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故事》
白送的粮食
江南有个泉湾村,村里有个财主叫周家巨,村里的其他人家都是他的佃户。这周家巨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一向作威作福,佃户们都不喜欢他。
这一年,泉湾村一带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里的人家无粮可吃,只好去周家买粮。周家巨趁机抬高了粮价,村里人买不起粮食,只得准备外出逃荒。
周家粮仓里的粮食,堆得如同小山一般。这天,周家巨习惯性地在自家的粮仓里巡视了一番,然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亲戚去了。
在亲戚家美美地喝了一顿酒后,周家巨不紧不慢地往回赶。路过一个村庄时,他忽然发现一户人家的一家老小,正在一座大宅前抱头痛哭。他一打听才得知,那是个大户人家,刚刚一伙强盗冲进了他们的家中,不但抢光了金银,而且把粮食都抢走了。
周家巨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急急忙忙骑上马,赶回了家中。望着粮仓里那小山一般的粮食,他止不住地想:那个村庄距离泉湾村不过五十多里的路程,强盗们既然能去那里抢劫,那么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来泉湾村抢劫。泉湾村只有我一家是富户……家里的那些金银财宝体积小,可以藏起来,可粮食怎么办?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周家巨的眉头都没能舒展开来。坐立难安之际,他望起了村中人家屋顶上那时断时续的炊烟。望着望着,他的眉头忽然一展。
吃过晚饭,周家巨将管家叫到了跟前,让他去称一千斤粮食,并且一定要足秤。管家不禁感到非常奇怪:天都黑了,东家让我称粮食干什么?究竟派什么用场?
管家不敢多问,他称好粮食,来到周家巨的面前复命。周家巨点了点头,让管家把住在村头的刘二柱叫来,管家连忙拔腿往刘二柱家赶去。
刘二柱是周家的佃户,他见周家的管家夜里上门,料定没有什么好事,便沉着脸,暗暗小心着,跟在管家的身后,踏进了周家的大门。
周家巨见了刘二柱,便指着一堆粮食,道:“二柱,你把这些粮食拉回家去。”
刘二柱见那堆粮食足有一千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东家,你家粮食的价钱那么高,我可买不起啊!”
周家巨牙疼似的道:“二柱,这一千斤粮食不是卖给你的,而是借给你的,并且不要利息,等明年庄稼有了收成,你还给我这么多粮食就成了。”
刘二柱以前吃过周家巨不少苦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场便发起了愣。周家巨以为刘二柱还在犹豫,便一狠心,跺跺脚道:“这样吧二柱,我借给你一千斤粮食,明年只需还给我九百斤,那一百斤,我白送给你——这下,你总该愿意借粮了吧?”
刘二柱终于醒过神来,他虽然仍不明白周家巨为何突然发起了善心,但他知道这是好事临头了。于是,他当场写下了借据,拉走了那一千斤粮食。
望着刘二柱乐颠颠的背影,管家不解地问周家巨:“东家,您为何借了那么多的粮食给刘二柱,而且白送了一百斤?”周家巨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把强盗在那个村庄里,抢光了那个大户人家的粮食一事,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道:“将粮食借出,这是我想了一天多时间,才想出来的保住粮食的最好的办法啊……”
原来,周家巨想:如果我将粮食借给村里的人家,那么即使强盗们来我家抢劫,也抢劫不到粮食,等来年村里的人家还了粮食,我家的粮仓仍然可以堆得满满的。村里有两百多户人家,每户人家借粮一千斤,便可以差不多将我家的粮食借完,虽然每户人家我白送一百斤粮食,损失了一成,但保住了九成的粮食,这个代价不算大。
听完周家巨的一番话,管家不禁频频点头,连声称赞东家的主意妙。当天夜里,管家陆续将村里的其他佃户都叫到了周家,借走了粮食。一时间,泉湾村里呈现出一种欢天喜地的气氛,原本准备外出逃荒的人家,因为家中有了粮食,所以都在村里留了下来。
粮食借出后,周家巨将家里的金银财宝全部深深地埋入了地下。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心彻底安了下来。泉湾村附近的村庄里的百姓,因为村里的大户没有借出粮食,无法活命,只得全部外出逃荒去了。
转眼过了年,二月的一天,周家巨去县城里看大戏。刚进入县城,他便看见许多人都往一个方向急走,他不解地问一位路人,那是怎么一回事?路人告诉他说,今天县衙要在法场砍一伙强盗的头,大家都想去瞧瞧热闹。周家巨顿时来了兴趣,于是随着人流,也向法场走去。
来到法场,只见场地中间跪着三十多个汉子,显然,他们便是将被砍头的强盗。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周家巨得知,那伙强盗是本县境内唯一的一伙强盗。自去年以来,他们抢过不少大户的粮食。前不久,官兵攻上山寨,杀死了大部分的强盗,并生擒了三十多名。
得知了这么一番内情,周家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顿时发起了呆,就连强盗们何时被砍了头,他都不知道。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周家巨一口气喝下了一壶热茶,才总算缓过神来,口中喃喃道:“我亏了,我亏大了啊!抢粮的强盗被剿灭了,不会来我家抢粮了,我真的不该借出、白送那么多的粮食啊!”
周家巨喘了几口粗气,将管家叫到跟前,吩咐他去佃户们的家中看看,他们的家中还剩下多少粮食——他想把借出的粮食收回来。
管家出了门,工夫不大,他回到周家巨的面前,禀告道:“东家,佃户们借去的粮食都已吃了大半,现在让他们还粮食,他们哪里能还得上?再说,佃户们的借据上,写下的还粮的日期,都是今年庄稼收成之后呢!”
周家巨听罢管家的话,只得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只好等庄稼有了收成之后,再让他们还粮了。”
很快到了三月,老天终于下起了雨,村里的人家开始播种起来。泉湾村附近的村庄里,由于佃户们都外出逃荒去了,还没有回来,所以那些村庄里的大户们的田地都没有人耕种,村里冷冷清清,只有泉湾村呈现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其他村庄里的大户们,当然不愿意自己的田地没有人耕种,因为那样一来,他们便收不到地租。于是,他们纷纷来到泉湾村,请佃户们种地,并把地租一降再降,可泉湾村的佃户们根本不愿意去耕种他们的田地,他们只乐意耕种周家的田地。
这一年风调雨顺,庄稼的收成非常不错,佃户们不但将地租交给了周家,而且将借来的粮食、周家巨白送的粮食,全部还给了周家。卖掉大部分粮食后,周家的粮仓里,粮食仍然堆得像小山一般。而附近的村庄里的那些大户们,由于田地都荒芜着,所以他们竟然没能收到一点地租。
数着白花花的银子,望着黄澄澄的粮食,周家巨始终想不明白村里的佃户们为何只愿意耕种他周家的田地。
这天,周家巨在村里闲逛,无意中看见刘二柱正和另一位佃户在闲扯。只听刘二柱道:“去年,周东家借出、白送了粮食,才使得咱们各家老小没有饿死,也不用外出逃荒。正是冲着周东家的这份善心,咱们才愿意只耕种他家的田地。”
原来,这才是佃户们只愿意耕种周家的田地的原因,一时间,周家巨不禁感慨万千:借粮食、白送粮食,只不过是我为了避免被抢劫而做出的无奈之举,没想到村里人竟会因此如此帮衬我。看来,一个人只要做了好事,就会好心有好报。
从此,周家巨不再作威作福了,并经常接济乡邻,大伙儿都说周家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鹞鹰灭匪
茫茫太湖,水面浩瀚,群岛林立,山明水秀。在太湖中心距三山岛6公里水路之处有座无名孤岛,岛上散居着十多户人家,他们以山林果树湖中水产为生,生活安逸甜美温馨。
这年,有着太湖强盗之称的小鄙匪帮突然窜至岛上,他们一共六人,持槍弄刀,杀人掠财,占岛落脚。岛上之人纷纷离岛逃生,唯独一家因有个瘫痪病熬而逃得迟缓一步,一家五口,四人命丧强人刀口,只留下一个13岁的男孩被强盗抓住,让他煮饭烧茶听命差遣。这男孩名叫灵宝,年纪虽小,人却聪明机灵。被抓后,他强忍着丧亲的巨痛,苟且求生,发誓报仇雪恨。
一天,灵宝从山上打柴回来,路过埋葬父母、奶奶及小妹的坟头,他不由得悲从中来,长跪在地痛哭流涕。正哭得伤心,忽然有只鹞鹰降落在他肩上,并不时地将头在他脸颊上做着极为亲昵的动作,抚慰着他受伤的心灵。
这岛上怎会有鹰?且又与灵宝如此亲热呢?原来在这无名小岛上有座陡峭的山峰,叫做鹰落峰。鹰落峰的得名,是因山岭顶峰一侧有个山洞,洞内有近百平方米的空间,不知从何时起,忽然飞来大群的鹞鹰降落洞内栖身。究竟来了多少鹞鹰,生活在岛上的人谁也无法弄清其数,少的时候三三两两,多的时候群鹰回巢,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场景蔚为壮观。最让人称奇的是,这群鹞鹰,不论是一只单飞还是群鹰同翔,出巢进洞,必先在峰岭之巅盘旋三圈,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从不间断,从不变化。因此当地人就称此岭为鹰落峰。
两年前,有只鹞鹰的翅膀受了重创,突然从空中跌落在灵宝家屋前,灵宝发现时,它已哀哀惨叫,眼神黯淡。灵宝随即将它抱回屋里,用破棉被做了个暖窝,安顿好伤鹰,灵宝又马上上山采集草药,然后回家把药草捣烂取汁,敷在鹞鹰的伤处,一天换药一次,还不间断地捉虫喂食,不厌其烦。直到它伤口痊愈,鹞鹰也已养得肥硕壮实,完全恢复了它原来的健魄,灵宝这才抱着它奔向山岭,放鹰归巢。然而那鹰却躲在灵宝肩头,显得恋恋不舍,迟迟不愿离去。灵宝只得又与它亲热了好长一会,那鹰才离肩起飞,而后又在灵宝头顶盘旋三圈这才悠悠回岭。此后,那只鹞鹰又常会隔个十天半月飞来一次,非得跟灵宝热络一番才肯罢休。今天,灵宝与那只鹞鹰亲热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灵宝知道,鹞鹰是鹰类中最为凶猛的飞禽,他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来消灭这伙丧尽天良人见人恨的匪徒。因此他轻轻抚摸着鹞鹰的羽毛说:“为了我的计划,你得助我一把啊!”
人鹰分别,灵宝回了“家”,忙完了那帮强人的晚餐,他故意问那匪头:“想不想吃山上的野鹰?”“想。”匪徒们听问,眼睛都睁得贼亮。“早听说了‘宁食飞禽四两,不吃走兽一斤’之说,更何况是那野鹰,定是绝对的美味了。可是那鹰不好捉呀。”灵宝见吊足了他们的胃口,便说:“我倒有一单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捉鹰煮食。”“什么单方?快讲!”“说也简单,只要把桐油往小鹰身上一涂,从此那鹰只长肉不长毛,再也不能起飞,等它长足了膘,就可捉来烧煮。”“好,好。”群匪拍手称好,“我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下午,匪徒果然弄来一桶桐油,趁鹞鹰出巢远飞之际,悄悄爬上陡峭的山峰。在洞中,他们看到了15只稚鹰,肉嘟嘟地缩成一团嬉戏。匪徒们七手八脚地将桐油涂抹在每只小鹰的身上,完事后,他们便开开心心地哼着不三不四的山歌下了岭。
光陰似箭,转眼间临近年底,灵宝便提议匪徒们上山捉鹰,为过年多准备一道美食。早已嘴馋得不耐烦的强盗们决定当天后晌立即行动。
北风呼啸,天空飘雪。六个匪徒在灵宝的带领下攀爬到顶峰,进洞一看,强盗们个个惊呆了,15只小鹰白花花的一片,每只足有十多斤的重量,胖墩墩肉乎乎,犹如小白猪似的一只只趴蹲在地上。匪徒们喜出望外,发出了一阵狂笑,然后便开始捉鹰,每人两三只,纷纷捉着往外走。
这时,站在洞外的灵宝,双手捂嘴,围成个喇叭形,“嘎”地发了声长长的鹰叫。不多会儿,那只受过伤的鹞鹰就稳稳落在了他的肩上。随着灵宝手指的方向,那鹰看清了匪徒们捉鹰的情景,随即旋飞上空,盘桓空中,连声啼叫,凄厉长鸣。转瞬间,奇迹出现了!成百上千只鹰群,像是从云缝里钻出来似的疾飞而至,直遮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六个匪徒惨叫几声,便命归黄泉。那百来只鹞鹰簇拥着,叼起一具具只剩下血淋淋骨架的尸体,飞升上空,在鹰落岭的顶峰盘旋三圈,然后将其扔下太湖。就这样,六个十恶不赦的匪徒死于鹰口,倒于峰顶,葬于湖底,得到了应有的严惩。
灵宝以其大智大勇为自己的亲人及众乡亲报了仇雪了恨,从此,无名岛又回复了往日的宁静,逃生在外的人们也陆续回到岛上,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灵宝的智慧,称其为机智非凡的小英雄。
酒县官审案
从前,鼎州乡下的赵家村有个土财主,外号叫赵剥皮。有天,赵剥皮贴出了一张告示,要请个教书先生教儿子读书。待遇是管吃管住,月薪银子一两。但要等到年底一次结账。而且,结账时还要考先生一个字,如果先生不认得这个字,就说明先生没真才实学误人子弟,银子就扣了。
告示贴出几天了也没人应聘,谁都怕上当。但有一个打村子里路过的王秀才不怕上当,心想自己读了一肚子书,难道还怕一个土财主考吗?于是他就到赵剥皮家当了教书先生。
年底,当王秀才找赵剥皮结账时,赵剥皮就写了个字让他认。这个字是“刀”字下边一个“肉”字。王秀才看了说:“字典里没这个字呀!”赵剥皮说:“谁考你字典里的字呀?我考你的这个字连《康熙字典》都还没收进去。”王秀才问赵剥皮写的是个啥字?赵剥皮说是古人用过的“切”字。王秀才问怎么会是切字呢?赵剥皮说刀搁在肉上不是切又是啥?王秀才这才知道上当了,说赵剥皮是有意在胡弄他,就坚决要钱。可赵剥皮把脸一变说有约在先,硬是不给。
一气之下,王秀才到县衙里把赵剥皮告了。
县官倒是个好县官,但有个毛病,就是爱喝酒。有次,审理一个犯人时,犯人怎么也不肯认罪,县官一恼就喝令衙役:“给、给我打……”衙役知道是打屁股,就问他打多少。此时县官还没醒酒,就伸出两根指头说:“打、打打打……打两斤!”笑话一传出,就被人称为“酒县官”。
赶巧的是王秀才来告状时,酒县官的酒也还没醒。他看不清状纸上乱晃的字,就要师爷念给他听。听完诉状后,酒县官当即就派人去把赵剥皮叫来了。
赵剥皮一来,酒县官就睁着一双醉眼说:“听说你把、把王秀才都考、考住了,好好好……好深的学问呀!”
财主一看王秀才站在旁边,心里就发毛,正想该如何对付时,酒县官发话了:“叫你来、来……是我这里也有有有、有个不认得的字,你看是个啥、啥啥啥、啥字?”说罢就歪歪斜斜地写了个字。赵剥皮接过纸一看,是“竹”字下边一个“屁”字,就说不认得。不料酒县官听了把脸一沉:“你这么有有有、有学问,也也也、不认得?分明是瞧、瞧不起本、本官。来人!先打打打……”他刚伸出两根指头,衙役们就忍不住笑了。酒县官听到笑声时一愣,定睛看了看伸出的两根指头后,马上又伸出一根指头说:“笑啥?给我打、打打打、打三十大板屁股!”
这次不打酒了?衙役们一乐就把财主按在地上脱下裤子,才打了几竹板,赵剥皮的肥屁股上就紫了几大块,痛得他呼爷叫娘大喊大叫:“老爷!我真的不认得这个字呀……”酒县官说:“那好,我我我、我告诉你,这个字连、连《康熙字典》都、都还没收进去,是古人用过的打打打……‘打’字。你想,竹板搁在屁屁屁、屁股上,不打,那那那、那又干啥?怎么样?等打完了屁股,你该该该……该认罪了吧?”
“老爷!莫打了、莫打了……我认罪、认罪……”于是就把如何“造字”、如何赖王秀才银子的事说了。
“好,”酒县官说,“只要你认、认了罪,剩下的板子本官就给你免……免了。但、但是,免了打却免、免不了罚。为了给你长点记、记性,本官罚、罚你……”
结果,赵剥皮除了给王秀才结清所赖掉的银子外,又被罚了10两银子。
赵剥皮一走,酒县官就笑了笑说:“这土财主以、以为只有他、他会造字,还不知本……本官造字的手段比、比他还、还狠……”几句酒话逗得衙役们哈哈大笑……
富商测字
一天,在北京故宫大门的不远处,有个算命先生摆了个卦摊。摊边的竹杆上挑着一面白布幡,上面写着:峨嵋姜半仙。不一会,摊前就围了好多人。有问财喜的、有问功名前程的、有问凶吉祸福的……
这时,来了个富商模样的人,身边跟了个随从,老远就听到人堆里有人夸算命先生的卦卜得准……
一见来了个有身份的人,有人就让出一条道说:“这位爷是来卜卦的吧?姜半仙卜的卦可准呢!”
姜半仙见挤进来了两个不一般的主儿,就笑着对主子模样的人说:“客官尊姓大名?如果要卜卦的话,是问祸福,还是问财喜?”主子模样的人并不急着答话,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姜半仙,见这个算命先生虽然长得矮小,但双眼很有神采。从他黑黑的脸皮上不难看出是个久闯江湖的人,而且还可以从他的气质、谈吐上判断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于是他想了想,微笑说:“先生,我叫牛八,一个小生意人。我不想卜卦,只想请你测字。既然你被人誉为半仙,我写个字,你若能从字面上测出我的凶吉,能让我相信,又能给我指点迷津,我会重重谢你。”
“那就请客官出字吧!”
牛八在纸上写了个‘友’字。姜半仙看了一会说:“友字去掉西北角上的丫叉是个‘反’字。看来,客官家里有些不顺心的事,麻烦来自西北方,一定是你的手下在那里预谋造反,他们可能看上了你的家当。恕我直言,你要当心啊!”
牛八听了暗吃一惊,但脸上并没表露出来,只是笑了笑说:“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小本生意人能有啥家当?”说到这里,牛八犹豫了一下,又写了个“有”字,与前一个字同音,心想再听听这位自称“半仙”的家伙又有何说法。
谁知,姜半仙看了这个“有”字好久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叹息。在牛八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神秘而又小声地说:“客官,这个字的上部是‘大’字缺一捺,下部是‘明’字少了一‘日’。有两层意思,一是大明江山已去一半,暗示你的家当将要遭受严重损失;二是皇上的江山坐不稳了,因为自古君王为‘日’啊!而这个“有”字下边有‘月’无‘日’!既然皇上的江山都坐不稳了,富商大贾又哪有不遭受祸害的?哎!客官,你说你是个小生意人,可从你刚才的表情上看不像啊!你应当是个做大买卖的人。不然,这会儿你脸上为啥这样难看?一定是在为家产担忧吧!我说得对吗?”
“这……”牛八又吃了一惊!说,“不瞒先生,生意做得是有点大,可假若京城保不住了,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将在生意场上损失惨重,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我说哩,”姜半仙只是笑了笑,“一个小生意人哪会像你这样丢魂失魄的?”
姜半仙的话说得牛八好尴尬,这会他没多想,提起笔来又写了一个字。这次写的是个“酉”字,与前两个字又同音。
呀!这个“酉”字竟把姜半仙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盯着牛八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才说:“客官,这个字好凶险!我可不敢说了……”
“说,说吧,”牛八的心狂跳起来,站在他身边的随从也给吓白了脸。但牛八还是装着镇定的样子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凶在哪里?险在何方?不知道凶险又怎能想法逢凶化吉?”
“客官既然雅量,那恕我直言了。”姜半仙这才犹犹豫豫地说:“这‘酉’字在‘尊’字的中间,是‘尊’字没有了头和脚,而‘尊’字又是用来表示人的等级的。自古尊者为上,卑者在下。客官家里富有,是个尊者。”说到这里,姜半仙又伸出指头来口里喃喃地掐算了一会说:“客官,数日之内你家里当有血光之灾!弄不好你会有被砍头剁脚的危险!望客官慎之、慎之……”
牛八一连测了三个字,三个字被姜半仙说得从吃惊到心慌、从心慌到背上冒汗……看来,他的家运气数已尽,他是无力回天了。
“唉,”牛八叹了口气说,“多谢先生提醒。”说罢叫随从谢了姜半仙十两银子走了……
几天后,在居庸关休整了一个多月的农民起义军打进了北京城,惊慌失措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从宁寿宫逃到了煤山。当他站在山顶上看到山下四周火起、喊杀声震天时,忽然想起了姜半仙的话,为了不落到敌人手里被砍头剁脚,他解下腰带面朝南方吊死在了一棵树上,表示死后无颜见那位安息在南京明孝陵里创建大明王朝的太祖皇帝朱元璋。可他哪里知道,他竟中了起义军领袖李自成的计。
原来,李自成的起义军从南边势如破竹地打过黄河,直抵北京西北的居庸关时停住了。因为把守北京城的明朝军队有十几万人,李自成不敢贸然进攻。他想先从精神上瓦解敌人,从而削弱敌人的战斗力,然后再攻城。
李自成早就打听到了崇祯皇帝已四处邀巫师术士之类的人物入宫算命的事,估计那些人当着崇祯面说的话崇祯不会满意。他还会求神拜佛,找人答疑解难,正好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投军前是个算命的,于是当即就对宋献策说了“如此这般”的计谋,要宋献策去实施。宋献策领命后化装成“姜半仙”,混进了北京城,他的十几个化装成老百姓的随从,马上就四处散布谣言,把“姜半仙”吹得神乎其神……
而当自称叫“牛八”的人和他的随从出现在卦摊前时,宋献策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来人是崇祯,先是“牛八”,这个人名是一个拆开了的“朱”字,接着审视这个人的气质、神态,以及傲视一切的眼神大致可以表明了他的身份。宋献策虽然不认得崇祯皇帝,但“牛八”的随从,那人无胡须,说话声音像女人,分明是个太监。再说宋献策是有备而来,加上他学识渊博、机敏过人,对当前敌我形势非常了解,所以将崇祯写的“友、有、酉”三个字说得令对方惊心动魄,又暗藏杀机!于是本来就迷信的崇祯被他一吓唬,马上就失去了死守北京城的斗志,只有走上自缢的死路。
义猴
清朝光绪二十六年,秋末的一天,罗田县知县陈树屏在内室看一份案卷,忽然,“嘎——”一声门响,陈知县抬起头一看,嗬!哪里钻来的一只猴子?陈知县正要起身驱赶,随着一声“禀告陈大人”进来一个人,陈知县见是捕头孙华,以为是他引来的猴子,便说道:“孙捕头,你从哪里弄来的猴子?”“禀告大人,不是我弄来的,是它自己找我来的。”“找你?找你干啥?”“找我会有什么好事儿?还不是报案来了。”“啥?猴子报案?”陈知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孙捕头。孙捕头笑了笑,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向陈知县汇报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孙捕头从两河口调查一盗窃案归来,走到距东门不远的一条山道上时,忽然从山上跳下一只猴子,“嗖嗖嗖”窜到路中,面对孙捕头,两脚一立,高举两只前爪,“叽叽叽!叽叽叽!”大声嘶叫。孙捕头感到非常奇怪,心想,哪来的猴子,竟一点也不怕人?他仔细一看,见他颈上还有个圈圈,这才明白是人喂养的猴子,难怪它不怕人了。孙捕头伸手去捉,哪知那猴子非常敏捷,“嗖”一个跟头就翻了一丈多远,依旧坐在地上望着孙捕头,有些悲伤地叫着,眼角还滚动着闪闪的泪花。孙捕头不由一惊,忙躬身问道:“是有冤要诉吗?”猴子连连点头,接着便跳跃而去,把孙捕头引到一片灌木林中一口深井边,猴子趴在井边,望着井里面嚎叫不已。孙捕头看了看井,是口很深的枯井,黑幽幽的,看不见什么东西。为慎重起见,孙捕头将猴子带到了县衙。
陈知县为官多年,曾破过不少疑难案子。他听了孙捕头的介绍,点头表示赞同孙捕头的看法,便亲点了几个人,带着火把、绳索等工具,由孙捕头牵着猴子,直奔那口枯井。陈知县首先将枯井四周仔细勘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叫孙捕头准备好火把与绳索,让人下去看看。不多时,下到井里的一个捕快报告说:“里面有一具男尸!”陈知县下令将男尸拉上来。尸体一到井口边,猴子立即扑上去,用前爪摇着尸体,嘴里哀嚎着,像是要让他活过来似的。陈知县叫孙捕头把猴子牵到一边,然后亲自动手验尸。
死者五十多岁,颈部有勒痕,无疑是被人谋杀的。从验尸结果看,死者是在没防备的情况下,或者是熟睡中丧失性命的。死亡的时间为昨天晚上。
陈知县看了看猴子脖子上的那道圈,问孙捕头:“你带钱没有?”孙捕头疑惑地从衣袋里摸出五枚铜钱,陈知县接过钱,扔到地上。猴子见了铜钱,立即站立起来,将五枚铜钱一一捡了起来。这时,陈知县又将一个衙役的帽子摘下来扔在地上,猴子又很自然地将铜钱一一放进帽子里。
看到这里,孙捕头猛然明白了,脱口道:“大人,这只猴子是江湖艺人所养。”陈知县拈须而笑道:“正是,说明死者是一个耍猴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不要急,我想猴子既然能报案,也一定会找到凶手。”
陈知县是个细心的人,他让孙捕头去买了些猴子爱吃的食物,亲自给猴子喂食。猴子显然饿急了,吃相很凶。陈知县待他吃饱了,便对猴子说:“你已向县衙报案,你主人尸体也找到了,为了替你主人申冤,让杀人者偿命,还得请你帮助破案啊!”猴子像听懂了这番话,对着陈知县叫了两声,然后就出了门。陈知县立即和孙捕头一起跟在后面。
猴子连蹦带跳地一直把陈知县和孙捕头带到东门靠河边的一间屋前才停下来。陈知县抬头一看,见门前挂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罗坊驿铺”四个大字。陈知县和孙捕头领着猴子径直走了进去。正忙着的罗老板见了,不知两位大人为何事驾到,先是一愣,接着有些不自然地磕了个头,招呼他们坐下。陈知县边察言观色,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夜有人在你店中歇息吗?”罗老板望了一眼猴子,回答:“有一个耍猴人在此住宿。买酒饭吃时,又来了一个中年人,经过交谈,二人说是同乡。”孙捕头追问道:“后来呢?”罗老板接着说:“耍猴人很讲情义,又要了一瓶酒,与中年人痛饮起来。睡觉时,两个人要求同一间房。五更天时,那中年人就喊我:‘罗老板,我们想早点赶路,钱都放在桌上了。’因当时天还没亮,我也就没有起床。早晨起来一看,两个人的吃住费果然一文不少放在桌上。”
陈知县指着一旁的猴子问:“昨天你看到的是不是这只猴子?”罗老板肯定地回答:“正是这只猴子。”陈知县起身来到耍猴人住饼的房间,细心地查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当陈知县把罗老板带到耍猴人的尸体前时,罗老板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怎么死了?”孙捕头向来喜欢攻心,有点狡黠地一笑,反问道:“你说呢?我正要问你。”罗老板吓得面无人色:“大人,小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呀!”陈知县问:“你昨晚上听到过什么动静?”“我睡得沉,又相距较远,没听到什么。”“那你还记得那个中年人的相貌吗?”罗老板回忆了一下,说:“那人四十一二岁,身高个大,对了,左嘴角边有一颗紫红痣,痣上长着一根长毛,特别显眼。”陈知县点了点头,让罗老板回去了。
孙捕头有些不放心地说:“大人,罗老板是嫌疑人,放走了他,会不会……”陈知县笑道:“他不是嫌疑对象。”“大人怎么这样肯定?”“你想想,如果罗老板是凶手,猴子会那么平静吗?”“有理,有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猴子见了主人的尸体那么痛苦,见了仇人不撕了他才怪呢!”
说话间,猴子突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孙捕头脾气有点躁,不禁骂了一声。陈知县心平气和地说:“这猴子非同一般,放心,它会马上回来的。”果然功夫不大,猴子回来了,见了陈知县“吱吱”叫了两声,就拉着他的衣服要往外走。陈知县会意,忙令孙捕头带人与自己一起跟随猴子而去。他们跟着猴子拐了几道弯,便到了一个赌场门前。陈知县立即下令捕快包围赌场。赌场里人很多,他们见来了县衙里的人,以为是抓赌顿时乱成一团。陈知县跟孙捕头耳语了几句,孙捕头点点头,便大声说道:“大家不要乱动乱嚷,昨晚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根据了解,那个杀人凶手有可能就在这里,现在请大家站好,不得拥挤,不准乱动乱走。”
大家一听,纷纷服从。猴子在人群中穿梭寻找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缩,双目一睁,“哇——”地一声嘶叫,恰似离弦之箭扑住了一个中年人。陈知县上前一看,不错,左嘴角一颗紫红痣,痣上一根长毛,与罗老板说的对上号了。于是他牵过猴子,问道:“你说这猴子为什么要抓你?”凶手抹了一把流到嘴角的鲜血,定了定神,恼羞成怒地说:“我还要问你们呢!放恶猴伤害百姓,什么官儿?!”“住口!”孙捕头大声说,“你不要太放肆了。我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你要老实交代!”“我干了什么坏事?不就是在这儿赌了几场吗?”“你谋害了猴子的主人,这猴子才抓你,你还敢狡辩?罪加一等!”“哈哈,”凶手干笑一声说,“有证据吗?凭一个哑巴畜生乱咬人,就说我是凶手,打死我也不服!”陈知县没有说啥,只是对猴子呶呶嘴,好像在问:“你有证据吗?”猴子似明白了陈知县的意思,“叽”的一声一跃而起,跳出门外。陈知县忙叫孙捕头带人跟了上去,自己和另几名捕快仍在此守着那个中年人。
猴子来到一间小屋前,对着紧锁的门“叽叽”叫了起来。孙捕头问邻居是谁家的屋子,邻居说是金寨一位客人租住的。孙捕头明白了,把那位中年人外貌特征一说,邻居连连道:“就是他。”孙捕头忙返回赌场向陈知县汇报,陈知县下令带着那个中年人来到小屋前。门一开,猴子马上跳了进去,围着一口缸转圈,孙捕头把扣在缸上的一口锅揭开一看,见里面装着米。猴子趴在缸沿,将前爪伸进去不停地搅动,不多时就抓出一只小布袋。孙捕头打开布袋一看,是满满的一袋钱。他朝中年人厉声道:“哪里来的?为何藏在米缸中?”“黑毛猪儿家家有,自己的钱藏在米缸中防贼。”那家伙拒不认罪。猴子又朝床底“叽叽”叫了两声,陈知县意识到里面还有赃物,当即叫孙捕头将床搬开,果然里面放着一只木箱,打开一看,尽是些圈圈儿、衣帽儿、铜锣儿等等。猴子熟练地抓过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提着铜锣敲打起来,边敲边走场子。陈知县非常佩服猴子的机灵劲,它这是在用事实说明这些东西是它和主人演戏时用的行头物件。他于是严厉喝问中年人:“你说没杀人,猴子和它主人的东西怎么全在你这儿?”“这……”“你还敢抵赖?!”“我……”那中年人脸色发白,像漏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了。孙捕头一挥手,手下人就把凶手绑了。可凶手仍不甘心,还是叫喊着没杀人。
陈知县没理他,下令押回县衙。走不多远,猴子又不辞而别了。孙捕头感到意外,不知这猴子又要干什么。陈知县说:“它在干最后一件事情。”就在他们走进大堂时,猴子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谁?罗老板。孙捕头一见,不由脱口夸道:“这猴儿比孙悟空还精啊!”
在肃穆的大堂里,陈知县一拍惊堂木,对跪在堂下的凶手怒喝道:“凶犯,速将你行凶杀人劫钱的罪恶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在人证物证俱有的事实面前,凶手只得低头认罪,据实招供。
原来,死者名叫方洪池,安徽六安人,五十余岁,从小以耍猴为生。凶犯名胡彪,外号一根毛,是个赌徒,他输了钱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他在邻县寻找作案目标时,发现方洪池玩猴戏赚了不少钱,便打起了他的主意。由于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只好一路尾随到罗田县,在罗坊驿铺他接近了方洪池。方洪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因为酒喝得多,他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夜深人静,胡彪解下牵猴子的绳子,把方洪池勒死了。当时,胡彪并没把猴子当回事,哪知这猴子特别有灵性,它见胡彪用绳子勒主人的脖颈,扑上来抓咬胡彪。胡彪这才有点慌,忙拾起一根竹杖打猴子,猴子“嗖”地跳出丈把远。胡彪怕猴子坏事,又向猴子逼来,猴子“嗖嗖嗖”三跳两纵攀窗越墙而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其实猴子并没有跑远。胡彪背着方洪池的尸体从罗坊驿铺出来,它一直暗暗跟在后头,所以胡彪的一举一动,它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胡彪招供画押后,陈知县当即宣布:胡彪杀人偿命,押入死牢,听候处决;猴子为主申冤,本应嘉奖,但因属动物,故判释放归山,任其自由。
方洪池没有妻子儿女,也无兄弟姐妹,陈知县只好将其葬在罗田。那只猴子就在主人坟墓附近的山林里栖息,人们常常看见它默默地坐在主人坟前,久久没有离去……
赵子龙凿井
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赵子龙是位了不起的历史人物,然而,民间流传的赵子龙凿井的故事,可能就有很多人不知道了。在山东诸城县城南25华里处,有一座山叫常山,常山背面的石崖上有一个泉眼,至今还哗哗地淌着泉水。相传那石崖上的泉眼就是赵子龙用长槍凿出来的。
传说赵子龙小时候就十分爱好习武,刀槍剑戟无所不好,尤其是长槍,更是喜好得吃饭抱着,睡觉搂着,那份好学劲儿就甭提啦!但是,因为没有师傅指教,赵子龙到了10岁,槍法还不见什么长进。
子龙的父亲也是武将出身,一心指望儿子能练就一身好武艺,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所以他千方百计地为儿子求师找门路。
这天,父亲把子龙叫到跟前,捋着胡子笑吟吟地说:“孩子,你真是福大,名师总算让我找到啦!就在离咱家不远的东边有座山,叫常山,山上住着一位道人,人称云山长老。此人武艺十分高强,但性情很怪癖,轻易不收徒弟。如果你乞求他收下你,就是熬个三年五载,只要能学到一身真本领,也是值得的。孩子,今天你就动身去拜那道人为师吧!”说罢就叫人给子龙打点了行装。
子龙高兴得跳了起来,当天就背上行装,跨上战马,带上长槍,拜别了父亲直奔东方而去。
赵子龙走了3天的路程,果然看见前边有一座山,一打听,正是常山。他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牵马顺路上山。山不高,一会儿就上到了山顶。只见在山的顶峰,有一座方方的大院,大院里边排列着3栋瓦房,灰瓦灰墙,绿树环绕,很是僻静。大门前边的石凳子上,正端坐着一位老人,此人白眉白须,一身青袍褂,赤红的脸膛半仰着,在眯着眼睛晒太陽。有几个小道童正出出进进地忙乎着什么。
这一定是父亲所说的那位云山长老了。子龙想着,连忙拴了马,向前作揖道:“长老在上,徒儿赵子龙前来拜师,只要长老能收我为徒,传授武艺,就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甘心情愿。”说罢,倒地便拜。
过了一会儿,云山老人方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端详了子龙半天,然后捻着长胡须说道:“想做我的徒弟,可有个条件,必须先给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极累人,也很难办,快者要3年才能做完,慢者要5年才能做完,无志者怕是一辈子也做不完的。只有把这件事做好了,才能跟我学武艺。你愿做那件事就留下来,不愿做那件事就马上走人。自己掂量着办吧。”长老说完站了起来。
子龙赶忙问道:“徒儿愿做,只不知是件什么事情?”
云山老人头也没回,说道:“不必过问,明日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着走回院里。
子龙哪敢再问,心想,怪不得父亲说这位老人性情怪癖,果真不假。可是自己既然是来学武艺的,还有什么条件不能依从的呢,甭说是三年五载,就是十载八载,也得干下去。想到这里,子龙连忙跟老人进了院子,卸了马鞍,解了行装,当晚在山上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子龙刚刚起床,云山老人就站在门口,捻着胡须对他说:“跟我走吧。”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子龙紧紧跟在后面,拐出大院,又一步一步顺路下了山,一直到了山后才停下脚步。
子龙抬头四下看了看,只见这里正是常山后背那条大沟谷的上端,东西两边有两条山腿挡住,南边山脚是一丈多高的大石崖,崖下北边是一亩见方的开阔地,杂草丛生,十分荒凉。子龙心想,在这里能做什么事情呢?
这时,云山老人开口说话了:“徒儿,这石崖里有水,你要在这里凿出一口水井,井口要有一人一马那样宽,深嘛,凿到流出水来听到响声就中了。”
子龙正准备应承,老人一挥手说:“别急,难事还在后头。就是这口井的凿法很是特别:一是不准用锤和錾子,必须用矛槍凿;二是不准站在地上一口气地凿,得骑在马上,在这平地绕一圈,借着冲劲凿一槍,绝不能凿两槍;三是不能把这口井凿成圆形,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你今天就可以动手了,我后院里有9匹马,99杆金槍,都给你用。可是马要你自己喂,槍要你自己磨,什么时候凿好了,什么时候我就教你武艺。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老人看也没看子龙一眼,转身上了山。
这么一来,可把子龙难住了。看看这一丈高的石崖,看看这一亩见方的平地,再想想那尖细尖细的槍头,怎么才能凿出一口能流出泉水的井呢?子龙转念又想起父亲的嘱咐,想到凿完井后就能学到武艺,浑身也就有了勇气,撒腿飞奔上了山,牵马取槍去了。
当天,子龙就动手凿起井来。他先在石崖上画出一个横竖一人一马宽的方框,然后跨马挺槍,在平地上绕起了圈子,当绕到石崖前边,他暗用力气,借着冲劲,向石崖上凿出了第一槍。这一槍下去不要紧,只见火星四迸,震得他两臂发麻,山谷里响起了“喀拉拉”的回声。可是近前一看,石崖上只留下一个小白点儿,还偏离方框两三寸远。子龙心一沉:我的天,原来只凭力气还不中,得先练一个“准”字,要不,就是凿得再深也没有用。无奈,子龙只好打马挺槍又绕了起来。这样,直凿到七七四十九槍,才“喀”的一槍凿在了框子里面。但子龙还是不歇气地凿下去,太陽落山时,终于练得十槍有八槍凿准了。
只这一天,就把子龙累得筋疲力尽:虎口裂了,胳膊肿了,腰眼酸疼酸疼的。可一想起自己要学武艺,就又什么也不顾了,硬撑着去喂马、磨槍,直到马都吃饱了,秃槍磨尖了,方才睡下。
第二天,子龙又照样来到崖下凿起来。这样一连凿了90天,子龙方才觉得浑身渐渐适应了干这种凿井活。腰不酸了,臂不疼了,槍也凿得准了。不光槍槍都凿到框子里面,还能想凿哪就凿哪,连那些边边角角都凿得分毫不差。子龙这时心想,如今练“准”字总算过关了,看来下一步就要练“力”字了,这一槍一槍光戳个白点怎么行,哪年哪月才能凿完呢!于是,子龙又在“力”字上动起了心思,马比原先跑得更快了,槍比原先出得更猛了,那白点也比原先显得既大又深了。一槍又一槍,又是一个90天过去了。
这一天,子龙又凿了一会儿,突然停下马,在崖下一边端详一边琢磨起来:虽说这方方的井眼已经有三指深了,可是已经凿了多少槍呀!每一槍下去,只能掉下一撮石沫沫,连指甲盖大小的石块也没见着,看来这种光靠力气的凿法还不行,还得练出一个“巧”字,劈柴禾还讲究个窍门呢,何况是凿石头,我不妨挑它一槍试试。想着,便又跃马挺槍冲了过来,当槍尖刚刚扎进石头,子龙双臂一用力,“嘿”地把槍杆一压,挑出了第一槍。这一槍果然生效,只见光光的石面上,硬是给撬下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片子。子龙心里一喜,马上又一槍接一槍地挑了起来,井眼一点一点加深了,赵子龙感到很兴奋。
就这样,赵子龙凿了一槍又一槍,熬了一天又一天。冬去春来,年复一年,整整凿了3个年头。
却说这一天,子龙见井眼已经凿进一尺多深了,有一条水线慢慢地从里边渗了出来,一直淌到地面。槍头戳到井里也不像原来那样“喀喀”地响,而是“咚咚”的闷声。他心想:这大概离水脉很近了。于是,就又打马绕了一圈,用足了力气,“嗖”的一槍凿了进去。只听“砰”的一声,整个槍头全扎了进去,他急忙把槍一抽,随即看见一股清泉涌了出来,淌到地上“哗啦啦”响,泉眼凿通了!这一下可把赵子龙高兴得眼泪都淌了下来,他又一连几槍,修好了边堰,便一口气上山找师傅报信去了。
云山老人听了大喜,赶忙下山观看。只见石崖上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井口,正好一人一马宽,一股悠悠的泉水正从里面淌出来,一直淌到地上。云山老人看着看着,禁不住炳哈大笑起来,说道:“徒儿,当初你一到山上,我就看出你是个有志之人,今日看来果然不假。要知道,你3年凿出了这口井,不光是为我做了件事情,也为当地老百姓办了件大好事。你知道的,这常山一带十年九旱,年年都有来这儿祈雨的人,一遇上干旱,当地百姓连水都吃不到。如今有了这口井,周围这几个庄子就能长年吃上泉水了。还有,我叫你凿这口井,不光是为了用水,更要紧的是让你练出一身过硬的本事。如今,你的槍法不光有个‘准’字、‘力’字,还有个‘巧’字在里边了,有了这等基本功,招数上再一点拨,便什么都会了。我明天就开始教你武艺。”
子龙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师傅当初的用意,心中越发感激师傅。这样,赵子龙就又在山上学了半年武艺,刀槍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是长槍,三十六路槍法路路纯熟,马上马下,指哪扎哪,耍起来浑身是槍,直看得师傅也眼花缭乱。
子龙下山那天,师傅一直送他到山下井边,慢吟吟地说:“徒儿,这井泉我已经取名叫云泉了,你的名字也就叫赵云吧。今后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要忘记你这一身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可千万不要虚度了年华呀!”子龙赶忙应承,拜别了师傅,下山去了。
赵子龙自打下山以后,果然做出了一番功业。最著名的长坂坡一战,他怀揣阿斗,单槍匹马杀出重围,留下万古美名。他也时时不忘恩师的教诲,每当有人问他:“来将通名!”他便理直气壮地答道:“常山赵子龙是也!”
棺材嫁新娘
在月港,权势显赫的税吏邱九成家中的千金小姐花容,竟嫁给了当地最穷的后生九代穷,你说怪不怪?
九代穷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姓甚名谁,反正祖祖辈辈都是穷渔夫,过着“一条破船载破网,一家三代挤一舱”的穷日子,到了九代穷这一代,已经到了有上顿没下顿的地步。九代穷性子很倔,他天天把破船摇到九九湾下撒下三大网,不论捕到的鱼虾多少,从不低声下气求人。月港人见他穷得这样子,都称他“九代穷”。
有一回,九代穷的舅舅来探望他。本地习俗:“天上天公,地下母舅公”,那是十分敬重定要好好款待的。可是他摸摸口袋,只剩下四文钱!舅舅说:“嗐!随便煮碗豆腐炒韭菜请我吧!”
四文钱只够买一块豆腐,却少了韭菜。他边走边想,开春时被税吏邱九成派差到他家干了十几天工,如今后园里的韭菜也该有七、八叶了。对!我何不向管园的石大伯要一把韭菜呢?九代穷来到邱家后园,园门半掩,连喊几声没人应。他踟蹰了一下,心想,一把韭菜值不得几文钱,我先割它一把,往后再告诉石大伯就是了。
正当九代穷割韭菜时,背后来了两个人,原来是邱九成的千金小姐和丫头春红。她俩是来后园散散心的,见九代穷在园子外“石大伯,石大伯”地喊,两人就躲在石榴树后观看。后来看见九代穷在割韭菜,春红就想拿他开心。她故意上前扭住九代穷,说他偷韭菜,要把他送到县衙去严办。俗话说“头回拾猪屎,偏遇猪拉稀”。九代穷此时满身是口也难分辩,只好低声下气哀求,千万别把他送官,要不然蹲半年大牢也没人送饭。
春红说:“不送官也行,那就趴着从我们小姐的石榴裙子下爬过去。”九代穷满脸通红地说:“这韭菜,还是我亲手种的,我辛苦了多少天,连一文工钱也没拿到,你们家为什么这样欺负人?”
花容小姐听了九代穷和春红拉拉扯扯的对话,顿生怜悯之心。咳!爹爹平时敲诈了多少人,连这忠厚的小伙子也被坑得这么苦,她真想割几丛韭菜亲手送给他。
可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让人看见难免招惹是非呀!于是她红着脸掉头跑进绣花楼里,让丫头春红把九代穷请进绣房。
春红这丫头十分精灵,她见小姐对九代穷有好感,马上热情起来。她特地备下几样菜,从厨房偷来一瓶酒,请九代穷喝个够。
九代穷从来没喝过酒,如今碍于花容小姐和春红的盛情,连喝三杯。三杯酒落肚,九代穷立即昏头转向,迷迷糊糊醉倒在花容小姐的绣房里。
这下把花容小姐主婢二人吓得惊慌失措、手足发抖……夜色已深,把一个陌生男子留在绣楼上过夜,让人家知道,就是跳进大海里也洗不清了。可不留他又怎么办?九代穷已醉成一摊烂泥,推也推不走,扶也扶不动,花容只好让春红守着绣楼楼梯口,别让任何人进来,她自己也不敢睡,忐忑不安地坐在门口,想等他醒来时让春红带走。谁知春红坐在楼梯下,背靠着扶手,呼呼地睡着了。
等到天蒙蒙亮,春红才醒来。她赶紧细步轻声登上楼,却看到小姐绣房门闩得紧紧,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她贴在门缝里偷看。
“这些银子,是我的积蓄,你拿去用吧。”花容小姐说。
“哎,不……不行,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怎么不能?你为我家做了那么多天的工,我爹却克扣你的工钱,本来就亏待了你。”
“不行,不行,要是你爹爹知道了怎么办?”
“他根本不是我的爹爹,不久前我的母亲偷偷告诉我,我的父亲名叫陈世恩,原来在月港城里开一间‘聚宝成’珠宝行。八年前,邱九成还是溜溜荡荡的无赖,他得知我父亲出海贸易正要归来,就招了几个海盗摇船到岛屿外海拦路抢劫。海盗们把我阿爸和船工打死后扔到海里,又把我们母女抓起来。邱九成这个恶棍看我母亲长得很好看,就强迫我母亲嫁给他。我母亲不肯,他就要杀死我。我母亲为了我只好忍辱答应,想寻机会告官。谁知邱九成勾结了高采这贪官,威逞一方,我们母女的冤情至今无处申诉。”
“这个坏蛋,总有一天会遭恶报!”九代穷一怒,挥手扫了一下,正好打在花容小姐的肩上。他不安地抚着小姐的肩头,问道:“疼不疼……”
“不疼,不疼。”小姐不但没有怪他,而且扑到他的怀里。
春红丫头羞得不敢再看下去,悄悄地走到楼下。
天刚亮,春红赶紧跑到小姐绣房门口,小声地说:“小姐,天大亮了,要是老爷起来了,就不好出门了!”
花容小姐从梦中醒来,一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蛋。她一边穿衣起床,一边推醒九代穷。
九代穷从床上爬起来,一身衣服破得像五彩旗,一双赤脚还带着泥。丫头春红推开门,看了差点笑出声来。九代穷发呆似的看了看春红和小姐,低着头忽然说了一句:“这是做梦吧?”
“不是梦,是真的。”小姐花容说。
鸡啼了,丫头春红更急了。要赶他又不敢,因为他已是千金小姐所爱的人,不赶又不成,等会儿被府里的人发现怎么办?春红只好示意九代穷赶快走!
九代穷明白他闯了大祸了,越想越怕,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房门往楼下跑。九代穷出了后花园,跟管园子的石大伯撞个满怀。石大伯以为是贼,扭住九代穷不放,春红丫头气喘吁吁地赶来说:“小姐说,你就让九代穷回去吧!”
“小姐?九代穷?天没亮……唔,唔……”石大伯会意地笑了,放九代穷走了。
俗话说“鸡蛋再密也有缝”,九代穷在花容小姐绣楼过夜的事不知怎地就传开了。这事很快就传到邱九成耳朵里,邱九成差点儿气昏了!
原来这个舐痔闻屁的小人正打算把花容献给高采,想捞个金山银山。高采这个太监在月港权势炙手可热,不少贪官豪绅都千方百计献媚,谁知女儿却私通九代穷,这岂不是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他考虑再三,还是先下手为强,把花容小姐送进高府,反正不是他的亲骨肉!
这件事让花容的母亲知道了。八年前邱九成残害了她亲夫,如今又来残害女儿,她又急又恨。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女儿。
花容一听,真是晴天霹雳,祸从天降!如今母女俩住在人家屋檐下,两条小命都捏在人家的手里,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与其进高府当高采的玩物,倒不如一死了之。
丫头春红却急着寻找九代穷,她希望九代穷抢在前头赶紧把小姐娶走。可是,九代穷却突然失踪了。
原来,九代穷听到风声,邱九成要抓他去挂牌游街示众,然后剥皮下油锅,他只好暂避一时,在九龙江出口处捕鱼,每天到海沧卖鱼,偷偷地打听花容小姐的处境。
花容小姐被邱九成逼得紧,又无法见到九代穷的面,只好绝望地悬梁自缢了。邱九成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花容小姐的母亲美娘,哭得死去活来,几乎发疯。她自从被邱九成强占之后,一直忍气吞声,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花容身上。如今花容死了,她的希望破灭了。她恨死了这个如狼似虎的邱九成,恨不得一把火将邱家烧个精光。半夜里,她叫丫环春红把她和小姐所有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装进小姐的棺材里,准备等女儿下葬后一把火烧光。
这时,邱九成带着抬棺材的工人来了,美娘赶紧把棺材盖上,让他们抬走。
邱九成让人把小姐的棺材运到九龙江对岸的乱坟岗去埋。这天夜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雷声轰轰,电光闪闪,天上哗哗地下着急雨。载着棺材的小船在江水中上下颠簸,突然一个大浪把小船掀得半天高,棺材与众人一起掉进江水里。几个工人游上岸来,但小姐的棺材被江水冲走了。
却说九代穷听说小姐自缢而死,痛哭了一整天。他得知小姐将要埋在乱坟岗上,就划着渔船前来等棺木,期待能和小姐见上最后一面!下半夜,风雨止,月光如水。九代穷似醒非醒,忽然看到花容小姐出现在岸边,对他说:“九代穷,你怎么把我忘记了?”
九代穷道:“小姐,你错怪我了。我每天晚上都到你家后花园找你,可是邱九成派人看得严,我进不去呀!”
花容小姐嫣然一笑,说:“现在好了,我母亲做主,将我许配与你为妻,嫁妆金银珠宝价值千金,用棺材装来了。”
九代穷说:“我爱的是你,有没有嫁妆无所谓。”
九代穷心里却感到十分奇怪,世上哪有用棺材装嫁妆的?他跳起来向花容小姐跑去,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梦。
九代穷醒来已是旭日东升了,这时他看到从上游漂来一件东西,远看像是小木船,奇怪的是怎么小木船上没有人?九代穷睁大眼睛,想看个仔细,突然大叫起来:“啊,棺材!”
说也奇怪,这口棺材顺流而来,朝着九代穷的渔船靠来。九代穷心想:这是哪个可怜的人,死后棺材都没得下葬!我应该把棺材打捞起来,埋个好地方。
九代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棺材拖上岸。忽然他发现棺材盖松动了,接着一位少女顶着棺盖,坐了起来。她穿着红色上衣和石榴裙,头上插着鲜花,正是自己心爱的花容小姐。
原来,花容小姐自缢之后没有完全断气,装进棺材在激流里经过摇晃撞击,又活过来了。
她疑惑地问:“这是做梦吗?”
九代穷答:“不,不是梦,是真的……”花容小姐饱含热泪,与九代穷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过了一天,传来花容小姐的母亲放火烧了邱府,与邱九成同归于尽的消息,两人大哭了一场,烧纸钱祭奠这位可敬的母亲。
从此,九代穷与花容小姐一条渔船一张网,夫妻双双以打鱼为生,过着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一只烧鸡
从前,有这样一个缝鞋匠,他四海为家,光棍一条,修鞋为生。
鞋匠养着一只小巴狗,鞋匠走到哪,小巴狗就跟到哪,形影不离。
这天,鞋匠边走边吆喝,不知不觉,眼前惊现一幢豪宅。高大的门楼上挂着一块漆黑发亮的匾,匾中央闪耀着两个金色大字:王府。鞋匠见此情景,暗想:我早听说此地有个大财主名叫王土地,这豪宅定是王土地的家。我还是到别处招揽生意吧,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会修补一双破鞋子穿呢?鞋匠想到这,挑着担子走开了。
鞋匠刚走几步,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缝鞋匠,我们老爷有鞋要补。”小巴狗听到有人喊,回过头去“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鞋匠很惊讶,挑着担子忙回头,见豪宅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手里拎着一双鞋,招呼自己过去修鞋呢。
这位年轻男子,正是王土地的下人,名叫张三。
吃惊归吃惊,来了生意就要做。鞋匠挑着担子紧走几步,又回到豪宅门前。
张三说:“缝鞋匠,这双破鞋是我们王老爷的,你可得补结实喽。”
鞋匠干脆地答应:“好嘞!”鞋匠上前接过鞋子一看,惊得差点没跳起来。这王土地真是走路算账,财迷转向了。这双破鞋,比活佛济公脚上穿的还要破。这样还舍不得扔掉,看来,王土地是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加财迷鬼。
鞋匠拿着破鞋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说:“这位爷,你家老爷这双鞋修补起来要费点工夫,一时半会儿缝补不好,你先回屋等候吧。”
王土地这双鞋破得面目皆非,实在太难修补,尽避鞋匠技术娴熟,费了半天劲也没补好一只。这时,已到正午时分,鞋匠忙了一上午,饿了,他想:反正王土地这鞋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我吃了饭再修吧。于是,鞋匠拿出备好的烧鸡和老酒,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
小巴狗兴奋地冲着主人直摇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烧鸡,一旦鞋匠把鸡骨头吐在地上,就急忙去抢。
鞋匠吃烧鸡喝烧酒的当儿,大财主王土地走出大门来,他要看看鞋修好没有。当王土地看到鞋匠边吃烧鸡边喝美酒的一幕时,惊得目瞪口呆,他眼巴巴看鞋匠“咔嚓”咬一口烧鸡,细嚼慢咽,吃得那个香,“吱溜”喝下一口烧酒,细细品味,感觉那个美!直把王土地馋得口水顺着嘴角哗哗直流。与此同时,王土地心里暗骂:我王财主活了大半辈子,竟连鸡骨头都不舍得啃,人常说美酒好喝,可我从不知道酒是啥滋味。天下咋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王土地怀着愤愤不平的心情,气呼呼地回去,大声吩咐张三道:“快给我杀只鸡,再打半壶烧酒,老爷我今天要大口吃鸡大碗喝酒。”
张三听王土地这样一说,顿时惊得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小在王土地家当下人,如今已十几年,虽然王老爷家财万贯,可从来没给张三吃过一顿净面馍馍,每顿饭不是吃糠就是咽菜。不仅如此,王老爷自己也吃这样的饭食,除非逢年过节,他才舍得吃几顿不掺糠菜的净面馍馍。
莫不是今天王老爷发高烧,在说胡话?张三再次向王老爷问个明白,免得产生误会。张三硬着头皮胆怯地问:“老爷,您是吩咐我杀鸡炖鸡吗?”王土地趾高气扬地回答:“没错!挑瘦小的鸡杀,又肥又大的鸡贵,杀了浪费我的钱财。杀鸡时要秘密行动,莫让任何人知道我要吃鸡,把鸡烧熟后悄悄端进我的房间。快去。”
张三立刻行动起来,只用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把一只又瘦又小的烧鸡和半壶烧酒给王土地端上了餐桌。随后他退出了房间,等着啃王土地吃剩下的鸡骨头。
王土地看到鸡和酒喜出望外,他先用鼻子凑近烧鸡闻了闻,垂涎欲滴,而后重重吸了两下鼻翼,抓起烧鸡,狠狠地咬了一口。
王土地这辈子没吃过鸡,所以他嘴巴张得很大,用力很猛,只听“咔嚓”一声,好家伙,竟然咬断了一块鸡骨头。王土地想:这么香的鸡骨头吐出来多可惜,干脆连鸡肉带骨头一块儿吞进肚里得了。于是,王土地把连着鸡肉的鸡骨头一起往下咽。刚咽到喉咙口,就出了点意外:卡住了。王土地憋得喘不上气来,直憋得脸色发紫,伸脖子瞪眼,最后蹬了几下腿,翻了翻白眼,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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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下等三年
柴昆靠种田打柴为生。正是大夏天,这天,柴昆上山打了满满一捆柴,走累了,来到大道旁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树下乘凉,顺便歇歇脚。刚走近,忽听到细微的呻吟声,柴昆循声一望,见一个老翁面色苍白地倒卧在草丛内。
柴昆判断,这是遭了蛇咬,中毒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蛇药,为其灌下。片刻,老翁悠悠醒转过来。这老翁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不想经过此地时遭蛇咬中毒晕厥。柴昆救了他性命,老翁感激不尽,掏出一锭银子,说:“救命之恩千金难谢,这点银子,小扮不要嫌少。”
柴昆一笑,说:“举手之劳哪用酬谢,老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老翁听了,不由对柴昆多望了几眼,说:“小扮,想不到山野之中竟有你这样的信义之人,也罢,来日方长,你我总有再见面的时候,恩人,我姓黄,叫黄西璧。”说着,一拱手就走远了。
老翁走后,柴昆倦意上涌,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红日西坠,柴昆忽觉内急,便到刚才老翁晕厥的地方解手,头一低看到一个包裹,打开包裹再一看,里面是个精美的小匣子,被一把小小的铜锁锁着。
不用说,这包裹肯定是刚才那黄老翁丢下的,可黄老翁已走了大半天,又到哪里能找到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坐等他回来寻找了。
于是柴昆坐在大槐树下忍着饥饿静等起来,直到夜深也不见黄老翁回转。接下来,柴昆是天天来到大槐树下,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连黄老翁的影子也不曾见,这可怎么办?在这痴等也不是个事,谁还没有个忙的时候呢?
柴昆一时苦恼极了,忽然灵光一闪:不如在这开个小客栈,这样一来,就可以时时刻刻坐等那黄老翁寻上门了。
这想法遭到家人和邻居的一致反对,说:“柴昆,你疯了不成?荒郊野外,能有客人去住宿吗?”
柴昆坚定地说:“我开客栈不是为了生意,而是等一个人。”柴昆把包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这时有人沉吟道:“要我说,干脆当众人面撬开那匣子看,如果里面的东西不值钱,那你还是打你的柴种你的田去,如果值钱,那时再开客栈也不迟。”
众人听了一起附和,柴昆却摇摇头,说:“匣子不是我的,我哪能随便开?是人家的东西咱就得归还人家。这事就这么定了。”
柴昆不顾众人反对,拿出所有积蓄,在大槐树下开了间小小的客栈,名字就叫“槐树客栈”,同时另打一布幔,上面请人浓墨重彩地写了一行大字:黄老翁之物在此。
柴昆捡到一个小匣子的事在四里八乡传开了。有人寻上门,指着布幔说他是黄老翁的儿子,特赶来领取匣子。柴昆问道:“你说匣子是你的,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来人中气十足地说:“是值钱的东西,不方便说。本来我父亲要亲自来取,可他老人家实在太老了,走不动了。我父亲还说,等取到匣子后要重重谢你,恩人,给你的谢金是五两银子,够不够?”
柴昆摇摇头,说:“你错了,我来告诉你,那匣子内的东西只怕还不抵五两银子,再说,既然你父亲让你来,那钥匙呢?”
那人听了知道把戏拆穿,只得红着脸走了。
过了几天,又有人来认领,说他才是黄老翁真正的儿子,柴昆一伸手说:“请拿钥匙来。”
那人听了面不改色,说:“钥匙倒是给的,我路上丢了。”
柴昆想了想,又蹦出一句:“黄老翁是左脸还是右脸长了黑痣?”
来人顿时语塞,支吾道:“是左脸……不对,是右脸!”
柴昆一摇头,说:“错了,你不是黄老翁的儿子,可以走了。”
来人灰溜溜走后,家人小声问:“那黑痣到底在左脸还是右脸?”
柴昆一笑:“是脸的人中处,所以他们无论答左脸右脸,全错。”
时间一长,经过槐树客栈,看到布幔的人越来越多,口口相传中这事越传越广,前来试运气的人也络绎不绝。忽然一天夜里,槐树客栈闯进一个蒙面大汉,喝令柴昆交出匣子,否则一刀砍死他。
柴昆倒也不惧,说:“如果你硬要抢走匣子,那干脆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黄老翁寻来时,我有何面目见人家?”
强人举刀就砍,柴昆避也不避,那刀眼看就要劈下来,谁知在距柴昆脖子一寸处硬生生停下了,强人点头叹道:“想不到你倒是条汉子,我生平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汉子。行,匣子你留下罢,而且绝没有我的同行再敢騷扰你!”说着一晃便没了踪影。
大槐树上花开花谢,眨眼间三年过去,这天来了一大帮子人。这些人一来到大槐树下便忙碌起来,又是平整地面又是运砖头木料,一时间人欢马嘶热闹非凡。柴昆一问才知,这是一群外地人,他们买下了槐树客栈周遭的一大片地皮,要建四乡八里最大的牛马交易市场。
就在这时,一个领头模样、面目和善的年轻人来见柴昆,说官府批给他的地不够大,他愿意高价买下槐树客栈。
柴昆一听连忙摆手,说:“我这客栈是万万不卖的。”
年轻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我出20两纹银,行不行?”
柴昆还是摇头,年轻人痛快地说:“嫌少?这样,一口价,50两。”
柴昆活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可柴昆依旧一副山水不惊的样子,说:“甭说50两,就是500两、5000两我也不卖,因为我在等一个人,”柴昆一指那已褪色的布幔,说,“三年前,有人把一样东西遗失在了这里,我一直等着他找来,这就是我开客栈的原因,如果我把客栈卖了,他又到哪里找我?不过,你想买也不是不可以的。”
年轻人眉毛一挑,说:“请讲!”
柴昆诚恳地说道:“你走南闯北见闻广博,你是有机会帮我打探到黄老翁下落的,待我心愿一了,就将客栈转让于你。”
年轻人好大气魄,眨眼间牛马交易市场开起来了,一时间成天人流潮涌。因为人流增多,柴昆的客栈生意也随之红火起来了。可是,依旧不见那个黄老翁来。
这天,年轻人来找柴昆,一见面就高兴地说:“柴大哥,我有那黄老翁的消息了,他就住在邻省。不过,现在你客栈生意这么好,你还会将客栈转让给我吗?”
柴昆哈哈一笑:“你太小看我了,我开客栈本不为赚钱,现在黄老翁有下落了,我还开什么客栈?”
年轻人听了,这才取出一封信来,柴昆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笔笔用力地写着:“小扮,时光真的匆匆,不想一别三年矣!那日大槐树下承蒙施手相救,老朽时刻铭记在心,现又听说你等我三年,更让我感激涕零。本应亲自登门感谢,只是人老体衰,不能长途跋涉,万请你能携那包裹随传言之人来我处,我当感谢不尽,黄西璧字。”
柴昆一看便知这写信之人正是当年的黄老翁,一是他叫自个小扮,这种陌生的称呼只有黄老翁叫过;二是黄老翁的名字他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
柴昆当即要关了客栈,年轻人见了忙说:“生意这么好,关了太可惜,要不包裹让我带了去?”
柴昆毫不在意:“我等候三年就为物归原主,还在乎这点生意?”
两人当即上路,直奔黄老翁家乡而去。一路上晓行夜宿甚是辛苦,几日之后终于见到了黄老翁,果然已是老态龙钟了。黄老翁一见柴昆便老泪纵横,说:“三年来我一直把恩人记在心头,只是分别后便身染重病,一步也行不得,想去取包裹却有心无力,今日终于见到小扮了!”
柴昆也是感叹不已,当即双手捧上包裹。黄老翁拿出钥匙,颤巍巍打开,却见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纸张而已,上面写着两句诗:“山野信义少,江湖风波多。”
黄老翁说:“小扮,你三年来精心保管的只是我两句诗,现在你还觉得值吗?”
柴昆正色言道:“我读书不多,但‘信义无价’这句话还是懂的,人生在世,上不负天,下不惭地,中不愧对人,足矣。”
黄老翁说:“我是经商之人,闯过江湖走过无数码头,所见之人大多重利轻义,所以一时感喟写下这两句诗,‘山野信义少,江湖风波多’,随手放于木匣之中。现在看来我错了,拿笔来!”
年轻人听了连忙展纸研墨,黄老翁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山野信义重,江湖良善多。”
黄老翁又说:“我老早就听说小扮你为了等我开客栈的事了,更听说即使强人夜闯你家拿刀逼你,你也不改初衷的事,我父子俩好生敬佩。于是特让我儿在你客栈旁开了一家牛马市场,不为别的,只为让你的客栈生意红火起来,实际上也不止是回报于你,说回报那是辱没了你。更重要的是,能让我儿子天天跟你在一起,从而时时得到你的教诲。”
那年轻人,也就是黄老翁的儿子,走上前来深鞠一躬,说:“大哥肯认我为小弟吗?”
柴昆忙说声“不敢”,两人拉着手,相视大笑起来。
回到槐树下时,柴昆惊见原先破旧低矮的小客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拔地而起、气派无比的大客栈。门楣上四个大字“槐树客栈”和老旧的布幔,在陽光下一起熠熠生辉。
攀附权贵招大祸
明代正德年间,河北保定府城外十五里铺有一位员外,姓文名恩荣,家有良田千亩,钱财万贯,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按理说文财主也该心满意足了,可他却为自己家亲戚里没有一个有头有脸的权贵人物而感到脸上无光,为此经常长吁短叹。
有一天,恩荣叫儿子成龙去外村收租。走时天蓝风清,陽光灿烂,可回家的路上天公却突然翻了脸,只见一阵狂风,涌来满天乌云,不一会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成龙没带雨具,恰巧路边地头有一个废弃的小草棚,急忙钻了进去。一会儿,雨中过来一位骑马人,淋得浑身有如落汤鸡。来人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也钻进了草棚。成龙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蓝色罗衫上往下滴着雨水,年龄与父亲不差上下,长脸,白皙的脸皮里透着红润,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于是他主动搭话道:“老伯家住哪里?怎么路上也遭淋雨?”来人答道:“我乃保定府知府的幕僚,因去前面的郭家庄了解一桩案情,归来时遇此大雨。”二人便攀谈起来,十分投机。当得知来人也姓文叫文金贵时,成龙便称其为“宗伯”。看看雨小了些,成龙说:“请宗伯在此小候,我家就在前面村子,待我回家取几件干衣服与宗伯换了,再在小侄家歇息一会,喝口姜汤,以免受凉。”说罢,便冒着小雨一溜小跑回到家中,一五一十地向父亲讲述路上避雨遇到文金贵的事。恩荣一听说金贵是知府的幕僚,眼睛都圆了,连声说:“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呀厂叫家仆找出几件上好衣服,带上雨伞,让成龙在前边带路,直奔小草棚而来。
见到金贵,恩荣满面堆笑,又是作揖又是打躬,忙不迭地说:“难怪今天早上我家房顶上有只大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有贵人到此。请仁兄将我带来的衣服换上,到我家中小坐,略备薄酒小菜,让兄弟尽地主之谊。”金贵并不推辞,和恩荣父子边走边聊,不一会便跨进恩荣家大门。此时的文家已乱成一团,杀猪的,宰羊的,抓鸡的,捉鸭的,就像办喜筵般热闹。金贵见状,忙说:“仁兄何必如此破费,反叫我过意不去。”恩荣说:“你我五百年前本是一家,到我这里就跟到了你自己家里一样,仁兄万不可见怪。”金贵说:“既然{二兄把我当兄弟看,我也就不再客气。但你称我仁兄,我称你仁兄,有些生分,我今年五十七岁,九月八日生日。”恩荣接过来说:“我今年也五十七岁,二月十六日生日,虚长兄弟半岁,那我就是大哥……”金贵抢过话头:“我就是兄弟,大哥在上,请受兄弟一拜。”说罢就要跪下行大礼,却被恩荣拽住,方才作罢。两人大哥长、兄弟短地好不亲热,就像一对亲兄弟似的。说话间饭菜已备齐,恩荣请金贵入座,推杯换盏,剔鱼夹肉,吃了个痛快,喝了个酣畅,不觉之中耳热腮红,都有几分醉意。外面雨已停了多时,金贵起身告辞,恩荣竭力挽留,请他在家住上一宿,明天回家不迟。金贵执意不肯,恩荣只好叫人把马牵来,请金贵上马,亲自牵着马走出庄子,昂首挺胸,一脸得意,感觉好不荣耀。
过了两天,金贵派人送来那天穿走的衣服,还带来请柬,请恩荣去保定家中作客。恩荣心中如灌了蜜糖般地甜,拿着请柬在村里转悠了半天,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保定府上有个有头脸的兄弟。第二天,他收拾了一车礼物,赶到保定府,与金贵攀上了亲。从此,两家你来我往,走得比亲兄弟还勤。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有一天,庄上来了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闯进文恩荣家,叫出成龙,不问青红皂白便用铁链子锁了。恩荣闻讯赶来,自恃有文金贵撑腰,大喝一声:“哪里衙役,敢在此无理,可知这是谁家!”为首衙役马捕头答道:“知道,不知道怎么能来抓人。你这是土匪的家!”恩荣拦住衙役,说:“保定府的文金贵文书办可是我儿子的亲叔父,你们就不怕胡乱抓人交不了差,打了自己的饭碗?”马捕头边牵着成龙往外走,边说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谁叫你儿子年纪轻轻不于好事,去当什么土匪呢?”成龙一听,直喊“冤枉”。马捕头说:“冤不冤,我管不着,有话去跟知府大人说去。”便不由分说,将成龙带走。恩荣不敢怠慢,立即赶往保定金贵家。
金贵在衙门尚未回家,把恩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直到上灯时分,金贵方才回到家里。恩荣刚说了一句“不好了,大祸临头了!”金贵摆摆手,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我所以才回来,就是在为大哥打点此事。我已经跟狱头说了,叫他们不要难为我那贤侄。案情究竟如何,过堂后才能知晓。”
恩荣说:“兄弟,你也知道,你那侄子平时胆小,心慈手软,别说杀人放火当土匪,他连骂人、打人的本事都没有。有的佃户拖欠几年的租子不交,我叫他来点狠的,他总下不了手,为这事我没少训过他。这次不知得罪了什么小人,遭此冤屈,特来请兄弟帮你侄子洗清罪名,还他个清白,把诬陷他的小人查出来。”金贵听罢,点点头,说:“放心吧,大哥,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大不了咱们多花点钱。”恩荣听了金贵的这番话,说:“兄弟,我替你侄子先谢谢你。需要银两只管说,只要能救出你侄子,我在所不惜。”
次日,知府升堂,金贵坐在堂下记录,衙役们一声“威武”,成龙被带到堂前跪下。知府将惊堂木一拍,大吼一声:“成龙,把你如何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恶行从实招来!”成龙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个阵势,吓得浑身发抖,只管如捣蒜般地磕头,口称冤枉。知府一见,便叫人证上来指认。衙役从牢内带来一名被判处死刑的土匪小头目刘先林,知府喝令其跪下,问道:“刘先林,你可认得旁边所跪之人?”土匪小头目打量一下成龙,说:“此人二十出头,长眉毛,大眼睛,左嘴角边有一颗痣,正是小的同伙成龙。”转过头对成龙说:“成龙兄弟,不要怨我,认了吧,免得皮肉受苦。”此时,只听知府喝道:“此等歹徒,不打如何肯招,先拖下重打四十大板!”可怜成龙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哪受过这般苦楚!打到三十大板,便皮开肉绽,忍受不住,连声求饶,说:“愿意招供,愿意招供。”金贵将早已写好的口供拿给成龙,叫他签字画押。知府对金贵撇嘴一笑,叫将成龙送回牢房,宣布退堂。
金贵回到家,一把拉过恩荣,鼻涕一把泪一把,泣不成声道:“大哥,我对不住你,贤侄在大堂上受刑不过,当众招供,我怎么使眼色、打手势都无济于事,贤侄若能咬紧牙关挺住,这个事就好办多了,也用不了多少银子,这一招供划押,事难办了不说,用银子就是个无底洞了……”恩荣忙道:“兄弟,花多少银子也得把你侄子救出来,你说个数,现在我就回家变卖田产。”金贵伸出一个指头,恩荣说:“一千两,好说。”金贵摇摇头,说:“大哥,怎么说也得一万两,知府五千,上面的巡抚五千。大哥若有困难,我就把这所房子卖了,怎么也能凑个两三千两银子。”恩荣一听,连连摆手,说:“兄弟,上下人情靠你打点,我已感激不尽,衔环结草,来世相报。银子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把房产、田产都卖厂,估计也能凑够一万两银子。”说罢,就匆匆回十五里铺去了。
却说成龙过堂后被押回大狱,恰恰与指认他是土匪的刘先林关在一起。看着成龙疼痛难忍的样子,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也动了恻隐之心,拿出祖传的治外伤药面给成龙轻手轻脚地敷在受伤处。说来也怪,敷药之后马上就不疼了.成龙跪下就要给他磕头。刘先林抱住成龙,愧疚地说:“成龙兄弟,我又造了—次孽,攀咬好人。给你上点药,也抵不了我诬陷你的罪过。可你不但不记恨我,还要感谢我,给我磕头,这是拿刀子捅我的心呀!”说罢嚎啕大哭,泣不成声;成龙听了刘先林这一番话,极为诧异,说:“刘大哥,你我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啥要攀咬我?告诉我,就是杀头,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刘先林犹豫了一阵,又到门边看了看,回到成龙身边,压低嗓音说:“老弟,在堂上我看你就不像坏人,像是良家子弟,我不忍心加害于你,可也是心不由己啊!我不知你跟堂上那个姓文的书办结下什么大仇,是他找到我,说你是横行一方的恶少,他要为民除害,可又没有什么良策,叫我在堂上指认你是同伙。许我问斩时叫我只受一刀之苦,走得干净、痛快。要不,就叫刽子手用钝刀砍头,叫我活遭罪。”成龙一听,几乎气死过去。
半月后,知府大人将成龙传唤到堂上,当众宣布:“念成龙年少无知,误交土匪,尚无恶行,当堂释放,由其父领回,严加管束。”同时,知府叫人从牢里推出刘先林,绑赴刑场,处以极刑。
在回家的路上,成龙将牢中刘先林所说的话告诉了父亲,恩荣也将为救儿子变卖田地房产的事细说了一遍。父子俩顿时醒悟,原来这场冤枉官司早有预谋,罪魁祸手就是文金贵!他勾结知府,目的就是讹诈文家钱财,二人合伙分赃。父子俩抱头痛哭一场,抹去泪水后,决定去巡抚衙门告文金贵和狗知府。可细一思量,刘先林已被处决,死无对证,官司一打就输。二人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文金贵早已安排好的。恩荣想想儿子遭不白之冤,家产荡然无存,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图慕虚荣、巴结权贵所引起,一时悔恨交加,心如火焚,借口到井边找口水喝,竟一头投入井中。成龙刚遭冤狱之灾,又遇丧父之痛,暗火攻心,一口痰没上来,变成了一个疯子。从此,十五里铺经常可以见到一个蓬头垢面、披发跣足的年轻人,双目呆滞,口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文金贵是个坏东西,害人害己,不得好死!”
神奇的巨砚
清朝乾隆年间,安徽休宁县知县叫唐五贵,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赃官。他听说本县叶家村老雕匠叶知秋家有一块巨砚,是难得的无价之宝。那巨砚不仅雕刻得巧夺天工,尤其神奇的是倒水进去,人可在砚池里洗澡,且还似有人陪浴的奇妙感觉。他想去看一看,这天上午,唐五贵带着师爷去叶知秋家,叶家村离县城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叶知秋一见是县太爷来访,忙不迭地招待。唐五贵说:“你也别忙了,听说你家有块宝砚,我今天来是想见识见识。”叶知秋一听心里就凉了一半,他想,休宁县的老百姓背地里都把唐五贵叫唐乌龟,这个唐乌龟来准没好事。但是他又不敢得罪知县大人,只好带着唐五贵到后花园看那巨砚。
一见到那块巨砚,唐五贵就张大了嘴巴。巨砚长约2米,宽约60公分,厚约40公分,重约700斤。正面布满银星罗纹,伴以龙凤呈祥的雕刻;背面是金星纹饰,石质柔韧光滑,纹理艳丽奇绝,雕刻巧夺天工,真是难得的国宝啊!好半天唐五贵才回过神来说:“听说你这巨砚倒水进去可以洗澡,还有美女陪浴的感觉,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叶知秋说:“那是人们的误传,不过倒水进去可以看到美女起舞倒是事实。”唐五贵说:“真有这么奇妙?何不试一试?”县太爷发话,叶知秋只好提一桶水倒进去,片刻之后,果然在砚池中能隐约看到美女起舞。唐五贵站在砚池边拍手叫道:“妙!妙!”唐五贵和师爷走后,叶知秋就预感到巨砚难保了。
回家的路上,师爷早已看出唐五贵的心事,便附着他耳边如此这般一说,唐五贵顿时眉开眼笑。
一个月后,叶家村的牛二到县衙告状。唐知县问他状告何人?他说状告本村叶知秋,同时递上诉状。唐知县一看是霸占财产一案,立即命衙役去把叶知秋带来。叶知秋来到公堂之后,唐知县把牛二的状子递给他看,叶知秋不看便罢,一看大惊失色,原来牛二告他霸占巨砚,横行乡里。叶知秋连忙跪下,大喊冤枉。唐知县说:“现有人证在此,何言冤枉?”牛二跪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喊:“大人,您可一定要替小民作主呀!”叶知秋忙说:“大人有所不知,牛二是村里的泼皮,他的话不能听!”唐知县把惊堂木一拍说:“大胆!人家告你霸占财产,你竟敢反咬一口。来人,大刑伺候!”叶知秋开始死不承认,可是忍受不了酷刑的折磨,只好屈打成招。唐五贵得意说:“这就对了,早招了也免得吃皮肉之苦。”最后判叶知秋三年徒刑,巨砚还给牛二。第二天,牛二就请人将巨砚抬到了县衙,对唐五贵说:“大人替我伸了冤,小人甘愿把此砚送给青天大人。”唐五贵假意谦让一番。然后赏了十两银子给牛二。
唐五贵得到巨砚后,高兴得走路都发癫。此刻,师爷又附耳献计,唐五贵连连点头。时隔不久,叶知秋忽然病死在牢中。叶知秋有个女儿叫叶云霞,年方二八,生得百般娇媚。父亲死后不久,她就被唐五贵抢去当小妾。那天晚上,唐五贵来到房中,想和她亲热。她拿出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说:“要想我依从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唐五贵无可奈何,只好说:“什么条件你说吧。”叶云霞说:“我父亲刚死不久,我必须守孝一年,一年过后才能与你同房。”唐五贵又气又恨,但是拿她没办法,只好暂且应允。
一年之后,乾隆皇帝下江南来到徽州府城,唐五贵听到消息后,灵机一动:我何不把神奇的巨砚送给皇上,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呀!皇上一高兴,岂不有了升官的机会?但他也知道,小小的知县是没有资格见皇上的,怎么办呢?只有请知府大人出面。他越想越激动,立即备重礼送给徽州知府,请知府把巨砚献给皇上。
神奇的巨砚献给皇上之后,唐五贵天天在县衙盼着好消息。这一天,他果然接到知府的通知,请他速到徽州府城,皇上要召见他。他喜得屁颠屁颠的,穿着朝服,坐着官轿,急匆匆向徽州府城赶去。
乾隆皇帝坐在徽州府衙的大堂上,见到跪在堂下的唐五贵就问:“你是休宁知县吗?”
唐五贵说:“回皇上,下官正是。”
乾隆又问:“巨砚是你送的吗?”
唐五贵说:“下官孝敬皇上。”
乾隆说:“好,你不是说砚池里面可以洗澡,而且还有美女陪浴的奇妙感觉吗?那就请你试一试吧。”
乾隆说完,就见四个衙役把巨砚抬到大堂上,然后在砚池里倒满水。唐五贵不敢违抗圣命,只好把衣服脱光了下到砚池里。
说来奇怪,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美女陪浴的快乐,反而觉得全身奇痒难忍。他只好用手拼命地抓,手到之处,皮肤一块块脱落,很快血水溢满砚池,唐五贵想爬也爬不出来。几分钟后,唐五贵身上皮肉全无,只剩下一具骷髅在砚池里。
原来乾隆皇帝见到唐五贵送来的巨砚,并听知府说了它的神奇性,就命衙役倒水进去,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没有看到美女起舞,却在清水中看到了一篇血泪斑斑的诉状,把唐五贵谋夺巨砚、害死老匠人叶知秋、霸占叶云霞为妾的罪行写得清清楚楚。那诉状雕在砚池中间,雕刻得十分巧妙,不倒水进去一个字也看不出来,一放水进去,字迹就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叶云霞花了一年的时间,在夜晚悄悄雕刻上去的。乾隆本想让唐五贵洗澡之后,再判他欺君之罪,没想到他却化成了一具骷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叶知秋预感到唐乌龟要谋夺巨砚,就上黄山采来一种能化人皮肉的草药,熬成汁液涂抹在砚池的花纹上,今日果然使唐乌龟自食其果。乾隆靶佩叶云霞的聪明和美丽,回京的时候,带走了才女叶云霞。
杜康造酒
上古时代,人们喝的东西极为简单,杜康一心想制出一种佳酿,让人们喝了感到舒服,能忘记疲劳。他没日没夜地研究,苦思冥想,终不得其法。可他的真诚感动了神仙……
一天晚上,杜康做了一个梦,一位白发银须的仙翁飘然而至,杜康忙近前施礼问道:“您仙乡何处?缘何而来?”
仙翁答曰:“吾乃天宫中掌管造酒的,你想造一种人间佳酿,吾来帮你玉成此事。要想造出人间佳酿,除了好水、好料、好火候外,还有酿造的最高境界,要将人的性情蕴含于内,需要人身上的三滴血。没有人体三滴血,哪来坛内十里香?”
杜康听了,感到十分惊喜,慌忙向前又施礼道:“老人家,请您指点,吾到何处、从何人身上取到三滴血?”
仙翁手捻银须,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鸡叫三遍后,你到城东十里外路边一棵歪脖树下等候,从过往的行人中,找三个人取三滴血倒入酿好的原汁中即可。切记,一定要在酉时之前取到,不然,就不灵验了。”说罢,身子一晃,化作清风,飘然而去,声迹全无。杜康打了一个冷战,醒来方知大梦一场。
杜康细细回想,梦中仙翁点化的情景宛若真境。他辗转反侧,不得入睡。待到鸡叫三遍时,他不敢怠慢,急急地去了城东。
杜康来到歪脖子树前,天光大亮,极目四望,旷野郊外一片凄凉荒芜的景象,连飞鸟都难以见到,更别说有什么行人了。难道仙翁的指点有假?可又一想,梦中仙翁态度十分诚恳,指点十分明白,历历在目,哪会有假?哎,既来之则安之。他坐下来,背靠歪脖子树耐心等候。
近正午时,由远而近来了一位行人,此人浓眉大眼,肤白唇红,中等身材,穿青褂,扎公子巾,像是一位书生。杜康忙双手打拱作揖,曰:“先生请留步,吾有事相求。”那人停了下来,很有礼貌地看了看杜康,问道:“你有何事相求?”杜康叙说了梦中仙翁的点化,而后说:“吾想请您献出一滴血,成全于我。可否?”书生很慷慨,满口答应下来。杜康取出小刀正要取血,谁知书生变了卦:“慢!我不是出尔反尔,我乃一介穷书生,有何德何能成全你,你还是另找他人相助吧。”杜康哪肯放过,再三劝说,言辞恳切。书生无奈,不情愿地让杜康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取出一滴血放入碗中。
杜康继续等,一直等到下午,一人骑马从远方飘然而至。杜康慌忙跑到路中拦住,双手抱拳施礼曰:“请您慢行,吾有事相求。”那人跳下马来。只见他面似古铜,浑身穿青,腰系板带,佩戴宝剑,看上去十分威武,一看便知是一位武士。武士用手指了指杜康问道:“何事相求?”杜康把梦中仙翁的点化告诉他,而后才说:“吾想从您身上取一滴血,玉成于我,可否?”那武士听了,哈哈大笑:“不就是一滴血吗?我身经百战,这算得了什么,区区小事,来吧。”说着,伸出左胳膊,撩起袖子。杜康用小刀在他胳膊上小心翼翼地划了一道,取出一滴血又放入碗中。武士翻身上马,扬鞭策马远去了。杜康很高兴,三滴血已取到两滴,只差一滴了。
骑马人去了,杜康一等再等,不见行人,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急得他团团转。说来也巧,正在这时来了一位行人,只见他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个疯子。杜康三步跨作两步,急忙向前拽住疯子,大声说:“要你一滴血。”那人虽疯,一听要他的血,吓得嗷嗷直叫,胡言乱语。杜康没办法,只得无礼了,强行摁住他,在他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取出一滴血放入碗中。杜康一撒手,疯子撒腿就跑,拼命遁去。
杜康取齐了三滴血,看看太陽,酉时马上就到了。
杜康回到家,把三滴血放进酿好的原汁里,搅拌均匀,倒入坛子里,盖好封好,期待仙翁的指点能真的应验。
第二天中午,他邀来一席朋友品尝。打开坛盖,香气扑鼻,沁人肺腑。舀出一碗,大家仔细品尝,味道醇厚纯正,回味绵甜悠长。喝上一大口,顿觉口舌生津,舒畅提神。大家都说,真乃佳酿!有人提议给这佳酿取蚌名字,杜康沉思片刻,说:“在咱们国家,‘九’字最大,这佳酿可用其谐音,但不能用数字‘九’。我造个字,按照神仙的点化,酉时前我取得的三滴血,在酉字前面加上三点,这个字就叫‘酒’,大家觉得怎么样?”众人齐声说好。
杜康造出佳酿好酒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十里八乡。他将酒方改良保存,使这门酿造佳酿好酒的技术流传至今。而人们也常说,因为杜康酿酒的技术,酒场上那三滴血常显灵。不信你看,大家喝酒时,两杯酒下肚,互问长短,互致敬意,有的还即兴赋诗——这是书生的血在起作用。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得两颊微红时,豪情勃发,猜拳行令,豪言壮语,目中无人——这是武士的血在起作用。再喝下去,失去理智,洋相百出,或伏桌大睡,或狂呼乱叫——这是疯子的血在起作用。
泥人先生
诸城北乡有个张财主,人称“张百万”。他家虽然富庶,却人丁不旺。多年过去了,几房太太没一个有动静。几经调治,终于,在张百万五十三岁那年,三姨太生下了一个男孩子。老来得子,一家人欣喜若狂,对这个男孩子更是宠爱有加,取名“宝儿”。
宝儿在全家人的关爱下长大,转眼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张百万一直觉得自己读书少,这些年虽说赚得盆满钵满,但内心却一直笃信“诗书济世长”。他把这样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好好读书,给老张家光耀门楣。于是,张百万请来了诸城最好的教书先生。但是,没过多久,先生便主动请辞。原来,这宝儿虽生性聪颖,但从小娇生惯养,调皮捣蛋一个顶十个,让他读书写字就不行了。教书先生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宝儿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先生只好走人。后来,张百万请了一个又一个教书先生,但没人教得了宝儿。最后任凭张家出几倍的资财,也没有人敢来应聘了。
这一年,朝廷上书房总师傅窦光鼐告老还乡回到诸城,远近的亲戚朋友都来拜访。张百万也在其中。但他可不仅仅是来联络感情,更重要的是希望向窦光鼐讨教教育孩子的方法。张百万说明来意,窦光鼐便把宝儿叫到面前,问了一些问题,便断定这孩子有才智,当下就说:“让我来试试吧。”
众人听罢,都以为听错了。一个曾经的上书房总师傅,一品大臣,怎么能屈尊来教一个平民小孩子?而且是个小皮猴!
窦光鼐对众人说:“我已经上了岁数,在京几十载,未曾给乡亲父老做过什么,心中不免内疚。如今我告老还乡,闲着还觉得憋闷,和孩子一起玩玩,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这孩子好动,不愿读书,又碰上了一些古板先生,死教硬灌,把孩子弄怵了。看在老亲戚老朋友的分上,我就来试试。若是孩子成了器,也给教书先生们一个启示。”
窦光鼐自愿到张家当教书先生,张家自然欣喜若狂,当下就吩咐下去,一切听先生的!窦光鼐事先让张财主在学堂前面的空地上,准备好一堆黏土,一个做泥娃娃的木头模型。
拜师这天,按窦光鼐的要求,张百万将宝儿带到先生面前后就离开了。窦光鼐绝口不提教书的事,只是自己在一堆黄土旁忙活。他用铁锨将黄土弄出一个小窝,把水桶里的水舀上两瓢,然后和成泥,接着蹲下身来,抓起一把泥,放在两个模子里捏吧捏吧,倒出来就是个笑眯眯的泥娃娃。
宝儿看着,手就痒痒起来,不声不响蹲下身来,用手挖泥,在手里捏成团,递给窦光鼐。窦光鼐接过来,放在模子里,填充夯实,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泥娃娃又做好了。宝儿看了,嚷着也要用模子做泥娃娃。窦光鼐说:“莫着急,想让泥娃娃有生气,你要先把其他工序学会了。先去帮爷爷提点水来如何?”宝儿听了,两只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从此天天围着先生转。他有时帮着提水和泥,有时静静地看着泥土在先生的把玩下变成娃娃。趁先生抽烟的工夫,他还模仿起先生的架势,也在模子里鼓捣起来。
刚做出来的泥娃娃,要先放在陰凉处晾着,晾到半干不湿的时候,再拿到太陽地里晒。夜里怕露水,天一黑就要一个个搬到屋里放着,天明后再搬出来。这个活,先生便交给宝儿做。日子多了,泥娃娃越做越多,干湿混杂,哪个该晾,哪个要再过些时辰,分辨起来要费很大的工夫。窦光鼐自称年纪大,眼力不好,要宝儿帮他分。宝儿左看右看,那泥娃娃长得像极了,怎么也分辨不出来,就着急地让先生想办法。
窦光鼐捋着胡子,假装动了好大的脑筋,猛地把腿一拍说:“有办法了,给每个泥娃娃刻上一个名字,刻在脊背上,就好分辨了。”
宝儿一听,乐得蹦老高,催着先生快快刻下名字。先生拿起小刀,又拿起一个泥娃娃,刻上了“赵山”两个字,再拿起一个刻上“钱水”,再拿起一个刻上“孙田”……
先生一边刻,宝儿一边认,不几天工夫,一百多个泥娃娃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先生照着名字吩咐宝儿挨个搬动……
宝儿按先生的要求,上午将泥娃娃搬到太陽地里,下午再将它们一一搬到屋里。有时先生和宝儿比赛看谁找得快,往往都是宝儿在先生的前边找到。先生直夸宝儿聪明有出息,宝儿心里乐开了花,对泥娃娃的名字更加用心地记。不足三个月,一百多个泥人都干透了,也和宝儿混熟了。
这一天,窦光鼐对宝儿说:“这些泥人干了,咱得另做新娃娃。不过我起的名字不新鲜,你再给它们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宝儿见先生如此看重自己,脸上放出光彩,兴奋地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他喜欢的名字:“小鸡、小鸭、小猫、小狈……”
窦光鼐按宝儿说的,给新做的泥娃娃,一一刻上了名字。两个月过去了,又一百多个泥人和宝儿混熟了。
这一天,窦光鼐又对宝儿说:“又要做新娃娃了,这次我们给娃娃起三个字的名字好不好?”
宝儿高兴得拍手笑,催促先生快动手。
窦光鼐做出一个泥娃娃,说:“这个叫‘人之初’。”又做出一个泥娃娃,“这个叫‘性本善’。”
宝儿一听怪别扭,说:“这样的名字不顺口,还不如小狈小猫好……”
窦光鼐说:“这些名字虽然不顺口,但是里边却挺有道道。一个名字包含着一个小笔事。”于是,他一个个讲给宝儿听,宝儿越听越入迷。
泥娃娃越做越多,窦光鼐眼看宝儿的《三字经》也学得差不多了,便说:“我们暂时不做新的了。咱们用这些泥人做游戏。”一听做游戏,宝儿自然乐意。窦光鼐这回开始给宝儿讲《三国演义》的故事,根据故事的情节,让泥娃娃排兵布阵。
宝儿乐不可支地操作着,学得飞快。有一天,窦光鼐故意将几个泥娃娃藏起来。对宝儿说:“我怎么看到泥娃娃少了,你看看少了哪些?”
宝儿一听少了泥娃娃,可着急了。这些泥娃娃,就是他的命根子,没有泥娃娃,他可要哭上好几天呢。他数了一遍,果然少了十几个。到底少了谁,他冥思苦想,急得满头大汗,就是查不出来。(故事会在线阅读)
窦光鼐说:“只有一个办法,将泥娃娃登记造册,然后按着册上的名字点名,点不到的就是少了的。”
宝儿一听,高兴极了,就说:“那咱们赶紧将他们造册吧。”
“你来造吧。”
“我不会写字啊。”
先生说:“这有何难,你已经认识不少字了,我先写,你照着描,保准你很快就会了。”
宝儿马上跃跃欲试,说:“那就赶紧开始写吧。”
“好,马上就写。”
窦光鼐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拿出,自己一份,宝儿一份。窦光鼐拿过一个泥娃娃,将上面的名字写在纸上。宝儿就照着先生的样子写上。还别说,宝儿记性真不错,一气写出十多个泥娃娃的名字。
窦光鼐说:“今天就先写这些吧。”
谁知宝儿却舍不得住手,兴致越发浓厚。窦光鼐见状却让宝儿不着急,告诉他“贪多嚼不烂”。
就这样,宝儿学习的兴致被彻底调动起来。为了早日将泥娃娃的名字记住,会写,他勤学苦练,就连吃饭的时候都用筷子蘸着咸菜水在桌子上比画……
仅半年的时间,宝儿学会了《百家姓》《三字经》,还有一些常见字。光陰似箭,转眼六年过去了,宝儿参加乡试中了秀才。后来在诸城北乡一带,还是个很有名气的文人呢!
酒店斗智
清朝的时候,江南的马家湾有两兄妹,哥哥李玉山,忠厚老实,妹妹李秀水聪明伶俐,兄妹俩在路口开了一个小酒店。
一天傍晚,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手里摇着把折叠纸扇,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后面跟了个随从,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生得细皮嫩肉,白白胖胖。二人看了看店门口挂着的红布,走了进来,李秀水见了忙迎上去打招呼,将客人安顿在雅座上坐下,接着问道:“不知道二位想用哪等酒菜?”
中年人抬起头来瞧了李秀水一眼,见她生得玉容花貌、国色天姿,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不禁看得双眼直发呆,直到身后的随从扯了一下他的衣衫,他才缓过神来,问道:“这位大姐,不知您店中有几等酒菜?”
李秀水扳起指头算道:“一等酒菜是山珍海味,官宦喜欢;二等酒菜是地方名菜,商贾爱吃;三等酒菜是粗茶淡饭,读书人充饥。”
中年人笑道:“你看我二人该吃哪等酒菜?”
李秀水悄悄将他们打量一番,说道:“你二人说是官人衣不华贵,说是商人嘴头不够油滑,说是百姓脚上没有泥巴,穷不溜秋的样子倒像读书人,就吃第三等酒菜吧!”
中年人听了好不气恼!二人是谁?他们正是当朝皇帝乾隆和贴身太监刘公公!这乾隆吃厌了御膳房的龙肝凤胆,看厌了皇宫大院的宫墙高楼,听说江南风景如画,于是青衣小帽、乔装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带着刘公公出了京城,一路上玩玩耍耍来到这里,早已是饥肠辘辘。哪知道这开店的李秀水看不起他们,就让他们吃最下等的三等酒菜!乾隆正要发火,刘太监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服,乾隆总算将这口气压了下来,心想你一个小小的乡间小店,竟敢对我不恭,我就点几道稀奇古怪的菜来考考你,如做不出,新账旧账一块算!乾隆主意已定,于是道:“你说的这一二三等酒菜我都不想吃,我想吃的酒菜只怕你做不出来!”
李秀水嫣然一笑,说道:“别说你要吃的酒菜,就是皇帝老子吃的酒菜也难不倒我!”
乾隆道:“此话当真?”
秀水道:“决不打诳语!”
乾隆想了想道:“好,我要吃黄龙采凤、青狮白象、红嘴绿鹦哥一共三十样菜,只素不荤,刚好两个人一起吃完。一个时辰做出来,赏白银百两。做不出来砸了你的招牌,封了你的店门,怎么样?”接着他又吩咐刘太监:“家人,快将银子拿出来,这么一堆银子,看她有没有能耐拿!”
刘太监见万岁开了口,赶紧从包裹里取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
李秀水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说了声:“客官少坐,小女子这就去将酒菜办来!”
妹妹与乾隆在店堂说的话,哥哥李玉山在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等李秀水一进厨房,他便数落开了:“我的好妹妹这回捅了大娄子不是?那么多刁钻古怪的菜名,看你如何做得出!”
李秀水笑而不答。只见她将衣袖一挽,当即忙乎起来。不一会,李秀水将菜全做好端上来;看看滴漏,刚好一个时辰。乾隆举目一看,只见一盘胡萝卜丝炒花菜,黄丝悠悠盘绕着那朵花菜,花样独具;一碗海带丝夹杂豆腐汤,好似青丝(狮)托白象,形象逼真;一盘爆炒菠菜,那菠菜的根红得发紫,叶子绿得挂翠,就像一只活生生的红嘴绿鹦哥。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慧心独具,还算不错。”
李秀水道:“你这话听来勉强,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乾隆道:“几道菜做得倒不错,只是才三样菜,还差二十七样怎么办?”
李秀水道:“我还没上完呢,请稍后!”
接着,李秀水又端出一盘八角煮绿豆芽,一盘韭菜炒四季豆,说道:“菜全上齐了,客官请慢用!”
乾隆忙道:“且慢,我刚才说的那二十七样,你就端了两盘就说是齐了,从何说起?”
李秀水不慌不忙地道:“客官,你扳起指头算算,八角八样,绿豆芽六样,韭菜九样,四季豆四样,加起来不正好二十七样?放在一起是四菜一汤,不刚好够你二人吃一顿?”
乾隆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秀水将桌上的一百两银子收了进去。
一会李秀水过来筛酒。乾隆见李秀水不仅聪明伶俐,而且貌若天仙,不觉动了念头,就有心要同她耍耍。待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就用脚将她身后的一条彩带踩住。那彩带系得不紧,一下掉在地上。乾隆当即将彩带捡了起来,托在手中,随口吟道:“一条彩带架鹊桥——”
李秀水见他托着自己的彩带,不觉满脸绯红,于是拿起一双筷子将彩带挑了回来,也回敬了他一句:“两根翠竹捣蛇巢!”
乾隆见她不仅不领情,还骂自己是蛇,好不气恼,顾不得斯文体面,于是说道:“红绿青蓝紫,是哪家的裱纸?”
李秀水当仁不让,随口应道:“稻粮麦黍稷,该那杂种先生!”
乾隆听了火冒三丈,将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大胆小女子,难道不要命了?你可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李秀水道:“我管你从哪里来的?难道你从天上的灵霄宝殿来的不成?”
乾隆道:“我虽不从天上的灵霄宝殿来,说出来怕也吓你一跳。你听着:我住的那地方,里三层、外三层,中间一道紫禁城!”
李秀水笑道:“外三层、里三层,中间关的是犯人。原来你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
乾隆气得说不出话来,铁青着脸连声道:“反了,反了!”
刘太监一看,惊恐万状,忙喝道:“大胆刁民,见了圣上,还不下跪领罪!”
李玉山见妹妹顶撞的是当今万岁爷,吓得魂不附体,忙从后面跑了出来,拖了李秀水就跑。刘太监忙将他们拦住,道:“犯下欺君大罪,还想逃?”
李秀水挣脱了衣袖,转过身来问道:“既是君王,为何穿百姓的衣服?”
乾隆道:“本王微服私访,有何不可?”
李秀水道:“身为帝王,穿百姓的衣服还振振有辞,如果百姓穿上君王的衣服又当如何?”
刘太监一旁喝道:“大胆小民,不要口出狂言!”
李秀水道:“你少在一旁狐假虎威,民女是在同万岁爷讲话!请问万岁爷,刚才你们不是说民女犯下欺君大罪吗?那么你贵为天子,却装扮成百姓的模样,倒是万岁爷先欺骗百姓,又当如何?”
乾隆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见李秀水口齿伶俐,心生爱怜,于是扑嗤一笑,赞道:“自古江南多才女,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乡野武魁
一、手撕活羊
话说清朝道光年间,侯官县十四都榕岸村有一户姓叶的人家,户主叫金筹,靠栽蔗种田为生,一家四口生活十分艰难。这一年,四年一轮的宗族“公田”轮到他种植了,金筹暗暗欢喜,心想日子会好过些了。他起早贪黑,天天一身泥来一身汗,终于把秧苗插上。眼看青苗长势不赖,他心里正喜滋滋呢,谁知一夜之间,一群羊把青苗糟蹋得所剩无几。这羊是谁家的,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呢?只要往羊身上一看便知,因为每一只羊身上都剪有“陈”字,此乃陈家之羊,靠吃人家青苗、庄稼长大的。陈家是大户,子弟中有“五虎六豹”十多个彪形大汉,既会打拳,又会弄棍,村里人对他们敢怒不敢言。
叶金筹一气之下想单槍匹马到陈家去讨说法,却被妻子苦苦劝住了。叶金筹转念一想,也是,自己身单力薄,怎么能讨到公道呢?妻子泪汪汪地说:“你要是真想争回这口气,就去练一身武艺回来!”
叶金筹听了妻子的话,带着从堂伯那儿借来的银票上路,到外地拜师学武了。这一去就是四年。
四年中,师父尽心教,金筹尽力练;他悟性高,肯吃苦,又有常人不及的毅力,终于把功夫学到了手。这天,他看见有人插秧,触景生情,想起今年族里“公田”又轮到自己家种了,不知师父肯不肯放他回去。师父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说:“小叶呀,你妻子明天会来,她来了你就和她一起回家吧。”金筹听后将信将疑,彻夜难眠。
第二天,师父派去的人果然把金筹妻子杨氏接来了。四年里,妻子日夜操劳,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憔悴了许多,叶金筹见了,两眼含泪。师父命他端茶敬给妻子,金筹双手捧杯,正想递给妻子,忽然想到这茶应该先敬师父,便小心地把茶送到师父面前,准备跪下献茶。说时迟,那时快,师父突然朝他飞过一脚,金筹何等敏捷,就势打一倒翻,双脚稳稳地落在廊沿石板上,双手接住空中的茶杯,茶水竟一滴都没有溢出。师父见状高兴地问杨氏:“你看我这个徒儿功夫如何?可以出师了吗?”杨氏喜不自禁,也端起一杯茶,与夫君双双跪在师父跟前,说:“叩谢师父!”谢师完毕,杨氏和金筹一起回家了。
金筹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到田里走一走。远远的,他就看见一群羊正往他的田里奔去,急忙加快步伐,赶到田边,顺手抓住领头的公羊喊道:“谁家的羊,怎么这样放在田里糟蹋庄稼呀?”连喊了几声后才有人走过来说:“哎哟,原来是金筹呀!”金筹定睛一看,见是陈家老三陈豹,便说:“这一群羊又是你们陈家的吧?”陈豹乜斜着眼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金筹厉声道:“如果你不把羊赶回去,我就把这只头羊撕成四块!”陈豹根本不相信,用挑衅的口气说:“那好呀,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金筹突然一振身子,嘴里低低吼了一声,双臂猛地往外一扯,一头80多斤重的羊就被撕成了两半。陈豹目瞪口呆,还未醒过神来,那血淋淋的两半已被撕成了四块。陈豹倒吸了一口凉气,撒腿就往家里跑。不一会,只见陈家“五虎六豹”十多个兄弟各执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金筹不慌不忙地取下肩上的毛巾,往水渠里一浸,拿在手上。领头的陈家老大陈虎喝道:“你吃了豹子胆敢杀我家的羊,不想活了?”金筹冷笑一声:“该杀便杀!”陈虎气歪了鼻子,一挥手,十几个人一齐扑上来,十几条木棍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朝金筹身上打去。直到快打到他身上时,金筹才猛然往下一蹲,十几根棍子打空了,碰在一块,当即就有人手臂震麻了,棍子脱手落地。就在这当儿,金筹挺身跃起,一扬手中的湿毛巾,就像风卷残云般,只听见“啪啪啪”,所有的棍子都应声落地。陈家十几个兄弟你看我,我看你,全呆了。还是陈虎脑子转得快,朝金筹抱拳说道:“我们服了,多有得罪。”转身对兄弟们说:“还不快把羊赶回去!”
从此,再没听说谁家的庄稼被羊糟蹋了。
二、冤家结亲
金筹将功夫传给长子居保。居保生得一表人材,生性豪爽。有几个年轻人为了见识一下他的功夫,想出了一个办法。
有一天,天下着细雨,这几个年轻人和居保坐在桥头店中闲聊,忽见远处有一个年轻女子打着雨伞从桥上过来,他们知道这个女子功夫不错,便对居保说:“如果你能去摸她一下,我们每个人输你一块大洋。”居保不敢放肆,怕父亲责罚。这些年轻人哪肯放过,拼命怂恿他,居保终于动摇了,说:“我居保可不是胆小表,你们看好了!”说完一纵身出了店门,“噌噌”几步就到了那个少女面前,轻声对她说:“对不起,你的下巴借我摸一下。”话音未落,手指已经触到了姑娘的下巴。姑娘想不到来人身手这么快,她马上运力在伞,迅速打下,同时起脚踢他的下身。这两招非同寻常,但都让居保化解了,他敏捷地跳开去,抱拳说道:“对不起了!”说完便“噌”的一声跃进一堵墙消失了。女子见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有如此高超的功夫,愣了一会儿,然后红着脸走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叶金筹就知道自己儿子闯下了祸。他狠狠训斥了儿子一顿,然后叫居保跪在大厅上,等待别人上门问罪。居保跪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个中年妇女陰着脸上门来了:“这里是叫金筹师父的家吗?”此时从门里走出一位老者说:“这里是我主人的家,请稍待片刻,他过些时辰就会回来。”说着将来人迎进去,用两根手指提起一张龙眼木做的椅子,故意放在不平之处,说:“您请坐。”那中年妇女坐下后觉得椅子有点晃动,便伸手把它摆平,一触手就觉得此椅不下150斤重,心下暗暗称奇,自知功力不如他。老者说,跪在地上的是金筹的儿子居保,他放肆摸了一个女子的下巴,被主人责罚跪在这里等人家上门问罪。居保机灵,立即接过话头说:“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她母亲吧?请您责罚我,我做了错事就该罚,您怎么打我都可以。只有您的允许,我才能站起来,这是我爹说的。”中年妇女见他诚恳,气早消了,她对老者说:“我也猜一下,你就是金筹师父吧?”老者笑了,点头称是,之所以自称仆人,是担心她不好意思惩罚居保。中年妇女听了也笑了,她对金筹说:“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请金筹师父不必多虑。只因小女被你家居保戏耍过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念念不忘,做母亲的便想亲眼看一看,再为女儿提亲。刚才一见才知道女儿看得真准。不知金筹师父意下如何?”不等金筹回话,居保已经叫起来:“爹,你就答应吧!”
金筹和中年妇女都笑了,就这样一对冤家结成了亲家。
三、争洲分地
榕岸与江对面的福兴两村为争夺一块沙洲起了纠纷,村里人请金筹出面争洲。金筹本不想去,无奈众人坚请只好提耙上阵。他的耙有二百多斤重,可他提在手上,如同提根木棍一样轻巧。村民们在他带领下来到洲上,福兴村的人也聚到了洲上,双方形成对峙局面。
金筹只身过去谈判,他对福兴村的人说:“按理,这洲归属我们十四都,可你们以强欺弱,强占洲地。看来文斗不行,武斗吧,这么多人,打起来死伤太多,哪一方都不愿意看到,你们说是吗?”对方领头的觉得老者说得在理,便问:“那你说怎么办?”“我看这样吧,双方各选代表比试,点到为止,你看如何?”对方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就答应了。金筹说:“这样吧,我把这耙子插在这里,用手按着,如果你们四个人能把它拔起拿走,这洲就归你们;如果拔不起,这洲就还我们,这样公平吗?”对方觉得合算,身强力壮的四条汉子哪有拔不动耙子之理?当下就答应了。只见叶金筹提起耙子静静地运力片刻,然后往土里一插,三米长的耙柄竟只露出一米多的一截。对方派来了四个彪形大汉,齐心用力开始拔。叶金筹一只手按着耙柄,双脚如生了根似的,不管那四条大汉怎么使劲,他都一动不动,稳如泰山。金筹问他们服是不服,他们表示不服。金筹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怎样才会服?”“我们四个人用杖,你赤手空拳敢不敢比试?”榕岸村民见他们提出如此无理要求,都生气起来,喊道:“这样比试,我们不赞成!”可金筹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对那四条汉子说:“如果你们四个再输了怎么办?”“我们彻底服输立即退回,永不争洲。”金筹说:“好,我先洗个手。”他走到江边,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放在江水里泡了一泡,然后又搭在肩上,向他们走去,说:“你们四个都来吧!”四条汉子猛喝一声,挥起木杖冲上来,金筹腾挪跳闪,敏捷异常,没几下,一根根木杖全被金筹的湿毛巾卷走了。榕岸村的人群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那四条壮汉红着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朝金筹一拱手说:“我们服了!”……洲争回来了,怎么分,大家都说:“金筹大哥,你说了算。”还说:“你要多少就多少,剩下的我们按人头来分。”金筹摆摆手,说:“还是全部按人头平分吧。”
最后,沙洲按人头平分了。金筹居功至伟,但和大家得到的一样,没有多分一点点。
儒侠
榕城苏家是书香世家,到苏老爷已经是第十七代了,祖上传下来的经史子集,真可谓是汗牛充栋,比鼓山涌泉寺藏经阁中的藏书还多。苏老爷也因此饱读诗书,连中三甲。他对后代的读书教育,更是丝毫不肯松懈。这不,他晚年才得来的小苏公子,刚刚学会走路,就开始背书了。
小小孩儿,哪读得进这些书?苏老爷还偏让他摇头晃脑地跟自己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小苏公子翻遍了家中藏书,也不见书中画有或夹有什么黄金屋子、美颜如玉之类的东西,只有一些大大小小尾巴开叉的蠹虫。
待到小苏公子长成大苏公子,苏老爷早已驾鹤西去。苏公子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苏老爷的全部家业,当然也包括了所有藏书。说到读书,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苏公子读起书来可不像他爹一本一本在书房的豆油灯下大声诵读,而是一套一套地搬进卧室,且不说他究竟读进去多少,至少手臂的功力大有长进。
但是世事难料,传言数百年前某江湖绝顶高手将自撰的武功秘笈藏于苏家,苏家的大批藏书不过是掩人耳目。至于苏公子修炼得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苏家以西300里有座黑风山,黑风山上有个黑风寨,黑风寨里有个黑风大王。黑风大王一心想夺取苏家的武功秘笈,练成绝世神功,使黑风寨能够与隔壁窝头寨一争高下。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亲自率领黑风寨的另外两位当家,拜把兄弟黑风中王和黑风小王还有一帮小喽啰,把苏家包围了。
黑风大王首当其冲,冲进苏公子卧室中,大喝一声:“快把武功秘笈交出来!老子饶你不死!”苏公子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什么武功秘笈?我不知道。”“你小子还他妈的装蒜!枕在脑袋底下的是什么?”黑风大王说着猛扑上去就抢。只听“嘭”的一响,又是“啊”的一声惨叫,黑风大王血溅满地,气绝身亡。
守在门外的黑风中王和黑风小王听见大当家惨叫,也破门而入。又是“嘭”、“嘭”两下,“啊”、“啊”两声惨叫,他俩也倒在血泊中,再也没有起来。
次日清晨,苏家仆人从苏公子卧室中抬出三具脑袋开花、惨不忍睹的尸体,经百姓辨认,确实是黑风寨的三名当家。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等候在外面的一群黑风寨的小喽啰们听到消息,都屁滚尿流地投奔窝头寨去了。
从此以后,苏公子侠名远播,不但文武双全,而且惩恶扬善。皇帝奖赏了金屋,乡绅送来了妻妾,这下“黄金屋”和“颜如玉”都凑齐了,这时苏公子才相信,打小背的那句古训是多么正确。
在一次醉酒之后,苏公子说出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番话:“我家哪有什么武功秘笈,都是好事之徒造的谣。从小我爹就逼我读书,我由恨书慢慢到爱书,还发现了藏书的一大妙用——当枕头。那天强盗进来,我吓得魂都没了,抓起枕头下的书就砸。木板钉成的书套还真不赖,又沉又硬,一砸一个准儿……”
谁知这急中生智的一砸,却成就了一名当世儒侠呢!
神箫破贼
欧陽子非是和平府最有名的财主,名下的钱庄和当铺遍布大街小巷,再加上他武艺高强,一把大刀无人能敌,因此在当地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人物,江湖上称他“神刀欧陽”。
一天,欧陽子非正在书房里看书,管家刘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是城东当铺来了个闹事的,吵着嚷着要见老板。有谁竟敢在此找麻烦?他立刻赶了过去。到那儿一看,原来是个青年书生要当一幅画,因为价钱讲不拢吵了起来。欧陽子非见那书生衣着华丽,不知是何方神圣,就很客气地将他让到了后堂。那青年取出一个包袱,拿出一个做工考究的旧木筒递给欧陽子非,说内有一幅名画,因一时手头紧要将此画抵当五十两白银,三日之后来赎。欧陽子非打开木筒,发现那只是一幅很普通的画;可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木筒,不禁心里一动。
欧陽子非正琢磨着如何处理这件事,那书生却伸手将画和木筒拿了过去,非常熟练地把画装进去用蜡封好,说:“这个木筒我已经做了特殊的蜡封处理,未经我的允许不得擅自打开,否则到时候我可不认账,因为这画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你要是不守信用,弄坏了画,我可是要跟你打官司的。”
一旁的刘兴火了,喝道:“胡说八道,你说多少就当多少呀!你不知从哪儿弄幅破画来就敢当五十两银子,把我们这儿当成是赈灾的地方是不是?来人,与我将他轰出去!”周围的家丁正要动手,却被欧陽子非拦住了,他拿着木筒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说:“平心而论,你这幅画不值五十两银子,不过我看你也算是条汉子,只是一时手紧急等钱用,这画我就收下了。”回过头来他让钱柜按数把银子交给了那个书生。
书生一阵冷笑,拿了当票和银子便走了。
“当家的,这破画连我都看出来了,明摆着是垃圾,你怎么能给他银子呢?”刘兴不禁有些着急,他实在不明白员外到底是中了哪门子邪。
“不要说了,这幅画是不值钱,但这个木筒实在是另有玄妙,说不定里边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所以木筒我要亲自保管,三天之后要是有人来赎画,让他直接来找我。”说完他就拿着木筒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欧陽子非径直来到后院的一座小木楼。这小木楼是他的一个秘密藏宝楼,里边藏了好多贵重的书画和珍玩。小楼的秘密,员外府里边只有他和刘兴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欧陽子非在楼里忙活了好半天才出来,他吩咐刘兴,夜里一定要提高警惕,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他自己则呆在书房里静静地出神,好像有什么心事。
当夜二更天的样子,欧陽子非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突然小木楼里传出一阵尖锐的哨音。他立刻抓起大刀,冲了出去。
跑到楼上一看,他心里不禁暗叫一声“好险”!只见白天那个书生两眼圆睁,背上中了两支针镖,死在楼梯之上。欧陽子非立刻让刘兴去报官,然后仔细地在楼里查看了一番之后,不禁暗笑:“想跟我斗,自己找死!”
由于这个书生是夜半入宅偷盗,不小心误中机关身亡,再加上欧陽子非与知府的私交甚笃,因此官府也就不再追究,只是让他出口棺材葬了那个书生便罢了。
原来,那个书生是个梁上君子,专干些偷盗讹人的生意。他不知在哪儿偷了这么个木筒,事先在欧陽子非家踩好了点,打算将画当给欧陽子非,然后将画偷出来,再讹上五百两白银。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但没得逞,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第二天,欧陽子非吃罢早饭,就将自己关进藏宝楼。他拿着木筒一边看一边笑。因为那天这个东西一拿在手,凭着多年的收藏经验,他就判断出这绝不是个一般的木筒,应该是前朝南方密宗国进贡给皇上的贡品。只不过表面贴了一层香檀木,再加上年代久了,被人误认作是木头做的,里边应当另有奥秘。所以他才不怕上当收下了它,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欧陽子非小心地打开蜡封,将那幅画扔到桌上,然后仔细端详起来。他发现这个筒里边好像有什么机关,可是忙活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连琢磨了三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原来这个筒子底边有个夹层,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等他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得惊呆了:筒子里暗藏着的是“画圣”吴道子画的《送子天王图》!这可是个天大的意外之喜,欧陽子非高兴得手都哆嗦了。他在屋子里观赏了半天才将画重新收起来,藏到了楼里最隐秘之处,然后吩咐刘兴一定要看好宅院,不要让贼人再度闯入。
过了几天,欧陽子非闲来无事,就带着儿子去郊外散心。当走到城西松树林的时候,他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奇异的箫声。那箫声呜呜咽咽,透着几分凄凉。进去一看,只见一位中年人正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独自吹奏。绝妙的是,他头顶上方飞舞着一群蝴蝶,竟随着他的箫声不断地飞上飞下。见那汉子衣衫有些破烂,面带菜色,欧陽子非猜想他可能是出自名门世家的落泊子弟,就高声问道:“这位兄弟,你在此吹箫,想必也不仅仅是雅兴所致吧!”那汉子自顾自吹着,并不搭理他。欧陽子非又说:“兄弟看来是世外高人,不知有何烦心之事,在此独自忧伤?”
一曲终了,那汉子半晌才冷冷地说:“先生见我坐在地上,也不问我冷不冷、饿不饿,却在一旁胡说八道,这合适吗?我早就得知,欧陽员外平素乐善好施,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
欧陽子非脸一红,赶紧拱手相问:“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陆名仕,从京城流落至此。”
听了这话,欧陽子非心里一惊,原来是京城里有名的洞箫乐师,不知他怎会到这儿来了?他赶紧邀请陆名仕到府上去坐坐。
陆名仕也不客气,跟了他便走。回到家中,欧陽子非让家人炒了几个小菜,烫了一壶酒,两人便聊了起来,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欧陽子非见他一人漂泊异乡,但毕竟曾经显赫无比,就有心结识他,便问:“陆兄弟,不知你还要到何方去?”陆名仕喝了一口酒,脸上生出几分凄凉,道:“小弟因为一曲《天下忧》得罪了当今圣上,只能是四海为家了,今日叨扰老兄却无以为报,心里很是惭愧!”
欧陽子非心中一喜,道:“原来是这样,我的小儿天逸平常调皮任性,不听管束,不知兄弟是否愿意收他为徒,教他识字抑或乐理,也好扳扳他的心性?”陆名仕想也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就这样,陆名仕在欧陽子非家住了下来,平时教欧陽子非的儿子习习字、吹吹箫,没事的时候,就和欧陽子非聊聊诗书琴画和古董。有一天,两个人在树下弈棋,欧陽子非无意中提到了《送子天王图》,陆名仕随口说道:“这幅画如果还在世上,绝对可值黄金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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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虫
从前有个皇帝,最宠信丞相姚开来,于是,姚开来总领朝政,卖官鬻爵,任人唯亲,一时间,朝廷上下,被姚氏一党整得乌烟瘴气。朝中有正义之士看不过去,组成“反姚党”,联名状告姚开来,可都被皇帝袒护过去。
不久前,边关士兵因为欠饷,发动兵变,虽然被镇压下去,可给反姚党抓住了把柄,就有官员联名上书,说姚开来和兵部尚书狼狈为奸,贪污挪用军饷。皇上也被兵变吓住了,就派“反姚党”的官员陈可贞去边关调查兵变的真相。这陈可贞是个狠角色,他借统帅误事为由,用尚方宝剑杀了统帅,而后在士兵中广泛调查。那些士兵平时敢怒不敢言,现在见统帅死了,马上把真相说了出来。于是,陈可贞将这些证据收集好,写下弹劾书,让亲信何大壮急送京城。
风声传到姚开来耳朵里,他慌了神,急忙召集姚氏一党的心腹官员到府里开会,商量应急之策。
不一会儿,众心腹先后来到姚府,只有礼部翁尚书没来,派了个管书库的五品小吏简千语来开会,并附书信一封,大意是说自己卧病在床,姚丞相有什么话,和心腹简千语但说无妨。姚开来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真是棵墙头草,见我失势,就让一个五品小辟来充数。
等众人坐定,姚开来开门见山地说:“皇上派陈可贞去边关调查,竟查出事端。明天,何大壮就要到京城,你们说,该怎么办?”
有人说:“何不派杀手,在路上杀了何大壮?”姚开来摇了摇头:“这会让皇上生疑,不行!”又有人说:“等何大壮进京,扣押他的文书。”姚开来说:“皇上说了,要亲自接见何大壮。”还有人说:“让人狸猫换太子,换了他的文书。”姚开来说:“那些文书都封有火漆,火漆上都有陈可贞的印鉴,如果动了,会留下破绽。”
于是,众官员都低头不语,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姚丞相,也许小的有办法。”一个低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众人发现说话的正是他们瞧不起的五品小吏简千语。
姚开来把他招呼到身边,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简千语说:“如果何大壮送的文书上的字没有了,皇上必定追查陈可贞的欺君之罪,困局立解。”
姚开来叹了一口气:“文书,何大壮是从不离身的,如何能将里面的文书换成白纸?”简千语说:“只要何大壮在京城迟一晚见皇上,我就有办法让文书上的字消失。”姚开来问:“如何让文书上的字消失呢?”
简千语从袖中取出一个丝袋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木匣,打开木匣,只见有一条瘦瘦的虫子,不过寸余,身上或白或黑。简千语说,这是“书虫”,并在姚开来耳边耳语片刻。姚开来听完,皱着眉头,问:“这可能吗?”
简千语自信地说:“只要丞相按我说的,耽搁何大壮一晚,我便能行事。”姚开来半信半疑地对简千语说:“只要你办成此事,你就是我的心腹。”
话分两头,却说何大壮身负陈可贞的重托,带着弹劾姚开来的文书,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京城。他正准备从北门进城,没想到北门突然关闭,说是有乱党闯入京城,九门提督下令封锁了北门。
何大壮只好绕道东门,没想到东门也关了,说是全城正在搜捕暴徒,要抓到人才开城门,而且,西门和南门也关了。这么一耽搁,等何大壮来到皇宫门前,已是灯火通明。他请禁卫军通报皇上,没想到禁卫军不买他的账,对他说:“此时皇上已经歇息,你明日再来。”何大壮知道,京城到处是姚开来的人,而皇宫门前则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便在皇宫门口站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皇上召见了何大壮。何大壮将文书交由皇上的贴身太监呈给皇上,没想到皇上看过文书,问何大壮:“这就是陈可贞让你送来的文书?”
何大壮回答说:“陈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又问:“这文书是不是被别人调过包?”
何大壮信誓旦旦地说:“这文书小人一直带在身上,并没有外人接触。”皇上又说:“这些东西,该不会是陈可贞酒后给你的吧?”
何大壮不明白皇帝所言何意,忙替陈可贞辩白,说:“陈大人滴酒不沾,每天伏案处理公务……”皇上一拍桌子,龙颜大怒,说:“好一个清官,这就是他陈可贞所办的公务!”说完,他将那叠公文扔到何大壮面前。何大壮这才看清,文书上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皇上的贴身太监是姚开来的人,他怂恿皇上说:“皇上,这陈可贞竟敢藐视皇上,用一堆白纸戏弄皇上,罪应当斩。”
皇上本来就宠信姚开来,听了这话,二话没说,让人将何大壮拖去斩首。接着,他又派贴身太监带着圣旨赶赴边关,进到军营,以“莫须有”之罪,杀了陈可贞。
此事平定,姚开来重新掌控了局面,他请来简千语,说:“你这次立了大功,过几天,我奏禀皇上,让你顶替翁尚书那个老东西。”简千语听了,忙跪谢姚开来。姚开来将他扶起,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书虫的?”简千语说:“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简千语本在礼部任职,翁尚书欺他无人扶持,吩咐他看管皇家书库。有一天,有个下属来报说,书库的书坏了。简千语打开“坏”书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原来,书上的文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搞清失字的真相,简千语查了几天,终于发现一个规律:书册失字,总在夜间发生,并且就像人看书一样,是有次序的。简千语便悄悄地埋伏在库房。夜半,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读书,便立刻点燃油灯,只见一条虫子正趴在书籍上,一见到灯光就逃跑了,所到之处,字迹全部消失。简千语见了,忙一把抓住这条虫子。虫子竟然发声求饶:“求大人饶我一命。”
简千语吓了一跳,但他没有放手,问虫子:“到底怎么回事?”
虫子说,他名叫朱喜来,是个读书人,可中了举人后,屡试进士不中,最后含冤死去。他死后,冤气凝聚不散,直冲文曲星。文曲星见了,对朱喜来说:“你是读书太少了,才未能及第。”原来,朱喜来家境贫穷,所以读的书少,见识也少。文曲星说,朱喜来能考上举人,已是不易。若想状元及第,可变作书虫,读万卷书,以求下世能交好运。朱喜来见皇家书库书多,就溜进书库,疯狂读书。
简千语听罢,说:“不行,你要是读完书,满书库的书字全没了,我命可就不保了。”于是,他找到高人,用樟木做盒子,蚕丝做袋子,将书虫关了起来。上次,简千语指使书虫说,只要将何大壮手里的文书字迹吞食,就让它再到皇家书库去,凑齐万卷书,最后羽化成仙。那天夜里,简千语设法将书虫送至皇宫门口,书虫再偷偷爬进何大壮随身携带的文书??
姚开来听了,觉得十分奇妙。
过了段时间,简千语想看看书虫羽化成仙了没有,可没想到,书虫并未羽化,而是由尾到头,慢慢化作脓水……见书虫只剩下了脑袋,简千语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书虫叹了口气,说:“文曲星说我读书生吞活剥,不求甚解,虽读万卷,可只会死读书,成不了大器。”过了一会儿,书虫对简千语说:“兄弟也要保重呀,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简千语说:“我可不是死读书之人,而且,姚丞相要让我升任礼部尚书了。”
书虫说:“你虽饱读经书,却不分忠奸好坏,枉为读书人,只怕你的命运比我还惨。”
简千语望了望变成脓水的书虫,不由得心惊胆战。果然,过了不久,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他将姚开来一党尽数诛杀,简千语也没有幸免……
智惩色骗
一、旅途柔情夜一曲
故事发生在乾隆年间的扬州运河线上。这天时近傍晚,江面上波光潋滟,烟雾迷蒙,宽阔的河埠口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不久驶来一只小船,紧傍着一艘大篷船泊着。到了晚上,大篷船上许多客人都睡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客人还在凭栏赏月,但他的眼光却时常瞥向那只小船。这小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位三十开外的瘦男子,另一位是十八九岁的窈窕女子。这女子生得柔美婉约,光彩照人。傍晚,小船在大船旁放缆泊下时,大船上的这位年轻客人就注意上了她。当时那美貌女子对他盈盈一笑,这秋波流转的一笑,让年轻客人心里痒酥酥的。此时,他迟迟不睡,就是想再见美人一面……
夜色已深,年轻客人多情的目光不离小船,怎奈始终不见窈窕女子出来。他失望了,只好慢步走向船舱,准备去睡。他刚来到舱口,却见小船的舱帘一掀,蓦地露出来一张俊俏的小女子脸面。年轻人惊喜地脱口而出:“你还未睡?”那女子不答,对他又是盈盈一笑,伸出两只嫩白的手来,像是要上大船的样儿。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忙伸出手拉住了她,用力一提,女子就轻巧地上了大船。月光下她亭亭玉立,风吹衣裙,显得轻盈袅娜美艳如花,就像天上飞下来的月宫仙子。年轻客人一时犹如跌入了梦境,呆了。女子用手一指他的船舱,他这才如梦初醒,忙将她让进了舱口自己的卧处。女子一进舱,就偎到了年轻客人的胸前,在微弱的灯光下,只见她双颊如霞,眼波似水,对他盈盈而笑。他这才放开胆子,双手在她身上抚摸起来;一番热吻之后,随即双双卸了衣衫,钻进被中,颠鸾倒凤极尽风流绸缪……
二、陌路船客拔刀助
翌日,日上三竿,船中客人都已用过了早餐,只有这位年轻客人还未起床。有人就好心地喊起他来:“怎么啦,这时辰了,还睡懒觉?”舱中人不答,却有哭声传出舱外。大家皆感不解,一位名叫岐山的客人,就钻进年轻客人的舱中去看看。
只见年轻人垂头拥被而坐,双眼已哭得红肿,十分悲苦。客人们也纷纷进舱来问候,问他因何哭泣。年轻人默无一言,只是哭。?摇岐山思忖了会儿,将其他客人都请出舱外,说:“等我把事情弄清楚,详详细细告诉大家吧!”紧接着他劝年轻客人说:“年轻人,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初次出门没经验,着了别人的黑手,是吗?”岐山问年轻客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但还是哭个不停。岐山又说:“着了人家的手,难道哭一哭能哭回来吗?是不是着了隔船那位妙人儿的手了?”
年轻人终于止住了哭,说了声“是”。原来这年轻人是做小本生意的,从家里带了一百两银子作本钱,来到扬州做丝绸买卖,惨淡经营,辛苦劳作了一年,终于赚了对半的利润。不想昨夜“软玉温香抱满怀”后,天亮时才发现旁边的美人不见了,还拿走了他连本带利共二百两银子。他忙出舱来看那小船,只见一片水色,哪还有小船的影子!他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想想自己出门在外一年,家中有妻子儿女和老娘,都盼着他能赚钱养家糊口,如今两手空空,回家如何交待?最后,他说:“我这一百两银子本钱,有七十两还是借来的,如今叫我拿什么去还人家呢?”年轻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泪水又潸然而下。
岐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默然良久后,他跨出舱门,把此事一五一十地对船老大说了。船老大听后,也义愤于色地说:“天下竟有这等事儿!”
岐山是位古道热肠的男子汉,他打算要管管这件事,就问船老大:“你可认识这小船上的主人?”
“人是认识的,经常相傍而泊,但我与他们也不熟,从来没有过往。”船老大如实地说。
“我们能不能把船掉头开?”岐山用商量的口吻说。
“你知道他们船去了何方?”船老大也是位聪明人,因此一点就透。
“他们既然得了手,那船肯定去了相反的方向。”岐山自信地说,“同是出门人,我们就帮他一把吧!”
船老大犹豫地说:“准定能寻到他们吗?就是寻到了,那女子要是死不承认,你如何去与她争?难道要抢回银子不成?”
“不吵也不抢,只要能寻到,我就有妙法。船老大,你就听我一次,把船掉个头吧!”岐山一派急人之难、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
“好,那就听你的安排吧!”船老大被说动了,挪了舵把,把船掉过头来,又对岐山说:“就算他们半夜开船,这时也最多驶了不过十七八里路程。”船原是逆风而上的,如今掉转船头,顺风了,就撑起篷全速前进。
船中其他客人听说此事,也都义愤填膺,并不反对去追那小船。近午时分,船又驶回到原来夜泊之处,却不见昨夜那只小船,岐山仍成竹在胸地说:“我们再往前开,一定能够找到。”
船又驶出了十几里路,岐山站在船头,两眼紧盯着水面。在一个绿柳成荫的河港,缆着一只孤零零的小船。岐山与船老大几乎是同时说:“看,那只小船!”两人对视一笑。船老大说:“现在我们怎么办?”岐山说:“将船掉头,我们泊远一点,待天黑一些,我们再靠过去。”船老大点点头,忙把船又掉过头来。
三、你欲骗我我骗你
小船稳稳地缆在一棵大柳树下,岸上茫茫绿野,好个僻静之处。天渐渐地黑了,月色却明亮起来,大篷船像刚好驶到此处天晚了的样儿,在离小船一箭之路处抛下了锚。
岐山走进船舱,把情况向客人们述说了一遍,要他们配合,不要上岸。船客们都想看这台好戏,自然答应。
夜色渐深,月亮在云层中钻进钻出,照得大地一片模糊。大船上寂静无声,茫茫河面上大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味道。这时,只见那只小船又吱吱哑哑地向大船靠了过来,依着大船后梢泊下了。
岐山出舱上岸,背着双手一副抬头赏月的模样。片刻后小船上的男人也上了岸,匆匆而去,小船上只剩下那位姿色迷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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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
相传明末清初,在东县西岸住着刘氏家族几户人家,这几户用红砖砌起围墙,用青石垒起门弄,这条门弄因此称为“刘厝里”。
这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刘大一家六口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去什么地方请人看风水,来为祖先造坟立碑。刘大有三男一女,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刘大夫妇也不知听谁的好。此时,忽听门外有人长叹一声,顿时屋里鸦雀无声。刘嫂开门出去,只见刘家门外坐着一位浑身湿透的老人,冷得发抖。刘嫂心善,上前扶老人进屋坐下,又进房拿两套衣服,叫刘大替他更换,自己到厨房沏茶。这位老人换上干净衣服,喝了热茶后,开口说声“谢谢!”便不省人事。刘大伸手摸他的额头和手掌,觉得滚烫,知他是受了风寒发高烧,就把他扶到自己床上,叫刘嫂用毛巾浸冷水放在他的额头上,自己连忙打伞出门请医生。经过刘大夫妇三天三夜轮流护理,给病人买药、煎药、喂药,病人终于能起床了。老人侧身坐在床上,对刘大夫妇说了他的身世。
他姓叶,名沁仁,今年68岁,家住东县北乡叶厝地方。前几日从福州乘船回家,船到半路遇上狂风暴雨,无法前行,只好上岸,想等风雨停息后再乘船回家。谁知遭雨淋后他便发起高烧。“若不是你们诚心相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老人说着就要下床,想叩头谢恩。刘大眼快,赶上前扶起说:“自古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事换别人也会这样做的,何必行此大礼?”刘嫂也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请问大哥,您年迈古稀,为何在外奔波,可否告知?”老人说:“不瞒您说,我家世代祖传风水术……”刘大听说他是干这一行的,高兴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谢天谢地!”叶沁仁话没讲完,听刘大说这话,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问:“不知大哥所指何事?为何这般高兴?”刘嫂回答说:“刘家祖先遗骨尚未入土,想出门请地理师来勘风水,大哥您不请自来,这难道不是苍天有眼,刘家有望?我们能不高兴吗?”
叶沁仁听后说:“我受你们救命之恩,自当报答。待我回家办完急事后再来报答你们。”刘大夫妇听了十分喜欢。
又经过几天治疗和调养,叶沁仁基本康复,刘大夫妇一直送他到西岸渡口后,才分手道别。叶沁仁回到家里,对家人谈及此事,热泪纵横。叶沁仁之孙叶小童自告奋勇对爷爷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爷爷,您身体不好,让我前往为恩公勘个能出将入相的风水宝地如何?”叶沁仁听了欣慰地点头。
第二天,叶小童带着罗盘和换洗衣服,便乘船直达西岸渡口,上岸就问刘厝里在哪里。刚好所问之人便是姓刘的,他直接把叶小童带到刘厝街自己家里。叶小童便说受祖父吩咐为你们刘家勘个风水宝地。刘家人问他:“小兄弟,勘一台墓地要多少钱呀?”叶小童说:“不要钱的,勘台好地送给您家。”刘家人听了半信半疑,心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细看这位小兄弟,不像是走江湖、卖膏药混饭吃的。刘家人交头接耳商量一番后,就答应让叶小童为刘家勘选祖坟。
开头几天,有人伴他指路引导,介绍山脉,三天后就没人伴他了。伴他的人说走岭过岗,爬山涉水实在太累。叶小童于是一个人带上干粮在山中奔波勘察,走累了就歇,口渴了就到溪里喝口水。他一心一意想替爷爷报恩,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有一天,他走得又渴又累,在溪边喝足水后,便躺在一棵青松下睡着了。在梦里,他看见一只饿虎向他扑来,吓出了一身大汗,醒来时,原来是一场梦。他擦一擦自己的眼睛,定神一看,自己眼前这个小山包就像猪蹄一样,而对面山岗就像一只老虎朝这猪蹄扑来。对呀!这猪蹄不就是穴地吗?他赶紧拿出罗盘放在小山包上,认真一看不由笑了,他终于找到这老虎吃猪蹄的风水宝地了。他合好砖,做了记号,高兴地跑着回来。
刘厝街老人随后上山去看,确认是个风水宝地,可造祖坟,人人赞不绝口,都说刘家时来运转,没想到这位年仅15岁的小地理师,只用了7天时间,就勘了这么好的墓地。随后刘家按叶小童选的日子破土动工,择日定在下个月下葬。刘家人让叶小童先回家,到时再来。
叶小童回到家里,见到爷爷便抱住他心酸地大哭起来。爷爷不知何故,问他:“你怎么啦?吃点苦就受不了吗?刘家是爷爷的救命恩人,为他们掉几斤肉也是应该的。刘家都是好心人,不会把你当外人吧?”小童含着泪对爷爷说:“餐餐稀饭肚喊饿,夜夜无帐蚊唱歌;山中口渴有泉水,路上脚酸无奈何……”爷爷听后摇头说:“不,刘家人不是你说的这样。”爷爷想一想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不能有半句怨言,因为他们是你爷爷的救命恩人呀!”小童知道爷爷不信,便说:“爷爷,刘家出葬时我和你一起去。”爷爷点点头。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刘家人下葬的日子到了。小童带着爷爷提前三天来到刘厝街,到了之后叶沁仁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孙儿走错了地方,认错了东家。他只好随小童到墓地看一看,觉得孙子确实选了一个好风水。虽然这个刘家不是刘大的家,但天下姓刘本一家,为报刘家大恩大德,也是应该的。当天傍晚,刘家为欢迎叶小童和爷爷光临,杀了一只鸡来慰劳他俩。叶沁仁看刘家人这么热情,心中也感到一阵欣慰。第二天,有个刘家小男孩跑到小童耳边悄悄地问:“小童哥,你昨晚吃鸡肉了吗?”小童说:“吃啦,你怎么知道呀?”“那头鸡是前天掉在我家粪坑里淹死的……”小童爷孙听后,顿时感到恶心欲吐。叶沁仁想了想,告诉小童不要说破,当天对刘家人说:“这台虎墓凶一点,为防万一,要在墓前挖一水池,让老虎渴了去喝水,不去吃人;再在墓两侧挖穴,用漆成红色的金木埋下,只有这样老虎才不能去伤人。”刘家人听了他的话,照他的办法去做。叶沁仁随后带着小童,去给刘大家找风水去了。
刘家人出葬后,发现墓前池里不知何因红水直流,便去找个地理师来墓地查看。地理师一看墓旁有两堆土,便问:“那里面埋的什么?”刘家人说:“是漆成红色的金木。”地理师说:“那是两颗打中脑门的槍弹,池里流的是老虎的血。”刘家人自知“福地福人埋,无福之人得不来”,对此也无可奈何,这是后话不提。
再说爷孙二人离开刘厝里,便沿着闽江畔往上游走,继续寻找风水宝地。两天后,忽有一场大雨,祖孙俩坐在船上,看江左山中有两条溪水,汇合在一块大石下流向闽江。他俩异口同声说:“看!双龙抢珠。”于是叫船家靠岸,到了山包一看,一块大石下有一土穴,可放两个金瓮。小童在土穴之处合好砖,就和爷爷下山,赶往西岸刘厝里找刘大去了。
话说刘大一家,自从送走叶沁仁之后,天天都在等他回来。可左等右等,一个月都过去了,一点信息也没有,不知叶先生身体是否安康,或有什么事缠身,耽误了他的行程。这天午后,叶先生带着他的孙子忽然来到刘家,刘大笑得合不拢嘴,刘嫂也问长问短,格外亲热。一家人杀鸡宰鸭,开启十年家酿,热情地为他俩接风洗尘。刘大小女刘玉和叶小童一见如故,说说笑笑,谈得十分投缘。刘大与叶沁仁交换一下眼神,在叶沁仁耳边小声地说:“过几年别忘了请媒婆来我家啊!”叶沁仁笑着点头说:“一定,一定。”二人开怀畅饮,无话不谈。刘大一家对叶沁仁和小童关怀备至,小童触景生情,想起往事,禁不住哭出声来。刘大见他这样,问他是不是出门想家啦,或是自己招待不周?叶沁仁见状,就把小童上次在刘厝街受委屈的事一一说出。刘大内疚地对他俩说:“对不起,都是我们的过错。来,这杯薄酒就当我们刘家向您爷俩赔个不是……”
第二天,叶沁仁和刘大商量,由刘大带他的孙儿一起到墓山与山主协商,买下那块大石山包,然后自己选日子准备破土动工。夜里,叶沁仁拿出择吉通书,一边选出对刘大一家无冲、无克、无害和能合山的吉祥日子;一边演算那一天有没有雨水,选定时间后就对刘大说:“出葬之日,会下一个时辰大雨。当您看见双龙抢珠之时,正是您下葬发愿之期。您想什么,尽可对天开口,日后必有应验。”刘大点头说:“我心中有数,您老放心好啦!”
出葬那天,艳陽当空,万里无云,刘大一家送祖先遗骨出门,按时送到墓地。不一会,天上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随即而至,山洪顺溪而下,犹如两条白龙向珠墓扑来。此时叶先生帮刘大把金瓮下葬,刘嫂撑伞,刘大在伞下焚香,大声祷告天地:“皇天在上,大地在下,双龙在此,我刘大只要:大儿东县为长官,次子南庄致富还;三男西岸迎淑女,幼女北乡得康安。”说完下跪叩头,顿时雨过天晴。刘大开心地先给叶先生和小童挂彩发红包,然后刘家大小也通通挂彩鸣炮返乡。
几年之后,作为故事,刘大所祈之愿果然应验,叶小童与刘玉也喜结良缘。
画像
康熙末年,有个卸了任的武官,名叫吉玉僧,曾任守备多年。当年随康熙爷平定三番时,瞎了一只左眼,立下大功。卸任时康熙爷奖赏了他许多金银,并在他老家彰德府西给他盖了座府第,供他颐养天年。
这吉守备虽说已过花甲之年,却身体硬朗,依然每天舞槍弄棒,骑马拉弓,威风不减当年,为人豪爽正直,很受乡人尊重。
这一天,吉守备差家人请来当地颇负盛名的三个画匠为自己画像。这三个画匠是师兄弟,吉守备对三个画匠问道:“不知师傅们画一幅像要多少工钱?”三人答道:“画一幅最好的像须白银十两。”吉守备听了对三人说:“十两银子少了点儿,今天老夫出银五十两,你三人每人画一幅,画得不好工钱白搭,画得好的,也就是令老夫最满意的一幅,除得到五十两银子的工钱外,老夫另给五十两奖赏。你们准备一下,从明天开始用心地画吧。”
第二天,大师兄开始为吉守备画像。吉守备坐在练武场中间的凳子上,如同一棵苍松一般。大师兄见院里摆满了刀槍棍棒,弓箭钩斧,知道这主儿是个练武之人,便一心一意地把吉守备画得威武雄壮。至于那只瞎眼睛嘛,当然也只好按人物肖像画的规矩,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大师兄画完后,让吉守备看了,吉守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啥也没说。
这一天,该是二师兄给吉守备画像了。吉守备特意拿来大师兄画的像,让二师兄看过后说:“简直是在揭老夫的短处。”说罢坐在椅子上让二师兄画。
二师兄看过大师兄画的像后心想:大师兄画的像十分标准规矩,无可挑剔,主人却不满意,猜想吉守备是对大师兄把他画成一只独眼有反感。二师兄心想:要想得到这一百两银子的工钱和奖赏,看来得动动心思、坏坏规矩。他拿定主意后,开始为吉守备画像。
二师兄一心一意,一丝不苟地把像画完后,又着意修饰了一番,把吉守备画得二目传神,虎气威严,一看就是个纠纠武夫。两个时辰后,二师兄把改得无法再改的画像交给吉守备过目。
吉守备看了二师兄画的像后,也是摇头叹息没说话。
这天,轮到三师弟给吉守备画像了。三师弟来到院里,吉守备拿着两位师兄的作品让他看,并对他说:“一个是在揭老夫的短处,一个是虚伪至极。”
三师弟听了吉守备的话后心里很为难:大师兄实事求是画一只眼睛,你说是在揭你的短处;二师兄画两只眼睛你又说虚伪;这可让画匠为难了。难怪人家一张画像要出百两纹银,这可是我这穷画匠半年也挣不到的工钱呀!
吉守备在凳子上坐好,让三师弟画像。三师弟看到了兵器架上的弓箭后,心胸豁然开朗,顿时来了灵感,立刻胸有成竹地画了起来。一个时辰不到就将像画好,略加修饰后便交到吉守备手上。
吉守备心想:你的两位师兄都是画了两个多时辰才画完,你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就画好了,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待拿过画像一看,见自己身穿战袍,腰悬箭壶,手拉硬弓,左手如推泰山,右手似抱婴儿,紧闭左眼在向远方的箭靶瞄准。那像画得既有形,又有神,吉守备看后满意地笑了。最后三师弟获得了一百两银子的工钱和奖赏,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致命书法
北宋徽宗年间,右丞相曾布与左丞相韩忠彦在朝中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为了得到皇上的赏识,两人常常暗暗较劲。这不,眼看皇上的生日就快到了,两人想尽办法四处搜罗礼物。
这天上午,曾布得到了大书法家钟繇的真迹,他不禁暗自高兴,这礼物总算有着落了,皇上酷爱书法,除了特别珍稀的书法真迹外,还真没什么能打动他。
曾布正高兴呢,墨缘阁的掌柜来了,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有人去他那里卖王羲之的书法真迹,要价千金,他实在辨不出真假,故来找曾丞相定夺。
这墨缘阁的幕后掌柜其实就是曾布,他打开卷轴,细细鉴赏一番后,不由暗暗心惊,这到底是不是真迹,他也不能确定,看来要请蔡京出马了。这蔡京表面上是韩忠彦的人,但背地里跟曾布勾结在一起。曾布立刻修书一封,让家丁偷偷去传蔡京。
很快,蔡京就来了,他只看了一眼曾布手中的卷轴,便摇头说是假的。曾布疑惑地问道:“卷轴都没打开,你如何知道是假的?”
蔡京捻须含笑道:“曾相爷有所不知,这幅墨宝正是出自下官之手。”
见曾布有些不相信,蔡京故作神秘地说道:“曾相爷有所不知,最近韩忠彦派人四下搜罗墨宝真迹,虽然没找到王羲之的书法真迹,却找到东晋时期两张空白的锦帛和古墨,他嘱咐我摹写王羲之的字,然后交给装裱店进行仿古处理,不知底细的人很难发现是赝品。原来我以为韩忠彦病急乱投医,想用赝品糊弄皇上,没想到他竟然让人来蒙骗相爷,真要是中了计,问题就严重了。”
曾布听后,脊梁骨不禁直冒凉气:这天杀的韩忠彦,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他暗下决心,斗不倒韩忠彦誓不为人。
曾布正发着愣,蔡京突然开了口:“曾相爷,韩忠彦如此设计,真是歹毒之至,下官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知相爷意下如何?”
曾布一听,求之不得,他急忙问蔡京有何办法。蔡京故意卖起了关子:“相爷,如果这次打倒了韩忠彦,这左丞相之职,希望相爷能在皇上面前多美言两句。”
蔡京喜欢见风使舵,曾布心知肚明,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大权在握,他就会紧紧依附自己,于是便点了点头。蔡京面露喜色,胸有成竹地说:“相爷派一心腹去韩忠彦经营的书画店鉴赏那幅钟繇真迹,他们见后肯定想买,你让人起价千金,以韩忠彦贪财的个性,肯定不愿花这么多钱,便会指派手下跟踪抢夺,他一旦得手,咱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曾布听后,不以为然,抢夺钟繇真迹算不上什么大罪,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下人,不就白白浪费了一番心思?蔡京见曾布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嘀嘀咕咕耳语一番。
曾布听完,不由得为蔡京的计策拍案叫好,只不过他还有些舍不得辛辛苦苦得到的钟繇真迹。蔡京见曾布有些犹豫,便劝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我们手中有权,就算王羲之的真迹墨宝也能得到。”曾布心悦诚服,决定按照蔡京的计策行事。
两天后,曾布派出去的人伤痕累累地回来禀报,事情已经办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三天之后,在皇上的生日宴上,韩忠彦果然拿出了钟繇真迹,进献给皇上。皇上两眼放光,爱不释手,不停地夸赞韩忠彦。曾布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他故意问韩忠彦:“韩丞相真是劳苦功高,慧眼识珠,不知这幅钟繇真迹是从哪儿得到的?”
韩忠彦洋洋自得道:“承蒙曾丞相夸赞,这幅钟繇真迹是本相半年前向一外地人买的,一直奉若至宝,珍藏在府中,今天皇上寿辰,就忍痛割爱,送与皇上欣赏。”
曾布见他中招,心中大喜,不露声色地继续问道:“不知韩丞相当时花了多少银子购得这一价值连城的墨宝?”
韩忠彦不知是计,大声答道:“卖画人狮子大开口,一千两银子,少一钱都不卖!”
几天之后,宫中传出皇上患病的消息,曾布知道火候已到,急忙进宫面圣。在他的暗示下,太医发现这钟繇真迹被特殊的药水浸泡过,这种药有一丝淡淡的墨香,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如果站在画前时间较长,人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轻则茶不思饭不想,重则呕吐不止,神经错乱,变成疯子。
面对皇上的审讯,韩忠彦始终没敢把抢夺画作的事说出来,可怜的管家做了他的替死鬼。最终,皇上没有杀他,把他贬出了京城。
扳倒对手后,曾布没有食言,推荐蔡京做了左丞相。蔡京虽在职位上与曾布平起平坐,但对他言听计从。
一天上午,蔡京来访,向曾布进献一个点子,就是在京城举办一次书法临摹大赛,把皇上的字作为范本,以讨皇上开心。皇上精于书法,一手瘦金体字写得出神入化,如果举办这样的比赛,就可以让更多的人欣赏皇上的书法。曾布觉得这主意不错,当即拍了板。
随后,曾布把这个想法禀报给皇上,皇上大喜,让曾布从中评选出十佳作品,他不仅要亲自给这些人嘉奖,还要作为特殊人才委以官职。几天之后,书法临摹大赛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参加比赛的人趋之若鹜。
这可是进入官场的好机会,一些人开始投机钻营,因为最后的决定权在曾布手中,走后门送礼者络绎不绝。这敛财的好机会曾布岂能错过,十个最佳人选他早已内定,全部是他的亲戚和关系户。
决赛那天,曾布本想请蔡京当主持兼评委,不料蔡京突然派人传话说身体不适,抱恙家中,他只好亲自大张旗鼓地主持。比赛正进行时,皇上突然到访,让曾布始料未及,不过皇上并没有干涉评选,只是在考场内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赛后,曾布把十佳作品名单呈给皇上,皇上召见了十名入选人员,并让他们当众书写。看过之后,皇上面露不悦,问曾布比赛评选是否公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曾布哪敢说明真相,他一口咬定评选鲍平公正。
皇上十分生气,让蔡京点评十幅临摹作品。蔡京细细看过之后,语气刻薄地说:“圣上,此十幅书法,跟皇上的字相比,无论是笔法和神韵,都相差甚远,算不上好作品。”
曾布见蔡京突然反目,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应声道:“圣上的书法造诣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个凡夫俗子写的字哪能与圣上相提并论呢?”
皇上冷冷地笑了笑,厉声质问道:“既然曾爱卿认为朕写的字好,那为什么朕亲笔写的字连前十都进不了呢?你在此次大赛中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就交给蔡丞相去审查吧!”
很快,曾布收受贿赂、任人唯亲的罪行被曝了光,好在皇上并没有太为难他,只是让他告老还乡。直到离开京城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着了蔡京的道。原来,蔡京事先买通太监怂恿皇上参赛,比赛当日皇上去现场查看,其实是把写好的字偷偷交给事先安排好的人。
就这样,左右宰相先后被罢官,蔡京从此独揽大权,祸害大宋好多年。
玄武神盾
在鄱陽湖旁边有个古清镇,镇里有一家胡记药店。这天一大早,药铺的老掌柜胡三揉着眼睛刚打开药店的柳木房门,就见一个头戴斗笠,赤着双足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走进了药店。
这个中年人一身的鱼腥味道,很显然,他是个渔夫。这个粗眉大眼的渔夫名叫周铁叉,周铁叉走进药店,将背后一个硕大的青布包袱“咕咚”一声,放到了地上。周铁叉对药店老板胡三抱拳说道:“胡老板,您收不收龟板?”
周铁叉昨天到鄱陽湖中去捕鱼,一网下去,竟打上了一个三尺方圆的大龟壳,有懂行的告诉他,龟板是一味中药,有滋肾、潜陽、退虚热的功效,看这块龟板这么大,褪掉龟板乌龟的寿命绝对在千年以上,这千年灵龟的龟板应该是上等的中药。周铁叉这就扛着龟板找胡三来了!
胡三的药店里不缺龟板,他本想拒绝,可是低头一看那个遍生着青苔的大龟板,他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个大龟板的四周竟有一层黄铜包边,最奇怪的是龟板的凹甲正中,还有一个黄铜的把手。这难道是一面冲锋陷阵用的盾牌?
鄱陽湖自古多战事,在鄱陽湖中发现盾牌也不奇怪,胡三找来抹布,他在盾牌外面的铜边上狠擦了几下,那铜边竟然闪出黄灿灿的金光来!
如果龟甲四面的包边都是金子的,那不用想龟板正中的铜把手也应该是金子的!胡三站起身来,他假装很为难地说道:“古清镇靠近鄱陽湖,缺什么中药,也不缺龟甲,可是您辛辛苦苦地将大龟甲背来,我就给您十两银子吧!”
胡三用十两银子打发走周铁叉,他急忙叫伙计关上店门,然后找来刷子、手巾、大抹布。他将这面龟甲表面的泥沼和青苔去掉,龟甲的表面上,竟出现了一行字迹─玄武重盾─武威将军太史谋之兵器。
太史谋可是元朝末期最足智多谋的将军,因为他不满元顺帝的残暴,领着青州的兵将反上了太行山。元顺帝曾经多次派兵对其征讨,太史谋骁勇善战,兼足智多谋,他每打败一次元军,就将作战心得刻在这张玄武盾上,太史谋百年之后,就把这面宝盾传给了自己的徒弟柳啸天。
柳啸天根据盾牌上的作战奇谋,也是屡败元军,最后成为明太祖朱元璋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可是柳啸天在和盘踞鄱陽湖的陈友谅交兵的时候,帅船被陈友谅手下的水军凿沉。柳啸天命丧鄱陽湖底,那块兵家至宝玄武盾也就失落了。
玄武盾可是兵家的重器,陈友谅对之早就垂涎三尺,他歼灭了柳啸天的战船兵将后,曾经命人在鄱陽湖中打捞了三天三夜,可是最后也没有找到玄武盾的下落……
朱元璋最后在鄱陽湖大败陈友谅。陈友谅的水军大元帅霍都领着三十多艘战船杀出了重围,逃到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中,成了鄱陽湖最大的水匪。现在是大明的天下,凶恶的霍都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他仍然领着手下经常上岸,明目张胆地抢劫和騷扰百姓。
谁会想到这个兵家必争的宝贝,会落到他胡三的手中呢!胡三乐得几乎跳了起来,但他没有想到,他得到宝贝的消息很快就被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散布了出去。胡三气得眼睛发红,他刚把那个口风不紧的伙计开除,一队黑纱蒙面的马匪就杀进了古清镇。
带队的就是霍都手下的水匪头目一撮毛。一撮毛挥起斩骨刀,将胡三紧闭的柳木店门轰然斩倒。一撮毛冲进药店,他用寒光闪闪的斩骨刀指着胡三的鼻子吼道:“交出玄武盾,爷爷饶你不死,不然的话,我就命人用乱刀砍死你,然后把你连骨头带肉都丢进鄱陽湖喂王八!”
胡三哆嗦着嘴唇说道:“那面玄武盾,已经被神龙岛上的大岛主铜面天王强行买走了!”
胡三从柜子里取出铜面天王给他留下的20两金子,交给了一撮毛。一撮毛一见自己来晚了,气得他抡起斩骨刀,一刀将药店的柜台切为两半,然后一挥手,几名小匪扑上前来,不容分说,将胡三绑牢丢到了马背上。水匪的马队登上了停靠在鄱陽湖边的大船,大船直奔霍都的老巢驶了过去。
神龙岛就在鄱陽湖东,严格地说也是鄱陽湖的一部分。神龙岛是一个内陆岛,有一条五里长的水路与鄱陽湖相连。神龙岛上的大岛主铜面天王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异人物,他手下有着三百名岛兵,借着神龙岛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的特点,他不仅不买霍都的账,和当地的官府也是冰炭不同炉。
霍都一听玄武盾被神龙岛的岛主弄去,气得他“哇哇”大叫,当下派两名小水匪驾驶小船,拿着他的亲笔书信,到神龙岛索要玄武盾。
直到掌灯的时候,一个小水匪才慌慌张张地驾驶着小船回来,另一个小匪被人砍了脑袋。神龙岛主只给他传过了两句话来─想要玄武盾,除非太陽从西边出来!
霍都气得一脚将船舱中的桌子踢翻,他命令一撮毛率领十艘大船,领着一千名水匪,沿着水路,直奔神龙岛掩杀了过去。
胡三被押在船头上引路,十艘大船沿着狭窄的河道杀向了神龙岛。别看一撮毛在鄱陽湖为害多年,可是他对神龙岛的水路却并不熟悉,胡三来过好几次神龙岛,十艘大船在他的指引下,七拐八拐就来到了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荡中,胡三忽然往东一指,叫道:“不好,铜面天王领兵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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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判
嘉庆年间,福建闽县有位汉子,大清早出门拾牛粪,在回家的路上捡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有50两银子。这汉子看四下无人,于是心眼一转,将银子揣自己兜里了。
汉子回家后,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并不高兴,对汉子说:“这个钱不能要。失主带这么多钱出门,多是有急用。”然后,母亲嘱咐汉子在哪里捡的,再到那里去等失主回来。
按照母亲所说,汉子早饭都没吃就原路返回,坐在那里等失主。大概过了半晌,汉子见一人神色仓皇,一路上都在低着头寻寻觅觅,料到此人就是失主。但汉子社会经验不多,也没问那人包裹长什么样,里边有什么标记物,只问了一句:“你丢钱了?”那人说是,汉子就把包裹给了那人。
失主见汉子将包裹还给他,心生惊讶:真有拾金不昧的好人?是不是碰到傻瓜?既然这傻瓜不要钱,那么一定可以从他身上再敲一笔钱来。于是,失主盯住汉子,盯了好久,才说:“还有50两银子,你应该一起还给我。”
见失主如此耍赖,汉子不依,两人发生口角,进而展开肉搏。正打得不可开交时,知县曹谨路过此地。曹谨问清原委后,一边调解,一边打发下属去访汉子母亲。半个时辰后,下属回来,向曹谨耳语,说汉子是遵母亲嘱咐,来此地找失主的,汉子母亲也说银子是50两。曹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事实清楚,判起来也不难,依法只需表扬一下汉子,批评一下失主,将50两银子丢还给失主便可,然而曹谨是另外一种判法。他问失主:“你丢的银子真是100两?”失主说是。曹谨转身对汉子说:“你捡的不是这兄弟的钱,这50两银子的主人没有来找,你就把它拿回去吧。”曹谨又转身对失主说:“兄弟,捡你钱的一定是其他人,你在这里等吧,总会等到的。”
曹谨判案时,围拢一群人,都在看他怎么判,最后大家拍手称快。
狐狸兄弟
鲁东南地区有一座大山叫五莲山,山脚下有一个村子叫龙湾头,村后住着一户人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儿子叫王成亮,以打柴为生。他在山中打一天柴草,第二天再挑到集上去换回一些米面油盐维持生活,循环往复。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娘俩的小日子还是过得有滋有味。
眼看快到年关了,看着有钱人家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王成亮更是早出晚归,准备多挣几个钱,给娘扯身新衣服,让她老人家像模像样地过个新年。腊月二十三是送灶王上天的日子,太陽落山好久了,还不见儿子回来,母亲倚在门框上,朝着儿子上山的方向,焦急地张望着。
估计儿子快要回来了,母亲进屋点上油灯,把水饺又热了热。这时,王成亮终于回来了,刚进院子,就朝屋里喊:“娘,今天咱家可发财了。”
母亲赶紧走出屋,只见儿子的柴挑子上,一头是干柴,一头系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蓝幽幽的光。
儿子慢慢放下担子,说:“今天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这只狐狸在我前面歪歪斜斜地走,最后竟倒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好像吃醉了酒。”
儿子把狐狸提进屋里,得意地说:“你看看这身皮毛,油光发亮的多好。等会我把它的皮剥了,明天拿到集上定能卖个好价钱,抵得上我打几个月的柴呢。”
王成亮顾不得吃饭,就到院子里磨刀去了。母亲端着油灯,仔细端详着那只狐狸,真是一张好皮毛,忽然,母亲朝儿子喊道:“成亮,快来!”
王成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丢下刀子跑进屋里。原来,那只狐狸已经醒过来,两只眼睛哀怜地盯着老母亲,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它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成亮呀,看样子它通人性,知道你要杀它,正伤心呢。”
“通人性又怎样?还不是一只狐狸。”
“孩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活着是一口气,死了连只狐狸还赶不上呢。你看它哭得多可怜,快把它放了吧。”
“娘,放了它,我们怎么过年?”
“傻孩子,年还不好过吗?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听娘的话,快把它放了吧。”
王成亮是个孝顺的儿子,母亲说什么话他都听。他一边给狐狸解着绳子,一边说:“我娘心眼好,你就回深山老林去吧。往后小心点儿,我娘这样的好人可不多。”
狐狸松绑以后,并没急着向外逃跑。它伸伸懒腰,就地打个滚,狐狸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白面书生,他扑通一声跪在母亲脚下,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老人家不杀之恩。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接着,又向王成亮行了一礼:“大哥,往后,我就是您的亲弟弟。”
原来,这是一只修炼了几千年的狐狸精,魂魄能附在人体内给人家看病消灾。今天他给人家看完病,吃饭时多喝了两杯,回山时被山风一吹,酒力发作,晕倒在路旁,被王成亮逮住了。老娘急忙扶起白面书生,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咱老王家又添人口了,往后你就叫王成光。”
从此,王家又多了一个儿子。他们只对左邻右舍说,失散多年的儿子认祖归宗回来了。
成亮、成光弟兄俩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山打柴。由于成光的指引,柴打得越来越多,偶尔还能拾到山鸡、野兔什么的改善一下生活。日子越过越红火,一晃三年过去了,原来的茅草小屋变成了红瓦房,家里也有了一些积蓄。这年的八月十五,兄弟俩砍完柴早早回家,和母亲一起炒菜做饭,准备过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酒席上,弟弟敬哥哥,哥哥又回敬弟弟,母亲看着兄弟俩的高兴劲,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弟弟说:“大哥,你也该给我找个嫂嫂了,也好让咱娘早日抱上孙子。”
成亮腼腆一笑:“弟弟别取笑大哥了,像咱这样的家庭谁愿和咱成亲?”
一句话戳到了母亲的疼处:“你爹死得早,你哥哥从小就知道上山打柴,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眼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说着,眼泡发起红来。
成光连忙说:“娘,不用你担心,凭哥哥的为人,一定会给我找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嫂嫂。”吃了晚饭,兄弟俩侍候母亲睡下,成光对成亮说:“趁着今晚上的明月,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看看。”
成亮从小没到过大地方,也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子,就问:“我们没车没马,怎么出去?”
成光贴在哥哥耳朵上小声说:“小弟有办法。你双手搂着我的腰,紧闭双眼,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别睁开。”
成亮半信半疑地搂着弟弟的腰,闭上双眼,只听成光说:“大哥搂紧了,咱开始上路。”成亮只觉得自己随着弟弟呼的一下升上空中,接着又朝一个方向飞去,两耳生风,全身发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吧嗒一声落在一个地方,成光说:“大哥,到了。”
成亮松开发麻的双手,睁眼一看,哎呀,这是一个什么鬼地方,四周黑洞洞的,刚才的月亮哪儿去了?怎么连一个星星也没有。
“小弟,小弟。”成亮浑身发毛,用手向前摸索着,呼喊着成光的名字,可哪里还有成光的影子。他试探着站起来,“咔嚓”一声,身子往下坠去,“扑通”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妈呀,什么东西落到我床上?快来人。”一个女孩的尖叫惊得成亮赶紧睁开眼,月光朦胧中,他发现自己正好掉在一张大床上,一位小姐惊恐地畏缩在床头,双手紧抓着被角掩盖着身子。
喊声招来了家丁,他们把王成亮押到大厅里。大厅里灯火通明,老爷厉声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山西境内谁不知道我大学士陈府?你半夜闯进小姐绣房,该当何罪!来人,先把他押到后院好好看守,天明听候发落。”
“大老爷,冤枉呀。”
“咦,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你到底什么来路,还不从实招来!”
“想不到,一会儿工夫我竟然从山东来到了山西。”王成亮从头到尾把自己从拾到狐狸,一直到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老爷半信半疑地盯着王成亮看了好久。只见眼前这个小伙子长得五大三粗,忠厚老实,不像个歹人。他又和家人一起秉烛到绣房看了个究竟。小姐告诉父亲,今晚上在饭桌上多喝了几杯葡萄酒,赏完明月刚睡下,就从头顶上掉下个人来。是呀,天棚上的确有个大窟窿。老爷捻着胡须,自言自语地说:“这么个大活人怎么钻进天棚里去的?怪事。可不管怎么说,深更半夜的,从绣房里钻出个大男人,这话好说不好听呀。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女儿往后怎么做人?”
这时夫人悄悄走到老爷身边,附在老爷耳边提醒道:“老爷,你不是昨天晚上做了一梦,梦见从天降到咱家一位贵人吗?莫不是真应验了那个梦境?”
老爷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来人呀,好生伺候这位相公,明日再说。”
第二天,老爷备了酒菜,亲自邀请王成亮入席,席间,王成亮说话得体,谦虚本分,深得两位老人的喜爱。老爷试探道:“我们陈家虽然比不上京里那些高官显贵,但从祖上到我这辈也积攒了一份家业。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年方十八,模样长得怎样你也见过,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打算把她许配于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王成亮慌忙站起来,深施一礼:“我从小以打柴为生,没进过一天学堂,恐怕委屈了小姐。再说,这样的婚姻大事,不和母亲商量,我自己怎敢做主。”
王成亮的一席话,更博得了老人的欢心,老爷连忙说:“这个么,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为别的,只图你这个人实在。至于你母亲那儿,我想她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再说事后我可以向她解释。”
王成亮赶紧站起来行施大礼:“多谢岳父、岳母厚爱,请受小婿一拜。”
就这样,王成亮成了陈府家的上门女婿。
光陰荏苒,转眼八年过去,他们生了两男一女。老爷和夫人也相继离去。在这个中秋节,王成亮触景生情,仰望明月,叹息道:“离开老母已经八年,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陪着丈夫流了一阵眼泪,安慰王成亮道:“自古落叶归根,何况人乎?这边的双老我们已经养老送终。咱也应该回老家了,我和你成亲八年,还没见婆母大人一面呢。”
王成亮握着妻子的手,泪流满面:“你真好!”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话说八年前那个中秋节夜晚,成光把哥哥送到小姐屋里后,立刻回到龙湾头,第二天早晨,他变成哥哥的模样,侍候母亲起床,母亲问:“你弟弟呢?”
“弟弟喝了酒,忽然思念起他深山老林的亲人,回老家去了。”
老娘叹了口气,眼圈发红,理解地说:“这三年,也真难为了你狐狸弟弟。往后,你打柴时,千万别伤了他们。”
就这样,狐狸弟弟白天打柴,晚上陪着母亲,一晃八年过去了。这天,成光起了个大早,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不解地问:“孩子,今天不过年不过节,你忙乎个啥?”
吃了午饭,老人正坐在太陽底下纳鞋底,忽听街上闹嚷嚷的,她赶紧放下活计到街上看热闹,只见一行车队向村里驶来。
“看样子,这是哪位大官回家省亲。”
“也许外地人路过。”
议论着,车队从远而近,一直到老人跟前停下来,从车里滚下一个人,搂着老人的双腿哭起来:“娘,儿可想死你了。”
老人糊涂了:“你是……”
“我是你的成亮呀。”接着,从车上下来了儿媳、孙子孙女。
老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刚才还在打扫院子吗?”
成亮搀着老人:“娘,咱回屋再说。”
回屋后,成亮把八年前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母亲才恍然大悟。娘俩急忙到处找成光,可哪见成光的影子。只见在堂屋的桌子上,有一个纸条:
兄弟一别整八年,弟在母前尽孝贤。如今哥嫂归故里,狐狸也把本性还。
要知小弟哪里去,深山深山老深山。
尸变奇案
1。少妇变老头儿
清朝道光年间,在济南府一个小县城里,有个车夫姓崔,成天迷迷糊糊的,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崔迷糊”。崔迷糊以驾车为生,他驾车的技术极好,坐在里面胜过坐轿。
这天,他在集市候了半天也没个主顾,便打起瞌睡来,正迷迷糊糊间,来了位身着重孝的小媳妇。她走到马车边问:“师傅,到十六里河去吗?”
他的马车去十六里河,可谓驾轻就熟,不用他驾驭,马也会自个儿跑去。让小媳妇上了车之后,崔迷糊坐在驾驶台上,抱着马鞭子便又迷糊起来。
进了十六里河,马车自动停下,崔迷糊也从迷糊中醒来。他坐在驾驶台上等乘客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个妇人下来。崔迷糊心道这个小娘们莫不是睡着了,便边开车门边叫道:“小娘子,该下车了。”
拉开车门,他便“啊”的一声惊叫,倒退了三步,半天回不过神来!周边的人听到尖叫,不由得都围了过来,推搡着崔迷糊问怎么回事。
崔迷糊惊恐地说:“怪事!敝事!上车的明明是个身穿孝服的年轻女子,怎的这时却变成了穿邋遢灰袍的老头子?”
大家听说有这等怪事,好事的小伙子们便挤到车上去看个究竟。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更是齐声惊叫“呀!你拉的怎么是个死人!”
大家见出了人命案,这还了得?便喊来当地里正报案。
2。老头儿变壮男
赵知县听说本县出了人命案,连夜升堂,等他听了申诉后,便觉此案十分蹊跷,看来必须亲自去现场勘察才行。
第二天一大清早,赵知县带着衙役仵作,押着崔老大来到了现场,里正早在这里为赵知县设立了临时公案。
仵作奉命检查尸体,等揭开芦席一看,却是一个青年的尸体横在那里。跪在一旁的崔迷糊见此,立刻就喊开冤了,他大声喊道“大人,这个死尸不是小人昨天拉来的。小人昨天拉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这人体格魁梧,又年纪轻轻,他的死可与小人无关!”
知县听崔迷糊这么一喊,心想有这等怪事,少妇变老头儿,老头儿变壮男,转眼间,同桩案子就变了三变,这叫我怎么审?
仵作检验后报告说“启禀老爷:死者年约二十八岁,身体健康,无啥疾病,通身也无其它伤痕,唯有头颅内有大量淤血,颅骨破碎,显系脑后遭钝器一击毙命。”
崔迷糊听仵作这样报告,更加喊冤不止。
赵知县将公案一拍,大怒道:“大胆刁民,分明是你图财害命,将你的雇主一击致命!现在罪证确凿,还不从实招来!”
崔迷糊呼天抢地:“冤枉呀,小的昨日载的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妇,不知怎的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儿。这是里正昨日亲手从小人车上抬下的,现在死的这个年轻人,小人连见都没见过,怎么能说是小人杀死的呢?小人若有半句诳言,愿天打雷劈!”
赵知县一拍桌子道:“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来呀!先给本县打他三十大板!”
3。尸体变活人
衙役们把崔迷糊按趴下,举起板子要打,忽然一个人从围看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往赵知县桌前一跪说:“请大人暂缓用刑,这人确实是冤枉的!”
“大胆!”赵知县惊堂木一拍,对着跪在桌前的人说,“你敢说本县断案不明?”
这人连连磕了几个头说:“请老爷暂息雷霆之怒,小民敢保证这车夫是冤枉的,因为他昨日拉来的正是小民……这不是冤枉了他吗?”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叽叽喳喳议论起来:“我也奇怪,昨天分明抬下车的是个老的,怎么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个年轻的?原来这个老的没有死,那么,这个年轻的又是谁呢?”
赵知县也糊涂了,怒喝道:“里正,这是怎么一回事?”
里正一看事情要糟,吓得连忙趴下叩头,说:“小人该死!小人昨夜奉大人之命回来看守尸体,便叫来杨小倌一起守在这里。那杨小倌说,反正死人跑不了,不必坐守,不如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在今天侍候大人差遣。小人一想也对,死人也不会有人来偷,我俩便都放心地睡着了。谁知一觉醒来,只见芦席被掀在一边,尸体不见了!小的想也许是被什么野物拖去吃了,正愁大人今天来了无法交差,忽然想到附近有座新坟,是刚死不久的,便和杨小倌商量,将尸体挖了出来,抬到这里。请大人恕罪!”
赵知县叫里正跪在一边,回过头又问这个小老头儿“本县看你一派斯文,怎的却在这里装神弄鬼,滋事生非!还不将你如何以女变男,又如何装死装活的快快招来!”
老儿叩了个头,说:“小民叫孙先宽,是个教书先生,生平别无嗜好,就好饮酒吟诗。昨日小民带着诗稿,进城会友,多饮了几杯。回家时,脚软无力,见有辆马车从身边缓缓经过,就想搭个便车。刚拉开车门,想是酒醉无力,脚下一软,就跌进车厢内,只觉得香气扑鼻,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我便滚了下来,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小民被冻醒了,这才发现身上盖了一片芦席。芦席岂是保暖御寒之物,所以小民只得爬起回家去了。今晨醒来,酒也醒了,这才记起我的诗稿遗失在马车之上,所以便赶往城里寻觅昨日载小民的马车。走到这里见围了许多人,一打听,始知这是小民昨日酒后失德,闹下这件大事,险些冤杀这位车夫大哥!所以这才挤了进来,向大人禀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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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状元
清朝乾隆年间,扬州有个才子叫柳敬亭,虽不敢夸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亦熟读经史子集,其祖父柳若谦是当地富户,家资殷实,平素亦乐善好施,当地人尊称他为“柳老太爷”。
柳敬亭19岁这年,恰逢京城大考。他遵从父命,带着书僮进京赶考,求取宝名。这天,柳敬亭和书僮入宿离京城360里的方文寺。晚上,柳敬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到窗外有阵阵箫声传来,便披衣走出了房间。寺里有尊大香炉,月光下,隐约看见旁边盘膝坐着一位青年书生,白衫雪巾,手抚玉箫,如玉树临风,恍若仙人。柳敬亭本精通音律,今见这青年书生箫艺出类拔萃,听到妙处,不禁高声赞道:“好箫,好箫!真如仙乐,敢问兄台名讳?”青年书生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柳敬亭,知他不是寻常之辈,便朗声答道:“在下秦起云,乃江浙举子,今赴京赶考,途经此地,一时兴起,胡乱吹上一曲,兄台如不见笑,就请过来一叙。”
柳敬亭走过去,也盘膝坐下,与秦起云谈论诗词音律。两人一见如故,越谈越投缘,便结伴上路,一同赴京。
一路上,两人相互切磋学问,均暗自钦佩对方才学,柳敬亭更是觉得秦起云才学胜过自己一筹。本来他此番进京赶考是冲着头名状元去的,如今不得不惊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
三天后,两人来到京城,在“逢春客栈”住了下来。考试这天,柳敬亭被分在天字9号房。
京城会试,每个考生一间小房,互不通音讯。考卷分发到手,柳敬亭粗略看了一下,觉得不算太难,便下笔如有神,奇文妙语纷呈于纸上,不知不觉间平添了几分得意。不一时,天色已晚,监考小吏给每位考生点上一盏灯,考生通宵奋笔疾书。
考卷最后一题是对联。柳敬亭看了上联,心中不由微微一颤,上联是:炭黑火红灰似雪。这七个字含有三种颜色、一样事物,真是少有的奇联。这上联本是翰林院一位老翰林几年前偶得的,苦思数载未能对出下联,整个朝野也无人能对。这上联也难住了众士子,分在天字27号房的秦起云苦思冥想也束手无策。柳敬亭苦思半夜不得,不由感叹自己才疏学浅。
这时夜已深了,一阵倦意袭来,他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蒙中,有人拍了拍柳敬亭的肩膀。他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他醒了,老者顺手拿起他的答卷,看了一下说道:“年轻人,你这文章可有诸多不妥之处啊!”柳敬亭见老者仙风道骨,心知是饱学之士,忙应道:“请老先生指教。”老者便把他答卷中不当之处一一指了出来,并提出怎么修改。柳敬亭大服,心内视老者为神明,忙问道:“学生请教老先生名讳?”老者答道:“老夫叫浪依离。”柳敬亭笑道:“老先生,这就奇了,百家姓似无姓浪的啊?”老者微微一笑:“且不问这个,那最后一联可曾对出?”柳敬亭说:“学生才疏学浅,穷尽心力还是无言以对。”老者说:“此联堪称绝妙,但尚不至于无句可对。你家中可有田地?”柳敬亭答道:“有良田三百亩。”老者又问道:“秋种何物?”柳敬亭笑道:“麦子啊。”老者笑道:“这不就对了吗?麦子是何颜色?磨出来的麸皮和面呢?”柳敬亭何等聪明,闻听此言,立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兴奋地说:“学生明白了。”
柳敬亭从梦中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原来是黄粱一梦,不过梦中情节仍历历在目。柳敬亭顾不得想别的,颤抖着提起笔对道:麦黄麸赤面如霜。
会试结束,举子们纷纷回到客栈等候消息。柳敬亭一直寻思那个梦,甚觉奇怪。
三天后,主考官林建祥晋见乾隆皇帝,奉上三张考卷,其中秦起云才学最高,柳敬亭对出了那副奇联,请皇上定夺。乾隆皇帝在养心殿仔细阅览了三张考卷,意欲将秦起云点为状元,柳敬亭点为榜眼。心念至此,他拿起御笔。这时秦起云的试卷放在龙案左边,柳敬亭的居中,乾隆皇帝持笔越过柳敬亭试卷,目及卷上对联,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对联可真是鬼斧神工啊!就在这一念之间,饱蘸朱砂的御笔落下一滴朱砂,正巧落在柳敬亭三个字上面。乾隆皇帝不由苦笑道:“天意,文章不及秦起云,造化难比柳敬亭啊!这状元可是天定啊!”
喜讯传到扬州,柳家张灯结彩,地方官和各乡绅纷纷前来道贺。柳敬亭回到家,将梦中之事讲给家人,柳若谦慨然道:“是祖上积德,荫及子孙啊!”
秋去春来,转眼一年过去了,柳敬亭早已回京城赴命。到了农忙时节,柳若谦来到自家农田。当他看到地中间一座无碑坟墓时,心中微微一叹。原来这坟中埋着一位寒儒,一生贫困潦倒,死后家人无处安葬,慕柳老太爷乐善好施之名,夜里将尸体下葬于此地。柳若谦知道后并未责怪他们,反而拿出银两,让他们自己谋生去了。此后每到农忙春耕之时,柳若谦总要犁地人靠两边犁,唯恐伤及坟墓。天长日久,竟留出一片空地来。当下人今年又问道:“老太爷,今年……”柳若谦想也没想,仍像往年一样随口答道:“让一犁吧。”话刚出口,他猛然醒悟了,所谓“浪依离”者,竟然是“让一犁”啊!
柳若谦忙命下人备了香烛纸马,亲自焚香叩拜,又遣人制一石碑立于坟前,上书“恩公让一犁之墓”。
柳若谦善念让一犁,竟“让”出一个状元。
宝刀记
关子明靠打铁谋生。但他的名气大不是因为打铁手艺,而是因他有一把祖传的宝刀。
据说,这把刀已经传了十几代了,是当年关羽遇害后,一个崇拜关羽的吴国副将将青龙偃月刀的刀头作材料,经过数月的火炼水淬精制而成,可以迎风断草,削铁如泥。
拥有宝刀的关子明,据说也有一身的好刀术,但是,镇上的人们都没有见过他练刀,甚至连他的刀也没见过。那把刀,终日被关子明负在背上,外面有一个黑色的刀鞘。
鬼子在镇上修起了炮楼子。
鬼子小队长中村嗜武如命,他从一个汉奸嘴里知道了关子明,就找上门来。
盛夏的天气,关子明封了火,正在铁匠铺子里喝大叶子茶。
中村弯腰进了铁匠铺子,他带来的两个兵一左一右,把住了门。
中村问,你的,关云长的后人?
关子明斜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中村说,我的,读过《三国》,非常佩服关云长,可是,我们隔着这么远的时空,没法交流。今天,能遇到他的后人,我的,三生有幸。
关子明这才站起来,双臂抱在胸前,你说什么事吧。
中村笑了,他缓缓抽出了东洋刀,我的,想和你切磋一下刀法,你的,敢不敢?
两人在铁匠铺门前的空地上站定。
铁匠铺前很快就站满了围观的人。
中村双手擎刀,刀尖冲天,蓄势待发。
关子明一动不动。
中村叫道,拔刀吧!
关子明摇了摇头,从门前的柳树上折下一根小拇指般粗的柳条儿,用手一撸,碧绿的柳叶儿撒了一地。
中村怒道,你的,敢藐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东洋剑法?
关子明一笑,你尽避来吧!
中村嚎叫一声,东洋刀闪电般向关子明头顶劈了下来!
关子明手腕微微一动,那枝柳条儿带起一股轻脆的风声,后发先至,击在中村的双腕上,东洋刀劈至半路,便软软地落在地上。
中村诧异地看了关子明半晌,说,关的,我想领教的,是你的刀法。
关子明说,如果我拿的是刀,你的手还在吗?
中村脸红了,但他仍然坚持说,我的,是想看一下你的宝刀!
关子明说,可以,等你赢了我。
中村叹了一口气,走了。
周围爆发出一片暴雨般的掌声。
此后,中村多次来挑战,均大败而归。
而且,关子明从未拔出过他的那把宝刀。
关子明名声大噪。
后来,八路军武工队的邢队长被组织上安排在镇上养伤。由于叛徒告密,泄露了风声,中村带着一小队鬼子兵在镇上挨家挨户搜查。当搜到关子明的铁匠铺时,关子明一尊铁塔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几个鬼子刚一靠前,他就将手伸向肩后,握住了刀柄。鬼子吓得连连后退。
中村冷笑道,关,你终于肯拔刀了!
关子明摇了摇头,你的,不配。
中村狂怒道,关,你的明白,今天不是和你私下比武,而是执行军务,希望你识相点。
关子明像一棵树,就长在了门口。
中村一挥手,开槍!
几个鬼子端起三八大盖,瞄准了关子明。
关子明探手入怀,然后一扬手,几只飞镖同时飞了出去,鬼子们还没来得及拉开槍栓,就倒在了地上。
中村向天开了一槍,一大队鬼子拥了过来。
中村笑道,关,我的,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你的宝刀。
他冲鬼子们说了一通日语,鬼子们都退下弹夹,挺着刺刀向关子明扑了过来!
关子明拳脚并用,在鬼子们的刺刀中穿插自如,鬼子只要挨近他,他或掌劈或拳打,都是一招命中要害,片刻之间,已经有十几个鬼子尸横当场。
鬼子越聚越多,明晃晃的刺刀逐渐将关子明逼到一个墙角,由于可供周旋的空间越来越小,他的大腿上和胳膊上都被刺了一刀。
中村在圈外狂笑道,关的,你的,再不拔刀,就死啦死啦的。
关子明伸手握住了肩后的刀柄。
鬼子们忽然退潮般,纷纷向后退了十几步,个个面露恐慌。
借此机会,关子明从地上捡起一支槍,将槍刺卸了下来。
鬼子们见他没有真的拔出宝刀,复又扑了上来!
一场恶战,血肉横飞。
当最后一个鬼子兵倒下时,伤痕累累的关子明也倒了下去。
中村得意地走过来,用手槍指着他道,关,你的刀,要归我了。
一声槍响!
中村倒在了血泊中。
是藏在铁匠铺的武工队邢队长开的槍。
邢队长扶起奄奄一息的关子明,不解地问,都到了生死关头,你为什么还不拔刀?
关子明苍白的脸上略过一丝笑容,他艰难地握住刀柄,将刀拔了出来……
竟然是锈迹斑斑的一把铁叶刀!必子明轻轻一抖腕子,刀片竟从刀柄处断了。
邢队长不解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祖传的宝刀?
关子明惨然一笑,这刀,在鞘里,是一把祖传的宝刀,能震慑敌胆;拔出来,就是一张生铁片子……所以,宝刀,只适合待在鞘里。
唐伯虎赔画
明朝“诗书画”三绝的大才子唐伯虎,尤以一手妙笔丹青闻名于世,但大家又是否知道唐伯虎如何成为丹青圣手的呢?其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曲折故事呢!事情还得从唐伯虎8岁那年说起。
唐伯虎的父亲唐广德在苏州经营一家酒栈和一家当铺,唐伯虎小时天资聪颖,但调皮捣蛋,不思学业,让唐广德大为头疼。一天,唐伯虎放学回家,看到父亲房门开着,于是进去。见父亲书桌上摊开着一幅画,画上是几个古代仕女,唐伯虎一时玩心大起,拿起毛笔,蘸满墨,在画中女子脸上画上胡子,还满心欢喜自己的“杰作”。
这时,唐广德从外面回来,看到唐伯虎在自己书房鬼头鬼脑,厉声说:“还不去读书,在这偷懒啊?”忽觉不对,到书桌前一看,只见画中女子都被画上了胡子,煞是可笑,不由得心头火起,他气得发抖地指着唐伯虎说:“败家子,看你干的好事!”唐伯虎心想不过又是一顿臭骂而已,脸上大有不以为然之色。唐广德接着怒气冲冲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唐代大画家周昉的传世名作《簪花仕女图》,是今天别人当在我们家当铺的,当了三百两银子,当期十年,你这下叫我怎么赔?你、你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败家子!”说完就找鸡毛掸子,要来教训唐伯虎。
唐伯虎见唐广德要动真格的,心里想兴许还真的闯祸了,不由得害怕起来,但嘴上仍满不在乎,说:“大不了我赔便是。”唐广德冷笑一声,说:“你说得轻巧,周昉的画价值连城,就凭你一个大言不惭的幼稚小儿,你赔得起吗?”说着就打唐伯虎,唐伯虎不堪受痛,叫道:“别打了,只要我比周昉画得好,到他来赎的时候赔他一幅不就行了。”唐广德一听手马上停了下来,表情复杂,说:“好,既然你这么说,我成全你,明天我就送你去名画师沈周沈老师家学画画,足足给你十年时间,那时你若果真画得比周昉好,这顿打就免了,否则你就是空口说白话,不配做我唐广德的儿子,也就别回来了!”唐伯虎也正赌气,还真的答应了,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比周昉画得好!”
第二天,唐广德的好友文林带着儿子文征明来,说带唐伯虎和文征明一起前往沈周老师家学习画画。唐伯虎这时有点后悔了,心想话是不是说得过了,但唐广德连看都不看唐伯虎一眼,送行时只夸文征明敦厚老实,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唐伯虎这下觉得父亲看轻自己,还真的较上了劲,自己非得在画画上做到成名成家,让父亲后悔今天对自己的冷眼相看。
一路颠簸,车马来到沈府门前,文林带着两个孩子拜见沈周,寒暄已毕,文林说明来意,沈周于是打量了唐伯虎和文征明几眼,清咳了一声,先问文征明:“为什么学画画啊?”文征明朗声答道:“愿走马天下,画尽天下大好风光。”沈周捋须大笑道:“好,好,心恋天下秀水明山,可堪造就。”又转脸向唐伯虎问道:“你又是为什么呢?”唐伯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画《簪花仕女图》,还要比唐朝的周昉画得好!”沈周双眸一亮,但惊讶的眼神转瞬即逝,说:“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你还知道周昉?还要比他画得好?”唐伯虎气宇轩昂地说:“周昉画得好,我就要画得比他还好,有志不在年少嘛。”沈周一听,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对文林说:“文兄,这两个孩子我收了,他们今后就是我沈周的入门弟子。”说完对唐伯虎不禁又看了两眼。
于是,唐伯虎和文征明就在沈周家专注学业,一心习画,唐伯虎尤工仕女,文征明擅长山水。沈周对唐伯虎更是另眼相看,惊为奇才,倾囊相授。唐伯虎也不负所望,历经磨练,后又拜大画家周臣为师,终于以一手精湛画功技惊画坛,而且在诗文方面造诣颇深,在16岁时参加乡试,一举夺魁,高中一榜解元,一时轰动苏杭,声名风行大江南北,唐伯虎所作的画也被尊称为“唐画”,价格也水涨船高,一时洛陽纸贵,求者不绝。
十年之期将至,唐伯虎也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翩翩公子,于是和文征明衣锦还乡,但与唐广德还是相对无言。这天,唐伯虎、文征明和唐广德在唐家当铺等候那位当主的到来。直至下午,一个仪表不俗的中年客商进来,从怀中摸出一张当票和一沓银票,对当铺伙计说:“赎当!”伙计察验无误,忙递上画轴,客商一打开,惊叫一声:“咦?怎么回事?我当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可是真迹啊!你们要赔!”
唐伯虎见状,轻摇纸扇,踱步上前,对那位客商说:“兄台,这幅《簪花仕女图》可是你的?”
客商怒气冲冲地答道:“是啊。”
“兄台,在下唐伯虎,是这家当铺的少东,这些污渍皆因当年唐某顽皮,唐某愿意即席挥毫,重现一幅唐代的《簪花仕女图》,以此‘唐’画赔彼唐画,不知可否?”
客商满脸狐疑:“你果真是唐伯虎?好,你不妨先画。”
唐伯虎于是叫书僮摆上方桌放上文房四宝,手提湖州狼毫笔,在一方精致的端砚中蘸上上好的徽墨,深提一口中气,便在洁白光滑的宣纸上作起画来,这幅《簪花仕女图》唐伯虎曾临摹上千遍,早已烂熟于心,作画自然也驾轻就熟,一幅工笔细描的《簪花仕女图》唐伯虎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大功告成。落款盖章之后,客商移步来看,只见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女子袅娜娉婷,仪态万方,就连小狈也是活蹦乱跳,跃然纸上,实在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客商爱不释手,说:“不错,的确是唐伯虎的手笔,哎呀,原来真是大名鼎鼎的唐解元,失敬失敬,你这幅画可称得上是后来居上,与周昉原作不可同日而语啊,不知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出让?”
唐伯虎纸扇一合,潇洒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赔你的画就行。”
客商不解地说:“可依在下之见,你这幅画时价已不下五百两,而我这幅周昉真迹才不过三百两。”
唐伯虎哈哈一笑:“说赔就赔,兄台拿走便是。”富商于是喜笑颜开携画而去。唐伯虎志得意满,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幽幽地说:“十年之约,我已了结了,这下不用打我了吧。”然后目不斜视,邀文征明上酒楼喝酒,只留下唐广德两眼发愣。
天色已晚,唐伯虎饮下一杯美酒,大感畅快淋漓,对文征明说:“今天我在唐广德面前总算扬眉吐气了。”文征明愕然道:“唐兄怎么直呼伯父名讳?”唐伯虎犹未解恨地说:“谁叫他以前那样对我?”文征明不禁仰天长叹,说:“唐兄你大错特错了!”于是向唐伯虎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有一次文征明的父亲文林去拜访唐广德,见唐伯虎天赋不凡,有意栽培,力主让唐伯虎和文征明一起去学画。但唐伯虎生性贪玩,唐广德怕他去也是虚度年华,浪费光陰,就想出了一条激发唐伯虎上进的计策,用一幅假画引唐伯虎污损,然后逼他就范专心学画,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而这件事也是文林近年才向文征明说起,直夸自己当年慧眼识珠,并感叹唐广德为了让儿子成才,居然甘受十年的父子冷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临了千叮咛万嘱咐文征明在十年期满之前千万不可把这件事告诉唐伯虎,否则前功尽弃。今天那个客商其实也是唐广德请来演一场戏的至交好友……
唐伯虎听完,目瞪口呆,如梦初醒,赶忙奔回家中,径直来到父亲房前,房中灯火通明,窗中望去,只见颇显老态的唐广德眯着双眼,在灯下仔细欣赏着今天唐伯虎画的那幅《簪花仕女图》,露出了慈父般满意的微笑。唐伯虎鼻子一酸,泪如雨下,推门进去跪在满脸惊讶的唐广德面前,泣不成声地说:“爹,您用心良苦,儿子知错了——”唐广德急忙歉疚地说:“是爹不好,一心想让你有出息,没有好好给你父爱。”说完也是老泪纵横。父子俩相拥而泣,这下才终于圆满了结了十年之约。
这正是:唐广德忍痛施计教顽子,唐伯虎赌气学画成英才。
霓裳羽衣
珍异馆的来客
四方街有个“珍异馆”,珍异馆里有个覃老爷,能识四方珍禽异兽,专替那些爱侍弄花草鱼虫的达官贵人掌眼。
这天,霪雨霏霏,覃老爷像往常一样在珍异馆中坐堂,有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脱掉了淌水的蓑衣,打了一揖说:“久闻覃老爷见多识广,认得四海里的龙王,五岳山上的大鹏,我有件东西,特地登门请您掌眼。”
覃老爷见他衣着普通,也没往心里去,只说“拿上来吧”。于是,那人就将手伸进了口袋,你猜猜,掏出来的是啥?嗨,一根羽毛!覃老爷接过来一看,却大吃了一惊,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韧性如竹,坚硬如钢,乍看是黑色,对着光一瞧却通体透明。那人问道:“不知道这是何鸟身上之物?”
覃老爷面色一沉,说:“覃某从没见过,您还是另请高明吧。”那人听了有些失望,说:“覃老爷都不认识,天下怕是没人认识了。”
覃老爷却一笑:“我虽然不知道,但如果你把这根羽毛的来历细细告诉我,也许我能瞧出些端倪。”
来人叹了口气,道:“好吧。”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雀儿的故事
来人说自己姓宁名冲,本是从詹州进京赶考的举子。有一天,他走到一处荒山野岭,遭遇一伙山贼袭击。生死存亡之际,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位妙龄少女,竟和这伙山贼打斗起来。他受惊过度昏死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小木屋里,被这少女救下了。一位少女如何斗得过山贼?他也曾有所怀疑,但荒山野岭多奇人异士,他就没再多想,安心养伤了。
宁冲的腿被砍伤了,不能行走,吃的食物都是女孩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孩只说她叫雀儿,独自一人住在这里。躺了半个来月,他渐渐能下地行走了,这才发现原来小木屋建在一块峭壁突出的悬石之上,三面凌空,只有一排由藤萝织成的天梯与地面相通。雀儿每天都从这天梯上爬出去,却叮嘱他,男人的身体太重了,没事不要乱爬,要什么,她会从外边给他带回来。
宁冲听了心存疑虑: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受伤时,又是如何来到这悬石之上的?一天,他假装睡着,恍惚中感觉雀儿要出门,就躲在窗后偷偷看着,却发现她走到悬石边,突然,从胁下伸出两只翅膀来,嘴上也多出了一只鸟喙……
讲到这里,宁冲故意停了一停,但覃老爷似乎没有惊讶的感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宁公子既然认识他们,又何必拿一支羽毛来让老夫费神呢?”
宁冲听了,没有回答,却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撞破了雀儿的真身,但她待我一片真心,所以也没有特别惊慌。不过,我仍然挂念京城的科考,雀儿虽然舍不得,但还是让我去了。可能是否极泰来吧,我在本次殿试中春风得意,名列探花。我满心欢喜地回去找她,没想到雀儿却不见了,所以我只能来此求您指点,看能不能再找到她。”
覃老爷听完,却生出一个疑问:“从詹州上京路途遥远,你又耽误了半月之久,如何能准时赶到呢?”
宁冲眉头皱了一下,说:“这又是我欠雀儿的另一份情了。我也跟雀儿说了怕赶不上考期的担忧,雀儿却说她有办法。三天后早上醒来,我的床头就多了一件大氅,全是用银黑色的羽毛缝制的,又轻又暖和。雀儿叫我穿上,我依言披在身上,没想到心念一动,竟然蹿上了三尺高,原来这是雀儿为我专门缝制的‘霓裳羽衣’,穿着它,我也能像雀儿一样飞翔了。我兴高采烈,雀儿却勉强一笑,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她为了缝这件衣服,熬了三天三夜,元气大伤。我想留下来照顾她,她却说,大丈夫当先建功立业。于是我忍痛告别了雀儿,御风而行,果然快了很多,终于在科考前赶到了京城……”
自有玄机
听到这里,覃老爷沉思了半天,这才说道:“宁公子,你怕是没讲出故事的全部吧。”宁冲眼神有些闪烁,支吾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覃老爷何出此言?”
覃老爷冷冷一笑,说:“你虽然是一介布衣打扮,但这腰间的金蟒带可不是一个新晋的进士能够买得起的。你怕是攀上了高枝,才不肯回原来的小木屋受苦吧?”
宁冲一听,顿时黯然神伤,这才说道:“覃老爷果然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原来,宁冲高中探花后,得当朝崔尚书青眼相加,做了他的乘龙快婿。他一方面舍不得岳父赐予的富贵,一方面又忘不了雀儿的妩媚,所以想尽享齐人之福。于是,他飞回小木屋,打算说服雀儿做小妾。雀儿虽然满眼泪光,但还是答应了,没想到这只是缓兵之计,她第二天一早就不辞而别了。宁冲觉得心中有愧,想找回雀儿,不惜忍气吞声来珍异馆打听线索。
覃老爷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宁公子,如果你仍然话说一半,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请回吧。”
宁冲也有些激动:“我已如实相告,你要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覃老爷一停,指出了话中的漏洞:“你乃新科探花、尚书快婿,怎么会冒着岳父不满意的风险,花如此精力寻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呢?其中怕是还有隐情吧?”
一番话仿佛击中了宁冲的痛处,宁冲只好继续供述:原来,崔尚书在党争中失了势,被削职为民,尚书千金忧思成疾,不久就去世了。落单的宁冲,这才明白雀儿是真爱,所以想把她找回来陪伴自己。
覃老爷听到这里,讽刺道:“好,好一个随风而倒的负心汉啊!”宁冲却并没反驳,反而双膝跪地,说:“我知道错了,还请覃老爷给我一次机会。”
覃老爷回答说:“机会倒也可以给你,但我替人掌眼,收费不菲,更何况这样的奇事、大事、难事,不知你的报酬是什么。”
宁冲倒也爽快,他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不料覃老爷看也没看就摇起了头:“黄金白银,这是掌眼寻常禽兽的报酬,你要找的是能飞的天人,这些东西自然不够。”
宁冲想了想,咬牙道:“好,如果您能找到她,我愿意将‘霓裳羽衣’奉上。”覃老爷一听也来了精神:“你带来了吗?”宁冲没有回答,只是取饼了那件蓑衣。他将打湿的衰草一揭,里面露出一件银黑色的羽毛大氅来。
没想到这寻常的蓑衣里竟暗藏玄机,覃老爷却并不买账:“你说这是‘霓裳羽衣’?谁知道你是不是拿鸡毛鸭毛缝的?”宁冲说:“你若不信,我穿上试试便知。”
“也行,你穿上看看。”
宁冲不耐烦地穿上了那件衣服,一穿上,怪了,那羽毛竟一片片地贴合到了他身上,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紧接着,一双翅膀从胁下生出,瞬息之间,宁冲的嘴上多了一只鸟喙!
就在这时,“啪”,覃老爷突然拍了桌面一下,启动了一个机关,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宁冲死死地罩在了网中……
迷途知返
宁冲大叫一声:“覃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覃老爷眼射寒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留着这宝贝也没用,不如我取你性命,留下这霓裳羽衣,也算让你赎罪了。”
宁冲惊出一身冷汗:“你、你……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覃老爷大笑一声,说:“你是人吗?瞧你现在,只是一只鸟!”
宁冲想脱下羽衣回复原样,却被那网紧紧罩住动弹不得,他这才明白上了覃老爷的当。此时,覃老爷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到了这一刻,宁冲反倒平静了,他含泪道:“你杀我可以,但在我死之前能否告诉我雀儿的下落,这样我化为魂魄也能找到她,也不枉豁出了这一条性命。”
宁冲说完,流下了一行清泪,覃老爷的刀也随之放了下来,他亲自给宁冲松了束缚,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刚才只是试你一试,看来你是真的有意悔改,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找到雀儿,再不要辜负她了!”
宁冲一愣,拜谢了覃老爷,覃老爷这才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雀儿的具体去向,但从这片羽毛观察,它应该是开天辟地之时的‘有翼族’,根据《山海经》记载,主要分布在北陆宁州和东陆澜州,也就是如今的乌江之滨和福州境内,你往这两处寻,也许能找到雀儿。”
宁冲又拜了三拜,准备离开,覃老爷却叫住他,把那件羽衣扔了过去:“这个你带走吧,有它你找得也快些。”
宁冲这才千恩万谢地走出了珍异馆。宁冲走后,珍异馆又恢复了平静,覃老爷这才默默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羽毛来,这一根与之前宁冲拿出的竟是一模一样。
原来,这并不是覃老爷第一次听说“有翼族”。他年轻时被舅舅霸占家产,谋害性命,也是被一位有翼族的女孩所救。女孩也耗尽心力为他织了一件霓裳羽衣,并把终身托付给他。可是,他无法忍受清苦的生活,偷偷告别女孩,典当了霓裳羽衣,开了这间珍异馆,最后只留下一根羽毛作为纪念。
他不知道宁冲是知道这段旧事而专程找来,还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自己。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成全宁冲和那个雀儿,权当是弥补之前自己辜负那位女孩的过错……
假冒县令
清朝乾隆年间,兖州城内有两家大药堂,一家是普生堂,一家是聚仁堂,都是前堂看病,后堂经营药材生意。
普生堂掌柜叫窦孝慈,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只要是无钱购药的穷人,窦孝慈便叫一声:“小徒,包药送客!”一来二去,病人都愿到这里看病,可病人越多,前堂的亏空就越多。好在药商看中了普生堂的诚信招牌,争相与其做生意,普生堂的生意反倒越做越大。
聚仁堂的掌柜陈聚才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喜欢给病人开大方、贵方,对贫苦之人更是直言:“有病没钱莫进来。”就这样,求医者渐渐流向普生堂。陈聚才不但不自省澳过,反而视普生堂为眼中钉、肉中刺,发誓要以毒计挤垮普生堂。
一日深夜,聚仁堂的伙计抓住一个入室窃贼。陈聚才眼珠一转,喝退左右,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是天地会的人!”窃贼浑身筛糠:“大老爷,小的窦三只是偷东西,可不敢说是天地会的!”陈聚才招呼窃贼上前:“照我说的行事,我不但保你无牢狱之灾,还会送银子让你远走高飞!”窃贼点头应允。
县令张云鹤刚刚起床,管家禀报聚仁堂掌柜陈聚才求见。陈聚才战战兢兢进来,张云鹤心中不悦。陈聚才连忙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张云鹤一把揣进了衣袖,然后客气道:“陈兄!何必如此破费,有事但讲无妨!”陈聚才答:“昨晚抓住一入室窃贼,竟是天地会的人,还供出普生堂掌柜窦孝慈是天地会青木堂堂主!”张云鹤立刻会意,陈聚才这是借刀杀人,但他委实舍不得袖中的银票,便吩咐下去:“把窦孝慈给我抓来审问!”
捕快将窦孝慈擒来,窃贼“扑通”跪在窦孝慈面前,声泪俱下:“堂主!窦三对不起您,已经全都招了。为免皮肉之苦,您就把天地会的事都说了吧!”窦孝慈一头雾水,见陈聚才跪在堂下,恍然大悟,这是被人诬告了,于是咬紧牙关不说半个字。
张云鹤无奈,对捕快耳语道:“乱党是株连之罪,窦孝慈全家皆是罪人,将他的孙子擒来!”捕快很快就将窦孝慈十岁的孙子扔在堂下。孙子凄厉地大叫“爷爷”,叫得窦孝慈心如刀绞。他大叫一声:“罢了!罢了!天要绝我全家!认了天命吧!”遂签字画押。张云鹤下令将窦孝慈全家押入死牢,全家一十三口人,唯有长子窦子硕到外地进药,幸免被捉。张云鹤伪造卷宗,上报至刑部,结果令得窦家被判全家抄斩。可怜窦孝慈一生积德行善,最后竟不得善终。窃贼窦三被灌哑药,并案被斩。
兖州大旱,饿殍遍地,县令张云鹤仍整日花天酒地,弄得民怨鼎沸。一日,张云鹤长子爬树捉鸟,结果跌落树下,顿时丧命。张云鹤内心有鬼,葬了长子,对夫人李氏道:“我要到陀螺寺吃斋念佛一月,为长子超度、为次子祈福!”
