没控制好,给你造成什么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江郁半张了张嘴,没说话,就感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确定ktv那晚她喝醉了,他差点就以为她记起了他对公寓盥洗室的逃避。 她明明记不得,却还是考虑到了。 越是和她相处,他越发现,这人每天都能让他觉得自己更喜欢她了一点,爱意像是取之不竭。 他希望永远没有到头这一天。 “走吧,我都买好了,去结账。”南馥单手推着购物车,转身往回走。 江郁和她并排,快要到收银台时,余光忽地瞥见超市消防栓旁的灭火用具。 他微微眯起眼,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我去给你买个面罩?” 南馥:“……?” “就那种,”江郁转向消防栓旁边的消防柜,里面陈列着各种消防器材,他指了指其中一样,“能过滤有害气体的防毒面罩,信息素应该也是能过滤的。” 南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眉梢挑了一下:“你知道这玩意儿持效性多久吗?” “多久?”江郁问。 南馥静静看着他:“就三十分钟。” 她把“就”这个字眼咬得很重。 江郁哑然一瞬,目光在她散淡的脸上停留片刻,想着确实不止三十分钟。 于是他思忖两秒,试探着道:“那要不……给你多买几个?” 南馥:“……” “行,”南馥舔了舔嘴唇,盯着他,压低声音,“一会儿戴着防毒面罩干你。” 江郁想了下那个滑稽的场景,把自己给逗笑了:“算了算了,那样就没法儿接吻了。” 南馥没说话,也跟着笑了。 走到收银台,南馥从货架上抽出一盒标着alpah专用的安全套,看了眼尺寸,一起扔到了商品传送台上。 两人买好了东西,打了车往公寓走。 到公寓入口时,已经十一点了。 暗夜漆黑,榕城的冬季阴寒彻骨,连雪也没有下,冷得仿佛摸不着边际。 两人都冻得不行,几乎是以冲的速度进了单元门。 三架电梯都没停在一楼,南馥抬手按了上行的按钮。 在等待电梯往下的间隙,她正要和身旁的江郁说话,原本静谧的公寓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动静是从旁边的楼梯口传出来的,几秒钟后,压抑着的喘息也跟着一声声响起。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信息素的气味,香甜得有点过分。 江郁嗅出这是omega的信息素,他猛地抬眼朝南馥看去。 对方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但如她先前说的那样,并没有再出现干呕,可她额头上的冷汗却密密麻麻铺了起来。 “你还好吗?”江郁扶了她一把。 “还行,”南馥顺势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眉心拧得很紧,“你去看看,可能是有人发情了。” 说着,她颤着手往兜里摸出一支抑制剂,胡乱塞到了他手里。 自从知道江郁是omega之后,南馥就从随身携带抑制喷雾变成了随身携带抑制剂加喷雾。 江郁被她的力道捏得发疼,一声也没吭,硬生生扛着。 他接过抑制剂,却没动,双脚像被黏住,挪不开分毫。 南馥知道他的担忧,稳了稳呼吸,沙哑道:“相信我,一会儿就能调整好,总要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吗?” “小猫,”她强迫自己松开手,推了推他,“让我自己调整。” omega的信息素越来越浓,江郁怕一会儿再出什么乱子,只得往楼梯口跑去。 南馥撑着墙,各种难受的生理反应朝她涌来,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胃部都在痉挛。 到江郁离开,也不过才十几秒,她却觉得,久得像一个世纪。 电梯在她面前“叮”的一声,两扇门缓缓打开。 这里和治疗室不一样,治疗室让她无法逃避,但这里却可以。 理智告诉她,只要走进去,就可以隔绝令她厌恶的一切味道,走进去,也不会再这么痛苦。 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南馥微微抬起脚,几乎要往前迈出去这一步。 “喂,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是江郁在和那位发情的omega说话,“我这儿有抑制剂,你注射一下。” 在少年清越的声线里,南馥意识陡然回笼。 她站在原地,忽地觉得omega的信息素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 无论她做出何种反应,都不会再有一个南正诚跳出来将她往死里打,痛苦已经仅止于此,不会再更多了,不会再更可怕了。 同样的,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江郁。 有她的小猫。 南馥睁着尚且茫然的双眼,觉得脑子里那个闹着要逃跑的小人,在一瞬间好像不见了踪影。 她呼吸一下畅快起来,原本泛着青白的指尖也从轻颤中平静。 omega的信息素变得微弱了些,残余的味道依然在空气中弥漫。 但她却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 那边楼梯处的omega注射抑制剂之后,慢慢清醒过来,连声和江郁道谢。 江郁没心思和他多说,确定他要独自待一会儿缓缓后,飞快跑回了电梯口。 南馥背对着他,正掏出一张纸巾擦汗。 听到声响,她回过头来:“送完温暖了?” 江郁“嗯”了声。 南馥声音还是闷闷的,但又因为她唇边扯出的那点弧度,变得没那么沉重,她带着笑夸道:“我们郁哥,真是个好人。” 江郁一怔。 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她眼神难得温暖,帮他把小火锅里的香菜挑出来的动作看起来那么自然,像做过好多遍。 时间恍然而过。 温柔得将心底那些不安都渐渐磨平。 江郁情不自禁走近她。 眉眼轻扬,唇色鲜艳。 然而下一瞬,南馥伸出的手还没牵住他,江郁浑身就猛地一僵,一股过电般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从小腹处涌起,他呼吸陡然加重,一直被藏得很好的信息素有点不受控地溢了出来。 南馥也紧跟着察觉到了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清凉感丝丝缕缕地侵入感官,像炙热盛夏黄昏时氤氲着雾气的湖畔,水汽烘托中,浓烈的花香融入雾色里漫开,甜腻的味道磅礴而销魂蚀骨。 “这是……”江郁信息素的味道。 南馥微微掀唇,后面的话因为极度的紧张未能说出口。 身体没有再排斥。 有的只是这久违的信息素味道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我好像被那个omega影响了,”江郁阖了阖眼,睫毛颤动,“似乎提前进入了发情期……” 都不用似乎,南馥一眼就能笃定,不再被心理因素影响,眼前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撩拨得她嗓音都哑了许多:“我先带你上楼。” 南馥紧咬着牙,半抱着他进了电梯。 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像是煎熬,一个她喜欢的,从未被标记过的omega就在她怀里,alpha本能的占有欲吞噬着她的理智。 她刚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江郁脚下一软,带着她双双摔在玄关。 少年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身体热得反常,清新和诱惑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的信息素里完美融合,他眼神有些迟钝,下意识寻求身旁alpha的安抚。 骨血在沸腾,灼烧着南馥的五脏六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这股冲动,去掏了抑制剂出来的。 “乖,打完抑制剂就不难受了。” 南馥稍稍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帮他缓解,然后捉住他的手腕,准备将针头推进去。 江郁反应却很大,红着眼睛一把拂开了她,抑制剂掉在地上,往角落里滚了滚。 “我不要打抑制剂……”江郁有点委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松软的头发划过皮肤,无端使人心头发痒。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渴望的alpha,平日凌厉的黑眸此刻潋滟生光,湿漉漉的满是诱人的颜色。 南馥喉咙发紧,目光意味不明地暗了暗,随后抱着他站起来,声线压得很低,像是很好心地提醒:“小猫,那是我身上最后一支抑制剂了。” “有你在,”江郁引着对方抚摸他后脖颈的腺体,轻声呢喃,“我还需要什么抑制剂?” 少年偏过头,湿热的唇舔舐她冷白的腕骨。 南馥听见他说:“姐姐,标记我。” 第53章 标记 她死死按着他 ——“标记我。” 这三个字清晰地传进南馥耳朵里,这种直白的邀请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南馥拦腰抱起脸颊潮红的江郁,快步往卧室里走,但他并不安分,在她怀里无声地扭动。 高温从他每寸肌肤里蔓延出来,连溢出的细小汗珠都带着甜腻的信息素沁入鼻尖,令人目眩神迷,不自觉就沉溺其中。 他双手勾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脖颈上凑,寻找那一处能缓解这种煎熬的来源。 苍冽的乌木香扩散开来,沉甸甸的温暖包裹住他。 “嗯……”江郁舒服得喉咙里忍不住轻哼出一声,声音细软得像只懒散的猫。 南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被他这声叫唤刺激得小腹都绷紧了。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她摁亮房间的灯。 把江郁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后,南馥勉强站起身,又往外走去,步子还没迈开,手臂却一把被人拉住。 “去哪儿?” omega似乎有些慌,急得眼尾都沁出了些许湿润,连带着他的信息素也烈到了极致,努力挽留着年轻的alpha,不让她离开。 浓郁的花香味差点将她仅剩的一丝理智压垮,南馥忍得隐隐发疼,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和他解释:“东西还在门口购物袋里。” “就一会儿,”她俯身托住江郁的后脑勺,啄了下他的唇角,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对于发情期的omega来说,效果微乎其微,“等我回来。” 南馥狠下心,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取了回来。 一进门,便看见江郁蜷缩在被褥上,黑眸涣散,身体微微发颤,汗水浸湿了他额前栗色的碎发,远远望去,哪怕是一缕头发丝都极具诱惑力。 南馥眼底染上一片复杂的色彩。 omega侧躺着,露出来的脖颈光洁细腻,瘦削的锁骨凹出两朵漂亮的涡。 她眯了眯眼,空气中的乌木香铺天盖地朝他涌了过去,带着温柔的安抚,以及让人无法抵抗的侵略。 江郁被人猛地翻了个面。 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来人从后面拥住他,敏感的耳尖被对方的唇舌裹住,江郁背脊都开始发麻。 “小猫……”南馥哑声叫他,“看着我。” 即使还没标记,可江郁早已熟悉她信息素的味道,他乖乖地侧过头,南馥箍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上了他献过来的唇。 江郁感觉自己的下唇被含住,然后轻微的刺痛传来,仿佛遭人轻轻咬了下,唇瓣贴合两秒,牙关被撬开,有柔软的东西锋利地侵入进来,像是要将他拆穿入腹。 江郁被她吻得脑袋都是昏沉的,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信息素,无意识发出朦胧的音节。 两人唇齿交缠,喘息声逐渐加重。 南馥半撑起身时,他唇上还挂着点点水渍,不待她伸手为他擦干,江郁自己倒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然后攒动着喉结咽了进去,里面混着她的信息素,像是舍不得浪费一点。 这个举动极大地取悦了alpha。 南馥环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略带奖励性质在他后颈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冰冰凉凉的指尖,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灼热。 白皙的脖颈早已滚烫成一片,宛如颜色鲜艳的海棠花,引诱着人一口咬上去。 南馥承认自己被引诱了,连心跳都乱了方寸。 她甚至来不及想到底应不应该先做标记,头已经低了下去。 后颈传来轻微疼痛的那一瞬间,江郁睁大眼,眼皮皱褶被撑开,茫然的黑曜石般的眸子因为难以辨别的感觉恢复了片刻清明。 alpha的信息素缓慢地从他四肢百骸漫进来。 江郁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整个人如同被洪水淹没,捞出来时连头发丝都湿淋淋的。 南馥托着他不至于让他跌落,冷然的双眼难得染上了一丝失控的味道。 馥郁乌木和浓郁花香的信息素在这一刻交织。 这人终于是他的alpha了,江郁迷迷糊糊地想。 长时间的标记让他喉咙收缩,漂亮的眼睛雾蒙蒙一片,像水洗过一样,微张的嘴唇动了动,除了发出猫一样的呜咽之外,嗓子早已哑得不成样子。 等到结束,他才被南馥放开。 离开时,她还不舍地刮了下他后脖颈那块儿肌肤。 江郁全然软成一团。 南馥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对方眼眶发红,就连肩膀都在颤动。 她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抚摸着他发烫的脸颊,关心道:“好点了吗?” 经过大量信息素的洗礼,omega的症状得到了有效缓解,但江郁反应还是很迟钝,许久才发出“嗯”的模糊一声。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副可怜凄惨的模样,莫名让血液更加沸腾,很难有alpha不喜欢这种场景。 南馥呼吸紊乱一瞬,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啪的断了。 她左手穿过他发间,轻轻摩挲着,和右手的不安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起上次喝醉酒让他受伤的事,南馥稳了稳心神,极有耐心地安抚这只看起来特别好欺负的小猫。 江郁不舒服地蹬了下蹬她,喉结滚动,喘息急剧。 “乖,”南馥嗓音柔和,收紧手臂,亲了亲他的脸颊,“很快就好。” 大约是因着害怕,小猫咪也正在颤巍巍地发抖,但为了它的健康,有些检查是必不可少的。 江郁对于细节的感受已经趋近于模糊,直到对方撤出手指,视线中头顶的冷色灯没有颜色,窗外的月华没有颜色,只有南馥指腹上的晶莹在环境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她低低笑了声,特意凑到怔然的江郁面前,充满恶趣味地捻了捻。 江郁愣了两秒,随后灭顶的羞耻感仿佛海浪般将他淹没。 他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像海面上一个无助的旅人,巨浪翻滚时,连甲板也无法幸免,海潮泛滥成灾。 他是知道那只手有多好看的,瓷白如玉,筋骨修长,而这么一只堪称完美的手,此刻却任由脏污的海水涂满,像神被拽入凡尘,看着有些暴殄天物。 以至于后来,他闭了闭眼睛,有些心疼地想要去拉她。 南馥勾着唇,略带兴味地看着他的反应,而后狡猾躲开,仿佛捉弄猎物的猎人。 江郁盛着恼意瞪她一眼,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南馥的动作,却不曾想下一瞬alpha就毫不留恋地抛弃他,走出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船只。 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让他怔愣片刻。 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被南馥拉着翻转身,他脑袋嗡嗡的,有点不懂她想干什么。 南馥从背后抱着他,歪着头亲吻他的耳廓,顺势轻咬了下他颈侧,嘴唇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淡青色的动脉血管在跳动。 “小猫,”她用下巴蹭了蹭他,在耳边低声道,“撑着墙,跪下去。” 江郁:“!!!” 才被安抚过,江郁意识已经慢慢回笼,这会儿骤然听见她的话,感觉大脑又陷入了狂乱的风暴之中。 这他妈根本不是新手应该拥有的想法! “不行吗?”南馥眼睑低垂,压着他的腿弯,分明是强势得不容拒绝的动作,她的嗓音却十分缓慢,语气里甚至透出几分可怜的失望意味儿,“我还以为,可以和你离得更近一点。” “……” 江郁被她这示弱的话语撩拨得头皮发麻。 怎么更近一点? 哪里更近一点? 不言而喻。 alpha如冬日暖阳般的信息素让他眷念,本能告诉他,这是他的alpha,不要拒绝她,要听她的话。 江郁还没缓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按照她说的那样,撑着冰冷的床头柜,脑袋抵着柔软的枕头,尾椎骨阵阵发麻。 南馥箍着他细瘦的腰,居高临下,姿态强硬又优雅,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兽在细致地品尝她的美食。 alpha的烙印彻底打在了他身上。 饶是做好了准备,江郁还是觉得像经历了一场难以忍受的折磨,痛苦让他下意识想逃避,如同海滩上濒死的鱼开始剧烈的挣扎。 可南馥的双手却不容他退缩分毫,她死死按着他。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时候……”南馥掰过他的脸,眼睛眯了下,要笑不笑地说,“就不要挑衅我了,嗯?” 回答她的是江郁紧蹙的眉头,闷闷的喘息和软绵绵的身体。 因为她的omega,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漆黑的夜色,外面下起了淅沥小雨,干净的床单也洇出点点潮湿,少年唇红齿白,每处线条都完美得像一副价值连城的油画。 他漂亮漆黑的眼睛已然失神,满脸潮红的艳色,眼泪不知何时淌了出来,最后那一刻,甚至还在呜声哭泣,求饶。 恍惚中,他记起南馥之前问他的话——等我标记你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哭啊? 原来人处于这种境地,是真的会流眼泪。 甚至可以说,他的泪腺完全不由他自己掌控,不止泪腺,身体的所有感官几乎都控制在对方手里。 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第54章 厨房 你失控了 被外界因素强行诱导发情的omega发情期会比正常发情的周期要短一些,通常为一到两天,不过需求也会因此加倍。 南馥非常配合地帮助缓解江郁的症状,以至于后来他被折腾到精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 黎明的光线划破深蓝的天际,南馥的生物钟很准时,她鲜少有睡过头的情况。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借着朦胧的曦光,南馥慢慢偏头,然后垂眸,少年靠在她颈侧,睡颜安静,盖下来的睫毛浓密平直,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心底柔软得不成样子。 手臂被江郁枕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僵硬得有些难以动弹,她忍着酥麻的疼,尽量轻缓地将手臂抽回来。 南馥小心碰了碰他的脸颊,发热暂时消退了,她轻舒口气。 这口气舒完,她想到什么,蓦地顿住。 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舒这一口气。 她不知道和江郁具体的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不过受益于这高契合度,发情期的小猫变得尤其的乖,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反抗也不懂得。 alpha惯会得寸进尺,他越是妥协,骨子里的占有欲就越是蠢动。 即使有心克制,也难以停止。 但她并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江郁。 一想到昨晚对江郁做的那些混账事,南馥的信息素就不受控制地馥郁起来,她拧了拧眉心,暗暗骂了声自己不要脸。 不知道江郁的发热症状还会不会再起一波,她琢磨着洗完澡后再去准备煮点早饭填一下肚子。 卧室的地板上铺着羊绒地毯,雪白的毛料,此刻散乱着一地混乱的衣服,南馥下地弯身,捞起一件长外套松垮地披在身上。 然后又将别的衣物一一拾起,丢进了洗衣机里。 夜里下了些雨,南馥刚拉开窗户,带着清新泥土香的冷空气就扑面袭来。 她回头看了眼睡得正沉的江郁,又把窗户关上,留了条窗帘缝,让光照进室内。 昨晚买的食材还孤零零地落在玄关,南馥走过去提起购物袋,踱进了厨房。 番茄鸡蛋面挺好做,将番茄剥完皮,炒得软烂之后,她才打了调好的鸡蛋进去,然后加一碗清水,等待水烧开。 油沸的热气在厨房散开,南馥百无聊赖,从外套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抽。 此时的卧室。 江郁醒来之后,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扑了一下,没扑到人,只扑到一片透着凉意的被褥。 从迷糊到清醒,仅用了这样一瞬的时间。 他猛地坐起身,视线扫过一圈,房间里压根没有南馥的身影,他爬到床沿边,发现地上的衣服也全不见了,而他身上除了一些显而易见的痕迹之外,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发情期的omega情绪十分不稳定,江郁失神片刻,莫大的恐慌朝他兜头罩了下来。 想也不想,他长腿一伸,从床上大跨步一跳,找出一件睡袍,一面穿,一面有些失措地往客厅冲出去。 客厅也没人,盥洗室也没人,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失去水手的破旧船只。 直到一股很勾食欲的香气从厨房幽幽传来,江郁鼻尖动了动,猛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拉开门就往厨房跑。 恰好在他握住把手的一瞬,紧闭的厨房门忽然从里被打开。 鸡蛋清香混杂着烟味争先恐后从门后挤了出来,小窗台的风裹挟着alpha高挑的身影落入江郁眼底。 南馥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知道是江郁醒了,没想到一抬眸,眼眶泛红的少年就直愣愣朝她扑了过来。 她嘴里还叼着烟,被这么一撞,烟灰星星点点地抖落在衣服上。 她连忙取了烟夹在指尖。 “明明早上我什么也没干啊,”南馥虎口钳住他下巴,往上抬了抬,细细观摩,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睛,她不由打趣道,“怎么也哭了?” 江郁睫羽颤了颤,依赖地圈着她的腰身,声音还带着起床后的沙哑:“醒来你不在,我害怕。” 南馥被他这稚气的话逗笑:“我的omega在这里,我能跑哪儿去?” 她点了点他后脖颈处的牙齿印记:“盖章了已经。” 江郁瞪着她:“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起床?” “我这不是怕你饿么?”南馥说,“寻思着给你下点面吃。” 话落,想起锅里还烧着水,她稍稍推开他,准备去关火,收回的视线不经意下移时,却忽地瞥见他赤着的双足。 地板冰凉,少年两只匀称的脚冻得都开始发红。 南馥眉头蹙了蹙:“你不穿鞋就出来了?” 江郁闻言,黑眸循着往下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穿鞋,面上升起些羞窘。 南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穿鞋,我煮好面条就出来。” “不。” 江郁拒绝这个安排:“我就想和你呆在一起,一刻也不要分开。” 说完这话,他极轻地眨了眨眼,脚趾微动,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有点太黏人了。 不知道是因为被标记了还是正处于发情期内,亦或者两者都有,他对alpha的渴望如藤蔓疯长,心律跳得比平常快许多,让他半点也无法控制。 好在他的alpha并没有因此嫌弃他。 “那行,”南馥提了提唇角,目光柔和地看他一眼,干脆扣着他的腰将人直接抱坐在了干爽的大理石料理台上,“你就坐在这里,陪着我。” 刻意压低的嗓子,融着热息和凉意拂过耳面。 江郁人一颤。 锅里的水早烧开了,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浓郁的番茄味儿充斥在两人鼻尖。 “饿不饿?”南馥一边问他,一边打开挂面的包装。 江郁点点头,又摇摇头。 饥饿感的确是有的,但并不那么明显。 发情期的omega通常只需要喝水就能维持体力,他身体本也惫懒得不行,不是很想做多余的动作。 “多少吃点吧。”南馥说,“我喂你。” 见她这么说,江郁又觉得食欲好像更多了一点,他侧眸打量着旁边忙碌的alpha。 对方眉眼锋利,发绳早在昨晚被他捋了下来,黑发散落在肩头,堪堪遮住她的腺体,更衬得她气质冷然。 看着看着,他莫名有些发笑。 “傻笑什么?” 南馥将面条分装在碗里,睃过他一眼。 “昨晚我看到,”江郁足底抵在柜门上,勾着唇道,“你失控了。” 南馥动作一顿:“所以?” “就感觉你失控的时候很别致,”江郁掐着自己下颌,回想了一下,“跟你现在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截然不同,怪让我有成就感的。” 南馥眉梢挑了挑,放下碗筷,行至他面前,用指腹摩挲了下那双剔透的眼睛,泪水挂在他睫毛上不肯坠下的模样犹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她眸色深了深,懒散道:“哭成那样,你也不逞多让。” “操!你还好意思说!”江郁搓了下锁骨上的红痕,用眼神谴责她,“我他妈都说停了,你就不能停一下?” 南馥“哦”了声,似笑非笑:“要就要,停就停,工具人都没这么好使唤。” “就使唤了,”江郁嗤声,扯了下嘴角,“你有意见?” 他坐在料理台上,比南馥高出一截,她稍微仰了下头,见他已经恢复精力充沛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也许现在可以加餐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南馥凑过去,用手指描勒他五官的轮廓,而后扣住他的后脑勺同他接吻。 裹着淡淡烟草味的信息素肆意蔓延,她轻咬了他舌尖一下,迫使对方肌肉一颤,下意识勾住她的后腰。 两人额头相抵,江郁漂亮的眉眼被厨房的热气氤氲得有些模糊。 她抬眸看了一会儿,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凑过去含着他线条利落的喉结吮了一下。 江郁拥着她的手猛地收紧,嗓子里漏出一声沉闷的喘息,说不出名字的甜腻花香味信息素盈满了整间厨房。 “没意见,”对方耳尖通红,再次开始发热,南馥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满意笑了声后,这才慢吞吞地回答刚才的问题,“所以要不你再使唤一次?” “这次的指令,”她一字一句地说,“只能是要。” …… 等到南馥大开了厨房的窗户散味儿,先前煮好的那两碗番茄鸡蛋面已经没法儿吃了。 她抱着江郁,在浴室里将他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后,拿手机点了一份儿外卖。 即便江郁不饿,她自己也有点饿,再加上套也快没了。 只有进行终身标记,omega怀孕的几率才会高达85%以上,所以很多自制力强的alpha自诩能克制在最后关头的话,通常都不会选择戴这个套。 但南馥还是不想冒险,准确地说,是不愿意让江郁冒这个险,于是顺便多买了几盒。 就近的超市和餐厅,二十分钟就送达。 送餐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男性beta,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原本麻木的神情在闻到开门的人传出来的某种味道后,慢慢涨得通红。 这位客户身上实在是太香了,饶是他只是个beta,也在这样甜腻的味道下忍不住头脑发热。 在递过餐盒的时候,这位男性beta想了想,还是怀着善意提醒道:“您家里是没有抑制剂了么?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替您购买回来,帮您盖一盖身上铃兰的味道……” 南馥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下意识嗅了嗅手腕。 没闻到她自己的信息素,有的只是江郁沾染在她衣服上的花香气。 被别人嗅到江郁的味道,她心底莫名有点不爽,正准备用她的信息素震慑这人一下以此表露性别,转念又忽地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说,”南馥念着那句话,漫不经心地盯着他,“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男性beta被问得有些茫然,但还是老实回答:“铃兰,我闻到的是铃兰的味道。” 嫩绿的草地和芬芳的小白花,融合成了一种蜜甜感的花香,清新而水润,浓烈又诱惑。 每次她将感官深埋,嗅到的就是这种纯净得让人心醉的信息素。 原来它的名字,叫做铃兰。 第55章 最后一天 喂饱他 等到发烫症状缓解,江郁这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彻底没有了,全身肌肉都在发酸。 