很快,张云鹤吃斋期满,回到衙门就拉住师爷哭诉道:“师爷!我鬼迷心窍,做下许多恶事,以至殃及后代。佛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今我要痛改前非,还望帮我将以往冤假错案一一理出!”
错案一一记在师爷脑中,他以往敢怒不敢言,此时见张云鹤说得真切,便道:“小人理当效力!”
见师爷点头,张云鹤转身对捕快说:“将聚仁堂掌柜陈聚才捉来,我要为窦孝慈翻案!”
师爷吓得脸色蜡黄,在一旁拽拽张云鹤,悄声道:“老爷!此案可是惊动朝廷的大案,万万不可翻,倘若翻案,朝廷定会斩你!”张云鹤不听规劝,硬是将陈聚才绑上了大堂。陈聚才也不害怕,翻翻白眼,右手拇指、食指来回捻动,说:“大老爷!冤枉!这可是刑部定了的铁案啊!”张云鹤厉声训斥:“行贿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行贿我的银两,我自有交代!老爷我先赏你五十大棍!”木棍飞舞,打得陈聚才哭爹叫娘,只好将如何诬陷窦孝慈、如何向张云鹤行贿一一招供。
张云鹤扔下令牌:“将陈聚才推出去斩首!”师爷吓得连忙叫道:“大老爷!使不得!按照大清例律,死刑案一律得上报刑部核准!”张云鹤大嘴一咧:“上报不上报都该杀,如此麻烦,这等猪狗之人,杀了痛快!上面怪罪下来,有我顶着!”说着将陈聚才押往刑场就地斩首,师爷急得一筹莫展,不住念叨:“老爷疯了,全然没有了法度!”
师爷将错案卷宗搬出,张云鹤询问应如何改判,师爷一一禀报。一日,改审完一案,张云鹤正欲退堂,一美貌妇人携幼童上堂,张云鹤道:“小熬人,有何冤情尽避道来!”师爷哑然失笑:“老爷!您审案审迷糊了!这是尊夫人!”幼童上前叫爹,张云鹤把他揽在怀里,爱怜抚摸。夫人脸红如霞:“老爷!自陀螺寺归来已近十日,为何住在衙门而不回家?”张云鹤神色黯然:“夫人!睹物思人,我不忍回家,还望夫人宽限几日!我书橱下有一地窖,内有我收受的诸多宝物,街上灾民甚多,夫人可用于购粮开设粥厂,赈济灾民!”夫人柳眉倒竖:“老爷啊!贱妾多次叮嘱,为官不可贪赃枉法,以免害己害人!”张云鹤羞愧难当,跪倒谢罪:“张云鹤辜负了夫人的教诲!”夫人将张云鹤搀起:“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夫人央求一千灾民帮忙,兑粮、垒灶、生火煮粥,救了许多灾民的性命。
且说陈聚才被斩后,陈聚才家人进京告御状,花了许多银两疏通关节,将折子送到乾隆皇帝手中。乾隆龙颜大怒,命钦差、御林军前往兖州捉拿张云鹤归案。不几日,一干人抵达兖州县衙,张云鹤跪接圣旨。钦差宣读完圣旨,一御林军来摘张云鹤官帽,另一御林军手拿枷板来捉张云鹤,张云鹤猛地腾空跳起丈余,将官帽抛向空中:“哈哈!老子不稀罕这身皮囊,要想擒我,再学十年武艺!”说话间,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同来的六个御林军拔刀围攻,张云鹤一把剑舞得令人眼花缭乱,滴水不透。为首的御林军打个呼哨,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张云鹤收于网中,张云鹤大骂:“以暗器算计,算不得英雄!”
乾隆得到张云鹤被押解进京的奏报,对大学士和道:“张云鹤是和爱卿的门生,由你主审!”和跪倒接旨:“奴才一定秉公执法!”晚上,和在府中召见钦差和为首的御林军,了解捉拿张云鹤的情形。钦差道:“和中堂,张云鹤言语粗俗,蔑视朝廷,以武力对抗抓捕!”
和大惊失色:“你说张云鹤会武功?”御林军道:“惭愧!张云鹤武艺高强,我们六人竟不是他的对手!”和一挥手:“与我进宫面见皇上!”
三人跪请圣安,和道:“皇上!张云鹤是奴才的门生,奴才对他了如指掌,他根本不会武功,捕他的御林军说,他武艺十分高强!恐怕此人有假!”乾隆抬起头:“爱卿平身!竟有如此怪事?朕要亲眼看看这人间怪事!”说完,命人移驾刑部大牢。
张云鹤此时正戴着锁链酣睡,太监叫道:“皇上驾到!”张云鹤翻身又睡,太监猛踢一脚,张云鹤怒骂:“yan狗!皇上驾到,与我何干?”两个御林军将张云鹤架起,按头踹膝,要他跪拜,张云鹤纹丝不动。
乾隆坐在凳子上说道:“罢了!张云鹤,朕问你,你是哪年的进士?可还记得考题?”张云鹤一扭脖子,不屑回答。乾隆对狱卒说:“去掉锁链!你等暂且回避!”和慌忙劝阻:“皇上,此人武功了得!万万不可!”乾隆一摆手,众人无奈,只得躲在暗处,剑拔弩张。乾隆用话激张云鹤:“朕对你以诚相待,明人不做暗事,可否告诉朕你的身份?”张云鹤双手抱拳:“实言相告,我乃兖州西五十里地灵岩山寨主秦尚武!”乾隆内心一惊,问道:“你是如何冒充张云鹤的?张云鹤何在?”秦尚武道出自己身世和事情原委。
秦尚武和妹妹秦小梅,自幼父母双亡,被一武师收留,精心教习武功。武师年老而终,兄妹二人浪迹江湖,卖艺求生。一富家浪子调戏秦小梅,秦尚武忍气吞声,好言相劝,那浪子变本加厉,并不收手,秦尚武怒气冲天,失手打死浪子,为躲避官府缉拿,到灵岩山落草为寇。
一日,喽们巡山,在山下发现一个受伤晕倒的年轻人,于是将年轻人抬上山疗伤。谁知那年轻人醒后,怒目圆睁,大骂秦尚武是贪官,欲拼命相搏。喽们告知年轻人,秦尚武是他们的大王,并不是朝廷命官。秦尚武细细询问原因,那年轻人说自己是普生堂掌柜窦孝慈的长子窦子硕,秦尚武与兖州县令张云鹤身高、外形、容貌、年龄极为相似,故而错认。又将全家被张云鹤、陈聚才合伙陷害误杀、自己被人追杀的冤情告知秦尚武。
秦尚武本来就是性情中人,嫉恶如仇,而且秦尚武兄妹在兖州卖艺时,秦小梅身患重病,无钱医治,曾得窦孝慈救过一命,有恩于他兄妹,他当时就气得钢牙咬得“咯咯”直响,发誓为恩人报仇,杀了张云鹤和陈聚才。秦尚武探得县令张云鹤到陀螺寺吃斋念佛,于是扮作香客踩点,见到张云鹤大吃一惊,此人长得与自己简直是如同一人。他本想杀掉张云鹤,但转念一想,张云鹤作恶多端,制造了不少冤案,自己何不冒充张云鹤,将错案重判!接连几日,他对张云鹤察言观色,掌握性情。张云鹤离开陀螺寺,秦尚武将他擒到山寨,询问了许多情况。他怕自己冒充张云鹤露出破绽,打算事情办妥后再杀张云鹤,要以张云鹤为人质保障自己的安全。他到县衙中冒充张云鹤改判错案,杀了陈聚才,本想及早脱身,无奈张云鹤积压错案过多,一时无法脱身,结果被御林军抓住。
秦尚武恳求道:“皇上!草民请皇上尽快将我处死,我的兄弟们知道我的死讯,必然杀死贪官张云鹤!”秦尚武跪倒,声泪俱下,“草民恳请皇上给兖州派一个清官,这几年连逢大旱,饿殍遍地,张云鹤把兖州折腾得民不聊生!”乾隆双眼湿润,秦尚武下跪,不为求生,而是为民请愿,可自己的大小辟员,贪婪成性,不管民间疾苦,忍不住又一阵心酸。
乾隆问道:“怎样做一个好官?”秦尚武说:“不贪赃枉法,爱民如子!”乾隆一边又道:“还要忠于朝廷、忠于皇上!”一边将秦尚武扶起,“你是一个好官!”秦尚武说:“草民是犯下死罪的草寇!”乾隆凄然一笑:“做到以上几条,便是好官!至于谁在那个官位上为官,于朕来讲,无关紧要!”
乾隆移驾回宫,对和道:“此人确为张云鹤,自幼习武,正所谓真人不露相!”和请奏:“张云鹤错判命案,犯下杀头之罪,如何处置?”乾隆道:“知错能改,难能可贵!既犯死罪,让他内着死囚服,外着官服,戴罪立功!如若再犯,定斩不饶!”
“张云鹤”带官兵前去灵岩山剿匪、招安,秦小梅列队迎战,见到哥哥身着官服,不知所措。秦尚武手捧招安圣旨,除贼首“秦尚武”就地正法外,其余人员皆判无罪,可还乡、可入军中为朝廷效劳。秦小梅会意,杀了那真张云鹤交差。
第二年,乾隆密召秦尚武,秦尚武虽笑容满面,但掩饰不住焦虑和不安。乾隆微微一笑:“当县令是不是不如当山大王痛快?”秦尚武跪奏:“按皇上教诲为官,倒也不难!只是有一为难之事,微臣实在难以开脱!”乾隆喝一口茶:“说与朕听听!”秦尚武憋得满脸通红:“微臣在衙中居住一年有余,张云鹤的夫人李氏携子常到衙中,要微臣回家居住!夺人之妻,为英雄所不齿!这……”
乾隆彼不得皇上威严,哈哈大笑:“朕来问你,那李氏人品如何?”秦尚武嗫嚅道:“美貌贤惠,知书达理!”乾隆道:“这便是爱卿的不对了!如此难得女子,却让她独守空房,你便是不义!”秦尚武尴尬得无言以对。乾隆密召李氏,李氏落落大方,款款而进,盈盈一跪,朱唇轻启:“小熬人张李氏恭请圣安!”一言一行,尽显大家闺秀风范。乾隆道:“你夫张云鹤,错判多案,死罪在身,无颜面见妻儿!既为夫妻,还望多谅!”李氏燕语道来:“多谢皇上不杀再造之恩!我夫痛改前非,百姓赞扬,小熬人喜不自胜,岂有不谅之理?”
乾隆顺势说道:“张云鹤!你夫人已既往不咎,你还不随她回家!”二人千恩万谢,起身告退,秦尚武回头,满脸无奈,乾隆警告:“有此贤妻,人生大幸,定要善待!”
李氏惊觉夫君与以往相比,性情大相迥异,判若两人,但夫君变得性情耿直豪爽,为官清廉,对自己、对孩子关爱有加,如同整日泡在蜜罐里一般,并未深虑。夫妻二人又生一子,悉心教养,后二子皆入仕途。秦尚武八十四岁无疾而终,百姓悲恸欲绝,披麻戴孝,送葬队伍绵延不绝,哭声震天。后与早前病笔的李氏合葬于灵岩山南麓,只是墓碑上刻着张云鹤的名字!后灵岩山发大水,将坟头冲平,墓内另藏一块墓碑,上刻秦尚武之名,墓碑反面以小楷铭录秦尚武身世,后人索性将双碑并立,名曰“双碑冢”!
泥塑占卜师
吉府家的小姐吉玉凤与丫鬟紫娟在一座风景秀美的小山上游玩了一会儿,突然吉玉凤提议玩捉迷藏的游戏。
紫娟双手蒙眼心中默数了两百个数后,开始找吉玉凤。找了大半天还是找不到,紫娟忍不住喊道:“小姐,你再不出来,我就先回家了。”
吉玉凤道:“我就藏在你身后的林子里呀!”
紫娟进了林子,在林中仔细找了大半天,还是找不到。紫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带着哭腔连喊了几声“小姐”,好半天过去,吉玉凤居然连一声也没吭。
紫娟被吓坏了,她跌跌撞撞一路小跑逃回了吉府,把此事告诉了吉玉凤的父亲吉经义。吉经义闻言大惊,忙带着管家和几个家丁到山上找人。然而,方圆不过几里的小山他们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吉玉凤。
看看天色将晚,心急如焚的吉经义吩咐管家道:“老刘,我带家人守在山上,你快去衙门报案。”
刘管家沉思片刻道:“老爷,我看此事还是不惊动官府为妙。”
吉经义低头一琢磨,一下子明白了刘管家的意思,就在两天前,县太爷朱可专门请了个媒婆到吉府给儿子朱日升提亲。能把女儿嫁给县太爷的公子,吉经义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吉经义并不了解朱日升的为人,就找了个借口打算先暗中打听一番再做定夺。
吉经义暗想,如果女儿失踪一事儿被朱家知道了,朱家一定会以吉玉凤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为由而悔婚。更可怕的是,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就算找到了吉玉凤,恐怕也嫁不出去。吉经义一时没了主意,只好问刘管家道:“依你之见,此事该咋办?”
刘管家想了一会儿道:“老爷,依奴才愚见,不如去找每天在大街上摆摊儿捏泥人的柳巧指。”
吉经义先是一怔,然后冷哼一声:“我又不打算买泥人,找他做什么?”
刘管家道:“老爷有所不知,其实柳巧指是个深藏不露的占卜师。”接下来,刘管家就把他曾亲历的一件事讲了出来。
半年前,刘管家带着怀孕的妻子到马神医的医馆去诊脉。马神医诊过脉后摇着头告诉小两口,刘妻腹中怀着个先天残疾的女婴,建议刘妻服下打胎药把女婴打掉。
原本就重男轻女的刘管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刘妻却于心不忍,犹豫不决。刘管家无奈,只得先带着妻子离开医馆。
当小两口路过柳巧指的小摊,柳巧指就招呼两人买他一个泥人再走。刘妻走到小摊前指着一个胖嘟嘟的泥娃娃道:“我喜欢这个。”
柳巧指捧着个刚捏好的男泥婴对刘妻道:“大嫂,那个与你无缘,你还是买这个吧?”
刘妻打量了一眼男泥婴不满地道:“你手中这个不好,不但驼背,还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柳巧指运指如飞地把男泥婴背捏直了,两条腿也捏得一样长后道:“大嫂,这次你总该满意了吧?”
刘妻又仔细端详了男泥婴片刻:“我还是不喜欢,你把他捏得有点儿丑。”
柳巧指怒视着刘妻:“世上哪有嫌自己孩子丑的母亲?”
就在两口子莫名其妙地瞅着柳巧指时,柳巧指却泪流满面地对男泥婴道:“孩子啊,你的命可真苦!你爹你娘听信那个马庸医的话,打算要你的命。为救你一命,我好意帮你矫正了体形,可你娘又嫌你丑!”
瞅着柳巧指悲痛欲绝的表情,刘管家觉得柳巧指不像在说谎,沉思片刻,就向柳巧指买下了泥婴。
几个月后,刘妻果然产下一个男婴,令人称奇的是,男婴居然长得和男泥婴一模一样。
吉经义目瞪口呆地听完刘管家的讲述,当即吩咐刘管家带他去见柳巧指。
当主仆二人在一间小平房里见到柳巧指后,吉经义忙取出十两银子递到柳巧指手中。
柳巧指却装起了糊涂,坚称他只会捏泥人不懂占卜。
刘管家忙把吉经义拉到一边附到他耳边低语道:“我说老爷,柳先生是得道高人,求高人得靠心诚,不是黄白之物!”
吉经义会意,忙跪在柳巧指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柳巧指帮他指点迷津。柳巧指被感动了,这才一言不发地和起了泥。和好泥后,柳巧指快速地捏了棵歪脖树。吉经义手捧歪脖树左看右看也没猜出柳巧指的意思。刘管家琢磨了片刻突然喜出望外地拉着吉经义就走。
在刘管家的引领下,没过多久,主仆二人就又回到那片林子里。两人在林中果然找到了一棵与柳巧指捏得十分相像的歪脖树,让人难以置信是,吉玉凤背靠歪脖树睡得正香。
吉经义忙跑过去摇醒了吉玉凤:“玉凤,这到底是咋回事?”
吉玉凤睁开惺忪的睡眼想了一会儿,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吉玉凤与紫娟捉迷藏,当吉玉凤在林中冲紫娟喊完话后,她突然感觉有一股奇大的力量把她吸进了她身后的那棵歪脖树里。就在吉玉凤惊得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个妖怪出现在她面前对她道:“今天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小姐自动送上门来给我当干粮。只可惜我刚吃了两只野鸡还不饿,那就留着你当晚餐吧!”
天黑后,妖怪从墙上拔出一把剑目露凶光地朝吉玉凤走去,走到吉玉凤面前举剑欲刺,突然剑脱手而出,绕了个圈儿后从妖怪的后背刺入。妖怪倒在地上变成一只大老鼠,过了片刻,大老鼠的尸体化作一股轻烟便消失了。
就在大老鼠消失的一瞬间,吉玉凤突然感觉阵阵困意袭来,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吉玉凤虽然找到了,但回到家后,吉经义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思来想去也没考虑清楚与县太爷家结亲到底是福是祸。
第二天早上起来,吉经义就把刘管家唤来令其去打听朱日升的人品才学。
刘管家沉思片刻道:“老爷,依奴才愚见,与其去打听朱公子的底细,不如找柳神仙占卜。”
吉经义一拍脑门:“对呀,你快去备轿,趁柳神仙还没出摊儿,我们快去找他。”
当主仆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柳家时,柳巧指正在吃早饭。吉经义等柳巧指吃罢饭后,才把来意对柳巧指说了出来。让吉经义想不到的是,他苦求了半天,柳巧指却只是摇头。
失望至极的吉经义打算起身告辞,柳巧指突然对吉经义道:“县城西边的那座小桥该修了,如果吉老爷肯出些银子把桥修了,我就再破一次例。”
想想修桥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吉经义就爽快地答应了。
柳巧指先向吉经义深施一礼,然后,动手捏起了泥人,很快,一个英俊的公子就捏好了。
吉经义越瞅泥人公子越高兴,忍不住脱口赞叹道:“没想到朱家公子如此英俊,与我家玉凤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柳巧指却冷哼一声,又捏了一副镣铐戴到了泥公子身上。吉经义大吃一惊,怔了半天才问柳巧指:“柳神仙,朱公子因何事儿身陷囹圄?”
柳巧指冷冷地答道:“天机不可泄露!”
吉经义长叹一声,谢过柳巧指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府。他刚到家,朱家的媒婆就来了,吉经义只得说女儿貌丑,根本配不上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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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明断通奸案
李逵在梁山把守黑风口,没事的时候,就好前山后山地游玩。有一回,随阮小二驾船入湖,在湖上看了阵子打鱼的,喝了一夜酒。第二天,又翻过山到东阿县城去玩。
水泊周围的几个县,都和梁山有来往,相安无事。李逵见县衙门前围了许多人,他走近一问,才知道县官问官司。李逵就大步走上了大堂。
李逵一看,原告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婆,被告是个年轻的媳妇,是老婆婆的儿媳。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婆婆说是她儿媳的奸夫。男的点头承认,儿媳哭哭啼啼,说不是。县官就要判媳妇和那男人的通奸罪。
李逵听了一会儿,看那婆婆口舌似刀,比比划划,那男的又咬定承认和她儿媳妇通奸,奸诈不轨。又见那女子年纪轻轻,言谈忠厚老实,这中间必有缘故。李逵越看越气,大喝一声:“错啦,我来断这个案子。”
县官看见是李逵,知道他厉害,忙点头说l:“好!请李将军明断,明断。”
李逵升堂大喊:“衙役们,搬上石头来。”衙役们见县官都让位,谁敢不听命,慌忙搬上来几块石头。县官想:动刑有板子、有棍子,你要石头干啥?李逵大喝一声:“带奸夫!”衙役把男的按倒地上。李逵对那婆婆说:“这个混蛋,他奸婬你的儿媳,你恨不恨啊?”
婆婆说:“我恨死了!”
李逵说:“那里有石头,你砸他解解恨吧!”那婆婆摸了一块最小的石头,照那男人背上边砸边说:“叫你不要脸,叫你不要脸!”砸了几下不砸啦。
李逵又对那年轻媳妇说:“你恨他不恨?”那媳妇恨得咬牙,抱了一块大石头照着那男的头就砸,石头要落下去,准得脑浆迸裂。李逵让衙役拉住,又喊:“带奸夫、奸妇,左右给我量大刑,夹板狠狠夹!”男的说:“我招,我招。我和她婆婆通奸,被她发觉了,我和她婆婆定下计,到夜里让我叫她儿媳的门,给她安赃。”婆婆也招了。李逵拱手对县官说:“官司问清,请县官大人定罪。”
县官上堂,大喝道:“这两个老东西,各打五十大板!”到打婆婆时,儿媳妇苦苦讲情,愿替婆婆受刑,县官、李逵都深受感动。。
李逵打抱不平救女子
《水浒传》中的李逵,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往粗中有细。更是有名的“闲事英雄”,爱管闲事抱打不平。在王固店村至今还传颂着李逵调解公媳关系的故事。
这天,李逵离开酒店,往石碣村走去。在路上遇到一辆牛车,车上坐位年轻女子,赶车的是个老汉,那女子哭着,老汉也老泪横流。李逵感到奇怪,惹起他好管闲事的脾性。他问:“我坐一段车行吗?”老汉看李逵怪吓人,忙说:“请上。”
李逵坐在车上,说:“你们别怕,我是梁山寨的李逵,你们有啥为难事,跟我说,我能给你们办。”老者听说是梁山上的李逵,知道好汉杀富济贫,为民除害,就对女儿说:“你对这位将爷说说吧!”女子就哭着对李逵说:“俺家在南边王固店住,公公叫李万年,他嫌俺娘家穷,没有功名,陪送的东西不多,对俺不是打,就是骂。俺嫁了二年,少说也挨了几十回打。俺啥时候才能熬出头来?”说着说着又哭开了。
李逵一听,气上心来,说:“你回娘家去吧!三天之后叫你婆家套车来接你。”车回去,李逵就向王固店走去。
李逵到了王固店,叫里长把李万年夫妇传到里长家里,李逵问他们:“你老辈里都有什么功名?”
李万年说:“小人祖祖辈辈没有功名!”
李逵又问:“你为啥不考秀才、举人呢?”
李万年说:“小人无钱念书。”
李逵接着又说:“你家既然没功名,又不富,不觉丢人吗?你还活着干什么?”
李万年说:“小人以为当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就很好,有什么难看。”
李逵说:“你既然知道当个老实农民好,为什么又嫌你儿媳妇家没功名,没门头呢?”
李万年大吃一惊,“没有此事!”
李逵一听,气上心来:“混蛋!我在东平县衙就听说你攀高结贵。你要知道,我梁山英雄杀富济贫,除暴安良。”
李万年可毛了,连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李逵又问:“你儿媳妇现在何处?”
李万年说:“在她娘家。”
李逵接着再问:“准备何日接回来?”
李万年回答说:“五天之后,大爷看如何?”
李逵气怒道:“什么?”
李万年吓得哆嗦道:“小的,这就去。”
李逵又说道:“今后还敢如此吗?”
李万年说:“小的今后再不敢攀高结贵。
从此以后,不仅李万年不敢再小瞧自己的亲家,而且众乡邻中再也没有人以门第论高低,以富贵择媳妇和女婿。李逵公断家务事美名也在王固店村流传开来。
李逵醉酒杀敌
梁山黑风口西边有块平滑的大青石,石头上有两个石坑像是人的一双脚。这块大青石,就是梁山很有名气的“脚印石”。传说,石头上的那双脚印,是一次李逵酒醉杀敌时踩出来的。
黑风口紧连着梁山寨大营,也是进入山寒大营的最后一关。黑风口两面是水,关下多是峭壁悬崖,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因为黑风口十分重要,宋江就把守关的任务交给了李逵。也不知是李逵有“黑旋风”的诨号,还是这里比别处风大,人们从此把这道关称作“黑风口”了。
李逵把守此关,倒也听宋江的劝说,时时留心在意,酒也吃得少了。那些小喽罗,更不敢粗心懈怠,一个个谨慎防守。官兵几次派人在山下刺探,都被关上发觉,联络水军捉上山来,砍头示众。
话说到了这年的中秋节,山寒上留下巡哨人员,全到聚义厅前吃酒赏月。酒宴开始,李逵凑到燕青身边,偷偷地给燕青说:“今儿个也该铁牛过过酒瘾!”燕青看李逵嘴馋的样子,十分好笑,逗趣说:“吃尽避吃,可别吃了不认得李铁牛了。”两人边吃酒边说笑,不觉三五碗早已进了肚子。燕青是个心细的人,见李逵吃酒吃个够,好意劝他说:“铁牛哥,人常说,逢年过节,偷营劫寨。这些时日山外风声紧,莫要只顾吃滑了嘴,误了关上的事啊!”李逵嘴里应着,就是手里放不下酒碗,又接连着吃了几大碗。
夜将二更,聚义厅前散了酒宴,各寨头领回自己关上去了。李逵酒吃多了,脚下发飘,一步三摇地回到了黑风口上。小喽罗们扶着,李逵说了句“小心把守”,就一头扑在床上,呼呼地睡着。小喽罗们安排好李逵,赶紧向关前走去,注视着关下的风吹草动。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关西边的两个喽罗听见几声水响,模模糊糊见芦荡里划出三四只小船,正向关下靠近,船头没有水寨上的信灯。小喽罗不敢怠慢,留一个观看动静,另一个跑去报给李逵。
李逵被小喽罗推醒,听说关下有事,吃了一惊,酒也醒了八分。他来不及穿上麻鞋,赤着脚板,提着板斧就向关前跑去。到了关前,李逵环眼一瞪,果见关下靠了几只小船,闪动着十几条黑影。李逵生性粗鲁莽撞,这时却细起心来,悄悄对小喽罗说:“别弄出声响,等这些鸟男女爬上来再杀不迟。”
原来,官兵几次前来征讨,都在水泊里被打败回去,就想找机会偷袭山寨。今儿正是中秋之夜,远远见山寨上灯火通明,猜想一定是吃酒赏月。那李逵是个见酒拔不动腿的人,今夜哪能少吃,若他醉了酒,剩几个小喽罗不难对付。征讨梁山的先锋官选了十八个武艺出众的军汉,亲自率领,趁夜前来劫寨。
李逵见官兵你拉我拽,半天才爬上一片悬崖,心里十分焦急,恨不能下去两斧子杀了这些家伙。可这黑风口两侧,不易上来,下去更难,弄不好惊走了他们,岂不误事!李逵边想,边在关上跺脚。猛然,李逵见关上一块黑乎乎的巨石,正对着崖下爬山的官兵,心里不同一动。他轻轻走到巨石跟前,用肩膀顶着试了试。一见巨石晃动了,李逵赶忙把板斧朝身后一放,站稳双脚,运足气力,狠命又是一顶,巨石“咕咚”一声,向山下滚去,越滚越快。那些在崖下往上爬的官兵,听见头上有响动,正想躲避,可哪还来得及,一个个烂了脑袋,断了腿脚,血肉横飞了。说也奇怪,大石头在山石崖上一撞,裂成许多碎块,噼哩啪啦,来了个天女散花,向水面上打去。那在关下的几只小船,连同守在船上的几个官兵,统统沉在了水里。梁山水军巡哨过来,把那落水的二三个半死不活的官兵捉上了船去。
李逵眼见官兵死得干净,没费一刀一槍,高兴得一阵大笑,双脚一蹦。不料这一跺几乎闪一条腿来,两只脚陷进石头里去了。李逵蹲下身子一摸,陷得还不浅呢。李逵生气地骂道:“奶奶个鸟,还想把李二爷拉到阎王爷那里去不成!”
这时候,宋江等人闻报,也都赶到了黑风口上,一见李逵踩进了石头,又是称奇,又是耻笑:“铁牛蹄子硬,都踩进石头里了!”“李二哥酒后神力,官兵撞着茬子了!”人们正在说笑,金大坚派人拿来凿子,在李逵脚后叮当两下,打出一个豁口,李逵才拔出脚来,和众人进大营里去了。
从此,黑风口上留下了李逵的这双脚印石,黑旋风李逵的名气也更大了。
珠魂
走盘珠
清朝嘉庆年间,南海湾一个不知名的小海岛上正热闹地开着庙会。
庙会上,一个老汉守着珍珠摊子叫卖着,老汉姓冯,冯家村人。海岛临海,本是盛产珍珠的地方,冯老汉卖的珍珠虽然饱满圆润,但还是少有人问津。偶尔有个富家小姐上前,问冯老汉有没有珍珠粉,冯老汉气得直摇头,连说成色这么好的珠子碾成粉,真是可惜了啊!
眼见没有生意,冯老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出个玉盘,放在地上,唱开了:“走盘珠,珠走盘,珠圆个大显精神。走盘珠,珠走盘,珍珠滚动盘不动……”
众人听到歌声,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人问:“老爷子,你唱的啥?走盘珠?难道你的珍珠会自个儿走路不成?”
冯老汉笑眯眯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晶莹圆润的白色珍珠。有人就问:“老爷子,您这颗不就是正圆珠吗?除了比别的珍珠长得圆些,有什么特别吗?”
冯老汉笑而不答,他把珍珠放入玉盘内,珍珠落盘,叮咚作响。珠子先在盘里晃荡了几下,接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珠子像被施了法,沿着玉盘,一圈一圈、不紧不慢地滚动起来。珠子越滚越快,由盘子边沿滚向盘中央,绿色的玉盘、白色的珠子,滚动起来煞是好看,最后,珠子稳稳地定在了玉盘中央。
众人凑近一看,原来那玉盘上被细细地凿出了一圈圈的珠道,只有圆润得毫无瑕疵的珍珠才能如此“走上一遭”。大家纷纷喝起彩来,都要买这神奇的“走盘珠”,不一会儿,冯老汉的珍珠就被卖光了。正当他收摊准备回家时,一个人拦住了他。
此人一身白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冯老汉,冯老汉一看,竟是一千两纹银,忙说道:“这位爷,可惜您来晚了一步,我的走盘珠都卖光了。”
白衣人笑笑说:“不,我这一千两银票只要老伯您怀里的那一粒珍珠。”冯老汉暗自一惊,原来此人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用怀中的走盘珠招揽生意,又悄悄放回怀里,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冯老汉爽朗地笑起来,从怀里掏出那颗珍珠,说道:“罢、罢、罢,朋友,老夫不瞒你了,这颗是最上等的走盘珠,就算在不平的盘子里,它都能走上几圈。朋友眼光好,卖给你,算老汉我交了个朋友。”
白衣人双手接过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好,道:“今日偶尔路过宝地,得了个宝贝,真是夺人所爱了。”
冯老汉道:“珠民采珠辛苦,性命绑在裤腰带上。上等的走盘珠得之不易,要不是着急给家人抓药,我也不会卖它。”
说到这里,冯老汉自觉话说得有些多了,忙收了银票,转身去了药铺。
定盘珠
就在冯老汉卖了走盘珠后没几天,官府的告示就贴在了村口,要每家每户上缴走盘珠。珠民们都被赶下海去寻找粒大、精圆的走盘珠,可哪里有这么多上好的珍珠?珠民被淹死了数人,还没达到上缴的标准。冯老汉懊恼得直拍自己脑袋,知道是自己给乡亲们招来了祸事。这时有人想出个方法,偷偷把不够圆的珍珠打磨了,交上去,不料被官府发现,全部挑出,还被重重打了五十大板。
眼看最后限期就要到了,冯老汉对乡亲们说道:“事情因我而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把它平息下来。”
这日官府来收珠,冯老汉一看,带头的不正是那日集市上买珠的白衣人吗?原来他就是新上任的巡抚,姓李,想必走盘珠也是他下令采的。
于是冯老汉迎上前去,恭恭敬敬道:“禀告大人,天下已再无走盘珠。”大家都呆住了,不知冯老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冯老汉继续道:“走盘珠是龙王家的宝贝,龙王哪里舍得让人大肆采珠?因此特意派来了定盘珠。定盘珠一出,所有走盘珠都不会再移动半点。”
有走盘珠,还有定盘珠?李巡抚哪里肯相信,冯老汉就从怀里掏出颗小小的珍珠,说道:“这就是我昨日下海采得的。”
冯老汉将这颗不起眼的珍珠定定地立在盘中央,立刻,盘里所有的走盘珠都不滚动了。众人连连称奇,都说是龙王显灵了。冯老汉说道:“定盘珠一出,什么走盘珠都不会走盘了,我看你们死了这份心吧。”
李巡抚沉吟片刻,拿起定盘珠,仔细看了起来。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大胆冯老汉,竟敢欺瞒本官!”只见桌上的定盘珠碎了,原来它是用贝壳做的。贝壳就是珍珠母,把它做成珠状,所有珍珠见到母亲,自然是纹丝不动。
冯老汉见自己的计谋被识破,索性打开窗子说亮话:“珍珠长成需要时间,一时哪里去找那么多走盘珠呀?”
李巡抚为难地说:“皇上过寿,要摆百珠宴,我这也是奉旨行事。”冯老汉问:“那得多少走盘珠啊?”李巡抚说:“一百颗上等的走盘珠。”冯老汉又问:“那现在有多少颗了?”李巡抚答道:“就差最后一颗了。交齐了走盘珠,我一定向皇上进谏,封海养珠。”
冯老汉悠悠地问道:“真能做到吗?”李巡抚微微有些面红,说了句:“冯老哥,算我求你了。”话说到这份上,冯老汉仰天长叹一声,只有去准备下海的工具了。
冯老汉是数一数二的采珠好手,可他在南海湾来回游了几次,就是找不到最后一颗走盘珠。李巡抚站在岸上急得直跺脚,连说:“最后一颗了,只要一颗就好。”冯老汉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向南海湾的深处游去……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岸上的人都等急了,可冯老汉还没有冒出头来,大家都说冯老汉八成上不来了。李巡抚正打算打道回府,突然海上刮起一阵旋风,波浪翻滚,接着就见冯老汉居然从浪花中冒出头来。
大家惊诧极了,冯老汉上岸后脸色惨白,似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他冷冷地说:“第一百颗走盘珠已经采到,不过有一个条件,我要进京亲自把珍珠献给皇上。”李巡抚又急又恼,派人上前搜身,可寻遍了冯老汉全身上下,都没找到珍珠。有个衙役在李巡抚耳边小声说:“这些珠农,为逃搜身会把珠子吞进肚里。”
李巡抚无奈,只得捧着九十九颗走盘珠,带着冯老汉进了京。
百珠宴
听说李巡抚献珠庆寿,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在金銮宝殿上摆起了百珠宴,排场挺大,大臣、嫔妃都坐满了。皇上一招手,李巡抚恭恭敬敬地献上了九十九颗走盘珠。皇上一看,有点不高兴:“这是百珠宴,怎么还差一颗珍珠啊?”李巡抚赶紧把冯老汉的事说了,皇上听后微感好奇,命人将冯老汉带了上来。
皇上问道:“冯老汉,你为何定要见了朕,才献出第一百颗走盘珠啊?”冯老汉答道:“俗语说得好,‘无瑕不成珠’,天然珍珠多多少少都有些腰线、皱褶、凹坑,得珠难,得走盘珠更难,要牺牲多少珠民的性命,才能采到一颗走盘珠啊!”
皇上听得微微皱眉,李巡抚赶紧截住冯老汉的话头:“快,把走盘珠拿出来。”冯老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了那最后一颗珍珠,只见珠子通体圆润、光彩照人。
皇上笑了笑,说道:“献上来的走盘珠个个圆润无比,哪会像你所说的那样难采?朕还要下令,继续采走盘珠,明年办个千珠宴。”
冯老汉正想分辩,李巡抚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百珠宴开始了,快把走盘珠放入盘中。”
金銮殿正中央摆放了一个硕大的玉盘,一百颗走盘珠“叮叮当当”落入盘中,可不知为何,那些珠子都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像一百个无精打采的小精灵。众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皇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时冯老汉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这些珠子都走起来。”皇上赶紧道:“快,快说。”
冯老汉说:“可以用真珠做引,使盘中的珠子走动起来。”
皇上奇道:“以珍珠做引?要什么珠子?快说,朕命他们到库房去速速取来。”冯老汉摇头道:“这真珠不是珍珠,是女子的眼泪。”李巡抚一听,立刻厉声打断道:“大胆,难道你竟要在皇上的寿宴上,让娘娘们都哭哭啼啼吗?”
可皇上早被这走盘珠吊足了胃口,沉吟片刻说道:“哭就哭吧,朕倒要看看,真能以此‘真珠’引动彼‘珍珠’吗?如敢欺君,定斩不饶。”
嫔妃们你看我,我看你,一听下旨要哭,哪个敢不哭?于是一滴一滴眼泪滴入玉盘中,奇怪的事发生了:一百颗走盘珠像久旱逢甘露,随着泪珠一点一点动了起来。
皇上见了,乐得直拍手,大声道:“快哭,哭得最多的,朕重重有赏。”那些嫔妃平日里没少悄悄流泪,一听哭得好还有赏,哭得越发厉害起来,一时间,金銮宝殿上哭声一片。
那些走盘珠在玉盘中各行其道,纷纷滚动起来,越走越快,越转越厉害,渐渐地升腾起一层白雾,巨大的玉盘上方,如海市蜃楼般显出一片大海的景象。
大臣们惊呼起来,纷纷跪地磕头,说道:“好兆头,这是恭贺我皇福如东海啊!”皇上不禁哈哈大笑,拍手道:“继续哭,使劲哭。”
随着惊天动地的哭声,海市蜃楼越来越清晰,只见海水拍打着海岸,浪花越来越大,浪花中隐隐出现了人影,那是一群采珠工,带头的正是冯老汉。他们一个个跳进海里,迎风破浪,在水中不断沉浮,寻找着珍珠。突然,海面上霹雳闪电,狂风暴雨,有的采珠工体力不支,力尽而死;有的遇到鲨鱼被生生咬死,海水渐渐地染红了……金銮殿上众人都看呆了,他们哪里想到,那些精美绝伦的走盘珠背后竟有如此惨痛之事?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海市蜃楼瞬间消散,再看玉盘上,一百颗走盘珠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盘泪水。再看冯老汉,他猛地一仰身,笔直地倒了下去,早无气息。原来,他那日下海,刚采到最后一颗走盘珠,就因体力不支而淹死了,死后他的魂魄惦念乡亲们,还要向皇上进谏。
皇上思索良久,第二天下旨封海,厚葬了冯老汉。
三请大厨
绝养
明朝末年,方城有个方员外,仗着叔父是个总督,就在方圆百里巧取豪夺,富甲一方。他这人有个嗜好,就是爱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巴不得吃个遍。方府上光是厨子就二十来个。
可这些天,方府上上下下的厨子使出浑身解数,方员外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原来前两天方员外进山打猎,遇见高人了。此人自称姓简,说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才举家搬到深山里住下。那天简大厨见有贵客,端上一盘红烧猪肘,说是独门绝活。方员外虽瞧不上这普普通通的猪肘,却碍于情面,只得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哪知猪肘一进嘴里,方员外立即愣了,继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满脸陶醉,连连夸绝。当晚,那一盘猪肘,方员外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解铃还须系铃人。管家请了方员外的令,赶紧进山高价请简大厨出山。那简大厨也不扭捏,赶了几头猪欣然来到方府。从此,方员外日日都能变着法儿吃上这简氏猪肘。有一天,他便趁机打听其中奥妙。简大厨大方地答道:“关键就在养猪的法子上。”说罢,就带着方员外来到厨房边的猪圈,指着圈里的猪说:“这些可都不是家猪,而是家猪和野猪杂交的小猪,肉质鲜而细嫩。”说完又指着料槽里的东西道,“再看这饲料,是用上等大米酿造成酒糟,加上灵芝、当归、野参等名贵中草药配制而成,这种饲料喂养出的猪,鲜而不腥,肥而不腻。”方员外听了连连点头,心里却打起小算盘来。自己既然已经知道其中奥妙,何苦再花高价伺候眼前这位呢?所以,没几天,方员外就找了个借口,把简大厨打发走了。从此,方员外圈了块地,让下人好吃好喝伺候了一圈猪,可这道猪肘经府里的厨子一做,味道仍不如简大厨的十分之一。
绝杀
正当他懊恼之际,他叔父方总督命人送话给他,清明要回家扫墓,命他好好准备。方员外听了喜不自胜,早早安排妥当,唯有饮食,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简大厨的猪肘定能讨叔父的欢心。无奈,他只好亲自拎着厚礼进山,求简大厨再次出山。
这简大厨倒也爽快,只要价钱出得够高,他是走得潇洒,来得轻松。趁此机会,方员外又问起秘诀来。简大厨看着圈里的猪说:“野猪配的种当然不能圈着养。我家的几十头猪便是放养在后山的。”见方员外信服地点点头,简大厨又得意地说,“不光是要会养,还要会杀,你来看我如何杀猪。”
只见他赶了一头猪进圈,手持一根棍棒撵着猪跑。猪一停下,他就一棍子打在猪屁股上,猪只得负疼再跑,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猪累得口吐白沫趴在地上,不再动弹。简大厨这才扔掉棍棒,了结了它的性命,让徒弟烫毛开膛破肚。一切收拾妥当后,简大厨才说:“这样杀的猪,所有精血全累积在腿上,肉质最好。”方员外连连点头默记在心。
总算到了方总督回乡扫墓的那天,方员外在府上设家宴宴请方总督。简大厨也不负众望,上了一道压轴菜—“醉香猪肘”,菜上桌后,简大厨往猪肘上倒上酒,又取出打火石一擦,一股蓝色的火苗“腾”的蹿起,顿时,一股醉人的肉香飘散满屋。
此时,方总督挑起一点猪肘,往嘴里一咂吧,不由眉毛一挑,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把方员外吓得一惊,以为不合方总督的口味。谁知方总督两掌一合,叹道:“我走南闯北,猪肘也吃过不少,就数今天的味道最好,不油不腻,醇厚鲜美,叫人齿颊生香,正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于是,叔侄二人频频举杯,一时间欢声举座,笑语满堂。
送走了方总督,方员外又打起了小算盘,他已知道这猪是怎么杀的,似乎简大厨又多余了,于是他再次辞退了简大厨。可和上次的情形一样,自己做的猪肘味道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犹如画龙未点睛,缺少灵气。
方员外猜想简大厨留了一手,至于是什么,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绝料
转眼到了大雪纷飞时,方总督忽然捎话来,宫里的陈公公要来方员外府上游玩,叫方员外准备猪肘宴。
这陈公公是皇宫里的太监总管,皇上身边的红人,最能呼风唤雨。五年前遭到左都御史刘大人的弹劾,他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假传圣旨杀了刘大人全家,百官迫于他的婬威,敢怒不敢言。这方总督是个见风使舵的人,平时极力巴结陈公公,两人私交不错。刚好陈公公又极爱吃猪肘,方总督便极力推荐简大厨的秘制猪肘,撺掇陈公公去方员外家一游。陈公公就约了方总督在冬至吃猪肘。
此时,离开冬至已然不远了,可是自家做的猪肘味道欠点火候,情急之中,方员外又想到了简大厨。这次简大厨可是高低不从,但后来听说是宴请陈公公,就提了个条件,宴后要面见陈公公,由方员外提个话头。
方员外不解地问:“你一个乡野村民又不做官,见陈公公有什么用?”简大厨却道:“我一个山野村夫,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可我听说这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见见皇上身边的人也不枉为人一世啊。”方员外哈哈大笑道:“只要你让他吃得高兴,我包你见到他,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必须告诉我,那猪肘的配料你是不是留了一手?”二人就这么说定,简大厨见到陈公公之日,便是他抖出秘方之时。
冬至这天,陈公公和方总督乘着两顶暖轿来到方府,方员外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进大厅。寒暄茶罢,酒菜上席。陈公公一看,呵!竟是满满一桌猪肘:蒜泥肘肉,酸辣肘子,酱肘花,卤肘子,醉香猪肘,红焖肘子,燕窝炖肘子,东坡肘子,就连汤也是肘子人参汤……他不由喜笑颜开,击掌大笑道:“好一个肘子宴,老夫要开怀畅饮、大快朵颐了。”
陈公公喝着温酒,依次品尝,赞不绝口。罢了,他不禁长叹:“老夫吃了一辈子肘子,今日算开了眼界,这个厨子必定不同凡响。”方员外便趁机引荐,陈公公一听来了兴致,随即便命人领了简大厨进屋。
待那简大厨请了安,陈公公便问他姓谁名谁。简大厨回说姓刘。此刻,方员外和方总督一惊,不是姓简吗?怎么姓刘了?只听简大厨又开口道:“公公还记得五年前被你杀的左都御史刘大人吧?我就是他的小儿子刘书智,今日取你的狗命来了!”说完,刘书智从围裙里一抽一抖,一把软剑在他手上霎时坚硬如钢。只见他将剑往前一送,直透陈公公胸腹,那yan人顿时毙命。侍卫们这才缓过神来,上前按住了刘书智。只听刘书智仰天大叫“爹娘,智儿为你们报了仇了!”
原来左都御史刘大人被杀时,他的小儿子刘书智正好在武当山拜师学剑,逃过一劫。刘书智从此隐姓埋名,好容易才打听到陈公公爱吃猪肘,便决意从猪肘入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先师从名厨,后又得高人指点,钻研烹饪之道。随后,才有了所谓深山偶遇方员外、半推半就献秘方的一幕一幕。原来,这一切都在他刘书智的计划之中。
绝命
再说这陈公公死在方员外府中,方员外脱不了干系,好在抓住了凶手刘书智,方员外上下打点花了几万两银子,加上方总督上表申诉、四处求情才了结此事。可这方员外还是不死心,因为刘书智还没告诉他猪肘里少了什么配料。屡试屡败之后,方员外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去问刘书智了。
待到刘书智开刀问斩的那一天,方员外上下打点一番,做了一道“醉香猪肘”送他上路。那刘书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见他酒足饭饱,方员外便凑近小声说:“你不能食言,得告诉我少一道什么佐料?”
刘书智哼哼一笑,不屑地说:“告诉你你也弄不到,那可是天山红顶冰蟾的血。”见方员外一脸愕然,他接着说,“凡是动物的肉,实际都有些腥毒,要去这腥毒,唯有天山红顶冰蟾的血。上天有眼,前些年我和师父到天山习剑,机缘巧合,抓了只天山红顶冰蟾,取了一小瓶血。”
方员外听了愣了半晌,满脸遗憾道:“可惜,天山红顶冰蟾是天山冰蟾的绝品,长在天山山顶极寒地方,可遇不可求,看来我再也吃不到这种美味的猪肘了。”
刘书智却正色说:“我是为了杀奸臣报仇雪恨,才苦心钻研烹调之术,你却不该贪图享受。你想想,你和你的叔父如不是贪吃,能为我利用吗?陈公公如不是贪吃,能死在我手里吗?你难道还不警醒?”说罢哈哈大笑,转身向刑场走去。
方员外听了脸红一阵白一阵,呆站在那里许久许久。
遇贵人
民间流传很多奇风异俗,其中有个叫“找路爷”,是指孩子病了不去看医生,而是由母亲抱着,带上好吃的食物,在清早时守候在路口,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路爷”,传说路爷是孩子的贵人,可以助他逢凶化吉……
遇路爷
民国初年的某个清晨,有个叫卢敏氏的年轻母亲,抱着生病的儿子,早早地守候在村头,找路爷。据神汉说,如果日上三竿都找不到路爷,孩子就会有难。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偏偏没有一人经过此地。
正当卢敏氏心焦难耐之时,她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影。年轻的母亲大喜过望,正要走上前去,却又愣住了:原来走过来的这个人是村里的无赖,人称不要脸的郭三子。此人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提起他,大家都只能摇头。
卢敏氏万万没想到会遇上他,想装着没看见,却来不及了。
郭三子一看卢敏氏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其实,他之前也常遇到这种事,因为他经常夜不归宿,早晨时在村头游荡,很容易遇上找路爷的人。但那些人大多装着没看到他,他也会干笑两声,装作没啥事走了。但这回出乎他的意料,卢敏氏想了想,还是迎了上来,把篮子里的食物递给了自己。
按照当地的风俗,路爷必须吃掉篮子里的食物,不得拒绝,然后把孩子抱过来,给他一点见面礼镇邪。郭三子头一回遇上这等礼遇,当然不客气了,但当他把手伸进兜里时,却呆住了,他兜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郭三子这才想起自己啥也没带,这也难怪,他平素白吃白拿,稍有财物,都拿去赌了,哪会剩什么东西。
如果是往常,郭三子欠了人家的东西,最多一句:“以后还你!”便扬长而去了。但这回不同,郭三子头一回受到人家的尊重,他不想让对方失望。而且,据老人家们说,如果他不给孩子东西,对孩子不吉利。
郭三子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从贴身的内衣里掏了件东西,递了过去。
卢敏氏一看,也愣住了,这是块玉石,通体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一般路爷给的,都只是一块几毛,或者一些小玩意,意思一下,从未有人给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她马上拒绝说:“路爷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你还是拿回去,换别的吧。”
谁知道郭三子这回下了决心要当好人,硬是把东西塞给她,就拍屁股走人了。
不知道路爷显灵还是什么的,病孩没几天就好了。卢敏氏很高兴,让孩子挂着玉石,当然也不忘向亲朋好友讲几句郭三子的好话。
亲友听了,都嗤之以鼻:“郭三子也会做好事?算了吧。”
还有的说:“还会给你好东西?不偷你的算好了。”
卢敏氏却不以为意,但几天后竟有人为此找上门来。上门来的是村里的有钱人,叫何元聪,他一进来就要看那块玉石。他告诉卢敏氏说,前不久他儿子戴的玉石不见了,怀疑被人偷了,这不,现在那玉石就挂在卢敏氏儿子的脖子上呢。
卢敏氏一听,不禁又羞又恼,按照老人家所说,给病孩镇邪的物品必须来路正当,不然会对孩子不利。在何元聪带领下,他们一行七八人来到郭三子家,想要问他个究竟。没想到郭三子不在家。
遇无赖
到了黄昏,众人才见郭三子走回来。何元聪率先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何偷了玉石。没想到郭三子眼珠子一瞪,大怒道:“啥?你说那块玉石是你的?你有什么凭据?那明明是我娘留给我的。”何元聪料到他不会承认,拿出相片给他看,相片上何家儿子戴着的玉石,和现在这块一模一样。郭三子看了相片,也愣住了,但很快大声否认:“像又怎样,就不许我也有同样的玉石吗?”
大家都生气起来,齐声谴责郭三子的无赖。
这时,卢敏氏忍不住插嘴了,说:“我说,郭兄弟,你……你这玉石是不是真的偷来的?如果真的是偷来的,那……那可要还给人家呢。”
郭三子听了,突然发了狂,狠狠地说:“没有。我郭三子向天发誓,那块玉石绝对不是偷的,我郭三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拿偷来的东西做路爷,我是死都不干的。”
大家被他的气势压倒了,但很快,又齐声痛骂起来,因为很多人都被他发誓赌咒骗过,早就不信他了。
郭三子看到这情形,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委屈劲儿,让卢敏氏看着暗暗惊讶。过了一会儿,卢敏氏对何元聪说:“何大爷,我相信他。这块玉石可能是你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是郭三子偷的。兴许是他捡到的呢?”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奇不已:“你相信他?相信这个无赖?”
卢敏氏强调说:“是的,我相信他。”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连郭三子也觉得惊奇,呆呆地看着卢敏氏。
何元聪冷笑着说:“我看啊,你是打算和这小贼串谋,不想还我玉石吧?”郭三子听他左一句小贼,右一句串谋,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就想揍他。
何家带去的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动起手来,郭三子不是对手,就跑了出去。
郭三子在前面逃,一伙人在后边追,不知不觉跑出了村子。此时夜色越来越浓,很快前面已看不清人影了。
何元聪等人拼命追赶,只看到前面有个模糊的人影,很快,连人影也见不着了。
何元聪正往前赶,突然前面传来“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后面的人大喊:“何大爷,别往前走,危险!”
何元聪这才醒悟,原来他们跑到村子西边的沼泽地去了,如果不是他们喊着,他早就陷入泥潭里去了。
等他冷静下来,终于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郭三子呢?他跑进沼泽地里,难道死了?何元聪找人打了火把,在沼泽地四周查找,还是找不到郭三子,只在沼泽地旁边发现了一只鞋子,有人说是郭三子的。
一个无赖自己跑进沼泽地死了,那本不是什么大事情。事后,何元聪软硬兼施,终于从卢敏氏手中夺回了那块玉石。卢敏氏也因此受了不小的打击,变得寡言少语。
两年后,村子里来了土匪,他们轻车熟路的,一进村就往西头的富户家里奔去。很快,何元聪一家被驱赶到了晒谷场,家里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土匪头儿叫“破天飞”,他提着一大袋的金银首饰,“哇啦”一声,就扔到了一个土匪面前,说:“三子,你的功劳最大,你想要啥,就拿啥吧。”
那土匪往袋子里一掏,很快找出了两块一样的玉石,他把玉石扔到何元聪面前,冷笑道:“何大爷,你怎么会有两块玉石的?当年我没有偷吧。”
遇英雄
这时,人们才认出那个土匪就是郭三子,原来当年他没有死在沼泽地里。大家看着那两块玉石,也暗暗奇怪。
这事何元聪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原来,他当日从卢敏氏手中夺回了玉石,但很快他在家里找回了属于自己儿子的那块。不过他有便宜可占,自然不对外声张了。哪想到郭三子咽不下这口气,居然跑去跟了土匪,现在回来报复。
土匪搜刮一空后,顺带还绑走了几个女人,卢敏氏也在其中。当土匪绑她时,她拼命地挣扎,还求助地看着郭三子,但郭三子却只是看着远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土匪骑着马,奔跑了几十里,在郭三子的提议下,留在一间破庙里过夜。由于收获颇丰,美酒佳肴也不少,土匪们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几个妇女被关在一个小间里,正当她们惊恐不已时,破天飞带着几个土匪,醉醺醺地闯了进来,婬笑着说:“今晚谁来服侍大爷……”
妇女们惊呼起来,郭三子在一旁劝道:“老大,你今天喝多了,要不……”
破天飞一边将他推开,一边说:“什么喝多了,大爷我、我再喝十斤,也、也没事……”这一推,竟然把郭三子给推到卢敏氏身上来了。郭三子挣扎着起来,又劝了一阵,才总算把破天飞给劝回去,继续喝酒去了。
等他们走了后,卢敏氏冷静下来,用手中的小刀割开绳子,这是刚才郭三子趁着跌在她身上,偷偷塞过来的。她动作很快,转眼就解开了大家的绳子,然后,带头往破庙外跑。
但妇女们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土匪,他们骑着马追了出来。卢敏氏为了掩护其他人,很快落到了最后。破天飞骑着马率先追上来,抓住她,借着酒意甩了她两巴掌,并说:“让你逃!我看你能、能逃到哪里去?”
卢敏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时,突然“砰”的一声,只见破天飞双目圆瞪,胸口冒着血,轰然倒地。后面,郭三子的槍正冒着烟。
卢敏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救我?”郭三子没有细说,只是让她快躲起来。这时,槍声密集地响了起来,看来是其他的土匪发现了他们,开始火并起来了。
躲了几个时辰后,终于,附近公务所的警察上山来,说土匪全部被抓住了,这才让妇女们全部脱离了险境。
卢敏氏向一位警察打听郭三子的状况。
警察宽慰她说:“郭队长?他受了点伤,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他还告诉卢敏氏,郭三子现在是警察队的队长,这次他在破天飞身边做卧底,正是要将这伙猖獗的土匪绳之于法。
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了村里,大家都倍感惊奇:一个无赖,居然成为了警察队长?
只有郭三子知道,是卢敏氏对自己的尊重改变了自己。当年他侥幸逃出沼泽,对村里的人怀恨在心,整天琢磨着回来报复他们。然而当他有一天潜回村里,居然看到卢敏氏提着祭品去拜祭自己。联想到当初她也是信任自己,找他做了一回路爷,让他体会了一次被尊重的感觉。
自那以后,郭三子便决定了,要做一个与以前不一样的人。他这样想,也真的做到了。
酒鬼的传说
清朝嘉庆年间,汉中有个家伙嗜酒如命,每天早上起床,穿衣服前要先抿一口高粱酒,不然起不了床;晚上脱了衣服,躺在床上还得再灌半壶,不然睡不着觉。他腰里挂着个酒葫芦,走不到三五步就得拿起来喝一口,哪怕酒葫芦空了,也要凑到鼻子上闻一闻,久而久之,人们都叫他张大葫芦。
偏偏有一天,也不知道张大葫芦是没吃饱饭还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状态不好,喝得酩酊大醉了,你看他,一边走一边喝,嘴里还嚷嚷着:“好酒……好酒……好酒!”
这一晚正是年三十,除夕之夜,大家都在家里吃年夜饭,路上也没什么人。恰巧这晚天色特别暗,伸手不见五指。张大葫芦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红薯窖里边了。
窖不深,底下全是松软的黄泥巴,张大葫芦爬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嘿,还真没什么事!他一仰脖子,又结结实实地灌了一口:“真是好酒啊!喝了这么多摔窖里都没事,明年说什么也得说服老婆子,再多酿个几百斤才行。”
这时,他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人说话,还有锁链在地上拖着走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张大葫芦只当是幻觉,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不成想一下子疼得差点叫了出来,是真的!他害怕极了,赶紧捂住嘴巴,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原公庄抓那个张大葫芦,黑白无常,准备好铁链!师爷,查一查时辰。”
师爷应了一声,传来一阵的声音。张大葫芦想,这大概是在翻生死簿了吧,又听见是要抓自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边师爷在生死簿上找了几遍,总是不见原公庄张大葫芦的名字,于是师爷就问土地公:“土地公,你知道张大葫芦这个人在哪里吗?我们这陰间的生死簿上没有,陽间怎么也不见他呀?”
土地公回答说:“你找的这个人已经入了土了,你在陽间再找也是白搭!”
师爷半天没说话,应该是在思考,最后他说了一句:“不要紧,今天晚上在这里没抓着他,以后我们在常山那里也要把他抓去。”
这句话说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张大葫芦听得冷汗直流,心里死死记下了——今后一辈子,一定不能去常山,千万要记牢!
他躲在地窖里一夜没敢出声,直到天亮了,才敢大喊救命。正好窖主人来取红薯,听见里面喊救命,连忙把他救上来。
张大葫芦上来后,连声拜谢,还不断地向地窖磕头,搞得窖主人莫名其妙的。不过张大葫芦倒精明,前一个晚上的事一个字儿也没敢提。
此后几十年,张大葫芦一直死守着自己定的规矩,无论何事,死活都不去附近的常山庄,落了个平安无事,转眼都活到七十多了,一直把这天机暗藏在心底。
可是无巧不成书,有一年,张大葫芦嫁到常山庄的孙女家里闹了矛盾,一家人吵得很激烈,非请他去调解不可。张大葫芦犹豫了很久,还是禁不住宝贝孙女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到常山后,他果然迅速化解了矛盾,主人家很感激他,又请他喝酒,他毫不例外地又一次喝醉了。
家人把他抬去放在床上安顿好,都回去睡了。
半夜里,张大葫芦被尿憋醒了,起床去了趟厕所。他晚上多喝了点,加上不太熟悉环境,回来后怎么也找不着原来睡的屋子了。这风一吹冷飕飕的,当时又困得不行,这可急坏了张大葫芦。所谓关键时刻好运到啊,就在又困又冷难以忍受之际,他摸到了一个柜子,里面还铺着褥子和被子,暖和得紧呢!他也顾不得这是给谁睡的了,先暖暖和和地睡下再说吧。
你还别说,这柜子里是既没风又有新褥子新被子,张大葫芦睡在里面别提有多美了。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吧,他被一阵奇怪又熟悉的声音吵醒了,一阵脚步声伴着锁链拖地的声音向他慢慢靠近,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这时,一个尖尖的声音响起:“奇怪啊,阎王爷让咱俩来抓张大葫芦,出地府前查过他还在,怎么过来就找不到他了呢?”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回答道:“应该就在这里了,我们仔细找找。”
张大葫芦一听,差点吓尿了,阎王爷真的派小表来常山抓他了,这下看来要歇菜了!
可奇怪的是,这两个小表走来走去,转了几圈却没来抓他,最后到柜子边停下来了。尖尖的声音说:“奇怪啊,怎么会找不到呢?”另一个声音回答:“我也纳闷了,我们把土地爷找来问一下吧!”
不一会儿,土地爷就来了,尖声音的家伙说:“土地爷,我们奉阎王爷之命来抓张大葫芦,出地府前查过,他该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
另一个声音接话道:“土地爷,是不是你收了好处在搞鬼啊?”
土地爷连称不敢:“不是,不是,我怎么敢?那个人明明已经进了棺材了,当然找不到了,你们还是回去再查查生死簿吧!”
这句话说完,就半天没有声响了,大概是小表他们在商量吧。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脚步声和锁链声再次响起,只是慢慢远去了。
张大葫芦长吁一口气,精神一放松,困意随之袭来,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女儿早起,惊叫起来:“爷爷!你怎么睡在棺材里啊!”
张大葫芦闻言起身一看,可不是吗?自己躺着的哪是什么柜子啊,分明是一口棺材!他仔细一想,肯定是昨晚摸黑找不着床,恰好摸到人家为老人提前准备的新棺材,稀里糊涂就躺进来了,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再次帮助自己躲过一劫!
想明白了这些,张大葫芦乐了,自己真是吉人天相啊,阎王爷又能奈我何!不过得意归得意,他再次下定决心,以后说什么也不来常山了。
张大葫芦回家后,又平平安安地过了几年,在那个年代里已经是非常高寿了,可他喝酒的嗜好却是一点儿没变。这天,他跟几个老友聚在一起,聊起了年轻时的事儿,都很开心,于是约好晚上去老哥们常太保家喝酒。
几个老朋友喝得很尽兴,席间,有人不禁聊起为何张大葫芦嗜酒如命却偏偏能够长寿,张大葫芦一时兴起,就得意地把那两次奇遇说了出来。不料,别人根本不信,反而怪他心眼多、不够朋友,刻意隐瞒长寿秘诀。张大葫芦说了真话反倒没人信,不免有些失望,这顿酒席最终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张大葫芦就在常太保家住下了。夜里,他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身体一下子变轻了,睁眼一看,身旁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小表,手里拿着铁链锁在自己脖子上,再回头看床上,自己的身体还在床上沉沉睡着。
小表大喝一声:“张大葫芦,前两次让你耍诈使陰逃脱了,今天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张大葫芦一看自己的魂被勾离了身体,吓得浑身直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两位大……大人,你们别生气,之前两次我也不是成心躲……躲着的,不知者不罪,你们就原……原谅我吧!不过今天你们真……真的搞错了,这里不是常……常……常山啊!”
另一个小表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会弄错呢?常太保在家里排行老三,不就是常三了吗?”
张大葫芦一听,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常三和常山能一样吗?”
那个小表一抖手里的锁链,指着张大葫芦的鼻子大喊道:“你还敢跟我们理论?第一次你躲在窖里假装入了土,第二次你躲在棺材里假装进了棺,让你逃脱了两次,阎王爷已经责罚我们两次了!这次你在常太保常三家里被抓,跟生死簿上写的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大葫芦还想争辩:“这个……”
瓮声瓮气的小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还挣扎什么啊?你以为偷听到我们讲话就可以永保太平啊?你抬头看看这阎王殿门口的对联!”
张大葫芦抬头一看,上联:陽世三界谁无死?下联:古往今来放过谁?再看那横批是—正要抓你!
四儿子
有个老头姓赵,单名一个范字。这赵老头早些年做过假和尚,因为那时候闹饥荒,为了讨口饭吃,他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那一年,赵范来到一个小村庄,这庄子里有百十户人家,他就挑了个大宅院,走了进去。这家宅子的主人姓王,庄子里的人都叫他王老憨。王老憨家里有三个儿子,分别是王小一、王小二、王小三。可认识王老憨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四儿子。其实啊,这四儿子就是他们家养的一条大黄狗,因为平时能帮王老憨看家护院,所以深得王老憨喜欢,叫它四儿子。赵范一进王老憨家,就赶上王老憨和他四儿子大黄狗说话呢:“四儿子,今天咱们家改善生活,吃蒸馒头,待会儿啊,我也给你吃一个。”
吃蒸馒头其实不算什么,但闹饥荒那会儿,别说馒头,连窝窝头都吃不上。说是蒸馒头,其实呀,就蒸那么几个,家里的人,每人能分上一个,就算不错的了。赵范听见这话,赶紧把话接过来:“阿弥陀佛,施主真是仁德,想这天地间的万物都是一般的平等,施主竟能认这狗儿做儿子,想来施主是极有善缘的啊。”就这么几句奉承话,就管用了。怎么管用了啊?那时候的人本来就善良,看到要饭的,逃荒的啊,都会帮上一把。王老憨一看来了个和尚,马上拿出三个馒头给了赵范。
这一下,赵范倒是心满意足了,可是气坏了仨儿子。怎么呢?您想啊,本来馒头就不多,赵范一下就要去了三个,这小扮仨儿吃什么呀?王家这小扮仨儿也都很淘气,等赵范一走,王小一就跟小二、小三说:“看见没,这活儿好啊,剃了光头,披个床单子就行,待会儿咱们就这么办……”
等到了这天下午,因为庄子里有个老人去世了,王老憨就带着媳妇去那家帮着做点事情,打打下手。小扮仨儿见机会来了,马上找出剪刀,准备剃光头,做和尚。小孩子哪会剃头啊,头发是剃了,但是没剃光,哥仨儿的小脑袋上全都剩下了几绺头发,左一块右一块的,跟被驴啃过的草地似的。
接下来,哥仨儿开始找“袈裟”了。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单了,但王小一有办法。他打算用面袋子改,面袋子是用白布做的。小扮仨儿就把白面口袋剪开,脱光了衣服,披在身上。最后,王小一跟小二和小三说,有这样的好事,咱们得带着四儿大黄狗啊。于是他们也给四儿做了件衣服,然后一起帮着四儿剃狗头。忙了大半天才剃完,瞧那四儿脑袋上一根毛都没剩,连胡子都给拔了。等到都忙完,天也黑了,小扮仨儿美滋滋的带着四儿出去显摆去了。
小扮仨儿带着四儿到了老人去世的地方,没从正门走进去。从哪儿进去的?跳墙。小扮仨儿倒是能爬到墙头上,四儿爬不上去啊,四儿晃悠着大秃头在墙底下急得直转悠。小扮仨儿也没管四儿,直接就跳下去了,跳是跳下去了,可是等小扮仨儿站稳了脚跟,定眼一瞧,全都傻眼了。怎么了?他们发现赵范和尚也在院子里,而且就在他们眼前。
原来,赵范和尚从王老憨家出来就到这家了,这家的主人要留赵范在老人家的灵位前念念经,超度超度。赵范一口答应了。他想得好啊,等到夜深了,大伙都散了,他就偷偷地把祭品吃了,吃完就跑。
这会儿,赵范正假装念着经文呢。他念的声音小,别人都听不见,是这么念的:“老人家啊,您走好啊,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这是糊弄人呢,绝对没有糊弄鬼的意思,千万别跟我计较啊。佛祖爷爷呀,您赶紧派几个神仙把老人家接走吧,大伙儿也赶快散了吧,散完了,我好开饭啊。”
赵范正念着呢,只听“扑通”一声,小扮仨儿从墙头上跳下来了,赵范也是做贼心虚,再加上那时候没有电灯,四周黑糊糊的,又是在超度老人的时候,突然从天上来了三个穿白袈裟的小和尚,还冒着白烟。这哥仨儿穿的是白面口袋,那玩意儿,一抖,能不冒白烟吗?赵范哪见过这个,吓得赶紧跪下就喊:“恭迎神仙爷爷!抱迎神仙爷爷!”小二和小三年龄小,一见这阵势,吓傻了。王小一有主意啊,他一看眼前的情形,再一看祭品,赶紧装模作样地说:“老头,别行礼了,赶紧把那个烧鸡拿来,我尝尝,在天上总想吃,就是吃不着。”赵范也是吓糊涂了,没多想,就把烧鸡递给了小扮仨儿。
小扮仨儿吃得这个香啊。王小一一边吃,一边小声说:“吃完了咱们三个就跑啊。”正说着,四儿大黄狗进来了。它怎么进来的?四儿在门外望了半天了,瞧见里边人多,没敢进。这会儿看见小扮仨儿吃得正香,禁不住诱惑,就跑进来了。
它这一跑进来不要紧,当时就吓晕过去三个老太太。四儿那造型,披着个白面口袋,光着个狗头,大白天的也吓人啊。大家伙儿一害怕,一起哄,把四儿也吓着了,它也顾不着吃烧鸡了,赶紧跑到主人王老憨的身边。
王老憨一看这个怪物冲自己来了,吓得赶紧跪下磕头。正好被王小三看见了,王小三是个本分的孩子,他急得赶紧喊:爸爸呀,爸爸呀!你怎么给它磕头啊!它是您四儿子啊……
骗子和牧羊人
从前有个牧人牵了只羊,骑着头驴赶集。
三个骗子知道了,就去骗他。第一个骗子趁他在驴背上瞌睡,把山羊脖上的铃解下来系在驴尾巴上,把山羊牵走了。牧人发现山羊不见了,忙去找。
这时第二个骗子走过来,问他干吗。牧人说羊被偷了。骗子就说看见个人牵着只羊刚走过去,准是那小偷。牧人忙把驴交给这位“好心人”看管,自己去追羊。可等他两手空空回来,驴子和“好心人”自然没影了。
牧人伤心极了,边走边哭,来到个水池边,看见一个人坐在那儿,哭得比他还伤心,就问为什么。
那人告诉牧人,他带着两袋金币去城里买东西,在水边歇脚,却不小心把袋子掉水里了,自己又不会游泳,如果牧人给他捞上来,愿意送给牧人二十个金币。
牧人心想:羊和驴虽丢了,但现在可以得二十个金币,还有得赚。他忙脱光衣服跳下水。
过了很久,他光着身子、两手空空地从水里爬上来,才发现衣服、干粮也不见了,他仅剩下的一点钱还在衣服口袋里装着呢。
公鸡下蛋
从前有个国王,身边有个坏巫师和一个好宰相。巫师总想找机会害死宰相。
有一天巫师陪国王打猎,借机对国王说:“臣听说在这片森林里有一种野公鸡会下蛋,而且那蛋可以延年益寿!”国王听了就命巫师把这种鸡找来。
巫师却故作神秘地说:“陛下,这种鸡只有全天下最有学问的人才能找到。”
国王问他谁最有学问,巫师赶紧回答是宰相。于是,国王下令,叫宰相在半个月内找到野公鸡。这可愁坏了宰相。
宰相有个孙子,聪明伶俐。他见宰相愁眉苦脸的样子,忙问了个清楚,然后他笑道:“爷爷您别急,我有办法。”
第二天早上,宰相的孙子代替宰相上朝了。国王一看奇怪了,便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爷爷上哪儿去了?”宰相的孙子说:“陛下,今天我爷爷来不了。”
国王问为什么,宰相的孙子回答:“他在家生孩子呢!”
国王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平日里聪明伶俐,今天怎么胡言乱语,男人家哪能生孩子呢?”
宰相的孙子说:“既然陛下知道男人不能生孩子,那野公鸡怎会下蛋呢?”
国王听出了他的意思,把那个搬弄是非的巫师从王宫赶了出去。
一眼人和两眼人
有一个岛上住着个懒汉叫赛崎,从早到晚都祈祷能不劳而获。
一天,他听说邻岛住着些只长了一只眼睛的人,就马上决定拐一个回来,到各处展览赚钱。
赛崎说做就做,赶紧赶上一艘船,来到了邻岛。刚一上岸就看到个一眼人向他走来。他赶紧假惺惺赞道:“天哪,盼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一个像您一样的人了!”一眼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赛崎,礼貌地回应:“谢谢。”
赛崎又狡黠地说:“我恳切地邀请您去我的家乡做客,请上船把。”一眼人犹豫了一下,说:“这主意不错,不过我要先回家打个招呼,您也顺便来家里坐坐吧。”
赛崎便跟着那个一眼人回家,他边走边想着:“明天你就得蹲在笼子里乖乖给我赚钱喽!”可当他刚跨进一眼人家的门槛,几个人就逼上来把他团团围住,一边围一边还大嚷着:“快看!这个人有两只眼睛!跋紧把他捆起来!必在笼子里展览去,我们要赚大钱了!”
就这样不到一个钟头,赛崎就给关到了笼子里。一眼岛的居民们统统拥过来,每个人交上一块钱,就可以参观这个两只眼的怪物。
懒汉赛崎就这样被人家弄去赚钱了,他的一生也就这样完了。
生死一张嘴
明朝开国那阵子,天下初定,几年休养生息之后,京城里也初现繁华。这天,聚客居茶馆来了三位客人,一进店,便引来四下里阵阵唏嘘。为啥?原来这三位,一个只有一只手,一个只有一只眼,另一个只有一只耳。他们进了门,也不在意旁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找了个靠窗雅座,等伙计上了茶,便饶有兴致地边饮边聊起来。这一开聊,旁人就听得入了神。
一只手
只见“一只手”端起茶杯,咂了一口,清清嗓子,开了腔:
“想当年,我手脚双全,只因连年灾荒沦为乞丐,入了丐帮。当时帮主叫吴能,武功了得,最初也算义气,可惜后来专横跋扈。我们稍有不从,便要被他打得半死,敢怒不敢言。
“也真是花无百日红。这日,来了个陌生乞丐,生得器宇轩昂,不怒自威。一夜,他偷偷把我们喊到一处,悄声问:‘敢问各位敢不敢跟了在下,和那吴能争个高下?’见我们面面相觑,那人笑了,声如洪钟:‘各位,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岂能忍气吞声、贪生怕死?’听他慷慨陈词,大伙都摩拳擦掌道:‘干!就干一场!大哥,我们听你的!’大哥哈哈一笑:‘你们权且等待时机,待我召唤!’
“自那晚起,大伙儿开始暗自联络。直到一天,大哥决定和吴能叫板。那晚血流成河,我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最终,双方都伤亡惨重,却打了个平手,大哥便邀吴能坐下来以赌为约:‘我不忍再看兄弟们丧命。所以,今儿咱打个赌,谁输了,请主动让出地盘,另走他乡吧!’
“吴能冷冷一笑:‘话是不错,但以何为赌注啊?’大哥摇摇头说:‘任凭兄弟直言!但赌注必须在你我之间,不牵扯弟兄们就成!’
“吴能一愣,道:‘那好,三日后,我一定奉上赌约!望兄弟不要反悔了啊!’第三天晚上,吴能真派人送来了赌约,赌注是要大哥的那只右手。我们顿时目瞪口呆,大哥却仰天长笑,拔刀便往手上砍去。兄弟们一阵惊呼,迅速夺过大哥手中的刀,跪地苦苦相劝。大哥也落了泪,豪情万丈地说:‘为了兄弟们,我失一只手算得了什么!’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大哥能为兄弟们失一只手,兄弟们有何不可?反正吴能也不知是谁的手!’说完,大家全都伸出手臂。大哥苦笑一声,摇头道:‘兄弟们有所不知,吴能要我右手,分明是知道我这右手上长有七星之痣,你们的怎可乱真啊?’听大哥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巧了,我的右手上刚好也有七星之痣!是啊!大哥可舍右手,我有何不可?说话间,我已经手起刀落,砍掉了自己的右手。
“等我醒来的时候,竟发现大哥在我床前长跪不起。我那只手送去之后,吴能信以为真,也信守诺言,远走他乡去了。此事尘埃落定。
“不瞒各位,那只手,我至今还静心保存,时刻带在身上哩!”
一只眼
一只手说完,仰天长舒一口气。此刻,“一只眼”拱拱手感慨道:“仁兄仗义,兄弟佩服!”接着,他低头啜饮一口清茶,娓娓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说起来,我和兄弟遭遇有几分相似。因为年年战乱,民不聊生,各地义军纷纷举旗。我就是那时候背井离乡,入了义军。我们大哥也是仗义之人,处处抚恤乡亲。对待兄弟们,更如同手足。这样过了一年,大哥用心思虑,告诉我们,真正的大义是推翻朝廷,才能救百姓于水火!可单凭我们这样远远不够气候。
“这日,我们的人马来到一座城下。怎奈守城的竟闭门不出,大家吵吵嚷嚷,却并无良策。大哥沉默良久,沉稳地说道:‘朝廷不仁,但我们义军要有义,他们不动手,我们绝不动刀槍,这第一箭要等他们放,我们才可信服于天下,仁义于乱世啊!’可是,如何让人家放出这第一箭呢?
“这天夜里,大哥一夜未眠。第二天,他下令在离城池三里远的地方安营扎寨,只派一队人马上前叫骂。我就在这队人马当中。临行前,大哥把我叫到跟前,不舍道:‘今日,如果守军放箭,你没准就会命丧黄泉,你可还愿意去?’我哈哈大笑:‘大哥放心!你既为大义,为天下,我一介匹夫何足挂惜?’大哥听了,拍拍我的肩,已是热泪盈眶。
“到了城下,我义无反顾地走到城前,拼力叫骂。正当口干舌燥之际,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城头凉飕飕直朝我射来,不待我反应过来,一股血花迸溅,那箭生生扎进了我的右眼。我瞬间倒地,不省人事。
“这一箭顿时燃起了兄弟们心中的怨气,大家一鼓作气,一举拿下了那座城池。
“从此,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大哥对我不离不弃,悉心救治,最终保下我这条命。一天晚上,大哥‘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涕泪横流道:‘我对不住兄弟了啊!’说罢才告诉我真相。
“原来,见守城的迟迟不肯动手放箭,大哥无奈之下偷偷找来一个亲信混入城中,向我射出了那支冷箭,差点结果了我的性命!这才有了后来的攻城。我起初是惊愕,但转念便释然了。大哥为苍生为百姓行大义,用我区区一只眼却换来立足之地,值!
“我扶起大哥,只听他说:‘你的大义我不忘,兄弟们不忘,等将来大事即成,天下苍生更不会忘!你安心住下,成大事之日,便是我接兄弟共享荣华之时!’说完,拜别而去。
“刚才兄弟说还留着那手,不瞒二位,那只眼睛我也保存至今啊!”
一只耳
听他们说完,一直默默听着的“一只耳”突然击掌道:“那我也凑个趣,不怕二位耻笑!”
“这事已有几年了。那时候,我的大哥举义旗,已经占了一席之地,正踌躇满志,开疆辟土。那时我已经跟他多年,以兄弟相称。怎奈我一介匹夫,无谋无略,实非将才,仍是个兵。
“那时义军虽然士气高昂,可军纪散漫,大哥为此彻夜难眠,决心整治。可从哪儿着手,又拿谁开刀呢?
“那晚,大哥把我叫到帐中,一脸凝重问他待我如何。这还用说?亲生父母、手足兄长不过如此!大哥听罢点头:‘我如今想要你一只耳朵,你可舍得?’我拍拍胸脯:‘我虽匹夫,却懂义字,别说一只耳朵,就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大哥听完,长舒一口气,说:‘我有一计,请你依计而行!’我听完,倒吸一口冷气。
“第二日,校场练兵。大哥威严坐于台上,令人宣读军纪。之后,大哥起身,道:‘各位兄弟,时至今日,我们已自称义军,既为军者,便应有纪,若非如此,怕我们也不会长远。从前,你我兄弟相称,偶有破格之事,我也听之任之;如今军纪已宣,望各位依律行事,若有怠慢,按律处置!’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今日,我们暂且做一操练,我给列首一个密令,一传二,二传三,依次下传,谁若有误,军法处置!”说罢,传令开始。
“结果,我们这队列末竟得到一个误令。大哥忙一一追查,可想而知,本应是‘敌军四十四人’到我这里给传成“敌军是十四人’。我立刻被五花大绑架了出来,大哥瞅我一眼,下令:‘听错密令,定是耳朵有了问题,要它何用?割了吧!’在我凄厉的叫声中,一只耳朵被一刀割下,扔在地上,满是尘土。整个操练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不消说,之后我被大哥秘密安置起来,如今才出来行走。和你们一样,那只耳朵我至今保存。我想,那是我对大哥的义,是对义军的义,也是对苍生之义啊!”
一张嘴
一只耳说完,三人默默相视,然后击掌而起,相互一拜,感慨道:“这真是义薄云天舍手眼,滴泉之恩报何时!”他们正感慨,在座茶客早已经击掌叫好了,没想到天下义士比比皆是,眼前这几位虽貌不惊人,却个个深明大义。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对三人施礼请道:“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到寒舍一叙!”三人看着中年人,虽是布衣,却气度非凡,便点头答应。
走出茶舍不远,便到了那人的住处。刚坐定,那人便开口说:“实不相瞒,在下姓何,是个说书人,略知些时事英雄。今天看三位心中似有些不便言说之情,不知道三位意欲何为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而不答。这何先生哈哈大笑:“如若在下猜得不错,三位是为面见当今皇上无门而苦恼吧?”
三人一听,顿时一惊,接着含笑默认。
只听何先生叹道:“天助我啊!遇到三位可是我日夜所盼!我闻当今皇上深感创业艰辛,对有功之士感恩戴德,我送你们三位义士面见皇上,我定也是功不可没啊!”
三人见何先生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
何先生果然有些门路,不消三天,他已经打点妥当。
这日一大早,何先生便领着三人跟在一个太监身后面见了皇上。
皇上端坐殿堂,威严无比。三人胆战心惊斗胆抬头偷偷一看:天啊,正是当年自己的大哥啊!皇上走下来,快步上前将他们一一扶起,含泪说:“果然是你们啊,如今我既得天下,列位兄弟功不可没!今日得见,我一定好好报答三位义士!来啊,替我答谢义士!”说完,皇帝一甩手,几个卫兵将他们架起来,便往外拖。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间陰森的房里,三人才被放了下来。三人又胆战心惊地问侍卫:“皇上这是做什么啊?”侍卫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瓶子,面无表情地说:“这是皇上钦赐的鹤顶红,三位自己了断了吧!”
一句话说完,三个人顿时面色苍白,“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在喝下那鹤顶红之前,三人终于明白,这都怪自己的一张嘴啊!大哥如今贵为皇上,当年的那些事情如何提得?可他们自己倒好,好一张破嘴到处乱说,犯了大忌。
他们不知,在另一个屋子里,那何先生也在死前悔恨不已,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刮子,边抽边自语道:“你这张嘴啊,说了一辈子话,结果,还是死在这张嘴上了吧!”
几个人最终死在皇宫,而民间却都在传说,皇帝感念当年恩德,将三位义士封为上宾,在皇宫里过上了人间天上的富贵日子。
叫花子吃肉
1讨肉吃
张黑赤天生是个吃肉胚子,一顿能吃几斤肉。可惜他生在穷苦人家,吃肉吃得沦落成了叫花子。这天,张黑赤到西城口要饭,正好算命的刘半仙在卦摊上吃红烧肉。张黑赤顿时就迈不动腿了,流着口水喊着要吃肉。刘半仙刚想骂却心眼一转,打算耍他一回,便说:“要吃肉是吧?告诉你个好去处,晚上三更去城门口等着,包你吃个够。”说罢还假装掐指一算,胡说道,“你命中禄米旺,将来要吃一辈子肉,今晚你去西城门,鸿运从此高照。”
这话谁都不会信,偏偏他张黑赤却当了真,三更天果然来到西城门内,远远看见一伙人打着灯笼提着食盒走来。张黑赤早闻见那是粉蒸肉的香气,心想刘半仙还真准,便饿虎般的扑了上去,却被那几个人死死地扭住。这可是县太爷的夜宵,哪里吃得?
原来县太爷喜欢搓麻将,夜夜在“悦春园”和几个财主打到五更天,三更左右衙役会到“醉仙居”酒楼拿订好的粉蒸肉给他当夜宵,这些刘半仙都知道,所以他糊弄张黑赤来讨打。
再说张黑赤被锁在县衙的石狮子上,直到五更天县太爷散了场,才给提出来审。县太爷喝问他为何抢肉?张黑赤头一昂,大声说:“刘半仙说了,这是我命中注定的肉,当然要吃!”县太爷看他傻里傻气,正要赶他走,可又心里一动,笑问张黑赤:“你真想吃肉?”张黑赤连连点头。县太爷又哄道:“肉尽避吃,但要听话。”张黑赤听了忙兴奋地喊:“有肉吃就听话!”
县太爷命人端来一碗红烧肉,张黑赤扑上去,张开大嘴就吃,喉结里还嗯嗯有声。县太爷看着他的贪吃相,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2骗肉吃
第二天晚上,“悦春园”的牌局打到二更多,王员外的家丁送夜宵来了。到了走廊里,家丁看见王员外靠在条桌上打盹,心里嘀咕,员外这是咋了?不搓麻将反倒坐在这里偷闲,莫不是肚子饿了等在这里吃夜宵?
家丁把食盒放在桌上,躬着腰说:“老爷,夜宵送来了。”话音刚落,就见王员外猛地坐起来,揭开食盒,端出夜宵就吃。这是一碗卤猪肉,香气四溢,王员外吃得喉管呜呜作响。家丁一看王员外一副多年没吃肉般的吃相,心里嘀咕:不对呀,员外今天怎么这副德行?再就着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瞅,妈呀,弄错了,这人根本不是王员外。家丁急忙揪着那人就打。
你猜那人是谁?就是张黑赤!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县太爷手气不好,被王员外赢了一大笔银子。县太爷看见张黑赤身材相貌有点像王员外,头脑里就猛地闪出一个歪主意:让张黑赤冒充王员外骗吃他的夜宵,也算煞煞王员外的手气。
这时候,张黑赤和家丁的吵打声惊动了屋里打牌的人,王员外气得吹胡子瞪眼,要把张黑赤送到县衙,让县太爷狠狠法办。可县太爷挥挥手说:“这是个浑人,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今晚的夜宵我请了。来来来,继续打牌,别扫了雅兴。”县太爷发话了,王员外不好再说什么,眼瞅着张黑赤大摇大摆地走了。
还真巧,张黑赤这么一搅,王员外后半夜输了个光,县太爷赢得哈哈笑。散局后,王员外铁青着脸回到家,家丁忙上前赔笑说:“老爷,我把张黑赤抓来了,您消消气。”王员外赶紧拿着马鞭劈头盖脸抽了张黑赤一顿,骂道:“你胆子不小,敢吃我的肉,我抽死你。”张黑赤熬不过打,大哭说:“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赢了县太爷太多银子。”王员外一愣,停了下来,问了个仔仔细细,气得青筋爆出。
这时,管家凑上前小声说:“老爷,去知府大人那里告一状。”原来,王员外之所以不买县太爷的账,敢赢县太爷的银子,是因为知府大人是他的女婿,那可是县太爷的顶头上司。
王员外亲自押着张黑赤到女婿面前告了一状,要女婿帮他出口恶气。知府大人笑着劝慰了他一番,说:“这还不简单?他唆使叫花子吃了你的卤猪肉,我叫他加倍还你不就是了?”
3送肉吃
过了几天,县太爷正在处理公事,忽然手下人来报,知府大人派差办来公干。县太爷急叫快请,待这差办一进来,县太爷的眼珠差点掉了下来。来人竟然是张黑赤!
只见张黑赤穿着公服,对着县太爷傻笑,还送上了知府的文书。县太爷愣了好一会才看,上面大意是:因邻县正在闹猪瘟,为防止传染,知府衙门决定督促预防,今差遣差办张黑赤检查预防事宜,为时一个月。
县太爷心知肚明,这是知府大人在帮王员外出气。可是派来的人虽是个浑人,事却是个正经事,邻县确实在闹猪瘟,如果真的传到本县,可以将他定个预防不力,革职查办的罪名。
县太爷只得命人看座,忍气吞声地问:“张差办,不知你对预防猪瘟有何高见?本县尽力筹办。”张黑赤头一昂,嘴一撇,说:“知府大人说了,我是来吃肉的,不满一个月不许回。”
县太爷知道张黑赤是个浑人,有理说不清,只得派了两个衙役好酒好肉地服侍他,还专门给他配了个大厨,顿顿变着花样做。
看着一个叫花子满嘴油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县太爷恨得牙痒痒,就给总督大人写了一封信。俗话说,朝中无人不做
官,县太爷不学无术能当官,靠的是他叔叔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看了县太爷的信,就发文给知府大人,说总督衙门人手不够,要调张黑赤去总督衙门当差。知府大人拿着公文愣了半晌,只得照办。
张黑赤恋恋不舍地带着对酒肉的思念,离开县衙,去了总督衙门。
谁知过了几天,张黑赤摇身一变成了总督衙门的书办,捧着总督衙门的公函来知府衙门公干。公函里说朝廷拨了一批银两修理河道,总督大人特委派张黑赤来督促工期,时间是半年。张黑赤是个浑人,哪里懂什么修理河道?知府大人哭笑不得,知道这是总督大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替县太爷报仇来了。他让叫花子吃县太爷一个月的肉,总督大人就让叫花子吃他半年肉。
知府大人当然知道怎样款待张黑赤,好酒好肉管够。可是知府大人心里不舒服,就给恩师吴太师写了一封信。
4吃不完的肉
这吴太师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写起了奏章。这天,太后正带着小皇帝批奏章,就看见了他那份,参总督藐视朝纲,派叫花子督促河道工期。太后早习惯了这种内官和外官的争斗,随手把奏章扔在旁边。小皇帝却好奇地问:“母后,这叫花子吃肉真这么厉害?”
小皇帝一问,太后心里一动。原来小皇帝厌食,怎么哄都不好好吃饭,还特别讨厌吃肉,所以长得病恹恹的。皇帝身体好,才是江山社稷的福气啊,太后没少为这事操心,可各种方法都想尽了,无奈小皇帝就是吃不下饭。太后想到这儿,忙下懿旨召张黑赤进宫。
总督不知其中奥秘,赶紧派人锦衣装扮把张黑赤送进宫。太监教了他些礼仪,把他带进偏殿。太后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下面摆着只红泥小炉,炉上支着口锅,锅里炖着热腾腾的肉,足有五斤多,香气四溢。张黑赤眼瞅着猪肉,咽着口水,食欲大动。太后刚说让他吃,他就饿狗般冲上前,早把礼仪抛在脑后。
张黑赤大口大口吃着肉,喉咙里发出狗一样的低呜声,嘴唇烫起了泡也浑然不觉,一脸的满足样,连太后都被他狼吞虎咽的粗鄙吃相逗笑了。
不多会儿,张黑赤就风卷残云,竟然把五斤多肉一口气吃完了,撑得只打饱嗝,嘴角上流着肉汁,衣服上全是油渍,满足地傻笑着。小皇帝被勾起了食欲,嚷着要吃肉。太后早有准备,命宫女端上肉来,看小皇帝香喷喷地吃着,太后赞许地点着头。
这以后,张黑赤就成了小皇帝的陪吃。自从有他陪吃,小皇帝再也不厌食了,身体自然也越来越好。张黑赤虽然浑,却懂得一个硬道理,那就是把小皇帝哄好了,他就有吃不完的肉。于是他平日里学狗学猫地打着滚叫,逗小皇帝开心,弄得小皇帝离开他就茶饭不思。太后一高兴,封了他为四等护卫,专门陪侍小皇帝。
几个月后,张黑赤告假还乡,要给爹娘修墓,县太爷领了命,鞍前马后地陪着。路过算命摊时,张黑赤掏出二十两银子直往刘半仙怀里塞,说他算命准,自那晚后自己果然飞黄腾达了。
刘半仙惊讶地接下银子,瞅着张黑赤穿着锦衣玉袍远去的背影,一个劲地发呆,心里直嘀咕:这世道怎么了?叫花子真吃到天鹅肉了!
高明的医术
遭遇绑架
济仁药铺是个老字号药铺,名声不错,买卖也算兴隆。但最近济仁药铺却遇上了麻烦。
这天中午,药铺老板施仁贵正在给人看病,忽然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呼不好,并给他一封信。施仁贵展信一看,只觉天旋地转。
原来这是一封勒索信,信是当地土匪头子陆二送来的,陆二在信上说绑架了施仁贵的长子施方,如果不拿出一万两白银,就撕票。施仁贵经不起这种打击,当即昏了过去。
这时,施仁贵的小儿子施圆进来,赶紧施救。半晌,施仁贵才醒来,让施圆想办法。施圆说:“爹,如果按照陆二的要求,我们必定倾家荡产。”
施仁贵说:“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得救你大哥啊。”
施圆想了想说:“爹,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用倾家荡产,还救得了大哥。”
施仁贵着急地说:“那还不快点说!”
施圆说:“你在家装死,然后再由我去把大哥换回来。”
施仁贵听后连连摇头,装死容易,可用一个儿子去换另一个,有何不同?况且论医术,施圆还略胜施方一筹,如此一换,是否不妥。施圆却笃定地说:“爹,您就放心吧,我自有妙计。”
拗不过施圆,施仁贵只好勉强答应,并一再叮嘱他小心。
得到父亲同意,施圆略做准备,便来到陆二山寨门前。
陆二听说施圆来了,万分高兴,以为是来送钱的,他赶紧迎了出来。可等他来到门口,见施圆两手空空,便恼怒道:“我要的一万两白银呢?莫非你带的是银票?”
施圆笑着回应:“一无白银,二无银票,只有贱命一条。我是来换我哥施方的,你把他放了,我来当人质。”
陆二万分不解,问这是为何。施圆说:“一万两白银不可能轻易筹到,先缓几日,我哥自幼吃不了苦,所以我来替他。”
陆二眼珠一转,当即答应,叫人把施方放回,将施圆留下。施圆被带进山寨,陆二非常客气,命人好好款待。陆二得意地说:“施大夫,既然你来了,就别走了。我知道,那一万两白银非把你家弄得倾家荡产不可,你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我正好缺一个你这样的名医,保证不会亏待你的。”
施圆冷冷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家会倾家荡产?我一分钱不给,你照样会把我放了。”
陆二冷下脸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放不放,我说了算。”
施圆说:“可是给不给贵公子治病,却是我说了算。我爹听说大哥被你绑架,伤心而死,现在能治你儿子病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
纷争不断
陆二暗吃一惊,原来他之所以对施圆如此客气,是因为他的独子得了一种怪病,每月初一都会疯癫发作,如果不吃施家的药便不能控制,陆二本想把施圆永久留下,没想到施圆竟然以此要挟自己。
施圆说完,便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去,陆二想拦,可真怕得罪了这个救星,他大吼一声把施圆叫住:“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绑架你大哥吗?”
施圆摇了摇头。陆二说:“是你大哥求我这样做的,他答应事成之后给我重谢,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得罪你施家。”
施圆回到家,并未声张,哪知当天夜里便发生意外。原来施方得知施圆归来,便雇凶手,打算趁他熟睡时把他杀死。可凶手刚到施圆卧室,就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人抓个正着。其实施圆一回家,便将陆二所说告诉了父亲施仁贵。
施仁贵不信大儿子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便带着家丁在此等候,没想到施方果然带人来了。
施方见事情败露,气急败坏,竟动起手来,要把施仁贵和施圆全都杀死,幸亏家丁多,才把他制伏。
施仁贵不解,问施方为何要这样做。
施方已是破罐子破摔,冷冷说:“我自幼受宠,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没学到什么医术,等长大才发现,我在家里失去了地位,尤其是输给了医术高明的弟弟。如果照此下去,家产必定全是弟弟的。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串通土匪,监守自盗。”
听施方说完,施仁贵老泪纵横,想不到真应了那句话,惯子如杀子。可事已至此,他后悔也没用了。
这时,施圆在一旁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如果你想要家产,我一文不要,全都给你便是了。”
施方脸上转惊为喜,说只要施圆立下字据,并马上离开济仁药铺,就会结束这场闹剧。
施圆为顾全大局,当即答应,写完字据,转身便离开了施家。
施仁贵虽然伤心至极,可也没更好的办法,兄弟两人这样斗下去,迟早会出人命,有一方退出,未尝不是件好事。
很快,施方成了济仁药铺的老板。施仁贵则因为对施方心灰意冷,云游四海去了。
这天是当月初一,陆二因为儿子旧病按发,又找到了济仁药铺。施方听他说完病情,便说:“放心,有我施家祖传秘方,陆少爷可以高枕无忧。”说着,他便把秘方拿出来,照着方子开药。
陆二见状,一把将药方夺下来,哈哈大笑说:“施老板,你可真够蠢的,方子在手里这也叫秘方?既然到我手上,就不麻烦你了。”说完,命人对施家好一顿抢掠。
这一切竟似在施方意料之中,他笑着对陆二说:“你觉得抢了方子,就能高枕无忧吗?”
陆二只当他是虚张声势,带人扬长而去。施方摇了摇头,对身边人说:“过不了几日,他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出施方所料,没到一个月,陆二又来找施方,见面就给他跪下,说秘方作用有限,儿子疯病发作把药方吞吃了,求施方重开药方,救儿子一命。
施方摇了摇头,不加理会。陆二无奈,只好答应返还施家被劫财产,让施方伸出援手。
施方却说:“陆寨主,治疯病的秘方只有施圆知道,我知道的仅是皮毛。不过,我可以每天去一次山寨,帮少爷稳定病情,要想根治,还得找到施圆才行。”
陆二无奈,只得一边让施方每天到山寨给儿子治病,一边派人四处寻找施圆。
一天,施方正在给陆公子看病,突然有人来报,说找到了施圆。陆二赶紧让人把施圆带进来。施圆一见施方,脸色大变,怒道:“我已把家产全部给你,为何还要为难我?”
施方知道弟弟脾气倔强,便提出把施圆带回家里,商量好了,再来给陆公子诊治。陆二想想也无他法,就答应了。
谁更高明
施方把施圆带到家,施圆又对大哥一顿训斥,骂他不守祖业。施方待弟弟骂够了,才问道:“你为何不根治陆公子的病,而是让他每月复发一次?”
施圆冷冷地说:“这就是我守祖业的良策,我们无力除掉土匪,但为自保,必须得想制衡之策。以前施家之所以能太平无事,正是因为我每次给他开的药都少一味。”
施方突然哈哈大笑,说:“你想过吗?土匪如果找到一个高人治好了陆公子的病,你怎么办?”见施圆不响了,施方又说,“我也在守祖业,不过与你相反,不是制衡,而是制伏,我要把整个山寨铲除!”
施圆不相信大哥的话,更不相信大哥有这个本事。施方说:“我本想让你置身事外,但我也想赌一把,所以把你找了回来,我要让你亲眼看看,大哥是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就制伏悍匪的。”
施圆将信将疑,哪知不到三天,施家伙计来报,说陆二前来拜访。
话音刚落,陆二已进了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施家两位兄弟求救。这几日陆二的山寨发生怪病,匪徒们个个腹痛难忍,陆二也未能幸免。
原来,陆二的山寨易守难攻,官家也无法剿灭,于是这伙匪徒便为所欲为。陆二虽是土匪,但却奸诈无比,不轻易相信外人,更不允许外人进入山寨。施方虽然医术一般,可却对土匪经常騷扰百姓恨之入骨,一直想把匪患根除。为达目的,他先和陆二上演一出假绑架,换取陆二信任。哪知半路兄弟来救他,打乱了他的计划,于是又制造兄弟、父子不和的状况,把施圆和施仁贵都赶走,这样无人能治陆公子的病,陆二就只能让施方每天进出山寨了。前些日子,施方趁给陆公子治病之机,暗中往山寨的水井里放入药物,造成匪徒们集体中毒。如今他们毒发,只能束手就擒,被施方他们送进官府。
施圆了解真相后,对施方赞叹道:“大哥,我是医病,而您是医本,您真是医术高明啊!”
乱世择婿
崇祯末年,吴三桂带着清兵入关,南下攻打李自成,李自成战败退出北京。一时间,战乱四起,难民如同潮水般从北方向南方涌来。归州县的南北要道上,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难民,这些难民没钱买吃的,只好乞讨度日,大户人家门前经常人满为患。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难民敢到豪绅文绍桂家门前乞讨。
凡事总有例外,这天,文绍桂打开家门,发现门前稻草堆上,一个二十多岁的乞丐正躺着呼呼大睡。文绍桂走近踢了乞丐一脚,说:“快滚!”谁知那乞丐理也不理,翻了个身,继续打起呼噜来。
文绍桂好不气恼,转身回到院子里,拉出一条大狗。这大狗名叫“旺财”,有藏獒的血统,身长三尺、高及人腰、膘肥体壮、吐舌龇牙,好似吃人的恶魔。原来,难民不敢到文绍桂家门前乞讨,就是因为这条恶狗。俗话说“狗眼看人低,咬穷不欺富”,旺财至少咬了二十多个乞丐,轻则破皮,重则折骨。这乱世里县官都跑了,哪还有人处理这些事情。于是乞丐们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文绍桂家有条恶狗,再也没人敢到他家门前乞讨。
文绍桂把旺财拉到门口,奇怪的是,这回旺财没有和以往一样,冲出去咬那乞丐,反而抽抽鼻子,将尾巴夹了起来,怎么也不迈步了。
见旺财不肯出门,文绍桂只好抓着它脖子上的项圈,使劲往外拉。没想到,旺财居然和文绍桂较上了劲,死活不愿出院子。文绍桂来气了,硬把旺财拽出院子,一直拽到乞丐面前。让文绍桂目瞪口呆的是,旺财见到乞丐,竟然伏下身子,两只爪子趴在乞丐面前,脑袋贴在爪子上,浑身瑟瑟发抖。
“这狗怎么了?”文绍桂莫名其妙,隐隐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旺财是一个朋友送给文绍桂的,朋友说,旺财非常机灵,能识别人的身份。当时文绍桂不相信,就换上仆人的粗布衣服,再让仆人穿上自己的华服,来到旺财面前。旺财果然厉害,对着仆人狂吠不止,却把头往文绍桂身上蹭,讨好他,文绍桂这才信了。后来又试了几次,次次灵验。
旺财识人从没出过差错,可现在它竟然趴在一个乞丐面前,吓得瑟瑟发抖……难道,面前这人不是真正的乞丐?文绍桂突然想起,前不久自己和乡绅们聚会,听说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许多皇族南下逃命,沦落到民间。难道眼前这人真的大有来头不成?
想到这里,文绍桂又把面前这个乞丐细细打量了一遍,只见他手指修长,皮肤白净,一看就不是劳作苦力之人。再看看旺财的姿势,两只前爪趴地,头伏在爪上,不正是低头跪拜的姿势吗?难道眼前这人,竟是大明的皇室后裔、凤子龙孙?
文绍桂想到此,忙把乞丐叫醒:“快醒醒,跟我到屋里暖和一下。”
乞丐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文绍桂,张口道:“算了,我还是走吧。”文绍桂听乞丐说的一口纯正京腔,不由对自己的判断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兵荒马乱的,你能去哪?就留在我家里吧。”文绍桂再三挽留,把乞丐拉进家里,又让仆人拿来好酒好肉侍候。面对满桌饭菜,乞丐也就不客气了。文绍桂在一旁细细观察乞丐的吃相,只见他举止斯文,怎么看怎么像是贵人出身。吃过饭,文绍桂就旁敲侧击地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
乞丐犹豫了一下,说:“我名叫卫巍,是河北沧州人氏,一向在家种地,只因连年战乱,无以为生,只好南下流浪,苟活于人世。”
文绍桂听卫巍用词文雅,不由暗暗点头,又见他沉思了半天,才说出这番话来,就知道他说的是假话。是啊,现在兵荒马乱的,如果暴露了身份,说不定立刻会惹祸上身。文绍桂暗地思量:眼下局势复杂,很难看清胜负,大明虽然日渐衰落,到底有三百年根基,自己若留下这人,一旦大明重夺江山,自己就是大大的功臣……
于是文绍桂就将卫巍留在家里,天天好酒好饭款待。这天,卫巍被文绍桂灌醉了,文绍桂趁他迷迷糊糊时,在他耳边再次细问他的身份。只听卫巍醉言醉语地说:“我、我是朱三太子……”话音未落,就醉倒在地。
文绍桂听后暗自窃喜,不由得又有了另外的打算。原来他年近五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文凤英。年初,县太爷的儿子看中了文凤英,派媒婆上门说亲,文绍桂慨然应允,已经收下聘礼,只是尚未过门。不料上个月,县太爷听说清兵南下,吓得丢下县衙,全家仓皇逃走,至今没有消息。
文绍桂暗想,与其将女儿许配县令之子,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攀上皇亲。到时就算县太爷回来了,自己是皇亲国戚,他拿自己也无可奈何。
打好算盘,文绍桂就找到女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文凤英一听,父亲竟然悔婚,还要把自己嫁给一个乞丐,顿时哭了起来,怎么也不肯答应。文绍桂见状,心生一计,对女儿说:“唉,凤英,我给你说实话吧,你那未婚夫全家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强盗所杀,我把他的尸首找到,埋了。一直没敢告诉你,是怕你伤心。现在正值乱世,给你找个丈夫,也是怕我和你妈出了什么意外,好歹还有个男人保护你啊!”
文凤英听了这番话,哭了半天,最后只得答应下来。文绍桂怕中途变卦,就趁热打铁给卫巍和女儿举办了婚礼,让两人入了洞房。
文凤英和卫巍成亲后,也算恩爱,不过,文凤英一直耿耿于怀,怪父亲把自己下嫁给一个乞丐。文绍桂就悄悄对女儿说:“你知道什么,卫巍的真实身份是堂堂的朱三太子。只不过现在是乱世,你若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说着还把旺财的举动告诉了女儿。文凤英也知道旺财有识人的本事,只好相信了父亲的话。
事情常常出乎人的意料,文绍桂一心指望大明重整江山,不料清兵所向披靡,不久就攻到了归州县。一夜之间,大明的归州县变成了大清的归州县。文绍桂本想混个皇族当当,没想到现在卫巍却成了累赘,只好打落门牙带血吞。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两年多,天下渐渐太平,县令的儿子柳青浩回来了,找上门来说他要娶文凤英。文绍桂只好告诉对方,说以为他死了,已把女儿许配他人。
柳青浩无言以对,不过,他对文凤英还不死心,就花钱买通了一个家丁。家丁暗通消息,终于把文凤英约了出来。见到了曾经的未婚夫,文凤英才知道父亲骗了自己,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把父亲的想法和盘托出,将卫巍的身份也说了出来。柳青浩让文凤英跟自己私奔,文凤英却哭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已至此,只好跟卫巍饼一辈子了。”
柳青浩听了,心里愤愤不平。按那时的礼法,文凤英本是柳青浩未过门的妻子,平白无故被戴上了一顶绿帽子,柳青浩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突然,他想到:文凤英不是说卫巍是朱三太子吗?现在顺治帝虽大赦天下,可对大明皇室一定不会放过的。想到这里,柳青浩恶向胆边生,直奔归州县衙,向县令告了一状。县令一听竟有此事,不由大惊,立刻派人把卫巍和文绍桂缉拿到县衙。
听说卫巍是朱三太子的事泄了密,文绍桂不禁仰天长叹:“天要灭我啊!”不料一旁的卫巍却叫道:“冤枉呀冤枉!草民只不过是朱三太子的厨子。李自成入京后,我随着朱三太子逃离京城,没想到中途失散了,独自流落到归州县。”
县令就问:“那你说说,为什么文家的旺财不咬你?”
卫巍苦笑道:“其实,小的只是个狗屠夫,世代以杀狗为业,做得上好的狗肉宴,到我这里已是第十代。朱三太子嗜狗肉如命,就把我招入府中,做了他的专职厨子。进府后我很少做体力活,所以养得细皮嫩肉,也见过一些大场面。这次流落到归州县,饥饿难耐,听说文家的狗喜欢咬人,就想骗来杀了吃。没想到那狗果然聪明,识得我是杀狗的,就趴在地上求饶,却被我岳父误会了。”
听到这里,县令还有些不信,就让人从后院牵来一条恶犬。果然,那恶犬见了卫巍,就像抽了筋骨一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一下。这下,县令算是彻底相信了,于是将卫巍当场释放。
文绍桂保住了一条性命,心中暗叫一声“侥幸”。不过,他靠狗选了个屠夫女婿的事也就此传了出去。大家都笑着说:“文绍桂才真正长了一双狗眼。”
砻糠茶
有个小伙子,大热天赶路,口渴得慌。他走过一个村庄,见一老婆婆在井边洗衣,就过去讨水喝。那婆婆从井里打上水来,倒在碗里,然后,又从旁边的仓库里抓了一把砻糠,撒进碗里,这才拿给了小伙子。
小伙子见碗里浮着一层砻糠,心里很不痛快,想这位婆婆也太小气,只给碗水喝,也不愿让人喝个痛快。无奈,他实在太渴,顾不得多说就去喝水。因为碗里漂满砻糠,小伙子要喝水必须先吹一口糠。就这么一吹一喝,好半天才把水喝光,他一脸不高兴地把碗还给婆婆。
只听那婆婆乐呵呵地说:“怎么样,喝饱了吧?你别不高兴,大热天赶了路,猛喝凉水会伤着脾胃,我故意往碗里撒把糠,就是让你一口一口慢慢喝,这才不会喝坏了肚子呀。”
过桥
秀才、和尚和一位村妇,同时来到一座小桥边,因桥太小,只能一人一过,但三个人都争着要第一个过,谁也不肯相让。那秀才自以为满腹经纶,就提议说:“我们就以眼前的桥和河,作一首诗,谁的诗最厉害,谁就先过,你们说好不好?”和尚听了,点头说好。秀才问那村妇:“你呢?”村妇微笑道:“试试看。”
秀才随手朝河里一指,摇头晃脑地念道:“有水也是清,无水也是青。青字右边加个争,要识静。我清清静静把书念,常挂一只读书袋,有朝一日状元做,三班衙役两边站,你看我厉害不厉害?”说完就想过桥。
和尚一把拉住他,说:“慢,我比你还厉害!”说着,用手也朝河里一指,嘴里念念有道,“有水也是湖,无水也是胡,胡字左边加个米,要读糊。我糊里糊涂把经念,常挂一只念经袋,有朝一日罗汉做,八大金刚两边站,你看我厉害不厉害?”说完,也想过桥。
那村妇用手一拦,说:“慢,还有我哩!”秀才、和尚想,你一个村妇,只会纺纱织布,难道也会作诗?
只见那村妇不卑不亢,用手朝小木桥一指,说道:“有木也是桥,无木也是乔,乔字右边加个女,要识娇。娇娇滴滴人人爱,我常挂一只子孙袋,有朝一日母亲做,大的儿子做状元,小的儿子做罗汉,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那秀才、和尚听了,脸色涨得通红,只得让那村妇第一个过桥。
打赌
有两兄弟,老大好说“岂有此理”,老二好说“哪有这种事”,都被村里人讥笑。一天老大找到老二说:“咱们不如改了这两句口头禅吧。”老二答应了。老大又说:“为表决心,咱打赌如何?”老二问:“咋个赌法?”老大解释:“谁要说一句口头禅,输银十两。”老二说:“一言为定!”
第二天大清早,老大跑到老二房前,拍打着老二的门喊:“老二快起!”老二披着衣服开了房门问:“啥事?”老大慌张地说:“咱后院的井被别人偷走了。”老二听罢一扭脸说:“哪有这种事!”老大马上高兴地说:“你输了,罚你银子十两。”老二一惊,明知自己受了大哥的骗,但有言在先,只能求大哥宽限,晚上来取银。
老二一天愁眉不展,后晌老二媳妇从娘家回来,问是咋回事,老二哭着诉说了前因后果。老二媳妇可聪明了,她想了个法子。晚饭后她让老二躺在床上,不许动,不许说话。一会儿,老大要钱来到屋里,见老二躺在床上,连喊:“老二,老二!”这时老二媳妇从里间出来,一本正经地说:“别喊,别喊,老二正在生孩子哩。”老大一听,大怒道:“岂有此理!”老二一听大喜,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叫:“你输了,银子抵消了。”
瑞府朱虱案
part.1调包案
康熙年间,京城发生了一起案子。有一个守御所千总叫文涛的,他成亲不过一个月,就发现新娘被人调包了,于是一纸文书把岳父瑞六给告了。
接案子的是顺天府尹吴令休,他立刻传来瑞六询问,可瑞六一口咬定,新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文涛的状子说得清清楚楚:新娘瑞小姐的两眼正中间,长了一颗朱砂痣,算命的说这颗痣叫“眉里珠”,是天生的贵夫人命。不幸的是,文家和瑞家结亲后,瑞六因受鳌拜之累,下了大狱。看到瑞家败落了,文家就想悔婚,但文涛死活不肯答应,最终还是和瑞小姐结了婚。奇怪的是:瑞小姐过门时带的不是从小苞着的仆妇金花,却是一个丫环叫宝珠。更令人震惊的是:文涛发现瑞小姐的“眉里珠”是用朱笔画出来的!文涛十二岁的时候去过瑞府,见过瑞小姐一面。六年多过去,这嫁过来的新娘子模样虽没大改,但从前的满腹才情却不见了。文涛越想疑点越多,于是认定岳家玩了掉包计,嫁过来的根本不是瑞小姐!
因只有一面之词,顺天府尹吴令休也只好不了了之。
文涛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穿过花园时他随手拨开茂密的枝叶,只觉得手背刺痛了一下,见一只朱红色的小虫子叮在手背上,他顺手甩掉虫子,身后却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老爷等等!”文涛一回头,却是陪嫁过来的丫头宝珠。宝珠袅袅婷婷跑过来,见文涛被虫咬,脸色大变,顾不得解释,抓住文涛的手,吮吸起那个流血的伤口来!
好半天,宝珠才停了下来,她抬起头,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说:“放了血就不会有事了,好险!”
文涛觉得甚是奇怪,苦笑着说:“不就是一个小虫子嘛,你干吗这么紧张?”
宝珠摇摇头,眼眶忽然红了:“老爷有所不知,我和亲娘原先都被这红虫子咬过,我侥幸活命,可我娘却中毒死了。”
有了这次接触,文涛开始注意起宝珠,这宝珠虽是个汉女丫环,却是瑞小姐从小的伴读,两人的感情很亲密。宝珠虽说相貌有些丑,却能诗能画,善解人意,把文家老老少少都伺候得很周到。不久文涛有意收她做妾,瑞小姐倒是没反对,可老夫人说自古贤妻美妾,宝珠性格没的说,就是模样不行。
part.2朱虱案
文涛和瑞家的来往本来不多,经过上次对簿公堂的事后更不走动了,可这一天瑞家却来人禀告,说瑞小姐的继母死了,而且死状奇特,已经上报顺天府了。
文涛夫妻赶紧带着宝珠奔丧,正好碰到吴令休来办案。此刻,那老夫人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紫黑溃烂,看着说不出的可怕。屋子里到处是郁郁葱葱的花草,花香扑鼻。
吴令休询问老夫人发病的经过。瑞六悲伤地说:“两天前她让一种红虫子咬了,开始说是身上痛痒,后来找了郎中过来开药,谁想药还没吃完,人就不行了!”
吴令休皱紧了眉头,说:“这样的情形我见过,起因是一种叫朱虱的小虫子。这种虫子闻香就扑,你这屋里到处是香花,自然容易招虫子。可被朱虱咬伤丧命的人却极少,你夫人死得有点不同寻常。”
瑞六忽然跪下来磕头:“大人,我第一个夫人也是这样死的,我和女儿也被这虫咬过。不知为何单单我家人爱招惹这虫子?还请大人明断啊!”
吴令休也在奇怪,这时,宝珠指着老夫人的脸一声尖叫,原来从老夫人的耳朵里爬出一只朱虱!吴令休心里一凛,隔着手帕轻轻捉住它,仔细一看,暗自心惊,这只朱虱看上去肥硕健壮,比平常的虫子大了三四倍,难怪毒性这么强烈!
吴令休想起传说中朱虱的习性,便要了一根细针,刺瞎了那只朱虱的双眼,然后把它放在了地上。那朱虱蒙头蒙脑地转了一会圈子,就钻进西北的墙角落里。
吴令休跑步来到隔壁房屋,一进屋又闻到扑鼻的浓香,还夹杂着微微的酒气。他紧盯着角落,很快,那只朱虱从墙角冒出了头,钻进了床角一个种满紫桂花的大木桶。
吴令休命人把紫桂花拔下来,一股腥臭味立刻扑鼻而来,只见花下埋着一只大个的死海龟,上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朱虱,这些小虫见了光就四处爬起来,众人惊叫着纷纷闪躲。吴令休笑道:“不用怕,这种虫子是不会胡乱咬人的!”
吴令休一问才知道,这间屋子主人是瑞家仆妇金花。他一转头问金花:“这棵紫桂是你种的?”
这时宝珠开口说:“金花喜欢养花,我记得这棵紫桂有十几年了。”
那金花像是给这阵势吓坏了,哆嗦着回答:“紫桂是夫人让养的。海龟死了,我把它埋在花盆里沤烂了做花肥,我哪知道它会生虫子啊!”这话听上去也有理,可吴令休却一声冷笑,捻起一只朱虱大声说道:“这朱虱是腐烂的海物所生,养大以后本身虽有毒性,却也不能致命,尤其不会反噬主人。不过如果用酒泡过,就会变得好勇斗狠,毒性也猛烈了数倍,一旦遇上适合体质的人,就会致人惨死了!你们没闻到这只朱虱上有酒气吗,是因为有人浇花时水里掺了酒!”
一旁的瑞六惊呆了,问道:“那为什么朱虱只咬我夫人?”
吴令休又是一声冷笑:“你们注意没有,你夫人的被子上,衣服上,甚至沐浴的大桶里,都熏了紫桂的浓香,这就是朱虱只咬她的原因了!”
瑞六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忽然扑上去抓着金花的肩膀摇晃着:“你这个贱人!我先前的夫人也是你害死的,是不是?”
金花忽然尖声笑起来:“是!鳌拜是害死我全家的大仇人!你跟着他也没少干坏事,你们还逼着我当奴才,平日打骂我是家常便饭,我要报仇!炳哈,可惜你和你闺女体质不合,咬不死啊!”
说到这,金花忽然转身一指瑞六,对吴令休喊着:“大人,民女有大案报官,别看他家瞒天过海,可我早就发现疑点了!就是他,他瑞六犯了欺君之罪,他家闺女……”
没等金花说完,瑞六已经扑上去,两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金花拼命挣扎,忽然甩动双手,她袖子里爬出好多朱虱,都爬到了瑞六的身上。一直哭泣的宝珠一声惊叫,扑上去用帕子扑打那些朱虱。见情况突变,吴令休忙令衙差阻止,可已经晚了,瑞六武将出身,手劲何等的大,金花蹬了几下脚,就伸着舌头死去了。
part.3案中案
吴令休皱着眉头,死无对证,金花说的大案是什么?他看看一旁站立不动的瑞小姐,再看看眼睛哭得红肿的宝珠,突然喝问道:“姑娘,她又不是你亲娘,你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丫环宝珠张口就答:“是她把我养大的啊!”
屋里的人都愣了,原来吴令休是用满语问的,情急之下,宝珠脱口而出的也是满语,说完才察觉不对,而那瑞六已经老脸煞白,跪了下去。
一旁的文涛惊得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令休呵呵一笑,说道:“文千总,听老夫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早年,有一个姓瑞的满族贵胄之家,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当时满人刚刚坐稳龙廷,对汉人的一切都着迷效仿,贵族男人尤其迷恋女人的小脚。瑞家继母疼爱女儿,在仆妇的蛊惑下逼着女儿缠足。
此时一家之主因为犯了事关在大牢,等到他出狱,女儿的小脚已经裹成,女婿家也来要求成亲了。一家之主大惊失色,因为清朝开国几代帝王对裹足害人之风深恶痛绝,一再严令禁止本族妇女缠足,当今皇上更是几次下诏,满人纵容妻女缠足的,父兄要处以极刑……
文涛听出来了话外音,不由地颤抖着问:“大人的意思是,嫁给我的果然不是我的发妻?宝珠……宝珠才是?我岳父为了怕裹足的事暴露,才使人代嫁?”
吴令休笑道:“我也只是猜测,你母亲一直打算悔婚另娶,这也是你岳父担忧惧怕的由来吧。你没注意吗?宝珠眉心间有一小块疤痕,想来是为了瞒天过海,除掉那颗‘眉里珠’落下的了!现在眼看自己的老父亲有了危难,做女儿的情急之下,才会暴露父女天性啊!”
此刻宝珠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出了实情。
原来金花进瑞家,趁着瑞六下了大狱,就不断蛊惑继母为宝珠缠足。继母本来就迷恋女人的小脚,被金花一番游说就动了心,给宝珠缠了足。后来,瑞六被皇上大赦,他回到家发现此事已经覆水难收了。瑞六生怕自己罪上加罪,不敢把女儿嫁到文家去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计策。他想让女儿悄悄地远嫁外乡,又找到一个跟女儿容貌相似的远房侄女代替出嫁。代替出嫁的事,一说即成,而让宝珠悄悄远嫁外乡的事,宝珠怎么也不答应,居然以死抗争,没办法,瑞六才答应宝珠以丫环的身份陪嫁过来。
听完这一切,文涛还是半信半疑,他仔细地看着宝珠,然后问:“可你……你又为什么改变了模样?”
宝珠泪如雨下,说:“少年时匆匆一见,我已经认定你是我今生的依靠。为了不牵连父亲,我……我天天只能把自己弄成丑陋的样子,虽然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可只要天天能看见你服侍你,我就是隐姓埋名做一辈子下人,也心甘情愿……”
文涛再也忍不住,拥着宝珠痛哭起来。
吴令休十分感慨,他当即把案子如实奏明了皇上,宝珠的重情守义让皇上既感动又佩服,连连称赞这位本族奇女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金花和那位继母,现在两人都已经死了,而瑞六并不知情,情急之下杀死仆妇也不算重罪,于是申斥了瑞六一番,又赐给宝珠很多厚礼,让她恢复身份,做了文涛的正室夫人。
谕旨传来,一家人喜极而泣,文老夫人看宝珠给自家争足了面子,也高兴起来,张罗着要大摆筵席办婚事,宝珠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拿出剪刀去剪掉裹脚布,又对着那双已经裹伤了的小脚发愁。这时,文涛在一旁动情地说:“其实无论是丑陋还是美貌,和你对我这份真情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出家不容易
宋徽宗年间,京城有一周姓富商,育有一子周俊林,长得是一表人才,能诗善文。周俊林从小和邻家小姐青梅竹马,长大后便定下了婚约,不料那小姐突然染病,药石无效,没几天就去世了。周俊林闻听噩耗,撕心裂肺,万念俱灰之下,竟说要出家为僧。
周老爷百般劝解,周俊林却说自己心意已决,急得周老爷整日以泪洗面。师爷就给周老爷宽心,道:“老爷,您别难过,少爷就是想出家,那也得出得成不是?”
周老爷问:“你的意思是……”
师爷微微一笑:“想要出家,得有度牒,没有度牒,朝廷不允许,哪个寺庙敢收?”
师爷说的不错,出家人须有朝廷颁发的度牒,如果没有度牒,便是非法出家。度牒上记录着出家人的俗名、法名、所属寺院等等,有了度牒,就受到朝廷的保护,可以免除赋税,安心读经诵法。正因为度牒是出家人必备的东西,所以此物奇货可居,很多人高价倒卖。京师的度牒更是珍贵,绝大部分已被脑袋灵光之人倒卖到全国各地,整个京城几乎已无度牒可买。
师爷见周老爷还不放心,嘿嘿一笑,拿出几道度牒来:“老爷请看,这两日我派家丁在京城挨家挨户打听,谁家有度牒就高价买下来。您看,全京城仅有的三五道度牒,都已被我买来,少爷到哪里去寻呢?”
周老爷这才放下心来:“但愿我儿能回心转意。”
周俊林本是一介书生,哪懂其中的门道?他跑遍了京城,果然没有一道度牒可买,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有一道度牒,主人叫价不低,周俊林答应明日带钱来取。不料他回去取了钱,第二天赶到这户人家一看,顿时傻了眼,俗话说祸从天降,这户人家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吃了有毒的河豚,全家三死一伤,男主人心如死灰,决定出家为僧,那度牒正好自己用,不卖了。
周俊林好不苦闷,心想自己真是命苦,连出家为僧也不可得。他在恍惚中溜达到河边,见一位老婆婆正在洗衣,一个小乞丐偷偷溜到老婆婆身边想要行窃,被老婆婆一把抓住,厉声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偷我的度牒!”
周俊林闻言大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老婆婆有度牒!周俊林赶紧上前施礼,说愿出重金买下度牒。不料老婆婆头也不抬,只顾洗衣服,半天,才不冷不热冒出一句:“我为什么要把度牒卖给你?”
周俊林抱拳施礼:“我是诚心想出家,不管您出价多高,我都答应。”
老婆婆仍然态度冷漠:“钱对我来说,就是‘阿堵物’,我不稀罕钱!”
周俊林好生为难,他是个读书人,脸皮极薄,不好意思和老婆婆死缠烂打,只好立在原地傻傻等着。小乞丐一看,不由对老婆婆怒目而视:“好你个死老婆子,为了防我,竟雇了一个人为你站岗!”
老婆婆被这话逗笑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周俊林,淡淡地说:“这孩子的话倒提醒了我,我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正需要照顾,你能伺候我吗?”
真是柳暗花明,周俊林忙说:“我可以给你找两个丫鬟,供你使唤!”老婆婆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我说了,我讨厌阿堵物!你想要度牒,就伺候我一年,我家里还种着沾沾枣,需有人剪枝去叶。”
周俊林前思后想,决定答应老婆婆的要求,反正没有度牒自己出不了家,就算伺候她一年又有何妨?
老婆婆将周俊林带到一个果园,园中种满了沾沾枣,鸟语花香,让人陶醉不已。见周俊林对着果园直发呆,老婆婆指着一棵沾沾枣,说:“我这个死老婆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枣子,这沾沾枣皮薄肉丰,正合我的口味,如果你帮我一年,待明年枣子丰收了,我就把度牒赠你,分文不收。”
周俊林忙说:“使不得使不得,钱还是照样要付的。”老婆婆嗔道:“我说了,我不喜欢阿堵物!”
周俊林觉得这老婆婆着实可爱,一口一个“阿堵物”,搞得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于是,周俊林偷偷给老婆婆起了个外号“阿堵物”。
阿堵物告诉周俊林,沾沾枣虽然好吃,却娇嫩得很,要多浇水、勤施肥,时时捉虫修枝,别看就几棵树,活儿却一点都不少。
周俊林在家养尊处优,一点杂活都不干,到了阿堵物这里,就有点吃不消了。第一天阿堵物就逼着周俊林出去挑水,周俊林身单力薄,两桶水上肩,只觉肩膀被压得生疼,挑一步,歇三步,一趟水挑下来,日头已升到头顶。干活这么不中用,阿堵物自然不高兴,劈头盖脸就把周俊林骂了一顿:“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气我的?你还要不要度牒了?不行你就走人吧。”
周俊林为了能早日出家,只好咬牙坚持。
几天后,阿堵物又叫周俊林去挑粪施肥。周俊林在家时,饭菜做得稍稍油腻了,他都闻不惯,现在叫他去挑大粪,简直是把人往死里逼啊!周俊林用湿毛巾捂住鼻子,提桶干活,可即使屏住呼吸,那刺激的气味还是直往鼻子里钻,他只觉头晕目眩,好不难受……
施完肥没几天,阿堵物又想出了新花样,她说,沾沾枣要结得又大又肥,就要修枝去叶。说着她递给周俊林一把特制的小刀,嘱咐他:“在每棵树的树干上割一刀,力道一定要把握好,割浅了果子不肥,割深了树就死了,你要是把活干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周俊林只会吟诗作对,哪懂这些,他拿起小刀对着树皮一阵“蹂躏”,一不小心,刀子用劲偏了,手上立马被割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阿堵物见了,忙给周俊林敷上创伤药,还接连几天给他熬中药强身。
周俊林捧着药汤,心中有几分感动,他暗想,阿堵物平时刀子嘴,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真是热心肠啊!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快到了,周俊林吃苦卖力,沾沾枣树枝繁叶茂,长势喜人。这天,周俊林给沾沾枣浇完水,累出了一身臭汗,就把上衣一脱,想在果园里冲澡。正好阿堵物走出屋子,见此情景,立刻怒道:“你还真是大大咧咧惯了,要冲你回家去冲,弄得我这里满地水,怎么收拾?”
不知怎的,周俊林觉得阿堵物说话时的表情很是古怪。他讪讪地正要穿起衣服,不料阿堵物又说:“穿湿衣服容易着凉,你病了,谁替我干活?”说着,就叫周俊林把衣服给她,她到河边去替他洗了。周俊林忙把衣服递给阿堵物,阿堵物也不看他,只低头伸手来接,一不小心,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阿堵物急忙抽回手,端盆就往河边走。
周俊林暗暗觉得奇怪,两人经过一年相处,已是忘年之交,阿堵物今天这是怎么了?
阿堵物心慌意乱地走到河边,不料岸边湿滑,她一不小心溜到了河里。周俊林听到呼救声,赶忙“扑通”一声跳到河里救人。在水里折腾了半天,周俊林终于把人拖上了岸,他自己也累得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周俊林正想数落阿堵物几句,一抬眼,却傻眼了:眼前哪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分明是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周俊林顿时惊慌失措:“你……你是人是鬼?”
阿堵物羞得满脸通红,嗔怪道:“你才是鬼!我要是鬼,早把你给吃了,还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周俊林嘴巴张得老大:“可是、可是……你明明是一个老……”
阿堵物斜了周俊林一眼:“我老吗?”
“不是,可、可……”
见周俊林这副窘相,阿堵物“扑哧”一声乐了:“真是蠢笨如驴,我本来就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原来,阿堵物是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公子订了婚,不料那负心郎贪慕钱财,为了娶一个富家千金,竟把她抛弃了。
阿堵物说:“负心郎离我而去,我也悲痛欲绝,想出家为尼,但全城竟寻不到一道度牒。前年,一户人家说有度牒,我钱不够,他说,我若能把他家的沾沾枣养得硕果累累,就把度牒赠给我。于是,我在这里与枣树相伴,冬去春来,我慢慢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不再想出家,可我一个女子孤身住在这果园里,难免有人存心不良,为避是非,只好扮得老一些、丑一些了。”
周俊林这才明白,刚才她掉到河里,水冲走了脸上的浓妆,露出了漂亮的脸庞。想到此,周俊林不由偷偷抬眼看去,突然,他觉得眼前的阿堵物美貌非凡,犹如仙女一般,一时竟看得痴了。阿堵物摆弄衣角,低声道:“你、你刚才在河里抱住了我……”
周俊林牵起阿堵物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愿与你……”原来,经过这一年的全心劳作,周俊林不但身体变得强壮,心里也亮堂了许多,不知何时,竟已没了出家的想法。
突然,周俊林想到了什么,说:“虽然你视金钱为阿堵物,可是我们吃穿住行不能离了钱财啊,你的那道度牒呢?我们把它卖个好价钱吧,你不知道,这玩意儿在京城已经卖到天价了。”
阿堵物一脸愁容,恨声道:“你不提倒罢,一提,我就恨死了那户人家。他骗我为他家种了一年多树,结果,等我终于拿到度牒,一看,他竟拿一道假度牒骗了我……”
吴家学堂为谁开
宋朝年间,民间办私塾的风气很是流行。吴伯达是开封有名的富贾,吐口唾沫是颗钉,多年经商经验让他悟得读书的重要性,于是花钱盖了几大间房屋,置办了学习用具,办起了吴家族塾,让吴姓孩子进来接受教育。
吴伯达请的是一位叫赵知三的老先生,赵知三留着白胡子,精神健旺,他虽然嗓子有些沙哑,但吟诗作赋绝不含糊,深得吴伯达的喜爱。吴伯达送给赵知三一把戒尺,笑着说:“农夫下锄用力,先生教学用神。这把戒尺是教训孩子的,如果他们不听话,你就严惩不贷,不要误了他们的前程。”
赵知三微微一笑:“我会尽全力教孩子们读书,请您放心。”
族塾开学的前几天,孩子们还很认真听讲,规规矩矩、有模有样。后来,孩子们爱玩爱闹的天性暴露出来了,课堂上干什么的都有,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看蝼蚁,有的像小和尚念经一样有口无心,有的挤眉弄眼、装神弄鬼。
赵知三见状,心平气和地说:“你们吴家有德有钱,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让你们识文断字,你们认识了字,长大后才能拨得算盘、做得买卖,不然就是个睁眼瞎,什么都做不了。”学生们调皮,当他的话是耳边风,赵知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讲课。
那一天,吴伯达偶然经过学堂,听见屋里“叽叽喳喳”炸了锅,进来一看,见十几个孩子干啥的都有。吴伯达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抓起讲台上的戒尺,“啪啪啪”,每人手上都打了几尺子,还没打到一半,只听“啪嗒”一声,尺子断了,吴伯达黑着脸对赵知三说:“费唾沫不如费尺子,以后他们再不听话,你就给我往死里打!”
吴伯达吩咐仆人跟他去拿戒尺,仆人拿来了十把戒尺,并留下吴伯达的话:孩子不好好念书,就往死里打,否则就要辞退先生,另择良师!
吴伯达杀鸡儆猴在先,学生们都收敛了,上课时不敢嬉闹,赵知三倒省了心。
有一天,吴伯达悄悄站在学堂外,暗里观察赵知三的教书情况。
这天,赵知三的教书内容是篇长长的古文,学生们听久了耐不住,四下里开始蠢蠢欲动。赵知三一直把头埋在书卷后头自顾自讲课,一点没察觉。吴伯达在学堂外看了,心里直痒痒。
突然,有个学生举手打断了赵知三的讲课,问道:“先生,这句词是什么意思呀?”
这真是新鲜事,赵知三在族塾教书以来,还没有学生主动跟他提过问题呢。赵知三问是哪一句,学生说不清,只是唤他过去看。赵知三起身走过去,挨近了看,没想到那个顽皮的学生突然间对着赵知三大吹了一口气,满满一手的辣椒粉吹进赵知三鼻子里,赵知三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赶紧用手捂着嘴,回到讲台前。他刚坐下,就抬头望见了学堂外的吴伯达。吴伯达直盯着他,好像就在看着他下一步要怎么办。
赵知三倒是没想要惩罚那个恶作剧的学生,但被吴伯达盯着,他知道是混不过去了,只得抓起戒尺,让那个顽皮的学生伸出手来。赵知三一尺下去,学生疼得叫出了声,一屋子的捣蛋鬼都安静了下来。
吴伯达见了,稍微满意了一点。赵知三瞄瞄学堂外的吴伯达,吴伯达示意他继续打。
赵知三硬着头皮继续打,挨打的学生哇哇直叫,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这时,吴伯达发现件怪事,一般先生打学生,为了不落空,会一手抓住学生的手,另一手拿戒尺,可这赵知三只用一只手打,另一只手不抓学生的手,反而捂着自己的嘴。右手打累了,再换左手打,那时右手再捂住嘴。吴伯达心里觉得蹊跷,赵知三打学生时为何要捂嘴呢?刚才是打喷嚏,可现在喷嚏都不打了,怎么还捂着嘴呢?
晚上,等儿子从学堂里回来,吴伯达忍不住问儿子,为何先生责打学生时要一手捂着嘴。儿子说:“这有何奇怪,先生还有更奇怪的事呢!”
吴伯达好奇了,继续追问是何等更奇怪的事。
儿子笑着说:“爹,教书先生额前的头发不知怎么的被烧掉啦!样子真好笑呢!”
吴伯达听了也觉得奇怪,族塾只在白天讲课,不用点灯,怎么会烧了头发?或许赵知三是个爱读书的人,晚上回家还要挑灯夜读吧?吴伯达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总觉得这个赵知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过了几天,吴伯达想到赵知三家里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只想着吴家的子弟,教书的先生也要关心,但他怕赵知三婉拒,便想暗中跟去。
那一天,学堂放了学已经天黑,赵知三把几本书放在怀里,脚底生风,往东急赶。吴伯达在后面悄悄跟着,只见赵知三往东走了一阵,东拐西弯,一会儿来到一幢屋子前,屋内灯光幽暗,听声音里面有好多人。
赵知三走进屋里,吴伯达随即来到窗前,借着窗户上的缝隙,一看,屋里围坐着十几个孩子,又见赵知三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说:“今天我来得有些晚了……今天呢,我们学‘百家姓’的第八十五个姓。”
吴伯达愣了一下神,忽然明白过来了:这是村里的义塾。义塾是贫穷人家共同出钱办的,供穷苦孩子读书识字。义塾多是找几家破屋当学堂,教育质量也比不上吴家族塾。族塾请的是有名的先生,教的课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而义塾通常只教《三字经》、《千字文》与《百家姓》,只求穷家孩子能识文断字即可。
果然,吴伯达见这里房屋很破烂,里面的桌椅也多是废弃不用的。赵知三原来是两头跑啊,白天忙完吴家族塾,晚上又来义塾捞一份钱。吴伯达有些气不过,自己待赵知三不薄,他夜里给其他人上课,白天怎么会有足够的精力给吴家子弟教学?
吴伯达破门而入,指着赵知三说:“先生,你太不仗义了,你要多赚钱,我给你便是,为何偷着又来这里捞钱?你白天晚上两头跑,我们吴家的孩子怎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一个孩子嘟囔道:“先生给我们上课不收钱。”
吴伯达一怔:“怎么可能?”
赵知三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吴伯达面前,说:“吴老爷,给义塾上课这事我隐瞒了,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您付我的工钱,我都用来给这里的孩子们置办了学具。这些穷苦孩子,白天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只有晚上有空,所以,我利用晚上这段时间教他们识文断字。”
吴伯达满腹狐疑:“你这么辛苦,图的是什么?”
赵知三说:“不图什么,只图心安。实不相瞒,十几年前,要没有村民捐钱办义塾,现在的我,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
吴伯达一听,眉头拧成了疙瘩:“十几年前?你现在有五六十岁,你四十来岁上的义塾?”
赵知三“扑哧”一笑:“不,我只有二十岁。”说着,赵知三把嘴巴上的胡子扯了下来,不好意思地说:“这胡子是假的,是我粘上去的,我怕年龄不够,当不了吴家的先生,您不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吗?”
吴伯达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打学生时,一只手打戒尺,一只手捂嘴巴,怕是那天打喷嚏把胡子打掉了吧!炳哈,以后你不用再粘假胡子了,你的才识学问没有任何问题,你也不用再教义塾了。”
赵知三急了:“这些孩子也要读书啊……”
吴伯达大笑:“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以后你不用再到这昏暗狭小的地方教书了,害得你头发都被油灯烧了。以后,这里的孩子可以到我吴家的族塾读书,我多置办些用具就行了。白天、晚上学堂都开着,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来。”
赵知三大喜过望:“那可是吴家的族塾,可以吗?”吴伯达正色道:“有什么不可以?不管是吴家的,还是别家的,都是百姓家的孩子。”
十斤钱塘
清朝年间,一天,一行官船旌旗招展,一路南下,傍晚时分来到嘉兴府境内的江南古镇石门镇。这是乾隆皇帝第五次下江南。此次下江南的目的有二:一是近年来钱塘江两岸多处塌方,造成水灾,淹没良田,涂炭生灵。乾隆早有心将其修复,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人选;二是顺道再去盐官陈阁老府第看看陈老夫人,以慰思念之苦。
龙船停稳后,乾隆走出船舱,见天色已晚,下旨在石门过夜。
得知乾隆在石门过夜的消息,附近的达官贵人备足了金银珠宝,前来进献给皇上。然而,就近的大小辟员都来了,唯独不见石门县令冯应柳。
乾隆不免有些生气,心想:朕路过石门地界,照理说,当地的父母官该第一个前来觐见才是,可这个冯应柳连脸都没露一下,是不是藐视朕哪?
冯应柳是石门县小小的知县,他哪敢藐视皇上!其实,他是手头拮据,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作见面礼,才迟迟没有动身的。
乾隆看过官员们送的厚礼之后,准备用膳,这时,只听得随从太监高声叫道:“石门县令冯应柳前来觐见皇上,礼‘十斤钱塘’。”
乾隆在后舱,听了一愣:什么不好送,却送来“十斤甜糖”!这个冯知县,看来是有点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冯应柳来到后舱,见到乾隆,便“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石门县令冯应柳迎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乾隆朝底下一看,只见面前跪着的那个人,官服旧且不说,还打了几个补丁。
乾隆咳嗽了一声,问道:“冯知县,你送朕的‘十斤甜糖’是何希罕之物?味道如何,朕倒要亲口尝尝。”
冯应柳“咚”地朝船板上磕了一个响头,回答道:“回皇上,方才太监说的是‘十斤钱塘’,而不是‘十斤甜糖’。”
乾隆听了有些不悦:“‘十斤钱塘’?钱塘江自古气势恢宏,潮水奔腾,一泻千里,岂能说成是‘十斤钱塘’?真是荒唐!”
冯应柳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
这时,太监已将那个“十斤钱塘”放在乾隆面前。“十斤钱塘”约有三尺长,二尺高,用一块红绸盖着。乾隆伸手掀起红绸,一座用木料做成的钱塘江模型,正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这模型中间是奔腾的潮水,两边是错落有致的石岸,固若金汤。
乾隆臂后,高兴得连胡子也翘了起来,大声笑道:“冯知县,你这个模型太好了!你给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修复海塘,解决水患,为民造福!”
冯应柳谢恩之后,乾隆让众官员退下,只留下纪晓岚一人。乾隆围着模型转了好几圈,才问纪晓岚:“纪爱卿,你说这冯知县为何将模型当作礼品送来?”
纪晓岚回答道:“想来这冯知县是个清官,因手头拮据,没有钱财送皇上,才将模型当作礼物送来了吧!”
乾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那么为何要将模型做成十斤重?”
“这个……这个……臣一时也说不上来。”缄默片刻,乾隆若有所思道:“看来,这十斤的模型,如果是黄金所铸,大概也够修复钱塘江堤岸的经费了!”
经乾隆这么一点,纪晓岚佩服地点点头,道:“皇上圣明,冯知县将模型做成十斤重量,借机献给皇上,大概正是这个意思!看来,这个冯知县不简单呀!”
乾隆接口道:“朕正在物色一个能担当修复钱塘江堤岸重任的钦差,如若冯知县真是那么一个清官的话,他倒是合适人选,不过,朕还是不放心。”
纪晓岚回话道:“有适当时机,皇上可以试试他的才智。”
“朕也有此意。”
纪晓岚又说道:“皇上,明天是八月十八,八月十八是观赏天下奇观海宁潮的最佳日子,皇上何不趁此机会去观赏一番,顺道也好去看看陈老夫人!”
乾隆说道:“好,明日让冯知县作陪,一同前往观潮。”
第二天一早,乾隆坐上八抬大轿,赴盐官看潮。
盐官在钱塘江的出口处,江边建有一座占鳌塔,历来是观潮圣地。走了两个多时辰,一行人才到达江边。这时观潮人已是人山人海。盐官县令张大人率手下数十人,在占鳌塔下恭迎圣驾。
离潮水来还有半个时辰,张大人跪地奏道:“请皇上留下墨宝,日后刻碑建亭,以求永久纪念。”
乾隆皇帝对杭嘉湖平原一向关心,他数次南巡,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检验杭嘉平原河道开挖情况。这次南下,一路上看到江南水乡河道纵横,如棋盘密布,甚是高兴。所以,当听到张大人的奏请,心下已是答应,只是没有开口说出,而是用手一捋短髭,颔首一笑。
随从太监察颜观色,已知皇上应允,高声喊道:“徽砚徽墨徽纸侍候!”
乾隆抬眼远眺,见钱塘江水滔滔东去,与大海连接处,天水相连,景色尤为壮观。一下触景生情,挥毫写下“江天一”三个大字,嘴里一个劲地念着“江天一览、江天一览”,可迟迟没有落笔。
身边围着的大人们知道,皇上字卡喉咙了。
这可怎么办?江边成千上万的村民眼睁睁瞅着呢,如果皇上写不出这个“览”字,这脸怎么丢得起啊!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他“览”字怎么写,那样做不就等于说,皇上无能写不出这个字吗?
乾隆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然而,越是心急,这个字越是想不起来。就在这为难时刻,近旁忽地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应柳。只见他一撩官服下摆,跪下磕头奏道:“臣—今—四—见—驾。”
乾隆一愣,心说好端端的见什么驾?随后才恍然大悟:“臣、今、四、见”四个字的组合,可不与繁体的“览”字相似吗?乾隆又念了一遍“江天一览”,不露声色地写下了那个“览”字,随后扶起了冯知县。
通过这件事,乾隆心下拿定主意,修复海塘的重任就交给冯知县了。
回到石门镇上,乾隆进了龙船,其他官员一律被挡在岸上,只宣冯应柳一人上船。
冯应柳来到后舱,行过大礼,见过乾隆。乾隆劈头就问:“冯知县,朕知道你字应四,号有实,几时将字改成‘今四’了?”
冯应柳眼珠一转,道:“‘今四’即‘应四’,是下官的小名。”
“好一个小名,你是怕朕写不出那个‘览’字,故意这样说的吧?”说着,乾隆皇帝哈哈大笑起来,道:“冯爱卿,朕回赠你一件礼物。”随着乾隆手指的方向,冯应柳看见前面桌子上一尊用红绸盖着的物件。乾隆道:“冯爱卿,打开看看吧!”
冯应柳打开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一座用黄金浇涛而成的模型,其状与冯应柳送给乾隆的模型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小了不少而已!
黄金铸成的模型金光闪闪,耀人眼睛。
冯应柳傻了一般,不知所措。
这时,听见乾隆轻声说道:“冯大人可知朕送你这件礼物的用意?”
冯应柳估摸着说道:“十斤黄金,是否就是‘十斤钱塘’的意思?下官愚蠢,请皇上明示。”
乾隆开心地笑道:“好一个聪明绝顶的冯知县,朕就将修复钱塘江堤岸的重任,交于你了。这‘十斤钱塘’,就作为经费,由你掌管吧!”
冯应柳激动不已,马上跪下谢恩:“请皇上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修复江堤,以不辜负皇上对下官的器重,如若皇上下次再来江南,定会看到固若金汤的钱塘江堤—”
“朕等着那一天。”说完,乾隆就让冯应柳下船上岸,一会儿,龙船离岸开走了。
一错罚三年
清朝雍正时,杭州有个名叫何云的书生,非常勤奋好学,人又聪明,是远近闻名的人物,可他生性耿直,不愿意攀附权贵,因此一连参加了多次科举考试,都未能考上,他一怒之下便决定永不再参加科举考试。为了养家糊口,他在涌金门外摆了张桌子,专门给人写字。
这一天,何云照例把桌子放到了涌金门外坐定。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在他的桌子前停住了。他看了看何云摆放在桌子前的字,不由得连连赞叹:“好字,好字!”
何云一听,瞟了中年人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字好能怎样?文章写得好又能怎样?有一腔爱国之心又能怎样?”
中年人听后不觉吃了一惊,忙问道:“听这话,想必你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了?”
何云把手一挥,说:“先生要是需要字,就请言说;要是不需要,就请继续赏景。”
中年人哈哈一笑说:“还真别说,我一看就相中了你的字,那我得烦请你为我写一联了。”
何云根据中年人的要求,一边研墨一边思索,墨研好后,手中的毛笔宛如游走的龙蛇一般,纸上就出现了一副对联:龙点荷叶湖边知水亭,秋沾细雨河塘晓雪阁。那字果然点点如桃,捺捺如刀,笔法甚是精熟。
中年人逐字欣赏着,可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原来何云把这副对联中“秋”字的“火”字旁写在了左边。中年人指着“秋”字问道:“这个‘秋’字是不是写错了?”
何云看了看,不屑一顾地说:“先生有所不知,所谓的‘秋’,乃禾之成熟也,没有火,禾怎么能够成熟?因此,这样写非但不是错误,而是很有道理。你看那金文小篆,哪一个‘秋’字不是火在左边?”
中年人听完何云的一番辩解,微笑着说:“你字写得这么好,又如此博学,为何不去考取蚌功名,偏偏要在这里卖字求生呢?”
何云的脸色不由得一沉,不耐烦地说:“先生是来买我的字,不是来教导我的,还是赶紧把买字的钱给我,我也好等下一位主顾。”
中年人见他有些不悦,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子,放到桌上说:“听你刚才的话音,我感觉着你应该是参加过科举考试,可未能高中,就心灰意冷了,这才蜷缩在这里卖字为生,不过心里一定有股怨气。”
听了中年人的这番话,何云不由得暗暗吃惊,但脸上依然是不耐烦的神情,说:“先生给的银子太多了,我一个穷书生,哪有钱找你。”
中年人说:“实不相瞒,我这人略懂相面卜卦,刚才趁着你写字的当头,好好给你相了一番,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股入仕之气环绕左右,如果能再参加一次科举考试,一定能够高中。这两块银子多的,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你高中的那一天,再还我如何?”
何云吃了一惊,他刚才目测过了,那两块银子,少说也得有二十两之多,足够自己赶考的费用。可人家与自己素不相识,怎么能借人家的钱呢?
中年人看何云正在犹豫,就一笑说:“等你高中了,你还来这里卖字,我自会前来讨要欠账。”
说完这句话,中年人把何云写的对联包裹起来,转身就离开了。
遇上了这么好的事情,何云再也无法静心卖字了,他匆匆忙忙把摊子收拾好,字也不卖了,转身就回到了家中。一番思索后,当下决定在家用心读书,等科考时前去报名,再搏一次。
很快就到了科考的日子,何云当即就报了名,没想到正如那中年人所言,他一路凯歌,最后竟进入了殿试。
到了面见皇上这一天,何云早早地收拾一番,就在午门外等候。后来总算叫到了他的名字,他赶紧随着传旨官进到了大殿之上。朝拜之后,就垂手站在一旁,等着皇上考问。他偷眼看了看皇上,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皇上并没有说话,而是随手拿起身边的纸笔,刷刷点点在上面写了一个“和”字,命传旨官递给了何云。何云展开一看,发现这个“和”字的口竟然在左边。他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皇上写这个奇怪的字有什么意思。正当他等着皇上解释的时候,传旨官告诉他,殿试已经结束,让他回去等待诏书供职。
第二天,一份诏书被送到何云住处,传旨官说:“你拿着诏书去找浙江巡抚,他自会安排你官职。”
就这样,何云拿着诏书,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杭州,见过巡抚之后,把诏书呈了上去。巡抚打开诏书一看,不觉笑了,他朗声言道:“圣上诏曰:何云去涌金门外卖字三年,再来供职。”
何云一听,愣住了:皇上怎么会给自己下这么一份奇怪的诏书呢?正当他狐疑不解的时候,巡抚把诏书递给了他,原来在诏书的后面,还有一行文字,只见那上面写道:粮食,禾也,每一张口都有粮食吃,岂不‘和’也,口有禾,而非禾有口,它绝非错字!另,还欠银十八两七钱,交予巡抚。
到了这个时候,何云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买字的那位中年人是微服私访的雍正皇帝。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雍正的另一份诏书下来了,命何云进京,成为了翰林院中的一员。从此以后,何云时刻牢记这个教训,再也没有写过这样的“错”字。
风水先生砸罗经盘
民国年间,鳅仙岭下有一位著名的祖传风水先生叫石甲。
这年春,他老母病逝,兄弟四人皆听他安排一切后事,停柩七日为老母办个热热闹闹的丧事。叫亲友邻里们纳闷的是:停柩六天了,一不见石甲择葬址,二没人上山开墓穴,难道这棺柩埋葬在家里不成?
第七天一早,抬棺柩班子的十六位师傅把棺柩抬上了大桥,石甲才叫人抬着一架水车直奔鳅仙岭前的荒山嘴。据说这是光绪年间一位富商寡妇施善毕用八千两银子买下这片荒地,给乞丐和无处葬身的穷人安埋遗体的义山,荒冢座座,水坑连连。石甲让人在山嘴正中一个大水坑边架上水车排干积水,那长方形的水坑无需动一锄正好能容一副棺柩。
人们顿时明白,原来石甲这高超的风水先生早就择好了这块风水宝地,为怕别人争占和阻挠而事前守密,造成既成事实别人也就不好阻止了。
石家巧葬风水宝地的事很快传开,村里有钱有势的人家嫉羡万分,纷纷唆使朱保长出面干预。朱保长便发下话来:石家是有田有土有祖山的殷富之家,岂能随便葬义山?绝不能坏了义山的规矩,限三日之内迁葬!
石氏兄弟一听,马上凑钱分头行动。石甲暗中贿赂朱保长,上几家有背景的登门拜府求情;其他三兄弟逐户上门与全村人沟通说好话,还办了数十桌酒席款待村人。村人见状也就只得表态:既已安葬就别惊动打扰仙逝的老人了,反正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就算了!朱保长一句话就暗中得了两百块大洋,更是说算了。一场限期迁葬的风波,在兄弟们齐心协力下摆平了。
因为这场风波,风水先生石甲名声更为远播,请他勘地理看风水的生意更为红火;老二石乙经商,也因家母安葬风水宝地日后将人兴财旺而招来更多客户,生意更为兴隆;只是石丙、石丁两人务农,因虫灾、旱灾连连,年年欠收,加上石丙儿子夭亡,石丁媳妇患病久治难愈,日子越过越艰难,兄弟俩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家母安葬的风水宝地有问题?于是,他们暗中请来另一位年老的风水先生到母亲坟地查看。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位被石甲弄得生意极为清淡的老先生早就窝着一肚子嫉火,更恼怒石甲抢占了自己眼皮底下这块风水宝地,因此,老谋深算的老先生便左青龙、右白虎煞有介事地把罗经盘一摆再摆,前后左右一瞄再瞄,最后一声长叹:“啊!敝不得石甲老弟要将令堂安葬在这鳅仙的二须穴上——”说到此马上停住,仿佛猛然意识到自己不留神说露了嘴,随后任石丙、石丁怎样追问都再不哼声,并急急告辞走了。这样一来,石丙兄弟俩对母亲安葬“二须穴”只能保佑发达二位兄长的风水确认不疑,认为你俩身为兄长,只顾自家兴旺全不顾两位弟弟,你兄长俩既不仁,也休怪我俩不义!迁坟!马上迁葬,要发大家发!
石甲、石乙当然不同意迁葬,石甲还一再解释,风水轮流转,保证有他俩发达的日子,可能只是时间未到。至于你俩当前有困难,我俩一定全力帮助,切莫使母亲九泉下不安……
被嫉火燃烧得失去理智的石丙、石丁哪肯依从,坚持说不愿靠施舍过日子,母亲的恩泽兄弟人人有份,哪能让你们二人独占?早就嫉妒石甲、石乙的商家也暗中支持石丙、石丁,于是,石丙兄弟俩铁了心要火速迁葬,很快请来了贴心亲友帮忙,石丙、石丁手持锄头挡在上山嘴路口大吼:“谁敢拦阻迁葬,就锄死谁!”石甲无奈,只得站在山下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将母亲的棺柩挖了出来。
抬出棺材,人们发觉棺底有四个水坑,清泉悠悠中有四条泥鳅,两条大点的在自由戏水,两条小点的还未睁眼。石丙、石丁一见方知坏了大事,但后悔已迟。
石甲闻听赶来抚棺大哭一场,回家就将看风水罗经盘砸毁,并叹道:“风水再好,也不及人和啊!”自此他再不看风水,也不传子孙。
白纸包和红纸包
在山东潍县的一条巷口边,住着个叫王大发的年轻人,他开了个剃头铺。
有天,剃头铺里来了个剃头的。剃着剃着两个人聊了起来,聊的都是些家常事,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像是老朋友了。王大发对这个自称叫“张长庚”的人充满了好感。
剃完头张长庚问王大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为啥还没老婆?王大发说,只因老爹死后老娘悲伤过度,不久就随老爹去了。双亲在世时,曾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可二老死后,他还欠着人家几十两银子的丧葬费,哪还有钱娶老婆?而今,女方父母想悔婚,说年底如果还娶不起亲,他们家可不能养老闺女,那就别怪他们要给女儿另许人家了。说到这里,王大发叹了口气说:“唉,这都是命啊……”
“你见过那姑娘吗?”张长庚问。
“咋没见过?小时候我俩还是邻居呢!”王大发告诉张长庚,姑娘叫周小芹,不算很漂亮,但很勤劳,很善良,一听说父母想悔婚,就同父母闹了起来,说父母嫌贫爱富。可父母哪会听她的,说年底王家不来下聘礼,就得给她另许人家。有女嫁不出,他们的老脸可往哪儿搁呀……就这样,小芹偷偷来找过他,要他带她走。可是,他缺亲少友,又能带她去哪儿呢?他只好要她认命。结果,小芹就哭着走了,说这一辈子不嫁人了。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张长庚不住声地夸着姑娘,之后又一笑说:“王大发,我看这样好啵?既然你没本事把小芹娶进门,那我就送个老婆给你,要不要?”王大发认为张长庚在同他闹着玩,哪有刚认识就给人送老婆的?
才过两天,刚吃过早饭,张长庚就来剃头铺给了王大发两个纸包,说:“如果有人找你问起我,你就把这个白纸包交给他,要他当着你的面打开纸包念一首诗。红纸包是我给你的,等那个人走了之后你再打开。”说到这里又叮嘱说:“一定要照我说的办啊!不然就不灵了。”王大发摸不透张长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个老实人,也没问,就说记住了。
果然,第二天就有个人找王大发,问有个叫张长庚的给过他一个纸包没有。王大发说给过,就去房里拿出白纸包交给了来人,并要他打开纸包念一首诗,说这是张长庚叮嘱过的。
来人打开纸包一看,包里有一大一小两张纸,大纸上写了很大一个“天”字,小纸上写着首打油诗:要大容易要天难,要天还得交现钱。纹银百两换天字,天字面前不赊欠。
来人大喜,赶忙掏出一张银票给王大发说:“这里正好100两。”
来人一走,莫名其妙的王大发就打开那红纸包,只见红纸包里也包了一张纸,纸上写的也是一首打油诗:男大当婚女当嫁,纹银百两好安家。娶回小芹恩爱多,一年之后添个娃。
落款处写的是:许你一个老婆的郑板桥。“啊!”王大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张长庚”就是新上任的县官老爷郑板桥呀!他一激动就止不住泪流满面……没料到想老婆,老婆就能娶回家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潍县的贪官被查办后,乡绅们早就打听到了新县官郑板桥要来上任的消息,一商量就在县城南边的山丘上建了座牌楼,取名南天门。主要是为了巴结郑板桥让他题写“南天门”的牌楼名;也想借此在牌楼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流芳百世。眼下,就等郑板桥写“南天门”三个大字了。他的书法“乱石铺街体”可是天下一绝啊!
不久,郑板桥到任了,领头的周乡绅就去请郑板桥写字,可郑板桥没答应。三天前,乡绅们邀了一起去求郑板桥题写牌楼名。一来郑板桥不想拂众多乡绅的面子,二来刚从剃头铺回衙,想起了给王大发说过的要给他送个老婆,于是心里一笑就答应下来。但又说今天还有要紧事办,明天写好了他会派人给周乡绅送去。
第二天,当周乡绅和众乡绅看了郑板桥写的字时大吃一惊!“南天门”写成了“南大门”。虽是一笔之差,景点的气势和境界就一落千丈,这咋行?想是郑大人疏忽了。
怎么办?有人建议字写得好的周乡绅添一横算了。周乡绅想,也好,不就一横吗?于是就模仿着郑板桥的笔形在“大”字上添了一横。哪晓得这一添,怎么看都别扭,这才晓得“乱石铺街”也不是谁都能“铺”的。周乡绅添坏了字,只好厚着脸皮去找郑板桥。郑板桥看了“大”字上边添的一横不觉哈哈大笑,说:“今天没心情,明天给你补写一个天字,你后天下午来拿吧。”
第三天午后,当周乡绅去拿“天”字时,郑板桥却苦笑一声说:“唉,我不想为了一个字让你跑腿,所以字写好后就派张长庚给你送去了。不料,他走到王大发剃头铺时闹起了肚子来,只好把那个包好“天”字的纸包放到王大发家里就回衙了。你去王大发那里拿吧。只是,可不要说是我写的字哦,我怕麻烦。”
“是,多谢大人……”周乡绅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拿到的“天”字会是郑板桥送给王大发的。
太监被阉割的由来
太监是皇宫里的宦官,担负着监督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和保护皇上的重任。相传开始时,皇宫里的太监是有规定的,数字必须是单数,而且是101个人,这些人个个都要品貌端正,身强力壮。他们和正常人一样,没有被yan割。皇上每天晚上在临幸哪位妃子或者是皇后娘娘之前,都要在花名册上打圈圈,然后由太监递帖子到那位临幸者手里。临幸者接着就得作好迎接皇上临幸的准备工作,比如沐浴、赤身等等。到时间了,太监就送皇上到此,然后把该门前的两盏灯笼点亮,一直点到天明,这叫龙凤长明灯,证明皇上是在这儿住下了。
话说这101个太监中,有一个叫汪聪的人,20多岁,聪明伶俐,长得一表人材。能说会道,很讨皇上的喜欢,所以皇上就把他作为专门侍候自己安寝的太监。汪聪正值青春时期,看到皇上每天晚上尽享人伦之乐,禁不住热血贲张,欲火难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邪念。于是偷偷把皇上的临幸帖子改了姓名,递呈到了娘娘那里,虽然时间晚了些,但皇上临时改变念头的事时有发生,不足为怪,所以娘娘没有怀疑,作好了一切迎接皇上临幸的准备后,就赤裸着身子待在锦被里等着皇上的到来。汪聪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偷穿了皇上的冲天冠和龙袍玉带,学着皇上的样子,轻车熟路,来到娘娘的寝宫。娘娘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两个人就睡在一处了。二更天的时候,汪聪便爬起凤床,悄悄溜走了,把皇上的龙袍和龙冠归还原处后。立即回到自己的住处,随便找了个空位悄悄睡下了。
事有凑巧,汪聪离开不多时,皇上醒了,再怎么也睡不着,就穿衣起床,谁知抬头一看,突然发现了娘娘的寝宫门口龙凤二灯燃得正明,不禁心生疑窦,便走了过去。当他进了娘娘的寝宫,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娘娘却先开启朱唇说道:“万岁每晚走三宫息六院,号有龙马精神,也应休息才是,为何还要去别的地方?”菜吃油盐话听音,皇上顿时就知道有人冒名篡了他的宫。但他城府很深,耐得住性子。没动声色。随口回答了娘娘几句便走了。
皇上嘴里不说,可心里好不恼怒,颇有心计的他,暗暗告诫自己:此事不能冲动。如果让文武百官知道,连娘娘都让人篡了宫,自己还怎么做皇上当朝理政?但不查出此人,一个堂堂的皇上,竟让人睡了娘娘。岂不是天大的耻辱?!他在脑子里想:这事是谁干的呢?半夜三更,宫门紧闭,外人进不了宫。看来只有太监有这个便利条件。他也曾想到过汪聪,可汪聪平时对他太依顺了,用忠心不二形容汪聪,一点不过分,所以马上就否定了。为了查出这个敢给皇上戴绿帽子的人,皇上强压心中怒火,来到太监住处。暗暗察看每个太监的动静和蛛丝马迹。
当时的太监是经过筛选的,其年龄、身高、胖瘦等等,大都差不多,而且进宫后统一服装,统一住宿。101个太监都睡在一个大厅里,没有固定床铺,皇上因从不到这种地方来,所以对太监诸多事儿不清楚。但皇上必竟是皇上,他进了太监住的地方后,既不燃烛。也不出声,只默默地一个个仔细察看。他想:那些心里没做亏心事的太监,必定是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而心中有鬼的太监,则会心神不定。难以入眠。果然,汪聪不仅没睡着,而且在黑暗中发觉皇上来了,心里叫苦不止。他暗暗嘱咐自己千万要沉住气,一边侧耳听着皇上的动静,一边装睡打呼噜。然而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那颗心怎么也平稳不了。皇上伸手一摸他的脉,心跳异常,眼皮也不争气,一动一动的。皇上顿时明白了,就是这个太监干的好事。庆幸的是屋里黑灯瞎火,皇上没有认出他是谁,再说皇上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声张,这就给了汪聪一个隐藏的机会。皇上发现了篡宫的太监后,为了做个记号好抓牢他,就找来一把马夫打马鬃的剪子,“咔嚓”一下,把汪聪的头发剪了一把下来。皇上暗暗得意:看你怎么跑,天一亮,谁的头发剪了一块,我就给谁扣上一个罪名,砍他的头,我斩他全家。接着皇上就拿着一把头发走了。
皇上一走,汪聪更害怕了,心中叫苦道:完了。这回不单我的头和颈要分家,还连累了全家人的性命。他躺在床板上像烤烧饼一般翻来覆去,也是急中生智,突然想出一个办法:皇上把我的头发剪下一把。是为了天亮后好拿我问罪,我趁天还没亮,把另外100个太监的头发都剪下一把来,看皇上天明后怎么定罪?总不能把101个太监全杀了吧!想到这里。汪聪悄悄地起了床。开始了行动,把100个太监的头发都剪下一把后,放在屋外埋好。接着又睡下了。
第二天没等上早朝。皇上就给御林军统领传下旨来。说是昨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太监头上的头发被剪了一块。一位白须老道还说,这个太监有谋反之心,所以命他前去看看真假,如真有如梦中所说的太监,立即把他抓来审问!这个统领得令而去,当他到了太监住处一看,傻眼了,只见101个太监个个头上的头发都剪了一块,那些太监们正在惊奇、议论着这个怪异的事儿。统领没有办法去抓,立即回去禀报皇上。皇上闻言。明知是被那个篡宫的太监钻了空子,做了手脚,可又无可奈何。他本想把这些太监都杀了,或者全赶出宫去。但又觉欠妥。如果那样干了,必让人猜疑和传将出去。皇上先让统领退下,而后想了个对付的办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想和我斗?想占我的女人?哼!我要你永远做不了男人!宁愿把你们101个太监全都yan了,也不放过篡宫的坏小子!”于是传下一道圣旨。招来一些yan猪骟马的能手,把这101个太监全都yan割了。从此以后,历史上就有了这种畸型的不男不女的太监。这都是那个为寻一夜之欢的太监汪聪惹下的祸!
初二回娘家的来由
在民间,出嫁的闺女都不兴在娘家过除夕夜,也不兴初一到娘家拜年,直到初二才回娘家。这是重男轻女吗?否!那么,这些习俗是怎么来的呢?相传与明太祖朱元璋及皇后马秀英教育子女有关。
朱元璋坐天下后,安庆公主下嫁都尉欧陽伦。是年除夕夜,已出嫁的姐妹们都回婆家过年去了,唯有新出嫁的安庆公主嫌婆家寒酸,仗着自己是马皇后最小的亲生女儿,硬是不回婆家,非要在宫中与父皇母后一道欢欢喜喜过大年。历来对子女管教极其严格的马皇后劝说安庆公主:“你已为人妻,要孝敬公婆、体贴丈夫。他们多么想与刚过门的新媳妇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年哪!”母后见女儿不吭气,又开导她,“你仗着是皇帝的女儿不回婆家,他们虽然说不出什么来,但他们心里会高兴吗?若要公道,打个颠倒,将来你当婆婆后,你的儿媳是公主,过大年她不与你们团圆,你会高兴吗?”好说歹说,安庆公主总算回婆家了。
大年初一早上,朱元璋乐得像个孩子似的正在宫院里放鞭炮,忽见安庆公主与驸马都尉欧陽伦来给他们拜年了。朱元璋想:昨天夜里才把你打发走,今儿一早你们倒又来了,便问公主:“你给公婆拜过年了吗?”安庆公主嘻嘻一笑,头摇得像拨浪鼓。
朱元璋大怒:“我当皇帝是人,普通百姓也是人!怎么大年不先给你公婆磕头,而大老远进宫先拜我们呢?!去去!先去给你公婆拜年,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一天侍奉他们,明天再来给我们拜年吧!”朱元璋说着回书房写了一副对联递给女儿,让他们回去琢磨,接着便将他们撵了出去。
安庆公主回去打开一看对联是:
羊跪乳,媳敬婆。横批:天经地义
打那时起,大年初二才回娘家拜年的习俗延续了很久都没变。
千万别惹厨子
一、遇险
常有根是个厨子,在京城一家饭庄里掌勺。前几天,老家来人给他捎了话,说他爹给他相了一门亲,让他赶快回去完婚。他就收拾了行李,又带上这几年攒下的银钱,日夜兼程,赶往老家新城。
回新城,要路过黑虎山。黑虎山上有一伙强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行人旅客路过黑虎山时都小心翼翼,一是要成群结队,二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天色稍暗都不敢过。可常有根走到黑虎山下时,天已经黑了。他回家心切,又怕误了婚期,就壮着胆子往前走。
刚走到黑虎山下,就从旁边的树林里跳出几个汉子,扑过来按住了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抢。很快,把他的行李和银钱都给抢走了,一声呼哨,丢下他就往山上去了。常有根急忙追过去,拉住一个人的衣角,哀求道:“我得回家娶媳妇呢,你们就给我留下几个钱吧。”
那人一把甩开他,狞笑着说:“饶你一条小命儿,大爷就够开恩的啦。怎么着,你还舍命不舍财啦?好,那我们就连命带财全取了你的。”说着,就到腰里解刀。常有根吓得没命般地往回跑,那几个强人得意地“哈哈”大笑着转身走了。
那几个强人回到山寨,把战利品交给大当家的黑龙。黑龙从中分出一部分犒劳他们。这时,守寨门的强人跑进来报告说,有个人要见大当家的。黑龙一听,觉得不对劲,他们这山寨十分隐蔽,那人能找到寨门口来,可真奇了怪了。他忙让手下把那人带过来。
那人正是常有根。他刚一进寨门,就被几个强人给捆住了,押到大厅里来。黑龙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问道:“你是哪个衙门的?竟能找到我的寨门,还敢来见我。我看你真是找死!”
常有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自己只是个小厨子,攒那点儿钱不容易,刚够送彩礼娶媳妇的,只求黑龙能还给他。黑龙冷笑一声说:“我看你这厨子是假,捕快才是真。想从我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你真看错了人。你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山寨的?我们这里很隐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常有根忙说,这山寨建得是很隐蔽,可他是个厨子啊,对味道特别敏感。刚才一接触的当口,他已经记住了那几位的气味儿,他是循着气味儿一路找过来的。
黑龙见他说得有理,就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说你是厨子,那你就露一手绝活儿给我看看,不然就甭想活命!”
常有根被拉到厨房,这才清醒过来,暗恨自己太糊涂,竟然来跟强人要钱,那不是找死吗?他听多了评书,都说那绿林好汉劫富济贫,可那只是说书人的想象,当不得真啊。
走进厨房,他就更是自叹命苦了。这强人抢东西,自然是见什么抢什么,不是像常人到市上去买东西,那是缺什么买什么呀。再看着厨房里,除了米面酱盐多些,调料几乎没有,更没蔬菜,这菜可怎么炒啊?他回头找到黑龙,哭丧着脸说:“大哥呀,您这儿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炒菜啊?”黑龙横了他一眼说:“废话,要是什么都有,是个人都能炒出来,还用你啊?这些日子官府查得紧,我们不能下山,你就想着法儿做吧。做不好,我就把你扔到后山崖下喂野狼!”
常有根重又回到厨房,仔细看着那些米面,眼睛一亮,忽然计上心来。他马上让一个小强人给他烧水,他倒出半袋绿豆,等那水一开,马上把绿豆倒进锅里,却让小强人灭了火。片刻的工夫,他把绿豆捞到一个盆里,用湿布盖上,放到一边。他又和了面,做成猫耳朵,跑到外面山坡上,揪回了几把野芹菜,直接炒出来。
猫耳朵还没熟,山寨里就先飘出了一阵香气,强人们闻到了,忍不住吞着口水,围到厨房边上来。黑龙也跑了过来。等到炒猫耳朵一出锅,强人们就抢着来吃。大家吃着格外香啊,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常有根的手艺好。黑龙却忽然变了脸,把碗一丢,大声喊道:“把他捆起来!”
几个强人扑过来,几下就把常有根捆成了粽子。常有根大呼冤枉。黑龙冷冷一笑:“你冤枉?哼,这饭做得好,那是不假,可你也露出了马脚。你倒要给我说说,你用热水煮绿豆,是要做什么?”常有根忙说,他是看山寨里没有蔬菜,想发点绿豆芽给大家炒着吃。黑龙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呢?用热水一煮,绿豆都熟了,还发个屁豆芽呀。我看你就是个捕快,冒充厨子,想趁机给我们下迷药的!”
常有根忙辩白道:“大哥,我这是快速发豆芽的法子。只要三天的工夫,我这豆芽就能发好。不信您就看看,我绝对不会蒙您。”
黑龙刚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也不想就这么把他给杀了,于是点了点头,放了常有根,专门派了两个心眼儿多、手脚麻利的强人看着他。常有根倒似不觉,只是想着该怎么变着花样来做好饭菜。
二、还是绿豆
三天后,常有根的豆芽果然发好了。
大家都惊诧不已。因为按照普通的法子发豆芽,至少也要十多天,可常有根只要三天,确实是京城厨子才会的绝活儿啊。常有根炒出来的豆芽,更是香气四溢,吃着又脆又爽,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香气,大家吃了一碗又一碗。
晚上,黑龙撑得睡不着,干脆爬起身,在山寨里巡视。他忽然看到几个人从厨房里出来,不禁惊奇,忙拦住了他们,问他们这么晚还去厨房做什么。那几个人说,夜里觉得肚子不舒服,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恰好有人看到常有根生吞了几粒绿豆,就问他这是做什么。常有根说,咱们吃下的饭食,有的很黏,就会粘在肠子上,不上不下的,人就难受了。生吞些绿豆,那些东西就会裹着那绿豆往下走,肠子里舒坦了,人就舒服了。他们就是来找常有根要绿豆的。
黑龙一想,常有根说得有理啊,而且他也经常觉得肚子不舒服,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也进去跟常有根要了些绿豆,回去先吞了十几粒,果然觉得舒服了些,很快就入睡了。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大家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听声音像是常有根。
黑龙忙着爬起身,跑过去一看,只见常有根正疼得满地打滚儿,额头上满是冷汗,脸痛苦地痉挛着。他忙问常有根怎么了。常有根说,他刚才出寨去采野菜,见到几棵很鲜亮的,却不知道名字,也没吃过,就先尝了尝,谁知尝后口干舌燥,他回来喝了几口水,竟腹痛如绞,像是中毒了。
强人们已经吃惯了常有根做的饭菜,只怕他死了,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甜的饭菜了,忙着建议黑龙,还是把常有根送到山下,找镇上的大夫给他看看。黑龙也喜欢上了他的饭菜,见大家都这么说,就点头应了。
大家临时做了一个担架,把常有根放到上面,几个身强力壮的强人抬着他,下山奔了镇上。
寻到一家医馆门前,常有根不等担架停稳,就从上面翻下来,连滚带爬地进了医馆,大声喊道:“大夫,快给我开方子抓药,再晚就来不及啦。”大夫忙问他要开什么药。常有根说他肚子里长了豆芽,要开些泻肚的药,才好把豆芽打下来。大夫就给他开了方子,赶紧让童子抓了药,到后面去煎了。常有根脱下鞋子,原来他还在鞋底上藏了一点银子,不曾被强人们掠去,就给大夫当了药费。
那几个强人开始还站在一旁听着,后来就感觉出不对劲了,忙问常有根,他肚子里的豆芽是怎么长出来的。常有根说,那绿豆吞进肚子里,原本是该随着食物一同落进肚子里,消化不消化的,都会被消化的食物裹挟着排出来。可山寨里饥一顿饱一顿的,那绿豆不能被裹挟着排出来,就在肚子里留下了,再一见到水,可不就发芽了嘛,那就排不出来了,只能用药打了。
那几位一听,也觉得肚子隐隐疼起来,忙着让大夫给他们开方子抓药。大夫伸手要钱,那几个都是强人,每回下山来就是为了抢钱,身上哪会带钱,就大眼儿瞪小眼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不敢对大夫动粗,一使眼色,转身回山寨取钱去了。
常有根看着他们狼狈惊慌的样子,得意地笑了。
那几个强人回到山寨,一边拿钱,一边就把肚子里长豆芽的事讲了。强人们一听,顿时惊慌起来,纷纷拿了钱往山下跑。
有人来把情形讲给了黑龙。黑龙一听,就暴跳起来:“胡扯,真他妈的胡扯!谁的肚子里能长豆芽呀?”人家反问他:“那咱们吞下的那些绿豆哪儿去了?绿豆要是没排出来,遇到了水,可不就发芽了。”黑龙愣了一愣。
就这工夫,山寨里的强人已经纷纷跑下山去了。黑龙呆了片刻,也觉得自己肚子里疼起来。他抓了一把银子,急急地往山下跑去。
强人纷纷拥进医馆,乱哄哄地等着大夫开方子拿药。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官府,马上派衙役和捕快们过来围住了医馆。强人既没带家伙,又都病着,稍做反抗,就败下阵来,被悉数擒获,连黑龙都没跑了。
一众强人被押到了县衙。知县一看,困扰他多年的匪患被一举平定,不禁心花怒放,把一干强人都押进了大牢,带着衙役们上山去捣毁匪寨。这时,常有根过来参见知县,对他说,自己已经协助官府擒下了强人,只想讨回自己被抢走的银钱。
知县惊奇地看着他,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是你协助官府擒下的强人?你就是一个厨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常有根不卑不亢地说:“我是个厨子,本事不大,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
知县笑道:“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常有根扳着手指头说,厨子的看家本事就是做饭菜,但要当好一个厨子,却不简单。正所谓千人千味,众口难调。好厨子的本事,就是看人下菜碟,根据食客的特点来做饭菜,让食客们都说好,那才是本事。他被掠到山寨里,发现那里蔬菜奇缺,强人们的日常吃食就是主食就咸菜。这样生活一段时间,就会肠胃不和,肠内梗阻,干燥难便。他脑瓜一动,就想出了好主意。
他先用快速发豆芽之法发起了豆芽,让强人们在潜意识中认为他是发豆芽的高手。他又用吞绿豆刮肠之法,引得大家都来吞绿豆。其实,强人们开始吞绿豆以后,他已经给强人们做了几天菜吃,他们的肠胃已经润滑舒服起来,但他们不知道,又会归于吞绿豆的效果,故而纷纷效仿。这时,他忽然装病,还说出是豆在肚子里发了芽,强人们自然就会认为自己吃的绿豆也会发芽。这三招儿下来,强人们纷纷跑下山来求医,队伍土崩瓦解,官府才会一战而胜。
知县听完,连忙给常有根行礼道谢,直夸他的三招儿太过高明。若不是他说透,恐怕永远不会有人明白。知县还要重赏常有根,被常有根拒绝了,他只拿了自己被抢的那些银钱。他还请求知县,轻判那些强人。毕竟,没人天生就想做强人,他们或许是为生活所迫吧。知县点头应下了。
常有根拿着他那些银钱,高高兴兴地回家娶媳妇去了……
憨子娶妻
明朝嘉靖年间,青州府有一个小伙子靠打柴卖柴为生,父亲早年去世,只和老母亲居住在山村里相依为命。小伙子叫吴生,已经二十岁了,长得高高大大,颇有几分秀气。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闲暇时整天捧着一本本书苦读。就算上山砍柴,也是先读上一阵书,常常读着读着就入了迷,忘了砍柴,等到天黑了,只能空手回去。在村里遇见了人,也是兀自低头想着书里的事,有时候想着想着就自己痴笑一下,把路人吓一跳,时间长了,村里人都叫他“憨子”。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早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可是家里一贫如洗,也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来,母亲头发都愁白了。这天早上,看到儿子又带了书扛了扁担上山,母亲说道:“儿啊,你也不小了,别天天光知道读书,找个姑娘成家吧。”儿子慢悠悠地说道:“娘,你放心吧,儿子会给你找个好媳妇的。”看着儿子不急不慌的样子,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吴生心里早有人了,就是同村的翠儿姑娘。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吴生上山找了一处树荫坐下开始读书,翠儿姑娘从树后悄悄地钻出来,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吴生笑道:“翠儿,别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上山了?”翠儿不高兴地放下手,噘着小嘴说:“憨子,还不是来等你啊!我爹娘又要给我找婆家了,你怎么还不找媒人上门提亲?”吴生看着翠儿皱了皱眉说:“我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拿不出聘礼,我怕你爹娘不同意。我卖柴好歹攒了点钱,等攒够了,就去你家提亲。”“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都十八了,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翠儿坐在他身边,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趁翠儿不注意,吴生在翠儿脸上迅速地亲了一口,说:“就这个月底吧,我一定找媒人上门提亲。”翠儿脸一下红了,用拳头在吴生身上捶了几下,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可是还没等到月底,吴生就听到了翠儿要出嫁的传闻,吴生急忙托媒人上门提亲,却被赶了出来。媒人回到吴生家说道:“我一进门,翠儿爹娘就说你家穷得都揭不开锅,说什么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你的。再说翠儿她爹娘已经把她许给城里李财主的儿子了,说是这个月底就成亲了。你还让我上门提亲,真是个憨子!”
吴生一下就傻愣在了那里……
月底那天,天还没亮,吴生就早早挑了一大担柴进城,这天是给衡王府送柴火的日子。到了村口正遇上翠儿迎亲的队伍,吴生看着一顶花轿把翠儿抬走了。他张张嘴想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傻站在路边,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从身边过去,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吴生挑着柴,哭一阵走一阵,等到了城里时已经快晌午了。衡王府管事的老张头儿老远就冲他喊:“怎么才来,快把柴挑进来。等着用呢。”吴生以前经常给衡王府送柴火,和王府管事的也都熟了。吴生急忙应答着,随着老张头儿到衡王府厨房卸下柴火。老张头儿看了吴生一眼,笑道:“算你小子有运气,今天王爷给郡主招亲,不管啥身份,都可以参加,王府管饭,你去前院吃完饭再走吧。”
这衡王府可不是等闲之地。衡王是皇帝的弟弟,衡王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从小就被王爷当成掌上明珠。按说王爷的女儿是不愁嫁不出去的,但大明朝有个规定,公主、郡主都不允许和官宦人家结亲,以免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因此嘉靖皇帝的女儿永淳公主开始找的驸马爷也是个病秧子,要不是有人举报,公主差点儿就守了活寡。为了避免自己女儿重演永淳公主的悲剧,王爷也犯了愁,偏偏这郡主又非得要挑个文武双全的,所以最终拗不过女儿,搞了个大规模的招亲活动。
吴生来到前院,招亲还没开始,院里三五十张桌子上摆满了酒菜。每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吴生找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下,扫了一眼,只见满院子大部分都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他早晨起来,只喝了一点粥,走了一个上午,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吴生也不等宴席开始,径自大吃大喝起来,不一会儿,大半桌酒菜被他风卷残云般扫进了肚子里,把全院的富家公子看得目瞪口呆。吃饱喝足,吴生站起来正要走,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站在台阶上朝院子里众人拱手说道:“在下王府总管,今日王府邀天下各方俊杰前来,为郡主招亲,只要通过三场考试的,王府就招为女婿。下面先比试第一场。”总管一挥手,就见两个仆人抬了一个鼎过来,放到台阶上。总管喊道:“能举起此鼎者,过第一场。”大院顿时鸦雀无声。吴生看了看那个鼎也不算大,也就一百多斤的样子,但全场多是公子哥,平日游手好闲惯了,这出力气的活还真是难为他们了。众人叽叽喳喳乱了一阵,几个人争相上去试举,憋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把鼎举起来,倒是惹得全场一片大笑。吴生看着就来气,心想,平日在山上砍柴,百把斤的柴火随便就能扔好远,这点儿东西还举不起来,岂不丢人?想着就喊了一声“俺来试试”,说完走上前,双手抓紧鼎角,轻松地就举过头,在场上来回走了三圈,又面不改色地放下来,顿时满院子叫好声。
原来郡主招女婿,第一自然就是要身体好,要不找个病秧子,郡主岂不守活寡?所以先把比力气放到第一场。第一场下来,有二十多人过关。总管笑道:“下面第二场比试文采。”说着命人打开一副对联,喊道:“现场能对出对联者,胜第二场。”吴生仔细看了一下上联:“篱下披襟,黄菊不嫌陶令趣。”二十多个人,皱紧眉头,冥思苦想。能举起百斤重鼎的,大部分都是做体力活的,还真没有几个饱学之士,所以一时都是抓耳挠腮,无人应对。吴生这些年虽然以砍柴为生,但一直手不释卷,这样的文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略作思索,立即上台拱手说道:“学生下联是:林间步,赤松长伴子房游。”总管连连点头笑道:“好,对仗工整,珠联璧合,难得好联。”
经过两场比试,过关的仅剩下十人。
总管喊道:“下面进行第三场比试。过了第三场者,即为王爷的女婿了。”全场鸦雀无声,都想亲眼见证谁能有好运最终成为王爷的乘龙快婿。
总管吩咐道:“下面你们十个人每人在一个独立的房间等待,不许串门,不许说话,到时会有人传你们去见王爷、王妃和郡主。”下人把吴生领进了一个单间,就离开了。吴生进入房间,看见桌子和椅子上都有一层厚厚的尘土,似乎很久没人打扫了。吴生心想,这王府也忒不讲究了,怎么弄得这么脏乱。他家虽然贫穷,但每天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吴生在家干活干惯了,也闲不住,看到屋角有工具,干脆就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扫到桌子底下时,就听一声响,竟然扫出来一块金元宝。吴生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有了这块金元宝,家里就能盖房子了,也不用每天上山砍柴了,娘也不用每天操劳了……而且要是早有了这块金元宝,翠儿还能嫁给别人吗?想到这里,吴生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吴生把金元宝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怦怦直跳。吴生伸开手,再次看了看手里这块金元宝,叹息了一声,金子虽好,可终究不是自己的,还是还回去吧。想到这里,吴生便把金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把桌椅擦得干干净净,坐着静等传唤。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如做梦般,吴生竟然三场胜出,隔帘见过王爷、王妃和郡主后,被招为王爷女婿。
衡王府出重金在井塘山村为郡主重新盖了府邸,而且为了郡主以后回娘家方便,专门用清一色的石板从衡王府到山村铺了一条长二十里的石板路。这年冬天,吴生和郡主大婚,一顶龙凤大轿把郡主抬到了山村,衡王府送亲的队伍,一直排了有十里路长。
新婚之夜,吴生揭开新娘头上的盖头,看着貌美如花的郡主,问道:“我本来就是一个砍柴的普通穷百姓,为何郡主挑上我?”郡主笑道:“招亲那天,我和丫环一直在楼上看着,看到你一次吃了半桌酒菜的时候,很是吃惊,等看你举起鼎的时候,知道你身体强壮,而且身材魁梧,长相英俊,已心生好感。后来见你才思过人,出口成章,更生爱慕之情。”吴生笑着继续问道:“王府虽然富贵,但也不至于金子到处丢吧?”郡主扑哧一声笑了:“那不过是故意设置的考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真是个憨子。不过呢,憨人有憨福。我就是爱你的这个憨劲儿啊!”
绝处逢生
川东巴山脚下有一座小寺庙,名叫清风寺。早些年寺里香火一直很旺的,但到了清朝末年,战乱不休,民不聊生,清风寺渐渐庭院冷落,门可罗雀,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慧明方丈忧心如焚。这年开春后,他把弟子们全都派出去化缘了。
这天,派出去化缘的最后一个弟子回来了。慧明方丈见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了结果,不等他报告情况,就挥手叫他歇息去了。弟子去后,慧明方丈打了一会儿坐,起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住的是慧明的师父觉远大师。觉远大师是前任方丈,已经八十多岁了,三年前把方丈之位传给慧明后就一直住在后院屋里打坐诵经。三年了,他从没出过屋半步。
慧明到了后院却没有进屋,一直在院子里打转儿。觉远大师听到脚步声,叫他进去,问他何事烦忧?慧明听到叫声,硬着头皮进了屋,却几次欲言又止。隔了好半晌,觉远大师突然睁开眼问道:“可是寺里撑不下去了吗?”慧明一惊,赶紧跪了下去道:“弟子无能,连累了师父,愧不堪言啊!”
觉远大师闭上了眼睛问道:“徒儿有何打算?”虽是师父发话相问,但慧明仍然迟疑了好久才回答:“弟子清点了一下,寺里还有少许余资,打算发给弟子们让他们各自谋生去,只是……只是连累了师父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得跟徒儿一起流落尘世,弟子……”
慧明说不下去了。当年慧明流落到此,觉远大师收留了他,末了还把方丈之位传给了他,到如今不过三年光景,寺庙竟到了这般田地,他实在愧对师父啊!
觉远大师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世事如此,徒儿不必过分自责。不过……”觉远大师顿了半晌继续道:“既是散了,何不散它个干净?当年祖师爷孤身来此开山立寺,全蒙四方乡邻施舍关照,如今要走了,何不备些斋饭,请他们来聚上一场,好歹留个念想?”
慧明觉得有理,拜别师父出来,一面派人通知四方乡邻,一面把准备给弟子们当盘缠用的钱全都拿出来买了米面油菜,招呼众僧一起动手,给乡邻们预备斋饭素食。
第二天中午,乡邻们陆续来了,冷落许久的清风寺顿时热闹起来。慧明一面吩咐开席,一面招呼众乡邻入座,忙得不亦乐乎。
不料,斋席开了不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大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碗筷舀起饭菜就开吃。看他们的装束,压根儿不是请来的乡邻。慧明正在纳闷儿,早有知客僧跑来报告,说是好些逃荒的难民和要饭的叫花子听说寺里有饭吃,都陆续赶来了,问慧明咋办?
慧明一听心里着实吃了一惊。那年头,年景本就不好,加上战乱不休,逃荒的难民和要饭的叫花子何其多啊!慧明原本想答谢众乡邻后,寺里就不像以前那样节俭了,好歹在散伙之前让弟子们吃上几顿饱饭。要是把那些逃难的要饭的都放进来吃,寺里的口粮只怕三天都撑不过去!可是,我佛普渡众生,明明有吃的,却不给他们吃,岂不罪过?何况,已经有人进到寺里来了,难道把他们赶出去不成?想到这里,慧明把牙一咬说:“我佛普渡众生,又何必管他来的是谁呢?”吩咐知客僧,不分高低贵贱,来的都是客,一律免费接待。说罢,他亲自到斋堂叫众僧增加饭菜,人手不够时,还叫了一些食客来帮忙。
这一吃就吃成了流水席,一拨走了又来一拨,一直吃到日落西山才停下来。更没想到,次日寺门一开,又有好多难民叫花子等候在门口了。慧明得到报告,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寻思开了:就算不给这些人吃,寺里不过多维持几天而已,迟早都是个散,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索性都给他们吃了吧!于是,他吩咐弟子们把寺里的口粮全拿出来煮了,又叫知客僧大开寺门,愿来的都来。
很快,三天过去了,寺里的粮全吃光了。第四天大清早,慧明正准备遣散弟子们时,一拨人进寺来了。慧明以为他们又是到寺里来吃饭的,正要迎上去给他们说明情况,却发现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这些人挑的挑,背的背,每人都带着东西。慧明心里疑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放下担子,说这些天你们免费供吃供喝,开销一定不小,长此以往如何撑得下去?咱们也不宽裕,只能送来些自家地里种的东西表达一下心意了,你们别嫌弃哦。来人说完,纷纷放下东西,扭头走了,怎么叫也叫不住。
慧明这下为难了,寺里的东西这几天已经吃光了,他本打算送走弟子们,然后就陪着师父四处云游的,谁想到这些人又送来这么多东西,这可咋办呢?正当慧明为难时,又来了一拨人,竟也是送东西来的,足足拉了一马车。来人自我介绍,说是在镇上做买卖的,听说清风寺无求无报救济贫弱,心里很是佩服,送来一点东西,聊尽绵薄之力。
这下,慧明就算想走也走不成了。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东西,又是米又是面的,还有不少蔬菜瓜果,带走显然不成,可也不能让它们烂在寺里吧?最后,慧明跟弟子们一商量,决定先留下来,把这些送来的东西做给难民和叫花子们吃,哪天吃完了就哪天走。
不料,这一做竟停不下来了。清风寺免费供吃供喝的事很快传到了四面八方,每天来这里吃饭的人络绎不绝,但往寺里送米送面送菜的人更多,多得根本就吃不完,到后来,甚至连存放的地方都没有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冷清的香火竟然也一下子旺了起来。
事情发展成这样,完全让人始料不及。这天,慧明正在忙活,负责给觉远大师送饭菜的小和尚叫他到后院去一趟,师祖找他有事。慧明一拍脑袋,赶紧丢下活计往后院跑去。真该死,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居然忘了向他老人家报告情况了!这一切,全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功劳啊。这样妙的法子,除了他老人家,谁还想得出来?
到了后院,慧明把这些天来的情况眉飞色舞地给师父说了。末了,慧明心悦诚服地感谢师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不但救了全寺弟子,更救了那些流离失所的苦命百姓。
没想到,觉远大师听后一愣,盯着慧明看了半晌才道:“我哪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我还等着你来带我走呢!”说罢,觉远大师长吁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善举自有天助,这全是佛祖的恩泽啊,阿弥陀佛!”
蚀心蛊
一、自毁声誉
石梁县的孙县令看着堂下跪着的嫌犯,他兴奋得几乎要拍手喊好了。这个嫌犯名叫沈斌,是石梁县神医沈天南的儿子。
沈斌昨天下午去出诊,路过县外的黑松林,突遇强盗,他与强盗在交手的时候,将强盗杀死。沈斌仓皇地回到县城,捕快见沈斌一身是血,便将他抓到了大堂上。
沈斌如果是按照杀匪自卫的律条来判,应该无罪释放,可是捕快去黑松林,找到那个被杀的强盗尸体,一查才知道,这个被杀的人名叫胡六,只是石梁县的一个无业游民。
孙县令看着沈斌一阵冷笑:“杀匪自卫?我看你不是见财起意,便是寻衅杀人,赶快老实招供,不然本官可要对你大刑伺候了!”
沈斌只是一个大夫,哪里受得了孙县令的严刑拷打,没有办法,他只得含冤招供,最后被打入了死囚牢。
沈天南听说儿子杀人,他急忙赶到了县衙,孙县令看着一脸急色的沈天南,嘲笑道:“这不是号称‘三不治’的沈神医吗?”
沈天南为人耿介,他行医有三不治—土豪劣绅不治、匪佞盗贼不治、贪官污吏不治。
孙县令三年前,便患上了心痛的毛病,每一次病发,都会痛得死去活来,虽然他请遍了名医,喝了很多的奇方妙药,但是心痛的毛病却一年比一年加重。
最后有一高人指点孙县令,本县沈天南的鬼手十三针,能治疗他的心痛之疾。孙县令派人重金相请,却被沈天南婉言拒绝了。
孙县令贪赃枉法,搜刮地皮,那可是无人不知的贪官,沈天南怎么可能为他治病?
今日沈斌落到孙县令的手里,沈天南就好像站在了矮檐之下,不低头也得低头了。
孙县令先是避重就轻地和沈天南讲了几句沈斌的案情,然后说:“沈大夫,你看我这心痛之疾,怎么治疗?”
“孙县令,您这心痛之疾,我的鬼手十三针,也是无法治疗呀!”沈天南面带愧色地讲完话,他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然后放到了孙县令的桌子上说:“沈斌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他怎么会杀人呢?还请孙县令明察!”
孙县令一挥袍袖,便将那张银票扫落到了地上,他陰冷地说:“心痛小疾,你都无法治疗,那还怎么敢称自己是神医呢?”
沈天南急忙说:“沈某只是一个庸医,哪是什么神医呀!”
孙县令嘿嘿一笑:“庸医就应该臭名远扬,医馆连连被砸才对,这样吧,等你何时成了庸医,何时再来找本官,没准到时候本官发现了沈斌案中的疑点,你儿子就可以留下一条活命了!”
沈天南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县衙的,他悲怆地仰天叫道:“神医之名,害了我自己的儿子,难道非得我自毁名声,才能救沈斌吗?”
二、石梁庸医
沈天南正走着,忽见牛天禄领着十几个家人,抬着一口黑漆桐木的大棺材,迎面急走了过来。
牛天禄是石梁县最大的财主牛百万的儿子,牛百万患有痰咳之疾,牛天禄曾经多次找过沈天南,想求他替自己父亲诊治,可是都被沈天南拒绝了。
牛百万现在是出气多、入气少,已经到了苟活之际,牛天禄领着仆人买回的棺材,就是给牛百万准备的。
沈天南一伸手,拦住了牛天禄说:“牛公子,沈某因为儿子打官司,急需银两,所以你只要拿出二百两银子来,我就开方能将牛老爷的病治好!”
牛天禄非常相信沈天南神奇的医术,他急忙打开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沈天南到街边的店铺借来纸笔,龙飞凤舞地便给牛天禄开了一张药方。
牛天禄得到这张药方后,他急忙买药,回到了牛府,牛百万喝了沈天南开的汤药后,先是脸色通红,接着眼睛一翻“勾喽”的一声,就咽气了。
牛天禄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叫道:“找到庸医沈天南,将他打个半死,方能出我胸中的恶气!”牛天禄领着十几名家人,高举着棍棒,出门直追沈天南去了。
沈天南给牛百万开出药方之后,他没回药店,却直奔县外的百草山而去。百草山有个山大王,名叫马疯子,马疯子杀人剪径,干了很多的坏事。
半年前,马疯子浑身起了鱼鳞癣,钻心痒痛,难受欲死,他就派手下找到了沈天南,可是沈天南怎么肯给一个恶匪疗癣治病呢?
今日沈天南被孙县令所逼,为了自损名声,他只好主动上山,给山贼马疯子疗癣治病来了。
马疯子浑身癣痒,正在难受,他听说沈天南主动上山,赶忙说:“快请,快请!”
沈天南查看了马疯子身上的癣情,叹了一口气说:“马寨主的癣病可以治疗,但想要去根可是很难呀!”
沈天南取饼小山匪身上的几件玉佩,再掏出药囊中的一把朱砂,然后将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捣碎后的药粉,全都敷到了马疯子的身上,马疯子只觉得身上的皮肤一阵阵的寒凉,钻心的刺痒也一下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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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古床
三喜是个木匠,三十出头,心灵手巧,要价公道,在河东一带名头不算小。
三喜挣下的手艺钱主要做了三样事,一是盖房,二是买木料,三是淘古旧家具。年头长了,他的藏品摆了整整三大间屋子,其中不乏珍稀绝品。三喜收藏有几张百年老床,工艺繁复,雅韵古然,但是没有一张能令他真正满意。
某天,三喜听说一个皮货商将要举家搬迁,于是他赶去碰运气。在那间光线昏暗的老宅子里,他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雕花古床。那床是皮货商死去的老爹老娘留下的,遍布浮尘,体形大得令人瞠目,床中有睡铺、马桶箱、梳妆台、小橱、首饰箱、点心箱、麻将桌、香烟抽屉等,简直就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床的四周雕满各种图案,有花鸟、草木、蝙蝠,还有人物故事,主要是《三国演义》里的桥段,有《关公送嫂》《桃园结义》《空城计》《七擒孟获》……
皮货商说,这古床是他老爹老娘心爱之物,两位老人走后,屋子和床都保持着原样,从未动过。他经常坐在床前,体味老人残留的生活气息,回想他们的音容笑貌。若不是举家搬迁,路途遥远,他说什么也不舍得卖掉。
三喜用高价将雕花古床买下后,便运回了家中。他用鸡毛掸子把古床拂拭干净,然后抱来被褥枕头,心满意足地躺在上边歇息。
下半夜,正在床上熟睡的三喜忽然被一阵铿铿锵锵的声响惊醒,睁眼一看,奇了!迸床对面的木板竟然变作一个小戏台子,一帮尺把高的小人正在台上演戏,曲目是《白蛇传》:西湖边的石拱桥上,美丽多情的白娘子偶遇撑着伞的书生许仙……三喜以为在做梦,于是狠命掐自己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才知不是做梦。他不由大喜,原来这雕花古床带着仙气!他打小就是个戏迷,这下可好,不出门也能看戏!
从那以后,他白天忙木匠活,夜里看戏,日子美得不行!有时候太疲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戏台子啥时候收场他也不知道。后来,他听戏听得心痒痒,经常跟着台上的角儿哼小曲。哼了没几天,有个角儿飘飘悠悠下了戏台,变得跟真人一样大小,走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愿意学戏。三喜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那角儿说:“回头我跟班主说说。”三喜高兴得一蹦老高。
第二天晚上,那角儿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唱戏。没想到,三喜还真是学戏的料,学啥像啥,好似命中注定能吃这碗饭。为了学好戏,他没少吃苦,跟着师父吊嗓子、弯腰压腿、舞刀弄槍,每晚都练得腰酸背疼。时间一长,他渐渐适应了,也有了些功底,不仅唱腔老道,做派正宗,就连一些高难度的武戏也能应对自如。他最拿手的是翻跟头,正翻、后翻、侧翻、连翻,从高处往下翻,一连串的跟头翻得花团锦簇,落地又轻又飘,一点儿也不输给戏班里成名的武生。
屈指一算,三喜在戏班里学了三年整,唱戏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了,但木匠活却撂下了。因为他干活越来越慢,上门找他做木工活的人越来越少,好在前些年有些积蓄,日子也能过下去。
有一回,他上一大户人家打嫁妆,赶巧碰上东家六十大寿,请了县城里的戏班来祝寿,连演三天。第三天晚上,东家点了曲目《霸王别姬》,谁知时间到了也没开戏。
三喜来到后台问个究竟。班主一脸苦色地说:“演虞姬的旦角突发急病,没法上场,这可咋整?”
三喜心头一动:这倒是检验自己戏功的好机会!他跟班主说:“赶紧的,让人为我准备行头!”
“啥?你上?”班主愣了,他认识三喜,知道他是东家请来打嫁妆的木匠,木匠登戏台,真是闻所未闻。可事到如今,死马也只能当作活马医!兴许这木匠是个票友,没准儿真能对付过去。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当即发话:“耳朵聋了咋的?赶紧给上行头!”
底下的人慌忙遵命。
还别说,三喜画了脸,穿上行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他本就生得清秀,身材也苗条,上了虞姬的妆,当即显得风情绝美,倾国倾城。那晚的《霸王别姬》,三喜演得比戏班里的当家花旦还精彩,客人们的掌声差点儿没把东家的屋顶掀翻。东家挣足了面子,也不小气,多给了不少赏钱。
班主看着还没来得及卸妆的三喜,紧紧抓住他的手,连连说:“想不到,想不到啊……”
不久,三喜被班主招进戏班,挑了大梁,一时红透了半边天!
然而,钱挣得多了,三喜的心也野了,不知啥时候,他染上了赌钱的毛病,起先赌得小,后来越玩越大,唱戏挣的钱输光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烂债。赌坊的疤爷撂下话来:若是十天内不能还上赌债,就剁了他的一双手!
没办法,三喜只得向班主开口,求他借一笔钱给自己,把那要命的窟窿填上。
班主早知他的劣迹,哪里肯借钱给他,只是陰沉着脸说:“三喜啊,你欠下戏班里不少人的钱吧?如今再向我借,你准备啥时候还上?”
一句话呛得三喜无语。良久,他干咳两声道:“班主,想当年,我可是救过戏班的急……”
没等他把话说完,班主往桌上扔下一把铜板:“戏班也不景气,你这么耍钱,只怕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言下,大有让他卷铺盖走人的意思,说罢,班主拂袖而去。
晚上,一筹莫展的三喜回到家里,躺在雕花古床上发呆,心道,看样子,这古床我是保不住了,找个有钱人家卖了,兴许能补上那窟窿。
正寻思着,有人敲门,他不由紧张起来,该不会是疤爷追上门来了吧?他忐忑不安地打开房门,来人素不相识,是个一身布衣的老妈子,她放下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木箱说:“我家主子让我送来的。”说完转身便走。
“你家主子是?”他追上前问道。
老妈子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三喜关上房门,回到屋里,一脸狐疑地打开小木箱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里边全是红布包着的现大洋,数了数,若是拿来偿还赌债,还能有不少结余。惊喜之下,他便琢磨开了,是哪个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他把自己所认识的有钱人梳理了个遍,没有一点儿头绪。
三天后,偿还了赌债的他正在家里喝小酒,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年轻英俊的后生,衣着华美,戴着狐皮帽,嘴角挂着浅笑,眉宇间有几分似曾相识。正愣怔间,后生摘下狐皮帽,轻轻甩了甩头,顿时,满头青丝流瀑般倾泻而下,原来是个顾盼生辉的美人儿。
“哦,我见过你……”三喜想起,此人是县城里汪团长的三姨太,姓黄,经常来看他的戏,出手也大方。
“怎么?见了恩人也不请我进屋里坐坐?”三姨太嫣然一笑。
他当即明白,是眼前的女人慷慨解囊,帮他躲过了一劫。正好,屋里有酒有菜,他连忙请三姨太进屋,添上碗筷和酒杯。
“三姨太,快请坐,我这里实在……真是太委屈您了……叫我说啥好呢?”一个满身喷香的美人儿深夜来访,把他窘得耳根子通红,话也说不利索。
三姨太却是个大方人:“别叫我三姨太,我有名儿,姓黄,名秋燕,你叫我燕子好了……”说话间,她一双美眸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光影流转,三喜只觉身子一轻,不由自主跌落进去。
三姨太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一颦一笑都带着钩儿,没几个回合便把三喜整得神魂颠倒,两人借着酒劲,翻滚在那雕花古床之上……
事毕,三喜越想越怕,自己跟三姨太的勾当若是让汪团长知道,这颗脑袋立马就得搬家!可他实在挡不住那销魂蚀骨的诱惑。
三姨太不敢在外过夜,每回都是来去匆匆。
三个月后的一天深夜,月光辉映下,两个白花花的身子正在雕花古床上纠缠折腾,突然听得一声巨响,大门被人踹开,紧接着脚步声如麻,几十条长槍齐刷刷地对准床上的两人。
三喜吓得魂飞魄散,一脸惊恐地望着满屋荷槍实弹的士兵。马灯亮了,一位面沉似水的大个子军官走上前来,他足登高腰军靴,手握已经出鞘的马刀。不用说,他正是汪团长!床上的两人慌忙抓起衣衫,战战兢兢地遮住羞处。
“三姨太,你不是在看戏吗?怎么,看到这戏子床上来了!”汪团长冷哼一声,用马刀轻轻刺着三喜的额头,“你真有种,老子的女人都敢搞!”三喜闻言,只觉胯下一热,尿水如注。
当晚,汪团长没有取三喜的小命,只是命部下抬走雕花古床,然后放了一把火,把偌大的四合院烧得干干净净。从此,县城里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他时而仰天大笑,时而字正腔圆地唱戏……
醉仙楼上的雅间内,汪团长和副官相对而酌。
副官为他斟上酒,满脸堆笑道:“师座,恭喜您连升两级!”
汪师长端着酒杯,望着楼下的疯子,嘿嘿一笑:“还多亏那疯子的雕花古床,胡司令说,那床是北宋神宗年间的……”
醉仙楼对面,又一家青楼开业了,老鸨正是黄秋燕,她原本只是个风尘女子,根本就不是汪团长的女人。
传奇痒痒挠
1
杜黑虎是鹅山一带山匪的龙头老大。鹅山连绵五百余里,在最险要的三座大山上杜黑虎安排了他的三个义子刘麻子、牛大牙、孙白脸各率一股山匪分别驻守。
眼瞅着再过半个月就是杜黑虎的七十大寿了,就在另外二人绞尽脑汁在为送寿礼的事操心时,刘麻子却没事人一样天天手握着个痒痒挠与他抢来的两房压寨夫人小白鸽、黑牡丹寻欢作乐。
其实刘麻子这样做不过是在掩人耳目。他早已派人秘密打听过了,牛大牙的寿礼不过是一尊纯金打造的老寿星;孙白脸的寿礼也不过是一个玉雕寿桃。刘麻子自信他的寿礼这次定能大放异彩,把另外两件寿礼比得黯然失色。他准备的寿礼正是他手中那个痒痒挠。
关于那个痒痒挠的非凡之处只有刘麻子一人知道。几年前,刘麻子带着几个喽下山劫掠过往客商,在抢一个穷得只带了几块大洋的老头儿时,他突然感觉背上出奇地痒。他一把从老头儿手中夺过痒痒挠就挠了起来,谁知老头儿竟拼了老命哭天抢地想要夺回痒痒挠。
一怒之下,刘麻子就开槍把老头儿打死了,回到山上后,经验丰富的刘麻子就一个人关起门研究起了痒痒挠。他发现竹制痒痒挠手掌掌心的位置上有一条仿佛用胶水粘过的细缝儿,他用一把小刀沿着缝隙一点点破开,这才发现竹制痒痒挠不过是一个空壳,它的里面竟藏着一个用象牙雕成的痒痒挠,痒痒挠柄上还刻着康熙皇帝御用几个小字。
刘麻子兴奋地拿起痒痒挠在灯下又仔细地瞅了半天,这才发现痒痒挠手掌上还刻着十分细密的微雕图案。他忙找来一个放大镜仔细看起了那些图案,让他赞叹不已的是,仅有不到一寸见方的空间上居然有近二十幅小图,这些图案描绘的都是康熙帝一生中诸如除鳌拜、平三藩等丰功伟绩……
一转眼就到了杜黑虎的寿辰之日,大小山匪们纷纷将自己或薄或厚的寿礼都敬献给了杜黑虎。刘麻子有意等着牛大牙与孙白脸送罢礼后自己再送,但让他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孙白脸迟迟没有露面。
又等了一会儿见孙白脸还是没来,有些不耐烦的刘麻子就手捧着痒痒挠高喊了一声“祝干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把痒痒挠递到了杜黑虎手中。
面对着满堂宾客一个个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表情,刘麻子忙大声地把痒痒挠的神奇之处说了出来。紧接着他就取出一把小刀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被他重又用胶水粘过的细缝破了起来。
破着破着刘麻子脸上就开始淌起了豆大的汗珠,突然“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小刀就掉到了地上—不知为何象牙痒痒挠竟变成了一把实心竹制痒痒挠。
面对着冷嘲热讽的宾客们与面现不满的杜黑虎,刘麻子指天发誓他绝无戏弄杜黑虎之意,然后他就向众人告辞,说要回去设法找到盗宝贼查到象牙痒痒挠的下落。
2
刘麻子一边急急忙忙地往家赶,脑中一边琢磨着到底是谁把痒痒挠调了包?思来想去,他认定能接触到痒痒挠的只有小白鸽与黑牡丹两人。
回到家后,刘麻子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就把两个女人吊了起来准备用暴力逼两人开口。刘麻子恼怒地挥舞皮鞭抽了半天,那两个女人却都只是哭爹喊娘,坚决不承认调包一事与自己有关。
就在刘麻子被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时,突然杜黑虎的管家进来对他说:“杜老太爷已把盗走痒痒挠的贼捉住了,请刘大爷过去按山规处置那个贼。”
刘麻子也来不及多想,就兴冲冲地跟着管家走了。
就在刘麻子刚一踏进寿宴大厅正准备跟杜黑虎打声招呼时,突然有四个彪形大汉猛扑过来把他摁倒在地缴了他的槍,然后又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已喝得踉踉跄跄的杜黑虎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象牙痒痒挠,一边怒气冲天地冲刘麻子吼道:“你要送给我的寿礼是不是这个玩意儿?”
刘麻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眼珠转了转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杜黑虎冷哼一声:“亏得老子这么多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还准备把这山头的头把交椅传给你,你却嫌老子活得太长碍了你的事,居然打算用这个破玩意儿想要老子的命。”
杜黑虎越说越激动,突然拔出槍来朝着刘麻子的脑袋连开了五槍。
就这样刘麻子糊里糊涂地死了,就在他断气前的那一刻,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因何而死?
其实就在刘麻子离开寿宴大厅不久,孙白脸手下的两个小头目就哭丧着脸来向杜黑虎禀报说,孙白脸意外死了。
杜黑虎吃了一惊,忙问孙白脸是怎么死的。
据那两个小头目说,今天早上他俩早早起来等着孙白脸带他们来祝寿。谁知他们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孙白脸起床,两人都知道孙白脸有睡懒觉的毛病,且孙白脸的脾气还大得出奇,如果谁胆敢搅了他的好梦,孙白脸就会对那人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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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的庇护
夜遇狐狸精
关医生本就是青州北城的八旗子弟,祖上好像也是带刀护卫一类的官职,可惜到了他爷爷那一辈只懂得提笼架鸟,斗蛐蛐,自然败落了。于是把老宅子卖了,又到城外的乡村买了处便宜的小宅子。
好在关医生没有像他爷爷,自小就努力念书,长大后托那些王公贵族的亲戚,到国外念了新医学,回家来开了个诊所。在大都是中药铺的老青州城,西医自然有立竿见影的疗效。又因为关医生脾气好,细长的身材,总是面带微笑,露着两颗喜庆的金牙。最主要的是他的手又细又软,像女子,用听诊器或者摸病人的额头,都软软的,柔柔的,不久生意就很红火了。
赚了钱以后关医生就在原先的北城买了一处老宅子。也是雍正八年的官房,挺宽敞,而且原先就有一个年轻的哑巴仆人在看房子。关医生也没辞退他,继续留在这儿打扫卫生,看守门户。
关医生喜欢晚上看点医书,图清静,家眷就一直留在乡下老家。因此白天走着去诊所,晚上呢,和哑仆为伴。当然,晚上出诊的事还是经常的。关医生人长得单细,睡觉却沉,一旦睡着了,呼噜打得山响,被人抬走都不知道。哑仆不会说话,却不聋,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楚,因此有来叫门的,他会立即起来开门,然后再想尽办法把关医生叫醒。
出所1938年初冬的一个半夜,天上下着沙粒子小雪,青州城乌黑一片。关医生的宅子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哑仆先起来,借着门缝往外看,外面一个黑衣人打着一个昏暗的小灯笼,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哑仆打开门,让人进来。那人因为心急说话含糊不清,好像是老婆难产,快死了,让关医生去接生。哑仆很为难,青州的中医都很忌讳,认为女人生产是一件肮脏的事,是亵渎神灵的,接触过后最少一个月不能动供品,更不能进庙宇、佛堂。可那人一个劲哀求,毕竟是两条人命,哑仆不敢独自做主,只好去叫醒关医生。
费了好大劲关医生才醒来,听来人讲完就急急地穿衣下床,二话没说就跟着走了。医者父母心,反倒把哑仆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快天明了关医生才回来,回来之后憔悴不已,几乎虚脱,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倒在椅子上。哑仆马上给他端来热水,又拿出几件衣服。寒冬腊月,关医生的内衣全湿了,变得冰凉。哑仆打手势询问他情况,关医生惊悸地说:“跟你说也没啥,接生的这家,好像是修仙的仙家。宅子在北面一个乌黑的老林子里,而且产妇和孩子屁股上都有条小尾巴。是个女婴。我怀疑可能是狐仙……”哑仆惊得张大了嘴巴,直着眼看关医生。
吉人天相
过了几天,鬼子南下的消息,比这寒风更刺骨地刮进小城人的心里,街上的行人都苦着脸匆匆行走着。关医生的夫人也到了预产期,关医生想找个时间回家看看,可走到城门口已经戒严了。守门的士兵虽然认识关医生,可上面有命令,还是不能放任何人出城。
关医生回家,借着昏暗的烛光,忧心忡忡看了会儿医书,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等到天亮一睁眼,突然发现邻居家的房子被打了好多槍孔,东西也被抢去许多,才知道鬼子昨天夜里进城了。一夜巷战,土匪趁机出来抢东西,街上死了好多人。关医生如同还在梦中一样,如此大的动静,自己竟然躺在床上睡觉毫不知晓,太不可思议了!
哑仆端来洗脸水,请他洗脸吃早饭。关医生心跳如鼓,哪还有心思吃早饭,跑到大街上到处打听怎么回事。人们对他的一无所知表示惊讶,对门的二嫂子说:“关医生行善积德,广积善缘,该不会是让北边树林子的狐狸精保护起来了吧?”街上的二刘子说:“可能是。昨晚我看到关医生院里一片红光,一个铁锅样的东西把关医生的卧室罩了起来。”大家一起善意地哈哈笑起来。关医生虽然面相和善,平时却很少开玩笑,摇着头踱回院里。具体怎么个情况,哑仆应该最清楚,可惜他不会说话啊。
鬼子占据了青州城,开始进行白色统治。一段时间,城门紧闭,不许进出。直到半个月后,形势稳定下来,关医生家人才来告诉他,太太给他添了个儿子,就在鬼子进城那天晚上。中年得子,关医生压抑的心情稍微得以缓解。
国难当头,诊所的生意却格外忙,关医生经常很晚才能回到家里。有好几次,他刚刚回来,就发现有几个受伤的汉子在家里等着他。那些人多是外伤,而且是槍炮伤,虽然穿着老百姓衣服,可关医生不多问,只顾疗伤。疗完了,哑仆给他关好房门,亲自把人送出去。
一天,人刚送走,街上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关医生心里一紧:坏了,人刚出去,肯定被鬼子抓住了。可他打开屋门,看到哑仆正在院子里跟鬼子叽里哇啦解释,鬼子推开他,到院子里、屋子里一顿乱翻,没发现什么情况,骂骂咧咧走了。关医生心里惴惴的,还好没发现那些带血的纱布,哑仆藏得挺严实。又一想,那些人被抓住,发现处理的伤口,自己总归是难脱干系。战战兢兢,一夜都没睡好,还好一切正常,并没出现想象中的恶劣后果。
这样的情况又出现过几次,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哑仆。哑仆只是瞪着眼,并不解释,过不多久又有人来看外伤。关医生只好自己燃上一炷香,在心里默默感谢狐狸精让他逃过大难。
有一天关医生回家,哑仆却没在家。他想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也没介意。可是一连几天哑仆都没回来,关医生打听了一些人,也没打听到。心里时常挂念,兵荒马乱的,一个哑巴,就这么走失了,也不知道他何以为生,是否还在人世。
关医生的起居还需人照顾,他就把夫人接来了,一家人虽是热闹,可免不了总想起善解人意的哑仆,心里酸酸的。
天佑好人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鬼子就投降了,然后青州城解放了,成立了新中国,儿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儿子追求进步,在部队当兵,新娘也是部队的女兵。
结婚的前天,新娘的父母先来了青州,他们一见到关医生,竟然泪流满面,紧紧握住必医生的手说:“原来是您啊,真是缘分啊!那次要不是您给小芬接生,她娘俩怕是早就去了鬼门关了……”关医生打着哈哈,因为他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给亲家母接过生了。作为医生,一生救人无数,怎么会都记得起来呢?
亲家看他想不起来,羞涩地说:“那天夜里,我去请您……”夜里出诊接生也很多,关医生也想不起来。亲家补充说:“城北的树林子里,娘俩的屁股上都……”
关医生一下子想起来,兀自先红了脸,亏自己还是干医生的,受中国的鬼怪教育太深了,竟然怀疑人家是狐狸精!这种人类返祖有遗传的现象当初怎么没想到呢,这些年来有惊无险,好多次化险为夷,自己还一直以为是狐狸精保护着呢。他忍不住呵呵呵干笑起来。还是夫人先反应过来,说:“别干站着,还不让亲家屋里坐。”一边往屋里走,亲家一边说:“不过孩子已经做了手术,现在没有了……”
第二天,儿子和儿媳回来,同来的还有儿子的一位老首长。儿子介绍说:“我们首长说跟您是老朋友,一定要来看望你!”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就紧紧握住了关医生的手:“关医生,你好啊!一直想来看您,终于有机会了!”
关医生看这人如此眼熟,分明是多年的老朋友,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是谁了。首长说:“怎么,不认识了,我是哑仆啊……”关医生一下子想起来,哈哈大笑:“您会说话了,我不适应。”
原来哑仆是地下组织联络员,抗战胜利前夕才接到紧急命令撤到山上去了。首长说:“您是功臣啊,当初救了我们那么多同志!您的小院当年可是为我们的同志做了大贡献的,怎么,地道还在吗?”关医生一头雾水:“地道?哪儿有地道?”首长说:“怎么,你还不知道?走,我们去看看。”在当初哑仆住饼的西厢房里,掀开土炕下面的石板,一个洞口赫然在目,下去是一个宽敞的厅堂,比地上的厢房还要大,往外走,却一直能通到北面的树林子里,从—个坟墓的墓碑后面出来……
关医生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机关,怪不得八路战士出去鬼子就找不到了……可惜啊,到现在我才第一次进来。”首长说:“你不是第一次。鬼子来的那天夜里,我把你背进来,等天明又把你背了出去你竟然不知道。哈哈,你还真以为是狐狸精给你弄了个金钟罩啊?”关医生看看身边的亲家,哈哈大笑。
飞针夺魂
南宋时期,秋水县有一户姓傅的人家,他们的女儿刚生下三日,夫妻俩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双双散去,女儿便由姑母收养。这叫傅影的姑娘长到二八年华,面若桃花,肌如凝脂,煞是喜人。可奇怪的是姑母却不喜欢她,天天把一大堆针线活推给她做,时间一长,她衣袋里的缝衣针总是一把一把的。
这天夜里,傅影做针线活累了,刚倒头睡去,突然见一个面如重枣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把闪闪发亮的宝剑,走到面前也不说话,就将那些宝剑舞弄起来。那些冷冰的兵器在他手里,花样尽出,变化无穷:一会儿几把剑散开,如同飞来飞去的箭矢;一会儿合拢一处,似一团流动的雪团;一会儿又倏然展开,变作一把银光闪闪的扇子。过了一会儿,男人兴致到了极处,还将手中剑舞动得恰如一江潮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傅影这时想起人们说过爹爹生前是地方上有名的剑师,心中一亮,开口问道:“你是爹爹吗?”
男人没说话,却冲她重重地点点头。傅影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滴滴落在爹爹的剑上。爹爹见此,手里剑舞得更起劲了。傅影不由得走向前,也跟爹爹一同舞起剑来,手中剑愈舞愈熟时,爹爹的身影突然一闪,不见了。傅影惊得叫出一声“爹爹”,就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赤身站在地上,双手正飞舞着成千上万支缝衣针,两只手掌早被扎挑得尽是血滴了!
傅影这才明白,原来爹爹是在梦中教授她武功。从此,傅影不再寂寞,常常将钢针当剑舞,渐渐地,那些缝衣针在她手里舞得竟出神入化。
光陰似箭,这天又是个月圆之夜,傅影在房里做针线,抬头看到窗外一轮月亮,眼泪就“扑簌簌”飘落下来,再无心做针线活,抓起缝衣针,双手旋弄起来。只见她手上银光闪闪,枚枚钢针相互碰撞,铮铮微响,千万枚钢针旋着旋着,渐渐也成了一轮“月亮”,竟比窗外的那轮还要圆润。傅影将它轻轻一抛,便吊在了屋头上,与窗外的月亮相映成趣。
“好手段!”窗外有个男子突然赞道。傅影吓了一跳,“月亮”散后落了一地。
傅影问道:“你是谁?”没想到那男人竟推窗跳入,走近几步,对傅影说:“我是岳家军的偏将于石,今晚从窗前经过,看你编织‘月亮’,不由就赞出声来,你能不能再编织出那轮‘月亮’让我看一次?”
有生以来,傅影还是头一回单独面对一个男人,心头猛然涌上一股热流,竟鬼使神差地唯命是从:“行。”
说完,傅影就捡起地上的钢针,双手舞起,为于石编织“月亮”,一会儿上弦,一会儿下弦,一会儿又全圆,钢针一次次向空中抛去,抛得于石一颗心活了,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傅影。这时的傅影也早已是干柴烈火,就闭了眼,松了气,钢针的“月亮”散了一地……
有了这一夜,傅影便忘不了于石。可从此以后,于石却再没有出现。傅影一夜一夜的编那“月亮”,也引不来于石,想得她心尖发疼。
这一天,傅影帮姑母烧火做饭,在柴草中看到一张布告。布告是驻秋水县岳家军头领秦建德发的,说是军中出了一个叛贼,偷走了岳家军的城防图,要在双十日金贼头目打骨朵生日那天进献。岳家军要剪除这个奸细,追回城防图,先后派去八人都有去无归。秦建德便下了此布告,重金招募能人前去除贼夺图。傅影看那贼的画影图形,竟是和自己有了一夜之欢的于石。
傅影的眼泪“哗”就落下来了,于石已投了金贼,难怪她再也见不到他。“我要杀了这个于石!”傅影眼中喷火。她揭下布告就去找秦建德。
秦建德见到了傅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派去的八个人,个个是军中好汉,都一去无归,就凭你一个纤弱的女子,行吗?”
傅影说:“你派去的那些人,都近不得于石的身,而我却能。”
秦建德说:“那你有何本领?”
傅影这时顾不得害羞,向秦建德讲出了她与于石的一夜之欢,最后她说:“我一定要去取了他的性命,夺回城防图!”
秦建德见姑娘意志坚决,再说双十日又马上就到,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答应了傅影。傅影乔装打扮,不日便来到金人占据的城堡里。
到了城堡,傅影天天傍晚来到十字街头,掏出缝衣钢针,双手旋舞,编成一轮“月亮”,抛向空中,引得街市上的人无不称奇,纷纷围过来观看。那些来往的巡查金兵,见耍技的是个漂亮女子,也不戒备……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却说这天傍晚,于石在两个金兵的随同下,见十字街头有许多人在看月亮。他先是有些纳闷:今天是朔日,怎么会有圆月升空?再看“月亮”,挂得不高,仿佛就在人们的头顶上,还在咝咝旋转,不由心中一动,急忙走过去。那不就是傅影吗?于石什么都不顾了,唤一声“傅影”,便奔过来。
这一声唤,傅影的心都快被揪出来了,“月亮”散了,眼泪淌下来。就在于石与傅影擦身而过时,傅影悄声说道:“你如果还认得我,就随我回岳家军中认罪!”
于石听了这话,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一边向贴身的两个金兵喊道:“她是岳家军的奸细,快将她拿下!”
傅影听他这一喊,心中好苦,知道于石是铁了心的降贼,手中一抖,一把缝衣钢针便飞出去,如万千利剑刺向于石前胸,紧接着她跃起身,口中高唤:“穿针引线!”就见钢针飞出,竟一根衔着一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水线,认准了于石咽喉处,泼剌剌流去。白的水线由于石咽喉穿入,红的水线再从于石脖后穿出,于石顿时毙命。
此时傅影也已用尽了浑身力气,在两个金兵的乱刀砍杀下,香消玉殒。
这时,金营元帅带着金兵来了,在看于石的尸首时,发现他胸前血肉模糊,那张藏在胸口的岳家军城防图,早被傅影的万千枚钢针戳刺得支离破碎,辨不出一字一形了。金兵看着这场面,无不惊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女人用的缝衣针竟也有这等威力!
金营元帅望着那满地的钢针,叹道:“这哪是什么缝衣针,分明就是飞影夺魂剑呀!”
智辨杀夫女
北宋丞相张杲在润县(今镇江市)担任知县的时候,有一天城郊翠林村的地保进城报案,说村里有个叫阿旺的人,不明不白死在菜园的一口深井里;妻子在井栏上号哭不止,数次跳井要跟丈夫同赴黄泉路,都被乡邻死拖硬拉才未丧身,请求张大人速去查验。
张杲听到发生命案,立即吩咐备轿,带上皂隶和仵作赶往现场察看。到达翠林村将近菜园时,便听得死者的妻子悲悲切切,沙哑着喉咙边哭边说:"苦命的阿旺夫呀,你死得好惨那,哪个狼心狗肺的杀千刀把你害的啊……"对这桩没头没脑的人命案,张杲一路上曾多方揣测,自杀还是他杀?误落深井还是杀后抛尸?没有一定证据是无法判定的。如今听到死者的妻子哭诉被人谋害,似乎还是谋杀案了。那么凶手是谁,又为什么下此毒手呢?看来只有到井台细细踏勘,找出蛛丝马迹,才能顺藤摸瓜,弄个水落石出。
这是一口年代久远的古井,四周全是菜地,村里姜、王、李、赵诸姓,包括阿旺家在内,各占一席之地,是个众家菜园。古井底深陰暗,干枯少水,难得有人踏上井台提水浇灌。张杲询问地保与围观乡亲,都说第一个见到死尸的是李家儿子李阿根。于是命地保将躺在家中的阿根叫到跟前,问道:"人人都讲是你最早发现井中尸体,可有此事,快将所见情况如实讲来!"阿根是个才15岁的孩子,初见井底躺着死尸,早已魂灵出窍,如今见了这等场面,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语不成言。他断断续续地讲:"天亮后,我、我到井台打、打水浇菜,拉着吊绳放下吊、吊桶打水,觉得碰上个、个……一看,妈、妈呀!……"说到这里,阿根一屁股跌坐在地,颤索索浑身似筛糠,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杲命人将阿根扶起,没再追问下去,接着便传问阿旺妻子:"你可知晓丈夫平日交往的朋友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纠葛,或是结怨记仇之类事端?"阿旺妻抹了抹满脸挂着的泪水,不假思索地回答:"阿旺为人忠厚老实,除农忙下田一起耕作外,经常到外地跑码头做买卖,从没听说有什么仇家。不过生意虽小,可商场如战场,保不准会有些争执,这不,刚出门几天,就被人害死啦!"说完,又哇哇哭叫起来。听完阿旺妻的诉说,张杲沉思片刻,随后便问:"有哪几位乡邻见到过井中尸体?""我!""还有我!"接连几声呼应,已有七八个人应声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其中有老年,也有青壮年,有男人,也有妇女,个个站得直挺挺,好像等着张大人去盘查。张杲在这些人的面前来回走动着,并一一扫视一回,似乎要从他们的脸上找出个答案来。就这样,他走过来,再走过去,反反复复转了四五圈,突然双脚站定,大声发问:"是哪一位第一眼认出阿旺尸体来的?"站着的七八个男女听了,个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稍过片刻,似醒悟过来,不约而同地指向阿旺妻:"是听得她哭叫阿旺,我们才知道井底是阿旺的!"
众人齐口同声一句话,直往张杲的心底钻去,深受震动。一路到此,所想所听所见,与这句话联系在一起思考,使案情在脑际渐渐清晰起来。张杲若有所思,移步来到井台,紧锁双眉目测古井深度,然后命地保打捞尸体,交仵作检验。仵作反复验看完毕,便来到张杲身前附耳低声细述,只见张杲边听边频频点头。突然,张杲转身面向阿旺妻,神色严厉,高声唤叫:"速将这杀夫女子拿下!"不等阿旺妻醒过神来,皂隶早已拥上前去,如缚鸡似的把她捆绑起来。一声"打道回府",众皂隶拥着张杲的大轿,押着凶犯阿旺妻,一起回州衙去了。
村里到古井边看查案的乡亲,对张杲突如其来押走阿旺妻大多百思不得其解:看那阿旺妻悲痛欲绝、数次投井的惨状,怎么说也不像是个谋杀亲夫的女人啊!众人紧随着张杲的轿,挤挤嚷嚷向前走去,都想到大堂看一看张大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啥药。
三通堂鼓敲过,皂隶堂前左右站定,张杲神色威严地坐在了公案前。一声"带凶犯",阿旺妻随声被押上大堂。张杲大声喝问:"你可知罪?!"阿旺妻答道:"民女丈夫死得冤枉,大人不加追究,反倒向民女问罪,不知是何道理?"张杲见阿旺妻巧舌狂辩,来个单刀直入:"那你说一说,你是怎么知道丈夫死在井底的?""是乡邻告知。"阿旺妻不慌不忙地对答。"那你凭什么一看井底便断定是自己的丈夫?""这、这……是我丈夫,我能、能不认识吗?"张杲见阿旺妻言语吞吐,对自己的推断确信无疑,便紧追不放:"一派胡言!迸井底深陰暗,底中人尸岂能辨到面目,你却一眼认定,号哭呼叫,决非偶然,还不从实招来!""冤枉哪!民女……"阿旺妻还想抵赖,张杲怒从心头起,厉声呼唤:"竹竿伺候,加刑!"
一声"加刑",阿旺妻吓得魂不附体,连声说:"愿招!民女愿招!"
原来,阿旺每年出门经商的日子很多,阿旺妻明着循规蹈矩,骨子里却是个风騷女子。她难耐空房寂寞,在一次逛庙会中结识了邻村的浪荡公子葛金,两人眉眼传情,三来四往,便鬼混得厮熟,勾搭成奸,做尽风流。葛金为了长期霸占阿旺妻,几经密谋,趁阿旺再次出门做生意时,与阿旺妻一起勒死了阿旺,陈尸在内室3天,然后在深夜抛入古井。一朝被人发现,可推说出外营生,家中未有联系,那说不清查不明的案子自然与家人不搭界了。然而阿旺妻毕竟是农家妇女,不识扁担长的一字,头脑简单见识浅,当阿根发现尸体,她赶往井台望了一眼深井后,便叫着丈夫放声悲号起来,无意中露出了自己的尾巴。在仵作验尸后报告死者是被人勒颈而亡时,张杲早已确认这是一桩谋杀人命案;况且他独具慧眼,办案细心认真,在查问阿旺妻的过程中,很快便找出了破绽。就这样,看似眉目模糊的杀人案,一日里便查明真相。
捕快随后即将葛金拘捕到堂,未多加审问,就招认了自己合谋勒杀阿旺的罪状。于是奸夫婬妇同被押进死牢,只待指示下来,秋后开斩。到大堂前听审的众乡亲,眼看着张杲精明果敢,断案如神,无不啧啧称颂。张杲的威名,从此传遍润县,越传越响亮。
闺房狐影
江南的黎山脚下有个庄户人家,姓李,夫妻俩结婚十多年没有生育,直到中年才生下一女,取名叫小青。这小青生得十分乖巧,夫妻更是溺爱有加,让她上了几年私塾,便在家里专事针线女红。转眼间,小青出落得如花朵儿一般。四周百姓做媒的踏破了屋门槛,可小青都看不上,过了十八岁,还是不肯答应一门亲事。这下可把爹娘急坏了。快奔二十的人了,再不出嫁,岂不成了老姑娘?
一天晚上,李老汉起来上茅房,忽然听到女儿房中似有说话声。这就怪了。李老汉轻手轻脚地来到小青的房门口。侧耳细听,果真有人在和女儿说话。更让人生气的竟还是个男人声音!李老汉大怒,一脚把门踢开,大喝一声:“是哪里来的野汉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可是,怪了,屋里哪里有男人影子?李老汉几乎把屋子掀开了底,也没有找着别的人影。李老汉不相信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第二天晚上他又偷偷来到女儿的房门前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有人说话。李老汉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或许是这些天来自己老记挂着女儿的婚事,头脑中真的出现了幻觉。可万万想不到的是。三天后的深夜,当李老汉再上茅房时,竟然又听到从女儿房中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还伴着轻轻的笑声。李老汉这次接受上次的教训,他没有立刻去踢门,而是轻轻来到窗台边,用舌尖把那窗户纸舔破,眯着眼往里一瞧,这下可把李老汉气得七窍生烟,只见里面有个穿红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依偎在小青的身旁,两人正在读着什么书。
李老汉转身把门踢开了,奇怪的是同上次一样,哪有年轻男子的踪影?这次可是李老汉真真切切看到的,李老汉说什么也不相信是什么幻影了,他逼问女儿。小青开始还嘴硬,后来只好把实情说了。
原来。每到夜深人静时,就有个年轻男子来到她的闺房,同她读书谈论,至今已有三年了。
听了女儿的话,李老汉大腿一拍,说道:“不好,小青,你已被狐狸精迷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命都不保了!”
李家闺房出了狐狸精的消息,把媒婆们的腿都给吓软了,再也没有人敢来说媒了。可气的是那个狐狸精现在竞长住在小青的闺房里,赶也赶不走。夫妻俩商议,只有请法师来作法,驱赶狐魔。法师请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起到作用,年轻的书生狐狸照常来与小青读书论理,只是李老汉和老伴一来他又不见了影踪。李老汉夫妻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作出了一个无奈之举,在大街小巷贴了一个告示,声称谁能给他驱走妖狐,就把女儿嫁给他。若是不愿娶其女儿,愿变卖家产,以报其恩。
告示一出,半个月竟无动静。为啥?因为李家闹狐妖的事大家都听说了,而且先前为他们驱妖赶魔的都是当地有名望、有功力的法师,连他们都赶不走,谁还会去自讨苦吃?正当李老汉夫妻长吁短叹的时候,有个大法师寻上门来。
这个法师与众不同,头戴斗篷。满脸黄须,手持铜锤,目似流星。法师自称姓古,自幼在黎山学道,能驱任何妖魔鬼怪,对于一个小小的妖狐,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下李老汉夫妻请法师作法,法师问妖狐现在在不在小姐闺房中?李老汉忙回答说那妖狐每时每刻都在小姐房中。法师叫李老汉找出一条布袋,套住窗户,一旦有东西进入,立即扎紧口袋。李老汉先从房中唤出女儿,然后把一条大布袋口对着那窗户,只见法师只身进去,把房门关了,开始在里面施法。
李老汉在门外只听到里面有吱吱声乱响,想必是法师与妖狐交上了手。而后只听得房间里轰隆隆响起来,好似晴天打雷,把屋子都给震动了。这时,只听法师在里面大声喊叫:“跑,看你往哪儿跑!”李老汉只觉袋中一沉,知道是妖狐窜了进来,一下子扎紧了口袋。这时,法师已从闺房中出来,哈哈大笑道:“李老汉,你现在可以把袋子打开了,放它出来给你们看个新鲜。”
李老汉听话地把袋口一松,只见从里面爬出一只火红的狐狸。一动也不敢动。法师说:“妖狐现在已抓在此,任由主人处置。”李老汉二话不说,找来锄头,要结束它的性命。红狐的双眼忽地流出泪来,躲在娘身后的小青见了,忙拦住爹爹道:“爹,虽说这妖狐纠缠我有三年之久,可它却不曾伤害女儿,只是同女儿谈论诗书,放了它吧。”老伴这时也帮着求情,李老汉才叹了口气道:“女儿心太善了,就依了你。”当下,就由李老汉背着袋子把红狐放回了黎山。
放狐回来,法师坐在堂前道:“现在该是我们的事了。”李老汉跪在地上,连叩了几个头道:“小民承诺之事决不悔言,我立即变卖家产田地,以谢法师。不知法师开口多少?”法师听了这话不由大笑起来:“我不要你一分家产,只要你女儿小青。”李老汉一听这话,心里极不愿意,可还是点头答应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尽避女儿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由爹娘做主,与古法师拜堂成亲。
成亲后,小青脸上见不到一丝儿美容,李老汉也不在意,以为是女儿嫌法师长相难看又年纪大的缘故。古法师行为怪癖,来无影去无踪,只隔三岔五的晚上回来与小青亲热。不到一月,小青面黄肌瘦,好像大病一样。娘悄悄地问女儿是不是有喜了,小青连忙摇头否认。后来小青终于病倒了,请来的郎中都说此病奇怪,诊断不出什么名堂。古法师坚持说是小青有喜,没有大碍,叫李老汉夫妻不要担心。眼看着女儿的病日日加重,女儿的肚子也没有隆起来,显然,古法师说的有喜是一句瞎话。那么女儿得的是什么病呢?李老汉心急如焚,四处访医问药,一日,李老汉去黎山采药,途中在一石岩上歇息。这时天突然下起大雨,李老汉爬起来躲雨,不料脚下一滑,一下子摔下石岩。待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手脚上有几处外伤,都被草药给敷住了。
这是在什么地方呢?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这时,李老汉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朝自己走来,李老汉爬起身想跑,可身子疼痛难禁,根本跑不动。李老汉看到什么呢?原来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红衣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他女儿闺房中作祟的红狐!李老汉当然没有想到救他的正是这红狐,而且红狐还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古法师不是人类,而是狐妖!只因那次斗法,红狐没有古法师的法力深,被他打败。古法师是个修练九百年的黄狐,而它只修练了五百年,因一时寂寞难耐,看上了他女儿小青。但它根本没有加害小青的意思,整日里只谈诗论文,以获得人类的文化精华。而古法师这只老狐狸却不是这样,它要吸少女之陰精,补自己灵气,练变幻之法术,以早日成仙得道,永享天地之快乐。如果少女陰精一旦被吸尽,那就无药可救了。如今小青已被吸去十之七八,危在旦夕了。李老汉听过此话,真是后悔莫及,可一切都迟了,古法师太厉害了,要怎样才能保住女儿的小命呢?
李老汉在洞中歇息了一晚。第二天觉得身子好点,才一拐一拐地走出洞穴。红狐把他送到山脚,临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了:“小青美貌善良,不能看着她死啊!也不是没有办法赶走古法师,只是……”李老汉一听说有赶走古法师的办法,连忙说:“狐仙但说无妨,只要能救我女儿,什么事我都干。”红狐低下头说:“你可到黎山老母庙前讨要两张驱鬼符,然后到铁匠铺里借两只铁锤,把符贴在锤上,古法师正采陰精之时,可使劲敲击铁锤,切记要把握时机,提前和滞后都无益,反而要被古法师拿下,你老命就没了。”说完此话,红狐迅即消失在山中。
回到家中,李老汉想起红狐给的法子虽然危险又不雅,但为了女儿,他也只有冒险一试了。在家里养了两日伤,他便进山到黎山老母庙讨来了两张符,又到街上的张铁匠那儿借来了两把铁锤,早早地潜伏在女儿的床底下。天一落黑,古法师果然来到了闺房。按照红狐教的方法,李老汉钻出床底,适时敲响了铁锤。只听得好似晴天霹雳,古法师一下子被震下床来。李老汉拼命地敲击铁锤,古法师现出原形从窗户跃了出去。李老汉累得一下子瘫坐在地,这时,老伴打开闺房门,从地上挟起李老汉,说:“这下好了,女儿有救了。”
自此再也没有妖狐入侵,小青的身子也慢慢调养过来。过了两年,李老汉给小青找了个人家成了亲。小伙子人不错。只是家穷,入赘李家,夫妻恩爱,不一年就生下一个胖小子。
有一年大雪封山,人困在家中不能外出。李老汉忽听鸡笼里鸡乱叫,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叼走了一只鸡。李老汉一声呐喊。屋里的人都出来追赶,小青也抱着儿子赶了出来。前面好像有鸡的叫声,全家都顺着那叫声追去。这时只听到身后轰隆一声。房屋被雪压倒了。李老汉全家都愣愣地站在雪地里,真险啊,要不是他们出来赶鸡,这下早被埋在倒塌的屋里了。小青这时看到前面红光一闪,一只红狐停在雪地里,放下了嘴里的鸡。
红狐!李老汉全家都跪在雪地里,小青这时早已泪流满面。
山村除僵尸
明朝宣德年间,山东青州有一张姓新任县令,到任之初即听说前任留下一桩悬案。离县衙30里之遥,有一罗家庄,庄上有一富户罗四,某夜暴毙于村头黑树林,死时面目狰狞,颈动脉似被尖牙利齿咬破,浑身无一丝血色,疑血被吸干。尔后有多个村民夜间途经黑树林,均见林中有白影晃动,疑为僵尸,于是罗家庄盛传罗四死于吸血僵尸,一时人心惶惶,一到日暮,村民早早赶鸡回笼,闭门安歇。
张县令素不信有鬼神之说,趁新上任鲜有人相识,欲往罗家庄探一究竟。这一日,他扮作一个货郎,挑着担子一路打听,于日落之时抵达罗家庄。此时夕陽下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他顿觉饥肠辘辘,便欲找个农家安顿一晚。走进村里却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挨家逐户敲门,却无一家将门打开。正彷徨无助时,一个老叟匆匆走入村中,张县令拦住老叟,躬身施礼道:“敢问老丈,此处可有客栈?”老叟上下打量了番张县令,道:“客官是外乡人吧?实不相瞒,因敝村夜有僵尸出没,已久无客人往来,客栈早已歇业,我看客官还是早早离去为好,以免遭不测。”张县令道:“天色不早,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客栈,老丈可否留宿小可一晚?”老叟摇摇头道:“客官见谅,自夜现僵尸后,村上不容生人留宿啊!”张县令闻言苦苦哀求,老叟方才指着村尾道:“客官若不嫌弃,沿此路过去,有幢废弃小楼,可将就一晚。”
张县令谢过老叟,行至村尾,果然见有一幢小楼,楼前杂草丛生,檐下蛛网缠绕,门锁已朽,轻推即落,再推灰尘迎面扑来,确是许久无人居住。楼下室内摆有桌椅卧具,他简单清扫完后,往口中胡乱塞了点干粮,便和衣而卧,不消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这一夜平安无事,直睡得日上三竿,张县令方才醒来,便挑着担子进入村中。这罗家庄地处偏僻,购置日常物品需至10里开外的市镇,忽闻来个货郎,男女老少蜂拥而来,把张县令围得水泄不通,昨日老叟亦在其中。买卖间隙,张县令问及僵尸之事,众人皆面露惊悸之色,更有一个妇人曾氏描述得绘声绘色,言罢突然涕泪俱下,被同来之人扶了回去。曾氏感情如此大起大落,张县令大感蹊跷,问道:“莫非此妇为罗四的遗孀?”老叟答道:“非也,她的丈夫赵大于3年前夜出未归,疑被僵尸所害,你所居小楼便是他们之前居所。”老叟自感失言,又道:“不过此楼并无异状,只是曾氏见楼思人,故才搬与公婆同住。”张县令笑道:“老丈不必多虑,小可不才,但生性胆大,隔日再来仍住于此。”
数日后,张县令又于日暮时分到了罗家庄,径直住进小楼。食用完毕后,秉烛夜读,直至三更时分,正待熄烛就寝时,忽听楼上似有一阵的声音,接着明显又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大感讶异,难道楼上有人行窃?思忖间又听到楼上嘎吱一声门开了,有人下楼了,脚步声迟缓沉闷,清晰入耳。他吹熄蜡烛,蹑手蹑脚走近房门,透过门缝向外张望,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楼梯上有一个白色人影:月光下此人身材魁梧,蓬头散发,面色枯黄,双眼翻白,一条红舌露出口外。怪物下得楼后,便出了门。张县令原本胆识过人,当即镇定心神,随后出了门,远远尾随着怪物。这夜正值十五,风清月明,四野俱寂,怪物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人跟随,竟然愈走愈快,一路疾奔进了黑树林,顿时惊起林中夜鸟无数,在月下盘旋乱舞,桀桀怪叫,甚为陰森恐怖。张县令不敢贸然进入,在林外等了片刻,见无动静,正待离开,忽听林中传来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夜间听来格外人,随后林中奔出一人,口中直呼救命,跌跌撞撞地和他撞了个满怀。张县令定睛一看,是个云髻散乱的女子,此时花容失色,抖如筛糠,正是前日向他描述僵尸的曾氏。张县令问曾氏何故如此,曾氏依然惊魂未定,语无伦次地喊道:“抓人!僵尸!僵尸!抓人!”张县令又好生一阵安慰,曾氏才定下神来。原来曾氏日间去山外走亲戚,归时因山路不熟而迷路,摸索到半夜才至罗家庄,适才路过黑树林,突然林中蹿出一个面目恐怖的白衣僵尸,伸开十指向她扑来,曾氏反应敏捷,撒腿就跑,僵尸在身后紧追,幸好有一株枯木横卧半路,曾氏跳了过去,僵尸被绊倒地,方才脱险。
张县令将曾氏送回村中,返回小楼,思忖着方才之事,心道那怪物不知会否再返小楼,于是强打精神,躺在床榻上等待怪物。硬撑到五更时分,也未见门外有异响,他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醒来已是正午,张县令起身上楼,楼上室门未闭,里边同寻常卧室无异,他在室内来回踱步,细细打量每个角落,未发现有何端倪,但终觉哪里有异,一时却琢磨不出。待出了房门下了几步楼梯,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踩楼梯与踩室内楼板之声迥然不同,同为木板,室内显然为空鼓之音。他找来器械,返身回到室内,将楼板撬开,果然为上下两层木板,呈中空状态,继续撬下去,里面竟然出现一具尸骸,尸骸下压着一把菜刀,张县令不由大骇。
张县令当即找到罗家庄里正,表明身份。里正对本村再次出现命案吃惊不已,招来曾氏及其公婆,根据尸骸颈部饰物及残存衣物,曾氏公婆确认是自己儿子赵大,当即号啕大哭。张县令冷眼瞅着曾氏道:“曾氏,尊夫3年前夜出未归,怎会出现于此?”曾氏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突然跪倒在张县令面前,道:“奴婢知罪,请大人开恩!”于是曾氏跪在地上诉说杀夫经过。原来曾氏和村上富户罗四勾搭成奸,一日赵大夜出归来,发现奸夫婬妇正行苟且之事,当即恼怒,持刀欲砍二人,反被罗四夺刀砍伤致死,二人遂把尸体藏于楼板夹层内。因张县令入住小楼,曾氏唯恐罪行被发现,故扮成僵尸欲吓走张县令。
曾氏锒铛入狱。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几日之后,曾氏竟被释放回家,随同来到罗家庄的还有张县令及众多衙役。张县令仍住在村尾小楼,此行目的是调查罗四死因。张县令解释曾氏释放原因:其一是曾氏杀夫系遭罗四胁迫,念其上有年迈公婆,下有4岁幼子,因此准允曾氏戴罪照顾老小;其二是曾氏与罗四关系甚密,所以要求其配合调查罗四的真实死因,可将功赎罪。张县令驻留罗家庄后,高调办案,日间田头林中排查,晚间挨家逐户察访,好不忙碌,一副不查清案情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日晚间,张县令正待出门,里正突然慌慌张张来报:“大人,不好了,曾氏被人掐死了!”张县令闻言立刻道:“你叫上郎中速至现场,我即刻就去!”里正走后,张县令对众衙役吩咐了数句,便只身到了曾氏家中。闻讯而来的村民早已把曾氏家中挤得人山人海。张县令把村民驱散到院外,命随后赶至的里正守好院门,自己带着郎中进了曾氏卧室。一壶茶的工夫后,张县令出了卧室,对院外朗声喊道:“曾氏已被救醒,但神志仍然不清,诸位请回去安歇吧!”众人作鸟兽散后,张县令对里长道:“你在院中准备一张案台,本县要夜审‘僵尸’!”片刻后,几个衙役押着一个大汉进了院子,只见大汉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若无几个衙役,绝难将其束缚。但此时大汉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扑通跪倒在案台前。张县令道:“陈昊,你可知罪?”陈昊磕头如捣蒜,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陈昊如实供出了所犯全部罪行。原来曾氏初时姘头并非罗四,而是陈昊,一日赵大夜出办事,计划次日再归,二人用此机会在小楼幽会,谁料赵大半路折回,当场抓奸。陈昊怕奸情外露,用菜刀杀了赵大。哪知背后有眼,村中富户罗四垂涎曾氏美色已久,在得知赵大外出后,欲到小楼偷腥,恰巧目睹了陈曾二人杀人过程,他借机威胁曾氏委身于他,否则报官,曾氏无奈,只得就范。因天色渐亮,不便野外抛尸,三人合力藏尸于楼板夹层。罗四家财万贯,勾搭上曾氏后,赠金送银,力讨欢心,曾氏有了新欢,逐渐忘了旧爱。陈昊被冷落后,怀恨在心,胁迫曾氏设法再杀罗四,并煞费心机地咬断罗四的颈动脉,弃尸于黑树林。放谣言罗四死于吸血僵尸,他又多次于夜间扮作白衣僵尸出入黑树林。发现赵大遗骸后,曾氏念及旧情未供出陈昊。陈昊以为曾氏不久就会正法,自己则可逍遥法外,谁料曾氏不日又被放出,原因是配合调查僵尸一案,且可将功赎罪,他恐被曾氏供出,因此掐死了曾氏。
再说张县令初赴罗家庄询问僵尸一事时,曾氏先是兴致盎然地描绘僵尸,后又突然痛哭流涕,感情大起大落,令他顿感蹊跷。张县令二赴罗家庄时,夜遇“僵尸”,僵尸分明是个身材魁梧之人所扮,而曾氏偏偏说是自己,且又敢只身夜闯谈僵色变的黑树林,让他再生疑窦。因此,张县令断定僵尸另有其人所扮,推断僵尸一案恐与曾氏有关,而凭曾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实难杀死一个精壮汉子,若推断属实,必有同谋,且同谋与僵尸扮者为同一人。因此曾氏归案后又释放,旨在放饵钓鱼,引蛇出洞。果然陈昊再次行凶,掐死了曾氏。张县令将计就计,假称曾氏被救活,陈昊必然担心会被曾氏供出而外逃,张县令则事先安排好衙役在各个路口守株待兔,擒获陈昊。
至此,一桩悬案半月之内水落石出。辞行时,里正问道:“大人,何以如此神速破此悬案?”张县令抚须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啊!”言讫,率众衙役策马而去。
神驼虎骨
民国八年,塞外库伦镇的苗补天靠着制造假虎骨,发了大财。
江湖中用兽骨当虎骨卖,属于皮门的生意,而卖假虎骨的人又叫老烤,老烤也分三六九等。
一些初入皮门的江湖人士能用马骨、狼骨和牦牛骨制作虎骨,可是这种假虎骨只能骗不懂行的人,赚些小钱而已。而苗补天用骆驼腿骨制成的虎骨前端镶嵌着鹰爪,爪根上还包裹着一层巴掌宽的真虎皮,凤眼帮骨,筋肉俱全,所以真假难辨。
苗补天这些年曾经在蒙古的很多地方买过骆驼,只有西海驼帮的昆沙卖给他的骆驼的腿骨,制作出来的虎骨最好。可是,昆沙一年只卖给苗补天100头骆驼,而这些骆驼中能制作顶级假虎骨的骆驼,只有区区20多头。
苗补天因为骆驼的数量限制,生意总做不大。他想,只要能弄清昆沙给他的那20多头骆驼有何特殊之处,他就能够自己养驼,而不用受制于人了。于是,他让外甥宛三扮成乞丐,故意昏倒在昆沙的家门前,让昆沙收留他,借机打探养驼的秘密。昆沙心善,发现宛三后,不但救了他,还收他做了义子。
不久后,宛三回来了,苗补天见到他,急切地问:“你可探听到昆沙养驼的秘密了?”
宛三点点头说,西海的驼队每7头骆驼为一队。昆沙一共有35队骆驼,这些骆驼从西海往境外运输盐巴、粮食、绸缎和中草药,其中贩运中草药的骆驼一共有4队,也就是28头骆驼。4头头驼昆沙不卖,正好剩下24头,和他每年卖给苗补天的骆驼的数量一致。这些骆驼,就是制作顶级虎骨的最好原驼。
苗补天急切地问:“昆沙贩运中草药的骆驼的驼腿,为什么能制作顶级虎骨?”
宛三说,昆沙从西海往境外等地贩运五加皮、桑寄生等中药,归来的时候,再运回杜仲、续断、骨碎补等药材。这些药材可都是壮筋强骨的中药,那20多头骆驼的驼背上每日驮着这些中药,一来一去,时间长达半年多,那药力自然会渗透驼皮,被骆驼吸收,所以这些骆驼才会筋强骨壮,成为制作假虎骨的最佳原料。
苗补天听完,满意地拿出一百块大洋,赏给了宛三,说:“你就留在我身边吧,舅舅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宛三将大洋一推,说:“您的大洋我不能收,昆沙帮主待我不薄,我还得回驼队帮忙去!”
苗补天点点头,他送走了宛三,就直奔本镇的驼户牛轱辘家而去。
牛轱辘只有一个小驼队,苗补天告诉牛轱辘,他要买下牛轱辘的28头骆驼,免费供牛轱辘运货,去境外做生意,但去的时候,必须让骆驼驮着五加皮和桑寄生,归来的时候,则要运回杜仲、续断、骨碎补等药材。卖货赚的钱归牛轱辘,但他这些骆驼不能给养死,回来后,它们都归苗补天处置!
牛轱辘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好事,他连声答应:“您放心,8个月后,我回来,保证还您28头膘肥体壮的骆驼!”
一头骆驼10多个大洋,苗补天买下骆驼后,就交给牛轱辘,让他运货去了。8个月后,牛轱辘押着那28头骆驼从境外回来了。
苗补天当即找来屠户以及驼肉贩子,骆驼肉一共卖了150个大洋,100多根骆驼的腿骨,就都归了苗补天。
苗补天领着几个徒弟,开始对这些骆驼腿进行加工,首先要将骆驼肉剥离,接着将驼骨放到炭火之上,慢慢将驼筋和驼骨烤到一起。等驼筋和驼骨烤得七八分干的时候,苗补天再将鹰爪和真虎皮贴到骆驼腿的下面。
用骆驼骨制作假虎骨,绝对是技术活儿,苗补天确实将这件事干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100多只假虎骨,每只被他卖了30块大洋,看着赚来的3000多块大洋,苗补天嘴都乐得合不上了。
第二年秋季,苗补天又如法炮制,制造了300多根假虎骨,谁知却没人来买了。
苗补天找来几个药贩子一问,那些药贩子都说:“你做的虎骨模样还可以,但药效大不如前,有不少卖假虎骨的皮门兄弟,因为贩假,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你做的假虎骨,我们是再也不敢买了!”
难道之前昆沙的驼骨竟然还有虎骨的药效?苗补天感到有些不解,他派人暗中找来了宛三,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宛三摇摇头说:“昆沙已经将养驼的秘密都告诉我了,至于他养的骆驼为什么会有虎骨的药效,我还真不知道。”
苗补天听了,有些无可奈何,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昆沙养驼的秘密。
隔年开春,昆沙领着驼队直奔境外而去,8个月后,昆沙领着驼队浩浩荡荡又从境外回来了,可是他们刚刚走到牧马井,沙匪血恨天就领着手下们,将驼队包围起来了。
昆沙在马上一抱拳说:“大当家的,今年赶驼年景不好,昆某这里有两封大洋,权当给弟兄们买包茶喝了!”
血恨天对昆沙道:“昆老板,我们不是来打劫的,只是请你跟我到牧马井叙叙旧,你的驼队就可以立刻离开!”
昆沙为了驼队和其他人的安全,对宛三一摆手,说:“我跟你走一趟!”
昆沙领着宛三直奔牧马井,血恨天果然说话算话,他挥手让驼队离开。
牧马井是一大片戈壁滩中的绿洲,中间有一口水质甘甜的深井,血恨天将昆沙“请”到了自己住的土屋子里,他不怀好意地说:“昆老板,请说一下你养骆驼的秘密吧!”
此刻,血恨天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这个人就是苗补天,苗补天给了血恨天1000块大洋,目的就是通过血恨天的帮助,知道昆沙养驼的秘密。
昆沙摇了摇头,说:“我哪有什么秘密……”
血恨天见状,抽出尖刀抵在了宛三的胸口上,喝道:“你不说的话,我就一刀杀了他!”
昆沙无奈之下,只得把他驼队中,只有那28头骆驼的腿骨适合制假的秘密说了出来。
昆沙说,他驼队中其他的骆驼因为背负盐巴、粮食等,负重过大,所以驼腿在经过炭火烤制时会骨凸筋暴,品相不佳,唯有驮药材的这4队骆驼平时只驼很轻的药材,所以经炭火烤制后,才会骨平筋贴,成为制作假虎骨的顶级原料。
血恨天点了点头,望了苗补天一眼。蒙着脸的苗补天冲到昆沙的面前,用假嗓子问:“为何你那驮药的骆驼,腿骨会具有类似于虎骨的药效呢?”
昆沙转头对宛三说:“你给他讲一下,我们每次赶驼,都在蚂蚁滩住几天!”
宛三纳闷地说:“干爹,我们每次赶骆驼,都在蚂蚁滩连住10日,这难道不是为了让骆驼好好休息一下吗?”
蚂蚁滩之所以叫蚂蚁滩,就是因为遍地都是红蚂蚁,这些红蚂蚁虽然对人畜无害,但那些驮过中药的骆驼身上的药味,却对红蚂蚁有巨大的吸引力。那些驮药的骆驼在蚂蚁滩客栈歇息的时候,红蚂蚁就一个劲地往它们身上爬,这让骆驼不胜其烦,但骆驼也有骆驼的办法,几只骆驼围在一起,开始用嘴巴互咬对方身上的红蚂蚁,对騷扰进行防护……
蚂蚁滩的红蚂蚁有毒,但它们身上的毒素却是治疗风湿寒痹等症的妙药。骆驼咬死了红蚂蚁,红蚂蚁身上的毒素通过骆驼口腔的消化道,就沉积在骆驼的骨髓里,这便让骆驼骨具有了和虎骨一样抗风湿的药性。但骆驼骨只有虎骨三分之一的药效,这样一来就不算骗人了。
苗补天买昆沙的骆驼去烤制虎骨的秘密,以昆沙的精明,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他控制药驼的数量,一次只卖给他100头骆驼,就是不想让他过多地制造假虎骨害人!当然,昆沙也是有私心的,因为这样一来,除了那28头,剩下的72头也能一起卖一个好价钱!
苗补天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于是便让血恨天将昆沙和宛三放了。
第二年,苗补天亲自雇人,赶着100头驮着药材的骆驼直奔蚂蚁滩,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只过了三天,那些骆驼便纷纷被红蚂蚁给毒死了。
苗补天气急败坏之下,提刀去问蚂蚁滩客栈的老板,那个老板哆嗦着嘴唇说:“每当昆沙驼队入住蚂蚁滩客栈之前,他都会送来一批用药水浸过的馕,这批馕会被丢在地上,饱喂红蚂蚁,红蚂蚁吃到这种药馕后,毒性大减,这才不会将骆驼毒死!”
苗补天领着沙匪血恨天,去逼问昆沙为红蚂蚁减毒的秘方时,他才知道,昆沙已经将所有的骆驼都卖掉了,而且他已经奔赴东北,成立虎园,准备人工养虎,彻底断绝假虎骨之害!
苗补天心中大惊,顿时身体发软,栽倒在了地上!
黑狗坐轿
一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隆昌药行的吴掌柜逢人便笑。为啥?八月十五,吴掌柜要娶亲了。
吴掌柜今年都五十有三了。去年冬天,老婆患痨病死了。没妻的男人是根草,吴掌柜整天耷拉着头。这天,来了个说媒的,给他介绍城南王机匠家的七姑娘。媒人还拿出了姑娘的照片,是个标准的美人。吴掌柜一看就相中了,两个人的八字又非常合,于是,就择在了八月十五这天过门。老夫娶少妻,吴掌柜能不高兴?
吴掌柜掰着指头过日子,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不过,女方家提出,吴掌柜丧偶刚过半年多,要夜嫁。
原来当地有个风俗,丧妻之人三年内续娶不能亲自去迎娶新娘,而由女方在卯时(天刚亮)下轿。为了表示对女方家的尊重,吴掌柜顺从了女方的要求。卯时,花轿落地,鞭炮声中,人们纷纷围住花轿。吴掌柜乐颠颠一掀轿帘,却惊得目瞪口呆!轿子里哪里有娇滴滴的新娘子呀?分明是一条大黑狗!吴掌柜的老娘当场就被吓死了!轿夫们也奇怪,明明看着新娘进了轿子,怎么变成了一条大黑狗?
吴掌柜气得直哆嗦,找媒婆,哪有她的影子?一打听,压根儿就没有王机匠这个人!吴掌柜知道被人耍了,是谁出了这么损的陰招?只有跟他结过仇的人。吴掌柜思来想去,只有张老板了。原来,同行的张老板很会做生意,这让吴掌柜红了眼。张老板有个玉扳指,吴掌柜就买通了土匪,妄说玉扳指是无价之宝,土匪们便在兔儿岭拦截张老板的货物并将张老板绑了肉票。玉扳指和货物被土匪们抢走,张老板又损失了数万现洋才保住了性命。吴掌柜想,一定是张老板知道内情报复他!
二
吴掌柜娶亲过后,生意一落千丈,客户都像避瘟神似的避着他。原先高价囤积了不少货物,也都在仓库里面放烂发霉。吴掌柜没办法,想把药行尽快卖出去。
这天,吴掌柜正在发愁,盛京药材行的大管家李广田来请他代收1000担药材。如果这笔生意谈成了,他吴老板定会赚个盆满钵满,吴掌柜当即答应了李广田,李广田走后,吴掌柜又犯了愁,家底加上李广田扔下的20根黄金的订金,也不够收500担的。
吴掌柜想起了借贷,可整个广宁,他能说得上话而且有这个实力的非对街张记药材行的张老板莫属了。眼见合同期一天天逼近,吴掌柜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张老板。吴掌柜和张老板年岁相同,少年时常在一起玩耍。有一回,吴掌柜偷了张老板家的一只银鼠,张老板疑心是儿子所偷,为了让儿子长个记性,在儿子的胳膊上烙了一朵梅花。后来,张老板告诉吴掌柜,他看到了那只银鼠是他拿的,他怕事情露了吴掌柜回家挨板子,就咬牙代他受了过。
没想到少年的玩伴竟成了生意场上的死对头。想起自己做下的事,吴掌柜心里没底。不过,吴掌柜又一想,黑狗坐轿这出好戏,只有张老板有实力在幕后操纵。虽说自己有求于人家,可只有翻了身,才有能力报复张老板羞辱之仇呀!吴掌柜想,张老板肯定落井下石看他的热闹,没想到,张老板竟然痛快地答应了他。
“不过,兄弟,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张老板说,“只要你答应了这个条件,利息就免了。”
利息,一年下来就上千块现大洋。张老板放着这些利息不要却要他答应他的条件,张老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权衡利弊后,吴掌柜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张老板在奶妈面前耳语一番,奶妈应声而去。少顷,奶妈领进来一个十七八岁长相帅气的少年。吴掌柜一看,这不是张老板的小儿子学武吗?把学武叫过来做什么?
张老板说:“兄弟,如果你同意,就让学武过继给你当儿子。另外,学武和奶妈感情深,我想让奶妈也一同过去。”
吴掌柜一下子就明白了,张老板之所以让学武当他的义子,是惦记上了他的家财呀!咬人的狗不露齿,这个张老板可真够陰的。不过,现在的情形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心里叫苦嘴上却挂笑,满口应承下来。
有了张老板的帮助,这笔生意做得非常成功,药行的生意又像以前一样地红火起来了。现在,学武在他心里成了最大一块心病。他虽然膝下无子,可也不能让仇人之子继承自己的万贯家财呀!
吴掌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想个妙招除掉学武,不就了却心头大患了吗?
三
就在他绞尽脑汁如何除掉学武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张老板不知何故被人弄得面目全非杀死在门前了!
莫非是张老板被绑票?因为赎金不到被撕票了?可长子学文却说,他从未接到过土匪要赎票的“海叶子”(土匪绑票时要求赎人的信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久前吴掌柜新娶的妻子生了一个胖小子,吴掌柜爱若掌上明珠,这天,吴掌柜正逗小儿子玩呢,城中媒婆马老太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吴掌柜新娶的媳妇就是马老太给牵的线儿,因此,吴掌柜对马老太十分热情。
马老太抽了一锅子烟,说明来意:“吴掌柜,我见你们家大少爷人品不错,长得又好,我想给他介绍门亲事。”吴掌柜心说,我正想除掉这小子呢,怎么能为他娶媳妇呢?于是他就说:“马大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孩子现在不宜婚配!”
“此话怎讲?”马老太用烟锅磕了磕绣花鞋底,眼睛瞪得像铜铃。
吴掌柜笑道:“我已给这孩子看过相,这孩子是真童转世,不宜婚配。我找人破解过后,须过三十方可婚娶。”
关东民俗,凡童子转世的男女,不能婚配。马老太只好失落地走了。
马老太前脚刚走,又来了一个姑娘。吴掌柜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呀?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吗?”
姑娘说她叫香儿,是王秀才的女儿。吴掌柜知道,王秀才两年前借了他200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呢!王秀才还不上,他又给了他一年期限,这不,这两天期限又到了,他的女儿居然找上门来了。香儿说她爹去世了,求吴掌柜再宽限一段时间。
吴掌柜说什么也不开面儿,上上下下打量着姑娘,最后发话了:“姑娘,凭着你这身段儿和脸蛋儿,如果我把你介绍给丽春院,老鸨子一定会给你200两银子,到时候,你把这笔银子还给我不就行了吗?卖身给父还债,天经地义。”姑娘一听就火了,指着吴掌柜说:“吴掌柜,我爹欠你钱不假,我都说了由我来还,可你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吵闹声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阿弥陀佛。”忽然,人群外传来一声佛号。大伙回头一看,来了个和尚。伙计想把他赶走,和尚笑道:“我有事找吴掌柜。”和尚说着推开伙计来到吴掌柜面前。
吴掌柜一看和尚穿着破旧僧衣,立即白眼看天:“和尚,找我何事?”和尚双掌合十道:“我不但要你免了这姑娘的债,还要你们家大少爷娶了她!”和尚话一出口,吴掌柜、姑娘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听你的?”吴掌柜惊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的东西。”和尚从袍袖里掏出一只檀木匣子递给吴掌柜,说他是受人之托,特来送这个檀木匣子给他的。不过,要想得到檀木匣子,就得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吴掌柜心想,先答应再说,没准这和尚是有来头的。于是,吴掌柜点了点头。
见吴掌柜答应了,和尚将檀木匣子递给了他。吴掌柜打开匣子,发现里边竟放着一只玉扳指,这只玉扳指十分眼熟,再仔细看,扳指下边的纸上写着一首诗:一只玉扳指,怎抵三窝头?生死兔儿岭,难忘少年情。当年,张老板的父亲和吴掌柜的父亲一起闯关东,那年正赶上饥荒,张老板的父亲饿昏在了路上,是吴老掌柜救了张老板父亲的命,用他仅有的三块窝头同张老板的父亲一起,历经千难万苦才在关东扎下根来的。
吴掌柜先是惊讶,随后泪水就滚了下来。这礼物是张老板送来的,这诗分明也是张老板的手笔,可张老板已经去世了呀!这只被土匪抢走的玉扳指怎么又到了张老板手里?只有一种解释:当年,他买通土匪的事张老板知道了。人家张老板大仁大义,没将事情说破,相反,还不计前嫌,一门心思帮助他。
吴掌柜问和尚是张老板什么人。和尚说,他是张老板的朋友。当年,张老板被绑后,玉扳指到了土匪头子手里。后来兔儿岭遭官兵清剿,土匪头子无意闯进了张家,没想到张老板不计前嫌救了他。土匪头子感激张老板大德,将当年吴掌柜买通他的事说了出来。
和尚讲到这儿说:“还记得你娶回一条大黑狗吓死老娘的往事和我刚刚跟你提的那个土匪头子吗?”吴掌柜不解,土匪头子和这件事有关联?和尚继续说:“你的恶行惹恼了土匪头子,他决定瞒着张老板出这口恶气。他得知你丧偶,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花钱雇了一个媒婆和一个妓女,利用在夜间娶亲轿夫休息的空当儿,在半路上用一只狗与扮成新娘的妓女调了包。土匪头子就是让你身败名裂,为张老板讨个公道。”
当年狗新娘的闹剧竟是土匪头子一手导演的!可吴掌柜仍有疑问,张老板为什么要将学武过继给他?难道仅仅是看到他当时没有子嗣吗?
和尚见吴掌柜满面疑惑,就说:“难道,这些还不够你答应我这两个条件吗?”
是呀,人家说得对,如果此时他姓吴的还不许诺,那他成什么人了?想到这儿,吴掌柜当场答应了这两个条件,而且,请和尚当主婚人。
和尚笑着应允,带着香儿飘然而去。望着和尚渐渐远去的背影,吴掌柜心想,这和尚究竟是何来路呢?
四
转眼,到了迎娶香儿的日子。直到花轿落地,却不见和尚的影子。这时来了个小沙弥,对吴掌柜说师父远游,临行前让他在今日将这封书信交给他。
吴掌柜打开书信,熟悉的字体扑面而来。信的内容是——
“吴老弟:
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了云游之路。你还在迷惑我因何没来主持学武和香儿的婚礼吧?实话告诉你,学武是你的亲生儿子!而我,就是你张大哥呀!”
学武怎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尚怎么成了死去多年的张老板了呢?吴掌柜继续往下看——
“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并没有死。你嫂子在世时,我找人看过,我前世罪孽太深,今生必许佛门,就出家为僧了。我没想到,一个和我身体酷似的人被土匪划破脸死在家门前。我本想了断家人的念想,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就看着学文将那个人当我发送了。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就是当年的张大哥。巧合的是,一次寺院起火,我被火毁了真容,幸得师父妙手才让我重现人前。至于学武,他是你的儿子,当年,你将他遗弃荒野,我又将他悄悄抱回抚养……”
原来当初学武生下后奄奄一息,可偏就在当天,家里的两只肥猪离奇般地死去。神汉说,这孩子是个灾星,不将他舍弃,吴家的灾难将会接踵而至,吴掌柜信了神汉的话,悄悄将孩子扔在了荒野之中。没想到,当年的孩子竟被张老板收养并将其养大成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吴掌柜的眼睛湿了,继续往下看——
“理佛的同时,我仍没忘学武。我担心你会对他有不利的想法,我让奶妈相陪就是此意。如我所料,当我托马老太说媒试探时,你果然拒绝。某日,我去香儿家讨水,见香儿坐在那儿愁眉不展,就问她有什么心事,香儿就将父亲在世时欠你高利贷的事说了,于是,我就让香儿来找你。你果然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为富不仁,我就将早就准备好的檀木匣子掏了出来。没想到,你良心未泯,我就要你让学武娶了香儿。”
看到这里,吴掌柜的泪水落在了信纸上。
“兄弟,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因为吴老娘是我的干娘,我娘生下我没奶,我和你一块吃吴老娘的奶汁长大。我们不是亲生,却情同亲生呀!我没想到,因为我,黑狗吓死了吴老娘。我怎能忘记你们吴家对我们张家的恩德呢?于是,我就想方设法帮你的生意起死回生并让你续了弦……”
看罢书信,吴掌柜的泪水涌了出来,蒙眬的泪光中,他分明看到张老板微笑着走了过来……
洞房奇案
—、洞房惊变新郎暴毙
康熙十三年初秋的一天,黄州府突山脚下新建的冯府大宅院内外,披红挂彩,唢呐声声,主人冯之万正为独生儿子冯春帆操办喜事。
冯之万曾任官居五品的武夷盐茶巡检使多年,3年前告老还乡,建起这座美轮美奂的新府第,并将突山唯一的一眼泉水仗势圈盖在了府内,因为冯春帆嗜茶如命,要用泉水煮茶。
傍晚,冯府大摆酒席,冯家父子满面春风,逐桌答谢贺喜的宾客。新房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谑浪,那是秀才们在闹洞房。冯春帆今春新中秀才,如今又逢新婚之喜,秀才们一来登门道喜,二来新娘子程娟娘是城中药铺“九芝堂”掌柜程国雨的女儿,姿容俊秀,人称“黄州一枝花”,大伙趁机一觑美人。
正在热闹之际,一个丫环急匆匆来到冯家父子跟前,悄声说那帮秀才们闹洞房闹过了头,特别是有个叫董思白的秀才,竟说些不三不四的风凉话,把新娘子羞得直掉泪。
冯春帆顿时气得满面通红,冯府管家急忙跑到新房里,把秀才们拉过来就座喝喜酒。不承想当冯家父子来到秀才们的酒桌前答谢时,又是那个董思白猛灌几杯酒后,借酒撒疯,诅咒冯家父子食言自肥,只怕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家破人亡!冯家父子勃然大怒,当即喝令家丁将董思白乱棒打出。这下大煞风景,酒宴的喜庆气氛一下子没了影。
宴撤人散,喝得醉醺醺的冯春帆来到新房外间,只见专门侍候茶水的小丫环秋菊早已将一把泡好茶的紫砂壶放在了茶桌上——冯春帆有临睡前饮茶的习惯。冯春帆从紫砂壶里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一饮而尽,随后急不可耐地将房中的丫环仆人连同那个随新娘子陪嫁而来的程家老女佣吴妈,全赶出房外……
丫环仆人们才不会远走呢,全伏在窗外听洞房。只听房内冯春帆先是大着舌头直叫:“小美人呀,我可不是一天两天想着你了!”随后又哈哈大笑,可那笑声越来越古怪,由大笑变成狂笑,由狂笑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嚎,又听“扑通”一声之后,新娘子“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不好,房里定是出了大事!丫环仆人们急忙撞开了房门,冲进内间,只见冯春帆倒在地上,手捂腹部,满面青紫,口中黑血狂喷,四肢抽搐不止。一旁的程娟娘手揪着胸衣,面露惊慌。
待冯之万跌跌撞撞来到新房,冯春帆已一命呜呼……
二、勘案情董秀才服罪
第二天,颤巍巍的冯之万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知府大堂报了案。时任知府正是有“大清廉吏第一”之誉的于成龙。
冯之万诉罢案情,一口咬定是秀才董思白下毒谋害了儿子。望着于成龙诧异的目光,冯之万面皮一红,滴泪道:“事到如今,老夫也没啥好隐瞒的,全怪老夫,不,是犬子当初一念之差……”
原来,冯春帆只知吃喝玩乐,枉读几年诗书,却连斗大的字识不了一升。为荣宗耀祖,冯之万只得偷偷地为儿子聘“槍手”考秀才,这个“槍手”便是董思白——黄州府最有才华的秀才。当初双方议定的聘金为1000两银子,可在董思白代冯春帆顺顺利利地中了秀才后,冯家却变了卦,只给了董思白100两银子,便死活不掏了……
“定是那董思白含恨在心,借乱哄哄闹洞房之机,将毒下在了犬子的紫砂茶壶里——其实,他的诅咒已明白无误地暗示了这一点。”冯之万悔恨交加。
于成龙听了案情,先急命捕快赵班头带领衙役速去董家抓捕董思白,自己则领着仵作等人直奔案发现场。走进富丽堂皇的新房,果见冯春帆之尸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分明是死前痛苦万状。仵作从布囊中拔出一根银针,往那只紫砂壶里一试残茶,顿时银针变作乌黑——分明是茶中有毒!仵作又端起紫砂壶嗅了嗅,直皱眉头。于成龙探头一看,只见紫砂壶中茶水色黄如金,澄澈见底,不由连连摇头,实在不知这是何茶。
冯之万见状,对于成龙解释道:“于知府,这茶名叫水金龟,是武夷岩茶中的四大名茶之一,犬子一向嗜喝此茶。”
仵作填了尸单,附在于成龙耳边一番耳语。于成龙点点头,仵作便小心翼翼地将那紫砂壶封好,装在布袋里,拱拱手先行一步离开了。
询问罢冯家上下,于成龙回到了府衙,赵班头他们也回来了,不过他们却是空手而回。据董思白家人说,昨晚董思白回来后又哭又笑的,可天亮后却不见了踪影,只在书桌上发现一张写有诗的纸条。
于成龙接过纸条一看,却是一首七言绝句:“琵琶弦断无人听,情长情短总是空;从今踏入清静地,山鸟为伴共晚钟。”于成龙细吟两遍,猛地抓起令签,“赵班头,你们立即分头去本城内外寺院,定能找到这董思白——看这诗意,他要出家为僧,做个世外之人。”
赵班头眼一亮,“啊,原来这秀才毒死了人想躲到寺庙里当和尚!”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捕快们从城南的佛光寺里将董思白抓进了大堂。
面对于成龙的喝问,董思白起初一脸茫然,眼瞪得似铜铃,待最终知晓冯春帆已被毒死,眼睛眨了几下之后,挺爽快地招供道:“于大人,是小生毒死了冯春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父子食言自肥!”
“说!你在冯春帆茶壶中下的什么毒?”于成龙一拍惊堂木。
董思白又是一阵发愣,想了想支吾道:“当然……当然下的是砒霜。”
于成龙追问道:“砒霜从何而来?”
“这个……这个,是从九芝堂偷来的,谁不知道在黄州只有九芝堂卖砒霜?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杀是剐,小生全认了!”董思白说完,双眼和嘴巴使劲一闭,再也不开口了。
于成龙一番沉吟,命衙役将董思白先押往大牢,又命赵班头把程国雨带进大堂,并让他查验一下铺中的砒霜是否被盗。
三、大堂之上新娘争罪
头戴瓜皮小帽、一向精明过人的程国雨被带上大堂,双膝一跪,叫起撞天屈来:“大人,冤枉啊!砒霜大毒,事关人命,偌大黄州,官府只准小人一家卖砒霜,小人岂敢不当心?每次铺中进了砒霜,将砒霜卖给何人、卖出多少,小人都是一一登记在册。再者,砒霜一向由小人密藏在自己卧房,连店中伙计也不知晓的。可小人小心如此,刚才同赵班头一查验,居然还是不知啥时候少了整整1两6钱……”说着,呈上一个流水簿子。
于成龙接过流水簿子,果然上面一笔一笔记得极是清楚。于成龙又问道:“本城秀才董思白有无出入你家的机会?你且如实道来。”程国雨顿时变得局促不安,一阵扭捏,话也变得口吃起来:“这……这董秀才,他……他倒是有出入我家的机会。他去年曾是小人儿子的塾师,不过,半年前小人已将他辞了。”
正在这时,大堂外又传来喊冤声:“知府大人,冤枉——董秀才冤枉啊!”随之两个妇人闯进了大堂。
程国雨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尖声叫道:“娟儿,吴妈,你……你俩到这儿来干什么?还不快快回……回你们冯家去!你们妇道人家擅闯官府大堂是要吃拶子的!”
事出意外,于成龙好半天才回过神,捋须道:“程娟娘,你是为董思白鸣冤叫屈?”
程娟娘咬咬嘴唇:“是的,大人。冯春帆他……他不是董秀才毒死的!是……是小女子亲手下的毒!”
“啊!”大堂内外一片惊讶之声。程国雨连滚带爬地扑到案台前,对于成龙叩头不止,“于大人,休信小人女儿胡言乱语,她……她得了失心疯!”于成龙已镇定下来,没有理会程国雨,而是对程娟娘慢声细语道:“程娟娘,你是如何毒死你丈夫的?细细道来。”
“冯春帆欺男霸女,恶名在外,我……我不愿嫁给他,可又拗不过父亲,便有了与他同归于尽之心。临出阁前两日,我趁父亲不备,溜进卧房偷了一包砒霜。新婚之夜,闹洞房的人走后,秋菊端茶进来,我便将包中的一半砒霜倒入了紫砂壶中……剩下的砒霜怀揣至今。今日听人说董秀才招供杀人,小女子不忍屈赖无辜……”程娟娘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杏黄色布包,呈上案台。
衙役们听了,无不为程娟娘惋惜──可惜了“黄州一枝花”!
四、辨无辜于成龙认亲
于成龙却眉头紧皱,将那包砒霜拿在手中托了几托,忽对在一旁听案的钱粮师爷叫道:“拿戥子来!”众人大诧:戥子是称金银之类贵重精细之物的,审案子拿戥子何用?
不一时,钱粮师爷将戥子拿了过来,于成龙示意他将砒霜倒在戥盘里称量。钱粮师爷称罢,抖着嗓子高叫道:“于大人,1两6钱整!”这下又是满堂大惊:程娟娘偷去的砒霜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少!
于成龙已是成竹在胸,紧盯着程娟娘,话中有话地诘问道:“程娟娘,你的砒霜没有少,说明你并未下毒,下毒者另有其人,可你为何要将这杀人之罪揽过来呢?”程娟娘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不语。而程国雨则大汗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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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周小斌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当伙计的刘公馆里,能遇到了皇上。
公馆有几间房子挂牌招租,不久后,两个说官话的男子就住了进来。周小斌看得出来,他们是一主一仆,主子年方三十,儒雅俊逸举止高贵;仆人已过中年,举手投足毕恭毕敬。
二人来了几日,并不出门,周小斌从他们房前经过时,能听到青年京腔京韵的读书声。
这天早上,周小斌再次从他们房前经过,门半掩,他看见仆人正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地请安。
周小斌忙止住了脚步,仆人叩完头,提着尖细的嗓子说:“主子,您该读诗了。”周小斌见床上铺着他们自己带来的被子,金黄的,上面绣着团龙。桌上摆放着他们白己带来的金黄茶碗,上面雕着腾龙。
周小斌跑回去,跟老朱说了。老朱也是伙计,跟小斌吃睡在一起。老朱眼睛瞪圆了问:“你看清楚了?”
说话时刚好刘员外踱步进来:“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
两个人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说他们所有用具上都有龙。刘员外说:“你马上给他们送去开水,顺便细数一下龙是几个爪的。”
老朱抢先道:“还是我去吧。”说罢噔噔地走了。
老朱回来说:“我数了,所有的龙都是五爪的。”
“皇上!是皇上!只有皇上才能用五爪龙的器物!”刘员外说。
“别人没有用的?”小斌问。
“别人?哼!”刘员外不屑,“僭用圣物,谋篡论处,那可是掉脑袋灭九族的!你们小心伺候着,我这就去报告知县大人!”
陈知县听了刘员外的讲述,很兴奋也很诧异。江夏县离京城太远了,两千多里路,怎能说来就来了?想当年乾隆下江南,那可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提前多少天就通知沿途官府净水洒街黄土铺路地恭迎圣驾,这到了光绪帝下江南,怎么悄无声息?
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慈禧太后管得紧,光绪帝从瀛台溜出来不敢声张。不过,如果真是皇上,应该是由太监陪同。知县跟刘员外说:“你马上回去探明仆人的身份。”
刘员外让老朱邀那个仆人去澡堂子泡澡,仆人满口应允,一起去池子里泡到天黑。回来后,平时伶牙俐齿的老朱都结巴了:“看、看清、清楚了,他、下边儿……”
晚上,老朱吹熄油灯后说:“小斌呀,咱们命中注定要大富大贵。”
小斌说:“咋说呢?”
老朱说:“这皇上驾到,咱们把他伺候好了,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斌说:“人家不是有太监伺候吗,哪用得着咱们啊?”
老朱说:“你真是个孩子呢,咱把他哄高兴了,他会给咱封官晋爵,皇帝开金口,起码是七品,你不想当官?”
小斌说:“我不想,我都二十了,只想着再挣几年钱,先成了家。”
“目光何其短浅!”老朱文绉绉地说,仿佛已经官服加身。
老朱翻个身接着说:“我那闺女,到年也十八了。”小斌脸一红,以为老朱又要说将女儿许配给他。之前老朱喝醉时说过几次,只要小斌多给彩礼,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不过酒劲儿过了,就不再提。
老朱说:“我女儿可不是一般的漂亮,多少人家要下聘礼,我就是不应。女儿小时候算过卦,说是娘娘命,没想到,真的应了。”
第二天一早,刘员外坐上轿子去向陈知县禀告详情,心急火燎的老朱把自己的全部积蓄拿出来,又管小斌借了一些,兑成十两一锭的纹银,悄悄地塞给那仆人,然后由仆人领着,去给那主子三拜九叩。
没想到对方倒也平易近人,老朱说:“家中一女貌美如仙,尚待字闺中,愿意来此伺候圣上。”年轻人微微一笑:“弄来给朕瞧瞧再定夺。”
老朱又找小斌:“把钱再借我点儿。”小斌说:“还干什么?”“我回临湘老家,把闺女接来,献给皇上。”小斌说:“那你和皇上要路费不就行了?”
老朱说:“眼下不好跟皇上开口,等我当上国丈,自然金银遍地,还能让你吃亏?”
小斌心里不高兴老朱把许给他的女儿献给皇上,就说:“没钱。”
老朱“切”一声:“没有拉倒,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我外面借,借完钱我马上回家。”
小斌说:“你不等东家回来告个假?”
“告个屁,以后还不知道是谁伺候谁呢!”
老朱走后,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一拨一拨的人来叩见,一拨一拨的人来送古玩玉器金银财宝,仆人都一一收纳。小斌想,肯定是老朱出去借钱时传扬出去的消息。
午后,小斌见刘员外领了几个穿官服的人来,其中有陈知县。陈知县叫来几位在京见过光绪的官员,众人从窗外偷看了,都说跟皇上极为相似。
陈知县忙去问安,陈知县说:“不知圣驾临幸何为。”年轻人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一方玉玺上,眼皮都没抬地说:“见张之洞,方可透露。”张之洞是湖广总督啊,这口气之大,可见真是皇上。
接下来的几天,来公馆送礼的人更多了,其中以候补的官员居多。礼品堆满了他们租住的房间后,他们又租下了相邻的两间房子,不过,这次刘员外没有收他们的租金。
几天后,老朱用一顶花轿接来了花枝招展的女儿,却没有见到年轻人和他的仆人,他们真的被总督府的兵丁请去了。老朱擅自把女儿安顿在他们住的房间里,就迫不及待地去了总督府。
总督府外的旗杆上,两颗人头高悬。
二人真是从皇宫里来的,中年人是守库的太监,偷了宫里的物品;年轻人叫崇福,是宫里唱戏的伶人。二人一起跑出来,打算捞几笔外快。他们第一站来到江夏,不想就被总督识破,丢了性命。
讨债的人把老朱逼得跳了江,因为此番为给女儿做行头,他借了很多债。
小斌拦下要卖人抵债的债主,变卖了老家沙嘴的十几亩水田,替老朱偿还完债务,领着老朱的女儿,回到了汉江边,从此漂泊江上,以打鱼为生。
这年,是光绪二十五年。
奇盗
陈明生家祖上曾是京城的大官儿,因此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少。可最近,他家发生了件怪事儿,家里的宝贝数量总不对。他怀疑是家丁吧的,便总是半夜冷不丁地起来看看。
这天夜里,陈明生刚合上眼,忽然一声脆响在院子里响起。陈明生立刻翻身跃起跑了出去。院子里此刻极为安静,除了地上碎的那一地青花瓷,再无他物。他唤来家丁四处搜寻,却连个脚印都没看见,实在是蹊跷。
第二天,陈明生家请来先生作法,焚香烧纸,念了经,但屋里头的东西依旧在丢。
陈明生着急了,决定亲自在藏宝库守夜。
当天夜里,陈明生正犯困间。忽然,一个放玉器的柜子门打开了,那玉器一件件被凭空取出。他也顾不上害怕,跑上前去,却不料,那玉器突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碎成两截。他心疼地正准备拿回,猛地看见从旁边伸出一只黑色的手,但转眼间那手便跟陰影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陈明生忙取了煤油灯,到处照着看,但每照到一处,那影子便缩向另一边,这东西像是在跟陈明生捉迷藏。陈明生唤来家丁,那东西似也急了,急忙冲出了陰影,露出了本来的样子。它确实是个影子,黑乎乎的没有五官。
忽然,它变成一只老鼠的形态,四处乱窜着。院子里简直闹翻了天,家丁提着灯四处抓捕这只行动迅速的影子。而后,家丁发现它畏光,便把它逼到角落用灯照着。
突然,它消失了,地上只有一个人形的金色纸片,后面用红笔写着“鼠”。
陈明生拾起金色纸片,啧啧称奇。他祖上在京当官,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他小时候也读过些奇书。这个“偷盗者”应是使用了一种茅山术:鼠乃偷盗者,若在纸上写“鼠”便可依照本能偷盗。
隔日,陈明生在那屋里点满了灯,防止偷盗者再来,可陈明生的东西依旧在丢。夜里几只真正的老鼠钻了进去,抬走那些轻巧的物件——那些老鼠尾巴上都缠着黄纸。
与此同时,乡外,有一长者在自己搭的小木屋里等着那些老鼠回来。等到白天,他再把那些物件卖了,把钱散给那些需要的穷人。
呆子卖布
常言道:“巧妇常伴拙夫眠。”李庄就有这样一个巧媳妇也不知咋回事嫁了个呆丈夫。不过呆子丈夫除了呆点却还知道疼媳妇。也好在巧媳妇有一手纺纱织布的手艺,生活辛苦却还算安稳。
呆子心疼媳妇辛苦,要帮忙卖布。巧媳妇开始不放心,可到底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忙里忙外真的是吃不消,就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交待说:“布要卖给那些硬实的人,不要卖给那些溜滑的人。”硬实人,用现代话说也就是实在人,媳妇是怕呆子被溜滑之人骗了布料。呆子回答一声:“记住了!”便出了家门。
呆子把布摆在集市上,便有人来问。呆子也不说多少钱,上前先把人家拦腰抱住,推搡一番,嘴里还嘟哝着:“这人不硬实,不卖!”就这样坐了半天都没等到一个“硬实人”,呆子有点不耐烦了,背起布就往家赶。
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呆子就到路边的山神庙里避雨。庙里有很多菩萨,呆子发现他们都是“硬实人”,就把布一块块的都绑在那些菩萨身上,直到一块不剩,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他到家后,媳妇一问,卖布的钱呢?呆子才恍然大悟,那些“硬实人”全都是没有付钱,这可怎么办呢。媳妇叹了口气,教他:“明天得去把布钱要回来!”
第二天,呆子出去要钱了。当他走到一个山坡上时,迎面来了一群送葬的队伍,头上都包着白布。呆子见了,认定就是自己的布,便上前要布钱。那死者家属本在伤心哭丧,一看有人捣乱,二话没说就招呼人把呆子狠揍了一顿。
呆子带着一身伤回到家里,媳妇大惊,问了前因后果后,就教他:“人家抬棺材累了,你应该去帮他们出把力,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呆子点点头,随即又出去了。这次,呆子碰到的是一对迎亲队伍,呆子不管,上前抢了轿杆,起肩的时候还大呼一声:“起哦!”这本是抬棺材上肩的口号,人家反应过来,愤怒可想而知,结果呆子又被狠揍了一顿。
呆子想着好生委屈,想到媳妇那么辛苦织的布匹,自己却给搞蚀了,不由得悔恨交加,大哭起来。呆子哭哭啼啼的来到一座山神庙里,把满肚的委屈说给满屋的“人”听。你说巧不巧,这座山神庙就是呆子舍布的地方。呆子抬头一看,突然认得庙里的菩萨就是几天前买布的人,顿时大怒,转而指手画脚地对着一庙的菩萨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个丑八怪好没道理,我看你们衣衫破旧浑身冷冰冰,好心赊些上好的棉布给你们做衣服穿,谁知道你们好不硬实,不但赖我的布账,还唆人打我,真是欺人太甚!今天要是不掀翻你们的屋顶,你们都当我呆子了!”
呆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挽袖子,看样子还真要拆庙了。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几个庙菩萨哭笑不得:这呆子犟起来还真没办法,倒看他到底要怎么折腾。
再说呆子顺手抄起一把笤帚,作势就要往菩萨身上抽打。可看到菩萨们都是双目无神,满身灰尘,头上都是蜘蛛网时,不由得又心生怜悯,不知不觉地放轻了手脚,转变成扫灰尘了。他一边扫一边说:“看你们也是可怜人,都好长时间没洗脸了,连蜘蛛都来欺负你们,又哪来的钱还给我呢?罢罢罢,就算我施舍给各位的了。唉,希望媳妇不要怪我才好……”
呆子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天,总算把庙里四处打扫干净,觉得口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神坛下的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最后,酒缸里掉出来一样东西,呆子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块金光灿灿的金元宝,不由得大喜:“原来布钱在这呢,我就说嘛,我媳妇说的话不会错的,硬实人是不会赖人钱的。”
原来几个菩萨商量了一下:呆子虽呆,可心好,再则也是看在他媳妇的分上,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罢罢罢,就算那些布是卖给咱们了。回头又想:要是这呆子以为骂骂人就可以拿钱,把咱这当自动取款机了咋办?哼!决不能这样轻易地给他,所以就故意把金子藏在酒坛里。
呆子乐颠颠地回到家把金元宝交给老婆,老婆一见那么大一块金元宝,非常惊讶,因为十捆布也值不了这个价钱。知道来龙去脉后,媳妇直呼菩萨有眼神仙保佑,完了告诉呆子一定要知恩图报,以后俺们一起去庙里打扫。最后又商量着该买房还是置地,夫妻俩开心得什么似的。更奇怪的是,自从喝了那酒以后,呆子不仅不呆了,还越来越聪明了,夫妻俩恩恩爱爱生活在一起,直到百年。
二狗耍刀片
清末,北方小城,大槐树下。
一位小蚌子正在呼呼地耍弄大刀,场子上只见刀光翻飞,人影摇动,走过路过的人全都看得迈不开腿。待收招定势,众人炸雷似的喊道:“好!打得好!”
只见那小蚌子向众人拱手抱拳道:“不才我叫秦二狗,刚到咱北方小城就病倒了,天可怜见,碰上好人周四爷给救了。我吃人家喝人家,心里过意不去,想起自己会点功夫,虽然大病还未全好,但想赚几个钱孝敬老爷子,走过路过的爷们太太,您多捧场,多捧场。”说完,他不住地喘粗气。
于是,铜钱花雨似的落下来。落地的铜钱里有好大一块银锭,足有五两。秦二狗正要捡,就听一声“慢着”,只见一个人一步三晃地进来。这人脸上贴块膏药,手拿一根马鞭,横着到了场子中央,弯腰就捡了那块银锭。
人群中有不认得的问:“这人谁啊?”
“这人叫侯二,人称二猴子。南街的,跟在铁头龙身边,狐假虎威,铁头龙做的那些坏事儿,全是这小子的主意。”
二猴子用手里的马鞭点了两下秦二狗的头:“哎,哎,抬起头来,装什么大瓣蒜!”秦二狗正要答话,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好事的:“哟,是二爷啊,我叫王六胡,是北城西街的人,他一个外乡人,您就高高手儿……”
话没说完,二猴子一个耳雷子甩了下来,王六胡被打个趔趄。二猴子立着眼儿:“你是哪根葱,北方小城现在顶事儿的是咱铁头龙铁爷,没投帖子拜门子敢在这片讨生活?滚!”
秦二狗见状,咳了几口:“二爷,今天这是我的场子,您要带东西走也行,但也得留下点儿东西。”他指了指那些兵器,“武器您随便挑,我不用家伙把您脸上这块膏药给揭下来,但凡在您脸皮子上划个红印也算是我栽,我自己把我这条胳膊卸给您!”说着目露凶光。这回二猴子犹豫开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样子人家有货,若真赢了去,铁爷得煮了我!
“哎,我看你病得不轻,万一我打死了你,官家一查问,干系谁担?看你挣俩钱不易,今天爷就先放你一马。”说完扬长而去。
秦二狗这才弯腰捡钱,王六胡也帮着捡。正捡到银锭时,有人高喊一声:“壮士且慢!”秦二狗抬头,见是一老一少,年老的五十多岁,长衫儿,山羊胡子,三角眼;少的没胡子,青白脸色。
王六胡低声对秦二狗说:“这是钱大爷,钱串子,贼抠门儿,那位是他家公子,钱鬼子。”钱串子伸手把秦二狗小笸箩里的那块银锭拈了起来:“秦二爷,这块东西您看着是块银子,其实它就是镀了一层银皮子,里面是锡!我随身也没带钱,这样吧,今天就到我家好好歇一歇!”
秦二狗说:“就不必打扰了吧?”钱串子的脸腾地就红了。
王六胡热心,说:“钱大爷,您看着我面生吧?可我在秦二爷那儿有面子,我为帮他给人家削了大嘴巴子,要不我去给您说说?”钱串子点头,看王六胡把秦二狗拉到一旁,连说带比画,终于把秦二狗连拉带拽地请到了钱家。
到了钱家,钱串子命人取出五两银子,交给秦二狗,当面把刚才那块铰开了,果然是锡。钱串子说:“秦二爷,我没骗您吧?我是真心喜欢您的刀,想和您交个朋友。”秦二狗把银子放在一旁,说:“钱大爷,我就是卖弄武艺,挣个小钱儿,孝敬一下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想赚您这么多的银子。”
钱串子说:“您别客气,我也是有心的人!您看您咳得脸都绿了,再不治恐怕这身功夫就得废了!这样,我马上找郎中来,您在我这儿养好了病,到时您爱上哪儿上哪儿,我决不拦着,来人—”
秦二狗拦住了他:“慢,钱大爷,既然您这么有心,我就承您这情,以后用得着我秦二狗的地方,您说话。但我这病是胎里带,药吃了不少,可就咱们东城大街南梢北六条胡同周四爷的药有效,不过老爷子有个怪癖,不给人瞧病,我也没办法啊。”王六胡一听来了精神:“那地方我熟,我去请。”说完一溜烟儿出了门。
一盏茶的工夫,王六胡领来了俩人,一个老头儿,穿得干净得连根丝儿都没有,女的十八九岁,俩字儿,漂亮。钱家父子看得眼都直了。王六胡赶紧介绍:“钱大爷,这就是周四爷,这位是周四爷的孙女翠花。”
周四爷说道:“钱大爷,咱们两家素无来往,有什么事请直说。”钱串子连忙把事情讲了一遍。周四爷听罢,说:“我家是有个治咳止咳的偏方儿,但每次出诊费二两银子。”
每次出诊费二两,十次就是二十两,五十次就是一百两。钱串子嘬着牙花子,不表态。王六胡把钱串子拽到一边低声说:“钱大爷,礼下于人必有所图。人家秦二爷的功夫您也见了,您掂量下,是让铁头龙天天跟您作对值呢,还是现在出几两银子值呢?”
王六胡说得不错,铁头龙是小城一霸,天天上钱家的铺子找事添麻烦,就在一个月前还扣了他家一批货和三个人,前后花了六百两银子,结果人回来,货没了。这时钱鬼子还在直巴巴地盯着翠花,钱串子又仔细端详了翠花,点了点头。
自此,周四爷三天来一次,来了之后,周四爷关上房门独自诊治,翠花就在外边等。这病一看就是三个月,钱串子每天算盘珠拨得乱响,钱流水似的花。
这天南城铺子忽然来报,铁头龙又派出了个人,躺在铺子门口不动,声称脚上伤了,没有一百两银子不走。钱串子忙去看望秦二狗,问询病情后,就不断地唉声叹气。秦二狗连问怎么了,钱串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了,秦二狗一听就火了:“奶奶的,我去看看。”
秦二狗来到当铺,见门口躺了一条大汉,敞着胸,肚子大得出奇。这大肚子是四个月前才投靠的铁头龙,一见铁头龙就夸口,要给铁爷弄四百两银子花花,铁头龙看他是个人物,就留在了身边。
大肚子见了秦二狗,废话不说,一声低吼往前一步,笆斗大的拳头挂着风声就到了。大肚子连打三七二十一拳,秦二狗只是以静制动,待到第二十二拳刚到,秦二狗冲钱串子一点头,两只手叼住他的腕子往前一带,脚下一扫,大肚子就站不住了,“咚”的一声,趴到地上。秦二狗就势跳到他背上,任大肚子左右挣扎,就是翻不了身。这时秦二狗看见人群里二猴子贼眉鼠眼地观望,高声道:“二猴子,带上这废物,回去告诉你那铁大爷,洗干净身子,一个月后我去揍他,到时候别脏了我的手!”二猴子忙叫人架着大肚子灰溜溜走了。
钱串子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一路小跑地过来:“二爷,二爷,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秦二狗任凭钱串子喊叫,也不理他,一路急行,刚到钱家大门口,就弯腰喷了一口血,眼看就要摔倒。钱串子几步上前一把抱住秦二狗:“二爷,二爷,你怎么了—都死绝了,还不赶紧给我去请周四爷!”
门房上的家人赶紧跑了出去。
转眼又是一个月,一天一根人参、一个熊胆、一条七步蛇,这钱可花海了。第二十五天头上,秦二狗终于好利索了,下床打了一趟拳,第二十九天,秦二狗说自己去打铁头龙,只怕是有去无回,得把周四爷和翠花托付给恩人钱串子。
钱串子说:“您说吧,怎么办全听您的。”秦二狗说:“周四爷手里得有点儿养老银子,给人家五百两,您有没有意见?”
钱串子:“咝—没、没意见。”钱串子肉疼,但还得装出大方的样子。秦二狗接着说:“没有王六胡,我秦二狗还不能认识您钱大爷,辛苦钱儿二百两银子,你看是不是太多了?”钱串子咬着后槽牙:“不多,不多。”
秦二狗又看了眼钱鬼子,说:“我问过翠花妹子,人家倒是看你不错,我把她就托付给你们父子俩了,就是得把五百两聘礼先下了。”“没,没问题。”钱鬼子抢在钱串子之前说,脸上笑开了花。
铁头龙也没闲着,先是托人送钱送物,要讲和交好,可钱家父子却梗了脖子,不见不接。铁头龙见钱家要把事做绝,武术高手请了一百多号,单等秦二狗上门。
到了第三十天头上,天还没亮,秦二狗就让钱鬼子布置,从钱家出门,二百步,摆个大桌子,好酒好菜,一百步摆小桌子,好酒小菜,最后一站,让王六胡把他的那个大箱子摆在那儿,到时不拘关王刀还是大槍,他想用什么就要用什么。王六胡不走不躲,推着那辆小木轮车出了门。
可是左等没回音,右等没回音,父子俩从早上等到了天快黑,也没见有动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钱家父子叫上所有人壮胆来到最后一站,光秃秃的桌面,静静的街,什么都没有。那辆独轮小车驮着大箱子都在,关王刀和大槍也靠在一旁,有人上前一提那关王刀,咦,不对啊,不是说有四十二斤吗?仔细一看,竟是个空筒子!
钱家父子还不信,撒出人去满城地找,秦二狗、周四爷、翠花、王六胡都蒸发了,都是骗子!后来,从铁头龙那儿也传来了消息,大肚子也于同时蒸发了!
钱串子明白了,从秦二狗耍刀片开始,一步一个局,自己深陷局里,步步入巷……他当即就吐了一大口血,晕厥过去。铁头龙知道自己也被耍在这个局里,竟是半分不晓,自此之后,也收敛了不少……
奇士报恩
寒冬时节,北风呼啸,雪花飞扬,五十开外的李秀才早上一开门,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门槛外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花。这时左右邻居也给惊动了,大伙围拢过来,有人上前一探鼻息,随即惊叫起来:“人还没死哩。”
李秀才一听连忙叫来儿子,说:“快把人弄家去,说不定还能救过来。”
儿子挽衣捋袖正要上前,这时有个老成持重的邻居开口了:“李秀才,这年头好心帮人反被讹诈的事多了去了,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秀才儿子一听犹豫了,李秀才却神态坚决地说:“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见死不救,这辈子就枉读圣贤书了。”
灌下两碗热腾腾的米汤,那人悠悠转醒,他瘦骨嶙峋,一双手像小蒲扇一样大,头发胡须乱得如同杂草,看样子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
乞丐醒来后睁眼一看,知道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哪里吐得出一个字,李秀才伸手一摸,才发觉乞丐额头烫手得很。
几天过去了,在李家父子精心照料下,乞丐身体终于恢复了,双手一拱就告辞离去。
眼见乞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承想他又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面小三角旗子,旗子上绣着一只面目狰狞的青蛇,他对李秀才说:“大恩不言谢,日后恩公遇到危难,请把这旗子插在青龙山下的小庙里,到时必会灵验。”
李秀才接过,心说:我能有什么危难,我救你并不指望什么回报。
谁知不久竟被乞丐言中,李秀才真的大祸临头了。
原来,李秀才手中藏有一幅祖上留传下来的画,是前朝唐伯虎所画,从来秘不示人。不想年轻气盛的儿子与朋友一同喝酒,酒后一时兴起说了出来,顿时便传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了。
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儿子这一说不是招贼上门吗?李秀才当即把宝画仔细包好藏于后山一个秘洞之中,刚收拾停当,有人气势汹汹地上门来了,来的竟是官府衙役。
众衙役不由分说地铐上李秀才儿子,说新近捕获的一个江洋大盗招供与李秀才的儿子是同伙,联手盗得一幅唐伯虎的画,所以特来拿人拿赃,识相的就赶快将画交出来。
李秀才大惊,说,儿子是一个文弱书生,哪能与什么江洋大盗结伙,这分明是陷害。
衙役听了一阵冷笑,说:“现有大盗的供词在,难道还能假了?不过,我们老爷说了,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衙役住了口,李秀才忙问道:“敢问有什么法子?”
衙役双眼朝天,说:“老爷说了,只要交出那唐伯虎的画,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秀才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敢情是县令大人看上咱家的画了,早听说这位县令鱼肉百姓,果然不假!
李秀才态度坚决地说:“我儿子没有作奸犯科,我家中也没有什么唐伯虎的画,你们休做这白日梦,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众衙役一听大怒,喝道:“老家伙,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兄弟们,给我搜,一定要搜出赃物!”
一番翻箱倒柜下来,自然是毫无所获,众衙役气坏了,临走前恶狠狠地说道:“姓李的,不要不识相,早点交出画,你儿子就能早出大牢,不然,你儿子有苦头吃!”
望着众衙役把儿子横拉竖拽地拖走,李秀才心如刀绞。
冷静下来,李秀才反复思量,看来只有献出宝画才能保住儿子了。
李秀才这么一想,顿时心如死灰,正要去取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是那乞丐留下的小旗子。
唉,管他有用没用,如今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李秀才当即翻出那面小旗子,然后雇了辆大车,急火流星地直奔青龙山。
在山势险峻的山脚下果然有一座青龙庙,那庙内供的不是菩萨,竟是一尊跟小旗子上一模一样的青蛇!李秀才吓得头都不敢抬,忙把小旗子插在香炉内,又叩了三叩,便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一晃好多天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那边儿子倒是不停让人传出话来,说在牢中快被折磨死了,望父亲大人以孩儿性命为重,速速献出画来。
这天李秀才洗了手,准备请出祖宗传下来的宝画。献画愧对列祖列宗,李秀才心痛如割,随手往外一泼洗手水,就听得有人恶声恶气地骂起来,原来那盆水正好泼在了那人身上。那人骂道:“你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怎么把血水往大爷身上泼?”
李秀才气得浑身发抖,定睛一看,更是气得发昏,原来叫骂之人不是别个,竟是那乞丐!
谁知乞丐见是李秀才,不肯罢休,竟跳脚放声叫骂起来,声音之大、言语之毒可谓闻所未闻。左邻右舍早给惊动了,跑过来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眼睛,这不是李秀才救过的乞丐吗?这人是一个白眼狼!都说好人有好报,全是假的,不然李秀才怎么会被这乞丐痛骂?
经这乞丐一骂,李秀才是内外交困,再也撑不住,一下子病倒了。缠绵在病榻上,又挂念着儿子的生死,不日后众邻居来了,个个面有喜色地叫道:“秀才,告诉你一件大喜事,那狗官死了,你猜杀死他的人是谁?不是别人,就是骂你的那个乞丐!”
原来,这天众乡绅请县令到全城最大的酒楼登月楼赴宴,正吃得高兴,一个身材瘦削的店小二端上一盆大菜来,县令一看顿时垂涎三尺,原来这是他最喜爱的青龙过江,也就是蛇肉汤。县令当即喜滋滋地伸出筷子,不提防那店小二从硕大的盘子底下抽出一柄利刃,只一刀便割断了县令的脖子,鲜血把蛇肉汤浇得通红。事后方才得知,原来真正的店小二被人打晕,乞丐这才混了进来。
这县令知道自个儿树敌极多,所以到哪儿都带着一帮衙役,众衙役见老爷被杀,慌得一拥而上,一番血战过后,负了重伤的乞丐束手就擒。
新县令很快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提审乞丐,问为何要杀原县令,乞丐听了只是哈哈大笑,说狗官人人得而杀之,要人指使干吗?
这时有知根知底的衙役密告新县令,说那李秀才恨极了原县令,又听说李秀才对这乞丐有救命之恩,很可能就是他指使的。
新县令一听不敢怠慢,立即让人探访,可李秀才的邻居们却异口同声地说不会的,那乞丐是个恩将仇报的大恶人,李秀才不小心泼他一点水就破口大骂,又怎能指使他。
新县令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上报说是乞丐胡乱杀人,很快判斩立决。
乞丐被押赴刑场的路上,全城人挤了个水泄不通,一路上酒肉恭候,乞丐吃肉喝酒笑声不绝,直到被斩了头颅。新县令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知道原县令不得人心,又提审那江洋大盗,果然是原县令硬逼着诬陷李秀才儿子的,当即放了秀才儿子。
李秀才至此方才明白那乞丐翻脸痛骂他的原因,原来是做给人看的,好为他洗清罪名,顿时痛哭不已。父子俩将乞丐厚葬,墓碑上李秀才亲书“义士之墓”四字,然后守墓三年,极尽哀伤。
最后的裸刑
晚清乱世,人心惶惶。最近风传革命党人要起事,推翻清王朝。屠苏县的县令金禄担心,一旦主子栽了,他这官也做到了头,那他捐官的银子可就收不回来了。
于是,金县令便整日盘算着聚财之道。这天,他带着马主簿在街上走着,当走到破落大户赵家门前时,一阵略带怨气的质问声传出了院:“眉月,那个年轻男人是谁?你为啥送他干粮?”
问话的是赵掌柜的遗孀赵刘氏。屠苏县赵家,原本是声名显赫的富户,去年,赵掌柜外出经商,途遭马匪洗劫,横死荒野,门庭由此破败。从那以后,赵刘氏一门心思防着过门已有4年的童养媳眉月。也难怪,赵刘氏的儿子赵陆今年才12岁,尚不谙男女之事,眉月比小丈夫大8岁,生得格外俊俏,当算百里挑一的美人。前些日子,金县令催缴苛捐杂税时见过眉月一面,此后便猫抓心般好几天没睡着觉。
“就是个过路的,不认识。”眉月解释说,“他来讨水喝,我看他又渴又饿,很可怜,就送了他两个菜团子。”
“兵荒马乱的,人心难测。今后,可不准让陌生人进院。”赵刘氏的动静高起来。
金县令没当回事,正抬腿要走,已给三任县令做过副手的马主簿突然开口道:“金大人,听赵刘氏话中之意,好像是怀疑眉月勾引野男人。”
“证据呢?”金县令问。
“证据这东西,还不是人采集的?”马主簿歪笑着转了话题,“眼下,朝廷不正搜捕革命党的人吗?”
勾引野男人这等事,民不举官不究,和革命党有何关系?金县令稍加寻思,很快恍然大悟:若眉月勾搭的是革命党,那干系可就大了。赵家虽然败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愁榨不出油。假如赵刘氏舍媳不舍财,那正合本官的心意,借机收了眉月做妾。越想越得意,一回到县衙,金县令便下了令:“马主簿,速带官差前去捉拿眉月,罪名是与革命党人通奸!”
一盏茶工夫,眉月被带上了公堂。金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案犯冯眉月,你可知罪?”
“回大人,小女子无罪。”眉月答得非常干脆。
“无耻婬妇,还敢狡辩?”金县令冲马主簿使个眼色,传人证。证人上堂,是常年混迹街头、游手好闲的滚刀肉赖五。赖五煞有其事地宣称,昨夜,他在街上闲逛,无意中瞅到一个年轻男子翻窗进入了眉月的房间。他好奇心起,于是捅破窗纸偷看。“啧啧,不堪入目啊!”赖五说得有鼻子有眼。
眉月一听,又气又羞,涨红着脸大骂赖五胡扯。金县令喝令眉月住口,又召来第二个证人。他的供称居然和赖五如出一辙,还呈上了物证:奸夫跑丢的一只鞋子。马主簿也陰恻恻帮腔,从证人描述的相貌推断,奸夫很可能是朝廷通缉的革命党,是重犯。
人证物证俱在,金县令哼道:“来人,暂将通匪案犯冯眉月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在三班衙役中,领头的人送绰号“鬼手七”,是土生土长的屠苏县人。他大步跨出列,正要探手去抓眉月,就见赵刘氏领着儿子赵陆闯进了衙门:“大人,冤枉啊,眉月是清白的。眉月,都是婆婆不好,是婆婆害了你啊!”
马主簿正欲阻拦,赵陆却抓过他的胳膊,张口就咬,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肉。
“陆子,快回家,你不该来这儿!”眉月惊慌大叫。
“姐姐,我要救你。”赵陆护住眉月稚声喊,“谁敢碰我姐姐,我就打死他!”
马主簿恼羞成怒,从衙役手中抢过板子搂头就打。眉月拼力挣脱“鬼手七”,张开双臂把赵陆紧紧抱进怀里,一任板子如狂风骤雨般落上了身。
“姐姐,快松开我,他会打死你的!”
“姐姐不怕死。”眉月强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说,“陆子,你相信姐姐,姐姐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女人。”
“我信,我信,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赵陆呜呜大哭,使出全力总算挣出眉月的怀抱,并挺直单薄的小身板,挡在了眉月身前。在场的人见了,无不震惊。
当晚,金县令背着手踱进囚牢,奉劝眉月识相点,省得再遭皮肉之苦。眉月瞪视着金县令,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好。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官不懂得怜香惜玉!”
望着金县令的背影,眉月一咬牙,下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众人皆知,金县令有个癖好—只要发现涉及闺阃之事,金县令必会东牵西扯定为奸情,将女犯剥光衣服,科以裸体行杖。看着女人不着一缕,在翻飞的笞杖下哀号扭动,直至被打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金县令的心里便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满足感。而那些充当看客的无赖子弟,也一个个亢奋难耐,大呼小叫。短短两年,金县令已判处过不下十名女子裸刑。
转眼间,三天过去。这日清晨,县衙贴出告示,再审眉月。告示既出,扎堆在街头巷尾的无赖地痞纷纷涌向衙门,伸长脖子静等好戏开场。果不其然,假模假样走完过场,金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下了判决:行杖三十,以儆效尤!
“眉月姑娘,对不住了。请吧。”“鬼手七”招呼了两个当班衙役,走向眉月。
“鬼手七”之所以得此绰号,据说他深谙笞杖之道。若想要嫌犯性命,七板之内,定让魂魄赶赴鬼门关。此时,对眉月来说,死不足惧,可恨的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带去衣,裸身受刑。与其承受这份屈辱,倒不如痛痛快快去死。
心念及此,眉月用力搡开“鬼手七”撞向墙壁。“鬼手七”的动作也不慢,急忙回手薅住了她的手臂。恰恰这时,赵刘氏踉踉跄跄、悲声大哭着冲进了公堂:“求大人明察,你托人给民妇传话,说筹齐六百两银子就会放过眉月。我卖了地,典了家产,好不容易凑够,可昨夜,全被贼人偷走了。”
“大胆刁妇,竟敢信口雌黄,本官一向恪守法度,秉公办案,又岂会索财免刑?”金县令厉声呵斥道。
“民妇不敢撒谎,找民妇的是马主簿。”赵刘氏急急回道。
在此空当,眉月瞄到金县令的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陰笑,不觉心尖一颤。十有八九,这是金县令和马主簿设下的圈套。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取财,既中饱私囊又不会落人口实,还能为所欲为!
金县令正准备让巧舌如簧的马主簿出来对质,但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马主簿早带着那六百两银票没了影,只留下一纸信笺,说他干了十几年,一直没能扶正,如今时局动荡,他决定还是捞点实惠跑路算了。金县令看完信,气得发疯,下令道:“行刑!傍本官打,往死里打!”
几个差役如狼似虎般扑向眉月。三下两下便将她的衣裳撕扯得粉碎,接着按倒在地。“鬼手七”高举起木杖,喊着号子拍下。整整三十杖,杖杖见血,一下不少,而让金县令和众看客万难置信的是,眉月紧咬牙关,愣是一声没吭。刚行完刑,小丈夫赵陆便哭喊着跑进去,弓身背起了眉月:“姐姐,你撑住啊,我这就背你去找郎中。都别看,别看我姐姐啊。”
“陆子,别哭,姐姐没事。娘呢?”眉月断断续续地问。
赵刘氏也到了,满头满脸都是血,几乎是爬进衙门的。扑到眉月身前,赵刘氏忙脱下自己的衣裳,遮住了眉月的身子。一家三口,就这样相互搀扶着慢慢挪向衙门外。他们不敢想象,悲剧会不会重演—两个月前,有个女子被金县令处以裸刑,重杖二十。打完,父母搀扶女儿回家,当时围观者如潮,争着抢着上前夺衣,狎昵嬉闹,以致那女子不堪羞辱,当场撞死街头。而眉月也早已铁了心,宁死也决不受欺辱。
眼瞅着再有两步就将走出衙门,忽见街上人群大乱,成百上千个女人接踵涌来,有的骂跑了自家的男人、兄弟,有的赶走了自己的儿子,随后分立长街两旁,用身体拦住那些满目婬邪的无赖看客,为眉月开出了一条回家路。
望着婆婆赵刘氏满额头的血,眉月禁不住泪如雨下。这些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都是婆婆挨家挨户下跪磕头求来的!而给婆婆出主意的,却是“鬼手七”:“唉,咱们乡里乡亲地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自有分寸。眉月受刑,看似皮开肉绽,实则筋骨无伤,静养数日便可痊愈。我倒是担心眉月要强,性子烈,赖五那帮混账东西的围观会要了她的命。”
就在这桩令人扼腕唏嘘的公案结束没两天,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就此覆灭,诸如去衣行杖等带有侮辱性的残酷刑罚也一并消亡。
在屠苏县,冯眉月则成了裸刑的最后一个受害者,但“鬼手七”却说,最后一个受刑者,当是金县令。
许是应了善恶终有报的老话,马主簿携银跑路,半道遭遇凶悍马匪,不只破了财,还搭上了性命。而带领革命党人攻入县衙的,恰是眉月曾救济过的年轻男子。
听闻眉月遭此荒唐不幸,年轻男子气愤填膺,正商议该如何惩治金禄时,“鬼手七”接了茬:“金大人最喜欢打屁股。”
众人同意后,“鬼手七”便放倒金县令,扒光他的衣服,抡圆板子只一下,金县令便惨号着昏死过去,三魂七魄亦出了窍……
员外打赌
古时候,一个县城里有个王员外,是个远近闻名的富户。最近,县里来了个新县令,想着法儿地圈钱。他把包括王员外在内的富户全都召集到府衙,说这满县没有个文雅之所,他想募集些银两,建个吟诗作画的地方,请富户们多出一些。
王员外早就猜出了县令的真心思,他不想掏这个钱,又不敢得罪县令,可实在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回到村子后,几个孩子跟在王员外后面,拍手说:“员外家里真奇妙,东墙边上有地道。夜里钻出个黑汉子,真要把人吓一跳!”
王员外一听,不觉怒火中烧。这不是在诋毁他家的清誉吗?他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孩子是他家一个短工的儿子。于是,他回到家,把那个短工叫来,让他问清他孩子是从哪儿学来的那些话。
不一会儿,那短工就回来了,说是前几天晚上,村里几个后生从王员外家的东墙边走过,其中一个说要去墙边方便,结果去了就没影子了。大家都说那里一定有个暗洞,后生进去和员外家的小姐约会了。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出了这么个顺口溜。
王员外听完,气得七窍生烟。他家的院墙都是用青砖砌成的,他刚刚看过,根本就没有洞。他气呼呼地对短工说:“你去把那个后生找来,我要问问他!”
很快,短工领来了一个年轻后生,名叫刘黑樵,二十来岁,又黑又壮,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
王员外生气地问他:“现在村里人都说你从我家墙洞爬进去了,你给我说清楚是咋回事!”
刘黑樵笑了笑说:“员外呀,那天晚上我是喝多了,到你家墙外去方便,不料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了。那几个人也喝多了,看不到我,就胡乱猜测我钻进墙洞了。他们后来还编了这个顺口溜来耍我。”
王员外听完,生气地说:“这些麻烦事都是你引来的。你要想办法跟乡亲们解释清楚!”
刘黑樵摇了摇头说:“员外,您这可难为我了。即便我说了,人家也未必信呀。”
王员外不耐烦地说:“谅你这凡夫俗子,也想不出个好主意。要真有那本事,我就把闺女嫁给你!走吧,走吧。”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黑樵本来正要走,一听这话,又站住了:“员外,你此话可当真?我若想出了好主意,你真肯把小姐嫁给我?”
王员外说:“当然不行。这事越描越黑,还是不理会为好。”他转而想起了县令筹钱那件烦心事,就问刘黑樵,“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要是你替我想出了主意,我就真把闺女嫁给你;要是你想不出来,就来我家当三年长工!”
刘黑樵想也没想就说:“我赌!”于是,两人击掌定赌,接着王员外说出了赌的内容:刘黑樵要在三天之内,帮他出个主意,如何能暂时散尽他家钱财,一年后又能重聚回来。
刘黑樵一听,皱紧了眉头。王员外笑着说:“三天后,还是这个时辰,咱们定输赢。”刘黑樵应了一声,就低着脑袋出去了。
说实话,王员外可没拿这个赌当回事儿。刘黑樵一个山野村夫,还能比他更高明?他接着想他的主意,但三天下来,仍是一筹莫展。
到了第三天,刘黑樵如约而至。王员外问他是否想到主意了。刘黑樵点点头说,他的主意是,把王员外家旁边的几百亩地一分为二,一半挖成鱼塘,另一半堆积成山,修径盖亭。
王员外不觉一愣:“这是为何?”
刘黑樵笑着说,在整个县内,没有一处风景幽雅之地,那些文人墨客想要吟诗作画,还得跑到邻县去。要是在这里修个山水凉亭,秀才们都过来了,再开上个客栈饭庄,不愁没钱赚啊。池塘中所养的鱼,既可观赏,又可拿来给饭庄做菜,一举两得。
王员外听完,心中不禁暗暗叫好。只要工程动起来,县令再来催讨银子,他也有了托词,就说全投进去了,那县令也拿他没辙。鱼塘和饭庄都是厚利的买卖,赚钱不成问题。但他还是故作严肃地说:“主意倒是马马虎虎,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且等我试试再说。”
第二天,王员外就召集人手,先挖了鱼塘,挖出来的土自然堆成了土山。他又把土山改造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山形。山中修了凉亭小径,种了花草树木。山下就是客栈饭庄。也是天公作美,鱼塘刚挖成,就连下了几天雨,把鱼塘灌得满满的。王员外请人买回鱼苗,往塘里撒好。
说来也怪,土山刚一造好,山中就鸟语花香,说不出来的惬意。很多文人雅士没等客栈饭庄建好,就先过来凑热闹了。王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话说那头,县令见王员外迟迟不送钱来,便派了师爷过来催讨。师爷还没走近,就看到那里大兴土木的景象,忙叫过王员外一问。王员外连连诉苦,说他现在手头上没有银子了,这买鱼食的银子还是举债借来的。师爷只好回去跟县令交差了。
看着师爷的背影,王员外得意地笑了。这刘黑樵的主意,还真是妙啊!
半年后,工程完工,王员外的客栈饭庄开张了,很快便生意兴隆,热闹非凡,王员外赚了个盆满钵溢,乐得合不拢嘴。更主要的是,他躲过了县令的催讨,不用出那笔冤枉钱,而县令也没法怪罪他。
这天,王员外把刘黑樵叫到跟前,递给他一袋银子,说:“黑樵啊,这半年多来,你跑前跑后,也辛苦了。这百两纹银,就算我给你的酬劳吧。”他绝口不提打赌的事,要知道,他哪舍得真把闺女嫁给这么个村夫?
刘黑樵接过银子,给王员外鞠了个躬,笑着说:“谢谢王员外!咱们这个赌,就算我赢了吧?”
王员外脸一沉,冷冰冰地说:“你还想说那个赌吗?”
刘黑樵连忙摇摇头,谦卑地说:“不不不,我可不想说什么。我知道,您早想好了对策,我说什么,您都有办法回。”
王员外听了,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这小子还不傻,挺识时务。不料,刘黑樵却从那袋银子中拿出一锭,恭恭敬敬地递给王员外说:“我借花献佛,先给您道喜了。”
王员外不觉一愣:“给我道什么喜?”
刘黑樵嘿嘿笑着说:“要是我没估算错,不出两个月,县令就会托人上门说亲,您就是县令的岳父了,难道不该道喜吗?”
王员外一惊:“此话怎讲?”
刘黑樵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他早听说王员外的闺女貌美如花,可惜他无缘得见。他之所以想出那个修建鱼塘土山的主意,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如果把土山修在王家旁边,站在土山上正好能看到王家,他就有机会一睹小姐的芳容了。土山兴建的过程中,他就经常跑到土山上往王家张望,还真看到了小姐,一见就动了心。
后来他发现,其他人上了山,也常常往王家张望。他还听说县令是个好色的主,要是让他看到了小姐,那必定会想方设法占为己有。
听了这话,王员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那个宝贝闺女,脾气特别倔,要是真给县令做了姨太太,非上吊不可。他急忙拦住刘黑樵说:“你等等,我稍后就来。”
王员外来到后堂,叫过小姐,把眼下的局面说了。小姐不禁焦急起来。王员外就跟她提起了刘黑樵。刘黑樵虽然是个村夫,但勤劳肯干,脑袋好使,倒是个过日子的人。小姐也恍惚记起,这些天有个人一直站在土山上看她,她也动了几分心思,就羞红了脸,点头应了。
王员外赶紧来到堂上,跟刘黑樵商量婚事。刘黑樵倒地就拜,行了大礼。王员外扶他起来,看到刘黑樵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王员外忽然想到,自己或许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就算不是圈套,这个赌,自己还是输了。但不知为啥,他一点都没觉得沮丧,反倒高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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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银案
清苑县周县令为官清廉,刚直不阿。最近,他接到密报:近日官库银兩变得很诡异,前几天少了几兩,隔了一天正常了,可这兩天突然又多出几兩来。于是,周县令命人让负责守卫的兩名库官拿着银库账本,立刻赶来。
很快,兩名库官都来了。他们一个叫张升,另一个叫高飞。周县令翻着账本,问道:“近来库银可有异常?”
张升朗声答道:“回大人,没有异常!不信大人可以查账。”
周县令点了点头,把账本放在书案上说:“从账面上看,的确没有问题。不过,账面同库银是否相符合,却需要盘查。今日本官想亲自去银库盘查,兩位库官请带路。”
就这样,周县令跟着兩名库官,来到了银库大门前,说:“兩位库官,请开锁。”顿时,高飞的神情变得惊慌起来,他偷偷看了眼张升,心神不定地打开了第一把锁,然后退到一边,等张升打开第二把锁。
此时,张升的脸色也早已变了,他转了转眼珠,干笑着说:“大人,卑职的叔父刚刚升任保定知府,他曾对卑职说过,一定要来拜访大人。”
周县令瞥了眼张升,笑道:“不敢不敢,到时本县一定盛情款待。”说到这儿,他脸一沉命令道,“开锁!”
张升答应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走到银库门前,却又转过身说道:“大人,卑职敢问一声,是由您盘点,还是由卑职和高飞盘点?”
周县令说:“自然是你俩引路,本官盘点了。”
张升想了想,说:“大人有所不知,为保障库银安全,卑职与高飞有条不成文的规定……”
周县令冷冷地问:“什么规定?”
张升有点尴尬地说:“这个……就是,不得穿着衣服进库。”说到这儿,他瞟了眼周县令接着说,“如今天气严寒,大人年事已高,卑职认为就不必脱衣了。”说完三下五除二,自己把衣服脱光了,然后转身打开第二道锁,推开库门叫道:“大人,请!”
周县令看着赤条条的张升,沉吟片刻,哈哈大笑道:“如此规定甚好。本官怎能不遵从呢?”说完居然也脱得赤条条的,抬腿走向库门。
“大人!”突然,高飞大叫一声,抢前几步跪在地上,“都是卑职的过失!卑职认罪,天寒风大,请大人穿上衣服。”
原来,前些日子高飞打算成婚,可钱不够,怎么办?他就向张升借钱,可张升也不富裕。这可愁坏了高飞,于是张升出了个主意:咱是守着金山去要饭。不如先拿库银去用,等有了钱再补上不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高飞也是急昏了头,真开始挪用库银。这下热闹了,今天高飞拿几兩,明天张升就说,有急事,也要拿几兩。高飞知道坏事了,想阻止,可自己先破的规矩,怎么阻止人家?于是他就对张升说:“咱俩各自记着账,各自还。三个月后,等我完婚了,必须全补回来。”
不料,三个月后,兩人一点库银,都傻了眼。库银居然多出十兩来!于是,兩人拿出各自的账目开始核对,可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十兩银子到底是谁的。
偏偏这时,周县令突然来查库,张升本想倚仗叔父权势,盼望着周县令能通融过去。眼见不成,他就胡编出一个“脱光衣服盘点”的规定,想吓唬一下周县令,把这事糊弄过去。
周县令听完,不禁哑然失笑。他穿好衣服,问张升:“倘若本官穿着衣服盘点库银,查出多了十兩库银之后,你又会如何?”
张升哭丧着脸说:“那时卑职就说:我和高飞都是裸身进库,怎么会多出来呢?只有大人你是穿着衣服进来的,一定是大人你的,或者……倒打一耙,说大人你故意刁难我俩,反正库银是多,不是少。”
周县令听完是哭笑不得,说:“如今事情已然查明,依律,你俩每人杖责三十,入狱一年。可还有话说?”
张升和高飞苦着脸,认了罪。本以为用不了兩天,就该宣判后挨板子进牢房了,可眼看一年快过去了,兩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周县令好像忘了这回事,不提了。
这天,高飞对张升说:“怪了,难道大人不处罚咱俩了?”
张升“嘿嘿”笑了起来,说:“我那天不是告诉他了,我叔父刚刚上任保定知府,这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我当晚就给叔父写了封信。估计我叔父已经摆平了。”
不料,没过几天,周县令突然升堂结案:依律将张升和高飞,杖责三十,入狱一年。张升的家人,慌忙将此事告知保定知府。
这天,保定知府来到清苑县县衙,与周县令一番寒暄后,说道:“听闻周大人一年前,曾不顾天寒年迈,裸身明断库银案,大人为国之心,真是令人敬仰。本官此次前来,是想听听周大人亲口说说此案,以便奏明万岁,为大人请功!”
周县令便把案件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保定知府听完后,干笑了兩声说:“好好好!只不过本官有一事不明:案件一年前就能了断,为何拖到今日才宣判,是何道理?”
周县令从容说道:“大人一定知道,家和万事兴。高飞是为成婚,才犯下罪行。而下官查明此案时,高飞尚在新婚燕尔之中。一来,上天有成人之美,法不外乎人情,本官不忍棒打鸳鸯;二来,倘若那时将高飞治罪,高飞的新婚妻子定会被公婆邻居,认为其克夫而遭受刁难,万一其妻忍受不住,有个三长兩短,这就等于害了一命,毁了兩家。而下官一年后才宣判治罪,不但以上顾虑皆消,而且也不违背律法。”
“这个……”保定知府听完张口结舌,吭哧了半天才说,“本官早就听说,周大人爱民如子。好,此案断得好!本官定如实上奏,为大人请功。”
不料,周县令却说:“不敢!大人先不必为下官请功。”说到这儿,他站起身拿出一封书信,说,“此封书信,是大人一年前写给下官的。一来由于不是公函形式,二来大人与案犯沾亲,下官为能明断库银案,所以一直未曾拆封。如今案情已了结,敢问大人,下官是该拆开还是奉还?”
保定知府翻着眼睛,瞪了周县令好久,才说:“你看着办!”
周县令微微一笑,探手又拿出一封书信,说:“这封书信,是下官一年前回给大人的。如今一并交给大人。”
保定知府转了转眼珠,说:“这样吧,你拆看本官写给你的书信,本官拆看你的回信。”
就这样,保定知府拿过周县令的回信,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信上仅仅写了兩个字:辞官!保定知府叫道:“你这是何意?”
周县令哈哈大笑道:“因为大人这封信上,无论写的是什么,哪怕是如何大义凛然、律法无私,其实都能用‘徇私枉法’这四个字来概括其意。所以,下官只能用‘辞官’这兩个字来回应大人。”说完,掉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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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还是本分些
七里铺有户张姓人家,家有一女,名叫翠儿,年方十八。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话一点也不假,正因为翠儿长得模样出众,弄得方圆十里的年轻后生们梦寐以求,纷纷请媒婆前去求亲,其中也有不少是富家子弟和官宦人家,却都被张家拒之门外。张家是七里铺的外来户,不过举家迁徙到七里铺倒是有些年头了。张老太早年丧夫,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自己是既当爹来又当娘,一手将翠儿抚养成人,心有不舍,也在情理之中。
这天,张老太突然放出话来,说要开门招婿,不过开出的两个条件却简单得出奇:一是要学得一门手艺,不论旱涝都可度日;二是为人要本分,能够好生对待翠儿。一时间,前来说媒的媒婆几乎踏破了张家的门槛,最终,张老太选中了其中两人,一人是东庄的厨师福生,这后生不仅长得白净,而且聪明好学,厨艺出众;另一人是西庄的窑匠二奎,此人长得黑不溜秋,少言寡语,老实巴交,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经过媒婆牵线搭桥,张老太给两位后生提出了同一个要求,说是想尝一尝天台山上的莲藕,要求他们明天亲自去一趟天台山,亲手采些莲藕回来,然后来到张家,用各自采回的莲藕亲手做道滑藕片,待张老太亲自品尝之后,再谈求亲之事。
第二天午后,东庄的福生浑身是泥,背来一袋莲藕,洗了洗手和脸,他便亲自下厨做菜。说起做菜,当然是福生的拿手好戏,不过,这次做菜非同小可,福生不敢大意,几乎使出了吃奶的本事,做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滑藕片。至于西庄的二奎,他是直到黄昏时分才背来了一袋莲藕,不过,他浑身上下却是干干净净。按照张老太的吩咐,二奎也亲自下了厨,可他毕竟不善厨艺,做的滑藕片让人一看就没了食欲。
张老太尝过两人做的滑藕片后,没说谁好谁差,只是嘱咐他们回家静候消息,若是谁被相中为张家未来的女婿,三日之内必会让媒婆报个喜讯。
三天时间,对于两个后生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三天后的一大早,媒婆急急忙忙来到西庄二奎家报喜,大伙一听全傻了,尤其是福生,原本是信心满怀、志在必得,得知消息后一百个不服气,自己论手艺有手艺,论长相有长相,论口才有口才,哪一点不比他二奎强?
情急之下,福生来到张家讨要说法。张老太见了福生,并没有急于解释她这次择婿的理由,而是语重心长地给福生讲了个故事—
以前,黄安县城最大的药房名叫普济大药房,店主黄老先生,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所以,年过古稀的时候,黄老先生毅然决定招收一个门徒以继承家业,消息传出,一时前来拜师学医者门庭若市。这位黄老先生给前来拜师学医者提出了同一个要求,就是想尝一尝天台山上的莲藕,要他们亲自去天台山采些莲藕回来,并用各自采回的莲藕亲手做一道滑藕片,待他分别品尝之后再议拜师之事。这话一说,去天台山采藕的人有几十个,但黄老先生决定收下的门徒只有两个。
福生好生奇怪,他忍不住打断了张老太的讲话:“请问天台山的莲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张老太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解释说:“其实,天台山的莲藕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别处产的莲藕都是七孔或九孔,唯独天台山上产的莲藕是十一孔。在中医里,十一孔莲藕被认作是一剂药方,性凉味苦,主补中焦,养神益气,是降火、止泻的上好偏方。也许一般人、甚至就连你们当厨师的都不会留意天台山的莲藕到底有几个孔,但黄老先生是中医世家,他当然知道哪种莲藕才是真正产自天台山,为了招收一个本分、忠厚之人继承黄家的医术,黄老先生才使出了这个办法。”
福生反驳道:“可是那天二奎带来的尽避确是天台山的莲藕,但也不能就此断定是他亲自上天台山采挖的呀,况且他全身上下没见一点泥,说不定是在菜市场上买来的呢?”
张老太笑了笑,说:“天台山离这里近二十里地,山高路远,车马不通,来回一趟也得一天的光景,而你却在午后就赶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呢?天台山山高水恶,所产的莲藕性凉味苦,稍显酸涩,是很少有人用来做菜的,所以菜市场上很难买到。二奎从天台山采藕回来后,因为满身是泥,便回家换了衣服,但他的双手十指都呈紫色,这便是采藕留下的印迹。”
福生听了,顿时羞愧难当,因为那天他根本没有去天台山,而是午后随意在菜市场转了转,花高价买了一袋上等好藕。为了证明莲藕是自己亲自采挖,他故意浑身上下弄了些泥巴,没料到还是被张老太一眼识破。
张老太继续讲着黄老先生招学徒的故事:“其实,那天只有后来被招收的小徒弟采来的才是天台山的莲藕,其他前来拜师的,都是在菜市场买来的莲藕,但黄老先生见其中有一人品貌出众,聪颖过人,最后还是宽恕了他,破例将他招收为大徒弟。于是,师兄弟俩便跟着黄老先生学医,几年以后,黄老先生因病卧床,弥留之际,他决定将苦心经营的普济大药房一分为二,由两位徒弟分别继承。黄老先生辞世后,师兄弟俩便在城南、城北各自开了一家普济大药房。小师弟为人忠厚,待人诚恳,从不胡乱开药。而大师兄秉性不改,开药时短斤少两,用贵重药物时以假乱真,最后闹出人命,吃了官司,病死狱中,后来,他的妻子变卖家当,带着尚未成年的女儿迁至乡下,买了几亩薄田,隐姓埋名,聊以度日,然而当今县城里最为红火的药房仍旧是普济大药房,店主仍是那位小师弟。”
“那位大师兄就是翠儿的父亲……”说到这里,张老太已是泪流满面,“翠儿的父亲临走前,再三叮嘱老妇,待翠儿长大成人,一定要给她找个为人本分的夫婿。”
就这样,翠儿最终果然和西庄的窑匠二奎成了婚。二奎虽然不善言语,但憨厚勤劳,小日子虽然谈不上富贵,过得倒是滋润。东庄的福生觉得二奎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心里一直愤愤不平,便存心找茬想整一整二奎。
一天,二奎挑着一担陶器来到东庄叫卖,福生说想买一只夜壶,恰好二奎当时挑的陶器里唯独没有夜壶,便答应下次一定给他捎来。所谓夜壶,就是男人晚上解手用的陶制尿壶,有点像陶制茶壶,一边有个把柄,一边有个壶口。没过几天,二奎专程给福生捎来了一只夜壶,谁知福生看了看夜壶,嫌壶口太小,不要,说是要定制一个壶口大点的。二奎是老实人,果真烧制了一只大口夜壶,结果福生看了还是嫌壶口太小,希望再定制一个壶口更大的……如此三番五次,其实,福生压根儿就没打算买夜壶,他只是想捉弄二奎而已,结果夜壶烧了一个又一个,一个比一个大,烧制了几十个,全是超大口的夜壶!
二奎每次挑着担子走村串户,常有人指着那超大口的夜壶拿他开涮:“二奎呀,你做个夜壶弄这么大一个口,谁用合适呀?哪会有人买呀?”二奎也只能如实告之:“那是东庄福生定制的。”自此以后,凡是福生相中了哪家姑娘、请媒婆前去求亲时,人家都像回避瘟神似的一口回绝。后来,福生打了一辈子光棍,但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己咋就这么命不如人,连个媳妇都讨不上?
钻火圈
老游和小游父子俩靠卖艺为生。这天一大早,爷俩来到两河县街头,摆好场子,铜锣敲上三遍,引来了里外三层的看客,他们刚要当众表演拿手绝活钻火圈,突然人群一分,一伙人走了进来,看穿着打扮像衙门里的人,为首的是个黑大个,他一摆手’:“停下来,不许钻!"
老游赶紧上前,抱拳施礼:“这位官爷,我们爷俩是卖艺的,安分守己,一路走来,各处的官府衙门都允许我们卖艺谋生,求官爷高抬贵手!
黑大个一抬手,说:“好呀,交一两银子,就可以让你在两河卖艺三天!还没等老游说话,小游上前一步,怒声说道:“朝廷向来不禁止艺人卖艺,你这是敲诈勒索,我......”
老游急忙拦住儿子:“官爷,这孩子小,头脑不太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黑大个冷笑一声:“好一个朝廷不禁止艺人卖艺,可朝廷要坚决查禁欺民骗财的把戏,你们不是要表演钻火圈吗,那就演一个,本官爷看你们是不是骗人!"话音刚落,那伙人便“呼啦”一下在最里圈站好,扯来一把椅子,让黑大个坐下,然后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跟包子似的,看着老游父子俩,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细节。
事已至此,老游也没有办法,只能认真表演,让这些官爷们挑不出毛病。
他向儿子交代了几句,然后父子俩又正了正摆在桌上的木圈,在四周朝内侧插好油纸,一个个点燃。
刹那间,木圈变成了一个大火圈。小游低吼一声,抢步上前,一个鱼跃,从火圈中穿过,稳稳落在对面地上,毫发无伤,顿时赢来众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帕!”黑大个猛地一拍椅子扶手,“这叫什么钻火圈?这是骗人的把戏拿下!"见一伙人要往前冲,小游大吼一声:“慢着,你说这不是钻火圈,那你说下什么是钻火圈?"
黑大个恶狠狠地说:“木圈四周插上蜡,你从圈里钻过,人过蜡着,这才叫钻火圈!你们试试?"
老游父子俩面面相觑,围观的众人也窃窃私语,这哪是什么钻火圈,分明是难为人!
黑大个可不管这些,他一摆手,命令手下去收老游父子俩的家伙。
"慢!”老游大吼一声,问“官爷,要是我们钻成了呢?"
“钻成了你们就可以在两河随意卖艺!"
“多谢官爷,请各位乡亲作证!"老游向四周一抱拳,转身打开背囊,取出一些蜡烛,一个个安在木圈上,走出数十步开外,向着众人再次作揖,然后起步飞奔。他越跑越快,只见身影一闪,人从木圈中间跃过。就在跃过的一刹那,木圈四周的十二根蜡烛“噗”的一声全部点燃。随着老游两腿落地,身后整个木圈燃成了火圈。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老游来到黑大个跟前,再次抱拳:“请官爷高抬贵手!"
黑大个疑惑地盯着老游,突然一把抓住老游的拳头,用力扳开,从他手里取出一物,一看,竟然是一把极小的火折子,便大吼一声:“你是用火折子点着的蜡烛,不算!"
小游不服气地咕咕道:“我爹钻过去了,火圈点着了,你管我们用什么点的呀!"
“你们说的是钻火圈,可你们演的是点蜡烛,来呀,拿下!”随着黑大个一声令下,手下人一拥而上,扑向了父子俩。
小游两眼冒火,握紧拳头就要往上冲。老游生怕儿子惹出什么乱子,在他腰间点了两下,小游一下子瘫软在地,不动了。
老游再次抱拳施礼:“官爷,请高抬贵手,我们爷俩这就离开两河!"
“抓!”黑大个看也没看,又吐出了第二个字,“打!"手下人抓住老游,按倒在地,好一顿恶打。
打了没一会儿,突然有人溜到黑大个跟前,小声说道:“大爷,他……死了!"
黑大个站起来,走到老游跟前,用脚踢了踢,眉头一皱:“真死了,赶紧抬走!"
瘫在地上的小游听得清清楚楚,可他浑身瘫软,动弹不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走向父亲的尸体,那几个人想把老游抬起来,可是怎么也抬不动。
黑大个生气了,吼声:“废物!”挽挽袖子,双手抓住老游的双肩,一使劲,“起”!可是老游的尸体依然纹丝不动。众人这下呆住了,黑大个是有名的大力士,他都抬不起来,看来这个死尸是无法抬走了。
正在这时,突然前面一阵锣响,有人过来察报,县太爷的大轿过来了。黑大个一皱眉,赶紧让几个人躺在地上,其他人围在他们四周,假装给他们治伤。同时脱下几件衣服,把老游的尸体盖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刚准备好,县太爷的大轿就过来了。县太爷在轿里看见是他们,命人落下轿,探出头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回老爷!”黑大个急忙跪下,“这几个弟兄练功走岔了,我们正在救他们!"
县太爷点点头:“小心为上!”说完,钻进轿子。可就在县太爷的轿子刚刚离地,平地中突然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大吼:“大老爷我冤枉!"
仿佛一声霹雳,黑大个他们吓了一大跳,再扭头一看,原来是小游能够说话了。
黑大个急忙捂住小游的嘴,回头对县太爷说:“老爷,这兄弟走火入魔了。”
县太爷点点头,刚要吩咐起轿,只见平地突然卷起一件衣服,衣服刮起处,一具死尸呈现在众人而前,正是老游!
县太爷吓得一愣,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边的小游拼命大吼起来:“他们勒索我们卖艺的,勒索不成他们就打死了我爹!"
见县太爷脸露怒色,黑大个赶紧中辫:“老爷,小的听百姓说他们借卖艺骗人,便带人来查,果然发现他们借钻火圈骗人钱财,小的就要责罚他们,谁知这老的居然在这儿装死。”
小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拼命喊冤。县太爷命人制止住小游,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点点头:“先把这小的押进监牢,把这老的抬回衙门.找郎中查看!”说完,钻进大轿,扬长而去。
县太爷走了,一会儿,一个衙役奔了过来,要黑大个立即去衙门,县太爷要见他。黑大个急忙来到县衙,他直接进了后堂。
此刻,县太爷一身便服,正在那等候,一见面就不高兴地问:“怎么出了人命了?"
黑大个急忙解释:“老爷,我按您的吩咐,收取这些江湖艺人的卖艺杂税,可那爷俩就是不配合,还要跟我们动手,弟兄们一生气,下手重了点儿,就……”
县太爷一听,拍着桌子大骂:“怎么能出人命呢?就是出人命也要赶紧处理掉,怎么能摆在大街上?真是废物!那爷俩你准备怎么处理?"
黑大个已有打算,说:''那小的已经关进牢里,过几天我会让人处理的。老的已经死了,扔到野外,让野狗把他的尸体吃了。大人您着成不成?”
县太爷冷冷一笑,说:“这是你的事儿。我不管,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后要记住:一、咱们要的是钱不是命;二,我不想见到死人。下去吧!"
天快黑时,黑大个兴冲冲进来报告,一切已经办妥。县太爷让人摆下酒席,两个人一块几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外而突然传来一阵锣声,紧接着,一个衙役急匆匆跑来报告:“老爷,不好了,大牢起了大火,火光冲天呀!"
县太爷一扔酒杯,对黑大个喝道:“牢房重地,怎么会起火呢?快去查!”黑大个答应一声出去了。
转眼间,大火烧到了后堂,县太爷连哭带喊,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把抓起他的腰带子,往腋下一夹,飞速逃出了县衙。来到一僻静处,那人把县太爷放下。
县太爷浑身发抖,嘴里却说道:“你救了本老爷,本老爷一定要重赏你!"
“多谢老爷!求老爷先宽恕我儿纵火之罪!"县太爷一愣,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游!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了。。吗?”
“那是假的!”老游看了看县太爷,说了实情。原来,当时老游见无法摆脱黑大个,便和儿子定了个苦肉计,自己用闭息功装死,然后由儿子喊冤,以求此事了结,结果碰上了县太爷,他们本以为此事可寻个公道。可谁知他们官官相护,无奈之下,老游父子里应外合,点火烧了监狱和县太爷的家。老游看着县太爷,狠声说道:“老爷,我知道黑大个做的事儿都是你主使的,说实话,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们不敢和官府作对,只要能有一丝活的希望和出路,我们就能忍。可你们也不能逼人太甚,把我们逼急了,你们也没有好结果。你们应该记住:为官的,就像钻火圈,弄不好就会把你们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县太爷以为老游要杀死自己,他哆嗦着说:“你要杀我?我死了,朝廷会追封我,可你,最终也难逃朝廷缉拿!"
老游似乎胸有成竹,他开出条件:“老爷只要放了我儿子,这事咱们就算扯平了,我们远走高飞,行吗?"
县太爷一听,头点得像鸡吃米:“可以!可以!苍天在上,我向天发誓,绝不追究你们!"
第二天一早,小游果真被放出来了,他和父亲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两河县。也就在这时,县太爷唤过黑大个,如此这般地吩咐。黑大个领命而去。看着手下人纵马驶出县城,县太爷微微一笑:“老游啊,你太嫩了。我是发誓不迫究你们,可我没发誓不让其他人追究你们啊。老游啊,你不知道老百姓得罪了当官的,同样也是钻火圈呀!炳哈哈哈。。。
县太爷高兴没多久,有人飞奔来报:“新宅着火了!”
县太爷急忙往新宅方向望去,只见火光冲天,火苗飞舞,一股寒气不由从脚跟生起……
喊鹊桥
part.1鹊桥传说
张升家境贫寒,靠采药为生。这天,他到柳家药铺去卖草药,一抬头,见门前贴着一张布告,说药铺老板柳呈青的千金柳艳得了重病,需要铁肤树的根做药引,谁能找来铁肤树根,女的赏银千两,男的就把柳艳许配给他为妻。张升一见,也不卖药了,一把揭了布告,说:“我知道哪有铁肤树根。”
柳呈青见状,便把张升带到药铺后面的住宅,只见柳艳小姐病得奄奄一息,已说不出话来。张升顿觉心如刀绞,其实,他和柳艳小姐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上个月,张升来药铺卖药,柳艳到药铺送饭,这对青年男女就有了点意思,后来又借故见了几面,两人早已情根深种。
这时,柳呈青问张升:“铁肤树根世间罕有,你去哪里找?”
张升说:“家父也是采药的,生前留下一本册子,记载着铁肤树的生长之地。”离开药铺,张升直奔城外三十里的二指峰,铁肤树就生长在那儿。
二指峰山势险恶,张升历尽艰辛,终于爬上了半山腰,只见峰头一分为二,像两个张开的手指,中间是条大裂谷,最窄处也有十几丈宽。一片铁肤树就长在对面的峰头上,可是对面这座山峰直上直下,根本无路可通,裂谷上又没有桥,怎么过去呢?张升向裂谷下看去,只见下面黑沉沉的不见底,一股硫磺热气蒸腾而上。张升沿着裂谷慢慢走,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方法,想到生命垂危的柳艳小姐,他情急之下,就要往崖下爬去。
这时,一个在山上砍柴的老樵夫拦住了他,张升对老樵夫讲明原委,老樵夫想了想说:“其实,裂谷上是有桥的,不过需要有人来喊,一喊桥就会出现。”
张升纳闷了:桥怎么会被喊出来呢?老樵夫说,很多年前的七月初七,有一对私订终身的男女,被女方家人追到了二指峰。当时裂谷上有一座索桥,那男的叫阿尤,先跑到了另一座峰上,女的叫织妹,正要跟过去,她的哥哥追到,抓住了她,还把索桥砍断了。阿尤被困在孤峰上,和织妹相向而泣,两人正要跳下裂谷殉情,幸好在峰上修行的鹊仙姑看到,她喊出了一座鹊桥,让阿尤过桥团聚……
张升听后苦笑,说世间哪有这种事。老樵夫认真地说:“怎么没有呢?鹊仙姑还活着,我这就领你去。”
老樵夫领着张升走了好久山路,来到一间草屋旁。老樵夫先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脸蒙黑布的老婆婆走了出来,老樵夫说,这就是鹊仙姑。
张升半信半疑,但还是对老婆婆说了自己的事。老婆婆听完,掐指算了算,说:“每年的七月初七酉时,才可以喊鹊桥,三天后就是这个日子,看你一片诚心,我就为你喊一次吧。”临别她又郑重嘱咐,过鹊桥有危险,记得只挖一截树根就要往回跑,不然鹊桥一断就回不来了。
张升点头答应,心里却有点不相信,这鹊仙姑看着就像一个普通山民,难道她真有喊出鹊桥的本事?
part.2一喊成桥
三天后的酉时,张升来到了裂谷边。这时天色已暗,鹊仙姑和老樵夫正等在那里,见张升来了,鹊仙姑就俯身对着裂谷喊道:“架桥喽!
裂谷上窄下宽,鹊仙姑的喊声激起回音,不绝于耳。
忽然,裂谷下飞起一团金光,张升仔细一看,真的是一大群喜鹊飞了出来!那些喜鹊一只只比鸡小不了多少,翅膀上还带有金丝。金丝喜鹊越聚越多,很快把裂谷的缝隙密密层层地填满,鹊仙姑大喊一声:“还不过桥?"
张升一咬牙,踩着喜鹊的背就走了过去,虽然步子不太稳当,还是快速通过了。到了对面的峰上,那里果然长着十几株铁肤树,张升匆匆挖出一截树根,砍下后回头就跑。这时,鹊桥上的喜鹊已不像刚才那么密集,张升飞快地跑了回来。鹊仙姑喊过桥后就悄然离去了,只有老樵夫等在那里。张升就问老樵夫:“既然对面有珍贵的铁肤树根,为什么不在裂谷上架桥?"
老樵夫说:“索桥被砍断后,也有人想重新架桥,可是白天刚把绳索接好,晚上桥就莫名其妙地断了,后来就没人敢修了。我猜是鹊仙姑在这里修行,不愿意受打扰,才施法断桥的。对了,今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当心鹊仙姑生气。”
张升点头答应,拿着树根回去给柳艳小姐熬药,不久她的病就好了。张升提起成亲的事,柳呈青满口答应,但是又说:“我们柳家也是大户人家,嫁女儿不能寒酸,怎么着也得收一笔彩礼吧?这样吧,你再去采些铁肤树根,卖出去就有彩礼了。”
张升一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鹊仙姑说过,鹊桥只有每年七月七那天才能架起来,只好等一年了。
一年后的七月初七,张升预备了一捆绳子,再次上了二指峰。他准备将绳子一端系在裂谷这边的树上,踩鹊桥过去后,另一端系在铁肤树上,这样可以从容采满一筐树根,再攀着绳子回来。
张升上山后先去草屋找鹊仙姑,不料鹊仙姑不在。眼看酉时快到了,张升只好自己想办法。看着黑不见底的大裂谷,张升试着冲裂谷喊开了:“架桥喽!"
在回音的嗡嗡声中,跟上回一样,裂谷下面忽然飞起一团金光,大群金丝喜鹊越聚越多,密密层层地布满了裂谷的缝隙,鹊桥竟然架好了!
张升见状大喜过望,他系好绳子,踏着鹊桥过了裂谷,很快就砍了满满一背篓铁肤树根。然后他攀着绳子回来,背着背篓下了峰。
part.3误坠桥下
张升把铁肤树根一卖,很快换回银两,置办了彩礼。不料柳呈青又发话了:“我女儿怎么住得惯你家的草屋?最少也得是青瓦房。反正你知道长铁肤树的地方,就再去一趟。”张升没有办法,只好再等一年。
第三年的七月初七,他刚要出发,突然想到,盖房开销大,只挖一筐树根不够,于是就雇了几名工人,带上好几拥绳子,直奔二指峰。张升计划踩着鹊桥过去后,把所有绳子都分别系在两头树上,那就是一座绳桥了,然后带工人过去开挖。
来到大裂谷前,已是酉时了,张升就朝裂谷下喊开了:“架桥唆!”裂谷下果然又飞出一团金光,但这团金光比以前黯淡多了。眨眼间,金丝喜鹊架起长桥,张升抬腿就上,没想到才走出两步,就一脚踏空,坠落桥下!
工人们刚想救他,只见谷底飞上来一团黄雾,冲破金丝喜鹊的封锁,向众人劈头盖脸冲了过来。大家“妈呀”一声叫,都跑了。
张升掉下鹊桥,可是没有死,他被一张大网托住了,就这样悬吊在半空中。这时月光明亮,直照到谷底,张升看见谷底白花花的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接着就闻见硫磺味更重,也更热了。再看两旁山壁,到处都是孔洞……
正在疑惑之时,山峰上垂下了一条绳子,张升慌忙抓住,攀着绳子出了裂谷。张升攀上峰顶,只见老樵夫和蒙着脸的鹊仙姑就站在面前,老樵夫一见张升就叹起了气:“你闯了大祸,这一带的老百姓要遭灾了!"
张升不明白,鹊仙姑解释道:“你刚才看见谷底的白色了吧?那是蝗虫卵,因为谷底有地热,适宜蝗虫繁殖,那里蝗虫数量大得惊人。每年七月初七前后,蝗虫翅膀长硬,不断飞出谷外。如果此时有人喊一嗓子,受惊的蝗虫就会蜂拥而出。幸好山壁间的孔洞里住着许多金丝喜鹊,蝗虫出谷的时候,金丝喜鹊就飞出捕捉,有少量蝗虫逃逸也不足为患了。因为天色暗,一般人看不清蝗虫,乍一看,还以为金丝喜鹊是来架桥的。”原来如此啊,张升点点头,可他还有一个疑问,就问道:“为什么这回我过鹊桥,会掉下去?"
老樵夫叹道:“还不是因为你贪得无厌,去年采了那么多铁肤树根。铁肤树极为娇嫩,一旦根部损伤就活不成了。峰上的十几株树被你毁掉一半,用铁肤树嫩芽哺育幼鸟的金丝喜鹊不得不迁徙,离开了裂谷。喜鹊数量大减,就不能承受你的重量了。好在我们事先在鹊桥下张了大网,你才没出事,但是蝗虫已大量逃逸出去,必然会危害附近的庄稼。”
听到这里,张升也大为后悔,他叹了口气说:“我是被那门亲事逼急了,现在我想通了,既然娶不起,就算了,我这就下山帮大家治蝗,将功赎罪。”
鹊仙姑听后,微微一笑,忽然摘下蒙脸布,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来,说:“看你诚,自悔改,我就帮帮你。我们两个这就跟你下山,会一会柳家药铺的柳呈青!"
part.4仙姑真相
来到柳家药铺,鹊仙姑独自见了柳呈青,两人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多时,满面泪痕的柳呈青走出来,郑重宣布,女儿的婚事随时都可以办,不要大瓦房了。
张升闻言,惊喜交加,马上张罗亲事,不几天就把柳艳娶过了门。洞房花烛夜,张升对鹊仙姑赞不绝口,柳艳闻言扑啧一笑,说出了真相。
原来鹊仙姑就是当年的织妹,老樵夫就是阿尤。那一年两人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被织妹的哥哥追上二指峰。两人隔峰相望,情急之下大喊大叫,误打误撞喊出了鹊桥。通过鹊桥两人再次相会,但织妹的哥哥还是不依不饶,干是两人双双跳下了悬崖。织妹的哥哥以为两人必死无疑,追悔莫及。其实他们都被崖旁大树挡住,又爬了上来,但是织妹的脸容尽毁,平日里就蒙着脸。好在阿尤不离不弃,从此两人就居住在二指峰。两人在崖底看见过蝗虫卵和金丝喜鹊,明白了鹊桥的秘密,也明白了此处关系着百姓的庄稼收成,就负起保护之责。织妹假扮鹊仙姑,想过去只有找她喊出鹊桥才行;阿尤则偷偷破坏修桥,不让人随意砍伐铁肤树根。
张升终于懂了,但他还是不明白,织妹是怎么说动自己的老丈人的?柳艳一指头戳到他脑门上:“榆木脑壳啊,我得管织妹叫姑姑,懂了吗?我父亲见了亲妹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再说,姑姑来了个现身说法,阿尤面对毁容的她还是不离不弃、相伴一生,可见,感情才是连接两人幸福的真正鹊桥啊!"
三捞竹简书
捞书救人
战国时期,光渔村有个叫黑泥鳅的小伙子,水性极佳,能在水里游,泥里爬。因为他皮肤黝黑,身子光溜,所以大家都叫他黑泥鳅。
这天,黑泥鳅和一位朋友张之景在河边闲聊。这时,走过一个穿着华丽的人,捧着竹简书边走边读,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突然,读书人看到兴奋处,一挥手臂,只听“咚”的一声,竹简书掉进了河里。
读书人急了,抬脚把随从踹进了河里,大声命令道:“快去捞书,捞不到我宰了你!"
黑泥鳅和张之景在一旁看得傻了,本来觉得读书人应该知书达礼,没想到竟如此野蛮。再看那随从,在水里一阵乱扑腾,嘴里直喊:“田公子,我不会游水啊。”
那个叫田公子的人站在河边,叉着腰叫道:“你要是捞不到书,就别上来了。”眼看要出人命,黑泥鳅来不及多想,就“扑通”一声跳进河里。他把落水的随从推到岸边,对田公子说:“公子等一会儿,我把竹简书给你捞上来。”然后长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河底。不多时,黑泥鳅钻出水面,手里摄着竹简书,爬上岸来,交到田公子的手里:“书还给你,你就不要再难为这位小兄弟了。”
田公子对黑泥鳅刮目相看:“你水性好得很,愿不愿意在我手底下做事?”黑泥鳅嘿嘿一笑:“我就是一个粗人,只懂种田赶牛,不懂什么礼数,干不了事的。”
过了几天,田公子又带着随从来到河边读书,读到兴奋处,手一哆嗦,“咚”的一声,竹简书又落入河中。
田公子又抬脚把随从踹入河中。这一幕刚好又被黑泥鳅看到了,他心说:罢了,见死不救三分罪,还是到河里捞书吧。黑泥鳅当即一个猛子扎进河中,过了好一阵,他钻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扎入水中,几次三番,黑泥鳅在河里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把竹简书捞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把竹简书送到田公子手中,说:“公子,以后不要在河边看书了,竹简书掉进去不要紧,人要是掉进去可就麻烦了。”
田公子接过竹简书,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味,不禁用衣袖捂住了鼻子:“什么气味这么难闻?"
黑泥鳅表情痛苦地说:“几日前我下地割麦,背上被拉了一道口子。这几天下雨,我的茅屋漏水,床上发潮,怕是伤口溃烂吧。”黑泥鳅回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他的朋友张之景。张之景也闻到了恶臭,他仔细查看了黑泥鳅背上的伤口,眉头一皱:“伤口化脓了,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周围的肉都得烂掉。”
回到家,张之景把黑泥鳅背上的脓血挤出,敷了几种草药,用粗布扎好,又开了内服的草药叫黑泥鳅煎着喝。不出三天,黑泥鳅背上的伤口不再恶臭,很快就好了。
黑泥鳅摸了摸伤口,对张之景说:“我和你认识多年,却不知你还会医术呢。”张之景哈哈大笑:“这些年你没病没痛的,我空有一身医术也无用武之地啊。不过,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你后背是怎么好的,你千万不要把我说出来。”
没过几天,黑泥鳅赶着牛车回家,在路上又遇到了田公子,田公子正要用衣袖捂鼻子,这时旁边的随从说:“公子,这小子身上没有恶臭了,估计背上的伤已经好了。”
田公子愣了愣,心中觉得有点奇怪,那天看到黑泥鳅背上的伤很严重,一般的郎中没有一年半载是治不好的,怎么这小子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田公子问道:“你后背上的伤竟然痊愈了,可曾遇到什么神医,吃过什么仙丹?”
黑泥鳅笑笑说:“公子莫要说笑,我一个山间农夫哪会有什么仙丹?我只是生得皮糙肉厚罢了。”
田公子又问:“怎么可能,你看过什么郎中没有?”
黑泥鳅摇了摇头:“我没钱看郎中,吃的是粗茶淡饭而已。”说完,黑泥鳅就走了。
田公子皱着眉头一阵思量,突然,他把随从叫到身边,在其耳边说了几句。随从听了,脸顿时变了颜色.
苛刻命令
第二天,村里来了许多士兵,把村子团团围住,还把村民赶到了河边,黑泥鳅和张之景也在其中。
不多时,田公子出现了。黑泥鳅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田公子可不是一般的公子,竟然能支配身披重甲的士兵。
张之景低声说道:“这田公子莫不是齐襄王之子田建?怪不得他脾气如此暴躁,竟为一本竹简书而把随从踹入河中,视人命如草芥啊。”
这田公子正是齐国君主田建,他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便走到村民面前,扯着嗓子说道:“齐王爱读书,昨天晚上,不慎把书掉入河中,今天你们全村的人要把书找到。书捞上来,全村人每人赏赐粮食;捞不上来,全村处斩!齐王有令,如果从河里捞出来的书有所损坏,全村仍然处斩!齐王明天来河边要书。”很快,齐王走了,村子被许多士兵包围着,村民想要逃跑是万万不可能的。故事会在线阅读
全村人中,水性最好的当然要数黑泥鳅。但尽避如此,要在这么大的河里捞出一本竹简书谈何容易。上次深水捞书,在知道落水位置的情况下,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齐王只说书掉入河里,并没指明位置,自己得挨个地方搜。
黑泥鳅借来几条渔船,每条船上都有名青壮小伙,手里拿一根芦苇,船上还备着干粮。黑泥鳅把河面分成十几块,按着顺序在河底摸索。为了抓紧时间,他会先沉到河底乱摸一阵,然后到一条船下拿着芦苇吸几口气再沉入河底。每隔一个时辰才会爬到船上歇一会儿,吃几口干粮。
直到天黑,黑泥鳅在河底搜索了一大半,仍然没有捞到竹简书。但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沉入河底继续捞书。
突然,他在河底碰到了一样东西,用脚一瑞,觉得那似乎是个木箱子。他赶紧钻出河面,让人把箱子拉到了船上。众人拿着火把凑近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木箱子横窄竖长,分明是口棺材!这棺材密不透水,外面不知涂了什么东西。黑泥鳅叫人把箱子打开,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
这时,张之景走上前去,探了探气息,低头思量:奇怪,这人已经死了,不过身体还没完全发凉,但这箱子肯定投入河底有段时间了,按理说人应该凉透才对。再一想,张之景恍然大悟:这箱子是密闭的,里面有一定的空间,想必这人被关到箱子里时是活着的,过了一阵子才被憋死。
黑泥鳅不想耽误时间,又沉到河底继续捞书,但捞了一整夜,仍然未见竹简书!
黑泥鳅有些担心:河底都搜完了,并没有发现竹简书,难不成齐王根本没把书丢进河里?张之景围着木箱子想了半天,突然说道:“难不成……这人就是竹简书?”
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张之景走到跟前,让人把箱子里的人抬了出来,扒掉衣服,查看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蹊跷之处。他又叫人把箱中人翻过来,背朝上,众人一看,都惊出一身冷汗!只见这人后背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原来他就是“竹简书”!
神医救书
黑泥鳅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竹简书捞出来了,我们全村人得救了。”
张之景眉头一皱,说:“别高兴得太早,齐王说过,捞出的书不得有损坏,否则我们还是难逃一死。”黑泥鳅还是不明白:“这人不缺胳膊少腿的,能有什么损坏?"张之景神色凝重地说:“人死后皮肤会变硬变紧,后背上的字就会变形认不出来,这‘书’不就损坏了?"
黑泥鳅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那……怎么才能不损坏?"
张之景沉吟道:“齐王明天才会来到这里,到时小字恐怕认不出来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人活过来。现在他死去不久,小字还未变形。”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死人怎能活过来?那不成诈尸了?
张之景叫人把箱中人抬到一张板凳上,后背朝上,然后在其手腕上绑了两根绳子扯到一棵大树上。他取出长短不一的银针,一共扎了近百针。一个时辰后,死人竟然哼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得连退几步。
张之景见人有了气息,忙端过一碗草药汤,慢慢喂下去。没过多久,箱中人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他看了看周围,不禁失声痛哭,把周围的人吓得抱成一团。
黑泥鳅胆子大,问他:“你活过来了,还哭什么?"
箱中人说:“我是齐王手下的一个普通士兵,昨日被绑了扔到木箱里,沉入河底。我没犯法没犯事,却差点命丧黄泉。”众人听了,皆烯嘘不已。
第二天,齐王来到河边,见箱中人活了过来,后背上的字一字未损,不禁喜笑颜开:“是谁把我的‘书’捞出来的?"
黑泥鳅答道:“是草民。”
齐王点点头,说:“好,那是谁把我的‘书’救活的,不会也是你吧?"
黑泥鳅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小人,小人把他捞上来时,他已经没了气息,是一位过路神医把他救活的。我们想要报答神医,可他很快就走了。”
齐王一瞪眼:“走了?把人救活就走了?"
黑泥鳅说道:“是的,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他健步如飞,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大王,当初您说如果村子里有人把书捞上来,并且书未有损坏,就恕我们无罪。”
齐王脸一沉,说:“本王当然说话算话,你们都可以活命。”突然又眉头一皱,对一旁的谋士说,“你不是说用捞书这一计就能把神医引出来吗?"
谋士说道:“能把死人救活,果然是神医。之前那个黑泥鳅后背化脓,竟能在短时间内痊愈,我以为神医就在这个村子,没想到……”
齐王只好气呼呼地带着士兵走了,全村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黑泥鳅好奇地问张之景:“张兄弟,你医术这么高,为何不去齐王手下做事?"
张之景微微一笑,说:“齐王这次捞书就是想把神医引出来,然后弄到他身边给他调理身子,好让他作威作福。可是你看,齐王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竟然把活人绑到箱子里活活憋死。如果我们没把‘竹简书’救活,我们全村人的命也都没了。齐王如此残暴,你不觉得他活得越长,对普天下的百姓越是种不幸吗?"
祸从口出
缺德拜年
俗话说,人善人欺,人恶人怕,真是一点也不差。
从前,玉州有个叫聋五的人,既聋又哑,他的老婆是个踱脚,所幸生有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一家人老实巴交,经常被村里人欺负。
这天是大年初一早上,大伙儿见了面,都要道一声恭喜发财,互相说些吉利的话。可村里有个叫八狗的家伙一见了聋五,眼珠子一转,就动起了坏心思。他一脸坏笑地迎上去,一边拱手,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聋五叔,祝你今年当踱佬,老婆当哑巴,儿子学做贼,女儿去卖肉!"
聋五听不见,不知道八狗说什么,还以为八狗跟他说好话哩。他也是满面堆笑地拱着手,嘴里咐咐呀呀地应和。八狗暗自得意,走到没人的地方,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一场。
八狗是个牛贩子,过了年不久,他就赶着一群牛到北海贩卖。没想到,这条道走了半辈子从没出过事,可这回刚到半路,青天白日的竟遇上了强盗。
那伙强盗一哄而上,牵牛的牵牛,打人的打人,一眨眼工夫就把牛都抢走了。八狗反抗不成,还挨了一顿拳脚,身上的钱也都被抢走了。他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牛群远去,捶胸顿足,连叹倒霉。
忽然,领头的强盗又快步折了回来,手上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八狗一见,大吃一惊:“你还想干什么?"
强盗恶狠狠地说:“你把我们的面目都看过了,明天一去报官,我们兄弟还有命吗?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送你去阎王爷那儿告状去!"
八狗吓得瑟瑟发抖,不顾一切地给强盗跪下,脑袋磕得像捣蒜一样:“好汉饶命,饶命啊!我绝不报官,如果报官,叫我一家都死光!"
强盗见他吓成这样,禁不住炳哈大笑,又见他苦苦哀求,一时软下心肠,说道:“也罢,留下你这条命,你要是敢反悔,定追到你家杀个片甲不留!"
八狗连声说:“不敢不敢!"
强盗又喝道:“不过,看你也不像个老实人,得给你留个纪念,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罢,倒转刀口,用刀背猛地朝八狗小腿砍了一刀。只听得咔嚓一声,那腿八成是断了。
八狗痛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等睁开眼一瞧,强盗已经走得没影了。他抱着断腿呼天抢地,大喊救命。幸好后来遇到了一个过路的郎中,他替八狗接回了腿骨,再用草药给他敷上,临走,又留下了几帖药。
八狗就地躺了半个多月,忍饥挨饿,风吹雨打,靠好心的过路人施舍一点吃的,勉强活了下来。等脚稍微能走路了,八狗求人给他做了根棍子,一瘸一拐,一路乞讨着走回家。
恶言成真
八狗一连走了两个月,这才看见自己的村子。这时他脚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到底落下了终生残疾,成了踱子。他一踱一跋地走进自家院子,一眼就看见老婆坐在院里缝衣,他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轻声叫道:“老婆,我回来了!"
他老婆猛地抬头看见他,吓了一跳,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八狗一怔,接着明白了,自己这模样老婆怕是认不出来啦。
他哭着说道:“老婆,我是八狗啊!你以为我死了吧?唉,一言难尽啊,今年我太倒霉了!"
他老婆这才认出是丈夫来,扑上来又哭又喊,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八狗忽然觉得奇怪:老婆怎么光哭,却不说话?八狗急忙推开她问道:“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呀?"
他老婆指着自己的嘴巴,双手乱摇,嘴里依依呀呀的,分明说不出话来了。八狗又惊又疑,问老婆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不会说话了呢?
他老婆还是指手画脚,说不出一个字来。八狗看了半天,一挥手说:“算了!你快点给我做顿好吃的,先让我吃饱肚子再说。”他老婆点点头,转身去做饭了。
不一会儿,老婆做好了饭菜,还打来了酒。八狗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饱饭,等他惬意地喝下最后一杯酒,又觉得不对劲了,抬头问老婆:“我的宝贝儿子和乖女儿呢?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他们出来喊声爹?"
老婆一听,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八狗心里一沉,觉得有点不妙,他抓住老婆的手,焦急地问:“他们怎么啦?你快说呀!"
可老婆哪还能说得出话来?她又不会写字,把八狗急得团团转。刚好,八狗有个侄子听说他回来了,就过来看他。听他一问,侄子一声长叹:“我弟他……不学好呀,半夜跟人家跑去偷东西,被抓起来了,现在还在大牢里呢。八婶见你久久不回,又没有一点合信,日口哭,夜夜哭,都哭成哑巴啦!
八狗一听傻了,儿子平时好好的,怎么跟人家做起贼来了?
他又问侄子:“那你妹呢?"
侄子头一低:“别提了,上个月她去镇上买东西,走到村口就不见了,八成是被人抢走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八狗顿时如五雷轰顶,一屁股跌到地上。他一路上想着,回到家就好了。那知道,才三个月工夫,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并且每个人都出事了。他想着想着,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两只手使劲捶地:“老天爷,你怎么把所有的倒霉事都落在我家啊!"
侄子忙上前扶起他,说道:“八叔,还是先想办法,把我弟赎回来再作打算吧。”
八狗一想也是,干是赶紧四处筹钱,借遍亲朋好友,筹了一大笔钱,托人带去县里。
过了两天,那人从县里回来了,把钱一分不少地交还给他。
八狗吃了一惊:“怎么,钱还不够?"
那人叹道:“不是钱不够,活该你儿子今年该有牢狱之灾呀!县里刚换了大人,那是个清官,不爱钱,你儿子得在里面关上半年了。”
八狗傻了半天,想想也无可奈何,看来这都是天意啊!赎不出儿子,八狗只好一边找郎中给老婆治病,一边寻找失踪的女儿。
可说来也怪,他老婆的嗓子只是哭哑了,说不出话而已,本该好治才是,可换了多少个郎中,喝了多少汤药,却都不管事。
再说女儿这边,活生生的不见了几个月,音信全无。
这天,八狗坐在家里,苦着睑唉声叹气,左思右想。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倒霉事接二连三地找上自己家。
突然他一个激灵,记起了大年初一早上,自己对聋五做的那件缺德事:当时,他祝聋五今年成踱子,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踱子;祝聋五老婆今年当哑巴,不料自己老婆成了哑巴……真是太邪门了!
八狗脸色煞白地怔了半响,突然一下跳了起来,叫道:“天哪,我可怜的女儿!”八狗猜到女儿的下落了。因为自己当初对聋五说,祝他女儿今年卖肉。女儿莫名失踪,现在肯定被卖到妓院了!
八狗谁也不敢告诉,一个人悄悄去了县城,找遍了所有的妓院,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女儿。他跟老鸭提出要赎女儿,可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过去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却不愿跟他回家,自愿留在妓院里。
八狗苦求半天,但女儿就像着了魔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八狗没法子,只得一抹眼泪,回家了。
过了两天,八狗越想这事儿越邪门,怎么自己对人家诅咒的话,都报应到自家人头上了呢?他怀疑聋五是不是暗中对他施了什么法,于是决定去找个算命先生问个明白。
八狗找到县城最有名的胡半仙,遮遮掩掩地把自己家的事说出来,请胡半仙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并破解。胡半仙伸着五根手指头掐来掐去算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连喊奇怪:“看你们全家人的八字,照理说运数好得很,并无半点灾祸,怎么就如此不幸呢?"
八狗一想,既然不是命中注定,那原因肯定出在聋五身上了,他又支支吾吾地把自己对聋五做的缺德事说了出来,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聋五并没有生气。
胡半仙听罢,大感兴趣,沉吟道:“确实古怪!你那个五叔呢?我要亲自去会一会,把这事弄个明白!"
八狗听他要去,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带着胡半仙去找聋五。
进了聋五家,八狗一看聋五正在院里劈柴,心中不禁一阵慌,轻声喊道:“五叔。”
聋五浑然不觉,胡半仙有点诧异地问:“你五叔耳朵听不见?”八狗点点头。
胡半仙想了想,便走过去,拱手说:“五兄,你好啊!"
聋五这才发觉来了人,忙放下手中斧子,堆起笑,依依呀呀和来人应答。胡半仙微微一怔,猛地一拍腿,说道:“我明白了!”挥手向聋五道别,径直走了出去。
八狗忙追上去,问他怎么样?胡半仙说:“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出去再说。”可出了聋五家,胡半仙却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八狗一看慌了,忙拦住问:“先生,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胡半仙拨开他的手,摇摇头,抬腿又走。八狗一看,忙又追了上去,一直追到村口的桥头,胡半仙这才肯停下脚步。
八狗拱手苦求:“先生,求你说个明白!"
胡半仙皱皱眉头,厌恶地说:“你不该对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实人做那等缺德事呀!"
八狗脸一白:“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都怪我这张嘴!”说罢,啪啪啪打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胡半仙叹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八狗茫然地摇摇头。
胡半仙接着说:“你对人家说那些恶毒的话,他不生气,那是真的,因为他听不见。你自觉得意,殊不知你的话伤到别人,也会害了自己。”
八狗喃喃地问:“此话怎讲?"
“正所谓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呀!”胡半仙感慨不已,“他以为你对他说的是恭喜的吉利话,而他也要对你说句吉利话,可他是哑巴,说不出来,你也听不到,他说的是‘同喜,同喜’。嘿嘿,老话讲得好啊,好的不灵,坏的灵!"故事会在线阅读
八狗呆若木鸡,问可有解法。
胡半仙一笑:“明年再说吧!”说完,不管八狗怎么苦留,执意走了。
仁义无敌
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关仁义的员外,他人如其名,待人特别仁义,村里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
这一年隆冬,关仁义从外地收账回来,走到一个叫香炉山的地方,忽见悬崖边一棵树上挂着一个人,关仁义忙把那人救了下来,带回家中。那人醒来后说,自己是走单帮的商人,半路上遇到一伙歹人,银子都被他们劫去了,自己也被抛下山崖……
关仁义叹了口气,商人所说的歹人,就是附近香炉山上的土匪。以前他们从不侵扰周围百姓,最近却兔子吃起了窝边草,连着抢劫了山下好几个村庄,当地百姓都谈“匪”色变。商人遇到他们,能活过来就算是命大了。
几天后,商人能下床了,但由于伤势太重,落下个驼背。关仁义把他收留在家中帮工,大家都叫他“驼子”。
很快到了端午节,这天,外地有一伙杂耍班到村里来献艺,他们带来各种绝技,最绝的是“踩芯子”:一个六七岁的小孩,站在十几米高的杆子上,脚底下踩着一个花瓶,还能做出各种惊险动作,唬得大家惊叫连连。杂耍班围着村子转了半天,在关仁义家门口停留的时间最长,关仁义十分高兴,给了他们不少赏钱。
杂耍班刚走,驼子就把关仁义拉到一边,低声说:“主人,你惹眼了!”
关仁义不由吃了一惊,当地话里,“惹眼”是指露白显富、财产被人盯上了。驼子接着说:“刚才那些杂耍的,其实是香炉山上的土匪。那个踩芯子的,站在高处把你家尽收眼底,他做的那些动作都是暗号,现在你家有几间屋几道门,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关仁义听罢吓了一跳,忙问驼子: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土匪?驼子说:“我曾被那帮土匪劫过,到过他们山寨,那些人我自然认识。今天我在抬芯子的人里看到一个一只眼的,他就是土匪的大当家,独眼龙老海。”
关仁义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说:“可是我听说,香炉山的大当家不是独眼龙老海呀,好像叫什么飞天蜈蚣龙庆。”
驼子想了想,说:“具体内情我也不知道,我被劫的时候,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个一只眼的老海。”
关仁义听罢没了主见,驼子就让他把乡亲们召集到打麦场。乡亲们听后也很惊慌,这时,驼子站了出来,说他有一条妙计,能把土匪打退。
驼子的计策很简单,就是炒钉子。先派人去镇上买来了好几筐子铁钉,然后全村家家户户在自家的铁锅里炒钉子,从入夜开始炒,炒热的钉子用簸箕兜着,撒在村口的路上,接着再回去炒,就这样一直不断地炒……
听了驼子的“妙计”,乡亲们纷纷表示,若真能把土匪打退,就是一夜不合眼也要把钉子炒好,谁偷懒就不是人!
当天夜里,关仁义没敢合眼,趴在一棵树上听动静。等到二更天,果然听到路上有马蹄声,土匪真的来了,关仁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听马蹄“”,土匪们一路上连一点阻挡也没有,等到快进村子了,突然听到一声马嘶,接着又有好几匹马嘶叫起来,再往后就乱了套,有马匹踩踏碰撞的声音,有人群跌倒喊叫的声音,还有几匹马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河里。
那些土匪觉得奇怪,就点起了火把,可火把刚一亮,一支箭就飞了过来,接着村里响起了锣鼓声和喊叫声。土匪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慌,就如退潮的水,一下子就没了影儿。
等土匪走了,村里亮起火把,关仁义走到村口一看,进村的那段路上铺满了钉子,上面有很多凌乱的马蹄印,他顿时明白了:钉子被炒热了,铺在路上,马踏上去,钉子扎进马蹄,又烫又疼,马一乱,人自然也就乱了……
大家见这么容易就把土匪吓跑了,都很高兴,不料驼子却叹了口气,说:“大家先别忙着高兴,更大的祸事还在后头呢!我刚才那一箭,本想把独眼龙老海射死,让土匪群龙无首,结果却让他躲过去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关仁义一听,又没了主意。驼子说:“主人,现在只有让官军把土匪剿灭,才能绝了后患,这事我必须亲自去一遭。”
关仁义瞪大了眼睛:“就你?”关仁义并非不相信驼子,只是那帮土匪太狡猾了,以前官府也曾进山剿匪,可香炉山地势复杂,官军来了,土匪就躲进深山,官军连个人影也找不到。
驼子对关仁义说:“时间紧迫,我要在他们杀回来之前赶到县城,和官府联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关仁义也不多问了,说:“我马厩里有很多快马,任你挑选!”
驼子却说:“马跑得太慢,我要借主人簸箕一对。”
用簸箕就能跑得快?关仁义觉得奇怪,他顾不上问,便叫人拿出家里所有的簸箕让驼子挑选,驼子挑了半天竟没一个中意的,于是乡亲们把自家的簸箕都拿来了。驼子围着那些簸箕转了一圈,心中有了数,对关仁义说:“主人,这些簸箕上都有烧糊的痕迹,可见乡亲们炒钉子都尽了力,这是他们感念你的恩德,在报答你啊,冲着你的仁义,我就是死也值了。”
说罢,驼子拿过一对簸箕,往胳肢窝里一夹,就如凭空长出了一对翅膀。他向前猛走几步,两手奋力呼扇着簸箕,借着那股风,脚不点地,转眼就奔出老远。大家从没见过这等神奇的轻功,望着驼子的背影发了半天呆。
驼子走后没几天,县城里就传来消息,官府找到了香炉山众匪藏身的洞穴,把他们一网打尽。除了祸根,全村人都很高兴,大家说,一定是驼子起了作用,驼子是全村的大恩人呀!
过了几天,城里又传来消息,那些土匪要开刀问斩了。关仁义和乡亲们听说后就赶到县城,远远看见推来了很多囚车,关仁义挤进人群,一见打头的那辆囚车,顿时吓了一跳—那辆囚车里关着一人,竟然就是驼子!必仁义和乡亲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天,才赶上前去,关仁义跪在囚车前,问道:“恩公,你这是怎么了?”
驼子睁开眼,苦笑了一下,说:“主人,你终于来了,我这是罪有应得呀!现在瞒也瞒不住了,我就是香炉山上的大当家,飞天蜈蚣龙庆!”
原来,驼子真的就是大当家龙庆,他会一种奇特的轻功,所以江湖人称“飞天蜈蚣”。龙庆当初迫于无奈,领着弟兄们落草为寇,他订下规矩,只打劫为富不仁的富户和贪官,对附近百姓秋毫无犯。一年前,龙庆在雪地里救下一人,就是独眼龙老海。老海城府极深,很快爬到了二当家的位子上,他瞒着龙庆,领着弟兄们到处打家劫舍,弟兄们尝到了甜头,都对他死心塌地了。龙庆知道后很是恼怒,老海便先下手为强,设毒计谋害龙庆,多亏龙庆坠落悬崖时被一棵大树挡住,又被关仁义及时救下,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龙庆流着泪说:“我不想看着兄弟们残害乡亲,没办法,只好领着官军去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关仁义哽咽道:“恩公,你是个好人呀,如果没有你,土匪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我马上禀告县令大人,全村联名担
保,免你一死!”
龙庆却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是我自愿领死的,我弟兄中还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在狱中,是我用一条命换他们不死的。主人,我还有最后一事相求:等他们出狱后,请你像收留我一样收留他们,别让他们再误入歧途。”故事会在线阅读
关仁义流着泪答应了。
行刑的时候到了,几十颗人头落了地,关仁义将龙庆的遗体装殓起来,全村用最隆重的葬礼将他安葬了。
不久后,村里建起了一座庙,庙里供着的神有些奇怪,那神的肋下有一对怪模怪样的东西,像是一对翅膀,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两个簸箕。人们都把那座庙叫作“簸箕庙”,里面的神自然就是“簸箕神”了。据说,从此以后,他就成了保佑当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最灵验的神。
明察秋毫
明朝天启年间,武清县有个县令叫王文忠,经常访查民间,办案仔细认真,从未断过冤假错案,人称“王青天”。
这天,王文忠带着两个差役下乡查访,走到运河边时,发现一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跑到一座新坟前哭泣,王文忠便命差役查明此人来历。不久,差役回来向王文忠秉报:说那名女子名张氏,是漕头村刘屠户的妻子。数日前,刘屠户因病去世,这张氏在给刘屠户做“头七”,因此在坟前哭泣。王文忠听罢点了点头。按理说,丈夫死了,妻子应该十分悲痛,心乱如麻,根本无心梳妆打扮,可这女子打扮得如此妖艳,哭泣时也只听哭声不见眼泪,这是何道理?难道她与丈夫并无恩情?王文忠想着,便让差役把张氏唤来,仔细询问。
张氏走到王文忠面前,给王文忠行过礼之后,两只眼睛滴溜乱转,说出话来让人骨酥肉麻:“大人,把小女子招来,所为何事?”王文忠一看张氏那模样,顿时就来了气,如此放荡之妇,定不是什么好鸟!王文忠一瞪眼:“我问你,给丈夫办丧,为何穿得如此艳丽?”张氏闻听,赶紧把手帕搭到鼻子上,说出话来透着几分委屈:“哟,我这还算艳丽?丈夫过世,我伤心死了,哪还有心思打扮?”王文忠心说,你这还不叫打扮?要是再打扮打扮,就成妖精了!于是,他又问:“你丈夫是怎样死的?”张氏说:“我丈夫得的是肺痨,不治而死,这个左邻右舍都能为我作证。”王文忠一看,这样问张氏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便让差役先把张氏带回县衙,待仔细查明情况再作定论。
差役把张氏带走之后,王文忠便来到漕头村,挨家挨户走访,仔细查问刘屠户到底是怎么死的,张氏又是何等样人。可王文忠走了半天,问遍了全村所有住户,回答都是一样,刘屠户确实是得肺痨不治而死,村里不少人都跟着发丧出殡了,张氏也是良家妇女,平日里本本分分,除了逢年过节赶个庙会,平时很少出门,张氏与刘屠户更是恩爱有加,全村里无人不夸。调查完以后,王文忠心说奇怪,自己看人看事从来没走过眼,难道这次就走眼了?张氏看上去分明就不像个良家妇女,村里人怎么对她如此评价?既然张氏与刘屠户恩爱无比,为什么刘屠户死后,她好像并不伤心呢?刘屠户到底是不是得肺痨死的,如果能开棺验尸就好了。可按大明律,无凭无证开棺验尸是不允许的,真能验出问题来还说得过去,如果验不出问题,那就是刨坟掘墓罪,要斩立决呀!王文忠不想冒这个险,但又不愿意放过张氏,便想日后慢慢细查。
可是,王文忠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顺天府来了公文。公文上说,漕头村数十百姓联名诉王文忠私押寡妇张氏,知府命王文忠在七日内查清事实,若张氏无罪,应立即释放,否则革职查办。要是换了别人,见了公文立马就会把张氏给放了,谁没事儿找事?可王文忠不是这样的人,他隐隐约约觉得,张氏一定有问题,刘屠户的死也一定有问题,只是一时找不到线索,如果因此而放弃对张氏的调查,很可能会遗漏一起冤案。王文忠立即回文道:七日内必查出结果,否则愿受惩罚。
派人送走回文,王文忠又来到漕头村一带查访。这次,他是扮成了一个算命先生,微服私访。当他走到运河边时,发现一棵树下坐着一个年轻人,身前摆着一堆菜瓜,年轻人正在那吃瓜。王文忠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走了过去:“兄弟,别吃了,今日你有一劫呀!”年轻人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胡说,我这好好的有什么劫?”王文忠一指自己手中的旗子:“你看,我是算命先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我已算出你今日有一劫,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说完,转身要走。年轻人一看,站起来拉住了他:“先生,那你说说,我这一劫应该怎样化解?”王文忠一摆手:“要想化解,请随我来。”年轻人一看,自言自语说:“真倒霉,我今天还有劫了,跟他去吧。”
王文忠领着年轻人来到县衙后门,从后门拐弯抹角进了后堂。进屋之后,王文忠让年轻人坐下,对年轻人说:“兄弟,你知道我是谁吗?”年轻人眨着眼睛:“你不就是算命的吗?”王文忠摇摇头:“我是本县的县令,这是县衙的后堂。”年轻人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大老爷,你把我带这里干什么呀?小人可没犯什么罪呀!”王文忠把脸一沉:“没犯罪我能带你来吗?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吃的菜瓜,是从谁家地里偷的?”年轻人一听,急忙磕头:“大人明断,我叫吴二,那菜瓜是我自家地里的,我没偷!”王文忠盯着吴二:“你没偷?那好,我再问你,现在是什么节气,菜瓜又应该在什么节气成熟,什么时候采摘?”吴二一听,脑门子上的冷汗可就下来了:“这个,小人不知。”王文忠道:“你不知,说明你没种过菜瓜,现在根本没到菜瓜成熟的时候,只是刚刚长成。如果菜瓜是你自己种的,你绝不舍得现在采摘,你现在把菜瓜摘下来,吃的时候一个瓜只咬一口就扔,更说明那瓜不是你种的,所以你才不珍惜,如果是别人送给你的,更不可能,因为没有人会把生瓜送给人吃。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赏你三十大板!”吴二一听,又在地上磕头:“大人,我招,我招,那瓜确实是我从别人地里偷的,我认罪。”王文忠点了点头:“招了就好,那我来问你,你知道偷窃罪在大明律里怎么处罚吗?”吴二摇头:“不知道。”王文忠说:“我来告诉你,在大明律中,偷窃罪最轻的是杖刑,最重的是流刑,你偷瓜事小,本官就判你杖刑,重责一百大板。”吴二一听,吓得磕头如鸡啄碎米:“大人,不要啊,我上有七十老母,因生活所迫,才养成了偷盗的恶习,您打我一百大板,我就残了,以后怎么养活老母啊?求大人开恩,不要打我了。”王文忠想了想,说:“不打你也行,你得立功赎罪。有道是贼路通万家,谁家隐私事也瞒不过贼。你好好想想,一个月之前,你到漕头村刘屠户家行窃过没有?”吴二想了想,点头说:“去过,在他家,我还看见一件新鲜事儿。”
吴二说,就在一个多月以前,他曾在一天晚上到刘屠户家行窃。因刘屠户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他并不害怕。可当他潜到刘屠户房中时,张氏突然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他急忙躲到刘屠户床下,细听动静。他听到外屋张氏和那名男子言语婬秽,有嘻笑打闹之声。不多时,张氏走到刘屠户床前,说:“相公,该吃药了。”说着,便端着药锅给刘屠户喂药。就听刘屠户在床上惨叫一声,张氏把药勺扔在地上。吴二看到药勺里并不是药,而是银色的锡水。不一会儿,男子走进来,看了看刘屠户,说:“死了,这下我们可以明正言顺在一起了。”说着,便把张氏抱到床上,颠龙倒凤起来。吴二趁二人不备,从屋中溜走,顺手拿走了男子身上的一块玉佩。
王文忠听罢,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的可是实情?”吴二点头:“千真万确,我敢向老天发誓。”王文忠一拍桌子:“好,来人呐,更衣升堂,带张氏!”
不多时,王文忠升坐大堂之上,手下人带来了张氏。王文忠并不审问,给两个差役一支令牌,命他们带着仵作去刘屠户坟地开棺验尸。不多时,两个差役和仵作回来了,还抬来了刘屠户尸体。仵作向上秉报:“大人,小人已查明,刘屠户并非肺痨不治而死,而是被人咽喉灌锡而亡,此种杀人方法,一般人很难看出。”
查明了刘屠户死因,王文忠再审张氏。张氏开始还不肯招供,王文忠便让吴二当堂与张氏对质。张氏一看实在抵赖不过去,才说了实话。张氏说,刘屠户没病时,她确实与刘屠户恩爱有加,可刘屠户一病就是半年,什么也做不了,她和刘屠户更是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加上张氏又年轻,便禁不住心猿意马。那天,张氏到县城逛庙会,偶然遇到了浪荡公子孙青。两个人一拍即合,当晚张氏便留宿在孙青处。以后,张氏每隔两天便到孙青处。孙青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刘屠户早点死,他们也好做个长久夫妻。给刘屠户吃毒药,又怕村里人发现,孙青便想出了咽喉灌锡的毒计。于是,两个人约好时间,孙青来到张氏家,孙青熬锡,张氏喂,把刘屠户活活烫死了。
张氏认罪画押之后,王文忠命捕快捉来孙青,有张氏的口供,又有吴二提供的玉佩作物证,孙青只好低头认罪。王文忠当堂宣判,张氏谋害亲夫,斩监候;孙青奸人妻子,害人性命,斩监候。吴二举证有功,免罪,另赏银三十两。完事,王文忠对吴二说:“兄弟,今天多亏你给我解围,帮我破了一起冤案,拿着钱回家吧,以后不要再干偷鸡摸狗之事,做点生意,奉养老母,做个本分人。”吴二磕头谢恩,拿着银子回家了。回去之后,吴二联合几十户人家,给王文忠送了一块匾,上写:“明察秋毫。”
狄仁杰智破盗墓案
丞相祖坟被挖
狄仁杰刚出任胡州刺史,这里就陆续出了几起盗墓案。先是隋朝大将宇文德的陵墓被盗,接着又是当朝宰辅郑良弼的祖坟被挖。狄仁杰下令各地县令加派人手,一边查案件线索,一边清点失物。
宰辅郑良弼对自家祖坟被挖一事很是恼火,前来质问狄仁杰何时破案,狄仁杰说:“启禀丞相,三个月不破案,下官提帽来见。”郑良弼听到狄仁杰这么说,也不敢再逼。
随后,案发地的两个县令来到衙门回禀案情。滨河县县令经过一番调查,发现宇文德墓中最为重要的是一幅绫罗画卷。“此画卷作者已不可考,但卷中内容演绎千年王朝更迭。”滨河县县令向狄仁杰禀报,并呈上一件宇文家家藏摹本,真本内容更多。
郑良弼家住昌河县,昌河县县令不敢怠慢,将查来的情况禀报:“据郑丞相家人所言,其祖上乃一介寒儒,并无半点金银之物,倒是有些经卷,当年随祖父落葬了。”
两个县令走后,狄仁杰打开滨河县县令留下的那幅摹本。只见一幅运河水系图中,一条巨龙隐约可见,而龙头侧向之处,分明就是帝都长安。这意味着什么呢?狄仁杰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头绪。等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便拿定了主意:这幅图若是交到皇帝手中,也许可以减轻所受的责罚。
狄仁杰拿过滨河县县令报上来的宇文家祖坟失物清单,只见上面写的有:玉如意二十件;玛瑙若干;画卷一幅……其中一件玉雕美人逾五尺,此物之大,轻易无法取走。于是,狄仁杰命缉捕班头邓鄂暗中带人追查此物,自己则带人微服私访,他要看一看滨河县宇文家祖坟和昌河县郑良弼家祖坟。
大轿抬走失物
宇文家祖坟位于滨河县凉山的山腰,一路走来,狄仁杰注意到沿途有深深的车辙印迹。县令称:“经查,数辆大车顺山而下,负重而行,直达官道,然后向东而行。”不知不觉间,狄仁杰一行来到宇文家祖坟前。坟墓被挖开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大洞。洞口泥土平整。洞内还挖有台阶,一级一级直入洞底。要想把盗墓的活儿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不是摸金老手实难做到。
墓里空空如也,就连宇文家上辈遗骸也被挖出,在后山被焚烧了。县令意味深长地说:“宇文家并没有多说什么。”狄仁杰听得出县令的潜台词。若今朝还是隋朝,宇文家又怎么会息事宁人?
昌河县郑良弼家的祖坟完全不似宇文家的模样,盗墓贼掀翻了墓碑,顺着墓碑往下开了个大洞。有数十个黑衣人守在洞口。狄仁杰有心想下去看看,却被为首的黑衣人拦住了:“丞相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狄仁杰讪讪而退。他四下看了看,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中躺着一块墓碑,墓碑正面向上,干干净净,一点尘土也没有。
三天后,狄仁杰回到胡州刺史府。邓鄂前来禀报,说他这几日连续暗中追查,发现宇文家祖坟被盗后的当天傍晚,曾有人在官道见到一乘十六抬大轿从滨河直往昌河而去,轿后还跟着五辆大车。十六抬大轿,那是朝中二品大员才有的待遇。狄仁杰觉得要想运走那五尺的玉雕美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大车掩盖好,如今想来,那大轿也不是没有可能。“那轿子一路去了哪里?”狄仁杰问道。“丞相老家。”邓鄂答道。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亲自带人暗中盯住。”狄仁杰向邓鄂下令。在前几日,狄仁杰已将运河龙图送往帝都,皇帝密诏,让狄仁杰彻查真本下落。
图谋造反被抓
转眼两个月过去,邓鄂将摸到的情况飞鸽传书,报知狄仁杰:一群黑衣人簇拥着大轿和五辆大车,乘夜离开丞相老宅,径直前往郑家祖坟而来。随后,狄仁杰来到滨河县,着滨河县县令率县内三千精兵前往昌河县,缉拿盗墓贼。来到郑丞相家的祖坟,数十名黑衣人守卫,然而在军队面前也无能为力。狄仁杰一挥手,一千人等顺着盗洞进了郑家祖坟。墓穴里,有珍宝玉器,有玉雕美人,还有一幅画卷。狄仁杰将画卷拾起,藏在袖内。
那数十名黑衣人被抓捕后,一经审讯,果然是盗墓贼。为首者亲口承认,是郑丞相无意中获知宇文家祖坟里的陪葬品价值连城,这才找到他们,挖墓盗宝。随后,郑丞相又令家丁掘开自家祖坟,目的是将宇文家祖坟里的东西藏到自家祖坟中。“当官的,除了皇帝,谁敢动丞相家的祖坟呢?”黑衣人供认不讳。
郑良弼的罪名是图谋造反,被判斩立决。行刑前,郑良弼要求见狄仁杰一面。“你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的?”郑良弼问道。
“宇文家祖坟盗洞齐整,一看就是高手所为,而你家祖坟仓促挖开,盗墓贼却将墓碑规规矩矩地正面向上放好,此疑一;宇文家祖坟被盗,当天滨河县官道出现十六抬大轿,后跟五辆大车,直奔你老家府上,地方官吏虽有疑心,却不敢查,此疑二;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本官最初发现的疑点,疑点是那幅运河图。此图固然事关社稷,可在这太平年间,普通人盗走之后,根本毫无用处,唯独你,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可以有问鼎天下的想法。可是你费尽心机弄来的画卷,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你清楚吗?”随后,狄仁杰轻声在郑良弼耳边说了两句话,郑良弼摇着头闭上双目。原来,真迹比摹本多了两句诗:“拟把隋都比咸陽,盛唐再胜汉百年。”意思是说大唐比汉朝还要长寿百余年呢!
考场命案
清乾隆年间,适逢天下大考。浙江乡试开考那天,天降大雨,监考官巡视考场,路过一位叫孙华鑫的考生身边时,见该考生只是愁眉苦脸地呆坐,问他为何不抓紧做文章?他只是埋头不语。问得紧了,他说到时候自会交卷。监考官不再管他。可头场结束,监考官前来收卷,掀开考号帘子,只见那孙华鑫胸口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早已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此事惊动了主考官皇甫德,当即令人脱其衣帽,验证有无其他外伤。岂料鞋帽一脱,在场的人不由大吃一惊!此人并非前科秀才孙华鑫,而是一个年轻女性,她女扮男装,礼帽长衫掩饰住娇柔的身材。再看她的试卷,并没有依题作文,而是在白卷中夹了一张控告溧陽府所属的郾城县令郭皓的血泪状。这时,皇甫德忽然想起三天前,他初来浙江时,曾有一位女子在贡院前拦轿喊冤。他当时一心想着本次浙江大考,无心过问那些民间冤屈,便指示轿前的仆役侯劲:“本官事务缠身,让她有冤向知府、县衙申诉去!”
岂不知,皇甫德的一席话,竟让这女子走上了绝路。皇甫德后悔莫及!本想火速把手中的诉状转交给浙江溧陽府办理,可转而又想,这女子告发的是郾城县的父母官郭皓,说不定此案在当地已经费尽了周折,而无处申诉,才迫使这女子在贡院前拦轿,并以死申冤。再看那刚烈女子是冒充前科秀才孙华鑫之名,女扮男装混入考场,这其中,必然与秀才孙华鑫有瓜葛,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何愁不能水落石出!皇甫德决定,暂时封锁考场上的死讯,他要在浙江乡试之后,亲自去一趟溧陽府下属的郾城县。
这天傍晚,皇甫德带一个仆人来到郾城县城,主仆两人选在县衙对面的一家小客栈住下。客栈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麻子脸,见有异乡来客,十分热情。晚饭时,俩人要了两盘小菜慢慢对饮,那客栈的老板闲时也过来叙话,问客官打哪里来,又要到何处去。这时间,皇甫大人的仆人侯劲与他搭上话儿,向那老板打听:“店家,本县是否有个叫孙华鑫的读书人?”
那老板一听孙华鑫的名字,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此人是本县的秀才,死啦,被官府给处决了!”
“噢……”皇甫德感觉这老板话中有话,随手拉过一条板凳,请他坐下饮酒叙话。那老板也没客气,当即坐下陪酒,但他并没有把孙华鑫的死说出个所以然。他只说孙华鑫爹妈死得早,兄妹俩人相依为命,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叫孙仙儿,正在为兄长的死四处喊冤叫屈!再问那老板具体的事宜,那老板却闭口不谈了。
此时,皇甫德从那客栈老板的话里已经断定,死在考场上的那个女子,就是孙华鑫的妹妹孙仙儿。她在为孙华鑫喊冤无望之时,便女扮男装,冒充兄长的身份混入考场,以死来向京城的钦差皇甫大人告个死状。皇甫德觉得孙仙儿那女子性情刚烈!同时也感悟到孙华鑫兄妹两人的死,必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冤情,此番郾城县之行,定要把这个案子查实。
晚饭后,皇甫德和仆役侯劲回房间里休息。大约半夜时分,皇甫德起身去房后小解,忽而看到客栈那大麻子老板,领着一伙人,手持火把,打前院气势汹汹闯来,直奔皇甫德下榻的客房。皇甫德见势不妙,当即蹲在墙角的树丛里观望。接下来,就听仆役侯劲和那伙人大声吵嚷起来:“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抓人?”这是侯劲叫喊的声音,很响亮!想必,侯劲是故意叫喊给皇甫大人听的,以便让他的主人避一避这伙不明身份的家伙。
那大麻子老板告诉那伙人:“他们是两个人!”皇甫德不由得一怔,心想:坏了,客栈老板大麻子不是个好东西。皇甫德有所不知,该县秀才孙华鑫死得不明不白,郾城县里无人敢提。昨晚,这主仆二人专门打听孙华鑫的事,那客栈的老板估计是上边来人查访孙家的案子,想讨县官的好,便连夜去县衙里报告。
皇甫大人蹲在窗外的树丛里,隐约看到那伙人把侯劲捆绑起来,好像还揪住侯劲的头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侯劲厉声回答道:“是做生意的!”
那伙人里的一个矮胖子,大声喝问侯劲:“什么生意人,分明就是土匪!还有一个跑到哪里去啦?”
侯劲谎称皇甫德去街上吃夜宵了。那伙人当即就揪着侯劲,让他领路去街上寻找。
皇甫德见状,知道不是他公开身份去救侯劲的时候,灵机一动,便翻越厕所的墙头,夺路而逃。那伙人把侯劲抓到县衙之后,一顿臭打,可他始终不承认他是跟随皇甫大人下来微服私访的,一口咬定他是本县秀才孙华鑫的同窗。知县郭皓以土匪的罪名,将他收监。
这世间的事情简直太巧合了,狱中有个犯人钱天是孙华鑫同乡,他知道孙华鑫之死的来龙去脉,便原原本本告诉了侯劲。
一年前,郾城出现了一伙土匪,他们昼伏夜出,危害百姓,匪首马四郎十分狡猾,他白天混入百姓间,夜晚便带领一伙乌合之众打家劫舍,扰乱了附近几个县的安宁。溧陽知府李鸿,训斥郾城县剿匪不利的同时,向辖属各县发出紧急公文:谁抓到土匪头子马四郎,本府为他记一大功,并将功绩上报浙江巡抚府,以备提拔重用。
郾城县令郭皓接此密文后,不敢怠慢。一则,匪首马四郎就是他郾城县的人,他作为郾城县的父母官,带头捉拿匪寇,责无旁贷;再者,此番若捉到匪首马四郎,还可以晋级升官。于是郭皓当即命令手下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匪首马四郎“挖”出来。时隔不久,郭皓手下的衙役们,抓来两个名叫马四郎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货真价实的匪首马四郎。可抓到县衙之后,真假马四郎都不承认自己是匪首。郭皓因急着向上边请功领赏,便指示当时在衙门里做事的文书官孙华鑫,令监狱牢头动用大刑,尽快分辨出他们中哪一个是土匪,哪一个是良民。
孙华鑫原本是个秀才,临时在县衙里做点文书之类的差事,目的还是期盼着乡试大考,再中功名。他看郭县令草率行事,急匆匆地要对两个马四郎同时动大刑,顿时心有不忍,他建议说:“大人,这样急着用大刑,恐怕不妥!大人明鉴,他们两人,其中一个是匪首马四郎,大人现在要向两人同时动刑,这样做,即使把真正的匪首审出来,不也冤枉了另外一个良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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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小金锤
乾隆年间,军机大臣和这天刚下朝回府,仆役就拿着两张名帖进来说:“新安县令牛而能、马唐县令孙昌求见。”说着捧上一个盒子,称是那两位县令所献。和打开盒子一瞧,发现里面是个巴掌大小的金锤子。
望着金锤,和脸色突变,急忙让仆役把两位县令带进密室。两位县令进来,还没开叫,和就急着问:“此锤是从何而来?”两人对视一眼,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马唐县境内有座太平山,山下住着个叫朱四的汉子。这朱四好吃懒做,没个正经营生,专以挖陷阱捕鸟兽为生。
这天一早,朱四照例上山收获猎物,谁知连看了几处陷阱,竟连一根山鸡毛也没捕到。朱四骂骂咧咧,来到一处新挖的陷阱,发现坑底的罗网好像捕到了什么东西。朱四大喜,赶紧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罗网拖上来,然后仔细一瞧,不禁“妈呀”一声,坐在地。这罗网里哪里是野兽,竟然是个死人!