连上桌吃饭,都是南馥抱他去的。 南馥点的都是清淡的小菜和鲜汤,考虑到江郁不太想进餐,她自己吃两口,给江郁喂一口。 南馥不挑食,吃得很快,反观江郁在吃完一小碗之后就直接扭头了。 要不是江郁没有坐在儿童餐车里,她都快怀疑自己是在照顾一个厌食的小朋友。 “真不吃了?”南馥将汤勺放回碗里,再次询问了一遍。 江郁摇摇头,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南馥没再强求,就着剩下的菜,沉默而迅速地补充体力。 alpha和omega的身体机能不一样,后者在发情期喝水就能饱,换到alpha身上就不行了,他们必须要保持体力充沛,才能更好地帮助omega有效而舒适地度过发情期。 江郁手肘搭在饭桌上,撑着脸颊默默注视南馥。 虽然她吃得快,但动作并不粗鲁,整件长外套已经皱褶得不能看了,即便扣了最上的一颗纽扣,依旧露出了大片锁骨。 她身上的痕迹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者从某种角度来说,比他还更惨烈一些,南馥可不会咬他。 对方平直瓷白的锁骨上缀着一串串细碎的牙印,有些印痕里还渗了血线出来。 江郁舔了舔嘴唇,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心底慢慢地从赏心悦目的情绪变成了深感愧疚。 “疼吗?”江郁抻过身,忽然开口。 “什么?”南馥停下筷子,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锁骨上看了眼后,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还好吧,没……” 话未说完,江郁微微低下头,在她伤口处亲了亲。 他的动作很温柔,南馥却因此身体紧绷,呼吸一窒。 停顿片刻,她垂下眸,意味不明地啧了声:“看来还是没把你喂饱啊。” 江郁眨眨眼,反应过来她这句一语双关的话,脸色变了变,有气无力地抡了她一手肘子:“……还能不能聊了?” 饶是主动的一直都是他,可真到发情期时,这么一轮轮的下来,再高的期待都让他有点承受不了了,对方游刃有余,而他却仿佛随时都会坏掉。 也是这时,他才回过味之前勾引对方的那些举动原来全是年少轻狂埋下的苦果。 但后悔么? 好像也不。 南馥见他像是真恼怒了,便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回想起他最开始的问题,真诚地答:“还行,不是很疼。” “你别骗我,”江郁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上次沈嘉给我的那些药里,不知道有没有加快伤口愈合的,我去找找。” 然而不待他起身,就被身旁的alpha一把拉住。 他现在这个状态,身体本就绵软无力,南馥都不需要太用力,就将人捉了回来。 “不用上药,”南馥说,“真不怎么疼。” 事实上在专注于那件事的大部分时候,这种程度的伤口对她来说都没有感觉。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我甚至觉得你咬得挺好的。” “……”江郁眉毛一扬,用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看着她。 南馥笑了笑,话锋一转:“你知道终身标记吗?” 江郁一怔,而后点头:“知道。” 他在ao相关的生理书上了解过,终身标记需要在体内成结,被终身标记后,omega的信息素再也不会被别的alpha闻到,从此只会对着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发情症状,并在体内永远保留alpha的信息素。 正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具神圣性和征服感,所以在omega的发情期内,几乎没有alpha能在为其缓解症状时忍住完全标记对方的念头。 偏偏南馥做到了。 纵使南馥很有失控的意味,但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了下来。 一度让他觉得是自己太不够可口,不够得她欢心。 见他神情莫测,满脸复杂,南馥哪儿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挺无奈地笑了声:“你别太高估我,这不是,”她指了指那些咬痕,“还得靠你帮我克制么?” 疼痛能让她清醒,能让她抑制住那些从灵魂渗透到骨血的渴望。 江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问出口了,他想听到她的亲口回答:“为什么……要克制?” 少年眼眸漆黑,里面盛着的期待让人动容。 南馥圈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认命地叹息:“因为喜欢你,太喜欢你。不需要你再用这种方式来讨我欢心,你肯喜欢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太喜欢你,所以还想给你更多选择的权利。 江郁同她四目相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脏跳动的频率却不争气地出卖了他。 南馥听得一清二楚,刚想说话,少年先她一步开口:“抬头。” “怎么?”南馥稍稍撑起身。 江郁没说话,睫毛颤了颤,往前凑了点,撩了撩她额角的碎发,虔诚地吻了下去。 - 南馥将厨余垃圾都收拾在了一起。 得益于她起得够早,即使两人从厨房折腾到浴室,又腻腻歪歪地吃了个饭,时间也不过才上午十点。 凌乱的床被南馥重新整理了一遍,铺了干燥温暖的羽绒被,江郁被她抱到床上,整个人陷进去,脸埋入松软的枕头,感觉身心都舒畅起来。 为了防止被打扰,江郁手机关了机。 他算了算许淮因的作息,估计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发现他不在家了。 他知道许淮因有能耐找到他,怕到时候给南馥惹上麻烦,转念又想着发热症状差不多都已经消退,于是便开了手机,准备接受来自亲爸的轰炸。 谁知意料里的轰炸没收到,有的只是许淮因传来的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小郁,准备一下,周一晚上和我们一起去赴个宴,如果没有大事,老爷子过两天应该就回老宅去了。】 这话说得他没法拒绝,又见许淮因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在家的事,他想着要不了太久就能解脱了,于是手指在屏幕点了几下,勉为其难地回了句“好”。 在公寓和南馥厮混两天之后,江郁人都差点虚了。 发情期好不容易彻底过去,他累得周一直接睡过了头。 南馥看他实在辛苦,干脆帮他请了个假。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江郁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收拾洗漱,确认自己身上已经闻不到信息素之后,他直接打了车往家里赶。 许淮因一看见他就止不住皱眉:“我不管你,你就真不着家?叫你爷爷看到,又该说你了。” “说就说吧。”江郁无所谓,“我上楼去换个衣服。” “等等,”许淮因叫住他,叮嘱道,“今天要穿的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就放在你床上,一会儿换上去。” 江郁:“这么正式?” 许淮因解释道:“老爷子和你母亲跟对方有合作意向,你跟着去应酬一下,多露露面,以后等你接手公司时,能少走弯路。” 听到这话,江郁心念一动,便也没再多问,上楼换了许淮因为他准备好的衣服。 裁剪得体的西装,样式新颖,让江郁看起来一下成熟不少,只是眉目间多少年气依旧会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许淮因很满意地看着他,为他整理了下领口:“我们小郁,真是长大了。” “对了,”他想到什么,又说,“刚才听你母亲说,一会儿还有一位跟你同校的小学妹要来,好像是还在念初中,你见到人家,不许冷言冷语,要有礼貌。” 江郁不耐烦地“嗯”了声。 正说着,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楼上往下传来:“小郁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江家现任当家人江郁的母亲江笠,她和许淮因的年纪差不多,身着银灰色女士西装,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面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却无半点温和,有的只是显而易见的疏离。 都说结婚久了,夫妻俩会变得越来越像。 江郁觉得也是,江笠和许淮因都快把分寸和优雅这两个词刻进骨子里了。 “母亲。”江郁恭敬喊了声。 江笠点点头,绕过江郁,自然而然地拉起许淮因:“走吧,老李应该已经把车备好了。” 江郁扫了眼楼上,没再有人下来:“爷爷呢?他不去么,怎么没看到他人?” 许淮因微微偏过头,同他说话:“老爷子下午就过去了,据说与对方相谈甚欢,和你母亲通电话时满口都是夸赞,这些年我还没见过他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江笠也说:“早前的娱乐项目里,我和他也接触过几次,确实高瞻远瞩的一个人,颇有手段,不容小觑。” 许淮因对这话却有些不以为意:“既然颜汶川这么厉害,怎么却没见他名下的颜氏企业掀起什么风浪呢?” 江笠看了他一眼,随后在江郁看不到的地方,刮了刮他的手心,只笑而不语。 跟在他们身后的江郁原本恨不得远离这两个人,此刻听见“颜氏”这两个字,脚步一下顿住。 车门已经打开,江笠和许淮因先后上了车。 江郁站在原地,眼神倏尔冷了下去,他看着许淮因,面无表情。 “所以今天是去和颜家的人吃饭?” 第56章 坦白 你要不要我? 在江郁问出这句话后,江笠和许淮因双双朝他看了过来。 许淮因点头道:“是和颜家,有何不妥吗?” 江郁直接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去。” 许淮因没想到他直接来这么一句,脸色沉了沉,语气加重:“小郁,不要任性。” 江郁态度很坚决:“我不想和颜家打交道。” 他有此想法,也不只是因为南馥说起颜家时眼里藏不住的冷意,还因为颜半雪在余绵面前所表现出的尖酸刻薄。 颜汶川如果真是刚才江笠口中所说的那等精明之人,那就说明颜半雪对余绵的态度是他默认的。 余绵是南馥想保护的人,他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再次遭到拒绝,许淮因已然有些恼意,他压着火气,准备态度再强硬一些,不待他开口,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许淮因往江笠看去,江笠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说了声“等我”后,就开了车门往下走。 从小对于江郁的教导,向来都是由许淮因做主,江笠工作忙,良好的教养让她始终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做事利益至上,江郁不喜欢她这样的人,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他们几乎说不到一块儿去。 她这个儿子像是要和她较劲,渐渐变得性格乖戾,脾气暴躁,极为叛逆。 好在通常许淮因还是能很好顺着他的毛,所以除非许淮因解决不了,不然江笠都是选择任其发展。 显然现在这么一看,江郁越是长大,许淮因也越是难以控制了。 思及此,江笠目光深沉。 在见到江笠下车的那一刻,江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为什么不想和颜家打交道?”江笠示意江郁跟上,带着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江郁拿不准他这位母亲大人什么态度,于是没有说话。 “有矛盾?”江笠继续问。 她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的压迫感。 应付许淮因和应付江笠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江郁攥了攥拳头,犹豫片刻,半真半假地说:“他们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江笠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你觉得我们江家是任人宰割的小鸡?”她顿了顿,极不赞同地说:“小郁,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江郁微微掀了掀眼皮。 江笠了然地看他一眼,眼神锐利:“不肯赏脸,是因为你交的那女朋友和颜家有矛盾?” 江郁猛地瞪大眼:“爸都告诉您了?” “还需要你爸告诉我吗?”江笠撑了撑眼镜,金丝边镜框折射出冷然的光点,她不紧不慢地说,“你恋爱了这个信息,都快写满整张脸了。穿着这么一身正式的西装,手腕上还不忘绑根发绳。” 她淡淡一笑:“这东西你应该用不着吧?” 江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晚他将南馥的发绳捋下来,不想乱扔,就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就再也没有取下来过,白皙的皮肤都因为长时间的紧勒,落下了一圈红痕。 “你的心情我能明白,”江笠说,“但我与你爷爷不过是和颜汶安有合作意向而已,今晚这顿饭只是先接触接触。你要是不想和他打交道,更应该做的是找到说服我们不和颜氏合作的理由,而不是耍小孩儿脾气,让大家都难堪。” 江笠静静看着他:“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江郁摩挲着手上那条无甚装饰的黑色发绳,沉默片刻后,大跨步过去开门上了车。 吃饭的位置是颜家订的,在一家位置安静,环境高雅的私房菜饭店。 一行人到达时,江老爷子正坐在雅间的沙发上和一位容貌俊朗的中年男性.交谈甚欢,在他们旁边,身着蕾丝礼裙的少女敛了眉眼里所有的凶狠劲儿,一派乖巧听话的模样,不时地露出一抹笑容。 江老爷子身体健朗,声如洪钟,见到江笠一家人的身影,摆着脸道:“你们怎这么晚才来?我和颜先生等你们许久了。” “抱歉,路上堵了会儿车。”江笠带着自家先生和儿子走过去打招呼,颜汶安也站起身伸出手,“辛苦江总大老远跑这一趟了,陪老爷子聊天我也收获良多。” 话落,他示意身后的乖巧少女过来:“半雪,这是你江阿姨许叔叔。” 颜半雪甜甜道:“阿姨好,叔叔好。” 颜汶安又看了看江郁,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往那儿一站就是焦点。 他眸中透着几分欣赏,刚要让颜半雪喊“哥哥”,江郁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既然是一个学校的,叫学长就行。” 学长和哥哥,分量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颜半雪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听出对方这是婉拒的意思,而他甚至从进来那一刻开始就没多看她一眼。 颜汶安也稍稍一怔,但很快便敛了神色,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大家别站着说话,都入座吧,我这就让侍者上菜,咱们边吃边聊。” 雅间里燃了香薰,隐约还能听见外面流水潺潺的声音。 等众人都入座,颜汶安举杯敬过一圈,没忘记请这顿饭的主要目的,于是道:“有孩子在,咱们今晚就不谈那些枯燥的生意。” 江笠和许淮因笑着应了声好。 颜汶安儒雅道:“这不是还有半年,小女就升高中了吗,早有耳闻你们家江郁品学兼优,我就想,俩孩子可以多联系,让半雪多和江郁学习学习。” 江笠迎着对方精明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顿饭不是为了什么生意,是为了他旁边的小姑娘。 但她和许淮因都知道江郁是有女朋友的,再者对面姑娘还是一小孩儿,怎么说都显得太急了。 江笠正要推辞,旁边的江老爷子忽然爽朗笑道:“哪里哪里。” 他看着颜半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意之色:“半雪这孩子乖巧懂事,体贴孝顺,一点儿也不令人操心,不像我们小郁,正值叛逆期。其实我也正有此意让他们多接触,瞧这性格多互补,他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颜半雪得了这番夸赞,羞赧地低下了眉眼,轻声说了句“谢谢爷爷”。 江笠和许淮因对视片刻,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江老爷子发话了,他们就不好再说,难怪颜汶安要提前请人先过来。 许淮因和江郁的座位相邻,他想着饭桌上不好忤逆老爷子,于是他私下扣了扣江郁的座椅,用眼神提示他先暂时应下。 江郁眉头皱了皱,在许淮因的再三催促下,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颜半雪身上。 “你期末考成绩在全校排多少名?”他淡淡问。 颜半雪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呆愣住。 她成绩是不太好的,姐妹多,玩的东西也花,拿来学习的时间几乎没有。 这事儿本来也不可耻,但在长辈面前谈成绩,多少让人有些心虚。 江郁:“前十?” 颜半雪摇头。 江郁:“前一百?” 颜半雪再次摇头。 江郁:“前五百?” 颜半雪尴尬地笑了笑。 江郁继续问:“试过努力吗?” 颜汶安薄唇紧抿,已经不说话了,颜半雪怕暴露自己在学校混日子的事,闻言慌忙点头:“我努力过了,成绩就是提不上去……” 江郁打断她:“既然努力过,七中初三加起来就七百号人,你的成绩却仍然连前五百都不到,还指望跟我学习?” “我们这种骨骼惊奇的好学生,”他抿了口热茶,冷嗤了声,“不和天资欠费的玩。” 这话一出,许淮因一言难尽地皱了皱眉。 他就猜到江郁要发作。 满座安静几秒,颜半雪脸色煞白,难堪得想钻桌子底下去。 江老爷子最先回神,他威严的目光盯着江郁,压着怒气道:“江郁,你爸爸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不懂礼貌的?还不快给你颜妹妹道歉!” 江郁没说话。 闹成这样的场面不是颜汶安愿意看到的,他不动声色看了江郁一眼,打圆场道:“没事没事,小朋友之间开个玩笑而已。是我们家半雪太顽劣难收心,反正我们两家也住得近,一起上学放学的话其实也可……” “我觉得不可以。”江郁冷声说。 眼看江老爷子缓和的脸色再次黑沉,许淮因不得不出面喝止江郁:“放学一起回家而已,让老李往初中部跑一趟的事,没什么不可以的。” 说完,他稍稍靠近江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老爷子对小姑娘的喜欢劲儿,你先应下来,其余的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江郁勾了勾唇。 许淮因还以为他想通了,谁知下一秒他就冷不丁地开口:“我说不可以,是因为放学后还得陪女朋友,她占有欲强,我和别人走太近,她会生气。” 他说话的声音很淡,可无异于平地惊雷。 饶是颜汶安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尴尬之色,他没听江老爷子提起过这件事。 江老爷子是最震惊的那一个:“你哪儿来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他扫了眼江笠夫妇,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反应过来只有他被蒙在了鼓里,顿时怒得手都抖了抖。 “您不知道不要紧,”江郁冷冽的视线投向颜半雪,声音不咸不淡,“颜学妹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颜半雪经这话一引导,想到论坛的那些传言,一下反应过来,惊诧出声:“你、你竟然真的喜欢alpha!真恶心——”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可那句“恶心”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江老爷子还没从刚才的惊怒里缓过劲儿,乍然又听到这话,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看见小姑娘的表里不一还是其次,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引以为傲的孙儿不仅背着他谈恋爱,对象还是一个alpha! 这不就是自毁前程! 江笠虽也有些意外,但相较于其他人已经好上许多,她瞥了眼许淮因,后者嘴唇抿得很紧,满脸都压抑着不安。 意识到什么,她慢慢收回视线。 看来这事许淮因早就知道。 即便心知肚明,江笠却也未就此事谈论过多。 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江笠过去搀扶起江老爷子,和脸色难看的颜汶安道了声抱歉后就颔首告辞。 江老爷子有专门的司机接送,为防止江郁再和他起冲突,江笠让司机先将他送走了。 三人一起出了饭店。 许淮因神情不定,时不时地看一眼江笠,就等她问话。 然而直到老李取了车过来,江笠都没有开口。 一家人先后弯身上车,到江郁时,车门却从里面砰的一声被关了。 江郁:“……” 两秒后,车窗缓缓打开,露出江笠那张处处透着优雅高贵的脸。 “身上应该有打车的钱吧?”她看到江郁点头,继续道,“那就自己打车去找你的alpha女朋友,今晚别回来了。” 话音坠地,不止江郁愣住,连许淮因也愣住了。 但江郁反应很快,不待许淮因开口,迅速说了声“谢谢母亲”之后,就往反方向跑走。 许淮因望着江郁飞奔的背影,眉心拧出一道褶,扭头提醒江笠:“老爷子还等着……” “父亲那边我来应付,”江笠说,“就别让孩子遭罪了,alpha喜欢alpha,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再说,”她微微笑了笑,仍是天生的疏离感,可那双和江郁如出一辙的黑眸隐隐透着暖意,“我儿子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我们得学会相信他。” 许淮因嗫嚅着唇,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另一边,江郁刚刚拦了一辆车往学校赶,紧跟着就收到了江笠给他发来的两条消息外加一条微信推文。 【我给你办了个健身卡,记得周末去锻炼起来。】 【链接:教你三十天如何练好击剑。】 【加油!别输给她!】 江郁:“……” - 下了晚自习,南馥已经习惯一回宿舍就洗澡。 临近联考,各科老师都没布置什么作业,大多都是划重点复习。 她草草地冲了个澡后,随手翻了下微信,没看到有新消息,又把手机扔回去充电。 然后翻开书包准备做两张卷子。 卷子还没摊开,宿舍门被人敲响了。 一般除了宿管查寝之外,没人会来串门。 她懒懒散散地去开门。 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时,眼神一下顿住。 黑色正装穿在来人身上,显得气质纯粹,五官清隽,廓版衬肩设计让他的肩线宽阔了些,愈发衬得他腰细瘦削。 不管如何打扮成熟,他眼中的少年气一如既往,光芒万丈。 江郁微微喘着气,像是一路跑上来的。 南馥回过神,下意识对他伸出手,握到一片冰凉:“你怎么来了?” 江郁脑袋往她颈窝上蹭,抱住她,轻声道:“我母亲让我今晚来和你睡。” “你要不要我?” 第57章 期末 冠军五百万 天气严寒,宿舍里开了暖气,热烘烘的。 南馥搓揉了下江郁的手,将人拉了进来:“我猜应该没有不要这个选项吧。” 江郁挑眼:“算你识相。” “你刚说,是你母亲让你来的?”感觉到江郁的手稍稍变得暖和了,南馥才问,“难道今晚吃饭发生了不愉快?” 江郁淡淡“嗯”了声:“临出发前,我才知道这顿饭是颜汶安请的,颜半雪也去了。” 南馥眼皮一掀,停顿两秒,心里隐约闪过什么:“是你母亲要和颜汶安谈合作吗?” 江郁摇头。 不谈合作那就是谈感情了。 南馥玩味地笑了笑:“颜半雪不就才见过你一面,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哪儿是惦记我,”江郁嗤声道,“惦记的不过是江家这块招牌。” 南馥皱了皱眉头,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你爸不是知道我们的事,还一点儿也不避嫌?” “我爸事先也不知情,是我爷爷答应下来的。”江郁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厚重的阴影,“我估摸着以后这种事难以避免,所以直接和他们坦白了我和你的关系。” 他的西装外套尤裹挟着朔风的气息,冷意让对方包裹他的双手显得更加温暖。 “现在除了我爸,他们都以为我俩是aa恋。”江郁坐在她的床沿边,下巴颏抵着她的肩胛骨,低声笑道,“今晚还被颜半雪说了恶心,怎么办,不小心害你被人骂了。” “骂我的还少么,不差这么一句,就算你是alpha也没什么大不了,”南馥松开手,穿过江郁腰后,他进门就脱了外套,薄薄的衬衫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她找到那处小小的腰窝,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在我这里,性别不是决定喜欢的第一要素。” 江郁被她弄得发痒,笑着往旁边躲:“性别不是,那什么才是?” “江郁。” 南馥箍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江郁才是。” 江郁一下静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南馥,被寒夜浸泡过的心脏,升腾起密密麻麻的暖意。 今晚所有的不爽都在这一刻被驱散干净。 “其实听你这么说,我还挺高兴的。”南馥提了提唇角,“至少你母亲没有反对你和我在一起,但我私心还是不太希望江氏和颜氏合作,颜汶安喜欢扮猪吃老虎,颜氏企业不过是他的挡箭牌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江郁说,“但我爷爷……人年纪到了一定地步,做事难免有自己的固执,我母亲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应该不会看着他成为颜氏的跳板。” 说着,他随意扫了眼只余南馥一人的宿舍。 自从他搬走后,这里空了大半,南馥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会儿一眼看去,什么都一目了然,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长形木桌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书包,旁边的几张卷子刚写好名字。 “你在做作业?”江郁站起身,拖了张椅子坐在桌前,看清楚是两张数学卷子,“有不会的题吗?” “不会的可多了,”南馥跟着在他身旁坐下,溢出声笑,“最近专攻数学,做梦都梦见几何体变异,头发掉了不少,怪不得数学老师大多都地中海呢。” 江郁捏着卷子的手一顿。 以前南馥不愿意学习,他绞尽脑汁地想她学,这会儿看她这么辛苦,又觉得于心不忍。 他伸出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才发现她眼睑下浮着淡淡的青色,看了会儿,他有些心疼地说:“累的话就歇一歇,不用这么拼。” 手指已经全暖和了。 滚烫而干燥。 南馥反扣住他的手,半开玩笑地说:“再不拼一把,以后只能在你学校门口卖煎饼了。” 江郁被这话逗乐:“一定是要卖煎饼吗?能不能卖点别的?” “你喜欢哪种小吃?”南馥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卖什么,口味包你满意。然后赚来的钱就供你上大学,以后好好回报我。” 江郁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凑过去,吻住她:“做么?” 还没反应过来,南馥就被推搡了下。 宿舍一米二的单人床上,两个高个儿,即便平躺,也显得这张床格外狭窄,腿都伸不开。 宿舍冷色的光源下,她眼眸颜色接近浅金,徒增一股子的禁欲感。 “别闹,”南馥大拇指抵着江郁的肩膀,略显艰难地说,“还是干点和学习有关的事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 “会疼。” “我疼还是你疼?”江郁问。 南馥:“……” “这不是想着提前报答你么?” 江郁舔了舔嘴唇,室内暖气足,她就穿了一条长袖t恤和睡裤:“我们今天分开了十几个小时,你就一点儿不想我?”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畜生?” 南馥低着眼皮,握住他捣乱的手,尽量不去直视他,怕自制力土崩瓦解:“满脑子除了颜色废料就是颜色废料?” 江郁看着她明显撑起来的地方,带着揶揄低笑了下:“难道不是吗?” 他的手指勾了勾她睡裤的边缘:“南总,诚实点。” 南馥:“……” - 联考周过后,没出半个月就迎来了期末考。 星期四星期五连续考两天,考完就放假,期末成绩以电子档的形式在班级群里发出来。 坐在考场摩挲着厚纸片的答题卡,看着临近考试开始还在埋头苦背的学生们,南馥忽地产生一种充实感,像是融入了曾经格格不入的世界。 从第一科的语文开始,直到最后一科的英语收卷,每道题她都做得很认真。 考完之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往教室走。 南馥回去时,一群学习好的正聚在旁边一起对答案,将过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连自己的座位都回不去。 “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你们选的哪个?” “这道题这么难,我有点拿捏不准,要不问问江郁?” “你看江郁会搭理你吗?年级第一的傲慢你不懂,我就没见他对谁开过尊口……” 话音未落,南馥望着座位上栗发黑眸的少年,忽然搭着他的肩膀问:“物理最后一道题选什么?” 