死者是个年轻后生,他在山上赶路,不慎跌入坑中,脑袋刚好碰到了坑底的石头,竟然一命呜呼了。朱四吓傻了,坑是自己挖的,如今出了人命,这该如何是好?思前想后,他一咬牙,把尸体拖到僻静处,草草掩埋了。这时他发现坑底还有一个包袱,急忙打开一瞧,顿时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里面除了衣裳干粮,还有个红木盒子,里面是整整五十一张银票,每张二百两,足足一万两!
朱四差点儿乐傻了,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土坑,就逮到个财神爷。有了钱的朱四,丢了自己的穷酸行头,揣着银票进了城。这朱四的祖上本来也算一方富户,可惜朱四的老子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不几年便挥霍尽了家产,最后被追债的人活活打死了。朱四自幼耳濡目染,好事没学上,他老子那点花花肠子倒是熟门熟路。现在有了钱,他就露出了本性,整天上酒楼、泡妓院、逛大烟馆、下赌坊,没过多久手里的钱就花了个精光。
这天,朱四上了大烟瘾,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银子,最后只找到一个红木盒子,那盒子雕工精致,是当初盛那一万两银票的。此刻烟瘾上了头的朱四也顾不得了,就抱着盒子去当铺换了点银子,赶紧买烟土解馋。过完瘾后,朱四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就依旧上山挖陷阱,干起了老本行。
不久,朱四上山查看陷阱,发现里面又陷住了一个人。朱四惊慌失措,一试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热乎气,他急忙把那人背回家里,烧来热汤热茶,给那人灌下。不久,那人醒来,他告诉朱四,白己名叫钱大寿,是个过路的客商,他本想抄小路过山,没想到一不小心踩到了陷阱。
钱大寿问朱四是干啥的,朱四哪敢说是他挖的坑,只好随口胡诌,说自己是个樵夫,上山砍柴时遇到摔晕的钱大寿,就把他救了回来。“真是好人哪!”钱大寿信以为真,对朱四感激不已,临走时,不但送了他许多银子,还悄悄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钱大寿说,他是个商人。三十里外有座罗汉寺,寺内有三株大松树,钱大寿分别在三株树下埋了三个装宝贝的铁箱,以备日后遇到困境时救急。朱四对他有救命之恩,日后如果手头紧,不妨去挖一箱出来,就算是他报恩了。
朱四听了大喜,当晚,他就悄悄摸进罗汉寺,找到钱大寿所说的松树,从树下挖出个小铁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古玩瓷器。朱四虽然是外行,可也知道这几件古玩一定价值连城。把铁箱扛回去后,朱四突然贪念大起,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把其他宝贝也挖出来,然后远走高飞。
于是他又返回寺中,把其他两株树下的东西也挖了出来,里面全是珍贵古玩。朱四乐晕了头,心想这钱大寿是个有心人,埋的肯定不止这些东西,于是便趁着天黑,继续在寺里寻找。可忙活了半夜,却再无所获,正当他泄气时,突然发现大殿上那尊罗汉佛头有些古怪,敲上去有“咚咚”的空响,便敲下了佛头,一看,发现佛头中空,里面竟然藏着一把精致的小金锤。
朱四不知这小金锤是啥宝贝,不过既然被人藏在佛头内,反正是个好东西。于是他把挖出的所有东西席卷而走,连夜逃到了外地。
这天,他走到新安县境内,又累又渴,就悄悄拿出一样挖出的古玩,到当铺换银子,准备大吃一顿。谁料,当铺掌柜见了东西后,脸色大变,让伙计稳住朱四,自己匆匆而去。朱四正等得心焦,突然门外拥进一群衙役,把他锁了个结实,押进了县衙。
朱四大呼冤枉,说自己无罪。新安县令牛而能把那些古玩拿出来,问东西是谁的?朱四吞吞吐吐,说是他的。牛县令一拍惊堂木:“既然你承认东西是你的,那么你就是大盗一阵风了?”
一阵风是当地有名的飞贼,专偷珍贵古玩,是官府缉拿的要犯,而朱四挖出的那些东西,正是被一阵风偷去的赃物。朱四一听吓坏了,赶紧大叫:“我不是一阵风,那些东西是我从地里挖出来的。”
牛县令大怒:“混账,古玩字画又不是红薯,想挖就能挖出来,你以为本官是笨蛋吗?”说罢一挥手,衙役们立即恶狼般扑上来,连板子带夹棍,把朱四打得鬼哭狼嚎。朱四受不了,只得交代那些东西是钱大寿的。牛县令立即发下签押,抓捕钱大寿,那钱大寿听闻风声,刚跑到半路,就被抓了个正着。
上了大堂,一见钱大寿,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朱四扑上去,恨恨地质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救了你的命,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不料钱大寿却双目通红,大叫道:“谁说咱们无冤无仇!山上那些陷阱都是你挖的,对不对?半年前你的陷阱害死了一个年轻人,你吞没了他的一万两银子,还毁尸灭迹,对不对?”
朱四大惊,哆嗦着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钱大寿痛哭失声:“那人就是我的儿子啊!”
钱大寿说,半年前他的儿子去外地送一笔货款,没想到出门后,却再无音讯。一次,他到一家当铺收账,无意中发现有人当了一个红木盒子,而这盒子正是当初儿子出门时,装货款的盒子。于是他暗地里一查,得知那盒子正是朱四来当的,而本来穷困潦倒的他,前段时间突然出手阔绰,像是发了大财。
他心想,完了,肯定是这朱四谋财害命,害了自己儿子,可苦于没有证据,只是推断,无法告倒朱四。于是他思来想去,当他得知朱四以挖陷阱为生时,便决定以毒攻毒,倾尽家财买了大盗一阵风的赃物,埋在罗汉寺,然后假装跌落陷阱,把地点告诉了朱四。他知道朱四为人贪婪,以后肯定会去挖宝,到时被官府抓住,他有嘴也说不清。可他没想到,朱四为人太贪,当晚就去挖出了东西,然后被抓,让钱大寿根本没时间逃跑了。
不久,大盗一阵风也被抓了,承认是他把赃物卖给的钱大寿。案件水落石出,由于赃物里的小金锤是罗汉寺之物,罗汉寺是属于马唐县地界,牛县令就把东西交给了马唐知县孙昌。不想孙县令仔细看过小金锤后,却大惊失色,把牛县令拉到后堂说:“牛大人,你闯祸了。”
牛县令吓了一跳,又莫名其妙,问自己闯的什么祸?孙县令一指那把小金锤,牛县令仔细一瞧,发现金锤底部刻着几行细小的字,读罢不禁大汗淋漓,原来上面刻的竟然是当朝权臣和的生辰八字。在大清,皇帝的御用器物中,除了玉玺和冠冕龙袍,还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小金锤,象征“垂拱天下”之意。那和不过一介人臣,竟然在罗汉像内藏着金锤,这可是滔天大罪。
牛县令吓坏了,他知道,和权倾天下,小金锤的事如果传扬出去,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可如今小金锤是从罗汉寺找到的,不还给寺里,和尚们肯定不干。牛县令急得团团转,问孙县令有啥好办法。孙县令却微微一笑:“有些坏事只要肯动脑子,也能变为好事。”说罢,在牛县令耳边如此一说,牛县令茅塞顿开。
原来,几年前的一天,和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大汉拿着把锤子打了自己的头,醒来后头疼了许久。为此,他向一个名叫惠能的和尚请教。慧能告诉他,锤子是权力的象征,巨锤灌顶预示以后和一定能加官晋爵,权倾天下。和很高兴,听从惠能的话,悄悄命工匠打造了象征权势的小金锤,藏在了罗汉寺的佛头中。可陰差陽错,锤子的秘密却被贪心不足的朱四给抖落了出来。
密室里,和的脸色十分陰沉,他问牛孙二人,这事他们想怎么结案。牛县令说:“朱四谋财害命,死罪难逃。钱大寿陷害他人,杖刑一百,发配宁古塔。一阵风是巨盗,家产充公,秋后问斩。”
和又问:“至于那把小金锤……”牛孙二人说,他们已经重新铸造了一把假锤子,送给罗汉寺,此事天地不知,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和这才点头,脸色缓和道:“你们做得很好,我不会忘记你们的。”牛孙二人大喜,心想日后身傍和这棵大树,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之后朱四和一阵风问斩,钱大寿死于发配途中,又过了半年,新安县令牛而能突染暴疾身亡。不久,马唐县令在回家途中,被强盗袭击丧命。而和听到众人的死讯,面无表情,只是轻抚手里的东西,喃喃自语道:“小金锤啊小金锤,我该把你藏到哪里才安全呢?”
免死金牌招魂幡
洪武年间,在秦淮河畔的溧水县有对父子。老爹叫冯天禄,既精明又跋扈,早年囤积千亩良田,赚下了万贯家产。儿子冯求,自幼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这日午后,听闻淮香楼新来了个色艺双绝的角儿,冯求猴急难耐,兴冲冲赶去包场。刚拐出街巷,便差点撞倒一主一仆两个中年男子。
“喂,你怎么随便撞人?”看似主人模样的中年男子问。冯求横行霸道惯了,蛮横回道:“你挡了我的路,我不撞你撞谁?再敢聒噪,信不信我掌你的嘴?”中年男子也动了气:“我不信!”
果不其然,眼见路人越聚越多,冯求愈发猖狂,从腰里掏出刀,扎向了中年男子的心口。
危急关头,随从猛地推开主人,以身挡住了致命一击。刀尖入肉,顷刻间血流如注,随从头一歪,合了眼。中年男子又气又恨,抽冷子踹翻冯求,好一通踢打。
就在冯求杀猪般喊叫的当儿,冯天禄到了,他气得大叫道:“求儿,起来杀了他。不就一条贱命吗?爹给你兜着!”
万幸,几个捕快匆匆赶至,七手八脚抓了冯天禄父子。与此同时,身材干瘦的溧水县知县田大人也到了。冯天禄恨恨大叫:“田麻秆,你胆肥了吧?敢抓我,我看你这小小的知县是做到头了!”
田知县指着中年男子,道:“你说得对。就因为你们这对混账父子,我这小辟做到头了。这位是新任知县秦南轩大人,有本事,你们接着斗。”中年男子接过话茬,喝道:“来人,把当街杀人的凶犯押回县衙,打入死牢候审!”
不料,冯天禄毫无惧意:“我敢保证,用不上半月,你也会步田麻秆的后尘,滚出溧水县!”
冯天禄绝非口出狂言。短短两年,溧水县已换了四任知县,到秦南轩这儿,已是第五任。而每一任被调离或贬职,几乎都与冯氏父子有关。据县衙案卷载录,此前,冯氏父子恶行累累,犯过盗抢、奸婬等罪,身背多条人命,但人家手里握有丹书铁契,也就是民间所称的免死金牌,还是当今圣上洪武皇帝赐予的,可免九死。当日,刚把冯氏父子押入死牢,冯家人便接到消息,将免死金牌送到了秦南轩手上,要求放人。
凝望着免死金牌,秦南轩不觉蹙紧了眉头:“田大人,冯氏父子还有几条命?”
田知县连案卷都没翻,说:“冯求曾犯下四次死罪,冯天禄一次,加上杀害大人随从沈五这次,计六次。以此看,他们父子尚有三条命。”
秦南轩稍作寻思,下令升堂问案。人犯押至,冯求脖子一梗,怪声怪气地说道:“人是我杀的,我偿命,补他一条就是。若没别的事,该放我和我爹走了吧?”
秦南轩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狂徒,公堂之上岂容你嚣张放肆?”
“一命抵一命,我们已经清偿。秦大人,我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拿御赐铁契不当回事。”冯天禄怒道。
秦南轩哼道:“凶犯冯求死罪可免,但你冯天禄为人父母,品行不端纵子害命,依大明律当杖责五十。来人哪,行刑!”
冯天禄年近六旬,五十大板要打下去,这条老命非交代不可。瞄到众衙役抡圆了质地硬实的大板子,冯天禄惶惶大叫,愿以命换杖责。秦南轩喝退衙役,结案放人。
冯天禄擦擦满额头的冷汗,紧忙扯起儿子冯求溜出了县衙。走上街,冯天禄再三叮嘱冯求,这回一下子丢了两条命,亏大发了,日后可得小心点。冯求却不以为然:“爹,你何必怕他?就算没了免死牌,咱还有——”
“混账东西,住口!”冯天禄明白,秦南轩绝非善茬,硬碰硬势必吃亏,还是收敛点好。哪承想,次日一早,冯求又要跟人动刀子!
昨日摊了官司,冯求没去成淮香楼,今早起来本打算再跑一趟,刚走到街口,就瞅见一个生着一撮山羊胡的卦师和一条癞皮黄狗。卦师说,这条黄狗是狗仙,能知祸福断吉凶。冯求不信,就让狗给算算。那黄狗似能听得懂人话,冲他“汪汪”叫了两声。卦师先摸骨后掐指,道破了天机:你命犯黑煞,大凶,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胡说,我这就割了你们的舌头!”冯求骂咧咧掏出了刀子。
如今只剩两条命,搭在卦师身上不值当。冯天禄见状,急忙跑过来拽住冯求,说:“老头,你给我也算一卦。”
“汪汪。”接茬的竟然是黄狗。
“它说什么?”冯天禄问。
卦师嗫嚅道:“它说你们父子俩是一样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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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知县审案
皖北古黄县和芒山县以巴清河为界,河南岸属古黄,河北岸属芒山。巴清河上有座桥,桥名就叫做巴清桥。
清代雍正年间初春的一个早晨,早起下田的农夫在巴清桥南发现一具横躺在血泊里的中年男尸,分明是被人劫杀!当地里正慌忙报告古黄县的陈知县。陈知县年老迂腐,怕的就是断案子,不少案子到了他手里都是稀里糊涂结案的,人送外号“陈糊涂”。
一听县境内出了凶杀案,陈知县的头顿时大了,他极不情愿地坐着青毡小轿来到现场,围着尸首干转半天,一筹莫展,最后一挥手,命衙役将尸首抬到桥北,然后打道回府——桥北就是芒山地界了,芒山县的于知县明敏能干,人称“于青天”,这茫无头绪的案子就请他来断吧!
只说于知县接到报案后,带着衙役飞马来到桥北岸,对尸首一番勘验,倒也真显得比陈知县有点能耐。他揪起尸首的衣袖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味,断定死者八成是个药材贩子,又循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找到了桥南的那滩血迹,判断出陈知县已经移了尸。
当下,于知县命手下衙伇分头传来两县境内几家大药铺的掌柜,命他们辨认一下尸首。果然,药铺的掌柜们一致认出尸首是个姓董的老药客,家在药都亳州,常年推着一辆独轮车,来往于芒山古黄一带兜售药材。按季节推算,他这番应该是来贩卖防治春疫的、被称为“老三样”的药材——板蓝根、金银花和艾叶,不承想中途被人劫杀,连独轮车也不见了!
但在弄清了死者的身份之后,于知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破案线索了,他眉头皱得老高,最后一咬牙,命衙役快马加鞭,再去古黄,务必请来陈知县,两知县共勘此案。
陈知县心中有鬼,不敢不来。两知县相见于巴清桥旁的河神庙里,打躬寒暄之后,一谈案情便争吵起来。于知县指责陈知县不该移动尸首,嫁祸他人;陈知县岂肯再认这壶老醋钱,硬起嘴巴说河南岸那滩血迹是猪血!
两知县高一声低一声地越吵越厉害,手下的衙役们也各为其主,大嚷大叫。吵嚷声很快惊动了巴清河两岸几个村庄的村民们:官老爷吵架,太稀罕了!一传十,十传百,大伙不约而同都来河神庙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两个知县大老爷在神台上像斗架的公鸡那样斗嘴。
争吵了半天,红头涨脸的于知县大概意识到有失体面,终于住了口,把陈知县扯到了神像后面,两人一番耳语。等两人出来,竟然都脸一寒,喝令两县的衙役关上庙门,把几百个看热闹的村民悉数拘禁,一一询问姓名,登记造册。众村民不由莫明其妙。
于知县拍打着神案,吹胡子瞪眼地道:“尔等可知罪?不经官府同意,擅自观听官府审案,实乃冒犯官府之罪,依大清律,要重打四十大板!”这下众人全傻了:重打四十大板,可不是小事,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要了性命!不少胆小的村民,忍不住腿一软,跪下磕头求饶。
这时,陈知县拱拱手发话了:“于大人,这些老百姓固然无知有罪,但毕竟是你我治下的子民。我们做知县的,应当爱民如子,不妨轻饶他们一回。”
“如何轻饶法?我们不能徇情枉法!”于知县依旧板着面孔。
陈知县嘻嘻一笑,指着董药客的尸首,朗声道:“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刚才本县听那几个药铺掌柜说,这董药客家在几百里之外,家中妻小无依无靠的。我们不妨派个衙役去他家,就说董药客暴病而死,因担心引发春疫,官府把他的尸首就地火化了。他的妻子,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妇道人家,还能跋山涉水来到我们这儿,为她的丈夫鸣冤叫屈吗?如此一来,这人命案子,你我两县都无需深究了!”
于知县翻了翻眼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也罢也罢,这案子也只好按你的法子去办了。只是,董药客被劫走的药材到哪儿寻找去?到时候怎么向他的妻子交代呢?”
“这好办。”陈知县胸有成竹地捋捋胡须,对台下的村民们发话道,“刚才本县替你们求情,于大人答应饶了你们的打板子之罪。但是,你们还是要受点轻微处罚的。董药客丢失的板蓝根、艾叶、金银花这‘老三样’药材,要着落在你们身上!你们回去之后,按人头各买二两‘老三样’来。如此,估摸着也就凑够董药客的药材了。记住,三天后仍来这个河神庙交药材,由几位药铺的掌柜登记验收,不得有误。否则,打板子之罪不可再轻饶!”
众村民这才明白:两个知县实在破不了这起人命案,便—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合演一出戏,来个清楚不了糊涂了,又拿老百姓顶缸,真是一对糊涂蛋!但合起来才六两的“老三样”药材也只不过十来文钱,远比打板子强多了,大伙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走出了河神庙。
待村民都离开并将董药客的尸首就地焚化之后,陈知县没好气地对于知县讥讽道:“于老弟,今天你出的好主意——你这唱黑脸的可占了大便宜了,想来你平时的青天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于知县呵呵一笑:“陈兄,这出戏还没唱完呢,三天后你我还得来这河神庙里接着唱,到时候让你来当青天,如何?”
只说百姓们去药铺买“老三样”,没想到无奸不商,药铺掌柜们趁火打劫,不约而同地把“老三样”的价钱提了十几倍!大伙为免挨扳子,也只得咬牙购买。不过,由于“老三样”隔年药效大减的缘故,各个药铺的存货都不多,转眼之间一销而空。
没买到药材的村民们叫苦不迭,犹自围着药铺吵闹,你一言我一语,咒骂着草菅人命的昏官和黑了良心的奸商。就在这时,人群里忽又一阵騷动,竟然有人在药铺外叫卖老三样,价钱也比药铺要便宜些……
三天后,于、陈两位知县带着衙役们再次来到了巴清河河神庙,而村民们也陆续赶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老三样”,按名册向药铺掌柜们交验。不料,于知县又甩下一纸簿册,要求村民们还须说清楚自己的“老三样”购自何药铺何人之手,另由县衙师爷登记入册。众人连同陈知县在内,都觉得纯属多此一举,于知县却笑而不语。
不一时,登记好的簿册呈上案台,于知县接过后略略一瞧,依旧笑着转交给了陈知县,话中有话地请他“细细过目”。陈知县大诧,待细看罢簿册,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村民们所购买的“老三样”除一部分购自那几家药铺之外,大部分竟然是一个叫张大行的村民和他老婆出手转卖的!就算陈知县再糊涂,这下脑袋也开了窍:一个村民怎么藏有这么多“老三样”?实在可疑!
“张大行何在?”陈知县不觉拍案而起。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于知县扯扯他的袖子,往台下人群中一指,“那个满头大汗、在人群里躲来藏去还直往台上偷看的汉子,就是张大行!”
陈知县急命衙役将那汉子捉上台,一问,果然就是张大行!没等陈知县再拍案台,张大行己瘫倒在地,一五一十将自己劫杀董药客的经过兜底吐出……
这张大行家居巴清河边,平时拿起锄头是农民,放下锄头便拿刀作贼。那天傍晚他见董药客推着独轮车赶路,以为车中所载定然是贵重物品,便跟踪至巴清桥桥南,一刀杀了他,趁着天色昏暗,将独轮车推回家。到家后,张大行才发现全是值不了几两银子的“老三样”,不由暗叫晦气!
第二天听说两知县为推诿案子在河神庙吵架,心怀鬼胎的张大行自然赶过来看动静,后来见两知县糊涂结案,连董药客的尸首也焚化了,心中暗喜。
待看到村民们争购“老三样”导致“老三样”价钱直翻跟头,利令智昏之下,张大行忙和妻子分头兜售“老三样”……万不料今日于知县命村民们登记老三样购自何人,张大行一听,顿感不妙,心虚胆寒,形迹慌张,被于知县一眼识破!
陈知县审得明白,即命衙役将张大行押至古黄县死牢。台下的村民们方才大悟:原来当初两个知县吵架是假,设圈套让杀人凶手自投罗网是真!
于知县又笑着提醒陈知县道:“陈兄,案情水落石出,董药客的药材也悉数追回,但你总不能到时候让董药客的妻子再把这些药材推回亳州,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力气?倒不如……”陈知县一愣,随即大悟:对,不能便宜了这几个借机发黑心财的掌柜!当下他又一拍案台,喝令几个药铺掌柜上前来,将那些“老三样”原价购回——反正药铺用得着!卖得的钱连同从张大行家中起出的赃款,日后都交给董药客的妻小,也算对他们有所抚恤。
几个药铺掌柜恰似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连连点头。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夸赞陈知县是青天!可不知咋的,陈知县听了却面红耳赤,羞愧不已地望着于知县。
于知县“哈哈”一笑上了马,对陈知县拱拱手道:“陈兄,咱们这七品芝麻官,只要心里有百姓,凡事多谋细思,斟情酌理,好多难案就可迎刃而解。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马鞭一扬,绝尘而去……
古墓石怪
1。石凶
明末,魏忠贤专权,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年,平州城突然调来个新任知县魏步云,据说此人是魏忠贤的远亲。魏步云的到来,使得县府师爷刘重义愁得一夜间生了许多白发,他真不知该如何与新知县相处。
魏步云刚上任没几天,平州城就出了一件奇事。平州城外有一片小树林,这天有人入林竟在一个树洞中发现了一具男尸。经人辨认,死者是城中的泼皮越远。越远自幼父母双亡,又无亲友照看,及至成年就成了一个专靠偷鸡摸狗为生的无赖。经仵作验尸,越远是被人用石头击中后脑而亡。在现场,仵作还从越远的尸体旁发现了一件玉坠。经查,玉坠是越远的好友赵七常戴在身上的。
很快,赵七就被带到了大堂上。经审讯,赵七承认他确与越远一起到那片林中去捕过鸟,但越远却不是他杀的。
据赵七说,当日,两人入林不久,他就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了。他爬起来后,恼怒地看了一眼石头就迈步向前走去,谁知刚迈出第二步,就又被绊倒了,令他气愤的是,绊倒他的还是那块石头。一怒之下,他就想捡起石头把它扔掉。谁知石头竟像长了腿一样躲开了。接下来,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怪石像滚雪球一样在林中仅滚了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大石球。随着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从石球中传来,石球突然一声爆裂后,就有一个五官俱全的石人破壳而出。两人恐惧至极都以为遇到了妖怪,撒腿就往林外跑。赵七腿快躲过一劫;越远人胖,没跑几步就被石人擒住,用石拳击中后脑倒地身亡。逃出树林后,赵七本想报案,但又担心到了官府有口难辩,这才心一横回家了。
对赵七的供述,魏步云自然不信,他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大人面前信口雌黄。衙役们听令,给我大刑伺候!”
眼看几种大刑过后,赵七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魏步云依旧催促衙役们动用更重的刑具,来对付依旧口呼冤枉的赵七。
虽然刘重义对赵七的话也不大相信,但一向就反对刑讯逼供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忙赔笑对魏步云道:“大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大刑之下,此人不肯招供,说不定石人为祸未必就是他在凭空臆造。况且,至今尚无凭据证实他就是杀人真凶,不如先把他押下去,等查到真凭实据再审不迟!”
魏步云不屑地看了一眼刘重义,一声冷哼:“鬼神之事,我素来不信!想必师爷已有成竹在胸,不动刑具就能令此贼招供。明日在大堂上,我倒想看看师爷是用何手段令此贼招供的?”然后他对衙役们喊了声:“把人犯押下去,退堂!”
看着魏步云渐行渐远的身影,满头是汗的刘重义只好迈着有些不听使唤的腿,步履蹒跚地向大堂外走去。
2。虚惊
回到家中,刘重义饭都没吃就和衣睡了。躺在床上,他却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天已破晓,刘重义只好胡乱地用过早饭后,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了衙门。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令他不解的是,魏步云竟对赵七一事只字未提。终于熬到了衙役们陆续离去,魏步云却突然满脸堆笑地拉着刘重义的手:“小弟不才,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有赖师爷相助。今日天色将晚,我已令管家在府中备下薄酒,不知师爷肯不肯赏脸光临寒舍一叙?”
刘重义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魏步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客套了几句随魏步云到了魏府。几杯热酒下肚,两人说话就都随意起来,刘重义的心也不再狂跳不止。两人扯了一会儿闲话,魏步云突然话锋一转扯到了再过几个月要给魏忠贤送寿礼的事。看着魏步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来回在自己身上打量,刘重义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刘重义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地道:“平州城小民穷,在下虽在平州多年,也实在想不出此地能有什么宝物可配孝敬九千岁的。”
魏步云突然脸色一沉,随手从那个被布包着的盒子里取出一物递到刘重义手中:“谁说平州无宝,这是什么?”
看着刘重义吃惊的表情,魏步云呵呵一笑:“昨晚,是赵七的妻子将据说是他家家传的此物交于我手的。依我之见,越远被石怪所杀应该是确有其事。我看不如就把赵七放了吧,不过……”
一向机敏过人的刘重义马上猜到了魏步云的心思。但让他依旧不解的是,赵七到底是因怕被冤杀才破财免灾的,还是为替自己洗脱罪名才厚礼相送的呢?面对魏步云咄咄逼人的眼神,他略作思考就想出了一条妙计,然后附在魏步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步云点点头:“刘师爷不愧是再世诸葛,此事我就全赖师爷相助了。”两人把酒言欢,一直聊到很晚才尽兴而散。
仅仅过了三日,平州地面上就谣言四起,人们都在纷传着石怪一事。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些谣言都是刘重义派人秘密散布的。魏步云看看时机成熟,便把赵七无罪释放了。自那以后,刘魏二人常在忙完公务后把酒论诗,亲如兄弟。
3。石贼
一晃两月过去,刘重义总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这天,突然有个衙役跑来告诉他,平州又出怪事了,魏知县叫他马上过去。到了县衙,他才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平州城里住着个老实巴交的老石匠李翼飞。一天,李翼飞上山采石见到一块奇石天然生成人形。他把奇石带回家略作雕琢后,就放在店中准备出售。谁知,仅一夜的工夫,石像竟不翼而飞了。
向来就怕惹事的李石匠也没报案。一连数日过去,就在他几乎忘记此事时,突然城中绸缎庄的马掌柜带着几个捕快找上门来。捕快们也不说话,进门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搜索起来。当一名捕快把从一只石狮子口中搜出的金镯子递到马掌柜手中时,马掌柜指着镯子上的一个马字,一口咬定镯子正是他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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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童报恩巧破案
清末的一个大早,百桥县的安县令接到报案,说百桥镇上的铁匠尚大彪昨夜被人杀死在铺子里。安县令急忙带上捕快和贴身书童赶到了事发地点。只见死者脸上被砍了七八刀,已面目全非,致命伤在脖子处。
安县令询问尚大彪的老婆得知,昨天吃过晚饭,尚大彪说去铺子里盘账,要是晚了就在铺子里睡了。可第二天早上,他已惨遭横祸。安县令又问她有没有丢东西,她找到钱匣子,不禁惊叫一声。原来,钱匣子已被撬开,里面空无一文。
安县令问话的时候,小书童在仔细查看死者。小书童是安县令两年前来百桥县上任的路上捡的,他说他父母都是做买卖的,因遭了土匪,全家都死了,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安县令见他聪明伶俐,就收他做了书童。
安县令下令封锁现场后回到县衙,然后派捕快出去调查。捕快回来报告,铁匠铺的邻居昨天半夜听见一声惨叫,之后就再没动静了;尚大彪待人和气,口碑很好,没听说和什么人结仇。安县令据此判断,这是一起图财害命案。但凶手没在现场留下有价值的证据,上哪儿去找凶手?
正在安县令焦急之时,又有了新的线索:开磨坊的牟存善从昨晚出去打牌至今没有回家。有人在这个时候失踪,十有八九和本案有关,安县令即刻派捕快去详细调查。不久,捕快查知,牟存善的磨坊在铁匠铺的西边,并不远,而牟存善好赌。案发的当晚,牟存善输了不少钱。
安县令听后,豁然开朗:牟存善回磨坊必经尚大彪的铺子,一定是牟存善输急了眼,路过铁匠铺时看见尚大彪在算账数钱起了歹心。于是,安县令吩咐几个捕快身穿便衣在磨坊周围监视,又派了几个捕快拿着牟存善的画影图形,在全县范围内查访。但始终没有结果。这时,知府派人来告诉安县令,这桩血案已惊动刑部,限他一个月内破案。
眼瞅着期限一天天临近,安县令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天,小书童给他捶背时说:“大人,不要再找牟存善了。请迅速查一查百桥镇上离铁匠铺子较近的人家当中有没有失踪的女人。”
安县令知道小书童一向聪明机灵,反正现在是一筹莫展,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不出小书童所料,铁匠铺东邻开茶庄的老林家有个女儿,叫林玉娘,一直没嫁出去。这次查户口,总是找不到她。老林说女儿去走亲戚了,但他神色慌张,非常可疑。安县令下令传唤老林。不待审讯,老林就哭道:“俺那女儿曾私自许身尚大彪,只是尚大彪已有妻室,俺老婆死活不同意,尚大彪的老婆也抹脖子上吊地和尚大彪大闹了一场,此事方才作罢……”
回到内室,安县令问小书童:“林玉娘会因为尚大彪没有娶她而报复杀人,现在又畏罪潜逃了吗?”小书童摇了摇头说:“她一个弱女子,就是想杀高大粗壮的尚大彪,也未必杀得了。依我看,当务之急是调查尚大彪和林玉娘的家人,列出这两家的亲属和朋友的姓名及所在地。然后,多画些尚大彪和林玉娘的画影图形,请知府大人在更大范围内协查缉拿二人。凡是有尚大彪和林玉娘亲戚及朋友的地方不必去调查,离百桥镇较近的地方也不必去查。”见安县令大惑不解,小书童说:“请先按我说的办,回头我再给您解释。”
安县令半信半疑地照办后,没过几天,百里之外的某县派来快马飞报,称在他们那里发现了一男一女,非常像协查缉拿令上的人。安县令即刻派捕头将人抓来,果然是尚大彪和林玉娘。
这时,安县令把小书童找来,细问详情。小书童说,死者面目全非,已无法辨认是不是尚大彪。但现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死者不是尚大彪,第一,作为铁匠,尚大彪左手的掌心和第二个指关节处应该长有把钳磨出的老茧子,可死者没有;第二,死者被砍中脖子上的动脉,血流了很多,可死者被砍的一侧衣领上、肩上的血迹很少,没有中刀的地方却有不少血迹,并且这些血迹有一部分是迸溅上的,还有一部分明显是人为抹上的,这说明衣服是人死后给换上的;第三,死者脸上的伤口没有外翻,且伤口的肉呈白色,说明是人死后中的刀,人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脸上砍七八刀?除了有深仇大恨外,就是要毁掉死者容貌让人无法辨认,以便偷梁换柱罢了。
凶手把死者杀死以后,又毁容又换衣服鞋子,极力想让人们相信死者是尚大彪。凶手为什么这么做?尚大彪一露面,事情就会马上穿帮,还有什么意义?
只有一种情况永远不会穿帮,那就是:凶手是尚大彪!尚大彪这么做,既得不了利也图不了名,最大的可能是为情。只有让人们相信他已经死了,才没有人追究,他的小日子才能过得长远、安稳。他们用残害人命的方式来达到这一目的,说明是下决心要割断一切联系,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不可能和任何亲友联系,相反,他们生怕亲友认出他们,所以他们会去没有亲友的地方谋生。至于死者,是牟存善。尚大彪之所以选中他,只是因为两人的体貌特征相近,而他又有晚上出来打牌的习惯,便于下手。
安县令听后,马上提审尚大彪,竟然与小书童所说完全一致。回到内室后,安县令把脸一沉,问:“你是不是姓梁?”小书童“扑通”一声跪下,如实交代。
原来,小书童是曾经名震全国的刑部神探梁大人的小儿子。他从小饼目不忘,悟性极高,父亲讲的每个破案的故事他都深记于心,反复揣摩,久而久之,知道了不少侦破案件的方法。后来梁大人在追查一宗案件时牵连到了当朝宰相,被其陷害而致满门抄斩。幸亏老管家舍命相救,他才逃了出来。后被安县令所救,便隐姓埋名。遇到这桩命案后,他本不想多事,以免暴露身份,但又不忍心安县令大难临头,这才不惜冒险出谋划策。
血字谜案
这天早晨,李二喜的媳妇从娘家回来刚一进屋门,就觉得脑袋“轰”地一下惊呆了!只见她的丈夫李二喜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血流满地,已遇害身亡,。
接到报案后,名洲县县令梁松水便带着一班捕快衙役来到李二喜家里。现场勘查发现,有明显的搏斗和被盗痕迹,死者是被捅了一刀致命的。经询问李二喜的媳妇得知,李二喜前天挖好准备冬天放红薯的窨子,吃了晚饭就赌钱去了,而且一整夜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一早,李二喜的媳妇赌气便回娘家了。今儿一早,在娘家娘的劝说下,她只得又回来了。她回家的时候,大门是虚掩着的。除此之外,留在现场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是死者临死前在自己的灰白色衣服上,艰难地写下了“福寿”这两个血字。
梁县令综合整个情况推断认为,因为昨天夜里一直都下着大雨,所以在院墙上和其他地方也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就有可能是李二喜赌到半夜时欠下了赌债,讨债人便跟随他来到了家里要钱,但他一时又拿不出钱来,于是两个人发生了争吵扭打,讨债人一时恼怒,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把他一刀给刺死了。也有可能是半夜里李二喜赌赢了不少的钱,在从赌场回来的时候,不想被刚才赌场上的一个或两个赌徒,尾随他跟到了家里,为了抢夺他刚赢到的银子而又不易被人发现和怀疑,这才在他家里掏出刀来把他给杀了,并故意在屋里弄成了被盗的假象。当然还有可能是李二喜半夜赌罢回来时,正好被一个盗贼发现尾随进到了他的家里。或是抢夺他银子时他喊叫或反抗,一时慌张或恼怒的盗贼便把他给杀了。再有可能就是有个盗贼翻墙入室偷窃的时候,正好被半夜回来的李二喜堵在了家里。两人在相互搏斗中,盗贼见一时难以脱身,就掏出刀来杀死了李二喜。除了这些之外,自然还会有其他的一些可能。不过,不管属于哪一种可能,也都应该与“福寿”这两个血字有关。比如那赌徒或盗贼名叫“福寿”,或者叫“福”或“寿”,或者他们穿的衣服上有“福寿”的图案。还有在近处有一个“福寿祠”,是不是也会与它有什么关系呢?再就是凶手家的大门脸儿上,是不是因为有这两个“福寿”的字呢?等等。
按照这些推断和可能,梁县令便派出捕快去四处调查线索和缉拿凶手。然而,经询问核实,经常与李二喜在一块儿玩钱赌博的几个人,他们的姓名中都没有“福寿”这两个字,而且在其他方面也都没有一点联系。特别是梁县令推断的其他几种可能,派出去的几路捕快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这样,三天两天过去了,十天半月又过去了,这起杀人案的侦破却没有一点进展。直到一个多月之后,这才终于有了转机。因为有一个姓秦的捕快,抓到了一个小偷名叫“刘福寿”,这名字正好与那两个血字相吻合,而且留下血字的“留”与这刘福寿的“刘”也正好是同音呀!在过堂审问时,这个刘福寿起初只承认曾经偷过几家东西,而矢口否认曾去过李二喜家杀过人。但后来经不起“大刑伺候”,他终于交代了他半夜去入室盗窃,反被李二喜堵在家里,他一时难以脱身便杀害了李二喜的犯罪过程。可就在他被正法砍头的头一天,他却又向他的媳妇哭诉说,他是被屈打成招冤枉的,日后一定要为他申冤昭雪。他死后,他媳妇也曾多次为他鸣冤上告,不过,终因缺乏有力的证据,案子最后也不得不不了了之了。
五年后,新科进士季玉春奉皇上圣旨,以八府巡按的身份来到名洲县巡视的时候,忽被一民妇跪地拦轿喊冤告状。季玉春命随从接过状子,他看过之后便让那民妇回家等信儿去了。
季玉春被县令恭迎到县衙之后,便问起那民妇告状却久告不果到底是怎么回事。县官立刻显出很无奈的样子说,当时,不但这个民妇的丈夫刘福寿的名字“福寿”,与死者李二喜临死前留下的“福寿”两个血字完全相符,而且还当堂供认了他翻墙入室正在盗窃的时候,正好被半夜里回到家里的李二喜堵住,而且李二喜不但不放他走,而且还坚持一定要抓他去县衙,所以他一时恼怒性起,就狠狠地向李二喜捅了一刀。可后来刘福寿被正法之后,他媳妇却一直告状说是冤枉了他,但又总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所以说,怎么能是冤枉了他呢?季玉春听了介绍后又翻看了卷宗,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可总觉得这个案子在什么地方存在着一些出入。
年轻气盛的季玉春决定非把这个案子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却又一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第二天是知府梁松水的五十大寿,他盛情相邀季玉春大驾光临。在知府大人举行的盛大的寿宴上,到场的人自然是一片奉承祝贺之声。这时,在众人的怂恿之下,推举出一位善于书法的老者,当场铺纸备墨笔走龙蛇,一气写下了这么一副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大家一看,不免有点扫兴,因为字虽然写得不错,但却是一副流传得老掉牙的老联。不过,老者却是另有见地地说:“这副寿联,虽然大家最熟悉不过的了,但不知诸位发现了没有,今天用它来为咱们知府大人贺寿,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抬头扫视了众人一下,这才用手一指桌上刚写好的对联说:“诸位请看,这上下联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呢?”经他这一点,众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注意到,那不明明白白地组成了知府大人的名字“松水”二字吗?随即大家便发出了佩服和赞叹之声。然而与众不同的是,令季玉春眼前一亮的却不是那上下联的末尾两个字,而是开头的“福寿”二字!季玉春不由心中陡然一动:难道那李二喜留下的两个血字,就应在了这副妇孺皆知的老对联上?那起血案真的与眼前的知府梁松水有关?
这天,经过化装的季玉春,又悄悄地来到了名洲县。他通过走访和调查得知,梁松水在这里当县令的时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贪财枉法之官。尤其是在他升任了知府之后,一个和他关系十分密切的捕快竟接了他的任,也就是现在的秦县令。季玉春还找到了李二喜的媳妇,并向她打听了案件发生前后的一些有关细节。比如李二喜曾是一个穷秀才,因几次赶考都名落孙山,破罐子破摔,染上了嗜赌的坏毛病;他在自家院里挖窨子先烦后乐的反常表现等。季玉春总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蹊跷,比如李二喜是不是挖出了什么值钱的古董呢?可又一时难以找到能够证明的一些线索。接下来,他又化装成一个外地来的古董商,逐一找到了当时常和李二喜玩钱的几个赌徒。当他来到其中一个赌徒家,假装上门收购老古董的时候,赌徒说,他早已输得一贫如洗了,哪里还会有值钱的古董可卖?但在季玉春临出门时,那赌徒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脱口说道:“俺要是有那尊‘玉佛神’就好了!”季玉春一下在门里停住了脚步,回头忙问:“玉佛神?是什么古董?”那赌徒讥笑地说:“看你还要买古董哩,连这都不懂?”那赌徒介绍说,据老人们相传,这“玉佛神”是一位天上的“雨神”,它正襟危坐在莲花台上,左手在上攥着一尾鱼,右手在下端着一个碗。最奇妙的是,在某一固定的时刻,如果从鱼嘴里滴到碗内一滴水,第二天就一定会下小雨;如果从鱼嘴里滴到碗内两滴水,第二天就一定会下中雨;如果从鱼嘴里滴到碗内三滴水,第二天就一定会下大雨。所以说这是一件世间罕有的神奇宝贝。季玉春故意不相信地笑笑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哪里会有真的呀?”那赌徒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便认真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在五六年前他们这里有个叫李二喜的人,就在挖窨子的时候挖出来一尊“玉佛神”,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季玉春进一步激将他说:不信、不信,除非你亲眼见到了。那赌徒说,只可惜没有亲眼见到,但那天晚上一块儿去赌场的路上,是李二喜亲口对他说的。李二喜说,下午刚挖出来“玉佛神”不一会儿,就见从那鱼嘴里滴出来了三滴水,正好落到了下边用右手端着的小碗里。兴许是那尊“玉佛神”真的给李二喜带来了好运气,那天晚上李二喜不但赢了,而且从第二天下午开始,果然又一直下开了大雨。过了半夜雨才下小了。散场的时候,李二喜还悄悄地对他说,等到了白天里一定让他见识见识那尊“玉佛神”,可谁知到了天明就听说李二喜被人杀了。捕快找他问话时,他怕引起杀人嫌疑,没敢说知道那“玉佛神”的事。不过,他当时就认为李二喜一定是因那“玉佛神”死的。但后来抓住了那个杀人凶手,也没听说提起那“玉佛神”的事……那赌徒最后说:“因为这个杀人案已过去五六年了,那凶手也已抓住伏法了,再说看你又是个外乡人,所以俺才敢给你说这些的……”
接下来的几天,又重新化了装的季玉春,便在秦县令常去“留春楼”经过的街边,摆起了一个“赛半仙”的相面算卦摊。这天,他终于见穿着一身便衣的秦县令,当他悠悠地在卦摊前路过的时候,季玉春便招呼:“相面算卦说得准再给钱,如若不准甘愿倒赔钱!”秦县令止住脚步转身走近卦摊说:“当真?”季玉春毫不含糊地说:“当然当真!”于是秦县令便让他相面。只见他把秦县令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之后,便在纸上给他写了三个字。秦县令一见写的是“玉佛神”,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尽避表现在他眉宇之间也是一闪而过,但却早被季玉春看在了眼里。季玉春蛮有信心地笑问道:“不知相得可准?”秦县令冷笑一声说:“根本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准又在哪里?我不让你赔钱就算便宜你了!”说完就拂袖而去。
过了不大一会儿,季玉春正在收摊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年轻人跑来说,他家老主人请他去看看。季玉春推辞说已经收摊了,明天再去吧。但年轻人好说歹说拉着他执意让去,季玉春只得跟着他去了。出城之后,他便带着季玉春拐进一条两边是树林的小路。当他们拐拐弯弯走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时,猛地从树林中跳出来一个大汉,手握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凶神恶煞地拦住了季玉春。那年轻人冲大汉说了一声“千万别留活口”,就撒开脚丫子一溜烟儿地逃跑了。季玉春一听,就对大汉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呢?”大汉“嘿嘿”地冷笑着说:“谁叫你对俺们县太爷胡说八道呢?所以你的死期也就到了!”说着他就恶狠狠地举起了手中的钢刀。正在这时,那大汉突觉肩膀受制非常酸疼,再也难以用力,一撒手,钢刀应声落地。他再一回头,发现原来有人早已站在了自己的背后。那大汉气急败坏地与那人打斗在一起,不过,只三五个回合之后,那大汉就被制服了。只见那人把他押到季玉春面前,对他一指季玉春厉声呵斥道:“八府巡按季大人在此,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原来那人正是暗中保护季玉春的侍从。大汉这一听,自知刺杀钦差罪责难逃,并且也难以抵赖,只得乖乖地交代说,他是县衙里的一名衙役,是秦县令派他来截杀的,等等。
前头鸣锣开道,侍从卫兵前呼后拥,当季玉春坐着大轿来到名洲县衙的时候,慌得秦县令毕恭毕敬地赶忙把季玉春恭迎了进去。
季玉春坐在大堂之上,“啪”地把惊堂木一拍,对侍立在案桌一旁的秦县令厉声喝道:“秦大人,你可知罪?”
秦县令慌忙上前一步,作揖道:“季大人,不知下官犯了何罪?还望大人明示。”
季玉春不由冷笑一声,说:“好、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说着,他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并折叠起来之后,便命人传给了秦县令。
秦县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玉佛神”三个字,还写有一副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而且还特意把上下联开头的两字“福寿”和末尾的两字“松水”,分别用笔圈了起来。此时,心中陡然暗惊的秦县令,额头上的虚汗“呼”地就冒了出来。他有些结巴地说:“大、大人、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下、下官不懂……”
季玉春说:“秦大人,本官就实话对你说吧,我暗中走访李二喜的媳妇,就怀疑李二喜可能挖出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接着就从经常与他一起玩钱的一个赌徒那里了解到,李二喜还真的挖出了一件宝贝‘玉佛神’。也许是他想偷偷卖掉换钱去赌博,所以也就没敢告诉他媳妇,只是难以抑制兴奋地告诉了那个赌徒。你知道,李二喜是一个落第秀才,在他临死的时候,因为你蒙着面他认不出来,但你的一句话就让他知道抢他的‘玉佛神’的人是谁了,可如果直接写出‘梁松水’的名字,那肯定是破不了案的,于是他就灵机一动,沾着血写下了‘福寿’这二字,而且这两个字的‘两’字,又与‘梁松水’的‘梁’同音。然而,你们借题发挥,正好找到了一个叫‘福寿’的小偷,便把他屈打成招最终成了替死鬼。再说,我还了解到出事后,你与梁县令关系更加密切,特别是后来你一个捕快竟还当上了县令,这怎不令人怀疑?好吧,现在就再拿出一件东西和带上一个人来,看你还如何抵赖!”
当把季玉春化装相面算卦的那一套东西摆在面前,半路截杀季玉春的那个大汉衙役跪在堂上直叩头的时候,秦县令两眼一黑几乎要瘫倒在地,他顿感大势已去,一切都完了,他只得无奈地道出了实情。原来,那天晚上秦捕快正在街上走的时候,偶然听到前面两个人的小声说话,那个叫李二喜的说,他才挖出了一件宝贝,果真是传说中的“玉佛神”。第二天秦捕快就献媚地向当时的县令梁松水说起了这稀奇事。可谁知,梁县令听后竟然动起了贪心,叫他无论如何必须弄到手,必要时不惜采取杀人灭口的手段。所以就在当天,他趁着雷鸣电闪的风雨之夜,悄悄地来到李二喜的家门口一看,不由心中大喜,只见大门落锁家中无人!于是他翻墙入院,溜进了忽明忽暗虚掩着门的北房之内。他趁着频频出现的电闪之光,急促促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当他终于从盛放旧书的破箱柜里,翻找出了“玉佛神”的当口,刚从赌场回来的李二喜一头撞进了屋里。在电闪的一亮之下,李二喜猛然发现,有一个戴着帽子的贼,正在偷窃他的“玉佛神”!早已把家赌穷了的李二喜,视这宝贝犹如命根子呀!也正因为他的拼命阻拦,秦捕快才一刀捅进了他的肚里,同时还对他说:“对不起啊,要怪,你只有怪贪心的县令梁松水吧!”秦捕快逃走之后,就连夜把“玉佛神”交给了梁松水。第二天,他随梁松水假模假样地到现场勘查的时候,不想李二喜在临死前竟还留下了“福寿”这两个血字。这两个字究竟是指的什么意思,梁松水和在场的人谁也闹不清楚。不过,梁松水和他就此借题发挥,终于逮住了一个叫“福寿”的窃贼,他们采取屈打成招的办法,便让这窃贼成了替死鬼。后来,梁松水又企图对秦捕快杀人灭口,但狡猾的他早有准备,他把话透露给梁松水说,他把这事已嘱托给一个可靠的朋友,如果他一旦失踪和被杀的话,他的那个朋友就会把这事公之于天下并向上告发,所以梁松水从此不但没有再杀他,而且后来还想法提拔他当上了这县令……
季玉春让秦县令当堂在招供上签字画押之后,“啪”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来人哪,把他立即打入死牢!待本官奏明圣上,连同梁松水一同治罪!”
半月后,季玉春把这件案子奏明皇上后,便把他们二人一同砍头正法了。
血裘
茶馆对面,是一家护镖局。
这天,掌柜张丛见一位老者进出几趟镖局后,便落脚在庙檐下,甚是奇怪。张丛便斟了碗茶,用纸包了几个糕饼,送了过去。
一番交谈后,张丛得知老者叫裘远春,是掌管裘族宗祠的长老。族谱失窃,被贼人几经转手,流失千里之外,幸好在岭南的鬼市,被裘远春高价觅得。
一路行至此地,裘远春早已身心疲惫。见这儿有镖局,便想托付镖局把族谱送回裘家寨,却因盘缠用尽,无法支付银两。
裘远春曾信誓旦旦,要镖局货到付银,可镖局见是一本族谱,到付银两,想必也取不了多少,便拒接这笔生意。
张丛提出他出点盘缠,找辆马车,助裘远春上路,裘远春却摇了摇头,他在此放飞了一只信鸽,已告知裘家寨他的踪迹,信鸽想必会传达到裘家寨。而裘远春,只能在此守候信鸽带回的消息。
当晚,天寒地冻,开春的风雪下得厚重,赶明儿起早,张丛方才想起,那庙檐下的裘远春,这回该吃苦头了。张丛不敢向庙檐望去,他不忍看到裘远春被冻僵的那幕。等积雪清扫完毕,张丛猛一回头,见裘远春就站在他身后,披着一件裘衣,那裘衣像刚从兽身上剥下来,还在冒着热气似的。
张丛让裘远春进去茶馆避寒,裘远春没有拒绝。待张丛泡了茶,弄了早点,让裘远春饱食一顿后,裘远春向张丛要了纸和笔墨,遂写了张纸,折回放入了口袋。
“张掌柜定在惊疑,老朽昨晚怎能耐过风寒之夜。”裘远春脱下披在肩上的裘衣,道,“正是此物,一件不起眼的裘衣。”张丛伸手去摸,感觉裘衣光滑无比,内里却热气腾腾。
张丛也见过不少裘衣,只是这一件,似乎有点玄乎,便问:“此裘衣是何种兽类所制?”裘远春抚摸着裘衣,说:“张掌柜有听过猊兽吗?”张丛说那兽是上古神话中出现的,并不足信。
裘远春披上裘衣离开茶馆,外头又飘起了小雪。张丛则动身去了宁德郡,此次,有批冬茶被滞留在宁德郡,需张丛去周转。想不到刚到半路,便接到了茶车,原来宁德郡已放行,他便随茶车回到了茶馆。
一到茶馆,伙计告知张丛,昨夜,庙檐下的裘老头被冻僵了,仵作正在验尸。张丛吃了一惊,裘远春不是有一件不怕风雪的裘衣吗?便立马赶至庙檐。
张丛见裘远春须发染雪,衣衫单薄,而放置在一边的包袱却是鼓的,他心酸叹道:“裘长老怎么脱下裘衣,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张丛摇头离开,不料,仵作在死者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嚷道:“谁叫张丛?”张丛收住脚,道:“正是在下。”仵作说:“想必是这老头的遗言。”张丛只好接过纸条,正是那日裘远春在茶馆所写:
老朽重病在身,无药可治。麻烦张丛在此等候裘族人,若裘族人一年未至,族谱和裘衣烦请路过裘家寨时送回,裘族人必感恩重谢。
张丛既然与裘远春的遗言扯上关系,仵作便让里正协助张丛安葬了裘远春。裘家族谱厚厚一本,张丛没有去翻,倒是这件可御寒的裘衣,张丛总感觉奇怪,现在摸起来,却不如那日光滑,内里也不见有热度,遂把裘衣收藏起来,专等那裘族人派人来取走。
过了几天,天气已稍微回暖了。张丛的内人把一应冬衣拿出来晾晒。内人晓得裘衣一事,便也挂晾出来。
这时,庙口那边过来个骑驴老道,掌着把仙拂,左扫扫,右扫扫。老道把驴绳拴在庙后的一根柱子上,晃着仙拂,朝茶馆而来。
老道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伙计上了一尊茶。他喝了一口,却说:“味淡了,掌柜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茶?”
这老道是来谈茶论道的?张丛便取下一紫砂陶罐,又重新沏了杯。这下,老道喝了茶,顿感口齿清凉,咂后口中留甘。他赞道:“真是好茶,这茶有名字吗?”
“此乃云雾茶。”
老道却摇摇头:“非也,云雾茶是听过,可你这茶,应叫云雾吼茶。”张丛不解,问:“吼字又从何而来?”
老道指着那茶色碧绿中有层深绿,笑着解释:“在九华山,有座奇峰,半山腰有个虎洞,虎洞前的悬崖壁上有丛云雾茶,老虎每次出来练声,必对着那丛云雾茶吼,那些胆小的茶叶就顺老虎吼出的风齐刷刷地落下,茶农每日必去悬崖下找寻老虎吼落的茶叶,因之得名吼茶。好茶必有灵气儿,这绿中染绿的茶色,就是茶叶的灵魂出窍,普通的茶叶你是泡不出灵魂出窍的。”
老道夸大其辞,敢情这茶,像是老道在卖,张丛算是开眼了。老道又说:“掌柜,你这茶馆里可有二凶啊。”
张丛一惊,忙问内情,老道说:“此茶,乃虎啸而下,凶也;另一物,掌柜请随我来。”那老道起身,引着张丛来到茶馆外晾衣架边,摸着裘衣道:“此乃血裘,乃猊兽之皮毛,凶也。”
张丛一头雾水,老道又说:“血裘上本有根噬吮针,附在披裘者皮肤上噬血,血裘上的皮毛经脉才复活,方可暖身也。”
张丛抱过血裘,细细搜寻,果然在血裘的衣领处,有个吮针连接着皮毛,像是与生俱来的。老道接着说:“张掌柜押二凶在此茶馆,怕一山容不下二虎啊。”言外之意,张丛却听不大懂。
自老道走后,张丛总感觉茶馆有些不对头。
这天,胡押镖出了趟远镖回来,便来茶馆,叫了盅老茶。不料,胡押镖饮了半口,却喷出茶水,说:“张掌柜,是不是搞错了,你家伙计给我泡的什么茶?”
张丛知道,胡押镖最中意的是茶馆的老茶,名为“一锣春”,是隔年茶翻炒的,陈年味的厚韵更足。张丛拿起剩下的半盅,用手搧了搧袅袅的茶气,凑在鼻翼一嗅,果然不是那股陈年味,淡如水,却杂着股恼人的腥气。
这是怎么回事,张丛立马唤来伙计,伙计道:“泡的是一锣春啊!”说完把半坛的一锣春捧出。
张丛从罐底抄出锣春茶来,这本来卷成蝌蚪状的螺茶,如今却舒展开去,像泡过的隔夜茶叶晒干的,懒散得不成茶样。
不是单单只有胡押镖的嘴刁,旁边的茶客,也大吐口水:“今儿个的茶,怎么都变味了?”茶客皆甩袖,悻悻而走,留下张丛和伙计,白眼对白眼。
张丛怎么也想不通,便和伙计来到仓储间,把各袋茶细检查了一遍后,他沮丧地瘫倒在地,整年的茶库,全走味了。
张丛突然想起,那紫砂陶罐里的“吼茶”,便抱了出来,揭开茶罐,吼茶的茶香仍在,遂让伙计起了烧开的水,往壶盅放了吼茶,冲泡出来的茶,一如绿中染绿,仍旧口齿生香。只有这一款茶,逃过劫难。张丛百思不得其解,便命伙计在茶馆外挂了歇业的牌子。
内人则告诉张丛,茶馆养了几年的那只猫,竟丢失了。
当夜,张丛睡至半夜,被一泡热尿催醒,他起来小解后,听到茶库,似乎有些怪声。隐约间,张丛耳畔萦绕的,竟是一阵虎啸,一阵狮吼,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山谷,那两种声音夺人心魄,张丛在半昏半醒间,被吓晕了。
张丛是被内人叫醒的。内人让张丛陪她回趟娘家,张丛答应了,让伙计留守茶馆两日,反正茶馆暂时营不了业。
等张丛回到茶馆,却进不了门,伙计从内里把门拴死了。张丛嘴里骂着,遂从暗门里进去,找了一通,也没见伙计的人影,还是内人眼明,在库房找到了伙计。
张丛一看,伙计竟披着那件血裘,在打呼噜,可伙计的脸色白得如一张纸,血裘却热气腾腾的。张丛赶忙把血裘摘下,叫醒了伙计。
伙计有气无力地说,茶馆的猫并没有丢,这厮夜晚竟披着那件血裘,像幽魂一样,在茶馆里游走,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蛊惑人心。他一棒子把猫打死了,可鬼使神差地,那件血裘不知怎么就披到他的肩上,他感觉好温暖,如坠温柔梦。想不到,他的血,竟是被血裘噬去不少。
张丛算是明白老道的话了,这茶至清,血至腥,茶血不相融。茶的失味,罪魁祸首乃是这件血裘。
张丛翻起裘家族谱,这隐秘在族谱中的谒语,让张丛茅塞顿开。
猊兽,乃是古语中的狮兽,裘族人英勇征服过猊兽,融合裘族人隐晦不以外人为解的秘术,裁制成只有裘族长老才有资格披的血裘。血裘乃灵物,并非一张干瘪的毛皮,灵物需要韬光养晦。族人弱冠,必要身披一次血裘,献出弱冠之血,以养血裘。
当选长老的裘族人,会喝下五毒散,便能震住血裘,不会被血裘噬血,血裘反倒会服贴于长老。一代传一代,血裘不知噬过多少裘族年轻人的血……
张丛拿了件藤箱,把血裘囚于内,专等着那裘族人。
没过多久,裘族人果然寻至庙檐,找到了茶馆,张丛把裘族人带到裘远春的坟前。
裘族人拜祭后,奉上金银作为酬谢,张丛婉拒了,看着裘族人走远,他才大松了一口气。
宝珠冤案
从前,有个叫周志明的书生,饱读诗书,满腹文才,志向远大,立志报国。一年春节后,到京城去赶考,住在汴梁城的兴隆客店里,日夜温习功课,迎接秋考。他与一个叫张贵生的南方商人同住一个房间,平日里二人互相照顾,天长日久,成了情同手足的朋友。
后来这商人生了重病,周志明帮他请来郎中诊治,郎中开出药方,周志明为其抓药煎药,精心侍候。服药多日,可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郎中见此情景,说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还是及早给他准备后事吧。商人知道自己的病已无药可救了,就对周志明说:“我知道我的病是看不好了,已不久人世了。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人死了,要买棺安葬。我死后请你帮我个忙,让我入土为安。”周志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商人说:“我有一颗祖传的宝珠,价值万贯,我将它赠送给你,给你作个纪念,也作为半年多来我们之间深厚友谊的见证。”周志明为了不让他失望,又出于好奇,就接受了下来。
商人死后,周志明东奔西跑,尽心竭力,为他料理后事。当周志明为商人买了棺材准备入殓时,想到自己与他虽然情深义重,但自己毕竟不是他的亲属,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觉得不妥,于是不露声色地把宝珠藏在棺材里,然后请人将棺材埋于城外的荒地里,并筑坟立碑以记之。料理好后事,周志明根据张贵生生前告诉他的地址,给他家中写了一封信,报告张贵生的不幸。
张贵生的妻子王玉娟得到消息,急忙千里迢迢赶到汴梁,来到客店,找到了周志明,对他料理丈夫后事深表感谢,随即追问宝珠下落。周志明说:“张兄临终前是赠给我一颗宝珠,但我在为他入殓时,将宝珠放到棺材里了。如果坟墓没有被盗的话,宝珠一定还在棺材里。”于是,他带了王氏一起赶到商人的坟墓前。令周志明大吃一惊的是,坟墓已被盗掘,打开棺材一看,里面只有尸体,却没有了宝珠。王玉娟认为这宝珠价值昂贵,一定是周志明拿了不肯归还。于是立刻赶到官府,状告周志明“见财起意,谋财害命”,要求官府严惩凶手,并要他归还宝珠。
知县老爷一听这宝珠价值连城,顿时来了兴趣。立刻派人把周志明抓到县衙进行审问,说:“周志明,现在有人告你见财起意,谋财害命,赶快把宝珠交出来,否则将严惩不贷。”周志明说:“张贵生临死时的确赠送给我一颗宝珠。但在殡殓时我把宝珠放到棺材里了,自己没有拿。现在坟墓被盗,宝珠肯定被盗贼偷去了。”王玉娟却一口咬定说:“这么贵重的宝珠,人家求之不得,你会把它放到棺材里去?谁会相信呢?老爷,您会相信么?肯定是他藏起来了。他为了掩盖真相,故意造成坟墓被盗的假象,来迷惑人。”知县一听,认为王氏言之有理,就一拍惊堂木说:“周志明,赶快老老实实将宝珠交出来,万事皆休。否则判你谋财害命,斩首示众!”周志明口口声声说宝珠的确放在棺材里了,但却拿不出证据。知县说:“按常理,见到这么贵重的宝珠,想方设法趁机拿走,如今既然你已经拿到手了,还会放到棺材里去?你以为本官是三岁小孩好随便糊弄的?”这时周志明百口莫辩,一时无言以对。知县掷下一签,下令动刑。周志明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仍坚持说把宝珠放棺材里了。知县命人到客店里查抄他的财物,不见宝珠;对他用了许多刑,还是问不出结果,又怕把他整死,反而得不到宝珠。只得暂时把他关入牢中,准备慢慢再行审问,一定要弄出宝珠,好去巴结上司,以求得到提拔升迁。
王玉娟回到兴隆客店住下,等候消息。
却说那知县天天审问周志明,定要他把宝珠交出来,可任凭知县绞尽脑汁,软硬兼施,周志明怎么也交不出宝珠来,弄得知县一筹莫展。
一天,一位姓李的知府来到县里,到狱中巡视。这时,周志明立刻大喊冤枉,知府上前询问,周志明就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知府一听,觉得是有冤情,于是对知县说:“你说他谋财害命,吞没宝珠,有证据么?”知县说,是王氏告发他的,他也承认接受过商人的宝珠。知府说:“可他说宝珠放到棺材里了,被盗墓贼偷去了。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不把宝珠放到棺材里,自己拿了,也没有罪,因为是商人赠送给他的。”知县说:“王氏告他谋财害命,所以把他关起来动刑的。”知府说:“你调查过没有?”知县说:“没有。”“不进行调查怎可胡乱下结论呢?这不是草菅人命么?”知府于是带了知县一同到客店去进行调查。
二人来到客店,询问情况。客店老板说:他们二人住在店里已有半年多,二人关系很好,平日里相互照顾。特别是商人病重期间,周志明为他请医诊治,天天侍候他,照料他。商人死后,是周志明为他料理后事。关于宝珠的事,本人并不知道。知府又同人们一起来到商人的坟墓前,看到坟墓确实被盗掘过。
正在这时,知府手下的人来报告说:禀大人,偷盗宝珠的贼抓到了。知府一听,立刻带了人回到县衙,对盗贼进行审问。原来,这知府是个清正廉洁、善于断案的清官,当他听了周志明的诉说后,就知道周志明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他真的干了谋财害命的事,早就卷了钱财逃之夭夭,还会住在客店里束手待擒么?这宝珠被盗,盗贼一定会到当铺去或典当,或卖掉。于是马上让他的手下到当铺去查问。当铺老板一听是官府来调查,不敢隐瞒,马上说本店是收到过一颗宝珠,一个月前是东门外一个叫赵得财的人来出售的。知府的手下于是立刻带人把赵得财抓到了县衙。
经过审问,赵得财承认是他盗走了宝珠,卖了一千两银子。知府问他银子在何处。他说在家中,还未动用过。知府立刻让手下到他家中把银子全部起出,到当铺赎回了宝珠。
知府命人把周志明从狱中放出,进行安抚,并将宝珠归还给他;又派人到客店将王氏带来,对王氏说:“现在宝珠已经找到,这宝珠的确是你丈夫临终前赠送给周志明的,他不好意思拿而将它放到棺材里了。你丈夫生病时,周志明忙前忙后,精心侍候他,死后为他料理后事,尽了朋友之谊,可说是你丈夫的恩人。而你却诬告他谋财害命,害得他受尽了冤枉,吃尽了苦头,差点儿丢了性命。如果你丈夫地下有知,一定会骂你的。”王氏一听,觉得自己对不起周志明,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断给周志明磕头,说:“民妇愚昧无知,不明真相,一时心急,冤枉了叔叔,请叔叔恕罪……”知府说:“诬告好人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王氏说:“民妇知罪,愿受惩罚。”
周志明一听,立刻对知府说:“大人,请不要处罚嫂子,她不知实情,情有可原。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请大人饶恕她。现在宝珠已经追回,物归原主。”于是把宝珠交给王氏说:“这宝珠非常贵重,还请嫂子收好。”
知府说:“你如此宽宏大量,以德报怨,实是君子风范。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的社会就太平了。”他又对王氏说:“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恩将仇报,让人痛心。”王氏听了,无地自容,只是不断磕头,表示悔过,说:“谢叔叔不罪之恩,叔叔的大恩大德,民妇一定牢记在心,永世不忘。民妇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后悔莫及。这宝珠还是请叔叔收下,民妇愿照顾叔叔,把伤治好。如不嫌弃,民妇愿一辈子为叔叔侍奉箕帚,铺床叠被,做牛做马,以赎前罪。”
知府看到这王氏年轻貌美,倒也知书达理,只是一时情急,犯了错。对她甚是怜悯,于是决定饶恕她。问她说:“请问王玉娟芳龄几何?”王玉娟说:“奴家二十有三。”“家中还有何人?”“公婆都已去世,大伯小叔都已分家,家中就剩民妇一人了。”知府又问周志明:“周公子今年多大了?成婚与否?”周志明说:“回大人,学生虚度年华二十有五,曾经婚配,拙荆因病于前年去世,至今单身。”知府说:“如今王玉娟愿一辈子为你铺床叠被,侍奉箕帚,你可愿意?”周志明见这王玉娟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心中欢喜,就说:“愿听从大人安排。”知府说:“好,一个是饱读诗书、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一个是知错能改,才貌双全的美丽巧妇,也算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的一对。今由本府作主,让你们结为连理,如何?”二人不约而同地说:“谢大人成全,一切听从大人安排……”于是一对曾经诉讼的冤家成了恩爱夫妻,传为佳话。
王氏尽心照顾,日夜侍候周志明,不久,周志明康复如初,参加考试,一举中榜。那个一心向上爬,胡乱判案的知县被撤职查办。周志明奉命当了知县,二人恩爱无比,白首偕老。
敢与皇帝争第一
齐高帝虽然是禁军将领,但他酷爱书法,戎马倥偬中勤学苦练,到登位称帝时,居然能写得一手好字。一些奸佞小人投其所好,极力吹捧,并不惜重金要买皇上的墨宝。这使皇上更加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字真是天下第一了。
谁知有一天,高帝外出游玩,听到几个文士在谈论书法,都称王羲之的四世族孙王僧虔的书法当今天下第一。高帝回到殿里,立即降旨一道,传王僧虔进宫与他比赛书法。
圣旨到了王府,急坏了王夫人。她与丈夫道:“与陛下比赛,赢了,就会大祸临头,我看你还是找个借口不去了吧。”王僧虔回答:“圣旨如山倒,怎么能违抗?”“那……你就故意写得差些,认输算了。”夫人又道。王僧虔又把头摇了摇,说:“这样做更不行!既是比赛,就应该全力投入,怎能弄虚作假巴结皇上!”夫人忧心忡忡,王僧虔自己反倒很轻松,安慰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皇宫里,文臣武将都到齐了,金銮殿正中案上,已摆好了文房四宝。比赛开始,万乘之主的高帝首先出场。只见他趋步案前,右手提笔,左手挽起袍袖,屏息凝神挥洒起来,不多时,就完成了一幅字。刚搁下笔,群臣马上叩拜于地,山呼万岁,齐声叫好。
听着群臣的高呼,高帝非常得意,目视王僧虔道:“王爱卿,请吧!”
“臣领旨。”王僧虔不慌不忙,饱蘸浓墨,欣然落笔,刷刷刷,龙飞蛇走,一气呵成,顷刻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不说围观的大臣,就连高帝看了,也觉是字字珠玑。但生性好强的高帝,又岂能在文武百官面前认输?便以威严的口气发问:“众卿都来评一评,是朕的字写得好,还是王爱卿写得好?”这一问,还有谁敢说真心话?尤其是那几个佞臣更是忙不迭地回答:“陛下写得好,陛下第一。”高帝满脸悦色,又瞥了王僧虔一眼,问道:“王爱卿,你倒说说谁是第一呀?”
高帝的话音刚落,王僧虔不假思索,朗声回答:“是臣的书法第一。”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高帝的脸色由晴转陰,正要发作,不料王僧虔接着道:“不过陛下也是第一。”
“此话怎讲?”高帝一愣,余怒未息地问,“怎么会有两个第一?”王僧虔回答:“自古君有君纪,臣有臣纲,君臣怎可相提并论?臣的书法,在文武大臣和百姓中可称第一。陛下写的字,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可以胜过,所以陛下的书法,是皇帝中的第一。”
一席话说得齐高帝频频点头:“言之有理,历代帝王是没有一个比朕写得好的,朕就当仁不让了!”王僧虔给了台阶,高帝便也顺水推舟,应下了这个“皇帝中的第一”。
鬼魂申冤
万历年间的一天,广宁一个叫孙林的药材商在大街上闲逛,一个看相的一看到他,就说他当晚三更必死,孙林不以为然,还跟看相的大吵了一架。晚上,孙林将白天遇到的事跟妻子金枝说了,金枝说看相的是在胡说,就炒了几个小菜,夫妻对饮起来。孙林吃着喝着,不禁迷迷糊糊睡去。这时,金枝唤过女儿冰儿,问她可曾听过相面先生说孙林今晚三更必死之事,冰儿说听孙林说起过。
快到三更时,金枝叫醒冰儿,说一定要在三更时加倍小心。刚说完,孙林掩面从屋内跑出,打开大门就跑了出去。金枝和冰儿忙追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孙林已跳进三叉河里去了。三叉河水流湍急,孙林又是旱鸭子,这一去如何能活命?
过了百日,一些媒婆来劝金枝另嫁。金枝刚开始不同意,但经不住媒婆劝说,只好答应。不过,金枝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她死的丈夫姓孙,她也得找一个姓孙的;第二,丈夫生前是个买卖人,她也得找个买卖人;第三,不往外嫁,招夫养女。一个月后,媒婆给金枝介绍了一个男人,这人叫孙文,也是经营药材生意的。金枝见孙文长得一表人才,就答应了。
这天晚上,冰儿正在灶间烧火,忽听身后有人轻喊她的名字。冰儿回身一望,冰冷的月光下,只见灶井上站着一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的人,那人颤抖着声音说:“冰儿,我死得好冤啊!”冰儿定睛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灶井上站着的竟是死去的父亲。冰儿当时就吓昏了,等她醒来后,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灶井上什么都没有。
不久,冰儿嫁给了一个姓钱的秀才。第二年的二月十九日,冰儿去青岩寺拜老母。当她在老母脚下祈祷时,忽听头顶上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冰儿,你父亲死得冤枉,你要为他申冤啊!”冰儿抬头一望,声音似从老母嘴中发出。莫非老母显灵了?冰儿磕头说:“菩萨在上,冰儿谨记就是。”老母说:“那好,我赐你谜诗一首,你要仔细参详。”冰儿正闭目聆听,忽听膝边一响,她睁眼一看,竟是个黄绸包。里边包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四句话。到家后,冰儿将寺中所遇说了一遍,钱秀才打开纸一看,上面写着:“大女子,小女子,前人耕来后人饵。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来年二三月,句巳当此解。”钱秀才虽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可对此谜诗还是一筹莫展,于是叮嘱冰儿千万不要说与别人知道。
转眼,又过了一年,广宁新来了个叫包鲜的知县。这天晚上,包鲜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听耳边有人轻声道:“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包鲜睁眼一看,室内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包鲜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于是挂出白牌一面,将梦中之联题在上面,后面还加上一句话:“如有能解此语者,赏银十两。”写毕,令人将牌挂在衙门口。
这天,钱秀才会同几个同窗来城内的诗社小叙,听说衙门口悬牌解谜,就一同来观看。钱秀才一看,惊住了,赶忙回家将此事跟冰儿说了。冰儿说定是老母显灵托梦于知县老爷,现在,他们必须向知县老爷禀明事情的缘由。
第二天,夫妻俩赶到县衙,将谜诗一事向包鲜述说了一遍,接着呈上老母所赐谜诗。包鲜看后,让冰儿将他的父亲是如何死的叙述一遍。冰儿说罢,包鲜问:“你说你父亲是掩面从屋内跑出来的,那就是说你没有看清你父亲的脸?”冰儿点头,包鲜说案子有眉目了,命她和钱秀才暂时回家,两天后再到堂下听审。
两天后,钱秀才和冰儿如约到达县衙,包鲜令人将孙文和金枝拘到堂前,厉声喝道:“金氏,将你如何勾结奸夫,杀害亲夫之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以免受皮肉之苦。”金枝和孙文大呼冤枉,包鲜冷冷一笑,吩咐捕快将一个中年人带上堂来,孙文一见,顿时大惊失色。这个中年人竟是说孙林三更必死的相面先生。在人证面前,孙文和金枝只好说出了杀害孙林的经过。
原来,孙文和金枝早已有情,两人为做长久夫妻,就萌生了杀害孙林的恶念。孙文知道,孙林每日必从一个相面先生摊前经过,于是买通了相面先生。当天晚上,孙文潜入孙林家将其杀害后,扔进了灶间的井中,并在上面盖上大石,然后掩面冲出门,跳入三叉河。案情大白,包鲜将二人押入大牢。
之后,众人皆问包鲜是如何神速破案的,包鲜笑着说:“是老母赐给冰儿的那首谜诗告诉我的。‘大女子,小女子’,女之子,乃外孙,分明是孙林、孙文。‘前人耕来后人饵’,是说孙文白得孙林的老婆,享用他的家业。‘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灶者火也,水在火下,家灶必砌井上,冰儿看见站在灶井上的孙林的鬼魂,因而,孙林的尸首必在灶井之内。‘来年二三月,句巳当此解’,‘句巳’二字,合起来是个包字,是说我包鲜今年二三月到此为官,为孙林申冤昭雪。我料定,那相面先生定是受孙文指使,于是这两天,我在城中各处微服私访,果然找到了那个相面先生。”
在孙家的灶井内挖出孙林的尸首后,包鲜百思不得其解,谜诗果真是老母所赐吗?冰儿在灶台上看到的鬼魂真是孙林吗?那个在耳边告诉他“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的又是谁呢?
这天晚上,包鲜正在案头批阅公文,发现案头上多了一封书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欣闻孙案已破,不胜感激。我是个惯偷,最拿手的就是易容的功夫,孙掌柜被害那晚,我去孙家行窃,恰巧目睹了孙掌柜被害的一幕,深为孙掌柜鸣不平。可我是县上通缉的惯犯,不能公开露面揭露孙掌柜被害的真相,于是潜入孙家厨房假扮了孙掌柜的鬼魂,又在冰儿进香时潜在老母身后。因我知道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今年二三月将来此任职,故将一首谜诗扔在了冰儿的脚下。在大人到任后,我在大人酒意蒙之时在大人耳边说出了谜诗中的‘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这句话,意在唤起大人的注意。大人果真断案如神,将孙掌柜被害一案弄了个水落石出。”包鲜看后,唏嘘不已。
皇帝审考死囚犯
乾隆年间永平府林榆县有个才子叫袁泽吉,经纶满腹又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聪明机智,但几次赴考终是榜上无名。渐渐地,袁泽吉看清了官场的腐败与科场的黑暗,有才不如有财,因而恨透了那些贪官污吏。
袁泽吉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一个王爷府当差,这年的腊月回家探望老母,和亲友们闲谈时,他偶然提及乾隆皇帝要在第二年春暖花开时到长白山祭祖,正月二月间要先派一位钦差大臣前往关东一带巡察,安排皇上一路上驻驿事宜。袁泽吉听了这个消息后,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鬼点子——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何不趁此机会假扮钦差先行一步?一来过把官瘾,二来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为老百姓出出气……他把这个想法跟几个好哥们说了,年轻人都好奇好胜,虽然玩这个把戏冒杀头风险,但他们知道绝顶聪明的袁泽吉遇到什么事都有办法,觉得玩一玩也未尝不可。到时候见好就收,溜之大吉,皇上也未必知道!林榆县一带有个风俗,每年正月十五元宵之夜举办“灯官会”,由一人扮演“灯官”,头顶花翎身着官服,坐在椅子上由几个扮演差役的人抬着,沿大街小巷巡查,凡有不挂灯者,“灯官”便给予处罚。当然不过是象征性的,罚两包点心给抬“灯官”的“差役”们吃,其实就是玩个热闹。据说如果遇上谁家婆媳间、兄弟间、妯娌间闹意见打架生气,或邻里间闹纠纷,“灯官”也要“审讯”评判,而且具有权威性,以后再闹事就以“灯官”的“判决”为准。这年,袁泽吉自荐扮演“灯官”,几个好朋友扮差役。借这个机会袁泽吉定制了一套四品官服,几个朋友做了随从护卫服装,元宵夜玩得开心。
元宵灯节一过,人们就开始干自己的营生了,袁泽吉和伙伴们也悄悄地做起了假扮钦差的准备。袁泽吉首先用黄蜡制了一颗大印,外面涂上金粉,闪闪发光真的一般,又模仿乾隆皇帝字体写了一份“圣旨”,然后这位“钦差”大人便带着几名随从正儿八经地“上任”了。
袁泽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几个“护卫”紧随其后,他们出了山海关过锦州府和盛京,又在吉林巡察了一圈儿。一路上穿州过县,每到一处都是盛情接待,知府、县令莫不恭而敬之,可谓风光至极。袁泽吉乘兴查办了几个府县的贪官污吏,又开仓放粮,抚恤百姓,然后准备“回京复命”。返回途中经盛京时,恰巧京中差官也赶到了!真假钦差意外撞到一起,袁泽吉等乖乖地被押进了监牢。假冒钦差招摇撞骗,案情非同一般,钦差和将军不敢擅自处理,便写了奏折,将军带二十名兵丁将袁泽吉等人押解进京,交皇上亲自处置。
乾隆皇帝看了奏折大为惊讶,竟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真是反天了!乾隆皇帝决定亲自审讯罪犯,看看这个袁泽吉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袁泽吉在皇上面前坦然自若,把自己身世一一禀明,对假扮钦差一事供认不讳。乾隆皇帝怒道:“你既是读书之人,当晓纲常礼义,理应忠君报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哪里容得!来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袁泽吉知道自己的脑袋肯定是长不住了,心想,反正都是死,何必窝窝囊囊?今天我倒要跟皇帝老子玩玩,死也死个气派!于是他便不慌不忙地对乾隆皇帝说:“小人罪犯天条死而无怨,唯望万岁格外施恩,允我给家人留下一封遗书……”
乾隆沉吟了一下说:“此乃人之常情,朕准你所求。来人,给他松绑。”袁泽吉说:“不必了,小人乃是死囚重犯,岂可松绑?就这样写吧。”乾隆惊问:“你倒剪双臂,如何能写?”袁泽吉说:“不妨事,小人自有办法,请万岁爷赐我纸墨即可。”乾隆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又命侍从研好墨蘸好笔放在袁泽吉面前,乾隆皇帝想看看这个古怪的囚犯倒绑着双臂如何写遗书。那袁泽吉从容地走至桌前,伸出舌头在砚台上舔了又舔,然后在铺好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皇恩浩荡”四个大字。那字体一撇一捺流畅自如,大有唐代大书法家张旭狂草之风!博学广识又钟爱书法艺术的乾隆皇帝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罪犯竟用舌头写得这等好字!乾隆心中正暗暗赞叹,那袁泽吉又开口了:“万岁爷,小人犯下不赦之罪,在临死前能见到皇上一面实属大幸!但小民尚有一件不了的心事。袁泽吉自幼苦读诗书,虽非经纶满腹却也略通经史子集和诗赋骈文,只是小人的文章不入考官之眼而屡试不第,实是报国无门。眼下即将做鬼,今生再也没有赴考的机会了,就请万岁爷当面亲自考我一回,小人死后也就心满意足了……”袁泽吉用舌头写得那样的好字,乾隆皇帝已看出袁泽吉不是庸俗之辈,现在又要求皇帝当面考他,如果他胸无点墨岂敢如此狂傲?乾隆皇帝想到这里便答应满足袁泽吉的愿望。可是,考什么呢?出考题作文章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乾隆皇帝略作沉思后对袁泽吉说:“朕出题,你口答如何?”袁泽吉回答:“万岁爷说好便好。”
乾隆道:“朕问你普天之下一年出生多少人?”袁泽吉答道:“二人。”“一年死亡多少人?”“二人。”“今天我要杀了你,死亡多少人?”“二人。”乾隆道:“未杀死你之前你说死亡二人,将你杀死后为什么还是死亡二人?”袁泽吉道:“万岁爷,这一年之中无论出生多少人、死亡多少人,无非是男人和女人,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吗?”
乾隆皇帝点头道:“朕再出第二道题——朕乃大清之主九五之尊,你算算朕有多少财富?”
这道考题可不比第一道,要回答准确简直是难于上青天!恐怕是朝廷财政大臣也说不清大清帝国到底有多少财富。袁泽吉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三万。”
乾隆说:“三万?我朝财富难以计数,你为什么说只有三万?”袁泽吉说:“圣人云,诸侯之宝有三:城池、土地和臣民。万岁爷的三宝,一是举国上下‘山呼万岁’;二是大清一统‘万里江山’;三是臣民‘万众一心’。万岁爷,有这‘三万’财富您还想要什么呢?”
乾隆听罢拍手道:“好!答得好!真乃奇才!”乾隆皇帝龙颜大悦。这袁泽吉果然不凡,不但有胆有识,而且才思敏捷,这样难得的人才杀了岂不可惜?于是,乾隆当即命侍从给袁泽吉解开绑绳,亲将袁泽吉扶坐在紫檀椅上:“朕爱惜人才,特赦你无罪!赐你纹银二百两,要你回乡继续用心读书,待春闱开考力争中榜!”
袁泽吉叩头谢过皇上隆恩,出了皇宫后摸摸自己的脑袋依然好好地长着,不过现在他可真有些后怕了!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趟,能活着回家简直如同做了一场梦……
袁泽吉回家后日夜苦读,第二年正好丙辰会试,在这次科考中袁泽吉中了乙榜第二名,被乾隆皇帝钦点辽陽府通关。袁泽吉赴任后,决心做一名清正廉洁的地方官,多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辜负浩荡皇恩……
骨牌戏乾隆
乾隆第六次下江南,皇家船队来到了扬州府南的湾头镇地界。由于时近黄昏,夜航不便,船队便就地在运河河面上停泊。
乾隆平时喜欢玩骨牌。当晚用过晚膳后,乾隆回到船舱,拿出骨牌,准备把玩一下。谁知一数,却发现骨牌少了一张黑三点!乾隆心中不由一凛,命人叫来了苏总管。
苏总管得知骨牌失踪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趴在地板上找了起来。可他把舱内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丢失的那张骨牌。他急忙又命人将全船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无奈之下,他只得哆嗦着跪在乾隆面前请罪。
乾隆不悦地说:“骨牌失窃不是小事,既然骨牌在船上找不到,那么一定是被人偷走了。难不成是刺客想借偷走骨牌向朕示威!这儿属扬州地面,你马上传旨,命扬州知府刘于芹速来见朕!”
苏总管当即派人骑马,连夜沿着河堤赶赴扬州府衙传旨。扬州知府刘于芹领命后,急忙赶了过来。
乾隆板着脸,告诉刘于芹:“限你一天之内找到骨牌,否则便唯你是问,扬州府的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乾隆认定骨牌的失窃,是扬州的汉人所为。一定是有汉人至今不屈服于清王朝,所以派遣了刺客来谋害他,丢失的骨牌,正是对他的死亡警告。他怎能不使出杀一儆百的手段来?
拜别乾隆后,苏总管陪着刘于芹来到甲板上,商量如何找回那张骨牌。
苏总管叹了口气,说:“要是找不到骨牌,只怕我俩凶多吉少,扬州百姓也得跟着遭殃啊!”
刘于芹点点头说:“我想起一个人。我过去办案多仰仗于他。如果这次他也没辙的话,那我俩和扬州百姓怕是躲不过厄运了……”
刘于芹说的这个人,乃是扬州衙门退休的捕头邱怀聪。此人年过七旬,身材魁梧,查案很有一套,如今孤身一人住在湾头镇。
两人未作停留,便赶到了湾头镇,邀请邱怀聪出山破案。邱怀聪听明情况后,不由得暗暗心惊,这皇帝老儿手段真够毒辣的,为了区区一张骨牌,竟要大开杀戒!
邱怀聪想了想,爽快地应承了下来。接着,他别过脸,对着墙角拍了两下巴掌,黑暗中突然蹿出一只硕大的狸猫来。
邱怀聪抬了抬左肩,狸猫马上会意,顺势跳了上去。刘于芹见状,疑惑地问:“邱捕快,你难道要带这只猫去面见皇上?”
邱怀聪点点头:“正是,我要靠它寻回骨牌。”
于是,三人立刻出门上马,沿着大运河岸朝船队的方向奔去。
骨牌失踪,的确让乾隆动了真怒,眼下他已经考虑如何从南京、镇江、苏州、杭州等地调兵包围扬州,让扬州百姓经受第二次屠城的滋味,使得想谋反的汉人不敢再存不轨之心。
就在乾隆谋划这一切时,苏总管一行三人赶到了。
乾隆见邱怀聪肩上有只狸猫,不解道:“你带这只狸猫干什么?”
邱怀聪淡淡地说:“这只狸猫能帮我找到骨牌。陛下,依小人愚见,骨牌仍在这间书房中,不过是挪了个地方而已。”
邱怀聪让人将书房的门窗关上,又加点了数根蜡烛,照得书房如同白昼,然后恭请乾隆等人站到书房一角,这才从肩上放下了那只狸猫。
邱怀聪请苏总管拿出一张骨牌让狸猫闻闻。闻罢,狸猫只是痴痴地蹲伏着,一双猫眼四下里溜溜地瞧着,不时地嗅着鼻子,缩爪弓腰,毛发耸立,好一阵都不吱声,安静的书房不由充满了一种神秘气氛。
过了片刻,邱怀聪突然发出一声长啸,那只狸猫应声箭也似的向一处地板扑了过去,抓挠着船板上一块接缝的地毯。将地毯撩开后,狸猫一面凶狠地叫着,一面拼命用爪子拨弄地毯下的活动船板。
不一会儿,那块船板突然像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掀开了,刹那间,一只黑毛大老鼠猛地从地板下面蹿了出来,闪电一样扑向狸猫。
狸猫本能地一让,那黑鼠便从猫爪下溜脱了,一纵身上了窗台,接着就爬向了高处的天窗。那天窗恰好有一扇没有关上,狸猫跟着跃上窗台扑向黑鼠时,却已迟了,眼看黑鼠就要从天窗跳入运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邱怀聪张开嘴朝高处的黑鼠,箭一般吐出了一颗白花花的东西。
那黑鼠当即中招,“吱”的一声从天窗边摔倒在地上。狸猫再扑向黑鼠时,黑鼠已经死了,嘴里掉落出一件东西。邱怀聪走过去拾了起来,正是失踪的那张骨牌。
乾隆惊讶地问:“邱怀聪,这张骨牌是怎么跑到船板下面去的?这骨牌又不能吃,黑鼠要它干什么,甚至临死也不肯舍弃?”
邱怀聪回答说:“皇上圣明,这张骨牌大概是不慎掉到了地板上,被黑鼠拖到船板下面去了。地毯其实早就被咬出了一条缝,黑鼠就是从这条缝中出入的。象牙质地的东西既坚又韧,且圆润细腻,特别有利于鼠类磨牙。在运河一带,谁家中要是有小件象牙制品失踪了的话,多为鼠类所窃。特别这是一只母鼠,为了小老鼠的生计,所以才这么难舍这张象牙骨牌。”邱怀聪说罢,乾隆看到骨牌上面果然有数道鼠齿牙痕。
苏总管从邱怀聪手中接过骨牌,看来事情到此是要完美收关了。
谁知乾隆突然变了脸色,对门外一招手,几名带刀护卫便走了进来,团团围住了邱怀聪。
护卫们告诉邱怀聪,他上船时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利器,可刚才却从嘴中吐出了置黑鼠于死地的“飞镖”,怀疑他图谋不轨,要对他重新进行彻底搜身检查。
谁知,一番搜查过后,带刀护卫们却一无所获。一个护卫走到死去的黑鼠前,捡起那枚带血的暗器,却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暗器,明明是半截门牙!
护卫让邱怀聪张开嘴,发现邱怀聪竟满嘴是血,有一颗下门牙少了半截。原来,刚才邱怀聪眼看黑鼠要逃,所以情急之下咬断门牙,当作暗器吐了出去。
乾隆见状,很是感动,当场赐邱怀聪黄金50两,准予邱怀聪回家养伤。邱怀聪谢恩领赏,带着狸猫退了出去。
邱怀聪刚走,乾隆却脸色一变,朝身边的两个带刀护卫一使眼色说:“尔等还不快点代朕送客!”两个护卫会意,当即撵了出去。
接着,乾隆对苏总管和刘于芹说:“两位爱卿听旨。命尔等率领御林军100名,和两名护卫同去,将邱怀聪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总管和刘于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只得领命而去。
原来,乾隆觉得邱怀聪身怀绝技,如果他日有了异心,必将成为大患。但邱怀聪咬断门牙,为他找回了骨牌,当场杀他,于理不合,所以他才故作感动,待邱怀聪走后,才布下杀局。
邱怀聪刚刚下船,两个带刀护卫就赶上了他,说是奉旨送客。邱怀聪便在两名带刀护卫的陪同下,行走在大运河的堤上。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红艳艳的骄陽映红河水,不时有水鸟掠过河面,发出响亮的叫声。邱怀聪兴趣盎然地指着那些飞翔的水鸟,对护卫说:“两位大人瞧好了,我要叫它们从天上下来耍耍。”
说着,邱怀聪弯下腰,从堤上拾起一块小石头,朝空中翱翔的水鸟抛了过去。飞石在陽光中掠过一道弧线,应声从天上掉下来三只水鸟,落在了堤坡上。
两个护卫被邱怀聪的技艺所折服,不觉叫了声好。等他们抬起头再瞧时,邱怀聪已站到一里开外的堤上了。他对两个护卫说:“谢谢两位大人护送,在下脑袋要紧,恕不奉陪了。圣上赐的50两黄金,咱承受不起,正在二位大人兜中呢,聊作酒资吧,算是我对两位没完成圣命的赔罪。”
正在此时,苏总管和刘于芹带着御林军骑马跟了上来。问明情况后,一干人急忙向湾头镇追赶。可当他们来到邱怀聪家中时,却根本见不到邱怀聪的影子。他们在邱怀聪家的桌上,发现一个小木盒。刘于芹和苏总管揭开木盒一看,顿时冷汗直淌!
乾隆料定邱怀聪在他的布局下是逃不脱的,便在书房中把玩起骨牌来,谁知,他一看骨牌,心中不禁一惊,那张黑三点又不见了!
正在此时,太监进来禀报,苏总管一干人带着失败的消息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了一个木盒,里面正是那失踪的黑三点!
乾隆惊讶不已,邱怀聪这老儿竟能将黑三点弄走,却不被人察觉,身手何其了得?当时他若想对自己下手又何其简单?想到这里,他不禁胆寒不已,便打消了追捕邱怀聪的念头。
乾隆当即下了一道圣旨:船队不往前走了,马上返京。而且,打这以后,乾隆再也没动过游江南的心思。
梦破含青案
宋保元年间,竟陵知县万义成刚刚查勘了一桩公案,打道回府。行到竟陵以北的古甑堤边,忽然一阵旋风过后,面前出现个绝色女子,约十七八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秀色可餐。她走到万义成跟前,大叫一声:“老爷,冤枉啊……”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了。
万义成忙问道:“姑娘,有何冤情快快讲来,本县定替你作主!”
万义成连问了几声,不想那女子却半天不语。最后,那女子被问急了,只得抬起头来。万义成定睛一看,却见那女子七孔流血,口含青草,面目恐怖狰狞。万义成一下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他忙命停轿,下去一看,只见离路不远处有座废弃的砖窑,于是带着众人走了过去。窑内恶臭熏天,砖石瓦砾扔得到处都是,砖缝里长满了杂草。见一处有个砖堆十分可疑,万义成忙命衙役将砖堆扒开,里面立刻露出一具腐烂的尸骨。从骨架的形体成色上看,是个女人,至少死了半年了。回想刚才梦见女子喊冤的事,万义成想:此尸骨肯定是那个被害的女子,由于冤魂不散,才拦轿喊冤的。那么凶手是谁呢?
回到衙门,刚好荆州知府陈大人来到竟陵,万义成便将破窑中的腐尸案对知府大人禀报了一番。恰恰陈大人也曾接到一桩案子,江陵有个丁员外,他的女儿因同家里赌气逃了出来,可能到竟陵她姑姑家来了。可是丁员外差人到竟陵她姑姑家来一问,又说没见她来这里。丁员外又派人四下寻找,女儿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丁员外这下着了慌,心想女儿一定是被人害了,就到知府衙门报了案,知府陈大人正是为此事而来。既然万知县在破窑发现一女子的尸骨,说不定那尸骨便是丁员外女儿的也未可知。知府大人限定万义成在一月之内一定要抓住凶手,否则,将革职查办。可是,此案一无头绪、二无线索,想破此案,谈何容易!万义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得按梦中的情形,口中反复地念诵道:一个女子,口含青草,大喊申冤……突然,他双眼一亮:莫非那杀人凶手名叫“含青”?
事到如今,死马也只能当作活马医了。万义成忙将齐都头唤过来,说道:“古甑堤发生的那起杀人案,凶犯名叫‘含青’,限你在二十日内一定要将凶犯捉拿归案。如果二十日内交不出凶犯,本官被革职查办前,先要砍下你的脑袋,明白吗?”
不知不觉二十天期限已到,捉拿凶犯“含青”的事却毫无结果,齐都头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转念一想:说不定世上根本就没有“含青”这个人,一定是老爷被知府大人逼急了,便依样画葫芦又来逼下面这些当差的。也罢,杀人不过头点地,挨刀只有碗口大个疤。我齐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上路之前,也要做个饱死的鬼。横竖查不到凶犯,他索性不查了,决定先割一斤肉来,吃了好上路。便拿了几钱银子,到肉案前来割肉。那割肉的汉子约四十来岁年纪,一脸的大胡子,生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倒像个卖肉的老把式。齐都头将银子往案上一扔,大声说道:“割一斤肉!”
那汉子出手就是一刀,直溜溜割下一块肉来,也不用称,随手扔给齐都头。齐都头将肉掂了掂,说道:“你连称也没称,这有一斤吗?”
汉子十分自信地说:“我韩青割肉不用称,一刀就是一斤!”
齐都头见说不觉吃了一惊:世上果真有“含青”其人!怕听错了,他又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韩名青的便是!”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齐都头道:“本都头找的就是你这个‘含青’!眼下有桩公案和你有关,请随本都头到衙门里走一遭!”
汉子虽被弄得摸不着头脑,但都头大人发了话,哪敢不去?只得将肉案的事托付给旁边的一个同伙照看,随齐都头去了。
万义成听说已将凶犯韩青捉拿归案,不觉大喜,连忙升堂。万义成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大胆韩青,速将你杀人害命的事如实招来!”
韩青道:“大人,你有没有搞错?在下可是安分守己之人,大人说在下杀人,从何谈起?”
万义成道:“你把人杀死,将尸首藏在古甑堤附近的一座废砖窑内,还想抵赖?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供的。来人,大刑侍候!”
转眼衙役们将刑具扔了出来,立即上刑。只听一声惨叫,韩青一下昏了过去。万义成命人用凉水浇醒,继续上刑,韩青被打得遍体鳞伤,就是不肯招认。又没有证据,万义成感到无计可施。就在这时,那天在古甑堤梦见的那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大堂上。女子道:“小女子知道没有凭据那厮会百般抵赖,特赶来帮大人审案。当时小女子被害时,随身携带的一对玉镯、一块玉佩,被那厮尽数抢去,现埋在他家后院的一棵李子树下……大人继续审案,小女子去也!”
万义成一个恍惚醒来,原来又是个梦。回想梦中的情形,万义成心里有了底,不由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将这厮押了去他家里!”
转眼工夫,已来到韩青家中。万义成到他家后院一看,果然有棵李子树。万义成命人从树边挖下去,很快挖出个油布包来。万义成打开布包,里面立刻出现一对玉镯和一块玉佩。万义成手持玉镯和玉佩对韩青喝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到了这时,韩青方才把案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半年前的一个晚上,韩青到乡下讨账回来,半路上遇见一个姑娘。这韩青中年丧妻,见那姑娘正值妙龄,生得面如美玉、楚楚动人,遂起歹意,假借问路走了过去,突然一把抱住那姑娘,将她挟持到附近的废窑中。姑娘拼死反抗,怎奈韩青屠户出身,力大如牛,很快就将姑娘按倒在砖石瓦砾之中,剥去衣裙,百般蹂躏。事后,那姑娘哭哭啼啼地说她认识他,今日之事一定报官。韩青听了感到害怕,见四周无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杀人灭口。他将那姑娘掐死后,卸下她身上的玉镯和玉佩,然后用砖石瓦砾将尸首盖住。他做贼心虚,见离破窑不远处有棵古树,于是说道:“古树啊迸树,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
不想古树突然轰轰有声,竟说起话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自己不说,我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韩青吓得魂不附体,顿时抱头鼠窜了。
不知不觉半年过去,韩青以为不会再有事了。哪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还是自己报出自己的姓名,让万知县破了这起奸杀案。
丁员外一见镯子和玉佩,当即道:“这正是小女贴身之物……”便大哭起来,随后将破窑内的尸骨装殓运回自家陰地里安葬。
批斩文书不久后下来,官府将韩青开刀问斩,并把那颗人头带到丁泵娘的坟头进行祭奠。万县令梦破含青案的故事便在这一带流传开了。
八哥谜案
清康熙年间,城郊一户姓崔的人家发生命案,来报案的是死者崔同仁的胞弟崔同顺。
少时,知县李康一行人由崔同顺带路来到崔家。此时,崔家已是哭声一片,见到知县大人到来,公子崔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让李康为其父伸冤。
李康将崔林搀起,命他带路去案发现场。崔林带领李康来到后院的一间书房中,死者崔同仁尸体还未移动。崔林道:“大人,我父亲就死在这书斋之中,凶手太残忍了!”并用手指了指父亲的额头。
李康一眼就看到崔同仁的额头上钉着一根竹签,已没入太陽穴大半。李康探手轻轻地把竹签拔下,只见竹签上有一血槽,看来凶手是做过精心设计的。
李康上下左右打量书房,书房不大,但很整洁,门窗紧闭,看不出有人进出的痕迹。墙壁上挂着山水画,都是些名家笔墨。有些笔墨竟是失传多年的珍品,但已落上一层浮尘。
李康踱步来到山水画前,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灰尘,然后隔着手帕撩起来一阵细看。
突然,李康的眼睛落在门上,只见那门上竟有新生的破损。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新痕明显,他忙叫过崔林细加盘问。
崔林回道:“这是小人弄破的,昨夜我忽听父亲在书房一声惨叫,心下大惊,便赶了过来。可父亲已把房门上了闩,情急之下,小人只好用刀把门砸开。故而留下伤痕。”
李康点点头,随后喊来崔同仁的夫人钱氏,问她崔同仁生前可有与人结怨。
钱氏摇了摇头,说崔同仁年轻时腿便残疾了,终年把自己关在屋里研习字画,从不出门,没有冤家。
李康见问不出什么重要线索,便命仵作再做仔细勘验,以免出现纰漏,然后吩咐把尸体抬走,入土为安。
李康离开死者书斋,刚走到门口,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侧耳细听,才听出是一只八哥,口里叫着“幺二三”。
崔林上来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平时爱与家人玩赌,可手气极差,掷骰子时总是幺二三,气得我把这几个字挂在嘴边,谁知竟让这鸟儿学去了。”李康笑笑,摇摇头走了。
回到县衙,已是傍晚时分。李康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一时还想不通凶手是如何进入死者书斋的。他从袋中掏出手帕嗅了嗅,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李康还在想着崔同仁的死因,师爷想让李康放松一下心情,便讲起不久前,自己刚看的一场杂耍:“那八哥真是聪明至极,寻着气味便能衔牌……”
李康正拿着那个杀死崔同仁的凶器—血槽竹签出神,听到师爷这么一说,突似灵光一现,“走,去崔家。”
到了崔家,李康刚下轿,谁知他心思过于专注,竟跌了一跤,衙役也不敢笑,只有师爷还算聪明,赶紧把李康扶起,李康自我解嘲道:“看来我真的老了。”
说着,几个人已进入崔家院子,崔林已经迎了上来,刚想开口问案件的进展,李康却朝他摆了摆手,径直去了崔同仁遇害的书房。
除了崔同仁的尸体已搬走外,书房没有任何变化。
李康一反常态地坐在崔同仁死时的竹椅上,把眼睛闭上,想象着凶手杀人时的每一幕。
崔同仁在读书,此时有一暗器从左处飞来,不偏不倚,正刺入崔同仁的太陽穴……突然,李康睁开眼睛,见在左边不远的棚子上悬垂着一个挂鸟笼的钩子。
半晌,李康才道:“凶手查到了,就是贵宅养的八哥。”
崔林不敢相信,就说:“大人,这,说八哥杀人也太离谱了吧?”李康点点头说:“就是这个鸟儿,鸟儿这东西最好不要养,养不好就会杀人。”
李康让师爷把八哥衔牌的表演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有人教八哥一个口令,让它操纵一个机关。待到时机成熟,那人便念出口令,比如念‘幺二三’,那八哥听到口令,便会开动机关,机关便会射出暗器,比如带血槽的竹签,让目标当场毙命。”
李康不急不慢地说着,一旁的崔林脸色早已变了,师爷一眼看出,大喝一声,让崔林主动服法。崔林本来就做贼心虚,这一下全部招供了,只是不明白李康是如何看出的。
李康道:“那杀人的竹签本是暗器,必须有人操纵才能发出。可整个书房封闭很严,没有人进出的痕迹。因此,本县猜测,机关当在室内。
“离开崔府时,我问过下人,下人称你从不赌博,可见你是在说谎,再加上我受师爷所说的八哥衔牌启发,想通了这其中的窍门。”
李康拿出一个东西,“这是我刚下轿时,意外拾到的水槽,这个水槽正是你发射竹签的机关。”
师爷这才明白,原来大人刚才是故意跌了一跤,并非是年岁大了。这时,只听得屋外一声悲号:“李大人,人是我杀的,不关我儿子的事。”
李康一惊,来人正是钱氏。
原来,崔同仁年轻时是一个山匪,杀了钱氏夫家一家,抢了钱氏去做压寨夫人。
那时,钱氏已有孕在身,为了孩子,她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有一年两伙土匪火并,崔同仁被打断了腿,逃至此地。为了不惹怀疑,他伪装成画商,经常出售一些早期抢来的字画掩人耳目。
待崔林长大成人后,钱氏才把一家的遭遇告诉儿子。哪知儿子为父报仇心切,竟出此下策,铸成大错。
“李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才是凶手……”钱氏苦苦哀求。
李康摇摇头,道:“你们母子都是无罪之人,崔同仁在被崔林暗杀之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众人大惊。
李康拿起血槽竹签,说:“这是崔林特制的竹签,上面带有血槽。为的是让崔同仁尽快死去,可在勘验现场并没有发现血迹,可见并未有血液从血槽中流出。这说明崔同仁在崔林动手前就死了。
“那他又是如何被杀的呢?我注意到书房中那些字画,从表面看,上面好像是布满了灰尘,其实不然,那是砒霜。而那些名人字画更是价值连城。
“崔同仁将那些画放在箱子底,时不时拿出来晾晒。他用手翻画,手是要沾唾液的,这样自然难以活命。
“崔同仁死去多时,崔林正好经过此地,透过门缝看到崔同仁伏在案上,以为机会难得,便在门外念着幺二三,那只八哥听到口令猛啄水槽中的浮子,触动了机关,给死去的崔同仁补了一刀。
“最后,崔林打算把鸟笼和水槽全部烧毁,却被真凶利用,真凶又偷偷把水槽从火中取回,故意丢在门口让我捡到。”
李康说着一指水槽,果然上面有被烧过的痕迹。
听完李康一番叙述,众人都想知道真凶到底是谁。李康缓缓转过身,一声断喝:“崔同顺,你可知罪?”
一旁的崔同顺似乎早有准备,说:“李大人,要说是八哥杀人是被人利用了,还说得过去,要说是我杀人,杀的还是我的亲胞兄,未免有些荒唐吧?你可要拿出充足的证据来。”
李康爽朗一笑,说:“证据当然有,还是那只八哥告诉本县的。昨日,我走出书斋时,忽听八哥叫声,但只有最后一句‘幺二三’是八哥说的,前几句皆是你的引诱之词。如果本县连人声、鸟声都分辨不清,那才是老糊涂了。
“其实崔林驯练八哥的事,你早已知晓,但八哥杀人是需要条件的,即那个人必须很少活动,否则,命中率很低。于是你趁崔同仁晒画之机在上面涂了砒霜。
“待崔同仁死后,你又学他惨叫,将崔林引出。等本县来查案时,你栽赃心切,故而在暗地里引诱八哥说话,好让崔林尽快暴露,是不是?”崔同顺听罢,再也无言以对,他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不得不坦白杀死亲胞兄的经过。
原来,崔同顺早已看上了亲胞兄的财产,便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杀了崔同仁,然后再故意栽赃给崔林,如此一来崔家财产就都是他的。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崔同顺最终被戴上了枷锁。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钱氏和儿子崔林算是躲过一劫。而李康,因为这件案子,也落了个“清官”的称号。
命运木偶戏
一、命运
民国初期,军阀混战不已。西北边陲也不得安生,这里有两股军阀对峙:驻守玉门的熊督军和关外以骑兵称雄的马大帅。
这天,玉门城内,一个年轻人在街头表演杖头木偶戏。他用一根命杆支撑木偶头颈,两根手杆操纵两手,使得四个真人大小的木偶嘴会动,眼会眨,一套《三国》戏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掌声虽多,扔钱的人却没几个。这年月几乎天天打仗,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哪会有闲钱给他?
年轻人正要去收那几个铜板,却被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拦住了:“先生技艺精湛,去我茶馆演出如何?鄙人姓周,就叫我周老板吧。”年轻人连忙致谢:“我叫陈奇,手上这个‘命运’木偶戏班,眼见就支撑不下去了,有您帮忙,感激不尽。”周老板笑了:“别人的班子,都叫什么‘富贵’‘双喜’的,你的怎么叫‘命运’呢?”陈奇也笑了:“对木偶而言,命运在我手上;对你我而言,命运在上苍手上。命运两字,谁能逃脱?”
命运木偶戏在周老板的茶馆开演了,谁知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周老板有个妹妹叫红云,长得天姿国色,被熊督军看上了,派杨副官前来提亲。可熊督军都快五十岁了,年方二十的红云自然不乐意。于是,杨副官就来逼亲了。
陈奇第一场演的是《借东风》,也是酬谢东家的意思。木偶诸葛亮刚唱完定场词:“七星坛上卧龙登,一夜东风江水腾。”杨副官就气势汹汹地带两个马弁冲进来,问周老板:“熊督军的意思你也敢违抗吗?说,你要收礼呢,还是收槍子?”周老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客人们都噤若寒蝉,整个茶馆静得如同午夜。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杨副官霍地抽槍指向说话处,却发现是木偶诸葛亮。木偶自然不会说话,他就指向幕后的陈奇。陈奇吓得腿肚子筛糠:“不关我事,是木偶自己说话的。”杨副官凑到木偶跟前,只见木偶的嘴巴一张一合:“熊督军贵为一方大员,如此行为不怕坏了名声?”
杨副官素来迷信,脸色不由得变了,不过他还算镇定,说:“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周老板突然喊了起来:“我妹红云,已许配给陈奇!”陈奇正目瞪口呆,犹疑不定的杨副官已递过话来:“看在木偶面上,饶了你这次!”
杨副官一走,周老板就张罗起陈奇和红云的婚事来:“你俩要是不成婚,姓杨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了,木偶说话是怎么回事?”陈奇说:“我曾经留学欧洲,制这木偶时掺杂了欧洲巫术。它们已经有了灵魂,会自己说话。”周老板半信半疑。
对于他和红云的婚事,陈奇本来认为太过草率,可经不住周老板苦苦劝说,再加上红云楚楚动人,就同意了。就在两人入洞房的刹那,周老板在背后陰陰冷笑:“木偶的命运由你操纵,但你的命运,却在我手中!”见两个新人入了洞房,周老板立刻打开院门,让杨副官带人进来。杨副官踹开房门,把尚未脱衣的红云扛起来就走,陈奇要拦,被当胸踢了一脚,倒在地上。
杨副官走后,周老板把陈奇扶起来,说:“想不到堂堂熊督军,居然这么卑鄙无耻,我们也只好忍了。”陈奇一脸愤怒:“这个仇一定要报!”周老板心中暗喜,连忙说:“三天后是熊督军的五十大寿,他喜欢看三国戏,由我找关系安排你演出祝寿,咱们就借演戏杀了他!”
这才是周老板的真实意图。其实,他和杨副官都是马大帅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刺杀熊督军。可是熊督军一向保镖围护,根本近不了身,这才打上了陈奇的主意,故意演一出苦肉计,激起他的怒火,然后靠他的木偶戏接近熊督军。至于红云,不过是妓院的一个红牌。
面对夺妻之恨,陈奇当然答应下来。他提议那一天演出《华容道》,因为是武戏,木偶带着弓箭,只要把假弓箭换成真的,找机会一箭射中熊督军的咽喉,自然毙命。
周老板连连点头,陈奇又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操纵木偶杀人,不激起它们的凶性,只怕不听话。”说完,他向周老板要了一间空房,说要血祭木偶。周老板趴在门缝里往里看,只见陈奇用刀割破手指,把血滴在每个木偶的头顶。
二、刺杀
熊督军寿诞这一天,周老板果真把陈奇安排进去演出。《华容道》一开场,就赢得满堂彩。尤其是熊督军,平日里他自诩义气千秋,现在更是让保镖闪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关二爷唱念做打。
陈奇唱完:“曹瞒兵败走华容,正与关公狭路逢。”戏码该上演关羽义释曹操了,只见曹操痛哭流涕,关羽犹豫不决,忽而一举刀,却不下落,意思是让曹操由此走。就在曹操纵马行于刀下时,只见关羽手起刀落,将曹贼斩于马下!
这才叫新鲜,《华容道》演了上千年,谁也没看过曹阿瞒遭此大难的,这都哪跟哪啊?熊督军立马就站起来了,肥胖如猪的脖子也露了出来。只见关羽抽弓搭箭,一箭射中熊督军的咽喉!
熊督军倒地而亡,杨副官抢前一步,没有抓刺客陈奇,反而把院门打开,外面顿时挤进十几个持双槍的汉子来。领头的黑衣礼帽,正是盘踞玉门关外多年的马大帅,只见他哈哈大笑:“姓熊的,你的地盘归我了!”话音未落,本来倒地的熊督军又坐了起来:“未必吧,你想钓我,我何尝不想钓你?”只见在座的几十位来宾同时亮出短槍!
熊督军怒视身后的周老板,周老板慌忙用目光找陈奇。陈奇举着他的木偶关公,微笑着说:“周老板,我的命运我做主,你还不能操纵我的命运!”周老板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不相信,你能看破我的局!”陈奇不回答,转身出屋。周老板想追,熊督军一边的人开了槍,顿时槍声大作。
陈奇转身把门关了,眯着眼听里面炒豆子一样的槍声。早就等候在外的杨副官拍拍他的肩膀,一挥手,命人对着院门架起机关槍,狠狠道:“不论什么人活着出来,格杀勿论!”
无论是熊督军,还是马大帅,他们谁也想不到,杨副官早被民国大总统袁世凯收买了。至于陈奇,则是南方派来的革命党,本来就是袁世凯请来对付他俩的。
民国之初,南方革命党北伐失利,无奈推举袁世凯当了民国大总统。不过,天下并不太平,仍有不少军阀割据一方,不肯听从老袁的号令。玉门关内外的熊督军和马大帅,就是其中两股较大的势力。袁世凯久攻不下,就请南方革命党出人相助,配合反水的杨副官,让这两股军阀自相残杀。
这样一来,周老板的局便成了一场拙劣的表演,陈奇乐得顺水推舟。杨副官则故意密报熊督军,让熊督军诈死反击。其实真正笑到最后的,是杨副官和他的袁系人马。
三、逃命
眼见机关槍已把马大帅和熊督军紧紧盯死,成了关门打狗之势,杨副官这才抓着陈奇的手,笑嘻嘻地走出来,来到了原先落脚的茶馆。杨副官拿出一张报纸,递给陈奇看:“陈兄不愧留过洋,西洋腹语术玩得出神入化,只是,你看看报上写的是什么?”
陈奇愣住了,只见报纸上写着:袁世凯登基称帝!他大怒:“我们革命党推举袁世凯,就是要建立民主,他称帝算怎么回事?”杨副官嘿嘿冷笑:“此一时彼一时,我要槍毙你!”
陈奇神色茫然,完全无视指向自己的七八条长槍。想不到革命党人出生入死,竟落得这样的结局。他对杨副官说:“你可以杀我,不过,我的木偶能说话,不是腹语术,而是因为受了我的精血,有了自己的生命。若我死后无人操纵,它们就会聚在一起为我报仇。杀我之前,请让我先遣散它们。”
杨副官本来迷信,还真怕那些木偶日后找自己麻烦,就说:“那你快点。”陈奇却不急:“请让我跟它们唱最后一出戏吧,不然它们不会甘心走的,戏的名字是《捉放曹》。”
这出三国戏,演的是曹操在逃亡途中,被陈宫手下的捕快所捉。陈宫知道后,就同他一起逃亡。不料半路上,曹操杀掉无辜的吕伯奢一家,陈宫发现他心肠狠毒,便不再跟随。唱完后,陈奇躲在幕布后摘木偶们的唱戏行头,每摘一个就道一句:“鼓打四更月正浓,心猿意马归旧宗,误杀吕家人数口,方知曹操是奸雄。”四句说完,木偶们便都光头了。杨副官知道陈奇以曹操影射袁世凯,也不管他。
接下来,该遣散木偶了。陈奇先拿过饰陈宫的木偶,嘱咐几句,挥一挥手,只见木偶自动迈开腿脚,出院子而去。杨副官看得呆呆发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然后是曹操、捕快、吕伯奢,都先后走了出去。众兵丁眼见场面诡异,又没有杨副官的命令,就没有阻拦。
到最后,陈奇突然一低头,冲向杨副官,看样子是要跟他同归于尽。杨副官慌忙下令开槍。一排槍响过,陈奇倒在地上,却没有血,只蹦出一团绞缠在一起的铁丝和齿轮!
杨副官知道上当了:这东西和自鸣钟的发条一样,想必陈奇在幕后给木偶剥衣服时,把自己扮成木偶,把木偶扮成自己,然后由发条自动操纵,自己乘机逃命!所谓木偶自己说话,多半是用了西洋留声机的原理,预先录下的!要知道陈奇留过洋,搞出这些一点都不奇怪。至于当初往木偶头上滴血,不过是故弄玄虚,以防别人靠近木偶看破秘密罢了。
杨副官立刻带人出门追赶,不多时就把曹操等三个木偶抓住了,却发现都是发条操纵的。而最先出门的陈奇始终没抓到,就此无踪。
四、索命
83天后,杨副官靠着大杀革命党人,深得袁世凯赏识,已是玉门一带的土皇帝,自称杨大将军。因为袁世凯搞帝制,他也不再称督军了。
这天,杨大将军正和七姨太在茶楼看戏,演的还是三国戏《华容道》。看到关羽放曹操一场,他不由得笑出声来。七姨太问:“大将军因何发笑?”杨大将军摸摸后脑勺说:“三个月前我也看过一场《华容道》,关羽居然把曹操斩了,这样一来,魏蜀吴三国的命运不就都变了?”七姨太也笑起来:“我没看过三个月前的演出,但我看您一笑,就想,曹操一笑笑出了关云长,您这位大将军一笑会笑出什么呢?”杨大将军再次摸摸后脑勺:“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谁来我都不怕!”
就在这时,一个低着头的卫兵过来,递上当天的报纸。杨大将军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南方护国军讨袁,袁世凯被迫退位!
杨大将军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他比谁都清楚,袁世凯一倒,他失去靠山,很快就会被革命党消灭。这时候,卫兵轻轻吐出一句话:“皇帝没有了,你的命运也到头了。”然后拔出一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杨大将军倒下了,他的保镖这才反应过来,一阵乱槍把卫兵打倒在地,可是,尸体没有流出血,只蹦出一堆钢丝和齿轮……
俏婢茵绿
宋朝大观年间。
京城名医耿愚家的后花园。
这天夜间子时未到,乌天黑地的,四下虫吟,树影参差,花香浓馥,更深露滴中只见萤飞烟碧,隐隐约约中有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偷开了后花园的木门,摸着黑走向墙角的工具间。这人既不掌蜡烛、举火把,更没提盏灯笼。正如事前约定的,工具间门倒真的没锁,当然住在其间的花匠老汪早回家探望他娘的病去了。但见这人一步跨进房门,双手前伸,打太极拳似的缓缓舞动胳膊,以免撞上了花锄花盆。但见床上人影晃动,此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噘起嘴巴唾液鼻涕地乱亲,口里不清不楚地“心肝宝贝”浑叫。谁又知道,被抱的那人猛然间一把推开他,嚷了起来:“你、你……浑小子,你是谁?”
摸进去的正是耿家少爷,听得是老爹的声音,一时间吓了个魂飞魄散,定了定神才醒悟过来:“啊,是爹啊?!”
预先坐床上的正是耿家主人耿愚:“黑灯瞎火的,你上这里来干吗?”
他儿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那老爹又是干什么来了?”
“我的事要你管吗?小畜生,还不回去睡觉?”
屋背后似乎有个女人“嗤”的一声轻笑,儿子知道约会是无望了,反口相讥道:“老爹干什么来的儿子也是干什么来的。老爹多保重,以后别半夜三更在花园里摸黑坐关,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第二天,耿家大夫人一早将父子叫来问话:“我说你们爹儿俩昨夜深更半夜的上哪去了?没着凉吧?”
耿少爷脸也不红道:“娘说什么呀,昨天夜间我们睡得好好儿的,哪也没去啊!”
耿愚沉着脸道:“没事干啦,瞎操心什么呀?我还得出诊坐堂呢。”
耿家主母也不反驳,只是自顾自分别学着父子俩的声音说话:“……心肝宝贝儿,你早来啦?你……你……浑小子,你是谁?……啊,是爹啊?!……黑灯瞎火的,你上这里来干吗?……那老爹又是干什么来了?……我的事要你管吗?小畜生,还不回去睡觉?……”那几句花园工具间里的对话,倒句句学得惟妙惟肖。
话音未落,早臊得父子两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一头钻了进去。难怪昨夜屋后有一声女人的轻笑,原来夫人早躲在工具间背后偷看他们的笑话了。啊呀,不对,茵绿这个臭丫鬟,别是她听从主妇的安排故意逗的他们?!
茵绿是谁?哦,是他们耿家两个月前买下的一个使唤丫鬟。此人是经当地牙婆蔡玉娘领了来买与耿家的,也就20两银子。耿家见她出落得年轻貌美,又是如此低的价格,虽说买下时她有些神情恍惚,人也憔悴。不过几日,她已恢复过来,竟然越看越中人意:只见她容光如珠玉之润,体态如花柳之妍,也就十八九岁年纪,长得十分的俏丽恬静。再不几天耿府上合家男人竟然没一个不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少爷似一个苍蝇似的叮住她不放,有事没事总找她搭七搭八、瞎三话四:连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耿老爹也让她迷得口干舌燥、百脉贲张,少不得有眼没眼瞅下她,只是开不了这张老口而已。近来几天更是不得了,那位疯少爷索性几次三番地要与她私会亲热,极想偷荤舔腥。茵绿可是个乖巧姑娘,她瞧出夫人已将她夫君儿子的丑态看在眼里,便早早告诉她知道。试问天下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听茵绿来报,夫人便来个一箭双雕,早早支走了汪花匠,让茵绿分别约定父子二人同时去后花园工具间幽会,自己则躲在壁后听着他俩出丑。当然,这天夜间茵绿正安安稳稳地在睡自己的觉,一觉睡到大天亮,只当没这档子事。
耿家父子也知道这是上了茵绿的当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对茵绿恨不起来:反而浑身如烧,眼波似醉,越想越觉得罪在夫人,茵绿身不由己,没她半点的不是。只可惜从此茵绿被主母调进内房,做了自己的贴身丫头,连与她说句话的机会都少了。
且说这样过了不止一天。这天下午货郎担又在大门口叫卖,茵绿闻声走了出来,说要添置些绣花的针头线脑,哪料货郎随身携着的那个小男孩一眼瞧见茵绿便猛地一把抱住她不放,哭着大叫她“妈妈”:那个货郎也站在一边暗暗淌泪。少爷正不远处站着观望,管门的老鲁也暗暗纳罕,岂料茵绿竞一把抱起这孩子,“亲肉肉,乖肉肉”声泪俱下地叫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老鲁少不得上前问个究竟。
只见茵绿珠泪滚滚,一颗接一颗簌簌而下,眼瞅主母出来,她一下长跪大哭,恰如梨花带雨一般。
夫人问道:“起来说话,茵绿,出了什么事?”
茵绿还未起身,那边货郎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茵绿怎么会在这里?找得小的好苦啊……万望夫人大慈大悲放她还给小的……”
夫人一头雾水,讷讷对茵绿道:“我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老公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货郎道:“小人是茵绿的原配丈夫,咱们成婚已有五个年头,这孩子正是茵绿生下的……我找了她多少天啊,为了方便行事,我化装成了货郎,拖着儿子,串街走巷四下寻找。”
茵绿哭道:“还望夫人见谅,茵绿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出门去买菜,让人背后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便着了拍花子的道,以后一直昏昏沉沉,直到醒来时已到了夫人家里,茵绿见事已如此,也不敢多嘴,怕说多了夫人再将我卖出,如若遇上个恶人家,小女子就有得苦头吃了……”
这么说来,茵绿是好人家出身,且是着了拍花子的道儿让人拐卖出来的。难怪卖得这般便宜。
耿夫人道:“耿家可是出钱买的丫鬟,牙婆卖时说得清清楚楚,说你是个孤女,如今怎么生出丈夫儿子来了?且待查明白了再说吧。”
货郎没法,只好抱回孩子,哭哭啼啼走了。
耿愚坐堂回来道:“这货郎好没分晓,没凭没据的说是他老婆便是他老婆了?咱们买下她时是牙婆做的中人,岂可凭他一句话轻易放人?”
耿少爷哪里舍得?更是跳着脚不依:“笑话,茵绿才几岁年纪?哪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儿来?我看她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不会是有人设的局吧?”
耿夫人越看他们爹儿俩越不是味,淡淡道:“只要他们还了银子,咱们便放了她就是。从拍花子人手里买下来的人口,官府怪罪下来咱们可吃罪不起。”
然而少爷老爷却是死也不松口。正忙乱着呢,官府来人了,说茵绿她丈夫已经告上衙门,说他们耿家买下拐带的人口。耿家如何肯平白咽下这口气?打发佣人去叫蔡玉娘来问个究竟,谁知蔡玉娘自打卖掉茵绿以后便不见人影,也不知上哪去了。官府因着耿家亏了理,便让打扮成货郎的茵绿丈夫还出20两银子,将茵绿赎回。原本这事也没这般容易,就因为耿家主内的大夫人,心想茵绿长得如此貌美,弄得儿子、丈夫馋猫似的,留在家中迟早是个祸害,不如趁这机会脱手为好,首先答应了下来:加上知县的娘是耿愚这厮看病不治而死的,知县对耿愚心存芥蒂;耿少爷作不得主:耿愚是心虚在先,这才让茵绿轻轻松松离开了耿家。
这件事情街坊间也沸沸扬扬传了些日子,时间一长就淡了。不料5年后山东泰安知县徐慧盛去浙江会稽办公差,竟在衙门里遇上了他早年的门生许国。许国曾在泰安呆过不少日子,此人办事利索,头脑活络,徐慧盛原想抬举他给个文书当当,不料他一意要走,到底离开了他,不知他什么时候上会稽当幕僚来了。两人握手言欢,谈了一阵子。回驿站路上一个年轻妇人正坐着一顶小轿路过,徐慧盛一眼瞥见,这不是茵绿又是谁?
莫非他徐慧盛也认识她?岂止认识?原来茵绿原是他徐大人家中的内房丫鬟,徐大人当年也已爬上50了,见了她兀自不禁眼馋骨软,春情泛滥的,一心想着一把抱住她,与她来个百年好合。这丑态茵绿岂能不知觉,早早告诉了夫人。偏偏徐家奶奶是个唯老爷为天的软骨虫,只装没听见,压根儿不肯为丫头作主。这天徐夫人去承天寺烧香,没带茵绿同去。徐慧盛这个老花痴见机不可失,便借个由头早早回府,进房想来个霸王硬上弓,生吃了茵绿,然后再收她做小。不料,就在他刚要进房时竟然腹痛如绞,一下子倒地乱滚,双手抱头,活虾般弹腰拱背,宛若发狂一般。没等有人搀扶,已是哗啦啦一下,淋淋漓漓拉下了一裤子的稀,熏得满屋子的人三天洗刷不尽。这才免去了茵绿的一场大灾。这以后没两天,茵绿外出去为夫人购买胭脂,竟然再不回来。有看见的人说,她是跟着一个40岁上下的村俗男人走的,她痴痴迷迷地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一股子呆若木鸡的模样。为了找她,徐府上下哪个人没动起来?许国更是为此三天没合眼呢。从此以后,茵绿这丫头便消失了。今天怎么会出现在会稽,且与许国同城,这是偶然的吗?
徐慧盛是个颇有心计的人,立马吩咐带来的下人:“徐福,快快与我盯住那顶小轿,看是哪里进的屋。”徐福一声答应便去了,半天后来回报说那美妇进了一间颇具规模的大屋,楼阁壮丽,看样子很有几个钱。邻里处一打听,说是屋主姓杜,是个生意人。
“嗯,不会是我弄错了?这臭丫头是许国这小子使的坏,偷偷娶下了她?”徐慧盛搔着他那几根疏疏朗朗的头发思忖道。
再一打听,又得到些消息:茵绿所嫁的人果然姓杜,倒不是许国本人。这让徐慧盛稍稍能顺下这口气。其次是许国眼下是会稽县里的红人,知县几次三番要为他授个八品官职,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但他为县里府里着实干下过几件大事,省去了州县的许多麻烦,越发让人离不开他。徐慧盛远在会稽,手头又没真凭实据,只好干咽着口水回他的山东去了。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就当许国在徐慧盛手下的那会儿,他的杜姓好友时不时来他处小聚,有一次正逢上茵绿出来奉茶,杜生原是个翩翩年少,两人竟然一见钟情。偏逢徐慧盛是个老色鬼,正对茵绿纠缠不休,加上杜生再三求许国帮忙。许国就为他们定下一计:买通一个江湖上拍花子的人,迷走茵绿,相约在京师里领回茵绿。当时杜生尚未发财,只答应送给拍花子那家伙20两银子的答酬。他们依计而行,起头倒还十分顺利,茵绿被带出泰安,立马乘上早已备下的驴车上路。许国假装在找人,当然不能离开泰安,杜生则跟在驴车后面。待至将到京城的当儿,杜生错将20两银子早早付给了拍花子人。那家伙眼见茵绿出落得美貌,又想起京城有一个老相好名唤蔡玉娘的,何不多赚笔银子?便偷塞给了车夫1两银子,让他故意说车坏了,拉住杜生要他赔,拍花子借机使出拍花子的手段,再次将茵绿迷晕了,带了她找蔡玉娘去了。本文开头的一幕,正是他们卖出茵绿后的情景。难怪蔡玉娘立马逃出城避风头去了。
这以后杜生不见茵绿,差点儿绝望了,他哪里没找啊?想来茵绿总是失落在京城里的居多,便化装成货郎,四下里乱窜乱找,到底让他找着了茵绿的下落,然后借买针线的机会,再次约定茵绿:他自己则借了个孩儿来带着,以便博得人们的同情。你想啊,光是一男一女,谁肯轻易承认他们是夫妻啊?有个小孩在身边,那就容易多了。也难为这孩子,居然演得铁像。
这之后,杜生便跟随许国来到会稽,从事当地酱园业,不料就5年时光,便让他赚了个钵满盆满。
旧社会里,青年人要博个自由婚姻也真不易,亏得杜生有个智多星好友许国,茵绿也机灵百出,这才终究嫁得一个满意的丈夫。
读者兴许还记得,徐慧盛这个老色鬼想强奸她的那一天,怎会猛然间肚疼如绞?还不是茵绿机敏,在他回家时及时送上了一碗下有京大戟(强烈泻药)的茶让他喝下了?
偏方圣手
明朝崇祯年间,武清县来了一个游医。这个游医自称“偏方圣手”,每天扛着一面小旗在街上游走,上写“百病全治,方到病除”几个字,走累了就找个背陰地方一坐,嘴里念念有词:“四方云游,普济众生,有钱给钱,无钱传名。”念一遍喝口酒,好不悠闲。
那天,游医正在树下歇凉,一个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大夫,你快到我家去看看吧,我儿子上房掏麻雀,不小心让蜈蚣钻到肚里去了,现在肚子疼得难受,你快救救我儿子吧!”游医一听,赶紧跟着中年妇女回了家。
到家一看,孩子正在地上打滚,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游医看看孩子,让中年妇女拿一个生鸡蛋,打开了让孩子喝下去。过了一会儿,又让中年妇女拿半斤油让孩子喝下去。生油一下肚,孩子立刻恶心地吐起来,吐了几口,一条半尺多长的蜈蚣就被蛋清裹着吐了出来。蜈蚣一吐出来,孩子立刻不哭了。游医问:“肚子还疼吗?”孩子摇摇头,说:“不疼了。”游医点点头:“现在没事儿了。记住,以后再掏麻雀的时候嘴里叼一根木棍,那样麻雀窝里的蛇呀蜈蚣呀就不会钻到嘴里了。”孩子点点头,说知道了。中年妇女急忙跪下给游医磕头,说:“谢谢大夫救了我儿子,我家里没钱,你看什么值钱就拿点什么吧。”游医一摆手:“没钱不要紧,记住我叫‘偏方圣手’就行了。”说完就走了。
游医一走,中年妇女就走家串户说开了游医给儿子治病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偏方圣手”的名号可就在城里传开了,人们为了叫着方便,就省去了“偏方”二字,直接管游医叫“圣手”。“圣手”一出名,不少人都找他看病。开始是一些没钱的穷人,后来有钱的人也找他看。“圣手”看病与众不同,一不抓药,二不要钱,全都用偏方,治好了病,有钱的看着给,没钱的也不要。这样的大夫,穷人欢迎,富人也欢迎啊,谁看病不想省钱啊?
“圣手”在城里一站住脚,可气坏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城里可是有头有脸,他是县太爷大舅哥梅德。梅德也是个郎中,自己开着个药铺,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县太爷的小妾,就把城里人看病的买卖都揽了过去。县太爷也真给梅德撑腰,他颁布了一道令,所有郎中给人看病都得有县衙发放的“医牌”,不然的话就按“庸医”处理,轻者罚款,重者打板下大狱。县城里有郎中七八个,有牌的只有梅德一个人,县太爷不给别人发。这样一来,那几个没牌的郎中就只能改行了,城里人有了病只能找梅德看,到梅德的药铺里去拿药。梅德看病就认一个“钱”字,只要你得了病,就得先把钱准备好了,没钱二话甭说,走人,病死了活该。正因如此,老百姓才给梅德编了一句顺口溜:“梅家药铺朝南开,有病没钱别进来。”梅德赚钱赚得好好的,突然间来了个“偏方圣手”,不用抓药就能把病治好了,没钱的还不用给钱,这不砸了梅德的饭碗吗?
梅德找到县太爷,让县太爷把“圣手”抓起来,问他个“庸医”之罪。县太爷虽然处处护着梅德,可多少也讲点道理,他皱着眉说:“那个‘圣手’给人看病,一不开药,二不要钱,能算是郎中吗?要是老百姓用偏方治病咱也抓,那得抓多少人呢?看看再说吧,等他给人看病看出事儿,咱再抓他也不迟。”梅德一想,也行,只要他看病出一点毛病,我就叫妹夫抓他。于是,梅德暗地里派出人去,盯着“圣手”的一举一动。
转眼到了这年春上,杨柳初发,陰雨连绵。梅德一看这天气,高兴了。他知道,春季里总是这种天气,孩子们最易得湿疹,而且一得就不是一个,全城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差不多都会得。孩子们得了湿疹,就得买他独家熬制的“消疹汤”。这“消疹汤”他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年了,一副汤药一两银子,每年都能赚上几百两。得了病的孩子不喝他的“消疹汤”还不行,孩子痒得难受啊,一挠身上就烂,伤口一感染,就变成毒疮,还得花大钱,不花大钱就得让孩子等死。所以,城里人明知道梅德趁火打劫,也得咬牙认命吃哑吧亏。
梅德一看发财的机会又来了,赶紧让伙计熬“消疹汤”。这“消疹汤”是用十味中药熬出来的,全城的孩子要是都喝,得熬十几锅,连工带药也得花几十两银子。梅德不担心那几十两银子,等“消疹汤”卖出去,就能十倍赚回来。
梅德把“消疹汤”熬好后,派人出去一打听,果然,城里开始流行湿疹了,不少孩子已经得上了,而且还在蔓延。梅德乐了,心说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人们就得到他的药铺来买“消疹汤”。可一连等了半个多月,一个来买“消疹汤”的也没有。梅德心说怪了,人们怎么不买“消疹汤”呢?派人一打听,那些得了湿疹的孩子都被“圣手”给治好了,一分钱都没花。梅德气坏了,揪着小伙计问:“那个游医怎么把湿疹治好的?偏方还能治湿疹?”小伙计说:“那个游医让每家每户熬柳叶,让孩子用柳叶水洗澡,得了湿疹的一洗就好,没得湿疹的,用柳叶水洗澡之后,就不再得湿疹了。”梅德气得踹了伙计一脚,往椅子上一坐,一个劲地倒气,心说:这个游医太可气了,让我白白熬了十几锅“消疹汤”,糟蹋了几十两银子,这笔账我得跟他算,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这碗饭快要吃不成了。
梅德叫来一个伙计,让小伙计吃了一些巴豆。等小伙计拉得脸色蜡黄,浑身无力之时,梅德就带着伙计到了县衙,说小伙计用柳叶水洗澡之后,就开始腹泻,要不是梅德治得及时,小命就没了。梅德让县太爷把“圣手”抓起来,治他个庸医之罪。县太爷一看,梅德有人证,那就好办了,立刻把“圣手”抓了起来,连问都没问,先是一顿板子,然后扔进监狱,定个罪行,择日游街示众,发往关外。
这一日,衙役们给“圣手”披枷带锁,开始游街,一边走,一边让“圣手”喊:“我是庸医,我看病出事儿了。”“圣手”不喊,衙役就在后边给他一鞭子,“圣手”没办法,只能一边走一边喊。
“圣手”被游街,老百姓全都围了上来。“圣手”一喊,老百姓也跟着喊:“你不是庸医,你看病没出事儿,你给老百姓办了好事了,是有人陷害你!”衙役一看,这叫怎么回事儿,赶紧用鞭子驱赶老百姓。衙役一打老百姓,老百姓可急了,纷纷拣砖头、瓦块往衙役身上扔,街上顿时乱了套。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让车夫过去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车夫过去一问,弄清了情况,回来把“圣手”用偏方给人们治病,得罪梅德,又被梅德陷害的事说了一遍。老板一听,点了点头:“有道是偏方治大病,这个人既然敢称‘偏方圣手’,自然有过人之处。走,去县衙。”车夫答应一声,赶车直奔县衙。
到了县衙,车夫把身份一亮,县太爷吓得赶紧跪倒磕头。闹了半天,那位“老板”正是当今万岁崇祯,他带着爱妓陈圆圆郊游来到武清,正好碰上“圣手”游街。这些日子,崇祯总觉得浑身无力,跟陈圆圆微服出来好多天了,哪天也没玩尽兴。崇祯让随身的太医看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管用。听说被游街的那个人自称“偏方圣手”,还给不少人治好了病,就想让“圣手”给他看看病。于是,他来到县衙,让县太爷把“圣手”带回来给他看病,看好了无罪释放,看不好继续发配。
“圣手”被带回县衙,他不知道崇祯就是皇上,但见县太爷对崇祯毕恭毕敬,知道一定是比县太爷官大。崇祯让他看病,他上下打量几眼崇祯,说:“大人的病好治,只需将鲜猪卵捣烂,用奴才泪调服,连服七七四十九日,必定精气充沛。”崇祯一听,高兴了,让县太爷赶紧去找鲜猪卵和奴才泪。县太爷赶紧让衙役去找。衙役出去之后,很快找来了几个鲜猪卵,可奴才泪没找着,问“圣手”到哪里去找。“圣手”说:“奴才泪就是对大人忠心耿耿之人的眼泪,他得因大人得病而伤心痛哭,那眼泪的药效才最好。”县太爷一听,讨好皇上的机会来了,赶紧说:“这个我来,我伤心,我哭。”可使劲挤了半天眼睛,也没掉下半滴来。也难怪,这家伙老娘死了都没哭,什么事儿没有就让他哭更不可能了。可哭不出眼泪来,证明他不伤心,那可就是对皇上不忠,把皇上惹急了就得把他宰了。县太爷没办法,让衙役帮忙抽他嘴巴。衙役举着手犹豫半天,不敢动手。县太爷急了:“你倒是抽啊,再不抽我叫人抽你!”衙役一看,那就抽吧,啪啪大嘴巴可就抽上了,抽了一百多个大嘴巴,总算把县太爷眼泪抽出来了,又抽了三百多下,县太爷的眼泪流了一酒盅。“圣手”一看,说:“行了,今天的够用了,明天接着抽。”县太爷捂着腮帮子这个气呀,心说你倒豁得出去啊,行,先让你给皇上治病吧,治不好我治你个欺君之罪,直接宰了你!
“圣手”给崇祯调好药,让崇祯吃了。说来也怪,崇祯吃了“圣手”配的药,立刻感到身上有股子劲想发出来。崇祯点头说:“好,这药真的管用,我就先住在这里,等身体彻底好了再走。”说完,就领着陈圆圆到后堂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崇祯一连吃了七七四十九天“圣手”调的药,果然感到精气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崇祯高兴,亲自给“圣手”题了“偏方圣手”四个字,说明了身份,封“圣手”为御医,让他跟着回北京。“圣手”一听,赶紧磕头谢恩,说:“万岁,草民进京当御医可以,但您还得让我带一个配药的小徒弟,我看县太爷就不错,让他干得了。”崇祯一听,连连点头:“好,就让他给你当小徒弟。”县太爷那脸都被抽得像个猪头了,这下又成了“圣手”的小徒弟,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圣旨不能违抗啊,只好鼓着腮帮子给“圣手”作揖:“愿听大人吩咐。”“圣手”说:“行了,你先收拾收拾,我也去收拾收拾,完事就跟万岁爷走。”
“圣手”出了县衙,找个小路就跑了。他才不想去北京呢,给皇上看病,说不定哪天就掉脑袋,拿县太爷找找乐得了。
崇祯等了“圣手”两天也不见他回来,派人一找,才知道“圣手”跑了。崇祯一看,既然他不想当官,那就算了,叫人备车回京。县太爷一看,赶紧跪倒:“万岁,您看下官是继续当县令还是进京当小徒弟?”崇祯气大了:“废物,身为县令,连个人都看不住,找地方当你的小徒弟去吧!”崇祯走了,县太爷一看,我找谁当小徒弟去?跟大舅哥卖药去吧!好好一个县官卖药去了,这不是更倒霉了吗!
一剑定江山
大宋末年,由于内忧外患不断,权势纷争不休,刑场成了时常有热闹可看的地方。
刽子手蒋五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因祖传“吹风凉”刀法,在蒋五手里,人死真的成了风吹帽,稍有点儿背景的都点蒋五行刑。
蒋五也因此享足了富贵,也有了自己的深宅大院,为了把祖传的绝活继承下去,很早就在两个儿子中筛选。
蒋五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蒋百了,老二叫蒋百定,老大憨直,老二灵秀。想想刑场不是官场,技术精湛便可,蒋五最后把目标定在蒋百了身上。所以,蒋百了8岁就随父亲到刑场臂斩,十几岁就视死如儿戏了。可老二蒋百定却忌血如仇,看哥哥为练手而刀斩鸡鸭,他就惊恐地躲在母亲的布裙下颤抖不止。可事与愿违,蒋百了在第一次操刀时,由于用力过猛,鬼头刀斩掉人头后砍向了自己的腰,经过抢救,他的命虽然活了下来,但已不能操刀。于是,蒋家子承父业的责任就落到了蒋百定身上。
蒋百定听说父亲让他去当刽子手,吓得躲在外面不敢回家。蒋五非常气恼,没想到二儿子这么没血性,于是提着棍子四处找,终于在街角找到了他。
蒋百定伏在地上哀求蒋五:“爹,让我干什么都成,就是别让我去杀人。”蒋五也不搭话,举棍便打,蒋百定夸张地号叫。街上的人围了过来,蒋五要当街教子。
这时,一个道人拨开人群,上前拦住蒋五:“施主不要打了,此子大贵,一剑定江山。”蒋五苦笑,这孩子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提刀,何以定江山,但还是收了手。
回家后,蒋五再没提让蒋百定当刽子手的事,一切从长计议,好在自己年事并不是很高。
为了让蒋百定对“杀人”不再害怕,蒋五决定给蒋百定请个武师,能舞刀弄槍,自然就不会害怕打杀。这样,蒋五给蒋百定花重金请了个叫栾立的武师。栾立武功高强,又会善诱利导,渐渐地,蒋百定喜欢上了习武,虽然长进不快,但也让蒋五喜上心头:长此下去,提刀杀人定会是小菜一碟。
这天,蒋百定和师傅正在院子里练剑,猛然听到院墙外传来打斗声,栾立为看究竟,跃到了墙外。可蒋百定没能力跃墙跳出,心情懊恼,就把手中的剑使劲朝墙外抛了出去。外面的打斗声停了下来,蒋百定等师傅把剑给捡回来,可左等右等不见师傅回来,便跑到草房睡觉去了。
过了半晌,蒋百定门前热闹了起来,大宋皇帝亲自摆驾来到蒋五家。原来,端宗赵昺被刺客追杀,刺客的弯刀正要结果瘫在地上的端宗时,蒋百定从院里抛出的剑正好扎在刺客的头上。端宗成功脱险,经盘问救驾的栾立才知,抛剑杀贼的竟是蒋百定。于是,皇帝不顾刚受的惊吓,非要亲自来看救自己的人。
蒋五见状,惊慌失措地找蒋百定,终于在草房找到了他。蒋百定扑通一声跪倒,无师自通地跪拜:“草民蒋百定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的蒋五心中欢喜,二儿子跟皇上竟有如此的天缘,话说得如此利索。
端宗问蒋百定:“你怎么知道朕行危难,出手相救?”蒋百定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张着嘴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蒋五扑通跪倒:“皇上,一剑定江山,一剑定江山啊!”
端宗迷糊了:“什么‘一剑定江山’?”
蒋五就把遇到老道的事说给了端宗。端宗听了大喜,当即颁旨,封蒋百定为五品侍卫郎,手持宝剑,时刻伴君左右。
端宗有端宗的想法,他的皇位是弑兄杀母夺来的,很多人不服,所以时常遭到追杀。这回有“一剑定江山”的救驾,他坐皇位是天意,所以封了16岁的蒋百定为五品侍卫。
还好,江山从此真的太平了,没人再刺杀皇帝了。
有了天降神助的奇缘,蒋百定非常被端宗看重,虽无过人之技,但十几年后已是朝中的栋梁之才。26岁时,他竟成了端宗的托孤之臣:“蒋爱卿,你是朕的幸臣,有你,我大宋江山稳固,你一定要保护赵坐稳皇位。”
蒋百定饱受皇恩,心存感激,也泪流满面:“皇上放心,我一定不负皇上对我的洪恩,有我在,就有三皇子的江山在。”
端宗这才闭眼去了。但实际上朝纲纷乱,民怨四起,元军又大兵压境,宋朝已是危如累卵。每天朝上混乱一片,主战派和主和派纠吵不停。
这天,也是先皇托孤之臣的丞相曹举乾拉着蒋百定到后宫和刚登基的小皇帝、皇太后研究“战和”之事。曹举乾说:“我主张出兵迎战,蒋将军,你意下如何?”
蒋百定说:“和即是亡国,战还有一线生机。”
曹举乾说:“有将军的‘一剑定江山’神助,我们一定会胜。”
第二天早朝,堂下又争吵不停。小皇帝突然拍案站起:“朕意已决,出兵迎敌,谁再说和,犹如此案。”一旁的蒋百定拔剑就将龙案的一角斩下。随即皇上颁旨,封蒋百定为镇远大将军,领兵抗敌。
实际上蒋百定自己也没有信心,他并不是万军之中取对方首级的勇将,只是负着“一剑定江山”的光环而已。
原先的边关永州已被元军夺去,宋兵退守现在的石门关,此关难攻易守,所以元兵没能顺利地攻下。蒋百定的到来,让宋兵士气大振,把扎满箭身的免战牌摘了,城头挂起了蒋字大旗。
蒋百定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于是打开城门,率兵迎敌。宋将是先锋官左满工,迎战元将铁耳通,只十几个回合,左满工被铁耳通斩落马下。
蒋百定只好收兵,又挂起了免战牌。初战受挫,不但是士兵的士气大减,蒋百定的情绪也沮丧到了极点。长此以往,人心涣散,就是石门关再坚固,也会不攻自破。
这天,蒋百定接到情报,说元军主帅忽必烈来永州督战。蒋百定觉得有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定亲自去刺杀忽必烈,师傅栾立百般不同意。
蒋百定说:“假如上天真的赋予我‘一剑定江山’的能力,那我一定会诛杀忽必烈。如不能,那也是大宋气数将尽,我也该以死上报皇恩。”
师傅看拦不住,只好任蒋百定去了。蒋百定扮作樵夫混进了永州城,他从小到大没有卖过柴,不会吆喝,而且还且走且停,东张西望,终于被元兵当成宋军的探子抓到了大营。蒋百定被抓并没有惊慌,倒还有几分窃喜,如果忽必烈在堂上审问自己,那自己会从元兵手里拔剑刺去。如果有神力相助,忽必烈必死无疑。可让他失望的是,审问他的是元将铁耳通。
还没等铁耳通开口,下面的一个偏将说:“这不是宋将蒋百定吗?”
此语一出,元兵大帐内全是拔刀亮剑的声音。
蒋百定并未害怕,嘿嘿一笑:“你们看我像蒋百定,就是因为我像他,他让我代他到两军阵前送死,我这才逃出来了。”
元将将信将疑,不能确定。最后,铁耳通说:“也好,过几天让曹举乾曹丞相来确认,先留在营中,严加看管。”
蒋百定听后大惊,就连和自己一起主战的曹丞相都叛国投敌了,无怪乎他要自己来领兵抗敌。曹举乾如果来,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这家伙把持朝纲,不知还有多少贤臣被害。他无心再刺杀忽必烈,急着要逃回去,或者把消息传回去,只有除奸扶正,大宋才能有救。可元兵看得很严,他并没有机会逃走。
第三天,终于有了机会,蒋百定借上厕所之机,从水洞爬出,然后飞一般向石门关奔去,元军大营离石门关只有几里之遥。
看到城楼上的宋兵,蒋百定大喊:“我是蒋百定,请快开城门。”身后的元军骑兵已经追过来了。
城上的宋兵不但没开城门,反而一阵乱箭射来。
蒋百定只好趴在地上,也难怪,自己一身便装,早雾蒙蒙,他走时只有师傅一人知道。趴在地上的蒋百定看到一把遗弃的弓箭后,有了主意,于是撕下内衣,咬破手指写下:“皇上,曹举乾已叛国,速杀之。蒋。”他把血书绑在箭杆上,这时元军的骑兵已来到近前。他也不管这些,引臂搭弓,把箭射向了城头。
蒋百定再次被押回了元营,这回关在一个没窗户的黑屋里。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这天,他被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屋,宽带更衣后又饱食了一顿,他以为是大限到了。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是曹举乾:“哈哈,蒋百定老弟,你不愧是一剑定江山啊,你射出的一箭就改朝换代了,哈哈哈……”
原来,蒋百定逃到城下喊开门,守城兵虽然射箭,但还是报告给了被曹举乾劝说到石门关御驾亲征的小皇帝。小皇帝急忙爬上城头,要看看来了两天还一直没见到的辅臣蒋百定。可没想到,蒋百定的一箭射中小皇帝的眉心,小皇帝当场毙命。蒋百定听后瘫倒在地。
这也是一箭定江山?只是剑与箭不同而已。
元军很快攻陷了京都,宋朝换成了元朝,蒋百定因一箭之功被封了“一字定山王”,世袭王位。
一年后,蒋百定一家32口人一夜全部失踪,偌大的王府成了一处空宅。
元朝皇帝以为蒋百定家是被大宋的残余所杀,四处捉拿凶手。而实际上蒋百定在武夷山下自立为屯,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
唐玄宗买字
公元712年,唐玄宗李隆基当了皇帝,唐玄宗是个明君,经常和大臣们一起微服私访,体察民间疾苦。
这天,唐玄宗在宫里觉得闷得慌,便换上便服带着两名近侍悄悄出了宫。
三人在大街上转了半天,眼看已到中午,正准备打道回宫,这时,却见前边走来一人,来到唐玄宗面前,躬下身道:“这位公子爷看样子也是读书人,要不要买一幅字画回去。”唐玄宗打量此人,大约三十岁,一副儒生打扮,他估计这样的人,也拿不出好的字画来,于是,摇摇头就要走开。那人见唐玄宗不理会他,不禁叹了一声:“看来这里虽是皇城脚下,但都是只知道喝酒吃肉之徒,可惜我一身书艺,无人能识,估计公子也是将门之子,只会舞拳弄棒吧!”
两名近侍一听这人竟然对皇上如此说话,便开口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说话,你知道我们主人是谁吗?”说着就要教训此人。唐玄宗一摆手,近侍才没敢再动。
卖字人大笑道:“我说得一点不错,公子家里果然是舞刀弄槍的,对不起,我卖字还是去找读书人吧!”
唐玄宗乐了,禁不住对此人也来了兴趣,倒要看看他卖的字写得如何。于是,哈哈一笑,说:“我好歹也读过几天书,把字拿来让我看看。”
那人一听笑道:“公子就是爽快。”说罢把左手拿着的纸卷一抖,将那幅字展开了。唐玄宗一看,差点儿没把牙笑掉,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唐玄宗见过的书画精品不计其数,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但从没见过写得这么烂的。要是在宫里有人拿这样的字给他看,唐玄宗非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可。虽说这是在宫外,但这样的字能够卖出去,那岂不是太陽从西边出来了?唐玄宗刚要发怒,但一想,不如逗一逗他,于是说:“这字写得还真不错,只不知卖多少钱一幅?”那人笑道:“还是公子识货,这样吧,别人买要收五十两,难得公子有眼光,只收你三十两银子吧!”这人话一出口,唐玄宗吃了一惊,就算是当世名家书画也没卖到这个价,唐玄宗有心再逗他一下,便说:“可我不喜欢这几个字,请你再写一幅给我看看。”那人一听忙拿出纸墨砚笔,在一旁的小石桌上准备完毕,问道:“公子要写什么?”唐玄宗笑道:“你就写‘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吧!”那人想了想,这才挥笔而就,可拿来一看,唐玄宗又乐了,这字写得更加难看,而且,还写了几个别字,那人竟然写成:“志于到,据于得,依于仁,游于艺”,十二个字中有两个是错的。唐玄宗无心再玩下去,只好说:“我看你写的字还没有我家五岁的孩子写得好,这字我不买了。”
那人见生意做不成,叹息一声道:“看来京城里识货的人确实不多,在我们小城里,那些富家都争着来买我的字画,说是世上的珍品呢。要不是因为在京城被盗,我哪能沦落到卖字的地步呢?”唐玄宗一听,心里猛然一惊,突然说:“好,三十两就三十两,现在就跟我到家里去取钱。”那人一听大喜,立即跟着他们走了。
不一会儿来到了皇宫大门,门人见了唐玄宗,立即都跪了下去。卖字人一看,吓得也忙跪下说:“小人这字画送给皇上好了,不敢要钱了。”唐玄宗笑道:“君无戏言,我既然说跟你买,就不会白要你的。”那人只好跟着皇上进了宫。
来到大殿上,唐玄宗往龙椅上一坐,这才问道:“说吧,你是在哪里做官的,报上名来。”那人跪下来说:“皇上真是英明,竟然一眼就看出小人是当官的,小人叫朱大志,是常乐县的县令,因到京城公干,没想到被人盗了,没有盘缠回去,这才想卖几幅字弄些路费回去。”
唐玄宗大笑:“就你这样的字,错字连篇,也竟敢卖五十两银子,我看你一定是个贪官。胸无点墨,不知你这县令是怎么当的!”
朱大志也不害怕,便说:“天下那么多县令,微臣虽不敢说是最好的,自认也不是最差的。如果皇上证明天下的县令都比微臣有学识,别说免官,就算是死,微臣也无半点怨言。”唐玄宗没料到朱大志这么嘴硬,就下令将他押入天牢。
朱大志在牢里待了两个月。这天,牢门打开,将他带进宫里,来到宣政殿前,朱吓了一跳,只见这里已经坐了两百多人。
原来唐玄宗看到朱大志这样无学识的人竟然也当上县令,不禁为当今官员的无能而感到担忧,于是下令将吏部近年选录的县令全部召到京城进行考试,以此检测一下这些官员的水平,同时也让朱大志这样的人被罢免得心服口服。
唐玄宗亲自担任主考,考试的题目为治国之策。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唐玄宗拿起朱大志的考卷一看,只见上面的字工工整整,文章谈古论今,说得头头是道,和当时卖字时的表现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看其他考卷,这二百多名考生中竟有四十多名连文章都不会写。唐玄宗不禁勃然大怒,走到众人面前,叫卫士们将这四十多名县令全部赶出大殿,并叫吏部撤销了这些人的任命。
唐玄宗看到朱大志面带微笑站在殿中时,突然明白了,这是一出苦肉计,他将朱大志叫到面前,笑着道:“你施的好计策呀!”朱大志这才告诉唐玄宗,他认识好多县令,知道一些人的确胸无点墨,而且在地方上还为非作歹,他多次想上书皇上,可凭他这么一个七品小辟,送上的奏折也很难到达皇上手中。那天他在京城办事,偶然间发现皇上微服出巡,他上任之前曾和其他官员被皇上接见过,皇上虽记不起我朱大志,但我却记得皇上的长相,我自然不肯失去这个天赐良机,突然心生一计,这才装作卖字人,假装连字都写错,又暗示自己是当官的,我知道皇上要是看到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官吏,一定会有所动的……唐玄宗颔首笑道:“你让朕看到,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多不称职的县令,你当时就不怕惹上杀身之祸?”朱大志说:“微臣知道,皇上做事会让人心服口服的,现在微臣只求皇上赦免欺君之罪。”
唐玄宗大乐,说:“朕就罚你升官两级吧!”
美人三计
赵容自幼父母双亡,靠着叔父一手把他养大。眼看着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赵容还是身无分文。叔叔再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财产给了侄子。于是,赵容就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地在街头游荡。因为他人缘好,加上相貌堂堂,朋友们还是愿意给他接济点,请他吃顿饭什么的。
这天傍晚,赵容跟着几个朋友喝了顿酒,迷迷糊糊地正要往家里走,迎面来了一个奴仆装束的老人,一把拉住赵容道:“这不是赵相公吗?我家主人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正想找你聊聊呢。今儿个可真巧了,让我在大街上遇到你。走,跟我走。”
赵容稀里糊涂地跟着老仆人走。走到不远处,老仆人又说道:“你还没猜出我家主人是谁吧?今天我用布蒙上你的眼睛,待会儿你听到她说话,要是猜中了她的身份,老奴愿意赔你十两银子。”
赵容正愁着没钱花,一听这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他让老仆人蒙上了眼睛。老仆人领着他慢慢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老仆人说了声到了,只听门环响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传来几声清脆如铃般的笑语:“赵公子来了,赵公子来了,快去禀报主人。”
赵容尽避眼睛看不见,可他分明嗅着了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敢情那笑的,应该是丫环。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朋友呢?酒劲渐渐过去的赵容有些发懵了。
等到赵容被摘下蒙眼黑布,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装饰雅致的房间之中,屋里正燃着龙涎香,彩色纱幔,红木家具,一个美丽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向着赵容抿嘴而笑。“赵公子,发什么愣啊,这就是我家的主人。”那个老仆人介绍道。
赵容彻底地傻了眼,他哪里认识这个女人呢。好在接下来就是摆酒设宴,龙虾鲍鱼,冬菇银杏,奇珍异馐,美酒浓烈,都是赵容从来没有见过的。赵容也不客气,大快朵颐。他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等他一梦醒来,他正睡在一张雕龙绣凤的床上,他的身边,那美人乌发披散,双目含情地看着他,轻声说道:“赵郎,你醒了?”
赵容吃了一惊,他忙不迭地要起身穿衣。那女人微微笑了笑,说道:“赵郎不必如此,我与你本有前世姻缘,今日得见,正要一改你落泊情境。”
赵容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女人说道:“我有一些银两,赵郎可以拿去做些买卖。另有锦囊两只,他日如果有什么困惑,可以按大小拆开锦囊。急切之时,拆大的;困窘之时,拆小的。”
赵容一一应了,那女人拍了拍手,那个老仆人托了一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纹银三百两,绣花锦囊两只,果然是一大一小。“夜深了,你也该走了。”女人说道,眼里似乎有了泪光。
赵容也不敢多加逗留,他知道如果留在这里,等天一亮,就会在城里传出流言蜚语。于是,赵容跟着老仆人走了出去。
夜色正浓,外面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赵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老仆人走着,他试图做个印记,以便于自己下次再找来,可是老仆人根本不给他任何逗留的时间。走着走着,他已来到大街上,刚刚去过的地方早已隐在黑暗之中,赵容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个地方应该位处偏西方向。
赵容回到家里,愣愣地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长梦,可是摆在他眼前的,银子还在,锦囊还在,这些说明他不是做梦,相反,却是无比的真实。难道自己是遇见神仙了?赵容怔怔地想着,最后昏昏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近中午。赵容下意识地去寻找昨晚去过的地方,可是,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所在了。
赵容只好决定先做买卖,他对什么都不太懂,想到自己的祖上曾经开过绸缎铺,于是赵容用这三百两银子,开了一间布店。
这赵容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布匹贩回来后,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去卖,一件衣服大小长短,用布几何,他更是一无所知,可以想象,他的布店生意会有多糟糕。
不到半年,赵容再次陷入了困顿之中,他又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唯一比以前多了的,是满屋子的布匹。
万般无奈之下,赵容拆开了那个小锦囊。只见上面写道:“若是生意困顿,可以去买些草料,不论好歹,越多越好。”
草料?草料遍地皆是,老百姓们都用来喂牛,买这个做什么用呢?赵容想了想,决定还是按锦囊上说的去做。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就是神仙,听神仙的话,绝对是不会错的。赵容此时身无分文,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家里的布匹拿出去,到乡下和百姓们换草料。那些百姓们见过傻子,可谁也没见过比赵容更傻的了,一时间,老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挑着草料,来和赵容换布匹。热心的百姓们甚至还帮赵容把草料码成了垛,一垛一垛地堆在那里,成了城里独特的风景。
赵容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叔父非常恼火,他的叔父不止一次地狠狠训斥赵容,可是赵容呢,全当没听到。
布匹换草料的事情刚结束,突然北方闹起了战事,战火很快烧到了赵容这个城里。一时间,朝廷派了大批人马来到城里负责防务。军队一来,就需要粮草。粮草紧张自然不用说,就连部队的马匹,也需要草料。这时,赵容置办的草料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县令亲自带人来到赵容家里,向他收购这些草料。
赵容把草料全部卖给了官兵,一下子赚了千余两银子。全城都轰动了,大伙儿都觉得赵容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可是聪明劲儿比谁都强。
赵容自然也得意,可他还没有得意多久呢,一队官兵突然闯入他的家,要把他押走,说他通匪。能花大把银子置办这么多草料的人,如果不是通匪,又该怎么解释?
赵容吓得面色苍白,他拿出银子来,上下打点,这才获得了保释的机会。回到家里,惊魂甫定的赵容猛然想起还有一个锦囊,于是他又拆开锦囊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如果有难,可凭此物进京城找吏部。”原来锦囊里,还放着一份身份文书。赵容把文书拿出来一看,上面改了他的名字,他不再叫赵容,而叫刘容,文中还附注了他的身世。
赵容觉得还是去京城试一试,留在这里,肯定是凶多吉少。既然部队怀疑他通敌,还会有他的好果子吃吗?于是,赵容带上了文书,揣好剩余的银两,直奔京城而去。
有银能使鬼推磨,赵容历经商海反复,渐渐地也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他真的找到了吏部,还把那份伪造的身份文书交了上去。
当天晚上,赵容就获得了消息,吏部派人来到旅店找他,还带来了委任的圣旨,圣旨敕封他为五品官,负责回原籍监军,就是负责看守自己原来那个城里的部队。
赵容很快走马上任,他这一次回去,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瘪三赵容了,而是五品监军刘容。带兵的都指挥使见他回来,窘得要死,再三向赵容赔不是。
赵容也没有追究那些往事,他想得最多的,就是那个睡在纱幔之中的美妇人,她究竟是人还是仙,怎么会预知他的未来呢?现在赵容有了监军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地调来本城的地图查看,他甚至还带了一队亲兵,赶赴城中各地巡查。
赵容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原来的那处屋舍。如果是人间,就有迹象,如果是仙境,那仙子肯定已经乘鹤远去了。
这一找,赵容还真找到了。原来在这个城里,有皇帝的一处行宫,距离城中不到五里。赵容找到了那里,见到了守门人,突然惊呆了。原来守门的,正是他曾在街上遇到的老仆人。那老仆人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冷冷地伸手阻挡了赵容的去路:“此地乃皇上和娘娘的行宫,外人除非有圣旨,否则一律不得入内。”
赵容没法进门,只得悻悻地回去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奇怪,那妇人如果是神仙,怎么会到皇帝的行宫里呢?如果是娘娘,那她又怎么会预测这么多的事呢?
这一天,赵容和县令、还有守城的都指挥使喝酒聊天,意外得知朝中有个刘贵妃曾经来到这里小住饼几天。
“那个刘贵妃呀,说起来也真是命薄,皇后才驾崩没多少日子,按说她就要坐上皇后的位置了,可是突然得痨病死了。”县令叹道。
“那也不见得,这一回造反的,可就是刘贵妃的一个亲戚。她要是没死,皇帝还不知道怎么惩办她呢。”都指挥使说道。
赵容忽然明白了,他手足冰凉地想道:哪里是刘贵妃有什么预见呢,分明就是她策划了这次兵变。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自己也是刘贵妃计划中的一环,兵变成功,他进京,正好落到刘贵妃手中,成了她的一名玩物。如果造反失败,他赵容进京,刘贵妃完全可以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说他通敌,她刘贵妃就可以全身而退。
幸亏她死了,皇帝怜恤她,赏给了赵容一个官做。这个官,可真是美人三计外的产物啊。
海兽掠城之谜
一
唐高宗显庆元年,李仁轨从京城调往青州任刺使一职。数月不到,李仁轨发现青州城里拥进很多外地难民。难民们拖妻携子,苦不堪言,一打听才知道,全部是渤海湾的渔民。当今天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安康,哪里会有逃难的民众?李仁轨派人传讯一部分渔民,调查详情,为首的渔民哭诉道:“我等都是登州百姓,世代靠出海捕鱼为生,不知为何惹怒了海兽神灵,神灵们连续数月登陆,降祸于我等渔民,不仅劫去所有值钱的东西,还烧光我们的住宅,杀死我们的亲人……”听起来似乎是一派胡言,李仁轨仍然耐着性子听完。“你说是海兽神灵所为,有谁见过这些神灵的真正面目?”李仁轨不愠不火地发问。“回老爷的话,此神灵短小精悍,形似侏儒,却长着一个犹如八脚触须般的脑袋和一个坚硬丑陋的龟壳背,它骑着一匹避水神兽,从海里踏浪而来,手执刀具,发出惊悚的叫喊声,突然出现在布满大雾的天气里,袭击渔民和商船,现在渤海一带已经没有渔船和商船下海了!”渔民对海兽的描述精辟而又形象,李仁轨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一副跳动的图画,当图画中的海兽挥刀砍向渔民时,李仁轨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他让手下详细记录渔民们的口供,并安顿好这些渔民的住所,捎带收拾一番,就只身前往登州,想亲眼见识下渔民口中的海兽。
青州离登州有数百里之遥,李仁轨身跨骏马日夜兼程,几天之后就到达了登州城外。登州城外不远处就是渤海,李仁轨遥望渤海,海面上风平浪静,不寻常的是偌大的海面竟然没有一只小船,难道真有海兽作乱扰民?李仁轨心中浮起片片疑云。
海兽神灵是流传在沿海百姓嘴里的一个神话传说。相传海兽是龙宫里的一个家奴,它生性狡诈圆滑,深得龙王信任,因此常尾随龙王巡游四海。众海族看到海兽和龙王走得那么近,全都以为海兽和龙王有不寻常的关系,所以都很怕它。海兽便时常在龙王打盹之时,溜出龙宫欺凌其他海族成员,这就是最早的狐假虎威。后来海兽觉得在海底闹没什么意思,就常常出海找人的麻烦。人只要一遇到海兽,就有灭顶之灾,它会掀起滔天巨浪摧毁船只,或者上岸屠杀沿海的居民。沿海的渔民被迫无奈,只好向大海扔祭品,祈求海兽不要再乱杀无辜,最终海兽做的事被龙王给发现了,龙王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海兽关在了海底最深的一个洞窟里面,并用一个千年老龟的壳身压在上面,让海兽生生世世不能再出来危害海底和人间。
这么说是海兽顶开了那龟壳,趁着龙王打盹之际,再次危害人间了?李仁轨自嘲地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马匹向登州城内走去,夕陽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映出地上疲惫的身影。
二
登州刺史叫秦柏松,此刻他正在后堂和几个妾侍玩乐。听说青州刺史李仁轨造访,他不紧不慢地让下人请来客到后堂共乐,秦柏松的姨父是当朝重臣,他曾随姨父入京参加过几次宴席,和李仁轨打过照面。
两人寒暄一阵,李仁轨切入正题,向秦柏松说明了渔民所反映的问题,并询问登州城最近是否发生过离奇事件。孰料秦柏松咧嘴一笑,拍着李仁轨的肩膀说:“李兄,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你看你管得也太宽了吧?别说你听信几个渔民的谗言就跑来我登州瞎搅和,就算真有此事,也轮不到你来管啊!是不是?我劝你还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到处乱管闲事,不然就连青州你也待不下去喽!”李仁轨气得一甩衣袖,本想一走了之,不过他被眼前奇景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
秦柏松一看,嘻嘻笑着说:“好看吧?学我多好,每天吃喝玩乐,真有海兽它还能攻进城来?要死的也是那些傻渔民!来人看座!”李仁轨不动声色地把秦柏松的话记在耳朵里。
秦柏松的妾侍们正在进行着一个小游戏,10个妾侍分成红白两队,分别骑上小马比赛摘枣子,看哪队的大枣摘得最多。种在后院里的几棵枣树又矮又小,却枝叶茂盛,长长的枝条往四周延伸,有一丈来长,上面结满了青红相间的果实。若让女子来采摘,需要弯腰驼背才能采到树枝底下的那些枣子。现在这些妾侍们骑坐在一匹古怪的小马上,就像稳坐在一片小舟里,小马匹冲进枣树的枝叶下,妾侍们仰头伸手就能疾速采摘到果实。一个时辰过去了,几棵枣树上的枣子被一采而空,红队所采果子明显胜过白队。红队妾侍扭腰摆臀,正要赶着驮着枣筐的小马前来向秦柏松邀功,突然白队中的一名妾侍嘴里一声呼哨,胯下的一匹小马突然低头冲过去,朝走在最前面的一匹小马枣筐上一顶,枣筐落地,枣子撒了一地,着红白裙衫的两女子即刻便扭打在一起……秦柏松气得吹胡子瞪眼,本想在李仁轨面前炫耀下如花美眷,谁想让对方看到争风吃醋的泼妇场面,他下令家丁将不知死活的两贱人拖到柴房禁闭两天。李仁轨乐得抚掌大笑,“多谢秦兄美意,让李某看到如此别开生面的场面。”秦柏松没好气地说:“看也看过了,聊也聊过了,送客!”“我走就是了,只不过我的马匹过于劳累不好赶路,是否可以向秦兄借用一匹良驹呢?”李仁轨用手指了指立于枣树下的小马儿。“这是当年高句丽国进献给前朝皇帝的小马,名曰果下马,此马长3尺3,高3尺6,四肢短小有力,负重可达其自身重量的两倍,不过都是妇孺儿童的玩伴。李兄要是赶路要紧,不如乘坐此小马,小弟我就此送兄台一匹!”秦柏松两眼放光,顺便从地上捡起一个妾侍的腰带递给李仁轨说:“用此带缚马正适合你,哈哈!”李仁轨懒得理他,着急地牵上刚到手的果下马,往客栈奔去。秦柏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着内堂的刀客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三
关上客房的门,李仁轨匆忙从怀里取出一个羊皮画册,来登州前,他让画师根据渔民所述临摹了几幅海兽画像。刚才在登州刺史府里,他发觉到妾侍们玩的果下马很像神兽们的避水坐骑,虽然避水坐骑长着一副恐怖头像,不过身高和大小却是差不多的。如果这些避水坐骑真的是果下马,那么又有谁能够以它们作为坐骑呢?李仁轨皱紧了眉头,虽然从小念的是四书五经八股文,但李仁轨却从不相信有鬼神怪力一说。他细看画册,只见漫天大雾之下,一群恐怖的海兽果真踏着浪花从海底往岸上跑来,这群海兽有着人的身子与四肢却唯独长了一个奇怪的脑袋,再看侧面,果真是一个硕大的乌龟背壳。
李仁轨夜不能寐,他干脆穿上衣服,骑上果下马准备绕城走一圈。果下马当真只适合娇小的女子和儿童戏耍,李仁轨堂堂一8尺大汉跨上去,两只脚就要在地上划动,就像小船的两支木浆一般。那果下马驮着李仁轨一点也不吃力,它撒着欢地往前跑去,李仁轨把两只脚盘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奔跑,好不惬意。
再说秦柏松为什么要派刀客灭了李仁轨?祸事还是因为这海兽!数月前就有成批的海兽上岸屠杀劫掠沿海渔民,抢夺渤海上面的船只,秦柏松早有耳闻,但他苦无对策。他在京城为官的姨夫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刚给他谋了个刺史的帽子,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一把火都还没点上就弄出了个海兽的乱子,如果摆不平它,不是向京城方面证明自己是个窝囊废吗?秦柏松其他主意没想到,想到的唯一一个主意便是:一过黄昏就马上关闭城门,因为他听说海兽在多雾且夜黑时才会从海里上岸。他没想到登州城外的百姓会向百里以外的青州逃难,并且把李仁轨也引了过来。李仁轨是个有名的木头官,刚正不阿,忧国忧民,且油盐不浸,所以姨夫才千方百计排挤他,终于把他贬到青州做刺史。现在李仁轨已经起了疑心,如果不杀死他,这登州闹海兽一事很快将传到京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刀客们穿着夜行衣,排成一溜紧跟着李仁轨后面,准备出其不意,一刀封喉,让对手死个痛快。果下马绕了一圈,快接近城门口时,突然慢了下来,这畜生像疯了一般伸长脖子发出几声难听的嘶叫声。城门口对面马上传来对应的几声嘶叫,李仁轨听明白了,这是果下马发情时的叫声。前面还有马!他迅速抬头望向城门口,只见城门已经洞开,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大门口整齐排列着几行乌漆麻黑的队伍。“扑哧”一声,有人打燃了打火石,那些队伍手上多了一束火把。火光月色当中,李仁轨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海兽神灵!”正是画册里的景象!“海兽进城了!”李仁轨一声惊呼,在静谧的夜空中像一声炸雷般响起,街道两旁的房屋里接二连三响起几声惊呼,紧接着是搬桌子搬椅子抵住门窗的响动,然后就没有声音了。就连李仁轨身后的刀客们也像被点了穴道般石化了,明显是被惊吓镇住了!
四
唯一没有恐惧感的是李仁轨胯下的那匹母马,它发春般地拼命狂叫,每叫一声对面海兽座下的避水兽就有要往前冲过来的迹象,但都被海兽们紧勒的缰绳给制止住了。李仁轨似乎看出了一点小名堂,他不想让海兽先发制人,只好拼死一搏,双腿猛地一夹马小肮,母马马上纵跃起来。那些避水兽们啥也管不住了,驮着海兽们毫无章法地冲李仁轨奔了过来。
神兽们来势汹汹,火光照耀着它们的头部,越发显得恐怖人。眼看着神兽们抽出了刀刃,李仁轨也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他猛地一刀扎在小母马的背脊上,突如其来的刺脊之痛让小母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它剧烈地抖动着身子,想把李仁轨给甩落地。避水兽们眼见心上人受刑法,突然止蹄不前,心慌意乱地跟着哀鸣起来。一只海兽一不留神从坐骑上滚落下来,它的头颅从脖子上跌落,一路滚到李仁轨脚旁。失去头颅的身子却慌忙从地上爬起,重新骑上坐骑。
李仁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哈哈大笑着从地上拎起那个头颅左右端详一番,厉声喝道:“海兽是假的!后面的刀客听令,迅速拿下这伙海盗,将功补过饶你们不死!”刀客们看清了李仁轨手中的面具,这才大喊一声,扑向一丈之外的海兽们。海兽们想迎战,但坐骑们却不听使唤,它们正甜蜜地对望着眼前的小母马,海兽们只得下马迎敌。
他们灵活地取下背后的乌龟壳拿在左手当盾,右手举起弯刀砍杀,刀客们刀法精准,个个都是严加训练的刺史护卫,对付海兽们绰绰有余。不过由于海兽们过于矮小,拼搏起来刀客们感到特别吃力,有种像孩童击打土拨鼠的感觉,若多个洞口,不知土拨鼠将从哪个洞口探出头来。不过高手终归是高手,几个来回后,海兽们无一逃脱,全部被生擒,刀客们下跪向李仁轨请罪。
突然李仁轨喊道:“夺下他们的刀!”可是已经晚了,还是有几名海兽趁刀客们下跪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起地上的弯刀,切入自己的腹部,切腹的海兽浑身抽搐倒在血污之中。李仁轨一声叹息,命刀客将剩余的几名海兽看好,等天亮之后再做论断。
登州城内,刺史府门外,李仁轨亲自揭开海兽们头上的面具,城内外的百姓刚开始还躲得远远的,后来看到海兽头上的面具真的被拔掉后,才凑近前来观望。那是几张成熟男人的面孔,却显得如同凶神恶煞,可笑的是那些男人一个个身材矮小,而这种身高与体貌很符合临海一个岛国中的岛民。“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倭奴人!”秦柏松拍着手笑道。冷不防被对面的一个倭奴人突然张嘴朝秦柏松的手指咬去:“八格!”秦柏松惊叫一声,随即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你娘的!你一张嘴爷爷我就知道你是倭奴人!不过有人看到他们从海里冒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李兄你知道吗?”“事情很明了,倭人只选择在大雾或者黑夜登陆,就说明他们想营造一种神秘恐怖的氛围,实际上他们乘坐了大船过来,并把木筏并联在一起,藏在浅水处,然后戴上这种用猪尿泡缝制的面具,踏着木筏上岸。有夜色做掩护或者在大雾缭绕中,人在海岸无法看清海上的船只,却只能看到他们踏在木筏上奔跑的状态,由远及近,看起来就像是从水里冒出来一样。如果不小心掉进海水里也淹不死,面具上都连上了8根通气用的管子,就像触角一样。他们故弄玄虚,用一些大鱼的皮缝制了一层外皮,包裹在这些雄性果下马身上……”李仁轨一一讲解说。
“真卑鄙!漂洋过海就是为了上登州掳掠劫杀来了,还装神兽?谁说给你听关于神兽的传说的?”秦柏松说着不解气上前又是几脚。“这些倭国人很精明,时时刻刻都在学习我大唐礼仪文化,从登州劫掠而来的钱财货物都通过大船从渤海运回了他们的国土。”李仁轨面露忧色地说。
破了这起神兽案子后,朝廷大为震惊,随即派了重兵把守沿海防线一带。秦柏松疏于职守并且意图刺杀朝廷官员,被贬到边疆充军,而李仁轨重新受到朝廷重用,被任命为海事都督一职,专门镇守打击欲上岸作乱之“海兽”。
夺命灶王爷
1。命案
明朝永乐年间,科考在即,大批举子从各方涌入京城。一时间,悦来客栈客满为患,老板金奎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中午,众举子都已起床,只有程不凡的房间没动静。金老板去叫了半天,里面无人应声,他用小刀撬开门闩,推门进去,发现程不凡躺在床上,满脸肿胀,早已没气了。
金老板连滚带爬跑下楼梯,嘴里高叫死人啦。坐在下面大堂喝茶的举子们被惊动,有几个跑上楼查看,吵吵嚷嚷建议报官。其中有一人名叫高攀,认为最好能弄清那位同科的死因,再报官不迟。另有一个叫蒋渊的举子说他学过医。
蒋渊查看了尸体后,对众人说:“尸体面部肿胀,左颊有两个小孔。应该是毒蛇牙印,他应该是中了蛇毒!”
金老板连忙说:“客栈开在城内,哪来的毒蛇?”蒋渊沉吟片刻,说有可能是住店的人下的手。
高攀有些紧张:“要真是杀人案,咱们这些人都会成为疑犯。”蒋渊点点头,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死者枕边有一个木刻的灶王爷雕像,拳头大小。雕像底部有一个洞,里面是空的。
蒋渊恍然大悟地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个灶王爷送给死者,他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谁知里面藏有一条毒蛇,半夜出来咬了他?”
高攀摇摇头,道:“这个灶王爷这么小,哪能装得下毒蛇?”
蒋渊却说,一般的蛇是装不下,但有一种小蝮蛇很小,可以装得下。
客栈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彼此还达不到相互赠礼的程度。这个灶王爷雕像如果是别人送的,一定会引起程不凡的怀疑。所以,大家经过分析,一致认为是程不凡将蛇作为宠物,养在灶王爷雕像里,谁知蛇半夜溜出来将他咬死了。
确定这是个意外事故后,金老板才跑去顺天府报告。府尹委派手下李中前来查看。李中很快赶到了悦来客栈,他调查过后,问了金老板一些情况。金老板把众人的分析告诉了李中。李中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那条蛇跑到哪里去了呢?
衙差搜索房内,发现墙壁有缝隙,足够一条蛇逃走了。李中见状,便认定这是一起事故无疑。
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中午,高攀房间的门一直未开。金老板只得再次用小刀撬开门,结果发现高攀也死在了床上,跟程不凡一样,尸体面部肿胀,枕边有一个灶王爷雕像!
这下,举子们说什么也不相信是意外了。金老板见状,只得赶紧再次去向顺天府报案。
李中急忙带着手下赶了过来。仵作验过尸体后,认定高攀也是被毒蛇咬死的。
李中皱眉道:“两人死得竟然如此相似,看来,杀死程不凡和高攀的,应是同一人。两人应该都是被蛇咬后毒发身亡,可这是什么蛇呢?”
仵作说应该是一种筷子大小的小蝮蛇。
李中听后有些想不通:“小蝮蛇能有多大的毒性?就是最毒的五步蛇咬了人,也不至于让人不哼一声就立刻身亡吧?为何他们都没有开门呼救呢?”
2。调查
李中把所有住客集中到楼下大堂,命衙差们进入各个房间搜索,结果却并无所获。接着,李中把楼上一个房间作为他临时问案的公堂,大堂中的举子挨个被叫上去问话。
蒋渊是第三个被叫上去的。李中问道:“你是哪里人?”
蒋渊答:“苏北宿迁乡下。”
“你跟前次死的程不凡,还有昨夜死的那个高攀,以前认识吗?”
蒋渊摇摇头说:“程不凡是山东人,高攀是河北人,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就是这次进京赶考,同在此客栈住宿,萍水相逢而已。”
李中缓缓地说:“刚才我第一个问话的,是店主金奎。据他说,发现程不凡死后,本来他想立即报官,但高攀却认为有必要先弄清死因,当时是你站出来的,确定死者是死于蛇毒。那么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蒋渊说:“我自小生在乡下,又跟外祖父学过医,对蛇伤略知一二。我一看程不凡的伤势就确认是蝮蛇所咬。只是大人刚才说,蝮蛇咬人后,伤者应该疼痛惊醒,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可为何两名死者都不醒,这我就想不通了。”
李中说:“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还有,如果灶王爷是藏蛇之罐,凶手是怎么在不让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放在他们枕边的呢?”
蒋渊说:“依大人的意思,这个灶王爷应当是他们睡熟以后,被某人放置的吧?”
“应该如此。但是,住客房间的门都可以在里面闩住,如果有人在外面想进入,只能用小刀撬门闩,这样势必发出明显的声响。里面的人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不被惊醒。”
蒋渊点头道:“那么大人有何高见?”
李中说他暂时也没有头绪,还要询问其他人,争取尽快找到线索。
到中午时分,所有住店的举子都被询问了一番,案件却没有什么进展。李中一筹莫展,只好命人将高攀的尸体带走,回去向府尹汇报。
当晚,蒋渊吃完饭后就回到房间睡觉,却一直睡不着。半夜时分,忽然他听得梁上有响动。他点燃油灯一看,发现梁上有一只猫。
他没有在意,熄了灯准备再睡时,又听到了响声,原来那只猫沿着柱子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沿着柱子上去了。
蒋渊发现,身旁的床下多了一个东西,接着便感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吓了一跳,急忙用毛巾将那东西裹了起来。接着,蒋渊立刻收拾行装,便出了门。
蒋渊悄悄离开了客栈后,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他在无人的街头急匆匆走了一阵,突然发现旁边的弄堂里闪出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中间的一个官员冷冷地说:“蒋举人,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要不辞而别?”
蒋渊认出那人正是李中,不禁惊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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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堂
武清县杨村镇有个中医药堂,掌柜的名叫杨怀仁。这杨怀仁医术高,给人看病从来不给人开方子,当堂抓药,当堂熬药,药熬好了带回去吃,不管什么疑难杂症,一吃就好。如果有人想开个方子到别处抓药,那是连门儿都没有。正因如此,杨怀仁的药堂才取名叫“无方堂”。
同治十三年夏天,杨怀仁正在药堂里煎药,一个要饭的病倒在药堂前。杨怀仁赶忙让伙计六子把要饭的弄到屋里,又是喂药,又是灌粥。一个时辰之后,要饭的醒来,跪下就给杨怀仁磕头,求杨怀仁收留他,他要当牛做马报答杨怀仁的救命之恩。
杨怀仁把要饭的扶起来,一问才知道那人叫杨万忠,山东人,因家乡发大水,又流行瘟疫,家里人全病死了,他才和同乡出来讨饭。他与同乡失散后,连累带饿,又感染了风寒,最后晕倒在无方堂门口。杨万忠说,如果杨怀仁不收留他,他早晚得死在路边。杨怀仁见他实在可怜,就答应让他暂时留下,等他家乡瘟疫过去了,就赠他盘缠让他回家。
杨万忠留在无方堂以后,每天忙里忙外,把药堂收拾得井井有条,照顾杨怀仁无微不至。
杨万忠这么一干,六子可就显得笨手笨脚了,有好几次,竟把病人的药煎错了。杨怀仁一气之下,就让六子回家。六子一走,无方堂就剩下杨怀仁和杨万忠两个人。杨怀仁告诉杨万忠,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特别是抓药熬药,绝不能搞错,要是病人吃错了药,药堂的名声臭了事小,病人有个三长两短事可就大了。
转眼过了三个月,杨万忠把杨怀仁当亲爹一样侍候,做事也从没出过闪失。杨怀仁心里高兴,对杨万忠越发信任。以前抓药都是杨怀仁自己抓,现在,杨怀仁一忙起来把抓药的活都交给了杨万忠。他告诉杨万忠要及时把药方烧掉,千万不能流失。还有,熬药的时候,一定要用他指定的药锅熬,千万不能用错了锅,如果熬药时锅用错了,药效就达不到最佳。
说起杨怀仁熬药用的锅,那也是非常讲究。他的药锅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共有七套共四十九种锅,这七套锅以颜色区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每套锅又有七口,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这些锅是杨怀仁的祖上请人专门烧制,熬什么药用什么锅,方子上都写得清楚,绝对不能混用。杨万忠虽然不知其中奥妙,但也一一记下,严格照办。
这一年秋天,武清境内天花流行,找杨怀仁看病的特别多。杨怀仁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连晚上都不得安生。忙了半个多月,看病的人总算少了些。杨万忠给杨怀仁捶着背,说:“老爷,今天晚上我给您弄两个好菜,您喝点酒解解乏吧。”当天晚上,杨万忠果然给杨怀仁端来了四个菜一壶酒。杨怀仁坐下,说:“万忠,你也一起吃吧。”杨万忠一笑:“老爷,您先吃,您吃完了我再吃。”杨怀仁点点头,说:“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又说:“万忠啊,我看你也是个当郎中的料,好好学着点儿,将来我……”话刚说一半儿,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痛,再看杨万忠站在那里正冲他冷笑。杨怀仁捂住肚子说:“万忠,你这酒……”杨万忠点点头:“不错,我在酒里下了砒霜,你本事再大,怕也活不过今天晚上了。”杨怀仁强忍肚痛:“为什么?我对你不薄……”杨万忠说:“你对我是不错,可不除掉你,恐怕事后会有麻烦,你自认倒霉吧!”说完,杨万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从后门走了。杨万忠一走,杨怀仁踉踉跄跄走到那堆药锅旁,身子一软立即摔倒在药锅旁……
杨万忠出了无方堂,连夜往京城赶。原来这杨万忠并不是要饭的,而是京城太医院的太医。今年春天,同治皇帝得了急症,慈禧老佛爷宣太医给同治看病,可去了二十几个太医,都没看好同治的病。慈禧一怒之下,把那些废物太医都发配边疆了。慈禧传旨太医院,谁能治好同治的病,赏银万两,赐盖世神医金匾,世代受俸禄。杨万忠眼馋金匾与赏银,于是便出了太医院,到民间遍访高人,寻找能治好同治的药方。
出了京城,杨万忠就听说武清有个无方堂,无方堂的杨怀仁医术高超,百病能治,只是药方从不外传。为了接近杨怀仁,杨万忠才使了个苦肉计,装成要饭的骗取了杨怀仁的同情和信任,又以偷换药包的方法使无方堂的六子出了几次错,让杨怀仁把六子赶走了。无方堂只剩下杨怀仁和杨万忠两个人,杨万忠就有机会偷记杨怀仁的药方了。
这杨万忠脑袋聪明,过目不忘,杨怀仁写的那些药方,他只看一眼就都记下,然后悄悄写在一个本子上藏起来。另外,他还把杨怀仁药锅的颜色、大小都一一记清,以便回去之后仿造。他虽然搞不懂杨怀仁的药方为什么要与药锅配合使用,但他却知道中医之术博大精深,杨怀仁那么做必有妙处。几个月之后,杨万忠觉得他记录的药方差不多了,就决定回京给同治去看病。但他怕治好同治的病以后,杨怀仁会知道他偷了药方,便决定对杨怀仁下毒手。于是,他便在酒里下了毒,看杨怀仁把酒喝下,他才离开。
到了京城,杨万忠立刻仿造了与无方堂一模一样的七套药锅,又把杨怀仁的方子好好研究一番,觉得有把握给同治治病了,才给慈禧写了一道折子,请求给同治看病。
慈禧听说杨万忠要给同治看病,顿时喜上眉梢,立即让太监领着杨万忠来到了同治皇帝的病床前。杨万忠一看,同治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下身全部腐烂,腰部烂出了一个大窟窿,肠子肚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杨万忠当时就明白了,同治皇上得的不是天花,而是花柳病,慈禧非让太医按着天花治,那还能治得好吗?可是哪个太医也不敢抗旨说皇上得的是花柳病啊!怎么办?思来想去,杨万忠有主意了,他跟慈禧说是按天花治,但开药还是开花柳病的药,杨怀仁的方子与众不同,相信慈禧和御医们都看不出那方子到底治的是什么病。
杨万忠开的药方拿到慈禧那里,慈禧果然没看出什么毛病,便让杨万忠煎汤熬药。杨万忠用仿制的无方堂的药锅熬好了药,跟着太监送给同治喝。同治喝了药之后,立刻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拉住杨万忠的手激动地说:“爱卿,你可救了朕的命了,等朕的病好了,你就到朕身边来,给朕当御医。”杨万忠赶紧跪倒谢恩,说日后一定好好侍候皇上。
谁知三服药下去,同治皇上就说不了话了。第四服药还没吃完,同治就伸腿瞪眼上西天了。慈禧一听同治死了,二话没说,派人把杨万忠抓起来就砍了脑袋,还定了个庸医治死皇上的罪名昭告天下。
杨万忠被处死的告示也贴到了武清,无方堂是武清的名药堂,当然也要贴。衙役贴告示的时候,杨怀仁正在堂中给病人熬药。原来杨怀仁并没有被杨万忠毒死,他一是喝的毒酒少,二是及时用祖传的解毒神药解了毒。听外面的人议论杨万忠治死同治的事,杨怀仁叹了口气,说:“他一定是偷了我的药方,我的药方除了我用,别人是不能用的,若用了轻则伤人,重则丧命,我本想再过些时日就把药方的秘密告诉他,谁知他等不及了!”原来,杨怀仁的药方之中都有一般郎中不敢下的猛药,而且剂量很大,这些猛药有快速治病的效果,但必须用专用药锅熬药,因专用药锅也内含猛药,猛药煎猛药,可以毒攻毒,既缓解毒性,又能达到最佳药效。杨万忠只仿制药锅颜色,不知药锅中的猛药成分,那药锅自然起不到以毒攻毒的作用,因他给同治吃的药药力太猛,同治抗不住药毒,也就一命呜呼了。
绝味绺子烟
蒙山山路崎岖,主峰名叫烟囱峰。烟民们在烟囱峰上开出了成百上千块鱼鳞田,田中种的就是享有盛名的“柳枝烟”。
古词有云,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但谁要认为柳枝烟口感绵软,烟味甜适,那可就错了。
蒙山上有一种牛柳,其柳枝像牛筋一样坚韧,刀砍也很难折断。柳枝烟以牛柳作比,意思是其烟味强悍极韧,不绝如柳。如果不是吸惯了这种烟,一般的烟客还会发生“醉烟”的现象。
柳枝烟虽然好,可是蒙山中却有一股山匪经常抢劫烟商,令烟商血本无归。虽然官府曾经几次清剿,但却连山匪的影子都没有抓到半个。
蒙山不仅有匪,而且山路上虎狼成群,烟民们有时会结伙背烟去山外贩卖,但他们即使避过了山匪,还有可能落入虎狼之口,故此,烟民只得将烟叶低价卖给烟商,忍受烟商们的盘剥。
这天,烟囱峰下的平地上,新开了一家客栈。这家店的老板名叫廖震,尖头长脸,脸色发白,一对三角眼,还生有一双金黄色的眸子。
廖震在蒙山深处开客栈,做的是烟商的生意。每年十月,烟商们便会在众多保镖的保护下,住到烟囱峰下,收购烟民们种的柳枝烟。
秋季将临,距离柳枝烟收购时节的前一个月,廖震领着伙计李三来到了烟囱峰上,他打算在烟商到来之前,订下一批上好的柳枝烟。等烟商们来后,再从廖震手中转购,他便可以不费力气地捞上一笔。
廖震一家家的烟田看过去,最后在山腰的一块烟田旁停住了脚步。这块烟田有半亩地大,那肥硕的烟叶厚比铜钱,烟叶的色泽翠绿如玉。这里种的柳枝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烟。
廖震刚招呼几声,烟田的主人山神爷便从旁边的二层烤烟楼走了出来。廖震当即掏出十两银子,说:“这片柳枝烟,我全部预订了!”
山神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廖老板,您看走眼了!您别看烟叶生得不错,但是黄烟的质量却不高!”他说着从烤烟楼上,取来了一把去年剩下的柳枝烟,“廖老板,您要不信,可以抽抽看!”
廖震一摆手,李三立刻取出烟袋,按照品烟的规矩,他先在山神爷递过来的瓦盆中,用山泉水洗过烟锅,然后装烟入锅,点火一吸,接着吧嗒着嘴巴道:“寡淡,无味,廖老板,山神爷的烟确实是孬货!”
廖震用手一指眼前的烟田:“孬烟我也买!”
廖震放下了十两银子定金,李三一肚子狐疑,他夹着那把柳枝烟,跟在老板身后,直接回到了客栈。
李三问道:“廖老板,您为什么要买那片孬烟呢?”
“那不是一片孬烟!”廖震摇了摇头,“山神爷真的是很奸猾呀!”
廖震找来了一把笤帚“稀里哗啦”地将山神爷去年剩下的烟叶子猛扫了一通,李三再用烟锅吸了一下扫过的柳枝烟,他惊呼道:“好烟,好烟,劲力如牛,后劲如虎,这绝对是蒙山的第一好烟!”
廖震用扫帚一扫,为何山神爷的柳枝烟的烟叶就变味?李三俯身往地上一看,竟发现不少细小的草梗。李三将细小草梗放在嘴里一尝,不禁惊呼道:“牵牛腕,这是牵牛腕!”
牵牛花是一种攀援植物,危害烟田的烟牵牛可以攀着烟株往上爬,而牵牛腕上的吸足,会分泌一种黏性物质,如果沾到烟叶上,烟叶就会一点点地枯死。
山神爷不想把烟卖给廖震,所以他给廖震试的那把烟上事先撒上了牵牛腕粉末,所以使得烟味由浑厚变得寡淡。刚才,廖震用笤帚一扫,便将牵牛腕扫了下来,烟叶的味道便又恢复了。
李三不由连声赞道:“廖老板,您真是明察秋毫,连山神爷这样的老烟民都不是您的对手!”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烟囱峰上的柳枝烟开始收获,山外十多名烟商领着保镖和手下,来到了烟囱峰的脚下,其中有三名京城来的烟商住进了廖震的客栈。
这三名烟商分别叫侯半城、王德金和李子富。他们尝罢山神爷的柳枝烟,当即都表示,一定要将蒙山第一好烟买到手。
第二天一早,廖震领着三位烟商,直奔山神爷的烟田。山神爷的柳枝烟已经收割,并在烟楼中烤制完成,堆放在了烟楼下,可是山神爷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丰收的喜悦。
山神爷看到廖震,一脸愁苦地说:“廖老板,让您失望了,今年的烟质量确实不好!”
廖震自是不信,他当即让三位烟商试烟。三位烟商当即用山神爷瓦盆中的山泉水洗净了烟锅,然后装烟入锅,点火吸了一口。随后,三人都赞了一声好。
可是喊好声还未落地,烟锅中的烟就灭了!侯半城和王德金见状,顿时对山神爷种的烟失望透顶,转身便走,只有李子富还在犹豫。
廖震见状,笑着对山神爷道:“山神爷,我劝你不要关老爷门前耍大刀!”接着,廖震掏出自己的烟袋,不用瓦盆里的清水去洗,直接去装山神爷的烟叶。这次李子富用廖震的烟袋再吸,那烟锅里的烟就再也没有灭了。
李子富感到很奇怪,他用手指蘸着瓦盆里的山泉水尝了尝,苦得一咧嘴说:“这水里含有厌火草的草汁!”
厌火草十分特殊,用火烧它,也是只冒烟,不着火。厌火草的草汁就有止火的效果,山神爷将草汁溶到瓦盆的山泉水中,三位烟商用沾了厌火草草汁的烟锅吸烟,故此烟草才会很快灭了。
侯半城和王德金退出竞争,李子富给了廖震20两银子的辛苦费,这半亩绝佳的柳枝烟,就被他用100两银子买到了手中。
李子富买下了山神爷的烟后,他也怕山神爷再玩什么花样,便领着几名伙计和四名保镖住到了烟田旁边的烤楼里。可是后半夜的时候,就听三声响箭,射到了空中,盘踞在蒙山的二十多名山匪来了。
这些凶悍的山匪赶散了李子富的手下,将那半亩地的柳枝烟装起来,准备带回去,谁知,烟田旁边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锣响,廖震领着一百多名蒙山县的捕快和乡勇冲了出来。山神爷看着身穿捕头衣服的廖震,吃惊地叫道:“你是蒙山县的捕头?”
廖震冷笑一声:“山神爷,别以为本捕头不知道,每年你都将最好的柳枝烟偷偷送给蒙山的山匪,我伪装成客栈老板找你订购烟叶,就是为了引出山匪,将你们一网打尽!”
山神爷大声分辩道:“廖捕头,他们不是山匪,他们以前是善良的烟民,被奸诈的烟商和真正的山匪逼得没有活路,这才当了山匪,他们除了对奸诈的烟商不客气,从来也不干什么坏事!”
廖震并不听他解释,下令道:“杀,将这群作恶的山匪全给我杀光!”
山匪寡不敌众,一路败退,最后退进了山神爷烤烟的二层烟楼,并纷纷往外放箭。廖震见状,下令道:“将这堆柳枝烟丢到烟楼下面点燃,熏死这帮山匪!”
随着那些柳枝烟被点燃,滚滚的黄烟直往二楼蹿,山匪们被呛得受不了,只得推开烟楼的木门,挥刀直奔捕快们杀了下来。
因为烟太大,捕快们也被呛得涕泪横流,他们只好围在烟雾外面,防止山匪突围!
混战进行了半炷香的时间,忽然,一阵西风刮来,那片柳枝烟烧起的烟雾,随风形成一条黄龙,直奔东面一座山涧的绝壁冲了过去。
山神爷对着山匪们叫道:“跟着这股烟龙突围!”
山匪们借着这股烟龙的掩护,直奔那座山涧的绝壁突围而去。廖震一见要功败垂成,大声叫道:“追,不要放过了这股山匪!”
山神爷为了阻止廖震追杀山匪,他高叫一声:“廖震我跟你拼了!”然后一头撞向了廖震,廖震手起刀落,山神爷胸口中刀,倒在了血泊之中。那股烟龙越过一片密林,竟冲着山壁直钻了进去。
谁也不会想到,在密林掩映的绝壁上,竟有一座密洞。山匪们随着烟雾钻洞而进。
廖震等了好一会儿,见洞中的山匪并没有被熏昏,他便领着一百多名手下,随后钻进了烟雾弥漫的密洞。
最后,廖震和手下们全部被柳枝烟熏死,而那些山匪们却存活了下来。原来,山神爷事先采来了不少的烟牵牛和厌火草,堆放在二楼烟楼之上,他们用这两样东西塞住了鼻孔,滤掉了呛人的烟味。
廖震和他的手下死后,那伙抢劫烟商和烟民的真正山匪竟一下子消失了。原来,真正的山匪就是廖震和他手下的捕快们,他们黑纱蒙面,杀人抢劫,干尽了坏事。
那条密道被打通后,烟民可以直接背着烟去山外贩卖,再也不用受虎狼的袭扰,以及那些奸商们的盘剥了。
那条密道被山神爷的柳枝烟熏过之后,洞中的苔藓吸收了烟味,洞中烟香弥漫,经久未消。烟民们负烟经过,即使品质差一点儿的烟,也会提高一个档儿次。烟民们都说,那是山神爷的福荫保佑的缘故。因为山匪又被称作绺子,所以后来这种柳枝烟,就被叫成绺子烟了!
天绝地孤
民间一直流传着这个说法:“得天绝地孤,享千年之乐!”传说中的天绝地孤,是两种稀罕的动物。“天绝”形似蛤蟆,藏身于古托族境内;而“地孤”貌似蜈蚣,匿身于禅桑族地域。喝下“天绝地孤”熬成的汤药,人就能长生不老。
对这传说,当朝皇帝坚信不疑,下令两族族长每年各派出300个青壮男子,挖地三尺搜寻。谁知连续找了5年,仍然一无所获。皇帝大怒,将这些男子全部斩首,同时悬赏一万两黄金,引得无数中原人士也前去寻宝。
转眼,又到了进贡的日子。令禅桑族高兴的是,今年,那300名捕手终于可以不用被斩首了。因为,年初有个叫秦昭南的中原人士捉到了“地孤”。秦昭南是京城“仁和药铺”的掌柜,后来,被皇帝封为三品大官。可是,让皇帝焦急的是,另一种宝物“天绝”却始终杳无音信。自从皇帝张榜悬赏后,许多人将蛤蟆错献给皇帝,皇帝哭笑不得。皇帝听说秦昭南曾见过“天绝”,于是皇帝下令,进献“天绝”的人必须先找秦昭南鉴定真伪。
这天傍晚,“仁和药铺”突然来了一个商人,刚进门,他就傲慢地嚷道:“秦大人,我捉到‘天绝’了!”柜台上的药童说:“拿来看看。”商人轻轻打开锦盒,刹那间,屋里闪过一缕紫光。药童低头一看,那东西果真形似蛤蟆,只是全身发紫,纵然被关在锦盒里,两眼仍然凶悍无比。闻讯而来的秦昭南看罢,也是大吃一惊。商人兴奋地问:“秦大人,这是不是‘天绝’?”秦昭南说:“我还不能肯定!不过,我能分辨出真假,只怕这位客官舍不得?”商人大方地说:“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秦昭南点点头,朝药童使了个眼色,很快,药童从后院拎上来一个铁笼,里面有一条碗口粗的眼镜蛇。秦昭南端起锦盒,将那东西扔进了铁笼。那东西还没落地,就闪电般在眼镜蛇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几秒钟后,眼镜蛇便气绝身亡。秦昭南大喜,激动地说:“这果然是‘天绝’!”
秦昭南赶紧将商人迎进了后堂,商人迫不及待地问:“秦大人,何时带我去面圣?”秦昭南说:“天色已晚,今晚你就留宿此地,明天我领你去面圣!”秦昭南要派护院保护商人,谁知商人摇摇头说:“不用,这是朝廷大臣的府院,谁敢来偷东西?”
当晚,秦昭南刚睡下,就听商人大喊:“抓贼呀!”秦昭南飞身出门,就见有个人影越墙而逃。几个护院奋力直追,无奈贼跑得太快,没能追上。商人见状,立马瘫软在地,哭道:“刚才我睡得正香,突然有人破窗而入抢去了锦盒。哎哟,我的一万两黄金呀!”秦昭南沉默不语。商人擦了擦眼泪,问:“秦大人,现在怎么办?”秦昭南说:“看背影那贼分明是古托族的打扮,他为什么要抢走‘天绝’呢?”商人撇了撇嘴:“当然是为赏金了!”秦昭南看了看一旁的药童,药童作揖道:“大人,没事我先去睡了。”说罢,匆匆走了。商人也不敢再睡,秦昭南只好派人保护他。
第二天清早,秦昭南带着商人去见皇帝。在金銮殿,商人急急地说:“皇上,古托族抢走了我的‘天绝’!”皇帝哈哈大笑:“放心吧,朕不会让你白辛苦的!四天后就是古托族交‘天绝’的时间,朕会分一半赏金给你。”
四天后,两人再次上殿,谁知等到天黑也不见古托族人的踪影。皇帝大怒:“好啊,古托族人竟敢抗旨?朕要发兵剿灭他们!”秦昭南恳求道:“皇上,微臣觉得事有蹊跷。古托族人既然抢到了‘天绝’,为什么不来进献呢?”皇帝狠狠地说:“我知道,他们嫉恨朕杀了1500名族人,不想让朕得偿所愿。”秦昭南摇了摇头:“他们真想造反,为何穿上族服去抢,这不是惹祸上身么?古托族人赶来京城,要半个月时间。这几天秋雨连绵,也许他们被困在半路了。微臣恳请皇上再等三天。如若不然,皇上再发兵也不迟。”皇帝点了点头。
下殿时,秦昭南突然凑到元帅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他又看了商人一眼。商人警惕地望着他们,秦昭南笑着问:“客官,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府?”商人笑着说:“谢谢秦大人,不打扰了!”说罢,匆匆走了。
商人出宫后,独自在街上逛了几圈,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最后,商人拐进了一家客栈,从此闭门不出。
三天后,商人刚从客栈出来,就被几个官兵押走了。在金銮殿,商人喊道:“皇上,为何要抓草民?”话音未落,秦昭南就从殿后走了上来,笑嘻嘻地说:“莫罗丹,你真的不知道么?”商人诧异地问:“什么莫罗丹?”秦昭南掏出一张白纸,商人立即瘫软在地,央求道:“皇上饶命,我招……”
原来,那长生不老之说只是个骗局。商人名叫莫罗丹,是西南百香族族长的弟弟。15年前,百香族和古托族、禅桑族同时臣服朝廷,可是,莫罗丹一直野心勃勃。5年前,他弑兄篡位,想吞并整个中原。于是,他故意放出谣言:“得天绝地孤,享千年之乐!”其实,百香族盛产“天绝地孤”,而古托族和禅桑族根本没有。只是百香族太过偏远,又鲜与外族交往,这才不为人所知。
百香族经过5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兵强马壮。莫罗丹觉得时机已到,便随手捉了只“天绝”,赶到了“仁和药铺”。当晚,他故意没让秦大人派人守护,因为他的手下会在半夜假扮古托族人抢走“天绝”。到时,古托族人交不出“天绝”,皇帝一定龙颜大怒。莫罗丹知道,古托族和禅桑族早已经对朝廷心存怨恨,倘若朝廷发兵,两族一定会结成联盟反抗。这样,百香族就能趁火打劫,一箭三雕。
皇帝听罢,不禁吓出一身冷汗:“秦爱卿,你是如何识破他的?”秦昭南说:“之前,微臣在禅桑族和百香族的边界捉到‘地孤’,就起了疑心。那天,莫罗丹前来献宝,微臣故意准备了全牛宴。结果他一口没吃。皇上知道,百香族人以牛为图腾,从来不吃牛肉;后来,他大喊抓贼,微臣进屋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天是陰历十五,百香族人都会在子时焚香祷告。当晚,微臣早就派人埋伏在草丛中,故意放走了贼。当时,莫罗丹亲手将‘天绝’交给那贼,等贼跳上墙头才大喊,就是为了让众人看见那贼的打扮,嫁祸给古托族人。后来在金銮殿,微臣故意和元帅耳语。其实,微臣只是问元帅,最近身体好不好。他心中有鬼,立刻慌张起来。出宫后,他刚住进客栈,就放飞信鸽送信,刚巧,中途被微臣养的鹰抓住。”说罢,秦昭南举着那张白纸念道:“众将听令,朝廷可能起了疑心,先按兵不动……”
皇帝大怒:“百香族竟敢图谋造反?朕要将你们杀得一干二净!”秦昭南道:“皇上,万万不可!之前,古托族和禅桑族已经怨声载道,倘若此刻朝廷发兵百香族,他们必定兔死狐悲,只怕他们三族联手与朝廷抗衡,到时胜负未卜啊!”
皇帝问:“那怎么办?”秦昭南说:“其实,百香族人并无过错,罪魁祸首是莫罗丹,万万饶不得!五年来,皇上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枉杀了两族3000名青壮男子。唯今之计,只有下旨减免赋税,安抚民心,不然难以平民愤,只怕皇上江山不保。”
话音未落,元帅突然跑上殿来,大声喊道:“启禀皇上,微臣刚接到探子密报,古托族和禅桑族已经安营扎寨,准备和朝廷交战!”皇帝大惊,只好下旨将莫罗丹斩首,同时免去古托族、禅桑族五年的赋税,给枉死的3000个青壮男子家属各派1000两白银。秦昭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秦昭南刚回到药铺,药童就急急地追了上来:“大人,您、您怎么才回来?”秦昭南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药童拽住他的手,说:“什么也别问,快跟我走。”秦昭南笑着说:“阿蒙,你还不肯表露身份么?”药童大惊:“您怎么知道我叫阿蒙?”秦昭南深情地说:“我不仅知道你叫阿蒙,还知道你是古托族的公主!”药童听罢,终于羞红了脸。
秦昭南说的没错,阿蒙果真是古托族的公主。几年来,阿蒙心疼族民被杀,一直怂恿父亲和朝廷对抗。可是,父亲担心被灭族,迟迟不答应。阿蒙气愤不已,悄悄在“仁和药铺”当了一个药童,她只想阻止皇帝得到“天绝”。那天,莫罗丹住在秦昭南府中。半夜,阿蒙决定去盗走“天绝”,谁知她还没动手,就听见莫罗丹的叫喊声。当阿蒙看见贼人的穿着时,立刻瞧出了破绽。因为,古托族人从来不穿白色的靴子。阿蒙想杀莫罗丹灭口,谁知秦昭南派人守住了门口。阿蒙知道,那300名族人已经被押往京城待斩了。当晚,阿蒙立刻飞鸽传书,告诉父亲古托族将有灭顶之灾。族长大惊,立刻与禅桑族族长商讨。禅桑族虽然暂得安宁,却也怕古托族灭族后,自己也岌岌可危,便同意联手抗敌。于是,古托族族长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那300名捕手追回。方才,阿蒙刚接到父亲的书信,古托族和禅桑族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等朝廷发兵。阿蒙十分着急,因为秦昭南还在金銮殿,经过一年的朝夕相处,阿蒙已经深深的爱上了秦昭南。她生怕这一战殃及京城,秦昭南有生命危险,这才没有立刻回乡,想等在这里把他带走。
秦昭南十分感动,他告诉阿蒙,皇帝已经下旨减免赋税,枉死的族民家属也都会得到补偿,而罪魁祸首莫罗丹已经被斩首……阿蒙听罢,这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阿蒙羞涩地说:“既然这样,我……我要回部落了。”秦昭南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阿蒙,难道你不想把我带走么?”阿蒙红着脸问:“你……你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么?”秦昭南说:“其实,我是禅桑族的王子,名叫索佩。我当初捉‘天绝地孤’,还有开这个药铺,就是为了查出事情的真相,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生活。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明天,我就向皇帝辞官,然后和你一起在草原上幸福地生活……”阿蒙听罢,幸福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锔锅王的赌局
在襄邺城的锔锅行中,冯老六的手艺最好,人称“锔锅王”。
半年前,冯老六的妻子月娘遭了黑风山恶匪的毒手。据清剿山匪的县衙陈捕头说,那日,他带领几个捕快搜山,只见一个长相奇丑的山匪正在欺凌月娘。月娘性子刚烈,誓死不从,舍命咬伤山匪,逃到断崖边。他们打退山匪后,才发现月娘已失足摔下了山。
冯老六接到信,疯了般冲向黑风山。月娘在昏迷了五天五夜后,总算苏醒了过来,只可惜从此瘫痪在床,疯疯癫癫神志不清,需服药续命。冯老六问陈捕头:“是谁把月娘害成这样的?”陈捕头说:“是黑风山的大当家‘跳涧狼’。”
考虑到月娘需要人照顾,再受不得惊扰,此后,冯老六只在距家最近的街口摆摊,也只揽些粗活儿。
这日午后,冯老六生意不错,活儿一个接一个,有裂璺的铁锅,也有掉碴的砂锅。手弓打眼,截铜造锔,扬槌敲锔,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按说到此就该齐活儿了,可冯老六还会再补一道工序:取出画笔,在纹路上绘一株鲜活花草或虫鱼。眨眼工夫,破锅就成了艺术品。就在众围观者连声称赞之际,人群里传来一声询问:“冯师傅,您的手艺不错啊,什么锅都能锔吗?我想和你打赌,三局两胜,赌你有几样锅锔不了。”
冯老六闻言抬头,瞅到一个黑脸汉子正紧盯着他。对视半晌,冯老六说:“这位爷,我冯老六只靠锔锅赚几个铜钱,养家糊口……”
“想把大话收回去,没那么容易。”黑脸汉子道,“你是大名鼎鼎的锔锅王,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可别做缩头乌龟,否则就乖乖滚出襄邺城!”冯老六只得应道:“说吧,啥锅?”
黑脸汉子嘴角上挑,说:“第一样,黑锅!”
黑锅无形无状,只能背,没法锔。冯老六苦笑认输。这不摆明了难为人吗?围观街坊登时炸了锅:“冯师傅靠本事赚钱,童叟无欺,你也太过分了。你要能拿出黑锅,冯师傅就能锔!”
不料,黑脸汉子哼道:“上个月我路过黑风山,遇到一具死尸,看样子是山匪。人不是我杀的,可‘插翅虎’硬赖上了我。若非跑得快,我早去了阎王殿。这算是背黑锅吧?还请冯师傅给我走一遭,去锔个明白。”
插翅虎是黑风山的二当家,据传本领不弱,攀岩走壁如风如虎,屡次逃过官府的围剿。这般狠角色,惹不起。冯老六叹口气,问:“那第二样呢?”
黑脸汉子也不废话,探手从腰间取出根长约尺半的铜烟袋锅。
烟锅也是锅。搭眼一瞧,冯老六不由得暗暗叫苦——那烟袋锅子不仅小得邪乎,还四分五裂断了把儿,再看锅子四壁,薄如绢纸,一钻就透,若想锔好它,难度不亚于在鸡蛋壳上雕花。
“冯师傅,锔吧。”黑脸汉子得意洋洋地催促道。
仔细端详半天,冯老六一咬牙接下了这档子活儿。接下来,他凝神屏息,轻拿轻钻,轻敲轻打,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终将碎裂的烟袋锅修复如初。大家从头看到尾,就连黑脸汉子也禁不住喝起彩来:“好手艺!”
“这位爷,一比一扯平,工钱我就不收了,请走吧。”冯老六说。
“哼,还有第三局呢。”黑脸汉子冷冷道。
“喂,你光说打赌,还没提赌啥呢。”围观乡亲愤愤帮腔,“你要输了,能给冯师傅多少钱?”
黑脸汉子扫视一圈,说:“如果他赢得第三局,他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少一文,天打五雷轰;如果他输了,哼,我只要一样东西,他女人的贱命!”
冯老六听到这话,顿觉心里一慌,他连摊子都顾不上收,急忙拔腿便往家里跑。他回到家一看,顿时傻了眼,月娘不见了!
若无人相扶,月娘半步都走不了,肯定是被人强掳走的,掳走她的人也肯定是黑脸汉子的同伙——黑脸汉子找茬闹事,同伙则趁机下手抢走了人。
床上留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想让你的女人活命,请出城去黑风山赌第三局。申时前不见人,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落款是插翅虎。
冯老六急忙揣上剔骨刀,甩开大步直奔城门。
城门口,守城官兵盘查得非常紧,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搜身。轮到冯老六,官兵警觉喝问:“你是干什么的?为何要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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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奇案
明朝正德年间,山西晋城府城北五十里巫家镇有个名叫顾德铭的人,此人家境贫寒,他很想干出一番事业,正德十四年,他变卖了一些家产又向亲戚借了些银两外出经商。转眼间三年过去了,正德十七年顾德铭回到家中,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每天总是愁眉不展,精神恍恍惚惚,甚至不吃不喝。妻子与他说话,他瞪着两眼直视半天,才能认出妻子。
顾德铭的妻子名叫郝英姬,是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她见丈夫变成这样,以为他在外经商受到了什么打击,四处替他求医问药,把家里的钱花了个精光,病情却不见好转。一天,顾德铭大白天躺在床上睡觉,近两个时辰才醒,醒了以后,目光灼灼地瞪视着周围陈设的家具,突然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操起河南口音大声叫嚷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
郝英姬闻声赶到,见他表情怪异,问:“孩子他爸,你怎么啦?”顾德铭却不理她,竟自狂奔出门。郝英姬大骇,追上来一把扯住他,问:“孩子他爸,你到底是怎么啦?”
顾德铭对郝英姬怒目而视,道:“你是谁家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何扯住我的衣服?”郝英姬吓得哭了起来,说:“孩子他爸,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啊!你怎么连自己妻子都不认识了啊?”“哈哈哈…”顾德铭仰头一阵大笑,挥手一掌将郝英姬推倒在地,讥诮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丑陋的黄脸婆?”郝英姬更害怕了,从地上爬起来,又扯住了他,问:“既然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妻子,那你说我是你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啊?”顾德铭回答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本姓尚,名灵印,是河南开封人。你既然不认识我,怎么还说我是你的丈夫?”郝英姬急道:“这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名叫顾德铭,怎么变成了尚灵印?”说着,又飞快地从屋里拉出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他道:“这孩子是我们结婚后所生,你既不顾结发之情,难道也不要这亲骨肉吗?”
这时,邻居们听到争吵声纷纷赶来,聚拢在顾德铭家门口。大家听他一口外地腔,无不惊诧。郝英姬又从屋里取来一面镜子,对他道:“你如果不相信自己是顾德铭的话,请用镜子照照自己的相貌吧!”岂料顾德铭接过镜子一照自己的脸,就嗷的一声大叫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真怪啦,我何时变成这么一副嘴脸啦?”接着便大哭起来,郝英姬也跟着哭个不停。村里人都咂着嘴,争着问顾德铭是怎么回事。顾德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我刚才在河南开封,只是睡了一个午觉,一醒来,就发觉周围全变了样。”村里人都以为他是病后说胡话,便好言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急躁!”“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你们合伙欺骗我!”顾德铭一听竟勃然大怒道,“我在河南开封的家中,有一妻两妾,华屋数间,藏书万卷,富甲一方,怎么会呆在这个贫穷龌龊的地方?我走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郝英姬瞧着他的背影,冲众人伤心地喊道:“各位大伯大娘,德铭他这是发了疯呀,你们替我拉住他,不要让他乱跑!”村里人都十分同情郝英姬,听她这么一说,便把顾德铭扭住了,送到了官府。顾德铭本来不识字,可是,在官府审讯他时,顾德铭竟提起笔写了洋洋洒洒的千余言的供词。于是有人向官府说,这顾德铭很有可能患的就是人们传说的失忆症,他的身体被别人的魂魄附上了。官府老爷从没遇上这种怪事儿,为证实此事是否属实,立即派了两名差役到河南开封,打听那地方是否真有尚灵印这个人。
两名差役骑了快马,昼夜奔驰,赶到中原故地开封已是第三天了。一打听,当地的确有个姓尚的大户人家,有个儿子名叫尚灵印,是前天正午突然去世的。经医生诊断,没有生一点毛病,死得非常离奇。那两名差役掐指一算,尚灵印的死期,正好与顾德铭得病的时间相吻合。
那户姓尚的人家听说这件稀奇事儿,非要来晋城看看顾德铭不可,于是,两名差役带了尚老爷子又奔回晋城。尚老爷一到晋城,官府老爷立即领他去见顾德铭,并再三嘱咐,要他见到顾德铭时,先不要开口说话,看顾德铭是否认识他?
尚老爷被带到牢门口,狱卒将牢门打开,睡在草铺上的顾德铭听到动静,抬眼瞧见尚老爷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隔老远就哭喊起来:“父亲大人,你来啦?快救救你的儿子吧!”顾德铭喊着,连滚带爬到了尚老爷子的脚跟前,忙不迭地磕起头来,说:“父亲大人,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模样,你还认得出我吗?”边说边讲起家里的情况,甚至连尚老爷子背上长有一颗黑痣都说得清清楚楚。尚老爷子听他的口音,当真和尚灵印一模一样,这才确认是儿子的魂附在别人的身上了!尚老爷子看顾德铭哭得痛不欲生的模样,当即老泪纵横,一把搂住彼德铭大放悲声:“我的儿呀,可苦了你啦,为父这就领你回家去!”
郝英姬听说自己的丈夫竟要被一个陌生的老头当作儿子认领回去,当即昏死过去。醒来后,她哭奔到公堂,一口咬定顾德铭是她的丈夫。那顾德铭闻言,竟对郝英姬破口大骂:“你个臭黄脸婆好不知廉耻,我几时娶了你为妻?”知府大人见此情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尚老爷子倒显得平和,劝慰郝英姬道:“如今是我儿子的魂附在你丈夫的身上,即使将他判给你,你们夫妻也是貌合神离,有何幸福可言?不如我给你一笔钱,作为抚养你儿子的费用,你趁年轻,还可以嫁一个好丈夫,怎样?”郝英姬听了此言立即发誓:除了顾德铭,再不嫁人!既然顾德铭变得如此绝情,她也不强留,她不要尚家的一分钱,凭自己的双手,定能把儿子拉扯成人。
事后,尚老爷子将顾德铭领回河南开封。开封府的知府姓孙,年纪很轻,进士出身。他也听说了尚家的怪事。不过,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人的魂魄能够依附到别人身上的离谱事儿,断定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他思索了整整三天工夫,终于想出一计。
这天,顾德铭独自一人来到一家酒楼,要了几个菜,一壶酒,独斟独饮起来。这时,突然从楼下噔噔噔闯上来一个老头,径直来到他桌旁坐下,伸手抓起碟中的一只鸡爪就往嘴里塞。顾德铭一怔,怒道:“你是谁?怎么平白无故地吃我的东西?”谁料那老头不听犹可,一听此话,腾地一下站直了身子,抬手打了顾德铭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斥道:“尚灵印,你的魂附上顾德铭的身,怎连你亲娘舅都不认识了?”“啊?你是舅舅?”顾德铭一愣,迅速堆起一脸的笑,低声下气地道:“怪我酒喝多了眼发花,认不出您老来了,还请海涵!”谁知那老头又突然扯去了假胡子和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大笑道:“尚灵印,你哪里来的亲娘舅?我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呀,我这是给你开玩笑。怎么,分别几年,认不出我来啦?”“你是……”顾德铭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愣愣地瞅着那年轻人,不知叫他什么名字才好。那年轻人见他这副模样,又是一阵大笑,冷不丁地把脸一沉,冲楼下大声喊道:“来人,将这冒充尚灵印魂魄附身的顾德铭锁了!”
当即从楼下冲上来几名公差,一抖手中的铁链,哐啷一声,将顾德铭的脖子套住,又锁了他的双腕。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府的孙知府。顾德铭被带到府衙大堂,起先还想极力狡辩,终究禁不住孙知府的一顿板子,这才供认出整个事情的经过来。
原来顾德铭在晋城巫家镇时,就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聪明人,但他好吃懒做,成天指望着天上掉下金元宝来。他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拮据。他见周围的人都出去做生意,每次都赚了很多钱回来,以为外面生意好做,于是筹了几个钱,也出去了。谁料顾德铭根本不谙为商之道,出门不久,不但没赚到钱,连老本都蚀了。他无颜回家,一路流浪,辗转到了河南,在一家客栈做了一名小伙计。
第二年春天,顾德铭在客栈认识了一位从河南开封来的年轻人,这人正是尚灵印,出来做生意的。这尚灵印最喜杯中物,出手大方,挥金如土。顾德铭见能从他身上捞取油水,为攀住这个财神爷,早早晚晚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时间不长,二人就熟得如多年的老友,无话不谈。当顾德铭听尚灵印说他家是当地有名的大富户时,心中顿生不平,人家为什么天生的富贵命,而自己生来就是个穷光蛋呢?
转眼天气凉了起来,尚灵印偶感风寒,病倒在客栈里。顾德铭为给他取药,三天两头往药店里跑,和药店老板也混熟了。有一次,顾德铭来药店取药,打听出药店老板研制了一种奇特的毒药,人服了这种毒药后,死时没有一点中毒的症状。更为奇特的是根据下毒的分量,能叫人啥时候死就啥时候死。顾德铭顿生毒计,决定谋害尚灵印的性命,演出一场魂魄附身的把戏,伺机霸占尚家财产。于是,他偷偷在药店买了一包奇特的毒药,藏在身边,伺机下手。
为了使这场失忆症演得逼真,顾德铭以后没事不离尚灵印的左右。偏偏尚灵印酒后口无遮拦,在顾德铭套问他的家中成员情况时,他不仅详细地作了介绍,甚至连他父亲以及一妻二妾是什么长相、身上有哪些暗记都说了出来。顾德铭初来这家客栈时,一直在悄悄学识字。这当口,他又以向尚灵印求教为名,模仿了他的字体。
几个月后,尚灵印在那里做了几笔生意,要启程回家了。顾德铭故作恋恋不舍状,设宴为他饯行,暗中在他的酒中下了毒。尚灵印一走,顾德铭也跟着回了晋城,他计算着尚灵印懊到家中,是他毒发身亡的时候了,便在家中装起被别人魂魄附身的怪病来。
顾德铭的表演十分成功,那位尚老爷子竟信以为真,把他接到了河南开封。特别使他得意的是,他不仅过上了富贵的日子,尚灵印那美貌绝伦的一妻二妾,竟也被他轻易地占有了……
这桩罕见的魂魄附体的奇案,至此终于真相大白。孙知府行文到河南那家药店所在地的衙门,将那药店老板也抓了来。由于顾德铭谋财害命,奸婬妇女,罪大恶极,被孙知府判了死刑,报批后待秋后处决。药店老板因提供毒药,被抄没家产,发配边疆做苦役……
神仙指
清朝末年,沧州有座破旧的岳王庙,经常有乞丐在此柄身。这年腊月初六,寒风呼号,大雪漫天,一个叫岳保六的叫花子钻进庙里避寒。
几日没讨到吃食,岳保六又冷又饿,抱着一把稻草藏在神案下瑟瑟发抖。无意中,他的目光落到了破庙正中的岳王像上,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怨气,愤愤说道:“你姓岳来我姓岳,岳庙还是我家建,指望你佑后世孙,不想我饿死在庙间。”
原来,岳保六的祖上是当地的望族。岳保六柄身的这座岳王庙,还是岳家出资修建的。那尊岳飞神像是岳保六的父亲请能工巧匠塑刻而成。后来沧州闹瘟疫,除了岳保六,岳家人无一幸免。
吟完打油诗,岳保六就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就觉得脚趾一阵剧痛,睁眼一瞧,见一只大老鼠正啃自己的脚趾呢。“畜生,老子饿得要死,你反倒把我当夜宵!”岳保六大怒,抄起破鞋满庙追打老鼠。老鼠钻进了神像后的一个破洞。岳保六不依不饶,用鞋子一掷,鞋子撞在神像后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岳保六觉得声音有些奇怪,上前敲敲神像,发现神像竟然是中空的。
岳保六大喜,这塑神像的事是他父亲操持的,莫非父亲会在中空的神像内藏进什么金银财宝留给子孙?他用石头砸开神像,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正当岳保六大失所望时,突然发现神像腹内刻着几行字:后代儿孙若是遇到难处,就砍下一根岳王神像的左手手指。岳保六仔细观察,正是父亲的笔迹!
岳保六转悲为喜,用石头敲下了神像左手的大拇指,拇指内只有一张纸条:拿着这根手指,去找北城汪天赐。
汪天赐这人是沧州北城有名的财主。岳保六来到汪家,求门房把那根手指和纸条递了进去。过了半晌,大门大开,汪天赐竟然亲自迎出来,高声问道:“哪位是岳少爷?”
岳保六诚惶诚恐,趴在地上。汪天赐叹息着说:“没想到岳公子如此落魄,这都是我的错呀。”说罢,他命仆人为岳保六沐浴包衣,然后在前厅摆下宴席招待岳保六。汪天赐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说:“令尊当年对我有恩。我曾发誓,岳家子孙若有难处,我一定相助。”饭后,汪天赐又让人捧出白花花的银两相赠,允诺日后岳保六若有难处,尽避来找他。
岳保六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先在仙客楼租了间上房住下,之后打扮光鲜,早上到茶馆吃茶点,中午逛花鸟市,晚上泡戏园子,一日三餐上酒楼下饭馆,过得逍遥自在。那些一起讨过饭的见岳保六发迹了,全都争先恐后地来给他当跟班。岳保六来者不拒,每日带着一帮闲人东游西逛,银子很快就见了底。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何不再去求求汪天赐?
岳保六来到汪家,汪天赐啥也没说,命人拿银子给他。有了汪天赐这个大财主当靠山,岳保六肆无忌惮,挥霍无度。俗话说,讨饭讨三年,壮小子变懒汉。
这天,岳保六早上起来一摸钱袋,空空如也,就摇晃着来到汪天赐家要钱。这次汪天赐却没有见他,只叫门房送给他一个木盒。岳保六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沓票据,每张票据上都记录了岳保六讨要银两的数目,合起来竟然有上万两。岳保六顿时傻了眼,汪天赐的意思很明白:我已经仁至义尽,我的银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养不起你这个活祖宗。
没了汪天赐,岳保六又拿起了讨饭碗。这晚,他正在岳王庙里唉声叹气,突然一激灵,心想既然神像大拇指里有个汪天赐,别的指头里说不定还藏着救星。于是他又敲下神像的食指,里面果然又是一张纸条:没了汪天赐。去找东城杨泥人。
杨泥人是沧州东城有名的手艺人,有一手捏泥人的绝活。一炷香的工夫,别人有的捏了七八个,有的捏了十几个。再看杨泥人,只捏了个九层宝塔。别人正要嘲笑他,他揭开塔盖,九层塔每层都有指甲大的小泥人,或僧或道,或男或女,或醉酒狂歌,或捻须微笑。正是梁山一百单八将。
杨泥人一见那根神像指头,忍不住一把抱住岳保六激动地大声道:“当年若不是你父亲,就没有今天的杨泥人。只要有我一口饭,就饿不着你。”
就这样,岳保六成了泥人作坊里的小学徒。开始他还觉得新鲜,可日子一长就呆不住了,这泥人一个卖不了几个铜子,靠它发家要猴年马月啊。
这天,岳保六正心不在焉地愣神,忽然一阵脂粉香气飘了过来。他抬头一瞧,一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从窗前走过。这一瞧不要紧,岳保六仿佛丢了魂一般。向其他学徒一打听,才知道那女子是杨泥人的女儿。杨泥人眼明心亮,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叫来岳保六,说道:“有恩不报非君子,我知道你喜欢我女儿。我可以把她嫁给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以后不许辜负她,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实心实意学手艺。”
岳保六一听天上掉下这么好的事,乐得当即跪倒就喊老丈人,满口答应了杨泥人的要求。婚后,岳保六成了作坊的少掌柜。作坊是个小买卖,人手不多,岳保六白天要四处收账,晚上还要跟杨泥人学手艺。没过多久。他的懒骨头又痒痒了,心想早知道如此辛苦,还不如做叫花子快活。
一次,岳保六出去收账,遇到以前一起讨过饭的老相识刘三猛。旧人相逢,刘三猛把岳保六拉到酒楼,丢给小厮一块银子,叫上好酒好菜。岳保六见刘三猛出手阔绰,一身豪气,十分羡慕。酒过三巡,刘三猛乜斜着眼说:“你这个少掌柜徒有虚名,活得比叫花子还累。”岳保六脸发红,沉默不语。刘三猛嘿嘿一笑:“你那破作坊累死累活,一天不过赚三五钱银子,有什么意思?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让你不费吹灰之力,日进斗金。”岳保六懵懵懂懂地跟着刘三猛,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处坊间。坊内乌炯瘴气,吆五喝六声不绝于耳,满目都是色子骨牌和满眼血丝的赌徒。岳保六一下子明白了:这里是个赌坊。
岳保六三天没回家,杨泥人急得正要报官,岳保六醉醺醺地回来了。杨泥人大怒:“你跑到哪里去了?”岳保六呵呵笑着,从两根袖管里“哗啦”倒出了一堆银子:“岳父,我发财了。”杨泥人惊问:“哪里来的钱?”岳保六说别问,以后大家敞开花,他寻到赚大钱的门路了。杨泥人是何等人,一下子就猜到女婿去了哪里,他气得一拍桌子:“你当初怎样答应我的?说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实心实意地学手艺,如今你……”
岳保六不高兴了:“咱那作坊一天能赚几个钱,我一晚上赢的够你吃三年的。”
从此,岳保六整日泡在赌坊,把杨泥人的劝告全当耳旁风。杨泥人一气之下,把他扫地出门。岳保六从此索性泡在赌场,吃喝嫖赌抽全染上了。
傻子都知道,这赌场是榨骨吸髓的无底洞。没多久,岳保六不但输得连裤子都当了,还欠了大笔高利贷。逼债的扬言,还不上钱,就剁了他的双手双腿。岳保六差点儿吓尿裤子,赶紧去求杨泥人。不想作坊大门紧闭,杨泥人早料到岳保六会有这么一天,已搬到外地去了。
苦也!岳保六知道赌坊那帮人心狠手辣,自己难逃一劫。情急之下,他又来到岳王庙,一连敲下了神像的中指和无名指,里面果然有两个人名:南城陈郎中,西城孙掌柜。
岳保六急忙拿着神像指头里的纸条去求二人帮忙。二人都曾受过岳家的恩惠,连凑带借才勉强凑够了高利贷钱。交到岳保六前。二人说:“我们如今算是尽全力了,以后再有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还上高利贷后,岳保六仍旧是个穷叫花子。他一不做,二不休,敲下了神像的最后一根指头。里面纸条的字是用朱砂红笔所写:四根指头都用过,只剩狼山巫大豹。
巫大豹是狼山的土匪头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岳保六心里打开了小蹦: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还不如去当土匪。也许这巫大豹看在父亲面上,让自己做个二当家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兴高采烈地直奔狼山土匪寨子,让小喽哕去通报。
半晌,山上人喊马嘶,巫大豹骑着高头大马奔出来。一见岳保六,他一双陰鸷的三角眼里寒光闪烁。岳保六被瞅得浑身不自在。忙说:“大当家……”巫大豹一摆手:“你就是沧州的岳保六?”岳保六忙说是是是,然后递上父亲的纸条。巫大豹看罢,突然放声狂笑。岳保六被笑得莫名其妙,巫大豹却大叫:“苍天有眼,老子今天总算能报仇了!”说罢,他掀开皮袍子,露出了空荡荡的左裤腿:“岳保六,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岳家人砍掉的,没想到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着抽出腰间的鸟铳,当胸给了岳保六一槍。
“轰”的一声,岳保六一声惨叫,胸口顿时血肉模糊。那根神像指头也被打烂,从里面又掉出一张纸条:败家之子,留之何用?
岳保六大叫一声,猛地醒过来。刹那间,眼前的巫大豹和土匪无影无踪,自己正坐在原先那座破庙里。屋外寒风呼号,大雪漫天。什么神仙指头、汪天赐、杨泥人、巫大豹,早已经不见了。“原来是场梦。”岳保六擦了把冷汗,刚松了口气,却觉得胸口剧痛,扒开衣服一瞧,发现梦里被巫大豹打伤的地方,竟然生了个碗大的冻疮。岳保六目瞪口呆,借着屋外的雪光,看到眼前的岳王神像冷冷而立,回想刚才似真似假的黄粱一梦,心里竟然莫名地感慨不已。
不久,沧州城里少了个叫花子,多了个小货郎。小货郎不但手脚勤快,还会讲五根神仙指的故事。听过的人问他,世上真有神仙指吗?小货郎嘿嘿笑着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有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仙指,就看你会用不会用了。”
索银鸟揭秘花下藏宝
一
刘员外每天早上起床后,必定要到院中绕仙人掌丛走上一圈,这儿看看,那儿闻闻,直到他满意才离开。此刻,仙人掌花开得正艳,引得蜂蝶成群,院子里有一株石榴树,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鸟,就立在石榴枝丫上。鸟儿发出喳喳声,唱得刘员外心生厌烦。
大清早,管家急忙找到刘员外:“员外,少爷昨晚一夜未归,今早在宝花楼发现了他。”刘员外无动于衷。
“可少爷已经死了。”
“啊!”刘员外这才从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刘员外的公子刘景文,自小娇生惯养,顽劣成性,经常夜不归宿,刘员外对他也没有办法。刘员外赶到宝花楼时,衙门的公差也已到达现场。刘景文死在花床上,身上盖床艳丽牡丹锦被,掀开被子,人只剩一具皮包骨头,刘员外简直认不出床上的死尸就是儿子刘景文。一夜之间,一个正常体形的人,何以消瘦得如此之快?
这时候,胡县令走近,看了死者一眼,问刘员外:“确定死者是令郎吗?”刘员外过去翻了翻死者的耳后根,耳后根有颗黑痣,的确是刘景文,刘员外痛苦地闭上眼睛。衙门仵作呈上尸检,胡县令见尸检上写:死者骨肉干枯,是中了奇毒冰蟾涎。
胡县令马上传来宝花楼的老妈子,问:“昨晚侍候刘景文的是哪一位姑娘?”只见一位女子扑腾下跪:“大人,小女子名叫须眉,昨晚正是小女子侍候刘公子的。”
胡县令疾言厉色:“如今犯的是人命案,你可脱不了干系,你可将昨晚情形一并说来。”
“刘公子也算是宝花楼的熟客,众姐妹都知道,刘公子在上床之前,通常会嗑一种溢香的春药丸。可是昨晚,刘公子嗑的不是春药丸,而是一小瓶花露水,刘公子还得意地说,花露水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刘公子把花露水喝光后,就宽衣上床。不一会儿,鼾声如雷,须眉见刘公子已睡下,知趣地走了,没料到,刘公子却死在床上!”
仵作在床下,找到了一个葫芦状小瓶子,小瓶子显白色,只有拇指大小,掀开瓶盖,果然奇香无比。仵作呈上:“大人,正是冰蟾涎!”
二
胡县令和衙门捕快便服来到市井小民的一家茶楼,凑巧见一个说书艺人正要开讲。二人要了壶茶,不紧不慢地品着。这时,有位青袍道人也上了茶楼,道人要了一壶江南春,推壶置茶,没有漏下一丝茶水。
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众位听客,此番要讲的是个贪吃之人,吃量惊人,人却骨瘦如柴,到底他吃的面条去哪儿了?原来,他肚里有只四脚面蛙,神医华佗用一剂田黄,迫使那人吐下腹中面蛙。”说书人讲到此,卖弄似的一甩长袖,“叭”的一声,竟然跳出一只活面蛙来,趴在案桌上。面蛙瞪着蛙眼好奇地张望,胡县令知道这只是说书艺人的噱头,把死物说活了。
岂料,那说书桌上的面蛙还未挪跳动,却见一旁道人的袍袖内哗啦作响,突然蹿出一只银灰色的鸟儿,那鸟儿迅速地掠向案桌,鸟爪按踩住案桌上的面蛙,尖嘴啄向面蛙,茶客还没有缓过神来,那只面蛙已被鸟儿给啄死了。那鸟儿又蹿了一下,飞进老道高悬的袖袍内。
面蛙被啄死了,众茶客不围说书人,转而想一睹老道的袍中乾坤。老道被围无奈,只好抖擞袍袖,袖中的鸟儿飞出袍袖后,径直向茶楼外的蓝天飞去,引得众茶客哗然一片。
胡县令在这一片哗笑中,刚下茶楼,那躲藏了三日的宝花楼龟奴,正行色匆匆地往茶楼院落闪去。捕快一个激灵,三步变作两步挡住标奴的去路。
带至衙门,堂鼓一响,龟奴直打哆嗦。胡县令把惊堂木一拍:“大胆龟奴,你擅自卖药给刘景文,致刘景文亡命一案,你要详细向本官说来!”
龟奴在堂下吓得不轻,交代说:“小人确实冤枉!我除了在宝花楼担任姑娘们的驮轿外,私下卖些春药给花肠子的公子,赚点儿额外收入。那日,刘公子在宝花楼叫我,要我给他弄几粒嗑春药,因嗑春药刚好卖完,我便去主家那儿再配货。没想到路上遇到一个道人,道人说是主家介绍他来找我的,并且拿出一瓶花露水说,那比嗑春药来得猛。这道与僧,素来传有长生不老,莫不是也炼成了灵药,我便买下了一瓶花露水,转手用十两银子卖给刘公子。我赚的是黑心钱,可没有害人的心!”
胡县令说:“等会儿你可将道人的面目具体描述一下,传画工!”一会儿,画工传到,当下铺开纸笔。龟奴便将道人的模样一一表述,待画工停笔,呈上画图,胡县令一看图上之人,是他。
三
刘景文死于非命后,刘员外深居简出,可是这几天,刘宅大院子里那只烦人的鸟儿又来了。上次枝头鸟儿出现的那天,恰是不好的兆头,刘员外一口恶气未除,吩咐家丁拿竹竿狠命赶鸟儿。可鸟儿就是不飞离枝头,东跳西跃,与家丁玩起捉迷藏,枝头鸟儿似乎在嘲笑,仍喳喳个不停。
这时,院外传来声音:“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心病不除,性命休矣!”有个手执幡帐的道人在院门外漫不经心地吆喝着。管家出了院门,那道人便说:“听说宝宅最近来了一只喳喳叫的鸟儿,赶也赶不走,老道有个法术,可替主家收了这只晦鸟儿!”一听此言,管家赶忙把老道迎进院落,指着石榴枝上的鸟儿给道人看,然后跑去敲书房的门。闻知有个道人前来捉鸟儿,刘员外把衣冠整理了一番,才出来见人。刘员外问:“道人有何高术?”
道人把手中的幡帐往石板上一戳,幡帐的根部就戳入了石板缝:“不敢称高术,只是贫道略知那鸟儿的习性,此鸟儿全身冠毛银灰,羽毛遍布铜钱的图案,人称索银鸟。员外的宝宅必定遍藏银宝,所以此鸟才不肯离去。”说到这儿,道人看了一眼刘员外,继续说:“索银鸟是贪财之鸟,也是愚笨之鸟,要收服它,只需一把铜钱。”
只见道人从道袍袖里抓出一把铜钱,把铜钱向上抛洒,一阵哗啦啦作响,铜钱落了一地。那索银鸟果然从枝头上飞了下来,不怕生人,叼起铜钱,用鸟脚穿过铜钱的方形铜孔,把铜钱挂满了鸟脚,非常贪婪。道人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轻轻一掐,就把索银鸟捉住,往道袍内一放。
“好一只索银鸟!”胡县令和捕头及一应衙差陡然出现在刘宅。见官差不请自来,道人和刘员外面面相觑。
胡县令边走边说:“刚刚在院外,有幸目睹道人的擒鸟术,本官叹为观止,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道人就曾在茶馆里,不小心让道袍内的索银鸟飞出袖外,露出了马脚,这索银鸟似乎与道人有不解之缘!”
“既然大人知道贫道的底细,大人请跟我来。”道人在前面引路,来到一丛开得正艳的仙人掌前,“大人知道这一丛仙人掌的别名吗?”
胡县令绕着仙人掌观察一遍,并无什么发现,自然也答不上来。刘员外说:“大人,你别听他胡扯,这只是一丛普通的仙人掌,何来别名?”
“员外太谦虚了,大人,此仙人掌别名‘仙人指路’,你看它红花开得正艳是不是?其实,唯有地底纠织银气,仙人掌的根须触到银气,仙人掌才会开得这么旺,花往哪个方向开,哪个方向的地底下必定埋有银宝。要不然,这只索银鸟也不会无故盘桓在院落。大人不信的话,可让衙差把地皮细翻。”
刘员外心急如焚:“大人手下留情,这可是我刘家之宅!”
胡县令说:“可本官在出发之前,略微翻了一下衙门的户口簿,二十年前,这个宅子的主人似乎姓孙不姓刘!”
地皮一翻,结果翻出三坛银罐,一坛珠宝,封条上,都还铭着“孙”字。
道人看了一眼挖出来的财宝,长长地舒了口气,主动向胡县令道出一桩二十年前的旧案:“二十年前,孙府的管家刘惠,唆使孙员外一家乘船沿汾河前往桃花岛游玩。当时贫道作为孙员外的好友,也同舟共济,不料船行到汾河下游,管家刘惠买通船主,砸船浸水,致使整条船沉没于汾河。可怜孙员外一家七口,无一生还。那奸诈小人刘惠谋得孙府的一切,冠冕堂皇地当起刘员外。贫道有幸不死,漂到河岸被一道人所救,后来得知,孙员外尚有一女,当时被孙夫人用澡盆送了出去,尚在人间,不料,贫道访得孙家遗脉,却是沦陷在宝花楼的须眉。贫道义愤填膺,所以给龟奴一瓶毒药,大人也知那是奇毒冰蟾涎。大人也不必再追究凶手了,在你面前,就有两个凶手。只是贫道有个遗愿,希望大人善待须眉,让须眉重新夺回孙家的一切……”
一只绣花鞋
因一只绣花鞋引起夫妻口角,妻子想不通竟然悬梁自缢。夫君怕娘家来讨人,将妻子尸体丢入古井,县老爷为了办案,派人到井中捞尸,可捞上来的不是红装女人,而是个光头和尚!要破解这桩奇案,还得从头说起。
九龙江畔水头村农民林阿龙,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娶了水尾村姿容亮丽的石秀英为妻,对她管束很严,竟不让她与街坊邻居说话。怕她抛头露面,招蜂引蝶。林阿龙的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家里的一切杂务事,都由石秀英一手操劳。她对林阿龙母子非常怨恨,深感嫁到林家好像一只鸟被关进了鸟笼,出入讲话都不自由。她近日想回水尾村去探望父母亲,一面散散心,一面看看子弟戏。
七月流火,兰盆盛会,九龙江畔村村社社都演戏敬神。七月十九是水尾村演戏的日子,石秀英母亲托人来说要接女儿回娘家住几天,刚好林阿龙母亲病情有些好转,林阿龙母子同意秀英回家。石秀英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兴匆匆地回家去了。水头村和水尾村相距大约五华里,吸两支烟的工夫就到了。
石秀英回娘家后,林阿龙心里老是不自在,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第二天晚上,他就走路到水尾村岳母家,要接石秀英跟他回家。石秀英心里很不高兴,她想多住一两天,看看子弟戏。岳母岳父也不同意,要留女儿在娘家多住几天。石秀英说:“晚上有子弟戏文,演《陈三五娘》,让我看完戏再回去。”
林阿龙听了这话不好开口,加上又有岳父岳母在旁,只好一个人忿忿而回。林阿龙只顾低头走路,一不小心,头碰在一株树上,顿时痛得眼睛发黑,脑袋嗡嗡作响。他咬牙骂着:“这臭娘们,全不念夫妻感情,只图看戏取乐,我要狠狠捉弄她一下,才能消除我心中的怨恨!”
林阿龙无可奈何地回到水头村家里,饭也吃不下,茶也喝不下,躺在床上,耳里老听到咚咚的做戏锣鼓声。半夜里,他忽然坐立起来,穿好衣裳,又悄悄来到水尾村。他深知岳父家里有一株龙眼树对着戏台,石秀英和她的姐妹们一定坐在龙眼树下栅台看戏。他远远望去,果然是这样。林阿龙见妻子和村里姐妹们指手画脚地纵情谈笑,心里十分不快。于是,林阿龙趁夜色昏暗匍匐而行,走到石秀英栅台前,这时石秀英正看得出神入迷,不觉一只脚垂了下来。
林阿龙趴在栅台下,趁石秀英不备,一手伸出,把她一只绣花鞋悄悄扒了下来,跟着从栅台下装狗溜走,石秀英毫无察觉。林阿龙把那只绣花鞋揣入怀中,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准备第二天他妻子回来,好好刁难羞辱她一顿,以泄心中怨恨。
石秀英坐在栅台上,不久,就感到脚上有些冰凉,伸手一摸,才知道绣花鞋掉了一只,下到栅台来找,怎么也找不着。她心中十分愤恨,暗想不知是哪个浪荡少年所为。但她不敢出声,唯恐张扬出去被人嘲笑,她无心看戏了,急忙回家,找一条布缠在脚上,就跟父母亲说马上要回婆家。她父母感到十分奇怪,问她什么事,她又回答不出来,眼泪却一滴滴掉了下来。父母亲看挽留不住,只好找来堂弟石秋明,让他送姐姐回婆家。
石秀英回到水头村婆家,轻手轻脚地溜进屋,也不敢点灯,唯恐丈夫发现她脚上少了一只鞋。林阿龙躺在床上,听见有脚步声进来,明知故问:“谁啊?”
“我啊!”
“你?你怎么半夜三更回家了?我还以为你跟着那唱戏的小旦小生逃到赤水溪回泉州了哩!”
“你不要黑说白说,我石秀英是正派人。”
石秀英知道林阿龙心中有气,也不与他多说,只想等他睡去,再找双鞋子穿上。
林阿龙问:“你回来,为什么不点灯啊?”
石秀英答:“我又不是拿绣花针,我摸也能摸上床睡觉。”
林阿龙知道石秀英的心思,忽然翻起身来,假装好心好意地说:“我来替你点灯吧。”
石秀英说:“不用,不用。”
林阿龙用火柴把油灯点亮,石秀英一口气把灯吹灭,林阿龙又把灯点亮。
油灯一亮,整个房间顿时大放光明,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石秀英不好意思,赶快藏脚。林阿龙故意用灯一照,看见她一只脚没穿鞋,只是用白布包着,林阿龙发怒地破口大骂:“哼,妇道人家不听丈夫的话,就不是好妻子。现在终于丢尽林家的脸皮。你啊!三更半夜去做那些不贞节的事情啊!”
林阿龙随后质问,为什么丢失了一只绣花鞋?石秀英只顾垂头哭泣,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林阿龙越骂越来劲,他说:“哼,你这只狐狸精,整天不听丈夫话。半夜回家,绣花鞋都丢了一只,你到底在半路上干了什么勾当?像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我就是用刀杀了你,也不能解我心中的怨恨!”
石秀英被骂得哑口无言,只能站在房角哭泣。林阿龙滔滔不绝地骂了半天才上床睡觉,并扬言要等明天弄清事情真相后,再找她算账。石秀英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心想这种丑事张扬出去,不但自己羞辱,父母羞辱,丈夫也羞辱,自己的父母、堂弟、亲友也都要受到连累、遭人耻笑,等天明村里人传开了这事,我就是借蚯蚓孔也藏不进去了。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怕,最后竟然悬梁自缢了。
林阿龙本想捉弄一下妻子,出出气,教训她一顿,不料一觉醒来,却发现床上空空的,妻子不见了。他慌忙起床,点亮了灯,这才见到妻子已自缢在屋梁上!他大吃一惊,急忙放下吊绳,拼命抢救。怎奈妻子早已气绝身亡!怎么办?明天她娘家来要人,该怎么回答?
林阿龙又悔又怕,苦思良久,忽然想到:妻子半夜三更归来,一定没人知道,不如先藏其尸体,再向她娘家要人,反诬其父母,就可以消灾化福。于是,趁半夜无人,林阿龙把石秀英尸体背出,丢在村后山神庙大古井中,心想,这下子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大可见机行事了。
第二天一早,林阿龙就急急忙忙赶到水尾村岳父家中,要接妻子回家。岳母说:“昨夜秀英就回家了。”林阿龙说:“她昨夜没有回家。”
岳母说:“是她堂弟秋明送她回家的。”林阿龙说:“没有,她没回水头村!”刚好石秀英的堂弟到圩场去了,大家还以为是他从中搞鬼,于是林阿龙就告到了龙溪县衙门。
那时,正是徐胡任龙溪县令。他办案认真,马上派衙役到圩场捉拿石秋明到案,石秋明不服,他举出石秀英回家后,他曾听到秀英和她婆婆的谈话声。衙役们马上去水头村对证,那婆婆不知就里,说:秀英昨夜是回到家了,进门后她被惊醒,还和秀英打过招呼。
徐胡县老爷了解了情况,惊堂木一打,“砰”的一声,怒斥道:“大胆刁民林阿龙,你妻子昨天夜里明明回到家里,你竟还敢向娘家要人!你把妻子藏到哪里去了?还不从实招来!”
林阿龙双膝跪下,吓得脸孔青一阵红一阵,哭泣着讲不出声来。
徐胡说:“你这刁民不受重刑,谅你也不肯招,来呀,先狠打四十大板!”
衙役们如狼似虎,立刻一五一十打了林阿龙四十大板,林阿龙这才老老实实、有头有尾地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招了出来。林阿龙在供状上画押后,徐胡立刻令衙役把林阿龙带上刑具,锁上铁链,押到水头村后山神庙前大古井去捞尸体。
县老爷带着衙役人犯等来到水头村,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围拢来看热闹。当时请了一个挖井师傅,叫他下井去捞,但七捞八捞,却捞上来一个光头小和尚!众人吃了一惊,徐胡也吃了一惊!
“奇怪真奇怪,一个红装女人竟变成了一个光头和尚!林阿龙,这个和尚是你害死的吗?”徐胡怒问。
林阿龙害怕得发抖起来,颤声说:“不,不,我不知道,不……不知道这和尚怎么会死在井里……”
大家围着仔细一看,这才认出这个穿灰色法衣的和尚是山神庙后西山寺的,名叫三法春,他平时为人和善,品行端庄,怎么会死在这古井里呢?
徐胡立即叫人验好和尚尸体,用棺木装好,就在山神庙厢房寄放。徐胡一行将人犯林阿龙押回龙溪正堂后,立即和师爷万智君商量起来。万智君说:“这女人尸首不在井里,可能是被人救走了,会不会是被附近小青年所拐走?”
徐胡问:“和尚怎么会死在井里呢?”
万智君胸有成竹地说:“这很简单。和尚来大井吊水吃,和尚发现井里少妇,救起她,被人发现。那人起恶心,推下和尚,拐走少妇。”
徐胡点点头说:“那人要一箭双雕,一举两得,那小青年一定就在附近地方,不会走得太远。”
万智君在徐胡耳旁,如此这般地讲了几句,徐胡听了连连点头,连称:“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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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王
明朝天启七年,熹宗突然驾崩,思宗即位。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京城九门提督袁玉喜更是如坐针毡。屋漏偏遇连陰雨,这些天,京城里连连出现怪事,让他这个九门提督应接不暇。原来近来京城达官显贵家中连连发生失窃事件,盗贼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是一群毛猴。袁玉喜什么场合没见过,抓大盗、抓刺客那是手到擒来,可是遇上毛猴,袁玉喜就像是隔着靴子抓跳蚤,有劲没处使。那些猴子能飞檐走壁,能爬树蹿房,你就是拿出弓,还没等你搭上箭,那猴子早没影了。
昨天,九千岁魏忠贤的手下来到提督衙门,说九千岁准备献给思宗皇帝的一颗夜明珠被一只猴子抢了去,限袁玉喜三天内破案,将那作案的猴子枭首示众,剁成肉酱。三天?老天爷,就是三十天也难破案呀!袁玉喜不知如何是好。可他明白,九千岁魏忠贤的话就是当今的圣旨,此案破不了,轻者摘下官帽,重者找你个茬儿就能杀了你全家。
袁玉喜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急得抓耳搔腮,苦苦思索,可就是想不出抓猴子的好办法。正在这时,管家袁宝悄悄推门进来,袁玉喜一愣,问:“有消息?”
袁宝点点头,迟迟疑疑地张开嘴说:“老爷,有三公子的消息了。”
袁玉喜一听,心头的火“腾”地蹿起,骂道:“我袁家没有这个畜生!”
“可是,三公子已经来了。”
“不见!让他滚!”
袁玉喜的话还没落音,一个个头矮小的人飞快地闪进来,一下子跪在袁玉喜的面前:“爹,孩儿给您老磕头!”
袁玉喜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那不争气的三儿子袁明哲。虽然他已经离家7年了,可是一切没变,仍然是一副单薄身材,一张娃娃脸。
袁玉喜不由回想起这个孩子。袁明哲自出生后就不招人喜爱,一是他长得其貌不扬,活脱脱像昆剧《十五贯》里的娄阿鼠;二是他身材奇矮,总也长不高;三是这孩子不爱读书,只知在外面和市井上的无赖混。七年前他刚十二岁,在和一个走江湖的马戏班子戏耍时被魏忠贤的手下撞见,那帮人拿他取笑,没想到他竟和那帮人打了起来。等袁玉喜得到消息,魏忠贤的手下已经找上门来。袁玉喜无奈,只能赔着笑脸,又拿出二百两银子,才了结了这件事。等魏忠贤的手下走后,袁玉喜要袁宝去找袁明哲,可他已经偷了家中的银两,随着那马戏班子跑了。
七年了,袁明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袁玉喜早以为他不在人世了,没想到现在他又回来了,他要干什么?
袁明哲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说:“爹,孩儿此生不能在您老面前尽孝,等下辈子吧!孩儿只是想对您老说一句话:新皇临驾,国之大幸,这也是除掉奸佞魏贼的大好时机。望爹爹以社稷为重,仗义执言……”
“放肆!”袁玉喜怒斥道:“你有何资格如此说话?实话告诉你:自你自甘暴弃,堕入戏子行列,你就不再是袁家的子孙!你不仅生不能入我袁家门,就是死后也不能入我袁家祖坟。你走吧,好自为之,不要再招惹是非,我就谢天谢地了!”说罢,转身让袁宝取二百两银子给袁明哲。
袁明哲“呼”地站起,愤愤地说:“爹既然不认我,我也无话可说。我虽不是七尺伟岸男儿,但我终归是个男人,我不会要你财物的。只是不能当面给娘跪下磕个头,终生遗憾啊!”说着,他又跪下,冲后院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三回来的事,袁玉喜回后院也没有对夫人提起。他现在的首要大事是要赶紧将那盗走九千岁夜明珠的猴子抓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日午后,疲惫不堪的袁玉喜正想小憩一会儿,突然,袁宝急急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九千岁来了!”
袁玉喜一下子站了起来,通身的汗“刷”地就冒了出来。他想,今天是魏忠贤限定破案的第四天,看来他是问罪来了。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他硬着头皮出来接待。
魏忠贤大模大样地往椅子上一坐,冷冷地问:“袁提督,那猴子盗夜明珠一案破了吗?”
袁玉喜一个劲地作揖,回道:“下官正抓紧进行。”
魏忠贤冷笑一声,说:“要是等到你破案,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吧?”
“九千岁恕罪,下官失职!下官失职!”
魏忠贤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你一个京城九门提督,白白吃国家俸禄,还不如我手下的五虎五彪十狗呢。”
袁玉喜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人人都知道,魏忠贤手下那些虎、彪、狗,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魏忠贤将茶杯重重地在桌上一蹾,说:“你九门提督没办法,我却已经把那贼猴子抓到了。”
魏忠贤冲手下一呶嘴,立即就有人将一个大铁笼子抬了进来。袁玉喜一看,里面果真有一只硕大的猴子,于是对魏忠贤拱手祝贺道:“九千岁圣明!”
魏忠贤一笑,说:“袁提督,今儿还遇到一件奇事儿,想听听吗?”
“九千岁指教!”
“这只猴子是众多贼猴的首领,也就是猴王。我呢,是擒猴先擒王。可这猴王不同一般的猴,它不仅会指挥众猴,而且还会说人话。”
啊!袁玉喜半信半疑,不由站起身到铁笼前细细观察。这一看不要紧,他一下子傻了!怎么呢?原来他看到,那笼子里关的并不是猴子,而是他的三儿子袁明哲,而且还长着一身猴毛。他、他怎么成了一只猴子?
魏忠贤“嘿嘿”一笑,对袁玉喜说:“怎么,袁提督莫非认识这猴王?”
“啊,不不不!”
“可是我手下的人说,这猴王分明是你家七年前逃走的三公子呀!”
袁玉喜的冷汗“刷”地湿透了全身,他对魏忠贤一拜,说:“九千岁,这绝对是误传。我那犬子自走失后,我已将他从家中除了名。再说,这是只猴子,怎么可能是我袁家的人呢?”
“那就好!”魏忠贤龇牙一笑,对手下人说:“今儿,咱们就当着袁大人的面,给这猴王来个还原!”
这时,那猴王破口大骂:“魏贼!你祸国殃民,不得好死!你献不上夜明珠,就是欺君之罪,皇上饶不过你的!”
魏忠贤让人抬进一口大锅,只见有人往锅里放松香,然后点火熬松香。当松香化开后,他们就将松香浇到猴王的身上,然后再将松香揭下来,痛得那猴王“嗷嗷”大叫。不消一会,猴王的毛皮没有了,“变”出了一个人来,这人正是袁明哲!
魏忠贤冷冷地看着袁玉喜,袁玉喜知道此时如果一松口,等待他的将是灭门之祸。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做旁观者。
魏忠贤还不解气,气咻咻地吩咐:“小的们,给我剁了他!”话音刚落,那些虎、彪、狗一拥而上,活生生地将袁明哲剁成了肉泥。
袁玉喜不知自己是如何挺过来的,他只记得魏忠贤临走之时对他说:“袁大人,你真行!大义灭亲,魏某佩服!看来我得向皇上保荐你连升三级才是。”
袁玉喜将魏忠贤前脚送走,后脚一个踉跄,就昏了过去。
袁玉喜醒过来时,夫人正紧张地守在身边。他支开夫人,着急地问袁宝:“明哲的遗体在哪里?”袁宝说:“魏忠贤让人将遗体丢在大街上喂野狗了。”
“啊……”袁玉喜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第二天,袁玉喜要袁宝将家中细软收拾好,送夫人等回原籍养息,然后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笔一笔地给思宗皇帝写奏折,参劾大太监魏忠贤。他准备以死为国为民除害。
十几天后,袁玉喜下朝回来,当轿子到家门口时,袁玉喜看到大门外有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于是问她干什么?那女子得知他是袁玉喜,说要交给他一份重要东西。袁玉喜展开一看,原来是揭发魏忠贤天启五年残害东林党人的详实材料。
袁玉喜疑惑地问:“你是何人?”
那女子欠欠身,答道:“小女子是袁明哲的妻妾刘丽娟。”
“啊,是我的儿媳!快进来!”
可那女子一动不动,冷冷地说:“不敢高攀!夫君说过,他已不是袁家的人了。”
“不不不,是我糊涂,是我糊涂!”说罢,袁玉喜将儿媳拉进了门。
听了儿媳的述说,袁玉喜方知七年前当袁明哲被魏忠贤手下羞辱时,是那马戏班子的人仗义出手搭救,可是班主却被打成重伤,如果不及时救治,就会有生命危险。袁明哲于是从家中拿了钱,送给班主治病,同时为躲避魏忠贤手下,也就跟着戏班走了。老班主百年之时,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后来,为了惩治贼官救济百姓,袁明哲专门训练了一群猴子,到北京城盗窃达官贵人的财物。至于他的遗体,已被百姓冒死抢救出来,安葬在城郊乱坟岗子了。
袁玉喜听罢,泪水涟涟、久久无语,最后说道:“明哲儿应该入祖坟啊!”
第三天是清明节。京城九门提督袁玉喜亲临城郊乱葬岗,在一处新坟前,当着众多人的面,给坟里的袁明哲跪下了。刘丽娟吓得一步趋前,说:“爹爹使不得!哪有长辈给晚辈下跪之理?”
可是袁玉喜直到磕了头方起来,含泪对围观的众人说道:“我是给一个英雄下跪!明哲儿重情重义,比我强啊!”
这事没过多久,崇祯皇帝就将魏忠贤罢了官,然后将他发放凤陽。魏忠贤自知坏事干得太多,气数已尽,畏罪自杀了。袁玉喜将袁明哲的遗体迁入袁家祖坟,迁坟那天,崇祯皇帝下了圣旨,褒奖他为“忠烈侯”。
双头奇案
漳州东门外有个桥仔头圩,每逢三、六、九是圩日,四邻八乡的农民商贩都到这儿赶圩。
这年四月初六,正是圩日。天才麻麻亮,早已人声鼎沸。忽然,圩场外来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挑着一担畚箕,唱着闽南儿歌,颤悠颤悠地向圩场走来。
“白鹭鹚,看我挑畚箕,
问我想要搭罗(那里)去?
我说要赴桥仔圩,
赶早市!
白鹭鹚,问我担里挑什么?
担里两颗人头血淋漓,
要送县堂去,
老爹(老爷)看了便知机(知道)。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畚箕中放着两颗鲜血淋漓的人头!
“哎哟,吓——死——人呐!”
随着人们的惊呼,不一会,果然惊动了桥仔圩市的地保,拉着大胡子说:“你吃了虎胆,杀了人还敢挑着人头上街?”
“上街?我还要挑到徐青天县堂去投案呢!”
“你杀了什么人?”
“一个奸夫,一个婬妇。”
“走,上公堂投案去。”
地保扭着那人,背后跟着一大群人看稀罕,都簇拥着到了龙溪县衙。
徐胡知县升堂,令左右把那杀人凶手带上堂来。那人一上公堂,就跪下说:“徐老爷,我亲手把奸夫、婬妇杀了,如今割下两颗头颅来报案。”
徐胡问:“你是哪里人氏,奸夫、婬妇是谁?有何凭证?”
那人说:“奸夫是我同胞兄弟林壬水,婬妇是我妻子陈美娘,二人在床上行奸,被我当场抓杀,有尸为证。”
原来这络腮胡子名林大山,家住九龙江边龙尾村,和兄弟林壬水相依为命。大山是个种田人,弟弟是个读书人,后来,大山娶了北门外田乾村陈姓女子陈美娘为妻。这美娘比大山小八、九岁,年轻、俊俏,手也巧,里里外外做得让大山兄弟称心如意。
过了一年,大山见妻子美娘有什么好吃的尽先给弟弟壬水吃,有什么好衣尽先缝给弟弟壬水穿。他开头还不甚介意,渐渐地又发现弟弟每上私塾读书,美娘总要悄悄塞一、二个熟鸡蛋给他吃。大山越想越不是滋味,莫非这叔嫂之间有什么瞒我之处?后来,大山想了个办法,假说要与邻居壬万友合股,准备去兴化贩猪做买卖,估计要一、二个月才能回来。大山见妻子没什么挽留,只是低着头把换洗衣服打点成包袱;弟弟也没什么挽留话语,只是说:“哥哥放心,家里、地里的活儿我会帮忙照管的。”
大山离家后,其实并没有去兴化县贩猪,只是到朋友家躲了两天。第三天夜里,他趁黑摸回自己家里,到门口一推门,门关着。他从后墙爬进去,见房门虚掩着,就蹑手蹑足摸进弟弟房间,见床上空无一人。他又摸到自己的房门口,忽听得房内一男一女压低嗓子在调笑。大山一时就像打破了醋坛子——酸得难受。他顿时火冒三丈,怒冲冲地摸到草房,找到锄刀,正想冲进房去,继而一想,不行,这对猴哥、猴母二人若一起对付我一人,弄不好岂不反吃大亏?
大山握着锄刀,强压怒火,坐在大门槛等着,等到房里发出鼾声,他才轻轻地推开门,摸到床前,掀开蚊帐,借着夜色,找着二颗紧靠一起的头颅,用尽全身力气,“咔嚓”地一刀砍下去,两颗人头立马落地。
大山被溅得浑身是血。这时,他满腔怒气消了,走出房门去洗了手,歇了气,坐在庭院里自言自语骂道:“猴哥猴母,这下子让你们永远快活了!”骂了一会,大山点了灯,换了一身衣裳,心想明人不做暗事,这两颗人头还是挑去交到县衙公堂吧。
徐胡听了大山的叙述,心里暗自沉吟,决定先验尸再说。跟着徐胡传下命令,让人去田乾村通知美娘的娘家亲人,参加现场验尸。随后,徐胡带着仵作及一干衙役亲到龙尾村验尸。
徐胡带人来到大山家一看,果然床上躺着二具赤裸裸的尸体,满地是血。仵作在细验死尸时,门外突然有个女子哭喊着:“冤枉!”徐胡眉头一皱,心想一案未结又有一案,让衙役把喊冤者带进大厅来。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二十五、六岁,穿着朴素,由身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搀扶着。
那大山见那女子进得厅堂,脸色煞白,他大喊:“有鬼!有鬼!”
那女子跪在徐胡跟前,自称是陈美娘,身边搀扶她的是弟弟陈玉旺。原来县衙派公差通知美娘的娘家,说陈美娘与人通奸被杀在床上,让其娘家派人一起去看验尸。一家人听了大吃一惊,美娘明明三天前就回娘家,服侍卧病的妈妈,人就在房里,难道她会分身术?就这样,娘家让弟弟陈玉旺扶着陈美娘匆匆赶回龙尾村来。徐胡转首问大山:“她就是你的妻子陈美娘吗?”
“是……”大山战战兢兢地答,然后转头对陈美娘说:“美娘啊,美娘,是你不对,勿怪我心狠……”
徐胡令大山退到一边,问美娘是何时回娘家的?美娘这才把原委告诉徐胡。原来大山走后,美娘家弟弟玉旺赶来,说娘病在床上,想接姐姐回家服侍几天。美娘担心小叔壬水无人烧水煮饭,哪知壬水反而极力怂恿美娘回去照顾亲家母,并说哥哥远出,家里的事他能照料得了,让嫂嫂在娘家多住几天。
徐胡问美娘:“你为什么对小叔壬水比对丈夫体贴关心呢?”
美娘说:“禀老爷,小熬人虽是农妇,可也知理。虽然小叔与我年龄差不多,但俗语说长兄若父,长嫂若母。大山兄弟无父无母,小叔叔尚未成家,我这当嫂嫂的能不关心小叔叔吗?”
徐胡听了点点头,觉得说的也有道理,心想,看来问题是在壬水身上了,想不到这读书人却是偷香窃玉的衣冠禽兽。
这时,仵作已验完两具尸首,并把二颗头颅用托盘呈上。
徐胡让大山和美娘上前辨认,男的是不是壬水,女的又是谁呢?
二人上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男的不是壬水,而女的却是田乾村美娘远房族姐玉花。这玉花怎么会跑到大山家里来呢?
徐胡想这只有找到壬水才能弄清来龙去脉。
正好这时,屋外一阵喧哗,原来有二个衙役到屋后解手,意外发现地上有血迹,沿着血迹找到草房,发现有个书生钻在草堆里发抖,就破门而入把他扭了出来。衙役把那人拉到厅上,大家一看,正是壬水!壬水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像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徐胡问:“你就是壬水吗?”
“学生正是壬水!”
“壬水,你这读书知礼的,如何竟敢勾引一对野男女在你兄嫂房里胡作非为?你可老实招来。”
壬水战战兢兢跪着说出了原委,他说:“自从哥哥离家之后,我正愁这叔嫂独处,恐有瓜田李下之嫌,正好嫂嫂家玉旺来接嫂嫂回去服侍亲家母,我就竭力怂恿嫂嫂回娘家多住几天。谁知嫂嫂回去第三天傍晚,嫂嫂的邻居玉花姑娘就找上门来。她在村中行为放荡,壬水平时也耳闻一二,不禁心中有些害怕。玉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被父母亲赶出来了,没处去了,如果壬水不让她住下,她就去跳河自杀……”
由于壬水害怕真的会出人命,只好把她留下。心想今晚避开她的纠缠,明天再把她送回田乾村去。可是晚上自己到哪里去暂避呢?壬水想起了村东头吴三竹自个儿住着一座房子,心想我何不去借住一宿?虽说早几年吴三竹勾引林矮的女人胡混,坏了名声,迄今还娶不上媳妇,不过这与借宿无关。因此,壬水就让玉花睡在嫂嫂房里,反锁了大门,自己摸黑到村东找吴三竹去借宿了。
吴三竹对壬水前来借宿,大感意外,壬水只得将情况如实相告。那夜壬水躺下后就呼呼大睡,待天亮起身,才发现吴三竹不在家里,而自己腰间的房屋钥匙也丢了。壬水慌慌张张跑回家,见大门虚掩,进入房内,满地腥血,二具无头死尸并列在床上。壬水吓昏了,一头钻进草房,浑身发抖,几乎昏厥……
壬水说完,徐胡让一干人验证二颗头颅,果然男的是吴三竹,女的是陈玉花!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徐胡把大山屋厅权当公堂即行判决:林大山因疑设计,捉奸杀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杀人本应偿命,姑念所杀者乃伤风败俗,偷鸡摸狗之辈,是该刑该杀之人,且能自首投案,情有可原,可给予从宽发落,杖打四十,监禁三年,以示警诫。奸夫吴三竹不务正业,勾引妇女,纯属无赖之徒,今已身首异处,咎由自取,除令地保给予收埋外,不再究治。荡妇陈玉花,行为浪荡,惹事生非,本宜究办,今已遭杀,虽属惨死,亦是惹火烧身,无可厚非,责令其家属自行收埋,不再究置。秀才壬水,贤妇美娘,行为端正,品行可嘉,即赏以金花,鼓乐游村一周,以示旌表。
赌玉
清朝光绪年间,在墨城府衙的北首,一字溜儿排着十余家古玩店。程家经营的“聚宝斋”便位列其中。“聚宝斋”跟旁边的那些老字号相比,只能算是孙子辈。可是,“聚宝斋”的发迹,在墨城商界绝对是一个奇迹。
“聚宝斋”的老掌柜姓程名十九。他起先在“天蕙阁”里做徒工,手脚勤快,且为人机灵,因而深得“天蕙阁”卢老掌柜的赏识。
有一年夏天,程十九陪“天蕙阁”的少掌柜一起到南方购货。途中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那老乞丐脚下放着一块数十斤重的石头,言称石头里面藏有宝玉,愿意五十两银子出手。
老乞丐的怪举,招惹来不少好奇的路人,程十九和少掌柜也走上前去看个究竟。那的确是一块毛玉石,但少掌柜经过一番细察之后,哈哈笑了起来,对那老乞丐说:“这是块毛玉石不假,可它顶多值十两银子!”
老乞丐听了,极为不悦地说:“真货真人识,你就是少了一文钱,俺都不卖!”
少掌柜扯着程十九的衣袖准备继续赶路,而程十九却蹲下来,他一边抚摸着那块毛玉石,一边跟老乞丐讨价。最终,老乞丐同意四十二两银子出手。此时,少掌柜有些不耐烦了,在旁催促程十九尽早赶路。程十九却扑通跪在少掌柜的面前,恳求少掌柜借他四十两银子,再合上他半年的工钱,愿在这块毛玉石上赌一把。倘使栽了,他下半辈子便在“天蕙阁”做工还债。少掌柜认为他是财迷心窍,厉声点拨他说:“拿四十二两银子赌这块石头,你必赔无疑!”可程十九的决心已定,他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少掌柜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千里迢迢,程十九一直将那块毛玉石背在身上。待返回墨城时,程十九的脊背已被那块石头磨得血肉模糊。“天蕙阁”的老掌柜将那块毛玉石摸索了半天,吁了一口气,说:“苍天不负有心人,十九啊,你的家业就要从它开始了——”
果然切开之后,那块毛玉石里面竟含有一块甜瓜大小的翡翠,而后,被“天蕙阁”的老掌柜以一千两白银购得。两个月后,程十九的“聚宝斋”开张营业。在他的苦心经营下,“聚宝斋”生意日渐兴隆,还经常能见到一些洋人慕名前来淘宝。“聚宝斋”的家业越是雄厚,程十九回想起那次赌玉的情景就越是后怕。他经常用“赌命不赌玉”这句话来训诫儿子。
民国十二年,有几个专事赌玉的石客,雇人从东海边运来一块重达数千斤的海青石,声称巨石内蕴有天价宝玉,因此一开价就是三千大洋。那些古玩店的掌柜们闻讯后,纷纷前来看货。他们一个个都是鉴石行家,但经过半个多月的揣测,仍没有人敢出面下注。“聚宝斋”的少掌柜程戒石也到过现场,然后就将这事情告诉了父亲。其实,程十九早有耳闻,他佯装不知,只不过是不想染手赌玉罢了。
只是这次,少掌柜好像全然忘了父亲平日的训诫,一次又一次地怂恿父亲前往察看货色,然后再作决定。因为凭经验,他感觉海青石里面肯定蕴有奇货。只是价值几何,他不敢断言。
这天夜里,程十九独自走出“聚宝斋”,朝寄放海青石的“云峰客栈”踱去。他让那几名石客点上几盏灯笼,摆在石头的四周。在灯光的映照下,那块海青石的一些棱角,反射出淡淡的荧光。程十九一边抽着烟袋,一边凝视着巨石出神。他从不跟那几名石客搭言。
程十九一连去了七个晚上,而且每一次他都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巨石前,慢慢抽着烟袋;几袋烟过后,便拍拍屁股走人。然而,即使这样,他的行踪仍没有躲过其他店铺掌柜们的眼睛。
第八个晚上,程十九怀揣着三千两银票跟儿子一同走进“云峰客栈”。客栈里聚满了人,那些人都是墨城古玩界的头面人物。程十九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票下注,而“天蕙阁”的卢掌柜,立刻将价码开到三千五百块大洋。
卢掌柜的话音未落,“宝顺成”的庞掌柜又将价码提为四千块大洋。经过几番叫价,当“萃山居”的李掌柜报价时,已经变成六千块大洋……
这时候,程十九将烟袋在脚板上狠狠磕了几下,转身朝自己店铺的方向指了指,说:“俺就拿店里所有的货赌它!”
客栈里顿时一片死寂,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射向程十九。那些掌柜们大都赌了半辈子石头,可从未遇上过像他这样孤注一掷的。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聚宝斋”眼前的货,价值不会低于一万块大洋。程戒石在一旁惊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认为父亲这是疯了,他甚至想狠揍自己一顿,万不该怂恿父亲来参与这个赌局。
那几名石客连夜雇人,将那块巨石搬运到“聚宝斋”,然后将店内价值上万块大洋的古玩字画统统装箱运走。
原先富丽堂皇的“聚宝斋”顿时变得冷清下来,偌大的店铺内,只有一块孤零零的海青石立在中央。
农历八月十六这天,程十九携全家分别给关老爷神像和祖宗灵位上了香,又燃放了几挂大鞭炮。然后,“聚宝斋”紧闭店门,程十九开始亲手“琢玉”。
程十九在海青石上选好位置,然后,用凿刀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将那块巨石剥落。他不让任何人打扰,就连那些纷落在地上的碎石屑,他也不让家人打扫。一连两天,他都不吃不喝,眼睛通红地凝视着那块海青石,不停地凿着。
第三天,那块海青石已经被程十九剥落了近一半,仍丝毫不见成玉的痕迹。他面色铁青,神情憔悴不堪。在儿子跪求之下,他才喝了半碗米汤,继续凿下去。
第四天,程十九手中的凿刀已穿过了石头的中心,然而,仍什么迹象也没有发现。他彻底失望了,颓然地倒在藤椅上,手中的凿刀也“当啷”一声跌落到地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口里喷涌出来……
程十九死了。
待发完殡之后,程戒石跪在那半块浸染着父亲鲜血的石头前,号啕大哭。他后悔自己不该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他用手捶打着那块碎石。石头的棱角将他的手臂割破了,鲜血染红了孝服,可他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他痛恨这块夺取了父亲生命和程家积攒数十年家业的恶石。泪哭干了,他不经意间发现在一些染着父亲血迹的裂缝处,有淡淡的荧光闪现。他诧异地捡起父亲用过的工具,在那些裂缝处轻轻敲打了几下,随着迸裂的碎石,一道道晶莹夺目的荧光将清冷的“聚宝斋”装扮得异常瑰丽。
程戒石惊呆了。果然如父亲在赌玉前所料,海青石里面蕴藏着一块硕大的墨晶,只是它没有生在这块石头的中心。墨晶有明目、养眼的神奇功效。程戒石请人将它切割成十六副镜片,被京城一名古玩界巨贾以每副三千大洋的天价买走。
程戒石接手经营“聚宝斋”后,生意越做越大,先后在济南和上海开办了分店。人们只知道程十九一生赌过两次玉,且每次都收获巨大,然而对他猝死的原因,却一直不甚明了……
神算
相传清朝乾隆年间,乾隆皇帝御案上的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被盗。乾隆非常生气,在皇宫内明查暗访了很久也没有查出夜明珠的下落。乾隆便派和珅去找一位算命先生掐算。这和珅出了皇宫便带人一心一意去寻找那算命不灵的,他们在离京城很远的一个山庄里找到了一位小名叫做黄青蛙的算命先生。和珅把来意一说,那黄青蛙便口口声声说自己算命不灵,那和珅正要寻找这样的人,现在碰上一个怎能轻易放过?于是他忙令黄青蛙即刻进京掐算夜明珠。这黄青蛙虽然双目失明,但聪明过人,他心想:皇帝的夜明珠不见了,一定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做的手脚,进皇宫给皇帝掐算夜明珠,弄不好有去无回,所以他自称算命不灵。哪知和珅偏偏就看中了他,这真是怕鬼偏遇鬼!他现在只有冒死前往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记起一件事:早晨妻子的腰痛得伸不直,一个劲地叫唤。平日里,妻子的腰一痛,天便下雨。今天妻子的腰痛得如此厉害,天肯定要下大雨。于是,他对和珅说:“我得回家拿一样东西方可随你进京。”和珅吩咐两个随从跟着他走一趟。不多时,黄青蛙回来了,大晴天里太陽底下他却带着蓑衣、斗笠。和珅与随从纷纷嘲笑他说:“你这个瞎子简直糊涂了,带这些雨具求雨哪?”黄青蛙也不理会,只管赶路。不一会儿,天上突然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天地间像翻江倒海一般。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将和珅一行淋了个透湿。和珅回府后细想起来大吃一惊:这瞎子说自己算命不灵,那他怎么知道天要下雨?他定能未卜先知!如此一来,明日面见圣上他若算出夜明珠是我盗走的那麻烦可就大了!怎么办呢?和珅想杀人灭口再在京城找一个替死鬼,但时间来不及了,一夜之间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顶替这个瞎子呢。再说,京城里的算命先生个个能掐会算,若再抓一个来仍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就白费了力气,并且难免走漏风声……和珅越想越害怕。要解决这事,看来还得在黄瞎子身上下功夫!于是他深夜派人将黄青蛙找来,连哄带吓地对他说:“明日金銮殿上只准假算,若是算灵了你可要掉脑袋!”
黄青蛙听和珅这么一说,心中的忧愁全消了,他知道这夜明珠一定与和珅有关。黄青蛙不动声色,说:“大人,明日若不说真话,皇上见我算不出定要拿我问罪。京城里有的是神算,皇上定会下旨再找一个来,到时候真相大白了,那盗珠之人难免就要遭诛连九族之灾了。”黄青蛙这么一说,和珅早已吓出一身汗来,忙问:“如此说来,这夜明珠的事你是知道了?”黄青蛙说:“大人,那我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夜明珠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你我。”和珅听黄青蛙这么一说,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黄青蛙身边说:“请神算快想妙计相救,这夜明珠确实是我一时糊涂所拿。”黄青蛙平时虽然不问世事,但常常听人说起和珅的所作所为,本有意戏弄他一番,但这会儿见平时威风八面的朝廷重臣在自己面前求情,就有些于心不忍了。他说,只要大人拿出夜明珠,明日金銮殿上我保证你平安无事。顿一顿,他又说:不过,你必须按我的安排去做。和珅竖起耳朵听黄青蛙如此这般地吩咐起来……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参拜完毕,乾隆便召见神算上殿。乾隆对黄青蛙说:“朕御案上的夜明珠突然不见了,朕宣你来是让你算一算谁如此大胆盗走夜明珠?”
黄青蛙说:“请万岁报个时辰我来算一算。”于是乾隆报了一个时辰给黄青蛙,黄青蛙扳着手指头叽里呱啦地在金銮殿上装模作样算了一通,然后回禀皇上:“万岁请放心,这夜明珠还在宫里。”乾隆一听大喜,忙问:“在宫内何处?”黄青蛙说:“这夜明珠在靠近香气的地方,而且是在一棵树底下。如果有桂花树就多留意一下!”乾隆于是吩咐太监们去找,不到一个时辰,果然在御花园的一棵桂花树下找到了。乾隆斑兴之余,仍不忘追问黄青蛙:“我御案上的夜明珠怎么会跑到御花园里去呢?”见乾隆追问,黄青蛙暗自叫苦,但他毕竟是个算命之人,善于左右逢源,顿一顿,便强作镇定地对乾隆说:“这夜明珠是罕见之宝,有人眼看不见的瑞气围绕着。这瑞气能使宝物入地上天,在没有人的时候它便游动,特别是午夜之后,更容易移动。它跑到御花园也就不足为怪了。”乾隆见他说得神乎,也就不再追问了,但将他留在了宫里。
黄青蛙虽然将乾隆皇帝的夜明珠找到了,但乾隆还是不太相信他的神机妙算,认为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于是,他拿定主意还要亲自试探一下黄青蛙。一次,乾隆早朝路过御花园,随手从枣树上摘下一个枣子捏在手上。他叫人宣来黄青蛙,在金銮殿上问黄青蛙:“你知道朕手中所捏何物?”黄青蛙双目失明,哪里知道乾隆手中捏的是什么呢,莫不是又拿夜明珠来哄我吧?于是,他慌乱地回答道:“万岁,大清早……”乾隆在金銮殿上听说大清早(青枣),忙伸开五指说:“对了对了,黄爱卿真是我大清神算也!”黄青蛙赶忙咽下未说完的下半句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里说,好险哪,幸亏说得慢一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乾隆从此对黄青蛙非常器重,将他留在身边,并要封官授禄。黄青蛙不仅不高兴,反而整天忧心忡忡,叹息不止。他心里明白,伴君如伴虎,若是皇上日久看出破绽,查出夜明珠被盗真相,那可是欺君之罪呀!所以他天天请乾隆准奏回家。乾隆见留不住黄青蛙,便想赐一件礼物放他回去。这一日早朝,乾隆问黄青蛙:“黄爱卿,你连日上奏要朕准你回家,今天你算一算朕手中的盒子里所盛何物,若算对了,朕便将此物赏给你并准你回家,你若算不出来,就以欺君之罪论处!”当然乾隆只不过说说而已,并不会较真,但黄青蛙听后却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下完了!于是叹道:“黄青蛙,黄青蛙,你就死在万岁手中的盒子里了!”但满朝文武似乎都听到黄青蛙在说:“黄金蛙,黄金蛙,你就是在万岁手中的盒子里。”于是都把眼睛齐刷刷盯着乾隆手中的盒子。乾隆一掀盒盖,满朝皆惊:万岁手捧的盒子里果然是一只金灿灿的黄金蛙哩!于是黄瞎子领了金蛙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欠一屁股债
人有三六九等,菩萨中也有好坏与贫富之分。话说大别山某地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一个菩萨和一位贴身小童。由于庙小,来这儿上香的人寥寥无几,因此小庙就成了穷庙,菩萨也成了穷菩萨,不仅穿的是破衣烂衫,吃的也是有上餐没下餐。
这年正月初一,有个叫张三的到庙里拜穷菩萨。这张三以卖菜为生,脚有点跛,单身一个人住在离庙不远的小街上。张三进得庙来,跪在地上拜道:“菩萨在上,求菩萨保佑我今年卖菜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到年底若能发个小财,我一定用鸡鸭鱼肉,外加一坛好酒酬谢您老人家!”穷菩萨听了心想:难得这个施主孝敬我穷菩萨,唉,多少年没见过荤腥了,今年来口福了!穷菩萨高兴地吩咐小童道:“今年帮助张三卖好菜,一定让他发点小财!”
张三取了个六六大顺之意,在初六这天开张卖菜,一大早他就推着小车去菜市场进菜。菜行汪老板是个势利眼,从来没正眼瞧过张三,这天张三来得虽然很早,汪老板还是头不抬,话也不多说,将一堆烂了边的白菜给了张三。张三小本买卖,哪敢争辩,只好瘸着腿,推着菜去卖。谁知,张三把菜拉到自己的摊位上,工夫不大就卖了个精光,原来这天到集上买菜的人,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嗡嗡,今天张三菜摊上的菜最好,去晚了可买不上啰!”买菜的人听了这话就都拥到了张三的摊前。打自这天起,不管张三贩什么菜,总是特别好销,生意也越来越好做,汪老板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从此,对张三另眼相看,有好菜总是先给张三,还不收现钱,卖完了再结账。
转眼到了年根底儿,一天,穷菩萨问小童:“我叫你今年帮张三卖好菜,卖得怎么样了?”小童回答说:“我遵菩萨吩咐,天天一大早变只黄蜂儿到集市上帮张三叫卖,有时还施展法术让他的坏菜变好菜,今年他发大财了。”
穷菩萨听了,不高兴地说:“既然发财了,那张三为什么还不来还愿呢?”小童说:“菩萨放心,还愿期还不到呢,再说生意人精明得很,怎敢得罪让他发财的菩萨呢?”
等到年三十夜,张三看看夜色还早就坐下来算账,看这一年到底赚了多少钱。算盘哗啦啦一阵阵响过后,结果出来了,足足赚了600贯铜钱。张三高兴得一跳老高,接着收好钱,拿出早准备好的鸡鸭鱼肉蒸蒸炒炒起来,待一切办好后,正准备装进竹篮里,拿去供奉穷菩萨,又一想:拿到穷庙里一来冷了,二来装不了多少。还是把穷菩萨请进屋来的好,这样也好让穷菩萨多吃点,吃热乎点,同时自己也有个伴儿。主意一定,张三便拿起一条麻袋去了穷庙,二话不说,上前抱起穷菩萨放进麻袋,背起来就往回走。穷菩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儿弄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明白了是张三请他到家里赴宴。穷菩萨从来没做过客,受过请,还以为请神不用车不用轿而用麻袋装是当地菜行里的风俗哩!穷菩萨正想得出神,猛听到“咚”的一声,屁股一下撞到了门框上,顿时疼得穷菩萨龇牙咧嘴。也难怪,乌麻漆黑的天,既无月亮,也没星星,穷庙里又没有蜡烛,张三深一脚浅一脚出庙门时拐弯急,加之脚有毛病,身子一歪,麻袋撞在门框上了。张三听到响声,知道不好,但不敢停下来看究竟,怕被别人瞧见,不允许他一个人把穷菩萨背回家去,便背着穷菩萨,一溜小跑地回了家。
张三把穷菩萨从麻袋里抱出来,放在供桌上,穷菩萨却东倒西歪,像个“陀螺屁股”(民间玩具,上圆下尖),怎么也坐不稳。张三心中纳闷,忽然想到那一撞,忙拿来灯一看,果然发现穷菩萨屁股上碰掉了一大块,碎块儿还在麻袋里。张三急中生智,顺手从衣袋里抽出一把欠账单子,用贴对子剩下的浆糊,把碎块和欠条一起贴到了穷菩萨的屁股上。这办法还真凑效,穷菩萨马上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供桌上。张三点上香,把鸡鸭鱼肉和饺子,一盘盘、一碗碗放在了供桌上,再倒上三杯热气腾腾的酒,跪在穷菩萨面前,磕了几个响头说:“菩萨,多谢您老人家今年保佑我生意兴隆,我敬您老人家三大杯!请菩萨开怀畅饮,我们俩过个富裕年!请菩萨明年继续保佑我发大财,盖上新房子,娶上新娘子,生个胖儿子,到时我一定加倍酬谢!”穷菩萨本来肚子没货,空得心发慌,眼发黑,加上刚才一番折腾,早就饥渴难忍,闻着香气扑鼻的美酒佳肴,按捺不住了,端起酒杯,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工夫不大,就喝了个酩酊大醉。
大年初一,一阵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穷菩萨从香甜的梦中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穷庙里。他只觉得浑身疲乏,屁股隐隐作痛,便把小童叫到跟前说:“你给我仔细看看,我这屁股一阵阵的痛,这是怎么回事?”小童上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哎呀,可不得了啦!,您去张三家吃一餐年饭,怎么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呢?!”穷菩萨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由苦笑道:“唉,看来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宴席啊,吃了人家的,就欠人家啦!”停了停,又说:“此事千万别张扬,让人家知道了,岂不笑话我!”
但俗语说得好,纸包不住火,穷菩萨一屁股欠条的事还是被人们知道了,传开了,久而久之,欠一屁股债也就成了一句俗语,专门用来形容欠债太多的人。
一帧请帖
清康熙年间,永定溪南里锦丰村的王氏家族,突然接到广东嘉应州松源乡新科翰林王某某的“请帖”,上写:“来者贪食、不来者嫌弃。”锦丰王姓八大房房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于是集中村中才子商讨对策。在讨论中有的双手托腮,愁眉苦脸;有的拖着长袍,背手踱步,心急如焚;有的翘起大姆指自豪地说:“梓叔高中,吾辈沾光,岂有不光临之理!”有的坚决反对:“就是饿死也不受‘嗟来之食’”。就这样争论了大半天还争不出个结果来。
房长王宾生随带的13岁小孙子,名叫见川。他聪明、好学,喜读诗书。这时他自个儿在厅堂外吟诵诗对,翻阅“四书”、“五经”,听到长辈们在争论不休,于是,见川上前询问:“爷爷,究竟出什么事啦?”一连问了几句,宾生公都置之不理,还一挥手气冲冲地嚷道:“大人商量事情,小孩别打岔,走开,走开!”见川见爷爷在生气,便和颜悦色地问:“爷爷,说说吧,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爷爷进而指责道:“黄毛未脱就老气横秋,口出大言,太少教了,太少教了。”说着把长烟斗在地上连连敲了几下。见川心里感到十分委屈,嘴唇撅得高高的,很不服气地又说:“我没甘罗之才,也不像你们长辈满腹经纶,但‘四书’、‘五经’我也读过,处世之理也向你们领略一、二,别小看我。”七位长辈一听,脸刷地红了,心想:这小子胆敢狂言无礼!但一再回味,又觉得言之有理,小有才气。于是他们转怒为喜,对见川刮目相看了。然而,宾生公还怒气未消,把“请帖”一扔:“你是诸葛亮就有高招了!”见川拾起请帖一看,哈哈大笑地说:“这还不简单!”长辈们看他那样乐观,说得那样自信,必有几分把握,于是起身急着前来追问:“见川,你就发表发表高见吧!”一对对眼睛圆睁睁地望着他。这时,见川慢条斯理地解释说:“新科翰林王某是想考考我们锦丰王姓梓叔有否出人才,所以‘请帖’上出了这对子。”“哪怎么对呢?”长辈们又急得团团转,有的人之、乎、者、也、哉吟个不停,但也想不出对子来。见川看到长辈们束手无策,心里暗暗好笑,过了许久才风趣地说:“既然请了,大家都得去,否则会得罪梓叔的。但一人只包一文钱贺礼就足够了,上面写着:‘收者贪财、不收者嫌少’,翰林公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长辈们听后如梦初醒,心中茅塞顿开。有的夸赞说:“真是青出于蓝啊!”有的赞叹道:“不愧为后起之秀!”……果然按其所行,新科翰林看后,翘起大拇指,连连夸奖:“奇才、奇才,吾族有望!”
见川也不负众望,于清乾隆元年钦点为翰林第五名庶吉士。
陈二郎配解药
清朝道光年间,湖北出了个学识渊博又很幽默的怪才叫陈二郎。因为他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又敢作敢为,所以达官贵人都不喜欢他,尽避他一肚子学问,也因此在科举考场上屡屡失意。但老百姓却很喜欢他,都亲热地叫他“二郎”。
有一年秋天,农民汪老大来找陈二郎,哭诉他租了“赵老虎”的五亩稻田,因年成不好交不起租,赵老虎就要喂他吃屎。他要陈二郎想个办法救救他,也救救乡亲们。
“有这种事?”陈二郎大吃一惊。
“二郎,我没骗你。”汪老大胆战心惊地说,“何狗儿、冯竹根,还有秋癞子他们好几个,因为交不起租,已被赵老虎的家丁按着喂了屎,而且……今年的租谷如果到年底还不想法交上去,不但要收回租田,还要喂屎、拆屋……”
“这老畜生!”陈二郎听了滑稽地一笑,让汪老大悄悄地去把被人叫做“姚斯文”的那个老师请来。汪老大不明白请一个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来有啥用?但又不便多问,就只管请人去了。
第二天,姚斯文请赵老虎去家里喝酒,说是请了地方上的几位名人,想听听名人们对他两年来教学的意见。因为赵家是地方上的旺族,又有几个孩子在他私塾里读书,所以就理所当然地先来请他,不知他愿不愿意赏光去他家里喝一杯淡酒。
一听说赴宴的都是些地方上的名人,赵老虎心想,如果自己不去,那岂不是被排在了“名人”之外?于是他赶忙一笑说:“先生想听取办学意见,这是地方上的大事,我再忙也得去啊!”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姚斯文家里已经到了好几个人,赵老虎一看都是地保、乡绅之类有脸面的人物,连他和姚斯文正好八个。此时菜已上桌,他自认为财大气粗要朝上席走去时,不料姚斯文却对客人们说:“各位,请稍等一会,还有一位贵客未到。”
“谁?”赵老虎问。
“陈二郎,”姚斯文赔着笑说,“他家离我这里远,您就坐会儿。来,喝茶……”姚斯文给赵老虎碗里注满了开水后就焦急的在禾场边张望去了。众人都觉得是该等等,陈二郎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啊!一见众人这么巴结陈二郎,赵老虎心里不快活也没法。
谁知等了好一阵还没见陈二郎的影子,众人的肚子早饿了,赵老虎是个不经饿的人,他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时,闻到廊柱上吊着的篮子里有一股诱人的香气,就踮了脚尖去看。啊!原来篮子里晾着煮好了的五香豆。他是个吃五香豆的馋鬼,家里一年四季都为他准备着,心里一喜拿了一颗就往口里送,才嚼几口就觉得要比自己家里的好吃得多,于是抓了一把大嚼起来……
“陈先生来了!”正在这时,随着姚斯文的一声喊,陈二郎来了,众人赶忙去迎接。
“啊!不好!”谁知,当姚斯文看见赵老虎在吃五香豆时,不禁大惊失色:“妈啊!要出人命案了!”姚斯文指着正在嚼五香豆的赵老虎吓得瘫在了地上。“天哪!那篮子里的五香豆是我用来毒老鼠的,里面拌了砒霜。为了不让孩子够着,我特地高吊在廊柱上晾干,万没想到赵老爷您会误吃毒鼠豆呀……”说罢就大哭起来……
姚斯文这一哭诉,赵老虎面色如土,当即就使劲呕吐,可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呀……”众人也慌了手脚,可谁也拿不出个办法来,如果去请郎中,只怕郎中还没请到人就没救了。
“二郎,求求你!”忽然,姚斯文跪在陈二郎面前说,“你见多识广,一肚子学问,想法救救赵老爷吧!不然,我一家人也活不成了……”
“可我不是郎中呀!”陈二郎也焦急地说,“不过,我在医书上看到过,要想让赵老爷肚子里的‘五香毒鼠豆’吐出来,除非服用解药催吐剂。姚先生,你家里有这种药吗?”
“二郎,我家哪来的这种解药呀……”
“唉,”陈二郎也急得转着圈子直叹气,说:“以前,我倒是给人配制过土解药,而今也可以配一剂试试,就怕这药气味难闻赵老爷不肯服呀!”
“我服……”一听说有土解药可配,呕出满头大汗也没呕出啥东西来的赵老虎就赶忙说,“为了活命,气味再难闻我也服。陈先生,快去配药吧!我的肚子有些发痛了,妈呀!只怕是活不成了……”
“好吧,姚先生这里我常来,知道他屋后的山坡上长得有几味草药,我这就去配。”跟着,陈二郎又叮嘱姚先生和众人不要打扰他,他怕受打扰分了心配错药。说罢他就去了姚家的屋后。
不一会,陈二郎端着一碗配好的土解药来了,走到赵老虎跟前时大声说:“快!捏着鼻子,闭了眼,张大嘴巴,一口气吞下去!”此时的赵老虎哪敢不听从命令,嘴巴皮一触到碗口就把碗里的解药一古脑儿吞了下去……
果然,刚吞完解药,就听“哇——”地一声,赵老虎肚子里的东西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直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完了也还在呕,连黄水都呕了出来,呕得满脸泪水……
“陈先生,谢、谢谢你救、救了我……”
“不用谢,”陈二郎一笑说,“应该的。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做好事积德呀!”
“是、是……”赵老虎皱着眉头说,“陈先生,只是,你配的解药怎么这样厉害,又、又这么臭呀……?”
“这药嘛,不厉害不臭,臭就厉害哟!”陈二郎叹了口气说,“真不好意思,你可别怪我啊!我哪里会配解药呀!你只要看看你呕出来的东西就会明白,除了没消化的五香豆,剩下的都是茅坑里舀来的稀屎啊!为了救你,我也是没法啊……”
“哇——”一听说陈二郎给自己服的“土解药”是稀屎,赵老虎又呕了起来,这一回,连肠子都快呕出来了……
那么,赵老虎真的是中了毒吗?
原来,当陈二郎听说赵老虎喂佃户吃屎时,心里就骂好你个龟儿子,我会要你哭的。他忽然想起了乡里流传的一句话:“王猴子的鸦片老虎的豆”。意思是说叫王猴子和叫赵老虎的这两个人,离开了鸦片和五香豆就没法活了,于是他让汪老大暗里请来了姚斯文,说是要治治赵老虎给何狗儿他们出气。姚斯文虽然是个斯文人,可他也恨赵老虎,就问咋个治法?陈二郎就说“只须如此如此……”
姚斯文回家后马上就用最好的蚕豆烹了一钵五香豆,又故意挂在了显眼的走廊上。第二天请客时,陈二郎已早早地躲在了离姚家不远的一片林子里,看见赵老虎到了姚家后,就故意拖延赴宴时间,等赵老虎“闻香吃豆”。果然,当他看到站在禾场边的姚斯文“手搭凉棚”张望的暗号时,就知道“鱼”已经上钩了,这才朝姚家走来,这才出现了前面的一幕。
其实,“五香毒鼠豆”里并没有拌砒霜,那只是吓唬赵老虎的。那么,赵老虎为啥又说肚子痛了,只怕活不成了呢?这也是他使劲揉肚子,想让肚里的东西吐出来自己揉痛的。
不久,乡里就有了谣言,说赵老虎喂佃户吃屎,结果他自己中毒也吃了屎,这是天理不容遭报应啊!可赵老虎做梦都不会想到,这谣言也是陈二郎暗里请算命先生散布的……
酒坛子
明朝永乐年间,有个无赖混混叫谭三,这人生得五短身材,整日里好吃懒做、嗜酒如命,所以大家都叫他“酒坛子”。
这日,谭三又喝得酩酊大醉,正摇摇晃晃地往家走。由于喝得太多,谭三实在走不动了,正巧路边有一座破庙,谭三便一个趔趄摔进了庙里,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谭三被一阵响声弄醒,揉揉眼睛一看,原来是脚下一个破坛子被自己踢倒了。谭三捡起坛子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谭三活到这么大,除了“谭”字之外,就认得这个“酒”字了。谭三往酒坛子里一摸,“哎呀”,竟然摸到了一坨人屎。
谭三骂了一句“真晦气”,刚要把酒坛子摔碎,却又有点舍不得。他估摸了一下,这个破酒坛子能装二斤多酒的样子,正巧家中装盐的坛子前几天摔破了,这个破坛子回去洗洗干净,正好能派上用场,于是便捡回了家。
回到家,谭三冲了冲坛子,把盐装进去,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谭三想去做点吃的,可当他打开昨天捡回来的酒坛子时,不禁吃了一惊,里面的盐竟然不见了!谭三急忙晃了几下坛子,又把口朝下倒了倒,只听“叮当”几声响,几文铜钱竟然从坛子里掉了出来。
“我的盐哪去了?”谭三一时摸不到头脑:难道是家里进贼了?不对啊,哪个贼偷了东西还留钱啊?如果不是进贼了,那会不会是邻居来借盐,见我睡得正熟,就拿了盐,顺手留了几文钱?也不像啊,哪个邻居会借这么多盐啊,难道不怕齁死啊?
谭三一时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盐虽然不见了,但至少还有几文钱,正好出去换碗酒喝。谭三捡起铜钱,乐颠颠地塞进怀里。刚要出门,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坛子,琢磨着不如把这个空坛子也带上,或许还能赊点酒回来。于是,他便抱着个空坛子,兴高采烈地上了街。
这天大街上很热闹。一个高鼻深目的波斯商人的摊子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谭三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一下子惊呆了,各式各样他从未见过的玩意儿像长了手一样,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睛。他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恨不得把东西都塞进自己的兜里。
突然,谭三看见一个做工精美的香料盒子,上面雕刻着的奇花异草,盒子里飘出来的香味,简直让谭三觉得比喝了美酒还舒服。他心想,如果能把这个香料盒子弄到手,可够换一个月的酒喝了。起了贼心的谭三见无人注意,便悄悄伸手,把香料盒子塞进了自己的坛子里,得手后急忙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谭三的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好大的胆子,连圣上特命保护的西域商人的东西你都敢偷!”谭三吓得魂不附体,转脸一看,按住他肩膀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捕快。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都没拿啊!”谭三狡辩道。这时候,波斯商人才注意到自己的香料盒子不见了,急得满头大汗。捕快对波斯商人说道:“不要着急,我看这厮刚把香料盒子放入他怀里的破坛子里,你过去找找看,肯定能找到!”
波斯商人一把夺过坛子,口朝下往地上一倒,只听“当”的一声,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香料盒子,而是一锭雪花银子。
“我的香料盒子哪去了?”波斯商人大叫道。捕快也看傻了眼,明明看到谭三把香料盒子放进坛子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谭三自己也非常不解。不过,他毕竟是个出了名的无赖混混,见捕快拿不到赃物,他便拼命喊冤。捕快不甘心,搜遍了谭三全身,愣是没有找到香料盒子。
谭三一看,来了精神,一把夺回坛子,捡起地上的银子得意地说道:“我家主人让我上街买东西,我怕银子丢了才放进坛子里的,你那破香料盒子,我家主人还看不上呢!”
捕快只能张着嘴巴,却无言以对。谭三见此情景,也不敢再纠缠,急忙抽身离开了人群,留下捕快和波斯商人愣在原地。
得了银子的谭三,既惊又喜,明明是自己亲手把香料盒子放进坛子里的,为什么掉出来的却是雪花银子呢?联想到早上,酒坛子里的盐不见了,反而多出了几文铜钱,谭三心中猜测:难不成这个酒坛子能把东西变成钱?
就在这个时候,谭三脚底下“当”的一声响,原来他踢到了一块马蹄铁。谭三心想,如果这酒坛子真能把东西变成钱,何不用这块马蹄铁试一试呢?
于是,谭三小心翼翼地把马蹄铁放进了酒坛子里。
令谭三疑惑的是,马蹄铁放进坛子里,竟然没有发出碰撞的响声,他急忙把坛口朝下一倒,竟然又掉出好多个铜钱来!这下谭三高兴得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晚上,谭三用得来的银子买了两坛好酒和三斤牛肉,自斟自饮,好不快活。他自言自语道:“有了这宝贝,我谭三可要时来运转了,啧啧,就是坛子小了点,否则街上那些值钱的大物件我都给它装进去。”
谭三越琢磨越美,竟突发奇想,想要犒劳一下宝贝坛子。“来来来,我敬酒坛子祖宗一杯!”说着,谭三往酒坛子里倒了一碗酒,不料酒坛子竟瞬间大上了一圈。
谭三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便又往酒坛子里倒了些酒,坛子竟然又大了一些。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是贪杯的货色啊,好好好,变大正好,变大了就能装更多东西了。”此时,谭三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装进坛子里,一时间酒意也被高兴劲散掉了七分。
头脑清醒下来的谭三,忽然想到李大户家养了几十只羊,既然这个神奇的酒坛子能变大,若把这些羊都塞进酒坛子里,岂不是能换好多银子吗?谭三为自己的主意兴奋得直搓手,转身正要去拿酒坛子,却发现它竟然又变小了些。谭三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莫不是这个酒坛子也醒酒了?
谭三越发觉得这个酒坛子是个宝贝,他看天色已晚,估摸李大户早已休息,正好摸黑去偷他家的羊。于是,谭三抱着宝贝酒坛子,又带上足够多的酒,偷偷地溜到了李大户家的羊圈。
李大户鼾声如雷,估计地震了也醒不来。见时机已到,谭三便把酒坛子放在地上,像先前一样把酒倒进坛子里,一会儿工夫,酒坛子就变成了“大酒缸”。
谭三趁机把羊一只只地扔到“大酒缸”里,羊一被扔进去,便没了动静,谭三料定这些羊已经变成了雪花银子,欣喜得很。
忙活了大半夜,羊总算都被谭三扔进了“大酒缸”。谭三本想等大酒缸“酒醒”变回酒坛子之后,轻轻松松地抱着回家,怎奈酒坛子“喝”太多,几个时辰过去了,丝毫没有缩小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鸡叫三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谭三心慌了,怕天亮了坏事,心想不如先把银子带走,免得被人发现,待大酒缸变回酒坛子之后,再回来拿也不迟。
想到这里,谭三急急忙忙往大酒缸上爬,无奈自己五短身材,大酒缸又有一人多高,谭三刚爬上缸沿儿,一不留神“哎呀”一声,头朝下栽进了大酒缸里。
早起的李大户突然发现自家的羊都不见了,羊圈里却多了一个破酒坛子,伸手往里一摸,惊讶道:“哟,怎么这么多银子啊!”他又伸手往里一摸,不禁惊叫道,“哎呀,怎么还有一坨人屎啊!”
岩画的秘密
这一年,清苑县内盘踞着一股匪寇,剿匪的李大人带着官兵剿了足足三年,这才端了匪寇的老窝,生擒了匪首。
这天,李大人来到县衙,得意地对县令说:“本官一举剿灭了匪寇,替你们除了大害,不知你有何想法?”
县令心说,你们这几年剿匪把清苑县都刮去了三层地皮,老百姓们叫苦连天,现在又想要钱,就是有也不能给你们。不过,他嘴上却说:“大人为清苑百姓除害,本当隆重庆祝。但大人军法森严,本官怕坏了大人的名声,因此未曾准备。这一切本官都已写在奏折内,为大人请功,想必万岁爷定会重重嘉奖!”
李大人一听,心里气炸了:好你个县令,居然拿皇上来压我。既然这样,那咱就好好玩玩儿。想到这儿,他干笑了两声,说:“县令大人真会说话。但如此大捷,对于清苑这小地方来说是千年难遇。本官在剿匪时看到县城西边有座山崖,若能把今日大捷之事雕刻在崖壁上,做成岩画,恐怕对贵县来说很有必要,你觉得呢?”
县令一听,愣住了。回到县衙后,他找来师爷等手下,商议对策,但大家都束手无策。接下来的几天,县令只得托病不办公。
过了些天,李大人又来到县衙,找到县令,冷笑着说:“县令大人,本官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本官接到圣旨,万岁爷不但嘉奖了我,还让我率军暂驻清苑县,以防匪寇卷土重来。这真要感谢你的美言啊!之前我说的岩画之事,望县令大人速速办妥!”县令一听,傻了眼。
李大人哈哈大笑着走了。县令啪啪啪扇了自己几个嘴巴—本想装病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反正剿完匪了,李大人不可能老待在清苑啊。这下好了,因为自己的奏折,让李大人名正言顺地驻扎下来了,真是气死人。
无奈之下,两天后,县令贴出告示,招募能工巧匠,为李大人平匪开凿岩画。老百姓一看,骂得可凶了,非但没一个人来,反而还把告示给撕了。县令只好哭丧着脸来找李大人,说明缘由,最后假装义愤填膺地说:“大人,不如你派手下给这些刁民一些颜色看看?”
李大人走过去,拍了拍县令说:“你呀,还嫩了点儿。皇上刚嘉奖了我,转脸你就要给本官拴个扰民的套,然后你再一本奏折告上去是不是?”
县令连忙摆手,刚要解释,李大人却哈哈大笑道:“其实本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清苑平匪的岩画做不了,那弟兄们剿匪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每个士兵一两银子如何?”
“什么?”县令叫了起来,“每个士兵一两,那加起来可是一笔大数目,就是把清苑县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啊!”
李大人冷笑道:“那就做岩画,总不能让弟兄们白忙活了。好啦,本官累了。送客!”
县令只得告辞了。回到县衙后,他正愁眉苦脸呢,一个手下禀告:“大人,有个人说他能做岩画,想求见大人。”县令赶紧说:“叫他进来。”
很快,手下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县令上下打量着来人问:“你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来人说:“草民叫郑三炮,是做年画的。”
县令连连摇头说:“我要的是做岩画的,不是年画。再说现在连个工匠都没有,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料,郑三炮却淡淡地说:“要啥工匠,我一个人就搞定了。”
“什么!”县令惊得站了起来,说,“你一个人?”
郑三炮把胸脯一拍,说:“没错,就一个人,最多十天就能完工。”
县令诧异地看着郑三炮说:“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为纪念李大人平匪而做,若有个闪失,脑袋就没了。”
郑三炮冷哼一声,说:“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扰民的剿匪大人,我才来的。大人你就放心吧,出了事我郑三炮一人顶。”
就这样,郑三炮忙活去了。县令还是不放心,一面通知李大人,一面派两个衙役去帮忙。当晚,衙役眉开眼笑地回来禀报:“不但咱去人了,李大人也派人去了。结果,郑三炮专让李大人的手下把石头磨成粉末,让我们哥俩监督。”
县令也乐了,又问了几句后,他让衙役接着去。结果一连六天,天天如此。县令坐不住了,决定也去看看。
县令来到崖壁前,果然,两个士兵正骂骂咧咧地磨着石头粉末,而郑三炮则在崖壁前溜达来溜达去。县令走过去问道:“三炮,已经六天过去了,怎么还没动手?”
郑三炮胸有成竹地说:“别急,不就是岩画嘛,我一晚上能画三百多张年画呢。”
县令大惊失色,说:“使不得,岩画不是年画,要雕凿在崖壁上……”
“知道!”郑三炮说,“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后天我就交工。不过明天就别派人来了,你也告诉李大人一声,不然我可不干活。”县令瞅着郑三炮,只得叹口气答应了。
第二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第三天清晨,李大人和县令都带着随从赶到崖壁前。到了那里一看,大家都傻了眼。只见崖壁上刻着四个大字:清苑平匪。而下面则空空的,什么画都没有。李大人当场大怒,县令则转了转眼珠,哈哈大笑道:“李大人,你看‘清苑平匪’四个字下面干干净净,那是代表匪徒一个不剩啊。”
“怎么会呢?”一旁的郑三炮说,“我折腾了大半天,怎么会干干净净呢?”
李大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喝道:“少给本官耍把戏。就‘清苑平匪’这四个字也算有?”
郑三炮理直气壮地说:“谁说就那四个字?下面有画,而且非常传神。”说着,他走到崖壁前,解开腰带,居然对着崖壁撒起了尿。说来也怪,被浸湿的崖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些图案。郑三炮边系腰带边说:“看!有了吧。要想看整个岩画,就去打水上来,泼在崖壁上。”
李大人气得大叫:“本官要的是岩画,是雕刻上去的!不是你这样的。你竟敢耍本官?”
郑三炮两眼一瞪,说:“真是狗咬吕洞宾!大人你剿匪这几年,都干了些啥祸害老百姓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前脚给你刻上去,后脚就有百姓给你毁了。你这是在找骂啊!”
李大人一听,不禁傻了眼。县令见状,强憋着笑说:“李大人,郑三炮可是为您着想啊!”
李大人顿时气焰下去了不少:“可到底有没有画,谁知道呢?总要让本官看看全图吧?”
郑三炮神秘地一笑,说:“当然要看!大人,你手下的士兵不是很多吗?后山就有条溪水,去那里打水,泼在崖壁上就能看到了。”李大人瞅了瞅四周,说:“还要翻山?”
郑三炮点头说:“是啊……”说到这儿,他偷偷朝县令使了个眼色。
县令立刻会意地说:“李大人,您可以在山上开凿水渠,把溪水引到这里来。”
“对!”郑三炮接过话,“我就住在山下的村里,到时候士兵们的吃喝,我们村全包了!”
“不!”县令打断说,“由官府全包!而且事成后,本官不但会上书朝廷,为李大人请功,还会好好犒劳所有凿渠引水的弟兄们!当然,李大人若觉得不妥,那本官就招募劳力,等水引过来后,定会请大人前来观看清苑平匪的岩画。”
李大人斜眼看着两人,已然无计可施了,便说:“本官算是被你们给耍了。你们喝水困难,自己又解决不了,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让我手下帮忙是不是?”
郑三炮嘿嘿笑着说:“这个……反正一举两得的事。”
李大人叹了口气,说:“行了,本官有数了。不过,若想让本官帮忙,你得先告诉我,这岩画是怎么弄的?”
郑三炮神秘地说:“我家祖传做年画,有门独家手艺,只要把一种石头粉末掺入颜料中,画就消失了,需要用水浸湿才能显出来。”
李大人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随从说:“罢了罢了,咱在清苑平匪三年,不但在老百姓眼里啥都没有,还招人家恨。回去把弟兄们都调来,开山引渠,留下点好念想给清苑百姓吧。”
撞石狮
清朝年间,京城有位卖艺的高人,叫于鹤仙。于鹤仙卖艺与常人不同,别人常是合群表演,他喜欢落单,一人行走江湖;别人卖艺,要么抖软料,要么扛硬功,很少有软硬通吃的,于鹤仙却是两样不落,造诣非常高超。
所谓软料,即指吹拉弹唱,无非弹个小曲、唱个小调、摆个花架子;硬功则指胸口碎大石、铁砂掌之类的真功夫。软料讲究一个“巧”,硬功讲究一个“真”。
于鹤仙的软料是有一副出众的亮嗓子,他唱的皮黄戏响遏行云,摄人心魄。他的硬功拿手戏则是“铁头功”。人们都说,于鹤仙的脑袋比石头还硬。他每次沿街卖艺,都会带着一个木凳子,视为宝贝。于鹤仙管这个小凳子叫“佛歇脚”,据说是于家祖上传下来的物件,用的是古寺里一棵百年老树的木料,虽不名贵,却有几分灵气。于鹤仙在外卖艺,再苦再累,只要把屁股往佛歇脚上一坐,小歇片刻,全身的疲乏顿时减去大半。于鹤仙曾眉飞色舞地对人说:“善男信女到寺庙中拜佛,才能得到佛祖的恩惠,而我只要一坐佛歇脚,心里就变得宁静无比,好不自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于鹤仙年过古稀的老母突染疾病,卧床不起。于鹤仙是个大孝子,为了多赚钱给母亲买药,他每天卖艺更用心了。
这天,于鹤仙又到街上卖艺,他把佛歇脚端端正正摆好,清了清嗓子,开始圈场子:“南来的北往的,啃田的吃饷的,您站一站,停一停……”
把人都招呼住了,于鹤仙开始表演硬功。刚端好架子,就见几个地痞像螃蟹一样“横”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胖子,他吐口唾沫:“这是我家老爷的地盘,你是哪棵树上的猴子,敢来这里杂耍?交圈地费了吗?”
于鹤仙行走江湖多年,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他的积蓄全为母亲买药了,今天还未开张,身上没有分文,于是他一抱拳:“这位爷,江湖规矩我懂,只是手头拮据,待我卖艺完了,有了进项再给您如何?”
胖子眯缝起了老鼠眼:“哟,还有这种说法?你要看上一个姑娘,先和人家进洞房,后给人家彩礼,人家愿意吗?”
于鹤仙只能解释:“我身上真的一文钱没有。”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胖子甩了于鹤仙一个耳光。
于鹤仙强压怒火,咬咬牙,退后一步,坐在佛歇脚上。心情刚平静下来,那胖子又一脚踢到于鹤仙胸口上:“哟,装什么大爷啊,还坐板凳上了?来呀,把这凳子给我砸了。”
众人上来架住于鹤仙,一个愣头青抄起一根粗木棍冲着佛歇脚就砸了过去。于鹤仙忙上前一步,护住板凳,只听“咔”的一声,那木棍往于鹤仙脑袋上砸去,竟然断成了两截。
胖子恼了:“哟,还练过啊!抄真家伙!”一个爪牙抽出砍刀抡向于鹤仙,于鹤仙一闪身,顺手一推,刀反过来砍向了爪牙的小腿。爪牙顿时鲜血直流,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事闹大了,很快,胖子叫来帮手,把于鹤仙绑了个结结实实,押到了徐府。这徐府可不平常,府里当家的徐老爷是二品大员,这胖子就是徐家少爷徐月文的心腹。听说自己的手下被砍了,徐月文气得吹胡子瞪眼。
于鹤仙骂徐月文:“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会有报应的!”徐月文好不气恼,他让人把于鹤仙的嘴扒开,拿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手起刀落,于鹤仙的舌头被生生割了下来!
徐月文陰笑道:“你不是会圈场子卖艺吗?我让你再乱吠!”
于鹤仙被割了舌头,有家药店的老板可怜他,给他敷了药,没收半文钱。于鹤仙回到家,老母问他话,他都借故赶紧离开,生怕母亲知道自己出了事。有时候实在避不开,就咳嗽几声,再指指自己的嗓子,意思是嗓子哑了,不便说话。
于鹤仙在家静养了几日,为了给母亲买药治病,身体稍一好转,他又上街卖艺。原先他嗓子亮,扯东说西,一会就能圈好场子,现在舌头被割,他只能以硬功招呼人。他在大街上蹲好马步,拿木棍往脑袋上砸,“咔嚓咔嚓”,一根根木棍被砸断,人们见有热闹瞧,也就慢慢围过来捧场。
但是,没了亮嗓子,于鹤仙的进项明显减少,有时候辛苦几天,才能替母亲抓一天的药。过了没多久,母亲还是不治身亡了。于鹤仙知道,如果按时服药,母亲不会这么快离去,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些爪牙,因为徐月文那个畜生!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这天,于鹤仙卖艺完了,正坐在佛歇脚上休息,冤家路窄,胖子带着几个爪牙刚好路过。胖子见了于鹤仙,就笑嘻嘻地走上前,说:“哟,卖艺的,给爷们唱一段,怎么,没了舌头,唱不出来?”
于鹤仙本来就因为亡母而悲痛欲绝,这次又受到凌辱,就用手比划着,意思是一定要报仇,要告御状!
胖子眼露凶光:“要告御状?没舌头了,还能用手比划是吧?我让你比划!”说着他让手下按住于鹤仙,抽出砍刀,抡刀砍去,于鹤仙的十个手指被生生砍断!
胖子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要告御状吗?你没了舌头,怎么在皇上面前喊冤?你丢了手指,怎么在皇上面前比划?哈哈哈……”
说着,胖子越发得意,他指着徐府门前的石狮子,说:“你家门前有石狮子吗?只有朝中大臣才有!石狮子头上的鬈毛疙瘩代表品级,若是十三太保一品大员,门前的石狮子就有十三个鬈毛疙瘩。看到没有?徐府门前的石狮子头上有十二个疙瘩,只比十三太保差一级,我家老爷是当朝二品,你能撼动吗?”
于鹤仙目光呆滞,把佛歇脚挎在身上,转身离去……
从这以后,于鹤仙每天起来,就坐在佛歇脚上,在离徐府不远处发呆。他头颅低垂,表情陰沉,不知在想什么。有人可怜他,把馒头塞到他怀里,有的见他吃饭不易,还亲自把馒头送到他嘴边。于鹤仙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张嘴吃了,仍然面无表情。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一日,皇帝一时兴起,带几名侍卫出宫探访民情,走到徐府门前,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发呆,就让侍卫近前询问。于鹤仙见皇帝来到,眼中顿时明亮起来,他用胳膊指指徐府,又张嘴让侍卫看看没有舌头的嘴巴。然后,于鹤仙重新坐到佛歇脚上,片刻后,一滴浊泪从他眼中流出。突然,于鹤仙猛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似乎从佛歇脚中吸取了巨大的力量。只见他气运丹田,摆好架势,猛地一头撞向徐府门前的石狮!就听“咚”的一声,于鹤仙歪倒在地,气绝身亡,石狮上溅满了鲜血!
有人暴死在徐府门前,皇帝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命人追查,果然发现徐府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皇帝欲将徐府治罪,但不少大臣都说徐家是朝廷的功臣,自古贵贱有别,不宜为区区一介草民就重责功臣。
皇帝正左右为难,这时,突然有人密报皇帝:徐府门前的石狮头上有十三个疙瘩!徐家乃二品官员,石狮头上只能有十二个疙瘩,多了一个,此乃逾制。
皇帝下旨追查,徐老爷听闻后惊得目瞪口呆,连呼冤枉,说石狮头上一直只雕着十二个疙瘩,怎会突然多出一个?一定是有人陷害!
奉旨来查案的大臣指着石狮说:“就算有人陷害你,在石狮头上多雕一个疙瘩,总会有痕迹吧?新雕出来的疙瘩和旧疙瘩能一样吗?这只石狮头上的十三只疙瘩浑然一体,显然是当初雕刻时就有意为之,你是何居心?该当何罪?”
徐府被治了罪,平了民愤,但石狮头上多出的疙瘩却一直让人不解,难道是有人把十三太保门前的石狮子换到了徐府门前?可一只石狮重达千钧,哪位壮士有如此神力?
后来有个读书人猜测,说这多出来的一个疙瘩,是于鹤仙用头撞出来的。有人说不可能,凡夫肉胎,怎会硬过石狮?哪能把石狮的头撞肿了?读书人解释道:“凡人当然不能,但于鹤仙有佛歇脚啊,也许佛祖看不惯徐府为非作歹,赐给于鹤仙神力,把石狮的脑袋给撞肿了!”
当地少了一霸,百姓无不欢喜,他们把于鹤仙的后事料理得十分周全。在于鹤仙坟前,常年供着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小板凳,那就是给人们带来希望的佛歇脚。
一粒米上京
晚清时候,在一个江南村落里,搬来了一户曾姓人家。照理说,这村子虽小,但也水土肥美,物产丰富,村民们都过得有滋有味,可曾家就怪了,三年过去了,他们家和村民们格格不入,经济状况也和刚来时一样,一贫如洗,有时连一天三餐都吃不上。
更奇怪的是,曾家一家三口,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有半点谋生技艺。于是,有人猜测曾家是没落贵族,但若是这样,他们总该有些学问吧?哪里想到这家人统统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一个能读书习文的。
最稀奇的是,他们宁愿好几天饿着肚子,也不肯接受村民的好心接济,平日里仅靠曾老头和他儿子摸黑起来拾点牛粪或枯枝,卖点钱勉强度日。
就这样,在村民们的纷纷议论中,曾家始终保持着神秘感,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到了第三年的大年初十,曾老头难得没有干活,起了个早,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小袋子铜板,上了趟镇。他走进镇上最大的米铺,对伙计说,要买店里最上等的白米。
米铺伙计愣了一下,随即乐起来:“曾老爹,我劝你还是看看这边的米吧,就你那点钱,上等白米只能买半斤不到,这边的糙米,虽然次了点,却能扛回一大袋呢,比白米更顶饿。”
曾老头脸一沉,说:“废什么话,我就要白米,还要你们这里最好的,快给我称!”
伙计没办法,只好开始清点曾老头那袋子里的钱,那一枚枚铜板,全擦得亮晶晶的,看样子,每枚铜板都不知在曾老头手里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呢!伙计数好了钱,找了个极小的口袋,装上了白米。
曾老头接过米袋,眼眶里竟然是泪花涟涟,他十分珍重地将米袋藏在怀中,弓着身子,走了。
当天晚上,曾老头把妻儿叫到床前,郑重地取出那一小袋米。妻子一见那白米,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曾老头的眼泪也是“滴答滴答”地淌个不停,只有曾家的儿子曾扬,才十几岁,自然啥都不知道。
原来,曾家本是皇城内数一数二的巨富之家,曾老头的爷爷在很早以前因偶然机缘救过驾,因而得到皇帝的封赏。曾家一族几代人蒙受祖荫,到曾老头这一代已是穷奢极欲,不仅子孙一个个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甚至连亲戚都依仗着曾家之名,在外横行霸道,不可一世。
皇城乃是天子脚下,哪容得下曾家这般放肆?时间一久,曾家早已树敌无数,新皇帝登基之后,虽能一时念及曾家当年的救驾之恩,却捱不住群臣百官一本本的弹劾奏折和无数的唾沫星子,没两天就拿曾家开了刀。
曾老头对着儿子曾扬说:“三年前的今日,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斥责了爹,说爹不学无术,贪图享乐,如果离了祖宗福荫,怕是连一年都活不下去。爹当时急了,居然与皇上顶嘴,说我们曾家没那么容易饿死,别说一年,三年也撑得过去。”
曾大娘抹着眼泪说:“也幸亏你爹当时这句话,皇上给了咱家一个最后的机会。”说着,她把白米交到儿子手中,“皇上答应,只要我们一家不受他人半点接济,能自给自足活过三年,将既往不咎,恢复封爵。”
曾老头叹了一口气:“我享尽荣华,从不曾想过,在外谋生是这等艰难。这三年里,我和你娘的身体都累垮了,要不是有这点盼头,哪里撑得到今天?现在我们年纪都大了,上京路远,只能靠你了……”
曾老头把那袋子白米郑重地交到儿子手中,嘱咐道:“当年皇上说,咱家好比硕鼠,几代人不思劳作,不知白吃了国家多少米。三年后如果回京,就得带回上等白米,以此验证我们曾家不靠皇粮也能养活自己。这袋米是爹这三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好好带着它上京吧,咱家就靠你了!”
第二天,曾扬就带着那一小袋白米,在爹娘的万般期望中上京了。
途中餐风宿露,生活自然艰苦,可曾扬一直没敢动那袋白米,只是上山捡些柴火换口饭吃,饥一顿饱一顿,走过了一村又一村。
这一天,曾扬来到一个小镇,两手空空,只得上山拾柴。从天刚亮拾到烈日当空,好不容易拾得一担,换了五个铜板,正准备买个烧饼充饥,不料他伸手一摸,发现装米的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个大口子,满满一袋米漏得所剩无几!
曾扬大吃一惊,这不是塌了天、陷了地吗?这可怎么好啊?曾扬一下子没了主意,可怜他一个半大孩子,直吓得蹲在路边放声大哭,哭得连饿都忘了。
路边有个卖青枣的,见曾扬哭得可怜,便过来询问。曾扬哭哭啼啼地说了自己千里上京的事,并告诉他,自己最重要的信物没了。
卖枣人好不奇怪:“什么信物?”
曾扬抽抽搭搭地说:“一袋米。”
卖枣人乐了:“哈哈,这有何难,我这有银子,你去另买一袋就是。”
曾扬抹了把眼泪,扬起头说:“不行,我爹说了,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不能收受人家半点施舍。”
卖枣人一愣,不由得微笑起来,觉得这孩子有这样的骨气,倒是难得,于是决定帮帮他。卖枣人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讲,我就不勉强了。要不这样,你买我一颗青枣,我就有办法不施舍你,反而有助于你,你看怎样?”
曾扬瞧了瞧那人,又瞧了瞧那筐青枣,觉得眼前这人不像个骗子,只是筐里的青枣实在不怎么样,看起来还生得很,估计他今天还没开张呢。
曾扬想了半天,左右没有办法,而且就算被骗也只是一颗青枣钱,于是将信将疑地买了一颗,放到嘴里,一咬,马上吐出来,哇,酸得掉牙!卖枣人“哈哈”大笑,捡起地上的枣,说道:“这枣核借我十天,我给你变个戏法,十天后你来这里找我。”
就这样,曾扬又疑虑又不安,在小镇上待了十天,幸好卖枣人没有失约,如期和曾扬见了面,并把枣核递到了曾扬手里。曾扬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枣核已经脱胎换骨,只三天,这貌不惊人的枣核,已经变成了一艘雕刻得美轮美奂的画舫!家道没有败落前,曾扬见过这种玩艺儿,这是微雕啊!
卖枣人说,他本已退隐,也算是俩人有缘,这回就破例了。他让曾扬把这个微雕拿到西街文玩店,就说是城东一个姓宋的卖枣人给的,这样就能够换一袋白米,说不定连上京的路费都有了。
曾扬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卖枣人面前:“大师,求你收我为徒!”
卖枣人说自己已封刀多年,不肯收徒,可曾扬死缠了数日,苦苦哀求,一片诚心,卖枣人终于应允。
苦练三月后,卖枣人对曾扬说:“入门靠师父,修行看各人。”留下这句话后,卖枣人便闭门不出,任曾扬再怎么求,他也不愿再教了。于是,曾扬拜别恩师,一边修行,一边继续上京。一路上走走停停,勤练手艺,途经千山万水,历尽坎坷磨难。
终于,五年后,曾扬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到了京城,跪倒在金銮殿上。他口称与圣上有约,现在回京面圣。
皇帝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有那么一回事,冷笑一声,看着阶下乞丐一样的曾扬,说:“朕有言,不许乞讨,可有违约?”
曾扬跪在地上,朗声奏道:“小民不曾受人半点施舍。”
“还有,答应过朕的米呢?”
“小民总算不负圣上所望,小民的米不敢称最,却也算世上难寻。”
皇帝一听来了兴趣:“当真?呈上来给朕看看。”
内侍呈上托盘,偌大的托盘中,只有孤零零的一粒大米。皇帝见了,勃然大怒:“你这刁民,敢戏弄朕!”
曾扬不慌不忙,说道:“请皇上仔细观看。”
皇帝定睛一看,原来,那粒米竟是一个精美的微雕:一艘轻舟随风而行,一介渔夫卧船小憩,雕琢功夫神乎其神,作品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皇帝大喜,不由得叹道:“这确是难得的米,一粒能抵千斤啊!”
从此,曾扬声名大噪,开设学馆广收徒弟,桃李满天下,成为一代微雕大师。曾家子孙个个传承手艺,修身养德,家族也真正兴盛了起来……
张百万招婿
话说洛陽城里有一个张家庄,庄里有一个姓张的财主,家有良田千顷、银钱无数,人称张百万。
张百万年近六十,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八,生得那是花容月貌,张百万爱若掌上明珠,一直舍不得许配人家。在女儿十八岁那年,张百万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带了行李,备了干粮,一大早就出了门去给女儿找个有本事的女婿。他一连走了七八天,也没有碰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单身年轻男子,不由得暗暗着急。
这一天,张百万爬过一座大山,累得要命,就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歇息一下。他正想着心事呢,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孩子的尖叫声,于是就站起身来向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只老鹰叼起一头小羊正快速往天上飞,那孩子原来是个放羊的,直急得大呼小叫,但毫无办法。
“嗡—嗖—”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弓弦震动的声音,一支箭破空而出,闪电般地射中了老鹰,老鹰惨叫一声,连鹰带羊一起掉了下来。
张百万正奇怪到底是谁射得这么准的箭呢,只见远处走过来一个猎人打扮的年轻后生,后生高大英俊,看样子十分威武。张百万眼前一亮,心中一动,便走向前去问猎人家乡何处、年方几何、有无娶亲。
猎人是前山人家,年方二十,并未婚配,平时以打猎为生。张百万心中暗喜,忙把自己招婿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猎人听了也十分高兴,非常愿意娶张百万的女儿为妻,于是两人约好:八月十五这一天到张家庄相亲。
张百万觅得佳婿,心中高兴,就急匆匆往家里赶去,刚翻过一座山头又累了,于是就坐在山脚下的一个大水潭边歇息。正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急忙看去,只见水花四溅,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后生怀抱着一条好大的金色鲤鱼,向岸边快速游来。
这后生好本事!张百万暗暗赞了一声,又把问猎人的话对他说了一遍。
这后生是后山人家,平时以打鱼为生,尚未娶妻。张百万爱惜这渔人的本事,就让他八月十五这一天到张家庄相亲,渔人也高兴地答应了。
张百万别过渔人又往家里赶去,正走得匆忙,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户人家出殡,于是他便停下来观看。
张百万正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从送殡的人群后方跑过来一个身背药箱,满头大汗的年轻郎中,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道:“停一下,棺材里的人还未死!停一下,棺材里的人还活着!”
死者家属一听这话,不由得大怒道:“胡说八道!我家娘子因难产已死了三天,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不要乱说!”
郎中只说人未死,并要打开棺材一看,家属不愿意惊动死者,不管郎中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打开棺材。后来郎中赌咒发誓,说开棺以后要是人真的死了,他愿意披麻戴孝把人送入南山;若是人未死,他保证一文不取把人医好。
死者家属一听这话,心想:人若真的死了,有这样一个郎中披麻戴孝也不亏了;若是真的人还活着,那不是更好!于是死者家属就把棺材打开,让后生观看。
不料棺材一打开,众人齐呼出声,原来棺材中躺着一个抱着肚子的年轻妇人,面容扭曲,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妇人虽说脸色蜡黄,但并不像已经死去三天的那样苍白,而且这炎炎烈夏,尸体存放三天势必发臭,可是棺材里只有浓浓的血腥味,并没有什么臭味。
年轻郎中走向前去,抽出一根银针对着死者连扎数针,不一会儿,只听“咿呀”一声,妇人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家属千恩万谢,称赞郎中医术高明,真乃扁鹊在世、华佗重生,并要重金感谢,不过郎中就像原先承诺的那样分文不取。
妇人连同家人走后,张百万心中不明白,问年轻郎中,人在棺材中,他怎么就知道人还活着呢?
郎中说:“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人死三天方可出殡。刚才我一路走来,见这地上血迹一路不断,而且颜色鲜红。人要是死了三天,即使有伤口也不会流出那样鲜红的血迹来,所以我知道死者乃是假死。”
张百万听后,连声称赞,再看到这郎中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人品高尚又有这么高明的医术,不由得心中欢喜,暗暗点头,便问郎中婚配没有。
不想郎中刚满二十并未娶媳,张百万把对猎人和渔夫说过的话又对郎中说了一遍,郎中也同意到八月十五那一天到张家庄去。
张百万回到家中,才醒悟过来,自己一下子找了三个“女婿”,难道把女儿嫁给三个男人不成?不过幸好,他很快想出了办法。
转眼间三个月便过去了,八月十五这一天,张家张灯结彩、大宴宾朋。猎人、渔人和郎中三人如约到来。刚开始的时候,三人都以为另外两人是陪客呢,心想这未来的老丈人真是太客气了,不料这话头一开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再一问,原来三人都是来相亲的。于是,三人便问张百万有几个女儿,张百万说只有一个。三人不由得十分气愤,便问张百万这是什么意思。
张百万叫过来女儿与三人见面,并问他们有想放弃的没有。三人一见张小姐长得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谁都不愿意放弃。于是张百万就说出了一个主意,让人搭一座高台,三人站在台下,张小姐手捧绣球站于台上,若是看中了哪个,便把绣球抛向哪个,然后他就把小姐许配给被绣球砸中的那个。三人别无他法,虽说心中不满,但事已至此,只能无奈答应了。
台子搭好以后,张小姐手捧绣球仔细观看,只见猎人高大英俊、十分威武,渔人浓眉大眼、相貌憨厚,郎中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有心选猎人吧,又觉得渔人也不错;选渔人吧,又感觉郎中也很好,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张小姐在台上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把绣球抛向哪一个。正在这时,天上突然飞过来一只大雕,翅膀展开足足有四米多长,大雕伸出长爪,抓住小姐就急速往天上飞去。众人急得大叫,赶紧追赶,可是人怎么能追得上大雕呢!眼看大雕就要飞远。
张百万看到女儿被大雕抓走,心中大急,大声说道:“三位,你们谁救了小姐就把小姐许配给谁!”
猎人一听此话,急忙拉弓搭箭,瞄准大雕就是一箭,只听“嗖”的一声,大雕惨叫着掉落下来;又听“扑通”一声响,竟然掉到了一个大池塘的正中间。
渔人来到池塘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一会儿便抱着张小姐走上岸来。
不想张小姐一个柔弱女子,平时被张百万视若珍宝,哪里受得了这番惊吓,又被冰凉的池水一浸,早已昏死过去。
猎人和渔人一看张小姐面色铁青,没有了呼吸,还以为小姐已死,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家去了。郎中却不慌不忙地走向前去,抽出银针对着小姐的人中连扎数下,只听到“咳咳”数声,张小姐吐出几口水,竟然活了过来。
张百万大喜过望,为女儿和郎中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两人一起为人治病,相处得十分融洽。郎中医术高超,又乐善好施,常常免费为穷人治病,很受尊敬,至今洛陽城边还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在中国灰姑娘的故事
迪斯尼乐园遍布全球,灰姑娘的城堡是乐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灰姑娘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但是你知道吗,其实灰姑娘的故事最早诞生在中国。
1984年,中国民俗学家乌丙安教授写了一篇文章—《灰姑娘的故事在中国》,被翻译成了27种语言。他说:我要告诉欧美的读者,灰姑娘最早诞生在中国。唐代著名诗人段成式在长安遭到了陷害,被贬到酉陽,酉陽属于现在的重庆,是土家族地区。这个故事被段成式记录在《酉陽杂俎》中,一共300多字,这就是第一个灰姑娘故事的雏形。欧洲的灰姑娘故事是11世纪才开始流传,13世纪才记录下来,因此9世纪的中国灰姑娘故事在其之前。
可惜的是,从盛唐至今,我们的灰姑娘一直被锁在《酉陽杂俎》中,也没能出来跳跳舞,以致中国的大人小孩都不得不去看迪斯尼乐园的城堡,看外国的灰姑娘占领全世界。
下面,我们就翻开《酉陽杂俎》,让中国版灰姑娘—叶限和大家见见面……
古时候,南方少数民族的首领被称为“洞主”。传说,有个姓吴的洞主,娶了两个老婆,后来,大老婆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叫叶限。叶限从小温柔贤惠,能用金线做出华美的衣服,吴洞主非常宠爱她。可几年后,吴洞主也死了,叶限就由后母抚养。后母对她不好,经常欺侮她,不是让她到高山上砍柴,就是去深潭边汲水。
叶限有次去打水的时候得到一条鱼,两寸来长,红色的背鳍,金色的眼睛。叶限看了很是喜欢,就小心地把鱼喂养在自己的脸盆里。鱼长得很快,几乎每天都能看出变化来,很快小小的脸盆就容不下这条鱼了。叶限就把它放到院子后面的池塘里,每天还节省出一些饭食投进去。
说来也很奇怪,只要叶限来到池塘边,这条鱼就会游到岸边,露出头来,其他人过去,再怎么逗它,鱼就是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这事被后母察觉了。这天,她决定对这条鱼下毒手。她讨好地对叶限说:“你最近累了吧,我为你做了件新衣裳,你把它穿上。”
叶限不知后母的诡计,就把旧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新衣服。这天,后母吩咐她必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汲水。
叶限没办法,提起水桶就出发了。后母趁她走后,把她脱下的旧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拿起一把锋利的快刀,朝池塘边走去。
后母来到了池塘边,学着叶限的声音,低声呼唤起来。
那鱼还真以为是叶限来了,就浮了上来,后母趁势把鱼抓住,挥起刀,恶狠狠地把鱼砍死了。
鱼在叶限的喂养下,已经长到一丈多长,身上的鳞片像小孩的手掌一般大小。后母邀人一起,把鱼吃了。吃的人都说,从未尝过这么鲜美的鱼肉。后母怕这事被叶限知道了,就叫人把吃剩下的鱼骨丢到了粪坑里。
直到太陽偏西了,叶限才回来。她惦记着那条鱼,赶紧拿着点吃的朝池塘边走去。
可无论叶限怎么呼唤,那条鱼就是不浮出水面。叶限伤心极了,她跑到野外,悲伤地哭了起来。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从天而降,对她说:“姑娘,别哭了,你心爱的鱼被你后母吃掉了,骨头扔在粪坑里,你回去把骨头取出来藏好,需要什么只管向它祈祷,都可以如愿。”
叶限照着做了,找出鱼骨,并妥善收藏。后来,她碰到困难,都会去向鱼骨祈祷,鱼骨都能满足她的请求。
一年一度的节日来了,当地会举办盛大的舞会。后母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参加,让叶限在家里看守门户。
叶限也很想去,就向鱼骨求助,让她穿上装饰着翡翠的服装,踏上金色的鞋子,也去参加舞会。
叶限在舞会上表现十分抢眼,后母的女儿看见了,就对她母亲说:“那个人很像姐姐。”后母看了也觉得怀疑。
叶限察觉到自己引起了后母的注意,便收起舞步,匆匆地往回赶去。慌乱中,她丢了一只鞋子,结果,被洞人捡到了。
后母回到家里,看见叶限正靠在院子里的树旁睡觉,也就打消了怀疑。
再说,吴姓的这个洞在海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很大的海岛,岛上有个叫做陀汗的国家,兵力强盛,统治着附近几十个海岛。洞人把那只金鞋子卖给他们,买的人见金鞋子轻得像羽毛,踩在石头上也没有任何声音,觉得这定是个奇异的东西,就把它献给了国王。
国王让左右的人去试穿,可都没有合适的。国王又下令全国所有的妇人都穿上试一下,也没有合适的。国王认为这鞋子肯定是通过不正当的方法得来的,于是抓到卖鞋的那位洞人,才知道是在过节的时候捡到的。
国王就派人到各户人家搜查同样的鞋子,很快就在后母家里找到了。国王让后母家里的人挨个试穿,后母的亲生女儿穿不上,只有叶限穿得上,还非常合适。于是,叶限只得把经过全说了出来,然后又穿上装饰着翡翠的服装,配上金色的鞋子。国王见了,认为叶限定是天上的仙女,就决定带着她和鱼骨回国。
国王把叶限带回国后,封她为第一夫人,两人过得很幸福。
坏心的后母和她的女儿结果都被飞石打死了,周围的人可怜她们,就挖了个石坑把她们埋了起来,叫做“懊女冢”。后来,当地人想生女儿时,就会对着“懊女冢”祈求,据说非常灵验。
狠心的奶妈
步步相欺
在皇权时代,谁只要与“宫廷”二字沾上点边,就能非富即贵。郑衡的父亲郑念祖,是一位宫廷魔术师,魔术师在江湖上没地位,也就入个杂耍的下九流,但挂了“宫廷”二字,就了不得,郑念祖官从六品,相当于个知县了。所以,他也能三妻四妾、车迎轿接。
富贵人家也有苦命人,郑衡虽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但他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在那个重世袭、重长子的年代,宫廷魔术师只有一个,郑念祖如果死了,儿子中也只有一个能继承父亲的衣钵,入宫任职。
不管父亲如何挑选继承人,也不会挑到郑衡头上。郑衡一出世母亲就死了,而且母亲生前在家中也没地位,父亲正眼也不瞧郑衡一下。
没娘的孩子没人疼,连下人都敢欺负他。郑衡一出世,就交由一个姓陈的奶妈抚养,这奶妈待他很苛刻,立下种种规矩,动不动就对他呵斥打骂。当着别人的面,一个下人当然不敢欺负主子,但郑衡稍稍惹得她不如意,回到厢房,关起门来,就死命地掐,往往掐得郑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所以,郑衡成了郑家最乖的一个儿子,到哪都不敢吭一声气。
郑衡八岁那一年,皇上和亲,将一位公主嫁给番王,番王到皇宫来迎亲,皇上特召郑念祖入宫表演魔术。也是皇上一时高兴,允许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家眷入宫参加盛宴。
于是,郑念祖带着四个儿子入了宫,儿子的母亲也跟着。郑衡没有母亲,郑念祖就让陈氏跟着。
入了宫,奶妈陈氏却一反常态,对郑衡怂恿起来,说难得来一趟皇宫,叫郑衡到处逛逛。
郑衡哪里敢?站在那里没动。陈氏就悄悄地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痛得他眼泪直打转。没办法,他只得被陈氏拽着,被动地跟着陈氏走。
没走出几步,一位管事的太监将他们拦住了:“什么人?竟敢在宫里乱闯?不想活了?”郑衡吓得快哭了,陈氏却不慌不忙,指着郑衡说:“他是去给十阿哥表演魔术,给十阿哥解闷儿的。”一听这话,太监像见了鬼似的,赶紧闪身让到一旁,呵斥道:“那还不赶紧去,磨蹭什么?”说着话,他还指了指西北方向。
“去给十阿哥表演魔术”这句话,就像一道令符,让郑衡和奶妈陈氏在宫里畅行无阻。不一会儿,他们来到皇宫西北角一处院落前,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个院落外面站满了带刀的侍卫,屋内还传来一个孩子的哭闹声。
掉入虎穴
两个侍卫一见郑衡,立即钢刀出鞘,双刀一架,拦住了郑衡和陈氏的去路。陈氏如法炮制,又说:“他是去给十阿哥表演魔术,给十阿哥解闷儿的。”侍卫将郑衡周身上下细细地搜过一遍,才走近门去,将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挂着的大锁打开,叩了叩门环儿,然后迅速退回来。
一会儿,大门打开一条缝,叩门的侍卫大声通报了是怎么回事,然后对郑衡呵斥:“发什么愣?赶紧进去!”郑衡一步一回头,怯怯地走进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郑衡透过门缝望到,陈氏已迈着碎步,顺着原路往回走了。
郑衡进到里面,看到一处奢华的床幔,那哭声就是从床幔后面传出来的。领他进来的宫女跪下来禀报:“十阿哥,有个小师傅来给您变魔术了,可要看看?”
“变魔术的?”哭声止住了,几个宫女赶紧将床幔撩开,就见一个年龄与郑衡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从床上爬起来,那男孩脸上布满水泡,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
男孩迫不及待地冲郑衡嚷:“你是变魔术的?快!快点给我变,将我脸上的这些泡都变没了!”
郑衡吓得当即就跪下了,说:“这个……我可变不了。”
一听说变不了,十阿哥恼了,又哭起来:“变不了你还来这儿干什么?给我打!打他!”
真有两个太监立即就跑上来,将郑衡按在地上,直打得郑衡皮开肉绽。打完了,郑衡双手捂着屁股就往外跑,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他拍着门叫开门,门外的侍卫威严地一声吼:“只准进不准出!你要再敢大声喧哗,就地正法。”说话间,那两个太监又冲了过来,郑衡眼一黑,昏了过去。
他醒过来时,已是晚上,十阿哥已经睡着了,有个宫女正在给他受伤的屁股敷药,一边敷一边默默流泪。郑衡见这宫女眼熟,一问方知她正是陈氏的胞妹。在她的长吁短叹中,郑衡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十阿哥染上了天花。
在那个年代,天花是很难治的病,而且传染性极强,在这里服侍十阿哥的人中,除了两名太医和两名太监以前患过天花不会再被传染外,其他的人,都有可能会染上。更何况,宫里有过先例,阿哥如果生天花死了,在他病中服侍的那些人,全要替死去的阿哥陪葬。
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小的郑衡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个陈氏,怎么如此歹毒?从胞妹那里得知十阿哥染了天花,竟硬生生将郑衡推到了这生死交界的地方!
郑衡被关在这座房子里,出不去,再加上身上有伤,第二天,就发起烧来。到第三天,他脸上就开始痒痒,一照镜子,脸上已经像爆米花一样,爆出了许多小红点和水泡。他,被传染上天花了。
因祸得福
郑衡被关在那间房子里整整两个月,幸好,有太医呢,他没死,被治好了;更加谢天谢地的是,十阿哥也痊愈了,大家不用陪葬了。所有人都被放了出来,因陪护十阿哥有功,每人赐银百两。
抱着百两赏银回家,郑衡欢天喜地的,哪知道刚一进门,迎面就挨了父亲两个耳光,郑念祖勃然大怒,呵斥道:“混账东西,进了宫居然敢到处乱闯,你是嫌不能给家里惹祸吗?”郑衡委屈啊,他将整个事情都跟父亲说了。
郑念祖当即着人叫来陈氏,厉声问道:“是谁让你送郑衡去给十阿哥表演魔术的?”陈氏丝毫不怯,仰脸怪叫:“没有谁,就是我自个儿的主意。”
“你想干什么?”
陈氏眼一翻,吃吃冷笑:“让他染上天花呗,让你儿子短命!”
郑念祖那个气呀,叫来家丁,生生打断了陈氏的一条腿,将她轰出门去。
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劫之后,也许是郑念祖意识到郑衡可怜,开始关注起郑衡来。这一关注,他发现郑衡身上有另外三个儿子都没有的品性,郑衡从来都不言不语、不声不响,站在那里眼不乱看、手不乱动、脚不乱迈。这,恰恰是宫廷魔术师所需要的胆怯劲和沉稳劲呀,要知道,给皇上表演魔术,稍有差池,就可能掉脑袋给家族惹祸啊!
郑念祖从此对郑衡关心起来。
到郑衡十六岁那一年,郑念祖患了重症,便将几手看家的魔术悉数教给了郑衡,又带郑衡入宫晋见皇上,就这样,将宫廷魔术师之职传给了郑衡。郑衡的那三个哥哥和三个姨娘到病床前吵呀闹呀,但皇上都圈定了郑衡子承父业,他们再闹又有什么用呢?
成了宫廷魔术师后,郑衡像所有光宗耀祖的人一样,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母亲跟着荣光。他问管家,他的母亲葬在哪,他要帮母亲重新修坟。哪知管家的一句话吓了他一跳,管家说:“你母亲根本没死啊!”
“没死?那她在哪?去哪了?”
“被你父亲打断了腿,轰出门去了。陈氏,就是你的生身母亲啊!”
管家将过去的事细细诉来。原来,陈氏只是一个丫环,有一天郑念祖酒后乱性,霸占了她,让她怀上了孩子。孩子出生后,郑念祖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会辱没了他的名声,所以,他逼迫陈氏不能认郑衡为儿子,只能以奶妈自居。
难怪陈氏那么恨郑衡,原来,她是在恨郑家。可是,虎毒不食子呀,她当初怎么能将自己骗去十阿哥那里?这个疑问,郑衡不当面问出来,心里实在憋得慌,他央求管家,一定要找到陈氏。
母爱如山
管家还真的找到了,陈氏被赶出郑家后,一直在一户人家当佣人,但半年前已经患了重病,被辞退了,现在,她一个人住在破庙里,已经奄奄一息了。
郑衡赶过去时,陈氏只剩一口气了,但见了郑衡,她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颤巍巍地拉着郑衡的手,说:“孩子,我的孩子,你终于出头了,妈的心思,没白费。”
郑衡并没有好口气:“你费的心思,就是打我掐我?就是将我送到十阿哥那里,差点害死我?”
陈氏艰难地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孩子,每个人这一生都会患一次天花呀。你说,是在皇宫里患天花,有太医给治着,这样活命的机会大呢?还是在普通百姓家,缺衣少药地活的机会大?更何况,我不让你患天花,你现在能、能……”
郑衡愣在那里,等他醒过神来,陈氏已经断了气。
在后来整理父亲的遗物时,郑衡找到了一本家谱,在家谱的扉页,郑衡爷爷的爷爷,也就是郑家第一位宫廷魔术师,写有一条遗训:“宫中之职,只能一子继业,故必慎择之。首选染过天花之人,次选沉稳性怯子孙。性怯则不惹祸,染过天花则不会中途夭折,如此,我郑家可永沐皇恩矣。”
郑衡傻了,这么说,父亲选择他接替宫廷魔术师一职,倒真的是因为他染上过天花。祖上有遗训呢,天花是要人命的病,没患过天花的人,如果接替了宫廷魔术师之职,又在任上患了天花死了,还没来得及将技艺传给下一代,郑家这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那么,陈氏是不是偷看过这条遗训,才会那样对待他?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陈氏是用她半辈子的辛酸,换来了郑衡一辈子的荣华。郑衡后来一生只娶一妻,那是他记着母亲,他不想让别人重复母亲悲惨的命运。
乌龟的心事
一对大雁和一只乌龟结成了好朋友。每年天气一转冷,大雁就会朝南方飞去,只剩下乌龟独自一个留在了北方。
这年的春天又到了,枝叶又发绿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乌龟盘算着,好朋友大雁马上就会从南方飞来,会给他带来许许多多的礼物,心里直感到美滋滋的。
大雁真的很讲信用,果然带着礼物来到了好朋友乌龟的身边,还给乌龟讲述了许多发生在南方的故事:那里没有冬天,一年四季,鸟语花香,舒服极了。
乌龟听着听着,开始觉得很新鲜,后来就有点不高兴了:那么美的地方,我只能听你们说,不能亲自去看,多没劲呀!
大雁就劝乌龟说:“好朋友,别难过,今年冬天来临时,我们带你一起去南方。”
乌龟一听更难过了:“我爬得这么慢,你们飞得这么快,等我爬到那里,你们已经要飞回来了。”乌龟越说越伤心,不好意思地把头缩进了硬壳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大雁劝乌龟说:“别着急,还要过很长时间,我们才会往南方飞去,我们总能想出一个好办法,带你一起去南方。”
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秋天悄悄地来到了,天气也渐渐地变凉了,可乌龟的心里比北风更冷:担心着好朋友又要离他远去。
乌龟心里难过,但极要面子,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这天,大雁喜气洋洋地飞到乌龟身边,拿出一根细细的棍子,问乌龟说:“乌龟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乌龟没好气地说:“这是什么?这是根棍子!”
大雁知道乌龟心里不高兴,也不计较,说:“我们可是讲信用的,说好今年冬天带你一起去南方,就一定得说到做到。”
“你们明明知道我不会飞,怎么带我去南方?这可不是根魔棍,不可能随手一点,我就到了南方。你们去吧,别取笑我了。”
但大雁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就是要用这根棍子带你去南方。你想,我们的本事,是会飞,你最大的本事,除了这身漂亮的盔甲,就是能紧紧地咬住一样东西不放。到时候,我们俩咬住摈子的两头向前飞,你只要咬住摈子的中间,我们就能一起往南方飞去。”
乌龟听了,当然高兴,但一想到让大雁托着自己往南方飞,要是被其他动物看见了多没面子呀?但乌龟挡不住南方的诱惑,
这一天,在大雁的带领下,乌龟飞上了蓝天。
乌龟第一次上天,别提有多兴奋了,高山、河流,尽收眼底,老虎、狮子,这些平时看不起自己的动物,也只能抬起头羡慕地看着自己。
这时,乌龟听到有动物说道:“真没想到乌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能在水中游,还能在天上飞,你看,乌龟今天竟然托着两只大雁往南飞去!”
乌龟没想到动物们竟然会这样说,感到太有面子了,一得意,嘴一松,从天上掉了下来,幸亏有那身坚硬的盔甲,否则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不过,那身光滑的盔甲都跌碎了,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长好,但再也不是光滑圆润的了,而是变得一块一块,像拼接起来一样。
自那以后,乌龟一想起这件事,就会羞愧地把头缩进硬壳里,感到很不好意思。
半两蔗糖
初试肖生
清朝乾隆年间,江南泾县县城里,有一家“高记”杂货店,掌柜名叫高松龄,他有个女儿,出落得花容月貌,上门提亲的媒人众多,可高松龄却都婉言谢绝。
原来,在高松龄的心里头,已经有了未来女婿的人选,可令他感到烦恼的是,人选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肖记”杂货铺的少掌柜肖永春、“鲁记”杂货铺的少掌柜鲁家奎。肖家和鲁家,曾先后请了媒人,去高家说亲,而高松龄对那两位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也都很满意。所以,他决定选最擅长做生意者做女婿,日后女儿就不会受苦受累了。
主意拿定,高松龄当即赶到了“肖记”杂货铺,问肖永春,愿不愿意与他一道,去青陽县采购麻绳。肖永春自然求之不得。
青陽县盛产黄麻,价格便宜,卖麻绳的铺子遍布大街小巷。高松龄与肖永春很快便选定了一家店铺,谈妥了麻绳的价格,那家店铺的掌柜便让伙计们将麻绳搬出了铺外。
麻绳的卖法是按重量算钱,那家店铺的掌柜,拿出一杆大秤,正要给那些被搬出店铺的麻绳称重量,肖永春抬头望了望日头,道:“先别忙着称重量,眼下时已过午,容我等吃过午饭,再称重量不迟!”
在那家卖麻绳的店铺的旁边,有一家饭铺,肖永春说完话后,便迈着大步进了那家饭铺,高松龄领着那四位伙计,也进了那家饭铺。
简简单单的一顿饭菜,众人竟吃了半个时辰。接着,肖永春又领头喝起了茶水,并不时地向那些被散放在街上的麻绳望一眼。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水后,肖永春忽然道:“这下不会吃亏了!”说着,他就走出了饭铺,与那麻绳铺掌柜一道,称起那些麻绳的重量来。麻绳铺掌柜冲着肖永春叹了一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了!唉……”
称完重量、付过银钱之后,一行人赶着马车往回赶。在路上,一位伙计忍不住问肖永春:“肖少掌柜,刚才您为何不马上为麻绳称重量,而是急着去吃饭、喝茶,并吃喝了整整一个时辰?”肖永春回答道:“麻绳铺的掌柜,为了多称些重量,已事先给那些麻绳淋了水,咱们要是当时称了重量,岂不要吃亏?所以,我便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日头把那些被放在街上的麻绳晒干……”
在一旁的高松龄听了,微微一笑,心说:这肖永春,确实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不过,若是就此把婚事定下,那对鲁家奎便显得不公平,待我也观察鲁家奎一番,再做定夺。
再探鲁郎
回到泾县城里,已是满天星斗。第二天上午,高松龄来到了“鲁记”杂货铺,问鲁家奎愿不愿意与他一道,去青陽县采购棉花。
鲁家奎一听,也是满脸兴奋。次日上午,高松龄与鲁家奎领着伙计,乘着马车,赶到了青陽县县城,寻了一家卖棉花的店铺。仔细看过棉花的成色、干湿,并过秤、付过银钱之后,高松龄与鲁家奎让伙计将棉花搬上了马车。望着忙出了汗的鲁家奎,高松龄不免有些失望:鲁家奎做起生意来,虽然也很熟练,但比起肖永春那将计就计的表现来,似乎稍逊一筹。
就在这时,鲁家奎忽然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店铺。鲁家奎去那儿干什么?高松龄正在纳闷,鲁家奎已回转身来,道:“高掌柜,我刚打听过了,青陽县的核桃价钱便宜,而我们采购的棉花重量轻,若是采购些核桃,马车肯定能载得动。”高松龄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
采购完了核桃,一行人启程往回赶。一路上,高松龄都在想:别看鲁家奎年纪轻,但他在做棉花生意的同时,眼里还盯着另一桩生意,难得啊!他比起肖永春来,可谓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啊……
两次青陽县之行,不仅没能让高松龄打定主意,而且让他更加拿不定主意了:两位小伙子都如此出色,究竟该选谁做女婿呢?
最终,高松龄决定把两个小伙子都叫上,去做同一趟生意,看看他俩做生意的表现如何。
才俊相较
当天上午,高松龄叫上肖永春与鲁家奎,去南陵县采购蔗糖。
到了南陵县,高松龄与肖永春、鲁家奎一道,寻了一家蔗糖作坊,然后,仨人各自拿起一把大铁勺,从那家作坊的蔗糖堆里,取出蔗糖,细细地看起成色、纯净度来。看过之后,仨人对那家作坊的蔗糖都感到非常满意,并很快就与那家作坊的掌柜,谈妥了买卖的价格。
称过重量之后,蔗糖被装入了一只只罐子之中,然后,罐子被搬上了马车。结账时,高松龄与肖永春很快便付清了银钱,而鲁家奎却对作坊掌柜道:“请你把我该付的银钱,重新算一下。”作坊老板将账本一摊,道:“鲁少掌柜,我算的账可没错啊!吧吗要重新算一下?”站在一旁的高松龄,也感到很纳闷:重量已经称好、价钱已经谈妥,此时要重新算账,鲁家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鲁家奎一脸认真地冲着作坊掌柜道:“请给我购买的蔗糖的重量,加上半两。”作坊老板不禁感到更加奇怪:“干吗要加上半两蔗糖?”鲁家奎指着地面道:“那是因为,我在察看蔗糖时,风把铁勺里的一些蔗糖,吹落到了地面上,大约有半两重量,而这半两蔗糖,我应该付账,所以,请你把这半两的重量算上。”
作坊掌柜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提起笔,在账本之上,添上了半两的重量,而鲁家奎随即付清了银钱。高松龄正在心里感叹:难得鲁家奎如此细心。却听肖永春嘀咕了一句:“小题大作!”
一行人赶着马车,踏上了回程之路。马车刚驶出南陵县县城,蔗糖作坊的一位伙计,忽然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把一大块白布,扔到了鲁家奎的马车上,大声道:“鲁少掌柜,我家掌柜见今日的风向吹得不对,可能会下雨,于是,他特意让我把这块白布送过来,给你作防雨之用!”说着,那作坊伙计便转身走了。
高松龄把那作坊伙计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不禁感到奇怪:明明是三辆马车,可作坊掌柜却只让伙计送来一块白布,并且偏偏送给了鲁家奎,这是为何?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过来:鲁家奎付了那半两蔗糖的银钱,所以,那作坊掌柜便对鲁家奎另眼相看,并投桃报李,命令伙计送来那块白布给鲁家奎。
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傍晚时分,三辆马车驶近泾县城时,天空中忽然乌云翻滚,下起了瓢泼大雨,高松龄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原来,他采购的蔗糖虽然被装在罐子里,罐子上还盖着盖子,但盖子没有密封,雨水能够顺着盖子与罐子之间的缝隙,流入罐子之中……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杂货铺,高松龄连忙查看起了他的那些被装在罐子里的蔗糖,发现被雨水浸泡融化的蔗糖,竟有五十斤之多。第二天上午,高松龄听说肖永春所采购的蔗糖,也被雨水浸泡融化了五十多斤,而鲁家奎采购的蔗糖,却无一点儿损失,因为下雨之时,鲁家奎把作坊掌柜送给的他那块白布,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那些装着他所采购的蔗糖的罐子之上。那块白布不是普通的白布,而是被桐油浸泡过,能够防雨,所以,鲁家奎马车上的罐子里,没有流入一滴雨水。
半个月后,高松龄将闺女许配给了鲁家奎,因为他认为,鲁家奎比肖永春“技高一筹”:鲁家奎做生意除了也不吃亏之外,还能为对方着想,让对方也不吃亏,从而赢得对方的投桃报李,而那才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
要命的干净
在苏北一个县城里,很多老街上的爷儿们,常把上茅厕戏称“去白爷家”。这话乍一听,会让人摸不着头脑,这蹲茅房,咋蹲到别人家里去了?
原来,他们说的这个白爷,是清末时候老街上的一个布行老板。白爷有洁癖,特爱干净。按理说,做生意的,讲究结交四海宾客,可白爷极少出门,为啥?怕外面脏。偶尔出去,回家立马更衣,衣服还必须让家人用竿子挑给他,否则重洗!像白爷这种人,朋友自然很少,偶尔来个人,屁股没坐热就想走,原因是白爷那双眼睛老是直溜溜地跟着你,让你的手脚放哪儿都不合适。你刚出门,他这边就要用碱水把你摸过、坐过的地儿擦洗一遍。
一次,白爷的岳父顺道来看女儿,一不小心在椅子上放了个屁,白爷那个沮丧啊,待岳父出门,愣是把椅子送伙房劈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红木官帽椅啊,名贵着呢!岳父死压着火,没吱声。
白爷的岳父是何许人?人送外号“贺半街”,意思是整个老街有一半都是他老贺家的产业!贺爷临走时,转过脸去,冷笑着对白爷说道:“姑爷别嫌弃咱,是人都有狗屁不如的时候。”
这话,还真被贺爷说中了。
白爷布行的生意,自打父辈传给他,便似秋后的西风,一天比一天冷。你说买布的人,不摸不拽不比划,还能抱起一卷布就走?总得挑挑拣拣吧?可白爷,就是看不惯别人在他的布上摸来摸去,嫌脏,有时忍不住会说句不中听的,于是惹恼了买布的街坊,前来买布的越来越少,就这样,白爷的生意每况愈下,日子越过越紧巴。
白爷的老婆想请娘家的人接济点,娘家人告诉她:“让你爷们儿亲自过来!”
白爷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贺爷,一进门,发现贺府大厅里的椅子全撤了,压根儿没地儿坐。白爷知道其中的意味,嗨,那是记着红木椅子的事呢,白爷脸憋得通红,站到中午。他岳父也没见他,最后管家出来说,去找贺家的几个少爷吧,他们自有安排。
白爷听了这话,便去了贺家大少爷那里。大少爷是做古董生意的,看到白爷来了,很客气地请他上座,看茶。白爷说明来意,可大少爷东扯西唠,就是不谈钱的事儿。白爷觉得再聊下去也是白搭,便起身告辞。
这时,大少爷拍拍手,指着白爷桌前的那个杯子,对下人说:“来呀,把给白爷用的这个杯子,包好送给白爷!”
白爷一听,气愤无比。《红楼梦》里的妙玉,曾因乡下来的刘姥姥用了她的成窑杯而想把杯子毁弃,今儿个,他贺家大少爷也想唱这一出啊,所以,白爷接过杯子,顺手一丢,“啪”的一声碎了。
白爷冷笑道:“抱歉,没拿住。”
大少爷也不气恼,说:“想必白爷不识这杯子,此乃康熙爷的珐琅彩茶杯,买你一套宅院绰绰有余,既然白爷看不上,那恕我无能为力,送客!”
白爷出门之后,又气又悔又羞又恨。他又找到二少爷,二少爷是一个大屠宰场的掌柜,全县的猪牛羊狗,大半都在这儿宰杀。白爷来的时候,二少爷还在场里忙活,白爷嫌臊气,说明来意后,便捂着鼻子在厅堂里候着。半晌,一伙计挟着一股子血腥气出来,身着黑皮衩,像是刚宰完生猪,浑身是血。那伙计左手拎着一串猪腰子猪大肠,用稻草系了;右手提着一大包银子,那包银子的布上,满是黑红相间的血污。
伙计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抱拳道:“咱爷正忙,让俺出来把这个给白爷。”
白爷当时就要吐了,一边摆着手,一边往外跑,一直跑到百米之外,白爷才稍稍缓过气来,他愤愤地说道:“欺人太甚!”
最后,只得去贺家三少爷那儿。三少爷开茶馆,卖茶水能赚几个钱?加上三少爷平日里挥金如土的,应该剩不了几个子儿,所以,白爷没抱多大希望。
哪知三少爷早备好一托盘的银锭,厚厚的一摞,堆得跟小山一样。三少爷见了白爷,笑吟吟地说:“知道白爷爱干净,银子都用碱水洗过了。”
白爷很高兴,便和三少爷聊起了天,正说着话,一群姑娘嘻嘻哈哈地从堂前经过,一个个举止放荡。
白爷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烟花女子,三少爷这茶馆,说白了就是一青楼妓院!三少爷摩挲着桌上托盘里的银锭,笑道:“这些娘儿们,可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
白爷沉吟片刻,说:“那是您的,不是我白某人的,告辞了!”
银子不脏,来路太脏,也不能要!白爷心想他岳父也忒损了,为出一口气,伙着他仨儿子来取笑人。白爷低头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子恶臭,抬头一看,一架粪车从身边擦肩而过,路上颠簸,像是有几点粪水沾上了衣裳,白爷可受不了啦,把外衣一脱,用烟杆挑着回了家。
时值隆冬,回来之后,白爷就患了伤风,诱发肺炎,一病不起。
贺爷得知了白爷的病情后,觉得自己和仨儿子对姑爷的确有些过分了,便花重金请名医,为他开方配药。
可白爷嫌这药太脏,死活不肯喝,最终恶变成肺痨,一命呜呼。这药脏在哪里?喏,这方子当中有一味药,名叫“地龙”,其实是贺爷派人从峨眉山上买来的大蚯蚓干尸,通体黑色,身长一尺有余。
白爷死了,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就是因为干净而死的。有趣的是,白爷死后,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布行的地方偏偏造了厕所,变成了最脏的地方,于是人们每次上厕所,都会调侃说是去“白爷家”,自然,这是后话了。
宋江救兄
宋江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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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是《水浒传》中家喻户晓的著名人物。细心的读者或许会发现,宋江虽然被称作三郎,可是书中却从未提及他的大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其中还有一段传说……
宋江的大哥二哥是一对孪生兄弟,分别叫宋洋、宋海。这哥俩嗜武如命,都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功夫,每日里只是骑马打猎。一天傍晚,两人打完猎,回家路上,正遇到邻庄的施公子强逼佃户交租,还要抢那家女儿做抵押,两兄弟义愤填膺,一气之下就动起手来,抡起弓箭,一左一右打死了施公子。施家的随从这下可急了眼,将宋氏兄弟围住。他俩虽然武功高强,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施家人打翻捆住。
宋氏两兄弟被押入施家大院,施老太公还算是比较讲道理的,他一方面让人去宋家庄通报,一方面准备明天一早去郓城县衙打官司。
宋太公听说此事,心急如焚。这时,宋江正好也在庄上,他走上前说:“父亲不必担心,孩儿自有办法。”说完就去了施家庄。
施太公见宋江来了,就吩咐下人摆酒,不让宋江说话。吃了半天,宋江才找了个机会和施太公谈自己二位哥哥的事情:“若是报到官府,他二人八成要判个死罪;即便大人留情,也要发配边远军州。若是施太公能高抬贵手,我们情愿多赔些财帛来补偿。”但是施太公态度十分坚决,杀人者必须偿命,宋江怎么也劝不动他,一直交涉到子夜时分,施太公还是不肯让步。
这时,家人来报,说宋太公又派人来了。施太公叫这人进来,一见面吓了一跳:此人身高八尺,络腮胡子,身体壮硕,颇有些凶恶。施太公转身问宋江:“宋太公那里我也常走动,怎么没见过这个仆人?”宋江也觉得奇怪:“这人我也不认得。”只听那大汉自我介绍道:“小人张二,是今天才来的。宋老太公不知道事情商量得怎样了,派我来问问。”
宋江叹口气道:“我本来希望此事能私了,情愿多出些银子,可施太公坚持要公事公办。”张二点了点头,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直顶在宋江脖子上,又对施太公说:“太公过于仁慈,依我所见,干脆连这黑厮一并宰了罢!”施太公有些慌了,连忙站起身来问原由。
张二答道:“我本是附近西山上的强人,和施公子结拜为兄弟。今天听说我义弟被宋家兄弟所害,定要替他报仇雪恨!”施太公连忙劝道:“此事本来与宋三郎无关,还请不要节外生枝。”张二不干,想了想说:“这郓城县令和宋江是朋友,若是让他同去打官司,必然暗示县令包庇其兄。不如先把这黑厮拘在这里,咱们先把凶手送去,等审问完毕,再将他放了。”施太公想想有道理,便叫来管家施信,等到五更天和张二一起,将宋洋、宋海押往郓城县。
这管家施信是个精明干练的人,又练得一身超人的武艺,最让施太公放心,可就是有些贪婪。他和张二套好马车,把捆着的宋氏两兄弟押进车中,还带上施公子的尸首和作为凶器的那一对弓,向郓城县赶去。进城路上,张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施信聊天,聊到后来,说到了那两张弓:“这可是宋家的传家之宝,若是能得手卖了,一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施信忍不住问道:“这是要上交官府的凶器,你怎么能拿到手?”张二悄声说道:“现在天还没有大亮,又是荒郊野地,不如我把他二人在此间除掉,这也正好能给施公子报仇了。”
见施信有些犹豫,张二又说:“县令和宋江可是好朋友,如果知道这二人是宋江的哥哥,一定会免了他们死罪的,施公子可就白死了。”施信想想有道理,便同意做了宋氏兄弟,但怎么做呢?
张二又献计道:“我先把他们拖到树林里杀了埋掉,回去就说咱们路上遇到了老虎,他俩都让老虎吃了。等卖了那两张弓,银子咱二人平分。”施信说:“好,不过你得把他俩拖得远些,我不敢见这场面。”张二点点头,又关照说:“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若是你走漏风声,我就说人是你杀的!”
张二把宋氏兄弟拖到路边树林里,随即传来两声惨叫。施信一听,便将施公子的尸首往车下一推,猛一挥马鞭,带着两张弓,驾车绝尘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张二才从树林中出来,发现施信早就不知何处去了,只在地上留着施公子的尸首。张二愣了一阵,只好拖着尸首又回到施家庄。
见了施太公,张二又编了个故事,说施信看上宋氏兄弟的宝弓,用石头将他砸晕,带着弓逃跑了。施太公忙问:“那宋洋、宋海二人怎么样了?”张二道:“他俩都被施信打死后丢在山沟里了。”
听完张二的话,宋江起身扯住施太公哭叫道:“如今造成这般结果,我两位兄长也坏了性命,你说该怎么办?”施太公也无可奈何,心想要是闹到官府,一比二,自己也没半点好处,只好赔了宋江一些金银,总算摆平了这事。
离开了施家庄,宋江仰天大笑。原来,这张二实际是他的好友晁盖,当时正好也在宋家庄做客,便应了宋江的指使,假扮施公子的朋友,和宋江演了这么一出戏。至于宋洋、宋海二人,早就被晁盖在树林里头放跑了。由于这事做得绝密,只有宋江和晁盖两个人知道,因此再也没有人提及。
后来,宋洋和宋海流落到南方,投了方腊,在宋江南征的时候作为内应,立下了赫赫战功。方腊被俘之后,二人不愿为官,便隐姓埋名,浪迹江湖,逍遥快活去了。
送礼送鹅毛
清朝年间,邓州有个吹糖人的小贩叫林范,他四处讨生活,流落到洛陽一带。这天他在街上吹糖人,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乡音:“小范子!”
他抬头一看,不禁又惊又喜:这人是邻村的吕永。只见吕永身穿绸衫,脚蹬锦鞋,像个有钱人。林范不禁想:这吕永原本只是一个钉锅补锅的手艺人,怎么突然间就发达了?
两人难得在他乡遇到,吕永热情地邀请林范去了一家酒馆吃饭。吃得正高兴,林范问起吕永怎么发的财,吕永说:“咱们邓州有个老乡叫高震环的,在这里当大官了,听说是知府,我找他卖绸缎。”
原来找到靠山了!林范暗自感慨,望着吕永说:“永哥,你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我……我也想找他。”
吕永犹豫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指指路,你自己去见高大人。只要讲明你是邓州人,再带点儿礼,他一定会帮忙的。”
饭后,两人作别,林范就带上积攒的十两银子去知府衙门拜会高震环。到了衙门,见过门房,他递上帖子,言明是高知府老家的人。
那门房接过帖子转身去了里边,很快传话回来:“老爷说了,不见。”
什么,不见?林范大吃一惊,心想:他都见吕永了,为啥不见我?难道我带的礼太少了吗?林范说道:“我是大人的家乡人,烦请再通报一下。”
门房说:“老爷都说不见了!你回去吧!”林范又失望又疑惑:吕永又是通过什么门路见到高震环的?
三个月后,林范又去见吕永,把自己送礼碰壁的事讲了出来,最后说道:“我都说了是家乡人,还带了礼,他怎么就不见呢?”
吕永说:“高大人清正廉洁,听说是家乡人求见,难免要避嫌。”
林范反问道:“那他怎么见你了?难不成是嫌我礼送少了?”
吕永一听,又笑了,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可连一个铜板都没送。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我只是给他送了一根鹅毛而已。”
林范半信半疑地说:“鹅毛,真的是送了一根鹅毛?为什么呀?”
吕永说:“我也不知道。我爹临死前,说高震环在洛陽这里做了大官儿,要我来投奔他。并说如果他不愿帮忙,可以送他一根鹅毛。我想高震环一定是重情义甚于金银。”
听罢吕永此番说辞,林范心里有谱了。等了几天,他真的又去衙门拜会高震环,在拜帖上写明是老家邓州人,并且附上了一根鹅毛。
那高震环果然是重情义之人,这次竟然亲自来迎接林范了。
到了客厅,高震环命人倒茶,问道:“你哪里人啊?”林范答道:“林家村的。”“哦!”高震环点了点头说:“我们是高楼的,离林家村并不远。”
就这样,两人谈了很多家乡的事,让林范暗喜的是,高震环在他这个老乡面前没有一点儿官架子,非常随和。最后,林范直言,吹糖人赚钱少,并且人生地不熟,希望能够贩点玉器,请高大人多多帮忙。
高震环沉吟道:“我们为官的,应该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百姓,要是帮你了,那就是徇私……”
林范说:“我是做正当生意的,你是大官儿,只要让手下人多照顾我的生意就可以了,反正这个钱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不会太多。”
“让我想想……”高震环又低头深思,良久,好像下定了决心,“好,谁让我们是老乡呢?我就帮帮你。”
闻听此言,林范起身欣然告辞,高震环却拦住了他,说道:“别慌,明天我要在郊外的高风山庄宴请咱们邓州老乡,到时你可一定要来。”
看看,人家答应帮忙,还要请自己,这份深情厚义多难得!林范欢喜地问:“咱们有多少邓州老乡?”高震环笑了,说道:“不多,十七位。”林范听了,一阵感慨。
回去后,林范越想越高兴,晚上就美美地喝了一顿,喝得晕晕乎乎的,竟然一觉睡过了头。眼看要失约了,林范赶紧一路小跑,朝十几里外的高风山庄赶去。
高风山庄是高大人在郊外置办的一座庄院,门楼高耸,林范老远就看到了,可是他却猛然一惊。
高风山庄上空火舌飞腾,浓烟滚滚,阵阵人喊马嘶之声如狂涛一般传了过来。“怎么着火了,怎么着火了?”林范喃喃自语。
附近的人见山庄着了火,都赶着来救火,可大火熊熊,岂是几盆几桶的水就能浇灭的?无奈,他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山庄在大火中一点点坍塌。
林范吓傻了,突然,火光中蹿出一个身影,“小范子……”
林范一惊,急忙叫道:“永哥!”
这个从火光中蹿出来的人正是吕永,吕永蹿出来后立即扑倒在地上,左右翻滚,林范也赶紧脱下自己的衣衫帮他扑灭身上的火。很快,吕永身上的火熄灭了,但他的脸上却黑乎乎的。
林范着急地问:“怎么了?”
吕永扭头看看四周,满脸恐惧地说:“快跑,快扶我跑!”
两人朝无人的远方跑去,身后,熊熊大火,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闻讯赶来的高大人似乎正在指挥众人救火。
吕永见后面无人追赶,这才让林范停下来:“停下……停下……”说罢呼呼直喘粗气。
林范焦急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吕永又回头朝高风山庄的方向望去,恶狠狠地说道:“他……他真是人面兽心!”
林范一惊,问:“谁?”
“高……震……环。”
“他?”林范疑惑了,心想他不是热心帮老乡、是个重情义的人吗?
吕永喘口气说:“我才知道……他把所有给他送过鹅毛的人都请进山庄,说……说好是请老乡,其……其实是想杀人灭口……”
“杀什么人,灭什么口?”林范更加奇怪。
吕永惨然一笑,说道:“杀我们这些给他送鹅毛的人……”
“给他送鹅毛的人?那不是也包括我?”林范甚是不解。
吕永说:“不错……”说着就讲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高震环在邓州老家时只是一个穷酸书生,屡试不第,后来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无奈之下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他伙同自己的几个表兄弟扮作蒙面土匪,烧杀抢掠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吕永家的吕庄和林范家的林家村都在其中,随后他就捐了一个知府在此做官。可是他扮土匪的事情被吕永他爹和几个邻居知道了。因为高震环他们烧杀抢掠时曾经头插鹅毛,扮作鹅毛帮,以掩人耳目。吕永他爹知道高震环在洛陽一带做了大官儿,就命儿子前来投奔他,说如果他不愿帮忙,就送以鹅毛。
“此举并非是‘千里送鹅毛’之意,而是暗含威胁:如果不肯帮忙,就要告发他。我以前不知道此中秘密,就让你和其他老乡都给高震环送鹅毛,唉……那高震环见前来送鹅毛的人越来越多,愈发不安,便起了杀心。”
林范感慨:幸亏自己昨晚喝醉了酒,睡过了头,否则只怕也要在山庄丧命了。
后来,林范和吕永去巡抚处告状,那巡抚经过查证将高震环革职查办了。之后,吕永还钉祸补锅,林范还吹他的糖人,他们都感叹以后做人不可太贪心……
玉鸡蛋
清朝时候,扬州有个富商夫人,姓刘,人们都叫她“刘寡妇”。她虽被称作寡妇,丈夫却并未亡故,原来这个“寡”的意思,不是寡妇的寡,而是指刻薄毖毒、寡廉鲜耻的寡。她生性贪婪又工于心计,常常替丈夫出谋划策,欺行霸市、重利盘剥,积聚了千万家产,所以,老百姓背后就叫她刘寡妇,以此出气。
总算老天开眼,刘寡妇遭了报应,突然不明不白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皮,而且越变越黑,就像掉在煤堆里似的,无论用什么药都除不掉。刘寡妇为此愁眉紧锁。
刘寡妇宅院的隔壁是一家玉器行,老板叫王得宝。两家都有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因为地界不清,刘寡妇昧了王得宝好多地,王得宝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天,王得宝家张灯结彩,鼓乐班子吹吹打打的,原来是王得宝新娶了一房小老婆,在办喜事呢。过了几天,刘寡妇出门逛街,走进隔壁的玉器行,一看,王家的新媳妇也在店里。这新媳妇虽说眉眼也还端正,但皮肤粗糙,肤色黝黑,脸上还有很多暗斑。刘寡妇心里暗生快意,故意问王得宝:“新媳妇是哪里人?长得挺水灵的。”王得宝赔着笑说:“让夫人笑话了,乡下的丫头,皮粗肉糙的,是我一直没有儿子,娶个小,指望传宗接代呢。”
隔了一段时日,刘寡妇又来到玉器行,本想随便看看玉器,突然之间,刘寡妇的眼睛直了,为啥?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家新媳妇,几天不见,这女人一下子大变样啦,脸上的皮肤不再粗了、糙了、黑了,难看的暗斑也不见了,细皮嫩肉,白净得就像是煮熟后刚剥开来的鸡蛋一样!
太奇怪了,王得宝是用什么法子把小老婆调理成这个样子?刘寡妇回家后坐立不安,她立刻叫来了一个人,那人姓裴,常在刘寡妇家门下走动,是一个帮闲清客,刘寡妇让他到玉器行去探个究竟。
裴清客很快打探到了底细,原来王得宝家有一个“玉鸡蛋”,这宝贝非同小可,是用一种神奇的“养颜玉”雕琢而成,有除痂祛瘢、润肤驻颜的神奇功效,是王家的镇店之宝。如果经常用玉鸡蛋往脸上滚,时间长了,不要说是疤痕,就连皱纹都能碾平,皮粗肉糙的黑脸,也能碾成细皮嫩肉的“玉颜”。
刘寡妇一听,当机立断,派裴清客去找王得宝,借那玉鸡蛋用用。
那一天,裴清客去了玉器行,说了这事。王得宝起先不愿借,说是这玉鸡蛋出了道裂纹,正在修补,不好外借,但裴清客会说话,能办事,好说歹说,软磨硬缠,最后还是把玉鸡蛋借来了。那玉鸡蛋用一个紫檀盒子盛着,打开一看,个头比真鸡蛋略大,可外表看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莹润细腻,倒是略显粗糙,但不管怎么说,宝贝总算到手了。
从此,玉鸡蛋就成了刘寡妇不离手的玩意,她成天没事就拿着玉鸡蛋,在脸上滚来滚去。就这样滚了足足一年,这玉鸡蛋倒是越滚越莹润,可刘寡妇脸上的皮肤还是老样子。这一天,她找来裴清客问道:“这玉鸡蛋究竟是不是个宝贝?王得宝是不是骗了我们?”
裴清客赔着笑说:“谅他不敢,只是使用这玉鸡蛋就跟服药一样,同样的药,有些人服了很快见效,有些人则要时间长些,还请夫人耐心再碾一段时间。”
刘寡妇只好又碾了一年,一年后,脸上痂皮依然如故,她又把裴清客叫来盘问,裴清客又辩解说:“玉鸡蛋一定不会有假,当年王得宝的小老婆草鸡变凤凰,那可是夫人您亲眼看到的;再说,王得宝开玉器行靠的是名声、信誉,如果玉鸡蛋是假的,一旦传出去,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还请夫人耐心再碾一段时间。”
刘寡妇一听倒也有理,于是又碾了一年,这已经是三年了,可刘寡妇的脸还是又黑又糙,满是瘢痕。这一回,刘寡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大发雷霆,让裴清客拿着玉鸡蛋找王得宝理论。
裴清客把玉鸡蛋还给了王得宝,呵斥了一番,王得宝再三赔罪,说尽了好话。说到天上,论到地下,这事你还不能拿王得宝怎么样,他把玉鸡蛋借给你,又不收费,你又没损失什么。
这事也就这样了结啦,王得宝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没料到这裴清客实在厉害,他竟然打探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王得宝小老婆的皮肤本来就是又白又嫩,是王得宝用了什么古怪法子,故意把她的脸弄得又黑又粗,让大家都看到,过一段时间再慢慢恢复本来模样,对外人则说是玉鸡蛋碾的,于是大家都相信玉鸡蛋是宝贝,连刘寡妇都上当了。
这个消息走漏后,王得宝的玉器行在本地混不下去了,没多久,他就卖掉房子搬走了。
一天,酒宴上,王得宝和几个好友喝得酩酊大醉,有人说起了玉鸡蛋的事,讥讽王得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做了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事。
王得宝“哈哈”大笑,说出了事情最终的真相:这个玉鸡蛋是世上极其珍罕的宝贝,表面看已经很圆润了,其实它还是一块没有经过太多雕琢的璞玉,上面还有一层极薄的“玉皮”。要把这层玉皮磨去,才能露出真正的玉质,而这层玉皮,即使是艺高胆大又心细如发的玉工,也无法把它剔除,因为只要稍加雕琢就会穿透玉皮,损伤玉质。于是,王得宝便精心设了一个局,让刘寡妇亲眼看着自己小老婆的“变化”,自愿将玉鸡蛋借去,用自己的这张脸,把玉鸡蛋表层的“玉皮”去除。
朋友们听了拍手叫绝,连声称“妙”,但也有人仍有疑惑,问道:“既然靠着人的脸就能磨掉玉皮,全城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刘寡妇的脸才有用呢?”
王得宝微微一笑,说:“这层玉皮不是三下两下就能磨掉的,正常人脸皮薄,磨多了就会把脸磨伤,而刘寡妇的脸上长了一层痂皮,整个扬州城,再也没有比她脸皮厚的人了,只有她这张脸,才磨得掉这层玉皮;还有一个原因,这么多年来,她占了我三丈宅基地,我就让她用自己的脸皮给我磨三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少年蔡锷对联轶事
蔡锷,字松坡,辛亥革命著名领导人,中国近代军事家,护国讨袁运动主要发起者。他既是一位著名的军事家,又是一位儒雅风流的文士,有关他少年时的对联轶事流传甚广。
一日,蔡锷到小镇去买笔墨纸张,店主很喜欢这个知书达礼且又活泼的小童生,便逗他说:“小相公,看你像个知书识礼的书生,我出一联给你对,你若对上了,今天你买东西我不收你钱。”
蔡锷听后,觉得很新鲜,便回答说:“不妨试一试吧!”
“小书生三年有庆。”店主略作思考后吟出了上联。
“大老板四季发财。”蔡锷脱口而出,对出了下联。店主听了,感到非常惊讶,随即欣喜地送给他一套文房四宝。
某天,蔡锷下河洗澡,把衣服挂在河边的柳树枝上,被当地一位叫作樊雉的名士看到了,即以此为题,说出了一句上联:“千年柳树作衣架。”
蔡锷在河中应声而对:“万里山河当澡盆。”樊雉听了,对他的机敏与博大志向赞叹不已。
后来,蔡锷到城里去应“童子试”,他是骑在父亲的肩膀上“骑马马”去的,主考的县官见此,出个上联要他对:“子将父作马。”
蔡锷应声相对:“父望子成龙。”
县官听后连连夸奖道:“对得妙,对得妙!真乃神童啊!”
还有一次,蔡锷和小伙伴们一起放风筝,不料风筝落入了太守的府衙院中,他和小伙伴们便去讨要风筝。太守出来,要他对一副对联,才能还他风筝,说着念出了上联:“童子六七人,无如尔狡。”
此上联明显带有侮辱蔡锷的意思,不过,蔡锷思索了一会儿,便对出了下联:“太守二千石,唯有公……”说着,故意卖关子,不说下文。太守催问下文。
蔡锷便说:“你如果还我风筝,我就说‘唯有公廉’;你如果不还我风筝,我就说‘唯有公贪’。”太守听了,赶紧把风筝还给了他们,他才不会为了区区一只风筝摊上一个“贪”的名声呢!
名医也有难为时
问松堂是一家祖传的诊所,开到金子久一代,在杭嘉湖一带已是家喻户晓,每天来就医的病家都会在门前大排长龙。
这一天早晨,问松堂外面一阵喧哗,只见两个大汉用门板,抬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来看病。他们一看排队候诊的人不少,便将门板放在后面排队。
那病人闭着眼睛,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两个大汉坐在一边,耐心等待。
因为病人太多,金子久得一个一个挨过去看。转眼到了中午,一些陪病人来的家属就拿出饭团,就着开水,当中饭。
等轮到那个躺在门板上的年轻人时,已是日落西山,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两个大汉把躺在门板上的年轻人扶起来,再扶他到金子久面前坐下。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金子久看病,当然先是“望”,他望了望年轻人的面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时,旁边那两个大汉见金子久望着病人直皱眉头,便相互对视一眼,问道:“金先生,病人的病要紧吗?”
金子久答非所问道:“你从早晨到现在,就躺在门板上没有起来过?”
那年轻人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我病得很重,起不来啊!”
金子久又问道:“就这样一直憋着尿?”
那年轻人答道:“是啊,一直憋着。”
金子久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对身旁两大汉说:“这整整一天,怎么能憋着尿呢?唉,这毛病重了,重了,幸亏是在我问松堂,我有一味祖传的中药尚能医治!”
那两个大汉一听,竟嬉皮笑脸地笑了起来,而那个生病的年轻人更是连声冷笑。
金子久道:“病重吃药,有什么可笑的?”
那个年轻人站起身,手指金子久,喝道:“金子久,真是徒有虚名,你们做郎中的,都喜欢把病人的病情说得严重。治好了,说是自己的医术高明;治死了,就说病人本来就病得厉害!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故意装病来试探你的。我明明没病,你金子久却说我病得厉害,还说有一味祖传的中药能治,这不是骗我的钱嘛!”
原来,这三个人是城里的无赖小混混,靠砸场子弄几个钱。如今他们觉得逮到理由了,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还说:“今天,我们可要拆下你问松堂的牌匾!”
说着,那年轻人便拖过一只条凳,又在条凳上加一只小板凳,让两个同伴扶住了,自己爬上去,把那“问松堂”牌匾拆了下来,然后,年轻人便作势要往下跳。
金子久一见,连忙站起身,劝阻他说:“这位小兄弟,你千万不要,不要跳下来!”
那年轻人站在高凳上,威胁道:“金子久,只要你拿出二十个大洋来,我们就不再追究,否则我就把牌匾砸了,让你名声扫地,再也开不成诊所!”
金子久见状,急忙道:“好,好,我答应你,我扶你下来!”
那年轻人一听金子久答应给大洋,高兴得一纵身,抱着牌匾跳了下来。谁知他双脚刚落地,就“哎哟”一声,丢了牌匾,捂着肚子滚倒在地。
金子久一见,急得直跺脚,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年轻人脸色惨白,额头上还不断地冒着冷汗。
那两个大汉一见,也吓坏了,连忙央求金子久救命。
只见金子久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说:“老法里有个说法,叫‘尿过脐,无药医’。刚才,我金家有一味祖传秘方,还能医治。但他这么一跳,就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原来,那年轻人躺在门板上整整一天,因为装的是重病,怕起来小解穿帮,所以一直憋着。他肚子里的尿泡越涨越大,越涨越薄,开始还憋得难受,到后来已经没有知觉了。
如果当时金子久给他开药导尿,还能救治。谁知他爬上高处,又从高处纵身跳下,这猛烈一震荡,他的尿泡就崩裂了。按当时的医疗条件,金子久就是医术再高,也是回天无力的。
当时,金子久便叹一口气,对那两个大汉吩咐道:“没病装病,没事找事,回去办理丧事吧……”
金莲有几寸?
邂逅赛嫦娥
明朝的扬州城,有两个纨绔子弟,一个叫朱俊,一个叫唐彪。他们臭味相投,成天聚在一起,不是胡闹就是吃喝嫖赌。
这天早上,这两个人到城北游玩,路过观音庙时,在山门外瞅见了一个绝色美女。那女子约摸十八九岁,生得目如秋水面若桃花。
朱俊和唐彪看呆了,直到美人进庙烧香,他俩还没回过神来。半晌,唐彪才吁出一口气,啧啧赞叹道:“国色天香,实在是国色天香!”
朱俊频频点头,摇着折扇说:“最妙的是美人儿的步态,袅袅娜娜好似弱柳拂风,我猜她裙下的那双金莲,不多不少正好三寸!”
唐彪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美人上台阶时步履很稳,那双金莲起码有三寸五。朱俊仍坚持己见,唐彪寸步不让。最后,朱俊气哼哼地说:“如果美人的金莲不是三寸,小弟情愿输一百两银子给唐兄!”
唐彪连连拍手,笑道:“妙哉!愚兄愿意奉陪!”
赌约已定,但分出胜负却成了问题。随后,朱俊拉着唐彪来到一个茶水摊,要了两盏香茗,坐在树陰下慢慢品啜。
过了一会儿,那美人从庙里出来了。朱俊指着她,小声问卖茶的老太婆:“这位小娘子,你可认得?”
老太婆抬头瞅了一眼,点点头说:“认得,认得,她是张秀才的娘子徐氏,住在柳条胡同,人家都叫她赛嫦娥。她每月初一、十五必来这里上香。”
朱俊听完,冲唐彪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离开了茶水摊。来到僻静处,朱俊凑到唐彪耳边,如此这般讲了一番。唐彪听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夸朱俊足智多谋。
阔少当轿夫
一晃过了半月。这天,朱俊和唐彪起了个大早,他们穿上仆人的衣裳,来到柳条胡同外守候。过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空轿朝胡同口走来。
朱俊跋忙迎上前,冲打头的轿夫问道:“这顶轿子,可是张秀才家雇的?”
轿夫点点头:“没错,秀才娘子今早要去观音庙烧香,昨天就定下了轿子。”
朱俊指了指站在身旁的唐彪,对轿夫说:“咱哥俩想尝尝抬美女的滋味,如果二位肯把这趟活让出来,我每人送你们三两银子。”
两个轿夫听得目瞪口呆,以为对方在说胡话,直到朱俊掏出六两白花花的纹银,他们才相信。
商量停当,两个轿夫接过了朱俊手里的银子。朱俊和唐彪则抬起空轿,来到张秀才家门前。朱俊冲门里大声喊:“秀才娘子,轿子来啦!”
片刻,屋门吱呀一响,徐氏和一个小丫环走了出来。徐氏上了轿,朱俊和唐彪抬起轿子就走,小丫环紧跟在旁边。
抬轿是个体力活,外行干起来很费劲。朱俊和唐彪平时养尊处优,哪受过这份苦,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如牛。但为了弄清徐氏鞋码的尺寸,他们咬紧牙关抬轿子,硬着头皮往前走。
来到一座高高的石拱桥前,朱俊忽然说自己扭了脚,请秀才娘子下轿走过桥,然后再继续往前抬。徐氏没办法,只得下了轿,朱、唐二人抬着空轿慢吞吞跟在后头。徐氏走到桥上才发现,桥面中央铺了厚厚一层米糠。咦,好奇怪,大清早谁在桥上铺米糠呀?徐氏觉得很纳闷。其实,这正是朱俊的计策。
早上出门前,朱俊吩咐仆人:扛一袋米糠去石拱桥边守候,瞅见自己抬着轿子走过来时,立马把米糠铺到桥中央。朱俊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徐氏在桥面上留下清晰的脚印,便于当场测量。可朱俊万万没料到,徐氏穿了一条曳地长裙,前面刚在米糠上踩出脚印,后面的裙摆就把脚印抹得干干净净。朱俊看得两眼冒火,恨不得上前一把扯下徐氏的裙子。
徐氏轻移莲步过了桥,又坐回轿中。朱俊和唐彪只得重新抬起轿子,垂头丧气往观音庙赶。好不容易到了观音庙,两个人累得差点吐血。等徐氏和小丫环进了庙,唐彪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丧着脸说:“哎,白白辛苦了这一场!”
两个阔少白当了一回轿夫,徐氏那双金莲的尺寸仍是个谜。
窃取绣花鞋
朱俊没有灰心丧气,相反,想弄清徐氏鞋码的愿望更强烈了。不久,他又想出个新主意,那就是窃取徐氏的绣花鞋!
几经物色,朱俊找到了擅长偷鸡摸狗的刘阿毛。明白朱俊的来意后,刘阿毛索银二十两,朱俊满口答应。刘阿毛承诺当晚就动手,保证把徐氏的绣花鞋偷来。当天夜里,朱俊、唐彪和刘阿毛悄悄来到了柳条胡同。三人摸到张秀才家门口,刘阿毛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信张家人都已睡下,他掏出工具拨开门栓,一闪身钻了进去。朱俊和唐彪躲在一棵大树后,等待刘阿毛把绣花鞋偷出来。
等了好久,刘阿毛终于满头大汗地从张家溜了出来。朱俊跋紧凑上前,压低声音问:“到手了吗?”
刘阿毛摇摇头,恨恨地骂道:“妈的,活见鬼了,秀才娘子的床前只有两双男鞋!”
“两、两双男鞋?这、这是咋回事?”朱俊吃惊地张大了嘴。
刘阿毛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整个卧室我都摸遍了,只有两双男鞋!”
刘阿毛出师不利,朱俊决定另请高明。这回,他找到了惯偷汪大鹏,答应事成之后给银三十两。可是,汪大鹏在张秀才家捣腾了半夜,仍没偷到徐氏的绣花鞋。他的说法跟刘阿毛如出一辙,也说床前只有两双男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根本没发现女人穿的鞋子。
事情越来越诡异,朱俊和唐彪更加好奇。他们赌咒发誓,一定要把真相弄个水落石出。费尽周折,朱俊请到了江南第一神偷梁上飞。梁上飞端足了架子,张口要银一百两。
朱俊和唐彪商量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只要能搞到徐氏的金莲,一百两就一百两。”
梁上飞撇撇嘴,不屑地冷笑道:“老子亲自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莫说一双绣花鞋,就算穿在秀才娘子身上的裤衩,都能顺顺当当弄到手!”
朱俊和唐彪听了喜出望外,和梁上飞约定当晚就动手。天黑之后,朱俊和唐彪陪着梁上飞潜入了柳条胡同。梁上飞果然身手不凡,他没有溜门撬锁,而是施展轻功跃上屋顶,通过天窗悄悄进入张秀才家。朱俊和唐彪看得直竖大拇指,料定这回必有结果。
然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仍不见梁上飞出来。眼看东方渐渐发亮,朱俊和唐彪急得抓耳挠腮。就在这当儿,一团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屋顶飘了下来。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正是身着黑衣的梁上飞。
朱俊和唐彪异口同声地问:“梁大侠,事情办得咋样?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梁上飞长吁一口气,叹道:“我闯荡江湖多年,这种蹊跷事还头一回碰上!”
接着,梁上飞讲述了窃取绣花鞋的经过:潜入卧室后,梁上飞听见张秀才夫妇正在商议家务,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好容易盼到床上没了动静,梁上飞这才轻轻落地。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床前只放着两双男鞋,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始终没发现女人穿的鞋子。梁上飞不死心,又到别的屋子搜寻,折腾了好久仍一无所获。
当梁上飞再次摸回卧室时,瞅见张秀才正起来小解,只见他睡眼惺忪地蹬上右边的鞋子,发觉不对,立刻改穿左边的那双。两双男鞋大小相仿,张秀才为何有所取舍呢?梁上飞起了疑心。等张秀才重新睡熟,梁上飞轻轻提起了右边的那双鞋,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竟藏着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说到这儿,梁上飞从怀里掏出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男鞋里套女鞋,这事实在蹊跷,但朱俊彼不上细想,他一把抢过绣花鞋,当场用皮尺量起来。看清尺码后,朱俊激动得直嚷:“三寸!”
唐彪在一旁频频点头。朱俊对这双绣花鞋爱如珍宝,小心翼翼藏入了怀中。此后,朱公子天天把徐氏的绣鞋带在身边,时不时拿出来赏玩,对绝色的秀才娘子更加思慕。
丫环解玄机
转眼过了三年,张秀才中了举人,在巡抚衙门谋到一个好职位,举家搬往省城。临走前,徐氏为丫环春梅找了个婆家,把她嫁给了稻花香酒楼的掌柜。
这天中午,朱俊和一帮狐朋狗友在稻花香聚餐。席间,几个花花公子谈起了女人的小脚。朱俊认为最美的金莲是三寸,纤小雅致妙不可言。众人都说这么标准的金莲可遇不可求。
见大家不相信,朱俊从怀里摸出了徐氏的绣花鞋。他把绣花鞋递给在座众人,得意地说:“这是张举人娘子的金莲,不多不少正好三寸!”众人争相观赏,无不啧啧称奇,个个庆幸自己饱了眼福。
这时春梅正好打旁边经过,见此情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春梅说:“你们弄错了,这双鞋根本不是举人娘子的,是我的。”
朱俊低头瞧了瞧春梅的鞋,冷笑道:“你的脚至少有四寸五,居然敢冒充三寸!”
春梅辩解道:“三年前我还小,鞋码只有三寸,这双绣花鞋确实是我的,不知何故丢失了。”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春梅顿了顿,又说:“另外,举人娘子的脚是天足,根本穿不了这么小的绣花鞋!”
“举、举人娘子的脚是天足?这、这怎么可能?”朱俊听得瞠目结舌。
春梅点点头,道出了内中的隐情:原来,徐氏从小娇生惯养,哭着闹着不肯缠足,父母对她百般溺爱,任其双脚变成了天足。可是,徐氏长大后才发觉,虽然自己貌若天仙,但因为生了一双大脚,始终嫁不出去。后来,徐家找到了一个姓张的穷秀才,倒贴银子把女儿嫁给了他。
徐氏对自己的大脚很自卑,千方百计加以掩饰。她不会女红,又不好意思请人做大号的绣鞋,平日里只能穿丈夫的鞋子。为了遮丑,徐氏天天穿曳地长裙,走路还故意装小脚……
听罢春梅的讲述,朱俊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徐氏的床前为啥只有两双男鞋。看来,梁上飞为了骗那一百两银子,用春梅的绣花鞋冒充徐氏的金莲,还胡编了一段离奇的情节!
讲究的代价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泾县城里,有一位汉子名叫周茂槐。这天,他正与老婆许桂花一道,清扫自家的庭院,忽然,从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那人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走进周家的庭院后,并没有进屋,而是径直走到了东侧的围墙边。
周家的庭院,开了两个院门:一个是正门,朝南,通往大街之上;一个是侧门,朝东,通往一条仅能供两人通行的小巷。小巷的东面,是一座大宅院的围墙。
周家两口子正在纳闷,那男子抬手关上了那道朝东的院门,并开了口:“我家老爷知道你家正在清扫院子,因此特地派我前来你家,为你家关上东院门!”说着,那男子抬腿出了周家的南院门,走了。
望着那道东院门,许桂花乐了:“那马老爷真有闲心,竟派卢管家来为咱们家关院门,有趣!”周茂槐却气得直喘粗气,说:“闲心?有趣?他这是在骂咱们家呢!与他这位卸任知府做邻居,难啊!”
原来,与周家仅一巷之隔的那座大宅院的主人,名叫马仁贵。马仁贵是泾县人,年轻时考中了进士,在外做官,并官至庐州知府。今年春上,他因年事已高,便卸任了官职,回到老家泾县,买下了与周家仅一巷之隔的那座大宅院居住,算是叶落归根。刚才,关上了周家的那道东院门的那位男子,姓卢,是马家的管家。
听了周茂槐的话,许桂花不禁愣住了:“当家的,人家马老爷好心好意派卢管家,来给咱们家关上东院门,你却说马老爷这是在骂咱们,是何道理?”
周茂槐跺跺脚,向院子的当空一指,道:“桂花,你看!”许桂花顺着周茂槐手指的方向一望,只见一小团黑黑的灰尘,正晃晃悠悠地向东飘去,不一会儿,便飘到了东院门那儿,被门板挡住,然后落了下来。
许桂花明白了,她与周茂槐清扫庭院时,扫起了灰尘,而老天正好吹着西风,于是便把一些灰尘吹出了东院门,吹过了小巷,吹到马家的宅院里去了。现在,因为有门板的拦截,那些灰尘便进入不了马家的宅院。但她还是闹不懂,就问周茂槐:“咱们不就是扫起了些灰尘吗?马老爷怎么这么重视,竟派卢管家过来帮咱关上东院门?”
周茂槐又跺了一下脚,道:“这事要是放在平常人家,谁也不会把它当成个事,可是,他马仁贵是啥人呀?讲究着呢!其实,他只需派个人说一声也就行了,可他却偏偏派卢管家亲手给咱们家关上东院门,这是明着不说,暗地里却数落咱们家。他马仁贵这是骂人不说一个‘脏’字啊!”
这下,许桂花终于明白了过来,那马老爷真的是在损人呢!她生气地说:“不行,咱们家不能就这么被他骂了,我去找他评理去!”说着,她就要走出门外。
周茂槐一把拉住了许桂花,说:“你省省吧!人家中过进士、当过知府,你说得过人家?咱们家以后扫地时,都关上东院门,不就罢了?”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继续扫起地来。
从那天开始,周家一清扫院子,便紧紧地关上东院门,而卢管家再也没有来过周家,替周家关过东院门。
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周茂槐刚从街上回到家中,卢管家忽然走进屋来,他把手中提着的一只瓦罐,往桌子上一放。
周茂槐疑惑道:“卢管家,这是啥?”卢管家道:“这罐子里装着的,是上好的桐油。”周茂槐更加疑惑:“卢管家,你拎一罐桐油,上我家来干啥?”卢管家道:“我家老爷喜欢看书,而看书之时,一定要安静。他知道,你家的东院门的门轴很久没有上油了,所以特地命我送一罐桐油过来。”周茂槐张张嘴,正想说自己家一罐桐油还买得起,那卢管家已出门而去。
周茂槐忍不住又喘了几口粗气。站在一旁的许桂花道:“那马老爷,怎么知道咱们家的东院门的门轴好久没有上油了?”周茂槐拍了一下桌子,道:“门轴没上油,开门、关门之时,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磨擦声响,一定是咱们家东院门的门轴弄出的响声,传进了马仁贵的耳朵里。于是他就派卢管家,给咱们家送来了这一罐桐油,其用意无外乎是让咱们家赶快给门轴上油,千万不要再吵着他马仁贵。”
许桂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马老爷又在损咱们家呀!我得去好好说他几句!”说着,抬腿就要出门去马府,周茂槐忙拦住了她,并把那罐桐油,给扔进了茅坑里,然后,他上街买了些桐油,仔仔细细地把自家的东院门的门轴刷了又刷。一边刷,他还一边自嘲似的道:“马仁贵,这下,我让你就是想听我家的门轴声响,也听不到了……”
周茂槐的父亲八十多岁。一个多月后,周父无疾而终,周茂槐怀着悲痛,为父亲办起了丧事。
泾县当地有个风俗:家里的老人过世后,一定要在外门之上,贴上用白纸黑墨写成的丧联,以示哀悼。现在,周父过世,周家当然要在院门之上,贴上丧联。就在周茂槐准备请位老秀才,来他家书写丧联之时,卢管家忽然走进门来,拿起周家早已准备好的毛笔,蘸满了周家早已磨好的黑墨,在周家早已裁好的白纸上,写起了丧联。
不一会儿,卢管家写好了一副丧联,周茂槐一看,见卢管家的字写得真不错,丧联写的意思也对,于是便让人把那副丧联,贴在了南院门上。然后,他转过身来,去看卢管家书写的第二副丧联,不料,却见卢管家已经放下了笔。周茂槐诧异道:“卢管家,你咋不写了?”卢管家回答说:“我家老爷特意让我捎话给你,丧联只要贴在南院门上就行了,至于那道侧院门—东院门,不贴也未尝不可。我家老爷可不想夜里睡不着觉啊!”