叽喳声一下没了,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只见原本冷冷戾戾的年级第一,嘴角勾着一抹称得上温柔的弧度,很快地说:“选a,这道题的类似题型昨晚我好像给你讲过,你做对了吗?” 南馥“嗯”了声:“承蒙小江老师照顾。” 十一班众人:“……” 对答案也能吃到一嘴的狗粮,我恨! 等那群人散去后,沈嘉和周漾考完也回来了。 作为一个学渣,周漾在即将放假这个冲击之下,兴奋得差点没手舞足蹈::“解脱了!这学期终于解脱了!” 沈嘉伸了个懒腰:“还好期末考试题的难度不大,今年应该可以回家过个好年。” 想到什么,他看着江郁:“话说,郁哥假期有安排吗?” 江郁思忖片刻,许淮因没说要给他报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于是道:“暂时没什么安排。” 沈嘉:“没安排我们可以组织活动一起出去玩呀,不然呆在家多无聊,整天听我爸妈念叨。” 周漾:“可以可以,咱们来个五湖四海走一圈,不到过年不回头!” 沈嘉和周漾一拍即合:“那就这么定了。那南总呢,腾得出时间吗?” 他们讨论得激烈,南馥的手机却忽地震动了下。 她摸出来看,随意扫了眼,发现是简一言传过来两条消息。 【简:金岭会所第四季度的格斗赛开始报名了,你还参加吗?】 【简:要参加我就帮你把名报上去。】 南馥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回,骤然听到沈嘉的问话,于是抬起头摆了摆手机:“我寒假有点事,你们一起去玩儿就行。” “啊,”沈嘉立刻垮下脸,嘟囔道,“我还想着一起去泡个温泉,让你和郁哥来个温泉y什么的……”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南馥没听清楚,只抱歉地笑了笑。 这时,罗泰走进教室,开始安排寒假的各科作业和叮嘱事宜。 江郁见南馥心不在焉的样子,碰了碰她的胳膊,皱眉问道:“你寒假什么事儿啊?怎么没听你之前说过?” “给我自己找了份儿工作,”南馥说,“之前不还欠了你爸爸五百万么,我寒假去把这钱赚回来,你爸爸本来就对我印象不好,总不能再让他觉得我吃软饭。” “一个寒假,赚五百万?”江郁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他盯着南馥,“抢.银行吗?” “小南我不干违法的事。”南馥趁着罗泰不注意,手指刮了刮他的脸,“你和沈嘉周漾好好玩,等我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就去找你。” “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江郁带着些犹疑看着她,“要不要我陪你?” 南馥安抚性地朝他笑了笑:“大概年后吧,用不着陪,就是可能一忙起来,没办法及时回你消息。” 江郁本想再问问南馥具体做什么工作,但想到她目前的境况,又觉得自己再问下去有点伤人自尊,只得勉强点头:“那我等你忙完找我。” 见江郁忍住好奇就此打住,南馥还惊讶了一瞬,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答案也咽回了肚子里。 她的确也不太想把这种挺血腥的事说给他听。 这样正好。 南馥揉了揉他的头发,重新打开手机,回复简一言。 【小猫粉丝:你不是去国外旅游了吗?又回来了?】 【简:这不是看你快放假,不放心你么,万一你被金岭会所的人弄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简:比赛还去不去?报名的人很多,截止时间特别快。】 【小猫粉丝:冠军奖金多少?】 【简: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冠军五百万。】 这次南馥不再迟疑,修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动了动,回了简一言一句“好”。 第58章 新年快乐 这么跟人玩命,值吗…… 高二寒假只放三个星期左右,而金岭会所第四季度的格斗赛在放寒假的第五天就开赛了。 虽然审批的是c级联赛,但金岭会所在圈内名气很大,由于奖金高、报名门槛低,成为了许多新人竞相表演的擂台,一些崭露头角的选手参加这个比赛后,幸运的能直接进入a级联赛,圆自己的职业梦。 不过金岭会所的比赛是不支持转播的,不仅门票高昂,还有注册地在外国的公司开放竞猜,且每位选手入场前都要签下生死文书。 这些踩着边缘线的规则给这项格斗赛添加了些神秘危险的色彩。 上个暑假南馥年龄不到,还不能入场比赛,只能在会所里打打杂,混个眼熟。 她和简一言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 金岭会所位于乌山路最繁华的地带,会所里提供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最出名的就属于每年分季度举办的几乎万众瞩目的格斗赛了。 南馥兑换好选手入场证,刚进门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简一言。 男人身着红丝绒质感套装,贵气又复古,一扫之前在医院时的病弱样儿。 南馥正要和他打招呼,简一言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后,又围着她转了转,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这才多久没见,你身上的味道就变了,怎么,还是没忍住和你那小室友上床了?” 南馥知道他看人准,但着实没想到他这么一针见血,只好无奈笑笑:“和男朋友上床不挺正常么。” “得嘞,”简一言目光闪了闪,用开玩笑的语气道,“看来我是彻底没戏了,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别贫了,”南馥皱了下眉,“上回你给我挖那么一大坑,差点就将人惹毛了。” “你也说了,是差点。”简一言笑了下,“真惹毛了你还能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南馥懒得和他掰扯,轻车熟路地往更衣室走,随口转移话题:“这次回来,是看上什么新的金主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简一言说,“新的没有,旧的倒有一个。” 南馥脚步微顿,偏头看他:“谁啊,我认识吗?” 简一言迎着她的目光,对视片刻,蓦地笑了:“具体谁你就别管了,反正比你优秀多了。” “优秀就好,差的都不配你,”南馥也跟着笑了笑,想到什么,又问,“对战表出来了吗?” “早出来了,”简一言把之前拍下来的对战表发到她微信上,“你的场次在上午十一点,运气不太好,抽签抽到上赛季卫冕冠军凌真,老规矩,双败淘汰赛,想拿冠军,最多输一场。” 南馥“嗯”了声,不以为意。 一路上,金岭会所的各面墙贴满了凌真的宣传海报,南馥随意扫了眼,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新人对战卫冕冠军,想必赔率应该是高得离谱的。 这场比赛势必会博得很多人关注。 走到更衣室门口,简一言就离开了。 更衣里有不少选手已经开始做赛前热身,大多数都是alpha,荷尔蒙味道极重,而凌真在其中,属于最受瞩目的那一位,身材健硕,体格强壮。 南馥登记好信息之后,便换好运动背心候场,不少选手都带了经纪人,其中两位分别染着蓝毛和黄毛的经纪人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 “瞧这一溜的生面孔,我估计本赛季,凌真恐怕要成功卫冕了。”蓝毛说。 “谁知道呢,凌真上赛季拿了冠军,不照样没被选进a级联赛吗,说明实力就摆在那儿,”黄毛饶有兴趣,“但凡冲出一匹黑马,他就得原形毕露。” 蓝毛:“你这意思是要下凌真输?你知道他第一轮对阵谁吗?” 黄毛:“知道啊,就坐在等待区那位,我看了她的资料,才十八岁,之前从没上过场。” 蓝毛:“没上过场你就敢压?再说你看她瘦不拉几那样,我感觉她撑不满三回合,直接就会扔白毛巾投降。” 黄毛:“兄弟,看看赔率,一赔十呢,哪怕压对一次,别墅就靠海了知道吗?” 蓝毛:“呵呵,怕就怕天台等着你。” 南馥沉默听着这些讨论,低垂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等到十一点,终于轮到她上场。 每位选手上场前都会使用抑制喷雾,以免信息素泄露过多,造成比赛不公平。 走出擂台甬道,观众席人头攒动,不少观众在见到凌真出来的一瞬间高呼起来。 “凌真!凌真!凌真!”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主持人激情澎湃地介绍他拿过的冠军和击败过的强劲对手。 反之介绍南馥时,只寥寥两语带过。 南馥活动了下筋骨,和对面的凌真碰了碰拳头之后各站在擂台一席。 如果没有立下生死文书,那c级联赛是不会有那么多人期待的,这里遵循正规联赛的规则,但观众显然想看的不是格斗的艺术,而是以命相搏的刺激。 凌真互抡着拳头,一双凶狠的眼睛轻蔑地从头到尾扫过南馥,冷声道:“居然给我安排一个这么弱鸡的alpha当对手,真是有够羞辱人。” 南馥没说话,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角。 裁判口哨声一落,对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南馥的拳头已经攻到了他面前。 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让观众顿时沸腾起来。 南馥速度很快,几乎一眨眼,一拳头就砸在了凌真的脸上,他在这一击之下,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这不足一秒的空档,已经足够她再多挥出几拳了。 “好!” “打得好!” “打死他!” 台下的观众们被南馥的速度震撼,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看到实力如此强劲的比赛。 凌真在被打了四五拳后,终于开始反击。 无规则格斗赛较之其他拳赛更显残酷的地方就在于能使用的招数很多。 摸不清对手底细,就显得防不胜防。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两分钟后,凌真一个跳踢踹在南馥小腹上,准备在她因为疼痛弯腰躲闪之时用手肘击打对方的后脖颈。 他的声势非常唬人。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硬生生挨了他这一下,随后就顺势借着他冲过来的力道,下沉腰,用一记强劲的高扫踢狠狠击打在他的太阳穴。 身材高大的男人瞬间僵在原地,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顶着那一身泡沫肌肉头晕眼花地轰然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一击ko。 丝毫不拖泥带水。 “卧槽,太帅了吧!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猛吗!” 观众台上爆发出阵阵呐喊。 与此同时,后台观战的蓝毛已然面如死灰,而旁边的黄毛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比赛结束后,南馥没有参加采访,避开摄像头后,直接退到了后台。 “日啊!” 早等着的简一言一见到她的身影,风一般朝她扑了过去:“我们小南,帅得我他妈都合不拢腿了!” 南馥还微微喘着气,猝不及防被搂实了腰。 她蹙着眉,不过半秒就拎着他后衣领将人推开了:“正常点。” 简一言也没恼,整理了下袖口的皱褶,由衷地说:“你这一场,赢得很够分量。” “下一场是多久?对谁?” 南馥仰头灌了口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论对谁,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了,”简一言在她旁边坐下,“你有这实力,怎么不去打职业?用得着在这破地方屈就?” 南馥没回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对战表翻出来看了一圈:“双败赛制,那在决赛应该还会遇到凌真。” 简一言听到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转念想到什么,眉目间闪过担忧:“凌真确实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管他呢。”南馥慢条斯理地将毛巾摘下,眼神倏地冷下去,“反正这五百万,他是拿不走的。” 连续几天的比赛,南馥保持着全胜的战绩,如日中天,势头一时无两。 从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一出场便是震天动地的呐喊加油声,她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这匹横空出世的黑马,很快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六强争夺赛设置在了除夕那天,过后就是冠军争夺赛。 万家灯火,年夜飘香。 金岭会所空前的热闹。 南馥一路连胜,再打一场就直接锁定胜决,换句话说,也就是只需要再赢两场,不出意外的话,五百万就到手了。 比赛前,南馥算着时间照例往更衣室走。 许是只剩最后几场,除开两名正在擂台上比赛的选手之外,更衣室里的人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简一言成了他的临时经纪人,但更衣室比较私密,他在外面候着进不来。 南馥换好衣服后,刚将小衣柜关好,往沙发上一坐,准备脱鞋,头顶上方忽地罩下一大片阴影。 她动作一顿,凌真顶着一身健硕的肌肉堵在她眼前。 “朋友,行个方便呗?”凌真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不出意外,明天就是咱俩争夺冠亚军,你买我赢,多下点注,把冠军让给我?那五百万,我也跟你七三分。” 南馥数了数围着她的人,一共五个,都是拳击场的好手。 她掀了掀眼皮,瞅着他没说话。 凌真见她这副模样,心底无端有些发怵,但一想到冠军的头衔所带来的荣耀,便妥协道:“或者我三你七也行,至于你下多少赢多少,我就不管了。” 南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要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凌真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跟我打冠军赛的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话落,周围几个人围得更紧了些,大家都用了抑制喷雾,发散不了信息素,拳头的力量就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南馥不动声色地攥紧双手,换上了防备的架势。 “我不打假赛,”她慢吞吞地说,“也不玩儿竞猜。” “哇,好高尚啊!”凌真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吹了声流氓哨,“新来的就是牛逼嗷,出淤泥而不染,天不怕地不怕。” 他伸脚踢了踢她的小腿,像在警告:“据说你还是个学生,学生不好好念书,就为了五百万,出来跟人这么玩命,值吗?” 南馥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你们瞧瞧她这眼神,”凌真大笑起来,“可真像一头孤立无援的狼崽子。” “想要冠军,那就凭实力拿。”南馥眼中没有丝毫畏惧,“贿赂对手打假赛,你不觉得太不厚道了吗?” “都他妈是一群赌徒,你跟我谈厚道?”凌真扯出一抹浑浊的笑,话锋一转,“再问你一遍,让不让这个冠军?” “赛场上打不过你,不代表下来也打不过你。”他踩在南馥的脚上,用力碾了碾,“我可得提醒你,这儿是更衣室,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南馥漠然地看着他,缓缓站起了身。 “行,你他妈有种!”凌真气笑了,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了两米远,“不打假赛是吧?啊?” 他朝旁边的五名拳手使了个手势,恶狠狠道:“不打假赛,老子就打你!” 话落的同时,一名拳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朝南馥后背砸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空荡荡的更衣室静得针落可闻。 主持人在广播里喊南馥的名字。 一遍,两遍,直到三遍。 三遍不上场,视为自动弃赛。 不少观众开始怒吼,原本制定的应援横幅也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各种辱骂铺天盖地。 主持人紧急控场,可南馥蜷缩在更衣室,始终没能在参赛时间内进入赛场。 双败淘汰赛,输一场就掉进了败者组,但败者组和胜者组差别已经不大了,南馥被凌真的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短时间内基本没法儿再参赛。 脑子混沌得最后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都忘了,浑身都疼得要命,分不清哪里更疼一点。 凌真是干这事的老手了,专盯着看不出伤的地方打,她背上至少挨了二十下。 南馥费了很大劲儿才步伐虚浮地出了金岭会所。 简一言不知道去哪儿了,南馥也没空找他。 乌山路在整个榕城属于比较偏僻的城郊,但过年过节的,公路两旁的树上都挂上了彩灯,前面商场里一堆人守着那块硕大的电视墙准备倒数跨年,主城区不允许放烟花爆竹,但城郊是可以的。 手握仙女棒的小朋友们嬉笑打闹,闪烁的火光跟着跳跃飞舞。 到处都是节日氛围。 南馥看着看着,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她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眼中闪过茫然。 大过年的,餐馆都关门了,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 冷风吹得她头痛得几欲炸裂。 不远处的人群正在雀跃欢呼,离跨年只剩最后一分钟了。 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 南馥小心避开手肘上的伤口,摸出来。 往年非常清净的手机,突然也开始收到许多狂轰滥炸的祝福消息。有班群里群发的,有沈嘉、周漾、胡文、周子云的……还有江郁的。 【小猫:睡了吗?】 这句是半小时之前发来的。 【小猫粉丝:没,刚下班。】 她手指动起来都有点困难,消息发出去不过两秒,江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南馥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勉强能露出笑容了,才接起他的电话。 “喂,”江郁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你昨天不是说在乌山路附近工作么,现在下班应该没走远吧?” “嗯,”南馥说,“还在这附近。”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江郁像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他语气有些急:“那乌山路千云广场的电视墙,你能看得到吗?” 南馥点点头:“就在我正对面呢,还有一会儿就倒计时跨年了。” 江郁:“那你记得要好好注意看,我们这边也要开始了!” “看什么?”南馥微微拧了拧眉心。 “快来了!” 话落,电视墙开始显现倒计时,从十秒开始数,广场上人们异口同声,南馥屏息以待。 还剩三秒的时候,电话里传来江郁、周漾和沈嘉的声音。 “三!” “二!” “一!” 伴随着听筒里清晰的喊声,电视墙上“1”字闪过,随即猛地跳转出一行字—— “南总,新年快乐!” 江郁对着话筒大声地说:“看到了吗!我们为你包下了乌山路所有的广告墙!” “对了对了!还有烟花!”这是沈嘉的声音。 “南总,睁大你的钛合金眼看清楚了,”周漾说,“我们的烟花和别人不一样!” 江郁补充了句:“是爱你的形状!” 那一刻,乌山路烟花绚烂,缀着星的烟花点亮了整个苍穹,一簇簇火花燃着,劈开了黑夜,银光璀璨,将她眸底的温柔照得一清二楚。 南馥隐忍着,最终还是没忍住,她感觉自己眼睛酸了下。 她仰起头,轻轻笑开。 “新年快乐。” 第59章 烟花 再教你点别的 烟火声慢慢淡去,人间喧嚣归于沉寂。 电话那头沙沙一阵电流声后,也不再嘈杂。 “南馥。”江郁叫了声。 “嗯?” “沈嘉周漾走了,我现在一个人坐在外边。” 南馥:“冷不冷?” “冷,”江郁说,“想你给我捂手。” 南馥低低笑了声:“行,我这就翻越大半个榕城,过去找你。” 她的声线偏低,看不见表情,连开个玩笑都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江郁怕她真的来,连忙道:“其实冷是假话。” 他顿了顿:“只有想你才是真话。” “南馥,我想你了。”江郁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问,“还有多久我们才能见面?” 对方语气里带着些埋怨的撒娇。 南馥心一下就软了。 如果不是背上的伤太疼,她觉得自己应该会立刻冲到马路边打一辆车,当真跨越大半个榕城,跑去找他。 冲动不过一瞬,南馥慢慢收紧双手,歉声道:“就这几天了,我保证。” 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闷,南馥摸了支烟出来抽,转移话题道:“要不你跟我说说看,这些天都干什么了?” “前几天去老宅走了一圈,现在家里每天都来客人,我跟着我爸妈陪了长辈,偶尔打麻将缺人,我就顶上去。” 说着,江郁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幽幽道:“我现在麻将打得还可以,基本都是赢,以后我跟你组队,应该不会再缺心眼儿了。” 没想到这种陈年谷子烂芝麻的小事儿他都还记得,南馥狠狠吸了一口烟,笑道:“要早知道你会给我当男朋友,我哪儿能那么说?就算当时你玩儿得再烂,那我肯定也得天花乱坠一顿夸了。” 江郁哼笑道:“你现在夸两句也不晚。” 南馥望着蓝沉沉的天幕,眼里有星光闪烁,她轻声应道:“不愧是我男朋友,学什么都快。” 她的夸奖,江郁每句都很受用,他眉毛一扬,尾巴都翘上天了:“我厉害吧?” “厉害。”南馥真诚地说。 周围跨年的人已经陆续散去。 烟也压不住疼,她额角抽了下,估摸着背上这伤得养几天了。 这么一想,和江郁见面的时间又得延后。 分别的每分每秒,都在这个举国同庆的节日里,变得格外难捱。 南馥眸色深了深,准备先和对方讨点利息,她舔了下牙尖,低声问:“那以后再教你点别的,学不学?” 江郁:“什么别的,能比个如吗?” “比如……” 南馥缓缓吐出烟雾,缭绕的雾气模糊了她锋利的眉眼,她故意压着嗓子说:“口技。”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南馥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红透的耳廓,好半晌,江郁才呐呐道:“你这意思是觉得上次易感期的服务不到位么?还需要进修?”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南馥没绷住,笑出了声,“知道口技什么意思吗?一门优秀的民间表演技艺,就这么被你玷污了。” 江郁反应过来又被她捉弄了,咬着牙,却只憋出一声:“……操!” 南馥一扫刚才的阴霾,笑得胸腔都在振动。 江郁被她的笑声感染,骂着骂着也笑了:“好端端的,学什么口技?” 笑够了,南馥懒散道:“那还不是为了编个理由让你学某种动物叫两声来听听,助下兴。” 江郁极轻地眨了下眼,这回反应很迅速,被她这么逗,他脸忍不住烫了下,嘁声说:“我还以为你多高大上呢,这一点儿也没比我玷污得少啊。” “南馥。”他清了清嗓子。 “在呢。” “姐姐。”江郁换了个称呼。 这回南馥没出声。 即使隔着听筒,她也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江郁软了声音,缓声道:“姐姐,好想你。” 南馥呼吸都凝滞住了。 江郁有些紧张,脸颊被不远处的烟花烧得通红,他喉结滚了滚,豁出去一般,用平生所学,小声地说:“想到晚上睡不着觉,想被你摸摸,也想摸摸你。” - 南馥和江郁挂了电话后,找了家还开着门的诊所,给后背上了点药。 想了想,最后她还是硬撑着回了南正诚留下来的那套旧小区房。 南馥掏出钥匙,正准备进屋时,隔壁住的那位老奶奶听到声响,忽地开门探出了半个身子。 “小南,”老奶奶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南馥抿抿唇,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循声走过去。 老奶奶从旁边拎出个大口袋,里面是几个带保温功能的饭盒,她慈祥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大年初一的还回来这么晚,害我等了你好久。喏,”她将口袋递给她,“晚上的时候有个小姑娘送过来的,恳求我一定要将年夜饭交到你手上。” 南馥拎过那个口袋,愣了愣。 老奶奶还在絮絮叨叨:“哎,你父亲不在了,我还以为你能过得好点,没想到过年都还吃不上一顿热饭……” 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耳朵里一片嘈杂,只觉得胸口闷得说不出话。 口袋里除了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个印着“新年快乐”的红包,以及写满了祝福的贺卡——余绵很用心地在上面装饰了各种图案。 南馥不用拆红包,都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从最开始的一千块,到最后的上万,期间不论余晚多艰难,都没有间断过。 然而这些压岁钱和年夜饭,却是她第一次亲手收到。 因为以前回回都会被南正诚截断,以至于她上辈子直到很晚才知道,原来她的妈妈还爱着她,从没放弃过她。 许久,南馥缓过神,和老奶奶道了声谢后,拎着东西进了屋,然后给简一言打了个电话。 屋子里头早被她重新整理过,不相干的东西都扔了,沙发窗帘这些全都焕然一新,如果忽略墙壁上那点岁月带来的痕迹,这里跟先前已经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地方。 等到简一言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南馥刚刚吃完饭。 “我的小祖宗,你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简一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比赛也不去,电话也一直处于通话中!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南馥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今晚挨了场打的事简短地和他叙述了一遍。 听完,简一言气得差点抡起菜刀出门和凌真拼命:“我操他妈!我就说都临近比赛了,怎么还要让我过去填什么表,原来是故意引开我!” 南馥拦住他,夹了两支烟出来,然后递给他一根。 简一言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地给南馥燃上了烟。 两人面前烟雾浮白,南馥声音很淡:“用不着让你帮我报仇,这顿打我不白挨,仇我也会在赛场上自己报。” “什么意思,”简一言没听懂,“就你现在这样,明天还能上场?” “不能,”南馥睨了他一眼,叼着烟笑了,“所以这不是打电话叫你来解决问题么。” 说着,她从角落里拖出一根棍子,扔到他面前,点了点自己的肩胛骨:“朝着这儿,再打两下。” 简一言彻底懵了:“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受虐狂?” “凌真那伙人专盯着一处打,他们下手很精准,衣服一穿就不太容易看得出来,”南馥解释道,“你在我肩胛骨打两下,我露给别人看。” 简一言眼神一顿。 南馥继续道:“林先睿明天会来,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知道她是有主意的,简一言不好多劝,他看了眼那根棍子,又看了眼南馥佝偻的背,始终没敢下手。 南馥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疼痛传来,只好不耐烦地催促:“你要不使点劲儿,明儿死的就是我了,经纪人,关键时刻别手软啊。” 简一言深吸一口气,骂了句脏话,心一横,两棍子砸了下去。 南馥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几下,双腿差点跪下去,她喘息了声,躲开简一言的搀扶,独自撑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一根烟恰好燃尽。 第二天醒来时,南馥感觉全身像被车碾过,连穿衣服都变成了一件酷刑。 但今天是格斗赛至关重要的一天,她必须到场。 有了前车之鉴,南馥没在更衣室多待。 冠军争夺赛,金岭会所不少高层都会来,她直接进了候战室,整个肩膀都肿了一半,惹得路过的人频频注目。 凌真恍眼看到人,眼睛都瞪圆了,他没想到南馥竟然还敢来,且身上还多了些并不属于他造成的伤痕,他心跳如擂鼓,暗暗思忖着接下来怎么办,旁边人讨论的声音忽然就传进了他耳朵里。 说话的正是这里出了名的两个八卦经纪人。 黄毛盯着南馥的背,不断啧声:“我靠,难怪黑马昨天弃赛,原来是被人点拨了啊。” “今天林先生不是会来坐镇,”蓝毛说,“谁他妈做这么明目张胆的?” 黄毛:“还能是谁,黑马对谁威胁最大,就是谁做的呗。” 蓝毛回味过来:“你是说……她这一身伤都是凌真打的?” 话音未落,蓝毛忽然就被人推搡了下,凌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家都一个圈子混的,没证据的事就不要乱说,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啊?” 蓝毛也不是个怕事的,他跟着的选手也打到了决赛,下场对阵的就是凌真。 “你是什么德行还需要我来乱说?”蓝毛扫过他一眼,冷笑,“上赛季的决赛选手,最后一天直接发挥失常,想必你暗中也出了不少力吧?” 