周茂槐顿时明白了过来,那道东院门对着马家的府邸,如果贴上丧联,马仁贵便会因此认为对他马家不吉利,他会因此而睡不着觉,于是便派卢师爷过来写丧联,并且只写一副,让周家在东院门上贴不成丧联。
说完话后,卢管家离开了周家。许桂花气冲冲地对周茂槐道:“当家的,咱们请人再写一副丧联,贴在东院门上吧!”周茂槐长叹了一口气,道:“写两遍丧联多不吉利!再说,卢管家已经为咱们家写了丧联,别人哪会愿意再写?唉,那马仁贵讲究得连丧事都不愿意让咱们家办好啊……”
一道隔着小巷、对着马家宅院的小小的东院门,竟被马仁贵讲究了三回,周茂槐夫妻俩越想越生气,差点生出了搬家的想法。好在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卢管家没来过周家,周茂槐夫妻俩心里头的气,总算是慢慢地消了。
这一天,周茂槐正在家里喝茶,串完门回来的许桂花,对他道:“不知为何,这些日子马府的大门一直未开,府内也未传出什么动静。”周茂槐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马仁贵不喜欢街上的喧闹声,所以关上了大门吧。”
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周茂槐每次经过马府门外,都要有意无意地望一眼大门,而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见马府的大门开过一次。许桂花让他进马府一趟,看看马府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周茂槐却道:“马仁贵那么讲究,我要是冒冒失失地去他的府上,打扰了他,他不知又要派卢管家来咱们家,做出些啥事情呢!”许桂花听了这话,赶紧闭起了嘴巴。
十多天后的上午,周茂槐上街买东西,路过马府门前时,意外地看见许多衙役正在马府里进进出出,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向一位街坊一打听,这才得知:马家的另一位邻居,也注意到了马府的异常,但碍于马仁贵爱讲究的习惯,就一直没有前去马家探望。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去县衙报了官,知县领着众衙役,撬开了马府的大门,然后,在一间房子里,找到了马家一家人以及卢管家、仆人们的尸体。他们全被绑在木柱上,身上并无外伤、内伤,是因饥饿而死。
两个月后,案子破了。原来,两个多月前的一天深夜,一群强盗翻墙进入了马府,将马家人、卢管家、仆人们,全都绑在了一间房子里的木柱上,堵住了嘴,然后把马家的钱财席卷一空。本来,强盗们只图财不害命,他们把马仁贵等人绑在木柱上后,并没有予以加害,却不料,因为马仁贵一向讲究,所以,街坊邻居们即使看出了马府的不同往常之处,也不愿意前去探看究竟,这就导致了马仁贵等人被绑了十多天,却没有被人发现、解救,最终活活饿死的结局。
案情大白后,周茂愧常常对人感慨:“讲究本是件好事情,可要是讲究到丢命的分上,那就太不划算了……”
江湖半炷香
救命香
元末的时候,有一个叫桂云的年轻人,生得力大无穷,还会一些功夫。这年,桂云的父亲桂员外犯了心口痛的毛病,请了很多大夫都无法医治。最后一个大夫说:“有一个人或许能救你父亲,那就是‘江湖半炷香’。”
桂云问,江湖半炷香是谁?大夫说,江湖半炷香是个异人,专治天下疑难杂症,他身边总是离不开半炷香,所以人们给他起了这个外号。大夫又说,江湖半炷香行踪诡秘,谁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身在何方。桂云听了,十分着急,骑上宝马,在马脖子上挂了块牌子,写明寻找“江湖半炷香”,就出门找人去了。
桂云在外跑了三天,没听到江湖半炷香的半点下落。这天他跑累了,就走进一家酒楼,边吃饭边歇着。这时候,就见楼上抬下一个人来,是一个老头被卷在一张席子里,却还眨着眼睛。桂云见老头脸上有很多溃烂的地方,好像得了什么怪病。
桂云上前拦住,说:“只有死人才裹在席里抬出去,这老头还没咽气呢,你们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他拿出钱来,把老头安顿在一间客房里,接着就要去请大夫。不料老头微弱地说:“壮士,我这是中了毒,你也不用找大夫,只需给我拿几味药来就行。”老头说出了几味很普通的药。桂云买来药煎好,让老头喝下,不过片刻,老头身上的溃烂果然慢慢地退了下去。
到了晚上,桂云和老头分榻而眠。半夜,桂云被一股淡淡的香味熏醒了,睁开眼一看,老头身上的溃烂已经全消,只见他正盘腿坐着,双目微闭,手上掐着半截香。
桂云心中一动,轻轻地下了床,问老头:“你可是外面盛传的神医江湖半炷香?”老头睁开眼,笑道:“神医不敢当,我的真名叫周铭。”
桂云心中大喜,正想说什么,窗户纸突然被人捅开,一股烟钻了进来。桂云叫声“不好”,他听说过这种江湖伎俩,这烟一定是有毒的熏香,有人要暗算他们!别云忙打出一支袖箭,只听外面“啊”的一声惨叫,桂云来不及多想,背起周铭就往外跑。
桂云背着周铭跑出酒楼,到一处平地才停下来。周铭感激不尽,对桂云说:“多谢壮士两次救了我性命,今生不知如何报答。”
桂云就趁机说了想请周铭为父亲治病的事。
于是周铭跟着桂云赶回家,到了家里,桂云的父亲还剩下一口气。周铭拿出半炷香来点着,又拿出几根银针来,在桂员外身上几处下了针。结果,半炷香还没燃完,桂员外就睁开了眼睛。
桂云父子对周铭千恩万谢,周铭却只要求他们千万别对人说他来过这里,桂云父子答应了。
救命香
几年后,天下大乱,桂云加入了一支抗元的义军。他作战勇猛,屡立战功,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做到了将军,还跟一个叫朱元璋的义军头领结拜为兄弟。最后,朱元璋打下了天下,创立了大明江山,成了皇上。桂云被封为建威将军。
可是没过几年太平日子,桂云就看出不对劲来了——当初在沙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个个地被朱元璋找了由头,拖到了刑场。桂云心里憋气,成天在家喝闷酒。
这天,桂云散朝后正在家喝酒,家人来报,说有个干瘦的老头想见他。桂云正心烦,就说不见,家人却递过一个小盒子来,说是那个老头让转交的。桂云打开一看,见里面只有半截香。啊,难道来人是“江湖半炷香”周铭?这可有多少年没见着了呀!别云马上让家人有请。等那个老头进来,桂云一看,可不正是周铭吗?
周铭进来看了桂云一眼,就说:“我是来还债的。当年恩公救了我两次,现在终于有机会报答了。”桂云纳闷道:“可我现在身体好好的呀!”
周铭却叹了口气,说:“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桂云不明白,但还是请周铭坐下来一起喝酒。几杯下肚,桂云就发起了牢騷,埋怨朱元璋不该滥杀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周铭在一旁没言语,他不动声色地掏出半炷香,点燃后夹在两指之间。等桂云抱怨完了,他才说:“恩公,我就是来给你治这个‘病’的。你生性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祸从口出,刚才那些话要是传到皇上耳里,你还能活几天?你现在不等于是病入膏肓了吗?”
桂云听完一愣,再仔细一想,冷汗就下来了。周铭又说:“当年有人害我,是你救了我,可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害我吗?”
桂云摇摇头,周铭就说:“我年轻时是开医馆的,没做几年就声名远播,抢尽了同行的生意。有几个同行对我恨之入骨,放火烧了我的医馆,我的家人都死在大火里了。我这才知道,人有点本事就会招人忌恨。从此我心灰意冷,漂泊江湖,谁知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我只好东躲西藏,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上,每晚只睡半炷香的时间……”
桂云听罢,不禁感慨万分:那些死去的功臣,不正像周铭一样吗?战功越多、权力越大,对皇位越有威胁,朱元璋就越盯着他……桂云正想着,突然“扑通”一声,从房梁上落下个人来。
桂云吓了一跳,上前一看,掉下来的这人十分眼熟,竟是皇宫里的锦衣卫,看来朱元璋也不放心自己呀!别云肺都气炸了,转身就去取刀,周铭忙拦住他,说:“杀了他,你便没生路了,你全家人都得死!”
桂云的刀掉在了地上,周铭说:“我刚才点起的是迷魂香,在我们喝的酒里,我已下了解药。这锦衣卫中了迷魂香,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把他送回家,就不要声张了。他在这里出了丑,你不杀他,还给他留了面子,他怎能在皇上跟前再陷害你呢?”
桂云一听,只能如此了,就吩咐家人把那锦衣卫用轿子送到他家里。送走了锦衣卫,周铭对桂云说:“躲过了这次,逃不过下次,你这病要及时下药了。”
桂云犯愁道:“这‘病’只怕是绝症,怎么下药呢?”
周铭说:“药方已经开好了,就在我手里。”他展开手,手心里写了一个“隐”字。桂云皱眉道:“你是说,要我辞官归隐?”周铭点点头,说:“只是这药方还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药引子,我去寻,你一定要等我。”周铭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结拜香
第二天桂云上朝,见朱元璋对自己如往常一样,看来那个锦衣卫果然没出卖自己,也就放心了。
又过了几天,朱元璋交给桂云一个任务:大臣何健谋反,让桂云做监斩官。何健和桂云一样,也是在战场上为朱元璋卖过命的兄弟,他怎么可能谋反呢?
桂云闷闷不乐地回到府中,老家却有人来报丧,说桂云的父亲犯了心口痛的旧病,一口气没上来,死了。桂云悲从中来,立刻向朱元璋报丧,说要回乡守孝。守孝是大事,朱元璋只好让桂云回去。监斩的事,自然就作罢了。
桂云一路上马不停蹄,回到家乡,父亲的灵棚早就搭好了,桂云进去大哭了一场。可是等到晚上,从灵堂后面转出个人来,对桂云说:“我儿可好?”桂云一看,竟然是父亲!
桂员外说:“儿啊,我就是那个药引子呀!”这时,周铭也从后面转了出来,说:“恭喜恩公,终于脱身了。”桂云这才明白周铭的苦心,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周铭又说:“眼下还有一关要过,皇上一定会派人来,名为吊唁,实是看令尊的生死。到时候令尊必须死过去一次,才能瞒过他们。”
桂云问:“死过去容易,可事后怎么活过来呢?”周铭叹了口气,说:“难就难在这里呀!”
周铭说,人的膏肓两处是药力最难达到的,也是最薄弱的。如果在膏肓之间插进银针,只要分寸得当,人便如死了一样,却还有一口气在丹田,这样便能瞒得过来吊唁的人了。不过周铭也有忧虑:“这种假死不能持久,只能在半炷香内,过了半炷香时间,人便会由假死变成真死。”
桂云心想,吊唁的哪有呆得久的,半炷香时间也够了。
果然不出周铭所料,不到三天就来了朝廷的快马,大太监索震代表皇上前来吊唁。索震在棺前哭了几声,起身摸了摸了桂员外的身子,果然手脚冰凉。索震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小太监:“点起一炷香来,我要好好瞻仰瞻仰老人家的遗容。”
香点起来后,索震就拉了把椅子,坐在棺旁看着。那炷香点燃后冒出一股异香,一会儿就飘满了全屋。屋里的人闻到香味,都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一忍再忍,可到最后都忍不住了,纷纷张嘴打喷嚏。原本肃穆的灵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桂云暗自吃惊,这一招可真够毒的!这种香叫“贼难逃”,专门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只要闻到香味,就会憋不住打喷嚏。万幸的是,桂员外被扎了银针后,如同昏死一样,才没打喷嚏。又过了一会儿,索震点燃的那炷香烧下去了一大截,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桂云的心又悬了起来:父亲只有半炷香的命,索震真要耗下去,可怎么办呀?
正在这时候,索震突然张开大嘴,也打了个喷嚏。原来,他刚才用的是憋气功,现在他那股气憋完,也忍不住打开喷嚏了。索震觉得失礼了,干咳了一下,站起来说:“人死不能复生,桂将军节哀吧。”说罢领着小太监往外走,桂云忙送他们出门。
等桂云回来,就见老父亲已坐起在棺材里,周铭在一旁说:“好险,再多停留片刻,这假丧可就成真丧了。”桂云忙给周铭跪下,谢他的救命之恩。周铭把桂云扶起来,说:“你的将军是当不成了,如不嫌弃,可随我学医,治病救人。”
接下来,桂云给父亲风风光光地办了丧事。按朝中的规矩,大臣死了父母,要在家守制三年。桂云便在父亲的坟旁搭了个棚子,不到一个月,棚子里就没了人。
一晃三年过去,桂云这三年没有出现,谁也没多想。可三年后,桂云也没回京城,朱元璋突然就想到了他,派人到他家乡去看看。派去的人回来却说,早就不见桂云的踪影了。
朱元璋这才知道上了当,立刻摆驾到了桂云的家乡,让人把桂云父亲的坟挖开。等打开棺材,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三根草。大太监索震呈上那三根草,本以为朱元璋会龙颜大怒,不料他一看这草就呆住了,哆哆嗦嗦地接过来,看着看着,竟流下了眼泪。
原来,这三根草是大有来头的。当年朱元璋领着桂云、汤和、常遇春这一帮兄弟,生里来死里去,好得跟亲兄弟一般。一次,朱元璋提出要和他们结拜。拜把兄弟,必须有三炷香,可那时候兵荒马乱,一时间连半截香都找不到。众人就堆起一堆土来,以草为香,插上三根草棍就结拜了。
现在朱元璋看到这三根草,一下子把过去的事都想起来了。想想这些年,为了稳固江山,老兄弟杀得也不少了,除了桂云,就没剩几个了。朱元璋叹了口气,吩咐下去,把棺材还原。回到京城后,朱元璋也没再追究桂云的下落,桂云的“病”这才算真正治好了。
秀才行医
话说京城有个张半仙,看相算命特别准,因此名满天下。每天来找他排忧解难的人络绎不绝,而且多半是满面愁容进来,满面春风出去。
这天上午,张半仙刚刚开门,就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张半仙正在低头点烟袋,连头也没有抬,习惯性地问道:“有什么难事儿,请直言。”
不料来人摇摇头,说:“没有难事,倒是喜事连连。”
张半仙不由抬起头,把来人好一阵打量:“有喜事你自个儿在家乐就是了,找我干什么?”
来人说自己是个乡村医生,最近在皇宫里听差,深受皇帝青睐。昨天一个太监捎话儿,说是皇帝后天要接见他,不仅要赏一笔银子,还要给个官做。猛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他心里不踏实,因此才来找张半仙问个吉凶。
张半仙来了兴致,破例给来人看了座:“愿闻其详。”
来人落了座,自报家门姓白,原是一个乡村秀才,三榜不第,改行做了医生,他立志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拿出当年攻书的劲儿习医,三更灯火五更鸡,把诸多医家经典读得滚瓜烂熟;然后又拜镇上一个老中医为师,老老实实当了三年徒弟。自立门户以后,悬壶济世,很快成为一方名医。
不料,半月前白秀才被带入皇宫,平静的日子便被打破了。
原来宫里的太子得了怪病,不吃不喝却又腹胀如鼓,百药无效,众御医束手无策。皇帝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焦虑得坐卧不宁,杀了几个御医以后,传令各级官府推荐本地良医火速进京。
白秀才在当地名气大口碑好,被县官推荐给了皇帝。进了皇宫,白秀才才知道给太子看病如履薄冰,弄不好就会掉脑袋。前边已经有几个同行被杀了头,白秀才也把心悬得老高。
这天轮到白秀才瞧病,走近病榻才知道那五岁小儿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一番望闻问切,白秀才头上就有冷汗冒出来,尽避使尽浑身解数,到底也没有弄明白太子得了什么病。查不出病因,也就无从对症下药。治不了太子的病,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白秀才当然不想就此送命,打算回到下榻处闭门静思,破解太子身上的怪病。可是瞧过病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太监根本不让离开。白秀才只好对太监说:“俗话说用药如用兵,如何排兵布阵,运筹帷幄,请给我一点时间。”
太监却说:“太子的病已经耽误不起了,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半天!”
如果挨到天黑还拿不出起死回生的良方,那就只有等死。因此,白秀才回到下榻处根本静不下心来,无奈只好走出屋门,漫无目的地在后宫踱步。后宫的花园好大,各种花儿姹紫嫣红,争芳斗艳。
白秀才心情不佳,也没有心思观赏,只是踩着花径漫步。突然,一朵蘑菇挡着了去路,让白秀才不得不睁大了眼睛。那蘑菇竟有一把雨伞大小,把一条花径拦腰截断。白秀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蘑菇,不由得驻足观看。蘑菇的色泽、纹理与平时在林子边、水沟旁采摘的一般无二,不同之处就是大,大得令人吃惊称奇。
看着看着,白秀才心头一亮,俗话说怪物治怪病,太子那病眼见是没治了,何不死马当作活马医?自己眼看要没命了,何不拼死一试?反正这蘑菇就是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想到这里,就找了一块破瓦片,将大蘑菇连根挖起。蘑菇的根长在半截旧木梳上,可能是宫里的女人们平时爱蘸菜油梳头,木梳浸透了菜油,被废弃以后落在地里成了肥料,才使这朵蘑菇长得如此肥硕。
白秀才用大蘑菇熬了一锅汤,亲自给太子喂食。说来也怪,太子刚刚喝下半碗蘑菇汤,忽然腹中隆隆作响,来不及下床就大泻起来。那一摊秽物之中,夹带一团东西,圆滚滚的比鸡蛋略小一些。白秀才暗想可能就是这团东西阻塞了肠道,才导致太子茶饭不思,腹胀体瘦。用刀子剖开那团东西,竟是一团头发。白秀才想不明白,太子的肚子里怎么会有一团头发?为什么半碗蘑菇汤就给冲了下来?白秀才还在百思不得其解,那太子已经缓过劲来,口口声声要东西吃。
这么说太子的病被白秀才给治好了?后宫里一片欢腾,很快就有人把喜讯报给了皇帝。皇帝挥挥手说,既然太子已经被白秀才找出了病症,那就把先前准备杀掉的另几个庸医放了吧。对妙手回春的白秀才要好生招待,好好奖励。
白秀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排在他后边的几个医生纷纷跪倒在地,感谢白秀才的救命之恩。
白秀才说:“我就弄不明白,一个大蘑菇怎么会治好了太子的病,救了我们好些医生的命?”
张半仙看相,最善察言观色,边听边琢磨。白秀才话刚落音,他就接上了茬儿:“怎么弄不明白?那太子一离娘胎,就被一群宫女轮流捧着。宫女们个个青春年少,青丝如云,这太子也许喜欢玩弄宫女们的青丝,不经意间就把一段段头发吃进了嘴里,日积月累的,那头发就结成了团。至于蘑菇汤之所以能够打下发团,不在蘑菇,而在蘑菇的根部长在那半截木梳上。木梳是干什么用的?梳头发!对,梳头发,轻轻那么一梳,就把一团乱发给梳了下来!”
这个说法也许有些道理,可是白秀才依旧有弄不明白的地方:“这好事儿怎么就让我碰上了,歪打正着治好了太子的病?”
张半仙微笑着说:“什么歪打正着?应该是天意使然。”
白秀才纳闷道:“我一个乡村医生何德何能,敢劳上天?”
张半仙说:“治病救人,解人苦难,就是无量的功德。”
白秀才摇摇头,说:“那是医生的天职,就如农人一定要种好庄稼,谈何功德!”
张半仙问:“你想一想,在你行医期间,可曾有过义举、善举,乃至壮举?”
白秀才连连摆手:“医生的职分之外,我并没做过你说的‘三举’,相反,倒是因为受了侮辱,打过一个病人家属的耳光!”
张半仙“哦”了一声:“你一个文弱书生,竟然出手打人?说说看。”
白秀才说,有一天,他外出行医,途中被一个小媳妇拦住了,请白秀才到其家中为其丈夫治病。白秀才也没有多想,就随小媳妇走进一户农家小院。来到病榻前,白秀才对病榻上的男人一番望闻问切,忍不住暗自叹息,患者已经病入膏肓。
这时,小媳妇说:“我去把后边书房收拾一下,待会儿先生过去开处方。”
既然备有书房,想来患者也是个读书之人。惺惺相惜,白秀才决定使尽浑身解数,来治好他的病症。诊过病情,白秀才来到书房,却不由大惊失色。书房里有一张小床,小媳妇已经玉体横陈,无限娇媚地朝白秀才招手。白秀才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可一时也无法判断这穷乡僻壤会有什么桃色陷阱在等着自己。他略一定神,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意思?”
小媳妇竟然一跃而起,抱住了白秀才:“请你救我丈夫一命!”
白秀才赶紧推开,说:“你让我过来看病,我并没有推辞。”
小媳妇热乎乎的身子紧贴着白秀才:“可我家徒四壁,付不起药钱。因此甘愿献身侍寝,换取灵丹妙药。”
白秀才说:“对于付不起药钱之人,我可以不收任何费用。放手!”
小媳妇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我不相信天上会有馅饼掉下来。只有拿身子换药,我心里才会踏实。”
白秀才感觉受了侮辱,抬手给了小媳妇一个重重的耳光,小媳妇这才松了手。白秀才刷刷刷写了处方:“速去抓药,看我是否收取分文!”
白秀才没有食言,白送半年的药,一直到小媳妇的丈夫病愈为止……
白秀才还没有说完,张半仙就站了起来,满怀敬意地说:“怀揣岐黄之术,却不乘人之危,如此高风,堪为世人楷模。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人世间许多事物,看似偶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相连。”白秀才连说惭愧惭愧。
张半仙说:“既是天意使然,那皇上的奖赏你也不必推辞。官位也好,金钱也罢,到了你手里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替天行道。”
一番话解开了白秀才的心结,来时的愁容渐渐消散了。
和尚杀猪
恶霸欺凌
白马庄有个寡妇,人称三娘。丈夫去世后,独自抚养两个儿女,孤儿寡母,处处艰难,事事受欺。
这一年,三娘含辛茹苦养大了一头猪,一家人满心欢喜盼着杀猪过年。哪知到了腊月二十九,约好来帮忙杀猪的屠户却不见人影。三娘只好又跑到集上去请,那些杀猪佬却都支支吾吾,推说走不开。
这时,一个叫二狗的屠户挤眉弄眼地朝她喊:“三娘,要杀猪吗?要不要我二狗哥帮忙啊?”三娘回过神来:怪不得别的杀猪佬都不肯答应,原来是二狗从中作梗!这二狗,本是集上一大恶人,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一把杀猪刀时常带在身边,动不动就拔出来,别人凡事都让着他三分。半年前他看上了三娘,不料三娘坚决不从。二狗恼羞成怒,扬言要给三娘一点颜色瞧瞧。谁想到,他居然想到在这事上报复起三娘来。
当下,三娘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怒道:“我就是去请个和尚来杀猪,也不要你帮忙!”
从集上回来,三娘望着那头肥猪,不禁哭出声来。自己一个弱女子,儿子又只有十岁,哪能杀得了这头猪?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先养着了。
这一养,又养了一年。不等她去请杀猪佬,那二狗又直接跑来了。三娘知他别有所图,仍说道:“我就是去请和尚杀,也不要你帮忙!”不得已,又养了一年。那猪越长越大,跟头牛似的,别说他们孤儿寡母,就算是寻常屠户,没几个人,恐怕也放不倒。
三娘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决定自己杀猪。
打定主意,三娘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儿子抱了把斧子,女儿也捡起一根柴火,一家三口向着猪圈杀过去。一家人把心里的悲苦愤恨全冲着那头猪去了,刀棍齐下,没头没脑便是一顿乱砍。那猪也不是吃素的,脑袋吃了一菜刀,屁股挨了一斧子,后腿又中了一棍,暴躁不已,怒叫着一头撞出猪圈,朝着村外狂奔逃命。
三娘一家傻了眼,这下如何是好?怔了半晌,举着菜刀斧头去追。一家人沿着血迹又哭又骂地追了半天,一直追到了五里之外的龙光庙。
偶遇和尚
这龙光庙原是一座破庙,三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穷和尚,无处可去,便在此安了家。那和尚长得浓眉大眼,一脸胡子,像剃了光头的张飞,村民便叫他黑和尚。
三娘一看血迹进了龙光庙,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这下跑不掉了。一家人气喘吁吁地追进庙里,只见黑和尚正蹲在地上,给那头猪抹伤口呢。那猪躺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哼哧哼哧个不停。
一见黑和尚,三娘忙道:“师父,这猪是我家的。”
黑和尚怔了怔,打量打量他们一家三口,又瞧瞧地上的猪,似乎明白了,哑然失笑:“你们要杀猪吗?咋这样杀法?怎么不请个人帮忙呀?”
黑和尚不问还好,一问,刺到了三娘的苦处,三娘不由得眼眶一红,奔到那几尊缺胳膊少腿的神像脚下,哭哭啼啼地诉起苦来。
黑和尚双手合十在旁边听了半天,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突然一跺脚喊道:“可怜!可恨!那二狗也欺人太甚了!”
三娘哭诉了一阵,心中好受多了,拜谢过黑和尚,要把猪赶回去。可那猪受了伤,任你踢打喝骂,死也不肯起身。
黑和尚沉吟半天,忽然喊道:“女施主,即便你把猪赶回去,你们又如何杀得动?”
“我也不知道……”三娘抹泪道,“只盼着把猪放倒,砍得一块是一块,管不了了。”
黑和尚摆摆手,转身面朝神像拜了一拜,又冲地上的大肥猪拜了一拜,笑着道:“猪啊猪,我本以为你有灵性,特地跑来求我庇护的,谁知却是来找我超度的呀!也罢,我便答应你,送你去极乐西天吧!”
三娘一听,都傻了,莫非他要帮我们杀猪?这和尚怎么能杀生呢?黑和尚对三娘说道:“你们先回家去吧,明天我会把猪拉去你家,替你杀猪。女施主不妨去请那二狗来吃肉,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我要让他看看,天下不是只有他会杀猪!”
三娘一听,又惊又疑,结结巴巴地问:“师父,你要帮我杀猪?可你是出家人啊,怎么能让你杀猪?”
“无妨,无妨!”黑和尚哈哈大笑道,“不说你不知,我这个和尚只是自认的。人家寺庙的师父都不肯收我,我便自己给自己出了家。放心吧,我出家前也是杀猪的,手艺没丢!”
三娘又惊又喜,想起自己曾对二狗说过,哪怕请和尚杀猪,也不要他帮忙,没想到居然成真了!看来,这都是天意。
三娘急忙谢过黑和尚,又为难地说,自己家里除了手上这把菜刀,什么也没有。
黑和尚哈哈一笑,冲她挥挥手:“不要紧,我有!”
三娘回去后,果真照黑和尚的吩咐,跑到集上去请二狗吃肉。二狗一怔,随即嬉皮笑脸地一口答应:“好好好,明日一定去三娘家!”
杀猪绝技
第二天一早,三娘起床便烧好了一锅水,等着黑和尚来。过了一会儿,二狗哼着小曲先到了。这家伙会错了三娘的意思,以为三娘是请他来杀猪的,不好意思明说,就用这个当借口,因而把全套杀猪的行当都带上了,挂在屁股后,一路叮当作响。
见了三娘,二狗笑嘻嘻地说:“三妹,你二狗哥来了,把猪拉出来吧。”
三娘把脸一沉:“今日请你来是吃肉的,不是请你杀猪的,猪自会有人帮我杀。”
二狗闻言一愣:“谁?你请谁杀猪?谁敢帮你杀猪?”
正在这时,那黑和尚慢悠悠地来了,手里拽着根绳子,牵着那头黄牛般大小的猪。
二狗一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死人了,三娘,你还真的请个和尚来杀猪啊!”
黑和尚冷冷地说:“和尚怎么啦?和尚就不会杀猪吗?”
“好你个黑秃驴!”二狗又气又恨地骂道,“你身为出家人,却帮一个寡妇杀猪,你自己说,犯了什么戒?”
黑和尚怒视着他说道:“你欺负孤儿寡母,便是佛祖也要动怒。贫僧今天就是要破戒杀生,大不了不当和尚了!”说罢把猪拴好,取下身上的破布袋。
三娘看他两手空空,一把刀也没有,只好进屋取了菜刀出来,说:“师父,我家只有这把刀。”
黑和尚摆摆手:“不用,不用!杀猪不一定非得用刀才行的。”
二狗在旁边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不用刀,难道你用法术?”
黑和尚瞧也不瞧二狗,从布袋里取出一捆绳索,淡淡地说:“咱们老祖宗杀猪,本来也用不着刀的。你不懂,就在一边看着吧!”
二狗既羞又怒,喊道:“好,老子看你怎么杀!你若是不用刀就能杀,我二狗从今日起永不杀猪!”
黑和尚也不理会他,拿了绳索走到猪身后,把绳索往两条后腿上一缠一绕,使劲一拉,那猪便轰然倒地。
黑和尚又如法炮制,把猪的两条前腿也绑了。那头猪像个等待行刑的犯人,被绑得严严实实,除了两只耳朵能动,竟是丝毫挣扎不得。
二狗看他露了这一手,不禁心头一惊。那头猪比牛小不了多少,自己一个人恐怕要费半天工夫才能下刀。没想到这和尚果然是个高手,顷刻间就把猪制服了。二狗虽然吃惊,但心中还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黑和尚不用刀便能杀猪。
只见黑和尚双手合十,对着猪念念有词。说了一阵,从布袋里取出一根二尺长的小竹管,一头已经削尖,看来竟是要用竹子代替杀猪刀了。
黑和尚先用手在猪身上搓揉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下手的部位,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竹管往前一插,口中喊道:“中!”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竹管已应声没入猪身,只留寸许在体外,血从管口喷涌而出。
那猪只发出一声哼哼,再定睛看时,居然已经毙命!二狗看到这儿,大吃一惊。他知道,今天自己算是撞上杀猪的老祖宗了!
待猪血流尽,黑和尚把竹管飞快拔出。二狗禁不住癌身细看,那口子又细又小,无半滴血迹。那猪闭目合嘴,一副舒坦自得的样子,像睡着了一般。纵是二狗杀猪无数,也不由得暗暗大叫一声:好厉害的手法!
黑和尚解去猪身上的绳索,吩咐三娘拿热水出来。他又从布袋里取出两片薄薄的竹片,一手各拿一片,立了个马步,气运丹田,猛地大喊一声:“淋水!”
三娘一家忙把热水一瓢瓢往猪身上浇去。只见黑和尚两手纷飞,竹片所到之处,仿佛风卷残云一般,猪毛纷纷飞落。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黑和尚已把猪毛去得一干二净,就连最难处理的猪脑袋,也硬是被他削得一毛不剩。
二狗直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此时他早已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好来。
黑和尚脸不红气不喘,片刻也没有停歇,用竹片在猪肚皮上轻轻一划,伸手一掏一拉一扯,一副下水被完完整整取了下来。然后,他又用竹片在胸骨处来回划拉几下,猪身“啪嗒”一下分成了两扇。
和尚本行
直到此时,黑和尚才擦了把汗,喝了一口三娘递上来的茶。三娘感激不尽地说:“师父,剩下的让我们母子来做吧,我们还有把斧头,不用辛苦你了。”
黑和尚呵呵一笑:“不成,不成!你们拿斧头乱砍一通,骨头不是骨头,肉不是肉,倘若拿到集上去卖,肯定没人肯买你的。”说罢放下茶碗,拿起竹片,开始分割猪肉。
二狗和三娘在旁边看得出了神,黑和尚手中握着的明明是小竹片,可在别人看来,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猪身上随意切割,没有丝毫阻碍,如切豆腐般轻松自如。那竹片有时又像一条灵动的小蛇似的,在骨缝间伸缩游走,有些骨头之间看似不可能穿过的,竹片却像变戏法般穿了过去。不一会儿,大骨小鼻、精肉肥膘、猪头猪脚……一样样被完整地取了下来。
二狗直看得心悦诚服,又自惭形秽。一头如此巨大的猪被黑和尚切好,居然看不见半点骨屑肉末,骨是骨,肉是肉,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黑和尚擦了把手,冲二狗笑道:“如何?”
二狗满脸通红,低下头道:“师父真是杀猪的老祖宗!我没话好说,服了!从明天起我便永不杀猪!”说罢掉头便走。
“慢着!”黑和尚喊住他,大笑道,“你不杀猪,别人要吃肉怎么办?我看你倒不必改行,只要你以后不要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就行了!既然来了,吃点肉再走不迟啊!”
二狗哪还敢留下吃肉,飞也似的跑了。
很快,三娘烧好一大盘肉端了出来,邀请黑和尚说:“师父,你今天猪也杀了,戒也破了,不如连肉也吃了吧!”
“吃!”黑和尚一拍大腿喊道,“何止今天杀猪,明天我就要回老家去,干回我的老本行杀猪卖肉了!”
三娘愣道:“师父是要还俗吗?”
黑和尚笑道:“我本来就不是真和尚,我回去杀猪,是替别人承担罪责罢了!”说着,他双手合十,喜不自禁地说,“我从小就杀猪,一生丧在我刀下的生灵不计其数,后来我自感罪孽深重,所以才想出家弥补我的罪过。谁知寺院里的师父不肯收我,只叫我回去再想想。我想了三年,昨天遇到女施主才想通了。我杀猪让别人吃肉,就是替人承担罪孽,正合我佛舍身喂虎的精神啊!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感叹两声,坐下夹起一块肉扔进口中。
说说俗语,讲讲故事
热心的王阿姨当媒人,给阿达介绍了对象—阿莉。本来挺好的事,没想到却“喇叭腔”了。
喇叭腔
相传,有个叫阿福的人,吹弯喇叭出了名。那年,江苏太仓的双凤镇上请了好多吹鼓手去游船奏乐,阿福自然也去了。
班子一到双凤镇,竟碰上了好几班吹鼓手班子。阿福他们不甘示弱,要显显身手,出出风头。
游船奏乐开始了,吹鼓手班子各自坐上了一条船,顺着摇船摆荡的节拍,拿出看家本事吹奏起来了。果然,“弯喇叭”最最吸引人,从街尾吹起,一直吹到街头,喇叭声音一点儿都没停过。南北两岸,人山人海,都跟着阿福这班子的船走,还喊着:“弯喇叭厉害!”“弯喇叭吹得最好!”这时,阿福得意洋洋,面孔通红,喇叭吹得更响亮了。
双凤镇有三里多长,再加船多拥挤,摇得缓慢,足足一个多钟头才罢,“弯喇叭”当然也足足吹了一个多钟头,一刻都没停。
哪里知道,船刚靠岸,“弯喇叭”阿福竟倒在船舱里,立不起身了。阿福一连吹了那么久,尽避他有运气之功,但终究因疲劳过度,力尽精竭,口喷鲜血,闭上眼睛死了。
“弯喇叭”一死,震惊了江南,人们都说喇叭腔听着响,但最终坏事了。此后,只要一说“喇叭”或“喇叭腔”,大家就会领悟到本来挺顺利的事情搞砸了。
听说,相亲那天,阿达装有钱人,对着阿莉一顿显摆,可当阿莉开口问问车子、房子的事,阿达就“露马脚”了。阿莉说阿达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阿达不服气,指着阿莉说:“你就是‘见钱眼开’!”
露马脚
朱元璋加入了元朝末年起义军郭子兴的队伍后,由于他作战勇猛,屡建战功,郭子兴很赏识他,于是将义女马氏嫁给了他。马氏是一个才女,精明干练,辅佐朱元璋实现统一大业。朱元璋当上了明朝皇帝,就封她为第一皇后。
马皇后温柔端庄,举止大方。美中不足的是,她长了一双没有缠过的“天足”。在以小脚为美的时代,女人脚大是一大缺陷。马氏在当了皇后以后,越发地为自己的一双大脚感到不安。因而在大庭广众,总是遮遮掩掩,尽量避免将脚露出裙外。
有一天,马皇后游兴大发,乘轿招摇饼市,浏览古都风景。百姓都翘首张望,想一睹皇后的风采。不料,一阵大风吹过,轿帘被掀起一角,马皇后的一双大脚赫然展现在百姓面前。人们惊讶不已,没想到当今皇后竟有这样一双脚!人们争相传言,全城立刻轰动了,“露马脚”一词就这么流传开了。
后来,人们便将隐私、陰谋出现了破绽或彻底败露,称之为“露马脚”。
见钱眼开
相传,宋朝时,苏州有个大富商,非常有钱,人们都叫他“财万贯”。可这个财万贯虽然有钱,却极其吝啬。
那年,京城临安开科,财万贯的外甥顾文秀想进京赶考,但家中贫困,没有盘缠。财万贯的老婆瞒着他给了外甥几件首饰做盘缠,财万贯知道这事后,就像剜了他的心,气得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财万贯瞎眼后,去求法力无边的济公和尚,济公打趣地说:“施主,眼不见,心不烦,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好啊!”财万贯一个劲地磕头,说:“只求神僧医好我的眼睛,弟子愿献上布施。”
济公拿出化缘簿,说:“你能出多少?”财万贯狠了狠心说:“十两!”济公笑着说:“亏你好意思说出口,真是枉为苏州首富了!”
财万贯心一横:“一百两!”济公扭转身,说:“那你回家摸银子吧!”
财万贯急得抓耳挠腮,最后,他颤抖着说:“一、一千两,总可以了吧?”
济公说:“那我试试吧!”他假装念了几句咒语,又从身上搓了些泥丸给财万贯吃,却还不见好。
济公说:“看来施主的眼是无药可救了。”财万贯又苦苦哀求,济公说:“好吧,你的眼睛,临安新科状元才能治,咱们去找他吧!”
财万贯和济公来到临安,找到状元府。原来,新科状元就是顾文秀。顾文秀命家佣捧上十个大元宝,说:“外甥能中皇榜,全靠舅妈资助。这一千两银子先孝敬舅父,就算还盘缠钱吧。”
财万贯一听还他一千两银子,满心惊喜,把十个元宝摸来摸去,恨不得一口吞下去。这时,济公念念有词:“心病还需心药医,见钱眼就开,开!开!开!”财万贯只觉两眼一亮,面前是十个银光灿灿的元宝,高兴地大叫:“银子!银子!十足的银子!”
济公冷笑一声,说:“施主,你这病,因为钱财所得,又因钱财而愈,今后若要再发病,和尚我可就没办法了。这一千两银子,就算你许的布施吧。”
财万贯心疼万分,但他害怕眼睛再瞎了,只好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现在,人们用“见钱眼开”来形容那些吝啬喜财、爱占便宜的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
孔夫子有一个学生,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家里很穷。
有一年冬天,下着鹅毛大雪,孔夫子被一家财主邀请去家里喝酒,还说酒后要请他写几个字。孔夫子想,不如就带那个字写得好的学生去,让学生写字,更显得我这个先生了不起,有面子!
而得到先生邀请的学生却很为难,去吧,身上衣服太薄,冻得受不了;不去吧,先生的话不敢不听。妻子替他想了个办法,说:“你把我陪嫁的红棉袄、红裤子穿在里面,外面罩上你自己的蓝布衫,就看不出来了。”于是,丈夫就穿着妻子的红袄红裤和先生一起去了。
这户人家确实非常富有,办了一百桌酒,用的酒杯都镀着金。可是入席时,孔夫子和他学生这一桌少了一只金杯,同桌的几个为了表明自己清白,都捋起衣裳让主人搜身,这时,孔夫子的学生非常尴尬,他暗暗地踢了先生一脚。孔夫子是个聪明人,觉得大概是学生偷了金杯,抄出来岂不是太失面子,就立起身说:“算了,算了,何必为了一只金杯弄得大家扫兴呢,就算是我拿了吧。”说着,他摸出十两银子赔给了主人。
回来的路上,孔夫子责备学生,学生却说没有拿,孔夫子问:“那你踢我一脚做什么?”学生这才撩起衣衫,露出红袄红裤给先生看。孔夫子恍然大悟,连连跺脚:“我白扔了十两银子,还给自己买了个小贼的名声!”
过了几天,那财主派人送来一封信和十两银子,信里说金杯没有丢,是不小心掉在了雪里,天晴雪化,杯子露了出来。银子归还孔夫子,还称赞他气量大。孔夫子叹气说:“唉,死要面子活受罪啊,为了自己的面子,叫学生去写字,差点害师徒俩戴了小偷的帽子。”
阿达、阿莉两人都找媒人王阿姨诉苦,说相亲对象跟自己想的完全就是“悬空八只脚”,这次真是“托人托了皇伯伯”!
王阿姨心里好不委屈,自言自语道:“谈不成就都来怪我,两个‘没良心’的人!”
悬空八只脚
传说有四个人,一个叫挖井拳,一个叫推山倒,一个叫喝海干,一个叫扳天转。这四个人都想上天做神仙。
有一天,他们四人碰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便放开大步朝天走。
走着走着,有一个人说:“我嘴巴干死了,挖井拳有啥本事就拿出来吧。”挖井拳伸手在地上一挖,挖出一口井,大家喝足井水又赶路。
走了一程,前面碰到一座大山挡路,大家对推山倒说:“前面路不通了,把你的本事拿出来吧。”推山倒上去用手一推,把大山推倒,四个人就过去了。
走呀走,前面没有路了,只见一片茫茫大海。大家对喝海干说:“此地靠你了。”喝海干不慌不忙地张开大嘴,一口气把海水喝了个底朝天,四人就过去了。
又走了一程,大家要扳天转使出本事,把天扳转过来,好快点到天上去。扳天转双手朝天一举,用力把天一扳,天上的世界就慢慢转了过来。
玉皇大帝坐在灵霄宝殿里,觉得脚底下在剧烈晃动。哦,原来凡间有四个人想上天,已经到了半天高。哼!凡人怎么能到天上来?真是异想天开!
玉皇大帝马上差天兵天将刮起一阵狂风,散出满天乌云,把四个人夹住了。这么一来,四个人的上半身在天上,下半身在半空中,陆地上的人只看见悬空的八只脚。
后来,大家对说话或做事离题太远的都说是“悬空八只脚”,这句话一直传到现在。
没良心
从前,有个手艺高超的王木匠,六十出头了,还没有家小。邻村一个叫张金的后生,想把王木匠的手艺学到手,就登门拜师,说愿意侍奉王木匠一辈子,做他的儿子,为他养老送终。
王木匠被张金的诚心打动,就答应了。张金很听话,又很勤快,王木匠很高兴,人们都说王木匠有眼力,有了这么个好徒弟和孝顺儿子。
一年过去了,张金能独立干活挣钱了,见王木匠也没有更大的能耐,就借口回家探亲,一去不复返。王木匠又伤心又气愤,心想,幸亏留了一手绝活没有传给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于是,王木匠就用绝活做了个木头人,让木头人帮自己拉锯刨木,做家务。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无人不夸王木匠的鬼斧神工。张金得知后,急忙买了许多礼物来拜见师傅。他一进门,木头人就给他端茶倒水。张金跪在师傅面前认罪,乞求师傅原谅。王木匠二话不说,就命他照木头人的模样自己动手做一个。
张金暗喜,把木头人前后左右、上下四角的尺寸仔细量了又量,不放过丝毫细节。不多久,木头人做好了,跟王木匠做的一模一样,但就是不会动弹。
这时,王木匠开口说话了:“你量的尺寸虽然丝毫不差,各部分的榫头也严丝合缝,但就是没量心,没量心,木头人怎么会动弹?”他语义双关,既是检讨自己当初没有看出对方心术不正,也是责骂张金不安好心。
于是“没量心”便一传十、十传百,后人把“没量心”说成为“没良心”,专门用来批评没安好心、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纵火奇案
唐太宗年间,有一回,洛陽城搞了一次庙会。那一天,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中午时分,突然不远处人声喧哗,还传来一阵阵呼救声,据说是几间铺子着火了。官府的人很快赶来,抓了六个纵火的。
被抓的六人中,一个是屠户,一个庄稼人,一个书生,一个小货郎,一个江湖郎中,还有个茶商。六人被关到牢房里,都害怕不已,只有那书生一脸正气,虽然文质彬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意。
当天晚上,一个长得凶巴巴的官差来到监房前,把六份饭递到里面。饭菜非常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酒呢,这倒是奇怪了,牢房里哪有吃得这么好的?牢房的日子这么好过,大家都来吃官司了!
那个茶商见过世面,他一瞅,眉头拧成疙瘩,问官差:“官爷,不对啊,给我们的饭食怎么这般丰盛?”
外面的官差一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为什么饭菜这么丰盛?因为这是断头酒,你们马上要被处斩了!”
这话一说,众人全都吓坏了,腿发软,眼发晕,还有人尿了裤子,可死到临头,还有啥法子?等官差走了,众人想到要死也不当饿死鬼,只得含着泪,把饭菜扒拉到碗里,一边哭,一边吃。
过了一会儿,那个官差又来了,表情很是怪异。他走到监房前,说:“一二三四五六,你们一共六人,京兆府大人说,‘六’这个数太顺,你们结成伴到阎王那里可能会闹事,思来想去,大人说要杀五个,留一个。”
六人听了,面面相觑,留一个?真的会有一个幸运的人活下来?这念头一起,几个人立刻拥到那官差面前,争相求起情来,每人说了一大堆自己应该活下来的理由,只有那书生面色坦然,什么都没说,没半点怯色。
官差听了,没理他们,一摆手,两个狱卒抬来一张小桌子,上面放了一叠一尺见方的白纸,一把毛笔,还有研好的墨水。
几个人正面面相觑,官差干咳了两声,说:“你们六人,把你们中间最应该死的人写在纸上,字写大一点儿,一张纸写一个。每轮中谁的名字出现最多,就杀谁,六人里面杀掉五人,剩下的就是那个命最硬的人——他可以不死。”
官差说着,又按照牢房里的规矩,分别给六人起了一个“阎王勾魂名”:屠户叫钱盛,庄稼人叫赵观,货郎叫陈下秋,书生叫盖挺华,郎中叫孙世和,茶商叫周贞天。
名字取好,官差让大伙儿想想,酝酿酝酿,该写谁就写谁。这一下监房里可炸了锅,每人都游说其他人别写自己的名字,茶商说如果他最后幸存,他家里有的是钱,一定善待其他五家的家眷;屠户说,他如果活下来,就可以天天给其他五家供送猪肉、羊肉……众人又是乞求,又是谩骂,人之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都写在脸上、出在口上。
书生起先不愿写,说这是不仁不义。官差冷笑着说,你要是不写,无法把那个可以免死的人确定下来,那六个人就得全死。书生想了想,只得也写。于是,六个人拿了纸笔,各自躲着,远离别人,纷纷动笔。
第一轮,六人各交了一个名字上去,交完后,除了书生,个个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停,不知灾祸降到谁的头上。
官差把六张白纸一一看了,每看一张就瞅瞅六人,目光如利剑,落在谁的身上,谁就心惊肉跳。看完后,他一拍桌子,喝道:“结果出来了,名字最多的是——钱盛!”
“钱盛”,就是那个屠户,屠户虽然吓得面色煞白,但他毕竟平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胆子自然比别人大些,他顿时大骂起来:“凭啥选我?我做屠户这些年,老人买肉半价,残疾人买肉不要钱,我是个好人,你们好坏不分、良莠不辨,我到阎王那里等着,你们过来我就一刀捅死你们!”
屠户嘴里嚷嚷着,可衙役人多,七手八脚就把屠户押了出去,紧接着,隔壁监房里传来“咔嚓”一声响,那分明就是刀子砍在肉身上的声音,以后就没了动静,看样子自然是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了。
第二轮,官差看了看交上来的五个名字,大声喊道:“第二人是孙世和,拉出去砍了!”
“孙世和”就是那个郎中,郎中随即也被押了出去,片刻后,隔壁又传来“咔嚓”一声,郎中也命丧黄泉了。
第三轮杀的是“赵观”,就是那个庄稼汉;第四轮被砍的是货郎陈下秋……
官差正要喊第五个人的名字,突然,茶商说道:“官爷,我看这事有点蹊跷。按理说,每次被砍头的必定是得票最多的那人,我第一次交上去的名字是赵观,你砍的是屠户钱盛;我第二次交的名字是陈下秋,你砍的是郎中孙世和。如此看来,被砍头的,好像未必是得票最多的,我想,其他人或许会有和我相同的疑虑吧?”
官差听罢,十分恼怒,牙根子咬得“咯吱咯吱”响:“你嗦什么,要你死你就得死,不死也得死,来人,把周贞天砍了。”
“周贞天”就是那茶商,茶商一拖出去,五人就全都毙命了,虽然这过程着实蹊跷,但书生好歹是最后的幸存者了,他皱皱眉头,感慨地说:“没想到我却能活着出去。”
官差的三角眼朝着书生瞟了一下,“哈哈”大笑:“你想出去?本来么,我们是想杀五人的,可后来一想,万一放出去的那人把滥杀五人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书生气坏了,怒声喝道:“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想让一人活命!你们这些浑人,不详查案子就杀人,杀人也就罢了,还拿人取乐。大丈夫坐不改名,立不改姓,我不叫什么盖挺华,我叫吴东知!”说着,书生大笔一挥,运笔如飞,在纸上写下“吴东知”三个字,他想自己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于是脖子一横:“来吧,砍头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官差看了看“吴东知”三个字,又瞟一眼书生,说:“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你二十年后必定是个老头!”
“来人,把他们都放了。”官差吆喝一声,大手一挥,从隔壁监房里走出五个人来,他们正是刚才被“砍头”的货郎、庄稼汉、屠户、茶商和郎中。其实,刚才那一声声“咔嚓”,砍的是一只羊,几刀下去,羊早就被砍成几大块了。
官差叫人支起一个大锅,烤起了羊肉,他说:“各位受惊了,这羊肉是给你们压惊的,这也不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说罢,官差把交上来的那些纸细心挑拣了一番,他只捡出书生吴东知在五轮中写的那些字,一边看一边说:“真是好字,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好字啊好字,可惜写字的人脖子太硬,想求个字难于上青天,这下好了,字全了。”
茶商问道:“我们都写了很多字,你怎么只把吴东知的字挑出来?”
官差“哈哈”大笑:“你还好意思问,你们写的字都跟狗爬的一样,难看极了,谁要你们的字?”官差说着,把吴东知写的那些字排成一行,大声念道:“贞观盛世天下和—吴东知。”
原来,唐太宗酷爱字画,知道吴东知书法了得,可派去求字的人都碰壁而归,要想让这个倔强的书生写一句赞美的话简直是难上加难。皇帝不开心,身边的人急了,思来想去,于是就想出个“火灾砍人”的法子,给几个人取了特定的名字,里面含有太宗皇帝想要的那几个字,而“贞观”正是当时的年号。
到了这时,众人才明白怎么回事,屠户咧着嘴笑了:“俺说呢,俺又不叫钱盛,原来你只是想要个‘盛’字。”
茶商大笑,数落起屠户来:“谁想要你的字?人家要的是东知兄弟的字。”
吴东知自然也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每次砍的,都是他写下名字的人。他恨恨地说:“为一句美言不惜纵火涂炭百姓,何等昏庸!”
官差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说:“吴先生,这您可就误会了。您不知道,我们纵火是假,求字是真啊!”官差拍拍手,走进来几个满脸全抹着炭灰的狱卒,官差说:“瞧瞧,你们在庙会上看到的浓烟滚滚,其实就是他们在灶头里扇出来的。要不动点脑筋,哪能请得动您的大驾呢!”
一屋子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羊肉也熟了……
钻进钱眼
钱眼古城的一座破庙里,住着一个卖艺的老人,他经常独来独往。却很少摆摊卖艺。他在破庙里住了很长时间,每天不是喝酒睡觉,就是与他人大声谈笑,附近的人都说他不懂得过日子。
有一天,吃过午饭,老人喝了一点酒,坐在路边和别人谈笑,几个年轻人围着他,纷纷要求他使出一些手段来让大伙儿看看,开开眼界。
老人看了看众人,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枚陈旧的普通铜钱,中间有一个方孔。老人把钱放到地上,微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诵什么咒语。不大一会儿,只见那枚小小的铜钱变得像半间房屋那么大。围观的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老人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笑着说:“各位,今天这枚钱我不带走了,暂时寄存在这里,我明天再来取,大家可以随意观看,不过,千万不能把头伸进钱中间的这个方孔里,这是钱眼,钻进去了必定会大祸降临,一定要记住!”说完,老人乐呵呵地走了。
众人围着那枚神奇的铜钱,仔细观看着,议论纷纷。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无赖刘二,为人贪婪,他盯着这么大的一枚铜钱,心中暗想:如果能把这枚神奇的铜钱据为己有,一定能带来无数的财富。刘二暗暗打定主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半夜时分,刘二悄悄地来到寂静无人的路边,四下看了看,然后猫腰靠近那枚铜钱。伸手使劲去搬,可是,那枚铜钱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刘二抬头看了看,再次用力去搬,只见钱眼里闪烁出耀眼的金光,出现了诱人的黄金和珠宝,刘二心中大喜。他想把那些黄金和珠宝都据为己有,于是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进了钱眼里,这一下。刘二更是惊喜万分,只见钱眼里除了黄金和珠宝外,还有亭台楼阁,里面传出美女的燕语莺声。刘二还看到有几个美女亭亭玉立,美艳如花。刘=喜不自胜,忙伸手抓起黄金和珠宝往自己的身上乱塞起来,同时,他还浪荡地和美士调笑。美女看着刘二,媚态十足地和他调情。刘二飘飘欲仙,无比快乐。
不料,正当刘二沉醉在黄金、珠宝和美色之中时,美女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彪形大汉。他们面目狰狞,挥起拳头痛打刘二,有的大汉还举起满桶的脏水泼到刘=的头上和身上。刘二痛苦万分,想逃跑,可是,他的头钻在钱眼里,钱眼逐渐缩小,怎么也出不来。刘二举步维艰,进退不能,他十分害怕,无奈。只好高声呼救。
这时,附近的人们听到刘二的号叫声,纷纷起来。当大家拿着火把看到刘二钻在钱眼里出不来的惨相时,都忍不住笑了。大家想救他出来,但使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法奏效。
一直等到天亮,老人来了,见到眼前的景象,长叹一声,对刘二说:“你贪图财富和美色,竟然钻到了钱眼里,真是自取其苦!”
刘二苦苦地哀求老人救他出来。老人说:“人想获得财富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要靠勤劳的双手走正路,不能贪婪,廉才能生,勤才能活,贪是死路。你今天钻进钱眼,是误入死路,下午就会气绝而死。但是。如果你能坚决悔改,尚有一线生机。”
刘二听了老人的话,号啕大哭,十分伤心。老人双手合十,念诵咒语,那枚铜钱的钱眼逐渐变大,刘二这才得以出来。大家一看,刘二的脖子上血迹模糊,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好半天,刘二才回过神来,悄悄地摸自己塞到身上的黄金和珠宝。不禁号叫着,急忙把那些东西全扔了,原来,那些黄金和珠宝都成了土块和蝎子。
老人让那枚铜钱缩小。放到口袋里,然后拱手而去,从此不知踪迹。
智慧,功夫在医外
这天,太医院突然得到消息,说惠王府的郡主得了怪病,特地把太医院最负盛名的张太医请了去。惠王很受皇上宠信,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当然马虎不得,好在张太医在太医院几十年,阅历极深,即便是疑难杂症也能药到病除,所以同僚们都很放心。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张太医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匆而返,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同僚们问及此行之事,他只说郡主偶染小恙并无大碍,却说自己突发疾病,已无力在太医院效忠,当日便拟折呈上请辞,次日便离京而去。
同僚们虽然对张太医匆匆请辞颇为不解,但也没有深究。就在张太医走后不久,惠王府又派人来,请太医替郡主看病。张太医已走,如今资格最老的应是李太医,此事刻不容缓,李太医急急随差人而去。
然而让众人感到惊奇的是,李太医回来时的神情状态,竟和前日张太医一模一样!包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他也当日就上奏请辞,说自己年老体衰,不日便离京返乡而去。
这时,太医们都感到事情不寻常。他二人皆是从惠王府回来后成了这般模样的,他们去帮郡主看病,这其中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让他们倍感惶恐的是,此刻惠王府又派人前来,众太医皆诚惶诚恐,无人再敢出头,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致推举花太医。这花太医名叫花天甲,一向被同僚们看作是在太医院滥竽充数的主,所以众人推举他去,多半是要整他。花天甲很是无奈,知道此行定是凶多吉少,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王府的差人去了。
来到惠王府,让花天甲感到奇怪的是,郡主躺在床上不似有甚大病,而惠王爷和王妃却支开左右仆人,只剩他二人站在床前呆呆地看着花天甲。花天甲低咳了两声,便把手搭在郡主脉上,突然哈哈一笑说:“王爷王妃不必担心,郡主只是小恙,乃是体内浊气不通,郁结腹中所至,民间俗称滞疾,奴才只需开上几服药,吃后保管见效!”
惠王和王妃似乎都很吃惊,王妃冷冷地看着花天甲,说道:“你姓甚名谁?面生得很,不会是在太医院吃冷饭的吧!”花天甲微微一笑说:“王妃言重了,奴才所说是与不是,待奴才一问郡主便知。郡主,您是不是感觉近日体内有些膨胀不适?似乎还有恶心症状?”郡主张大眼睛望着花天甲,不停地点头。惠王长长地吁了口气,看了王妃一眼,便引花天甲下去开药方了。
花天甲哼着小曲回到太医院,这让众位同僚很诧异。众人心里有些惭愧,都不好意思问个究竟,但心里却都琢磨着,莫非是他们猜错了,为什么花天甲的状态和张、李二位太医的迥然不同呢?
次日清晨,太医们刚刚起来,就听见花天甲的徒弟呼天抢地地大哭着。众人跑去一瞧,却见花天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息脉搏全无,身体已然冰凉!花天甲的徒弟哭着说,不知为何,师父昨晚竟然暴病而亡了!众太医心里“咯噔”一声,这怎么可能?昨天花天甲回来时还满面红光,满以为他要发达了,怎么会暴病身亡呢?
正在这时,惠王领着随从突然驾临,说花天甲真是神医,郡主吃了他一服药,便已痊愈了,故而亲自前来请他去王府赴宴。太医们都摇头叹道:“王爷,这花太医命真苦啊!昨天晚上竟然暴病身亡了!”惠王一惊:“暴病身亡了?”当惠王看到花天甲的尸体时,只是连连叹息。
花天甲的徒弟说,师父生前有言,死后遗体须运回老家安葬。在上面准奏后,惠王又赐了一大笔银子。次日,徒弟便把花天甲的遗体装进棺材里,驾着马车拉着棺材离开了京城。太医院又风平浪静了。
这天中午,在离京城数十里地的一个地方,只见一辆马车拉着一口棺材缓缓行来。奇怪的是,那车把式竟然回头对着棺材问道:“师父,您醒了么?”棺材里传出一个声音来:“早醒了,再不醒就真死了!”车把式很是不解地问道:“师父,我看惠王人蛮好的嘛,还专程请您去赴宴;您死了还给了一大笔银子呢!哎,师父,那郡主到底得了啥病啊?弄得你们这般古怪,治不了的逃命,治好了的装死。”
只听棺材里的声音骂道:“你懂个屁!你以为张、李两位太医治不了郡主的病?告诉你,郡主根本没病,只是怀孕了,这黄花闺女怀孕了,他们敢说吗?何况还是郡主呢!唉,真是可惜了那两个老家伙,他们只会看病人,却不会看旁人。”
徒弟不解地问道:“师父,看病不看病人看啥呀?”花天甲叹道:“我说你蠢还真是蠢得不一般,郡主不是王妃亲生女儿,平素二人关系水深火热,王妃当然知道郡主是怀孕了,便在惠王跟前告状,但惠王爷肯定不相信,所以才支开左右,让太医当着他们的面给郡主把脉。张、李二人知道却不敢说,但我比他们聪明,面无难色地乱说了个病,然后开了服打胎的药,回来便装死逃命。”
徒弟惊讶地问:“师父,这事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吗?”花天甲笑道:“我给郡主开了服打胎的药,郡主吃了之后,惠王爷肯定就知道郡主是怀孕了。你以为惠王爷是请我去赴宴的么?他是请我去掉脑袋的。知道了郡主怀孕这事儿,能不死吗?我估计呀,这会儿,张太医和李太医那两个可怜的老家伙应该都上西天了。”徒弟惊道:“不会吧!他们不是都回家了么?”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驶进了一个小镇,在一家客栈门前,一大群人在叫嚷着。花天甲躺在棺材里不再做声,吩咐徒弟过去瞧瞧。过了片刻,徒弟回来对着棺材低声说道:“师父!您真神啊!张太医回家途中,就住在这家客栈,可刚刚被几个蒙面人杀了!”
木匠和画家
从前,北天竺有个木匠,手艺极其精巧。他用木头做了一个机器人,穿上衣服,俨然就是一个美女,容貌艳丽,举世无双。这个美女的一笑一颦,无不像真人那样逼真,还可以像真人那样干各种活,只是不会讲话。
当时南天竺有个画家,画技十分高明,画出来的花鸟虫鱼,就像活的一样。
木匠听说了画家的名气,很想和他一较高低,就派人请画家到自己家中做客。
画家也早已听说木匠的名声,很想比试一下,就高兴地应邀而来。
两人见了面,相互切磋技艺,都有相见恨迟之感。
木匠摆酒宴招待画家。摆酒、斟酒等所有活,都让木头美女来做。
画家喝了一天的酒,竟然没有看出在一旁伺候的美女其实是个木头人。这么一个光艳照人的美女在旁边走来走去,逗得画家心痒痒的,但主人在一旁,又不敢过分无礼。
画家的神情全让木匠看在眼里,他心中暗暗发笑,但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劲地谈天、劝酒。眼看天色慢慢黑下来了,木匠说:“天色不早了,我要去休息。您今天就住在我家吧!”说着指指站在一旁的美女说,“就让她陪伴您好了。”说完便走了。
画家醉醺醺地看着灯下的美女,越看越喜爱,心想:“反正是木匠让她陪伴我的。”便叫美女到自己身边来。可是美女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画家以为姑娘怕羞,不好意思自己走过来,就走上前去拉她。没想到他用手一拉,美女随即倒地,各种木头零件撒了一地。
画家大吃一惊,酒也醒了一半,仔细一看,才知道那美女原来是木匠做的机器人,是木匠要与自己比试手艺高低的作品。他心中又惭愧、又不服气,想道:“好吧!就让我们比一比。”便掏出画笔、颜料,在墙上画了一个人像,衣服、容貌都和他一模一样,脖子上还画了一根绳子,就像悬梁自尽一样。在嘴巴、鼻子等部位,他画了几只苍蝇,然后把门关好,钻到床底下睡觉。
第二天,木匠起床后,想起昨天的恶作剧,心中还暗暗好笑。他走到画家的房门前,想看看他怎么样了,只见房门还紧闭着。木匠很奇怪,使劲敲门,却无人应门。他急了,用力把门撞开,只见画家已悬梁自尽,几只苍蝇还停在他的脸上,地上散着一堆木头零件。木匠心想:“他一定是因为觉得比不过我,羞愧难忍,所以自杀了。”心里觉得很难受,又想:“没想到他自尊心这么强,比不过我就自杀了。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和他开这个玩笑了!”
这个国家有个规定,凡是死了人,必须先禀告国王,等国王验过尸以后才能下葬。所以木匠来到王宫,向国王禀告:“南天竺有个画家,昨夜住在我家里。我让木机器人去服侍他,他上当后非常羞愧,就自杀了。特请大王前去验尸。”
国王便带着随从来到木匠家中,见画家还悬挂在那里,国王吩咐木匠:“你去把绳子砍断,把尸体搬下来,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自杀死的,还是被人勒死的。”
木匠就拿了一把斧头去砍绳子,没想到斧头砍过去,砍到的不是绳子,而是墙壁;再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死人,是画在墙上的一幅画。
这时,画家从床底下笑嘻嘻地钻了出来。木匠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两人说明了情况,大家都为他们的高超技艺叫绝。
从此,画家与木匠结成一对好朋友,他们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本领更加高强了。
一文钱
看相算命
宁波城南有座天封塔,清道光末年,一个叫朱大发的小贩常在那儿卖烧饼。这朱大发名字虽然叫大发,可活到三十多岁连一笔小财都没发过。朱大发人穷志短,越穷越抠门,平时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大。
这天,朱大发和朋友刘二毛一起去城隍庙赶集,半路上碰见刘二毛的侄子刘俊,刘俊正想去集上买点笔墨纸砚,于是三个人便结伴而行。
来到城隍庙,远远瞅见庙门口围着一大圈人。朱大发他们挤进去一瞧,只见里头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旁有块木牌,上面写着:看相算命,一吊钱一卦。
“孙半仙!”刘二毛脱口而出。
朱大发也想起来了:常听人讲,城隍庙门口来了个孙半仙,看相算命一說一个准。三人决定让孙半仙算上一算。
首先轮到的是刘二毛。孙半仙给他相了相面,立刻笑道:“你府上要添个大胖小子!”刘二毛的老婆已怀了六个月身孕,听了这话乐得嘴都合不拢,高高兴兴付了卦钱。
接着轮到刘俊。孙半仙仔细观察他的面相,又问过生辰八字,然后掐着手指算起来。片刻之后,孙半仙满脸堆笑,冲刘俊卑手道:“恭喜恭喜,少则一二载,多则四五年,小辟人必定科场得意!”刘俊听得心花怒放,许愿說:“若果真如此,小生一定重礼相谢!”孙半仙拍着胸脯保证道:“如果在下看走了眼,小辟人只管来砸这算命摊!”刘俊乐滋滋摸出一吊钱,双手捧给孙半仙。
最后轮到朱大发,孙半仙同样给他相了面,并问过生辰八字。随后,孙半仙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掐算。过了好一会,孙半仙突然站起来,拍着手說:“这位仁兄的命相更了不得,若干年后要发财当大官!”一旁的刘俊和刘二毛连连惊呼,对朱大发羡慕不已。朱大发却撇撇嘴,半信半疑地问:“我一个卖烧饼的,还能发财当大官?”
孙半仙吃了一惊,凑近朱大发仔细瞧了瞧。朱大发被瞧得心里直发毛。好一番端详后,孙半仙又问:“你是不是在天封塔下卖烧饼?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你!”孙半仙自言自语道,“你脸上贴了块大膏药,刚才没认出来。”
朱大发嗫嚅着问:“半仙是不是要改口,說我命里发不了财,当不了官?”
孙半仙连连摆手,斩钉截铁地說:“没算错,你命里有财运,也有官运!不过你虽然会发财、会当大官,但最后要死在一文钱上,而且死得很惨!”
听了这番倒霉话,朱大发马上瞪起三角眼骂道:“什么狗屁半仙,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說完,朱大发一文钱未付,气哼哼走了。
朱大发没把孙半仙的话当真,很快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可是,三个月后刘二毛的老婆真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二年秋天,刘俊参加乡试,考中了头名举人。整座宁波城顿时轰动了,人们奔走相告,都說孙半仙料事如神。
升官发财
刘俊中举的消息把朱大发吓坏了。这孙半仙真的料事如神,看来自己非死在一文钱上不可。朱大发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他决定从此不再碰一文钱。
过去,朱大发又吝啬又抠门,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还大。但从那天起,他不再计较蝇头小利,做生意时常把一文钱让给顾客。这么一来,朱大发的人缘变好了,烧饼生意也越做越红火。
没过多久,朱大发有了点积蓄,他不再卖烧饼,改行做起了水产生意。卖水产时,朱大发仍把一文、两文的零头让给顾客,赢得了好口碑。水产生意也做得很成功,几年下来朱大发攒了一大笔银子。
鸦片战争后,宁波成了五口通商城市,头脑活络的朱大发瞅准时机,跟英国人做起了洋布生意。在卖洋布的过程中,朱大发恪守和气生财的原则,继续把小利让给客户,博得各方一致好评。洋布生意利润丰厚,朱大发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战事愈演愈烈,朝廷连年增加军费,国库日渐空虚。为了筹措银子,吏部悄悄出售官爵。江南一带,不少财主买了吏部签发的委任状。
有个阔少借了朱大发一笔钱,用一张知县的委任状作抵押。后来阔少还不出银子,委任状便归了朱大发。朱大发上下打点,用这张委任状补了个七品知县,风风光光上任去了。
上任后朱大发原形毕露,因为乌纱帽是拿银子换来的,所以他拼命搜刮当地百姓。三年任满,朱知县不仅捞够了本钱,还狠狠赚了一大笔。见当官来钱更容易,朱大发索性弃商从政,花重金买了个实缺的宁波知府。啥叫实缺知府?就是交完银子立马上任。
上任后,朱知府贪赃枉法,变着法子鱼肉百姓。老百姓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背地里叫他朱扒皮。财也发了,官也当了,孙半仙的话句句应验,朱大发对一文钱更加恐惧。平日里,谁要在朱知府跟前提起一文钱,那后果可相当严重。有一回,朱家的小丫头无意中說到“一文钱”三个字,恰好被路过的朱大发听见。朱大发暴跳如雷,亲自动手,把那小丫头打得半死。
时间一长,朱扒皮的这块心病渐渐被百姓们知道了。
预言成真
不久,太平军东进,攻破了宁波城。朱大发化装成小商贩,趁乱溜到了城外。逃出去没多远,后面追来了太平军。朱大发拼命往前奔,一口气跑到了江边。
江边泊着一只小木船,船上有个老艄工。朱大发连滚带爬上了船,对老艄工說:“老,老人家,快,快渡我过江!”
老艄工把面前这个胖子仔细打量,认出他是人见人恨的朱扒皮。
“渡江可以,先交钱来!”老艄工慢条斯理地說。
朱大发忙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双手捧给老艄工,催他迅速开船。老艄工瞧瞧银子,不屑地摇了摇头。朱大发以为他嫌少,赶忙又掏出一锭金子。老艄工瞥了一眼,依旧摇头。
此时太平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朱大发慌了。他咬咬牙,掏出身上所有的金银财宝,全堆在老艄工面前。
老艄工捻着胡须說:“这些我全不要,我只要一文钱。”
听說要一文钱,朱大发吓得冷汗直流。这十几年来他从未碰过一文钱,身上更没有带过一文钱。
“难道,一大堆金银还比不上一文钱?”朱大发不解地问。
老艄工认真地点头:“朱扒皮,我要的就是一文钱!”
听到“朱扒皮”这三个字,朱大发啥都明白了,老艄工不要金银,要的是自己的命!
当天下午,太平军把朱大发押到府衙门口,一刀一刀活剐了他。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大家个个拍手称快。
转眼到了清明节,朱大发的老婆去给丈夫上坟,路上碰见了孙半仙。朱大发的老婆走上前,泪汪汪地对孙半仙說:“您确实料事如神,拙夫果然死在了一文钱上。”
孙半仙长叹道:“看相算命全是蒙人的,朱大发死在一文钱上,那是咎由自取!”见朱大发的老婆一脸茫然,孙半仙道出了内中的缘由:
当年算命时,孙半仙說朱大发能升官发财,那全是奉承话。后来,朱大发說自己是卖烧饼的,这勾起了孙半仙的回忆。有一次,孙半仙饥肠辘辘,正好经过天封塔下的烧饼摊。烧饼三文钱一个,可孙半仙的口袋里只有二文钱,于是他就跟卖烧饼的商量,打算先赊账一文钱。不料卖烧饼的朱大发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大,不但不肯赊,还說了许多难听话。孙半仙又羞又恨,饿着肚子回了家。当孙半仙认出朱大发时,他把算命的结论拐了个弯,說如果不改改秉性,朱大发会死在一文钱上,这全是报复的解气话。巧合的是,后来朱大发真的发财又升官,最终还死在了一文钱上……
听到这儿,朱大发的老婆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她又不解地问:“那么,刘二毛喜得贵子,刘俊乡试中举,您咋都算准了?”
孙半仙呵呵一笑,继续解释說:“那时,刘二毛的老婆常去城隍庙烧香,她挺着个大肚子,而且不断作呕。孕期反应大往往生男孩,据此,断定刘二毛要喜得贵子……我每天去城隍庙摆算命摊,来回都要路过刘俊家,常常看见刘俊埋头苦读。刘小辟人又聪明又勤奋,所以,我定他早晚会科场得意……
最后,孙半仙意味深长地說:“命运这东西,三分天数,七分人为!”
杀胡口传说
姐姐浑身胆
右玉县七十里外有个叫杀胡口的地方。明朝中期,这杀胡口一时成了匪徒杀人劫货的发财地。这伙劫匪心狠手辣,从来不留一个活口。当地官府虽然也进行多次围剿,可官兵一动,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官兵一撤,他们又卷土重来。
万历年间,朝廷派王历清到右玉任县令,要他在半年内将劫匪一网打尽,还天下太平,否则,革除官职,以通匪罪名灭九族!
君命不可违,王历清忧心忡忡地到了右玉县。这王历清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儿懂得剿匪之事?好在他的女儿王娇自小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就是青壮男子,三五个也近不得她身。也真是艺高人胆大,王娇便自告奋勇,说:“爹爹,您不必多虑。俗话说:邪不压正。女儿过些日便去将那伙恶贼擒来!”
一旁的捕快马丁听了,神色一动,趋步上前,抱拳在胸,说:“大人,小的愿随小姐一同前往!”
可是,王娇和马丁率领众兵卒在杀胡口转悠了大半个月,连个劫匪的影子也没看到。王娇就向马丁请教。马丁沉思了一会儿,说:“不瞒小姐说,咱们官府这么多的兵马出动,那劫匪早闻风藏匿起来。咱在明处,他在暗处,如何寻得到他们?”
王娇心急,问:“那,应该如何才是?”
马丁想了想,摇摇头,说:“只有让武艺高强的人扮作单身富人赶路,引那劫匪出窝,然后……”
王娇略一思忖,道:“我愿意赴汤蹈火,为百姓除害。”
“不可!不可!”马丁连忙摇头,说:“王大人只你一脉香火,万一……”
王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为什么呢?她原本想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原来,王历清还有个儿子,名叫王冒。这王冒虽然是个男儿,却长成了一副女儿身板,而且一天到晚足不出户。他天天热衷于做女红,画丹青,他的画功,甚是了得。王历清早已对这个不像是个男子汉的儿子失去信心,可王娇却对弟弟疼爱有加。
王娇回到家,把自己的打算对父亲一说,王历清自然坚决反对,但左思右想,也没有其他良策,只好含泪点头。正这时,王冒突然从里屋窜出,手上捧着一张他刚刚画好的画,边挥舞边说:“姐姐,你看看!你看看!”
生死关头,王历清不由怒从心头起,一把夺过王冒的画,“刷刷刷”就撕了。那王冒急了,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王娇就把弟弟哄起,又将那被撕破的画一一粘好。展开一看,原来王冒画的就是姐姐王娇。画上人的一颦一笑,宛如活人。王娇十分感慨,说:“弟弟,如果姐姐遇到不测,这画就是姐姐的遗像了。”
王冒大笑,说:“姐姐竟说胡话!我不让姐姐不测!”
第三天,王娇扮做一商人模样,大摇大摆地直奔杀胡口。
王历清在家中从早到晚焚香祈祷,祈祷女儿马到成功,但愿女儿平安归来。可是,事与愿违,王历清等来的却是死尸一具。走时王娇风华正茂,回来时却是陰陽两隔,王历清大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弟弟不争气
当王历清悠悠醒来时,看到身旁夫人哭成了泪人,而那马丁在床前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王历清怒火中烧,责问马丁:“你是如何保护小姐的?”
马丁不敢抬头正视,只是喃喃道:“在下一直藏在小姐不远处,可那劫匪不按常规出牌,劫住小姐后,二话不说,先杀后抢,待卑职赶过去时,那伙劫匪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马丁退下后,王历清便想一死了之。夫人劝道:“你这样死去,不被百姓耻笑吗?”
“可,可我又有什么法子完成圣命呀?”
夫人听了,也只能陪着落泪。这时,里屋的门帘一挑,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历清的儿子王冒。王冒看了看父母,说:“娘,我饿了,我要吃饭。”
王历清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有吃什么了,也感到肚子空空。可是,他心头怒火“呼”地燃起,对王冒吼道:“你姐姐死了,你怎么竟然无动于衷?真是个废物!”
谁料,王冒竟说:“我在帘后已观察多时,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姐姐依仗着武功高强,盲目乱闯,怎么能不送死。”
王历清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抄起床前的宝剑就要刺去。
那王冒却一点不惧,冷冷地说:“劫匪为何不留活口?是因为怕有人认出他们来。”
王历清一听,愣了。是呀,此话有道理。但转而一想,这与我剿匪又有何干?劫匪不除,我王家九族就难免一死,于是又大哭不止,摇摇头道:“王冒呀王冒,我们家是在劫难逃了。看来天要灭我王家。今夜你就赶快离开这儿吧。”
王冒说:“我不走。我走,也只能饿死。爹,您让我吃饱了,明儿,我去替我姐报仇!”
王历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挥挥手,对夫人说:“罢罢罢,你先去弄些饭吧,我也饿了。”他又扫了一眼王冒,说:“你这个不争气的吃货!”
谁承想,第三天一早,王冒失踪了。夫人急得不行,可王历清却没事儿一般。他劝夫人道:“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怕是前晚说了大话后,无法兑现,他又不愿意死,只得自寻活路去了。也好,如果老天垂怜我王历清一生清白,就给我留下一脉香火吧!”
匪地难求生
那王冒到哪儿去了呢?他还真的去杀胡口了。他会武功?不会!他能言善辩,想用口舌劝说劫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也没那本事。那他去干啥?是去逞能送死吧?
王冒还真是要送死。他心里抱着一个念头:死,也要死在姐姐遇难的地方。你看他,身背一个沉甸甸的褡裢,穿得油光闪亮,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唉,这不是招贼吗?
几十里路,王冒走了大半天,当他疲惫不堪地走到杀胡口山岔,正准备到一片小树林吃点东西时,突然感到眼前的树木一阵乱动,还没容他寻思,就听一声口哨,紧接着从天而降,从树上跳下三个彪形大汉。一个劫匪打量了一眼王冒,笑着说:“怎么地,给爷留点钱喝酒吧!”
王冒“刷”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双眼盯着三个劫匪,一眨不眨,但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战战兢兢的:“是,是。”说着就解下褡裢,要从中掏出钱来。这时,一个劫匪“嗖”地抄走褡裢,说:“不费你的事儿了!”随后翻了翻,满意地说:“行,是头肥猪!”
一个劫匪抽出大刀,“呼呼”一挥,说:“对不住了,小扮,记住,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王冒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噗”地拉了一裤子屎,立时让那劫匪倒退了三大步,边退边捂鼻子,骂道:“妈的,真是个软蛋!”
那王冒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磕头,磕得脑袋都冒出了血,他边磕边哭着说:“爷爷,钱您都拿去了,就饶我这一条小命吧,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一个瘫痪弟弟,全家都靠我一人。如果我死了,老娘和弟弟都得死,三条人命呀。”
为首的劫匪叹口气,说:“我想放你,可不能放。因为,日后你认出我们来,那不是……”
那王冒也是求生心切,听了这话,边磕头,边“呼”地从地上拿起一根坚利的树枝,随后猛喊一声,“噗”地将树枝刺向了自己的双眼。立时,王冒双眼流出血来,痛得他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打滚。
这意想不到的惨烈一幕,让三个劫匪一下子愣了。
王冒边流着血泪边喊:“爷爷,我眼瞎了,都看不到你们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那为首的劫匪盯着满地打滚的王冒,骂道:“真他妈是个怪物!宾!”
可怜那自己把自己双眼扎瞎的王冒,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赶路,时不时地摔倒在地,跌得是鼻青脸肿,满身是泥。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王冒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朔州,来到了大同府。此时的他,破破烂烂,满脸污泥,一双赤脚,脓水直流,连个乞丐也不如。他一路打听,来到了大同府官衙,摸索着击打开了鸣冤鼓。
姐姐得安慰
鼓声一响,引出了值班的衙役,喝着:“去去去!瞎子!这儿是大同府官衙,岂是你胡闹的地方。”
王冒说:“军爷,我有天大的冤屈,我要面见府台大人。”
衙役一笑:“喝,口气真大呀。我们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王冒不说话,用耳细细听听周围的动静,这才解开贴身的内衣,从中撕下一块布来,双手递给衙役,说:“军爷,你把这个交给府台大人,他自然会召见我的。”
那衙役将信将疑,接过一看,愣了,急急飞步回到内院禀报去了。
王冒给衙役的是什么呢?是一块写着“此人乃王历清之子也”的布,而那布上盖着右玉县的官印。
再说说那王历清,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官印什么时候偷偷地被王冒盖了。他只知道儿子逃了,是死是活,浑然不晓得。他现在是扳着手指头在算日子,算算距天子要求的剿匪期限还有多少时间。
这一天,突然有人造访。来人神神秘秘,到了王历清的内室,看看内外无人,又仔细听了听窗外确实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府台大人要我保护你立即去大同府!”
“何事如此急?”
来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大人不必多问。而且,大人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半夜时分随我走就是了。”
那王历清提心吊胆,到了半夜,悄悄地起了床,跟随着那个人从后门出了官衙。
待到了大同府,王历清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王冒。但是他一时竟然不敢相认了。这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儿子王冒?风华正茂的王冒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双眼烂糊糊的瞎子?王历清差点晕了过去,他问:“儿呀,你、你、你何以如、如此?”
王冒倒十分冷静,将自己路遇劫匪一事淡淡讲了一遍,然后说:“爹爹,劫匪已然在我心中。我姐姐的仇即将要用贼人的头颅来偿还!”
“啊,真的?那劫匪是谁?”
王冒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
王冒一笑,说:“但孩儿我已经将他们的脸记在心中了。”
“唉,这有何用?”
王冒也不再说。这时,府台大人已经让手下把宣纸、笔墨准备好,只见那王冒站在纸前,边思考边一笔笔画出了几个人的脸来。一个时辰后,两张人物肖像出来了。原来,王冒的画工早已炉火纯青,练就了一个绝活儿,即使不用双眼,作画也可一气呵成。王历清看后大为惊骇,因为画中的一个人竟是他身边一个姓刘的捕快。
王历清道:“原来如此,我的捕快班里竟有劫匪内线,不,他们就是劫匪!我要拿马丁是问。”
“爹爹,那天戴着黑头罩的人大约就是那个马丁。”
“你何以判断出的?”
“孩儿听他的口音,和那天我躲在门帘后听到的一样,也就是那天将姐姐遗体背回来的那人。”
王历清听罢,更是大为惊骇。他心中念道:阿弥陀佛!如果冒儿不是天天深藏内室足不出户,如果那天马丁知道冒儿已经听出他的声音,冒儿哪能活下来呀?
大同府派兵丁随着王历清回到右玉,一举将马丁拿下。那马丁大喊“冤枉”。这时,王历清将王冒叫出来,问:“你认识他吗?”
马丁摇摇头。王历清冷冷一笑,说:“他是我的儿子!”
马丁一听,立时瘫了。
杀胡口的劫匪被正法了。万历皇帝看罢奏折,唏嘘不已,对王冒大为赞赏,认为王冒虽然外表软弱,内心却无比刚强,且有勇有谋,于是下旨将王冒调入刑部任职,令王冒专门为全国一时捉拿不到的疑难犯人画像。那王冒呢,只要听了他人的口述,就能十拿九稳地将疑犯画出来,一时,全国的罪犯纷纷落网。
王冒一直活到八十八岁,死前念念自语:“姐姐,弟弟来了。”杀胡口后改为杀虎口,沿用至今。
西游记的民间故事
《西游记》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了数百年之久,里面那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却又天真憨厚、胸无城府的猪八戒,更是深为大家熟悉和喜爱。这次,咱们就选出几个《西游记》之外的八戒故事,供大家一乐。
黄瓜为啥会生刺
传说黄瓜身上本来没有刺,后来为啥会长出刺儿呢?这还得从猪八戒入赘高老庄的事儿说起。
猪八戒到高老庄招亲时,变成了一个憨厚敦实的小伙子,他干活儿非常卖力,几亩菜园种得也不错,尤其是黄瓜,几乎长满了架子。
可是好景不长,后来猪八戒渐渐变懒了,不肯去菜园子了。这一来,庄里的一群小娃娃可乐了,天天去偷摘黄瓜吃。
这一天,猪八戒口渴得厉害,想摘几根黄瓜解渴。当他走进菜园时,看到一群顽皮的孩子抱着一堆黄瓜逃了出去。猪八戒一看,气得怒眼圆睁,原来,长熟的黄瓜全被偷光了,他只好干着嗓子回去了。
等回到高小姐的绣楼上,猪八戒看见一大包明晃晃的绣花针放在桌上,立时乐得两眼合了缝。到了夜里,他悄悄地拿起那包绣花针,来到黄瓜架前,在所有小黄瓜的身上都插上了绣花针,而且全是针鼻儿朝里,针尖儿朝外。猪八戒心里说道:“娃娃们,我看你们明天谁还敢来偷我老猪的黄瓜!”
这一招还真灵,从此,孩子们再也不来偷黄瓜了。过了几天,猪八戒到黄瓜架前查看时,那些小黄瓜都长大了,变长了,不过黄瓜身上的绣花针却全都不见了,变成了一根根刺儿。从那时起,黄瓜就有了刺儿,直到今天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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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八戒出生记
吴承恩为啥要写猪八戒呢?有这样一个有趣的说法。
当年,《西游记》写到第十七回:“孙行者大闹黑风山,观世音收伏熊罴怪”,吴承恩突然觉得写不下去了。原因何在呢?他想来想去,头都想疼了,也没找出个道道来。于是,他想熄灯睡觉,放松一下,改日再想。
刚入梦,忽听有人大叫一声:“吴老头!”话音刚落,从门外跳进来一只猴子,呵,原来是孙悟空!他对吴承恩说:“你应该体谅体谅俺老孙的难处啊!”吴承恩忙问他有什么难处,孙悟空说:“师父取经,要遭九九八十一难。俺老孙纵有三头六臂,也保不了师父的险呐,你看着办吧!”说完,他一个跟头翻出门去。
不多一会儿,又有人叫道:“施主吴公!”身影一晃,人进来了,原来是唐僧,只见他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徒弟少了,一个不好;徒弟少了,一个不好……”念完,他转身走了。
吴承恩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写不下去,原来是少了个角色,那么添谁呢?他犯了难。
正在这时,忽听外头一阵喧哗,紧接着闯进一头大猪。说来奇怪,那猪见到吴承恩马上跪倒,又作揖,又磕头,连声说道:“先生救命,我要出家!”吴承恩听了好笑,便问:“‘出家’就是当和尚,你是一头猪,怎能当和尚呢?”那猪把头一歪,说:“猴子能当,我也能当。”
吴承恩说:“人家猴子有本事,能保唐僧去取经,你呢?”
“我也有本事!”那猪说着,“呼”地站起来,肩膀一扛,扛倒了一棵蟠龙松,嘴巴一拱,拱翻了一块卧虎石。那猪在吴承恩面前露了两手,正得意时,忽然山坡上亮起了灯笼火把,好多山民拿着棍棒,边跑边喊:“野猪在这里,逮住它!”那猪听到喊声,“哧溜”一下,一头窜进吴承恩的书房。吴承恩叫声“不好”,一惊吓,醒了,原来是场梦。
吴承恩醒来后,想想梦中的情形,提笔写了第十八回:“观音院唐僧脱难,高老庄大圣除魔”。
有人讲“八戒梦中来”,指的就是上面这么个说法。究竟是真是假,传说罢了,无须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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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争供
西天取经后,玉帝把八戒封为肥田官,派他去人间管理猪圈和肥田的粪土,并可岁岁享受供果。
岁末,庄稼人果然为肥田官烧了两炷小香,上了一碗小暴,表达敬意。
八戒别提多高兴了,吃过供果,他兴冲冲地到风雨神的庙里拜年,进门一看,只见供桌上摆满了鸡、鱼、肉、蛋……这下八戒来气了,一头闯到凌霄宝殿,大呼不公平。
玉帝听了八戒的“理”,“扑哧”一笑:“你可一试,要是能把风雨管好,我就让你当这风雨神。”八戒便驾云而回。
夏天到了,太陽就像一盆火,烤得大地直冒烟。一个农夫找到八戒,说是庄稼快干死了,求他下场雨,于是八戒拿出令旗就要唤雨。这时,突然又跑来一个小伙子,朝八戒一跪,说他是种姜的,如今立夏了,姜正需要暴晒,千万别下雨。
这让八戒皱起了眉头,心想:这种田人求我下雨,那种姜人求我不下雨,怎么办呢?
正为难着,又来了一个摆渡的艄公,说是河里水太少了,船搁浅了不能靠岸,求八戒刮场大风,推推船。
八戒一听,不管下雨的事儿了,拿出令旗,就要刮风。不料这时候,又踉踉跄跄跑来一个老太婆,说是家里的果树正在扬花,千万不能刮风!
八戒更犯难了,急得直摇头:“不下雨庄稼旱,下了雨老姜烂;不刮风船难走,刮了风花完蛋,这可怎么办?”
正着急着,玉帝来了,八戒一看,气呼呼地说:“这差事真要命,我干不了啦,你另请高明吧!”
玉帝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念出一段风雨咒—
晚上下雨浇田庄,
白天出日晒老姜。
风脚顺着河道走,
满树香花全无伤。
八戒听了,心服口服,甘心去做只能吃“小暴”的肥田官啦!
关于没有老婆想老婆,有了老婆怕老婆的民间故事
俗话说:“没有老婆想老婆,有了老婆怕老婆。”甚至有人打趣说,怕老婆,和尊老爱幼一样,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这不,我们的民间故事里,也有不少怕老婆故事,充满了诙谐幽默和生活情趣,让人忍俊不禁。
站边
清朝年间,有一知府刚走马上任,就听说当地的官吏都有一个毛病—怕老婆。于是他想验证一下。
一天,官吏们都到齐了,知府大人说道:“听说这里有个风俗,就是男人都怕老婆,不知道诸位如何?现在,我想请怕老婆的站到左边来,不怕的站右边去。”
听了知府的话,大小辟吏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动。知府大人又说:“现在诸位的内人就在隔壁的房子里。”话音刚落,只见大小辟吏纷纷站到了左边。
最后只有一人慢慢站到右边。知府见了哈哈大笑:“谁说这里的男人个个怕老婆?还有一个不怕嘛!”
随后他走到这个小辟跟前说:“跟他们讲一讲,你是怎么站到这边来的?”
这位小辟忙说:“因为早晨出门的时候,我老婆告诉我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百灵鸟洗澡
老爷非常喜欢百灵鸟,专门雇了一个仆人来喂养。这天天很热,老爷吩咐仆人说:“你去给百灵鸟洗个澡,然后小心看着,要是落掉一根毛,我就折断你的腿!”
谁知老爷刚走,太太就来支使那仆人做其他事情。仆人说:“太太,我可不敢擅自离开,要是这百灵鸟落了一根毛,老爷就要折断我的腿。”太太听仆人这么说,顿时气呼呼地走过去,将百灵鸟一把从笼子里抓出来,“嚓嚓嚓”把它身上的毛拔得一根不剩,然后放回笼子里。
不多会儿,老爷回来了,见自己心爱的百灵鸟变成了一只无毛鸟,气得大声责问:“这毛是谁拔的?”
仆人不敢答,他太太眼一瞪,说:“是我拔的,你准备怎么样?”
老爷听了,连忙笑嘻嘻地说:“拔得好,比洗澡凉快多了!”
酒运不济
有个酒鬼特怕老婆。老婆规定只有来客人时可以喝酒,这人便三天两头请朋友来家做客。
可有一次,一连十天也没有客人登门,于是这酒鬼就跑到大街上,希望能碰上个熟人。
可他实在酒运不济,太陽下山还没遇到一个。
忽然,前头迎面来了个陌生的中年汉子,顿时,酒鬼心生一计,迎上去握住那汉子的手道:“多年不见,你可好啊?”
那汉子见这酒鬼如此殷勤,以为自己的确是把老朋友给忘了,觉得实在不应该,便应了酒鬼的邀请,跟他回家去。
回到家,酒鬼赶紧要老婆打酒烧菜,哪知酒菜上桌,中年汉子竟然不会喝酒,和酒鬼碰了十多次杯未沾一滴。酒鬼喝完一壶,让妻子再打一壶。此刻那妻子心里已有几分明了。但因为不便在外人面前发作,便趁那汉子不注意,对着酒鬼狠狠瞪了一眼,伸出一个巴掌,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酒鬼见了,晓得自己被妻子看穿了,夹菜的双手立刻停在半空不动。那汉子也看出了几分尴尬,便起身要离开。
这时,酒鬼反应过来了,惊醒了,一把拉住客人说:“老朋友,你别走!咱们慢慢喝慢慢聊,你刚才都看见了,我老婆刚是用手势告诉我,家里还有五壶酒呢!”
看戏着迷
有一对老夫妻。老婆子是个戏迷,每天只想着看戏,家务活都丢给老头子做。
一天晚上,老婆子看戏回来也不睡,坐在那里唉声叹气。老头子以为她受了风寒,赶紧给她熬了碗姜汤,劝她喝了早点睡下。
谁知老婆子竟骂道:“死老头,老娘能睡得安稳吗?好多兵卒还困在二郎山呢!”老头子一听明白了,原来是老婆子看了一出戏,叫《兵困二郎山》,戏里只唱了兵卒上山,没唱到下山。
老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看戏就看戏,替那些个古人操哪门子心啊?”老婆子听了破口大骂:“你这无情无意的东西!”吓得老头子大气不敢出。
就这么一连三天,老婆子不吃不喝。老头子慌了,不惜血本卖了家里的大肥猪,换了钱跑去找戏班的班头帮忙。班头收了钱,道:“你先回家,这事交给我了!”
当天下午,老婆子正在家里唉声叹气,只见戏班班主“通通通”跑来,撞进家门,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头问:“师傅,你家有急事吗?”班主高声冲着房内喊:“我特来告诉你家一个好消息,我率领的兵卒在二郎山上困了三天三夜,今天天刚亮,打退了围兵,下山来了!”
老婆子一听这消息,立马跳起来,走到堂屋,对老头说:“死老头!快把我们家的大肥猪杀了,慰劳下山的兄弟们!”
老头心想着那猪已经卖了换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婆子见老头子不吭声,“啪啪啪”三巴掌打得老头子眼冒金星,随后她便骂道:“兄弟们一个不留下山了,你还愣着干吗?”
我最怕老婆
一次,皇帝招众大臣共商国是后设宴款待大家。大家吃饱喝足后,把话题转到了谁怕老婆的话题上来。
一位大臣先指着丞相说:“我看我们的丞相大人最怕老婆。”
大家一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丞相听罢,不慌不忙来到这位大臣面前,说道:“您说得对,正因为我最怕老婆,所以到现在我还不敢娶老婆。”
夜班娶亲
天色渐暗,新近到任的张县令忙了一天,正要回后堂歇息,忽听得衙门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唢呐的声响,侧耳一听,像是一支迎亲的队伍打此经过。
张县令心中十分纳闷,不说别的,单单就风俗而言,也没听说过,有谁家在晚上娶媳妇的啊!
于是,张县令挥手叫来差役,命他到外面去打探情由。一会儿,差役满面诧异地回来禀报,说那确实是一支迎亲队伍,不过奇怪的是,那队伍中,不管是新郎还是随从人等,人人闭口不语,面对旁人的议论和询问,全都哑口无言、呆如木人。
张县令连连称奇,就细细思量了一番。这张县令虽是科举出身,正儿八经的圣人门下,但因他生性好奇,少时也曾专门拜师,修习过一些陰陽卜算之道。而张县令一来此地上任,就风闻当地百姓笃信陰陽卜算之言,平日里无论破土、盖屋,还是置业、开市,都要请陰陽先生卜算一番,在这嫁娶大事上自是不会马虎。如此说来,这支迎亲队伍就更加古怪了,因为若按陰陽卜算之道来判,非但眼下这个时辰不宜嫁娶,而且就连今日一整天,也是一个甲子才会轮回一次的凶煞之日,在今天婚嫁,会被煞气所冲,轻则伤及自身,重则祸及全家。
想到这里,一向心性沉稳的张县令开始觉得惊诧:这是哪家的迎亲队伍?又是找了哪个先生给批的八字、选的日子?莫非背后有蹊跷不成?
张县令踌躇片刻,终是不能安心,便换了便服,带上差役,循着迎亲的唢呐声,一路追了上去。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出了县城,向南而去。张县令悄悄尾随着,来到了城南三里处的刘家庄,看到花轿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张县令担心自己的出现惊扰了人家的喜事,于是带着差役避在一边,想等他们接了新娘、再次启程时随后跟着,返回县城。
一会儿,队伍迎了新娘,回到县城,在大街小巷一路穿行,天近亥时,终于在一所大宅院的门口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张县令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问差役:“那是何人的宅院?”
差役答道:“启禀老爷,那是城中首富白员外的宅院。这白员外年过半百,却只有一位公子,年方二十。听说这位白公子自幼好学,一心想要求取宝名,很少在外露面。这次娶亲的,应该就是这位白公子了。”
张县令点点头,在寒风中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靠着白员外家的院墙坐了下来,侧耳听着院内的动静。院内的婚礼进行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寥寥数十名宾客就陆续告辞离去,整座宅院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张县令靠坐在墙外,直到宅内再无声响发出,才回到县衙。清晨起来,草草擦了一把脸,张县令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上一口,就匆匆令差役传唤白员外问话。
白员外到了县衙,面对张县令的问询,无奈地长叹一声,把这夜半娶亲的缘由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白公子自幼好学,一心求取宝名,二十岁了,却从未考虑过终身大事。可没想到就在数月前,白公子在庙会上见了城南老刘家的闺女,回家后就害上了相思病。白员外见儿子终于动了心思,十分高兴,一打听,这刘家虽不及白家富庶,却也是小康之家,于是当即请了媒婆到刘家提亲,可等到问来女方的生辰八字后,请先生一合,白员外顿时傻了眼:八字不合!若是单说这两个孩子以后居家过日子,倒是能够白头到老,可就是迎亲这一关难过,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头,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这两个孩子成亲的日子!
白公子得知此事,顿时茶饭不思,白员外请遍了这十里八乡的陰陽先生,仍是无法可解。直到前几日,一位高人登门自荐,面授种种机宜,白员外虽觉荒诞,可面对日渐憔悴的儿子,他才无奈地决定:夜半娶亲。
听完白员外的叙述,张县令十分愤怒,好个陰陽先生,白员外已是愁闷不堪,还为他选择大凶之日,实在是混账至极、居心叵测!张县令向差役喝道:“速速将那陰陽先生捉拿归案,本县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话音刚落,就听衙门口一声大笑,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书生缓步走进堂来,拱手一揖,笑道:“不劳大人劳师动众,某家自己来便是了。”
张县令猛地站起,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叫道:“师……师兄?”
来人竟是张县令十几年前拜师学艺、修习陰陽之术时的同门师兄。张县令连忙喝退堂下众人,将那书生请入后堂,随即哭笑不得地说:“多年不见,师兄还是这般爱耍笑。你既已来到我的地方,直接来寻我便是,何苦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戏耍小弟……”
书生笑着说,前不久,他听说张县令调任于此,特意前来相会。入城之前,他先顺路拜访了一位故友,听那位故友说了白家之事,这才去白家登门自荐,给他们定下了在大凶之日半夜娶亲一事。
书生捋着长须,缓缓说道:“我知贤弟你持身正直,不肯结交豪门富户,若让白家来请,贤弟断然不会同意,但为兄深知,贤弟你天性好奇,于是嘱咐他们,迎亲的队伍必须在夜幕降临之时从你县衙门口经过。以你对陰陽卜算之道的熟知,必会发现迎亲队伍在大凶之时行事,必有冲撞,就必不能安坐,会暗中相随,一探究竟,如此一来,则白家上下都安心了!”
张县令仍是疑惑不解:“为什么我暗中相随,便能破了煞局?”
书生听了,得意地大笑:“我对白家说,贤弟你为官数载,清正廉明,身上自有一股凛然正气。有你暗中相护,则凶煞不敢近身。”
不料张县令听完,却“哈哈”大笑:“师兄过奖了,不过,哪有什么煞局?这些都是百姓愚昧、迷信而已。我早在十年之前就已大彻大悟,再不行此蛊惑之道、骗人之举,难道师兄至今仍旧看不破吗?”
书生不服,申辩道:“贤弟若是不信,为何全程跟随迎亲队伍?”
张县令正色道:“我相随,只因担心此事背后有蹊跷,怕百姓遭遇事端,如果能在他们发生变故的时候及时施于援手,小弟也算是尽了父母官的守境安民之责。”
书生沉吟片刻,面有愧色,说:“贤弟如此,实乃百姓之福。”
自此以后,张县令更加全意守护治下百姓,渐成一方美谈。
贪财赔闺女
暗中相助
唐县的鞠秋煌是个穷秀才,想去省城参加乡试却盘缠不足,只好硬着头皮去岳父家打秋风。不料,这一次普通的借贷,却借出了一段奇缘。
鞠秋煌家和岳父家本来是门当户对的,要不然怎么会定下娃娃亲?可惜后来鞠秋煌的父亲在一次外出做生意时人亡财散,家道就此中落,渐渐与岳父家拉开了距离,岳父家就看不上穷女婿了,因此每次见面鞠秋煌都有些发憷。偏偏岳父常年在外经商,鞠秋煌还不得不跟岳母打交道。
岳母听鞠秋煌说借钱的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我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哪有许多现钱放在屋里?只能找件东西去当铺里质钱。”她又冲后院喊道:“闺女,把你爹那件皮袍子找出来,让大秀才去当铺里换钱!”
母亲的冷言冷语,却让姑娘多了个心眼:八月乡试,眼下是七月,未婚夫一定是在为参加乡试筹集盘缠。此去省城,路途遥远,花费必然不少。可母亲只让拿一件因天气炎热而用不着的皮袍子质当,肯定当不了几个钱的。为解未婚夫的燃眉之急,姑娘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玉镯。过去,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姑娘就悄悄把玉镯塞进皮袍子的衣袋。她知道这个玉镯应该价值不菲,是能够助未婚夫一臂之力的。
岳母从后院拿来皮袍子,递给女婿又连声告诫,说过了七月就是八月,八月以后天气转凉,因此这皮袍子的当期也不可过长。
鞠秋煌连说“是,是”,忙向当铺奔去。
当铺的崔老板按照职业习惯把皮袍子抖开,摸摸捏捏,看看成色,然后估价。这一摸就摸到了那只玉镯。如果是个以诚待人的主儿,就会掏出玉镯还给客户。而崔老板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送到嘴边的肉岂肯吐出来?何况他吃这样的昧心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把皮袍子叠好,问:“就当这一件皮袍子啊?”
鞠秋煌不知道皮袍子里还装着未婚妻的一片爱心,只急着把钱拿到手,忙点头说:“对,就是这件皮袍子。”
接着鞠秋煌报出当期,崔老板给出价格,生意就成交了。急于赴省城的鞠秋煌拿钱就走,回家准备自己的行囊。崔老板则轻轻摸出玉镯,关上店门欣赏这笔意外之财。
错认娇妻
十年寒窗,鞠秋煌装了一肚子墨水,走进考场是如鱼得水,提起笔来如有神助,每场都是第一个完卷。三场下来,自我感觉挺好,因所带盘缠即将告罄,不能在省城逗留等待放榜,他只得背了行囊赶路回家。
山高水远,鞠秋煌在路上走了半月,终于看见了家乡的县城,并且老远就听到一阵锣鼓之声。
原来入秋以来,已有四十多天没有下雨。县老爷就在城外的龙王庙前搭了高台,祭天祈雨。祭天仪式刚刚行过,现在的高台之上,正在进行的是耍龙灯社火表演。
只见两条巨龙在台上翻飞起舞,作出腾云驾雾之状,时而俯首在地,似在视察旱情,时而昂头向天,似在祈求老天早降甘霖。台下则是人头攒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鞠秋煌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围瞧个热闹。忽然,他的目光盯上了面前的一只玉臂,一只细皮嫩肉的胳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香汗淋漓地站在骄陽之下,一手摇扇扇风,一手额前遮陽,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那条举着的手臂上,一只玉镯分外醒目。鞠秋煌认得这只玉镯。他十岁那年,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好生意伙伴家有千金,两家就结了秦晋之好。父亲那时腰包鼓胀,专门去南陽府买了一对玉镯。那对镯子用的是独山玉料,乳白底子里含些豆绿,玉雕匠人巧夺天工,竟将那一抹豆绿琢成一龙一凤,使得一块普通的玉料身价倍增。
十岁的鞠秋煌对这对龙凤玉镯爱不释手,曾经把玩过几天,最后眼睁睁看着父亲把那只有凤的玉镯用红绸包了,连同其他礼品送到未婚妻家,作为定亲的物证。
玉镯应该戴在未婚妻的手臂上,虽然鞠秋煌至今还没有见过未婚妻,但他认定这个姑娘就是未婚妻了。看着未婚妻在骄陽下娇喘吁吁的模样,一股爱怜之情油然而生。鞠秋煌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把张开的遮陽伞罩在了未婚妻的头上。
姑娘只顾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表演,对鞠秋煌的善举似乎没有察觉,只以为是一块云彩飘在了头顶。
姑娘还带了一个小丫环,小丫环一见鞠秋煌的举动,立刻气呼呼地叫道:“哪儿来的臭男人,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鞠秋煌一听,忙笑着说:“小丫头,别误会,我是你家姑爷!”
小丫环更加恼火:“放屁,你想占我家小姐便宜?”
姑娘从台上收回目光,转脸打量一眼鞠秋煌,又羞又恼地喝道:“看你一副书生模样,怎么敢在这里放肆撒野?”
鞠秋煌见姑娘也误会了,忙说:“咱们二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可你总该知道鞠秋煌吧?我就是你的丈夫鞠秋煌!”情急之下,他把未婚夫说成了丈夫。
小丫环咆哮起来:“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哪来的丈夫?来人哪,揍这个臭流氓!”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围观,有几个人摩拳擦掌地围住了鞠秋煌,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不是欠揍吗?鞠秋煌急忙解释,自己并不是耍流氓,而是在给自己的未婚妻举伞遮陽。怎么证明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姑娘手臂上的玉镯就是两家的定亲证物!
众人指着玉镯问姑娘,鞠秋煌所说是也不是?
姑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派胡言!”
众人举起了拳头,眼见一顿饱揍就要落在鞠秋煌身上,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两个在场子里维持秩序的衙役跑了过来,“干什么呢?”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情况,衙役挥挥手说:“带走,是非曲直,自有县老爷公断。”
丑事露馅
县老爷祭天以后还没有走,这会儿就在龙王庙里喝茶乘凉。
说来也巧,县老爷这几天正要找鞠秋煌呢,这个秀才参加乡试高中榜首,喜报已经传到县衙,县衙理应敲锣打鼓给鞠家报喜,只因鞠秋煌还在路途才没有行动。听衙役说完事情经过,县老爷就问鞠秋煌:“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俊才,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轨之举?”
鞠秋煌忙说:“不是偷香窃玉,而是怜香惜玉。关爱妻子,本是丈夫天职,何来不轨之说?”就从自己的娃娃亲说起,一对龙凤玉镯各存一只,自己以镯认人,断不会认错的。
县老爷道:“你说以镯为凭,可人家姑娘为何不认你这个丈夫?”
鞠秋煌挠挠头皮:“定亲至今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岳父岳母从未向姑娘说起?也许姑娘不知情才闹出误会?”
县老爷就让那小丫环领一个衙役,去叫姑娘的父亲速来现场。
来的竟是当铺的崔老板!崔老板一见鞠秋煌也在现场,又见那只玉镯明晃晃地戴在女儿手臂上,自知是昧人钱财的事情露馅了。因此不等县老爷讯问就“扑通”跪倒,且连连掌嘴:“小人知罪。”他红着脸坦白了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昧下了客户的玉镯。他知道这只玉镯价值不菲,就送给女儿。没想到女儿会戴着玉镯来这里。
县老爷看见崔老板,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去年就有人状告崔老板,说是老婆把一笔私房钱换作一张银票藏在一件缎褂里,而他急需用钱把缎褂拿给崔老板典当,老婆发觉以后提前赎当,可那张银票却已经不翼而飞。因为没有证据,崔老板根本不承认昧了银票,反诉事主诬告,弄得县老爷束手无策。
这一次证据在握,县老爷勃然色变,自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喝令衙役先把这黑心老板关起来再说。
崔家姑娘当即花容失色,自己戴在手臂上的竟然是一件“赃物”!老爹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出如此勾当,他自己带枷受罚不说,还让女儿跟着蒙羞受辱!她急忙褪下玉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鞠秋煌收了玉镯,连连向崔家姑娘鞠躬道歉,深责自己唐突,有损姑娘清名。同时也觉得好生奇怪,上个月岳母只答应给自己一件皮袍子质当,怎么会把定亲的玉镯夹带其中?
此时,县老爷好人做到底,指派一个衙役,把鞠秋煌的岳母和她女儿带来。
县官断案
那姑娘一到县太爷面前,就认出了自己的玉镯,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私自把玉镯藏进皮袍子的衣袋,只为丰富未婚夫的川资。
鞠秋煌感动不已,当场对着未婚妻鞠躬致谢:“有如此贤妻,我鞠秋煌只有回家继续努力攻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作为报答!”说罢就要离去。
不料刚才被鞠秋煌错认为妻子的崔家姑娘开口叫道:“秀才留步,我有话说!我一个黄花闺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认作妻子,难道就白认了吗?”
鞠秋煌吓了一跳,你老爹昧我的玉镯我都不予追究,你难道还要追究我什么不成?
县老爷也不知道崔家姑娘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你要怎样?”
崔家姑娘说:“我把人家的定情物也戴过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被人家认作妻子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因此,我就只好把这位秀才认作夫君了!”
崔老板一听急了眼,戴着枷过来阻拦女儿。女儿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也是富贵娇娃,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穷秀才?这秀才靠质当赶考,而且是借亲家的物品质当,可见穷到了什么程度!当爹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朝穷坑里跳。
鞠秋煌也急忙摇头谢绝。自己穷到办不起一桌酒席,一个老婆都讨不起,怎么敢娶两个老婆!
县老爷却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问崔家姑娘:“你自己拿定了主意?”
崔家姑娘点头:“主意已定,非这秀才不嫁!贪人玉镯,赔以女儿,我以此身告诫父亲,永不贪占不义之财!”
县老爷问鞠秋煌:“天赐良缘,你意下如何?”
鞠秋煌叹口气说:“听崔家姑娘的婚嫁理由,可谓用心良苦。可是,我早有原配,崔家姑娘如果嫁我,只能作妾;我家贫穷,做我的老婆难免有饿肚子之苦。有此两条,我实在不忍心崔家姑娘跟我受屈……”
崔家姑娘拦住话头:“作妾也好饿肚子也罢,我自心甘情愿!”
县老爷拍案说道:“那我就做一次媒人,成就一段佳话!”
鞠秋煌面有难色:“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连一桌喜酒也摆不起……”
县老爷“嘿嘿”笑道:“你这个岳父崔老板富甲一方,你娶妻娶妾的酒席自有他张罗!”
崔老板面红耳赤:“县老爷,这不合适吧?”
县老爷拉下脸道:“有什么不合适?你为富不仁,贪图不义之财,闹出此等纠纷,本该重重处罚,以正教化。现在本县也不罚你,只判你给鞠秋煌做个老丈人,时时记取教训,有什么不好?”
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你们二人,一个重情重义,一个疾恶如仇,上天也不会亏待你们,此次鞠秋煌赴省乡试,高中榜首,摘了解元的桂冠,马上就可以入仕做官。可见苍天有眼,不叫好人吃亏。”
那崔老板因为贪图他人财物,赔了女儿还要贴上酒席,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诈死的小妾
民国的时候,辽西的盘山一带有一个那老爷。那老爷虽说家资百万,却也美中不足,他连妻带妾不下十人,可竟无一人给他生下一男半女。
那老爷有个习惯,每天应酬完店里的事务,就到邻街的“一品香”茶楼里喝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那老爷有的是钱,按理说家里头好茶有的是,可他就喜欢看茶楼里伙计拎着长嘴的铜壶往来奔忙,更喜欢茶客们在一起唠嗑儿的热闹场面。
这天晚上二更时分,那老爷从“一品香”茶楼里喝完茶往家走。他让两名贴身保镖回去,自己一个人站在六里河边的垂柳下赏月。这时,他听到河对面传来意蕴悠远的笛声,细一听,吹的是《春江花月夜》,便信步走过桥去。笛声很近,像是从小红楼里发出的。那老爷自幼受家母熏陶,特痴丝竹管乐,尤爱吹笛。他闯关东几十年来从未听过像今晚这样动人的笛声。那老爷正陶醉在缠绵悱恻的笛声里,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老爷。今晚上怎么会有雅兴在此欣赏月色?”
那老爷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涂脂抹粉的妖艳女人。那老爷认识,此女人正是这小红楼里的鸨儿。那老爷虽说家资百万、三妻四妾,却从未涉足过这歌楼舞轩。可既然是人家赶着跟他说话,他也不能不答,只好答道:“刚才从茶楼喝茶归来,见有人吹得一曲好笛,故而驻足聆听。”鸨儿笑逐颜开道:“那老爷果然好耳力,这笛声是我楼里新来的姑娘银翘吹的。那老爷,这姑娘不但长得花容月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个不可多得的女才子呀!不瞒您说,这姑娘我待她犹如亲生,至今还是个未破瓜的黄花闺女呢!那老爷要是有意,不妨见她一面。只要那老爷肯赏光,我不收一个大子儿,只求那老爷日后好有个照应。”
要是以往,那老爷非扭头就走不可,可今晚上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鸨儿踏进了这小红楼。这时,笛声突然间没了,那老爷不由得怅然若失,他随着鸨儿迈进了银翘姑娘的门槛,那老爷就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姑娘。这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娥眉粉黛,晶莹如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透出一缕少女的娇羞,那老爷心里不由为之一荡。家里那群妻妾要是跟她相比,简直就是荧光明月、人间天上。三天后,那老爷和鸨儿商妥,出了两万块现大洋,将银翘赎了出来,纳银翘为十三姨太。
新婚之夜,那老爷望着水灵灵的银翘,高兴得骨头都酥了,他虽然入过十多次洞房,和十多位女子拜过天地,可今天才似乎真正体验到了洞房花烛夜的快乐。
自打娶了银翘后,那老爷整日笑逐颜开,应酬生意上的事儿也愿意身体力行,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应酬完生意上的事儿以后,那老爷就往银翘房中一躺,品着香茶和银翘唠着嗑儿。银翘有时高兴,还能为那老爷吹上一曲,那曲《春江花月夜》那老爷是百听不厌的。这天晚上,那老爷听完了《春江花月夜》,搂着银翘就要上床,被银翘拒绝了。那老爷就问:“银翘,哪儿不舒服?我去找大夫给你瞧瞧?”银翘满面娇羞,红着脸儿道:“老爷,我都三个月没来红了,可能是怀上了您的骨血。”那老爷这个乐呀,抱住银翘亲了又亲,欣喜若狂道:“苍天有眼,我那家有后了!炳哈……”
俗话说:乐极生悲。自打知道银翘有了身孕之后,那老爷对银翘关爱得更加无微不至,银翘想吃什么,那老爷想方设法也要将东西买回来。那年间,交通不便,银翘怀孕,正赶上盛夏,可银翘却偏偏想荔枝吃,那老爷只好亲自去了趟奉天自家冰窖,将一百块现大洋一斤的荔枝买回来放在银翘的床前。那老爷照顾银翘的身孕可算是费尽心机,银翘果真为那家生下一个白胖胖的儿子。可那老爷怎么也没有想到,银翘在孩子满月过后突然间竟一病不起,更想不到在病后第三天,竟然出人意料地死去。银翘死前的头天晚上,那老爷还坐在银翘的床头亲自给银翘喂燕窝粥呢!银翘啜泣道:“老爷,我想求您一件事,假如我真的没了,请老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分儿上,务必将我的遗骨送回老家安葬,我不想作异乡的野鬼孤魂。”那老爷点头答应了。那老爷当时也只当是银翘胡说而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去银翘房中时,银翘已然离世了。
那老爷想起银翘遗愿,决定将银翘的尸身运回老家,便跟管家相商,管家道:“老爷,现在正值酷暑,得先将夫人的尸骨用冰围起方可。要想将夫人尸骨完好无损地运回老家,必得高价请神汉赶尸方能不致腐臭。不久前我就看见一个神汉,那人能让棺材里的死者站起来与他一起同行,简直像有神灵附体,真让人不可思议。”对神汉赶尸这一神秘而又恐怖的职业,那老爷也只是听说,银翘之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听管家这么一说,他只是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你去办吧,多少钱都成。”
第二天一早,管家回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身材魁伟的红脸汉子。就听管家介绍道:“老爷,这就是红脸神汉。”那老爷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来者,问道:“这位师傅,我想将夫人灵柩运回河北老家,请问先生可有把握让夫人的尸体完好如初?”神汉拱手道:“既然那老爷信不过小人,那小人只得告辞了。”神汉说着就要往外走,管家抢先一步拦住道:“师傅慢走,我家老爷痛失爱妾,心情不好,还望师傅担当。”神汉这才止住了脚步,管家走到那老爷近前说道:“老爷,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位师傅的法术在辽河两岸闻名遐迩,老爷,除了他,再也没人能担此重任了。再说,没有金刚钻,怎揽瓷器活?”那老爷想了想道:“好吧,请这位师傅看看何时启程为好。”管家忙走到神汉身边将话传过去,神汉掐指算道:“今夜子时正好。不过,要想使夫人的尸体完好,得依我四个条件。第一,得用我的棺木盛殓死者;第二,昼伏夜行,不得哭灵;第三,我说走就走,说停便停;第四,护灵的人要远远跟在灵车后面,以免惊扰了死者的灵魂。如果这四个条件答应了,小人就作法赶尸,反之,小人立马就告辞离去,请那家另选斑明。”管家跟那老爷一说,那老爷只好点头答应了。
锣声乍然在子夜响起,让人不忍多听。将银翘的尸体入殓后,神汉口中念念有词,在死者背上贴了一道符,又往死者的头上蒙了一方红巾。做完这些后,起灵了,才从灵车上下来,掐诀、念咒、踽步,灵车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盘山。出了盘山后,人们只能按照神汉的吩咐远远地跟随,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进入了广宁地界,在一片小树林边,神汉突然敲响了铜锣,锣声戛然响起,一会儿,又戛然而止,神汉那一声瓮声瓮气的长嚎让所有人心都悸动了一下:“噢……嗨嗨……起……来……”奇迹便在片刻之间出现了,只见棺材中的尸体缓缓站起来,尽避身子僵硬,却稳稳地站住了。“走哇……”“回也……”“家乡在前,跟我走哎……”神汉的喊声无比凄凉。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银翘的尸体竟慢慢走下车,一蹦一跳地往前面行走起来。神汉不再回头,只是一个劲儿地敲着锣,走九步退一步,动作怪异。银翘的尸体只管跟着神汉走,头上的红巾在冷月下不停地飘动,人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那老爷想,这神汉还真有两下子。
那老爷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出现了意外。一个星期后,灵车行至山海关外。这天晚上,神汉说要进关了,得让银翘的灵魂好好休息一下。那老爷答应了,远远地望见神汉像往常那样躺在棺边打着盹儿,也没在意,回到帐子里睡起了觉。七八个日日夜夜的鞍马劳顿,那老爷早就劳累不堪,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正在这时,就听有人在耳边喊:“老爷,不好了,神汉不见了!”那老爷一骨碌翻身起来,管家说:“老爷,我刚才出来解手,见前面的棺材前燃起了一堆篝火,我怕神汉睡着后不小心将棺木烧着了,就走过去看了看,谁知,却不见神汉的踪影。”那老爷赶忙跑到棺木前一看,哪儿有神汉的影子?这还不算,棺木的盖儿被打开了,银翘的尸体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老爷后来发现:棺材里面有个夹层,这才知道自己被神汉给算计了。那老爷想,一定是有另外一个人假扮银翘死尸,趁他不注意将银翘给悄悄弄走了。在棺材的夹层里,那老爷发现了一封书信,那老爷打开一看,银翘那娟秀的字迹映入了眼帘。上边写的是—
“老爷台鉴: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进了关。事到如今,我不得不以实相告。您还记得十八年前您曾在北平的王府井救过一对落难的夫妇吗?这对难夫难妻就是我的父母。当时,我娘难产。去年我爹病重,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要我报答您的大恩。两年前他曾来过这儿,可您不在家。当他知道您还没有子嗣,就让我给您生个一男半女续那家的香火。爹说,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就保不住了。其实,我在认识您之前就有了心上人。可我不想违背爹的遗愿,就瞒着他来到了关东。本来,我是想和您度过一生的,没想到他又苦苦寻找到了我。现在,我的心愿已了,只有随他去了……
银翘顿首
民国二十五年八月十五”
那老爷看罢信,眼泪就掉了下来。是的,十八年前他曾在北平王府井的大街上救过一对落难的夫妻。当时正值女人难产昏倒在大街上,血流了一地,男人身无分文,急急向过往的行人叩头乞求帮助,可无人理睬。正在男人绝望之时,那老爷走过来问明了情由,雇辆洋车将女的拉到了医院,又帮助付了医药费,女的这才安全产下一女。临别时那老爷又赠送他们一百块现洋作为补养费。那老爷早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十八年之后人家还不忘报恩。可那老爷不明白的是,那个改扮成神汉的人用了什么样的秘药使银翘假死的呢?他曾拜问过好友神医叶子春,叶子春告诉他说,民间有一种秘药可使人心脏骤停数日,然后可以调息后醒来。银翘大概就是吃了这种秘药假死的。那老爷听后唏嘘不已。
洞圣宫传奇
一、荒洞显圣
宋嘉年间,河间府半年间失踪了几十个少女,官府全力追查无果,只得上报朝廷,大理寺派少卿东方亮前来秘密调查。东方亮星夜赶到河间府,反复查验后发现,失踪女子大多去过同一处地方—洞圣宫。
洞圣宫本是偏僻的山洞,洞中暗河水势凶猛,无法靠近。几年前,每逢月圆之夜,洞中石壁上便会出现佛祖、和尚、信徒的身影,还有讲经的声音。很快消息传开,无人问津的荒洞变得游人无数,得名洞圣宫,附近还修了座灵影寺,寺里有50开外的住持凡空大师和不到20岁的小和尚三清。
东方亮化装成秀才,到灵影寺借宿。凡空叫徒弟三清让出房间,请他入住。东方亮偷眼看去,三清年纪不到20,生得唇红齿白,煞是喜人,却穿着一身肥大的僧袍,显得很是别扭。
凡空为人孤僻,从不单独与人交谈,只有当三清在身边时才会偶尔开口讲几句话。每晚戌时,师徒二人便紧闭大殿门窗,打坐念经。东方亮在窗外偷听过两次,没发现什么。但东方亮觉得这师徒二人行为举止很不正常。
二、暗夜遇袭
这天夜里,东方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恰巧三清送来一只香炉,嗅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这才沉沉睡去。半夜时分,东方亮忽然被重重砸醒,睁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一个黑影手执利刃,照头猛砍过来!东方亮急忙一个侧滚翻,顺手抓腰刀在手,这时脑后一阵风响,黑影又是一刀砍来!他循着风声回手一刀,大不了同归于尽。只听一声惨叫,身后有人应声倒地。东方亮摸摸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毫发无伤。
借着月光看去,一个陌生男子倒在血泊中,那一刀正中咽喉,此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东方亮伸手去摸灯笼,却摸了个空,走近一看,原来灯架倒在了床上。东方亮拍拍额头,恍然大悟—贼人偷偷溜进屋里,却不小心碰翻灯架将他砸醒,索性想杀人灭口,不料反被他杀死。凡空和三清闻声赶来,看到死尸,吓得魂不守舍,急忙连夜报官。
第二天,当地知县派来捕快调查。捕快揭起尸体身上的白布一看,顿时惊叫:“这不是胡不色吗?怎么会死在这里?”
胡不色是远近闻名的采花大盗,祸害良家妇女无数,官府多次缉拿无果,想不到这次栽在了东方亮手里。
也活该胡不色倒霉,这天他见前来洞圣宫朝圣的美女众多,色心骤起,又想来采花,却不知道美女住在哪个房间,只好循着香味去找,正巧东方亮的房间点着香炉,于是潜进去打算伺机下手,不想碰倒灯架,砸醒了东方亮,死在他的刀下。
东方亮回屋之后,三清送来凡空大师的手书一封。上面写着:大人微服私访,老衲眼拙失敬,今日大人大展神威,一破失踪悬案,二毙采花大盗,已建大功,敝寺乃佛门清修之地,大人请便。
三、迷影重重
东方亮被迫离开灵影寺,心中却丝毫没有破案的喜悦之情。本案唯一的线索胡不色就这样蹊跷地死了,留下众多未解的谜团:胡不色怎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为何自己毫发无损?胡不色如何作案,他的巢穴在哪里,被他掳走的女子又在哪里?
东方亮一边走,一边反复回想当晚的情景—被灯架砸醒—黑影扑来—脑后风声—凶徒倒毙……他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他正穿过一片树林,陽光照过头顶的层层树叶,在地上留下不断跳动的影子,乍眼看去,竟还有几分像许多小人在跑来跑去。东方亮忽的脑中一亮:“我想到了!”
几天之后,再逢月圆之夜,石壁上再次出现了佛祖讲经的影像,洞圣宫里挤满了游客,跪倒在地参拜。忽然,所有的影像都不动了,众人惊讶得议论纷纷,洞里乱成了一锅粥。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偷偷闪进灵影寺大殿,在墙上摸到机关一扭,地上露出一个暗门,黑影急忙跳了下去。就在这时,十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大殿,为首的正是东方亮。
几个黑衣人跳下暗门,很快便押着一个人出来,竟是凡空!身后又走出数十个女子,个个衣不蔽体,憔悴不堪。
东方亮指指那些女子,说道:“凡空,这些女子都是被你掳来的吧?”说完,他拎过一个包袱扔在凡空面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洞圣宫里佛祖显灵的事,也是你装神弄鬼搞的,这个包袱里就是你的道具!纸影人戏,正是你的拿手把戏,我早就注意到了你那双手,十指极其纤细修长,指尖长满老茧,正是纸影人戏高手独有的特征!”
凡空的纸影人戏被拆穿,虽然有些慌乱,却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东方亮火了,喝令:“带回去,大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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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设宴断案
金朝时,元好问到镇平县担任县令。他上任第二天,就遇到了一宗奇特的卖地案。
这天一大早,有人前来告状。
元好问接过状纸一看,状纸上写道:现有本县金家庄村民金二状告本村秀才金诗书,金诗书虽饱读圣贤之书,但不行圣贤之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致家道中落,沦为赖皮。其父生前曾将村东三亩三分地以五百两纹银卖给原告金二,但其父死后,金诗书耍赖死不认账。望大人明断是非,替小民金二做主。
元好问看罢状纸问金二:“你说金诗书父亲生前把地卖给你,可有卖地契约?”
金二连忙从怀里掏出卖地契约,交给元好问。
元好问看了一遍,见契约上卖地因由、立约日期、方位面积、证人等一应俱全,急忙令衙役传来被告金诗书。
金诗书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到县衙大堂,对元好问轻施一礼,问:“不知大人唤生员到此有何见教?”
元好问说出金二状告他的事由。
金诗书就斯斯文文地辩解:“非也,非也,子虚乌有,子虚乌有!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此等下作小人之语,岂可信乎?”
元好问看着金诗书酸溜溜的作派,心中暗笑,下令金二的几位证人到堂。在堂上,证人们都说金二状纸上说的是实情,咬定是金诗书想赖账,甚至还嘲笑金诗书,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块地在哪儿!
元好问眉头一皱,问金诗书:“你家的这块地究竟在哪儿?”
金诗书眼珠子翻了半天,才犹豫地说在村南。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众乡邻全都知道,状纸上也写得明明白白,那三亩三分地在村东,金诗书却把自家的地说成了在村南,说明这小子确实是在信口胡说!
元好问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竟敢在大堂上糊弄本官!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元好问的惊堂木一响,吓跑了金诗书的“之乎者也”。他连忙“扑通”跪下,大呼冤枉,并结结巴巴地说出事情的始末。
金诗书从小闭门读书,中了秀才之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下地干活,全靠老父亲下地耕作养活。金诗书还说,他听父亲说起过,邻居金二看中了他们家的三亩三分地,但老父亲一直到死都不曾变卖祖宗留下的田产。如今这份契约一定是假的。
原告人证物证俱在,被告则大呼冤枉,至此,这宗卖地案成了棘手的“闷葫芦案”。元好问眉头紧皱,他寻思自己既名“好问”,何不问上几问?于是他命人把金诗书等人暂且带下,单单留下原告金二。
元好问客气地请金二坐下,和颜悦色地与金二拉家常。金二见新来的县太爷没有一点官架子,预感自己不但能赢得土地,而且会赢得特有面子。
元好问与金二说东道西,净问些不相干的事儿。突然,他状似随意地问金二:“按照当地规矩,交割地契那天你家一定吃过酒席吧?”
金二点头,说置田买地是大事,置办酒席天经地义。
元好问又问证人是否全部都请到了。
金二说:“一个都不少。”元好问听了直夸金二办事有条有理,绝不是胡搅蛮缠、惹是生非之辈。
接着,元好问又让证人一个一个进来单独问话。他态度和蔼、笑容可掬,都问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的事儿。不过所有回答,都让师爷一一记录在案。
元好问问完话,重新升堂断案。众人突然看到,在县衙大堂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张八仙桌,周围放了几把椅子。大家都在心里犯嘀咕:莫非县太爷今天要在大堂上请客?请谁呢?
这时,元好问微微一笑,开口说话了:“本案断到这一步,已经接近尾声,真相即将水落石出。本官今天兴致很高,特地在大堂上专设一席,款待原告、证人,大家辛苦了!”
元好问说到这里,大堂上一阵騷动,金二一帮人欢天喜地,互相道贺;而金诗书则大呼冤枉。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堂木响,人们静了下来。只见元好问霎时变了脸色,厉声对金二一帮人说道:“卖地契约上的日期,离今日不远。原告、证人对那天酒席上的事想必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就请诸位按照刚才自己说的座位入席,师爷已经记录在案,谁坐错席位,本官定公事公办,严惩不贷!”
这时大堂内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好戏开始了。只见大堂上金二一干人在那里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又出现了几个人抢一个座位的混乱场面。
元好问不动声色地向金二问道:“金二啊,那天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大堂内外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金二头上早已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他一看纸包不住火,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堂上,大呼:“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接着便招认了自己与同伙的罪行。
原来,金二早就对金诗书家的三亩三分地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想骗过来。前些日子,他见金诗书老父亲一命归西,金诗书又昏昏然不理正事,就与一群酒肉朋友合谋,伪造了一份卖地契约。金二本想趁着新县令刚刚到任,来个浑水摸鱼,谁知道元好问不露声色,设席问案,三问两问就使他露出了马脚。
元好问秉公依法惩办了金二一伙,也为金诗书主持了公道,现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金诗书再三谢过了元好问后,仍迟迟不肯离开大堂。他站在大堂磨磨蹭蹭想了半天,才对元好问说:“大人断案,如日月经天,明镜高悬,使生员自愧弗如,感触良多!思虑再三,赠大人一联,望大人不吝赐教。”接着,他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元好问有学问贵哉敏学好问。”
元好问一笑,不假思索地对出了下联:“金诗书喜读书惜乎饱读诗书!”
小案大情
明嘉靖38年(!”559年)夏季的一天,海瑞正在县堂理事,忽有一乡民来报一个“斩了母子除了根”的凶杀案,他忙扔下手中之事直奔作案地点——临歧村而去。
海大人他们大汗淋淋赶到临歧村时,只见祠堂门口早已聚集了数十人,见了他都齐刷刷地跪下行礼。他正欲上前询问,只见一秀才模样的人满脸带笑鞠躬施礼道:“海大人请了,学生鲁文理,在本村学堂执教二、三十个学生。今日海大人亲临我村,实乃我村村民荣幸之事,请到学堂一叙!”海大人此时哪有心情叙谈,他急忙问道:“听说你村出了凶杀案,敢问先生这凶杀案出在何地?”鲁秀才心中一惊,继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海大人当真为此事而来,还望海大人恕学生斗胆惊扰了大人,耽误了您的公务,害得您辛苦亲来我村。”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村头的鲁老四在割牛草时不慎将方胡利地边的一根南瓜藤割断,正好这藤上长了一个桔子般大小的南瓜。要知道这方胡利是村里有名的有理不让人、无理也争三分的角色,他哪肯罢休,一定要鲁老四赔钱。鲁老四不肯答应,于是两人争吵到祠堂门口找鲁秀才评理。鲁秀才没办法,只好写信托人带给海大人。于是,海瑞把两人叫来问道:“你俩为了南瓜藤这一区区小事,争吵了一上午,耽误了干农活不说,还有损我县淳朴民风,成何体统?现在由我来审判,你俩各自将事情缘由细细说来。”方胡利一听忙抢着说:“海大人,鲁老四割牛草时故意将我地里的南瓜藤割断,害得南瓜母子命丧黄泉。要知道这南瓜既可做菜又可当粮,是我一家的救命粮,岂料鲁老四心狠手辣,斩了母子除了根,绝了我一家的口粮蔬菜,居心何在?望大人明断。”只见他拿出一根二、三尺长的南瓜藤,指着藤上的一个南瓜说:“大人您看,这不是斩了母子除了根吗?”海大人一看心里道:可不是吗,不仅害死了藤上的小南瓜(儿子),还将它的母亲(南瓜藤)斩了。可这毕竟不是人呀!海大人道:“方胡利,鲁老四割了你的南瓜藤,害了一个小南瓜是实,这是他的错,可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你也不能趁机要他赔钱呀。”方胡利一听回道:“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鲁老四他做了错事不赔礼认错,还和我顶嘴争吵,您说,天下哪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海大人不由思量道:这南瓜藤已被鲁老四错割断了,再也长不出来了。有道是损坏东西要赔偿,于是海大人和颜悦色道:“这件事由我作主,鲁老四不慎将你的南瓜藤割掉,命他等到自家地里的南瓜成熟时赔你五个大南瓜。”鲁老四一听叫屈道:“这么一根小小南瓜藤,要叫我赔五个大南瓜,您这断的是什么案呀,都道您是一心为民的海青天,看来是徒有虚名呀。”海大人一听正色道:“谁叫你不把别人的庄稼蔬菜当回事呢,爱护他人的庄稼蔬菜就应像爱护自己的一样,因为这是我们生存的命根子呀,大家说对吗?”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海安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围观的村人骂道:“你们真是吃饱了撑的,这么点小事还要请老爷亲来审断,还把它说成是‘斩了母子除了根’的凶杀案,害得老爷辛辛苦苦跑来一趟。你们可知道老爷公务繁忙,你们这不是存心捉弄朝廷命官,你们知罪吗?”海大人一听急忙阻止道:“海安,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不是什么小事,而是关系到老百姓和国家的大事。试想,老百姓若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说什么国强民富,我这个父母官也不安心。老百姓的事情不论大小,我们都要帮助解决,难道非要等出了人命才来审案?老百姓有事不找我这个父母官找谁?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海安,快不要责怪他们了。”海大人的一席话,直说得海安低下了头,直说得围观的村人和鲁秀才都流下了眼泪。
可是,海大人他们哪里知道,这桩南瓜案确实是鲁秀才同村人一道借题发挥将他请来的。原来大家早就听说海大人为官清正,锄强扶弱,一心为老百姓办事。可大家就是不信,有道是“世上哪只老虎不吃人”,天底下哪有这种好官?他们认为这是海大人假心假意收买人心然后再捞一把拍拍屁股走人的放长线钓大鱼之计。正巧方胡利和鲁老四为南瓜藤一事争吵不休,鲁秀才眼睛一亮趁机借题发挥试探一番,又想到这么点小事海大人不肯亲来解决,于是他妙笔生花写了“斩了母子除了根”这张报案纸条,把一件小事说成了骇人听闻的两条人命的凶杀案。哪想到海大人真金不怕烈火炼亲自来村,在弄清事情真相后不仅没有责怪他们,还不厌其烦地调解此事,以理服人。鲁秀才和村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至此,海大人亲断“斩了母子除了根”案的这个故事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淳安县。
贼方
一抓贼
邱斌武艺高强,打得一手好镖,他是桑梓县刘员外家的护院头领。刘员外在清明节这天领着家眷回乡祭祖,邱斌和手下的五位护院喝了点儿酒,然后早早地回住处合衣睡觉去了。
半夜时分,邱斌感觉内急,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直奔后院的厕所跑去。邱斌刚到后院,忽然发现墙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邱斌一见有贼,他甩手就射出了一枚狼牙镖,门楼上的黑影一声惨叫,当时就应镖而落。
邱斌领着手下几名护院,众人合力一搜,竟在后院的花房中找到了黑衣贼人。两名护院一个饿虎扑食,便将贼人牢牢地按倒在地,黑衣贼人名叫柳七,他已经起下了腿上的狼牙镖,此时镖伤处正在汩汩地流血,柳七哀声道:“邱爷,能否让我先给镖伤敷点止血药呀?”
邱斌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他点头对擒贼的两名护院说:“放开他!”
两名护院撒手,柳七翻身坐起,他在怀里一摸,取出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扁木盒子,柳七先在盒盖上敲了几下,然后将盒盖打开,将里面一种淡绿色的药粉,敷到了自己右腿的镖伤上。说也奇怪,古怪的药粉刚刚敷上,流淌的鲜血便止住了,邱斌正想凑前看个究竟,柳七怪叫一声,飞身跃起,那条伤腿竟然行动如常,他鬼魅般地冲出了花厅,然后“嗖”地一声,又一次跃上了院墙。
邱斌冷笑一声,他又抬起手来,两枚飞镖“噗噗”发出,一枚射中了柳七的屁股,另一枚插到了柳七的左腿上。
柳七重新被擒,邱斌从柳七身上搜出了那个木质的药盒,他将盒子里的药粉给柳七的新伤敷上后,果然这药粉疗效神奇,竟在转瞬间,便可令伤口止血,不长的时间里,便能令他行动如常。
邱斌找来了一条重重的铁链子,将柳七锁到了柴房内。柳七央求道:“邱护院,您看在我上有七十岁的老娘,下有七岁孩子的分儿上,把我放了吧!”
邱斌“呸”了一声,说:“放了你,你想得美,天一亮,我们就把你送交官府,到了官府,先赏你屁股一顿板子,然后将你关进臭气熏天的大牢,你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柳七被邱斌一番话吓得脸色煞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求饶命。
邱斌压低声音说:“饶了你也未尝不可,但是你得把那红伤药的秘方交出来!”
二骗局
柳七虽然一身贼骨,但也怕被送交官府治罪,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同意了邱斌的交换条件。
柳七拿起毛笔,他在纸上鬼画符似的写上了一共十八味药的“贼方”。邱斌自然不信柳七,他照方买来所有的药粉,然后亲眼瞧着柳七为他配制所谓的贼药。
柳七先将木盒子中的药粉倒出来,然后按照用药量,将那十八味药的药粉一一加到了盒内。柳七将贼药配好,他关上盒盖,然后得意地在盒盖上拍了两掌,道:“邱护院,我传您贼药,您可要说话算话呀!”
邱斌拿着木盒子里的贼药,接连找人做了三五次试验,果然这贼药药效惊人,不仅立时能够止血,还可以令人在短时间内恢复行动。邱斌取出钥匙,打开铁链上的大锁,他对柳七道:“你可以走了!”
柳七在离开刘家大宅的时候,他回头叮嘱:“邱护院,如果以后你为人治伤,一个人只可用一汤匙的药量!……”
邱斌点头放了柳七后,刘员外领着家人回来,他便向刘员外辞工,刘员外诧异地问:“邱护院,你离开我家,莫非另有高就吗?”
邱斌回答:“我准备回去开一家药店,以后不干护院这一行了!”
邱斌的老家在蓟县,该县地处口外,马匪横行,又兼之民风强悍,所以开一个专卖贼药的药店,应该是大有作为!
邱斌回到老家后,他经过十天时间的筹备,邱记神药的招牌便被挂了出去,可是他将木盒子里的贼药卖掉后,邱斌重新配制贼药的时候,这才发现,他配置的贼药,根本就不好用!
邱斌面对无人买药,坐地赔钱的尴尬局面,他气得抄起了柳七那只曾经装过贼药的木盒子“咔嚓”一声,将其摔碎在了地上。
木盒子碎成了六七半,邱斌惊奇地发现木盒子的盒盖里面竟是空心的,空巢内还有装过药粉的痕迹,而且只要用手敲击盒盖,盒盖内壁上就会打开九个小孔,藏在盒盖内的药粉,就会少量地漏进木盒内。
很显然,柳七欺骗了邱斌,那贼方中并不是十八味药,而是十九味药,最后的一味药,藏在盒盖中,那才是决定贼方是否疗效如神的关键。
邱斌气得连声大骂柳七,可是柳七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邱斌找不到柳七,不知道最后的一味药是什么,邱斌的药店绝对逃不脱关门的命运。
邱斌这天正坐在药店里生闷气,就听街上有人喧哗道:“县衙的捕头,竟抓住了飞天大盗柳七!”
果然四名捕头赶着一辆马车从街上走了过来,车上用铁链子锁着的正是柳七,这个柳七流窜到蓟县作案,他在行窃一家富户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坛塞外的佳酿—黄芩酒。
这黄芩酒喝到嘴里看似柔软,其实后劲极大,柳七不知道厉害,他饮了半坛黄芩酒,竟然醉倒在窃案现场。这就是他今日被擒的经过。捕快们怕柳七逃走,先是割断了他的脚筋,然后用马车载着他,耀武扬威地直奔蓟县县衙而去。
邱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急忙回到店里,先用黑纱蒙面,然后带着兵器和镖囊,飞身跃上房顶,直向蓟县县衙的方向奔了过去。
邱斌要劫下柳七,他要得到贼药的完整配方!
三秘密
那四名捕快真的没有想到,竟有人敢在大白天劫走柳七。邱斌打翻了四名捕快,然后挥刀斩断了柳七身上的铁链,那四名捕快大喊抓贼的时候,邱斌已经抢过了一匹马来,然后他背着柳七飞身上马,向城外飞奔而去。
邱斌骑马一直来到了城外云龙山深处,柳七一见救自己的竟然是邱斌,他大声叫道:“邱护院,你即使救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贼方中的第十九味药!”
邱斌说道:“你要告诉我第十九味药是啥,以后你的生活归我照料!”
柳七的脚筋都已断掉,如果邱斌不在云龙山中为他安排一切,等待他的只能是被饿死的命运了。
柳七万般无奈,他只得点头同意了邱斌的要求,邱斌在深山里为柳七找了个山洞,柳七住在山洞里,就开始为邱斌配制第十九味药。当然,柳七每日的衣食住用,都得由邱斌供应。邱斌将柳七劫走后,蓟县的捕快大搜了三天,他们找不到劫匪和柳七后,这股捕盗的风头就这样过去了。
邱斌随后雇用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伙计,让他到山上照顾柳七,柳七接下来拄着双拐,采来他需要的草药,接着将其晒干并用药磨磨碎,磨碎的神秘药粉被那个聋哑的伙计送到了山下,邱斌将这第十九味药加到了贼药之中,果然这贼药又出现了疗效如神的效果。
邱记神药卖得异常红火,邱斌赚得也是钵满盆平,邱斌这天一大早刚打开店门,就见一位顶盔挂甲的副将领着十几个亲兵从门外走进了店内。
这个副将姓吴,吴副将来自涿州府,他奉府台之命,领着七八百名精兵,到蓟县剿匪来了,既然剿匪,自然避免不了受伤,吴副将今天是上门购买贼药来了。
吴副将让邱斌将店里的一百多斤贼药都拿了出来,然后丢下了三百两银子,说:“这些神药,我都买了!”
邱斌正要告诉吴副将使用贼药的注意事项,吴副将让亲兵拿着药粉,他上马急匆匆地离开了邱斌的药店。可是一个月之后,邱斌被蓟县的捕快抓到了县衙的大堂。
邱斌对着蓟县县令牛大人叫道:“牛大人,我犯了哪条王法,你抓我干什么?”
牛大人一拍惊堂木,叫道:“吴副将就是因为敷了你的药,现在已经中毒身亡了!”
牛大人一摆手,两名衙役将吴副将的尸体用门板抬上了堂来,吴副将剿匪的时候,他的大腿被恶匪们砍了一刀,吴副将将贼药敷在一尺半长的刀口之上,鲜血和伤痛确实是止住了,可是一顿饭的时间后,吴副将就肤色铁青,身体僵硬,中毒身亡了。
邱斌用药害死了吴副将,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牛大人叫道:“将邱斌用木枷夹起来,押入死囚牢!”
邱斌恨柳七害他,他扯开嗓子大叫道:“我知道飞贼柳七住在什么地方!……”
牛大人派捕快将躲在山里的柳七抓到了监牢,并把他关到了邱斌隔壁的监房,邱斌大声叫道:“柳七,你那第十九味药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七冷笑道:“我那第十九味药里一共有三味药,这三味药都是凝血的毒药,其中最毒的就是乌头,乌头就是断肠草!”
乌头极毒,但是有另外两样毒药克制它,乌头的毒性就降得极低,将少量的乌头毒敷在身体的外面,确实可以很快地止血,但是大量敷用,却可让人凝血致命。
邱斌叫道:“你真的害死我了!”
柳七冷笑道:“我四处行窃,确实是个巨匪,但你挖空心思,总想得到我的秘方,你难道就不是大贼吗?我恶贯满盈,死不足惜,黄泉路上,咱们一起走,你也并不冤呀!……”
邱斌身体摇晃“扑通”一声,跌坐在了牢房的泥地上。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就好像野兽在悲鸣!
纸枷劫
南宋绍兴年间,有一年的正月十五,各地热闹之际,丁家也忙得团团转,正赶上丁夫人难产,请了城里一流的稳婆也没能把孩子接生下来,丁员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碰巧有个行脚老尼路过,不知用的何术,丁夫人就顺利产下一女婴,女婴一声响亮的啼哭,全镇子上的人似乎都听见了。这声惊天动地的啼哭也引来一只大鸟,那只大鸟拖着五彩长尾翼,在丁宅上空盘旋,围观者手指大鸟,口呼凤凰!女婴后来就顺口取名丁凤凰。
丁凤凰长到三岁,丁家却遭遇灭门之灾,估计是丁员外在生意道上跟人结了仇怨,丁家在一场大火中被烧了个精光,丁员外不幸葬身火中,丁凤凰当时和丫环小梅在一起,有幸逃过一劫。小梅秘密地把丁凤凰带到乡下老家,她怕丁家的仇人找来。
小梅家在天宁山脚下,是一个偏镇,不过从外城走小路穿过天宁山可直接到达南宋城,有次小梅无意中救下一个被毒蛇咬伤的行路商人,商人答谢小梅一枚双心玉坠。小梅觉得玉坠顺眼,把玉坠挂到了丁凤凰的脖子上。
后来小梅带丁凤凰去观音庙烧香,观音庙向来很热闹,小梅要去礼佛又怕丁凤凰走失,故用个黑炭在榆钱树下画了个圆圈让她站。等小梅钻出烧香的人群,发现丁凤凰旁边站着一对夫妇,正用手捏着凤凰脖子上挂着的双心玉坠,似在询问玉坠是哪儿来的。小梅认出此人正是她救下的被蛇咬伤之人。此人姓魏,乃是一位珠宝商,因夫人久未怀孕,故来观音庙求取仙签。当了解到来龙去脉后,魏夫人很喜欢丁凤凰,于是认养了丁凤凰。
丁凤凰改名凤仪,成了魏家千金小姐,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
转眼十余个春秋过去,凤仪求学心很强,女扮男装,在大教育家朱熹所创的一所书院就读,一直是朱熹的得意门生。
书院后山,有一座极陡峭的云涧崖,九九重陽,凤仪闲来无书读,绕过采茱萸之人,独自一人上云涧崖,站在崖顶,俯瞰天下苍生,顿时心神平和。不料大地忽然刮起一阵疾风,从云涧崖谷底卷了上来,凤仪赶紧伏地不动,却听一声嘶鸣,原来崖风卷裹着一只大鸟,大鸟的翅翼被折得不成样子,在旋风中失去了方向。情况危急,一位老尼横空出现,老尼一甩手腕,手上仙拂伸出万条拂丝便直穿进风囊中,拂丝把大鸟拖出风外,好不惊险。此鸟不叫凤凰,名为石鸡,乃是老尼所养,正是十几年前出现在丁宅上空的那只,老尼今日来云涧崖寻一味草药,石鸡会辨此草,所以在崖壁寻访,哪料会有这阵飓风,差点夺了它的小命。
机缘巧合,老尼见凤仪一片慧心,借石鸡疗伤之际,授给凤仪一门奇术,老尼所授并不复杂,她赠给凤仪一把巧剪,巧剪剪出纸枷,纸枷经老尼演示,自有神奇之处,凤仪心领神会,拜谢老尼!
凤仪学会了剪纸枷,乐此不疲。不久,发生了一件事,因为金国屡犯边疆,曾派奸细秘密潜入南宋城,伺机窃取军情。奸细是个女儿身,一度混迹于花柳巷风月楼,通过诱取军中高官的枕边风,窃获军情。后来军中严令禁止士官外出寻欢,派兵开始逐个盘查风月楼,可惜那金国妖姬如风一样消失无踪。但不知又听了谁的谣言,说妖姬已扮成书生模样,正窝藏在书院的万卷书楼中。
万卷书楼哪有什么金国妖姬,清查工作倒清出了一个女扮男装之人,正是凤仪。当时凤仪摘下青衫帽,一头如瀑长发陡然下降,貌若天仙。
兵丁统领史一飞一看,这不正符合妖姬的身份吗?便吩咐兵丁,把凤仪捆了。这一风波后,凤仪女扮男装的事泄露了出去,不可能再到书院去读书了。
史一飞亲自去魏家赔罪过几回,一来二往,对凤仪产生了爱慕之心。不久竟然厚礼下聘到了魏家,凤仪含笑答应,嫁过去后,夫妻二人恩爱无比。
时令正值盛夏,那史家院中有一口硕大的清塘,一到夜晚,蛙声四起,换成平时,史老夫人把蛙声当作一种乐趣来听,不料近段时间害上疾病,医嘱吩咐环境不宜太吵,但老太太仁慈之心,又不忍杀生。只得被蛙声吵得不能静养。
这晚,凤仪到史老夫人房中谈心。丫环菊宝无意中说到蛙声吵了老夫人的安,凤仪对婆婆笑道:“小小青蛙,我自有办法。”
凤仪回屋后,灵机一动,掌灯执笔写下一篇《祭蛙文》,文写得惊奇,随后让菊宝捉一袋蚊蝇作为祭品,去清塘念一通《祭蛙文》,然后烧掉,限青蛙们三日后迁出清塘,到别处去争鸣,不得有误。
菊宝听了凤仪的交代,心内暗自好笑,这青蛙哪懂道理,对青蛙念什么祭文,念完还要烧掉?于是自作主张,马虎应付,把祭文揉成一团丢掉了。
第二天晚上,清塘里的青蛙不但没有歇声,反而叫得更欢了。凤仪把菊宝叫到跟前,对她说:“老太太要养病,尊老为先,你再去劝它们明日全部撤出清塘,不然的话,一定要严办它们!”菊宝见凤仪这样认真,心里面不是滋味,更觉得好笑,出了房门却拐出去偷懒玩耍去了,她始终认为夫人是无稽之谈。
第三天晚上,青蛙仍旧吵个不停,老夫人笑笑对凤仪说,别太较真了。原来菊宝悄悄跟老夫人讲过凤仪的计谋,老太太一笑置之。
凤仪耐不住了,开始拿出巧剪,剪上许多纸枷,吩咐菊宝,把白纸枷都撒在清塘里,让她告诉青蛙,限三天内搬出清塘,如果再不听话,就要罚戴枷示众。菊宝一听这话,骨子里陰陰的,莫非夫人疯了?不过这次,她遵命照办了。来到清塘,把凤仪辛苦剪了一晚上的纸枷全都抛到了清塘中,一晚上,清塘里静悄悄的,一点蛙声也没有了。
隔天一早,史一飞路过清塘,大喊来人,菊宝第一个跑到,吓得目瞪口呆。原来,清塘中有许多青蛙,颈上扛着纸枷,翻白肚,浮出水面,非常可怜,凤仪也赶来,看了心里难过。死去的青蛙都睁着双眼,好像有什么冤枉似的。她便详细询问菊宝宣读祭文的经过。菊宝这次老实说出她没有按照凤仪的话去办。凤仪摇头怨菊宝坏了事,她支开所有人,一个人在清塘边嘀咕了好久,从那以后,清塘里再也听不到蛙声了,老太太的病不久也好了,但是有一奇怪现象,史府外的清塘却出现了白颈青蛙。恰似扛着纸枷,实在是诡异。
凤仪第二年就生下一个男婴,但当时战事冗繁,史一飞很少有机会回家团聚。
不久,金兵围攻南宋诸定城,交战激烈,最终以诸定城沦陷为结束,史一飞被金兵头领那颜托囚困于诸定城牢狱中。史一飞经受严刑拷打,仍视死如归。那颜托愤怒之极,要把史一飞砍掉。
坏消息传千里。凤仪在家中听到夫君即将被斩的消息,立马跨上战马,只身奔赴诸定城去。
转眼间,凤仪来到诸定城外,南宋的国土让金兵统领,凤仪坐在马上寒心。金兵耀武扬威在城头,如何才能混进诸定城去?
凤仪化成一个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坐在马上反弹琵琶,其琵琶音势狂烈,听了使人热血直往上冒,金兵甲把她拦下马,金兵乙缴了她的琵琶,当作玩物把弄,把琵琶弹得颤巍巍的,几乎欲断,好在这个时候,有个金兵将领出来巡城,见到凤仪姿色可人,把她押到跟前,左右端详。凤仪脸上飞红晕,跪下道:“将军请开恩,小女子是四方浪迹的艺人,只因师兄死于战乱,小女子故流浪到此,请将军给口饭吃。”说完她抢过琵琶,轻弹起来。金兵将领早已眼冒金星,从腰上拔出一枚金牌,吩咐金兵甲把凤仪送到大帅府上。
诸定城经过恶战后,物是人非。凤仪走在诸定凄风苦雨的街巷,心内盘算搭救夫君的计谋。
真个是酒池肉林,夜夜笙歌。这金蛮子夺了南宋的城堡,高筑享乐之台。
那颜托听说逮住了个艺姬,便屏退左右一干舞者,宣艺姬进见。凤仪一入歌台,分外妖娆,那颜托想不到南宋竟然有如此凄艳女子,堪比金国妖姬。
一曲弹罢,凤仪息掉琵琶道:“大将军威仪四方,小女子还有个小活,可以给大将军解解闷!”那颜托放下酒杯,狎道,“好,好,莫不是娘子要跳一出脱衣舞不成!”引得众大将喷出酒水来。
却见凤仪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纸枷,演示道:“将军看好了,这只是纸剪的枷子,大将军看哪个不顺眼,赏赐给他这只纸枷,小女子必把他捉弄一番!”
那颜托一听,觉得有术可看,指旁边一个鹰钩鼻的将领说,“就赏给左拉将军,看你如何耍他!”鹰钩鼻并不惧怕,皮笑肉不笑,接过这个纸枷。纸枷只有中指长,拇指宽,中间开了一个洞,意为头颅处,左右两个小洞,意为左右手腕处。
凤仪扯过一匹黑布,把鹰钩鼻罩在黑布下,掀掉黑布,众人一瞧,却见鹰钩鼻脖子被套上一只真正的木枷,两手扣在枷洞中,面如死色,犹如深牢中人。这短暂变故,令那颜托大笑不止。鹰钩鼻却苦求道:“这招够毒的,求大将军还是让撤了吧!”那颜托才收住笑,吩咐撤下枷。
黑布罩上去又扯下来,众人再看鹰钩鼻,脖子上的枷已撤,奇哉。
纸枷如此神奇,引得金兵议论纷纷,都想一睹南宋女子凤仪当场变一通戏法,可惜凤仪被大将军囚在宴台,无缘一见。守城的金兵只能眼巴巴地谈着这纸枷之术。
当时太陽正烈,晒得金兵睁不开眼,忽然一团巨大的陰影一下子遮住了太陽光,金兵个个仰头一望,这诸定城上空飞来一只大鸟,五彩斑斓,拖着长尾翼,那大鸟在诸定城盘旋不走,金兵看得眼睛直直的,突然那大鸟奋力扇动翅膀,金兵便感觉好像下雪了一样,从大鸟的翅膀上落下了许多白茫茫轻飘飘的东西,起先金兵以为是大鸟的绒毛,待捡到手中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只剪得精致的纸枷,大叹惊奇,一人手里拿着一只纸枷把玩。
当晚,那颜托留宿凤仪,宽衣之际,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他的衣服怎么也脱不下来,便嬉笑着让凤仪帮他脱。当凤仪的手挨到那颜托的脖颈上时,那颜托感到脖子上多了很重的分量,原来颈上多了一只木枷,用手去拿,不料两手各被卡在枷洞中。凤仪操起一只板凳,从后脑上砸下去,那颜托就晕过去了。
走出大将军营后,凤仪看到清亮的月光下,户外站岗放哨的金兵,个个木然表情,扛着一只枷。金兵全部中了她的纸枷咒了,一动不动。
白日里那只大鸟便是凤仪用五彩纸剪成的,她把早已剪好的纸枷藏在大鸟的羽毛里,若金兵一拿到纸枷,必中凤仪的暗咒。不过纸枷咒维持的时间不是太长。
凤仪即刻从牢狱中救出夫君史一飞,史一飞简直不敢相信,妻子勇闯诸定城,凭的竟然是向老尼学来的幻术。二人纵马火速出了诸定城门,只见天上的月亮忽然一暗,一团乌云遮住了月亮,待乌云散尽,诸定城的金兵个个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脖颈上都套着一只纸剪的枷子,一扯,白纸碎屑纷飞。
史一飞已远离了诸定城……
新婚劫
清朝末年,离沂蒙山区石崮峪村不远的地方有座百泉山,因山上泉水众多而得名。山上有座寺庙,叫百泉寺,寺里有个老和尚法号智空。多少年来,乡亲们凡遇到为难之事或有个病呀灾的,都愿意去找智空帮忙,请他预测一下吉凶或想个办法破解破解。
三人失踪
这年春天,经智空和尚撮合,石崮峪村的小伙子石玉柱与沈家庄的沈竹凤姑娘确立了终身大事。
转眼婚期已到,婚礼当天前来贺喜的人特别多,客人们轮番向新郎敬酒,石玉柱来者不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进新房。
第二天早晨,按当地风俗,新娘子应早起给公婆叩头问安。玉柱爹妈一大早就起来穿戴整齐等着新娘子过来,可一直等到吃早饭也未见新娘子露面。玉柱妈忍不住饼去敲门。到了新房门前,见屋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看,屋里空无一人,地上却有一摊血和一根绳子。
玉柱妈大惊失色,跑出门外大声喊人。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赶过来,见昨晚还是喜气盈门的石家一夜之间竟遭此变故,无不惊愕叹息。大家分头找了一上午,亲戚朋友家都找遍了,连个人影也没见。这时有人提议说何不去百泉寺找智空大师测算一下。众人觉得有理,便一齐去了百泉寺。
开门的小和尚见来了这么多人找智空大师,吃了一惊,说师父昨夜去石崮峪村石玉柱家吃喜酒至今未归,小和尚觉得不放心,正想下山去石玉柱家打听打听。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三个人竟同时失踪了!于是,一行人到县衙报了案。
屈打成招
时任知县姓刘,接到报案后,命画师将三个人的头像画在纸上,四处张贴,悬赏寻找,并向知府作了禀报,请府衙协助,扩大搜寻范围。两个月后,石玉柱在外县被官府擒获。审讯中,石玉柱如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婚礼当晚,石玉柱因喝醉了酒,半夜,口渴难耐,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到外间找水喝,岂料被门槛绊倒,一头撞在桌子角上,血流如注,顿时昏死过去。待石玉柱醒过来后,抬头一看:昏暗的烛光下,穿戴整齐的新娘子吊死在了房梁上。
石玉柱差点儿再次昏死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新娘子竟会悬梁自尽!这时,生性胆小的他害怕官府会怀疑是他害死了新娘子,于是一咬牙:既然人已经死了,不如趁天还没亮偷偷埋了。主意打定,石玉柱将新娘子解下来用席卷了,趁夜深人静,一口气将新娘子扛到百泉山上埋了。
埋完新娘子后,石玉柱刚要往回走,忽想起如果自己就这样回去肯定会引起怀疑,于是,反身向山外逃去。至于智空和尚到哪里去了,他就一概不知了。
根据石玉柱的交代,刘知县让他带路去找埋沈竹凤的地方。不久,石玉柱找到了埋尸的位置,刘知县命令手下用铁锹往下挖。一会儿,竟真的挖出一具尸体来。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死者竟是智空大师。见此情景,石玉柱惊得目瞪口呆。
刘知县勃然大怒,认为石玉柱没说真话,于是对石玉柱动了大刑。石玉柱被打得皮开肉绽,连喊:“冤枉!”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只好屈打成招,承认是自己害死了智空大师及沈竹凤,沈竹凤的尸体已被他连夜扔进河里了。作案动机是新婚之夜发现新娘子不是处女,经审问新娘子承认自己与智空和尚偷情,于是自己在一怒之下杀死了他们二人。
刘知县让石玉柱在供词上画了押,将案卷上报知府,将石玉柱打入死牢,只等上级批文下来后执行死刑。
雨天奇遇
接到刘知县报来的案卷后,知府仔细地进行了审阅,又派人乔装到沈家庄和百泉寺进行了私访,认为此案漏洞颇多。于是,知府下令将石玉柱押解到府衙,他要亲自审问。
接到命令后,刘知县忙将石玉柱从死牢中提出来,安排两名官差前往府衙押解。
这天,两名官差押着石玉柱离开县衙,走到一个村子,忽遇大雨。见附近有一户人家,三人急忙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年轻少妇,长得十分俊俏,石玉柱一见少妇顿觉天旋地转,天哪!这不是沈竹凤吗?怎么会在这里?
石玉柱此时的面貌体态与两月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再加上当时未婚男女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所以,沈竹凤自然已不认得他了。因此,沈竹凤开门后见是三个避雨的,就热情招呼进屋。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中年男子,自称是少妇的丈夫,他将两个官差让进屋里喝茶,而让石玉柱蹲在大门过道里休息,同时,让少妇到卧室里呆着。
蹲在大门过道里的石玉柱此时真是百感交集,他抬头向屋里望去,见中年男子正陪着两位官差喝茶聊天,少妇则站在卧室窗前满脸惆怅地望着窗外的雨发愣。石玉柱心生一计,朝少妇喊道:“这位大姐,请给点水喝吧!”
一会儿,少妇一手提壶一手拿茶碗来到石玉柱跟前,放下茶碗往里倒水。石玉柱趁机低声说道:“竹凤?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玉柱。”
少妇被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死囚犯,然后扭头迅速向屋里看了一眼,这才惊慌地低声答道:“天哪!真的是你吗?你不是早死了吗?”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两名官差站起来拱手谢过中年男子后,向门外走去,中年男子随后相送。就在这时,躲在卧室里的沈竹凤猛地跑了出来,趁中年男子不注意,飞快地从他身边穿过,一下子跪在两位官差面前,用手指着中年男子大声喊道:“他是杀人凶手,快把他抓起来!”见此情景,石玉柱趋前两步护住沈竹凤连呼:“大人救命!”两位官差大吃一惊,回头见中年男子已吓得脸色惨白,跳起来就往大门口跑。两名官差哪肯放过,喊一声:“哪里逃!”一齐动手将他擒获,用绳子绑了,一同押送到府衙。
真相大白
知府亲自进行了审讯。公堂上,石玉柱如实讲述了新婚之夜的经过和后来带刘知县办案的全部过程。知府又对沈竹凤进行了审讯,沈竹凤如实交代了石玉柱昏死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晚新娘醒来后,见新郎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以为新郎已死,于是悬梁自尽。
但新郎并没有死,只是昏死过去了。所以,等新郎苏醒过来以后,见新娘自尽了,竟鬼使神差地犯了和新娘子一样荒唐无知的错误。
当晚,智空喝完喜酒后又到村里一位老朋友那里喝茶聊天,聊得兴起,一直聊到后半夜才往回走。此时,新郎将新娘子用席卷了偷埋在了百泉山上,半夜智空大师回百泉寺路过这里,忽然被一把铁锨绊倒,他仔细观察四周,见不远处一堆土刚被翻过,于是用手中的铁锨挖了起来,不一会儿竟挖出一具女尸来,他把手放在死者鼻口一试,竟还有热气。原来新娘子刚上吊不久就被解了下来,被新郎扛着一颠簸又活了过来,可惜新郎当时慌乱中不曾觉察。智空急忙运用气功救治。一会儿,那女子竟活了过来,智空这才认出那女子竟是沈竹凤。新娘子见救自己的竟是智空,于是,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向智空讲述了当晚的经历,听得智空不停地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智空和沈竹凤万万没有料到,这事被邻县的盗贼乔二听见了。
借着朦胧的月光,乔二见沈竹凤身材婀娜,娇美俊俏,顿起歹意。趁二人毫无防备,手握铁棒猛地从草丛中跳出,照准智空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智空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沈竹凤见此情景一下子昏了过去。见智空已死,乔二就地取材,用席将智空卷了,仍埋在原来埋沈竹凤的坑里,将昏死过去的沈竹凤嘴里堵上布,装进麻袋连夜背回家中。
沈竹凤醒来后,见自己被贼人所占有,又哭又闹,无奈乔二看守严密,几次逃跑均未成功。最后,乔二吓唬她说再不老实就要杀死她们全家。这才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听完沈竹凤的叙述,知府扭头再看乔二,此时的乔二早已面如死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至此,新婚之夜发生的三人失踪案谜底已全部揭开,案情真相大白。
乔二被打入死牢,凌迟处死。
缩骨神功
监守自盗偷宝珠
光绪年间,京城天桥上有个表演缩骨功的年轻后生,名叫杨节,能把自己的身子变得跟四五岁的孩子一般小,从六七寸宽的铁栏杆中钻进钻出,令人啧啧称奇。
这天晌午,杨节摆开地摊正要开始表演,忽然跑来几个无赖砸场子。一个姑娘挺身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胡作非为,你们就没有王法吗?”观众也跟着喊起来,那几个无赖见占不到便宜,灰溜溜地走了。杨节跟姑娘道谢,姑娘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杨节怕那几个无赖报复姑娘,就悄悄跟在姑娘后面。果然,那几个无赖正在半路上等着呢。见姑娘过来,几个无赖围了上来。杨节冲过去护住泵娘,让姑娘先走,几个无赖便围住杨节一通拳打脚踢,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杨节受了伤,自然表演不了了,只好在家中养伤。
姑娘一路打听,找到杨节家,看他伤得厉害,心中不禁同情起来,忙请来郎中给他看病,又买了许多吃食。杨节这才知道,她叫罗云,父母双亡,眼下和哥哥罗林相依为命。两个人言谈甚欢,渐生情愫。
杨节央求媒婆去提亲,罗林和罗云爽快地应了,杨节兴奋得眉飞色舞,开始张罗婚事。
这天晚上,罗云忽然跑到杨节家里,一见面,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你快救救我哥哥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啦!”杨节忙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云抹抹眼泪,说了起来。
原来罗林在内务府的宝库中当差。前些日子,罗林鬼迷心窍,鬼使神差地偷了一颗宝珠。他事后才知,那些宝珠是要献给皇上的。皇上若是见宝珠少了,必会严查,一旦查出来,那他就得掉脑袋啊。
杨节想了想,就对罗云说:“你把宝珠给我,我送回去。”罗云觉得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就点了点头,带着杨节去见哥哥。
罗林听了杨节的主意,顿时拍手叫好。他从柜子里拿出那颗宝珠,递给杨节。罗林画了一张宝库的图,然后带着杨节来到宝库的后墙外。
宝库建在紫禁城西侧的护城河外,壁垒森严。绕到护城河边,杨节眼睛一亮。原来那宝库有水道通向护城河中,原是为了排放积水用,现下无水,正空着。杨节来到水道口处,运起功夫,很快就缩成了一团,钻到水道口里去了……
大义救人被出卖
杨节顺着水道向里钻了一阵,到了一处竖井中,听听无甚动静,于是缓缓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已置身宝库的院子中。
宝库里十分安静,不见有人来。他掏出草图看了看,坐南朝北的这座大房子就是主库,用来放珍宝。库墙很高,也有窗,窗上安着铁条,间隙很小。他顺着一棵大树爬上窗子,运起缩骨功,一下钻了进去。他钻进库房,寻到了那个放宝珠的小箱子,掏出宝珠放了回去。他再一细看,发现里面只有五颗宝珠,并不是罗林说的十四颗,不知那几颗跑哪儿去了。
杨节放回宝珠,溜出宝库,又钻进水道。可到了水道出口,他猛然发现,外面竟装上了密密的铁条。他使劲晃动,那铁条纹丝不动。他低声喊:“罗云!罗林!”外面只有夜风的“沙沙”声,护城河水微微流动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应声。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知道他从这里进宝库的,只有罗林罗云兄妹二人,现在外面装上了铁条,一定是他们兄妹二人所为。
杨节来不及多想,赶紧从水道退回了宝库。再一看宝库的情形,不禁暗暗叫苦。宝库的院墙有十来米高,他根本爬不上去。
正在发愁,忽然有个东西隔着院墙飞了进来,“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悚然一惊,不知那东西是什么。守卫听到声音,纷纷吆喝:“院子里有动静,快去看看。大家小心,切不可让人浑水摸鱼!”喊声未歇,已有几个守卫打着灯笼朝这边迅速走过来,
杨节见院中无处可躲,只好又爬上窗子,钻进了宝库。一个守卫眼尖,见有人影一闪不见了,大叫道:“有人钻进宝库了!”很快,铜锣敲响,几十名守卫涌过来,团团包围了宝库。宝库主管穆棱闻讯赶了过来,马上吩咐守卫,留几个人严守大门,余下的人都跟他进去搜。
穆棱吩咐完,就带着几十名守卫拿着灯走进宝库。宝库内顿时亮如白昼。穆棱带着守卫进行地毯式搜索。很快,他们就把宝库搜了个遍,却没见到人影儿。
众人正要散去,却听墙外有人大声喊道:“那贼人会缩骨功,你们搜仔细了!”穆棱一听,不禁吓了一大跳,忙召回守卫,翻找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
杨节本来是运起缩骨功,藏进了一个箱子里。见守卫们仔细搜寻,每一个箱子都打开,自己再也跑不了了,心里懊悔不迭。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喊那句话的人正是罗林,看来他今天是非要害死自己啊。
身陷囹圄惨被冤
很快,杨节就被搜了出来,穆棱让手下找来牛皮绳索,把杨节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押往刑部。
内务府无权审案,抓到窃贼,只能送交刑部。
负责审理此案的是刑部员外郎张众。张众命人把杨节带上大堂,开门见山地问道:“大胆草民,竟敢到内务府的宝库中行窃,必有内应。你快从实招来,内应是谁?”
杨节不敢隐瞒,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再三申明,自己不是去行窃的,而是去送还宝珠的。张众是个办事严谨的人,马上带人赶到宝库中检查,发现杨节所讲基本属实。那宝珠本该有十四颗,但眼下加上杨节手上那颗也只剩了六颗,余下的八颗去向不明。
张众问起那八颗宝珠的去向:穆棱缄口不语。
张众要揪出宝库中的内鬼,就让穆棱把库管们都集合起来。穆棱不敢违拗,就把库管们召集来,由杨节一一辨认,其中却没有罗林。张众这才明白,此案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忙押上杨节,直奔罗林的住处,到了之后才发现已经人去屋空。跟房东一打听,原来这座房子是租来的,兄妹二人的真实情况,无人知晓。
线索断了,张众回到刑部,赶紧把情况报告给侍郎槐锦。槐锦转着眼珠儿想了想,马上跟张众说,此案必须全力侦查,不然,皇上追究下来,谁也扛不住。既然这边的线索断了,那就从另八颗失盗的宝珠查起,所有有机会作案的人,均不放过。
张众得了命令,又回到宝库,跟穆棱说明了情况。穆棱一听就愣住了,然后反问他,库管们经常出入宝库,这宝珠放进来又有些日子了,难以查清是哪个当值的时候丢的,总不能都抓来打一顿吧。张众咬了咬牙说:“宝库被盗,这是天大的娄子。皇上要是追究下来,兄台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为了保住兄台的脑袋,让几个人受受皮肉之苦,那也值得。”
穆棱看他心意已决,就叹了口气,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来。张众接过来一看,竟是太后的懿旨,点明让穆棱交给来人八颗宝珠。张众一愣,此前他已了解到,这是外国使节送给皇上的礼物,只因皇上未及召见,又怕丢失,才暂时存放在宝库中。他忙问道:“太后明知这是暂放之物,又怎可让别人拿走?”
穆棱诡秘地一笑:“太后的意思,我哪明白,又怎敢去问?太后取走的东西多了,谁有胆子去问一二?”说罢,掏出一沓子懿旨给他看,原来都是命人来取东西的。张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用心良苦成替罪羊
杨节被关在刑部大牢。经过几次过堂,他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他既然讲不出罗林和罗云的来路,再打也没有用啊。杨节明白,自己一旦承认是进宝库行窃的,一准儿就没命了。为了保住性命,就忍下这皮肉之苦吧。
这天,大牢里又押进一个人来,正是罗林。杨节一见他,就怒声骂道:“罗林,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狠心害我呢?”罗林冷笑道:“咱们俩联手行窃,你失手被擒,怎能说是我害你呢?”杨节气得七窍生烟,真想冲出去把他掐死,可被锁着,只挣得铁链哗啦哗啦地响。
夜里,杨节见狱卒睡着了,就运起缩骨功,从枷锁里挣脱出来,钻进罗林的牢房,掐住了他。罗林都快被掐死了,却毫不反抗。杨节放开他,迷惑地问道:“你怎么不反抗?就不怕我掐死你吗?”罗林连着咳嗽了几声,喘气匀了些,这才说:“怕死我就不来了。我要是不来,他们永远也逮不到我。”
杨节忙问他为什么要回来。罗林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他是想保住一个人,也是想保住刑部的几百号人。自始至终,这件事都是那个人策划的,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这件惊天大案,让皇上警醒,看住宝库中的财宝,别让太后都拿光了。宝库不保,国也难保。
这些日子,一切都像他预计的那样,刑部接案以后,不敢瞒着,把情况禀告给了皇上,可皇上却说,这等小事,就不要太过计较了,他正忙于变法大事,无暇分心。
太后听说了这件事,却相当重视,要严查幕后主使,否则就会治罪刑部那些人。刑部的几十号人都被抓起来了,他若再不现身,那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着倒霉了。
杨节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苦笑着说道:“太后从宝库中私拿了那么多宝贝,正没法交代呢,逮到了咱们两个,咱们就得当替罪羊吧。”罗林点了点头说:“兄弟啊,是我害了你。你要实在恨我,就掐死我吧。到了明天,咱就都得认下,不然,也少不得皮肉之苦。”杨节看着他,却下不去手。这时他才明白,他没过门的媳妇罗云,也是人家引他上钩的一个诱饵。可惜的是,他们都以命相谏了,皇上却对此充耳不闻。国之宝库尚小,还有什么事大呢?
第二天,他们就在大堂上供认,是他们联手盗取宝库中的财宝,失手被擒。两个人都被判秋后问斩。
刑部贴出的告示上写着,他们二人多次进入宝库中行窃,盗得金银珠宝、各种奇珍不计其数,价值四十多万两白银,可谓天下第一大盗……
断臂的僧人
一天晚上,夜色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声响亮的锣响,一座小庙的四周,灯笼火把映照得如白天一样。官兵们呐喊着围住小庙,正准备堆积柴草,烧掉这座小庙。闹闹哄哄之际,只听得小庙里面一声大吼,庙门打开,一个和尚手舞着枣木棍,风一样卷了出来。
这个和尚,名叫明海。
官兵们见了,发一声喊,扔了火把,一个个举刀挺槍围了上来。明海见了,枣木棍风车一样飞转,一连打翻了十几个人,顿时吓得官兵纷纷后退,不敢上前。王知府一见,急了,大喊一声:“老和尚想逃,没门!”说完,亲自提着剑冲了过来。明海见他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并没有放在眼中,右手拿棍,挥舞如风,阻挡着其他人的刀槍,左手一掌横扫过去,直击王知府。王知府丝毫不让,嘿嘿一笑,长剑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明海大叫一声,一只手臂飞了起来。
王知府原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竟然文武双全。
明海一只胳膊断掉,一身鲜血浸透了僧袍,他再次大吼一声,势如疯虎一般,右手持着枣木棍,舞成一团影子,直冲了出去。
官兵们见了,全被他的神勇吓呆了,纷纷躲避,让开了一条路。连王知府也惊得目瞪口呆,忘记乘胜出剑,待到醒过神来,明海已经一头钻入黑压压的山林里,不见了踪影。
王知府一怒,手一挥,士兵们将火把扔进柴堆,把明海栖身的那座小庙烧了。
跑了朝廷的要犯,这还得了,朝廷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王知府第二天就四处贴出布告,悬赏捉拿明海:今有和尚明海,勾结其师弟周一刀,私通倭寇,无恶不作。有抓获明海的,赏银一万两;窝藏者和明海同罪,定斩不饶。
明海逃离小庙后,不敢有丝毫停留,踉踉跄跄地跑向远方。包扎好伤口后,他拄着那根枣木棍,一路躲躲闪闪跑上了天柱山,投靠他的师弟周一刀。
周一刀占据着天柱峰,带着一群喽,勾结倭寇,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天,他正在大厅里,汇集着自己手下的一群土匪,吆五喝六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个血人突然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到了大厅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周一刀一愣,扔掉酒碗,让喽们扶起那人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师兄明海。他忙让人灌下一碗参汤,明海悠悠醒转,周一刀轻声问:“师兄,你不是早已出家了吗?怎么到了我这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明海喘口气,眼圈发红,咬牙切齿地告诉周一刀,这都是王知府那狗贼害的。这个王知府不知从哪儿听说明海和周一刀师出同门,曾经一块儿学过功夫,他捉拿不住师弟周一刀,就诬陷明海通倭,想借机抓住他交给朝廷将功抵罪。明海栖身的小庙被烧了,一只手臂被剁了,现在成了残废,无奈之下只好杀出重围,强力支撑才逃到这里,希望得到师弟的保护,苟活下来。
周一刀听了,拍着桌子溅着唾沫星子大骂王知府不是东西,发誓总有一天要抓住这个狗官,将他一刀两断,为师兄报仇,也为自己消除一个对手。然后,他叫来山寨里的草药先生,为明海重新包扎了伤口,红着眼圈道:“师兄,你就住在这儿吧,我吃干的,绝不会让你喝稀的。”
明海点点头,无奈地长叹一声,被人扶下去了。
周一刀望着明海的背影,得意地哈哈笑了,因为,那个制造谣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派的喽下山四处散布的。
周一刀通倭之后,干尽坏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师兄明海知道,出山来清理门户。他十分清楚,自己虽然一把金背大砍刀无人可敌,那是因为没有遇见自己的师兄,否则早已落败,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他灵机一动,派手下的喽下山四处散布谣言,希望借助朝廷之手,害死明海,除掉眼中钉。没想到,师兄竟然没死,仅仅丢了一只左胳膊。这样更好,自己一举两得:既少了一个劲敌,又多了一个帮手。
他想了想,酒也顾不得喝了,招招手,叫来身边的一个亲信,对他轻轻说了几句。亲信听了,连连点头,对他说:“放心,我一定完成。”说完,转身离去。
半个月后,明海的伤势已经好转。这天,明海和周一刀在大厅里闲聊,那个亲信回到山上,叫过周一刀来,告诉他,自己下山去打听了,果然一切如明海说的那样,没有丝毫掺假。说着,他拿出一张文告神秘兮兮地递给周一刀,说这是自己特意在知府衙门外的墙上扯下来的。
周一刀看看文告,又回头看看明海,高兴地哈哈大笑道:“好啊,一笔大买卖上门啦,该着我老周发一笔财呀!”明海听了一惊,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一刀把那张文告递给明海,明海一看,顿时气得咬紧了牙。原来,这张文告正是王知府的那张悬赏布告。
明海狠狠骂道,这个王知府,没想到如此狠毒,竟然想赶尽杀绝。
周一刀听了,也不住地点头,咒骂着王知府,然后长声慨叹道:“一万两白银啊,实在太诱人了。”
明海摇着头,劝他说:“师弟,银子再好,可也弄不到手啊。”
周一刀嘿嘿一笑,指着明海说,自己把他一捆,送到王知府那儿,万两银子不就到手了吗?
明海一听大惊,立马站起来道:“你……你想出卖我,为了一万两银子?”
周一刀忙解释,这只是他的一个办法罢了。说完,对着明海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明海不相信地问道:“能行吗?别把师兄我搭进去了!”周一刀说绝对能行,保证有惊无险,好好发一笔财。明海无奈,只有长叹一声,让周一刀找来绳子,把自己绑了,捆得如一只粽子一样。然后,周一刀派出一个喽,打扮成仆人的模样,骑马下山去给王知府送信,说明海已经被捉住了。他在出逃途中,沿途讨饭,逃到他们庄上,被他们的庄主给认出来了,于是,给他端上下了麻药的饭菜,麻翻了这个和尚,一绳子捆起来,准备押来领赏。
王知府一听,高兴得拍桌叫好,让所有衙役准备好,敲锣打鼓组织迎接,并预备下一万两银子,届时送给这位立有大功的庄主。随后,王知府高兴地告诉大家,他终于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周一刀听了喽的禀报,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决定带着几个亲信下山,押送明海,亲自领回赏金。明海仍有些发慌,生怕一不小心露了馅,自己和周一刀都可能人头落地。周一刀哈哈一笑,进了内屋,再出来时,已经化装成一个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头子,弯着腰驼着背,甚至连明海都认不出他来了。然后,周一刀带着几个喽,坐着轿子,押送着明海直奔丰陽府。
丰陽府的差人在王知府的带领下,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迎接周一刀。周一刀下了轿子,拄着拐杖,带着几个心腹走到丰陽府衙前,对王知府笑呵呵地道:“逃犯已经抓到,老朽亲自送来,请知府大人过目。可是此人?”
王知府笑着打量着明海点点头,突然大吼一声,指着周一刀命令道:“来啊,把这个通倭的家伙抓起来!”差役们一听,大吼一声,仗着刀槍扑了上来,围住明海、周一刀和众土匪。
周一刀一见大惊,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露馅,忙从腰间一扯,扯出一把弯刀,挥舞成一团雪光。他旁边被捆绑着的明海身上的绳子结的是活头,被押送的喽们同时一扯,自动散开。
一个喽按照事前约定,忙递上一把长剑。明海飞快接过,长剑划过一道弧扁,冷风嗖嗖射向王知府,中途突然剑光一转,剑架在了周一刀的脖子上,回身对着那些跟来的喽喊道:“不许动,动就砍死他。”跟来的喽们一听,都睁大眼住了手。周一刀更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差役们一拥而上,抓住了周一刀,还有那些喽。周一刀这才醒悟过来,瞪着眼睛望着明海,大惊失色道:“这……都是你的计谋?”
明海丢下剑,流着泪无声地点点头。
周一刀被抓住,消息一夜传遍整个丰陽府。丰陽府百姓听了,敲锣打鼓,拍手叫好。王知府平定通倭巨寇,消灭了一处隐患,也高兴得乐呵呵的,将周一刀押入监狱,准备秋后问斩。就在他打算奖赏明海时,却不见了明海的人影。无奈之中,他四处打听,一路寻找到天柱山的圆觉寺。
这儿一片寂静,他走近山门,轻轻敲打门环,庙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和尚迎了出来,双手合十,问他从何处来。王知府告诉他,自己专程来这儿,是为了寻找一个叫明海的法师。
在王知府的叙说中,小和尚才知道,不久前的一个黑沉沉的晚上,有个老和尚登门拜见王知府,告诉他,自己是周一刀的师兄明海和尚,自己的师弟勾结倭寇,无恶不作,自己出山,就是为了擒获这个家伙为民除害。至于擒获周一刀的办法,明海献策说自愿失掉一只胳膊,去取得师弟的信任。他说,自己的师弟十分贪婪,一旦听到有万两赏银,一定会冒险下山的,到时里应外合,一定能擒住他。
小和尚听了大惊,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告诉王知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师父已经圆寂一年多了。
王知府听了睁大了眼睛,他特意将明海大师的样子仔细描述了一遍。小和尚听了,也瞪大眼睛,连声称道好奇怪,说王知府所说的人,确实是自己的师父,可是师父也确确实实已经圆寂一年多了,是坐化在一口缸中的。当时,是自己亲手封的缸盖。
看到王知府不相信的眼光,小和尚伸手相请,带着他径直来到寺庙背后的石山上,那儿有一个山洞,山洞里放着一口大缸。小和尚指着那口大缸告诉王知府,这就是师父圆寂时坐化的缸。说完,走过去恭敬地掀开缸盖,隐隐约约的光线下,只见一个僧人闭目端坐在缸中,脸色和活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了呼吸而已。小和尚看着看着,突然惊叫一声,颤抖着声音指着师父道:“师父……我师父的左手手臂怎么断了啊?”
王知府听了,仔细地端详着,果然,坐在缸里的和尚肉身少了一只左臂。
王知府默默无语,让小和尚盖上缸盖,然后恭恭敬敬走上前上了一炷香,长叹一声,转身慢慢下了山,消失在夕陽里。
王知府刚刚转身离开,一个老和尚拄着拐杖,从另一个山洞中慢慢踱出来,此人断了左臂,不是别人,正是明海法师。看到师父走出来,小和尚急忙迎上去,不解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塑一尊蜡像哄骗王知府,坚决不去领赏呢?”明海法师右手捻着念珠,昂首向天,许久后才回答道:“师父这样做,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领赏。”
风水县令
一
唐朝天宝年间,风水先生张实忠给一户人家看准选定了一处风水宝地,让这家的儿子升到了节度使。他们为了感谢张实忠,任命他为平原县令。张实忠虽然推不掉节度使一家的盛情当了官,可他过不惯县衙里衣食有人侍候,专等官司上门的清闲,经常带着衙役们到乡下查看,凭公断解民间的案情和纠纷,惩恶扬善,把平原县治理得六业兴旺,夜不闭户。有时碰上了红白喜事,他再干点自己的老本行,很受百姓们拥戴,大家都亲热地称他“风水县令”。
闲聊时有人问张实忠:“太爷,您整天给别人看风水,咋不给自己找一处宝地,把爹妈的尸骨埋进去,也好升大官发大财,老了也能安安稳稳享清福哇!”他听了呵呵一笑说:“宫殿高大靠砖垒,都想坐轿谁来抬?啥事都不能太贪心哪!”话虽是这么说,可张实忠心里也常犯嘀咕: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妻子得病早年去世,至今还是孤身一人。现在身体强壮能说能行,到暮年体弱生病靠谁伺候?这不是命中注定老年遭罪吗?他思前想后,后来下乡查看民情时便多了个心眼,特别注意沿途各处的风水气脉。
有一天,张实忠经过离城10里的赵岗村,发现村南荒坡礓石窝里雾气腾腾,暗现霞光,是一处少见的风水宝地。再细看旁边有座土地庙,于是他叫衙役们停下,走出轿门,弯腰瞅了一眼端坐在小庙里的土地爷,让班头在庙门外点了三炷香。他两眼盯着燃香的烟雾,心里默念了一阵子,突然皱起眉头,拔出随身带的号令火签,让班头用铁链子捆上土地爷带回县衙受审。班头和衙役们都不知道县太爷葫芦里装的啥药,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只得照办。
张实忠回到县衙并没有升堂审问土地爷,只隔了一夜,又让班头把他送回了原处。这更让大家一头雾水。就在这天下午,张实忠面带笑容吩咐大家:“今后多留神打听一个叫善九一的人,亲戚朋友都可以帮忙,各州府县都可以联系,谁找到这个人有重赏。”
县太爷交办的事,又有重赏,衙役们哪个不尽力呀!可是大家操心了一年多,这个善九一像是住在天外似的,就是没一个人知道。张实忠不死心,后来下乡查看干脆轿也不坐,仪仗也不要了,只带着贴身班头,微服转悠,他要亲自寻找善九一的下落。可是过去了半年,他除了断了路上遇到的几件民事诉讼案外,还是查不到善九一的踪影。
这天傍晚,张实忠和班头又空跑了一天,两腿累得像是灌了铅,看到路旁河边有个中年汉子在撒网捕鱼,就坐在路旁歇息观看。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从不远处的村子里跑过来,大声说:“善大爷快回家,俺善大奶生儿子了,让您起个好名哩!”中年汉子收了网叹口气说:“咱穷人的娃起啥好名啊?我今年46岁,你善大奶45岁,就叫个善九一吧。”张实忠听了心里一阵狂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善九一刚出生就让他找到了。张实忠身上一下子来了劲,急忙上前向渔翁道喜,并一路攀谈送渔翁回村,然后脚下生风一般和班头返回了县衙。
二
第二天,张实忠坐轿出城,鸣锣开道,仪仗整齐,直接来到了本县管辖的善九一家。善渔翁一看身穿官服走出轿子的县太爷,竟是昨天在河边向自己道喜交谈的人,慌忙下跪叩首说:“小民昨日有眼不识泰山,惊动了老爷您的大驾,请老爷恕罪!”张实忠急忙把善渔翁搀起,呵呵笑着说:“我们昨天以兄弟相称不是很好嘛。我今天是特意来给你贺喜的,你不必拘礼。”说完令衙役们抬上贺礼,有米面油盐鸡蛋红糖,还有婴儿穿的衣服……张实忠看善渔翁住的茅屋四面透风,又让衙役找杂工匠精心修好,感动得善渔翁老泪纵横。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都说县太爷真是爱民如子,九一这孩子来到世上真是选对了时辰。
张实忠和善渔翁交谈中,流露出自己膝下无子,想认善九一为义子的意思,问:“善大哥意下如何?”善渔翁听了喜笑颜开地说:“好哇好哇,这是孩子的福分,也算我们老两口高攀了。”于是请出了村里的长者作为证人,在一片喜庆乐器声中,善渔翁怀抱儿子和张实忠举行了结亲仪式,善九一成了张实忠的义子。从此善渔翁一家的生活有了保障,老两口专心照顾儿子,享受天伦之乐。善九一长大后,上学吃穿费用全由张实忠供给,终日勤奋读书,待人处事知书达理,乡试中轻而易举地考中了秀才。
有一次张实忠和善九一交谈中问:“儿啊,我看你生身父母身子骨一天天虚弱,服药不见病轻,他们百年之后可有田地作为安葬之地?”善九一听了叹了口气说:“唉,父母一直以打鱼为生,只有两间茅屋,哪里有田地作墓地呀?”张实忠说他为善大哥老两口选中了一块好墓地,让善九一出面把它买回来备用。善九一听了感激地说:“连父母的后事也让义父操心,真令孩儿无地自容。”他俩商量停当,就到离县城10里的赵岗村,买下了南荒坡上的礓石窝,张实忠付了银子,善九一签了买地文约。
一年后,善渔翁灯枯油尽病逝了,他老伴悲伤过度也随着跟去,善九一看着院子里停放的生身父母两口棺木,跪在棺前痛哭不止。出殡这天,张实忠早早地就替善九一安排停当,雇了两辆马车拉上棺木,让善九一披麻带孝扛着丧幡前边引路,又令衙役们上孝布扮成死者亲属跟车护送,交待贴身班头如此这般几句话,噼里啪啦点放一挂鞭炮缓缓出城。
三
送葬的一行车马来到赵岗南荒坡上的礓石窝,只见杂乱的茅草荆棘丛中,鹅蛋一般的礓石横七竖八排了一地,他们又没带镢头钉钯,咋刨挖墓坑呢?衙役们正在发愁,班头从怀中掏出一匝香表交给善九一,让他在土地庙前点燃。说来也怪,随着香表燃着升起的火苗,礓石窝里荆棘丛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小旋风,刮得草叶呼啦啦作响。那旋风定在礓石窝越刮越大,越旋越快,直刮得周围几十丈内呼呼风响,飞砂走石,遮天蔽日。班头让大家都闭上眼,拉紧车马护好棺木,赶来看热闹的赵岗村民们都吓得四散奔逃。
旋风过后,送葬的人们睁眼一看,礓石窝变成了一个大土坑,坑底方楞四正,善九一生身父母的两口棺木放进去正合适。班头吩咐众人将棺木按方位摆好,交待善九一跪在棺前向他的生身父母磕头拜别。善九一磕罢头刚刚站起,刚才消失的旋风像从地下钻出来似的突然又猛刮起来,送葬的人们只得又闭上眼。惊奇的赵岗村民刚折回来想看个究竟,可他们还没到跟前,又被凶猛的旋风刮回去了。
这一阵旋风过后,礓石窝变成了一个大土冢,土地庙也消失了。班头又按照张实忠的交待,在土冢前放了一挂鞭炮,让善九一磕了头,这才带着大家回去。
大比年皇上开科,善九一生身父母安葬的风水宝地显灵发威了,保佑他进京赶考一下子中了状元。善九一勤政廉洁,牢记浩荡皇恩,后来官位升到宰相。张实忠也跟着这个义子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七十余岁善终。
原来,当年张实忠路过赵岗礓石窝时,看出这里是块出宰相的风水宝地,又见旁边有座土地庙,就让班头烧香询问土地爷,自己在心里默求答案。谁知土地爷让那燃香烟雾旋转,与张实忠默求的正好相反,意在告诉张实忠他判断失误,这块地根本不沾好风水的边。张实忠恨土地爷说谎,心中恼怒,这才下令让班头捆上他回县衙受审。当天晚上土地爷给张实忠托梦,诉说自己的冤情:“你是人间的县太爷,和我们的城隍爷同级,拿我这个最低级的土地神问罪绰绰有余。我在礓石窝风水宝地上说了谎不假,可那宰相地是人家善九一的,人家的老爷子老奶奶几代人积德行善,把万贯家产都散光了,上神怕别人抢走这块好风水,专门派我来看着。早几年商会里的大掌柜请人看出来了,要把他的亡父葬在这里,我弄得他刨墓坑镢头砍人腿,拉棺材翻车砸伤人,最后他骂风水先生净是胡说骗钱,放弃了这块坟地。这事我掩盖还来不及哩,咋敢对你讲实话?”张实忠听土地爷说得在理,第二天才把他送回原处,采取了后来的那些步骤。这正是:想占风水升官富,善事全靠爷奶积。待人处事眼莫短,帮人就是帮自己。
血孔连环案
连死三人
朝廷接到急报,去漳州上任的知府马宁于5日前突然暴亡,消息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因为这已是两年内死去的第三任漳州知府了。
令人震惊的是,几位知府的死法竟如出一辙,皆平静中突然一声惨呼,继而口吐鲜血,顷刻而亡。朝廷怀疑他们是中毒而亡,可派去的验尸官每次回来都说绝非中毒致死。至于死因为何?验尸官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说每位死去知府身体的不同位置都有一个细小的血孔!
3个月前,马宁主动请缨任漳州知府,得到皇帝应允后,他于这年三月去往漳州上任。不承想去了还没两个月,前两位知府的死因还未查清,他却遭此横祸。
据来京的差官口述,马宁知府暴亡时间是在午后,当时只有丫鬟莲香在场。马知府躺在床上午休着,突然大叫一声,莲香急忙跑过去却发现他已满口是血,紧接着便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郎中请来后,发现他早已气绝身亡。
连死三名朝廷命官,事关重大。这一次,苏秦被皇上指派为钦差,前往漳州彻查此案。
一探险地
苏秦等人抵达漳州府衙大街,就见徐师爷带众人前来接风。饮完接风酒天色已晚,苏秦决定明日起着手调查马宁知府的死因。
次日一早,苏秦传唤侍候马知府的丫鬟莲香后,得到的线索跟之前无二。苏秦最后问莲香马知府死亡当日,午饭吃的什么?莲香回忆说,那天很热,马知府觉得心中闷热不爽,洗完澡后没吃午饭便休息了。
夜里,苏秦脑子里过滤着今天的见闻,马知府颈部的血孔绝不是蚊虫所致,因为前几位知府身体上也发现了同样的血孔。这时候,窗前一个黑影忽然掠过,苏秦一怔,就在他刚刚从床上坐起的时候,一个黑衣蒙面人跳进房间,“嗖”地甩过一个飞镖,就飞身不见了。
“谁?”苏秦的叫声引来了马捕头。他见苏秦面露惊愕之色,便问发生了何事,苏秦把刚才的经过说完,然后看到床杆上竟是个鹰喙飞镖。
苏秦使劲拔下飞镖,只见插在上面的字条如此写道:欲寻杀官人,速来梅花岭!
马捕头上前说:“大人万万不能去梅花岭!”苏秦一惊,问道:“为什么?”
马捕头说:“梅花岭是冷梅寒的藏身地,他无恶不作,来无影去无踪,官府几次缉拿,也没成功。”苏秦沉吟片刻,喊道:“马捕头赶快带上人,随本官速去梅花岭!”
神秘义士
苏秦和马捕头等人一路紧赶,一个时辰后终于到达梅花岭。梅花岭上寒风飒飒,给人陰森森的感觉。
他们在一个亭子前住脚,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騷动。循声望去,只见身穿黑白两色衣服的两人正打得火热,剑影飞旋,寒光四起,让人目不暇接。苏秦想派人上去帮忙,却无从下手,不知打了多少回合,白衣人渐渐没了还手之力,黑衣人飞身跳起,一脚正中白衣人面门,紧接着一剑刺喉,随着一声惨呼,白衣人直挺挺躺了下去。
黑衣人摸了摸白衣人的鼻息,然后将他拖到了苏秦面前。苏秦问黑衣人是何人,黑衣人一抱拳,说地上躺着的白衣人就是冷梅寒,马知府就是被他所害。
苏秦问他如何知晓,黑衣人说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追踪冷梅寒,那日他亲眼见到冷梅寒趁马知府午休不备,用暗器“仙人刺”射杀了他,只可惜那日被他溜掉了。随后,黑衣人从冷梅寒身上翻出一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插满了一根根白光闪闪的银刺。
黑衣人把这些银刺递到苏秦手上后,苏秦还想问些什么,黑衣人却说声:“人证物证俱在,告辞!”说完便飞身远去了。
苏秦看着这些纤细的银刺,再联想到马知府颈部的血孔,这些线索对在一起,似乎正好解释马知府及前两位知府的死因,此案果真如此简单吗?苏秦正在疑问,这时候忽然黑云压顶,豆大的雨滴随着一声惊雷铺天盖地而来,把差官随身带来的火把都淋灭了,他们只能摸黑往回赶。
梅花岭九曲十八弯,白天就容易迷路,何况大雨滂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走着走着,苏秦等人就迷了路,路愈走愈险,脚下也愈加湿滑。这时候,前面带路的马捕头突然被地上的棱角石绊住了脚,一个趔趄向前摔了出去,不巧的是一个斜坡陡然出现,他一脚踩空滑了下去,幸运的是慌乱中他抠住了一条石缝……
马捕头吓坏了,惊呼:“救命!”苏秦等人循声摸到了他的手,几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身材魁梧的马捕头拉上来。马捕头被拉上来后,全身抖如筛糠,然后战战兢兢地说:“大人这里是‘毒蛭湾’。”苏秦疑惑地问道:“毒蛭湾?怎么讲?”马捕头解释说毒蛭湾里有一种可怕的生物叫“毒蛭”,它形如水蛭,善化皮肤,入肤后如不能及时将它取出,钻入心脏必死无疑。苏秦顿时一惊,难怪马捕头会如此恐惧。
引蛭出鞘
回府后,苏秦从书房找来漳州县志,仔细查阅后发现了一小段关于毒蛭的记载:毒蛭,漳州特有生物,形如水蛭,全体通白莹亮,善化动物皮肤,入肤不觉痛痒,后留一小孔,入脏腑不治则亡,唯一方可救,取漳州雪蛤吸附。读到这里,苏秦犹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次日,苏秦和徐师爷来到毒蛭湾,这时正有一老农在烧纸钱,苏秦上前问他是何人亡故?老农叹息道:“前几日,村民白水生来这里捕毒蛭,回家不久就自杀身亡了。”
苏秦一惊,“人人皆知毒蛭湾凶险,白水生为什么要来捕毒蛭?”老农摇着头说:“平日他在府衙做工,和乡亲们接触甚少,至于是何原因要捕毒蛭,老汉就不清楚了。”
“他在府衙做工?”苏秦疑问道。
老农说:“是啊,平时他负责府衙的所有用水。”“啊!难道……”苏秦亮明身份,急切问道:“老伯,可知雪蛤在什么地方?”老农仔细打量起毒蛭湾,他忽然大喊道:“大人快看,那就是!”苏秦放眼望去,一只雪白通透的蛙正附在一块石头上,呱呱乱叫。苏秦悄悄走过去,趁雪蛤不注意,一下子便将它扑在怀里。
苏秦问老农可会雪蛤吸附毒蛭的方法,老农点头说会。接着,苏秦带着老农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停尸房。老农取来蓖麻油,熟练地涂抹在马知府颈部的血孔上,然后时轻时重地捏着雪蛤的肚皮,雪蛤气得瞪着眼睛,嘴巴紧咬着血孔处,不一会儿它的肚皮就鼓如皮球了。这时候,苏秦看到马知府的颈部血孔处突然有了微微地跳动:而且越跳越厉害,随着雪蛤肚皮的最后一次膨胀,一只细如银针、身长如蛹的小虫悄悄从血孔里钻了出来,老农惊呼:“大人,这就是毒蛭!”
苏秦正惊讶着,忽然发现徐师爷不见了,他大叫一声:“不好!”紧接着问道:“老伯可知白水生家里怎么走?”老农说知道。随即,苏秦调集好人马,在老农的带领下直奔白水生家。
恩怨情仇
来到白水生家门前,大门紧闭,苏秦一挥手,“哐当”一声大门就被合力撞开了。这时候,徐师爷正愣愣地站在院子里,苏秦立刻下令将他带回府衙。
回到府衙,苏秦传下命令,白水生的老婆苏氏被带上堂来。苏氏跪在地上,道出真相。白水生是府衙的杂工,平时负责府衙的用水,那日徐师爷再次找到白水生,让他去毒蛭湾捉毒蛭,白水生明白,徐师爷目的是害死马知府,因为前几任知府的死也都是徐师爷用了同样的方法害死的。白水生不愿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可徐师爷以他全家人的生命来要挟,他不敢不从,只能冒险去捉毒蛭……“前几日,亡夫捉到毒蛭后,按照徐师爷的吩咐把毒蛭放入了马知府的洗澡水中,马知府就在当日身亡了。亡夫做了此事,良心难安,回家后就偷偷自杀身亡了!”
苏秦一声叹息,讲道:“验完马知府尸首,到晚上就有人现身抓住所谓真凶,这样实在是太巧了,且他的身材和徐师爷竟如此相像。想必徐师爷自知白水生死得突然,怕日后引起本官怀疑,所以你亲自出马,杀死一个假的恶人‘冷梅寒’来抵罪,以此即可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能使本官快速结案。可不巧的是,那晚大雨滂沱,我等迷路误入毒蛭湾,巧的是我隔日去毒蛭湾调查巧遇老农,当你见老农说出白水生死因,恐本官揪着这条线索去找白水生家人了解情况,你便趁老农吸附毒蛭的空当去了白水生家里,意欲加害苏氏!”
听到这里,徐师爷仰天长啸一声,泪水潸然而下,他嘶声冷笑道:“我不得不佩服大人的机智,真相如您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我变成这样,全是拜死去的第一位知府所赐!”徐师爷顿了顿,讲到他本是一个逍遥剑客,那年他来漳州游玩,却被糊涂知府错认为抢劫库银的盗匪,可恨的是在追逐中他们突放冷箭射杀了他的妻子,从此他恨透了漳州知府,为了报复,他先是以冷梅寒的身份处处作恶,而后买通官府,做了师爷。后来便有机会杀死糊涂知府,可后来的两位官员一直揪着此事不放,抽丝剥茧誓要查明真凶,为了自保他只好陆续杀死他们……
真相清楚了,大堂上苏秦把惊堂木一拍,叹息道:“杀人偿命,天理使然!”自此,漳州再无知府离奇死亡案件,恶人冷梅寒的名字也永远消失在了天地间。
井怪
1。怪事
明末,因边关重镇隆城常闹匪患,朝廷就派了文武双全的刘德正到隆城出任知府。刘德正刚一上任还没来得及制定剿匪计划,城中就出了怪事。
这天,城中突然谣言四起,说城北的刘家庄出了妖怪。刘家庄是个不过百户人家的小村子,村民们用水只能到村东头唯一的一口百年老井里去取水。当天早上,村民刘壮挑着水桶刚走到距离水井五六丈的地方,突然半空中响起的一声怪叫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抬头一看,一只孤雁正哀鸣着朝井中落去。
刘壮心生好奇,便扔下水桶紧跑几步来到井边,只见他低头朝井里一看,人就晃了几下后,头朝下栽进了井里。这一幕正好被同去打水的另一村民看到。那村民天性胆小,忙丢下水桶跑回村里喊来了村民们。村民们虽个个救人心切,但未知的恐惧却让他们谁也不敢靠近水井。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时,村中靠卖肉为生的邓屠从城里回来了。邓屠天生胆大,听罢众人的诉说,就挽起袖子打算下井去一看究竟。有人担心邓屠再遭不测,就提议去找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系住吊篮把他送到井下。很快,村民们就在距井口中心约有两丈远的两边各支起一个木架,又在木架上放上一根长木后才让邓屠下井。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拉紧绳子一点点地把吊篮向井下送去。绳子放下去约有三丈,突然吊篮那边一下子轻了许多,几人一不留神就都摔倒在地。等把绳子拉上来一看,哪还有吊篮的影子?