周围人多,凌真不好同他争论太过,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也不是他的性格。 他伸手拽着蓝毛的衣领,准备找个角落和他掰扯。 然而下一瞬,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都要比赛了,还在吵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向两边让出一条道,一位西装革履,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迈着大步走过来,身后跟了一众助理和保镖。 候战室里的人此起彼伏地恭敬喊了声“林先生”。 旁边的助理向旁边的人了解情况后,贴耳和那位林先生汇报。 凌真见他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心头暗暗发憷。 林先生是金岭会所的二把手,大名叫做林先睿,在他雷厉风行的经营下,会所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越来越广,但他不常待在会所,大多数时候都很忙,只有每季度的格斗赛决赛日才会露面。 这样的人物,凌真是惹不起的。 候战室鸦雀无声,凌真闭了闭眼,等待对方发话,要是被发现了猫腻,大不了就用钱解决,反正他要的只是冠军的头衔。 那五百万跟冠军的出场费以及做操盘手的流水相比,实在是微不足提。 他在心里将应对之策想了个遍,然而那位林先生却没看他一眼,反而将视线放在了后面一言未发的南馥身上。 林先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跟我出来一下。” 眼睁睁看着南馥在点名后直接站起身,凌真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他来不及思考,在与她擦肩而过时,低声警告道:“要是你敢在林先生面前乱说话,老子一会儿就废了你!” 南馥理都没理,跟在林先睿后面往外走。 走廊角落处,保镖和助理在不远处候着。 林先睿随意扫过对方肩胛骨上的红肿,不难想象,背心遮住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他没有拐弯抹角,微微眯眼道:“这事儿是凌真干的吧?” 南馥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再对你做什么,”林先睿和缓一笑,“叫你出来,是好奇一件事。” 南馥嘴唇动了动:“您问。” “凌真贿赂对手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看之前的选手可都答应了,为什么你没答应?”林先睿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带着这一身伤,即使你今天上得了台,胜率也几乎为零,你在坚持什么?” 南馥静了一会儿,唇边勾起些许弧度。 几秒后,她毫无所惧地迎着他的视线,缓声吐出两个字:“规矩。” 她说的不是规则,而是规矩。 林先睿起先一愣,而后笑开,脸上升起些微妙之意:“无规矩的确不成方圆,我也不喜欢有人败坏金岭会所的招牌,很好,很好,”他连说两遍好,“我欣赏你这样讲规矩的年轻人。” “这样吧,我给你五天时间养伤,”林先睿转了转手里的佛珠,“五天后,拿一个冠军给我瞧瞧。” 南馥怔了一瞬:“可今天观众已经来……” 林先睿打断她:“没有人想看毫无悬念被人操纵的格斗赛,他们为此再等几天又有何妨,再者,金岭会所,我说了算。” 南馥攥了攥拳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此时落下。 “如果你能拿到冠军,不止五百万是你的,”林先睿身材比她矮,稍稍退后一步,和她平视,“以后我还会将你培养成金岭会所的超级明星选手。”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打,别让我失望。” - 南馥刚回到候战室,外面赛场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今天的冠军争夺赛换了时间。 各种声音纷杂,简一言瞧这架势,就知道南馥成功了。 “你真想好了?”两人出了金岭会所,简一言边走,边偏头看她,“成为超级明星选手,你这辈子,要么一直赢下去,要么死在赛场上。” 南馥没解释太多,淡淡“嗯”了声。 “想过你小室友吗?”简一言问,“你要出事了,他怎么办?” 提及江郁,南馥眼中才蕴起些温度。 她盯着鞋尖,半晌,叹了口气,低声道:“所以我这不是,在惜命么。” 第60章 留下来 伺候你。 正月初六,格斗赛决赛日正式拉开帷幕。 南馥和凌真一个在败决胜出,一个在胜决胜出,两人意料之中地在冠军争夺赛碰面。 主持人声调高昂地介绍两名选手入场。 南馥和凌真对峙而立,相比后者恨不得吃了她的凶狠表情,南馥看起来要平静得多。 室内赛场,虽没有人山人海的观众,但来这里的每一位都表现出了空前的狂热和激动。 主持人站在两位选手中间,大屏幕转移到凌真脸上:“凌真选手,此刻面对如此强劲对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真朝观众席挥了下手,而后死死盯着南馥,高声道:“今天之后,金岭会所即将诞生唯一的两冠王——” 他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观众被这话调动了情绪,全场都开始喊凌真的名字。 主持人又将话筒递到南馥面前:“咱们今年的黑马选手南馥,你有什么想跟你对手说的吗?” 南馥懒洋洋地提了下唇角,伸出一根手指,淡声道:“赢他,我只需要一个回合。” 主持人惊讶一瞬:“年纪轻轻,口气不小啊。” 场外简一言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小祖宗,这么狂……” “大家也都看到了,两位选手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自信和对胜利的渴望,那今日到底是黑马逆袭,还是冠军卫冕,让我们拭目以待!” 伴随着主持人落下的话音,两人开始往赛场上走。 口哨声混杂着全场欢呼的声音,两人在擂台上缠斗起来。 南馥身上的伤毕竟还没好全,她前期没有攻得太猛,只是在对方来不及收拳时,尝试性攻击他的面门。 凌真见她这么沉得住气,连一丝破绽都不露,不由有些心浮气躁。 他额头起了一层汗,紧捏自己的五指拳套,听着观众近乎癫狂的呐喊声,心里越来越没底。 赛场上,没有比输更可怕的事。 这一场要是输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在金岭会所再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地。 这么一想,凌真牙齿一咬,暗暗拨弄了下手套上的一个划片,大吼一声,一手挡开南馥的攻势,另一手狠狠往她头侧打过去。 场馆灯光密集,隐藏在拳套里的细小刀片折射出冰凉的光点。 南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要接了这一下,她脑袋就不止是开个瓢那么简单的事了。 凌真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置她于死地。 事出突然,南馥来不及想更多,她往后仰了下头,在那一拳砸过来之前,双手挡在面前,一脚踹在了凌真的大腿内侧。 刀片将拳套划拉得四分五裂,险险擦过她的皮肤。 南馥并没有停止攻击,一脚又一脚盯着他的大腿踹。 在金岭会所的赛场上,只要不是彻底丧失行动力,这种情况裁判是不会吹哨的。 凌真被打得连连后退,痛苦地嚎出一声,饶是他再想攻击,也已经连靠近对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最后一击,南馥抡起拳头照着他的下颌往上毫不手软地打出一记,下一瞬,她听见了下颌骨碎裂的声音。 这么一场激烈的反击也不过发生在几秒之中。 旁边的裁判惊得连吹哨都忘了。 凌真双目血红地倒在地上,尝试着动了动发抖的两条腿。 裁判终于回过神,开始吹哨。 如果十秒内他起不来,就判定这一回合南馥胜。 在裁判的倒计时中,凌真脸上闪过怨恨和不甘,他双手捏拳,死死咬着牙,终于艰难地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然而南馥静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却没有再出手的打算。 胜者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裁判屏息以待,简一言手心沁出了汗,就连黄毛和蓝毛都紧张得揪紧了衣角。 片刻后,在铺天盖地的尖叫声里,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凌真,双腿哆嗦着,朝着南馥的方向,面如死灰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主持人见此,激情澎湃地宣布:“本场比赛,经过裁判的判定,南馥选手在第一回 合两分四十三秒ko获胜!” 裁判高举起南馥的手,全场都是喝彩的声音。 “赢了赢了!啊啊啊啊啊!” “南馥牛逼!!!” “这他妈才是冠军应有的样子!凌真给老子滚!!!” “耍阴招都打不过,太他妈可悲了!” 简一言在台下,和南馥面对而立,他看见那人眼中半分温度也没有,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衬得她淡漠的五官在满场的喧嚣中干净得几乎到了纯粹的地步,如此耀眼,又如此格格不入。 他笑着笑着,却别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 与此同时,早有助理将比赛战况汇报给了办公室里的林先睿。 “先生,凌真不守规矩,要怎么处理?” 林先睿转了转真皮座椅,眸中冷意横生:“他这辈子应该都没出场的机会了,将人交给警察吧,毕竟我们办的可是正规格斗赛。” 助理应了声“是”,准备转身出门事。 林先睿叫住他,淡淡道:“记住,别亏待了我们的新冠军,钱打点到位,顺便告诉她,三月初有一场表演赛,让她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可别给我丢人。” - 等到事情全部处理妥当,已经是正月初七了。 南馥晚上十点钟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给江郁打电话。 江郁几乎是秒接。 南馥摆弄着耳机线,听到电话那头一声清越的“喂”后,眉眼才舒展开来:“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过几天不是要开学了,”江郁伸了个懒腰,“无聊写寒假作业玩儿。” 南馥笑了下:“临近开学才补作业,这不是周漾才干得出来的事么,怎么我们郁哥也不思进取了?” “我的早就写完了,”江郁义正辞严地纠正她,“现在这一份,是在帮我们不思进取的南总写的,我一猜就知道你没功夫做作业,是不是?” 南馥神情一顿,不由哑然:“你不提,我确实都忘了。” 外面忽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雾沾满窗户,空气中寒气涌动。 江郁的声音格外清晰:“你看我都熬夜为你赶作业了,作为女朋友,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南馥脱下大衣,唇边溢出笑:“说吧,想要我怎么表示?”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 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南馥正要开口询问,江郁有些发涩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你的工作,忙完了么?” “差不多吧,”南馥侧靠在床头,懒散道,“明天我就去找你。” “不要明天,”江郁说,“我现在就想见你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南馥微微怔住。 下意识看了眼淤青还未消退的肩背。 听出她的迟疑,江郁眼眸漆黑,嗓音里落寞难掩:“就见见你也不行?”他声音稍顿,“再说我还有件新年礼物想送给你,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南馥下意识顺着说了句“想”。 江郁语速飞快:“那就让我去找你,当面送给你。” 不待她说话,对面就挂了电话。 “……” 南馥盯着已经是忙音的通话界面,撑着额头,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终还是认命地起身收拾。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小雨刚刚停,南馥看着楼下闪烁的车灯,随手披了件外套,趿拉着鞋开门往下走。 江郁站在单元门口。 快到零度的冬夜,四下无人,耳边是隆冬凶猛的晚风,泠泠月色将影子拉得很长,少年衣角捎带着冷冽的味道。 出租车驶出小区,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路灯下两道身影摇摇晃晃。 半个月没见,如今人站在面前,南馥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分明是黑暗重重,她却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你不是说给我带了东西吗,怎么两手空空的?”南馥拨弄了下他被楼上防护栏猝不及防滴下来的雨水沾湿的鬓发,率先开口,“礼物呢?” 江郁脸上的细节清清楚楚,他眼睛很亮,抬起手腕,取下一根头绳:“上次拿了你的头绳,现在我还你一根。” 南馥接过来,除了设计精致之外,她看不出这根头绳有什么特别。 江郁认真地和她解释:“过年跟着长辈们去庙里拜了拜,特意让大师给你做了法的,据说戴着能保佑人平安。” 南馥不禁失笑:“以前没听说你这么迷信啊。” “这不是,当时顺便吗。”江郁不由分说地将头绳缠在她手腕上,鲜红的绳,冷白的骨,尤其相称,“那位大师很灵的,我看好多人都在拜,不管怎么说,希望它真的能有点用处吧。” 思绪仿佛停滞一瞬。 南馥看着低垂眉眼的少年,是涉世未深,蓬勃而精致的相貌,时间和风霜都舍不得在上面留下痕迹,她心底蓦地就被柔软填满。 “那就借你吉言,”她晃了下手上的头绳,“这么一算,现在我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了。” 冷风裹着潮湿感透过大衣渗进皮肤。 两人站了一会儿,江郁见南馥始终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意思,他抿了抿唇,有些沉不住气,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大拇指缓慢地摩挲了下,哑声开口:“今晚我……” 不待他说完,南馥忽然抢先出声:“见也见了,礼物也送到了,要不我帮你叫辆车回去吧?” 江郁猛地抬眼,没说话,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南馥错开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说:“天冷,早点回家也好,别冻感冒了。” 说着,她摸出手机当真作势给他叫车。 江郁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今晚我不想回去。” 他的感情总是这样直白而坦荡。 南馥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心一横,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小猫,今晚不方便。” 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江郁脸色慢慢沉下去。 他想她都快想疯了,大老远巴巴地跑过来,结果刚见到人,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对方在这天寒地冻的单元楼下拒之门外。 江郁越想越不是滋味,顿时脾气也上来了,他冷冷看她一眼,松开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小区外面走。 他背影单薄,步伐却跨得很大,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爽的气息。 直觉告诉南馥,如果今晚就这么放他走了,接下来要将人哄回来应该得难于登天。 没等她想明白,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前追去。 “不是让我走吗?”江郁瞥了眼被拉住的手,没好气地说,“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南馥从后面抱住他,轻叹口气,附在他耳畔,没撒手:“留下来吧。” 江郁并不太买账:“凭什么你让我留就留……” 话未说完,南馥掌心贴上他的下颌,少年全身一僵,像被人按下了静止按钮。 她用指腹刮了刮他的喉结,低声重复:“留下来,今晚伺候你。” 第61章 补标记 你可能受不了 窗外没有一星半点的天光窥探,雨过,连暗夜里的浮云都看不清。 南馥按亮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微弱的光,连她脸上喜怒哀乐的颜色都辨别不了。 房间昏暗而简陋,狭小卧室里摆着一套桌椅和一张小床,衣服用箱子装着,整整齐齐地立在角落,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江郁恍惚想着,在宿舍里她也是如此,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被她称之为家的归属。 南馥触碰到他的手臂,里头连毛衣都没穿,薄薄的两层。 她开了暖气,又去取了暖手宝,将他双手都塞了进去,然后在暖手宝毛茸茸的包裹下,轻轻搓揉着他的手背和手指。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南馥打趣道,“故意让我心疼?” “才不是,想早点见到你而已,”江郁呼出一口白雾,低头用脑门儿在脸颊上蹭了蹭,“哪怕只早几秒都是好的。” 南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一顿,垂眸盯着他看了几眼,胸腔里的热切再藏不住。 她探出手扶上江郁的脸,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很轻地在他唇上流连着,舌尖缓慢地勾勒他嘴唇的轮廓,像在品尝渴望已久的美食,送到嘴边也舍不得一口吃完。 这么久没见面,江郁以为他俩会像干柴烈火一触即燃,事实上真的触碰到她的这一刻,那些疯狂而无法抑制的念头不知不觉就被抛诸脑后了,他沉溺在对方温柔而细致的吻里。 甚至觉得只是这样接吻,也想和她天荒地老。 南馥掌心托着他的下颌,修长的手指压到他发烫的耳垂,贴着他耳后的皮肤轻柔抚摸。 空气慢慢升温,两个人呼吸都有点乱了。 “不是说要伺候我吗?”江郁抱着她的腰,暖手宝滑落在地,他没管,只在她耳边喘,“你准备怎么伺候?” 喷薄的热气拂过后脖颈的腺体,南馥遭不住他这么撩拨,几乎是一瞬间,身体就起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她稳了稳心神,沿着他的腰线划过去,指尖在他脊索处刮了一下。 江郁不出意料地颤了颤,怕痒般笑着往后躲去。 南馥抓着他的腿,一把将人拉了回来,用力得床单都发了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速缓慢:“想要服务好,那就别乱动。” 台灯的按钮被啪的拍下,室内的唯一光源也被切断。 房间的窗户面朝大道,偶有车辆驶过,发出刺耳几声,混着虚渺的低吟一晃而过。 江郁里头穿着衬衣,一共六颗纽扣。 有人用牙齿叼着布料边缘,一颗一颗地解下来,动作不疾不徐。 温热不小心碰到冰凉的皮肤时,纯洁而热烈的铃兰信息素就会发散开来,愈发浓郁。 江郁半张着唇,黑暗里所有感官都变得很敏锐,他全身都绷得很紧,下意识想往下伸手,可双手都被对方牢牢地桎梏,压根无法动弹。 “说了别乱动,”南馥啧了声,放低了嗓音,“不听话,就惩罚你。” 江郁眼眶水润润的,被热意覆盖的每一寸肌肤似春水活泛,他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无意识地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惩罚?” 南馥意味不明笑出声,用行动回答了他。 连何时被她放开了都不知道,只知道揪紧双手,无助地喘息。 拉长的肩颈线惹人遐想,平直的锁骨骤然紧缩,江郁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打湿,她却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不顾他的诉求,化身掌舵手纵容着海浪卷过。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一起,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然而下一瞬—— 对方的动作戛然而止。 江郁如同被冷水兜头冲刷,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操……” 他感觉自己快被南馥逼疯了,高仰起脖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他妈玩儿我呢?” 南馥没回答,怜惜似的亲了亲他发抖的眼皮,追根究底地问:“还听不听话?” “听……”江郁眼前模糊不清,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以后听你的话,我都听你的话……” alpha的恶劣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终于肯大发慈悲。 恍惚中,江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宝蓝色的海,被浪头托起又抛下,良久,最终归于平静,船只沉没,偃旗息鼓地倒塌在她深深的眼睛里。 她冷白的掌心捧着一朵小白花,铃兰的味道充斥其间。 南馥停顿两秒,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唇边隐隐带着笑意。 眼睛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清一点周遭的情形。 江郁瞥见南馥坐在床边收拾地上的湿纸巾,和面红耳赤的他相比,对方衣着整齐,连头发丝儿都规整地别在脑后。 他有点不服气。 行动总是比想法快,江郁从背后扑过去抱住了她,伸手去拽她的衣领。 “嘶……” 南馥猝不及防,她眉眼微微一凛,嘴角抽了下,被他这一下推得身体往前倾,差点摔出去。 虽然很微弱,但江郁还是感觉到了,他碰过去时,她身体不同寻常的紧绷。 “你肩……” 没等他问出话,南馥已经回身抓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扯进怀里,压着他吻了下去。 这个吻较之刚才,更激烈了几分。 他们贴着彼此的脸,手指和手指纠缠,馥郁的乌木香和铃兰香在室内弥漫,分不清谁更主动。 alpha的温柔从他鲜艳的唇瓣转移,然后是光洁的额头,和发色一样浅淡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烫得像晚霞般的脸颊,她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的脸,最后在他的颈侧停驻定格。 时间过得太久,江郁身上的标记已经有些淡了,不仔细嗅,她都闻不出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南馥凝神看着他白皙的后颈,眸色深了深,占有欲作祟,以至于她手上的劲儿都加大了几分:“再做个标记吧?嗯?” 这是极度恶劣的明知故问。 江郁模糊地想着。 今晚南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就像以温柔做武器,不厌其烦地榨干他所有的羞耻感,让他在舒适区里浮沉,最好什么也不要思考,心甘情愿被她虏获,被她支配。 “好。” 江郁睫翼颤动,听见自己从喉咙深处叹出一声。 南馥舔了舔牙尖,不再犹豫,捏着他的下颌往旁边拨开,强横地凑上去。 江郁闭上眼,喉结止不住滚动,整个人仿佛浸入了黑暗的汪洋,连一块儿救命的浮木也抓不住,被迫地在她怀里发抖。 他全身都在跟着一点点的升温,鼻尖甚至凝了一滴汗,在他低头之时,悄无声息坠落在干燥的被褥上。 没有发热症状的干扰,南馥丝毫不显着急,甚至抽空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背脊。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江郁像在这间陌生却蕴着她味道的房间里度过了四季轮回。 朔风在窗外怒吼,红花在肌骨盛开,春水在他身体里流淌,而南馥是跌宕的夏季,哪怕一个眼神,都带着无尽的热意。 隐秘而狭小的空间,馥郁又苍冽的香气。 这些痕迹都像是在说,原来充满蓄意为之的秋实,是这样成熟而美丽的场景。 南馥慢慢抬起了头。 她盯着那个清晰完整的印记满意地看了会儿,然后将还没缓过神的江郁捞了过来。 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逡巡。 少年往日透亮的眸子此刻连焦距都没有,睫毛懒懒半垂,黑漆漆的眼睛泛着雾蒙蒙的水汽,往下是一对漂亮的卧蚕。 南馥心念微动,稍显克制地吻了吻他的眼睛:“累不累?” 江郁极轻地眨了眨眼,随即点了下头。 一个标记而已,就已经将他全身的力气抽干,他不知道该说自己不争气还是南馥的信息素太过强势。 上次处于发情期,他对外界的感知会迟钝不少,所以标记带给他的影响是无知无觉的。 而这回他意识清醒。 被她临时标记时,他才知道对方当初在他分化前夕说的那句“你可能会受不了”,居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南馥将人抱起来,“今晚不弄你了。” 江郁已经动都不想动了,累得甚至来不及深究为什么她给他洗了个全套,自己身上却仍然穿得很齐整——哦不,这回外套脱了,里面只剩一件卫衣,这种特别没面子的事。 南馥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又拉过被褥给他盖上。 江郁眼睁睁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再次往浴室走去。 水声哗啦,江郁要再不明白她的目的,简直对不起自己年级第一的名号。 他在床上滚了滚,带着些不甘,愤怒地锤了下床。 准备等她洗完澡出来,质问她今晚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做,到底哪里不方便了。 等着等着,困意不期然地席卷而来。 上下眼皮开始不停歇地打架,江郁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知道南馥在浴室里面干什么,反正到后来他完全撑不住,带着些许不甘,疲惫地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床垫陷下去一点儿。 有人从后面搂过他的腰,从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熟悉好闻的信息素,即使睡着,他的身体本能地承认这是她的alpha,对其毫不反抗。 江郁循着热源,在她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 翌日,江郁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屋子里飘着淡淡瘦肉粥的香味。 江郁甩了甩蓬乱的头发,神情恍惚地坐起来。 似乎听到动静,外面的人推门而进:“睡醒了?我买了粥,洗漱了吃点热的垫下肚子吧。” 江郁没说话,揉了下眼睛。 南馥站在门口,单手扣着毛巾擦着还有点潮湿的头发,高领毛衣,防贼似的,除了一小截脖子外都遮得严严实实。 昨晚的某些记忆渐渐回笼,江郁一边套衣服,一边微眯着眼盯着她,像在出神。 察觉到他的目光,南馥掀了掀眼皮,在他面前挥了下手:“想什么呢?” 江郁慢吞吞站起身,面无表情:“在想这么久没见面,女朋友却表现得对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也一点儿也不热情,她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omega了。” “……” 南馥挂毛巾的手一顿,回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江郁静止两秒,迎着她的眼神:“说不准。” “毕竟这些天我也确实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遇到了什么人,”他掰扯得煞有其事,“谁知道呢?” 南馥:“……” 南馥有点拿他没辙,沉默片刻,叹着气道:“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说着,她从旁边衣架挂着的背包里伸手掏了两下,摸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这些天都去干这个了。” 江郁狐疑地看她一眼:“这什么?” “这里面是还你爸爸的钱,他应该是不待见我的,我就不去他面前凑热闹了,还得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南馥说,“扣税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应该还差点,我再想想办法,先还一部分。” 江郁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 他刚要说真不用还,本来当初那钱就是他逼着她要的,但看着她认真的眼睛,他忽地又有点说不出口。 因为她刻意咬重了“扣税”这两个字。 她在含蓄又清楚地告诉他,这钱是正规渠道来的。 什么工作能在短短半个月内赚五百万? 江郁不敢深想。 对方一句话就堵死了他心底所有的疑问。 这种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烦躁,以至于他紧握那张没有温度的银行卡时,手心却仿佛被灼烧了下。 - 吃完早饭后,江郁就回去了。 南馥换了身衣服,掐着机关单位上班的时间,然后点了支烟,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喂,”烟雾缭绕中,南馥声音很淡,“杨队。”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怎么样,最近有收获吗?” “有,”南馥眼睑低垂,神情晦暗不明,“三月九号,林先睿让我去打一场表演赛,具体地点没说,但我猜测他应该是和颜汶安接头。” “太好了!等这两只老狐狸露出尾巴可真他娘的不容易!”男人难掩激动,片刻后,他叮嘱道,“不管是不是,你先好好盯着,我们这边也会立刻部署行动。” 南馥“嗯”了声,就要挂电话。 “等等——” 男人叫住她,语气里多了分郑重:“你也要注意安全,万事命为先,别逞能。” 第62章 视频 给你直播。 江郁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许淮因甚至还没发现他不在家,只以为他睡懒觉睡过头了。 日光从窗棂照进古朴的江宅。 许淮因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偶尔抬手瞥一眼腕表,犹豫要不要上去叫江郁起床,江郁有起床气,他不想起来谁也叫不醒。 没等他做出决定,便听见了汽车响动的声音,紧接着自家儿子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许淮因看到江郁的身影,有片刻的怔然。 他朝楼上看了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你昨晚又跑出去找她了?” 江郁脸上没什么表情,绕过他往楼上走。 许淮因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压着火气道:“小郁,她是alpha,而你……总之你们还在念书,你让她懂点分寸行不行?” 听到这话,江郁稍稍掀了掀眼皮。 他觉得南馥就是太有分寸了。 “她要是真喜欢你,就该为你着想,三更半夜约你出去,能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居心叵测的就不能要,也不知道你到底稀罕她哪点……” 江郁眼神一顿,神情冷淡下去。 “是我去找的她。”他打断许淮因,“是您的儿子死皮赖脸去找的她,这个解释满意吗?” 许淮因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愣了下。 江郁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您也早知道是我追的她,但您恐怕不知道我用什么办法追的吧?” 他拉下衣领,点了点自己的后颈。 上面清晰显现出一个还未长好的牙齿印记。 许淮因瞳孔骤缩。 江郁将衣领整理好,淡淡道:“爸,您嘴里居心叵测的人,是我。” 许淮因被这个消息刺激得几欲晕厥,他拉着江郁进了房间,狠狠关上门,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你怎么能让她标记你?!” “只是临时标记对不对?”他颤抖的双手在江郁身上摸索,语带惊恐,“没有终身标记吧?你告诉爸爸,她有没有终身标记你?!” 江郁沉默片刻:“没有,她拒绝了。” 许淮因陡然松了口气,他捂着胸口平复:“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转念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味来。 怎么他这儿子语气听起来反而还带着些遗憾??? 许淮因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江郁科普一下终身标记的危险性:“虽然大部分omega的终身标记是可以洗的,但你腺体受过伤,一切都不好说,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尝试这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且不说江郁现在才多大,老爷子那边虽然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但免不了要过那一关,八字还没一撇就切断自己所有退路,太偏激,也太不可理喻。 “您还不懂我想表达什么吗?”江郁问。 “您应该很喜欢母亲吧?”他和许淮因平视,“这辈子就认定了她,甚至不在乎过程里付出了什么代价。我早就想告诉您了,我也是,”他放低声音,“这辈子我就认定了她是我的alpha。” 许淮因震惊地看着他,试图再劝:“人生的路还这么长,说不定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喜欢的……” “不会了,”江郁眼眸漆黑,一字一句地说,“不会有更喜欢的了,我确信。” “那她呢?”许淮因忍不住瞪他,“你能确信自己的感情,那她能保证不变心吗?小郁,omega和alpha是不一样的,omega生而只能对伴侣保持忠诚,这是生理带来的不公,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慎重选择自己的终生伴侣。” 江郁默然一瞬,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强按进了他的手心:“这就是她的保证。” 他盯着许淮因,认真吐出三个字:“她值得。” - 晚上,许淮因将这场谈话内容撇去一部分之后告诉了江笠。 “现在我真的管不了他了,”许淮因气得胸膛不断起伏,“年纪才多大啊,成天晚上往外跑,夜不归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南馥灌了迷魂药!” 江笠揽过他的肩,好笑道:“十八岁了,年纪也不小了。我在他这个时候,不也认识你了么。” “那能一样吗?”许淮因说,“我们那时发乎情止于礼,哪里像他们这么荒唐!” 江笠撑了撑金丝边眼镜,轻咳一声,心想那还不是你家里管得太严,没机会荒唐吗。 但这话肯定不能当着许淮因的面儿说。 “孩子已经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这种事你想拦也未必拦得住,再说,”江笠按着他的肩膀在床边坐下,“你多往好处想想,我们该庆幸小郁现在喜欢的是alpha,要喜欢的是一个omega的话,那还不得担心他搞大人家肚子?” 许淮因:“……” - 手头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南馥最近还挺闲。 离开学还剩三天,她准备趁着这几天把寒假作业写完。 江郁给她写了一部分比较费笔的,还剩下一些,她准备自己做。 她先拿出来一张物理卷子,物理是她的弱项,写完会做的题后,放在旁边的手机依然毫无动静。 以往这个点儿,江郁早给她发信息了。 南馥抿了抿唇,收回思绪,咬着笔杆开始解最后几道大题,然后半小时又过去了,她废了好几张也没解出来,手机也安安静静。 这下就再没了做题的心思。 想了想,她滑开手机屏幕,给江郁拨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谁知响了十来秒,被对面啪的一下挂断。 “……” 南馥盯着手机,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发消息问他是不是有事,手机却再度冷不丁地弹出了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南馥唇边勾起浅浅弧度,很快接起来。 画面摇摇晃晃一阵后,逐渐稳定。 对方的摄像头对着一张宽阔的床,上面铺着柔软的羽绒被,后面是双层白纱窗帘,他没关窗,窗帘被风鼓动,轻轻晃动。 紧接着江郁的半个身子才出现在镜头里。 他还穿着早上的衬衫,此时解开了两颗纽扣,平直锁骨上因着弯身动作而凹陷下去的小涡愈发明显。 少年直视着摄像头,鸦羽般的睫毛下,眼睛透彻得像朝露一样。 “在干什么?”江郁弯了弯唇,笑容极具欺诈性。 南馥被这个笑瘆了下,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做题呢,”她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说,“有几道不会的,想请教一下你。” 江郁在书桌前坐下,样子很随意:“可以啊,你说。” 南馥将题干念了一遍,江郁甚至没拿草稿纸,就开始和她讲起了步骤。 听完,南馥不由啧了声:“我做题像上刑场,你做题跟喝汤一样,人与人之前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江郁:“这题我都做过了,记得。” “不愧是我们郁哥,”南馥真诚地说,“刚才我俩是脑子的内容有差别,现在容量也有差别了。” 江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发现你今晚很上道啊。” “毕竟身为郁吹群的一员,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南馥强调道,“我是一个合格的粉丝。” 江郁:“心虚啦?” 南馥眼皮一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下意识否认:“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心虚什么?” 江郁:“真没有?” 南馥坚持:“没有。” “行,”江郁见她死鸭子嘴硬,冷笑道,“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南馥回忆了下,迟疑地问:“哪件?” “广播室,你问我要什么奖励,”江郁提醒她,“我说要你听我一次话,我现在想好让你做什么了,你答应么?” 南馥没由来的产生一种危机感,但江郁眼神黑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 “你不会反悔了吧?”江郁挑了挑眉梢,“敢情之前都哄我的?” “……没有。” 南馥无奈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我答应,你说吧。” 江郁用手肘撑着脑袋,眯了眯眼睛,掀唇道:“今晚不准挂视频,也不准摸自己。” 前面那句还能理解,后面那句就挺匪夷所思。 没等南馥想明白,画面忽然一阵抖动,江郁拿了手机站起身。 “你去哪儿?”南馥问。 江郁瞥了手机一眼:“洗澡。” 南馥:“?” “给你直播洗澡,”江郁将镜头拉近,嘴唇湿润,声音又轻又软,“看不看?”末了又补充了句:“不看也得看。” 南馥:“……” 她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提那两个要求了。 “做不做得到?”江郁像昨天被她逼问一样,非要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 南馥错愕又无奈,好一会儿,才用手扶了下额头,哑着嗓子道:“做得到……吧。” 为了防止镜头被热气氤氲模糊,江郁没冲淋浴,衣服一件一件往下丢,走过来大摇大摆地调整了下手机的位置后,两条笔直紧实的长腿就朝浴缸里迈了进去。 南馥第一次有点痛恨对方的手机摄像头为什么能这么高清。 江郁皮肤在热水的浸泡下白得近乎透明,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膝盖下来,像两把小勾子一样,连唇线的弧度都完美得毫无瑕疵,再往下…… 再往下南馥不敢看了。 她呼吸有些不稳,莫名想起昨晚他被亲得眼睛嘴唇都发红的模样。 越想脑子里越像聚了一团火在自燃。 “难受么?”江郁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个躺姿,动作大喇喇的,毫不避讳,“昨晚我也这么难受来着,憋了一晚上,明知道你不对劲,却只能被迫睡觉,第二天早上还没能好好问你,又被你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南馥无言以对。 “没话说了么,那你就好好看,好好学。”江郁薄薄的肌理随着水温而升温,带得整个眼尾都染上了红色,他在水里灵活得像一尾鱼,眼神却狡黠得仿佛跃动的星光,“这次我自己来,以后……” 他细长的眼尾往上翘,水波潋滟,声音低低的:“换你帮我洗。” 南馥小腹一紧,心跳都慢了两拍。 缓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点了支烟。 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像江郁这样,勾引人无师自通,又欠揍又欠.操的? 第63章 网吧 等你回来 新学期伊始。 各科老师都在加紧走完高三的教材,榆叶梅褪去了红艳外衣,春色悄无声息坠进校园。 渐到三月份,开学也就刚过去半个月。 学校安排了一场开学的摸底考试,周五考完,南馥收拾书包时看了眼日历。 正好下周一就是三月九号。 南馥想了想,捏着书包带子的手一顿,而后偏头对江郁道:“今天下午不能送你回去了,我想去办公室找泰罗请个假。” “请假?”江郁皱了皱眉,“你下周有什么事吗?” “嗯,”南馥点点头,“需要出一趟门。” 江郁猛地抬起头,直直看着她。 南馥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心口一紧,目光躲闪片刻,思考着该怎么和他说。 林先睿和颜汶安很少碰面,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做着各自的伪装,没多少人知道,颜汶安才是金岭会所背后实际的掌权人,两人利用各种娱乐行业违规操作,将非法所得的钱通过虚假交易等方式转为合法经营的收入。 不止如此,祝向美在国外开设空壳公司为他们汇入海外账户的大量资金做掩护,同时以投资形式维持颜氏企业表面的运营。 整条犯罪链之缜密,以至于榕城市局经侦大队早有所怀疑,却迟迟未能找到关键性证据,案件一度停滞不前。 上辈子为了混入金岭会所,南馥练了整整四年的拳,后来经侦队的杨队找上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长期线人,深入内部,收集证据。 杨队的出现对当时彷如无头苍蝇般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她做梦都想颜汶安接受法律的制裁。 虽然这辈子她将时间线提前了不少,但她早已摸清楚,在每个赛季的格斗赛之后,林先睿都会和颜汶安秘密见面。 毕竟那场“表演赛”于他们来说才是重头戏。 这些事她现在没法儿和江郁说,可要是什么也不说突然消失,以江郁的个性,只怕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想到这儿,南馥眼神愈发柔和了些,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下周一有个任务,是我一直想做的,未了的心愿。” 江郁闻言,抿着唇,不自觉地收紧双手。 这是南馥头一次用上了“任务”两个字,什么工作需要用到“任务”这两个字,似乎屈指可数。 有很多很多话想问她,但最后江郁问出口的却是:“危险吗?” 南馥愣了愣。 对方冷静得让她惊讶,迟疑一瞬,她点了点头:“也就一般般的程度吧,你别担心,我经验丰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话是真的,这次能不能拿到证据还两说,但上辈子走过的老路,总不会这么快就露了马脚。 江郁勉强扯了扯嘴角。 带有危险性的任务,让他不担心怎么可能。 南馥不想将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这会儿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飞快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道:“等任务成功,我会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和你说清楚,绝不瞒你。” “那你多久回来?”江郁问。 南馥看上去心情还挺不错:“最迟周三吧,快的话周二应该就可以。” “好吧。” 江郁和她一起往外走:“那我等你回来。” 听到这话,南馥脚步稍稍一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上辈子她和江郁之间不算告别的告别。 那时,他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但她却没能再回去见他。 南馥的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日光为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 她提了提唇角,郑重地答。 “好。” - 周一上课,南馥的座位已经空了。 老师讲的知识点江郁都提前学过,这会儿愈发没了精神,压根专注不了,满脑子都在想关于她的事。 “这道题班上有同学解出来了吗?”罗泰说,“如果没人的话,我们照例请江郁同学作为代表解一下。江郁,来,你起立说说。” 他喊了一遍,发现江郁没反应。 罗泰皱皱眉,再次道:“江郁。” 这时,沈嘉用手肘顶了顶江郁的课桌,小声提醒道:“郁哥,泰罗叫你呢。” 被这么一震,江郁才如梦初醒,他慢吞吞站起身,看了眼黑板上那道虽然难但明显在他水平之内的化学题,破天荒地没了解题思路。 他在座位上站了半晌,还是罗泰看他实在心不在焉,叹着气让人坐下了。 周漾和沈嘉相视一眼,无声交流。 他们几乎可以确信,江郁这是相思病犯了。 两个母胎solo虽然不懂为什么南馥只是请个假而已,江郁就能这样魂不守舍,但他们见不得他这么颓丧的样子,于是一致决定带江郁去找点乐子来打发时间。 下课后。 借着上厕所的间隙,周漾兴奋道:“郁哥,今晚玫瑰网吧办了个csgo的比赛,咱们班抽到和一中的打,我,还有沈嘉,胡文都参加,你去不去?咱们仨合体,保证把一中那群狗崽子打得哭爹喊娘。” “不想去。”江郁根本没心情参加这些,“你们去玩儿吧,拿个好名次,别丢人。” “你不去那我们完全没胜算啊,”周漾说,“一中那几个贼猛,枪法很准,没你打狙,我们都不知道掩护谁。” 江郁嗤笑:“你们组比赛,连个打狙的都找不到?” “那不都没你强吗哥,”周漾嘿嘿一笑,而后瞄了眼四周,“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这么积极,是因为赢下这比赛的奖品,玫瑰网吧的老板宣称,谁拿冠军他就把他家姑娘的微信给谁,你应该见过那姑娘的,特别好看,是我的菜。” 江郁睨了他一眼。 “郁哥,”周漾拱了拱手,朝他行了个礼,“兄弟能不能在毕业之前幸福一次就靠你了。” 江郁被他这滑稽样逗笑,松了口:“几点的比赛?” 周漾比了个冲锋的手势:“晚自习下课,直奔玫瑰网吧。” 九点多,晚自习终于下课。 玫瑰网吧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就在一中和七中的中间。 双方到场的时间都差不多。 胡文去开了四台并排的机子。 自打他成为南馥的儿子后,反而阴差阳错勉强能和江郁说上几句话了,对此他愈发对南馥感激,甚至恨不得每日一拜。 之前和沈嘉的过节,也好好道过了歉。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高中生,沈嘉不想轻易就接受,整了他好几回两人才冰释前嫌。 胡文嬉皮笑脸:“三位爷,这边请。” 撇除那张嘴,他性格和周漾挺合拍,两人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一中的就坐在他们对面,其中一个脖子上围了条金链子的男生见到这情形,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讥诮:“这奴才当得可真得劲。” 胡文脸色一僵。 他跟一中的经常能在网吧碰见,换做以往他早一拳打过去了,但今天江郁在,他不太好惹事。 于是闷着头当没听见。 几人登了游戏账号,互相邀请进了房间。 慢慢的,在看到胡文的id时,江郁微微眯了眯眼。 胡文受南馥的影响很深,深到游戏id都改成了南馥相关,他最开始的id是“南馥是我爹”。 后来南馥和江郁的恋情被论坛实锤,他又将id改成了“击剑之王南馥是我爹”。 但id用久了也会腻,在经过一个寒假后,乍然见到南馥的英姿,他再次被折服,脑子一热,鬼使神差改了个“南馥草窝”的id。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心血来潮的id有朝一日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江郁看见。 胡文被江郁阴沉的眼神一瞥,浑身一哆嗦:“郁哥别生气,我改!我立刻就改!” 话音刚落,对面一中那个金链子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南馥?这是以前在一中念书后来又转学了的那个南馥吗?” 他们也看到了胡文的id。 没等胡文说话,金链子又说:“咱们学校的垃圾居然在七中成了香饽饽,还有求操的,真他妈的有够好笑。”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也笑了:“那她应该挺有手段的。” 对方一口一个垃圾,胡文这下直接火了:“你们这喷粪的嘴还能再臭点?” 沈嘉脸上的笑意也没了:“谁家的狗搁这儿吠呢?” 周漾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我靠,真绝了,什么地方都能碰见傻逼。” 只有江郁没表态,他懒懒抬了抬眼皮,将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在对面的金链子身上:“你刚说什么?” “不是,瞧你们这一个二个三个四个的反应,南馥是你们所有人的祖宗吗,这么护着?”金链子啪的一下将键盘往边上挪,冷笑着道,“胡文,我可听说,人家的命好着呢,攀上了江家少爷那棵摇钱树,说不定现在正在哪里给人家舔鞋,哪儿顾得上你啊。” 胡文脸涨得通红,骂了句“草你妈”之后,当即就要冲过去,江郁伸手拦住了他。 胡文一愣,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郁自己先往长桌另一边过去了。 金链子见对面被自己成功点火,猥琐一笑,说话更加难听:“不过要我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儿,江家那少爷能瞧上南馥那个垃圾,要么是眼睛瞎了,要么也同样是个垃圾……” 他话音未落,江郁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力道之大,人直接从座椅上翻了出去。 金链子胃部泛酸,连对方的动作都没看清楚,又被他拎着衣领抓了起来。 “你看我,”江郁面无表情,说话的同时按着金链子的脑袋朝面前的电脑屏幕狠狠一砸,金链子的头都差点陷进了显示器里,“像个眼瞎的垃圾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变故。 那边的网管看到被打的那个男生满脑门的血,吓得一哆嗦,连忙拨了报警电话。 第64章 派出所 带我一起去接她(修bug)…… 整个网吧都被这“砰”的一声响震得安静了两秒。 江郁声音很冷,语气没什么起伏,可在金链子的视角,这人说的那句话却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他心脏里。 金链子头昏脑涨地瘫倒在座椅上,手指都在抽搐。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江家的居然就坐在他对面! “说话啊,”江郁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眸光冷戾,“刚才不是挺能说?把你刚才骂南馥的话,再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一遍?” 金链子额头上破了个口子,他捂着伤处,惊恐地转过了身,在见到江郁透着寒意的脸色时,心头更是一咯噔。 打也打不过,拼爹也拼不过,他干脆全豁出去:“南馥搞死了我小金哥,老子不过就说她两句过过嘴瘾,说她是垃圾都抬举她,你是江家的又怎样,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你他妈还能控制老子的嘴巴不——” 没等他后头的话说完,江郁揪着他的衣领,一拳头精准地朝着他的口鼻打了下去。 鼻梁脆弱,牙齿狠狠撞在嘴唇上,金链子整个嘴巴都痛得发麻。 沈嘉眼睛都直了,自高一收拾过那个alpha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江郁打架,还是为爱出拳。 “妈的,南总不愧是……”他比出一个大拇指,“红颜祸水啊。” 胡文也看得一愣一愣的:“我靠,这就是校佬的bking时刻吗……” 旁边的男生见到自己的兄弟被打,根本咽不下这口气,刚要操起键盘趁着江郁不注意往他后脑勺上砸,对面的周漾仗着手长脚长,直接踩上电脑桌,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键盘。 “搞偷袭?”周漾一巴掌将人摁在了桌子上,“老子揍死你个老阴逼!” 网吧里一中和七中的人有不少,七中的不少人都认识江郁他们,这会儿看见江郁打架,想也不想就齐刷刷站起来往这边冲。 一中的见到这情形,还以为组与组之间的战斗升级成了校与校之间的战斗,他们顿时也不甘示弱,抄起了家伙。 好好的一个网吧,直接成了群架现场,几个网管根本拦不住。 金链子趁乱,不知从哪儿抽了根钢管出来,径直往江郁身上招呼,他双目发红,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要不是江郁躲得快,这一下就落在脑袋上了。 一片混乱之中,网吧外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 几个民警拿着警棍冲进来,厉声呵斥:“警察!别动!” …… 整场群架以几个主要人物被带到派出所而宣布告终。 派出所里。 “你说说看你们,还是学生,一言不合就动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做笔录的黑脸民警一拍桌子,震得办公桌都抖了一抖。 几个人在墙角排排站,眼皮耷拉地听训。 黑脸民警说:“今天这事儿可大可小,要是往大了说,你们谁也别想讨到好果子吃!这什么考大学啊,也就都别想了,留了案底跟你们一辈子!” 金链子一听这话,哭丧着脸道:“警察叔叔,您看我脸上这伤,我是被打的,我受害者!” 黑脸民警冷笑一声:“受害者?你拎根钢棍的时候怎么不多念几遍自己是受害者?” 金链子顿时萎了。 “但是——” 黑脸民警眼睛往墙角一一瞥过去:“事情往小了说也不是不可以,我已经给你们各自的班主任打电话了,一会儿互相道个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还未说完,派出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隐约夹杂着“杨队”、“金岭会所”的字眼。 所里一个民警说:“瞧这阵仗,市里的警力都出动了,连咱们这儿的人也调了一部分,今晚是要捕什么大鱼么?” 黑脸民警面色严肃地瞪他一眼,急忙迎了出去,剩下几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周漾还在念着刚才黑脸民警的话,他揉了揉混乱中被挥了一拳的脸,愤愤道:“要我和这几个一中的傻逼道歉,绝不可能!” 沈嘉没表态,用手肘碰了下从进了派出所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江郁:“郁哥,一会儿泰罗来了,你想好说辞了吗?要不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领我们走?” 江郁恍若未闻。 他沉着脸,愈发烦躁,只兀自想着刚才来自于门口的说话声。 南馥在金岭会所工作,可现在金岭会所,似乎和警察扯上了关系。 江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摸出手机给南馥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之前南馥即便是在工作,也从没关过机。 江郁心头开始不由有些慌了。 越想越不对劲,他视线扫了眼派出所门口,派出所里的民警几乎都聚在那里。 外面还站着几名穿着常服的警察,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就连刚才的黑脸警察都对他尤其恭敬,应该就是那个杨队了。 像是吩咐了几句什么,杨队急匆匆地转身要走。 江郁撇开沈嘉的手,不顾后面反应过来的民警阻拦,疯了一样追出去,拦住了那位杨队,他还没说话,先瞥见了对方手里的那组照片。 派出所门口明亮的路灯下,最上面的一张,赫然拍的就是南馥。 只是场景并不在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她站在擂台上,眼神冰冷到陌生。 黑脸民警眼疾手快,一把扯过江郁:“同学!你干什么!让你动了吗!还不快进去给我好好站着!” 江郁没管,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便衣警察,几乎目眦尽裂地质问:“她在哪里?” 杨崇给黑脸民警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人放开,而后才看着江郁,皱了皱眉:“你谁啊,认识她?” “她,”江郁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是我爱人。” 不是同桌,室友,不是女朋友,alpha,此时此刻,他觉得似乎只有“爱人”这个称呼,才能准确地描述他对南馥的感情。 杨崇嘴唇动了动:“你叫什么名字?” “江郁。” 杨崇眼神一下变了。 这个名字他从南馥嘴里听说过。 江郁眼珠漆黑:“她在帮你办事对吗?” 杨崇没回答。 “你先安心,没什么大事,”多的杨崇也不能说,他组织着语言,“我这一趟,就是准备去接她。” “好好好……”江郁连应了三声好,“我明白这其中肯定涉及很多机密,那些我都不问,我只想求您一件事,”他眼眶一下红了,强忍着,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带我一起去接她回来。” - 半日前,金岭会所。 南馥到得很早,她给林先睿报备过,先来会所里热身准备。 林先睿同意了。 没有比赛,格斗场冷清得很,只有几个打扫的清洁工来来回回。 南馥事先就让简一言替她准备了一套清洁工的衣服,她趁着其中一人上厕所的间隙,拿了她的拖把桶,压低了帽檐,一路往旁边的会议室走。 