面对此等怪事,村民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就一起跑到府衙里来报案。刘德正不敢怠慢,忙吩咐捕头孙威带着几个捕快去办案。孙威带人赶到现场,同样不敢靠近水井,只好与村民们一起远远地围在水井四周商讨对策。
孙威算算井下二人落井时辰不短,断难生还,便想把井填了以免再生意外。但他一人不敢做主,就派了一名捕快回到府衙向刘德正请示。
捕快回到府衙,刘德正与本城首富康旺财在闲谈。康旺财与刘德正是同乡,这些年他也没少受城外蛇腰山上以马驼子为首的最大匪帮的害。自刘德正到任以来,康旺财就毛遂自荐跑来帮刘德正出了不少剿匪的主意。他还十分慷慨地向刘德正承诺,一旦官府出兵剿匪,他就要钱出钱,要粮出粮。
听了捕快的禀报,刘德正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如果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自己这个父母官在百姓中还有何威信可言?但如果硬着头皮查下去,连孙威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捕头都没办法,自己又该派谁去呢?
康旺财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大人,国运不兴,妖魔现世。我看唯有请个道士做法,方能平息此事。”
见刘德正点了点头,康旺财便吩咐管家康二快去取来千两纹银,用做张榜招贤之用。康二苦着个脸,叹了口气后这才离去。
2。恐慌
第二天一早,康旺财就带着一鹤发童颜的老道来到井边。老道拿着个罗盘测了半天,这才对众人说:“井下住着一只百年蟾蜍,如今它已修炼成精,凡从井口过往生物,都会被它摄入井中吸去元神,助其练成毒魔大法。如不及早封住井口,再用灵符镇住,一旦蟾蜍精练成大法,必将给全城之人带来灭顶之灾。”
村民们听罢,忙跪在地上求法师赶快施法。老道指挥村民们用贴了灵符的石头把井填了,又在井边做了场法事,这才离去。
一连两日,刘家庄倒平安无事,距刘家庄十余里的陈家沟却又出事了。当天早上,有几个村民到一口井里打水,还没走到井边,村民们就看见几十只老鼠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个个疯了一般跑到井边就争先恐后地跳了井。联想到前两日刘家庄出的事,村民们扔下水桶就都跑回家去,扶老携幼逃出了村子。全村人无处可去,一商量大家就都跑到府衙里来找刘德正了。
刘德正也想不出办法,只好派人找来康旺财让他快去请上次的法师。有了法师壮胆,刘德正才在孙威、康旺财的陪同下率领一班衙役与村民们来到陈家沟。众人来到井边,老道背上背的那口桃木剑就突然离奇地自己在剑鞘里来回出入。老道拔出剑,掐指一算面现惊惧之色:“看来,我低估了怪物,它已练成大法,现在我只有凭死一战,或许能降伏它。”老道以井为中心画出一个大圈后,告诫众人千万不可进入圈中,就一个人手持桃木剑缓缓地向井口挪去。来到井口,老道就挥舞着剑朝井底砍了起来。每次剑落下后,井底就会传来一声声比哭还难听的怪叫。突然,老道的剑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强拖着他的身体随剑而动。老道忙用双手握住剑柄,仍是无法控制住剑,只听“啊─”的一声大叫,老道就被剑拽着跌进了井里。
刘德正也顾不得乘轿子,率众跑出很远,才敢停下脚步歇息。康旺财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把管家叫到身边:“康二,快回府上去取些银两到城中多买些大缸,然后把缸送到边关守备马将军那里。”
看着康二一脸疑惑的表情,康旺财回过头来对同样表情疑惑的刘德正道:“大人,当务之急是确保边关守军军心稳定。”接着他就分析起了当下形势。他认为,井怪虽厉害,但从目前来看,它还不会出井伤人。从井怪能在陈家沟出现,说明它可在井下移动。城中之人对怪物心生恐惧,必会在怪物未出现在自家井里时,多存井水。最后,他还分析城中人早有准备,怪物捞不到好处,说不定就会移到城外,如果井怪移到蛇腰山附近,山上群匪说不定会不攻自破逃下山来。到时,只要请马将军调一部分边关守军守住群匪必经之路,就可全歼之。余下的匪帮势单力薄,官兵只要使用各个击破的办法,不出几个月,就能将隆城境内的土匪全部荡平。
刘德正边听边频频点头。康二却一脸不满地冲康旺财嚷嚷道:“老爷,都这时候了,你不为自己着想,还管什么守军不守军的?”
康旺财一巴掌打在康二脸上,怒斥道:“大胆奴才休要在此胡言,还不滚回去办事!”康二捂着被打红的脸,忙一溜小跑跑远了。
形势果然如康旺财所料,谣言传到哪里,只要那里的人还能远距离打上一桶水,人们就开始拼命抢水,存水。有几个村子还因抢水发生了械斗。刘德正怕出乱子,忙跑到马将军那里求援。马将军也担心发生内乱,只好抽调了一部分守军分散到各地维持秩序。白天井边是最热闹的地方,到了夜里,井边就成了最恐怖的角落。
3。高人
人们的担心并不多余,接下来的几天,多口水井都出了怪事:有的井无故冒出了白烟;有的井打出的水五颜六色。有几个村子打出的水倒无色无味,村民们饮后却都得了怪病。隆城的郎中们忙坏了,但折腾了半天,也没治好一个病人。随着情况越来越严重,许多人都举家搬迁逃荒去了;那些故土难离的人就都把怨气撒到了刘德正身上,说他是不祥之人。刘德正虽倍感委屈,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突然有一其貌不扬自称叫方玉颂的中年人,还领着一条相貌极其丑陋的狗跑到府衙里自称可医好怪病。刘德正忙请他出面快去施救。方玉颂却要求刘德正,先给他与那条狗各打造一副铠甲,再派出几名顶尖高手随行护卫,他才敢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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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夜渡拒礼金
清代的叶存仁,先后在浙江、河南等地做官,比较清正廉洁、律己律人。因为政绩卓著,他被升任巡抚,是当时的封疆大吏。
叶存仁雇好船只准备赴任,昔日的同僚们却凑在一起商量起来。有同僚就说,叶大人在任期间,对我们十分关心和照顾,如今调走了,我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呀。
同僚们来到江边给叶大人送行,可临开船时,船家却说船坏了需要修补。于是,叶存仁就和同僚们坐下来一边叙旧一边等待。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船只才修好,叶存仁向同僚们告辞,登船离去。
船开得不快,慢悠悠地行驶着。夜色中,岸边有一艘大船快速追上来。叶存仁觉得奇怪,细看船上,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师爷。
师爷拱着手诚恳地说:“叶大人待我们恩重如山,实在无以为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叶大人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呀。”叶存仁借着月光看到大船上载着几只沉重的大箱子,心里马上就明白了。
他马上阻止大船靠近,严肃地对师爷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礼物坚决不收。你跟随我多年,怎会不知我的秉性呢?”
原来,那些同僚认为叶存仁白天不肯收礼,一定是怕别人看到会有麻烦,便商量好晚上送。于是买通船家,推迟船行时间,然后趁着夜色,再用大船装满礼物赶过来。
叶存仁让手下拿来笔墨纸砚,就着月光写下一首诗交给师爷:“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的心意就在诗里面。”
师爷只好乘船带着礼物返回。同僚们展读那首诗:“月白风清夜半时,扁舟相送故迟迟。感君情重还君赠,不畏人知畏己知。”
诗的最后一句很明白,不是害怕别人知道,而是害怕自己知道。因为那是明知故犯,所以自知更可怕。
押镖
有句老话,叫“宁愿多走百里路,不愿经过青河铺”。这青河铺,老早是条官道,道旁还有过驿馆,每日车水马龙,你来我往。后来改了官道,驿馆就撤了,只留下这宽如川、平如滩的老路。不久,两岸密密麻麻地生了些芦苇,风一吹,波浪似的一去十几里,如青河一般,遂有了青河铺之名。于是就有了匪,于是就有了押镖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河铺来了股土匪,匪首名叫乔七,就以这十里青纱帐为掩护,终日拦路抢劫,无恶不作。
且说这土匪有多猖狂吧!早先,顺着青河铺东去二十里,有一山包,山脚下每到十五这天,就逢一“牛绠”,即牛市。说白了就是用麻绠拦一空地,商客在其中做牛的买卖。那时间,山东地界,山多草肥牛羊壮,价格又低,苏北沿海一带常有人到山东贩牛,而这里又紧靠山东,自然成了远近闻名的交易场地。
可这儿,卖同一头牛,上午一个价,中午打八折,下午就压到五折。许多卖牛的,过了晌午牛卖不掉,又不想贱卖,就必须牵着牛急急往回赶。为啥?因为山东人到“牛绠”必经青河铺,上午行人多,土匪不好出来,待天一暗,人一稀,乔七他们必然要劫道。抢了牛不说,保不准连命都给你收了。
所以,熙熙攘攘的“牛绠”,每次过了晌午,几乎就没啥买卖了。
迫于民愤,历任县太爷都曾大张旗鼓地剿过匪,但收效甚微。
后来,山东有一商家得了一块牛黄,瓦片般大,足有五斤重,谁都知道,同样斤两的牛黄,贵比黄金!商家想把它送到“牛绠”那儿卖个好价钱,但那么大的牛黄,一般人买不起,闹不好要跑个三五趟的,才能遇到个买主,可又保不准哪趟湿了脚,被乔七盯上。
思前想后,商家决定请“九州”镖局的人来。当时,苏北鲁南地区有几家镖局,但唯有“九州”镖局什么镖都敢接,十几年闯荡江湖,还就没丢过镖。
不过“九州”镖局要的价儿也高,镖系分银镖、人镖、粮镖、商镖等,按规矩,如果是商镖,买卖做成之后,要取其货值的十分之一作为镖利。商家一口答应,当即签了镖单。
于是,商家很放心地广布消息,说要在下一场“牛绠”里出售他的牛黄。
果然,十五那天,“九州”镖局刘镖头带着十几个镖师,护着镖车,车上高挂镖旗,一路吆喝着镖号,煞是威风地经过了青河铺,安全抵达目的地。那儿,早已站满了等待一饱眼福的人,许多都是鲁中南、苏北一带大药堂的掌柜,谈了老半天,牛黄最终被济南一家药房的东家高价买下。
可那东家嫌路上不安全,没带那么多现银,要过了青河铺再交易。
那时,路上几乎没了行人,太陽就跟熬了几天几夜的眼睛一样,通红且没有精神。
往回赶的路上,刘镖头突然抬起右手,示意停步,因为前面的路中间横竖摆着两根荆棘条。江湖里,这叫“恶虎拦路”。镖头一旦看到这些荆棘条子,就要准备和劫路人见面了。
只见刘镖头两臂一叉,示意“轮子盘头”,意思是叫所有镖师围着镖车站成一圈儿,准备御敌。然后对着正前方大吼一声:“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
“合吾”即为同道。随之,就见乔七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慢腾腾地往外走。身后一帮凶神恶煞的土匪一字排开,个个手上握有刀槍。
刘镖师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报上镖号,递上镖单,说:“小号以走镖为生,此番騷扰,实属万不得已,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乔七冷笑一声,说:“车过压路,马过踩草。想打这儿过,须赢得了俺手中的家伙,看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何不露两手叫俺们长长见识!”
刘镖头听罢,双手抱拳道:“承蒙看得起,兄弟只好奉陪,但客不压主,先让您三招。”
乔七二话不说,抄起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横空就是一劈,刘镖头往后一闪,乔七跟上又是两刀,都被刘镖师左右躲过,再劈第四刀的时候,刘镖师一把抓住乔七的手腕,使劲往后一别,乔七哎呀一声,大刀“咣当”落地。刘镖师顺势对着乔七后背“嘿”地一掌,乔七一个跟头滚出五步远,重重趴在了地上。
等土匪们七手八脚把乔七扶起来,乔七胸脯一挺,竟吐出一口血来!身后的土匪刚要上,被乔七一把拦住:“别坏了规矩,让他走!”
刘镖师把脸往后一别,抱拳道:“得罪了!”
这就过了青河铺。
很快,济南药房的东家果然以高价买走牛黄,刘镖师当晚就拿到了镖银。“把这包银子送到青河铺乔七那儿,路上小心。”刘镖师偷偷嘱咐儿子道。
儿子大惊:“你把乔七打成那样,我去岂不送死?”
“那是我和乔七演的戏,我那点功夫岂能打得他吐血?是他把嘴唇咬破装出来的!”
“啊?可他咋不抢牛黄哩?”
“干什么都是买卖,当土匪又不是一定要拼命。假如遇到大生意就抢,以后谁还敢走青河铺?这叫细水长流,懂啵?”
少时,刘镖师的儿子将银子送到乔七处,乔七微微一笑,在大刀片上递了一碗酒过去,说:“告诉你爹,来日方长,今后这条道上,俺就认他这九州镖局了!”
酒过三巡,乔七悄声对身边的人说:“年底了,得备点东西给那斗鸡眼了。”
乔七说的那个斗鸡眼,是这个县的县太爷,乔七逢年过节的都得孝敬他。
万历谍影
1
大明万历二十年的一个深夜,一名提着蒙古马刀的刺客入宫行刺皇帝,被锦衣卫诛杀;与此同时,市井之中有十几个百姓也被人暗杀于家中。
更让明神宗惊诧万分的是,在同一个晚上,他所倚重的一品大员宋阁老也被残杀在家中。一时间,朝野上下沸沸扬扬,惊恐不安。
对于宋阁老被杀一案,他的义子史秦还有众多门徒故旧,都把矛头指向了武将刘刚他们。因为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出兵朝鲜而争得面红耳赤。
前几天,朝廷得到情报,日本倭寇正在备战,似乎有进兵朝鲜的迹象,以刘刚为首的主战派请求万历皇帝尽快发兵援朝。在他们看来,倘若倭寇得手,他们便可乘虚而入,直取辽东,那么大明朝的北大门就会被打开。
案子很棘手,明神宗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名叫魏源,乃是神宗三年的进士,曾在京城做了一任小辟,颇有审案断狱的才华,但却性格刚烈,桀骜不驯,把朝中文武大臣几乎得罪了个遍,后被朝廷以莫须有的罪名罢了官。
案发现场都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被破坏,魏源却依然没有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可是,他却从刘刚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疑点。宋阁老被杀的当天晚上,刘刚并不在家中。他的解释是有友人要离京去泉州,他出城相送,所以不在家中。然而,守城的官兵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那天晚上曾经见过刘刚出城。
朝野上下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密。很多平民已经有了逃离京城的打算,尽避皇帝已经派出锦衣卫高手保护,可他们还是不放心,于是自己出银子招兵买马,护卫家院。然而,魏源却在他们的这一举动中,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此时,尽避每个主战派都有嫌疑,可他们依然逢朝必谏,让明神宗尽快下旨出兵援朝。而近来皇帝的心思却似乎偏向了主和派,淡然道:“量朝鲜弹丸之地,生死之间与我大明朝能有多大瓜葛?此事以后再议吧。”说罢,打了一个哈欠,由太监扶着下朝了。刘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站在旁边得意洋洋的史秦等人默默离开了大殿,而魏源却一直注目于他。
2
深夜,魏源的书房还亮着烛火,原本平稳的烛火抖动起来。等到魏源疑惑地看向紧闭的门窗的时候,却大吃一惊。只见刘刚一身夜行侠者打扮,手上提着一把钢刀,正站在门前怒视着魏源。“刘,刘大人怎么如此打扮?深夜到此,有何见教啊?”魏源不安地问。
刘刚并不答话,径直走过来,将手中的刀一下子放到了魏源的手上,魏源一阵疑惑。“我知道魏大人一直都在怀疑是我杀了宋阁老他们,不相信我,便可一刀结果了我的性命。”不想,听了此话,魏源却哈哈一笑道:“史秦的话说得很对,你最有嫌疑,可你也最没有嫌疑。我隐约觉得我们的周围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就是这股力量先杀宋阁老他们,然后再让朝廷怀疑你们,然后引起内讧,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说着,魏源将刘刚的刀放回了他腰上的刀鞘之中。
“多谢魏大人的信任。”刘刚施了一礼。“可是我尚有一个疑点不知道你肯不肯相告?”“什么疑点?”“我们的皇帝向来多疑,满朝忠臣又何止你一人,为什么他会担保你?宋阁老被杀的当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还有,那天晚上入皇宫行刺皇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这等大事,皇上为什么不发一语?”
面对魏源的一连三问,刘刚叹口气道:“时候未到,恕不能相告。”
第二天一大早,明神宗上朝,刘刚又劝谏出兵朝鲜,再次遭到了皇帝的拒绝。刘刚忧心忡忡,而魏源却一脸的淡定。
回到府衙,魏源在自己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虑。很快,窗外有了黑夜的身影。他叹了一口气,向书房外喊了一声:“进来吧。”一个捕快走了进来:“大人请吩咐。”“今天晚上,我让你去给我盯一个人,走一步跟一步,去过哪个茅厕也要回来告诉我。”“盯谁?”魏源不答,而是在纸上挥毫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捕快吃惊地看着魏源。
3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捕快回来了。魏源将一只笔递到他的手中:“写下他去过的地方。”捕快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九间酒楼”四个字。捕快一走,魏源又把管家唤了进来:“准备一下,我要连夜进宫面见皇上。”“这都三更天了。”“如果我不去,那么大明朝的社稷也就要快到三更天了。”管家一怔。
对于魏源的深夜闯宫,神宗皇帝很恼火,可是当他看完魏源早就写好的一封绝密谏书的时候,脸色变了:“你确信无疑了吗?”“如果臣这次错了,请皇上诛臣九族。”跪在地上的魏源不容置疑地回答。“你想让朕怎么办?”“皇上,臣斗胆问一句,那天晚上入宫行刺皇上的是不是元朝王室的后裔?”
“你,你怎么知道?”神宗的脸色再次一变。“因为我听皇宫里的人说行刺的人用的是一把蒙古马刀,再加上前几年你曾经派刘刚剿灭了一股元朝王室的造反势力,所以,我大胆断定刺客应该就是元朝王室的后裔,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光复前朝。”听了魏源的话,神宗叹了一口气:“没错,刺客就是铁木真的后代。他的目的也的确如你所说。只可惜他们势单力薄,妄想颠覆我大明简直就是做梦。
第二天,不到一天工夫,元王族后裔入宫行刺皇帝,试图颠覆大明,负伤在逃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朝野上下再次掀起了震动的波澜。此时,魏源关于宋文等大臣被杀一案的调查有了新的发现。他说,宋文他们被利刃刺破心脏之前都服过毒药。毒药尚未发作之时,他们便惨遭毒手。这意味着要杀他们的有两拨人,史秦等人吃惊不小,赶忙让管家加派人手,护卫家院。
夜深了,史秦仍没有睡意,守在一旁的管家却直打瞌睡。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管家一怔,赶忙开门,而门开的一刹那,一股白雾吹在他的脸上,管家轰然倒在地上。
史秦大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蒙面人就已经跃在了他的跟前。“你,你是什么人?”史秦不安地问。蒙面人慢慢扯下了脸上的黑罩,露出一张粗犷的脸。他没有回答史秦的话,而是走到书桌旁,端起史秦刚刚用过的茶杯,淡然一笑道:“你刚刚喝的茶里我下过毒,你已经喝了四杯了。”蒙面人的话让史秦万分惊慌,再次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和我义父跟你到底有什么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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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跟我没仇,可是你们的皇帝跟我有仇。我乃是大元朝王族后裔都塔。你们的刘刚等大人都已经成了我的手下,你只要归顺我,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不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说着,哗地一声抽出长长的蒙古马刀一下子砍掉了桌子的一角,史秦大吃一惊,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此刻,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毒药正在他的血液里流动了。
史秦一直坐到了天亮,似乎下定了决心,让清醒过来的管家火速备轿,他要去面见皇上。
进宫后,史秦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神宗。史秦的话印证了魏源之前的判断。神宗皇帝勃然大怒,半个时辰后,刘刚等人全被魏源押进了大牢。面对刘刚的斥骂,魏源笑而不答。
数日后,丰臣秀吉带领一队倭寇浪人,乘着船大摇大摆地向朝鲜进发而去。
又数日后,并没有毒发身亡的史秦坐在书房里思考着这一切。就在这时,管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大声喊:“见鬼了,见鬼了。”“何事惊慌?”“刘,刘刚刘大人和魏源魏大人来了。”“一派胡言,刘刚已经死了。”史秦呵斥了一句。话音未落,魏源和刘刚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史秦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恐:“刘大人,你,你还活着?”刘刚淡然一笑:“不但还活着,这几日还带领我们大明朝的军队出兵朝鲜,痛击日本倭寇,斩首几百人。”史秦无比吃惊地看着刘刚。魏源淡然一笑说:“史大人听到自己的同类死了这么多,心里头一定非常伤感吧?”“魏大人,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好了,秋泉一郎,不要再跟我们演戏了。你的身份,九间酒楼的老板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招认了。据他交代,倭寇早就有入侵大明的想法,所以,他们早在去年就选派了数个精通我中原语言和文化的人潜入京城,刺探情报,扰乱政治中枢的安宁。你为了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便投其所好,送给了宋阁老大量的金银珠宝,宋阁老很高兴,从此你变成了他的义子,而他也对你大加提拔,于是你一个庶民百姓,平步青云地成为了朝廷的二品大员,没错吧?”
听了魏源的话,史秦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你,你是怎么知晓这一切的?”“那就让我从你们陰谋进兵朝鲜的事说起吧。”接着魏源便说起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倭寇欲发兵朝鲜,本是醉翁之意,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以朝鲜为跳板,进攻大明的辽东,然后一举拿下京城。然而他们深深知道大明朝和朝鲜的关系。如果他们在进攻朝鲜的时候,大明派兵来救,他们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所以他们要确定大明朝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援助朝鲜。
同时,他们还让另一个潜伏者九间酒楼的老板西泽正南派人残杀百姓,制造混乱。在他们看来,朝野之中的水越浑浊,就对他们越有利。
“你说的都只是经过,我问你是怎么怀疑我的?”史秦恼羞成怒地问。魏源淡然一笑说:“第一次怀疑是宋文等人死后,我发现其他的主和派都坚守庭院,紧张不堪,而你却似乎悠闲自若。只有真正的鬼才不怕人们所说的鬼。当然,这也或许你是一介遇事不慌的大臣。”
“后来我又在宋文的家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宋文养着一只名贵的波斯猫,此猫性情凶猛,论起看家护院的本事丝毫不逊于家犬。你每次去找宋文,都会带上它最爱吃的鳜鱼,后来我在宋文管家那里得到一个证实。平时,宋文都只会给它买便宜的鲤鱼,从不买鳜鱼。案发的时候那只猫也死了,身边扔着一条鳜鱼,那只猫吃了没几口就死了。这一点从猫嘴里残留的鱼肉和基本完整的鳜鱼可以证明。仵作也检验过,那条鳜鱼肉中有剧毒。这说明案发的时候你去过宋文府中。
也就从那时候起,我加大了对你的怀疑,就盯上了你,发现你跟九间酒楼的老板来往非常密切。还有,我从你的家丁扔出来的垃圾里发现了一些人的名单,被烧过,可惜没有完全变成灰。后来我在刘刚那里证实,上面的人正是刘刚他们安插在倭寇内部的卧底之士。”
之前,刘刚在朝堂之上向皇帝透露出了这些人,可是没过几天他就得到消息,这些人全部被杀。所以,那天晚上刘刚跑到我的家中对我说他怀疑文武之中有倭寇的眼线。所以我合情合理地再次怀疑到了你。于是我与刘大人定下计策,假意透露出倭寇之中有我朝的眼线,你慌了,马上与西泽正南联系,而我却派人盯上了西泽正南,抓获了他派出的送情报的人,经过审问,他是一名日本人,也交代了你的身份和目的。我不露声色,决定跟你演场戏,我先是散播元朝王族后裔的信息,让你相信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然后派人假冒元朝王族后裔与你联络,并让此人诬陷刘大人他们与他合谋造反。你觉得除掉刘大人他们的机会来了,所以将这一切告诉了皇上,我也假意抓捕了刘大人,然后找了一个死刑犯替刘大人掉了脑袋。这样你们就能放心地去进兵朝鲜。”
“而在此之前,皇帝已经下令让刘大人火速前往辽东率兵入朝鲜,出其不意地击溃了丰臣秀吉。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圈套,你让我相信你们杀刘刚都是真的,让我送出了一份假情报。”史秦沮丧地说。“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刘刚冷冷一笑。
神宗皇帝下令将史秦五马分尸,魏源却出面求情。在他看来,在不知道真中毒还是假中毒的情况下,史秦为了他的倭寇国,不顾自己生死,还是将刘刚举报,也算是一件义举,恳请皇帝赐毒让他自尽。
魏源破案有功,击溃丰臣秀吉有功,皇帝大行封赏,魏源却再次辞官。几年后,倭寇大举入侵大明朝的东南沿海,魏源追随戚继光出兵抗倭,后来战死沙场。
怪和尚的三枚铜板
眼看着大比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举人韩生却越发烦闷,因为家境贫寒的他连一文钱都拿不出。京城远隔千山万水,没有盘缠总不能一路要饭吧!
愁闷之下,韩生信步来到山中小庙闲逛,然后一眼瞧见个相貌奇特的和尚。这和尚生得豹眼阔嘴,满脸胡须刺猬一样,脖子上一串硕大的黑色念珠分外惹眼,且只有一条左臂。说起来韩生还曾救过这和尚一命,那天韩生上山时无意中撞见和尚倒在草丛中,浑身鲜血人事不知,韩生连忙背他下山找了郎中救治,和尚这才侥幸不死。
此刻怪和尚正闭目打坐,韩生见了不由得一声长叹,说:“做个出家人也好,省得生出无穷无尽的烦心事。”
怪和尚听了睁开眼,上下打量了韩生几眼,说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可否说给老衲一听?”
怪和尚的嗓音像两片铙在互擦,听了让人难受。韩生冷不丁吓了一跳,随即苦笑一声,说:“我想进京赶考,可身无分文。和尚,说给你听又能怎样?”
怪和尚却呵呵笑了起来:“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老衲身边还真有一些银两,不过……”
韩生一喜,说道:“不过什么?噢,和尚你放心好了,这些银两日后我是一定还的。”
怪和尚却摇摇头不再言语,而是竖起三根手指头来。
韩生纳闷地问道:“这是何意?莫不是要跟我算三倍利息?也罢,三倍就三倍吧,我认了……”
怪和尚开口了:“非也非也,误会老衲了,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岂能见利忘义!我的意思是,一年后你仅需还老衲三枚铜板就行了,多一枚都不要。”
韩生听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闹了半天原来是个疯和尚!正要啐上一口愤然离去,谁知一瞥之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怪和尚竟用那只仅剩的左臂,从屁股下的蒲团内掏出三锭大银来,原来和尚不是疯子!
怪和尚还有话说:“韩生,银子你且拿去,但一定要记住,一年后三枚铜板是一定要还的,并且你亲自来还,不然老衲会登门索要的。这三枚铜板非同小可,一债二义三命,切记切记!”
韩生喜得浑身直打战,又怕和尚反悔,忙伸手急急接过银子,说道:“万请恩人放心好了,一年后甭说三枚,就是三十枚、三百枚我也还得起!”
回过头韩生就快马加鞭进了京。说起来他还真有些才学,不久朝廷放榜,他榜上有名,很快便放了外任,来到离家不远的安宜县做了县令,一时间春风得意,肥马轻裘,往日窘态一扫而光。
快乐的时光从来飞快,这天,韩县令忽然触动一桩心事:原来跟怪和尚约定的一年期限到了,该还他三枚铜板了。虽说像是戏言,但万一怪和尚上门来要,面子上不好看。
怪和尚还说了,一定要自个亲自去还,要不,就动身走一趟吧。韩县令主意打定,正要动身,忽有衙役递进名刺来,说有位李大乡绅请老爷去赏光赴宴。韩县令一听吓了一跳,这李大乡绅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仅仅是他的财势在全县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他的儿子正是本朝吏部尚书。这样的大人物只恨无缘拜识,如今登天之梯凭空而降,岂可错过。
韩县令当即吩咐道:“去、去,当然去了,你立即给老爷我备轿去。对了,还得另给我办件事,你立即到我家乡的小庙找一位独臂和尚,给他还上三枚铜板,如果他问我怎么不去,你就说老爷我日夜操劳公务,实在分不开身。”
那衙役听了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嘀咕道:“仅仅三枚铜板还用得着还?这可真见鬼了。”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去了。
回头说韩县令,这一顿酒直喝得酣畅淋漓,同时心中欢喜,那李大乡绅果然出手阔绰,一照面就给了三百两雪花银当见面礼,同时满口答应日后跟他儿子打招呼,定帮韩县令早日升迁。自然啦,自个也顺手为李大乡绅办了件小小的事,就是李大乡绅逼奸致死一个小丫头的事,就当是小丫头无意中落水而死。
回到衙门后,韩县令正哼着小调剔牙,那个还铜板的衙役回来了。韩县令拖长声音问道:“可找到那怪和尚了?”
衙役忙躬身回道:“回老爷,找到了,也还上三枚铜板了。那怪和尚果然问老爷怎么不亲自去,我就按老爷吩咐的回了。那和尚哼了一声,说老爷也太忙了,希望下次能见面。就这些。”
韩县令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这事就算过去了,还见什么面?老爷我都忙死了,不是这家请就是那家送的,哪有空。怪和尚,你三锭大银借给我,如今只要三个铜板,你果然是个疯和尚。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服侍他起床梳洗的丫头发出一声轻叫,原来不知何时韩县令书桌上立着一枚铜板,铜板上还刻着一个字:债。这铜板是哪来的?上面的字又是什么意思呢?韩县令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管他哩。
说话间汛期来到,这时朝廷拨下大批款项来,严令专款专用,用来构筑加固防洪大堤。韩县令见到小山一样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立时红了,这么多银子打眼前流过,若不抽点出来,除非是傻子。至于防洪大堤,若真修得固若金汤永保百年,那朝廷以后就不会拨银子了,朝廷不拨银子,自个发什么财?这年头干什么不要银子?那吏部尚书已暗示过了,只要打点到位,一定予以提拔。
很快,经过一番手脚,拨款的三成稳妥妥地流进了自家腰包。然而,就在当天夜里又发生一件怪事。
当时正值深夜,韩县令在自家秘密银库内正美滋滋地数着银子,忽听得外面“嚓”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插在门上一样。韩县令吓了一跳,出门一看,没有人,等反手带上门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门上插着一枚铜板。
这铜板只是普通的铜板,边缘并不锋利,怎么会深深插进门上的呢?
韩县令百思不得其解,忙叫人取下来。几个衙役费了好大功夫才硬生生拔出铜板,韩县令接过来一看,铜板上还有一个字:义。
韩县令顿时打了个寒战,想起一年前怪和尚借银子时说过的话,当时怪和尚说三枚铜板非同小可,分别叫什么一债二义三命。上次发现的铜板上有个“债”字,现在是“义”字,看来全是怪和尚玩的花招了,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韩县令闭目想了半天,还是搞不懂怪和尚说的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转而一想,叫过几个心腹衙役来,吩咐道:“你们这就给我去捉拿那怪和尚来,若遇反抗,生死不论!”
待衙役走后,韩县令一声冷笑:“千里做官为的财,谁挡我发财,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即便是恩人又如何?”
谁知不大工夫衙役回来禀报:怪和尚不见了。
韩县令倒也不惧,说道:“从此后三班衙役轮流值班加强防范,只要遇到怪和尚,就地正法,老爷我重重有赏!”
转眼间雨季来临了,令韩县令暗暗吃惊的是,今年的雨下得特别大,雨期还特别长。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冲垮大堤……谁知一言未了,有人来报,大堤垮了一长段,大水直冲进来,百姓财产房屋损失无数不算,还淹死了好多人!
韩县令再问是哪段大堤垮了,这一问更是目瞪口呆!正是怕鬼遇见鬼,那段垮掉的大堤正是他最担心的一段,因为省银子,这段大堤全是用稻草烂泥架起来的空心烟囱。
韩县令当即下令,立即捂住消息不准传出去,谁乱说就抓谁,同时亲自提了那抽出来的三成防洪款中的一成,准备上京找那位吏部尚书打点。
等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只等天亮押银子进京。一想到大堆的银子明天就要另属他人,韩县令一时间心痛如绞,忽然眼一花,面前出现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只有一条左臂的怪和尚。
望着怪和尚刀锋般的目光,韩县令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和尚,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来人,给我拿下!”韩县令一声令下,早有防范的十几个衙役挺刀冲进来,这么多大汉对付一个独臂老和尚还不是手到擒来。谁知怪和尚却不急不慢地扯下脖子上挂的念珠,左手急挥间,衙役们连声惨叫,那念珠竟是铁打的,电光火石间把众衙役打得七荤八素,个个倒地不起。
韩县令大吃一惊,万想不到怪和尚如此凶悍,正要跑,见怪和尚拦在前面。
怪和尚单竖左掌一声长叹:“韩生,一直以来你干的勾当我全部知晓,为拯救你,我要你亲自还铜板于我,好当头棒喝,可你连这么个空都没有。后来我一连两次警告于你,第一次在铜板上刻了一个‘债’字,是告诉你既已还清了我的债,我也不欠你的救命之恩了,从此我们两清,你要好自为之。第二次刻上‘义’字,是告诉你为官要有良心仁义,万望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你太让我失望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道是头顶三尺有神明。韩生,你饱读诗书,难道这道理也不懂吗?你一直执迷不悟,越陷越深,又是为何?”
韩县令脸色苍白,受惊不小,可脸色却格外狰狞,咬牙叫道:“当官不为财,请我都不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借银子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应当懂这个道理的。和尚,你且放了我,我重重有赏,要多少给多少,你若杀我便是杀朝廷命官,这是大大的死罪,你跑不掉的……”
却见怪和尚脸色灰暗,神情黯然,长叹一声说道:“这么说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根本就不该借银子给你的。我一生杀贪官、除恶霸,即使断了一臂也在所不惜,可最终发现贪官是越杀越多,直至被追杀避祸到了这儿。我本以为在穷乡僻壤帮助一个人,他出身贫寒,知晓民众疾苦,日后应当会成为好官的,谁知我还是错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场注定就出不了一个好官。韩生,现在我送给你第三枚铜板,你还屈死的众百姓命来!”
当更多的衙役冲进来时,怪和尚已不见了,只看到韩县令倒在血泊中,鲜血正从他脖子上汩汩流出来,慌忙走近一看,只见韩县令的脖子上深深嵌进一枚铜板,上面有一个字—命!
疯老爹打知县
明朝天启二年的元宵节,乔知县上街赏灯时,突然有个脏兮兮的老爹拦住了他,让他赏口饭吃。
乔知县心想,老爹就是讨口饭吃,吃饱了肯定抬脚走人,他就把老爹领入县衙。谁承想,请神容易送神难,酒足饭饱的老爹赖在县衙不走了。正在他发愁时,街上传来了一阵叫喊声。他忙竖耳细听,疯老爹却捣起乱来,一个劲地嚷着没吃饱。
听不清外边的叫喊,他只得派随从去看。随从回来后,慌张地说:“有人说石板桥上两伙妇女在打架,打得头破血流。”
明朝时,冠县有个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十六晚上,妇女们都会三五成群结伴过桥,取“过桥度厄”之意,为的是消灾除秽。所以石板桥上起争端的事时有发生。
乔知县一向把百姓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听说妇女打架,乔知县忙说:“本县看看去。”要出门时,疯老爹一把抱住了他。这会儿,县衙的丁壮大都退衙回了家,乔知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费了近一个时辰,才摆脱了疯老爹。
到了石板桥后,乔知县大喝道:“哪些妇女在此打斗?”听了这话,几个妇女围了过来:“哪有妇女打斗,倒是一伙拿着刀棍的壮汉霸着石板桥,这会儿刚走……”
乔知县正要详细询问时,疯老爹又出现了,他抓下乔知县的官帽,撒腿就跑。官帽丢不得,乔知县也顾不上再问,急忙追疯老爹去了。疯老爹一口气跑到了破败的仿禅寺,兴许是跑累了,竟躺在寺外睡着了。追到仿禅寺,乔知县突然听到寺里的说话声:“姓乔的怎会不去石板桥?莫非走漏了风声?”
乔知县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伙人等的竟是自己。乔知县拿回官帽,立即和随从回去召集了兵丁。当夜,擒获了这些打算害他的人,这些人都是本地的混混。
原来,乔知县上任一年来,接连处理了好几个贪官污吏,其中,县丞也因克扣赈灾款项被乔知县处置过。他们怀恨在心,就买通这些混混,来报复乔知县。
要回县衙时,乔知县想起了疯老爹。若不是疯老爹,今晚自己可能已命丧石板桥,所以乔知县就把他带了回去。谁料,回到县衙后,疯老爹又来了疯劲,拿着藤条打起了乔知县。乔知县狠狠挨了两下打,大伙才把疯老爹摁住。至此,乔知县才知道疯老爹是自己的冤家。
这疯老爹平时跟常人没多大差别,可发起疯来,指不定用什么家什打乔知县,每天至少打一次。每当挨打时,乔知县就想起了父亲,当年如果不是父亲打他,他哪能中举?所以疯老爹打他,他只是躲,从不还手,直到疯老爹打累为止。
天启七年,熹宗朱由校驾崩,思宗朱由检继承皇位。思宗上台不久,乔知县就接到上派文书,要他五天内赶到青州府高苑县上任。
听到这个消息,同僚们开始为他担忧起来。高苑是个很难治理的地方,此地有个恶霸高乡绅不受管教;而且,刚离任的荣知县跟高乡绅相互勾结,搜刮民脂民膏,把高苑百姓剥得只剩了一张皮,老百姓的生活都成了问题……高苑父老乡亲为此告过状、造过反,都不顶用!上面,荣知县依附当朝权臣魏忠贤,告不倒;下面,高乡绅打手成群,反不成。然而,担忧归担忧,上边的任命哪敢违抗。
乔知县简单收拾了一番,雇了一辆马车就上路了。
半路上,有人大喊停车,乔知县回头一看,是疯老爹。他劝疯老爹回去,疯老爹却不听。马夫看疯老爹态度坚决,便反过来劝乔知县:“大人,老爹疯疯癫癫的,又无亲无故,没您养着,怕是活不了!”
乔知县解释道:“我怕疯老爹闹起来会耽搁我们的行程。”马夫说:“那只好绑着他。”没想到疯老爹自动伸手让绑。
到了济南城郊,迎面来了两个骑马者。其中一人道:“乔大人,我们高乡绅有礼了。望大人到任后,照顾高家!”说罢,另一人捧出百两黄金递了过去。
这拦路者正是高苑恶霸高乡绅的打手。乔知县朝两人瞪了一眼:“本县不照顾什么‘高家低家’,只照顾好人家!”
听了此话,高家两人变了脸色,警告乔知县:“就连青州知府都让高家三分,一个小小的知县不给高家面子,就是不识好歹。”
乔知县不吃拉拢,更不怕吓唬,他正气凛然地下了马车。不料,那两人竟要杀人灭口,他们抽出刀剑砍向乔知县。乔知县不会武功,只能跑,他一边躲闪一边苦笑,他居然在疯老爹的鞭棍下练成了一套躲闪功夫,高家两人用尽了力气,也伤不到他。
这时,疯老爹大叫起来:“拿刀!”此话一出,两个打手慌了,乔知县赤手空拳,他们都占不了便宜,人家用了兵器岂不吃亏?于是两人尴尬万分地上马跑了。
遭遇了刺客,乔知县再不敢多歇。他们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五天赶到了高苑。这个时候,县衙的几个官员正聚集在衙门前迎接他呢。他同众人寒暄片刻,就慌忙把疯老爹松了绑,搀扶了下来。
县衙内举行接风宴时,乔知县又特意让人在宴厅放了个独桌,请疯老爹就坐。这个举动,引起了捕头孟中的好奇,他问道:“刚才绑着老爹,现在又奉为上宾,大人您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乔知县瞥了疯老爹一眼,说了句“冤家”!随后,就把几年来疯老爹打他等事说了出来。
听了这个奇闻,大家不停地赞许乔知县。过了一会儿,孟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请您为黎民百姓做主!”
乔知县将孟中扶起:“孟捕头放心,我对高苑有些了解。当今皇帝一心要整治奸邪,我们办了高乡绅,不仅能使百姓得福,还能牵出荣知县等一批贪官污吏……只是,高乡绅不好对付。”
接着,乔知县说出了济南城郊高家人拦路逞凶的事。
“可恨!”孟中拍着桌子说,“的确如大人所说,高贼很难对付,他武功极高,据说他习武以来,只败给过锦衣卫千户金刀将军王名世。可是,几年前将军因惹了魏忠贤,出走京城,至今不知去向……现在怕是没人能胜得了高贼。不过,既然大人肯为民做主,我孟某就是拼了性命也要……”
乔知县说:“莫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免得打草惊蛇。”
乔知县正和孟中等人商议对策之际,忽听院里人声杂乱,扭头一看,高乡绅带着家丁们闯了进来。
“不知乔大人到任,高某有失远迎。”高乡绅盛了一碗酒,“初次见面,还请大人赏脸,满饮此碗。”
乔知县吃了一惊:来得太快了!乔知县朝孟中使个眼色,示意孟中去调集人马。
“本县不胜酒力。”乔知县端起一小杯喝了。高乡绅仰头喝完碗里的酒,又倒了一碗。
“这第二碗是给乔大人赔罪,高某管教不严,手下冲撞了大人。”他边说边喝令那两个家丁彬下来。乔知县酒量本不大,高乡绅却不依不饶,乔知县立马生了气。
敬酒不成,高乡绅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话音刚落,十来个高手就将乔知县围住了。乔知县躲躲闪闪,终究是不会武功,没多久就挂了彩。
孟中赶到后,指挥捕快们冒死杀进包围圈,保护乔知县后退,退到县衙门口时,却见疯老爹提着把大刀也赶来凑热闹。
没想到的是疯老爹竟提着大刀奔向了高家打手。只见他手起刀落,眨眼间,十多个打手都被砍得人仰马翻。然后疯老爹立马提刀去战高乡绅。对打不久,疯老爹居然把高乡绅打倒了。
孟中迅速将高乡绅捆住,疯老爹把高乡绅提起来:“高乡绅等人作奸犯科,还望乔大人尽快整理成文,上报朝廷。另外,老夫还想请乔知县宽恕我对你的不恭。”
大家都呆了,疯老爹并不疯。
孟中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问题,他问:“乔知县这么好的官,拥戴还来不及,您怎么会打他呢?还有您为什么要装疯呢?”
“疯老爹”笑了笑,讲起了他打乔知县、装疯的缘由。他说,这年代坏人当道,他对朝廷不抱希望了,所以他弃官出京访友求师。几年前,元宵节那天,他听几个混混说要在石板桥刺杀乔知县,便决定帮乔知县避过此祸,因为他知道,乔知县是个好官……
他本打算救了乔知县就走,可他转念一想,乔知县整治贪官污吏,肯定会得罪人,得罪人就难免遭报复,所以他才设法留下来保护乔知县。但他总不能保护乔知县一辈子啊!让乔知县练武?不可能,乔知县既不肯练,也没时间练,于是他就想出了“打人”这一招,为的是让乔知县练个躲功。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因为他有难言之隐,他跟魏忠贤有过节,魏忠贤贴了告示要拿他,他只能装疯卖傻。
“乔知县,在下不能再保护你了。”疯老爹看了看孟中,说,“孟捕头身手不错,是个忠义之士,日后,你可仰仗他。”
“老爹哪里去?”乔知县问。
“老夫要赶往京城,皇上已经对魏忠贤下手了,魏忠贤朋党甚多,我怕有人对皇上不利,我进京保护皇上去了!”
听“疯老爹”说要进京护驾,乔知县赶忙牵来一匹马,拱手问道:“敢问老爹尊姓大名?”
“疯老爹”跃上马,轻声说出了五个字:“金刀王名世。”说完,朗笑一声,策马而去。
三滴眼泪
投胎三滴泪
郭中是个身家过亿的大老板。这天,他一时兴起,开着新买的豪车在高速路上跟人飙车,没想到车冲出了护栏,当场车毁人亡。
他在陽间还没享受够呢,当然很不甘心,于是就用亲人烧来的钱物上下打点,希望早点转世投胎。不料却遇上了麻烦。掌管投胎工作的转轮王铁面无私,冷冷地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要把你行贿陰司的事报告上去,让你永世不能超生。”
郭中吓坏了,连忙跪下求情。他好话说尽,转轮王脸色才稍微好转,说:“你想从我这里投胎转世,靠这些没用,我只认一样东西。”转轮王拿出一只酒盅大小的杯子,说,“很简单,你拿着这只杯子,到陽间收集三滴为你而流的眼泪就行。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
郭中接过杯子,飞快地离开了轮回殿。因为他知道,今天就是他的葬礼,正是收集眼泪的最佳时机。
眨眼间,郭中就飘到了葬礼现场。他往下一看,果然,自己的葬礼非常隆重,灵堂里站满了人,个个表情沉痛,直掉眼泪。他顾不得感动,连忙拿杯子去接眼泪。可奇怪,那人的眼泪被接进了杯子,却马上就不见了!
郭中愣了一下,连忙又去接下一个人的眼泪,然而还是不行,眼泪明明被接进了杯子,可杯子里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下,他着急了,拿着杯子挨个接过去,杯子里仍然没收集到一滴眼泪。
郭中傻眼了。最后,他来到哭得最凶的妻子刘丽面前,满怀希望地将杯子伸过去。妻子的眼泪一颗颗掉进杯子,可看看杯子里,依旧空空如也。
郭中垂头丧气地回到轮回殿。
看到他带回来的空杯子,转轮王叹了口气说:“知道你葬礼上的那些人的眼泪为什么无法收集吗?因为那些眼泪都是假的,他们在流泪的时候根本就没动感情,而你需要的是真正为你流的眼泪。”
郭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难道连我妻子的眼泪也是假的吗?”
转轮王冷笑一声,说:“这得问你自己,你对你妻子可是真心?”
郭中脸一红,不由得低下头去。没错,他对妻子早就没任何感情,早就想离婚,只是舍不得把家产分出去,才迟迟没下决心。
转轮王说:“去吧,你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父亲的眼泪
郭中离开轮回殿,沮丧地想:“既然妻子的泪水都是假的,就更别提那些情人和小三了,该到哪里去寻找眼泪呢?”突然,他眼前一亮,想起一个人来。
是的,郭中想到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想到父亲,郭中不禁一阵惭愧,母亲过世早,全靠父亲一手将他带大,可自从他进城混出名堂后,已有很多年没回过家乡。现在的父亲已经九十高龄,有严重的高血压,估计是妻子怕老父亲伤心,所以都没通知父亲他儿子的死讯,以至于葬礼他都没来。
郭中心念一动,已经飘回了家乡。看着白发苍苍、动作迟钝的父亲,他感到一阵阵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但他的哭声父亲却听不见。
只见父亲缓缓地从睡觉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来,郭中看到,那正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父亲伸出手摸着照片中的郭中的脸,傻傻地笑着,郭中知道那是父亲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调皮可爱。突然,父亲抽了抽鼻子,掉起眼泪来,郭中知道那一定是父亲想念自己了。郭中一面哭着,一面将手里的杯子伸过去。奇迹出现了,杯子里果然多了一滴眼泪。
妻子的眼泪
收集到了第一滴眼泪,郭中心里并没有喜悦,反而更加惆怅了:再到哪里去收集剩下的两滴眼泪呢?他原本以为,自己生前交友多,人脉广,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可怜,竟没人肯为他流一滴真心的眼泪。
他冥思苦想,把所有可能真心为自己流泪的人逐个过滤了一遍,最后剩下的人仍然是妻子刘丽。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滴眼泪,只有妻子能够给他。想到这里,他飘回家中。
卧室里,一片狼藉,刘丽神情憔悴,正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
刘丽翻了半天,最后从柜子底层拿出一只陈旧的木匣子来,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匣子,还珍惜地捂在胸口。郭中从没见过这只匣子,不禁感到很好奇。他连忙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刘丽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打开。郭中不禁非常失望,原来匣子里并没什么宝贝,只有一些发黄的硬纸片。可当他看清硬纸片上的内容,不由浑身一震:每张硬纸片上,都画着两颗印在一起的红心,还写着情意绵绵的句子─原来是情书!
郭中心情激荡,这些情书正是他的手笔。当年上大学时,刘丽是众星捧月的美丽公主,而他不过是个出身农村的穷小子。看着那些追求者送花送物献殷勤,他想到一个别出心裁的方式:每天省下半斤粮票,画上相印的红心,写成情书送给刘丽。他想让刘丽明白,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让她饿着。他的粮票本来就有限,为了省下那些粮票,他晕倒在体育课上。果然,刘丽被他的一番苦心打动了,选择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刘丽还珍藏着这些“粮票情书”!
只见刘丽一张张翻看着“粮票情书”,手开始微微发抖,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郭中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杯子伸过去,杯子中又多了一滴眼泪。
第三滴眼泪
离开家,郭中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妻子对自己的感情原来这么深。同时他更加愧疚,父亲和妻子,是这个世界上肯真心为他流泪的人,而他却恰恰奔负了这两个人!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罢,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到哪里找到那第三滴眼泪,只好灰心地回到轮回殿,将收集来的两滴眼泪交给转轮王。此时,他绝望了,看来自己是无法再投胎转世了。不料,转轮王看到那两滴眼泪,却说:“恭喜你,你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郭中惊讶地说:“不是说要三滴眼泪吗?可我现在只有两滴啊。”转轮王淡淡地说:“你很幸运,已经有人给了你第三滴眼泪。”
郭中又惊又喜,连忙问:“是谁?”转轮王说:“那人就在你的墓前。”
郭中迫不及待飘到自己的墓地上空,往下一看,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农,正坐在他的墓碑前默默流泪。他仔细看了看,却根本不认识那个老农。
就在郭中疑惑不解时,转轮王出现了,指着那老人,对他说:“一年前在医院,他因为交不起儿子的住院费而哭泣,你给了他一千元钱。虽然他儿子最后还是没救过来,但他却没忘记你的恩情,一直在寻找你报恩。可当他找到你时,你已经死了。”
听了转轮王的话,郭中总算想起来了。那次他因饮酒过量进了医院,心情烦躁着呢,偏偏有个老农因交不起儿子的住院费在走廊上哭哭啼啼,搞得他更是不胜其烦,为了让老农闭嘴,他随手甩了一千元给老农。没想到,就是这么点小小的善举,竟让他得到了第三滴眼泪。
郑板桥巧审烟枪案
清朝同治年间,山东省潍县有一个财主名叫刘金福,年过半百,一连娶了两个老婆,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后继无人”,刘金福心中十分苦恼……
这年春天,刘金福又娶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寡妇做小。年底,第三个小老婆给他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刘迟贵,含意“迟迟生下来个贵子”。刘金福真可谓是“晚年得子”,爱如掌上明珠,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手中又怕飞。心想:单儿独子,身贵命薄,生怕有不测风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了得?于是乎,迟贵生下来刚做满月后,刘金福便与其妻妾们计谋,聘请媒人,四处打听,寻找一个大过迟贵三岁的闺女做儿媳,女大男三,合命坚硬,保佑平安,易养成人。不久,刘金福寻下一个秀才名叫陈进和的四岁女儿春花订了“娃娃亲”。
一父三母,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把刘迟贵养大成人了。只可恨,他由于父母溺爱过甚,娇生惯养,个性恶劣奇特。父母送他上学堂去读书,刘迟贵却“见书如见虎”。书读得没有一点儿的进展,反倒跟着教书先生学会了吸鸦片,小小年纪居然成了一个“大烟鬼”!
刘金福发现了儿子的坏习性,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迟贵是个败家子,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父亲命令儿子在家中只许专心读书,不准抽大烟。儿子被老爸锁在家里闷得发疯,便偷偷地逃跑到街上去闲逛逍遥,烟瘾发作起来,到处去寻找烟馆过过瘾。谁知后来刘迟贵竟然走进妓院里去寻花问柳。从此刘迟贵又加上了一个“嫖”字。以后,刘迟贵朝出抽大烟,夕入青楼中,寻欢作乐,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刘金福看见儿子如此混账的行为,气恼异常,却又无可奈何。那年,儿子刚满十六岁,其父母抱孙心切,刘金福和众妻商量,请算命先生看课,择良辰吉日,提早为儿子举行婚礼!
结婚那天,家中张灯结彩,设了几十桌酒席,高朋满座,盛友如云,猜拳喝酒,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锣鼓喧天声中,花轿抬着新娘陈春花进了刘家,伴娘掀起轿帘,新郎刘迟贵携着新娘陈春花,走入大厅,先行大礼,对着祖宗神位,拜堂成亲: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夫妻。然后男仆女佣簇拥着把新娘陈春花扶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小夫大妻同床共枕,新郎伸手一摸新娘那丰乳细腰,顿时性欲上升,就想干那事。只可恨新郎因喝酒过多,头晕脑胀,有气无力,想行房事却力不从心,而且烟瘾又发。刘迟贵急忙起身下床,赶紧从墙洞里掏出烟槍,点燃烟灯,装上烟土,斜躺在椅子上,张口就抽起大烟。谁知他一吸却吸不动,新郎迟贵疑惑地想:是什么东西堵住了“烟槍”?
刘迟贵马上拿来了一根竹筷,捅了捅烟槍。烟槍捅通了,新郎又吸起鸦片,连连吸了好几口,过瘾后,他才把烟具放回原处。紧接着,新郎一头躺倒在龙凤新婚床上,蒙着锦被昏昏地沉睡了。
再说新娘一见新郎倒头就睡,大为扫兴,却又不敢叫醒新郎起来寻欢作乐。她只好独自上床,顺势躺在新郎身边,闷闷不乐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婆陈春花醒了,见老公刘迟贵还在酣睡,不好意思开口叫,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新郎还不醒,新娘怕人们取笑,她只好含羞地悄声喊他:“夫呀!日头都上中天了,你为何还不起来?”谁知,新娘连呼几声新郎,却不见有回音。春花便伸手去掀起迟贵的被子,定睛一瞧,大吃一惊,只见新郎已经气绝身亡。“哇———”一声,春花大哭起来,急急叫来了公公、三个婆婆,四人一见儿子死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起抚尸失声抱头痛哭,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新娘陈春花说不清、道不明新郎刘迟贵死亡的缘故,公公、婆婆们气得破口大骂新娘:“你这个臭婊子,婚前一定早有奸夫,旧情难割断,你才下毒手害死我们的儿子!”
这样一来,扯扯拉拉,不分青红皂白,他们连骂带打强行把新娘陈春花押往衙门去报案,状告新娘在洞房花烛夜里害死新郎!
县官姓胡名明南,人们戏称“胡涂人”。胡县官碰到这桩离奇人命案,当即骑上了高头大马,直奔刘家洞房勘尸验体。经过鉴定,新郎刘迟贵确实是中毒身亡。胡县官一口咬定是新娘陈春花同奸夫合谋害死新郎刘迟贵。
胡县官先审问新娘陈春花,说:“洞房里,只有你们夫妻两人,新郎不明不白死去,不是你新娘杀死新郎,难道是鬼掐死你的老公?”
新娘陈春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声哭道:“大人,小女未曾杀害亲夫!”
“分明是你新娘毒死新郎,还嘴硬!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县官令衙役严刑拷问。新娘苦肉刑难受,迫不得已,只好屈打成招:“我嫌他又呆又傻,心里生起怨恨,就将毒药投入酒中骗他喝下去,结果身亡;至于诬告我与人通奸杀夫,绝无此事。不信,请验‘处女’鉴定真假。万望大人,明镜高悬!”
胡县官一听忙叫新娘画押认罪,将她以“嫌傻毒夫”之罪打入死牢,暂且关押,择日处斩!
正在这时,胡县官任期已满,上边调来新县官。此君何许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郑板桥。交接之时,原县官胡明南将此桩“嫌傻毒夫”命案,移交给了新县官郑板桥。
这天夜里,郑板桥重阅此案状子,读了一遍又一遍,顿觉得此案漏洞百出。他心想:老婆嫌老公呆傻,退婚休夫就可,新娘何必在洞房花烛夜里冒着偿命的危险去毒死新郎?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郑板桥掩卷默默地沉思良久,突然,心中豁然开朗,胸有成竹……
第二天大清早,县官郑板桥命手下人到大街上去张贴告示。公告上白纸黑字,明文大印写着要审判新郎刘迟贵生前所使用过的“烟槍”!
顿时,人们团团围过来观看……
正午时分,鸣鼓升堂。大堂内,旁听席上,男女老幼,人头攒动,听审判,看热闹,议论纷纷,乱哄哄,闹嘈嘈……
县官郑板桥正襟危坐在公堂上,新娘陈春花五花大绑双膝跪在公堂下,两排兵勇肃立,威风凛凛,气氛紧张骇人……
“啪———”的一声,郑板桥将惊堂木一拍,朝着堂下新娘陈春花喝道:“堂下刁女,洞房之夜,你作为新娘,为何害死了刘迟贵新郎?”
新娘哭道:“大人,小女没有杀害夫君!”
郑板桥捋捋胡须,轻声问新娘:“陈春花,我问你,你老公在洞房里是不是抽过大烟?”
“是!”新娘陈春花大声答道。
“你丈夫确实是吸过鸦片后死的吗?”
“不错,不错!”
郑板桥急忙传令衙役呈上烟槍,放在堂下。
“啪!”郑板桥重重地将惊堂木又一拍,高声问道:“大胆烟槍,新郎刘迟贵与你素来无仇无恨,你为何把他毒死?快快从实招来!”稍停一下,又吼道:“烟槍,你好大狗胆,竟敢害死新郎刘迟贵!如今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胆敢在本官面前抗拒不认,死有余辜!左右,快拿大板来,给我狠狠地打三板!”
左右从命,立即抡起大板,对准烟槍就用力揍了下去,“咣———”一阵声响,只打了两板子,烟槍登时被衙役打得粉身碎骨……
郑板桥捋捋胡子,笑盈盈地跨步上前,双手拿起被板子砸破的烟槍,睁眼一看,只见里面有一条百足虫(蜈蚣)已经被新郎刘迟贵用竹筷捅成了肉酱……
郑板桥用两手捧起蜈蚣烂尸递给了新娘陈春花看了看,接着,他又分别将它给了众人轮流过目。末了,郑板桥对新娘说道:
“陈春花,今天你晓得你的老公丧命的原因了吗?”
新娘陈春花听了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这……请大老爷明示,指点迷津,解开谜团。”
郑板桥对着新娘陈春花认真地解释道:烟槍暗藏在墙洞内,时值春夏之交,正是百足虫生儿育女季节。蜈蚣喜闻香味,更爱吃甜食物,饿着肚子钻入烟槍里去偷吃烟屎,吃饱喝足,大腹便便,塞住烟孔,爬不出,走不入,被鸦片烟油粘住,呆在烟槍内,一动也不动。不料,它被新郎用竹筷捅死后,身上的毒液流入大烟,烟油遇火蒸发,混进毒液,两药交合齐攻,又加上新郎饮酒过量,毒液吸入腹内,药力发作,肝肠寸断,人岂不中毒命归黄泉?!
围观的群众听后无不叫绝,拍掌称奇!大家都赞扬县官郑板桥巧审烟槍案高明。
县官郑板桥当堂宣布:新娘陈春花无罪释放。
三年后,夫“孝”满期了,陈春花才再婚改嫁,不过那是后话……
菠萝蜜奇案
清代嘉庆年间,南国龙脊村发生了一宗案件,案件虽不大,但因其怪异、棘手,曾轰动一时。
龙脊村有个梁四,和冯五是邻居。梁四家院内有一株菠萝蜜,眼下正是挂果时节,树上挂吊着十来个菠萝蜜果,个个有小桶般大。梁四爱那树上巨果,一天要看数次。一天早上起来,梁四看树上果实少了一个,怀疑是冯五偷的,却苦于抓不到证据,只好把“怀疑”憋在心里。
丢果的第二天,冯五七岁的小孩到梁四家邀梁四的小孩玩耍。不经意中,梁四闻到冯五的小孩嘴上带有菠萝蜜果的异香,不由得更为起疑。他问冯五的小孩:“你有菠萝蜜果吃?”小孩说有。梁四问:“是亲戚给的?”小孩答是他爸摘的。梁四问:“哪里摘的?”小孩似有所警觉,结结巴巴地说:“……床底下。”
梁四心里冷笑:床底下能摘到菠萝蜜?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菠萝蜜分明是树上摘的,是从我家院中的树上摘下的!梁四想起今年的菠萝蜜,他未舍得舔半颗果包,倒让冯五这贼子抢先尝了“头水”,禁不住气往上冲,一把抓住冯五小孩的一边胳膊,就往冯五家里拖———他想去跟冯五理论理论。
冯五正好在家,见了面,梁四一串连珠炮,把冯五臭骂了一顿。他骂冯五是“黑心贼”,喝令他将偷吃的菠萝蜜“吐出来”!冯五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到弄清梁四骂他偷了菠萝蜜,立即一口咬定菠萝蜜不是偷梁四树上的,是从自家床底下摘的。梁四哪会相信他的话,骂冯五“做贼的嘴硬”,要冯五加倍赔偿他菠萝蜜果!二人越吵越凶,最后一个攥拳,一个抓起院中的一截木柴,眼看就要打起来。
恰巧这一天,当地知县打轿巡察民情,来到龙脊村。早有村中管事的向知县禀报了梁四和冯五争吵之事,知县命人将梁四和冯五带过来。
梁四和冯五被衙役带到知县跟前,知县问清缘由,也不相信冯五所说,便对冯五说:“床底下哪有菠萝蜜果可摘,你连谎话也不会编,可见偷摘梁四树上之果是实。快从实招来!”冯五大喊冤枉,说:“大人若不相信我的话,可到我家看看,如果不实,再治我的罪也不迟。”
一句话提醒了知县,他心想,观冯五声色,似乎事有跷蹊,我是该前去看看,也好叫冯五心服。
知县带着衙役先到梁四的院中。只见这院落不大,一排正房,前为空院,院前面不砌院墙,直接连着冯五的正房,院门开在侧面。在冯五的房后、梁家的院中长有一株菠萝蜜,验看树上,在不高处的粗枝上确有一小截新摘余下的果蒂。知县看着果蒂,微微点了点头。
知县等人随冯五走进他家庭院,只见其房坐向,院落大小苞梁家相差无几,只是院中不见有菠萝蜜树。冯五请知县进入他的卧房,弯腰指向床底下,说:“大人,请看……”
知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低头仔细看过去,当即心中暗暗称奇。原来床底下为泥地,有一条菠萝蜜树的老根自后墙下钻进来,弯弓般露出地面再钻入土,那露出地面的根上长有一小节果蒂,末端是切割余下的新痕。冯五说:“春天,这树根上先开出黄花,后结出巨果;本来那巨果还可留些日子,可我怕老鼠偷挖吃了,前天我把它切了下来。”知县为防作伪,命一衙役钻进床底细看。衙役钻进床底验看后出来说,那果蒂确是长在根上的,不是人为弄假。
冯五请知县看树根上摘下的菠萝蜜果。此果放在堂屋内方桌上,只余下切开后的半边果,大小接近猪槽,足有二十多斤。知县连说:“怪怪怪,树根上能结出此等巨果,简直是公鸡下蛋、石头开花了!”
知县审菠萝蜜案的事,早惊动了龙脊村,不少村民涌来看热闹。其中有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听了知县的话后说,菠萝蜜树的根上结果的怪事,世上偶有,他小时就曾遇见过一次,结在离树头一丈开外的露根上,路人经过都忍不住要看看稀奇。
梁四也看了冯五床底下露根上的果蒂,面露讶色。知县对他说:“既然冯五家里的菠萝蜜果不是从你树上摘的,你就别再疑人偷斧了。”梁四说:“可是,我那树上的菠萝蜜,是谁偷的呢?”这时那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犹犹豫豫地插话说:“此事你怎么不问问你家的孩子呢?”老人昨天曾见梁四的小孩拿着一颗菠萝蜜果包,一边吃一边在村巷上嬉跑,因此说出此话。知县听出老人话中有话,当即吩咐传讯梁四的小孩。梁四的孩子被带来了,这是个男孩,像冯五的孩子一样不过六七岁。这小孩有几个同龄好伙伴,因嘴馋他家树上的菠萝蜜,整天缠着他摘一个大家一起分享。他经不住纠缠,前天晚上与几位小伙伴瞒着其父切下了树上一个菠萝蜜。小孩想不到此事竟闹出这样大的风波,为破此案连知县大人也给引来了,因此见了知县早就心慌,知县略为讯问,小孩便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摘果的全部经过。知县听后捋着短须哈哈大笑说:“谜底既已水落石出,一个菠萝蜜果也值不了多少钱,梁四就别再纠缠此事了!”
谁知梁四却不肯罢休,说:“事情并未了结,树上所丢菠萝蜜果虽不是冯五所为,但床底下的菠萝蜜也是我家的,冯五不告知我一声,反偷吃其果,也得加倍赔我。”未容知县作出反应,一旁的冯五早已耐不住,反驳说:“菠萝蜜果既结在我家里,当然就属我所有;我取用自家东西竟被梁四诬为‘偷’,日后我的颜面将往哪搁?所以恳请知县大人为小民作主,还我清白,罚梁四赔我颜面损失。”知县说:“你二人俱说菠萝蜜果属你们所有,请说说理由。”梁四说:“菠萝蜜树长在我家地界之内,树属我家,其果也当属我家所有。”冯五说:“人源于祖,水出其源,树则以根为基。我家房后的菠萝蜜不知谁所栽,其干虽在梁家,可树根却扎在我家地界之内,所以不但床底下的菠萝蜜果应归我有,就是整棵树我也该有份。”知县听二人所言,似乎都有些道理,一时倒作难起来。他问随来衙役此案该如何定夺?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作声。知县又问围观村民,此树此果该归谁所有?村民们看看梁四,又看看冯五,不好启口。
知县心里也大费踌躇。按说树属梁四所有,所结之果也该归于梁四;可冯五所言也不差,果结其床下,他取用自己家中东西,难道要他赔给梁四?知县思来想去,觉得实在不好定夺。见日影已斜,知县对梁四和冯五说:“一个菠萝蜜归属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审理不能失之偏颇。现在你俩既各执其词,互不相让,容我再次查察,三日后再作定论吧!”
知县回返府衙,翻遍刑律宗卷,却找不到审理床底下菠萝蜜果的依据和先例。知县冥思苦想中忽灵机一动:“我何不如此如此……”
三日后,知县升堂传讯梁四和冯五。二人到了公堂上,知县叫衙役捧出一个小盒,盒中放着若干纸阄。知县说:“菠萝蜜归谁所有既不好定夺,就你俩拈阄来定吧。这小盒中的纸阄有两个,一个写着‘有’字,另一个写着‘无’字,抓中‘有’字者,菠萝蜜归其所有。”梁四不赞同这做法,嘟嘟囔囔,欲发异议。知县说:“你若不愿意,要么弃权,要么我把树充公,日后就可省去你梁冯两家的纠纷了。”梁四见说,只好不作声。
于是梁四和冯五依知县所言,各在小盒中拈了阄。打开卷着的阄纸,奇怪,二人所拈的阄上都写着“有”字!原来知县事先暗示衙役在纸阄中做了手脚,小盒中之阄全为“有”字,没有“无”字阄。
拈阄既毕,知县一拍惊堂木说:“堂下听判:你二人既各拈中‘有’字阄,这是老天垂顾,要你二人分享菠萝蜜树;日后此菠萝蜜的干、枝、叶归梁四所有,其干、枝上所结之果归于梁四;冯五床底下及其地界内之树根归冯五所有,根上所结异果也归冯五,梁四不得争占,更不能由此诬人‘偷果’。二人若有不服,梁四可砍掉树干,让冯五家中树根枯烂;冯五也可挖掉家中树根,让其树枝枯萎。你二人服判否?”
冯五即表心服。梁四似有不甘,但拈阄已不敢作声,现在只好作罢。
知县判决菠萝蜜案的消息传回龙脊村,不少村民说知县此判对梁冯两家俱给台阶下,实在是没法定夺中的好法子,妙妙妙,此判实在太妙了!
真正的朋友
徽州城的永康医馆,有个郎中叫李照,平生医人无数,技术高超,晚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马析然,另一个叫许天方。
这两个徒弟虽然年纪相仿,但悟性不一,马析然聪明机灵,又能举一反三,如今已经能单独出诊了,只是许天方不是学医的料,至今连汤头歌也都背得磕磕巴巴的。
这天夜深人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突然,有人使劲地叩击医馆的门环,许天方爬起来开门一看,原来是城东郭家的管家,只见他一脸焦急:“李郎中在吗?快、快,我家主人有请!”管家说他家小姐白天还是好好的,没想到晚饭还没吃完,就突然大叫一声,昏厥了过去,怎么也唤不醒。
许天方为难地道:“师父正在休息,这……”马析然听见动静走出来,便说:“师父年事已高,我随你走一趟,如何?”管家见事已如此,便点头答应了。马析然是李郎中的高足,管家自然是知道的。许天方自告奋勇,也一同前往。
马析然师兄弟来到郭家,此时郭家小姐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她的父母见是李郎中的徒弟来,也来不及责怪管家,忙问马析然:“马郎中,快看看小女这是怎么了?”马析然没有应答,望闻问切一番后,紧皱眉头道:“奇怪,怎么不见半点病症?”然后,他再次察看小姐的脸色,突然眼前一亮,将手指放在小姐的咽喉处轻轻地按了按,说道:“原来如此。”他让郭老爷请个女佣人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下,女佣人照着做了,他又吩咐道:“你再使劲地跳一跳。”
佣人一跳,只听见小姐“咯”的一声,一块带着血丝的肉骨头从嘴里吐将出来,小姐长长地吐了口气,忽悠悠醒转过来。
第二天,马析然的大名就传开了,一时间徽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医术非同小可,有疑难杂症的,不远千里,前来求治。不久,马析然即托人说媒,娶了郭家小姐为妻。
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几个月后,平时身体还挺硬朗的李郎中,突然一病不起,使什么方子都没有效果。这天,他命许天方把大家都叫来,说有最重要的话要交待。
见大家都来齐了,李郎中道:“我是熬不过今天了。想我平生治好了无数人,却有两个人我没办法治好,一个是我自己。”顺了几口气后,他又说道:“怕只怕我这一走,这医馆就会从此没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都把目光一齐看向了马析然,李郎中没有子女,继承医馆的必然是他。马析然一阵感动,正要感激师父,不想李郎中却道:“我立许天方为主事人,你们以后一定要听他的话……”说着就两脚一蹬,走了。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别是说错了吧?许天方医术平平,怎么可能是他?但师父的话,就是圣旨,不听也得听啊。
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处理完师父后事,许天方就以主事的身份,发布第一号令,叫人将临街的那一排房子拆了,改做店铺。
那排房子原是师父住的地方,如今师父尸骨未寒,许天方就要把它拆掉,大家肺都气炸了。马析然更是火气冲天,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缺钱用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许天方听了,不为所动,冷漠而傲慢地道:“如今我是主事,师父死前就让你们要听我的话,难道你忘了?”
“可你这样做,对得起他老人吗?”
“哈哈,”许天方得意地笑道,“我明白了,师父没有把医馆传给你,你是为此而耿耿于怀的吧?实话告诉你,师父他早就知道你跟郭家小姐之间的秘密了!”
“啊?!”马析然只觉得头“嗡”的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倒了下来。
说起这事,马析然也是被逼无奈的。在徽州城,李郎中的名气太响,大家眼里只有李郎中。他马析然虽然也是一个英才,却没有半点用武之地,因此,他心里很是郁闷。一次,他随师父去郭家看病,结识了郭小姐,两人竟一见钟情。在一次约会中,他谈起了此事,为了成全心上人,郭小姐设计了一出“苦肉计”……
当时谁也没想到,天资愚钝的许天方,这天竟灵光一现,他发现了那块骨头的蹊跷,趁人没注意把它拿了回来,一查,发现那上面的血不是人的血,就问了马析然。马析然一来迫于无奈,二来也把他当作好朋友看待,于是就以实情相告。当时许天方还对天发誓,说死守秘密,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他给卖了……
马析然气得七窍生烟,失去了理智,一下子扑了过去,把许天方打得鼻青脸肿。
这下,马析然闯了大祸,许天方马上就去官府把他告了。最后,马析然彻底输了官司,还赔了不少银子。他心灰意冷,带着妻子离开了徽州。
数月过去,马析然夫妻身上的盘缠渐已耗尽,却仍然没找到个落脚点。无奈之下,马析然只好做了个江湖郎中,走街串巷,看病卖药。这天,他来到新州的街面上,走到一家富贵人家的门口,一个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扛着“包治百病”的招牌,忙过来喊道:“你这位郎中,内人正生病,你能看吗?”
马析然随了此人,来到家中。那女人躺在床上,苍白无力。马析然使出浑身的解数进行诊治,最后露出了笑脸,道:“不难,不难。”他看出,这女人所得的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只不过因为女人体弱,染病在床。他开好方子,叫人去抓药,只一帖药下去,那女人就回过神来了。那人大喜,拿出了一百两银子谢他。
马析然只收下几两银子。那人见他不是贪财之人,就跟他聊了起来,听到他的处境后很是同情,便道:“不如由我牵头开个医馆,你来坐诊,也好让你的医术造福当地。”马析然非常高兴,连连点头。
这个人姓刘,是新州地面有头有脸的员外。由他出面,医馆很快就开起来了。由于马析然有真本事,这医馆的生意很是兴旺。几年后刘员外去世,马析然动了回家的念头,便把医馆交给了徒弟,自己回到了徽州。
到了永康医馆一看,马析然大吃一惊,一打听才知道,医馆去年医死了人,不但赔了一大笔钱,而且名声扫地,现在已是门可罗雀了,维持医馆里生活的来源全靠那一排店铺。眼见师父惨淡经营的医馆,如今毁于一旦,他气不打一处来,找到许天方,开口便说要买下医馆。许天方乐呵呵地道:“我知道你回来就是想得到医馆,我正好也不想当这主事的了。就这破地方还买个啥,你想要,拿去好了。”
就这样,马析然如愿以偿,当上了永康医馆的主人。昔日医馆里的人听说他主事了,个个都来投奔他,在他苦心经营下,没多久,医馆又红火起来。
且说许天方不像马析然还有一技之长,离开永康医馆后,日子过得很艰难。好在郭氏为人善良,时常瞒着丈夫周济他。这天她又给了许天方一百两银子,许天方见了,吃惊地问道:“这么多银子你是从哪来的?”郭氏道:“是马析然的,我偷着拿出来,你用它去做点小生意吧!”
“不,”许天方推辞道,“我已经受了你很多的恩了,不能再领受。如果析然知道了,不一定会怎么想。”
郭氏道:“你们过去是好朋友,如今你落难了,他不帮你谁帮你?”
推辞不下,许天方只好收下了,他感激地道:“大嫂,言不尽意,来日我再来报答你!”
许天方用了这一百两银子开始做起生意来,也算是时来运转,几年间,银子似滚雪球般翻了好几番,他竟成了徽州城里有名的大富翁。
这天许天方上街去,无意中跟马析然撞了个满怀,两人互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马析然拉着许天方的手道:“走,到我那里去坐坐。”
郭氏见师兄弟重归于好,立即杀鸡宰羊庆祝。几杯酒下肚后,许天方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银子来,对郭氏说:“大嫂,这几年我一直把银子带在身上,就是等机会还给你。”又对马析然说,“你别怪罪大嫂,如果不是她,我哪有今天?”郭氏笑道:“我的傻兄弟,要不是你师兄的主意,我能把这么多钱偷出来给你吗?”原来当年马析然看许天方日子过得惨淡,对他又恨又怜,有心要帮他一把,自己又不好出面,于是就让妻子时常周济他。
许天方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他的手,泪水涟涟的,兄弟俩喝了个一醉方休。等马析然醒来后,许天方已经走了,留下了一封信。马析然一看那字迹,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师父的字迹,心里一震,忙打开一看:
析然贤徒:
你心里一定痛恨天方。但我要告诉你,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肯定会记得那块血骨头的事。告诉你,天方带回那块血骨头,只是想帮你证明,你有很好的医术,但我却看出,骨头上染的不是人血。联想到你近期之表现,就不难猜出你的用意了。析然,你很有天资,但为了成名,连师父也骗,未免太不诚实,而学医之人,首先要学的就是做人。如果我把医馆交给了你,只怕害了医馆,也害了你自己。我把难处对天方讲了,他虽然不是学医的材料,但脑子并不笨。他帮我设计了这个计划,将你逼到外面历练一番,然后,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请人出手帮你,最后回医馆正式主事……
这个计划的最大牺牲者是天方,但愿你看了这封信后,能体谅他对你的一番兄弟苦心……
马析然看完信,呆了半天,叫声“我的好兄弟”,一头冲出门外……
给恶人下个套儿
part。1恶仆欺主
北宋时期,山东登州府有一个举人,名叫刘知圣,家境富裕,学业也甚是优异。这年秋风刚起,父母就打发他动身进京,预备来年春天参加朝廷科考,还特地让家仆刘士喜随同前往,服侍左右。
一路辛苦自不必细说。到达京城后,主仆两人便找了家旅馆安顿下来。同旅馆住的,有不少也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刘知圣在埋头用功之余,就和他们聚在一起,或探讨学业,或吟诗赋词。而那些随同的仆人们呢,一来二往地自然也熟了起来,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什么话都说。
刘知圣开始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刘士喜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一问,原来是和那些仆人们一起去妓院逍遥了。刘知圣挺生气,数落道:“你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呢?”
刘士喜嘀咕说:“公子啊,考状元是你们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地方他们
都去得,我为什么就去不得呢?”
刘知圣更生气了:“再怎么闲着,总不能闲到妓院去吧?听说妓女都是刮骨的刀呢!”
刘士喜嘻嘻笑了:“那是吓唬人的。公子,你不知道,妓院那小娘子……嘿嘿,嘿嘿……唉,我们这些下人天天要伺候你们,不去放松放松,只怕是早晚有一天要累死。”
刘知圣一时说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谁知这一来,刘士喜胆子越发大了,只要瞅着空儿,就往妓院里钻,有时候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却用两三只冷馒头打发刘知圣。
这天早上,刘知圣起床,连叫了数遍,都没见刘士喜应声。一直到了晌午,刘士喜才摇摇晃晃地和几个仆人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刘知圣瞅他那红扑扑的脸,就知道昨夜准是又在妓院宿下了,不由恼怒地大骂道:“天下有你这样做奴才的吗?看来,不把你送开封府找包大人治罪,是万万不成了!”
刘士喜没想到刘知圣这回动了真怒,害怕了,再三求饶。但刘知圣怒气难消,一边骂一边真就取来纸笔,当下写了状子,把刘士喜来京城后的种种恶行罗列出来,要将他送开封府。
这时,旅馆里那些平日和刘士喜一起厮混的仆人们闻声都围了上来,得知刘知圣要把刘士喜送开封府,想想此例一开,他们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便纷纷替刘士喜说情,刘士喜也再三发誓保证一定悔改,刘知圣这才作罢。
人群散开后,刘知圣瞅瞅写好的状子,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觉得即使不送刘士喜去开封府,自己且在纸上治他一回,也好消消肚里的气。于是大笔一挥,在状子上判道:该恶奴所犯罪行属实,着打三十大板。写罢,还觉不过瘾,就又“刷刷”一签:包拯。然后将笔一扔,拿起状子左看右看,着实兴奋了一番。
part。2反咬一口
按说,这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刘士喜收拾房间时,看到了这个判词,见主人要打他三十大板,心里很不舒服:不就这么点事吗?三十大板,能把人打死啊!
刘士喜把这事儿在仆人中一说,就有人告诉他,私下以官府名义写判词那是犯罪,告到官府,是要挨板子的。刘士喜昨儿个被刘知圣怒骂后,正为回去以后如何向老爷交差而犯愁呢,听此一说,心想: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用这事治住了主人,没准他回去就不会再告自己的状了。可这仆人说的到底当真不当真呢?他心里也没底。
为了保险起见,这天上午,刘士喜特地悄悄带着那张状子上街,想找个什么人问问。正巧看到一家茶馆门口插着一杆幌子,上写三个字“算如神”,幌子下坐着一位先生,脸瘦瘦的,下巴上有一绺长长的白须,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刘士喜心里一喜,就过去给先生作了个揖,说:“先生,小的有礼了!小的想请先生算一卦,看看近日是有灾呢,还是有喜。”
那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刘士喜一番,捋了捋白须,说:“你是陪家里小主人来京城赶考的吧?”
刘士喜大惊:怎么这先生只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于是赶紧回答:“在下正是,还望先生给算上一算。”他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先生。
先生把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做大事,这点银子怎出得了手?”
刘士喜心里越发惊讶:他怎么连我心里正在琢磨的事都知道?是啊,仆人要告主人,这事情还不大吗?于是赶紧又掏出一锭银子,恭恭敬敬地递上,说:“区区碎银,不成敬意,求先生给在下一颗定心丸。”
先生这才“嘿嘿”一笑,手捋白须,缓缓说道:“你现在印堂半边发青、半边发亮,成败皆在两可之间,看在这银子的面上,老夫决定推你一把。你且把事儿从头说来老夫听听。”
刘士喜大喜,立即就把状子递上,把刘知圣要送他见官打板子的事情,和仆人告诉他的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了,至于他自己的那些事儿,自然不提。
先生把状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私自写下此等判词,的确有违朝制,送到官府,挨板子无疑。开封府包拯从来嫉恶如仇,如若你真是被冤枉的,告上去,只怕你家小主人的屁股会被板子打烂!”
刘士喜闻听此言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抢过先生手里的状子,就一路狂奔来到开封府,摘下大门口的鼓棰,把个鸣冤鼓敲得“咚咚”响。
part。3顺水推舟
此时,包拯正在府内批阅公文,一听大堂外鸣冤鼓响,立即命人将击鼓人传上堂来。刘士喜进门给包拯一跪,双手高高举着状子,说:“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冤啊!”
包拯道:“有何冤屈,快快说来。”刘士喜说:“大人啊,我家小主人刘知圣是个进京赶考的举人,小的一心一意侍奉他,可他却私冒大人之名,要打小人三十大板。小人冤枉啊!”
包拯命人把状子呈上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沉吟片刻,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胆敢私冒本官下判,简直岂有此理!来人呀,把他给我带来,本官要细细查问!”喝毕,见师爷公孙先生踱上堂来,便和他耳语起来。
说话间,刘知圣就带到了。刘知圣一个举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刚才正闭门诵读四书五经,突然开封府来带人,还以为是搞错了呢。此刻,他见刘士喜跪在一边,满脸得意之色,方知是这奴才告了自己。只是,他好生迷惘,不知刘士喜为何告自己,告的又是什么?
包拯命人把状子给刘知圣看:“这可是你亲笔所写?”刘知圣接过一瞅,点头说:“正是小人所写。”
包拯脸色一沉:“你身为举人,可知道私下判人有违朝制?”刘知圣吓得脸都白了:“大人,小人并不知道!否则,哪里敢做出此等违法之事?”
包拯瞅瞅一副书生模样的刘知圣,继续追问:“你为何如此重判你的下人?”刘知圣直摇头:“大人啊,只因他太不像话……”于是,便一五一十把刘士喜的不是说了一遍。
包拯转眼瞪着刘士喜:“你家小主人说的可是实情?”刘士喜忙喊道:“大人啊,陪同主人来赶考的仆人何止上千,哪个不是这般行事?又不单我一个。可冒充大人您私下处罚仆人的,大概除了我家主人,不会有第二个了吧?大人,您要不处罚他,小的可是万万不服啊!”
包拯微微一笑:“那按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罚他啊?”刘士喜兴奋地回答说:“那就请大人把他判我的三十大板,仍然打回到他屁股上去吧!”
“哈哈哈哈!”包拯朗声大笑起来,转而对刘知圣点点头,说:“你眼下虽说还是待考的举人,可下的判词却正中我意,看来,你很有办案的天赋啊!”
说着,包拯把那张状子递给师爷公孙先生,嘱道:“你且照此念一遍吧!”公孙先生立即应声照念起来。
念到后面“着打三十大板”时,包拯对刘士喜道:“其实本官早就风闻你等恶仆欺凌主人甚是嚣张之事,有心想压压此等歪风,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本官便派师爷和手下一干人,乔扮各色人等出去查探。没想今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包拯说到这里把黑脸一沉,喝令左右:“还不快快动手,把这恶仆给本官结结实实地打三十大板?”
刘士喜一下瘫倒在地,正好对上公孙先生的眼睛,发现这师爷可不就是那个“算如神”先生吗?怪不得刚才听他的声音好生耳熟,原来他是故意装成算命先生,去打探情况的,自己是中了圈套了。
三十大板可不是吃素的!待两边衙役将刘士喜按倒,亮出屁股,“噼噼啪啪”三十响之后,刘士喜已经哭不动、嚎不动,身子更不能动了。
包拯放眼瞅瞅,道:“你这恶仆,回答本官,回去之后改不改了啊?”刘士喜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小的记住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包拯又转过脸,对刘知圣道:“日后万不可再私下里写这种判词了,不知者不为过,这次本官就不责罚你了。只要你一心向学,将来有你断案的时候。不过,你也得记住本官一句话:当官要以民为天,万万不能徇私枉法啊!”刘知圣连连点头称是。
难得的知己
王老实是一位老实本分的渔民,早上起来,拿着鱼网来到村西边的河上,每天只打十网,多了也不再打,不管这十网是一无所有,还是收获甚丰,他都不太在意,因为他从来也没想着要从捕鱼上发多大的财,只是为了奉养年迈的老母,能够聊以度日就相当满足了。
这一天,王老实一大早又来到河边,打下了十网,收获还算不错,他特地来到河边的一个无人之地,将网洗干净了,然后脱去身上的脏衣服,跳进河里洗起澡来。
刚洗了一会儿,王老实忽然觉得双脚一紧,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拖到了水底。原来是一个落水鬼为了自己能够投胎,拉他作了垫背。
王老实感到命在顷刻,顿时十分悲痛,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不承想那个落水鬼见他哭得伤心,反而又将他拖出水面,问他为何如此悲痛,王老实止住哭声,一声哀叹,说道:“我是一个渔夫,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只可惜家有高堂老母,全靠我一人奉养,我死之后,老人家必然饿死。”说罢,他又放声大哭。
那个落水鬼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下就放了他,自己沉入了水底。
这个落水鬼其实也是一个倒霉蛋:他姓张,是个秀才,在私塾教书。三年前在一次酒醉后掉入这条河中淹死,可张秀才死后不久,十殿阎君查看他的生前所为,虽然嗜酒如命,却从来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并且还处处时时仗义直言,主持公道,于是认为他命不该绝,决定再还他十年陽寿,但必须按规矩行事:找到一个垫背的,方能还陽。
张秀才在这条河里一呆就是三年,三年来,从这条河上渡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可是遇到穷苦的单身过客,张秀才不忍心下手;遇到真正大奸大恶的人,又没有机会下手,因为这些人大多是达官显贵,或者富商豪绅,总是仆人成群,前呼后拥,他孤掌难鸣。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张秀才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这一次他看见王老实下河洗澡,犹豫了一会,便决定下手,可问明情况之后,心又软了。
张秀才事后决定:今后不再为了那十年陽寿去害一个无辜的人,宁可舍弃了也在所不惜。
这一天,张秀才正在水底唉声叹气,忽听岸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浮出水面一看,原来是王老实正在河边焚香祷告,张秀才忍不住好奇起来,隐住身形,来到王老实身边,只听见王老实口中念念有词,仔细听来却是在为他张秀才超度亡灵,祈求上苍保佑他尽早投生。
张秀才听了,不由得大为羞惭,他想,自己害人未遂,而被害之人却如此对待自己,于是忍不住显出身来,冲着王老实倒身下拜,两人坐在河边谈得十分投机,虽然人鬼殊途,却成了刎颈之交。
有一天,这一人一鬼再次相会,双方订下了约定:从今以后,张秀才每天为王老实在水下赶鱼,这样王老实就能多打鱼了,鱼变卖后,除了奉养老母和自己吃穿用度之外,每天要打一壶美酒给张秀才解馋,剩余钱财全部施舍给乞丐。
从那之后,王老实每天按照约定行事,每晚都买来美酒给张秀才,这一人一鬼每晚对酌直到夜半更深,星稀月朗,才依依不舍地分手。这样的日子真是快乐似神仙,一晃便三年过去了。
这天晚上,一人一鬼又在一起对酌,酒至半酣,张秀才忽然长叹一声,说:“王兄,你我虽然陰陽相隔,但三年来义气相投,堪称莫逆,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可能明天我就要远走他乡了。”
王老实忙问其故,张秀才说:“由于我不忍心害人,不知哪路天神将此事上奏天帝,天帝感我忠义,降旨封我为襄陽城隍,要我明日起程去襄陽赴任。”
王老实连忙道贺,然后开怀畅饮起来。
分别的时候,张秀才抓住王老实的手,说:“我走之后,你将会一日不堪一日,最后穷困潦倒,到那时你已了无牵挂,可到襄陽找我。”接着,他又说了到襄陽后如何寻找的路径,说完,便纵身入水。
果然,第二天晚上,王老实再次来到聚会的旧地时,再也见不到张秀才了。
张秀才走后,王老实的日子果然渐渐艰难了,原来三年来,这一人一鬼为了救济穷人,将方圆数十里内的鱼虾几乎打尽,现在张秀才走了,没人为王老实赶鱼了,王老实渐渐连老母也奉养不起了,无奈之下,只好一边捕鱼,一边讨饭。
一转眼又是三年,母亲寿终正寝,王老实葬了老母,觉得在家乡再也呆不下去了,想起当初张秀才临别之言,决定到襄陽走一遭。
王老实一路上风餐露宿,靠乞讨度日,终于在三个月后来到了襄陽城内,他打听到城隍庙的所在。
这天晚上,王老实沐浴包衣,三拜天地之后,来到了城隍庙内,撮土为香,朝神像三叩九拜之后,神像后走出一个鬼卒,将王老实带到后堂等候。
到了后堂,王老实看到一个官员模样的,正在内堂议事,下面跪着一帮听差、杂役,那官员看到王老实走进后堂,连忙喝退众人,自己却马上走入内室,半晌不见出来。
王老实奇怪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官员,不正是昔日老友张秀才吗?他为什么走入内室避而不见呢?
王老实正这么想着,内室的门终于开了,只见张秀才恢复了旧时的装束、面貌,抢步来到王老实面前,倒身下拜:“仁兄,请恕怠慢之罪。”
张秀才告诉王老实:自从接任城隍一职后,每天只能勤勉公务,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闲暇,想到的尽是和王老实把酒言欢的快乐时光,只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有时真想辞官不做,去他乡寻兄。今天王老实来了,本当即刻相见,但他和王老实是贫贱之交,不能以高高在上的官员模样相会,这才走入内室,沐浴包衣,焚香以告天地,恢复本来面目才敢出来相见。王老实听了,顿时恍然大悟。
两人当夜把酒言欢,联床夜话,一连三天,张秀才白天处理日常公务,夜晚和王老实不眠不休,彻夜畅谈,诉说着自己的为官之苦,王老实这才知道老友虽身居高位,却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反不如自己捕鱼讨饭快乐逍遥。
第三天晚上,王老实开口劝道:“贤弟,请听愚兄一言——贤弟以前过惯了那种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如今身居官场,身子在此,心思在彼,岂能不烦?怎能不苦?”
张秀才听得连连点头,王老实又说:“既然你已身处宦海,就要用官场的规矩来办事,遇事不管采用了什么手段、什么方法,只要为的是兴天下、安黎民,无愧于心,就可以高枕无忧。此乃愚兄浅见,望弟慎思之。”
张秀才听了,沉吟半晌,忽然眼睛一亮,眼前已是云开雾散、一片光明,他禁不住仰天大笑,然后赤足跳下床来,冲着王老实倒身三拜,说道:“仁兄一席话,胜读百卷书,我明白了!”
天亮后,王老实起来,一看,张秀才还满脸喜悦地酣然睡着……
王老实会过了老友后已全无牵挂,他也不辞行,不顾书吏、鬼卒如何苦苦挽留,吩咐他们不可惊动老爷休息,便悄悄地离开了城隍庙,开始云游天下。
传说华山之上有人看到王老实驾鹤升天,北海之人传说他踏浪而去,却无从考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王老实后半生的日子必定是过得很快乐的……
人算不如天算
part。1诡异失火
这天早上,县令冯文龙刚吃过早饭,就见仆人慌慌张张前来禀报:“老爷,出大事了!昨晚邱老先生去世了。”“什么?”冯文龙一震。这邱老先生是个满腹经纶的老秀才,平日里和冯文龙谈诗论文,两人很是投缘。此刻听得如此噩耗,冯文龙不由惊得目瞪口呆,立刻带上县衙孟捕头直奔邱家。
踏进邱家院门,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邱老先生的睡房已被烧得焦黑一片,他的遗体就放在院里临时搭建的灵棚里,被一块丈余白布盖着。旁边跪着他的大儿媳青萍和小儿子学武,还有丫环小翠。
青萍见冯县令来了,赶紧止住哭泣,起身施礼道:“民女见过冯大人。”
冯文龙还过礼,抬眼一扫,脱口问道:“学文哪里去了?”学文是邱老先生的大儿子。
青萍忙答道:“禀大人,相公三天前到苏北去买豆子。我已经差人报信去了。”
冯文龙知道,邱老先生的这个大儿媳十分能干,做得一手好豆腐,她经营的豆腐店生意很是红火,于是“哦”了一声,安慰说:“大公子不在,真难为你了。”说完,带着孟捕头走进灵棚,向邱老先生的遗体三鞠躬。
随后,冯文龙疑惑地问青萍:“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火呢?”
青萍叹了口气,哽咽着说:“大人有所不知。我公公喜欢晚上看书,平时看罢书迷迷糊糊地睡去,蜡烛燃尽也就没事了。昨晚,一定是他睡着后,烛台被老鼠碰倒了……”
“烛台被老鼠碰倒?”冯文龙漫不经心地像是追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青萍说:“前几天,老爷曾说起他睡房里闹老鼠。唉!也怪我这个做媳妇的没把这当回事儿。要不然,也不会……”说到这儿,她越发哽咽起来。
院里的气氛沉闷不已,冯文龙伤心至极,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由朝邱老先生的睡房走去,孟捕头紧跟在后。
青萍劝道:“大人还是留步吧,那屋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会脏了大人衣服的。”
冯文龙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金身玉体,还怕衣服沾灰不成?”。xiaole8
part。2疑点重重
说这话的当儿,冯文龙踏进了邱老先生的睡房。看着眼前黑漆漆、焦糊糊的一片,他不禁潸然泪下。
突然,冯文龙发现,在邱老先生睡床的位置,几根黑焦木头旁边,有一个青铜烛台。他走过去细细一看,在那黑焦木头的夹缝里,还有几粒像是散落的颜色鲜亮的黄豆,于是便弯下腰去,把烛台和豆子捡起来。
青萍解释说:“禀大人,这一定是我昨晚炒的豆子。公公平时就爱边看书边吃这个……”
谁知她话没说完,冯文龙突然把手里的烛台和豆子朝地上一放,捂起肚子,哭丧着脸叫道:“对不住,我……我得去一下茅房!”说完,顾不得失礼,跑了出去。
孟捕头看着冯文龙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生奇怪。
过了一会儿,冯文龙回来了,很不好意思地朝青萍点点头。接着,他沉思片刻,又问青萍道:
“那……昨晚这场大火,是谁先发现的?”
青萍刚想说什么,冯老先生的小儿子学武,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在他们身后抢着回答:“大人,是我先发现的。昨晚我被尿憋醒,从房里出来时,突然闻到一股很重的焦糊味,扭头一看,才发现是爹爹的睡房着火了。我赶紧喊在豆腐房里干活的嫂子和小翠来救火,可是已经迟了……”学武说到这里,“嘤嘤”地哭开了,再也说不下去。。xiaole8
冯文龙疼爱地把学武搂进怀里。
青萍看着此景,颤抖着声音说:“大人,别在这里呆着了,还是去堂屋坐坐,喝杯茶吧?”
冯文龙点点头:“好,我也真有点渴了!”说着,就抬脚离开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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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推磨有关的奇案
你见过推磨吗?
过去,富裕人家的磨一般用牲口来推,而穷人家则需要靠人力来推,推磨时间长了,人就会头晕,我国西南地区的人发明了一种木制的“丁”字形工具,叫做磨担钩,借助这种工具,推磨人可以站在原地不动,只需推动磨担钩就可以使石磨动起来,今天讲的故事就和磨担钩有关。
清朝乾隆年间,重庆杨家坪有一个叫杨一德的人,靠开磨房起家,成了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财主,人称磨房杨老爷。
这杨老爷虽然家道殷实,可惜膝下无子,后继无人。
杨老爷原配夫人张氏精明貌美,但肚皮不争气,久久没有动静,于是杨老爷就要纳妾,张氏起初不愿意,但时间一长也只好妥协,但她要求,老爷所纳之妾需由她张氏亲自挑选。
就在张氏答应老爷纳妾的第二天,重庆破天荒地下了一夜的大雪。一大早,杨家仆人起来开门扫雪,发现门口倚靠着一对衣衫褴褛的男女,男的四十多岁,女的二十岁出头,两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张氏平日就积德行善,因此仆人自作主张,把两人扶到客房,灌了几口热汤之后便来禀报张氏。
张氏来到客房,经过打听得知,这是一对父女,父亲叫张老坎,女儿叫张翠花,因家乡遭了难,逃难过来的。张氏见他们父女可怜,便收留了下来,张翠花很快就成了杨老爷的二房太太,而张老坎则到磨房当了账房先生。张翠花和杨老爷圆房后,她的肚子就一天天大了起来,七个月后不知什么原因动了胎气,孩子早产了。这孩子虽是早产,但是由于杨家照顾得好,因此孩子满月抱出来一看,和足月生的小儿没有什么区别。杨老爷为儿子起名杨赛虎,赛虎不到三岁,翠花又生一胎,还是男婴,起名杨赛豹。
杨老爷中年得两子,真是喜上眉梢,他每天看着睡在身边的两个小子,像吃了蜜糖一样。他铆足了劲赚钱,又买了好几十亩良田给两个儿子备着,夜晚搂着这个捡来的小老婆“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就在赛虎四岁、赛豹刚学走路时,一场突如奇来的祸事降临到杨家。
这天,杨老爷从外面要账回来,刚到庄口,就见自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来,自己的“第二老丈人”张老坎突然暴亡。杨老爷惊惶失措,他急急忙忙赶到老丈人的房间,只见张老坎全身一丝不挂,扭曲着身子倒在地上,口鼻流血,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死亡。杨老爷本想隐瞒了事,然而有众多家仆和外人在场,并且人命关天,死的又是自己爱妾的父亲,于是立刻差人报官。
不久,本地的王知县带着仵作及其他一干人,赶到现场仔细勘验,经过仵作验尸后确定张老坎是中剧毒“鹤顶红”而死。王知县对杨家上下细细排查,认为张老坎不可能自杀,一定是他杀,王知县还从众人口中得知,张老坎的饮食都是由二奶奶张翠花专门负责,他的房间除了二奶奶进去外,没有外人进去过。张老坎今天上午没有去磨房,仆人进入他的卧室召唤,却发现他已经僵死在地上了。
由此看来,张老坎的死定然和张翠花有莫大的关系,于是王知县下令将张翠花押到县衙。众人见张翠花被押走,都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张翠花和张老坎乃是父女,就算她再不孝顺,也不至于用鹤顶红将亲老子毒死啊!
再说这张翠花在县衙大堂之上战战兢兢,身体颤抖如同筛糠,口中大呼冤枉,在场的人也觉得这王知县确实冤枉了张翠花。
突然,王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刁妇,还不从实招来,你口口声声称张老坎是你亲爹,岂有闺女到亲爹房中过夜的道理?”原来在杨家排查的时候,有仆人告知,他们多次在夜里听到亲家老爷房里有二奶奶的声音,而且有时候一大早看到二奶奶从张老坎卧室出来。王知县大声呵斥:“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与那张老坎究竟是何关系,还不从实招来?莫非想受皮肉之苦?”王知县话音刚落,那张翠花早已吓得七魂离窍,急着喊道:“小女子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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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送的手巾
乞丐送的手巾作者:小毛头时间:2011-10-1821:32:09
某地有个财主婆有一天,她正在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来了一个乞丐,向她讨杯水喝。财主婆听了,很厌恶地说:
“去那边喝点河水也行啦!”接着就撵他快点走开。
乞丐显然渴得很厉害,但无奈,只好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财主家有一个长得很丑的烧饭姑娘,十分同情乞丐。她对财主婆的狠心,实在看不下去,就从自己吃的一份饭中拿出一个饭团,又盛了一碗水,从后面追赶前去送给乞丐。乞丐因为渴得要命。接过碗来就咕嘟咕嘟地把水喝光了,接着又把饭团子接到手里。乞丐非常感激姑娘,就把一条手巾送给了她,说是当作谢礼,然后,慢慢腾腾地走开了。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烧饭姑娘已经起了床。她用那条手巾擦了擦洗过的脸,紧接着就去打水烧饭,忙得团团转。
太陽老高了,财主婆才懒洋洋地起了床。烧饭姑娘送过饭来。她一个劲地瞧着烧饭姑娘的脸,瞧得烧饭姑娘感到有点奇怪。
“我脸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么?”姑娘说罢,就拿出手巾来又擦了擦脸。
就在那时候,财主婆简直吓瘫了,她说:
“哎呀,你那条手巾怎么啦?哦,你的脸怎么啦?”她大声嚷嚷起来了。
听到喊声,女仆和男仆们一齐拥过来,见了烧饭姑娘,也都惊疑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快看她的脸!”
“她怎么完全变了模样?变成一个美女啦!”
这时,烧饭姑娘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赶紧借来镜子一照,不觉也吃了一惊。原来被嘲笑的乌黑的猴子脸,已变成了雪白的脸蛋,眼睛也变得水灵灵的。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噢,用那条手巾擦一擦脸就能漂亮哪!借给我用用看。”财主婆说着就上前夺过手巾,使劲地擦了擦脸,结果,她的脸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便把手巾又扔给了烧饭姑娘。可是姑娘用它再擦一擦脸,却变得更美啦。
“你这条手巾是从哪里要来的?说给我听听!”
“是。昨天我给那个乞丐喝了水以后,他说是作为谢礼“怎么?是那个乞丐送给你的?哎,真气人,要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该给他水喝就好啦!”
财主婆后悔得直跺脚,对奴仆们命令说:
“喂!你们快到四处去找找,给我把昨天来讨水喝的那个乞丐找回来!”
财主家的男仆和女仆们全部出动了,在那一带地方到处寻找乞丐。他们为了交差,只要见到乞丐,就扭着胳膊拖回家来。没过多久,财主家已经满院子是乞丐了。
“好哇,好哇!这里头也许有一个带着宝手巾的乞丐呀!喂,把喝的吃的东西都拿来!”
财主婆简直像改了脾气似的,她用恳切的腔调,请乞丐们吃喝。乞丐都很高兴,又吃又喝,最后就唱起歌跳起舞来,也有的吃饱喝足就睡着了。
乞丐们这样吃吃喝喝闹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这时,财主婆高声大喊道:
“你们没有手巾么?有手巾的给我留下再走!”
虽然她这样说了,可是这些穷要饭的,即使有人带着手巾,也舍不得丢下。他们照旧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走,并不见有谁交出手巾。
眼看乞丐快走光了,财主婆气得脸发育,上前揪着走在最后的一个乞丐,粗声粗气地大叫道:
“把手巾给我!”
于是,那乞丐只好掏出怀里的一条脏手巾来,扔给财主婆才走。
“哈哈!看哪,我也要到宝手巾啦!”
财主婆心里十分得意,赶忙用这条手巾去擦脸。不料,她当时就变成了一匹马,嘶叫着往山里跑去了。
说句吉祥话
从前,有一个小伙子,傻不愣登的,不过,他虽然脑子缺根弦,但干起活来却不比别人少一样。平时他给同村的王员外家打短工,王员外也乐得使唤他。
却说这一年除夕,家家都忙,王员外家更忙。傻子早上要忙到听见鸡叫,晚上忙到听见鬼叫。这不,这天,他刚直起腰来,就被东家撵到了柴房去抱柴草。他一边揉着眼,一边嘀咕着来到柴房外,一脚踹开柴房门就进去了,忽听到眼前一阵响动,他再睁开眼,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地上纠缠在一块儿。天哟,他们竟然不怕冷,居然啥也没穿。女的他认得,是王员外家的丫头小红,男的是王员外请来教儿子读书的何先生。何先生一把扯过傻子,瞪着大眼珠子,压低声音威胁他不许向任何人说。傻子呢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临走又扭过头问了一句:“你俩干啥呢?”
傻子心里总觉得是个事儿,把柴草送进伙房后,就昏头昏脑地撞到了王员外跟前,擦了擦鼻子说:“过年了就是新鲜,人不怕冷了,还像蛤蟆一样抱对儿。”王员外一愣,便问他是怎么回事儿,傻子一五一十地把早上看到的事说了一遍,王员外的脸当时就紫了,把何先生叫来,劈头盖脸就是两耳光,一通臭骂之后赶出了大门。傻子糊涂了,看来这学蛤蟆抱对儿好像很不好。于是,他壮壮胆子问王员外:“他们到底是干啥呢?”
话还没说完,王员外便一脚踹了过来:“滚,你这个傻货!”
不管傻不傻,老娘还是要照应的,傻子有一个瞎老娘,平时,他对老娘可孝顺了。傻子忙完活计,天已经黑了,便急匆匆离开王家,回到了自家那间破草房。刚一推开门,傻子便发觉屋里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何先生,他两眼瞪得还像牛蛋那么大,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是我傻儿子回来了?”瞎眼娘问道,“你的一个朋友正等你呢。”
傻子点点头,看了看何先生:“何先生,你好像很生气呀?”
何先生咬着牙,笑了笑:“我没生气。过年了,有件事儿要托你去办。一会儿你把那东西给王员外家送去。”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那一大堆干柴。
“送到哪儿?”
“过年送什么东西,不能让人看到,这样他们打开礼物后才能高兴。你一定悄悄把它送进去,送到王员外的祭祖堂,然后你再去你碰到我的地方。”何先生说着拿出一个火折子,用手做了一个点燃的姿势。
“我还没吃饭呢,我吃完饭再去呗!”傻子傻呼呼地说。
何先生眼睛里掠过一丝杀气,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尖刀,朝着傻子瞎眼娘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就去,一定要快,太慢了就都等不及了。快去!”
傻子吓了一跳,他答应一声,接过火折子,胡乱塞进腰间,冲出门外,抱起干柴,一溜烟儿向着王员外家跑去。一路狂奔,终于到了王家。
可傻子一抬头,光顾跑了,没注意方向,竟然稀里糊涂地跑到了王家侧墙外。他本想转到正门,可一想何先生说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把干柴从墙头扔了过去,然后紧跑几步翻过院墙,跑进了王家院内。院子里灯火通明,傻子辨别了一下方向,抱起干柴,直奔祭祖堂而去。祭祖堂里烛影跳动,王员外刚刚走出来,一眼看见了傻子,不由一愣:“傻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傻子一愣,这才向腰里一摸,跑得太快了,火折子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而且光顾着跑,怀里的那抱干柴也掉得只剩下了十几根。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举起干柴:“给老爷送柴来了!”
“送柴?”王员外一愣,继而笑容爬上了眉梢,“送财!好,送得好!”上前几步,双手把那十几根干柴接了过去,命人拿来一两银子,赏给了傻子。
傻子两手攥着银子,一口气跑回家:“何先生,你那礼物老爷乐乐呵呵收下了,还给了你一两银子!”说着把银子递了过去。
何先生一愣,急忙询问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傻子原原本本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何先生气得差点儿没抽他一个嘴巴,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屋角的那把斧头:“去,拿着它去给王员外拜年!记住:一定要从正门进,碰着什么砍什么。这样就没人敢拦你!”
傻子看了一眼让他腿肚子都转筋的尖刀,答应一声,拾起斧头,扭头就跑。上次跑错了方向,跳墙摔了一下,到现在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傻子算是记住了这个教训,心里不停地念着“走正门,走正门”,一抬头,正门到了,迎面就是两个黑糊糊的石狮子。傻子记起了何先生的吩咐,抡起斧头砍了过去。“咔嚓”一声,斧头把砸在了石狮子上,木柄砸断了,傻子急忙捡起斧头,可只剩下了一个头。几个下人闻声赶来:“傻子?你要干啥?”
“我要见老爷!我给老爷送斧头!”傻子大喊大叫起来,由于没有把,斧头已经抡不起来。
“怎么回事儿?”王员外闻声走了过来。
“老爷,我给您送斧头来了!”傻子运足了力气说道。
“送斧头?送福头!埃头到了我家!好!”王员外眉开眼笑,双手接过斧头,又让人取饼一两银子,赏给了傻子。
傻子双手捧着银子,一溜儿小跑冲进家门:“何先生,老爷又赏你了!”
何先生又是一愣,急忙问发生了什么。当他听完傻子老老实实地讲述后,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傻子,心里起了疑问:“怎么这么巧,他多嘴多舌,我本想让他去闹王家,王员外一生气处置他,好解我心头之恨,还让王家过不好年。可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一一化解了,是不是他根本就没去王家或者……”想到这儿,何先生把那二两银子交给傻子,“去,把这送给王员外,就说让他留着装棺进材!”
傻子没说话,接过银子呼哧带喘地跑到了王家,此时王员外还在前院,一见傻子又转了回来,不禁问道:“你这次来又是要干什么呀?”
“老爷……我给你送银……祝你……什么棺……什么材啦……”傻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句话到底是咋说的。
而王员外早已高兴得眉飞色舞:“送银—送人!好呀,人生在世,不就是图子孙后继有人吗!你送得好!你肯定是祝我升官发财,其实是要送我王家能升官发财之人,送得好,赏!”
在王员外的吩咐下,下人送来了五两银子,交给了傻子。
傻子刚要转身,王员外叫住了他:“傻子,这除夕三送,可都是大吉大利,送得巧送得妙,你就是回到娘胎里再转世也想不出这拜年法儿来。说,是谁教你的?”
“是何先生。老爷,他肚子里光光,怀里光光,两手光光,啥都没有,比狗舔得都干净。”
王员外一愣:“你是说他现在还饿着肚子?还让你把这银子什么送给我拜年。”
“他就在我家呢!”傻子点了点头,“我肚子比他还饿呢!”
“看来这何先生还是对我感恩的,肚子里的确有些墨水。小红也只不过是个丫环,事已至此,嫁给他也无所谓,而且还能让他留在我家为我子孙教书。”
王员外想到这儿,一摆手:“傻子,你和他们一块儿去把何先生接回来,告诉他,我同意把小红嫁给他为妻,我王家永远留他为教书先生,我还要为他操办婚礼!”
傻子答应一声,和几个下人兴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向何先生说明一切。一头雾水又大喜过望的何先生跟着他们来到王家,而此时小红也已经被放了出来,打扮一新,迎接何先生。何先生和小红互相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倒在王员外的面前,磕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王员外扶起他们两人,命下人取来十两银子作为贺礼,告诉他们,出了正月就给他们成亲。
何先生谢过王员外,把那十两银子送到傻子面前:“谢谢老弟给我上了一课!看来愿别人吉祥,自己才能吉祥啊!”
古墓里的争吵
民国的时候,有个军阀军饷不够了,可他却一点不着急。为什么呢?他心里有底。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这是盯上了后山脚的一座古墓。据说这座墓是清朝一位王爷的,此人死于战场,陪葬的金银财宝无数,宝贝挖出来正好能招兵买马。
说干就干,这个军阀派了几个工兵半夜去炸墓,很容易就炸开了墓口。可当工兵们下去的时候,竟然跳出了七条穿清朝官服的僵尸,对着工兵卡脖子的卡脖子,搂腿的搂腿。其他人对着僵尸开了火,没想到机槍和手榴弹都伤不了僵尸分毫,敢情这僵尸是刀槍不入。军阀见状也没办法,只好另外想法子筹军饷。
军阀走了,可是当地老百姓依旧没有太平。自从这七条僵尸在炸墓口时被弄醒,每到有月亮的晚上就出来活动,把附近的老百姓吓得够呛。却说村子里有个后生叫王二愣,生来胆子就大,抱着为民除害的念头,想除掉这七条僵尸。王二愣有个三叔,年轻的时候以盗墓为生,用行话说叫“倒斗的”,王二愣就讨教这位大行家来了。
三叔已经听说过军阀盗墓的事,他告诉王二愣,说这王爷家里修墓的时候一定是请高人了,高人把王爷同一起战死的七个官员葬在一起,还施了法,把官员变成了刀槍不入的僵尸,目的就是替王爷守墓。所以活人不进墓没事,一进墓僵尸就会扑上来。
王二愣就问:“难道就治不住这僵尸吗?”三叔诡秘地一笑:“照我的师傅说,人死了魂魄被封在尸体里,就形成了僵尸。只要用黑驴蹄子一砸它的脸,僵尸的魂魄就会离体投胎。僵尸总是在有月亮的晚上出来,等他们出来,你就照我说的做。”王二愣说:“三叔,你干脆自己直接去收拾僵尸吧!”三叔摇摇头说:“我已经金盆洗手了,这事只能你一个人去做。”
王二愣刨根问底道:“为什么必须是黑驴蹄子?别的不成?”三叔一摊手:“我哪知道啊?反正当年我带的就是这个,僵尸见了只有躲的份儿。”
说干就干,三叔领着王二愣到张屠户院门外,说要买黑驴蹄子。张屠户说:“二位来得正好,我上午刚宰了一头畜生,四个蹄子卖了仨,你们拿走最后一个吧。都是邻居,钱就不要了。”
两人拿了黑驴蹄子回家,觉得就一个有点少。不过王二愣有办法,找根麻绳把黑驴蹄子系起来,打算当流星锤使,扔出去还能收回来。正好当晚就有月亮,王二愣一个人到古墓边的树上躲起来,等僵尸们出来离开后,用铲子扩大入口,哧溜一声就钻进了墓里。
王二愣下了古墓,打着了火折子一瞧,下面只有七口空棺,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个时候,就听墓口那儿,扑通扑通跳进来七条僵尸。王二愣也不害怕,抡起黑驴蹄子“噗”地一声就砸过去,正好砸中第一条僵尸的脑门。万没想到的是,僵尸一点事没有,它一转戴官帽的脑袋,好像有点纳闷,砸自己的是什么啊?黑糊糊的。
僵尸不害怕,王二愣害怕了,气得直骂三叔大话害人,这驴蹄子根本不能治僵尸!他把蹄子一扔,扭头往墓深处跑。可这墓太小了,眼见七条僵尸一跳一跳的要来个铁壁合围,他急中生智,跳进一口开着盖的棺材,然后自己盖上棺盖,想着躲一会儿算一会儿。
再说三叔回到家后,寻思着今晚凶险,侄子回来得给他压压惊,于是又上张屠户那里去了,他打算买点酒肉。这回他直走进院里,一眼就见院墙上挂着张新鲜的马皮,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问张屠户:“你家今天宰的是驴还是马啊?”张屠户说:“马。”“那您给我的蹄子是啥的?”“当然是马的,驴蹄子那才多少肉,还是马蹄子肉多,我得照顾你老邻居不是?”
三叔一听脑袋就是一炸,自古以来哪有用马蹄子治僵尸的?他也顾不上跟张屠户争吵,撒腿就往古墓那里跑,他这辈子无儿无女,一向是把王二愣当儿子看的啊。
古墓争吵
三叔毕竟年纪大了,走一阵歇一阵,到古墓那里天都亮了。这时就见一个人影晃晃悠悠,从墓口里出来,正是王二愣。三叔这个高兴,忙对侄子说:“张屠户错把马蹄子给你了,怎么,就这也把僵尸治住了?”王二愣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怎么不好使啊,可以说没治住,也可以说治住了。”这叫什么话?三叔听着直犯迷糊,王二愣索性坐在地上讲了起来。
话说王二愣当时躲进棺材后,没想到僵尸们竟然不找他的麻烦了,他在棺材里听见外面僵尸在叽里咕噜地说话,虽然音调怪异,但也勉强听得懂。就听一条僵尸说:“各位年兄,这黑东西看上去挺稀罕的,有必要上缴国库,暂时就归本大人保管。”另一条僵尸说:“张年兄,上缴国库是应该的,但该归我保管。论官衔这里我最高,瞧我的官服没有?绣的可是仙鹤,一品大员啊。”
首先发言的僵尸不乐意了,声调有些急:“刘年兄,按本朝规定,文官胸口的补子是一鹤二鸡三雀四雁五鹇六鹭,你的仙鹤是比我的锦鸡大,但我的顶子可是珊瑚,比你的水晶顶子高两级啊。”第二条僵尸有点气急败坏:“我朝向来是重服饰,轻顶子,这个黑东西我要不要无所谓,但是谁级别高一定要说清楚!”这两条僵尸眼看就要吵上了,没想到第三条僵尸又插了进来:“两位大人且慢,我这里还有朝珠呢,你们怎么没朝珠啊?没朝珠的人连五品都不算,哼哼。”其他僵尸也不甘示弱,这个说自己有黄马褂,那个说自己有三眼花翎……
王二愣躲在棺材里越听越乐,心说你们就吵吧,最好忘了我才好。不大工夫外面劈里啪啦响成一片,敢情互相打起来了。不过这些僵尸都是刀槍不入,再打也不疼,所以一打就没完没了。时间一长,棺材里的王二愣直发困,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等他醒来,天光已经从入口里透进来,那七条僵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那个互相扭胳膊拧腿的劲头,这架还没打完。他连忙爬出棺材,这才飞也似的逃出了古墓。
三叔越听越糊涂,僵尸会说话会吵架就罢了,可是里面怎么没有王爷的棺木?还有僵尸身上的顶戴花翎,在清朝来讲是等级森严,万万不会错的,现在倒好,来了个东北招牌菜—乱炖。
糊涂归糊涂,不过有一件事是好消息,就是这些僵尸白天都不会动。三叔立刻带王二愣回村,亲自买了两头黑驴,亲眼看着张屠户杀驴取了蹄子。然后在大白天钻进古墓,把七个黑驴蹄子塞到不会动的僵尸嘴里,然后重新封起来。
要说这黑驴蹄子还真灵,从此这些僵尸就没有再钻出古墓来,大概都投胎去了。王二愣对三叔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天他家的母猪一窝下了七只小猪,心里高兴,就打了酒请三叔来喝。没想到两人刚一端酒杯,王二愣老婆就跑来了,说七只小猪不好好吃奶,明明十个奶头可它们都争最大的一个,结果咬起了架!
惹祸根苗
等三叔和王二愣跑到猪圈里,七只小猪已经你咬我我咬你,互相咬死了。王二愣一家就指望卖小猪过活,眼见这个场面他老婆都要哭出来了。王二愣看看三叔,心里就打了个突,心说正好是七只,又是不停吵闹,会不会是那七条僵尸投胎来的吧。三叔没言语,不过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过了半个月光景,张屠户家又出了件稀奇事。他家的母羊一胎产下七只小羊,这个产量够大的。谁知以后更稀奇,这七只小羊吃奶倒没啥,等到吃草的时候,因为草槽个头小,每次只能一只羊来吃,结果小羊们又打起架来了,一打还就下死手,不多久,全死了。
这下王二愣再也坐不住了,村子里大伙儿本来就穷,哪经得起这个折腾啊。他去找三叔,求他无论如何想个办法,让这七条僵尸不要再闹了。三叔说干脆去古墓附近勘查勘查吧,看看盐从哪里咸,醋从哪里酸,说不定找出古墓和僵尸的来由,也就能找到治法了。
三叔一个人出去转了一天,乐着就回来了:“我问了古墓附近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原来是很简单的一码事儿啊,赶紧带家伙跟我走!”王二愣跟着三叔来到古墓,又挖开入口,两人钻进去。之后三叔把僵尸们身上的顶子、官服、朝珠等统统扒下来,一边扒还一边笑:“哪有麻布做的官服,木头染色的顶子和朝珠啊,二愣子,给我烧掉!”
自打烧掉这些东西,村子里就再没有古怪事发生了。后来王二愣就问三叔,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啊?三叔哈哈一笑:“那位老人说,这个墓里葬的不是王爷,而是七个唱戏的。因为死的时候兵荒马乱,家属一时间找不到殓服,就把他们生前穿过的行头官服胡乱套上了。这就是惹祸的根苗啊,这七位官服加身,顿时觉得高人一等,说话做派都像极了陽世的官员,连投胎都不愿意了,结果就成了僵尸。问题是这官服是随便套的,服饰顶戴花翎都不配套,这才动不动就争个先后次序,等级高低,连投胎以后也不安生。现在一股脑儿烧掉他们的官服,看他们再给咱们神气!”
王二愣摇摇头说:“都成僵尸了,还惦记着当官。这样吵来吵去,投胎也投不好,活不是个好人,死不是个好鬼,应了那句‘鬼迷心窍’,真是想不开啊!像咱爷俩这样多好!嘿!自在!还能为民除害!”
烟袋传奇
很久以前,有一个姓孙的老头,也不知他叫什么,人们都习惯地叫他老孙头,也有叫他“孙大烟袋”的。
这个老孙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他手里老拿着一根大烟袋,这便成了他独特的标志。老孙头的烟袋比别人的要长出一截,紫铜的烟袋锅子,分量比普通烟袋重很多。可别小看了这烟袋,故事就出在这杆烟袋上。
烟袋是老孙头的宝贝疙瘩,早晨天还不明,他就从床上坐起来,捧着烟袋吧嗒吧嗒抽一袋,才肯起床;晚上躺在床上,还要抽一袋烟才睡觉。日子长了,那烟杆都被摸得光滑发亮了。
老孙头除了烟袋放不下,还有件事放不下,那就是听戏。每次村里来了戏班,他都一次不落的到场,吧嗒着烟听着台上唱戏,别提多享受了。
这一年,村里又来了戏班,是县里有名的得胜班。老孙头来了劲,老早就来了,坐在最前排。
可是,得胜班一上台,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怎么呢?演员的唱功那是没得说,只是唱着唱着,就唱串了戏词,正唱着《借东风》呢,却不知不觉地串到《铡美案》的戏文里去了;唱着《四郎探母》,不知怎的又串到《玉堂春》去了,要不就是忘了词,演员站在台上愣半晌儿。唱了好几出,都是错误百出呀!
台下看戏的不满了,嘘声不断,吓得演员不住向台下作揖道歉,直说真是中邪了,在别的地方唱得好好的,怎么到这里就唱错了呢?
老孙头在台下看着,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老孙头经常看戏,也有了一定的欣赏能力,知道得胜班的这几个角都是好手,那唱功做派都没的说,他们怎么能犯唱错戏文这样的低级错误呢?老孙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隐隐地感觉到这场子里有些异常,但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也说不上来。
戏唱到第三天,演员上台一张口就又唱错了,引来台下一片嘘声,老孙头再也坐不住了,提着烟袋从人群里挤出来。
老孙头围着场子转了一遭,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个白发老者,树下太暗,没认出老者的面目,老孙头觉得可疑:这老者不到人群里看戏,在大树下干什么?这时,老孙头听到老者嘴里不住地哼哼着,凑近了一听才知道,他唱的也是戏,并且跟戏台上唱的是同一出。可那老头唱得不好听不说,还东一句西一句的,各出戏里的戏词都拼凑到一起了。
老孙头悄悄地在那老者身旁点了一袋烟,抽了几口,那烟就袅袅地向大树下飘去。树下的老者闻到烟味,提了提鼻子,说了声:“哪里来的香味呀?哎呀,这会儿要有袋烟抽才好呢。”说着就抬起脸来闻香味的来源。老孙头借着烟袋的火,看清了那竟是一只狐狸的脸!同时,他还看到老者屁股上有一条尾巴在不停地晃动。
老孙头终于明白了,这是个成了精的狐狸,不知从哪学来几句戏文,头上一句腚上一句地在这里唱,让演员受到了影响,也跟着唱错了。
老孙头二话没说,举起手里的烟袋,朝那孽畜就砸了过去。老孙头那杆烟袋,烟杆又长,烟袋锅子分量又重,一抡起来呼呼带着风声。这一烟袋下去,打在那家伙头上就“嘣”的一下子,打得他在地上一溜滚,然后就变成了一只披着火红皮毛的狐狸。
那狐狸精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脑袋冲老孙头喊:“好你个老孙头,竟然坏我的好事,我要叫你断子绝孙!”
狐狸精被老孙头打跑后,台上的演员唱戏就再也不串词了。戏班为了答谢老孙头,又加了两天戏,让老孙头过足了戏瘾。至于狐狸精说的那句“断子绝孙”的狠话,老孙头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几天后,老孙头在外地做活的儿子回来了。儿子半年前结了婚,媳妇长得很俊俏,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儿子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见了媳妇就想亲热,可他们刚刚躺到床上,就听到外面屋顶上“嗷”的一声,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喊:“大家快来看呀,老孙头家儿子儿媳妇不要脸了,脱光了在床上滚呀!”那声音在夜里传出去老远,全村都听到了。
儿子和儿媳被这一声吓得都从床上滚了下来,等他们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却发现屋顶上什么也没有。这两口子再回屋里便没了兴致,匆匆往床上一倒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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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庙棺材案
明朝万历年间,漳州东铺头富春记参茸行老板儿子,娶道口街金银行巨贾千金小姐为妻。两家大商人办嫁娶,当然格外排场,娶亲的轿、马排成长蛇阵,大鼓凉伞阵,挑金枣阵,弯弯转过几条街。
锣鼓咚咚,鞭炮轰轰,花轿镶宝石,礼扛缀着珍珠,夜明珠,清水珠,金光闪闪,礼套装满海内外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更叫人称奇的是新娘子属鼠,娘家特地陪嫁一只斤把重的金老鼠,金光闪亮,叫人眼花缭乱。街道两旁观看行人,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这天,富春记参茸行人来客往,大厅上从傍晚到三更过后,宴席酒桌开了七、八十桌,杯盘碗筷叮咚响,猜拳敬酒真热闹,贺客络绎不绝。待到四更后席散客归,王家人累得眼皮都快粘到一块了,顾不上收拾盘杯碗筷,躺下便呼呼大睡了。
等到天亮大家醒来,才发现大门洞开,金银财宝等等值钱的东西,几乎全被盗光,新郎被绑在后花园茅坑边,新娘子被剥衣裳捆在床上,看样子已被强人糟蹋了。
富春记老板哭哭啼啼到龙溪县衙门报案。
县衙徐胡老爷接着状纸一看,吓了一跳,单金银财宝价值就有数千万,自己上任才两个月,就出了个大案件,这还了得。他立刻发下火签,关闭漳州城里的东西南北四个城门,禁止出入,等待搜城。风声一放出,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有人说,县老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偌大的漳州城里要搜查赃物,这岂不是海里捞针。有人说,贼过才守更,真是马后炮。
其实,县老爷徐胡胸有成竹,他用的是计。他想,选择在娶亲时忙乱作案,这贼人可能很了解城里的情况。从四更到五更一个更次,时间短,赃物多,东西肯定还在漳州城里。
因此,关闭城门是假,搜查只是虚张声势,目的在于“引蛇出洞”。
这事急坏了县衙里的李捕头,因县老爷限令,搜不出赃物,三天就公开挨一次板子,不能拖欠,现打现算。
徐胡县老爷办案很认真,勤思考,不单信口供。他带着师爷万智君,主簿周新,和随身都头兆昌庆、潘连生,化装成外地客商四处暗访。有一天,投宿在东门街万安客栈,有一客人说话生动,编出一篇金老鼠失盗记,说得有声有色,那些强盗如何的有办法,听到风声,他们便从天窗飞进屋里,走路脚不点地。兆昌庆当场捉拿这个客人,那客人笑着说:“这是开玩笑的,就叫‘新编金老鼠失盗记’,客官,不要误会,这不是真的,而叫讲故事。”兆昌庆只好低着头走了,不理这个胡说八道的客人。
封城的第二天下午,一队出殡行列,从圆环街出发,吹吹打打,哭哭啼啼,经东铺头、草花街,过给事巷转探花街到了北门,要求开城门放行。守城门的派人来报告县老爷徐胡,有一家人刚刚死了人,就要出殡出城,请示开不开城门放行。
徐胡一想,奇怪,怎么不按风俗停棺数日,死了马上要埋?这内中一定有蹊跷,于是下令:“开北门放行!”
差人一走,徐胡和万智君、周新三人哈哈大笑。万智君说:“可能蛇出洞了。”
周新说:“准备竹笼工具。”
徐胡微微一笑:“一起捉蛇去!”
于是,徐胡带万、周、兆、潘等一行,化装成外地人,赶往北门,在北门大庙木棉树脚下等出殡队伍。
殡葬队伍出了北门,过了糖市仔,在两株大木棉树下转了个圈,就把棺材抬进北庙后面一间厢房里。吹鼓手、八音队等殡仪队打发走了,亲友也走了,房子里只有七个孝男和四个孝妇。
万智君、周新假装问路,上前观看,竟看出四个孝妇,很快脱下麻衣,个个浓妆艳抹,穿着艳红衣袄,绣花裙。孝男们诚惶诚恐,脸上毫无泪痕,全不像死了亲人的样子。潘连生和周新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其中两个孝妇是康乐道迎春院的婊子碧桃、荷香。
徐胡想,这哪里是一家人,莫非这里有诈?附在万智君师爷耳边如此这般交待几句,留下兆昌庆等人,徐胡带着周新、潘连生回到县衙里。
徐胡回到县衙里,立即升堂,发下火签,令差人到康乐道上去捉拿迎春院的许鸨母到案。这许鸨母一到公堂就战战兢兢,她从来没见过县老爷,徐胡县令惊堂木一打,她就四脚朝天,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丧家”叫钱大宽,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他有六个拜把兄弟,都是偷鸡摸狗的角色,酗酒、行赌,出入妓院,他们最拿手。昨天,钱大宽说死了父亲,没有孝妇,便来妓院租四个妓女当孝妇,双方言明,一天一个五两纹银,两天正好四十两,其他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徐胡县令即令将鸨母羁押监管,派人去探明钱家死了谁?什么时候死的?一问,左右邻舍都不知道。徐胡听到后,略一沉思,心想:“看来,出殡是假,转移赃物是真。”于是,着手缉拿嫌疑犯。
话说钱大宽、陈友钱、王小川、郑元林等七个无赖,他们结成金兰兄弟,号称“漳州七猛”,人们背后叫他们“七恶”。七恶在漳州无恶不作,杀人、放火,奸婬女人,弄得人人胆战心惊。小孩晚上一哭,大人吓他,说“七猛”来了,那小孩就不敢哭了。
三年前的一天,钱大宽带着老六、老七,三人到富春记参茸行,要购上等地道的吉林人参一斤,因说了大话,参茸老板看不起他:“你衣裳破烂,哪有钱购上等吉林人参一斤呢?一斤地道人参要一百两纹银,你拿得出来吗?你买得起?”
钱大宽说:“老板看衣不看人,我看你当老板也不长了。”老六、老七拿起一把小尖刀,当场要杀死老板,钱大宽当场摇手说:“不用。”一瞪眼,三人都走出参茸行,远走而去。参茸行老板整天提心吊胆,不知恶人何日要来报复。
没想到三年之后,选择在富春记参茸行老板儿子娶媳妇时作案。当天,参茸行人来人往多么热闹,钱大宽派“二猛”、“三猛”,穿着华丽衣裳,混进客人当中,带着上等茶品、红绒被面当贺礼来了,老板也不知他俩是哪路的亲友,很快就入席喝酒。客人猜拳敬酒好热闹,二猛三猛不敢多喝一杯酒,时刻注意观看那贵重礼品金银珠宝放的位置,特别注重那只金光闪闪的金老鼠。
半夜,席散客归,新婚家人累得眼皮快粘到一起了。这时,七猛来了,他们走路如风,跳蹿如飞,一闪而过,把大厅里八仙桌上的、中堂、正堂、副堂上的值钱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扫而光。
徐胡放出风声要搜城,钱大宽等七猛也有些害怕,赶快转移出城,才是平安所在。谁知在北庙外,有几位外地人走来走去,使他们无法将棺材里的赃物化整为零。
这时,徐胡县老爷,乘着十二抬大轿,全副执事,前旗后牌,左锣右鼓,前呼后拥来到北庙,将北庙正堂当为公堂。
徐胡升堂,将钱大宽等七猛和四个孝妇拘留升堂。
徐胡惊堂木一打,砰地一声,他问:“钱大宽,你有几位父亲?”
钱大宽答:“回老爷话,小人只有一个父亲。”
徐胡又问:“你父亲在何处?”
钱大宽答:“回老爷话,小人父亲已入殓在棺材里了。”
徐胡令衙役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差役从大门口扶一老者进来。
钱大宽睁眼一看,那老者正是被他关在暗房里的父亲。他大吃一惊,知道案情已败露,向六个兄弟丢个眼色,六个兄弟正想冲出公堂,谁知徐胡县令早有防备,兆、潘二人带领众捕快,十多人上前把七个贼人四个孝妇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了。并把棺材抬进公堂,当场开棺。
棺材盖一掀,只见满棺材里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连金老鼠也在其中。其中还有个金盖大钟,还会叫:“叮咚、叮咚,十二点,十二点,案破啦,案破啦!”
赃证俱在,哪容置辩,七个大盗只好低头认罪。
神驼绝命刀
壶兰城外有一座山叫黑松岭。黑松岭地势险峻,丛林密布,时有野狼黑熊出没。野兽本是畜生,难免会翻墙进院,偷鸡摸狗,但让壶兰城百姓胆战心惊的是,最近两个月,畜生们换胃口了,居然偷起人来,而且专偷长相俊俏、尚未出阁的小丫头!
这天天刚蒙蒙亮,县衙外的鸣冤鼓便被擂得山响。知县赵罡急忙披衣下床,刚走上大堂,就见一个满脸血痕的中年男子,双膝一沉跪了下去:“大人,我女儿春桃丢了,求大人给我做主啊!”
原来,这个男子叫周顺,就在两个时辰前,他还在睡梦之中,忽听女儿春桃房中传来一阵尖叫。待他赶到春桃房中,女儿已被两只张牙舞爪的熊瞎子掳走了!
这已是壶兰城发生的第四桩野兽掳人案。畜生抢掠民女,是够蹊跷怪异的。赵知县当即命牛典史带领全部差役,进山搜寻。忙了数日,十几号人竟连半根狼毫熊毛也没找到。
周顺等几户丢了女儿的人家急了:“我们年年纳税,赶上灾荒,即便卖房卖地也绝不少交一文钱,总不能供养一群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的酒囊饭袋吧?走,找州府告状去!”
想不到,众人还未动身,又一桩怪案暗夜上演─赵知县娇嫩如花的美妾水仙,也被黑熊掳走了!
连堂堂知县大人的女人都敢动,这还得了?赵知县火冒三丈,责令牛典史务必在两日内找到水仙,并将畜生捉拿归案。
两天后,牛典史依旧一无所获,赵知县脸色一沉,革了他的职。与此同时,一张招贤榜贴到了县衙外:为铲除祸乱,保一方平安,本县重金招纳高人侠士,前往黑松岭猎狼擒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告示一出,方圆百里的刀客剑客纷至沓来。第一个闯进县衙的壮汉肩扛鬼头刀,自报家门“鬼见愁”;第二位手持双剑,江湖人送绰号“剑无情”;随后奔来的自称“夺命煞星”,自离开师门行走江湖那天起,至今还未遇到过对手。
“剑无情”一听,陰陽怪气地开了口:“小子,请嘴下留情。壶兰城的牛皮薄,可架不住吹啊。”
“是不是吹,咱比画比画!”“夺命煞星”长剑出鞘,锋芒直指“剑无情”。眼瞅好戏就要开场,一个拄着拐杖、头脚几乎相扣的驼背老者颤巍巍立在了双方中间,嗓音沙哑地劝道:“别争了,有没有本事,黑松岭上见分晓。”
“老家伙,走开!我‘剑无情’可是暴脾气,惹急了我谁的面子都不给!”“剑无情”气哼哼地呵斥道。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只苍蝇打着旋儿落了地。老者眯眼细瞧,喃喃自语:“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唉,本想削它左面的三根腿,却只削断了两根。”
一时间,刀客剑客们全傻了眼。谁也没看清,驼背何时出的手,用的究竟是刀还是剑……
赵知县当众宣布:不论虎狼黑熊,猎杀一只,赏银5两;生擒活捉,赏银20两。见物付银子,绝不拖欠,若遭遇不测,县衙概不负责。签完生死状,一干人刚争先恐后奔出门,就见苦主周顺带着数十名乡亲斟满壮行酒,还为每名侠士分别准备了5两银子的红包。“鬼见愁”抓过红包,大步奔向黑松岭。
驼背老人倒不急不慌,端起海碗“刺溜”几口,又掏出一只酒囊来:“好酒。呵呵,能不能给我灌一袋?”
“老人家,你……能行吗?”周顺面现疑色。驼背使劲直直腰,正儿八经地回道:“啥叫能行?我还要唱压轴大戏呢。小兄弟,到时候你可要请我喝个痛快。”
“夺命煞星”急急催促:“喂,别啰唆了。要去晚了,虎狼都让鬼见愁给宰没了!”
驼背歇歇停停刚走到黑松岭下,“鬼见愁”已和一头黑熊交上了手。“鬼见愁”想抓活的赚大钱,黑熊却不赏脸,挥动巴掌要置他于死地。你来我往几个回合过后,“鬼见愁”吃不住劲了,抽冷子将鬼头大刀捅进了黑熊的心口。黑熊“吼吼”闷叫,大巴掌当头拍下。力道之猛,足能将“鬼见愁”的脑袋拍进肚子。情形危急,“鬼见愁”侧步急闪,可还是慢了半拍,半拉肩膀被拍断。
“奶奶的,好险!”“鬼见愁”瘫坐在地,不等喘匀气,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又一头体型庞大的黑熊从灌木丛中跃出,一屁股坐上了“鬼见愁”的肚腹。“鬼见愁”拼尽全力想抓刀,黑熊竟张开大嘴,一团火焰喷射而出……
此刻,在一座山坳里,“剑无情”也遭到了群狼的袭击。“剑无情”杀红了眼,左劈右击,七八头恶狼接连毙命。许是见“剑无情”比狼还凶,剩下的几只吓破了狼胆,四散逃窜。“剑无情”强撑着身子正要盘点战果,一双手冷不丁搭上了肩头,回头一看,“剑无情”登时骇得心惊肉跳。肩上搭着的竟然不是人手,而是狼爪!
日落西山,除了“夺命煞星”外,其余的刀客剑客们全没回返。不过,“夺命煞星”疯了,挥舞着长剑语无伦次地又喊又叫:“你是老虎,老虎会笑。我要杀了你这只笑面虎……”
老虎会笑?鬼才相信!
当晚,周顺等人点燃火把,战战兢兢走上黑松岭,很快就找到了刀客剑客们的尸体。“鬼见愁”被烧得面目全非,“剑无情”脖颈洞穿,“一剑封喉”已不知被什么畜生封了喉……正自后怕,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喊叫声:“周大哥,快来,这儿有个活的。”
只见驼背毫发无损,正躺在背静的山洞里搂着酒囊呼呼大睡。
敢情,他拿了银子没出力。一个乡亲气鼓鼓抢过酒囊,又翻出红包,照着驼背的屁股踹了一脚:“这些钱,我们该分给那些为我们而死的大侠们。走,让这个骗子在这儿喂狼吧!”
第二天,面对侠士们的尸首,赵知县在众人面前咬牙发誓,要与野兽决一死战。接着,赵知县带着几个差役开赴黑松岭。沿着坑洼山路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一行人停在了一道光滑山壁前。一个差役突然惊声大叫:“大人,有……有熊!”
“在,在哪儿?”赵知县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颤声问。差役惶惶拔刀,指向远处。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头黑熊居然扬起熊掌,冲赵知县一个劲地招手。赵知县拍拍胸口,快步迎去。差役们不觉一头雾水:乖乖,这畜生看上去和赵大人还挺熟,关系瓷实着呢!
人熊碰面,赵知县一通嘀咕,黑熊点点头,转身奔进了密林。恰在此时,睡在山洞中的驼背醒了,揉揉睡眼钻出洞。
忽然,那只和赵大人熟络的黑熊“呼”地蹿出,挥舞熊掌扑向驼背。情形突变,驼背想撤身,脚下却绊上碎石摔了个跟头。黑熊紧跟着压下:“老东西,我烧死你!”
黑熊竟然说起了人话!
但驼背早有预料,瞪着熊跟骂道:“牛二,你们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恶事,必会遭受天谴,断子绝孙!”
牛二,正是曾在县衙任职的牛典史,眼下这只畜生,原来是他披着熊皮装扮的。身份被识破,牛典史凶相毕露。恶狠狠地掐住了驼背的喉咙!
驼背年老体弱,哪是牛典史的对手,很快被掐得几近窒息。他挣扎着说:“黑子,动手啊。快!”说着拼力—侧身,只见他高高的驼背竟然动了!只是一愣神,牛典史便弹跳而起,双手捂裆逃之夭夭:“妈呀,我的命根啊—”
牛典史一路哭爹喊娘,跌跌撞撞窜回了和赵知县碰头的地方。而那道光滑山壁却变成了石门,门内,赵知县正对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点头哈腰:“陈大人,您要的虎鞭、狼鞭和熊鞭,下官已经备齐。为了让大人您尽享风月,下官还给您置办了一份薄礼——壶兰城姿色最出众的四个小丫头。嘿嘿,她们都在洞里呢,由贱内水仙负责看管调教。”
原来,为讨好在州府任职的顶头上司陈大人,赵知县投其所好,设下了“一石三鸟连环计”:暗中命手下扮狼装熊,替上司搜罗美女;接着招揽能士,猎取兽鞭,供陈大人享用;数目已够,又令装扮成畜生的手下痛下杀手,以便将来愚弄百姓——黑松岭上皆神兽,冒犯不得。计划如此完美,赵知县愈发得意。谁想,牛典史满手是血,一头扎进了石门。不等赵知县醒过神,忽见一道黑影急掠而来,快速钻过他的胯下,跃到陈大人身前。
“小,小心─”
晚了。等赵知县看清那道黑影是只猴子,猴爪中还握着一柄长不过三寸的小刀时,顿听陈大人尖声惨叫:“宋一刀─”
陈大人曾在朝内为官,没少到去势房,自然认识那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小刀的主人是个技艺精湛的“刀子匠”,人称“宋一刀”。一刀下去,斩草除根,为朝廷制造了成千上万“品质优秀”的太监。yan割之余,宋一刀还有个嗜好:养猴。据说,年事渐高离开去势房时,他养的猴子也拥有了一个绰号:猴一刀。刀法的确够快。好半天,赵知县才觉到胯下生痛,羞恼嘶喊:“杀,快杀了它,还有宋一刀!我的命根啊─”
当日下午,被畜生掳走的小丫头们都逃回了家。几天后,大理寺来人,押走了赵知县。那天,周顺和乡亲们在黑松岭上修了一座偌大的坟。坟内埋的是驼背。不,是宋一刀。宋一刀的背一点儿都不驼。他的身边,躺着一只黑猴。周顺满满登登斟了三碗酒,止不住涕泪横流:“老宋,我答应过你。来,我陪你喝个痛快……”
山椒异闻录
清朝末年,有个叫长白先的不第秀才,回到家乡龙母村,在自家门外不远处支了一处茶棚,供过往的行人休憩,并规定,凡是来此喝茶的客人,只要能讲一个故事,便能抵了茶钱。
这一日,乌云压顶,狂风骤起,大雨瓢泼而下。在附近田间劳作的农户,纷纷跑到茶棚避雨。
众人坐定,长白先将沏好的热茶为众人一一满上。其中一位眉毛浓密的汉子先开口道:“按规矩,我先说个故事吧,若是讲得不好,还望长白先老板多多担待。”长白先双手抱拳,示意客人请讲。
浓眉汉子姓白,名耳。三天前的午后,家中老母想吃野味。白耳便提了弓箭,去后山猎了些野兔,准备下山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呜咽”的鸣叫声。
风高月冷,那声音越发使人背后渗出股股凉意。突然一阵萤火虫飞过,白耳急忙寻了一处低矮树丛隐藏身子。接着,传来一阵极缓极绵的脚步声。
白耳随着萤火虫发散的幽暗绿光望去,只见一个房梁般高大、略显佝偻体态的巨大人形经过。可是再仔细一瞧,那并不是人!只见那怪物竟然长着一张木瓜般的绿色椭圆形脑袋,双目发出幽暗的绿光!其口大若面盆,齿长三寸而稀疏。通体碧绿若蔬果,行走起来若矫健的老人跳着怪异的舞蹈……
白耳大气也不敢出,等到巨人走后,他才赶忙逃也似的从矮树丛中蹿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发出的响动太大,那怪物竟然扭转身来,向他望去,他顿时如双腿灌铅,寸步难行。眼见那怪物步步逼近,生死关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搭弓射箭,一束箭簇噌地飞了过去。
那边发出一声闷号。因天色昏暗,白耳不知射中没有,慌忙往山下跑去,下山途中还跌倒了好几次。说着,他挽起胳膊,展示自己的肘部擦伤。
“故事讲得甚好。”长白先道,“这茶钱自是免了,不过我想我可以补充几句。”
长白先说完就回到了屋中,过了片刻,又走了出来,道:“方才这位兄弟讲的,可能是这种异物。”说着翻起手中一本线装书来,“《神异经》有云,西方山中有人焉,身长数十尺,性不畏人,犯之则令人寒热,名曰山椒;以竹著火中,而山椒惊惮。”
“原来这种东西叫山椒啊……”众人叹道。
长白先道:“若真是山椒,那也并不可怕,只要按照书上所说引火烧之,那山椒应该属树精,所以惧火……”白耳叹道:“不知那箭射中没有,再说,若真是树精妖怪,那箭根本难以伤他。”
茶客全都一语不发,个个面色凝重。突然,人群中有一长者慢慢走了出来,对大家说:“山椒之事,并非传说,老朽也曾见过。但此山椒虽为树精,却从未有伤过村民之记录。所以,若山椒未袭击村民,以我辈看来,还是不要主动去打扰才好。”
这意见得到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却有两三个不怕邪物的胆大青年,吆喝道:“正愁着没有乐子,今晚我们就去会会这山椒怪!”
长者闻后,摇摇头,再不言语。
翌日,日上三竿,长白先如往常一般晚出早归,一回来就支起躺椅,在树荫下小寐。忽而,一阵喧哗声打破了宁静,一农户奔跑着冲了过来,对着长白先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长白先想留此人问个究竟,但那人早没了踪影。长白先匆匆赶往村长家中,问清了情况。原来,昨日上山的几个青年今日全都死了,尸体横陈在山上。身上衣衫破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长白先对众人说:“事关人命,不能就此罢休。我们今日就上后山,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见长白先如此说来,众人却是少有响应。
这时,白耳站出来大喝道:“某虽不才,唯有匹夫之勇,愿与先生共往。”长白先忧心道:“当真不怕死?”白耳道:“不怕。”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及早动身,两人带好蘸油火把与火石、弓箭,便一同上山了。
两人上得山时,日头已然落下。银钩高挂,两人燃起了火把,慢慢前行。一阵异味飘过,长白先急忙拉白耳蹲下。须臾后,一个巨大身形现于两人眼前,白耳准备搭弓放暗箭射之,却被长白先止住了:“木箭即使射中又有何用?此怪畏火,来,点燃箭头再射!”
待点燃箭头,那树妖已然走近了,白耳急忙搭箭,却突然感觉肩处一阵酸麻,心说,“难道此妖会妖术……”接着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白耳醒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木床之上,身边正端坐一人,细看之下,原来是长白先。
白耳正欲开口问。长白先用手止住了他,道:“你先不忙说话,我不欲取你性命。”
白耳猛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浑身被绳索绑缚,不能动弹:“那几个青年就是遭你毒手了吧?”
长白先并不作否认,缓缓道出了个中缘由:“这后山上,守着一个秘密。为了防止秘密泄露,有人在此处制造出了山椒树精的怪谈,其后,又制造出了一只山椒精。你所见山椒,实为人所扮。”话音未落,长白先指了指身后插有箭簇的空心树桩和两名高大汉子。白耳认出那正是自家制作的箭簇。事实已然清晰了,就是他们扮成树精模样,每日于后山巡游,为的便是吓退误闯入后山的村民。
长白先道:“这秘密断然不能让你知晓,以防你到了陰间到处乱说……”说着,长白先向身后两名大汉打了个手势,一汉子上前举起刀柄,欲将白耳切碎剁烂。
正当此时,急闻一阵猛烈撞门声,一众人影涌了进来,原来是一干村民。众人将长白先与两名汉子团团围住,长白先见状,也不反抗,束手就擒了。
原来,白耳早就见长白先衣服后摆处有刮痕,又嗅到其身上有特殊味道,与山椒精周遭散发的味道相似。他顿感怀疑,为了证实,便与长白先一道上山,另一方面则暗中告知村民,偷偷跟上来。长白先一干人等被绑缚下山,送交管辖之地的官府,长白先被关押了起来。
这晚,衙役巡视,却发现长白先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口边血迹呈暗红色,已然死去多时了。再看另外两名同犯,也以同样方式死去。
山椒精异闻已然揭开,但长白先拼死守护的那个秘密究竟为何呢?官府命人搜山之后,终是一无所获。谁知白耳却突然翕动鼻翼,对官兵说:“跟我来。”
循着一股异昧,众人绕着树林转悠了数圈,终于找到一处山丘。在一棵老树下,白耳站定,解释道:“此味道我熟悉,想是伪装成山椒精那帮人,为了掩盖自身人气,在身上撒下特殊药粉,故而味道奇特。连日天干,滴雨未下,故而气味久未散去。”说罢他一指那树道,“将此树拦腰截断,秘密必藏在此树中。”
树中藏有一狭长宝匣,此匣蛮力恐难打开。衙役查看,原来此匣上了一机关锁。这里面究竟是何物,值得让人装成树精,营造怪谈,守护多年,又搭进数条性命?
众人不解,此事暂且作罢。
不久之后,此怪谈在坊间经人们口耳相传,最终竟然传到了皇帝耳中。皇上得知后,很感有趣,便招了那知县,亲自听了案情,并仔细查看了知县呈上树中发现的物品。
见知县呈上宝匣,皇上亲自接过,只觉手感颇为轻巧,翻来覆去地查看,想要得到其中玄机。他却发现其中并不得法,于是下令手下官员,张贴悬赏该匣图样,并悬赏征集,凡能识得此物者,或知此案内情者,赏金五千。
不久之后,有一巧匠识得此匣,并说此匣正是由他所做。皇上问其开启之法,那人一一道来。
皇上命人按照匠人所说机关开启宝匣,匣内却是一只玉琵琶!众人不解,这玉琵琶有何秘密?
谁知,此时皇上心中已经了然,顿时龙颜暴怒。原来,这玉琵琶乃属皇上所有,后赐予一位宠妃。而那嫔妃于13年前突然消失,传闻早已逃出了宫中。皇上曾有所查,此嫔妃曾于入宫前与一位高权重者有染。那人与嫔妃之死,乃至这玉琵琶定有关联。
皇上命人召唤了一位大员。那大员见到皇上时,未及开口,便先跪下,求死罪,但求饶恕妻儿。原来,这名位高权重的大员确与那名嫔妃有染,后恐皇上追究此事,便约那嫔妃出来会面。那嫔妃本以为是叙旧,带了皇上赐的玉琵琶,一曲奏毕,却被那位大员残忍杀害。
事后,大员慌乱之下,便将尸体处理,又花些银两打发了嫔妃家眷,买通人证,终将此事瞒了过去。唯有玉琵琶作为物证,难于脱手,即命人将玉琵琶藏于荒山巨树之中,命人装作鬼神加以把守。13年后,那名大员听闻村民有数次差点误入林中,洞悉此事,顿觉不安,便将此事交托于长白先。那长白先本就落魄不第,有归隐之心,加之曾受惠于那名大员,随即,接了这差事,充当起“守墓人”的角色。只是守的并不是墓,而是杀人证据。长白先欲将此事长守,谁想,终究弄巧成拙……此事终究是皇室丑闻,皇上不愿声张,最终以一莫须有的理由将该大员贬到南方荒蛮之地为官。
最终,此案成了清末一件悬案,而关于山椒精的异闻却渐渐流传开来,直到今天……
奇案背后的秘密
一、神仙出手
清朝乾隆年间,河北清河有个县令叫司马云,为官清廉,不会拍上司的马屁,上任五年仍是个七品芝麻官。眼瞅着同僚都升官发财了,司马云不由得整天长吁短叹。
这天,他正坐在后堂烦心,忽然周师爷走进来说:“大人,邻县李知县来了,要拜见您。”
李知县原本清河人氏,跟司马云是同窗好友,自从做官后,就很少往来了。司马云听到老同学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看到李知县穿着五品顶戴,司马云问道:“你升官了?”
李知县微笑着说:“升做知府了。”
司马云十分惊讶。李知县似乎看出了司马云的疑惑,说:“我终于找到升官秘诀了,今天是特意来告诉你的。”
司马云十分高兴,连忙拉着李知县到后堂落座,斟好茶后,李知县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我们县出了一个神仙叫刘长乐,据说师承茅山,能治百病,好多人的绝症都找他治愈了。刘神仙还有一个绝招—会隔空托梦,一些商贾小贩因生意惨淡来找他帮忙,他就会帮他们给财神爷托梦,那些商贾回去以后,就时来运转,都发了财。我听说他那么神,就想:既然他能给财神托梦,就一定能给皇上托梦。于是就带着积蓄去拜见他,谁知,没用一个月,他真的让我实现了愿望。”
司马云听了,感到不可思议,暗想:刘神仙真的那么神吗?虽然小生怀疑,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就叫师爷准备好一千两银子,和李知县出发了。
来到邻县九峰县境内,老远就看到前面屹立着一幢高大的府第,门上的牌匾标着四个镏金大字—“刘神仙府”。只见门口围着一群人,一个壮汉抱着一个女子跪在石阶下,面朝神仙府不停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娘子吧,她被马车撞飞了,大夫说她已经没气,别人说您能起死回生,请您救救她……”
司马云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朝女子脸上望去,只见她脸色苍白,七孔流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司马云心想:这人都死了,还能救活吗?
这时,神仙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束发道士走出来看了女子一眼,马上盘坐在地,舞动着双手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女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慢慢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周围的人看在眼里,不由大叫了一声“神哪!”
女子马上挣扎着起来和壮汉一起跪拜道谢。刘神仙扶起二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回去好好过生活吧!”
二、索要银两
司马云感觉十分神奇,赶紧走到刘神仙面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刘神仙一听,便说:“想升官可以,先交钱吧。”
司马云连忙叫师爷献上那一千两银子。刘神仙似乎嫌少了,不高兴地说:“这么一点银子就要升官,那可不行。”
司马云吃惊地问:“那需要多少?”
刘神仙伸出一根指头说:“一万两白银。”
司马云惊问:“刚才你救那个女子没要一分钱,为什么要我却那么多呢?”
刘神仙说:“那可不一样,人家是贫穷百姓,而你是当官的,家里肯定有很多钱财。我现在要你一万两其实并不多,以后你像李知县一样升了大官,就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了。”
司马云刚要争辩什么,李知县拉住他说:“我来求他时也要了一万两,但我没有那么多,只给了他一千两,剩下的可以再付嘛!”
司马云一想也是,就让师爷回去把家里的两千两积蓄全部拿来,然后又打了一张七千两的欠条,一并交给了刘神仙。刘神仙接过银子,满脸堆笑道:“我晚上就会给皇上托梦的,保证一个月内让你升官,先回去等消息吧。剩下的银子一定要记得给我。”说完又叮嘱李知县说:“还有你的银子,也要尽快给我。”
李知县点了点头,带着司马云离开了神仙府。
在回去的路上,司马云满心疑惑,一个劲地问自己:刘神仙真的有这么神吗?
转眼半月过去了,司马云正感郁闷时,忽然外面传来击鼓之声。他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妇人举着鼓槌不停地敲打鸣冤鼓。他瞪大眼睛仔细一看,这妇人是李知县的娘子兰花。他不知道兰花来干什么,问道:“嫂子,您击鼓何事?”
兰花没开口,扑通一声跪在司马云面前哭着说:“我夫君被人害死了,求你作主。”
司马云惊问详情,兰花抹了一把眼泪,慢慢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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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帕案
芙蓉镇的豆腐匠天狗有晚上做干豆腐的习惯。这天晚上,天狗做完豆腐,已经是子夜时分,天狗去院里小便。刚刚提上裤子,忽见对门张家大院那高高的西墙墙头闪过一个人影,在暗夜中一晃就不见了。天狗扑哧就笑了,那张家大院的少爷张九城患了几年痨病了。那少奶奶玉笛水灵灵正当年,不出事儿才怪呢!罢才那黑影,没准就是少奶奶的相好。
天狗感叹了一番。关上门就睡觉了。正迷糊间,就听窗子外边传来少奶奶玉笛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少爷,你走了,撇下我这孤儿寡母,让我以后怎么活呀!”
天狗是个热心肠,张九城平时待他不薄,听到哭声,就跑到张家看个究竟。
屋子里。老太太刘氏正指着玉笛冷言冷语地数落呢!张九城躺在床上。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一动不动直直地望着屋顶,脸色铁青。天狗三步并作二步走到张九城的床前,一试鼻息,体温虽热,人已经死了。
就见刘氏大声质问:“玉笛,这是怎么回事?九城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平白无故地死了?”玉笛哭泣说:“娘,我也不知道呀!”刘氏哭着指着玉笛说:“九城他死得不明不白。这事不能就这么草草算了,我要告到衙门里,验明确是病发而死方可入土安葬。”说着扑在张九城的身上大哭起来。
这当口儿,她看到了进屋来的天狗,便乞求天狗去衙门报案。天狗平时深受张家的好处,所以,二话没说就去了衙门。
知县孙兴桥和差役赶到张宅。刘氏扑通跪在孙兴桥脚下,痛哭说:“大人,小儿九城他死得不明不白,求大人为民妇做主呀!”
孙兴桥将刘氏搀起,走到张九城的床前仔细地看了看,问玉笛:“少爷晚上可否有什么异常?”玉笛说:“少爷晚上好好的,吃了一碗稀粥,后来喝了药,我伴他入睡,谁想到后半夜竟然发病,等我发现时,人已经死了。”孙兴桥又问玉笛,张丸城吃饭时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玉笛说没说什么。
这时,仵作过来禀报说,死者脸色铁青,身上没发现任何伤痕,系中毒而亡。玉笛惊得张大了嘴巴,脸色刷地就变了。
这时,天已大亮,差役们在后园墙下发现了一条香帕,墙下留有一行男人昨晚由上踩下的脚印,由于道路泥泞,看起来很清晰。显然,昨晚在这儿一定有人出现过,刚才仵作已经验过,张九城系中毒而亡,那么,这个冒雨跃墙的人究竟是谁呢?他来张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香帕上绣戏水鸳鸯,似定情之物,难道是玉笛在外有了相好毒害亲夫?
可是,张九城是中何毒而亡?孙兴桥熟知药理,他吩咐玉笛将昨天晚上张九城服过药的药渣拿来。玉笛呈上药渣,孙兴桥小心地验看。这都是些通常用来补身的中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在孙兴桥有些失落的时候,突然。他发现。药渣当中有一块小麦粒大小的东西,夹起一看,竟是一块没有完全溶解的雄黄!
孙兴桥知道,雄黄又名信石,有红信石白信石之分,药用以红信石为主。凡砒石,须装入砂罐内,用泥将口封严,置炉火中煅红,取出放凉,或以绿豆同煮以减其毒,研细粉用。砒石升华之精制品为白色粉末,即砒霜,毒性更剧。古人认为雄黄可以治蛇伤,杀百毒,驱鬼魅,故而旧时有端午饮雄黄酒的习俗,《白蛇传》中法海叫许仙喝雄黄酒,使白娘子显形,即与此有关。雄黄信石都是“五毒”中物。
孙兴桥断定。张九城是中了过量的雄黄而亡。只有熟知药理的人才能神鬼不觉地置人于死地。这个人会是谁?
这当口儿,刘氏冲过去指着玉笛喊道:“玉笛,我们张家待你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天狗报案时,孙兴桥听说他看到人影,再加上看到的香帕,难道真如刘氏所说,玉笛有奸夫?
孙兴桥唤过刘氏问询。刘氏哭泣着说,张九城患痨病多年,镇中吴郎中常来瞧病。张九城所服之药,都是他开的。因为张九城病卧在床,吴郎中便常来出诊。一来二去,玉笛便和那吴郎中眉来眼去。所以,九城定是被这两人合谋毒杀。
刘氏说到这儿哭道:“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呀!”孙兴桥安慰刘氏,吩咐差役锁上玉笛,又去吴郎中家调查。
吴郎中二十七八岁年纪,白净面皮,正在堂中坐诊。见孙兴桥和差役赶到,微微惊讶过后,便施礼倒茶。
孙兴桥开门见山,问吴郎中最后有否给张九城出过诊。吴郎中说他已有好些日子没有给张九城出诊了。孙兴桥目光直视吴郎中:“张九城昨天子夜被毒死家中!”吴郎中脸色骤变,喃喃自语:“怎么会呢?”
这当口儿,随身捕快王远将一双沾满泥巴的鞋子递给孙兴桥,说:这双鞋是在窗下发现的。鞋子的大小和张家院外黑影留下的脚印吻合。孙兴桥问道:“吴郎中,你可识得这双鞋?”吴郎中看了看鞋点头承认鞋是他的,可不知为什么上面沾满了泥巴。孙兴桥冷笑道:“吴郎中,本官知道上面为何沾满了泥巴。”见吴郎中惊愕,孙兴桥就说:“你昨晚上和玉笛私会,在药中下毒后便跳墙而逃。这双鞋便是证据!”
吴郎中连说冤枉。王远冷笑道:“吴郎中,我刚才已问明你的妻子,你昨晚子夜方归。”
原来,在进中医堂前,孙兴桥特意吩咐王远去问明吴郎中昨晚的去处,吴妻不敢隐瞒,只好实话实说,但她只是说丈夫出诊,其他的一概不知。吴郎中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怎么也不承认他和玉笛之间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还说出昨晚的确出了趟急诊,如果不信,可去问西街昨夜患了绞肠沙的主家白秀才。孙兴桥道:“吴郎中,本官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可是,你从白秀才家回来再绕道去张家行凶也不迟,所以,本官认为,白秀才也不能作为你没有行凶的证人。来人,将吴郎中锁上!”
虽然吴郎中大呼冤枉。孙兴桥还是吩咐差役们将他押进牢中。将吴郎中押下后,孙兴桥又和王远耳语一番。王远领命而去。
天狗背着干豆腐正在街上叫卖,突然身后有人喊他。天狗回身一看,一个满面虬髯的汉子正在冲他摆手呢!汉子说:“听说你的豆腐做得不错,我今儿个就全包了。”天狗心花怒放,将豆腐称好后,汉子道:“我是城中柳员外家新来的管家,柳家在城外又置了不少地,眼下正是锄草的时候,所以,员外吩咐为伙计们改善伙食,置下干豆腐为伙计们做午饭。”
银货两清后,天狗抬腿要走,汉子道:“这位兄弟,我见你是个实诚人儿,咱们何不到道旁的小吃店喝上两盅。这阵子呀,你的干豆腐我就全包了。”
天狗本就嗜酒,再加上汉子要包买他的豆腐,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儿,就和汉子来到小吃店。几杯酒下肚,两个人的话儿就多了起来。
汉子眯缝着眼睛说:“天狗兄弟。我听说你们家邻居出了命案,咋回事儿?”天狗压低声音说:“是的,还是我赶到衙门里报的案呢!”
汉子说:“我听说,害死张九城的是中医堂的吴郎中?他和张家的少奶奶玉笛勾搭成奸,在张九城的药里下了雄黄?”
天驹说:“老哥,张少爷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不过,那天晚上,我的确看到一条黑影从张家的院内跃到了墙外头,这个人的身影还真有些像那吴郎中。可是,玉笛平素温柔贤惠,对张九城也很好,她怎么会毒杀亲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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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打更
这天晌午,更夫葛旺在家补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闯进了屋。他起身一看,原来是街面上的混混王五。
“五爷,有事?”葛旺不爱搭理这路人,但不敢明说。
“嗯。”王五哼哼着说,“有点儿事要你帮忙。”
葛旺想了想,说:“我就一打更的,能帮您啥忙?”
王五回身把门带上,凑到葛旺跟前说:“今晚巳时,我要在翰轩胡同谈一桩买卖。你打更路过胡同口,要是看见巡警查夜,就给我透个信,拜托了!”说着掏出钱塞给葛旺,数目不小。
葛旺虽然犯着困,脑袋可不迷糊,刚想拒绝,只见王五掀开衣襟,露出别在腰间的快刀。
葛旺顿时吓得清醒了,支支吾吾道:“行是行……可我不能出了上差的范围,除了更号,也不能喊别的。这信儿,该怎么透?”
王五思索片刻,说:“这样吧,到了巳时,你照常打巳时的更点,但若遇见巡警,就改喊午时的……午时的更号是啥?”
“平安无事喽!”
“好!只要更点打得准,大长的夜,应该没人留意更号子,就遮过去了。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有咱们知道。”王五交代完,把钱留下,临走又故意拍了拍腰里的刀。
这下,葛旺彻底睡不着了,便想上街遛弯来化一化心事,可越走越想,越想越觉得忐忑。魂不守舍中,他还不小心撞到了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警局的巡官冯安。葛旺连忙作揖赔不是。
冯安和颜悦色地道:“老葛,大白天的不在家补觉,夜里上差能有精神?”不待葛旺接话,冯安又笑着说,“老葛,心里有事儿吧?跟兄弟说说,看能帮你点儿啥?”
葛旺缓过神来,琢磨着对方的话茬,说:“冯巡官,我瞅您今儿话可够密,怕是有事吩咐吧?”
“机灵!”冯安一跺脚,拉着葛旺进了旁边的茶馆,叫来一大桌菜,还亲自为葛旺倒酒。
“今晚午时,我要去翰轩胡同会个朋友,不想被别人看见,尤其不能让我那帮弟兄知道!”冯安给葛旺夹菜,“我都琢磨好了,你路过胡同口打更,要是撞见巡警查夜,就给我报个信,把午时的更号喊成巳时的,我就知道该撤了。老葛,咱可都在吴次长的辖区当差,论着也算同僚。这个忙你得帮啊!”见葛旺讷讷地点头,冯安满意地笑了。
一个翰轩胡同,王五要在巳时“谈买卖”,让葛旺遇见巡警查夜,别喊巳时更号“锁好门窗,小心防贼”,喊午时的“平安无事喽”;冯安则要在午时“会朋友”,也让葛旺看见巡警就给信号,别喊午时的“平安无事喽”喊巳时的“锁好门窗,小心防贼”。
背人无好事,葛旺唯一确定的是,这“谈买卖”跟“会朋友”肯定都不是啥好勾当。一桌子平时吃不起的菜肴,他越嚼越苦……
月上柳梢头,转眼就入了夜。葛旺上差了,他拎着铜锣来到翰轩胡同,这条胡同有几十家住户。
巳时一到,葛旺边敲锣边喊:“锁好门窗,小心防贼。”更点配着更号,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
只见王五身穿夜行衣,腰里别着家伙,带领一帮人出现在胡同口,他们蹑手蹑脚,鱼贯而入。看这架势非偷即抢!梆旺心里面恨自个儿,明明是防患于未然的更夫,倒成了贼子的信人。
葛旺又假模假样转了一会儿,巳时已过,午时将至,街角人影晃动。冯安到了,他穿着笔挺的西服,还打了条领带,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胡同。
新的进去了,旧的还没出来,葛旺有些着急。这时,对街过来两个巡警,一身的酒气,醉醺醺朝翰轩胡同走去。
葛旺心说坏了,还真碰上了巡警查夜。他刚张嘴要喊,却蓦地一怔,这当口该怎么喊?
王五交代的是,遇见巡警,报信喊“平安无事喽”,跟巳时的更号相冲;冯安则让喊“锁好门窗,小心防贼”,跟午时的更号相冲……只因两个时辰挨得近,就算有仔细的听出错来,也不会太过怀疑。葛旺吃了冯安的席,也收了王五的钱,就得给人办事;可现在,无论帮哪个,都会坑了另一个,且这两个,他谁也得罪不起!
再看那俩巡警,居然挨家挨户敲门,查起夜来。葛旺赶紧走过去,扶着其中一人,打马虎眼道:“长官,您喝高了,我送您回去吧,这儿有我呢。”
“有你?有你就没我了!”那巡警呼着酒气,对葛旺说,“你们这些刁民,背地里骂我们臭脚巡,不好好当差,就会汤事儿……今天让你看看力度!”
另一个巡警借着酒劲,连查了好几家,大有整间胡同翻个底儿掉的架势,葛旺怎么都劝不住。再不报信,那二位指定被堵个正着,可这信与信之间又犯着冲。葛旺急中生智,索性什么更号都不喊了,手中锣槌起落,“咣咣咣”打起了急急风─连更点也扔了!
却见胡同里所有的人家,不等巡警敲门,全都自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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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游戏
隆庆六年(1572年)的一天晚上,玉县富商杜儒声的第四房夫人柳烟正要入寝时,杜儒声的贴身书僮阿旺说杜儒声棋瘾犯了,要找她下棋。到杜儒声的书房后,柳烟开始和杜儒声下棋,阿旺则回偏房休息去了。一盏茶工夫,杜儒声败下阵来。柳烟问该如何处置,杜儒声说还是老规矩,输了就砍头。
原来,杜儒声和柳烟下棋时喜欢玩砍头游戏:用毛笔蘸水在脖子上划一下就算砍头。于是,柳烟拿来毛笔,在杜儒声的脖颈上划了一下。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杜儒声的脑袋竟掉落下来。柳烟一声惨叫,当即晕了过去。
玉县知县王天望接到报案,连夜带了十几个衙役、捕快赶到杜宅。他仔细端详杜儒声头颅和脖子上的断口,见断口平滑、完整,于是判断是利器所伤。他向苏醒了的柳烟询问案发经过,柳烟颤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天望听完,十分疑惑,杜儒声的伤口明明是利刃所砍,毛笔怎么能杀人?可柳烟坚称书房里只有自己和杜儒声。
王天望询问阿旺,阿旺说初更时杜儒声的弟弟杜儒林到访,杜儒声在书房招待他。二更后,杜儒林喝醉了酒,他把杜儒林搀扶回房休息,然后折回书房,这时杜儒声仍无睡意,吩咐他去请四夫人来下棋。四夫人到后,他就睡觉去了。直到后来听见惨叫声,他才匆匆赶到现场。
待众人离去,王天望陷入了沉思。柳烟是看着杜儒声死的,她的嫌疑最大。可一个弱女子怎有力气把人的脑袋如此干净利索地砍下来?呆立片刻,王天望命人掌灯,然后趴在地上再次查看现场。突然,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并用手指在地面捻起一段草茎。这草茎长仅一寸,两端断口光滑平整,分明被利器切过。王天望忙带人来到马厩,在马槽下找到一把带血的铡刀,还有一件血衣。
血衣是杜家养马人何正的衣服,他奇丑无比,却养得一手好马,三年前被杜儒声招揽回家。调查后,王天望发现何正是化名,此人真名叫郑重陽,是柳烟未嫁前的情郎。两人青梅竹马,可柳烟16岁那年,她父亲突染重病,杜儒声答应出钱救治,但条件是让柳烟做他的小妾。为了救父,柳烟嫁入杜家。郑重陽忘不了柳烟,于是自毁容貌,进入杜府。
择日,王天望升堂审理此案。郑重陽、柳烟大呼冤枉,但王天望认为铁证如山,命大刑伺候。严刑之下,郑重陽和柳烟双双在认罪书上画了押。于是,王天望判决:郑重陽和柳烟通奸,合谋杀死了杜儒声,处死刑。
同年六月,新皇登基,举国庆贺,死刑一律暂缓一年。第二年,王天望因破案有功,被调往外地,由吕长亭接任玉县知县。到任后,吕长亭遍阅案卷,看到杜儒声遇害案后,心下起疑:若是郑重陽和柳烟合谋杀死了杜儒声,柳烟何必大声喊叫,引来他人?柳烟想掩饰的话,随便找个理由都比毛笔杀人更让人信服,为什么她却偏偏选这个理由?
吕长亭当即决定夜审郑重陽和柳烟。据柳烟说,杜儒声对她一直疼爱有加,所以尽避她知道郑重陽进到杜宅,也一直严守礼教。杜儒声的脑袋的确是她无意用毛笔划掉的,当时书房内只有她和杜儒声,绝无外人进来。这下,轮到吕长亭糊涂了。
两天后,吕长亭造访杜府。此时,杜家的家业已全部交给杜儒林打理。简单寒暄后,吕长亭提出想见阿旺。杜儒林说阿旺去年回家省亲途中被土匪绑架了,音信全无,不知生死。
回到县衙,吕长亭再次陷入困境,杜儒声是怎样被杀的呢?杜儒林回房时杜儒声好端端的,按理杜儒林不可能是凶手;阿旺请柳烟过来后,并没有进去伺候,阿旺也不可能是凶手。如果柳烟是被冤枉的,那凶手是谁?藏身何处?吕长亭想得头痛欲裂,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锣鼓声,一问才得知,一年一度的城隍庙会开始了。他换过衣服,决定去逛逛庙会。
城隍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戏台前很多人在看《三打祝家庄》:祝家大公子祝龙被李逵从床底下揪了出来,李逵大喝一声,板斧一挥,祝龙的脑袋顿时飞了出去。猛然间,吕长亭一拍脑袋,喃喃自语:“怪不得……原来如此。”
几日后,吕长亭重新审理杜儒声一案,还把审案的地点安排在了城隍庙前的戏台上。同时,他还请来了县上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过来陪审,杜儒林也在其中。
一切就绪后,吕长亭开门见山道:“郑重陽不是真凶,因为杜儒声被杀那晚,他压根就没出过马厩。”言毕,杜府的仆人马六上台作证,他说郑重陽被招至杜府后,没几天就驯服了几匹异域烈马。后来有人说郑重陽有本家传养马秘籍,于是他动了偷书的心思。就在杜儒声被杀那晚,他一直在郑重陽屋外潜伏,但郑重陽一直不离开房间,他只得作罢。离开时,他还在门口撒了一地钉子。抓捕郑重陽的捕快也证实,郑重陽的脚没事,倒是他们被钉子扎破了脚。
陪审的一位长者问:“既然如此,那真凶是谁?”吕长亭一拍手,一个戏班子从戏台后鱼贯而出,《三打祝家庄》再次上演;李逵板斧一挥,祝龙脑袋落地,可没头的祝龙伸手一摸,找到掉在地上的脑袋,提起来往脖子上一放一拧,居然又站了起来。这时,扮演祝龙的武生把衣领往下一拉,原来他的脑袋缩在衣领里,衣领上装了个套筒,掉在地上的假人头刚好可以套进套筒,一按机关就能掉落。
很快,好戏再次开演,可画面却完全变了:一男子端坐椅上,一女子手握毛笔,划过男子脖颈,随即一个脑袋掉落在地。女子惊昏过去,无头尸体却顶破套筒,长出新头,站起身从床下拖出个昏迷了的、和自己十分相像的人来,然后拿过铡刀,作势砍在昏迷的人的脖颈上。戏演到这里结束了,看戏的人们心里一片雪亮:床下那人是杜儒声,被毛笔划掉脑袋的男子就是凶手—杜儒林。
接着,吕长亭长叹一声,说:“三年前,有人找到戏班子,重金求学绝技砍头戏和口技。如果我所料不差,杜儒林那晚到访,用药把杜儒声放倒,拖到床下,然后假装醉酒,让阿旺搀扶回房,制造不在现场的假象,再趁夜回到书房,假扮杜儒声和柳烟下棋,用砍头戏吓昏柳烟,最后砍了杜儒声的脑袋,嫁祸给郑重陽。”
杜儒林听后,虽然脸色惨白,但仍拼命反驳,这时,戏台上出现一个人,杜儒林见之如见鬼魅,道:“阿旺,你……没死?”然后一声哀叹,说吕长亭说得对,阿旺是他买通的帮凶,也是他派人杀人灭口的。
之后,衙役给杜儒林戴上枷锁。这时阿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吕长亭面前,流泪道:“多谢大人为在下报了杀兄大仇……”杜儒林吃了一惊,问:“你不是阿旺?”吕长亭呵呵一笑,说:“阿旺走失多时,我早猜到被你杀人灭口,所以效仿你的法子,也演了出戏。这是阿旺的孪生兄弟阿贵……”
杜儒林被收押后,吕长亭看了下郑重陽和柳烟,心情瞬间沉重了起来—他们因当初被严刑逼供,手足残废,后半生注定凄凉。
夺命血参
自古以来,长白山便被百姓推崇为“有神之山”,虔诚祭拜。时值乾隆五年,清廷又将其赐封为存瑞凝祥、列祖龙兴之地,并颁下封山令,严禁周遭山民私自进入,谁敢违反,就地处斩。尽避用刑严酷,可依然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偷偷潜入。
这天傍晚,住在黑风屯的山蛤蟆摸进宋老鬼家中,悄声嘀咕说想进趟山。宋老鬼没言语。抓起筷子敲向山蛤蟆的头。意思很明白,官兵把守得紧,即便你再想发财,也不能不要命!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让私闯长白山者拿命一搏的,便是人参。哪怕进山千回,只要能采到一棵千年老参,那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谁想,山蛤蟆哭丧着脸摇摇头,双腿一屈跪了下去:“宋老哥,我还没活够,也顾惜脑瓜子,可你弟妹的寿限快到了,我得救她啊。你是参把头,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山蛤蟆没撒谎,他的妻子的确身染重病,时日无多,郎中诊脉后声称,只需连服半月参汤,恶疾立除。而眼下,方圆百里也唯有绰号叫“宋老鬼”、祖上数代均为采参客的宋守仁熟谙寻参之道。见一个大男人跪倒在地,哭得悲悲戚戚,宋老鬼一仰脖喝光了碗中酒:“人命关天,那我就陪你走一遭。去,叫上冯大头和你的表弟铁铲,今晚后半夜就进山!”
铁铲和冯大头同住黑风屯,刀槍功夫不错,都是要参不要命的主儿。当夜,一行四人换上夜行衣,绕开守山官兵扎进深山老林。但让宋老鬼始料不及的是,次日黄昏,寻参救命的山蛤蟆死了。他死在獾子岭上一个足有十余丈深的天坑里,脑袋扎进岩缝,屁股朝天,满身是血。最先发现他的,是冯大头。听到冯大头的颤声喊叫,宋老鬼和铁铲也分别从东西两面快步赶来。
看得出,山蛤蟆是从獾子岭南面的山坡一脚踏空,径直摔进乱石突兀的天坑的。虽说置身凶险四伏的原始老林,黑熊、饿狼、毒蛇、瘴疠,甚至一棵毒草都有可能让人丧命,但谁也没想到,一个隐伏在杂草中的深坑却要了他的性命。
在四人当中,铁铲和山蛤蟆是表亲,来往密切,他猛地撞开冯大头,纵身就往天坑里跳。宋老鬼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领子呵斥道:“胡闹!你也想死啊?”
“你放开我,山蛤蟆是我表哥,我要背他上来!”铁铲嘶喊道。宋老鬼冷不丁地出手打晕他,将他拖离了陡峭湿滑的山崖。对此举动,素来反应慢半拍的冯大头不由一怔,愣眉愣眼地问:“宋把头,你干吗下那么重的手?”
“闭嘴!”宋老鬼哼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带进深山的,我可不想再少一个!”
话音未落,只听冯大头冲着天坑大喊起来:“快看,山蛤蟆的脖子上长的是什么?”
宋老鬼凝神望去,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是人参,皱面血参!”
当年生人参叫“人微”,三至五年的叫“人衔”,达到十年的称“鬼盖”,百年的叫黄参。年头再长点儿的叫土精、地精、神草,也才称得上是至宝。而长在山蛤蟆脖子上的那棵,少说也生长了八百年。听宋老鬼叫出宝贝的名字,冯大头往手心里啐口唾沫就要跳下去,却觉脑后生风,寒意逼人。
是铁铲。铁铲悠悠醒转,霍地亮出防身鬼头刀架在冯大头的脖颈上。冯大头登时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嚷道:“你疯了吧?小心失手,快拿开!”
“人参是我表哥找到的,谁也别想贪占。”铁铲咬牙发了狠。冯大头“嘿嘿”讪笑,回道:“我没想贪,我是想帮你拿上来。宋把头,你快劝劝他啊。”宋老鬼似乎没听到他的央求,紧皱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劲,獾子岭怎么会有皱面血参?难道这有人来过?”
冯大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人?人在哪儿?”
“死人!”
宋老鬼停顿了一下,随后道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实:早在北宋开国之初,盘踞长白山的女真部落尚且势单力薄,无法与大宋对抗。为保全自己,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山珍野味,其中最为贵重的当属千年山参。千年山参价值连城,极其难觅,他们就用人工养殖。
说到这儿,宋老鬼紧盯着冯大头冷声问:“你知道怎么养殖吗?”不等冯大头回答,宋老鬼一字一顿地接着说,“用人养。砍断人的脖子,撒进参种,以血肉为土壤,受人体七经八脉所指引,短短两年内便能成形。这种山参四肢俱全,多生有状如人脸的皱面。你要不信,就下去看看。如果它扎进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冯大头听罢,当场骇得脸色大变,抽身躲得远远的。铁铲看向宋老鬼,问:“那我表哥怎么办?”
宋老鬼扭头瞅瞅即将落山的夕陽,叹口气回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参中极品,不敢轻举妄动。我祖父曾跟我提过,说皱面血参是至陰之物。要挖它,最好等到明天正午陽光直射的时候。到时只要砍掉所有根须,就能绝了它的戾气。”
一眨眼工夫,天色便黑了下来。三人各自从背包里取出毛毡和干粮,胡乱吃了几口,谁也没有再吱声过,全都倒头就睡。正睡得迷迷糊糊时,一阵人的狼嚎声惊醒了冯大头。
“宋把头,有狼!”连喊了几声,却没听到应答。冯大头左右望望,这才发现宋老鬼不见了,铁铲也没了人影。
此刻,在山蛤蟆失足跌落的天坑边,宋老鬼和铁铲正面对面而立。两人的眼神,比天上的秋夜月光还要冷。
对峙中,铁铲率先开口:“半夜三更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皱面血参有灵气,我想看看它逃没逃……”
“哼,纯粹是胡说八道。”铁铲硬邦邦地打断了宋老鬼,“以尸养参只是传说,也只有冯大头那种没脑子的蠢货才相信你的鬼话。獾子岭人迹罕至,咱转了一天一夜连个鬼影都没遇上,更别说人了。没有人,哪来的尸体?”说完,铁铲抡起鬼头刀劈向宋老鬼。宋老鬼侧身闪过,大声喊道:“住手,这可是神草,价值连城。大不了我俩取了它,平分。”
“想得美。血参是我表哥找到的,有了它,就能救我表嫂的命。”铁铲越攻越急,刀身一横,扫中了宋老鬼的肚腹。宋老鬼身子一晃,闷哼倒地。铁铲走上前,狠踹了他两脚:“一棵参,十几万。老东西还想和我平分,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铁铲,你高兴得太早了吧?”蓦地,身后传来一阵得意的冷笑。
是冯大头。其实,躺在熊皮毛毡上,尽避他的呼噜声打得震山响,可人根本没睡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皱面血参。瞄到宋老鬼悄悄起身摸向陡崖,他刚要跟上,却见铁铲也醒了,鬼鬼祟祟追了上去。
好戏要开场!冯大头躲在暗影里不停地念叨:打啊,快打啊,等你们斗个两败俱伤,我再出面收拾残局,皱面血参就归我了!眼见铁铲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地解决了妄图独占血参的宋老鬼,冯大头亦快速闪出,将尖刀架上铁铲的脖颈:“宋老鬼图谋不轨,偷偷摸摸想吃独食;你小子心肠更黑,竟杀了他。不过,你很快可以去陰曹地府见你表哥了。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铁铲一听,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杀他?”
这句话问的纯属多余。朋友反目,哪个不是为了独占皱面血参?冯大头懒得废话,正欲下手,却见宋老鬼又鬼魅般蹿起,抬脚踹中了冯大头的下腹。冯大头站立不稳,“砰”,脑门磕上了坚硬的山岩。在死之前,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个套,由宋老鬼和铁铲设下的圈套!
冯大头猜得丝毫不错。昨日,四人站在獾子岭下,为扩大寻找范围,决定分头行动。走着走着,与山蛤蟆相距不远的冯大头听到了山蛤蟆的惊喜喊叫:“是千年山参!”冯大头贪念顿生,便暗中摸到天坑处,从背后猛推了他一把。想到山蛤蟆的叫声可能会吸引宋老鬼和铁铲赶来,冯大头没敢下去取参。
宋老鬼不愧叫老鬼,只瞅了一眼,便认定山蛤蟆是被推下去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是失足,跌落过程中必然会挣扎,又怎会大头朝下扎进岩缝呢?而杀人凶手,十有八九是离他最近、一向装傻充愣的冯大头。为查明真相,宋老鬼才借皱面血参的传说设下这个圈套!
事到如今,山蛤蟆死了,冯大头也死了,也该剩下的二人平分血参了。谁承想,铁铲狰狞一笑,再次抡起了鬼头大刀。宋老鬼的动作也不慢,手臂一抬,藏在袖管里的短弩破空而出。
正当他们惨叫着双双倒地时,一个人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是冯大头,而是山蛤蟆。在被冯大头推下天坑的那刻,他突然醒悟到,在珍宝面前,朋友算什么,兄弟又算什么?谁持有这棵山参,谁将招惹杀身之祸。与其时时提防,不如装死,让他们争去吧。
爬上天坑,望着宋老鬼、冯大头和表弟铁铲的尸体,山蛤蟆苦闷哀叹道:“宋老鬼说,这深山里,黑熊、饿狼、毒蛇、瘴疠,甚至一棵毒草都能要人命。唉,现在还要补充一样,贪心……”
如此赌鬼
辱妻得银
马大河是镇上有名的赌鬼,白天在码头上打零工,晚上揣着血汗钱进赌场。偏偏手气不好,总是输多赢少。这天晚上,马大河又赌了一夜,到天亮时输得个精光,只好灰头土脸地走出赌场。
料不到的是,这赌鬼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在路边的草窝边,马大河捡到了一张银票!
这张银票,出自附近的一个钱庄,面额为纹银二两,储户名叫张三。
这张三是外地人,三十多岁,光棍一条,常年在这个码头打工,与马大河是互相认识的。而钱庄的老板,对马大河和张三也不陌生。也就是说,这张银票马大河捡了也是白捡。对于干苦力的人来说,二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张三可能已经挂失;就算张三没有挂失,钱庄老板也不会把银子随便给马大河的。
但是,见钱眼开的马大河岂肯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他快步来到钱庄,钱庄还没开门,却见张三早早地站在门口。不用说,张三是来挂失的。张三看见马大河,还先打了个招呼,马大河点点头算是回了礼。
终于等到钱庄老板开了门。老板说:“二位早,里边请!”
马大河先一步进了门,把那张银票“啪”一下拍在柜台上,说:“取钱!”
老板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心想:不记得马大河在我这里存过钱呀。他这样的赌鬼,只要有一分钱,都要送给赌场的。不存钱,哪里来的银票?老板拿过银票扫了一眼,不由又是一怔,这不是张三的银票吗?老板看了看张三,并把银票拿给他看,那意思很明白:怎么回事呀?
张三也是满脸疑惑:这马大河也太大胆了,捡到了我的银票,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取钱?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马大河使劲拍了一下柜台,怒气冲冲地说:“老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吧?听我给你说!我在赌场泡了一夜,天明回去想让老婆给暖暖身子,却在老婆的枕边发现了这张银票!木已成舟,这绿帽子是给我戴上了!谁叫我穷呢,老板,你就笑贫别笑娼吧!”
闹半天,是张三睡了马大河的老婆,这二两银子,是张三留下的嫖资。既然两厢情愿,大清早的张三又跑来作证,钱庄老板就收了银票,拿出二两银子给了马大河,还挥挥手让马大河快走,今天的第一笔生意竟然和嫖资有关,老板觉得很晦气,很恶心。
马大河刚出门,老板就说起了张三:“你小子挺舍得的啊。不过也值,马大河那老婆长得还挺漂亮。”
直到这时,张三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地叫屈:“我根本不知道马大河家在哪儿,更没有碰过他老婆!我那张银票昨晚弄丢了,这大清早过来是要挂失的!”
老板很是惊诧:“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
张三说:“现在找他讨回银子,就晚了吗?”
老板摇摇头说:“哎,是有点晚了。他那样的赌鬼,为了区区二两银子,不惜侮辱自己的老婆,还硬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已经成了无赖,还会顺顺当当把银子还给你?你找官府打官司,花钱还耽误工夫,还不如你在码头上多加几个班?”
张三想想也是,只好自认晦气。不过这事儿很快在码头上传开了,都知道马大河的老婆被人嫖了。不过,马大河却不在乎:你再丢张银票试试,我照样愿担绿帽子的虚名。
回家偷钱
在赌场里,二两银子不过是沧海一粟,没过半夜,又被马大河输得分文不剩。
可马大河的赌瘾还没过足,他还想翻本捞一把。可去哪里弄钱呢?马大河想到了偷。嗜赌如命的他,早就养成了偷鸡摸狗的坏毛病。可是今天晚上偷鸡不行,偷狗也不行,因为现在是深更半夜,偷来的鸡、狗不能立刻变成现钱,而他是恨不得马上就拿着现钱重回赌场。马大河急得拿拳头捶脑袋,“咚咚”几下,竟然捶出了一个主意:何不回去偷自家的钱!
其实马大河的家里也没多少积蓄。马大河打零工的收入,都被他送进了赌场。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娘、六岁的儿子,几个人的吃穿用度,全靠他老婆屈氏的一架纺车来维持。屈氏就是没日没夜的操劳,能攒下几个钱?但马大河知道,眼下家里确有几十文钱。他记得前天他老婆卖了一筐线穗,说要攒钱送儿子去学馆开蒙,那钱就在老婆的枕头下面!
人说狗急跳墙,这赌徒,就是油锅里的钱也要捞出来使的。马大河熟门熟路回到家里,悄悄打量动静。东屋黑灯瞎火,估计奶奶搂着孙子已经睡熟;西屋里还有一灯如豆,“嗡嗡”之声在静夜里传得很远,那是屈氏还在纺线。老婆不睡,马大河是不好公然进屋拿钱的,因为老婆把那钱看得比命还金贵,老婆挣的钱也是决不许他染指的。这可怎么办,如果老婆纺线到天明,还不把人急死!
也是天遂人愿,没过一会儿,屈氏竟然起身出门,进了院角的茅厕。马大河闪身进屋,伸手去枕头下摸钱。怪了,枕头下空空如也。马大河不死心,又掀开了铺被的一角,几十文钱赫然在目。马大河眼疾手快,一把将钱塞进了兜里。不巧的是,门外脚步渐响,老婆方便完回来了。马大河当然不能束手就擒,纵身攀上了屋梁。虽然闹出一些响动,但这屋里时常有老鼠出没,屈氏不以为意,坐下来继续纺线。这可苦了马大河,拿着钱却去不了赌场,他心里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马大河突然记起,自家的晚饭一年四季都稀得能照见人影,老婆喝一肚子稀饭,也就得不断地去茅厕方便。既然如此,那就耐心地等待。
料不到的是,马大河眯了一会儿眼,老婆的身后居然站着一个蒙面男人!这还了得,想想自己常常夜不归宿,老婆竟然真的红杏出墙,勾上了野男人。多亏今天晚上回家偷钱,不然的话,这绿帽子还不知要戴多久呢。马大河当即就想跳下去,将这对狗男女教训一顿。可又一想,俗话说得好,捉奸捉双,等这狗男女有所行动,自己再动手不迟,把那奸夫打个半死,然后再让他赔出一笔钱来。
那人故意“吭”了一声,好像在挑逗屈氏。屈氏没回头,却厉声喝道:“你是哪个,想干什么?”那人贼笑了几声,说:“我也想学学张三,给你送几个钱用。”屈氏质问道:“什么张三李四,你把话说明白!”
那人就把码头上的传言介绍了一遍,然后说:“我可比张三出手大方!还有,张三是外地人,不定哪天就走了。我就是咱们镇上的,时时刻刻都能帮你……”
屈氏没停手里的活儿,朝身后“呸”了一声说:“快滚!我根本不认识张三,更不会跟你胡来。我活得好好的,谁要你的帮忙!”
那人冷笑道:“你丈夫是个赌鬼,从来不顾家,也从来不知道心疼你。你每晚纺线到半夜,一天三顿喝稀饭,一年四季没有吃过馍,这也叫好吗?”
这话说到了屈氏的痛处,她竟呜咽着哭了起来。那人趁热打铁:“来吧,让我在床上疼你!”说着就动手拉屈氏。
屈氏一把抹去泪水,说:“滚,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就是穷死也不会拿身子换钱!”说着,“呼”地站起来,抡起小凳子就砸那人,“快滚,你再这样,我可喊人了!”
那人没有想到屈氏会守身如玉,只好抱头鼠窜。屈氏追到院外,那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躲在屋梁上的马大河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他非但没有感谢老婆,反而觉得有这样的老婆守家,自己可真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更应该放开手脚去赌一把。他趁机翻下屋梁,溜了出去。
弄假成真
隔了一个月,屈氏又卖了一筐线穗,估计凑够了儿子一年的学费,就想把上次卖线穗的钱拿出来,送儿子去学馆读书。谁料掀开被角,却是空空如也!屈氏发了疯一样跑到码头,找到马大河,要他速去县衙报案,追回被盗的银两。
马大河自然不会贼喊捉贼,可又怕老婆独自跑到县衙闹得满城风雨,干脆就对老婆直说了:“那钱是我拿了!”老婆不信,马大河就举出事实证明:那天晚上有个蒙面人来调戏你,他怎么说,你怎么答,等等,说得丝毫不差。这下屈氏相信了。可面对这样一个赌鬼丈夫,她又能怎样?从此,屈氏以泪洗面,整夜整夜地纺线,只是把卖线的钱藏得更严实一些罢了。
有一天夜晚,屈氏纺线到四更天,突然有人敲门,说是有人得了疾病,要讨一碗水服药。屈氏家徒四壁,连土匪也不怕的,就去灶房烧了一碗水。烧水的时候,来人就问屈氏,看你无精打采的,何以整夜纺线,有急用吗?一提这事儿,屈氏就伤心落泪,忍不住把赌鬼丈夫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来人立时血脉贲张,咬牙切齿地说:“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令屈氏想不到的是,这伙人恰恰就是土匪。刚才他们的一个小头领得了心绞痛,急需一碗开水服用烟土缓解,就顺着灯火叫开了屈氏的门。听了屈氏的哭诉,土匪动了恻隐之心,立刻去赌场找到马大河,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
马大河死于非命,屈氏也没有多少悲伤,倒像去掉了一个包袱,身上反而轻松了许多。
那位钱庄老板倒是留了心,亲自登门牵线,把张三介绍给屈氏,让他做一个倒插门的丈夫。两个人虽然未曾谋面,但因为马大河“辱妻得银”的缘故,早就相互有了一些了解。因此一拍即合,很快结为夫妻。
新婚之夜,两个人感慨良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想想这结局,还真得感谢那赌鬼,不然的话,咱们怎么能走到一起?
还债狗
五十两银子
乾隆年间,范家垸有个叫范三皮的人,他做着皮货生意,从乡间收购狗皮、牛皮和驴皮,再送进县城卖掉,没几年工夫,就发了家。这天,范三皮推着一辆独轮车,带着从外乡购进的皮货回家,这时,村里一个叫端端的孩子牵着一条黑狗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说:“三皮叔,你欠我家的五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范三皮一愣,打量一眼这孩子,说:“端端,我啥时欠你家五十两银子了?”
端端今年刚十岁,不会讲道理,只说:“我爹说,你五年前借了我家五十两银子,一直没还,我爹也没向你讨。现在我家出了事,我爹快要死了,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你快把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吧!”
说起端端爹,那可是村上有名的大好人,他种着两亩田地,还烧了个青瓦柴窑,算是村子里有钱的人家,村民有困难向他借钱,他都会借给人家,连借条也不用写。没料到,上个月他家的青瓦柴窑塌了,还砸伤了好几个做工的人,端端爹花了很多钱给那些被砸伤的人医治,还给砸残废的人赔上一大笔钱,这样一来,端端家倾家荡产了。由于这个变故,端端爹一病不起,已到弥留之际。
范三皮转动着眼珠子,说:“端端,我想不起什么时候向你爹借过银子,你爹既然告诉你了,那他有借条吗?”
端端摇摇头,说:“我爹借钱给别人,从来不向人要借条。你要是真没借,怎么不上我家跟我爹对质?”
范三皮把车停下来,摆弄着车上的皮货,生气地说:“你这狗屁孩子,咋就这么不相信你叔呢?一定是你爹病得快死了,犯了糊涂……”
他正这么说着,端端牵着的那只黑母狗突然盯着范三皮“汪汪”叫起来,范三皮更火了,对端端说:“你找我家要钱还带着狗?我真没借你家的钱,如果我骗你,就是这只狗娘下的崽,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端端见范三皮跟他赌了咒,又不愿上他家跟爹对质,就打算回家再问问爹。哪知道回家一看,他爹已经闭了气,正穿着寿衣放在一把椅子上,等着钱买回棺材入殓。端端站在爹的尸体旁大哭:“爹,你死了,三皮叔又赖了账……”
端端正哭着,范三皮来了,他见端端爹死了,便双膝跪下,抱着端端爹的一只腿,放声大哭:“大哥哇,你打发端端上我家讨银子,我啥时借过你五十两银子啊?我白天忙着事儿,想晚上来你家一趟,跟你把这事儿说个清楚,哪想到你现在不能开口说话了啊……”
端端眨巴着眼儿看着范三皮哭,正看不明白,突然,他爹的尸体“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范三皮以为炸了尸,吓得屁滚尿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端端见范三皮想跑,急忙上前搂住他一只脚,说:“别跑,你借没借我家的银子,跟我爹当面对个质!”
端端爹是听了范三皮的话,又气得活了过来,他气冲冲地站着,盯着范三皮看了片刻,忽然转怒为笑,弯下腰拍拍端端的头,说:“端端,快放下你三皮叔,他没有借咱家的银子,往后你别再提这事儿了。”
端端一愣,松开了范三皮。范三皮冷汗淋漓,爬起来就往外跑,却不小心一脚踩在蹲在门槛边的黑母狗的肚子上,绊倒在地,那只黑母狗被范三皮踩得大叫了一声,跳到院子里,不一会,就从它的屁股后滚出一只小狈崽来。
范三皮栽倒后,直挺挺地躺在门外。端端去扶,却怎么也扶不起来。端端爹忙赶过来查看。村民们听到动静,都提着灯笼走过来,见刚才已经死去的端端爹穿着寿衣,正忙着掐范三皮的人中,在救范三皮,全都大惊失色。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范三皮抬回家,把他放在床上。从这以后,范三皮一直昏沉沉地睡着,一家人围在床边,不停地呼唤他,十几天都过去了,一点用也没有。这只狗太坏了
再说端端家,那只黑母狗一胎只生出一只小狈崽,奶水足得直往外冒,那只小狈崽长得胖乎乎的,让端端好不喜欢,经常搂在怀里玩耍。
一晃过去半年,范三皮仍沉睡不醒,那只小狈崽已长成一条半大的狗,特别机灵,一会儿跟黑母狗逗着乐,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了。
这天,小黑狗一大早就跑出门,等到了吃早饭时,竟然叼着一锭银子回了家,径直放在端端爹脚边,然后又出去了。端端爹捡起银子,大惊。不一会儿,小黑狗又叼回一锭银子,还是放在端端爹脚边,又转身出了门。端端爹忙叫儿子跟着小黑狗,看它是从哪儿叼回的银子。
端端跟在小黑狗身后,穿过几条村巷,忽地一闪就不见了。端端找了半天,没找着小黑狗,便转头往家走,刚走到家门口,便看见小黑狗又叼着一锭白亮亮的银子跳进了家门。它刚一进门,就猛地挨了端端爹一棒子,在地上扑腾一会,四肢一伸,死了。端端见小黑狗被爹一棒子打死了,难过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端端爹手里拿着木棒,看看死去的小黑狗,对端端说:“这只狗竟然把外面的银子盗回家,太坏了,咱们家不能养这样的狗!”
这时,那只黑母狗跑了过来,嗅嗅躺在地上的小黑狗,“汪汪”叫了一阵,用嘴叼着小黑狗,把它拖出了门……
过了不一会儿,端端家里突然来了一个背着一捆柴的人,这个人低着头,苍白的脸被柴禾遮着,一进门,就“嗵”地一声跪在端端爹跟前,端端爹吓了一跳,一看,居然是在床上躺了半年的范三皮!
范三皮哽咽着,说:“大哥,三皮给你负荆请罪来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端端爹忙把范三皮扶起来,问是怎么一回事。范三皮说,这半年多来,他一直躺在床上做着一个恶梦,梦里有很多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要他变成一只狗,说他做了昧心事,还敢赌咒说变狗,那就必须变成一只狗。多亏端端爹刚才用木棒砸了他的头,这才把他从恶梦里砸醒过来,他醒来就从家里背上一捆柴禾,来向端端爹赔罪。
范三皮愧疚万分地说:“大哥,五年前,我向你借过五十两银子。”
端端爹笑着说:“你借过我家的银子吗?我咋想不起来哩。”
“我的确借过的!”范三皮告诉端端爹,五年前,他从端端爹手上借了五十两银子做生意,后来发了家,却一直拖着没还。上次端端爹出了事,病得快要死了,他就想把这五十两赖掉。那天晚上,他听说端端爹死了,就装模作样跑到端端家来哭,其实是哭给端端看的,没想到却把端端爹哭活了。一分不少
端端爹瞅着范三皮,叹息一声,说:“三皮啊,我活过来后,看见端端搂着你的腿不放。知道你是横了心不想还,我又没个借条,这样下去只会两家生怨,反而要祸及后代,得不偿失,这才说你没借银子,并不是真的忘了。”
范三皮一听这话,更加愧疚,立即转身回去,从家里扛起一把锄头,领着儿子到了自家的菜园地。没想到,竟然在菜园地看到端端家的那只黑母狗正用爪子扒着土,在埋那只小黑狗,已经埋得只剩一条狗尾巴露在外面。范三皮惊慌地大叫:“我在这里埋着五十两银子,这狗娘咋在这里埋狗崽?我埋的银子呢?”
这时,端端爹带着端端,拎着一大包银子过来了。端端爹把银子交到范三皮手上,告诉范三皮,小黑狗一共叼了五十两银子回家。范三皮看看这些银子,正是自己埋在坑里的那些,叹息一声,说:“原来这只小黑狗是替我还债的。”
两家人一起动手,为小黑狗垒了一个坟,还在旁边立了一块碑。
后来,范家垸的人要是谁遇上个急事要用钱,有余钱的人肯定会借给他,根本不用打借条,借钱的人都会如期归还,从来没有发生欠债不还的事。
牡丹缘
北宋年间,洛陽城里住着一户姓李的有钱人,这家主人李老爷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叫薇娘,她从小就痴爱牡丹。
一天,薇娘听说城北端王府要举办牡丹花会,全城百姓都可以前去观赏,她十分心动,也想去看看,于是便带着情同姐妹的丫环小翠一起偷偷溜出了家门。
薇娘和小翠来到端王府的牡丹园,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中,薇娘与一位翩翩公子一见钟情,她要小翠把一块罗帕悄悄赠给了这位公子,并打听到他叫苏文昌……
三天后,这位苏公子便前来李老爷家提亲,可李老爷得知苏文昌家底单薄,便婉言拒绝了。可是第二天,李老爷连面都没见,就答应了端王的求亲,原来那天薇娘在牡丹园也被端王看中了。
迎亲这天,大家都欢天喜地,小翠忙得两脚生烟,她也要陪嫁过去,只有薇娘黯然神伤,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揣了一把剪刀在怀里。闹了一整天,到了洞房花烛夜,绝望的薇娘握紧了剪刀,就在红盖头被掀开的一刹那,薇娘猛地将剪刀狠狠刺进自己的胸口,喊道:“苏公子,我们来世再见!”
小翠一见,惊呼道:“小姐!”连忙扶住了薇娘,但已太迟了,鲜血顺着薇娘通红的嫁衣流了出来。端王也慌乱起来,扑上来抱住她:“薇娘!薇娘!”薇娘一听这声音似曾相识,不由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哪,这不是梦吧!苏公子!他怎么混进来的?
小翠泣不成声地说:“小姐,原来端王就是苏公子……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不让我告诉你……我可怜的小姐,你性子也太烈了!”