此处会议室有一面偌大的电视墙,连接着格斗场最好的观战台。 林先睿接待人一般都会在这里。 南馥摸清楚了附近所有的摄像头位置,巧妙地利用死角避开,而会议室则因为机密性和不常用性,反而不设置有任何的监控设备。 她调整好了微型录音笔,卡在沙发缝深处,又趁四下无人退了出去。 在热身的间隙,南馥手机震动了下,是余绵给她发的一条微信。 【颜叔叔从昨晚就没回来过,不知道去哪儿了,听妈妈说也没在公司见到他人。】 看到这句话,南馥无声提了提嘴角,收了手机。 晚八点。 南馥换好了背心,在更衣室里静待林先睿的指示。 林先睿的助理给她递了份儿对手的资料表过来:“你今晚对战的选手是目前国内金腰带呼声最高的拳手,他也是我们金岭会所培养起来的,如果你今晚能赢他,林先生必然不会亏待你。” 南馥接过资料表颔首,目送助理离开。 助理走后,更衣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从身上摸出一副连接着录音笔的监听耳塞,里面果然开始传来动静。 “老爷子请坐,”这是颜汶安的声音,“刚才我已经引荐过了,这么多年来,金岭会所在林先生的运营下,创收一年比一年高,我早就起了合作的心思,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也不晚,”老者的声音很陌生,南馥始终没分辨出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林先睿:“不知老爷子喜不喜欢看拳赛,不喜欢也不要紧,市场喜欢就行。今晚我们会所给您安排了一场表演赛,专门请了国手来对阵我们会所出身的选手,只要您看过一场,保证心里就有数了。” 老者笑了几声:“这些年轻人的玩意儿我是搞不懂了。” “哪里哪里,”颜汶安说,“您也知道现在行情,颜氏企业想上市,只能借助a级联赛造势,我们的业务覆盖面很广,囊括了格斗赛事的全产业链。”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我们有操控a级联赛的资本,再通过竞猜坐稳了庄家,只要您入股,有了江家的支持,还愁这股票不涨么?” 老者似乎是有些心动,迟疑了瞬:“我再考虑看看,今天我毕竟是瞒着江笠出来的……” “这还需要考虑什么?”林先睿说,“江总深谋远虑,做事难免瞻前顾后,百分之十的股份,还不够代表我们的诚意吗?” “今日这合同,您还是签了吧……” 后面的话南馥没再听下去了。 江家,江老爷子。 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江家会卷入这场风波里。 颜汶安他们是想拉江家下水,换一个颜氏企业在榕城立足的机会。 一旦江老爷子答应,江家也彻底脱不开关系了。 到她将证据提交上去时,江家该怎么办?江郁该怎么办? “不行……”南馥手心发凉,她盯着手上的拳套,不自觉攥紧了双手,喃喃道,“我绝对不能让他签这合同。” 这时,更衣室外传来脚步声。 南馥迅速藏好耳塞。 转眼林先睿的助理出现在门口,他微笑着说:“南馥,准备上场了。” 第65章 等到她 见到你真好 晚十点半,会议室。 电视墙由几块屏幕组成,被黑色线条分割,看起来格外冰冷。 屋内灯光黯淡,中间横着一张红木办公桌,几名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侧头盯着发光的屏幕,画面里正在准备上演最刺激的格斗戏码,但没有解说员,没有欢呼声,他们是仅有的观众,也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 场上的两个人,是一名男性alpha和一名女性alpha,除了五指拳套之外,任何防具都没带,而唯一获胜的条件,非死即伤,直到对手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南馥看着对面身材精瘦的男子,对面绝不是像凌真之辈的假把式,他凶狠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握起的拳头矫健有力,眼里隐含着残忍的兴奋。 她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输给这样的对手,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只有这样,江老爷子才能看到那两人并非能一手遮天,以这样的选手实力根本操控不了比赛。 两人在场内贴着边缘缓缓移动,倒计时开始,只等着裁判一声哨响。 南馥下颌紧绷,眼神狠厉,因着极度的紧张感,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懈怠一分一毫,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何不露痕迹地输,还能在对方拳下留得一条命在,似乎也是一个难题。 她勾了勾唇,自嘲地想,不论如何,总归要演得像点。 “开始——” 两□□头相撞,如果是电视节目,这时候还应该再加点迸溅的火花,刺啦声绕耳,才能凸显出战斗的激烈。 坐在会议室里的精英人士毫无波动地欣赏着这场生死搏击。 如果可以,他们甚至不想看过程。 他们要的是一个胜者,未来能主宰一切比赛,为他们拼命赚钱的胜者。 鲜血挥洒着,两人打了十分钟仍是旗鼓相当,女性选手甚至还能看得出些微优势。 林先睿满意地微微一笑,而后端起一杯茶盏,对身旁的老者道:“老爷子可看清楚了,我们所做的就是这样轻轻松松赚钱的路子,搏命的事让别人心甘情愿去干,我们只需要坐在这里,吹着空调,喝着热茶,看着股票一路上涨。” 江老爷子眉心拧得很紧,他盯着电视墙,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担忧:“这种程度的格斗,如果死人了怎么办?我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和警察打交道。” “格斗嘛,死几个人那不很正常?体育竞技项目,一年不都得死几个人?”颜汶安不以为意,他长了张欺诈性极强的脸,冷血过头时,反而显得愈发平和,“再说,我们的选手跟其他地方的也不一样,他们一个个可都是签订生死文书了的,即便最后警察查到了我们头上,他们找得到证据吗?大不了风声紧的时候,我们也收敛一点。” 江老爷子缓缓抬起眼皮,苍老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你们这是在犯罪!” “哈哈哈哈……”林先睿忽地大笑起来,他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沁出了些许湿润,“咱们榕城赫赫有名的江老爷子,您跟我说犯罪?但凡做大生意的,谁没使过龌龊手段?难道江家就干净吗?” 江老爷子眉毛气得抖了抖,他的手死死按在红木桌上,虎目一瞪:“我江家行得正坐得端,坦荡光明,岂是你们这些蛇鼠之辈能污蔑的!” “消消气,消消气。”林先睿连忙摆了摆手,“是我说错话,咱们先看比赛。” 话落,他将目光转回电视墙上。 只一眼,刚因为说话而未来得及观战的三人脸色慢慢就变了。 不知何时,原本接近于你来我往的战况发生了转变。 女性选手被对方压着打,一拳又一拳打在她背脊,脸侧,小腹上,嘴里不断有血沫冒出。她看起来,像很努力地尝试反击,可挥出的拳总是慢了一步,要么被对方躲开,要么在半空被拦截。 一次倒,她站起来,二次倒,她还是站了起来。 直到对方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蛮横地举起她的半截身体,大吼一声像摔一只破碗般将人狠狠砸在了地上,力道太盛,以至于她的身体在场上滑行了长长一段距离,最后从一米高的擂台摔了下去。 啪嗒一声,彷如一滩烂泥。 镜头给到似乎已经瞳仁涣散的南馥,助理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脸颊,发现人已经彻底起不来了之后,又招了两个人过来,将她拖走了。 看到这一幕,颜汶安绷着腮帮,那张气质儒雅的脸再也维持不住,伸手一挥,茶盏落地,四分五裂,声音清脆。 他指着电视墙,盯着面色煞白的林先睿,气得脸都绿了:“这就是你千挑万选出来的拳手?简直不堪一击!” 林先睿试图辩解,可不待他说话,江老爷子先笑了:“看来你们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嘛,年轻人,说大话前不如先过过脑子,不然这脸呀,怕得疼一阵了。” 说着,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依我看,今日这合同也就此作罢。” 江老爷子眉眼带笑地往会议室门外走去,颜汶安和林先睿如蛇般阴毒的目光紧随着他。 他拧开门把手,然而还没踏出一步,就被门外站着的两个保镖拦住了去路。 江老爷子浓眉一竖:“这是干什么?还不让开!” 颜汶安掸了掸袖子上的皱褶,语气冷极:“老爷子,人都到我的地界了,这合同不签,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你们……”江老爷子须发乱颤,额头上涨出几条青筋,布满皱纹的脸因着怒气更显干枯,他抬起发抖的手,瞪着室内站着的两个光鲜亮丽的人,“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我的秘书就在外面候着,要是你们非法拘禁,他会立刻报警!” “秘书?”颜汶安阴狠地笑了下,“如果没有你那位好秘书,你觉得我当初能顺利邀请到你们江家来吃那一顿饭吗?” 这话一出,江老爷子受刺激过度,脸上血色全无,青筋都在抽动。 他一手捂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大张着嘴呼吸,膝盖弯曲,扶着门框缓缓倒了下去。 “操!”林先睿一拳打在桌子上,怒道,“他妈的死老头!什么时候犯病不好,偏偏现在犯病!哥,现在怎么办?” 颜汶安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微微眯起眼:“找个医生来给他看看,要人死在我们会所里,江笠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音刚落,原本静谧的过道,却陡然响起了消防警报的声音。 林先睿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搞得愈发烦躁,他大步走出去,刚要找助理来问怎么回事,便见助理慌里慌乱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林先生,颜先生,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 从场上一路下来,南馥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扔在了更衣室里。 能不能活下去,看自己命大不大,这是金岭会所向来所信奉的规矩。 第二天死了,就拉去火化,命大没死,就自己走出去。 等到周围静得针落可闻,南馥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她虽然在挨打,但技巧性护住了要害,这些外在的伤,看着虽然惨烈,但其实止住了血后,根本不会影响她的正常走动。 南馥用毛巾按着伤处,又胡乱擦了下脸上的血,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摸出手机给杨崇发了个收网信号,然后找到藏起来的耳塞,迅速塞进了耳朵里。 在听到江老爷子倒下那一刻,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冲到金岭会所入口处,拉响了消防警报。 一些不明所以的顾客和工作人员开始往外走,南馥躲着他们,在人群刚疏散一半时,外面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南馥喘了口气,开始往会议室的方向跑。 颜汶安和林先睿肯定会从通道走,她躲在会议室周围,眼看着助理在关闭电视墙之后,又指使着两名beta男保镖抬起江老爷子往酒吧区的包厢跑,似乎想制造江老爷子是在酒吧突发疾病的现象。 助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吩咐:“一会儿切记要将人摁死了再跑,免得节外生枝,记住,别留了指纹……” 南馥趁此机会潜入会议室,将录音笔悄悄取了出来,又迅速追去江老爷子被带走的方向。 见到人之后,她环顾四周,想找一件趁手的武器,以她现在的体力,一对二完全没胜算,等警察搜查进来,江老爷子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她的视线锁定了消防栓里的灭火器。 南馥举着灭火器,看准了时机,从背面两下砸在了两名保镖的后颈处。 江老爷子倒在昏过去的两人身上。 南馥伸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脸:“先生,醒醒。” 江老爷子缓缓掀开眼皮,呼吸有些困难,朦胧中看到了一张脸,眼皮薄,眉骨深,下颌开了道口子,脸上全是未干的血迹,他却恍觉似天人降临。 南馥看他意识实在模糊,干脆背起他一路往外狂奔。 杨崇准备得很充足,早有救护车在旁边待命,南馥直奔着那辆白色的救护车而去:“救救他……医生救救他……” 声音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也因为这么一场奔波,才刚止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流进她眼睛里,南馥在摔下去那一刻,将江老爷子稳稳托住。 医生和护士极其专业,他们手脚麻利地从她身上将人转移到担架上,迅速挂了吸氧。 心口处的巨石终于落下,南馥发现自己手臂都在抽搐,连从地上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名护士再次过来,急道:“你也要立刻止血才行!” 南馥任由她用镊子夹着棉花按在她伤口处,一动不动。 警察、医生、护士,还有疏散的群众,人影在她面前不断穿梭,早春深夜,寒风呼呼,暗香绵绵。 混乱的场景里,一道炙热的视线仿佛黏在了她背上。 未等她若有察觉地回头。 “南馥——” 一声包含着浓烈情绪的呼喊穿透人群,穿透夜色,穿透耳膜,清晰无比地坠落在她因为极度负荷,仿佛随时会裂开的心脏上。 熟悉得像是等待了两辈子。 南馥猛地睁大眼,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替她做出了反应。 她甩开护士的手,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起身,爬起,迷茫而恐慌地往前跑。 料峭的风里,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不能被江郁看到这副被人揍得面目模糊的样子。 太过多余,也太他妈—— 像个傻逼了。 但她毕竟是伤员,没跑出十米,就被身后追上来的江郁一把扯住了胳膊。 南馥踉跄了下,被迫转回头,面对着眼前的少年。 稀疏的夜雾弥漫,江郁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一松开,面前这人就会消失不见。 四目相对,江郁就那样盯着她的脸,从干涸的血混着汗湿的头发,再到她如往常锋利的眉眼,然后是鲜血淋漓的侧脸,皮开肉绽的下颌,好几秒都没做声。 被他这样看着,南馥心里忽然如针刺般疼了起来,最初的惊愕过去,她不自觉张了张唇,眼神带了些许不安和愧疚。 虽然没明白江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本想安慰他几句,说自己“没事”,说“任务圆满完成”,说“我平安回来了”,然而话到嘴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心乱如麻,怕他因为她擅作主张的这份危险“工作”生气,是真怕。 一时比在台上搏命时还要紧张。 “我……” 好半晌,南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唇色发白,准备和他先解释。 话未出口,江郁深吸着气,避开她的伤处,忽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黑眸深深,他呆呆仰着头,眼眶红了,夜雾融进他眼睛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坐上警车时,他从最先的震惊、慌乱,在胡思乱想里,演变成了对她欺瞒的生气和愤怒,他都想好了质问的话,可从生气到心疼的过程,却只用了他一秒钟的时间,那就是看到南馥的那一秒。 失而复得的情绪冲刷着他绷成一根弦的大脑,他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想不到了,眼前只有她,鲜活的她。 “累不累?”江郁指尖微微颤抖着,哑着嗓子问。 很轻的,几个字。 南馥却狠狠一怔,酝酿许久的解释在这几个字里被风吹散,她身形晃动一下,人竟站不稳,情绪一瞬间仿佛决了堤。 她轰然倒在江郁的肩膀上。 许久,压抑而哽咽地“嗯”了一声。 “见到你真好啊,小猫。” 第66章 求婚 被你攻城掠地了 南馥很庆幸,这辈子是在十七岁遇见的江郁。 十几岁的感情很直接,不会因为家庭、工作、责任等社会因素有所退缩,不去计较得失,不去害怕软弱,哪怕明天就要分开,也可以无畏无惧地在夕阳落幕之时接吻,霞光褪去,一低头,就是少年脸上诚挚而令人心动的害羞和喜欢。 一眼,就再也不能忘怀。 很简单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那时,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回过头,遇见穿着校服的少年,他们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他们的信息素对彼此有着无法抵抗的吸引力,他们从朋友变成了恋人,而陈旧而黑暗的过去逐渐将他们融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谁也不能将他们拆开,因为血肉会撕裂,灵魂会悲鸣。 而这样的痛苦,再也不要有了。 她再也不想让他体会了。 “和我结婚吧。” 南馥抱着江郁的腰,呼吸急促,喉咙像火烧一样,语气却认真得像从心脏上滚过:“年龄一到,就和我结婚好不好?” 江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眼睛还是红的,哭声克制于胸膛,在这句话后,脑子空白了几秒。 “你这是……”他直愣愣看着南馥,不可置信地吸了吸鼻子,“在向我求婚吗?” 因为失血,南馥脑袋越来越晕,她强忍着,睫毛上黏着血渍,徒生一股子的厚重感,似有千斤重,她扫过四周,看到半明半昧的嘈杂场景,又垂下头,发现手里连枚戒指也没有,不由苦笑了声:“是简陋了些,也有点不合时宜……” “没有!” 江郁打断她,他握紧了她的手,夜风吹着,他却好似能感受到她全部的心跳和体温,比春日更温暖,比细雨更缠绵,而这些比誓言还宝贵的身体反馈,让他在一瞬间哭出声:“我愿意!我愿意的……”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江宅二楼窗台的视线尽头,是站在那簇盛开的龙沙宝石下的南馥,他好像没有说过,从一不小心窥到她灵魂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跟她回家了。 心动一次,这一生只有一次。 南馥反应了半秒,垂眸搂着他,唇瓣贴上去,这个吻带着血,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是证据,是渴望,是关于美好的所有幻想。 - 翌日,上午九点,医院。 江老爷子已经脱离危险,江笠和许淮因守在他床边,听到老爷子差点被逼迫签合同的消息,江笠优雅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一丝怒意,如果不是颜汶安已经落网,只怕她根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颜家。 江郁趁着她和许淮因说话的间隙悄悄退出去,来到了南馥的病房前,不料刚来便迎面碰上了前来探望南馥的杨崇。 南馥还没有醒,两人怕打扰她,于是并排背倚着墙在外面等待。 杨崇穿着警服,光是站在那儿,那张威严的脸就吓得过往护士脸色一白。 他早已习惯这些目光,转念忽地想起身旁无甚表情的少年倒是勇气可嘉,一点儿也不怕他,那个情形下还敢跑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他习惯性想摸烟抽,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为了缓解尴尬,他爽朗一笑,主动挑起话题:“南馥这小鸡崽子,说她没出息吧,她能跟开了挂似的一次就深入敌部拿到关键性证据,说她有出息吧,和人接个吻都能直接原地晕了,笑死个人。” 江郁听不得别人说南馥不好,当即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当时顾虑不周,激动得都忘了她还有伤了。” 杨崇接收到江郁的目光,顿时乐了:“你还挺护着她,护着好,护着是对的,她可喜欢你喜欢得很,当初为了你来找我自荐那架势,我现在都还记得。” 江郁怔了一怔:“为了我?她做线人是为了我?” “你不知道吗?”杨崇挑了下眉,“可能也不全是,不过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在里面,要不是她提及你,我都怀疑她别有用心。” 江郁静静地看着他。 杨崇也没吊他胃口,笑了笑:“你知道做警方的线人有多危险吧?” 江郁点头。 “本来就危险,再加上跟的是颜汶安和林先睿这种老狐狸级别的人物,任务更是艰巨,”杨崇说,“我当时和她谈,如果她能为警方提供重要情报和证据,我会向上头申请高额奖励作为报酬给她,但她不要。” 江郁心口紧了紧:“那她要什么?” “她说她只想要一个机会,”杨崇叹出一口气,像是觉得感慨又玩味,“一个报考军校的机会。” “因为她想配得上你江郁,想用军功,想用肩上的勋章去换你家人的一句认可。” 这些话像记闷锤砸过来。 江郁眨了下眼,眼圈开始一点点地发红,指甲陷进肉里,皮肉的疼,他心脏却一揪一揪的。 从将南正诚送进监狱的那刻起,她明明就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军校这一条路了,直属亲人有犯罪事实的,她的档案审核肯定通不过。 但如果有市局的推荐信和说明,再加上成绩和体能的双重达标,那就能够破格录取。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南馥不是没想过和他的未来,相反,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走到他的未来去。 和他并肩,和他最般配。 这时,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两人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发现南馥已经醒了。 杨崇见江郁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样儿,自觉现在两个小同学应该是要耳鬓厮磨一番的,他摸了摸鼻头,对江郁说:“你先进去吧,我出去抽根烟,一会儿再来看她。” 江郁说了声“谢谢”,随即推开了病房的门。 睡了七八个小时,南馥睁开迷蒙的眼,缓了好几秒才分辨出来这是在哪儿。 她盯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慢慢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江郁坐警车来金岭会所等她,她救了江老爷子,然后带着他跑出来,被江郁看见,她想躲没躲成,各种情绪混杂百感交集之际,她向江郁求婚了,江郁也答应了。 他们动情地接吻,最后…… 回忆戛然而止,南馥脸一黑,最后她居然因为体力不支,接吻接晕了。 似乎还当着挺多人的面。 真是废物啊。 南馥快服了自己,她一掀被子,准备下床冲把脸,昨晚还浑然不觉的身体霎时像散架了般,疼得她眼皮都跳了一下。 特别是下颌,嘴巴一咧感觉整个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这回速度放慢了许多,刚踩上鞋,病房门就被人推开。 看见江郁,南馥愣了一秒。 她还以为他这会儿在陪他爷爷呢。 屋子里开着暖气,日光从玻璃照进来,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两人安静看着对方,一时谁也没开口说话。 但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眼里流动的温柔,比以往更亲密的温柔。 时间一久,南馥不太站得住,她脚下晃了晃,朝江郁招手:“过来。” 江郁乖乖地走过去。 南馥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问他:“昨晚你为什么会和警察一起来?” “打架,”江郁眼眸低垂,如实回答,“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南馥眉梢一挑:“打架?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郁哥了?” 江郁不想再提那群孙子,就简短地解释:“他们说话难听,就动手了。” 南馥见他不愿深说,也没有追问,只是将他转来转去打量一圈后,皱着眉道:“你受伤没?” “没。”江郁嗤声道,“那些杂碎我还不放在眼里。” 南馥舒了口气。 江郁顿了下,又说:“就是最后闹到派出所,恰好碰到了杨队,看到你的照片,我就让他带我一起去找你了。” 南馥想到杨崇的性格,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轻易松口:“你跟他说什么了吗?” 江郁没想到南馥这么敏锐。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嘴唇动了动,小声道:“说……家属应该有知情权。” 南馥微微掀眸,心口软得一塌糊涂,她撑着他的肩,笑着说:“那这位家属,能扶我去一下卫生间吗?” 江郁被她戏谑的称呼弄得脸颊一红,又深觉意料之中的满意。 两人慢慢往卫生间挪。 里面洗漱用具都是齐全的。 南馥脸上有伤,只能大致洗漱一下,江郁沉默地在旁边帮她递东西,拧帕子,整理头发。 莫名透着一股殷勤。 她的心痒了痒,回想起昨晚那个意犹未尽又极其丢面的吻。 “小猫,”南馥随手将卫生间的门反锁,转回身时,冰凉的手指搭在江郁的腰上,沿着对方衬衫下摆溜进去,不轻不重地按了按,“接吻么?” “……” 江郁被她这个直白又猝不及防的问题问住,喉咙骤然发紧,他瞥了眼对方刚缝过针还贴着纱布的下颌:“动作幅度太大的话,不会影响伤口吗?” “会。”南馥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 不待江郁说完,她按着他的腰往自己身前一压,信息素发散出来,诱着他:“所以这次我张嘴,你进来。” 江郁根本拒绝不了她。 南馥坐在马桶盖上,江郁跨坐在她腿上,双臂勾着她的脖子,小心避着她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搔着她湿软的嘴唇。 她微微启开唇,任由他的舌尖在她口腔里舔舐,刮缠。 江郁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恍若呢喃,低低的一声:“被你攻城掠地了,小猫。” 第67章 卫生间 永远忠于江郁同学 乌木和铃兰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碰撞。 这个吻因着江郁的全然主动和小心翼翼,变得缠绵又温柔。 两人都起了些反应。 南馥将他往自己这边压,没注意背脊猛地抵在了抽水箱上,淤青一片的伤处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声。 江郁听到她的闷哼,颤着睫毛睁眼,一阵心疼:“不亲了,等你伤好了再亲。” 刚要往后退,对方忽地转移了阵地,吻向他的下巴和喉结,指尖绕着他的头发,隔着衬衫薄薄的衣料摸他瘦削的肩胛骨。 在江郁挣扎之前,南馥带着些不甘心咬了咬他的耳垂,然后松开了手。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她气息乱成一片,大腿意味不明地抬了两下,嗓子有点哑:“让我数数日子……” 江郁被她亲得微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什么日子?” “数数我们多久日子没做了,”南馥眸色沉沉,叹了口气,“从上学期到这学期,两个多月了。” 江郁怔了怔,随后低笑出声:“寒假我去找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着,他忽地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的笑意一下顿住,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南馥沉默下去。 江郁不好糊弄,在这种问题上尤其坚持,她扣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摩挲了下那处光滑的腺体,半晌,无奈妥协:“你来找我的时候,伤已经好大半了。” “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和你说,”南馥抿了抿唇,观察着他的神情,“那天晚上,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不过还好你来了,还送了我这个,”她晃了晃手腕上缠着的头绳,“我现在相信了,这玩意儿真的能够带来好运,才出一次任务,就让我顺利拿到了证据。” 江郁没说话,唇色有些发白。 他在想自己那天都做了些什么任性的事。 她明明背负了那么多,他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照顾。 江郁视线落在她脸上,语速很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给你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扰。我不知道你的事到底做完没有,但如果,”他低下头,自嘲一笑,“我是说,如果还有下次,你能给我示意一下么?给我个眼神,我就懂了,也不至于像这段时间这样,你九死一生,而我……” 他在干什么呢?他在网吧和一群烂人打架。 南馥搭在他后颈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腺体敏感又脆弱,他吃了疼,眉头一皱。 “我们郁哥不是向来直白又骄傲的么?”南馥脸上的表情很淡,动作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儿,“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挺惊讶的。” 江郁耷拉着脑袋,却反常地没有反驳,他张了张嘴:“南馥……” “嗯。” “我也有很害怕的时候。”江郁说。 他嗓子有些沉闷,显得很晦涩。 他无法想象南馥如果真的没能回来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 连丝毫准备也没有,就去面对那种噩耗,只是稍微一想,他就一阵后怕,像心空了的感觉。 以至于他在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将她一辈子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你可以什么话都不给我留,我也不想听那种所谓的告别之言,”江郁说,“但你要清楚一件事,不论你身处何种境地,我的心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如果你不在了,这颗心也会跟着化骨成灰,掩埋入土。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南馥却听懂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口蓦地一酸。 “我也是,”南馥捧着他的脸,迎着他漆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永远忠于江郁同学。” “所以没有困扰,”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掖了掖他发热的眼角,“只要是关于你,我就不会感到困扰,听明白了吗?” 南馥是天生的深情眼,一笑起来,温柔又缱绻。 被她这么专注地看着,江郁结滚动两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我已经将录音笔交给了杨队,金岭会所和颜氏企业垮台后,我的事也就差不多了结了,接下来,”南馥说太多话,下颌隐隐发疼,但有些话现在不得不说,她缓了缓,继续道,“我会努力学习,和你一起备战高考,考到理想的学校,然后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比你想象中还希望,我的未来,能有你相伴。” 越是真情流露,出口的话越是通俗简单,江郁心都快被她给说化了,软得一塌糊涂。 脑子一热,他顺势就想重新亲下去。 这时,安静许久的病房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位小同学,你们好了吗?” 是杨崇在外面。 江郁和南馥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慢慢从她腿上退下来:“忘了告诉你,杨队长刚也来了。” “……” 南馥啧了声:“来得可真他妈不是时候……” 说着,她轻咳一下,也跟着站起来,压了压病号服的裤子。 江郁从兜里拿出抑制喷雾,给两人都喷了几下。 确定闻不到任何味道了,他才扶着南馥开了卫生间的门。 杨崇看到两人走出来,脸上笑意不由加深:“你俩小同学可以啊,我可都在外面抽完三根烟了。” 江郁被他这么调侃,面上一红:“那……你们先聊,我去前面病房看看我爷爷。” 两人目送着江郁有些狼狈的身影,而后相视一笑。 “抱歉,久等了。”南馥收回目光,在病床上坐下,指着床头边的椅子,笑着对杨崇道,“杨队请坐。” “用不着,我队里也忙,今天来就是和你说点事儿。”杨崇没有说太多客套话,直接进入主题,“林先睿和颜汶安已经落网了,有了你的录音笔,再加上江老爷子的人证,我们有足够证据对他们提起公诉,他们违法乱纪,手里还捏着几条命案,不出意外,法院会重判。” 听到这话,南馥心里才真正舒了口气:“太好了,这顿打没白挨。” 巨石落地的感觉,让她身心都开始舒畅起来。 “还不是多亏了你,对了,”杨崇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从上头申请下来的奖励,推荐信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明年高考取得好成绩。” 南馥盯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愣了下。 杨崇看她不接,干脆将东西一股脑塞她怀里:“虽然你之前说不要,但该给的我们还是要给。” “还有最后一件事,”杨崇说,“等对颜汶安的调查结束,你妈妈可以选择结束这段婚姻。” 提及余晚,南馥收紧双手,由衷感激道:“麻烦杨队了。” “小事。”杨崇笑着摆了摆手,爽朗道,“我在这儿就先提前预祝你高考加油,得偿所愿,走了。” 直到杨崇的身影在转角消失不见,南馥扫了眼空荡荡的病房,忽然觉得,心也跟着空了许多。 就好像压在她整个人生里的责任和愧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和南正诚离婚后,余晚带着余绵风餐露宿两年,才在颜氏企业找到了一份儿稳定的工作。 她和颜汶安结识之初,不过是基于老板和员工的身份,后来金岭会所生意做大,颜汶安逐渐起了上市的念头,但公司一旦上市,接受的监管也会随之增加,于是他未雨绸缪,看上了身为omega又毫无背景,还有个拖油瓶软肋的余晚。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替罪羔羊,他娶了余晚,给了她稳定的生活。 上辈子余晚在颜汶安的设计之下,成为了颜氏企业有名无实的法定代表人,所有的违法决定都出自余晚之手,可她自己却毫不知情。 等她发现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她开始抵抗颜汶安,可颜汶安拿余绵要挟她,她不听话,余绵就会饱受折磨。 余晚彻底崩溃了。 想来是命运弄人,以南馥当时的成绩,可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个好大学,真正走向自己的人生,就在高考前一个月,余绵不知怎么从颜家逃出来了。 她不敢去找警察,暴露一切的话,余晚也会被抓走,她只能去找南馥。 南正诚那时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彻夜未归,余绵一下一下敲着旧小区的门,哭喊着求南馥去看余晚一眼。 南馥没有开门。 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办法原谅余晚。 她就听着外面的响动,声声仿佛砸在她心头,她盯着书桌上的试卷,拿着笔,手却在抖,泪流满面,晕开了卷子上墨印的文字。 最终余绵放弃了。 南馥以为生活会重回正轨,可第二天随之而来的,是余绵出车祸的消息,伤势太重,人当场死亡。 第三天,余晚“畏罪”跳楼。 第四天,南正诚给了她一叠东西,是很多个印着“新年快乐”烫金字体的红包,里面已经没有一分钱,都被南正诚花光了;还有装饰着各种图案的贺卡,每一张上面都写着“爱你的妹妹和妈妈”。 有时候南馥在想,如果那天晚上,她给余绵开了门。 或许余绵不会死,余晚不会死,也或许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但开了门的话,至少,她可以陪她们一起死。 然而那时,没有如果。 “幸好……”南馥伸手捂在心脏上,揉了下,撞了下,卸下了所有负担,这里却还鲜活地跳动着,她唇角缓慢又自然地翘了翘,喃喃道,“幸好这辈子,赶在一切噩运发生之前,就提前扼杀了那些如果。” 从今以后,她有江郁,还有妹妹和妈妈,她不再孤身一人,她会有家。 从今以后,春光灿烂,一切正好。 第68章 见家长 告别与告白。 大约中午的时候,江老爷子终于清醒。 而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吵着嚷着要见他的救命恩人。 江笠和许淮因连声应着,双双退出病房后,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昨晚的具体情况他们从警察那里了解了些,说是警方的线人救了老爷子,但具体线人的名字却因为对线人身份的保护而未曾告知于他们,他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两人正头疼之际,跟在他们身后出来的江郁忽然开了口:“我知道救爷爷的人是谁。” 江笠这才想起似乎江郁是他们中最早发现老爷子进医院的,比警察还早给她打电话,她黑眸微微眯起,饶有兴趣道:“那个杨警官告诉你的?” “不是,”江郁眼皮低下去,平静道,“昨晚我也在现场,正好目睹到她将爷爷从金岭会所里背出来。” 许淮因闻言,皱了皱眉:“你一个学生,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江郁没回答,只是说:“救爷爷的人受了伤,现在也住在这所医院里。” “那敢情好啊,”许淮因顺着话题转移,眼睛一亮,同江笠商量,“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请她过来,一定要好好感谢她,不能将恩人亏待了。” 不待江笠回答,江郁抢先道:“我去请吧,我认得病房。” 闻言,江笠提了提唇角,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后者表情很淡,黑眸里却透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她敛了眸子,也勾了勾唇:“行,那就小郁去请,别怠慢了人家。” 江郁“嗯”了声,转身时,嘴角的弧度都没压住。 江笠朝许淮因看去,他还沉浸在解决了难题的喜悦之中,江笠暗暗摇了摇头,揽着人的肩膀进病房和老爷子说这个好消息。 南馥的病房就在另一边不远,江郁推门而进,南馥刚从卫生间出来。 江郁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激动道:“跟我走!” “去哪儿?”南馥一头雾水。 直到走出病房,江郁才说:“我爷爷想见你。” “……等等!” 南馥反手拉住他,两人在走道停下,好半天,她才艰难地挤出一句:“现在就去?” “对,”江郁笑了,“我爷爷可是刚醒就嚷着要见你呢,还有我母亲也在,我爸你见过了。” 南馥:“……” “你这什么表情?”江郁拧了下眉,“不想见?” “不是不想见,就……” 南馥张了张唇,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病号服的衣领:“你看我现在这样,脸上还有伤,穿着也不太正式,这就见家长,不好吧?” “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挺好的,”江郁语气带了些冷意,“就是要让我爷爷看看,你为了将他从鬼门关救出来承受了多少,让他好好感谢你。” “……”南馥哑然失笑。 算起来,这些伤也的确是因为江老爷子。 这么一想,她觉得江郁说得甚是有理。 如果现在不见家长,以后只会更难获得江老爷子的认同,除非她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但那也太久了。 拥有江郁家人的祝福,这对她来说,诱惑力确实很大。 南馥深吸一口气,朝江郁点了点头:“那……走吧。” 瞧见南馥上刑场一样的严肃表情,江郁没忍住,打趣道:“这么紧张啊?” “嗯。”南馥没否认,她确实很紧张。 “别怕,”江郁的手指从她指缝里挤进去,轻轻扣住,他黑眸带着笑意,稍稍偏头,在她耳边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会保护你。” 南馥一愣,目光落在他线条利落的侧脸,也不由笑了:“好,你保护我。” 两人在快到病房门口前松开了交握的手。 房门是开着的,江老爷子在闭目养神,气血看着恢复了许多,江笠和许淮因就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听到动静,屋子里的视线几乎同时朝向了这边。 在看到南馥的一瞬间,许淮因猛地瞪大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江笠见到这一幕,心里顿时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江老爷子最是兴奋,他抬起输液的手招呼江笠将自己扶起来,而后对南馥道:“哎哎哎你……就是你……这位小姑娘,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这还是南馥在分化后,第一次被人叫小姑娘,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碍于对方是江郁的爷爷,她还是安静走了过去,喊了声“爷爷好”。 顿了顿,她又看向江笠和许淮因:“阿姨好,叔叔好。” 江笠不动声色打量了南馥几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了几秒,却见许淮因脸色不大好看,盯着江郁道:“小郁,你怎么把她……” 话未说完,江笠将手搭在他腰侧,轻轻按了按,而后凑近他,用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你儿子的一片苦心,就不要拆穿了,嗯?” 许淮因腰际的肉敏感,被她这么一碰,又羞又恼,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干脆直接别过头。 对面的江郁将他母亲这番动作尽收眼底,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暗中竖了竖大拇指。 江笠含笑朝他眨了下眼。 江老爷子视线不在他们这边,只拉着南馥的手,嘴里不住地道:“真是多亏你救了我这一把老骨头,那个颜汶安真不是个东西,骗取我的信任不说,差点还让我将整个江家拖下了水。现在想想,只怕当时你在台上也是故意输的吧?瞧瞧这身伤……哎,是我拖累了你啊。” “都是我应该做的,举手之劳而已,”南馥笑了笑,“您没事就好。” “真是善良的好孩子,”江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鬼门关走一遭,他变得尤其感慨,越看她越顺眼,“孩子,你知道我姓江吧?” “知道。”南馥应声。 “这样,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江老爷子带着些傲然道,“不论什么,钱,权,还是别的东西,我们江家都可以满足你。” 听到这话,南馥微微愣住。 不止南馥愣住,许淮因也愣了,他没料到江老爷子报恩会报得如此大度。 他看了眼眉头紧皱的南馥,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江郁,一时之间有些焦躁,拼了命地给南馥使眼色。 可惜南馥视线扫过他就很快收了回去。 紧接着,她动了动嘴唇:“既然老爷子都发话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许淮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孩子不会当真蹬鼻子上脸吧? 如果她提出的要求让江家为难…… 与此同时,南馥后退一步,敛了神色,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牵住了江郁的手。 她看着懵然的江老爷子,缓慢开口:“我想等到法定年龄后,和江郁结婚。” 声量不高,却很有分量。 一石惊起千层浪。 许淮因气得胸口发疼,他怎么也没想到,南馥真干了挟恩求报这种事,才多大年纪,结婚这话她也说得出口! 江笠反而挺欣慰地笑了。 江老爷子缓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着南馥,满脸错愕:“所以你就是小郁的alpha女朋友?” “是,”南馥正色道,“刚才没来得及说,我叫南馥。” 这话一出,好半晌,都没人再说话。 见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江郁适时开了口,乖巧地喊了声:“爷爷。” 江老爷子瞪着他,没应声。 江郁毫不躲闪地迎着他的眼神,慢吞吞地问:“爷爷,您也是商界泰斗了,刚说的话,不会是骗人的吧?” 江老爷子脸都绿了。 可让他反悔在众人面前夸下的海口,他也做不出这么丢面的事。 许久,江老爷子一摆手,咬了咬牙:“随你们便,我不管了!” …… 出了病房,南馥和江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走出一段距离,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笑了起来。 江郁弯着唇:“以我对我爸的了解,他估计现在正在心里骂你不要脸。” “没事,骂就骂吧。”南馥不以为意,“如果要了脸,老婆就没了。” 听到这个称呼,江郁心头微动,他目不转睛地睨着南馥:“你叫谁老婆呢?” 南馥:“叫你。” 南馥亲了亲他的唇角:“你爷爷都同意了,盖过章认过证,这下你就真是我家的了,不能再反悔。” 江郁小声嘟囔:“谁要反悔……” - 南馥出院前,简一言踩着点来看望了她。 简一言来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江郁在楼下帮她办出院手续。 “这么久才来看望你,你不会怪我吧?”男人还是穿着一件宽松的白毛衣,语气仍是吊儿郎当的,“知道你那小室友陪着你,我不好来。” “不存在怪不怪,”南馥没所谓,“那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简一言:“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南馥掀了掀眼皮:“你的金主呢?不要了?” 简一言:“她看不上我。” 南馥觉得还挺新奇:“就你这条件,还有看不上你的吗?” 简一言低低地“啊”了一声。 南馥笑道:“看来她的眼光不怎么样啊。” 简一言也跟着笑了:“也许是吧。” 病房外拐角处,刚从楼下上来的江郁脚步微顿,眸光一暗。 简一言稍稍往南馥走近一步:“这回是真的后会无期了,我不会再回榕城了。” 南馥惊讶一瞬。 不待她说话,男人轻声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能给个离别的拥抱吗?” 南馥褐眸一抬,干笑了声:“ao有别,好像不太合适吧?” 话音未落,简一言已经伸手抱了过来。 半秒的时间都没到,南馥甚至没来得及推开他,他自己又先放了手。 这个拥抱短暂得近乎没有感觉。 病房里静了好一会儿,简一言的声音才慢慢响起:“小祖宗,我走啦。” “嗯。” 简一言转身,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简一言走了。 南馥想着他最后说的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片刻后,江郁面无表情地从门口的转角处走了进来,时间点掐得非常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过病房的门关上,随即从后面抱住南馥的腰,语气发闷:“你身上染上了他信息素的味道。” 南馥嗅了嗅肩膀处被简一言碰到过的地方,皱了皱眉:“有吗。” “有。”江郁笃定地说。 南馥回过身,发现江郁抬眼看着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不爽”两个字。 “我也要抱。” 江郁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跨坐在她身上。 手指紧跟着不动声色地缠上她的脖子,一个个细密的吻落在那些残留着omega信息素的地方,用铃兰的味道将那些不喜欢的东西慢慢覆盖,侵蚀,直到不留一丝痕迹。 南馥瞧着他这一系列堪称霸道的作风,隐隐意识到什么:“……你这是在吃醋?” 她不由失笑:“我没抱他。” 江郁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忽然道:“他喜欢你。” 南馥:“不能吧。” 江郁坚持:“他就是喜欢你。” 直觉不会错,简一言留下的信息素味道苦得发涩。 南馥静了几秒,叹气:“但我只喜欢你。” 没有什么回答比告白更好。 江郁愣了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整个人贴上去,下巴压在她肩膀上:“我也是。” 南馥下意识扶住他的腰,以防他掉下去。 江郁埋下头,含住她的耳珠,听见对方的呼吸陡然加重,他动作停下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嗓子:“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现在就想被你操。” 第69章 遛猫 故事开始的地方 饶是南馥一向习惯于他的大胆,此刻理智也还是因为这句话差点噼里啪啦地烧了个干净。 她身体一僵,抬手箍着江郁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 江郁在她褐眸里看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他瞳孔微微瑟缩,像是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 但他没有退缩,甚至主动揽住她。 对方下颌处的伤口刚刚愈合,留下一条浅浅的两厘米多长的疤,离近了才看得清。 江郁一见到这疤,就觉得心疼,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舌尖,抵在疤痕上,像只猫一样舔了舔。 新疤痕最是敏感。 随便碰碰,都能牵动神经。 南馥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猛地扯过他的手,翻身将人压在病床上,而后微微喘着气,带了点咬牙切齿,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你他妈是不是……” 话音一顿,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粗鲁的字眼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换了副说辞:“就仗着我不好在医院操|你是吧?” 这虽然是vip病房区,病房门也关着,但来往的护士医生也不少,再加上还有便于护士观察病情的透明玻璃小窗。 脑袋只要一贴,就能看清楚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再说这儿什么都没有,江郁也没到发|情期,他就是明知不可为还偏要来撩拨她。 “没有……”江郁无辜地眨了眨眼,失笑道,“我是真的情不自禁。” 末了,他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够讨好,手指拉了拉她长裤的边缘:“你知道的,我对你向来没有抵抗力。” 纯到了一定地步,那就是欲。 江郁在她面前,把这两者之间的分寸拿捏得太好,南馥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居高临下睨了他半晌。 “我出院手续可都办好了,”江郁弯了弯唇,“再不起来说不定一会儿真有人进来。” 南馥看着他嘴唇翕动,那张精致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恃无恐,天气转暖,他穿着件宽松的撞色针织衫,躺着时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白腻腻的锁骨。 就这么放过他,未免太令人不甘心。 “今晚你回家吗?”南馥的指尖穿进他柔软的发梢,带着点暗示意味揉了揉,“要不去我那儿吧?” 江郁被她用这种诱捕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躲闪了下,一时没说话。 南馥在他嘴角啄了一口:“不想去?” 江郁闭了闭眼,面上显现出犹豫之色。 不是不愿意去她家过夜,他发|情期到了,早上才打过一支抑制剂。 如果是平时还好,南馥顾念着他总会慢慢地弄,一切准备都会做得很充足,但一旦进入发|情期,他只能在她的信息素下就范,不仅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甚至什么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 整个发|情期,有大半时间,他估计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而且刚才他本来就是没打算和她走,所以才说那种话的。 南馥观察着他的表情,看着看着,眸中染上一丝兴味,但很快又被她敛下。 “请假的几天落下了好多功课,你知道我本来学习就不怎么样,这下更加跟不上进度了,小猫,”南馥将脑袋埋进他颈窝,深深嗅了嗅,铃兰的味道像藤蔓缠在她心头,“今晚帮我补补,好不好?” 语气轻缓得近乎蛊惑。 不过挣扎了两秒钟,江郁就在对方的迂回战术下溃不成军。 他眼睫轻颤,喉结滚动一圈,认命般叹气。 “好。” 从医院出去时,才到下午六点多。 两人吃过饭,又去超市买了必需用品后,直接就回去了。 江郁跟着南馥上了楼。 上次来这里,南馥为了掩饰身上的伤,没怎么开灯,早上他又走得快,都没看清楚她的房间具体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视线扫过一圈,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书籍和资料都堆在书桌上,垒得很高,最中间放着几本摊开的练习册,上面还有南馥留下的潦草笔迹。 不是鬼画符的字形,是真的很有笔劲儿的草书。 他还没见过哪个高中生能写出这种字体。 不过也因为字迹够潦草,罗泰在班上说过她好多次,语文作文时常被扣卷面分。 除了这些书籍册子,桌子上还摆着两个相框。 江郁拿近了,在看清楚照片的那一刻,他微微一怔。 好多天没回家,房间里落了些灰,南馥开了窗,简单收拾了一下,刚换了床被套,扭回头,发现江郁眉眼低垂,正出神地盯着手中的相框。 两张照片。 一张是英语自习上拍的似是而非的接吻照,一张是商场买衣服时两人的坐腿合照。 一瞬间,记忆被拉得很远。 这是她的不情不愿和刻意回避。 也是他未曾告诉她的秘密。 江郁放下相框,心里蓦地生出些不好意思:“还是被你发现了——被你发现我这么早就喜欢你了。” “不是你太早,是我太晚了。”南馥走过去,伸手抚过他的眉眼,浅淡地笑了笑,“这么晚才发现,错过了好多好多。” “这么说,好像也对,”江郁顺着杆子就爬,他看着南馥,勾了勾她的小拇指,“那你补偿我,一会儿我说缓缓那就得缓缓。” 南馥被逗笑了,她一手搭在江郁腰上,正想说话,小腹却忽然一紧,些许燥热慢慢爬满了全身。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陡然变得不受控起来,几乎在一瞬间达到了凌厉的程度。 整间屋子清冽的酸涩冷感和馥郁的乌木香交织,挤压着江郁周围的空气,侵略感铺天盖地,席卷了他身上每一处毛孔和感官。 “看来我答应不了你了。”南馥低低笑了声,毫无诚意地说。 江郁也跟着反应过来:“你易感期到了?” 南馥没说话,贴着他腰的手骤然收紧,连眉眼都变得深邃了些。 江郁浑身僵住,alpha的易感期撞上omega的发|情期,没什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omega的本能叫嚣着让他退缩,然而他不过往后退了半步,就被南馥重新拽了回去。 两人陷进刚换上的干净床单里。 抑制剂逐渐失效,江郁薄薄的耳廓露出来,泛着红,全身都开始发软,身体热得发烫。 在那股浓烈的花香味泄露出来的一瞬,南馥便意识到了什么,她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到发|情期了不告诉我?刚才还想跑?” 江郁趁着自己理智尚存,想极尽所能地先安抚她:“不是跑……累了一天,想先洗个澡。” 南馥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浴室里灯光明亮,没有浴缸,只有挺传统的淋浴,蓝色花纹瓷砖将暖灯的色调都衬得暗沉了几分。 南馥压着他的背脊,将人按在瓷砖上。 白的脸,蓝的墙,刷刷的水声,还有氤氲的雾气。 她贴着他的后颈,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淡青色血管在跳动:“小猫,还记得上个易感期,你是怎么帮我过的吗?” 江郁根本不可能忘记。 那一次的经历,让他嗓子发哑一个星期。 被身后的人紧紧抱着,江郁感觉到她的腰动作很轻地往前动了一下,他浑身血液都差点逆流:“你不是说,没有下次了吗?” 南馥微微一怔,稍稍放开他,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 旁边就是洗漱台,她箍着人靠过去,江郁后腰碰到大理石冰凉的边儿,瑟缩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 omega黑眸雾蒙蒙一片,嘴唇被吮得格外鲜艳。 南馥扣着他的脑袋,掰着他转了个方面,后面是一面古典梳妆镜,被水汽模糊了镜面,她抬手擦了擦,镜子顿时清晰地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alpha褐眸微敛,手指慢慢从少年饱满的唇上捻过:“上次用这儿吞,”她顿了顿,手指又顺势往下移,语气都变得稍显蛮横,“这次就用这儿,看着自己吞。” …… 最后一次,是南馥将他压在卧室的窗台上。 老式小区,好几面的窗户,墙低,楼层也低,他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对方将脑袋磕在他的肩窝处,楼下郁郁葱葱,偶有犬叫声响起,晚上视野有限,这些绿化颇有点绵延万里的味道。 四层楼,说矮也不矮。 他半个身子悬着,像是再往前一步,就得踏空,摔个粉身碎骨。 “小猫,告诉你一个秘密。” 南馥的怀抱紧得他皮肤都在发疼,他看着她将视线从高空的景色定格在自己脸上,潮湿的风吹过来,两颗心紧紧相贴,她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其实这里……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然而江郁被她掠夺得来不及思考这句话里的意思。 - 等到南馥易感期过去,江郁已经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了,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确定江郁没被折腾到发烧,南馥才送他回了江家。 晚些的时候她往小区走,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南馥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些压抑的情绪:“南馥,是我。” 南馥走到小区门口的脚步一顿,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一时没说话。 “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颜汶安当初和我结婚,居然怀着那样的心思,现在颜氏企业,还有颜家的别墅都被查封了,还有你做的那些事,绵绵都和我说了。”余晚一口气说到这儿,呼吸一窒,她语气变得有些忐忑,“我已经给颜汶安发了离婚协议,南馥,我和绵绵无处可去了,你能不能……” 南馥打断她:“你和余绵现在在哪儿?” “在你住的单元楼下。” “等着。” 南馥说完,就挂了电话。 天色还没黑透,火烧云占据了一大片天际,色彩绚烂,红得发紫,美得惊人。 晚风轻轻吹荡,南馥逆着风向前跑。 从容却又急切。 余晚牵着余绵站在单元门口。 她们身后大包小包,不知等了多久,这样的场景让南馥产生一种突兀的错觉,她们好像从未离开过。 岁月在余晚脸上留下了些痕迹,但不太多,面容清丽的人都不显老。 余绵也还是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百褶裙,小皮鞋,穿着卡通过膝长腿袜,一弯着唇,颊边就露出浅浅梨涡。 她们脸上笑意盈盈,眼中温柔,所有隔阂似乎都在不言中消散。 她们站在那里,倒像是在迎接她,混着风声对她说:“南馥,欢迎回家。” “走吧,”南馥帮她们拎起东西,“上楼。” 这么多年没相处,尴尬在所难以,不过余晚挺有办法,自上了楼之后家务就没停下来过,打扫,收拾,布置,装饰,做饭,有她在,空荡荡的房子渐渐有了许多人情味,那种疏离感也在无形中被冲淡了许多。 “妈,这块儿的墙纸能不能别贴素色的?我想要漫画人物的,看着心情都能变好!” “就你事儿多,问你姐去,你姐愿意就给你换。” 然后余绵就会蹦蹦跳跳地过来,摇着她的手臂,和她撒娇:“姐,换漫画人物的好不好?好不好?” 像是极力地让她拥有参与感,床单的花色,衣柜的尺寸,电视机的位置,买什么菜吃什么饭,她们精心布置每一处都会来同她商量。 余晚在厨房忙进忙出,做的是鱼香肉丝,酸酸甜甜的口味,她和余绵都爱吃。 等待吃饭的间隙,她们就坐在电视机前偷偷吃冰棍。 这个季节的冰棍,也不知道余绵是从哪儿买的,但恍惚间,耳畔余绵的笑声,弥漫整个屋子的饭菜香味,让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整个心脏暖暖涨涨的,是被温暖充满的感觉。 三个人吃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团圆饭。 平平淡淡的一顿饭,已足够将情感宣泄,将愧疚抹平。 第二天是周三,南馥和余绵都要上课。 余晚早起做了早饭,吃过早饭之后,南馥给了她们一人一把钥匙,下楼时,余晚从楼上追下来,叫住了南馥。 对方腰间系着格子围裙,踌躇片刻,她将还沾着水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而后拉起南馥的手,试探地问:“别住校了,以后回家来住吧,好吗?” 听到“家”这个字眼,南馥愣了愣。 有南正诚在,她是不屑于将这里称之为家的,不仅乱七八糟,连每一处地方都是噩梦般的存在,她有过家,又渐渐忘记了家的定义。 很迷茫的时候,她下意识就会走到颜家楼下,想着余晚和余绵住在里面。 只有在那里,不管多大的痛苦,好像都能够熬过去。 当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现在知道了。 家人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 南馥眉眼柔和下去,回握了下她,轻轻的,却又是用力的。 她笑着点头:“好的,妈妈。” - 高二下学期,学习渐渐繁重起来,江郁确定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国内最好的学府,莫过于a大。 而a城军科大的录取分数线,在全国军校都遥遥领先,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都在665。 南馥现在的成绩较之上学期已经提高了不少,期中考的总成绩是552分。 552离665,还有不少的差距。 为了弥补这一百出头的分数差,南馥开始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那样,头悬梁锥刺股,点灯熬油奋战到凌晨,错题都写了整整一厘米厚的纸。 江郁已经开始看金融管理方面的书籍,同时在慢慢了解江家的各项产业。 除此之外,在学校他还会尽可能地帮助她巩固,下了晚自习也和她连着视频在刷题。 这样全身心的投入,两人正儿八经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 一周下来,别说牵手,连接个吻的间隙都没功夫腾出来,南馥满脑子不是《出师表》与《赤壁赋》,就是呻与叹。 这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持续到期末考试半个月前。 高二下学期开始就只放周末一天假了,周六放假那天不上晚自习。 晚上两人照例开了视频。 江郁看着手机屏幕里南馥埋头做题的模样,对方专注得眉心都微微拢起。 他嗫嚅着唇,思忖片刻,还是叹着气将那句“明天想见你”的话咽了下去。 虽是很轻的一句叹气,但南馥还是听到了。 她心念微动,福灵心至,蓦地抬起了头,恰好就撞见江郁来不及敛下的失落表情。 南馥心底一下就软成一片。 刚想问他怎么了,手机微信忽然传来一条消息。 她划开一看,表情就变了。 江郁听到响动:“谁发的消息?” 南馥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今晚天气凉爽,现在也才八点多,我有点想去遛猫,你去不去?” 江郁狐疑地看她一眼:“你家哪儿来的猫?” “别管哪儿来的,就说去不去吧?”南馥将习题册合上,伸展了下筋骨,“学累了,顺便出去走走。” 江郁:“去哪儿遛?” 南馥:“你家楼下的草坪就挺好的,我来找你。” 挂了视频后,南馥起身往外走。 余晚正在厨房做凉虾,看到南馥的身影,连忙道:“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儿?” “找江郁。”南馥一边回答,一边换鞋。 和江郁的关系她没瞒着余晚,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余晚也惊讶过一阵,但江家人都接受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慢慢的,也就接受了南馥喜欢alpha这件事。 “你先等等!” 余晚叫住她,而后迅速用包装盒装了一碗桂花凉虾密封好,又细心地在底下加了一个冰袋,最后将沉甸甸的保温袋子交到了南馥手上:“你顺便把凉虾给江郁送过去,夏天热,这东西解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如果他瞧不上的话,那你就自己吃。” “你迟早得是他妈,”南馥笑着,“妈做的,他怎么会瞧不上。” 余晚也跟着笑了:“你们还没毕业呢!” “我算着时间的,不会太久了。” 南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走了,可能晚点回来。” 小区离江家不算太远,坐车半小时就到。 南馥给江郁打电话让他下来时,凉虾里的冰块都还没化。 江郁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露出一截细细的小腿,他趿着鞋走到南馥面前,前后左右各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挪到她脸上:“不是遛猫吗,你的猫呢?” 南馥用空着的那只手拉过他的,拇指在他干燥的手掌心摩挲了下,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这不就来了吗?” 江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过后,心里涌起丝丝的甜,唇边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你想怎么遛我?” “适当的户外活动,有益猫咪身心健康。”南馥说,“这是我过来的路上无聊翻到的遛猫指南,要不先牵着你走走?” 江郁嗤之以鼻:“遛猫指南,就这?” “那不然呢?”南馥嗓音懒散。 江郁:“难道里面没说被冷落很久的猫是需要安抚的吗?” 南馥挑了挑眉梢,故作不懂:“比如?” “比如亲亲,抱抱,或者摸摸。”江郁目光幽幽地看着她,停顿一下,“要都做一遍才会好。” 南馥低低笑出声:“你确定在这儿?” “不行么?” 说着,江郁顺势逼近,做出一副要亲她的样子。 南馥眼疾手快地拉开他。 江郁脸上闪过不满,刚要说话,南馥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慢慢往回转。 两人站在江宅不远处。 而二楼之上,江郁房间隔壁亮着灯,一名梳着盘发的女性看不清表情,只金丝边眼镜在背后的灯光下闪了闪光芒。 看到两人回头,她还颇有心情地扬手挥了挥。 “操……” 江郁忍不住骂出一声,他瞪了眼南馥:“我母亲在那儿,你不早告诉我?” “所以才让你走走啊。”南馥好笑地揉了揉江郁的头发。 被这么一打岔,她也干不出当着人的面儿拉着人家儿子走这种事,于是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江郁:“这我妈让我给你捎的凉虾,桂花红糖味的。” “我还没吃过这种呢。”江郁接过来,还挺新奇地看了眼,“是阿姨亲手做的?” 南馥点点头:“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下次还给你带。” 江郁闻言,掀了掀眼皮:“下次是多久?”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南馥略一思索,在江笠看不见的角度,忽然倾身过去咬了咬他的嘴唇:“明天。” 她压低声音问:“去公寓,跟我过?” 江郁微微抬眼:“不会耽搁你学习吗?” 南馥轻轻笑了:“你的身心健康比学习更重要。” 她话里的调笑意味很重,江郁忍不住红了脸,他见江笠还在那儿,也不好再腻歪下去,拎着凉虾回去了。 快走到门口时,江郁再次收到来自母亲的两条微信消息。 【击剑高级进阶教程:我这一生,不弱于人】 【猛a自述:被驯服之后,那一天,我泪流满床】 第70章 毕业 幸而有你,正文完。 回到房间,江郁从窗户往外看,南馥的身影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 想了想,他还是给她发了消息。 【fy:你今晚怎么会突然跑来找我?】 南馥回得很快。 【小猫粉丝: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fy:我那是明天想见你。】 【小猫粉丝:明明今晚更想。】 【fy:?】 问号发过去以后,那边顿了几秒,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江郁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张他和沈嘉一个小时前玩cs的截图,游戏平台能发动态,沈嘉的游戏账号上面清清楚楚飘着他的最新动态。 【好想见面。】 江郁笑了,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按。 【fy:沈嘉这个叛徒!】 他就是不想打扰南馥,但又实在忍不住才发游戏动态的,没想到被沈嘉截图给她了。 【小猫粉丝:以后你想见我,直接说就好了。】 【fy:说了然后呢?】 【小猫粉丝:然后就来见你。】 【fy:这句话有使用期限吗?】 【小猫粉丝:我有生之年吧。】 像是情话的几个字,却不知为何让江郁感觉到了一丝来自于对方的郑重。 【fy:你以后不是要念军校,又不能随便出来。】 【小猫粉丝:军校又不是进去了就不能出来,可以请假的,只要理由正当。】 【fy:见男朋友可不是什么正当理由。】 【小猫粉丝:见家属是。】 江郁被这四个字烫得心尖微颤。 其实他们天天都见面,然而即便天天见面,一到放学回家,他还是会无法遏制地想她,甚至有时候还会懊恼,在分别的路口不应该放她走,想缠着她,霸着她,让她眼里只装着他。 可是在视频里看到她眼底的乌青,看到她为了未来有他认真而拼命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口这些自私的话。 想见她要忍住。 难受也要忍住。 但她今晚偏偏来了,还说了那些让他已经当真的话。 【fy:南馥,你回头。】 …… 五分钟之后。 江宅的大门被轻轻打开,一道身影猫着从门缝里挤进来,再之后,两道身影贴着墙壁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房间门“咔哒”关上那一刻,南馥莫名产生了种紧张感,她偏头看向江郁,皱着眉道:“这样真的好吗?感觉像偷情一样。” “你这么觉得,也不是不行。”江郁反锁了门,手顺势就从南馥t恤边缘蹭了进去,“机会不常有,今晚正好体验一下。”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我房间隔音很好的……” 南馥被他这句话说得耳根子热了一下。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挺刺激。 她捉住江郁胡乱点火的手,改为拥着他细细瘦瘦的腰身,虽然江郁毫无顾忌,但她踩着人家地盘,也不好真的放肆,于是半开玩笑道:“要被发现了,我明天不会被你母亲弄死在这儿吧?” 江郁睨她一眼:“怕了?” 南馥诚实道:“怕。” 听到这话,江郁稍稍诧异了一瞬,抬了抬眼皮:“我还以为你会说不怕呢。” 南馥歪头笑了笑:“生命太美好,我还想多活几年。” 话一出,她像是察觉到不对,啧了声,又改口道:“不是几年,是几十年,最好七八十年吧,可以和你一起老去。”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彼此交缠,对方声音又轻又缓,江郁耳廓不由自主地发烫。 心跳快得要命。 他仰起下巴,献吻似的虔诚吻在她的唇上。 不含爱欲,浅尝辄止。 “南馥。” “嗯?” “你喜欢小孩儿吗?” 南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能接触的小孩太少,也不知道和他们相处起来是什么感觉,印象中只能想起余绵小时候,胖胖的脸,捏起来像棉花糖一样。 “还行吧。”她说。 “我不喜欢。”江郁声音放得很低。 南馥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在江郁的成长环境里,小孩从来不只是单纯的小孩,还代表着继承权,各种各样的争夺权,小孩更像是父母辈稳固利益的工具人。 他自己就深受其害。 更何况许淮因生产他后还带来了无法逆转的后遗症,江郁会这么说她并不意外。 “没关系,”南馥眉眼弯了弯,“你不喜欢那以后就不……” 没待她把话说完,江郁牢牢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定定望着她,下颌线条瘦削,五官混着精致感和少年气,说不出的漂亮:“其实你喜欢的话,我可以……” 南馥猛地垂眸,嘴唇微张。 江郁顿了下,引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薄薄的腹肌之下,藏着omega孕育生命的地方,他喉结攒动,眼神滚烫,春色潋滟:“说真的,好想给你生孩子啊,姐姐。” “……” 南馥的脑子一下炸了。 - 江宅楼下全是柔软的草坪,再加上有撑脚的地方,第二天南馥是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走的。 六月份余绵中考。 而颜半雪早在颜汶安定罪那天就退学了,颜家落败,她只能去乡下跟着自己外婆住,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整日哭喊着要祝向美来接她走。 祝向美在境外,本来警方跨国抓捕行动不好施展,但借着颜半雪这条线,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警方跟着颜半雪,历时三个月,终于以洗钱罪将祝向美逮捕归案。 没了颜半雪的骚扰,余绵脸上的笑容几乎没落下过。 南馥送她去考场。 路上,一向乐观坚韧的小姑娘头一次表现出了紧张的神色:“我要是没发挥好,考不进七中高中部怎么办?” “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了,没必要再去想考不考得上,”南馥拍了拍她的肩膀,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尽力在考场上给自己这三年一个交代就行,你努力过,拼命过,也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这话是对余绵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明年的六月七八号,不论结果如何,灰烬亦重燃,她不会再感到遗憾。 - 九月一号,新学期来临。 开学第一周,学校就组织整个高三召开了一场动员大会,穿着校服的莘莘学子顶着烈阳站在广阔操场,梧桐叶张扬,桂花香浮动,他们头顶是蓝天,脚下是跑道。 这里是起点,也是旅途的终点。 是原地踏步,还是一跃而起,在一场场喘不过气的摸底考试中逐渐见分晓。 南馥的成绩在接踵而来的考试中稳步上升,到高三下学期期中考试,她第一次突破了670的分数。 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每个班级按照惯例要由班主任带领着去附近的医院体检。 体检前一天,许淮因特意在江笠出门后把江郁叫进了房间。 “我已经联系好了,”许淮因说,“明天你照常体检,体检报告出来后医生会第一时间修改你的第二性别,然后再发到你们班主任手上。” 江郁没太多意见,点头道:“您安排就行。” 许淮因静静看着江郁,许久,才低低出声:“小郁,对不起。” 江郁没说话。 他不想说没关系,除此之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淮因固然自私,但现在确实不到暴露性别的时候,他要的不是江家长辈对他本身性别的施舍。 最终江郁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扭开房间的门把手,然而下一瞬,他和许淮因在看见门口倚着的人时,都微微睁大了眼。 许淮因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他扶着旁边的衣柜,在那人沉沉的目光瞥过来之时,双腿一阵发软:“你、你不是出门了吗?” 江笠嘴角一惯勾着浅浅弧度,眼中却不染半分笑意,她推开门,绕过江郁,走到许淮因面前:“有文件忘了拿。” “也幸好文件忘了拿,”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许淮因,“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omega居然如此不信任我。” 许淮因脸色煞白,指甲死死扣在衣柜的木料上:“江笠,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容易,江老爷子满意的女婿并不是他,那时候江笠刚接手公司,为了和他在一起,没日没夜地熬了好几个月,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扭转了当时江氏的一大困局,这才蜚声业内,勉强得到了老爷子的支持。 和江笠结婚以后,他以为不会再有比那段时间的煎熬更可怕的事了,谁知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他无法再生育,而江郁分化成omega的几率却高达80%。 一次又一次,为了保住和他的婚姻,江笠都付出了格外昂贵的代价。 她太优秀,太坚定,以至于让他时常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她。 越是自卑,越是害怕失去她。 一旦失去,他就再也没有资格挽回了,所以他承受不起任何意外发生。 见到许淮因痛苦的神色,江笠抿了抿唇。 若不是江郁还在旁边,她几乎想钳住许淮因的下巴让他睁大眼好好看一看。 江郁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让你产生会失去我这种错觉,是我的疏忽,没有给足你安全感,当年我还没全权接管江家,的确因我能力有限,但现在,江家的话语权,”她手指蜷了蜷,“我早已握在手中。” 许淮因心下震撼,他喃喃道:“可老爷子……” “父亲是该尊重,”江笠打断他,勾着唇,目光深了深,“尊重,也仅此而已了,我绝不会再让他干涉我和你的婚姻,阿因,你还不明白吗?” 许淮因愣愣的,指尖都在发颤。 江笠被他这副错愕的模样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对你的alpha有点信心行不行?不然上次小郁交女朋友的事你以为我是怎么解决的,难不成还真跪着求父亲理解孩子么?” 许淮因眼眶发红,一双泪眸仿佛要决堤,有很多话想说,可他张了张唇,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江笠看得心疼,但眼下不是温情的时候,解了许淮因的心结,她还需要向江郁求证一件事。 于是她掖了许淮因的眼泪之后,又转过身去看旁边自觉背对着他们的江郁。 “小郁。”江笠缓缓开口。 江郁稍稍回头。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江笠神色平静,“如果你想恢复omega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不用再有任何顾虑。” “不了。”江郁淡淡道,“谢谢母亲好意。” 江笠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江郁微微勾唇,不紧不慢地说:“您说的,要不弱于人,我就想试试,身为omega到底做不做得到,所以在这之前,不想听到任何人指指点点。” 解决歧视和偏见最好的办法,就是站在那些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让他们再也没有资格指点。 江笠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和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决心。 她轻轻笑了笑:“那你就得加倍努力了。” 顿了顿,想到什么,江笠脸上笑意猛地收住,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没体验有个omega儿子的好处,自家小白菜好像就这么被别的alpha拱了。 甚至是她一手促成的。 江笠脸色沉下去,等江郁走后,她沉默半晌,问许淮因:“小郁和……到哪一步了?” “……”许淮因眼角还有些红,闻言嗔了她一眼,冷笑,“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 高考体检是很多个班一起进行的。 大家三个性别分开,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排队,排到内外科检查时,最先进去的那批学生出来还在整理自己衣服。 南馥看到这个场景,骤然想起上辈子检查内外科的情形,医生要求学生外衣外裤都要脱下来。 她眉头蹙了蹙,猛地拉住往前走的江郁:“先别。” 江郁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南馥环顾四周,将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你是omega,和alpha一起脱衣服体检合适吗?” 江郁:“……” 他好笑地看了南馥一眼:“又不会脱完,不是还留条内裤吗?” “小猫,一点也不好笑,”南馥舌尖顶了下后槽牙,视线落在他脸上,“我觉得这个事情很严肃。” 一想到九个alpha和江郁站在一排,仅穿着一条内裤在屋子里来回走跳,她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画面。 大约是语气有点急,她眉目间的冷意显而易见,alpha对自己omega本能的占有欲完全不加掩饰。 江郁还没见过南馥这副样子。 忽然间,他迟来地意识到些什么,极轻地眨了下眼睛:“真不喜欢我和别的alpha一起体检啊?” 南馥淡淡“嗯”了一声。 语气夹杂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不爽。 “有什么解决办法没?”南馥问,“你爸不是有安排吗,能不能让医生先给你单独体检?” 对方眉心都快拧出一道褶,江郁稀奇地看着她:“你这是要我搞特殊?” “特殊情况本来就应该特殊处理。”南馥眼珠清透,手搭在他后颈处,略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儿,直勾勾看着他,“不要和别人一起体检,行不行?” 分明是带着威胁性的动作,偏偏她附耳说出的话,混着羽毛拂过般的气音,每个字都能引起人一阵战栗。 好像他不答应,这件事就会变得很难收场。 这人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不动声色勾人魂。 本来难得找到机会想逗逗她,江郁这会儿也变得不忍心起来,声音发哑,情不自禁地说:“好,我不和他们一起体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面排队的周漾远远看见两人这腻歪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光天化日之下杀狗,夺笋啊!!!” 临到十一班体检时,江郁最先进去。 大家习惯于老师们对他的格外宽容,也没多说什么。 内外科检查完之后就可以穿衣服进行下一个项目了,江郁穿戴整齐后,就在前面等待南馥。 一群alpha,闹腾得很。 比腹肌,比大小,各种骚话层出不穷。 不知是谁说了句:“我靠,这长得也太变态了吧。” 另外一道声音又响起:“南总呢,我要和她华山论剑,一决高下!” 江郁本来离得远,陡然听到有人提南馥,下意识循声望去,然而刚一偏头,一双细长的手就从旁边伸出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 来人声音很低,信息素苍冽馥郁,带着些许笑意:“他们都没我的好看。” - 六月逼近,气温越来越高。 夏天的雨又猛又急,泥土草木的味道混着潮湿和闷热,愈发锻炼每一名高三学生的心智。 到了六月四号这天,所有高三的班级齐聚在操场,挨个班级地拍毕业照。 等今天过后,学校就彻底放假,开始布置考场,同时留两天时间给学生们回家做最后的复习备考。 轮到十一班拍毕业照的时候。 南馥和江郁的个子都高,他们并肩站在最后一排,在照相机闪光灯响起那一刹那,全班大吼了声“毕业快乐”! 与此同时,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像是为整个青春,划上了最圆满的一个句号。 拍完毕业照,罗泰就让大家自由活动,留给所有人足够的时间和学校、老师、同学告别,然后通知大家在五点钟之前最后一次回教室,他会分发准考证。 过了今天,身上的校服就会变成回忆被尘封在箱底。 不少学生都很不舍,大家拿了马克笔,开始找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在校服上面留下独属于他们的笔迹。 江郁人气高,被学校的小粉丝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央着他合照。 南馥识趣地往后退了些。 这时,周漾突然从人群中跑出来:“南总!” 他一把将马克笔塞南馥手里,然后弓起背:“快快快,是兄弟,就在我背上签个名!” 沈嘉也跟着过来,夸张道:“未来的军部之光,这签名很有含金量啊!我也要!” 南馥打开笔帽,笑着附和:“以后还得仰仗周老板和沈老板照拂。”签完之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背:“两位老板要不要在此一游?” 周漾鬼叫着:“我来了!!!” 沈嘉嘿嘿一笑:“都说脊椎是人最敏感的地方,我要签这里!” 旁边的胡文眼尖见南馥加入了签名行列,迅速跑了过来:“爹!别忘了还有孩儿!” 被他们一起哄,越来越多的人要南馥签名,也越来越多的人想给南馥签名,不一会儿,原本干净的t恤背后就写满了一大片。 江郁脱身过来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南馥背上密密麻麻的签名。 他微眯起眼,不满地啧了声:“你背上都签满了,这下我都没地儿签了。” 南馥朝他招了招手,眼睛里蕴着细碎笑意:“谁说签满了?” 她伸直了背,递给他一支笔,而后指了指正面心脏的位置:“最重要的地方,留给你的。” 江郁心跳失控,看了她几秒。 忽而捏着马克笔上前,手指在她心口处按了按:“南馥。” “嗯?”南馥微微低头。 隔着薄薄的衣料,马克笔划过的力道让人身体酥麻,江郁一边在她校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望着她那双专注而深情的眼睛,轻声说:“我爱你。” “我把我和我的心意一起写进你心脏里了。” “此后,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拍照签名活动收尾时,嘈杂声声,燥热绵长,江郁和南馥十指相扣走过操场。 恰好斜阳即将落幕,恰好手里正攥着一杯加了冰的金桔柠檬红,恰好路过的同学红着眼睛感慨高中三年过得好快,感慨青春还没好好体会就要结束,感慨不敢和喜欢的人告白与告别。 江郁心念微动,身上蓝白校服唯一的那处签名被风吹得发皱,他将奶茶的吸管支到南馥唇边,一时兴起采访她。 江郁:“南馥同学,高中三年结束了,请问你有什么遗憾吗?” 南馥摇了摇头。 江郁:“那你以后会怀念现在的日子吗?” 南馥点了点头。 江郁:“为什么呢?” 南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戳了戳他挂着薄汗的额头,轻轻莞尔。 “有你。” 正是黄昏,塑胶条纹跑道烫得发软,天空燃起红云,白杨迎着梧桐,蝉鸣夹杂喧嚣,所有景色浸泡在盛夏的余热里,渐行渐远。 唯独今日的风,因为幸而有你,格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