原来端王苏文昌自从牡丹园与薇娘见了一面后,他为了试探薇娘的真心,便装作很穷去提亲,结果被李家一口拒绝,他回府后气得一夜没睡好,想来想去,苏文昌决定以真实的身份把薇娘娶过门,再好好羞辱她一番。果然,一听是端王提亲,李家一口就答应了亲事。他们拜堂这天,小翠一见新郎官竟然是苏公子,大吃一惊,她准备告诉薇娘,却被端王制止了,他假意说要给薇娘一个惊喜。等见到薇娘手持剪刀,以死相向,苏文昌才明白了薇娘的一片真心,不由懊悔不已,他急得亲自跑出去叫郎中。
不一会儿,苏文昌叫来了郎中,而此时薇娘已经奄奄一息了。郎中看后说,薇娘不巧刺中了要害,恐怕救不活了。薇娘悲哀地看了苏文昌一眼,已说不出话来,她用手虚弱地指向小翠,仿佛有话要说,但突然间她的手就垂了下来,人断了气。
苏文昌真是又伤心又自责,他拔出挂在墙上的一把剑想自刎,却被小翠拼死给拦住了,小翠哭道:“端王,你不能死,你要为我们家小姐发丧,让她入土为安啊!”苏文昌听了如梦初醒,便命下人们撤掉喜堂,换成灵堂,为王妃治丧。
闹闹腾腾过了一个多月总算把薇娘的丧事办完了,李老爷夫妇俩直哭得死去活来,小翠倒是显得格外冷静,这些天来,她忙里忙外帮着料理丧事,闲下来时就一个人坐在灵堂里喃喃自语。
这天,小翠见薇娘已入土为安,她忽然起身对苏文昌和李老爷夫妇深深一揖,便转头撞到了薇娘的墓碑上,随她的主子去了。众人一见,发出一片惊呼,都被小翠的忠心深深震撼了。
小翠倒地后很快就没了呼吸,苏文昌感动之余便命人厚葬她。下人们刚准备把小翠抬走,不料她却忽然长叹一声幽幽地醒来了,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死而复生的小翠一见李老爷夫妇便哭着喊:“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接着她又对苏文昌说:“官人,是我。”她告诉大家她是薇娘,因为死后魂魄无依,就一直飘荡在附近。后来小翠发现了薇娘的魂魄,小翠听人说可以借尸还魂,就一直记在心里,今天她撞死在这里,也是为了让她的小姐能够借尸还魂重新活过来。
众人听后不由对小翠肃然起敬,对于现在的薇娘,李老爷夫妇很快认她做女儿了,而薇娘为了感激小翠舍身相救,决定改名“翠薇”,但苏文昌却对她一时无法接受,他先安排“翠薇”住在客房,说等到吉日再圆房。
“翠薇”看着苏文昌离去的背影,不由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其实哪有什么借尸还魂的事,是小翠从一开始就像薇娘一样爱上了苏文昌,只可惜她的光芒一直都被小姐给挡住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她。现在薇娘死了,小翠觉得是抓住苏文昌的时候了,于是小翠处心积虑演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就算这样,苏文昌还是不肯多看她一眼。也难怪,小翠的容颜比薇娘差远了,苏文昌怎么会看上她!小翠伤心之余,她忽然想起小姐生前最爱用牡丹上的露水洗脸,刚好王府中有上万株名贵的牡丹,小翠就学小姐生前的样子,每天清晨在花蕊上采集凝露洗脸,她还把多余的凝露储藏起来,打算等到冬天的时候用,她希望能借此改变自己的容颜。
然而一年过去了,小翠还是小翠,除了皮肤光滑一点外,并没有变得像薇娘那样好看,她伤心极了,而且她在王府的地位也很尴尬,主不主仆不仆的,尽避她对苏文昌是那么痴情,可苏文昌只是对她以礼相待,更别提什么温情了。
这天,小翠百无聊赖,她信步走到了薇娘的墓前,忽然,她发现坟边长了一株美丽的绿牡丹,娉娉婷婷、娇艳欲滴,胜过端王府里的任何一株。小翠心里一喜:王爷最喜欢牡丹了,看到这株他一定会高兴的,于是小翠连忙把它连根拔出,带回了端王府,把这枝绝品牡丹种在了端王府的牡丹园。
第二天天未亮时,小翠依旧来园中采集牡丹凝露,可等她来到园子时,却发现满园的牡丹都凋谢了,只有那一株绿牡丹竟吐了十八朵新花,而且每朵花的花蕊里,都盛满了露水,小翠心头一喜,忙把它们都装进了带来的玉碗里。
回到房里,小翠便用这碗露水洗面净身,忽然有个丫头来报,说是端王有请。小翠听了,激动坏了:他找我?一年多了,他从来没有找过我,看来这绿牡丹真能给我带来好运!想到这里,小翠顺手把玉碗放在桌子上,飞快地对着铜镜擦了点胭脂,就匆匆赶去了。小翠赶到时,苏文昌正背着手立在那株新栽的绿牡丹旁,他看见小翠来了,微微一笑:“不错嘛!你从哪儿弄来的这花?”小翠想了想说:“是奴家见王爷喜欢牡丹,偷偷栽培的,希望王爷能喜欢!”
苏文昌听了果然很高兴:“你真是个有心人哪!今晚我要请一些朋友来观赏此花,到时你也来吧!”小翠觉得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王爷邀请她晚上出席朋友的聚会,也就是说当她是妻子了。小翠开心极了,这时她觉得有些口渴,刚好看见桌上有一碗水,她想也没想便端起来喝了。喝下去之后,她觉得味道有点怪,咸咸的,竟有点像眼泪。
小翠拿起空碗一看,才想起这是她先前用来洗脸的露水,小翠一惊,忙想把它吐出来,可惜已经晚了,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顿时觉得了无生趣,便懒懒地躺下休息了。
到了晚上,苏文昌的朋友来了,他们看到那株绿牡丹后,都赞不绝口,向苏文昌打听花的来历,苏文昌便命下人去请小翠。一个丫头领命去了,但她很快就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告诉苏文昌,小翠出事了,苏文昌忙快步来到小翠的房间里。
只见小翠躺在床上昏死过去,身子肿得像个刚发出来的馒头,衣服都被拉得变了形,而她那张脸,更是肿得像个面盆。大家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苏文昌也顾不得许多,他伸手摸了摸小翠发烫的身子,这一摸,小翠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苏文昌的手,微弱地说着:“刀……刀……给我一把刀……”
苏文昌迟疑着把刀递给了小翠,只见小翠接过刀,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划了一下,然后用力撕扯着那条口子,众人都被她吓坏了,却见小翠像撕面具一样撕下了一张面皮,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肌肤,接着她含羞地回过头来,轻声呼唤道:“官人……”
一见小翠的新面孔,苏文昌不由惊得倒退三步,这分明是薇娘!只见她红着脸说道:“是奴家,我又活过来了……官人,请先出去一下,我要把这恼人的皮囊褪去。”苏文昌只管呆呆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到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容光焕发的薇娘来,苏文昌怔怔地看着她:“你到底是小翠还是薇娘?”薇娘听了这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苏文昌,四目相投中,苏文昌很快找到了答案,是她!是她!
苏文昌紧紧抱住了薇娘,再也不愿意分开。就在他们沉浸在无边的幸福里时,苏文昌的朋友们惊慌地跑过来:“苏兄!不好了,那牡丹突然之间枯死了,我们可是半点也没碰它!”
苏文昌此时哪有心思管那牡丹?他笑着冲朋友们挥挥手:“没事!你们先回吧!”朋友们走后,苏文昌自言自语道:“好好的牡丹花,怎么说死就死了?”听了他的话,薇娘笑道:“谁说我死了?我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活过来了。”见苏文昌一脸的茫然,薇娘便将自己的离奇经历告诉了他。
原来,当日在新房里,薇娘虽然用剪刀刺伤了自己,但由于力气小并没有伤到要害,可就在苏文昌出去叫郎中时,一直跟薇娘亲如姐妹的小翠,见左右无人,竟然狠心给薇娘加了一剪刀,把她送上了黄泉路!薇娘死后的冤气一直聚而不散,一年后,她化作一株绿牡丹,恰巧小翠为讨苏文昌欢心把“她”带了回来,后来又因误食了“她”一年来所流的眼泪,小翠在悔恨中死去了。薇娘就这样陰差陽错地附在了小翠的身上,活了过来……
苏文昌听了,后怕地搂紧了薇娘,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便忙着宽衣解带,薇娘一见,脸不由一红,娇嗔道:“官人!”只见苏文昌脱下了上衣,露出了贴身的汗巾,原来这是用第一次见面时薇娘送给他的罗帕做成的,薇娘见了,顿时一颗心化作了一汪春水,软软地钻进了苏文昌的怀里。而此时的窗外,端王府的牡丹园里,万朵牡丹像约好了一样一齐怒放,而且都是花开并蒂,史无前例。
千鲤湖
千鲤湖是京城最大的湖,以盛产鲤鱼而出名,阿九一家人就住在这千鲤湖畔。说起阿九,这一带没有人不知道的,她生在一个富足的商人家里,长得如花似玉不说,还是聪明绝顶的才女,更让人赞不绝口的是她有一副菩萨心肠,经常接济穷人。
一天,阿九看到街上有个病得奄奄一息的老婆婆,她便把老婆婆扶回家照顾。老婆婆很感激阿九,但当老婆婆得知阿九是九月初九这天出生的,不由皱起了眉头,病还没好就急着要离开,临走前,老婆婆留下一句话:“姑娘本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但切记万不可与李姓人交往,否则必然福浅命薄,九死一生!”阿九听了,浅浅一笑,也没放在心上。
晚上,阿九在湖边水榭上抚琴,最近,她有了心事,因为几天来,她一直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公子与她花前月下,好不恩爱……
忽然,阿九听到有人在用箫声和她的琴声,她不由心中一动,便循着箫声找了过去。不一会儿,她在湖边的柳树下,看到了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正在吹箫。这时,书生也看见了她,连忙抱拳施礼:“在下李诺,惊扰了妹妹的雅兴,实在是有罪!”
是他!想不到这个书生竟是阿九梦里见过的人儿,阿九情不自禁地靠在李诺的怀里,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也不说话。半晌,阿九笑问:“公子一定很爱吃鱼吧?身上一股鱼腥味!”李诺惊讶地说:“想不到妹妹的鼻子这么好,我中午吃了鱼,到现在你也能闻出来!”
李诺说他家就住在湖边,家道颇丰,尚未娶妻,因为常常听到阿九抚琴,便有了想见她的念头,特别是这些天,居然在梦里梦见了她的模样。阿九听了不由感叹不已,便将自己的梦也告诉了李诺。
那晚,他俩谈得太投机了,夜深时,李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走他说明天就会托媒人上门来求亲,听得阿九含羞地低下了头。
李诺果然是个守信之人,第二天一早,他请的媒婆就上门来求亲了。但阿九的爹一听说是个姓李的,心里便有些不满,因为他还记得之前那个病老婆婆说的话,怕阿九会跳进了火坑。
阿九听说爹爹回绝了媒婆,万分失望,但父亲不同意,她又能说什么呢?于是阿九回屋闷闷不乐地躺下了,她这一躺就是三天,不吃也不喝,只管在梦里与李诺相见。到了第四天,阿九她娘急了,和她爹吵了起来:“罢罢罢!由她去吧!既然她命里该灾,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你这就给我去找那媒人!”阿九她爹虽然不放心,但也没办法,何况他也打听到李诺确实一表人才,也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阿九出嫁那天,也是九月初九,这是李诺挑的日子,他说这是经神仙指点的日子。新婚的日子比蜜还甜,只是过得太快了,转眼到了三天回门的日子。这天,小俩口带了好多礼品回到了娘家。阿九她爹娘远远地就在门前迎接他们,阿九她娘见到女儿,吃了一惊,心疼地说:“阿九,才几天工夫你就瘦了一圈了!”阿九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说话,只是浅浅一笑,显得和母亲有些生分了。
阿九小俩口吃过午饭就回去了,爹娘也没怎么挽留,等他们走后,阿九她娘寒心地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不信呢!想不到这丫头竟然变得这样快!”阿九她爹听了也摇头叹气。
一晃半年过去了,阿九之后一次也没回来过,倒是李诺偶尔还来坐坐。这天,李诺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阿九怀孕好几个月了。爹娘一听乐坏了,当下便决定去看看阿九,李诺迟疑了一下,同意了。
李家的房子很大很漂亮,丫环奴仆一大群正在伺候阿九吃点心。阿九她娘看见女儿不由激动地喊了声:“阿九!”阿九闻声看了娘一眼,并不说话,那眼神很冷淡,也很陌生,这弄得阿九她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尴尬,最后还是李诺附在阿九耳边说:“父亲母亲来了,还不起来迎接?”阿九这才站起身走了过来。等阿九走近后,爹娘才看清她的脸,两老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女儿昔日那张光滑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斑纹,从前那双好看传神的眼睛也变得呆滞了。
阿九她娘见了,不由悲从中来,抱住女儿哭了起来。阿九她爹气坏了,冲上前一把揪住李诺的衣领,怒声问:“你到底是怎么待我们阿九的?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李诺并不反抗,他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她怀孕后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我们不要孩子就好了!”
阿九她娘听了气虽消了些,但还是不放心,她硬要把女儿接回家住几天,李诺拗不过,只好同意了。但没想到,阿九在娘家糊涂得更厉害了,连人都不认识了,爹娘只好又把她送回去。到这份上阿九的爹娘不由想起以前那个病老婆婆说的话,都难过地顿足道:“她当初就不应该嫁给那个姓李的,她偏不听我们的,结果搞成这样!”
随着阿九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痴呆,到最后吃喝拉撒都不知道了。阿九足足怀了十二个月,到了来年的九月初九,她终于有了临盆的迹象。李诺请来了一个稳婆,可怜阿九从早上一直叫到夜里,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才终于将胎儿娩出。
说来也怪,这孩子一出世,阿九的神智就清醒了,她挣扎着起身刚要看看孩子,却听到稳婆忽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叫,阿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连忙看过去,只见稳婆手里抱着的并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条硕大的金色鲤鱼!阿九尖着嗓子叫道:“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孩子呢?”稳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孩子……”阿九听了这话,不由惊呆了,那稳婆吓得将鱼儿放在地上,一溜烟逃出去了。
就在这当儿,李诺从外面走了进来,阿九见了他,忙喊:“相公!你来得正好!她偷走了我们的孩儿,却拿一条鱼来吓我!”不料李诺听了阿九的话并不吃惊,他怜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鱼儿,说道:“它就是我们的孩子。因为我就是一条鱼。”李诺向阿九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李诺是千鲤湖里一条修行多年的鲤鱼,但多年的修炼只能使他幻化为人形,却无法助他跳过龙门,因为只有借人腹所生出的鲤鱼才能轻而易举地跳过龙门,成为一条真正的龙,而且这人必须是九月初九出生的至陰至柔之身。李诺找到了阿九,为了自己的下一代能“鲤鱼越龙门”,他便导演了开始见面的那一幕……怀孕期间,阿九身上的灵气都被鱼孩吸去了,所以她才变得那般痴傻模样。
阿九好像明白了一点,她激动地喊着:“怪不得你身上总有一股鱼腥味!”可能是太激动了,她忽然感到血往上涌,一张嘴吐出了一摊鲜血,接着两眼一翻,可怜的阿九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这正是应了病老婆婆的预言——福浅命薄,九死一生。
李诺见状忙从嘴里吐出了一颗金丹,塞进阿九的嘴里,然后他亲自将阿九送回了娘家,他跪在门前给岳父岳母请罪,说他已用自己修行千年的金丹维持着阿九的肉身,请他们照看阿九三年。三年后,他和孩子会来救醒阿九,到时一家人就能团聚了。阿九的爹娘虽然悲伤,却也没办法,只得含泪点头。李诺这才放心地带着鱼孩消失在空气中,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房子和奴仆。
说来也怪,这阿九虽说已经死了,但有了这金丹护体后,她的脸色竟然渐渐变好看了,并且面带笑容,就像睡着了一般。她的爹娘见了,心里才稍稍好过些,他们日夜守在阿九的身边,生怕有点闪失。
三年后的九月初九,因为是登高节,而且天气又好,人们都爬到高山上看风景。从高处看千鲤湖,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十分好看。然而,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变得黑压压的,霎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千鲤湖平静的湖面上一下子变得波涛汹涌,紧接着湖面突然裂开,从里面窜出一条巨大的龙来!
人们不由吓得尖叫连连,胆小的更是魂不附体。只见那巨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会,最后把头伸到了阿九的家里,开口问道:“我的母亲呢?孩儿这厢有礼了!”原来这正是阿九三年前产下的那个鱼孩,经过三年的修炼,它已成功地跳过了龙门,成为了一条龙。阿九的爹娘猛然看到这样一条威风凛凛的神龙,就是再有思想准备,此时也被吓坏了,躲在一边直哆嗦。
龙儿一伸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九,便张开了嘴,对着她喷了一口仙气,只见阿九片刻间便悠悠醒来。她见到龙儿也不知道害怕,只是问道:“你父亲呢?”龙儿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父亲他因为失去金丹日子太久,已经无法幻化为人形了,后来为助孩儿练功,又将仅有的一点功力传给了我,他现在只是一条普通的鱼。前些天,他一不小心,竟被一个渔夫打捞上了岸,只怕现在凶多吉少了。”
这时,阿九她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害怕了,说道:“哎呀!我昨天在街上看见一个人卖鱼,我见那鱼身上的金鳞很好看,就把它买下来了,现在还养在水缸里呢!”
阿九听了,连忙翻身下床,奔到水缸边,她果然看到了缸里有一条金色的鲤鱼在里面游动。那鱼看见了阿九便不动了,定定地看着她,阿九问道:“是相公吗?”那鱼点点头,阿九一张嘴,便将体内的金丹吐了出来。那鱼吞了金丹,摇身一变,变成了当年的李诺。
这时,龙儿说话了:“父亲母亲,时辰不早了,咱们上天吧!”阿九洒泪拜别她的爹娘,和李诺一起骑上了龙儿的背,腾云驾雾上天去了。
这时,湖边的草丛里,走出了一位老婆婆,她正是当年被阿九救过的那个病老婆婆,她拄着一根拐杖,喃喃地说:“想不到他会把自己的金丹给阿九,更想不到他还真的成功了!当年我枉作小人了!善良的阿九真是福大命大啊!”说罢,老婆婆化作一只老乌龟,蹒跚爬进了千鲤湖。
穷人的办法
轻薄小媳妇
陈家庄有个陈员外,这人没别的本事,只靠着祖辈留下的家财吃喝嫖赌,十几年下来,家里的银子和田产其实已经让他折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28间大瓦房还撑着陈家在村里的气派。
这天,陈员外在外面混了一天,快傍黑时才慢慢朝家走,快到陈家庄时,他突然看到乡间小路上走过来一位年轻女子,长得楚楚动人。这女子陈员外认识,是庄子里“豆腐乔三”的新媳妇小红。说起乔三,原来是个读书人,可十多年书读下来,连个秀才也没考中,只好放下书本,老老实实在家里做起了豆腐。
陈员外一看小红婀娜多姿的身材,心里就升起一股邪念,他看看四周无人,就上前笑嘻嘻地说:“哟,这不是乔家弟妹吗?这么漂亮的妹子,来了我们陈家庄,弄得庄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就都不敢抬头了……”小红听出了陈员外话里的轻薄,不吱声,一侧身想从陈员外身边走过去,陈员外却顺势把小红揽在怀里,嬉皮笑脸地说:“妹子,以后和我好吧,我家有房、有地、有银子,比卖豆腐的乔三强多了!”小红奋力挣脱出来,朝庄子跑去,陈员外还不死心,又在小红的屁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陈员外回到家时还有点担心,但一连几天过去,乔家没一点动静,就想,那小媳妇肯定没把这事告诉乔三,这里的女人重名节,特别是刚嫁人的媳妇,有的受了欺负,宁肯上吊也不肯说出被辱的真相,怕给婆家和娘家人丢脸。再说凭他乔三那老实样,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渐渐地,陈员外就把这码事忘了。
来了一个贼
又过了一个来月,这天深夜,陈员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就披衣来到前厅,家人押着一个贼进来,说:“老爷,这个贼在偷咱家房上的瓦片!”
陈员外瞅眼一看,这个贼三十来岁,像个庄户人,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房上的瓦片能值几个钱?你怎么连这个都偷?”可无论陈员外怎么问,这个贼就是一言不发,最后给逼急了,还很凶地说:“你又不是官府老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嘿,这贼比员外还横!陈员外气不打一处来:“那好,我就让官府老爷来问你。看是你嘴硬还是官府的夹棍硬!”说完他就吩咐家人:“看好他,明天一大早送县衙!”
第二天,陈员外带着几个家人把这个贼押到衙门,县老爷看了陈员外的状子,也觉得挺奇怪,问这个贼:“你姓什名谁?快把你的所作所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吃苦!”
贼这回乖了,答道:“小人姓李,叫李贵,住在李家庄,正盖房子,买不起瓦,就到陈员外家偷了几片。”
李贵一说完,县官就哈哈大笑:“李贵呀李贵,你连编瞎话都不会。陈家庄在城北,李家庄在城南,相距四十里地,你跑这么远就为了偷几片别人房上的瓦片?我看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完,他吩咐衙役:“给我打!”
两班衙役上来对着李贵就是一通棍棒,起初李贵还咬紧牙关挺着,十几下后他再也挺不住,大叫着求饶:“大老爷,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县官一拍惊堂木:“如实招来!”
李贵只好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有一远房亲戚,早年是邯郸府的军差,专管库银。有一次,知府外出办事,领班的也告假回家,我亲戚买来酒肉,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把和他一起当值的另两个军差麻翻,然后偷了府衙的100根金条,跑了出来……”
县官一听,点头称是:“早年间是有这一档子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可至今仍未破案。你说,接着说!”
李贵说:“我家那位亲戚带着金条逃到一家砖窑干起了苦力,他把金条偷偷烧进100片瓦片中,又把这些瓦藏在最里面的角落,时时看护。可有一天他外出办事,回来时窑场里却一片青瓦也没了,全被陈家庄的一个大户买走了。这个大户就是这位陈员外的父亲。我家那位亲戚多次到陈家庄,可要在28间房屋的屋顶上找100片瓦,谈何容易!直到他去世,也没拿回一根金条。我这位亲戚没有后人,直到临终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最近我婆娘得了重病,为给她治病我已经负债累累,没办法,这才打起陈家房屋瓦片的主意。结果,一片有金条的瓦片也没找到,就让陈家的人给捉了……老爷,我说的句句是实,您饶了我吧……”
李贵的话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陈员外说:“老爷,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再说他也没偷到东西,我看就把他放了吧……”说完,也不等县官回话,领着家人离开了县衙。
100根金条
陈员外回到家,把家里所有人全部召集起来,说:“你们全都给我上房,把屋顶的瓦片给我搬下来。记住,谁也不准敲碎了瓦片!”
于是,全家人一齐动手,将28间房子上的瓦片全部揭了下来,陈员外提着把锤子,瓦片一到他跟前,便是一锤子砸下去。他一直砸了两个时辰,却没有在瓦片里找到一根金条。
就在这时,县官带着一帮衙役赶来了,看到陈员外家28间房上的瓦片变成了满场的破烂,就问陈员外:“你找到的金条呢?那是国库里的东西,可不能私吞了。”
陈员外哭丧着脸,说:“大老爷,我们都被那个毛贼骗了,我把28间房子的青瓦全砸了,没找到一根金条。”
县官冷笑一声,说:“你说没有就没有?你为啥不等本官结案就急匆匆赶回来?为啥要抢着砸碎你家房上所有的瓦片?你不将那些金条交出来,本官就治你私吞国库的大罪!”
县官说完,接着又大喝一声:“把姓陈的带回县衙,严加拷问!”
再说那个李贵,他从县衙回到家中,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跟守候在他家的乔三说了,末了还拍拍乔三的肩膀,说:“妹夫,想不到你一个做豆腐的,还真有些鬼点子,咱们穷人斗恶人,只能用穷人的办法……”
老实人娶菩萨
唐县郊外有个张老实,二十好几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有人同情他,说:“媒人不找你,你就去找媒人呀!老娶不上媳妇,你不成绝户头了?”张老实想想也是,于是打听到邻村有个专门说媒的黄油嘴,这天就硬着头皮找上门去。
黄油嘴倒也是个爽快人,看张老实一副老实疙瘩的样子,张口就说:“你拿十两银子来,我保证五天之内把女人给你送去。”张老实的全部积蓄不过就是十来两银子,为了娶到媳妇,他咬咬牙全掏了出来,回去之后又在屋角落里搜罗了半天,用搜剩下的角子儿置了些酒菜,就天天在家里坐等新媳妇上门。
果然,到了第五天傍晚,黄油嘴带着一干人引着一顶花轿来了。黄油嘴让跟来的伴娘把蒙着红盖头的新媳妇扶下轿,对满脸喜色的张老实说:“你先别忙着跟新媳妇亲热,快弄些酒菜给我们填填肚子。”因为张老实早有准备,所以酒菜很快就上了桌,黄油嘴一干人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大吃起来。
等把这干人送走,已是一更天光景。张老实有些酒意,也就少了羞涩,就忙不迭地放胆掀开了新媳妇的红盖头。呀,新媳妇太漂亮了,红扑扑的脸蛋,张老实怎么看怎么喜欢,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和善与温柔。张老实又惊又喜,忍不住就伸手朝新媳妇的脸蛋摸去。不料这一摸,着实吓出一身冷汗。为啥?新媳妇的脸蛋冰凉不说,而且木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再往身上一摸,不得了,新媳妇的身子竟是一截白花花的木头。
张老实惊呆了,索性把新媳妇的衣服扯下来,端了灯烛前后左右地打量。不得了,新媳妇整个就是一截木头,只是上端被刻成了媳妇的头像。张老实觉得这个头像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想起来了,不就是庙里菩萨娘娘的像嘛!既然是菩萨娘娘,张老实吓得又赶紧把衣服给她披上。
张老实实在搞不懂,黄油嘴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么一尊木刻菩萨来,他甚至心想:会不会是人家原本送来的是活生生的女人,到了我家之后才变成了木菩萨?要真是这样,那不就表明是老天在告诉我不该娶媳妇啊?一想到这层意思,张老实立刻恭恭敬敬地把木菩萨供起来,然后才上床睡觉。老实人心里不装事儿,他脑袋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起来,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
这天吃过晚饭,张老实正在油灯下编草鞋,突然有个姑娘找上门来。张老实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呀!”谁知那姑娘却不在乎,说:“过去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肚子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
张老实于是就去厨房煮了一碗荷包蛋。等姑娘吃饱了肚子,张老实说:“你要是个男人,我就留你住宿,可你是个女的,不方便。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姑娘摇摇头说:“我没有家,我就住你这儿,不走了!”张老实吓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说:“你把我当成你的媳妇,不就行了?”张老实连连摆手:“那更不行了,我没下过聘礼,怎么能白捡一个媳妇呢?”姑娘笑了:“你怎么没下聘礼?你不是已经花了十两银子了吗?”张老实愣住了:“那十两银子娶回的是一尊木菩萨。再说,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姑娘说:“我就是菩萨呀!”姑娘指了指张老实供奉在屋里的菩萨像,“不瞒你说,那就是我的像,我就是菩萨的真身。”张老实一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难道是真的吗?
姑娘告诉张老实,菩萨也是要嫁人的,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现在呢,她就看中了张老实。菩萨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心眼实不是毛病,那叫诚实,那叫高贵。诚实的人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给介绍媳妇?那是凡夫俗子没眼光!泵娘这番话说得张老实心花怒放,既然菩萨要和自己成亲,那也是违背不得的,于是张老实就高高兴兴地牵起了姑娘的手……
谁知道好景不长,张老实新婚第三天,那个黄油嘴就找上门来了,说张老实拐骗了他的闺女青莲。他今天不但要带走青莲,还要张老实赔偿他的损失。张老实一听傻眼了,说:“我娶媳妇不假,可我娶的是菩萨娘娘,怎么会是你闺女呢?”
话音刚落,姑娘从水塘洗衣服回来了,黄油嘴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膊,说她就是自己的闺女青莲。谁知姑娘把膀子一甩,沉着脸说:“你认错人了,我是菩萨!”张老实接过姑娘手里的洗衣盆,一面拉着她进屋,一面扭头对黄油嘴说:“我供的是菩萨,娶的也是菩萨!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黄油嘴气白了脸,跺脚道:“你胆敢娶菩萨做老婆,我去官府告你!”
黄油嘴果然把张老实告到了县衙。县老爷听说娶菩萨的事儿,很是惊奇,当即就让黄油嘴带路,直奔张老实家。张老实见县老爷登门,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县老爷对着姑娘上下打量了一阵,惊疑地问:“你是菩萨?”姑娘倒挺沉着,回答说:“我不是菩萨,我是民女青莲。我不过是代替菩萨守诺行善。”县老爷“哦”了一声:“此话怎讲?”姑娘深叹一口气,这才把事情的缘由说了出来。
这姑娘的确是黄油嘴的闺女青莲。黄油嘴特别好赌,还常年打着媒人的旗号指婚骗财。前些日子,黄油嘴买截木头人糊弄张老实不说,后来又接了东庄一个人的十两银子,也答应五天之内给人家送个新媳妇去。可那人不是老实疙瘩,带着自家的兄弟天天在黄家门口候着。黄油嘴找不来新媳妇,却早把人家的十两银子给输了个精光,眼看五天的期限将至,没办法,他只有把青莲顶出去。万幸的是,青莲在当天晚上就从这户人家里逃了出来,她思来想去,干脆以菩萨的名义自己上门,做了张老实的媳妇……
县老爷听完青莲的诉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瞪着黄油嘴喝道:“你这个赌徒骗子,哪配为人父!本县判你千里流刑,去边关效力吧!”
黄油嘴急了:“老爷判了小民的流刑,那小民欠东庄的银子怎么办?”其实他说这话是想提醒县老爷他还有欠账,让县老爷免了他的流刑。
县老爷冷笑道:“怎么,你怕了?本县就是免了你的流刑,你也不过是挖东墙补西墙,继续指婚骗财,惹是生非!”
这时候,想不到张老实“扑通”一声给县老爷跪下了。张老实说:“老爷,黄油嘴既然成了我的岳父,我就是他的半个儿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欠下的债务,以后就由我慢慢还吧!不过,看在我岳父年纪已大的分上,恳求老爷能不能让他就近服刑,也让我们做小辈的方便照顾?”
县老爷听张老实这么一说,简直惊呆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看在你们小夫妻的分上,本县就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他转向黄油嘴道:“你可听清了,今后如再作奸犯科,本县定罚重刑不饶!”
最厚道的干亲
白庆升是唐州城里有名的铁公鸡,有了儿子以后想结一门干亲,却迟迟不能如愿。
其实,唐州城里结干亲的风气挺浓。本无血缘关系的人家,给孩子认个干爹干妈,两家就成了亲戚。结为干亲以后,就多了一个社会关系,遇到事情相互给个帮衬,人多自然力量大嘛。俗话说:干亲干亲,离了厚道不亲。而白庆升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谁愿意和他结干亲?
然而也有例外,经过热心人的不懈努力,到底找到了愿意和白庆升结干亲的人家。那家人住在城外,主人叫郝实在,有几十亩良田,还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坊,是个殷实人家。白庆升大喜过望,当即就让热心人带路,自己抱了新生儿来到郝家,白家以新生儿的名义孝敬了郝实在一顶毡帽,郝实在则送了干儿子一把银质长命锁,待行过结亲之礼,两家就成了干亲。白庆升与郝实在叙了年齿,郝实在年长一岁,做了大哥,白庆升这个城里人只好屈尊为小弟。中午郝家设宴款待白家,席间说起各自的兴趣爱好,两个人居然都喜欢下象棋,白庆升喜出望外,当即拱手说道:“明天定来向大哥讨教!”
白庆升果不食言,第二天吃过早饭,就骑着驴子来到了郝家。郝实在迎了白庆升往客房走,一边吩咐伙计好生照料驴子。两个人摆开棋盘,就红先黑后地厮杀起来。白庆升不爱行商坐贾劳心劳力,他把从祖上继承的钱财投在他人的店铺里,自己当股东坐吃红利。因此他平时是一个闲人,大把的时间都消磨在了几家棋馆里,或赤膊上阵,或旁观品评,棋艺早在中流以上。此刻与郝实在对阵,根本不把这乡野棋手放在眼里。果然,只走了十来步,就大体摸清了对方的水平:野路子,少章法,虚张声势,没多少实力。然而,白庆升却不打算赢棋。如果你今天赢了棋,明天还怎么好再来“讨教”?既然这个乡下土鳖家道小康,不宰他一下实在说不过去。何况白庆升结干亲的目的,就是为了贪便宜沾光。因此,白庆升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时不时地露出一些破绽,眼睁睁地把自己的车送到对方的马蹄下。当然也不能输得太惨,免得让对方把自己小瞧了。一个上午下了三盘棋,要了个二平一负的结果。白庆升拱拱手:“大哥果然厉害,明天再来讨教!”
郝实在人如其名,赢了棋喜形于色,连说承让承让。郝家中午执意留饭,白庆升假意推辞了一句也就留了下来。午饭不算丰盛,却也有一荤一素两个菜,外加一壶黄酒。吃过午饭,白庆升略有些醉意,打着饱嗝,骑着驴子,悠哉悠哉地回城休息。
从此以后,白庆升像上班一样,天天吃过早饭就骑着驴子来到郝家。郝实在也一如既往,吩咐伙计把驴子牵到后院好生照料,自己则把白庆升迎进客厅,泡上浓茶,摆开棋盘,你来我往地厮杀一个上午。中午郝实在照样留饭,雷打不动地两个菜一壶酒。下箸的时候,白庆升总爱检讨一句:“不好意思,又打扰了。”郝实在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话:“不必见外,谁让咱们是亲戚!”
至于战绩,郝实在是越杀越勇,白庆升则是每况愈下,二平一负的局面渐渐就演变成了一平二负。当然了,有时候白庆升也会赢一棋,但最终还是逃不脱一胜二负的结局。白庆升既然“不敌”郝实在,那就更有必要天天来“讨教”了。郝实在赢了棋笑在脸上,白庆升输了棋却笑在心里:冲着你老哥家的好黄酒,我也得一输到底呀!
转眼半年过去了。这一天的上午,白庆升照例来到郝家下棋。不料,刚刚下完两盘棋,白家的伙计一路打听着寻到郝家,要白庆升速速回去。说是白庆升的姑姑去世了,要他这个娘家侄儿马上过去参与处理后事。这个丧讯报得可真不是时候,生生把一顿小酒给耽误了,可姑姑那边是骨肉至亲,白庆升只好忍痛割爱,回城奔丧。
白庆升心急火燎,出了村子就跨上驴背加鞭急行。谁知道只跑了几步,那驴子就满身冒汗,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任你如何鞭打都无济于事。白庆升心生疑窦,直叫怪事,这匹驴身高腿长,膘满体大,脚力极好,来的时候还是一路小跑,虎虎生风,这会儿怎么成了老绵羊?
白庆升围着驴子左看右看,也没有探出个究竟。不料路边一个拾柴老汉停了手中的活儿,冲他“嘿嘿”直乐:“是郝实在的干亲家吧?”
白庆升被笑得心里发毛,点点头,问:“你认识我?”
老汉说:“你天天来,我怎么会不认识?其实我们村的人都认识你。既然是郝家的干亲家,你就别打这哑巴牲口了,你不知道它刚刚出了大力吗?”
白庆升一怔:“怎么回事儿?”
老汉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来,郝家开着豆腐坊,原本一直让伙计推磨,一个上午只能磨完一斗黄豆。自从郝家结了城里的干亲,白庆升天天送驴上门,郝家就改用驴子拉磨,每天上午至少能磨二斗黄豆,豆腐坊的生意也就比过去翻了一番。以往白庆升都是吃过午饭才回家,这驴子歇了一顿饭的工夫,自然恢复了体力。可今天这驴子是刚卸了套从磨房里牵出来的,连口气都没有来得及喘,它怎么有力气跑步?
白庆升又是一怔:“这怎么可能?我们是亲戚呀!”
老汉嘲讽道:“有你这样天天来白吃白喝的亲戚吗?村上的人都在背后笑你呢!”
白庆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急忙牵着驴子走开。真是羞死先人了,想不到自己这个工于心计的城里人,竟然被一个乡下土鳖给耍了!如果把这么健壮的驴子租出去半天,得到的脚力钱何止买两个菜一壶酒?何况这酒菜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独享!这样算下来,并不是自己在白吃白喝,而是每天中午都在请郝实在吃饭喝酒!包让人窝火的是,自己天天在棋秤上装孙子,还要低三下四地向那土鳖“讨教”!白庆升咽不下这口气,思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等把姑姑的丧事处理以后,对驴子拉磨的事情假装不知,照样去郝家下棋,那时使尽浑身解数,再不让一着一子,把那土鳖杀个片甲不留,出口恶气!然后断亲绝交,再不往来。
三天以后,白庆升从姑姑家归来。正要下乡挑衅郝家,却见十字街口贴了一张大红海报,近前细看,原来是刘家棋馆正在举行棋王争霸赛。白庆升知道,每到年底,一些棋馆为了聚拢人气,都要悬赏举办一些赛事。看着看着,白庆升的眼睛瞪大了,擂主并不陌生,那是唐州棋坛第一高手;攻擂的他也熟悉,竟是乡下土鳖郝实在!白庆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红纸黑字又不容置疑。白庆升也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奔了刘家棋馆。
然而白庆升却去晚了。比赛实行的是三局两胜制,郝实在连胜两局,打败擂主,提前结束了赛事。这会儿正披红戴花,被棋迷们簇拥着跨街游巷哩。白庆升彻底傻了眼,原来人家才是象棋高手,每次都不把你杀个落花流水,并不是给你面子,而是为了白使你的驴!白庆升偷鸡不成反倒赔了把米,得了个大教训,从此以后对人就厚道多了。
一把壶难倒刘罗锅
纪大烟袋出的智力题
在影视剧和传说中,刘墉刘罗锅和纪晓岚总是和的对头,两人常常联起手来捉弄和,把和整得灰头土脸。不过,据老辈人说,纪晓岚和刘罗锅也有过一次智斗,这两个人哪一个更厉害些呢?
事情是这样的:刘罗锅一次去纪晓岚家作客,看上了纪晓岚待客用的紫砂壶,看得是爱不释手,便请求纪晓岚将此壶送给他。纪晓岚一向都很大方,但这次却摇头道:“刘老兄啊,这件紫砂壶是极品,我用两幅古画又贴了三千两银子才换回来的,怎好轻易送你?”
刘罗锅也是茶道的行家,玩壶的里手,自然知道此壶的好处,他把价钱出到五千两银子,又死磨硬缠,但纪晓岚就是不松口。刘罗锅一看这招不行,干脆坐在纪晓岚家不走了,一直从中午坐到日落西山,纪晓岚一看这阵势,赶也不是,留也不行,他一会儿低头看看眼前这个紫砂壶,一会儿又看看自家的自鸣大钟,终于计上心头。
纪晓岚对刘罗锅道了一声“更衣”,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坐下,他对刘罗锅说:“此屋太热,不如换一清凉之处如何?”
刘罗锅笑道:“凭你怎么换,壶我是要定了。”
纪晓岚也不搭话,带着刘罗锅走到另一间屋子,仆从早已把那边的紫砂壶和其他品茗之物一并带来。两个人又谈了一个时辰,纪晓岚提起紫砂壶准备倒茶,却见茶水已经空了,于是喊道:“王德,加水。”管家王德答应一声,从外边进来,刚刚拿起紫砂壶,只听屋角的大自鸣钟响了,“当”的一声把王德吓得一抖,手中的那把壶竟“哐”一声落地摔坏了!
纪晓岚和刘罗锅禁不住都“啊”了一声,纪晓岚对着王德大怒道:“好你个狗奴才,这个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壶啊,花大价钱都没处买去,没这个宝贝,老爷我以后可怎么喝茶?来人哪,给我乱棍打死这个奴才!”
王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奴才有话要说!容我把话讲完,您再施刑不迟!”
“你讲!”
“其实在我们京城的逸仙香茶楼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壶,那茶楼的王老板一次不慎落水,恰巧我路过将他救起。奴才愿意自己掏银子从逸仙香茶楼将那个壶买回来,王老板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纪晓岚说道:“既然你能拿回一个一模一样的,就免你一顿打。不过,老爷可等不了多长时间,这壶在泡茶之前,还需用龙泉寺的水浸半个时辰方能使用,我限你一个时辰内,既要买回壶,又要把壶用龙泉寺泉水浸好了。现在是戌时六刻,亥时六刻的时候我要看不到已经浸好了龙泉寺水的壶,我就剥了你的皮!”
戌时六刻就是晚上八点半,亥时六刻就是晚上十点半,而龙泉寺在北京城南,来回需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逸仙香茶楼在城东,来回也差不多需一个时辰,若是单去一个地方,骑上快马一个时辰还来得及,如果两个地方都要去,还要将刚买的壶浸上龙泉寺的泉水,这是万万来不及的!
王德叫苦连天,再三求饶,纪晓岚却毫不留情,不依不饶,还说只许一个人办这事,不许叫帮手,王德听罢,再不说二话,到后院挑了匹快马,加鞭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西洋大钟又“当”的响一声的时候,王德回来了,手里捧着那壶,说道:“回老爷,您要的壶拿回来了,壶也浸好了,现在就能泡茶吃,奴才这就给您泡去。”
纪晓岚抚掌大笑,对刘罗锅说道:“刘兄,题目出来了——你说说,王德是怎么一个人在一个时辰之内跑了一南一东两处地方,把这事情办利索的?你能猜出其中缘由,我就把这把紫砂壶送给你;若是猜不出来,那是你无能,就不要再与我争壶了!”
刘罗锅冷笑道:“这还不容易?我方才细看了碎壶,壶是假的,王德出去歇了一个时辰,再把真壶捧了回来,你能骗过我么?”
纪晓岚说:“刘兄说得很对,这壶我可舍不得摔碎,已经藏了起来。不过,现在王德手里拿着的壶,的确是从逸仙香茶楼王老板手里买来的另一把壶,而且已经用龙泉寺的泉水浸过,你若不信,可派人去茶楼和龙泉寺查证,看王德是不是去过这两个地方。只要你猜出王德为什么一个时辰内走了两个时辰的路,我就一文钱不要,将我的紫砂壶白送与你。”
刘罗锅一听来了兴趣,笑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要食言!”
纪晓岚也笑道:“绝不食言,我正要见识老哥的本事呢!”
于是,刘罗锅就开始皱着眉头想,可他想了半天,想得头都大了,仍是想不出结果来,只好说道:“纪大烟袋,你容我一天的时间,我明日派人去这两处查实,明晚这个时候,我给你个答案如何?”
纪晓岚胸有成竹地“哈哈”笑道:“好,给你一天的时间,我就不信你能猜得出来!”西洋大钟到底拨慢了没有
刘罗锅第二天亲自带着人去细细查了,真是奇了,逸仙香茶楼和龙泉寺两个地方都说王德在亥时初的时候——也就是晚上九点后来过,这就是说,王德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两个相隔百里的地方!
刘罗锅当时头就晕了,难道王德会分身术不成?刘罗锅毕竟是聪明人,他想了老半天,终于拍案而起,唤人备轿,直奔纪晓岚的府中而去。刘罗锅见了纪晓岚,随即冷笑道:“纪大烟袋,我问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听到更声?”
纪晓岚听了,不动声色地问道:“更声有无,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昨天夜里在你府上没有听到更声,这就意味着我不能从更声来判断时间,只能靠着屋内的西洋钟来知道时辰,而你事先将西洋钟拨慢了一个时辰,然后以天热为名,换到那个放着西洋钟的屋子里喝茶。那么,王德出发的时候,西洋钟上虽是戌时六刻,其实已经是亥时六刻了!”
刘罗锅的推断是:王德其实已经在真正的戌时六刻—也就是晚上八点半偷偷出去过一回,去过一趟茶楼,将紫砂茶壶买了回来,所以,茶楼的老板才会证明:王德在晚上九点后到过茶楼。从茶楼回来,王德又故意打碎了那把假壶,并且在拨慢后的戌时六刻—其实已是晚上十点半,当着刘罗锅的面骑着快马出发,去了龙泉寺。龙泉寺看水的和尚是个聋子,他听不到寺院暮鼓的声音,王德去打水的时候,掏出怀表告诉他时间,其实表已经拨慢了,但聋和尚却相信了王德说的时间。
纪晓岚听刘罗锅这么一说,不紧不慢地摆起了手:“你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证据何在?如果没有证据,那么,你所有推断不过是空中楼阁,臆测而已!”
“难道你想耍赖不成?”刘罗锅一听此话火冒三丈,“你说我没有证据,那你有证据么?”
“对,我这里有一个证据,能够证明我并没有将西洋钟拨慢!”
刘罗锅一听傻眼了,但仍是不服气:“你说说看!”
纪晓岚往椅子上一靠,使自己的身子坐得更舒坦些,他接着说:“你还记得吗?昨天晚上我和你小酌,其中一道菜叫做‘金梭乾坤鳌花鱼’,那是京城有名的德益楼的大厨做的一道名菜,我当时和你说过,要食此鱼须派几艘小艇张网于清河上游急流当中,船上架好锅烧开水,一捉到鱼便立即投入锅中烹制。厨师一边烹着鱼,另外有人双桨齐划,如风驰般归来。等来到我府上,其鱼刚刚味熟,和在清河之畔吃这鱼无异。这个时刻要把握得很准,若是送得晚了则鱼老难食,所以烹调这鱼的厨师专备着一块怀表。吃鱼时我还提醒过你一句,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并让你看了大钟,你还没忘吧?如果厨子也说是亥时上的菜,这样我的钟和厨子的表时间就是一样的,说明我并没有拨慢钟,你可以问问这个厨子他是什么时候上的菜。”
刘罗锅听了,当即派两名心腹家人,骑快马去德益楼查证,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家人便回来禀报,德益楼的厨子确实是在亥时送的鱼,而且德益楼还记有流水台账,台账上也清清楚楚地记着是亥时送的鱼!刘罗锅听罢,长叹一声:“我佩服你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我也不要壶啦……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请讲。”
“你那座西洋大钟,到底是拨慢了没有啊?”
纪晓岚“哈哈”大笑道:“既然刘兄不想夺人所爱了,我也就实说了,西洋钟的确是拨慢了一个时辰!”
刘罗锅糊涂了:“我已经证实德益楼的厨子确实是在亥时送的鱼,你的西洋钟如果拨慢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后再吃这‘金梭乾坤鳌花鱼’,那味道会大变的呀!”
纪晓岚一笑,说:“在德益楼的厨子送鱼之后,我又雇了个厨子,一个时辰后送的鱼是新雇的厨师做的。”
这个回答让刘罗锅大吃一惊!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德益楼的大厨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送来了“金梭乾坤鳌花鱼”,两个小时后,“折桂轩”菜坊的大厨也奉纪晓岚之命,送来了第二份同样的鱼,刘罗锅吃的是一个时辰后折桂轩厨师的鱼,纪晓岚却让刘罗锅去问一个时辰前德益楼厨师的送鱼时间,厨子并没有撒谎,但刘罗锅却受骗了,直到纪晓岚一语道破天机,刘罗锅才如梦方醒,后悔不及!整个北京城只有两个会做“金梭乾坤鳌花鱼”的厨师,如果刘罗锅刚才让家人再去问一下折桂轩的大厨,这个赌便是他胜了!
再聪明的人有时候也可能被自己的惯性思维所蒙蔽,不要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这最后一线希望往往也正是转机之所在……
白脸愤青包拯
包拯长得其实并不黑。
1037年春天,安徽天长县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白面书生。他一袭长衫、几件行李,谁也想不到,这就是新上任的县令包拯。
此时,包拯39岁。老大不小的年纪,却是第一次入仕。距离他本人即将获得的著名“青天”称号并不遥远,但距离他当上开封市长、名副其实的“开封有个包青天”,却还有20年。
溅了皇帝一脸唾沫
包拯有个幸福的童年——这一点又和传说不一样,父母双全,备受宠爱。在官宦世家长大的他,倒很有上进心,29岁中了进士。然而,为侍奉渐渐老迈的双亲,包拯拒绝出去做官,在家一呆10年,直至父母病逝、守孝完毕。
所以,他在北宋官场上一露面已是中年,但举止全然是个“愤青”。
在仕途第二站广东肇庆一一彼时还叫端州,大名鼎鼎的端砚就是它的创收项目。不过,在官僚盘剥下,打着“进贡”旗号的端砚,十有八九成了行贿受贿的拳头产品,真正送到皇帝手上的没有几方,更别说拿到市场上成交了。
包拯一来,就下令端砚定额进贡。而他自己,直到离开端州,也不曾带走一方端砚。“端砚事件”很让朝廷赏识,3年后包拯就调入开封。这是自进京考试之后,包拯第二次来到京城。
值得一提的是,北宋是一个士大夫意识高度觉醒的年代。汉唐时期的“贵族社会”已经完全转变为“文官社会”,不少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敢于在朝堂上和皇帝正面交锋。更有甚者,觉得二个人单挑皇帝不过瘾,就约齐一帮同事,展开围攻皇帝的汹汹舌战。而包拯嘛,就算不是个中翘楚,起码也是让宋仁宗相当头疼的“牛皮糖”,其主攻方向还是最敏感的人事问题。
宋仁宗宠爱张贵妃,她的伯父张尧佐坐着“直升飞机”一路飙升。除了是财政部长,还身兼四大要职,在北宋的外戚任命史上创下了绝无仅有的记录。
一千大臣为此吵闹不休,集体开足马力,要求皇帝撤张尧佐的职。争论达到高潮时,包拯站在仁宗跟前,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溅了皇帝一头一脸。仁宗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回到后宫对张贵妃发脾气:“你只知道让他官升宣徽使、宣徽使,就不知道现在的御史中丞是包拯!”
在宋仁宗的偏袒下,弹劾工作并不顺利。围绕老张的人事任命,包拯等人和皇帝陷入了一场持久战,老张就在战争里上上下下地浮动一一弹劾风头最盛时他地位稍低,风头过后又迅速攀升。直到老张不久后死了,整场战役才算正式结束。
此后,二弹郭承佑、七弹王逵……“牛皮糖”包拯树立起了绝不放过一个贪官污吏的光辉形象。
“庆历新政”的两份奏章
范仲淹在政坛上呼风唤雨。掀起“庆历新政”的高潮时,包拯还是一个刚刚从地方调进中央的“小菜鸟”。
对范仲淹改革,是支持还是反对?朝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党争”:你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把包拯从端州拉到监察御史位子上的,是保守派的王拱臣。王拱臣的举荐,很可能是为了给保守阵营充充数、壮壮胆,并不指望这个年纪一大把的“新秀”还能在挤垮改革派上有何贡献。
然而,这场澳革以吏治为第一目标,恰恰与包拯的政治关怀不谋而合。他盯上了“按察使”这是新政的重要举措之一,范仲淹向各地派出按察使,专门监督地方官吏。按察使一句话,就能决定地方官是上中央、还是下监狱,正所谓大权在握、为所欲为。
包拯的奏章,一针见血来势汹汹,《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
立刻,关于“按察使”是否加重了吏治腐败的争论,达到白热化。宋仁宗开始意识到,改革派官员也不是一潭清水,同样有人浑水摸鱼。
“小菜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扳倒改革派的作用,保守派大臣喜出望外,以为包拯可以为自己所用了。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大跌眼镜。
1045年新春,范仲淹罢相离京,新政失败,保守派弹冠相庆。谁料这当口上,包拯一篇《请依旧考试奏荫子弟》,洋洋洒洒,大谈范仲淹用考试选拔士大夫子弟的政策应该维持下去。
如此堂而皇之地对已经否决的一项政策进行肯定,保守派们瞠目结舌:此人犯浑吗?
殊不知,在包拯的眼里,没有派系,只有公理;没有党争,只有实情。
6年后,官升知谏院的包拯,显然早把范仲淹改革的倒霉下场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向宋仁宗交了一篇著名的奏章《七事》一一区别奸忠、不信朋党、信用贤能、治奸妄之人、用人不疑、访才用贤、启用贬逐之臣一一赫然与“庆历新政”如出一辙。
群臣这下明白了:包拯,就是个实话实说的官场异类。
当包拯弹劾宋庠时,没人觉得惊诧了。宋庠文采风流,做宰相7年,一没贪赃枉法,二没苛政暴政,三没道德败坏,实在无错可挑。但是包拯说,无错,是因为你没干事;国之重臣,毫无建树,就是“尸位素餐”,当然应该弹劾。
他的措辞或许激烈,但他的眼光实在透彻。
从开封府到财政部
1057年陽春三月,59岁的包拯终于来到了开封府。他第一个举措,是改革诉讼制度。在北宋。平民要告状,得通过“门牌司”层层上递案件。刁滑的小辟吏,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讹诈百姓。包拯二话没说,裁撤门牌司,人们可以直接接触办案官员,顿时民心大悦,“开封有个包青天!”
事实上,包拯在开封市长任上,只做了不到两年。61岁的他,接到仁宗又一项重任:出任三司使,打理国家财政。
在这个位子上,包拯展现出了经济改革的天赋变“利率”为“和市”。当时,朝廷向百姓征用过度。包拯说,进贡物品也是商品,朝廷要按照一定价格,在“和市”上向百姓购买。至于急需物资,那就跟富翁们要吧。
事出凑巧,包拯主管财政这两年,江淮、两浙灾荒不断。北宋时期,朝廷收税,只要现金,不要实物。于是人们得把粮食卖给官府“折变”为现金,官吏们趁机压低粮价。平时还好,灾荒之年就民不聊生。包拯充分发挥“牛皮糖”特点,一口气上了四道奏章,“请免江淮、两浙折变”。
经济改革的成效,让皇帝愈发信赖包拯。1061年,他官至枢密副使(副宰相职),成为中枢重臣。但63岁的包拯已是风烛残年。欧陽修说,包拯一生“少有孝行,闻于乡里,晚有直节,著在朝廷”,这样的至情至性,消耗了他的生命。尽避还有很多他看不惯、希望改的事情,但他已无能为力。
宋仁宗亲自到了包拯家里,探视病情。这是君臣俩的最后一面。1062年5月,包拯病逝于开封,举国哀恸。
千年以后,我们回首包拯的一生,会发现他的仕途其实很平淡。他没有砍过负心的驸马,身边没有英姿飒爽的七侠五义,更没发明过三口威风的铡刀,甚至没有一张黑脸和一个月牙胎记。也许你要问,他干过些什么?
他带人挖过井,给人免过税,他关心开封的建设,也关心宋朝的外交出使辽国。不过,他干得最得心应手的,是就事论事给仁宗写报告。有时弹劾人,有时出主意,偶尔耍脾气。说他是“谏臣”并不完全,他更多的是个埋头苦干的良臣。一点一滴,将他的改革进行到底。
三国时最黑暗的五件事
三国时最黑暗的五件事
1刘备摔子
有一点几乎是三国迷所公认的,阿斗的弱智低能与童年的遭遇有着很大的联系。
大家试想一下,不到一岁的小孩。被虎将裹在怀里,左冲又突,估计早已被震晕过去了。如赵云所说,“适才尚在怀中啼哭,此一会不见动静,多是不能保也。”好不容易逃脱曹军的魔爪,回到父亲的怀抱,却又被“掷之于地”。
太残忍!太残忍!莫说是一个睡梦中的婴儿,就是一个大人披抬起来毫无防备地摔一下。估计也得脑震荡。后人更是添油加醋地写道,“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我想“掷马前”的可能性还是不大。刘备为了表示对赵云的爱惜,多半是半弯着腰从赵云手中接过阿斗,然后“掷之于地”,而不会是骑在马上接过阿斗“掷马前”,那也太夸张了!
我小时候就好奇,中国历史上的奸雄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只有刘备摔过儿子?按理讲,这一招满灵的。刘备一句话,“为汝这孺子,儿损我一员大将!”换来赵云的“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在政治人物看来,或许还是挺划算的。前提是儿子“毫发无伤”(是否摔笨了在古代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侯宝林一语道破天机,“你想想刘备长的什么样?”想摔孩子?可以!只要你“双手过膝”,大胆地摔吧!
2刘备抛妻
刘备这主或许是三国里的“老黑”,最黑的五件事有四件是与他有关的。
刘备对部下不错,史书记载他先后与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简直有同性恋的倾向。带兵打仗的时候,却经常把老婆丢下不管,与吕布有天壤之别。
刘备有一名言,“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刘备说这话时第一次丢了老婆。当时刘备把老婆托付给张飞,结果张飞喝醉了,就被吕布抢了城池。想来当时貂蝉年方23,吕布的眼中或许还看不上甘、糜二夫人,所以吕布把二夫人据说是毫发无伤地还给了刘备。
第二次大家很熟悉了,就是刘备与曹操打仗,打输自个跑了。结果关羽及甘、糜二夫人都到了曹操的手下。据说关羽特正直,“朋友妻,不可欺”,曹操再怎么“成全”也没有对二嫂产生邪念。野史说关羽此时正在和貂蝉火热。当时貂蝉依然美貌,既然关羽继承了吕布的赤兔马,以他这样的旺盛精力和堂堂仪表估计是不会放过貂蝉的。后来也许貂蝉香销玉陨了,关羽耐不住寂寞,担心与二嫂日久生乱,所以封金挂印、过五关斩六将,把二嫂毫发无伤地还给了刘备。
第三次也很有名,就是长坂坡一战,刘备摔阿斗的那一次。赵云七进七出救出了甘夫人和阿斗,却没能救出阿斗的母亲糜夫人。刘备对自己的儿子摔了也不大心疼,对自己的老婆死了也不大在乎,一心只讨好部下,真可谓乱世之“英雄”。
3孙权嫁妹
按理说,三国政治婚姻多如牛毛,孙权嫁妹本是排不上号的。
然而如果与王允的“连环计”放在一起比较,孙权的行为就很黑了。
“美人计”成功的关键是“美人”的配合。司徒王允毕竟经验丰富,为了计策的实施,他“纳貂蝉于地,叩头便拜”,然后又是“泪如泉涌”,又是大戴高帽,最后令貂蝉说出“妾若不报大义,死于万刃之下”的豪言壮语。
按理说,貂蝉不过是王允的养女,而孙令香是孙权的亲妹妹(虽则同父异母,但母亲是亲姐妹)。如果孙权像王允一样说出“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等热血沸腾的话,以孙令香小姐“女中丈夫”的性格,十之八九能配合孙权的行动。
孙权没有充分利用骨肉亲情,反而是刘备抓住孙小姐“深明大义”这一点,连哭带骗,令孙小姐说出“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等等肉麻的话语,最后逃之夭夭。孙权在隐瞒、利用,欺骗各种手段付诸东流后,开始恶狠狠地追杀,下的命令连忠心耿耿的部下也不敢执行。孙权“冲天之怒”,“将这口剑去取吾妹并刘备头来!违令者斩!”心肠之狠,鲜有人及。
即使这样,当孙权再一次欺骗妹妹,谎称吴国太病危,孙令香立刻不计前嫌地回到娘家。这一次她彻底失望了,终于在彝陵之战后为刘备殉情而死。
4曹操借头
既然论“英雄”,怎么会没有曹操呢?
曹操的故事很多。
如果要对“三国里最黑的二十件事”,曹操或许能包揽一半。装疯骗叔父。梦中杀侍卫,借刀杀弥衡,断发取民心,望梅止渴等等,都是其诡计多端的代表。其中以“曹操借头”最为经典。
那是在攻打袁术的时候,部队缺粮,粮官来请示曹操。曹操说,可以先用小碗分发,以应一时之急。粮官说,如果士兵抱怨的话,怎么办?曹操回答,我自有办法。果然晚上军营里怨声四起,“皆言丞相欺众”。
曹操于是偷偷地把粮官叫来,说要向他借件东西,稳定军心,希望粮官不要吝啬。粮官于是问,“丞相欲用何物?”曹操说要借他的头示众。粮官争辩,“我实无罪!”曹操说,我也知道你没有过错,但不杀你,部队就会造反,你死后,我会善待你的家属,你就放心地去吧。然后立刻斩首示众,贴出布告:粮官故意用小碗盗窃军粮,已正军法。终于把军心稳了下来。
这就是所谓“英雄”?
5食人族猎户刘安
此君为了讨好素昧平生的空名在外的流浪诸侯,当然还是刘备,把他的妻子杀了给刘备吃。
中国史书上杀妻的有不少,最有名的当属“吴起杀妻求将”。吴起杀妻已经相当黑了,但出发点是为了避嫌,而刘安杀妻的动机实在值得怀疑。
要说真的崇拜刘备吧,像介子推一样割自己身上的肉给刘备吃嘛!当时虎背熊腰的关羽,张飞也不在场,刘备和书生孙乾两人的饭量会有多大?割个大腿够吃了吧(当然也是不对的),犯得着杀人吗?如书中所写,“一妇人杀于厨下,臂上肉已都割去”,可见刘备吃了只胳膊,剩下的估计是刘安自己享用的。
最有趣的是,刘备后来碰到了曹操,说起此事,“操乃令孙乾以金百两往赐之”。
真是“英雄惜英雄”,非常人所能理解的。
诡异的幽香
宁波知府韩文举有个独生子,名叫韩瑞。韩公子不仅容貌俊美,而且文武全才。
韩瑞原有一门娃娃亲,可快要成亲时那姑娘却染病变成废人了。这个消息一传开,蜂拥而至的媒婆们差一点把韩府的门槛踏破。
韩文举夫妇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相中了赵员外的千金赵秀云。结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六,这是个黄道吉日。
八月初六一大早,整个韩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接近中午时,赵家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到了。
花轿一停稳,亲友们便簇拥着新郎倌来到轿前。
在大家的喝彩声中,韩瑞轻轻掀起了轿帘。轿帘才掀到一半,一股诡异的幽香便飘了出来。
韩瑞朝轿子里的新娘小声呼唤:“娘子。”
新娘赵秀云顶着红盖头,纹丝不动。韩瑞以为她没听见,于是把头探进轿子里,又呼唤了一遍。
新娘子还是没反应,韩瑞用手碰了碰她,催促道:“娘子,快下轿。”
赵秀云依旧声息全无。这下韩瑞急了,他抬手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盖头刚一揭开,韩瑞就失声惊叫:“天哪!”
众人不知缘故,纷纷聚拢过来。大家往花轿里一瞅,全都吓得毛骨悚然,几个胆小的妇女当场昏倒在地。
只见花轿里的赵秀云口歪眼斜,面目狰狞,已经死了。
喜事变成了丧事,参加婚礼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赵秀云上花轿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眨眼的工夫却死于非命。这让韩、赵两家万分震惊。
韩文举当了多年的地方官,办案经验丰富。他见新娘死状痛苦,料定其中必有隐情。韩文举首先找赵员外了解情况。
“秀云是不是患有什么顽疾,这会儿你可别瞒我。”韩文举单刀直入地问。
赵员外声泪俱下:“我女儿一向好端端的,哪有什么顽疾!”
听了这话,韩文举立刻命仵作来验尸。
仵作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细细地验起来。然而,验尸的结果令人沮丧,在赵秀云身上未发现任何异常!
韩知府虽满腹狐疑,却无可奈何。他以“意外身亡”的结论匆匆结了此案。
转过年来韩家又放出风声,说要给儿子择一个佳偶。
这回上门提亲的媒婆不像上次那样多,但还是络绎不绝。
韩文举夫妇挑中了绸缎庄黄掌柜的女儿玉娥。婚期定在九月十六。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韩公子的第二次成亲跟上回如出一辙。当韩瑞轻轻掀起轿帘时,又闻到了那股诡异的幽香。接着,他看见红盖头下的新娘同样口歪眼斜,面目狰狞!
仵作验尸的结果也和上回一样,什么都没发现。
这下子,整个宁波城都轰动了。老百姓议论纷纷,有的说韩府被恶鬼缠上啦,喜事登不了门;也有的说韩公子命里克妻,新娘子娶一个死一个,娶一对亡一双。
对此,韩府上下人心惶惶。韩文举夫妇更是忧心如焚。韩夫人成天为儿子淌抹眼泪,韩知府也是唉声叹气。
韩文举明知事情来得蹊跷,却一筹莫展。韩瑞提醒父亲,他两次掀轿帘时都闻到一股诡异的幽香,闻之令人感到阵阵寒意。韩文举对这个疑点很重视,他琢磨了好几个通宵,又派人多方打探,但最终一无所获。案子还是不了了之。
从此以后,媒婆们再也不上韩府来了。韩瑞虽然一表人才,但没有一个姑娘敢嫁给他。
一晃眼韩瑞到了二十五岁,无论如何该成亲了。韩文举夫妇花重金央求媒婆为儿子说亲,可结果一事无成。
这天,韩文举正坐在书房里长吁短叹,忽然家人来报,说门外有万胜镖局的余七姑求见。
一听“余七姑”这三个字,韩文举立刻皱紧了双眉。他挥了挥手,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不见!”
语音未落,忽听一片“哎哟哎哟”的哭喊声远远传来。
韩文举朝门外一望,只见从客厅到穿堂,挡驾的仆人们一个个东倒西歪。与此同时,一位青衣女子挑着一副担子快步朝书房走来。
来人正是万胜镖局的掌柜余七姑。这余七姑出身武林世家,从小练得一身好功夫。
看余七姑闯进来,韩文举暗暗叫苦。韩知府为啥怕见这个女人呢?这里头还有一段曲折的缘故:
余七姑的丈夫方天龙跟韩文举是世交。七姑有个女儿叫方可迎,她比韩瑞小两岁,长得美丽聪慧。可迎五岁那年,方、韩两家为儿女定了娃娃亲。
一晃眼,韩瑞和方可迎都已长大成人。两家父母决定为他们操办婚事。就在婚礼即将举行的前夕,在一次比剑中韩瑞误伤了可迎。不巧的是,韩瑞所用的那柄剑是从父亲的书房里拿来的。当时,传闻有刺客要对韩知府行刺,所以韩文举在佩剑上悄悄涂了一种叫“七步散”的剧毒药。得知女儿中毒的消息,余七姑立刻赶来。她用内功对女儿实施了急救,可迎的命总算保住了,但面部却因中毒留下了后遗症。她变得口歪眼斜,而且肤色紫黑。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从此成了人见人厌的丑八怪。
这样一来,韩文举夫妇就提出了退婚的要求。方天龙和七姑哪里肯依,但他们斗不过有权有势的韩知府。不上一年,方天龙就被活活气死了,余七姑对韩家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
方可迎虽然成了个丑女,但韩瑞对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仍一往情深。无奈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韩瑞唯有默默地流泪……
因为上述这段纠葛,自知理亏的韩文举对余七姑避之唯恐不及。方、韩两家断交后,他差不多有五年时间没见过余七姑了。现在听说这位江湖女杰找上门来,韩文举心中实在慌乱得很。可没等韩知府回避,余七姑已站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余七姑卸下肩上的担子,笑吟吟地对韩文举说:“亲家公,一向可好?”
韩文举满脸通红,不知该怎样回答。
余七姑蹲下身,把挑来的两筐东西一一揭开。头一筐是黄澄澄的金子,第二筐是白花花的银子。
七姑说:“韩大哥,我把可迎的嫁妆给挑来了。”
韩文举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那婚事,不是早就退了吗?”
七姑满脸堆笑:“姻缘乃命里注定,不是想退就能退的。韩公子和我家可迎是一对打不散的鸳鸯。”
韩文举把脸一沉:“是不是鸳鸯不由你说了算,这担东西还请挑回去!”
余七姑收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韩瑞亏欠了可迎,理当信守婚约。”
韩文举冷笑一声:“婚约已经解除,还谈什么信守?”
七姑强压心头的怒火,争辩道:“我找半仙算过命,除了可迎,韩瑞这辈子谁都娶不成!”
这话戳到了韩文举的痛处,他咬牙切齿地回答:“就算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你的丑女儿!”
余七姑气得浑身哆嗦,她一巴掌拍碎身旁的案几,狠狠地骂道:“老天有眼,你家韩瑞肯定打一辈子光棍!”
说完这一句,七姑挑起担子转身就走。
望着余七姑远去的背影,韩文举皱紧了双眉。他开始怀疑,那诡异的幽香或许跟这个武艺高强的女人有关。
余七姑走后没几天,绍兴府总兵张浩来看望韩文举。
张浩是韩文举的同年,两个人交情深厚。闲谈中韩文举说起儿子的婚事,不禁长吁短叹。
张浩说:“令郎才貌出众,实在是难得的佳婿。世兄若不嫌弃,我愿将小女若兰许配给他。”
韩文举一听喜出望外,但很快他又顾虑重重地问:“贤弟就、就不怕……”
张浩脖子一梗:“小弟行伍出身,鬼怪之谈绝不放在心上。不管怎样,送亲时我亲自护轿。人也罢,鬼也罢,谁敢来侵扰,我老张让他有来无回!”
韩文举热泪盈眶,站起来深深地给张浩作了个揖。
韩瑞和张若兰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日子选在当年的十月初六。接下来,整个韩府都开始为婚事作准备。
韩夫人先请来几位道士,在府里大张旗鼓地驱鬼。接着,她又请一帮和尚尼姑日夜念经,祈祷儿子的婚礼顺顺当当。
韩文举则悄悄请来多位武林高手,让他们为婚礼保驾。此外,韩知府还派出专人,昼夜监视余七姑的一举一动。
转眼到了十月初六。这天一大早,宁波城外的望京门码头重兵把守,气氛异常紧张。
岸边,一顶大红花轿停在那儿。八个彪形大汉围在轿子四周,他们都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临时充当轿夫。
不久,一艘披红挂彩的大船远远驶来。船舱里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就是张总兵的女儿张若兰。
船一靠岸,韩府的几个丫环、仆妇便手捧漆盒上了船。照宁波人的规矩,外来新娘上花轿前先要喝三杯本地的米酒。
喝完酒,顶着红盖头的张若兰被丫环们扶上了岸边的花轿。张总兵披甲执锐,骑着马亲自为女儿护轿。
从码头到韩府,一路上都有许多官兵警卫。他们在路边排成两行,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
那八个武林高手更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抬着花轿。
送亲的队伍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正午时来到了韩府。
韩府内外戒备森严,连一只麻雀都甭想混进去。
花轿一直抬到二门。待轿子停稳后,韩公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轿前。
此时,韩瑞的心怦怦直跳。他默默地祈祷:千万别再闻到那股诡异的幽香……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轿帘刚掀开一角,一缕诡异的幽香又飘了出来。
韩瑞的心猛地一沉。他颤抖着掀起全部轿帘……
轿子里,一个顶着红盖头的女子端坐正中,缕缕幽香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韩瑞哆嗦着用手轻轻碰了碰新娘。
新娘动了动,她用一种极其虚弱的声音问:“是韩公子吗?”
韩瑞顿时转忧为喜,高兴地回答:“是我。”
新娘子伸出手,缓缓揭去了自己的红盖头……
韩瑞定睛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坐在轿中的不是张若兰,而是他曾经日思夜想的方可迎!包离奇的是,眼前的可迎面如白玉,眉目俊秀,完全是中毒前的模样!
“你、你真是可迎吗?”韩瑞结结巴巴地问。
方可迎轻轻点头。
韩瑞困惑已极,愣了好半天才又问道:“那、那若兰在哪里?这一切究竟咋回事?”
方可迎强打精神,挣扎着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韩瑞的前两个新娘都是被余七姑所杀。七姑自小就练习独门暗器梅花针。那梅花针根根都是纯银打造,煨了罕见的剧毒。动手前,余七姑先埋伏在花轿必经的道旁。她躲在大树上,等送亲的花轿经过时便发出袖中的梅花针。七姑内功深厚,发出的毒针瞬间射入新娘的脏腹。梅花针上的毒药发作时形成一种诡异的幽香。当香气最浓烈的时候,中毒者就会一命呜呼……余七姑之所以下此毒手,是因为仇恨韩家的不仁不义。她要用这种残酷的方式为女儿讨回公道。
直到昨天方可迎才知道了这些事。昨天晚上,余七姑酒后吐真言。她告诉女儿,明天自己要用梅花针杀死韩瑞的第三个新娘。可迎听后大惊失色。她深知母亲的脾气,晓得劝是劝不住的。可迎一直深爱着韩瑞,但自己已变得奇丑无比,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新娘了。在内心深处,方可迎仍希望瑞哥哥能拥有一段美满姻缘。她不能让母亲杀死张若兰,所以决定设法相救。
于是,今天早上方可迎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可迎从小苞母亲学武,练了一身好功夫。她蒙了面,预先埋伏在望京门码头。当张家送亲的大船靠岸时,方可迎已潜入了张若兰的舱中。可迎乘众人不备,悄悄点住若兰的哑穴,然后把她藏在一个角落里。接着,方可迎脱下张若兰的嫁衣穿在自己身上。她顶着红盖头,冒充新娘子。丫环们不知内情,把假新娘送上了花轿。
刚才,当花轿快要抵达韩府时,坐在轿中的方可迎中了母亲射出的梅花针。可迎立刻用内功封闭自己的穴道,尽力延缓毒药的发作。梅花针上的剧毒和残留在可迎面部的“七步散”相互冲突,结果两者彼此抵消,方可迎的容颜一瞬间恢复如初……
讲完这些话,方可迎已气若游丝。她无力地歪倒在座位上。韩瑞赶紧伸手,将可迎扶住。
此时,那股诡异的幽香越来越浓烈了。
方可迎拼尽最后的力气,喘息着对韩瑞说:“瑞哥哥,请、请你抱抱我……”
韩瑞一把抱起可迎,泪如雨下。
方可迎却笑了,她断断续续地在韩瑞的耳畔呢喃道:“瑞哥哥,我、我好想做你的新娘……”
丢官源于一枚钱
大清康熙年间,江西洪州(今南昌)有一位秀才,名叫吴生,自幼随父在京城读书,一心想出人头地,升官发财。
这年,吴生考中进士,放任江苏常熟知县。岂料来到南京,还没到任,就被他的顶头上司江苏巡抚汤默庵罢了官!谤由原为一枚铜钱。
且说吴生兴冲冲来到省爱南京,拿了自己的名帖前去巡抚衙门拜谒汤大人。汤大人接了他的名帖后,并没有直接召见他,而是让书办将他引到一间房内,问了他许多情况,便让他回去了。
第二天,吴生又去了巡抚衙门,求见汤大人。汤大人推说有事,还是不召见他。无奈,只好再等来日。这样,日复一日,一拖就是十天,巡抚汤大人仍是不召见他,这在以往是没有的。这下吴生可是土地庙里着火——慌了神,连觉都睡不着了。到了第十一天,吴生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汤大人,是凶是吉,他得明白个子丑寅卯。
还是那个书办接待了他,告诉说:“你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去常熟了,巡抚汤大人已将你挂牌免职了!”
吴生听罢,如雷轰顶,那汗“刷”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小心翼翼,哪点做得不周,开罪了这位汤大人,竟然如此绝情,要毁了自己的前程?书办也不说这道那,只告诉他被免职的原因很简单——贪财。
“贪财?”吴生这下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暗道:我与这位汤大人素昧平生,他在南京为官,我在京城读书,他怎知我贪财?再说“贪财”二字从何说起?莫不是汤大人张冠李戴,弄错了人?或者是另有隐情……不行,事关前程命运,我一定要见到这位汤大人,当面问个明白!
书办不让他见。好说歹说,送上一锭银子,书办这才答应帮忙。吴生战战兢兢地进了巡抚大堂。汤大人是位瘦小枯干的小老头,端坐大堂之上,手拿一卷经书正在翻阅。见吴生进来,冷冷地说了一句:“来啦?你可认识我?”
吴生跪地磕头,一直匍匐在地,见说,这才敢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这位其貌不扬的小老头,重又磕了个头道:“小人眼拙,实在不认识汤大人……”
汤大人“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经书往案上一丢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半年前,京城‘康记’书堂一枚铜钱的事,你可还记得?”
吴生闻听,眨眨眼,突然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半年前的一桩往事浮现在眼前:一天,他去“康记”书堂看书,见一少年买了一套书,付钱时,将一枚铜钱掉在了地上。吴生见钱眼睛一亮,急忙用脚将这枚铜钱踩在了脚下,佯装看书。待少年走后,这才弯腰将铜钱拾在了手里。不料,他的所作所为,正被一旁看书的一位老头看到。老头问了他的姓名,摇摇头说:“年轻人,这样可不好啊!”吴生瞪了老头一眼,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你少管闲事!”
真是冤家路窄!吴生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书堂中看书的老头,竟然是眼前这个江苏巡抚汤默庵!吴生面红耳赤,热汗直淌,低着头,哪里还敢说话?只听汤默庵训道:“年轻人,你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没有做官时,尚且如此贪财,见利忘义,现在你当了一县之主,手中有了权,还不营私舞弊,贪赃枉法?现在罢你的官,免得你去搜刮民财,以免常熟百姓遭殃!”
吴生听罢,无言以对。真是一念之差千古恨啊!吴生一下子瘫在了大堂上……
救命卦
救命卦
清朝道光年间,苏州有一小商贩,名叫向永吉,靠趸货肩挑零卖度日。小生意不好做,眼看到了除夕,不仅还不起债,年货也无钱置备。
向永吉心灰意冷,正打算投湖自尽,元妙观一个算卦先生告诉他:“我看足下相貌,今晚半夜时分,就会发财。本道熟读麻衣相经,深得其中奥妙。不信,你回家一试。”
向永吉将信将疑,回到家里,与妻子一说,妻子也有些狐疑。
二人还是用仅有的一吊钱,上街买了酒肴,点灯敬神过年。
夜半时分,妻子说:“算卦先生说,今夜会发财,莫不是咱床下藏有金银珠宝?”
向永吉觉得有理,两人移床挖了起来。
挖了三四尺深,一无所获。妻子说:“肯定有银子,莫不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恰好隔壁咸鱼行的老板从窗前路过。
咸鱼行老板听见向妻的话,驻足偷看,只见屋内点着灯,床斜在旁边,地面泥沙堆积,于是笑了笑,轻咳了一声,吓得夫妇二人停下来。
咸鱼行老板推门进来,向永吉害怕他张口讨账,低下了头。咸鱼行老板拉住他的手,说:“兄弟,账先欠着再说。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般没人做肩挑零卖,我行里有咸鱼,你是不是挑些去卖,换得一些过年钱?”
向永吉难为情地说:“我欠你的账尚未归还,怎好还来赊欠?”
咸鱼行老板慷慨地说:“没关系,你卖了咸鱼以后,再付钱吧。”
当夜,向永吉就去咸鱼行扛回一捆咸鱼。他拆开咸鱼装担,意外地发现咸鱼捆内裹有一两碎银。天啊,算卦先生的卦显灵了。
夫妻俩暗暗高兴,藏好银子,第二天,向永吉肩挑咸鱼,到大街小巷去推销,很快卖完了。
向永吉很高兴,去咸鱼行付钱时,又赊取了一捆咸鱼,回家拆开来,仍然裹有一两银子。向永吉惊诧得合不拢嘴,当下跑到咸鱼行,问老板总共积压了多少捆咸鱼。咸鱼行老板说,库房里还有一万多捆。向永吉喜不自禁地说:“这些鱼,我全部包销。”
向永吉把一万多捆咸鱼拉回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鱼捆,一一寻找。奇怪的是,一万多捆咸鱼里,再也找不出半星银子。
向永吉傻了眼,看着满屋堆放的咸鱼,只觉得浑身虚脱,这才后悔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无奈之际,夫妻二人只好痛下决心,振作精神,起早摸黑,背扛肩挑,四处去推销咸鱼。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赶在天气暖和前,把那一万多捆咸鱼卖完了。
夫妻二人一结账,不仅可以还清所有欠债,还大有盈余。
向咸鱼行老板交赊销款时,向永吉额外多付了二两银子。
老板问是怎么回事儿,向永吉说了缘由。
老板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难道只在两捆咸鱼中裹有银子?”
向永吉据实相告:“是的。”
老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那是我有意放进去的。要不,我那一万多捆积压货,你肯为我全部推销吗?不过,你也赚了一大笔钱呀。不是形势逼迫,你敢做那么大的生意吗?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永吉在商海沉浮中汲取经验教训,逐渐积累起资本,开起了商号。
成了老板,他不忘旧恩,准备聘请那个算卦先生当顾问。
算卦先生淡淡一笑,说:“像我这类从事算卦行当的人,有几个能够未卜先知?实不相瞒,这是我跟咸鱼行老板上演的一出双簧戏。因为自身经历过许多坎坷,又由于职业原因,我能阅人。我一眼看出你只是一时受困,只要肯吃苦,将来一定有作为,于是故意编造一个半夜得财的谎言挽救你。等你走后,我拜访了隔壁的咸鱼行老板。他正愁咸鱼滞销,听了我的计谋,当然求之不得。记住,小伙子,人生在世,只要不绝望,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问计
古代有一个官吏想排挤他的同僚,向老谋深算的师爷问计。
师爷问:“其人最近的言行举止如何?”
“他工作辛苦,但表情轻松;他生活清苦,但操守廉洁;他处境孤单,但不求闻达。”师爷摇头说:“毫无办法,你现在打不倒他,还得忍耐一下,以后再说吧!”
三年后,蓄意发动攻势的一方又来找师爷商量。师爷又问对方的言行举止。回答是:“对方工作辛苦,但表情烦恼;操守廉洁,但言谈偏激;不求闻达,只饮酒博弈。”
“情况大有进展,露出一线希望。不过,你想挤掉他,目前还言之过早。”师爷说。
又过了三年,旧话重提。那个被算计的人此时的情况是:“表情倔犟,言语沉默,纵酒享乐。”师爷说:“是时候了!他已经觉得不耐烦,开始认为不值得,有了绝望和自暴自弃的心情,必然焦躁易怒,甘居末流。你的机会来了。”“我应该怎么办?”“第一,设法刺激他,常常给他一些小小的瓜葛,他会受到别人看不出来的伤害。第二,利用各种机会告诉你的同事、长官,说他是个多疑善妒的人,使他没有对象可以诉苦。第三,与他发生较大的争执,使他崩溃。”
“然后呢?”
“然后你就成功了。不过,你要永远记住你是怎么成功的。一个人什么时候觉得不耐烦、不值得,他的前途就已到终点,他已难以适应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
这人依计而行,果然奏效。为了记取这一战役的宝贵经验,他写了几句话放在案头:任劳不任怨,无功;任怨不任劳,无用。
小丑的秘诀
父亲送来老师
明朝正德年间,宦官刘瑾得宠,大小辟员要使劲拍他的马屁,给他送东西,才能得到提拔。有个刑部主事叫王伯安,尽避很有政绩,因为没搞这一套,坐了冷板凳。
王伯安眼看着那些平庸之辈的官位一个个超过自己,心里很不好受,心想:你们有人,我就没人?我的老子通着天呢!于是就动笔给自己父亲写了一封信。他父亲王老先生中过状元,当过皇上的老师,深得皇上敬重,如果父亲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凭父亲的老脸、自己的实绩,那是关老爷卖大刀,人硬货也硬,还有不行的?
信发出去后,王伯安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算,等了两个月,终于等来了父亲的回书,那只是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上面写道:“我儿目前困境,全因不懂为官之道所致。随信托来一人,为官秘诀全在此人身上。望我儿拜他为师,尊之敬之,若能习得此秘诀,终生受用不尽。”
王伯安读罢大喜,可是等他一看来人,心不由又凉了半截:只见来人高不满五尺,年不过三旬,一双似无还有绿豆眼,两弯似有还无吊梢眉。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秘诀?
王伯安问来人:“家父对您推崇备至,让我拜您为师,还没请教老师您的名号呢?”
那人一躬到地,说:“大人错爱,实不敢当。小人侯三,是个跑龙套的戏子,大人您要肯赏口饭吃,我给您牵马坠镫,当老师那可折杀小人了。”
王伯安一听是个戏子,心想父亲眼界奇高,他欣赏的戏子一定错不了,就说:“我最爱听戏了,可否请您清唱一曲,让我一饱耳福?”
侯三也不推辞,清一清嗓子,开口就唱。谁知他一开口,荒腔走调,五音不全,听了叫人直起鸡皮疙瘩。王伯安刚呷了一口茶,听他这一嗓子,“噗”地把茶全喷出来了。
别看侯三戏唱得不怎么样,脾气倒不小,王伯安这口茶一喷,他立刻罢演,一个头叩在地下,说:“既然不中少爷的意,我还是回去服侍老爷。”
王伯安刚想顺水推舟,忽然想到父亲从千里之外巴巴地给自己送来一个不会唱戏的戏子,其中必有深意……脑子一转圈,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想不到父亲说的为官秘诀就是这个啊!他想着转脸看了看侯三,说道:“既是老爷千里迢迢介绍来的人,定有过人之处,我怎能让你走呢。我跟前也没个贴心人,你就留下吧。”
侯三一听,得,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由老师变成随从了。他想,随从就随从,将来有机会,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本事,也就答应了。
老师的绝技
王伯安见他不反对,长出一口气,说:“你去给下面人说,准备轿子,我今天要去给吏部孙大人的老爷子祝寿。”
侯三去传话,下面的衙役轿夫一听全瞪大了眼,原来王伯安自上任以来,从没理会过这些应酬之事,侯三一来,老爷就改了性,大家都以为这是侯三开导的呢。
可王伯安怎么会突然转性的呢?原来他想,戏子讲究唱念做打,“唱”排在第一位,这侯三唱的不好,却能得到父亲推崇,必定是做功好,因此父亲所说的为官秘诀,一定是:“嗓子不必动听,长袖善舞就行。”只是父亲一向道貌岸然,这样的话说不出口,才给自己打了一个哑谜。既然父亲都这样说,看来要想提官,非得这样行事不可了,所以他才勉为其难,去给孙大人的老爷子祝寿。
孙府离得不远,一会儿就到了,还没到府门口,老远就听得人喊马嘶,鼓乐震天,转过巷子,只见那官轿一个挨一个,排出去老远。孙家门口立着许多官员,王伯安便也过去,扎堆立着,听他们聊了两句,才知道这些人都盼望自己的寿礼能给老爷子留点印象,赏见一面。
看这场面王伯安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本想自己能来祝寿,就算给的面子不小,根本没考虑寿礼的事。他赶紧翻遍全身,又找轿夫借了点,才凑了二十两银子贺仪,让侯三送去,心想自己这二十两银子一定会给老爷子留下深刻印象—少得扎眼啊。
正在那儿局促不安呢,只听门口鼓乐齐鸣,孙府管事出来高声喊道:“有请刑部主事王老爷—”
王伯安一听,得,一准是自己的贺礼太少,孙老头特意叫自己进去羞辱一番。正要硬着头皮进去,只见孙老头竟然在一群家人的簇拥下,亲自迎出了二门,见了王伯安,老远就喊:“多谢王老爷,圆了老朽多年的心愿!”
王伯安听他语气真诚,不像挖苦自己,摸不着头脑,只好“嗯嗯”地敷衍着,一路往里。
到了内堂,只见给自己送贺礼进来的侯三倒已经入席了,而且是一个人单拉了一席,在下首坐着。席前高搭戏台,一个小丑正在翻筋斗,众宾客不断叫好喝彩。王伯安仔细一看,不由呆了:只见那小丑并不是在平地上翻筋斗,也不是在八仙桌上,而是在农家养蚕的竹匾上绕着圈沿儿翻筋斗。要知道这种竹匾最多两斤重,平常人一只脚踩上去,竹匾就得翻,两只脚上去,那就真成了“竹扁”了。要在这上面走,那得会轻功才成,而绕着竹匾的圈沿翻筋斗,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这时,那小丑一通筋斗翻下来,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下得台来,径直向王伯安走来。王伯安正准备打招呼,不料小丑绕了一个弯,跑到侯三跟前,恭恭敬敬一揖到地:“请侯师傅多多指教。”
王伯安闹了个大红脸,细看那小丑,恭敬发自内心,不由暗想,难道父亲荐来的这个侯三真的身怀绝技?
只听侯三对那小丑说:“你这出戏演的是考中状元后头戴官帽跨马游街,怎么你只戴了个头巾?”
那小丑红着脸说:“不瞒侯师傅说,我要戴上官帽,翻筋斗不单竹匾要翻,帽子也要掉,苦练多少年,就是练不成。”
侯三说:“那好,我家老爷让我来给孙老太爷拜寿,承蒙老太爷错爱,今天这个丑不献不成了,我也上去翻翻。”说着他便去换了打扮,不同的是戴上了簪花官帽,也到那竹匾上翻了一通筋斗。
老师的教诲
台下,孙老头看得不住咂嘴:“筋斗王果然名不虚传!我早就听说他有这手绝活,一直请不到他。多亏王老爷,让我了却多年的心愿!”王伯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番热情,不是我那二十两银子换来的,而是因为侯三这小子把自己当寿礼了!这小子是演丑角的,怪不得唱得那么难听。
先前那小丑在旁边解说:“其实能戴着帽子翻筋斗的,我们行里也不止侯师傅一个,但是,翻筋斗时帽子上不系绳,帽子也不掉,那当真是独此一家,再无第二人会得。”
孙老头听了更是惊叹,等侯三从台上下来,孙老头上去就摘他头上的帽子,那帽子果然没系绳,轻轻地就摘下来了。孙老头就问:“你那么折腾,帽子怎么不掉呢?”
侯三趴下就叩头:“这是小人一辈子的饭碗,请老爷恕罪。”
孙老头只想饱眼福,又不想偷师学艺,见他如此,也就不问了。
王伯安这才知道,父亲所说的为官秘诀,绝不是自己悟出的什么长袖善舞,回去的路上,他说什么也不坐轿了,非要亲自抬侯三不可。侯三见他心诚,这才把王伯安拉到一旁,说了实话:“令尊于小人有救命之恩,他老人家叫小人来教您,我不敢不来。其实这秘诀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就是立定脚跟做人,咬紧牙关做事。”
王伯安疑惑地问:“这和翻筋斗有什么关系?”
侯三小声说:“我的爷,您这么聪明还不明白?只要立定脚跟做人,心里不去想什么竹匾,就不会从竹匾上掉下来;咬紧牙关,鬓角不就有两块骨头凸起来吗?卡住帽子,它自然就不会从你头上掉下了呗。”王伯安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从此王伯安虽然屡经坎坷,甚至一度被贬到贵州当一个小小的驿丞,但他始终坚持立定脚跟做人,咬紧牙关做事。后来刘瑾被砍了头,投靠他的那些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倒是王伯安,在贵州当驿丞时得以专心做学问,成了一代心学大师;出山后又立下赫赫战功,成了一代名臣,他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王陽明。
宝马
古时候,江湖上多侠客,侠客们好马,常常把宝马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有个侠客爱马爱得痴迷,在江湖上遍寻宝马,终于觅得一匹叫“千里雪”的白马。那马不但浑身雪白,没一丝杂色,而且高大威猛,善登山会泅水,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它的嘶声更是一绝,平时难得发声,一旦嘶鸣起来,十里之外树叶纷落,百兽皆惊。白马的名声于是在江湖上传了开去,人们就叫这个侠客为“白马大侠”。
白马大侠万分宠爱他的宝马,每到一处歇息,不问别的,先问可有好料喂马,宁可委屈了自己,也决不委屈宝马。那一日,白马大侠来到河南境内,眼看天色渐晚,正好前面有一家客店,门前有一副很生动的对子:未晚先投店,鸡鸣早看天;横批是:马有困时。白马大侠觉得这对联亲切,就去叩那店门。
开门的是个白了须发的老汉。白马大侠问:“店家,你处可有上等的马料?”老汉一看白马大侠身后那匹白马,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连连摇头说:“客官,休说上等的马料了,有了你这匹白马,便是有一根草我也不会给你的,你还是赶快走吧!”白马大侠很奇怪:“此话怎讲?”老汉说:“壮士休要问,问了便是祸在旦夕,只怕走不了你。”白马大侠再问时,老汉只是摇头,再不出声,那神色极为神秘。白马大侠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拍马前行。可走了没几步,他就停下了,行侠之人,遇到这种事不问个究竟是不甘走的。于是他又折了回去,再次敲开那家店门。
老汉见还是他,就只开了条门缝。白马大侠说:“店家,前面没了人家,今儿就容我住下吧?”老汉想了想,说:“客官要住便住,只是本店只留人不留马,客官这马是不能牵进小店的。”
白马大侠说:“我不要你的马料,我吃什么马就吃什么,店家只管把它当人便是,银子我自会给你。”老汉还是不肯:“如此也住不得!”
白马大侠奇怪了:“店家,你自开你的店,我自付我的银子,天经地义,有什么住不得的?莫非偏要惹我性起,一把大火烧了你这破店不成?”老汉听得白马大侠如此说道,赶紧开门给他打拱作揖,附着白马大侠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原来此地有一红脸汉子,人称“红脸天王”,此人上山打得猛虎,下海捕得蛟龙,在地方上颇有威名。后来,红脸天王也迷上了玩马,也在江湖上遍寻宝马,但终无所获,于是便发了狠,称但凡有好马入境,必得先报与他,若有隐匿不报者,必视仇敌不容。
听罢老汉所言,白马大侠指指自己身后的白马问:“店家看我这马如何?”老汉说:“体宽嘴阔,气宇轩昂,必是千年难遇的好马。客官恕我直言,有此好马相跟,你还是早早走了便是,若是住店,必出不了此境,怕是早有人给红脸天王报信去了。客官休怪小店不留你,我年老体衰,哪里得罪得起红脸天王,老实人家以安分度日为天,还请客官多多体谅。”
白马大侠一听,仰天大笑道:“我虽视此马如命,但若能遇上比我更爱此马者,我又何惜此马?你自当放我和我的马进去,好生款待,人要美酒大肉,马要细面白馍,有人来问时,你就说我特来此地将宝马献于爱马之人,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福份。”老汉被白马大侠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好让他牵马进店。
当夜,倒也太平无事,不提。第二天,白马大侠才起来,门外就沸沸扬扬传来一片人马声,白马大侠出去一看,一伙人正围着他栓在院里的白马指指点点,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汉子。红脸汉子见白马大侠开了门,就迎上来,朝他拱手施礼道:“壮士,好马,真是好马,天下少有!”
白马大侠断定这红脸汉子就是老汉说的红脸天王,就回礼说:“天王如此夸我的马,不知你意如何?”
红脸天王迫不及待地问:“壮士,此马可换?”
白马大侠说:“壮士游侠四方岂可无马?我视此马如命,命是不可以换的。不过,若是遇上有比我更爱它的,我便是把它送了又何妨?”
红脸天王不明白:“此话怎讲?”
白马大侠说:“你若是比我更爱此马,便牵了去;否则,休想要得!”
红脸天王点点头:“但请壮士说个明白,我也好思量。”
白马大侠一字一顿地说:“此马于我如同手足,离了它我便是断了手足。天王若是要了它,须先断手足。天王愿意这么做吗?”
白马大侠说完,两道炯炯目光直逼对方,红脸天王愣住了。
“哈哈哈哈!”白马大侠仰天长笑,“原来天王只不过是个叶公,连一只手臂都舍不得断,何以缘求宝马?我的马不与俗人!”说罢,白马大侠昂首挺胸,牵了白马扬长而去,一路走一路长叹:“天下人都说爱马,其实爱的都是自己啊!”
白马大侠走出没多远,忽然,红脸天王在他身后高声喝道:“壮士且慢!”白马大侠回转身,只见红脸天王从腰间拔出剑来,朝他吼道:“壮士看真切了!”“嚓——”手起刀落间寒光一闪,随着众人一声惊呼,红脸天王的左手落在地上。“啊炳哈哈!”红脸天王狂笑着,笑声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白马大侠当然看得真切,他先是一惊,好一会儿,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红脸天王走过来,要去接白马大侠手里的马缰绳,可是白马大侠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红脸天王说:“壮士,我自有大碗的酒于你喝,大把的银子于你花,只是这白马今后该归了我。你若还要索回此马,须拿了你的头来换,如此方可证明你比我更爱宝马。”说罢,他猛地就把白马大侠手里的缰绳夺了过去。
白马大侠捶胸顿足:“老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既生此马,又何生出一个红脸天王来?你这是要了我的命啊!”他踉踉跄跄地冲出百步,一把拔出佩在腰上的宝剑,往脖子上一抹,顿时血溅三尺之外。
众人再次惊呼,一阵唏嘘。
红脸天王愣了愣,牵起白马要走。只见白马突然挣脱了缰绳,跑到百步之外白马大侠的尸体跟前,仰起脖子一声嘶鸣,只见四周的树木纷纷落叶,那嘶鸣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心寒腿软。白马如同醉酒者一般,摇摇晃晃地围着大侠的尸体转圈,谁也拉它不走。
红脸天王哪里肯依,就想上去驯服白马,谁知那白马一抖身子,把红脸天王甩出好远,然后扬起四蹄绝尘而去,无论红脸汉子在后面怎么吆喝,都不回头。
眼看那白马就要在远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站在一旁的店家老汉突然把两个指头放在嘴里,打了一声尖厉的呼哨,就见那白马立刻就在远处停住了,直直地竖起耳朵听着;老汉又打了一声呼哨,那白马仰天长嘶了一声,竟晃着尾巴跑回来了。它径直跑到老汉跟前,屈下身子,老汉“噌”的一下翻身跨上马背,连声大叫:“好马!好马!真是千载难遇的好马!”一边啧啧地夸,一边就打马向前跑了开去。那白马奋蹄扬鬃,如踏云雾,眨眼之间身后只留下一片纷纷扬扬的尘土,众人这才真叫开了眼。
此刻,红脸天王叫苦不迭,哭丧着脸正想辙要把白马弄回来,却见天边荡起一片尘土,不一会儿,老汉就策马到了跟前。红脸天王要去牵白马,老汉眼一瞪:“且慢!若让你把马牵了去,天理何在?”
红脸天王脖子一挺,说:“我断臂换此马,这马理当我牵!”
老汉回答更振振有辞:“你断臂,壮士却断了性命,论爱马你不如壮士他;白马弃你而去,你不知如何唤回,论御马你不如老汉我。这宝马如何就归了你?”
红脸天王顿时傻了眼:“那依你说,当如何?”
老汉道:“三十年前,我不惜舍去王侯之位,隐姓埋名专攻驯马技艺,遍寻绝世好马,直到如今鬓发如雪,才寻得这匹宝马。昨日一见此马,我便决定取之,我故意不留大侠住店,乃是欲擒故纵,后来报信与你,无非是再看你的深浅,却原来你等皆不该拥有此马。老汉我本欲今日取之以慰平生,可眼见诸位英雄皆为马所累而忘了根本,方明白天下宝物皆误人矣,不如无宝,不如无宝啊!”说完,老汉一把夺过红脸天王腰中的宝剑,直向白马劈去,只见那白马长嘶了一声,顿时就身首分了家。
眼看着绝世宝马顷刻之间倒在了地上,围观者大怒,都跳起来要向老汉兴师问罪。老汉跳开数步道:“罢罢罢,不劳诸位动手!我寻马误了一生,今番才如梦初醒,韶华不在,死又何妨?”说罢他扬剑自刎,扑身倒地。
脚下的黄土,顿时发出轰然的绝响……
鉴宝
前清年间,朝廷连年平叛剿乱,赈灾抚民,需要大笔银两,刚登基的雍正便对自己的臣子下了手。凡是犯了事的官员,不论官衔大小,一律抄没家产,悉数充公。
这年,御史弹劾两江总督唐尧文贪赃枉法。此时京城不少大臣为唐尧文说情,说他为官数十年,并没出过大错,贪赃一事可大可小,主张对他从轻发落。雍正一时难以决断,便命亲信李卫去抄查唐家,等有了结果再做定夺。
不久,李卫回到京城,当朝呈上了登记了唐家所有家产的清单。雍正当众打开清单,越看越是心惊:没想到区区一个总督竟能搜刮这么多民脂民膏,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其中许多珍宝也是闻所未闻。看了几页清单,雍正突然停住,问道:“清单上说查抄了两千斤人参,难道这唐尧文私下还贩卖药材吗?”
李卫赶紧回答:“这人参并非用来买卖,是唐尧文自己用的。”
雍正不信,“唐尧文又没有病,两千斤人参要吃到猴年马月?”
李卫笑答:“皇上有所不知,唐尧文最喜欢吃嫩菜心,但又不喜欢白菜的土味,因此每次厨子炒菜时都事先把人参烘干,再充当木柴烧火,这样人参燃烧时的药香便盖过了白菜的土味。每做一次白菜心,都要烧掉几十斤人参。这两千斤人参,还只是唐府一月的用度。”
雍正听罢点头叹息,又见清单上有一样珍宝叫摇钱树,不禁好奇地问:“这摇钱树朕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不知究竟什么模样?”李卫赶紧命人把从唐家查抄来的摇钱树抬到雍正面前。
雍正一瞧,不禁暗自咋舌。只见这摇钱树的树干用赤金铸造,翡翠打造成的枝条上有无数个小金钩,钩上挂着大大小小明晃晃圆溜溜的金元宝、银树叶、玉如意、玛瑙钱……还有雕工精美的玉蝉、金雀翘立枝头,宝光烁烁,栩栩如生。
雍正问:“不知这摇钱树有何用处?”李卫轻笑一声,说:“此事说来好笑。唐尧文娶了三十六房小妾,个个国色天香、姿色动人,到了晚上唐尧文不知该宿在哪一房内,便让人造了这株摇钱树,美其名曰:选芳枝。每晚,三十六房小妾轮流拿着一只金鞋,用力往摇钱树上丢,谁打下的宝贝多,唐老爷就陪哪个睡……”
雍正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不悦,心想自己身为皇上才只十几个妃子,这唐尧文真是可恶。这时,他无意翻到清单最后一页,见有三样珍宝没有命名,便问道:“这三样珍宝为何无名?”李卫惭愧地说:“微臣无能,那三件宝贝稀奇古怪,不但我,其他抄家的大小辟员也无人识得,因此无法命名。”
雍正忙让太监把那三件宝物呈上来。只见一件是一只镂金镶玉的尖嘴孔雀,一件是一把模样古怪的小锯刀,还有一件是个镏金玉石壶。雍正拿起三宝,左瞧右看,也弄不明白这三样东西有何用处。此时,上书房大臣张廷玉上前说:“听闻礼部侍郎刘言春博览群书,通晓古今,无物不识,不如让他前来鉴宝。”雍正一听,立即下旨宣刘言春上殿。
刘言春仔细看了三宝后,对雍正说:“启禀皇上,第一件尖嘴孔雀,是用来嗑瓜子的。先把瓜子放入孔雀尖嘴里,然后轻拍孔雀的后背,孔雀便会嗑开瓜子壳,将瓜肉吐入盘内。第二件小锯刀,则是用来锯冰块的冰刀。每年冬至那天,到河中切下三尺见方的冰块,用棉被包裹后涂上蜂蜜和蜡油,藏到十几尺深的地下石洞中。等到盛夏酷热难耐之时,便可取出冰块,用冰刀切成碎冰,用来泡茶消夏。”
刘言春边说,大臣们边窃窃私语,纷纷感叹唐尧文平日生活之奢靡。雍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强压住怒气,问:“那第三件镏金玉壶又是何物呢?”刘言春叹了口气说:“皇上恕罪,微臣学识浅薄,实在……认不出这是何物。”
雍正取饼玉壶,细细打量。只见这壶用上等和田宝玉雕成,壶身上还镶嵌着猫眼石、夜明珠等各种珍宝。更奇特的是,只要往壶中倒入半盏清水,顷刻间,那水便会散发出缕缕香气,香味沁人心脾,久久不散。大臣们见此,不免纷纷猜测,这个说玉壶是盛酒的酒器,那个说玉壶是放香料用的,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雍正见刘言春都认不出此宝,心中闷闷不乐,一连几天挂怀此事,竟然连朝都不上了,整天抱着玉壶苦思冥想。
这天,雍正正在欣赏玉壶,只见李卫疾步前来,说他已经找到了认得玉壶的人。雍正大喜,赶紧吩咐大臣们上朝。不一会儿,君臣齐聚,只见李卫带上来一个形容猥琐的细瘦汉子。雍正问:“你是何人,怎会认得这镏金玉壶?”
细瘦汉子自称王小二,是唐家一个下人,这玉壶他每天都会见到,因此熟知用途。雍正忙道:“快说,这玉壶到底是何宝物?”王小二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纸笔,写下两个字后恭呈御览。雍正迫不及待地打开纸一看,突然脸色大变,一拍御案,气呼呼地甩袖而去。
大臣们不解,捡起雍正丢下的纸片一瞧,见上面只有两个字:溺器。原来,王小二在唐府是看茅厕的,这镏金玉壶不过是唐尧文夜里内急时用的一个尿壶而已。
第二天圣旨下,唐尧文被判满门抄斩,原先为他说情的大臣们这回都闭上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断魂戏台
东汉灵帝时期,在当时的都城洛陽有一个戏班,班主姓董。董班主有两个得意弟子。一个是大师兄如海,英俊潇洒,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另一个是小师妹如云,如花似玉,唱腔圆润悦耳。这对师兄妹青梅竹马,在舞台上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很受观众欢迎。
一天,王爷刘丛请他们去唱戏。董班主听说过这位王爷,因为喜怒无常又十分残暴,被老百姓私底下称作暴王爷。董班主不敢得罪,硬着头皮带着戏班进了王府。
在王府后花园,建有一个非常高大的戏台。如海如云正在台上表演,刘丛突然叫停,他要亲自和小师妹如云同台唱戏。锣鼓家什重新响起,刘丛有模有样地唱起来,当唱到最热闹时,他竟然用红布蒙住双眼,从台后向台前连续翻筋斗,一直翻到戏台的最前沿儿才停。大戏台有十几米高,下面青砖铺地,一不小心摔下去,就会脑浆迸裂。
这位暴王爷刘丛不但会唱戏,还有这么一个拿手绝活,大家顿时目瞪口呆。刘丛洋洋自得地说:“你们戏班不是很有名吗?有没有人能像王爷我这样翻几个筋斗?”
董班主急忙上前施礼说:“王爷演戏如有神助,我等凡人岂敢跟王爷相比。”
刘丛冷笑一声说:“以后不要在外面四处漂着啦,就留在府上给王爷我唱戏吧。”董班主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违抗暴王爷的命令,只得点头谢恩。
刘丛表面说留下戏班给他唱戏,实际是看中了漂亮的小师妹如云。到了晚上,他让如云单独到寝宫唱戏,却对她百般调戏,欲行非礼。如云姑娘外表柔弱,内心刚烈,拼命反抗,刘丛没有得逞,一怒之下就杀了她。
小师妹如云自小案母双亡,被戏班的董班主收留,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如云一死,董班主忍无可忍,夜闯寝宫要行刺刘丛,却不幸被发现。刘丛本身就会武功,又有功夫高手护驾。董班主刺杀王爷不成,自己反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
不过,刘丛也受了伤,虽然没死,双眼却被刺瞎了。刘丛暴怒,他要当着董班主的面,将戏班全部人马统统杀死。可怜戏班二三十号人,顷刻间倒在血泊之中。当刀斧手举起大刀,要砍向如海时,如海突然双膝跪地,连连磕头,请求王爷饶命。
董班主目睹爱徒这样忘恩负义,气得口吐鲜血,大骂不止。刘丛把那柄刺瞎他双眼的匕首往地上一扔,说:“你若真心投靠我,就先亲手杀了他。”如海二话没说,捡起匕首刺进董班主的胸膛,董班主含恨而死。
狡诈的刘丛又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像你师傅那样也想杀死我呢?”
如海听罢,一甩头,紧咬披散着的一缕头发,猛然用匕首挑断自己的双脚脚筋,说:“王爷,这下您放心了吧?求王爷能留我性命,我甘愿终生当牛做马伺候王爷。”
刘丛点点头说:“看在你唱戏不错的分上,就留你一条狗命吧。”
从此,大师兄如海就留在王爷府,戏台下面铺地的青砖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刘丛登台唱戏,戏台周围有重重护卫,如海凑不到前头,还一个劲地扒在人缝里使劲为王爷鼓掌叫好。这时候,刘丛已经成了瞎子,在戏台上翻筋斗再不用蒙红布了。
这天,如海爬到王爷面前,磕头说:“长时间不唱戏,心痒难受。恳请王爷开恩,赏我一个登戏台的机会。”
刘丛眼一瞪说:“狗奴才,你是一个废人,怎么登台唱戏?”
如海说:“王爷最爱唱的那出戏里有一幕叫踢死狗,()我情愿做那只狗,我还会叫呢!”如海说着,汪汪汪学了几声狗叫,竟然比真狗叫得还像。原来,如海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特长—口技。不仅学狗叫,猪马牛羊、狼豺虎豹、蛐蛐等等,他都学得惟妙惟肖。
刘丛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好好给我演,若有一点儿不老实,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对您不敬。多谢王爷开恩。”
以前,戏里的那只狗,都是用木头疙瘩外面包了层棉布扔在台上当假狗。刘丛再登台唱戏时,如海就扮演那只假狗。转眼到了第二年正月十五,刘丛在王府大宴宾朋,皇亲贵族、达官贵人,包括当朝皇帝刘宏也应邀前来看戏。
汉灵帝刘宏知道刘丛有绝活,点名让他唱戏。锣鼓开场,刘丛登台,咿咿呀呀唱到了踢死狗这一幕。如海爬到戏台中央,刘丛朝他腹部猛踢三脚,如海应声学狗惨叫,汪汪汪,然后滚到戏台一边。
因为如海学狗叫非常逼真,皇上开怀大笑。刘丛更是来了精神,接下来开始表演他的拿手绝活。只见他甩去长袍,从台后向台前翻筋斗。“咚咚咚,咚咚咚”,鼓声震天。刘丛一路筋斗翻到戏台最前沿儿,双脚离前台沿儿仅有一掌距离。人们以为瞎子刘丛仍会像往常一样戛然停住。但这一回不同,刘丛不但没停,反而继续往前翻—结果一脚踩空,从十几米高的戏台上栽了下去,脑袋撞在青砖上,当时两腿一蹬就断气了。
台上台下顿时乱作一团。混乱中,如海拄着双拐不紧不慢离开了王爷府。今日是正月十五,是师傅和小师妹他们一周年的祭日,他来到洛水岸边,眼望苍天,含泪大叫:“师傅,小师妹,戏班的兄弟姐妹们,让你们在天之灵久等了,如海今日为你们报仇雪恨了。”
原来,当年如海亲手杀死董班主,是因为看到师傅已经不行了,索性早些结束他的性命,免得他再受痛苦,这也赢得了刘丛的信任。而自己苟且偷生,不惜挑断双脚脚筋,则是为了暂时保全性命,等待有朝一日亲自为师傅、师妹报仇。可是,刘丛身边众多功夫高手日夜保护,他一个残疾人要如何杀死暴王爷呢?
如海苦思冥想,绞尽了脑汁。有一天,当他看着刘丛在戏台上翻筋斗时,灵机一动。刘丛能够表演翻筋斗那惊险的一幕,并非什么神人相助,而是靠着听鼓点儿。唱戏时敲锣打鼓都有套路,当到了固定的点位,鼓声就会停,刘丛随之停止翻筋斗。此时不早不晚,双脚正好落在戏台的最边沿儿。
如果鼓再敲一下,结果会怎样?如海不由得眼睛一亮。但刘丛唱戏时,戏台周围的护卫太多,自己一旦靠近鼓槌儿,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只有一次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于是,如海主动要求扮演戏中的那只假狗,这样便能够名正言顺地靠近台边,最后利用口技发出鼓点声。如海就是这样,将暴王爷送到了十八层地狱。
洛水滔滔,岸边只剩下一对破旧的拐杖,洛陽城的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如海。
驴踢球
早年,“驴乡”保顶县有个习俗,就是每年举办“骑驴踢足球”比赛。赛场上,一群毛驴“运动员”在赛手们的指挥下左冲右撞,然后进球多者为胜。
这天,一场激烈的比赛开始了,两边分别是丁家沟丁大庆带的黑驴队,和西乡村董小强带的灰驴队。
正当观众们津津有味地观战时,意外发生了。只见董小强骑的灰驴突然被对方的黑驴绊倒,就在他欲起身的一刹那,丁大庆所骑的黑驴趁机一蹄子踢过来,正好踢到董小强的头上,董小强当时就一命呜呼了。
几天后,有人击鼓喊冤,陈知县升堂一看,喊冤的竟是丁大庆的老婆丁氏。丁氏哭诉道,赛场上其夫所骑的毛驴误将董小强踢死,这本属意外,他们已给董家赔了银两以表歉意,但董小强之妻董氏却得寸进尺,天天到丁家大吵大闹。如今,董氏已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进丁家,声称他们母子日后的生活理应由丁大庆负责。
听完丁氏叙述,陈知县想,每次比赛大家都有承诺,凡赛场上出现驴死人亡等事故,肇事者皆不承担责任,如今董家怎可揪住丁家不放?陈知县立马命衙役将董氏带进衙门。
董氏一上大堂,就“扑通”一声跪地,继而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县太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呀,民女常年有病,不能下地干活,而一双儿女又年幼无知,如今死了丈夫,往后的日子可咋……咋过呀!”
陈知县也是个心软之人,董氏这一哭,倒把他难住了,这事该咋办呢?就在陈知县无所适从之时,丁大庆突然上了大堂。丁大庆说:“县太爷,这事您不必为难,既然董小强是因我而死,我就要对他的家室负责,好汉做事好汉当!”
丁大庆的话令陈知县十分感动,不由夸道:“好样的!做人就要敢担当!”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丁氏又来击鼓喊冤。她怒气冲冲地说道,自从董氏住进丁家后,就与丁大庆眉来眼去,继而形影不离。眼下,丁大庆天天夜晚跟董氏鬼混在一起,两人俨然一对夫妻……
真是岂有此理!陈知县拍案而起,正准备派衙役去将这对狗男女捉来训诫,不料师爷朝他摆了摆手,他附在陈知县耳边说:“此事有蹊跷,慎重。”
陈知县一愣,问:“此话怎讲?”
师爷悄悄说:“若董氏住进丁家后,两人日久生情,这还好说;若事前两人就好上了,那问题就大了。”
陈知县顿时醒悟,莫非……
几天后,被派去暗访的衙役回来了。衙役告诉陈知县,丁大庆跟董氏是姨家表兄妹,两人打小就相识。长大以后,董父嫌丁家贫穷,没有同意他们的婚事,将董氏许配给了家底殷实的董小强。婚后,董小强夫妇关系并不好,经常吵架,还有村民看见,董氏上街赶集时曾偷偷跟丁大庆约会。
听完这些话,陈知县顿觉脊背发凉:难道他们真敢干出伤天害理之事?
接下来的几天,陈知县穿了便装,带着衙役去丁家沟暗访。()暗访中,他们在村边的垃圾堆里捡到一个“布人”,布人用旧衣烂布做成,内脏填满稻草。奇怪的是,布人的躯体及四肢基本完好,唯独头部稀巴烂,似乎多次遭到击打。陈知县让衙役找来丁氏一问,她承认布人是她丈夫丁大庆所做,再问做它何用,丁氏说,是丈夫用来驯驴的。
陈知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几天后,衙门贴出告示:鉴于本年度驴踢球比赛未决出胜负,陈知县决定,农历八月八日再举行一场比赛……
八月八日这天,比赛如期举行,仍是黑驴队与灰驴队一决雌雄。只见丁大庆指挥着队员们左冲右突,频频得分。没了董小强的灰驴队萎靡不振,明显处于劣势。眼看黑驴队要获胜,陈知县突然叫停。陈知县换下丁大庆,而让一名瘦衙役顶替他继续比赛。
比赛继续举行,忽然一头黑驴误将对方的一头灰驴撞倒,骑驴之人随即也倒下。接着,就见那个瘦衙役在所骑黑驴的脊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这头黑驴马上抬起后蹄向地上所躺之人的头部狠狠踢去,再拍,再踢,再拍,再踢,直到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为止。
天哪,又出人命了!乡亲们霎时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乡亲们为此人不幸殒命而感到惋惜时,躺在地上的那人却突然站了起来。大家定睛一看,此人的帽下戴着铁盔,怪不得没被驴踢死。再一看,此人竟是另外一名衙役。
这时,陈知县发话了,陈知县说:“乡亲们,刚才你们已经看到了,其实,董小强不是被驴误踢致死,而是被人谋害……”
原来,丁大庆与董氏一直旧情未了,他们早就有了除掉董小强的决心。但两人也深知杀人偿命的道理,怎么办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两人决定在驴踢球比赛中让驴“误”将董小强踢死。为了训练驴的踢力,丁大庆亲自做了个布人,一有空就让驴踢其头部。到后来,只要一拍黑驴的脊背,黑驴就会准确地踢向目标。
案情真相大白,陈知县破了一桩命案,但他还是有些内疚,本想让老百姓乐呵乐呵的驴踢球比赛,却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于是下令取消了驴踢球比赛。
训康熙
大清的顺治皇帝看破红尘,出家当了和尚,把万里江山传给他八岁的儿子玄烨,玄烨就是后来有名的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成年亲政后,文治武功远远超过了他的老爷子,于是就志得意满,飘飘然起来。他常常微服私访,总想亲眼看看自己统治下的锦绣江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歌舞升平景象。
这一天,康熙又微服私访,来到一处深山古寺。见一群僧人正在寺外种植水稻,他觉得不解,就决定进寺庙看看。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和尚把康熙迎入寺内。这座寺庙破败不堪,一张破茶几摇摇晃晃,老和尚急忙用瓦片支住一条腿,茶几才算稳当。康熙用手晃了晃茶几,见稳当了,满意地说:“这才像人们常说的,康熙王坐江山——稳稳当当!”
老和尚为康熙斟上茶后,长叹一声,慢慢吞吞地回敬道:“唉,我也听人们常说,顺治爷定天下——颤颤惊惊!”
康熙见老和尚才思敏捷,想必是世外高人!于是他就想听听老和尚对“康熙盛世”的褒奖、颂扬。
奇怪的是,康熙一问起老和尚对时世的看法,老和尚就不停地摇头,一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神态,接下来就是一通“万民苦,众生苦,苦海无边”之类的悲悯之言。康熙感到很扫兴,再加上看到庙宇破破烂烂,他一时怒气冲冲,斥责老和尚不理佛事,丢下黄卷青灯,不务正业地在北方种植什么水稻。说着说着,他厉声问道:“你身披袈裟,到底做的什么和尚?简直是大煞盛世风景!”
老和尚见康熙发怒,不由微微一笑,不温不火地说:“唉,我或许就是个‘八叉’和尚吧。”
听到“八叉”和尚,康熙禁不住笑出声来。康熙知道:在本地方言里,“八叉”是个贬义词,老百姓对受到指责、责怪叫作“吃八叉”。康熙就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个性情宽厚的老和尚。
康熙稳稳神,说:“你这古寺太旧太破了,今天我出一上联,如果你能对出下联,我将捐资重修你这寺庙。”
老和尚一躬到底:“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悉听尊便。”
康熙略一思忖,想起人们常颂扬自己的话,便随口朗声念道:
万岁爷,爷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上联可是称颂皇帝的词儿,对不好就容易“犯上”,招来杀身之祸!不料老和尚不假思索,微笑着应道:
八叉僧,僧八叉,八叉、八叉、八八叉。
康熙一听,非常惊奇,“八叉”与方言“扒差”同音,“扒差”有岁月艰辛、挣扎度日的意思。用“八八叉”对“万万岁”,简直如鬼斧神工、天衣无缝,妙!康熙不住地夸奖老和尚的下联对仗工整、合律合辙,并且当即表态,改天就将重修庙宇的捐资款送到,随后辞别老和尚下山了。
回到寓所后,康熙还在不住地反复品味念叨“八叉和尚、八叉僧,八叉、八叉、八八叉”,觉得挺有意思,挺好玩儿。康熙念着笑着,笑着念着,突然他一个激灵,猛地醒悟,不由得吃了一惊:把“八叉”二字合起来,上“八”下“×”不就是个“父”字么?他再联想到早年听说顺治皇帝出家的事,莫非这个老和尚就是早年出家的“皇阿玛”?想到这里,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惊得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康熙早早来到了寺庙。小和尚告诉他,()昨天施主走后,师父当晚就离开寺庙,外出云游了。康熙又吃了一惊,急问大师可曾留下什么话?小和尚摇摇头,只说师父临走时给紫竹院换了一副新对联,是师父自己写好并亲自挂上去的。
康熙急奔紫竹院门前,但见龙飞凤舞两行大字:
未曾出土先有节,
纵使凌云也虚心。
康熙心里明白,这个老和尚定是顺治皇帝,老人家临别还在借着紫竹院“咏竹”的对联,提醒自己谦虚的做人之道。
原来,老和尚确实是顺治皇帝,他当年潜离宫廷后,已在这座深山古寺默默无闻地苦修了多年。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当他看到康熙的音容笑貌,动作神态,就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上山来了。在看到儿子张扬跋扈的作派以后,他很不以为然,先“巧”无声息地训戒了儿子一番,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奇怪的县令
明嘉靖年间,华陰新来了一位知县,姓张名义。这天是张知县赴任的日子,县丞王权早早就领着一干官吏,在县衙外等候迎接。
眼见日上中天,众人见一骑驴者悠然而来。驴上所坐之人五十来岁,穿着一身布衫,像个乡下老头。他眯着眼睛,在驴背上似睡非睡,样子很是滑稽。只见随行的仆人走上前来,施上一礼,问:“此处可是华陰县衙?”王权点头,那仆人便回转身冲驴上的人说:“大人,我们到了。”
那人张开眼睛说道:“啊,这么快?”说着,他从行囊中取出一纸公文交给仆人,仆人再转交给王权。王权一看,原来这老头就是新来的县令张义,于是忙带人上前表示欢迎,张义从驴背上下来,拱手说:“客套话咱就不讲了,张某为了赴任赶了半天路,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知有没有吃的?”
王权一听,忙说酒宴早已备好。谁知张义摆了摆手,说酒宴就不吃了,随便弄点东西,能管饱就行。
新官上任不吃接风宴只吃便饭,王权做县丞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饭后张义问王权,当地可有什么土特产。王权是本地人,便得意地介绍起来,说此处地域辽阔,土地肥沃,黄河到此流速放缓,形成一个天然港湾,所以这儿的鲤鱼不但个大,而且肉质鲜嫩,用它熬出来的汤口味醇厚,味道特别鲜美,堪称天下一绝。见张义有兴趣,王权忙命人去捕鱼做汤。不多时黄河鲤鱼汤做成了,张义吃了口鱼肉,又喝了口汤,果真别有风味。
王权见状讨好道:“大人,味道不错吧?不瞒大人,这黄河鲤鱼汤可是本地酒肆饭店的招牌菜,凡吃过的客人,没有不称赞的。”
谁知张义听后,竟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传我的命令,从即日起禁止捕黄河鲤鱼,凡有捕鱼待客者,一律重罪论处。”王权惊问道:“大人,这、这是为何?”张义沉着脸说:“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王权仗胆说道:“大人,小人还真不知道。”张义冷笑道:“你不知道,那还要你这个县丞干什么?”
王权一听,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说:“大人,小人明白,我这就去传令禁止捕鱼。”说完他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出去。
过了几天,王权陪张义考察民情,来到一片杏林。此时正是杏子成熟季节,枝头上黄澄澄一片,挂满了小孩拳头大的杏子,甚是喜人。别说吃了,看上一眼,也满口生津。
王权说,此地出产的杏子又大又甜,别地方的杏子都比不上。王权让人摘了几个,张义咬了一口,顿觉滋味甘甜,满口生香。
吃完杏子,张义望着杏林,不禁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了……”王权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因有上次的经验,所以也不敢问。一会儿,张义开口了,说是这么一大片良田,要种成庄稼,不知能养活多少人,随后他让王权令人把杏树全部砍掉,种上庄稼。
王权虽然很气愤,可又不敢说什么。这位县令太奇怪了,肯定患有什么疾病,不然怎么不喜欢好的东西?王权想试一下,看看这县令到底有没有毛病,就告诉他:当地有条河,产一种小河虾,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百姓捕到小河虾,就用醋腌起来,俗称“醋虾”,是吃饭下酒的好佐料。果然,张义一听来了兴趣。其实,这种河虾个头小,肉少,吃起来口感极差,上不了台面,是贫寒人家的菜。富裕家庭或稍有身份的人,根本不屑吃这种东西。
王权弄来醋虾,让张义品尝。张义吃了一口,初入口味道还算可以,可愈嚼愈没味。看着张义慢慢皱起的眉头,王权的心悬了起来。
不料张义放下筷子,竟连声称“好”,还要王权多多准备,以便日后待客用。王权一听,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嘀咕道:“完了,这县令真有怪癖,喜坏不喜好……”渐渐地,当地百姓也知道了张义的怪癖,背地里都叫他“怪老头”。
第二年,钦差巡视到华陰境内,张义免不了要好生招待一番。筵席上,张义特意把“醋虾”推荐给钦差,钦差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钦差临走前,看到大包小包的放了一车。张义讨好地说都是土特产,以“醋虾”居多,特意送给钦差的。不料钦差摆了摆手,吩咐拿下车去,说:“你们自己享用吧。”
送走了钦差,王权瞪了张义一眼,心里说道:就你这种人,官场上还能有什么前途?
没过多久,张义发现本县境内出现了大批难民。最近并无灾难,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难民呢?张义忙派人调查。不久便传来了消息,这些难民都是从邻县过来的。
原来,邻县有座山,出产一种茶叶,能养颜健体。上次钦差去邻县巡视,当地县令为讨好钦差,送了许多茶叶。钦差带回京城后,被定为贡品,朝廷便要求邻县上贡。
可山上的茶叶有限,贡品数目又大,县令只好摊派到民间,交不出的一律治重罪。交不上茶叶的百姓只好背井离乡,做了难民……
张义闻听,不禁仰天长叹:“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破我家啊!”
就在这时,只见王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张义连连磕头。
张义忙道:“王县丞,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王权说:“大人,王权替本县百姓给您磕头了。只怪小人一时愚钝,误解了大人的良苦用心……”
张义扶起王权,说:“王县丞能明白就好,本县并非怕上贡,可这土特产一旦成了贡品,就得年年上贡,成了惯例,百姓哪能受得了?不如毁之以绝后患!”
后来当地百姓也都明白了张义的苦心,大为感激,还特意为张义塑了石像,据说那石像如今还在华陰老城区里留着呢。
铁饭碗
清朝的时候,江南一个小镇上住着一位姓龙的铁匠,龙铁匠腰圆膀粗,力大无穷。
这天,龙铁匠关了炉火后,准备买点酒肉犒劳自己。刚上街,冷不防迎面冲来一头发狂的水牛,眼见着就要撞上几个衣着华贵的路人,就在这当口,龙铁匠一个箭步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水牛角,随即又左右一扭,把那个庞然大物掀翻在地。
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此刻,龙铁匠还惦记着酒肉呢,根本没把自己救人的举动当回事儿。他一路奔向酒铺肉摊,买好东西回家时,才发觉身后跟着几个人,正是刚才被自己救下的那些人。
那几人拦住龙铁匠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龙铁匠感到奇怪,双眼一瞪,喝道:“你们跟着我干吗?”旁边的一个精瘦汉子对龙铁匠猛喝一声:“大胆,不得无礼!”
龙铁匠正要发火,只听其中一人抬抬手说了声“罢了”,说罢,他一脸和蔼地问龙铁匠:“不知壮士在何处高就?可有家室?是否想过为朝廷效力?”龙铁匠愣了一下,直言相告:“我是打铁的,单人一个,为朝廷效力吃皇粮当然好,可我一介匹夫,哪有门路?”
那人轻摇纸扇,呵呵一声,不再说话,倒是旁边的几个人低声催促道:“还不快跪下谢恩!”有人咬住龙铁匠的耳朵说了几句后,他惊得张大了嘴,赶紧双膝跪地。
刚才问话的人,正是微服下江南的乾隆皇帝。龙铁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了皇上的救命恩人。
知道了这几个人的身份后,龙铁匠不敢言语了,虽说他长得像莽夫,但心里亮堂着呢。只听乾隆皇帝问了一句:“还不知壮士贵姓?”龙铁匠想了想,小声答道:“草民姓……蛇,水蛇的蛇。”
乾隆皱了皱眉,问左右:“百家姓里还有这个姓?”他身边的人都摇头不知,龙铁匠吞吞吐吐地说道:“草民本姓……龙,但在皇上面前,不敢放肆,只敢姓蛇。”
原来是这么回事,乾隆开怀大笑,说:“没想到一介草民也懂得礼数,但这姓氏是从古至今、一脉相承的,这也是祖宗的礼数,壮士还是姓龙吧,哈哈……”
乾隆又问龙铁匠有何抱负,龙铁匠毫不犹豫地说:“想当将军。”乾隆爽快地满足了他的愿望:“就封你做个先锋将军吧,归在‘平远大将军’帐下,望你能有所作为。”
龙铁匠穿上甲胄后不久,外族侵犯中原,朝廷派“平远大将军”率部退敌,龙铁匠也跟着上了沙场。头一回明刀明槍地上阵,龙铁匠既兴奋又害怕,他冲啊杀啊,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越战越勇,打退敌军的进攻后,竟不顾鸣金收兵的号令,抡起大刀,把敌军掉队的士兵打得人仰马翻,这才作罢。
“平远大将军”气得火苗子腾腾直冒,不听号令,那是要受到军法处置的,可龙铁匠仗着自己救过皇上,在军帐中同大将军斗起嘴来,大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平定战事后,他把这事儿禀报了乾隆皇帝。
龙铁匠被押上了金銮殿,看着怒气冲冲的大将军和眉头紧锁的皇上,龙铁匠吓得大气不敢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乾隆沉默了一会儿,他传下口谕:“龙前锋罔顾军纪,大将军可按军纪论处,若有再犯,无须请奏,直接处置。”
大将军暗暗得意之时,乾隆又开了金口:“将士出征,得论功行赏,此次龙先锋破敌有功,朕赐金刀一把,封龙先锋为‘金刀将军’,望为朝廷再建奇功。”
这下,轮到大将军傻眼了,这龙铁匠才打了一仗,便被封为“金刀将军”,看来皇上对此人恩宠有加,得罪不起啊!
龙铁匠得到乾隆御赐的金刀后,心里好不开心,几乎刀不离身,连睡觉都要抱着。
几个月后,战事又起,龙铁匠背着那把金刀上了战场,哪知道这回差点连命都丢掉。原来,皇上赐的那把金刀只是个华丽的摆设,中看不中用,才对砍几下便卷了边,好在他勇猛如虎,缴获了一名敌军的兵器后,才杀出一条血路。龙铁匠捡回了一条命,这一下他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当这个提着脑袋玩的将军了。
龙铁匠带着累累伤痕,面见了乾隆皇帝,()请求道:“皇上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如今只想回乡过个安稳日子,望皇上成全。”乾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也罢,不过这军营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告伤回乡吧,朕赐你黄金百两,金牌一块。凭此金牌,可以出入紫禁城,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带上金牌来面见朕。”
话虽这么说,龙铁匠心里却直犯嘀咕,江南离京城路途遥远,哪能说来就来?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说:“草民现在还有一事求皇上。”乾隆点了点头,龙铁匠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草民有个心愿,想开一家酒楼,请皇上……为草民御赐一块招牌,草民早在民间得知,有了皇上御赐的招牌,草民就不担心酒楼没生意了。”
乾隆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人真够精明的,好在这要求不难满足,便挥毫写下“好酒家”三个大字,命人刻于一块金丝楠木上,并通体鎏金,赐给了龙铁匠。
龙铁匠如获至宝,乐呵呵地回到了江南小镇,用乾隆皇帝赏赐的黄金,开了一家酒楼。开张那天,龙铁匠迫不及待,把那块御赐的金字招牌高悬于酒楼大堂正中,逢人便得意地说:“瞧,当今圣上御赐的金字招牌,够响亮吧!”
“好酒家”酒楼就这样开张了,不过,龙铁匠不是做酒楼生意的料,他舍不得花大价钱请好厨师,而且,他平日里喜欢下厨,就自创了几道自认为堪称一绝的菜式,常常引以为傲,把这作为酒楼的招牌菜。
刚开始,酒楼里宾朋满座,慢慢地却变得门可罗雀了,叫龙铁匠好生纳闷儿。有一天,来了几位顾客,叫了一桌子酒菜,每样却只夹了一两口便停下筷子,有人尝了一口,竟直接把菜吐了出来。
这个举动让龙铁匠很不高兴,他耐着性子,堆起笑来,问道:“几位客官,不知本店的菜是否合胃口?”有人毫不客气地摇摇头:“我们不是来喝酒吃菜的,而是来欣赏这块招牌的。”说罢,那人指了指大堂正中的金字招牌。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酒楼的菜不怎么样了,龙铁匠好不恼火,说:“当今皇上都说了,我这里是‘好酒家’,难道你们的口味比皇上还讲究?”
那几个客人“扑哧”一笑,有人开口说道:“我说铁匠,皇上说‘好酒家’,可没说是菜做得好,你这里的菜不是一般的难以下咽。听说你的酒楼刚开张便挂上了这块金字招牌,你敢说皇上吃过你做的菜?欺君犯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么一说,龙铁匠不敢做声了,再细细一想,若不是这几位坦诚相告,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看来他的确不是干这行的料,再这么下去,不亏得脱裤子才怪,龙铁匠只好恋恋不舍地关了张。
俗话说坐吃山空,终于有一天,龙铁匠的口袋里开始闹饥荒了,这时,他猛地想到自己还有条后路呢,当年皇上赐的金牌,还秘藏在家里头。于是,龙铁匠取出金牌,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几番周折,好不容易才见到了皇上。
听了龙铁匠的诉说后,乾隆皇帝想了好半天,终于记起这位当年的救命恩人,他踱着步子,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这样吧,你有何要求尽避提,但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想好。”
这下龙铁匠可犯难了,总不能一开口就要金要银吧。不过,龙铁匠心里也有个小九九,他把这个难题又推给了乾隆:“皇上,草民鼠目寸光,毫无远见,请皇上为草民拿个主意,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三餐温饱。”
乾隆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当年朕封你为金刀将军,可惜你错失了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后来朕又赐你金字招牌,但你厨艺不到家,又是一败涂地。这样吧,朕再赐你一件好东西,包管你今后衣食无忧、细水长流……”
龙铁匠接过皇上御赐的物件儿,美滋滋地打道回府了。路上,他解开黄绸子一看,嘴巴张得老大,原来皇上赐给他的,是一个饭碗啊!龙铁匠捧着饭碗张口一咬,差点没把牙齿给磕掉,这个饭碗,非金非银,就一铁疙瘩。捧着这个铁饭碗,龙铁匠失望透顶,心灰意冷。回到家后,他衣食无着,只好又燃起了炉火,“叮叮当当”,打起铁来。
时间一长,龙铁匠又找回了曾经惬意的日子,卖力地打铁,使劲地喝酒。
这天,他闲来无事,拿出皇上御赐的铁饭碗把玩。这个饭碗虽说是铁制的,但做工精细,光洁如玉。摩挲片刻后,龙铁匠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皇上为何要赐给他一个铁饭碗了,皇上是要他好好干回本行啊,守着自己的手艺,一生不就衣食无忧了?
油炸面人
告借
民国初年,鲁山一带有伙土匪,为首的瓢把子叫马善仁,曾是前清武举人,后来领着一杆子人干了这个行当。为了站稳脚跟,马匪不准部下在当地抢掠,所以手下喽都叫他“马善人”。
方圆百里,马善人一直与众乡亲相安无事。可他不找麻烦,这麻烦事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天午后,马善人的手下小五和小六,从山下带来了一个挑担的老头,嚷嚷着要向马善人“借”东西。马善人一听,嗨,这倒奇了怪了,竟然有向土匪借东西的?他让老头落了座,又奉上热茶,问道:“来,你慢慢说,你到底要借啥东西?为什么非要找我借?”
原来,老头姓刘,山下老鸹窝村人,是个挑担子卖油的。村里有个无赖,姓张,老赊他的油,白吃白拿。刘老头上门讨债,先是给骂出来,后来又拳脚相加往外打。前几天,竟在大街上把刘老头的油挑子踹翻了,刘老头一气之下,就要来个“油炸面人”。
“油炸面人”是本地一个古老风俗,比如这刘老头和张无赖有仇,刘老头可以向一百户人家“借”油和面,用借来的面捏成“面人”,也就是张无赖的替身,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放到借来的油里炸,冥冥之中张无赖就会浑身起泡,难受而死。
说来也怪,这老鸹窝村有三百多户,刘老头借了九十九户人家后,走遍全村,就再也没人借给他了。也就是说,他凑不满一百户,就不能“油炸面人”向张无赖复仇,于是他不得不向土匪“告借”,以凑满一百户人头。
马善人听到这里,站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我老马很感念你这份情义,把我这土匪也当成了一户自己的乡亲。油和面我可以借给你,不过,刚才我琢磨出点事来,你可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马善人点了一袋烟,又给刘老头续上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好生想想,这‘油炸面人’自古就有,你可听说有谁把这事办成的吗?没有吧。这借油借面,其实借的是人心,前九十九户人家痛痛快快地给你,是同情你,你借的是一份善心,可到了第一百户,你再借,那就是你真想‘炸人’了,这时,心里可就有‘恶’的味道了,为什么你再也借不到油和面,是因为没人敢把‘恶’借给你!甭说你借遍全村,就是你借遍十里八乡,怕是也没人敢借给你的!老哥,你掂量掂量,这‘下油锅’可是地狱里才有的刑罚啊……”
马善人一番话,把刘老头说得如梦初醒一般,半晌无言。
修庙
马善人挥挥手,命小五和小六去拿一撮面、半两油来。不大一会儿,两人拿来了,放在了桌上。马善人说:“你听了我这么些话,要是还想借,就把这油面拿去。我也认为那无赖该死,我敢把这第一百份油面给你,还因为我是个土匪!”
半两油,一撮面,就摆在马善人和刘老头之间的桌面上,刘老头一直没有伸手,两人就这么僵住了。
刘老头喝掉了一壶水,马善人抽了两袋烟,突然,马善人笑了,说道:“看来,这事咱俩是决断不下来了,咱来请请神明如何?”马善人吩咐小五、小六把油和面供在了关公的神案上,说:“刘老哥,我来给关老爷上炷香,你留神关老爷一直眯着的双眼,我上完香,你如果看到关老爷的眼睁开了,这油和面你就拿走;如果不睁,你就别拿,这就叫‘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你看这样行不?”
刘老头说“好”,马善人上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开始给关老爷上香。三支香刚举到香炉边上,却从中间“叭”地断了!
几个人神色变了,马善人叹了口气,说:“看来,关老爷也不想管咱这闲杂事……”马善人让刘老头先在他这住下,好好合计合计,啥时候想明白了再走。
就这样,刘老头好吃好喝,一直在山头上住了三天。到第四天,刘老头说想明白了,啥也不借了,这就要走,马善人又把刘老头拦下了,说:“老哥呀,你的事完了,可我的事又来啦!”那天给关老爷上香,香无意中断了,马善人心里就琢磨开了:我这平生不修善果,整天杀人放火,关老爷是不是在提醒我什么?土匪拜的是关帝爷,上个月,马善人带着几个人从老鸹窝经过,看到村里有个关帝庙,已是年久失修。现在香断了,他就寻思:关老爷是不是要他给修修这庙啊?
马善人把这事和刘老头说了,然后拿出许多大洋,对刘老头说:“你拿了这些钱,我再让小五和小六下山帮你,你找些匠人,把那关帝庙好好修修。作恶不如行善,就请你帮我把这事办好吧!”
刘老头满口答应,下了山,就请了工匠,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老鸹窝村的百姓们也纷纷赶来凑份子,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还没等庙修好呢,一些善男信女、老头老太也来瞎掺和,忙不迭在庙外烧香烧纸、下跪磕头,一时间这关帝庙前和赶大集一样热闹……
炸人
个把月后,关帝庙修好了,小五、小六回来复命,还带回来好多东西,都是老百姓们凑份子修庙时剩下的,有米有面,有菜有肉,有的是半瓶子香油,有的是半袋子豆子,满满当当地在大堂里摆满了。
吃过晚饭,马善人拨拉着半袋子面和半罐子豆油,对小五、小六说道:“你俩说,这面和油算不算一百户人家凑的?”两人回答:“算!”马善人又问:“你们说这‘油炸面人’灵验吗?要不咱来试试?”小五、小六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眼神开始发亮,两人跑去找来一口铁锅,就在大堂里烧火热起了油。
马善人捏好了一个面人,说道:“咱先说好,咱这可不是炸谁,咱这是替关老爷炸的,当年谁祸害过关老爷,就算炸谁吧,反正那些人也早死了!”
马善人捏着小面人的腿,把它丢到了油锅里……
说来也巧,当天夜里发生了一件事:老鸹窝村的张无赖知道了刘老头借油借面的事,心里也惴惴不安,可后来得知刘老头没有把油面借齐,倒领人修起了关帝庙,不觉又气又恼。庙修好后的这天晚上,张无赖在家里喝闷酒,老婆劝他:“咱还是把钱还了刘老头吧,再也不能做亏心事了。”张无赖哪里肯听,摁着老婆打了一顿,借着一股子邪劲气冲冲地出去了。不是有九十九家帮刘老头凑了油和面吗?不是都帮着刘老头修庙吗?他张无赖就是要去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把大家伙的气焰全打下去!
张无赖来到关帝庙里,爬到了关公神像上,他要在关公的头顶上拉一泡屎!当他踩着关公的双肩,褪下裤子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屁股跌了下去,顿时,一声惨叫……
张无赖死得很难看,刘老头和乡亲们赶到庙里,看了眼前的情景,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消息传到了马善人那儿,他十分惊骇,自己炸人,竟把张无赖炸了?他和小五、小六“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关老爷神像前,磕头如捣蒜。
其实,“油炸面人”哪有这么神奇,马善人的“炸人”和张无赖的死,无非是凑巧罢了。不过,从这以后,当地倒是流传开了一句话:“谁要敢爬到关老爷头上去拉屎,那他真就是找死了!”
草姑烧肉
明朝崇祯年间,天福县有位县太爷叫周德年。这天,他的那颗“火牙”又痛了起来。这颗牙奇怪得很,平时好好的,一碰上什么烦心事,就疼得要命,事越大,牙就越疼。周老爷牙疼得张不开嘴,说不得话,喝口水都疼。要问他有什么烦心事?原来是朝廷下旨征税。
天福县山多地薄,这次朝廷又要征十万两银子的辽饷,说是为平外患,可是,年头才征过税,再到哪里去征这么多银子啊?
周老爷平时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可这天午饭,他望着满桌的鱼肉,肚子饿、嘴里馋,却没法下口。他端着白粥喝了两口,实在馋得不行,夹起一块肉,肉刚进口,又痛得吐了出来。周老爷气得把碗一丢,走出厅堂。他来到院子里,见院子一角有几个丫鬟正在吃饭,其中有个新来的丫鬟,年纪轻,胃口好,她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喝汤,吃得喷香。周老爷看着有点生气,就问这丫鬟叫什么名字。
这时,二姨太走了过来,她告诉周老爷,这丫鬟叫草姑,她本是农家姑娘,被卖了顶债的。草姑性子倔强,不懂规矩,以前得罪过二姨太。二姨太是个有心眼的人,这次逮着机会,就煽风点火地对周老爷说:“老爷您看看,全家上下都知道您近来牙疼,吃不下饭,这草姑居然当着您的面,大块嚼肉、大口吃饭,这不是存心气您老人家吗?”
草姑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道:“牙疼怎么就不能吃肉呢?”二姨太说道:“老爷的牙,连青菜都不能碰,怎么能吃肉呢?”周老爷听着两人争吵,觉得牙更疼了,对着草姑叫道:“好,今天晚上你就做菜,如果老爷我能吃下去,这顿板子你就不用挨了,要不然,可有你好瞧的。”说罢一甩袖子,扭头进书房了。
二姨太得意地看了看草姑,吩咐下人道:“你们都听好了,今天的厨房就留给草姑,你们谁都不许帮她,看她能做出个啥来。”
草姑也不含糊,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一会儿,草姑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金灿灿的东西。这是肉吗?怎么看着像盘锅巴?周老爷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草姑,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老爷我牙好时都咬不动这锅巴,你现在端盘锅巴上来,想硌掉我的牙吗?”
草姑说道:“这叫黄金酥,肉在里面,外酥里嫩。”周老爷一听,这名字吉祥,就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送进嘴里。果然,一块“黄金酥”进嘴,没怎么碰到牙齿,就咽了下去。周老爷这个高兴啊,一盘黄金酥,很快就吃了个底朝天。他赞不绝口地夸草姑,说没想到自己府里竟还有个神厨。
吃完饭,周老爷好奇地问草姑:“这菜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草姑解释道:“这黄金酥外面用粉裹着,炸得酥香,里面的肉也酥到了骨子里。我家穷,有时请客,没这么多肉,就用面粉来凑,看着一大盘,其实肉只有一点儿。”
原来如此,肉不够,面粉凑。周老爷想起那十万两的朝廷征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没过多久,经周老爷多方打点,终于交上了征银。这十万两征银中,天福县的茶叶、布匹,还有土产,七拼八凑就号称八万两,加上现有的白银二万两,总数刚好十万两。
可没过多长时间,周老爷的牙又疼了起来,皇帝有旨,要天福县交二十万两的剿饷,作为剿匪之用,还特意交代了,这次必须上缴白花花的银子。周老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说他能不牙疼吗?
周老爷捂着牙,叫来草姑吩咐道:“快,再去给老爷我做份肉来。”这话被二姨太听到了,上次草姑因祸得福,她一直怀恨在心,这次怎能再让她好过?二姨太眼珠一转,悄悄命下人把好柴都浇上水,只留下一点炭和一块难烧的肘子肉。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草姑能有什么办法。草姑进了厨房,见没柴没油,她想了想,把门一关,一个人忙活了起来。
晚餐时,一家人坐在饭桌前,二姨太就等着看草姑的笑话。厨房门打开了,草姑端出一个金灿灿的铜煲,下面的炭火星还一闪一闪的。周老爷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一整块大肘子红得冒油,香气扑鼻。周老爷不高兴地说:“你这个草姑啊,这么一大块肘子都不切开,叫我怎么下嘴?”
草姑也不多言,拿出一个勺子,说道:“请老爷尝尝。”周老爷将信将疑,拿过勺子一舀,居然把肉像豆腐似的舀了起来,那肉滑溜溜的一下子滑进嘴里,不用嚼,就直接咽下去了。周老爷开心极了,端过铜煲,三下两下,吃了个精光。
周老爷吃完了,这才问道:“草姑,你怎么能把这肉做成豆腐一般?”草姑淡淡地笑笑,说道:“我家穷,一年也难得吃上回肉。过年的时候,一块肉先是斋祖的时候烧成半熟,团圆饭时再端上来摆摆样子,然后就放在炭火上慢慢煨,直到来了贵客,才端上来待客。所以最后这肉不仅熟了,而且特别烂,如豆腐一般。”一番话说完,草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草姑说的是实情,天福县的一般百姓家里,早就吃不上肉了。周老爷思忖着,这青菜咬不动,肉反而更容易下口,征税也是一样,穷人已榨不出油水,征税就要从地主老财们下手。于是,周老爷敲锣打鼓地给地主们说土匪的可怕,剿匪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一番忙活,好不容易凑足了二十万两银子,终于把剿饷交上了。
草姑见周老爷这回没向穷人征一文钱,直朝他磕头谢恩。周老爷得意地摇头晃脑,说这牙疼得太值了,要好好地赏草姑。草姑却紧锁眉头,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入了冬,天气转冷,皇帝又下旨,这次征的是练饷。周老爷寻思着,自己的牙准又要疼起来了,所以他提前叫来草姑,说:“快,给老爷我去做碗肉。”不料草姑却说:“我家穷,肉吃得少,别的肉再也不会做了。”
周老爷有点生气,说道:“那你什么菜做得多?”草姑一扭脖子,说道:“豆腐,豆腐吃得最多。”周老爷心想,牙疼吃点豆腐也差不了,于是挥了挥手,说:“那你就去做个豆腐吧。”谁知草姑居然说:“想吃我做的豆腐,要等上七七四十九天。”周老爷觉得奇怪:“吃个豆腐,哪用这么麻烦?给你十天时间,看看你到底做的是啥豆腐。”
说也奇怪,周老爷的牙这次居然不疼了。但根据上两次的经验,都是先牙疼了,然后才能找到好点子。周老爷左等右等,这牙就是不疼,不过他更好奇,草姑能烧出什么豆腐来。过了十天,草姑端出一盘金灿灿的油煎豆腐,看着就挺诱人。周老爷伸筷子夹了一块,送到嘴里,刚咬一口,只听“嘎嘣”一声,那颗火牙居然给崩掉了。周老爷赶紧捂住嘴,生气地一拍桌子,叫道:“草姑,你这是什么豆腐!分明拿石头给我吃。”
草姑说道:“草姑并没有骗老爷,这叫腊八豆腐。草姑家里穷,豆腐做好了,要把它风干、腌好,做得硬,放的时间就久,耐吃经饿。”
周老爷仔细看看,这豆腐果然是经过风干加工而成。周老爷唏嘘不已,再一看自己掉的牙,里面早就空了,黑了,烂了根。周老爷看着烂牙,低头沉思。过了好久,他抬起头来,对草姑说道:“确实,已经烂了很久了。”
第二天,周老爷丢下官印,携着家眷,逃进了深山里。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富家的规矩
唐州城里的大户人家金家出大事了:金寡妇的宝贝儿子金满堂的背上长了个疮!
说起这金满堂,那就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每天夜不归宿,只在酒馆、赌馆、妓馆混日子,直到这天回去换衣服,老婆瞧见他背上长了个红疙瘩,便急忙跑过去向婆婆金寡妇报告。
金满堂是金家唯一的男人,集继承家产、传宗接代的重任于一身,金钱可以任意挥霍,身子却不能有什么闪失。金寡妇立刻唤来儿子,掀开衣后襟查看,果然看见一片红肿。金寡妇当机立断,喊来新管家,命他为金满堂安排治病事宜。
金家的老管家因病版退,新管家是金寡妇的娘家侄子,刚上任不久。新管家办事利索,当即就要带金满堂出去瞧大夫。金寡妇却摇摇头说:“不妥,我们金家没有去药房就医的习惯。”
新管家是个机灵人,忙说:“那就请一个大夫过来为表弟瞧病。我这就亲自去百草堂请白先生,他是远近闻名的外科一把刀,治疗表弟这点小毛病肯定是药到病除。”
不料金寡妇又摇摇头:“那更不妥。我们金家向来不去药房请大夫,而是大夫主动到我们金家来。”
新管家之前与金家并无多少来往,只知道金家祖上出了很多当官的,全盛时有万亩良田,唐州城里一半的店铺都属金家,金家因此号称金半城。他却并不知道富门大户行事,自与平民百姓不同,虽然买房置地、婚丧嫁娶等等常有用人之处,却从来不说一个“请”字,而是贴出告示,晓谕众人,何事所需何工,一天工价若干,往往是应者如云,任金家挑选。
如今的金家虽然比不得往昔富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是唐州城里的首富,因此,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这新管家刚来,哪里知道这些?所以才在金寡妇面前连连碰壁。
金寡妇瞪了新管家一眼:“你就拿笔写告示吧,来我家瞧病的大夫,()一天一两银子。把病治好了,另有酬金相送。”新管家暗自摇头,不就是治病嘛,何必如此麻烦!不过,既然是人家的规矩,那就只好照办,他连忙写了告示贴在大门口。
有一个街头小混混第一个看了告示,立刻撒腿向百草堂跑去。
此时,百草堂的白先生正抱着一杆水烟袋呼噜呼噜在享受,却见小混混跑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白爷,我给您送钱来了!”
白先生没拿正眼瞧他:“白爷有人孝敬,有钱你留着自个儿花吧。”
小混混就把金家的告示说给白先生听:“一天一两银子呢,十天半月下来,那得多少钱?白爷,得了这个喜讯我第一个报给您,您就赏我个跑腿钱吧。”
白先生让身边的徒弟丢了一枚小钱给小混混,继续闭着眼睛抽他的水烟袋。
小混混说:“白爷您要抓紧时间呢,免得让别的大夫抢了先。”
白先生“呸”了一声:“我这身子,没有八抬大轿请不去!”
白先生这话也不夸张,他自己给百草堂立的规矩是:穷苦百姓瞧病,可以分文不取;富门大户瞧病,那就要狮子大开口了。如果去富豪家中行医,则必须车马、轿子侍候。这规矩虽然苛刻,但白先生医术精湛,常常妙手回春,因此请他医病的富豪依然不少。所以,金家就是一天出十两银子,白先生也不动心。
小混混见白先生清高,忙又跑回去找金家说和,让他们派人去请白先生。白先生药到病除,那可是唐州城里第一刀啊!这小混混只盼着促成白先生一笔生意,多得几文赏钱。不料新管家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去去去,没见我正忙着挑大夫吗?什么白先生黑先生,我这里先生多得用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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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神鼠
明朝年间,有一个知名的河间驿出了件怪事:很多贡品在经过这个驿站时,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为此,朝廷派了刑部的捕头宗玉来查办此案。
宗玉来到河间驿,走进驿站对面的一家酒馆,选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暗暗观察外面的动静。这时,酒馆里进来一位客人,看穿衣打扮,像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那人只要了一碗酒,就站在柜台边喝起来。
宗玉见状,就把教书先生叫过来一起喝酒。教书先生也不推辞,径直坐到他对面,两个人推杯换盏地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宗玉这才笑道:“先生倒不认生啊,生人的酒菜都敢吃,就不怕我动手脚吗?”
教书先生微微一笑,说:“任谁动手脚,你这刑部的捕快也不会动手脚啊!”
宗玉不觉一惊,忙问:“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定知我为何而来。先生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教书先生哈哈一笑,说那些盗案都是一只老鼠所为。有人亲眼见过那只鼠,体大如猫,机灵异常,当地的捕快多次追捕,都没追上。
宗玉不觉一愣:“哪里会有跟猫一样大的老鼠?八成是被人们传夸张了,我不信。”
教书先生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惊道:“快看,那只老鼠来了!”宗玉一扭头,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一闪,就从窗外跃了进来,在他腰上一抓,即刻飞掠而过,果真体大如猫。他再一摸腰里,腰牌已不见了。他急忙拔腿去追,但那老鼠早已不见了踪影。
等宗玉再回到小酒馆,却发现连那教书先生也不见了。他隐隐觉得,这只老鼠和教书先生有关。他问了酒馆老板,方知那教书先生名叫蒋成,住在城西。他急忙赶了过去。
宗玉找到了蒋成家,可蒋成却不在家,只有蒋成的老母亲卧病在床,咳得十分厉害。宗玉见她病得很重,急忙出去抓了药回来,熬好给蒋母服下。
这时,蒋成回来了,他看到宗玉,不由得一愣。蒋母说道:“儿啊,我今天碰到了好心人啊。娘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是他给我抓药,我怕是见不到你了。你快给恩人磕头。”
蒋成当即就要跪倒。宗玉忙扶住了他,说:“你先别谢我,我还有事要求你。请你帮我找到神鼠,要回腰牌吧。腰牌丢了,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啊。”
蒋成一听,皱着眉说那神鼠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它住在哪儿。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它喜好偷贡品。只要等它偷的时候跟踪它,追到它的老巢,自然就能找回腰牌。听说这两天还有贡品路经此地,正好是个机会。宗玉一想,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按他说的办了。
两日之后,贡品进驻驿站。宗玉悄悄埋伏在一棵大树上。此时,月色皎洁,三更鼓刚刚响过,宗玉忽然看到一个灰影一闪而过,直扑向驿站里放贡品的屋子。细细一看,正是那只神鼠,它撕碎了窗纸,跃身钻进了屋子。
很快,神鼠就叼着一件东西钻了出来。宗玉从怀里掏出白猫,朝神鼠掷过去,正好落在神鼠面前。那神鼠一惊,停了下来。只见白猫一个翻滚,站立起来,“喵”地叫了一声,就要向神鼠进攻。不料,神鼠忽然抬起前爪,照着猫脸就是一巴掌。那白猫惨叫一声,落荒而逃。神鼠却朝另一个方向窜去,宗玉跟了没几步,神鼠就没了踪影。
宗玉回到客栈,心情十分沮丧,败在一只老鼠手里,实在心有不甘啊。如今,腰牌被盗,贡品被偷,他这个捕快无能为力,看来只能回京领罪了。
第二天一早,宗玉却发现他的腰牌正挂在窗棂上。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来到驿站,问他们丢了什么贡品。那送贡品的差役却说,箱子被打开了,贡品也被拿出来了,但并没拿走,真是奇怪啊。宗玉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这是蒋成给他个面子,也是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
宗玉立刻赶到蒋成家,找到蒋成,谢谢他送回了腰牌。可蒋成却说,此事与他无关,他跟神鼠没有半点关系。
宗玉见蒋成还是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不禁生气地说:“我既食君之禄,就该行忠君之事。这个案子,我定要查个分明。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你就老老实实地把神鼠交出来吧,让我也好有个交代。”
蒋成却坚决地说:“我跟神鼠确实毫无关系。你硬要抓我,()将我屈打成招,那也是千古冤案。”宗玉听他话里软中带硬,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总不能就这么把蒋成抓进大牢。
走出蒋家,宗玉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不禁更觉得纳闷:那只神鼠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居然敢扇猫的嘴巴?
隔了两天,宗玉寻访到城东时,看到一个杂耍班子正在开场子,他就围过去看热闹。
看着看着,宗玉闻到一股奇怪而又熟悉的气味。突然,他一个激灵,那只神鼠身上就有这种气味。他循着气味找到后场,却发现那气味是从一只老虎身上发出来的。他沉思良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找到班主问:“如果天天用老虎尿涂抹老鼠,那老鼠是不是就不怕猫了?”
班主一听,就笑了起来。他说,两年前就有人跟他说过这个想法,当时还带来了一只硕大的松鼠,剃下了尾巴上的长毛,每天用老虎尿往松鼠身上涂抹,还驯着松鼠打猫。半年之后,那松鼠就被他驯得机灵异常,见到猫也毫不客气,抬起爪子就打,打得猫四处逃窜,那人这才满意地走了。
听班主这么一说,宗玉算是明白了,看来那人就是蒋成。要知道,当地百姓很少见过松鼠,蒋成把松鼠剃成老鼠的样子,让百姓们以为它就是老鼠,再把它传得神乎其神,就成了神鼠。他忽然想起,豹猫乃是松鼠的天敌,如果也用老虎尿涂抹,让它不再惧怕松鼠,自然可以取胜。
于是,宗玉买来一只剽悍的豹猫,开始驯化。不出半个月,豹猫被他驯服了,他就带着豹猫回到了驿站,悄悄埋伏在驿站外面的大树上。
三更时分,宗玉看到那只松鼠又来行窃了,等松鼠偷窃完了钻出来,他立刻放出了豹猫。豹猫一下子扑住了松鼠,咬了下去,松鼠惨叫一声,就不再动弹了。
这时,只听到周围一阵锣声,接着,许多人举着火把把驿站包围了。驿丞在下面大喊:“上面的人,你跑不掉了,快下来投降吧。”豹猫吓了一跳,转身就逃得没了踪影。宗玉跳到豹猫吃松鼠的地方,却不见任何贡品,他心里一惊,中计了!
任谁都会想到,是宗玉私吞了贡品。眼下之计,唯有先脱身再说。他扔出两块石头,连中两人,趁下面的人一团乱,他顺势跳了下去,逃走了。
宗玉赶到城西,找到了蒋成,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不料,蒋成坦然道:“老百姓太苦,我又没别的本事,只想尽一己之力,帮帮他们。你本事太大,妨碍我做事,我只好对不住你了。”
宗玉愕然问道:“那些贡品,你给了百姓?”蒋成点了点头。
宗玉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计谋在我之上,我败得心服口服。从今往后,我也只有飘零江湖了。可惜你的神鼠,已被我的豹猫吃掉了。”
蒋成笑了笑,说:“神鼠早已与我心意相通,我可舍不得让你的豹猫吃掉啊。那只被吃掉的,只不过是我临时驯服的一只小松鼠。而真正的神鼠,正准备执行新任务呢……”
宗玉不禁对蒋成更加钦佩了,他给蒋成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走了。
骂圣
清朝皇宫里有个最肥美的差事。啥?骂街。这可不是普通的骂街,是奉旨骂街,也就是皇帝看哪个大臣说话做事不顺心,可又不能搬到台面上惩罚,为了出口心中闷气,便寻个差错,找人去骂街。
骂人的差事自然落在太监头上,因为太监的性格大多尖酸刻薄,所以骂起人来分外给力。要说太监里最能骂的,能达到骂圣级别的,非王大嘴莫属。人如其名,一张大嘴骂起人来犹如一把钢刀直戳对方心窝,让人无法承受。
这天,乾隆与和闲聊时说起了对刘罗锅的不满,和趁机煽风点火,乾隆一怒之下便让王大嘴奉旨骂街。说起来,这王大嘴也早已恨透了刘罗锅。别的大臣惧怕他的刀子嘴,逢年过节都要未雨绸缪意思一下,唯有刘罗锅是铁公鸡,愣是一毛不拔。这回可逮住了机会。
当晚,王大嘴磨刀霍霍,准备第二天好好过过嘴瘾。第二天,王大嘴气势汹汹地来到刘府,宣读完骂街的诏书后,坐下来就开骂。刘罗锅则乖乖地跪着,一声不吭。其实,此时刘罗锅若能够识相点,送上金银意思意思,没准王大嘴的刀子嘴就变成了豆腐嘴,偏偏刘罗锅不识相,就是抱着元宝跳井——要财不要命。
王大嘴骂人的花样真多,还带了各种乐器伴奏呢,先是边吹边骂,接着又拉又骂,跟着又弹又骂,最后是边唱边骂,足足骂了三个时辰。可刘罗锅呢,任凭你吹拉弹唱,我自岿然不动,好像没事人一样。虽说骂圣骂功高超,但刘罗锅死猪不怕开水烫,始终笑眯眯的,王大嘴从没碰见过如此强硬的对手,第一天铩羽而归。
王大嘴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地回到家,抱起茶壶就灌了起来,骂了一天,嗓子都快冒烟了。等到心火消退,他开始思量起来,怎么就骂不倒刘罗锅呢?以往能挺过两个时辰的人都没有,可这回刘罗锅挨了一天骂都没啥事,真是怪了!
王大嘴正百思不得其解呢,这时有人敲门,原来是和造访。王大嘴知道和、刘罗锅两人素来不睦,就把今天奉旨骂街的过程和盘托出。
这回和也糊涂了:“不对呀……不可能呀……怎么会这样?”最后还是和主意多,他有个奴才叫张望,和刘罗锅的贴身仆人张成是老乡,他让张望请张成喝酒,张成最贪杯了,酒醉后肯定能说出原委。
于是,张望约张成来到酒馆,先是恭维了张成一番,然后拿出了两瓶和让他带来的御酒。张成见了酒就没命,觥筹交错间就忘乎所以了,紧接着就竹筒倒豆子——全兜了底。
原来,这刘罗锅久居官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就练出了一副钢筋铁骨,尤其是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根本骂不动他。
听完张望的叙述,和开始琢磨起来,许久猛地一拍大腿,说:“错了,错了,骂错了!”
王大嘴尖着嗓子问:“怎么错了?”
和叹了口气,说:“骂刘罗锅本人不行,这家伙脸皮的确比城墙还厚,根本骂不动。”
王大嘴疑惑地问:“可是我奉旨骂街就是骂刘罗锅呀,不骂他骂谁?”
和坏坏地一笑,说:“你当着他的面,骂他老婆呀,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只要骂他老婆,他肯定挺不住。”王大嘴恍然大悟,刘罗锅疼老婆,妇孺皆知,自己怎么忘了这个茬。
第二天,王大嘴精神抖擞地准备出门,刚到门口,刘罗锅的仆人张成来了,随手递上十两银子。王大嘴掂量着银子,斜着眼问:“怎么,刘大人想通了?”
张成说:“对,对,想通了,不过有件事想求王公公,换个时间奉旨骂街行吗?”
“不行!”王大嘴断然拒绝,因为奉旨骂街也是有规定的,说三天就三天,而且每天必须骂够三个时辰,否则就是抗旨,王大嘴要掉脑袋的!
见王大嘴时间上毫不通融,张成忙说:“今天奉旨骂街也行,但能不能改在晚上?现在立秋刚过,白天秋老虎太毒了,刘大人被烤得受不了。”
这倒行,反正奉旨骂街规定的是三天,又没说白天晚上,时间上可以灵活掌握,王大嘴看在银子的分上答应了。
等天一黑,王大嘴就到了刘府。他直接对刘罗锅的老婆下了嘴,什么娼妇呀,养汉呀,绿帽子呀……总之什么刺耳骂什么。
刚骂了一会儿,王大嘴忽然站了起来,由坐骂改成了站骂;又过了一会儿,似乎站骂不过瘾,改成了跳骂;这还没完呢,后来索性躺在地上打起了滚,不过这回可骂不出声了。
王大嘴在地上来回打滚,惨叫连连,忽然猛地蹦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刘罗锅面前,请他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王大嘴为了骂倒刘罗锅,今晚是赤膊上阵,反正晚上没有太陽,赤膊上阵多凉快!这可上了刘罗锅的当,要知道现在立秋刚过,又是晚上,头顶还悬着两盏雪亮的灯笼,蚊子能不往王大嘴身上扑吗?不一会儿,王大嘴就满身都是蚊子包,又红又肿。而一旁的刘罗锅则悠哉游哉,早有准备,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
王大嘴好不容易回到家,躺在床上正“哼哼”呢,和来了,见王大嘴变成了这样,忙问怎么回事。王大嘴说了事情经过,和气得也“哼哼”起来,不过哼了几声就乐了。王大嘴来气了,说:“我都这样了,你还乐?”
和却说,这骂老婆恰好掐住了刘罗锅的七寸,他是没办法,才使出这样的损招。和就让王大嘴明天白天去骂,这样蚊子就不会盯人了。王大嘴心有余悸地问:“这样能行?”
和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万无一失。”
第三天是奉旨骂街的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王大嘴气势汹汹地进了刘府,不料,刚进门就被家仆扭住了胳膊,拖出大门,家仆把他结结实实绑在一把太师椅上,抡起皮鞭就抽。
再说和,知道刘罗锅心眼多,他心里没底,于是王大嘴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了上来,还没到刘府,就看见前面围满了人,踮脚一看,王大嘴正杀猪般号叫呢……
好你个刘罗锅,抗旨不算,还敢殴打钦差,简直无法无天了。和回到轿中,飞快地进了宫,告诉乾隆。乾隆谤本不信刘罗锅这么大胆。和急了,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心急火燎地来到刘府门前,只见家仆还在抽王大嘴呢,刘罗锅则坐在旁边,手里还端着紫砂壶,边啜边嚷:“抽得好!”
见到刘罗锅,乾隆怒不可遏,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在干什么?”
见乾隆圣驾光临,刘罗锅赶紧跪下来,磕头如捣蒜说:“我没干什么,我在帮助王公公奉旨骂街呢。”说罢特意指指刘府门前的大街。
奉旨骂“街”?乾隆恍然大悟,这刘罗锅真会找漏洞呀,奉旨骂街是骂刘罗锅,他却让王大嘴真骂起了大街!乾隆气呼呼地问道:“既然是奉旨骂街,那就骂‘街’好了,为什么要把王大嘴绑在太师椅上?又为什么要鞭打他?”
刘罗锅巧舌如簧,说王公公不听话,偏要进府骂人,没办法,只能绑在太师椅上骂“街”,绑是绑上了,可他不骂“街”,反而骂刘罗锅,所以才让家仆抽他。还甭说,鞭子的威力就是大,一抽他就开始骂“街”了。
刘罗锅的这番话差点把乾隆的鼻子气歪了,而且还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乾隆只得怏怏而归。这可苦了王大嘴,自此之后落了个毛病——听见骂街两字就尿裤子。
爱吹牛的冯舌头
明朝洪武年间,南京城有位养马的冯老头,老人育有一子,爱传闲话爱吹牛,外号“冯舌头”。
一天,冯老头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马厩里的几十匹好马都由冯舌头照料。他拍着胸脯说:“爹,你放心,有我在,马饿不着!”冯老头没料到,儿子只说不做的毛病谤本没改。开始,冯舌头还给马匹按时喂草料,后来,他便溜到书馆听书去了。半个月下来,几十匹马都瘦得像小毛驴。
这天,马厩里来了一位黑脸大汉,要买马。他瞅着一匹黑马,上下打量一番,摇了摇头,说:“马是好马,但太瘦了,你是不是没照顾好?”
冯舌头扯淡的毛病又犯了:“我每天给它加五次料,跟照顾我老子一样,不是我不尽心,是马匹品种的问题,有的马怎么吃也是瘦。”
大汉又问:“那你这马跑得快不快?”
冯舌头吹牛道:“我养的马都是千里马,这马一眨眼能跑六丈。”这牛吹得可不轻,“一眨眼”相当于一秒钟,六丈约是二十米,速度够快了。
黑脸大汉说:“要是这马不能跑那么快呢?”
冯舌头道:“绝对没问题,我的马就是死了,也一眨眼跑六丈。”
黑脸大汉被逗乐了,他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爽朗地说:“这马我订了,这十两银子是它的草料钱,要勤加玉米和麦子。等到马养肥了,我再来取,那时另付五十两银子。”冯舌头倒吸一口冷气:这年景,人都吃不上玉米和麦子呢。
这匹被黑脸汉看中的黑马,俗名“尖嘴驹”,脚力极好,跑起来不知疲倦,是不世出的千里马。好马嘴也挑,只吃好粮食和最新鲜的草,一般草料看不上。这年头南京遭受蝗灾,很多人家都吃不起粮食。冯舌头开始还给尖嘴驹喂玉米麦子,后来他买来粮食,二一添作五,拿出一半自己吃了,用一些枯草料拌着给马吃。尖嘴驹吃不下,一连几个月,眼瞅着瘦下去了,后来又生了病,没几天就死了。
说来也巧,死马还没来得及收尸,黑脸大汉来了,瞅了眼瘦成骷髅的尖嘴驹,长叹一声:“你把马喂死了!”
冯舌头急了:“马是我们家的,喂死了也不关你的事。”黑脸大汉道:“我已经买下来了,钱我都拿来了,这是五十两。我说话算话,你也得说话算话,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马死了也能一眨眼跑六丈远,现在还能吗?”
冯舌头这个后悔啊,脑门上的汗出来了:“我是说过,不过……”
黑脸大汉说:“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话要算数!”
冯舌头急了,走到尖嘴驹面前,弯下腰来,两膀子一晃,一使劲,竟然把尖嘴驹抬到了肩膀上!虽然尖嘴驹饿得皮包骨头,但再瘦也有三四百斤。冯舌头竟然能扛到身上,可见其有神力!
冯舌头额上青筋凸出,一咬牙,竟然在院中跑起来,虽然远达不到一眨眼六丈的速度,但已然把黑脸大汉惊呆了。冯舌头喘着粗气说:“我没说错吧,我的马死了也能一眨眼跑六丈。”
黑脸大汉仰天大笑:“原来我以为尖嘴驹是千里马,其实最厉害的‘千里马’让我找到了。”
其实,这黑脸大汉是位叱咤疆场的将军,他看冯舌头虽然喜欢吹牛,但勇猛过人,实在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便把他招入军中。
冯舌头在黑脸将军手下作战勇猛,立功无数,但就一点,这嘴巴太碎叨,惹了不少祸。
有一回,冯舌头来了兴头,在军营里说了段评书。本来明天要打仗,士兵是要早休息的,但他讲得眉飞色舞,士兵们个个听得入神,结果第二天战斗,大伙儿困得不行,上战场没半点杀气,死的死,伤的伤。黑脸将军气得不轻,把冯舌头屁股打开了花,半月没敢动地方。
好了伤疤忘了疼,冯舌头好了之后,还是我行我素,吹牛扯淡说评书。黑脸将军爱将惜才,“言多必失”的道理说了千百遍,可冯舌头就是改不了。
半年后,冯舌头因屡立战功,成为黑脸将军的副将。能武能文的冯舌头名声在外,不少大将都想招揽他这员猛将,但冯舌头觉得黑脸将军对他有恩,并不愿挪窝。
后来,一个王爷向皇帝说特别喜欢冯舌头,要收为己用。黑脸将军实在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
到了王府的冯舌头,脾气秉性一点没变,有时听到王爷谈论朝廷机密,也会添油加醋地说给外人听。黑脸将军听闻,好不担心。
有一天,王爷接到情报,说有蒙古刺客要入宫行刺,王爷觉得这是个在皇帝面前邀功的好机会,便叫冯舌头带人前去捉拿。
冯舌头带了人马,想在半路截杀刺客。在一个山口,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他正要下令截杀,没想到,手下的人全都吓跑了,只剩冯舌头一人单打独斗,英雄难敌四手,他最后还是被生擒了。
黑衣人把他的眼睛蒙住,塞进一辆马车,东拐西拐,来到一个宅子。揭下眼罩,冯舌头大吃一惊,自己面前有一口盛着水的巨大铁锅,直径有两丈,锅下烧着柴火。这时,几个黑衣人过来,把他的四肢紧紧绑在了一张大木床上,紧接着,木床被他们架进了铁锅中!
冯舌头吓傻了,这是要蒸了自己啊!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你要是能从锅这头移到那头,我就把你放出来。”
冯舌头身高不足八尺,两脚离锅那头足有一丈远。这时,锅里的水越来越热,他急了,大骂道:“我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怎么能漂到那头?屋里又没风。”
黑衣人说:“没风?你嘴里刮的不是风吗?你不是很能吹吗?你的嘴没堵住啊,你使劲吹锅里的水,你往北边吹,你就会往南面漂。”
冯舌头有近二百斤重,虽然水有浮力,但想用嘴吹动自己的身体谈何容易,鼓起腮帮子吹了半天,木床却稳稳地纹丝不动,累得他脸都憋紫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为了活命,冯舌头没命地吹,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木床也只移动了三四寸。突然,他的眼前一黑,累得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冯舌头发现自己躺在一户人家。主人说有十几个黑衣人想杀他,报官后黑衣人逃走了。几天后,冯舌头体力渐渐恢复,只是觉得舌头麻而无力,说话极为费劲。
自那以后,冯舌头不再爱说话,有时他想说,舌头也使不出力气。后来,他屡立战功,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别人都觉得他是个只做不说的“闷葫芦”。
再后来,疑心极重的洪武皇帝为了给儿孙开路,大开杀戒,因言获罪的人都被杀头革职,而少言寡语的冯舌头却因祸得福,躲过劫难。
几年后,冯舌头成亲了,新娘正是黑脸将军的女儿。结婚那天,红蜡烛照得洞房格外明亮,新娘娇羞道:“官人,你把蜡烛吹了吧。”
冯舌头凑到蜡烛前,使了半天力,还是觉得舌头发麻,连吹蜡烛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用手指掐灭灯芯。新娘笑道:“你不是很能吹牛吗?”冯舌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吹不动了。男人做事,少说多做。”
后来,新娘跟冯舌头说了一个秘密,那次“陷害”他的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爹爹派去的。原来,王爷在朝廷树敌极多,朝廷又风声鹤唳,黑脸将军怕他因言获罪,就制造了刺客的假情报,废了他的“舌头神功”。
冯舌头大吃一惊:“假造情报,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为什么岳丈这样做?”新娘脸红了:“其实,爹爹早就看中你勇猛过人,想收你做姑爷了。他说,给大明江山换来一位良将,他也招了一个贤婿,冒险也值了!”
斗玉
陆王之争
明朝初年有个藩王,聪明绝顶却凶残无道,地方官拿他也没办法。他还有个癖好,酷爱玉器,不仅四处搜集佳品,还养了不少玉工,自己采办美玉雕制。
有一年,藩王收了一大块名贵山料,府中的玉工没人敢下手,有人便说吴门玉工冠绝天下,还是去苏州请名工来治吧!藩王觉得有理,便责令苏州府举荐最好的玉工。
当时,苏州排名第一的玉工叫陆子冈,排第二的叫王小溪。这两人技艺高,心气也高。相比之下,陆子冈脾气更大,还有个怪癖,不管主家愿不愿意,凡是他治的玉器一定要落个名款。王小溪则生具异相,右手有六指。一般人的第六指多是枝指,可他的六指却极其灵活,正因如此,王小溪的雕工以繁复精工著称。
陆、王二人向来谁也不服谁,平时就争斗不休,一听藩王要招吴门第一玉工,谁若中选,便坐实了第一的宝座,自然都要去。这两人争得不可开交,苏州知府一时不好定夺,这时王小溪说:“既然相持不下,那就干脆比一场,我们两人各用一天时间雕一件小器,请大家公论谁的技艺更好。若陆子冈赢了,我愿把锟刀输给他;若我赢了,那陆子冈今世不可再与我争胜。”
原来,王小溪虽然自知技艺较陆子冈稍逊一筹,但他有一件雕玉宝器,就是锟刀。说起这把刀的来由,可是几年前的事了。
还记得那日,王小溪去乡间踏青,突然听得一声脆响,田里耕作的一个老农叨叨说:“真倒霉,这破铁片把我的犁头都划断了。”
王小溪一听那声音就很吃惊,因为犁都用上好的精钢打成,而且很厚,能划断犁头的铁片定是个宝贝,就要了过来。
铁片黑黝黝的,一点都不起眼,但他用砖瓦试了试,一削上去就如同切腐泥一般。只是这么一块铁片实在不好用,王小溪就找铁匠,想将这铁片改铸成刻刀。没想到,铁匠点上炉烧了半天,铁片连红都不红,于是只得放弃。
这一天,突然来了个道士,说自己有办法,条件是要四百两纹银。这个价非常吓人,但王小溪见道士胸有成竹,便咬咬牙答应下来。
道士要王小溪准备几把篦子,每天去街上找那些蓬头垢面、头发很长的女丐,给几个小钱后,用篦子将那些女丐的发垢篦下来。过了几天,收了足足一盆发垢,道士这才生起了火,然后将那铁片涂上发垢,放到炉中去烧。炉火连烧了三天三夜,铁片上发垢烧光了就再涂,等一盆发垢涂光,铁片也已被烧得通红,道士再用油锤击打,果然成功改造成一柄刻刀。
王小溪欣喜不已,付了钱,问道士这铁片到底是什么,道士说:“这是古锟剑的剑头。因为锟剑水火不侵,所以烧不红,唯独人发上的油能将热力透入。”道士说完,便飘然而去。而王小溪得了这把锟切玉刀,技艺更是精进不少。
陆子冈也见识过这把锟刀,听王小溪开出这条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王小溪见他答应,大为得意,自觉胜券在握。
原来陆子冈的技艺虽然较王小溪略胜一筹,但玉器最后的抛光要以金刚砂细细打磨,极费时间,一天工夫肯定不能到位。王小溪因为有锟切玉刀,省去了打磨的工夫,所以一天之内肯定能雕出比陆子冈更精致的玉器来,他正是算定了这一点,才敢与陆子冈比试。
一比高下
一天过后,王小溪与陆子冈各自带了一个木盒前来。
王小溪先将盒子呈上来。知府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枝杂色玉蝴蝶钗。玉一向贵纯色,如果颜色杂,价钱也就不高了。只是王小溪构思很巧,将杂色部分雕成了一只蝴蝶,如此一来,钗体看去仍是洁白如羊脂,而蝴蝶则五色斑斓。更奇妙的是,钗是用一整块玉雕成的,但钗头蝴蝶竟能微微颤动。
原来,王小溪本就精于透雕,再用锟切玉刀将蝴蝶翅膀精雕细镂,以至于原本一块坚硬的玉石,雕成后竟能随风颤动。
知府见王小溪技高至此,正暗暗吃惊,陆子冈把自己的盒子呈了上来。知府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个青玉雕成的蟹形酒座。看上去刀工虽然也相当高妙,但与王小溪的蝴蝶钗比起来,就显得平平无奇了。知府暗暗叹息,正要下定论,陆子冈却不卑不亢,上前行了一礼说:“大人,至人无梦,至巧无工。玉为灵物,小人制此横行座,也是有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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鹣鸟姻缘
明朝万历年间,镇江有个老渔夫叫钱全有,别看他是个黑脸驼背的老头,但生的女儿春叶却白净、漂亮,犹如天女下凡。来提亲的媒婆是前脚撞后脚,可春叶没一个看上眼的,把钱全有急得够呛。
有天夜里,电闪雷鸣,风大雨大。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了锅,钱全有爱看热闹,凑去一看,原来邻居老刘头家里出事了,女儿刘香知的额头晚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抓了,都是血印。有个道士见了,一惊,赶紧向刘香知作揖行礼。
道士说:“你们知道她额头被什么抓了吗?那是鹣鸟抓的!”
鹣鸟俗称“比翼鸟”,有诗人说“在天愿作比翼鸟”,说的就是鹣鸟。据说鹣鸟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翅膀,所以两只鸟会凑到一起飞。比翼鸟一只爪子有六个脚趾,代表吉祥如意,谁家被抓了额头,就预示这户人家会有喜事降临。
众人再一看刘香知的额头,可不是吗,上面有六个血印,真是被鹣鸟抓的。一般的鸟脚趾是四个,很少有六个的。
果真几天后,钱全有听说朝廷派人来招秀女,刘香知被选了去,很快就被皇帝封为贵妃啦!
钱全有心里不平衡了,刘香知和自己姑娘比起来那是差远了。一个丑姑娘竟然能被封为贵妃,那自己女儿估计能当皇后娘娘了。钱全有想,如果春叶也被鹣鸟抓一下额头,那该多好!不过,鹣鸟到哪里去找呢?
钱全有想起了那个道士,赶紧把人请到家中,问能不能让鹣鸟在春叶额头上也抓一下。道士说可以是可以,但鹣鸟不好对付啊,说着,嘴角一撇。钱全有明白了,立马好吃好喝招待,还塞了不少钱。
一连几天,道士吃得满嘴流油,好不痛快,但迟迟不提引鹣鸟的事。钱全有一个劲地催,道士说:“急什么?鹣鸟是神鸟,这种鸟怕光,只能晚上来,而且一般在冷的时候来,我是在等天气呢。”
这一天,道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说这几天鹣鸟可能会来。鹣鸟喜欢甜的东西,道士在春叶额头上垫了层很薄的羊肉,上面抹了蜂蜜。钱全有问:“大师,这额头垫块羊肉干什么?”道士说:“这鹣鸟虽是吉祥之鸟,但它的爪子很锋利,它俯冲下来抓春叶的额头,不垫点东西,会被抓烂的。”钱全有连连点头,他是要鹣鸟抓一下女儿,但可没有让女儿毁容的意思呀!
道士说鹣鸟怕人,所以这天晚上,他让春叶自己走到树林里去等鹣鸟。钱全有想跟着去,被道士拦下,让他别坏了仙气。钱全有想想那金銮宝殿,咬咬牙:为了做上皇后娘娘,闺女你就吃点苦吧。
可一连几天,春叶也没遇到鹣鸟。钱全有急不可耐,非要跟着去看看。那天晚上,他和道士又带着春叶出来,忽然,道士听到一阵叫声,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可能是鹣鸟,春叶,你慢慢地往前走,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不一会儿,空中似乎有振动翅膀的声音,钱全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突然,“哧哧”几声,钱全有愣了,怎么听着像是鹣鸟挨着地皮飞了?很快,夜空恢复了平静。不多时,春叶走了过来,钱全有一把抱住她:“闺女,没事吧,那鹣鸟抓没抓你啊?”
春叶大气不敢出:“我看到鹣鸟了,原来鹣鸟比大雁还大啊!”
钱全有问:“是吗?几个翅膀几只眼睛啊?”
春叶说:“两只鹣鸟并在一起,有一只个大一些,似乎是只雄的,只有右翅膀;另一只个小,我猜是雌的吧,只有左翅膀。”
钱全有追问:“那眼睛呢?”
春叶说:“天黑,看不清!”
虽然鹣鸟并没抓春叶的额头,但钱全有看到了希望。
后来几天,道士再没带春叶出门寻鹣鸟。钱全有又催了,道士绷着脸说:“这几天没风,鹣鸟不会来。”钱全有不明就里:“非得有风?”道士说:“对,你看到大雁南飞时,为何排成人字?就是为了省力。而一对鹣鸟只有两只翅膀,它们必须借助风,才能轻松地飞,所以必须等有风,它们才会来。”
终于,这天大风起了,钱全有兴奋地把羊肉贴到了春叶额头上,()道士却没动静。道士瞅瞅天上的明月,摇了摇头:“今天还是不行,风是有了,但月光太亮。我说过,鹣鸟怕人,如果看出春叶是人,必定跑了。万一它们看出被人算计了,以后都不会飞回来了。所以,要等到月黑风高夜才能行动。”
终于,一天夜里,乌云遮月,四处漆黑一片。春叶靠在一棵树后,纹丝不动,道士和钱全有则躲在远处看着。
过了一会儿,天空传来几声特别的鸟叫。钱全有虽然看不清,但听到“呼呼”的声音,想来那一定是鹣鸟振动翅膀的声音。
突然,树林里传来一声惨叫!不久,春叶就跑了出来,这时天上的云层挪了位置,借着月色,钱全有看到那只鹣鸟向东飞去!他都看傻了,鹣鸟的尾巴原来那么长!
春叶捂着额头哭,钱全有慌了:“鹣鸟抓疼你了?”春叶说:“那鹣鸟在我头上盘旋了几下,我吓得叫了一声,那鸟拉了屎跑啦!”
道士急得拍大腿:“你叫了?完了,鹣鸟八成知道你是人了。”
钱全有问:“这么说,鹣鸟没抓羊肉吗?”
“你不知道,鹣鸟一旦发现危险,只会把鸟屎撒下,趁机逃脱。”
道士皱着眉,又转身问春叶:“你额头是不是火辣辣地痛?”
春叶说:“痛!就像有人用火烧一样。”
道士叹了口气,说:“幸亏垫了片羊肉,不然鹣鸟粪落到人皮肤上,非把人烧成癞蛤蟆皮一样,鹣鸟粪可是有剧毒的!”
虽然额头上放了羊肉,但春叶的脸还是被烧得像黑色树皮一样,原来水灵的皮肤不见了,而且还会散发出阵阵恶臭来。
别人知道钱家闺女毁了容,再没上门提亲的了。钱全有心里这个悔啊,怪自己贪心,当什么皇后娘娘,这下可好,闺女嫁不出去了。后来,钱全有只得把春叶嫁给了村里做风筝的穷光棍“周风筝”。
几个月后,刘香知回乡了,据说是在皇宫里犯了错被轰出来了。人们问她皇帝长什么样,她只说连看都没敢看。钱全有心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娘娘哪是那么好当的?看来,闺女没进宫也是好事。
虽然周风筝家里没几个钱,但好在他对春叶好,小两口的日子很甜蜜,不久,春叶还怀了孩子。
可钱全有想到闺女那张被毁的脸,想着自己外孙出生后见了亲娘的样子,可别吓坏了才好。那天,钱全有对春叶说:“闺女,这孩子以后生下来还是我来养吧,我怕……他以后见到你的模样害怕。”
春叶笑了:“我长得可比您好看多了。”说着,她去洗了把脸,瞬间,癞蛤蟆皮变成了水嫩的萝卜,把钱全有看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春叶的脸根本没被烧伤,上面只是贴了一层假皮。其实春叶和周风筝早就好上了,可钱全有哪能看得上穷小子啊,于是,两人拉上几个朋友演了一出“鹣鸟抓额头”的戏,为此还害得刘香知到亲戚家住了几个月。
钱全有被气笑了:“怪不得,我想那天看到鹣鸟的尾巴怎么那么长,原来那是风筝。呵,说起来,你们请的道士还挺会折腾人,为什么非得在有风的晚上出动?”
周风筝哈哈大笑:“爹,选天黑时,是怕您认出是风筝;而没风,风筝怎么能飞起来?第一次您听到鹣鸟“哧哧”地在地上溜,是因为那时风突然变小了,风筝掉下来了,我赶紧拖着跑啦!”
比翼鸟只是传说中的鸟,并不存在,但周风筝和春叶却真像比翼鸟一样,形影不离,恩爱非凡。
挑驸马
沾“皇气”的门路
明朝万历年间,皇城北京下辖的大兴城中,首富要数梁老爷。他家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却受尽辟绅的欺辱。无奈梁家四个儿子没一个能考上功名,入仕为官,梁老爷也只能“忍”字当头,因此得了个绰号“梁老龟”。
这天,梁老龟在家中正唉声叹气,有个朋友登门拜访。此人人称“刀儿黄”,是个yan匠,专给附近要进宫当太监的小孩净身。过些天刀儿黄就要五十大寿,今儿是来送请柬的。见梁老龟如此颓丧,他呵呵一笑道:“兄弟给你指条道儿!饼两天就是我五十大寿,那些在我手里‘赎升’的太监们不少会来上门贺寿。”
所谓的“赎升”梁老龟略有耳闻,全因刀儿黄是个有心人:小太监们净身后,他不像别人把那东西随手便扔了,而是用石灰罨了,放在升形大柜里精心保管,等太监年老或发达后好赎回去,骨肉还家,谓之“赎升”。
只听刀儿黄又得意道:“这一次,冯保冯公公也会赏脸。”冯保可是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总管,连当今万历小皇上都要呼他一声“大伴”呢。梁老龟明白了,刀儿黄这是要把自己引荐给冯保,求他给自己想个沾功名的办法呢。刀儿黄见梁老龟会了意,又交代了几句,才得意地离开。
到了刀儿黄过寿那天,冯保果然来了!酒宴过后,刀儿黄赶紧把冯保引进一间密室,只见里头八仙桌旁放着满满三箱白花花的银子!冯保看得两眼发直,顺势往太师椅上一躺,端起了茶杯问:“怎么回事?说吧。”刀儿黄便将银子主人梁老龟的事儿来了个竹筒倒豆粒。
冯保呷了一口茶,想了想道:“眼下还真有一条门路呢。近日宫中要为永宁公主选驸马,你就让梁老龟从他家的小乌龟里挑出一个当驸马得了。”
刀儿黄吃惊得舌头都转不过弯了,结巴道:“这、这、这怎么能成?梁老龟可是一介布衣啊。”
冯保眼看着银子,冷哼一声道:“怎么不成?按我大明祖制,选驸马还就爱从没权没势的布衣百姓家选;候选的只要应了相貌‘八不’即可:不秃不瞎,不豁不麻,不聋不哑,不瘸不痴。”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道:“到时候送到宫里给皇上亲自定夺的会有三人,至于谁选出这三个人,那还不是我们司礼监说了算?只要你们打点得够数,本公公敢保证他梁老龟的银子不白花!”
受“皇气”的驸马
再说刀儿黄将冯保的话对梁老龟一说,梁老龟大喜过望,将老大、老二和老四叫到了厅堂,让他们抓阄当驸马。
谁知三个儿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他,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抓!老大还埋怨道:“爹,您一天到晚只晓得做生意,哪知坊间都说,做驸马受气哩。”
梁老龟摸不着头脑了,问:“受谁的气?”
只听老大道来:“首先受皇家的气。你想想,皇家规矩有多少,非整得平头老百姓腰都直不起!就拿磕头来说吧,大事小事驸马都要请圣旨,要谢恩磕头;四时八节要入宫朝贺,皇上、皇太后、三宫六院七十二殿都要把头实实在在、三叩九拜磕个遍,不磕个鼻青脸肿才怪。若是少磕一个头、或磕轻了,让一旁的太监说缺了礼数,轻则打板子,重则施大杖。前朝就有个赵驸马生生被他们打瘫了!”
“第二,要受公主的气,驸马见了公主的面也要叩头,公主赐你平身,你才能起来站着——还得把腰弯得像虾米,哪里有夫妻之乐可言……”
“就是嘛。”老二也大着胆子接上了口,“哪个公主不是醋坛子,做了驸马想纳个小妾门也没有。另外,要受大臣们的气哩。那些大臣都是科班出身,中过状元进士,顶瞧不起白丁出身的驸马,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顶顶要命的是,当了驸马还要受那两个半男半女、不人不鬼的老东西的气……”
梁老龟终于明白了兄弟仨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越听越气,忍不住一声大喝:“给老子住口!老子不管你们哥几个受不受气,反正你们总得有一个人出来做驸马。不然,我们老梁家永无出头之日!”
这时平常鬼点子最多的老四走上前试探道:“老爹,既然非要选一个,那么就叫我三哥去做驸马,如何?”
梁老龟差点儿又被气昏: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个儿子中,()数老三最蠢笨,脾气又死倔,自小便被人称为“呆霸王”,十来岁时又患上痨病,瘦得一阵风能吹倒,一说话就两颊赤红,一见风就咳嗽,一咳嗽就吐血,梁老龟早已把这个儿子看作“活死人”,这回他压根儿都没有想起这个老三来!
可其他三个儿子却理直气壮道:“老爹,冯公公总不能只收银子不办事!我三哥他不秃不瞎,不豁不麻,不聋不哑,不瘸不痴,怕什么?”
梁老龟终于扛不过三个儿子,一拍大腿撒了纸yan,叹道:“这yan不抓了,驸马就是我梁家老三了。”
照“半面”的内选
只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多久,梁老三果然过五关斩六将,同另外两个小伙子一起给选进了前三甲,三人由小太监引领着,来到寿安宫台阶下,等候皇家召见。
而万历皇帝也早早来到寿安宫,正襟危坐在龙椅上。说来万历皇帝和永宁公主虽说同父异母,却手足情深!万历早就暗下决心,要让她过上永远康宁的日子。
不多时,太后在冯保和太监宫女的簇拥下也到了,仪态万方地坐在了万历旁侧的宽敞暖座上,而屏风后的水晶帘内,一阵环佩之声叮叮作响,原来永宁公主也被叫来了,她想偷偷看一眼自己未来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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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伙计
宣州城里有一家杂货铺,掌柜姓高。高掌柜雇了一位年轻的伙计,名叫彭小谤。
高掌柜很小气,常常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所谓人以群分,彭小谤也衣着破旧,可最近,彭小谤忽然讲究起来,天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不说,甚至还去裁缝铺里,缝制了一件崭新的棉袍。
这天,高掌柜怀揣着两百两银子,领着彭小谤,外出采购货物。可他们还没走出宣州地界,便在一座大山之下,被一伙土匪拦住了去路。领头的土匪名叫李飞,李飞把手一挥,一名喽罗冲了上去,搜起了彭小谤的身。
彭小谤的口袋里,只揣着几枚铜钱,喽罗毫不费力便搜到了。李飞见了,讥笑彭小谤道:“看你穿得像个公子,口袋里却只有这么几枚铜钱,你羞不羞?”
喽罗走向高掌柜,准备搜他的身,李飞却一摆手,说:“他穿得那么破旧,一看就是个仆人,哪里有什么油水可捞?算了,别搜了。”
高掌柜正暗自高兴,李飞又一挥手,让喽罗绑住了彭小谤,彭小谤连忙挣扎:“绑我干啥?”
李飞哈哈大笑道:“绑你干啥?你的口袋里虽然只有几枚铜钱,但一看你的穿戴便知道,你家肯定非常富有,不绑你的票绑谁的票?”
说着,李飞再次挥了挥手,让喽罗们押着彭小谤往山上走去。高掌柜转身想溜,李飞却伸出胳膊,拦住了他:“你替我去那位公子的家中传个口信,五天后,让他的家里人,送一千两银子到这里来赎人,否则,那位公子将会身首异处!”
高掌柜连连点头,李飞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胳膊。高掌柜连忙甩开双腿,往回跑,绕过几座大山,他才缓下脚步。他心想:如果彭小谤刚才在李飞的面前道出实情,我那两百两银子可就保不住了,而且,被绑票的就是我了。看来,彭小谤有点缺心眼。
彭小谤被押上了山寨,并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他知道,小气的高掌柜肯定不会拿出银子来赎他,要想从匪窝里脱身,只能自己想办法。彭小谤还知道,在山下被劫时,他只要说出他与高掌柜的身份,那么,被绑票的则必然是高掌柜。但是,他绝对不能只顾自己脱身,让高掌柜落入险境,何况……
彭小谤想了一夜,也没能想出逃出匪窝的法子。第二天上午,他正在唉声叹气,忽然,一阵拨打算盘的响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气恼的说话声也传了过来:“不对,算得不对,我怎么就算不对呢!”
彭小谤听了出来,说话之人是李飞。彭小谤忍不住大声道:“算账有何难?这天底下,哪有算不对的帐?”
不一会儿,两名喽罗将彭小谤押到隔壁的房间,而李飞正坐在那个房间里。在李飞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堆着许多的金银,还有一把算盘,一本账册。
原来,李飞想算清楚自己近期到底劫到了多少的钱财。可他虽然武功高强,却识不了几个字,更不会算账。李飞让喽罗解开绑住彭小谤的绳索,然后把算盘往他跟前一推,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怎么能将这些账算清楚!”
彭小谤在高掌柜的杂货铺里当了三年的伙计,天天跟算盘、账册打交道。只见他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在账册上记下数目,不一会儿,就将帐目算得清清楚楚。李飞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想不到你这个公子哥,算起账来,还真有一套!”
彭小谤得意道:“我当了三年的伙计,算账自然不在话下!”
李飞吃了一惊:“你是伙计?不是富家的公子?”
彭小谤见自己说漏了嘴,只得把自己在高掌柜的杂货铺里当伙计一事,说了出来。他知道,高掌柜此时已经回到了家中,李飞想追也追不上了。李飞后悔得一拍大腿:“想不到,那个穿着件破棉袄的老头,竟是一位掌柜,到手的一笔横财飞了!都怪你小子,穿着一件崭新的棉袍,让我看走了眼!”
李飞突然眼珠一转,说:“那你就留在山寨里,教我怎么算账吧!”
既然彭小谤只是一名伙计,那就没必要关押了,因此,李飞允许彭小谤在山寨里自由走动。趁着可以四处走动的机会,彭小谤将山寨里外的地形观察了个一清二楚,并发现了一条只有一名小喽罗看守的下山的小路。
李飞虽然抢劫了许多的金银,但他对手下的喽罗非常刻薄,数九寒天,那名小喽罗只穿着一件非常单薄的破棉袄。彭小谤看着小喽罗冻得发抖的模样,再望望自己身上穿着的那件新棉袍,忽然有了逃下山的主意。
这天中午,彭小谤见李飞正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并且无人留意他,便悄悄走上了那条下山的小路。小喽罗拦住了他,他连忙向小喽罗许诺:只要小喽罗放他下山,他就将自己的新棉袍送给小喽罗。小喽罗稍一犹豫便动了心,彭小谤立即脱下新棉袍,飞快地下了山,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他才歇下脚来。而那位小喽罗当然不敢立即将那件新棉袍穿在身上,而是将它藏在了路边的一个树洞里。
正喘着粗气,彭小谤忽然看见一个人,背着一只袋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掌柜。这时,高掌柜也看见了彭小谤,不禁吃了一惊:“小谤,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彭小谤把自己在山寨里的经历说了一遍,高掌柜乐了:“这下好了,既然你已经逃了出来,我这一千两银子就不用花了!”
彭小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掌柜,您原本打算花一千两银子,赎我的票?”
高掌柜脸一红:“我原本不打算花银子赎你,可我老婆和女儿死活不让,于是,我只好背着一千两银子来了……”
原来,高掌柜回到家中,把遭遇告诉了老婆和女儿,老婆和女儿立即催促高掌柜携带银子,去搭救彭小谤。高掌柜哪肯答应?女儿顿时寻死觅活起来,老婆一急,便说出了一番高掌柜所不知道的隐情。
彭小谤在杂货铺里当了三年的伙计,早就与高掌柜的女儿私订终身了。彭小谤原本也是个节俭之人,可自从私订终身后,女儿便喜欢看见心上人穿得清清爽爽的。一天,女儿悄悄塞了些银钱给彭小谤,让他去裁缝铺里,缝制了那件崭新的棉袍。
知道隐情之后,高掌柜只得拿出一千两银子上路了。
听完高掌柜的一番话,彭小谤不禁也红了脸。高掌柜想了想,又道:“咱俩被劫之时,多亏你没有说出我的身份,否则,不但那两百两银子会被搜去,而且,我还得去匪窝里吃一番苦头!”
彭小谤说:“既然我俩同行,我哪能只顾自己脱身?何况,你是我未来的丈人!”
高掌柜与彭小谤,一边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一边向宣州城里走去。他俩决定,去宣州知府衙门里,将他俩曾经被劫一事报官,并将山寨里外的地形,详细地告诉官府。
半个月后,李飞一伙土匪被剿灭,彭小谤在树洞里寻回了那件新棉袍。一个月后,高掌柜让彭小谤与女儿完了婚。办喜事那天,高掌柜穿上了一件崭新的长衫,并说:“今天是我家的大喜之日,我也奢侈一回!”
我家有个招风耳
这天,苏州城里贴了张告示,赵府要招仆人。赵府是苏州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对待仆人不薄,在赵府干一个月,能顶在别处干半年!大家都以为,赵府招人一定要求苛刻,没想到,他们就一个条件—耳朵够大!
有个少年叫周大胖,长了一对“招风耳”,比猪耳朵小不了多少,显然达到了赵府的标准。包括周大胖在内,有几十人去赵府应聘,最后拍板的是赵大奶奶,赵大奶奶瞅了瞅周大胖,连连点头:“好啊,这耳朵大,招风,也招财,就他了!”
周大胖进赵府第二天,就被赵大奶奶叫到房中。赵大奶奶一脸笑容,说:“荷叶,来,给他上上妆。”
荷叶是赵大奶奶的梳头丫鬟,她手里拿个木盒,几步来到周大胖跟前。周大胖探头一看,木盒里有片红叶模样的东西,还有一把小刷子和一些粉末。荷叶把“红叶”交到周大胖手里,说:“放在嘴里,把嘴唇染红。”然后,又用刷子在周大胖脸上抹上白粉,涂上腮红,还描了眉毛。
一番忙活后,赵大奶奶笑了,说:“有几分模样了,哈哈,真像女儿身呢!”周大胖一照镜子,天啊,荷叶把自己化成了女人模样!他傻了。
荷叶又端来几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各色染料,有黑有粉,有蓝有绿,甚是好看。荷叶用细笔取色,在周大胖耳朵上画来画去,不多时,周大胖的耳朵变得比花朵还要鲜艳。
赵大奶奶凑近一看,连声叫好:“这画得真像孔雀尾巴!快,把‘孔雀白’给他戴上。”
原来,赵大奶奶最近购得一副白玉耳环,人称“孔雀白”。传说,美丽的孔雀见到玉石,总要用尾巴去蹭,想沾点“玉白”,孔雀一开屏,玉白在中间,格外好看。赵大奶奶曾把自己的耳朵画成了“孔雀尾”,再戴上白玉耳环,但看来看去总觉得不舒服。因为孔雀的尾巴大,一开屏就像半面五颜六色的墙,但赵大奶奶耳朵小,戴了没什么效果,于是她便大张旗鼓地去找招风耳的人。
周大胖耳廓大,但并不肥厚,用颜料一画,真的就像孔雀开的屏,再把白玉耳环一戴,好看极了!赵大奶奶看得笑成了一朵花,嘴里连连念叨:“孙夫人想跟我比,真是自找羞臊!”
几天后,赵大奶奶带着周大胖去看戏。到了戏园子,赵大奶奶旁边坐着的,正是披金戴银的孙夫人。赵大奶奶叫周大胖来回走动,时不时晃动身躯。周大胖的耳朵十分引人注目,中间的白玉耳环格外晃眼。
别的富贵太太看了,都啧啧称奇。有人说:“哟,听人说,这叫‘孔雀尾上白’,太漂亮了!”又有人说:“赵府真是有钱,你看,连丫鬟都披金戴银的,这一下就把孙夫人比下去了。”
周大胖明白了,原来,赵大奶奶是在炫富,而自己呢,就是个“展示柜台”!回府后,周大胖问荷叶:“大奶奶为啥非要我戴耳环?你戴不行吗?”荷叶抿嘴一笑,说:“我们没有招风耳啊!你的耳朵画上颜料,是孔雀尾巴;我们的耳朵画上,最多是小花朵,比不了的!”
频出新招数
转眼到了隔天中午,周大胖听到赵府门前有人敲锣打鼓,他出门一看,外面围了一堆人,为首的是个英俊小生,骑着匹高头大马。
赵大奶奶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只见那小生敲了一下锣,说:“众位看官,我骑的马,是从波斯买来的,叫汗血宝马,这马一出汗,竟然像滴血一样,国内只有几匹而已。”有人问:“你是谁啊?家里肯定可有钱了。”小生答道:“我是孙府的家丁,这马是孙夫人给我买的,因为我要到东北采购补品,得用匹脚力好的马。”
人群顿时爆发一阵议论,都说家丁都能骑汗血宝马,那孙家得富成什么样啊!
赵大奶奶看了,一脸的不屑,转身回屋了。周大胖心说,这下捅了大奶奶的肺管子,她一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捞回面子的。
当天下午,赵府的几个仆人拿了一个盆,里面有只黑不溜秋的东西,似鱼非鱼,似兽非兽。一个仆人把它捞起来,开始扒皮。
周大胖好奇地问那个仆人:“盆里是啥呀?”仆人说,那是海龙,水獭做成帽子衣服已经暖和极了,海龙要比水獭名贵百倍,也更加保暖。周大胖听傻了:此时正是三伏天,做海龙衣帽给谁穿啊?
很快,海龙帽子做好了,赵大奶奶叫周大胖把它戴上。周大胖刚一戴上,()就觉得像进了蒸笼一般。赵大奶奶拿出几两银子来,塞给周大胖,说:“这次又要你的大耳朵出马了,你可能会受点罪,这点钱你拿着,算是补偿。”
说话间,荷叶走了过来,她拿出一个薄木板,对着周大胖的脸就是“啪啪”几下,很快,周大胖的脸被打得又红又肿。接着,荷叶用细木棍在周大胖脸上压出小坑来,又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涂在上面。
周大胖拿过铜镜一照,妈呀,自己脸上多了些痦子,脸色发黑发红,就像快断气的病人一样。
赵大奶奶叫仆人把周大胖放到小推车上,又给他盖了床被子。很快,周大胖全身冒出汗来,身体一个劲儿地哆嗦。
仆人把周大胖推到孙府门外,很快,看热闹的人围拢上来。赵大奶奶说:“我家下人得了病,郎中开了药也吃不好,只有一个法子能治病,就是把他的汗逼出来。没办法,我向礼部尚书要了顶海龙帽子,这物件是有钱也难买到啊!”
周大胖戴着帽子,盖着被子,躺在小推车上,小推车下面放了个小杯子。烈日炎炎,周大胖的整个脑袋都被海龙皮包住,只露出一对招风耳,很快,耳朵上挂了点点汗水。最初,周大胖是侧身躺着,汗水都滴在耳廓中,过了一会儿,他猛地一歪脑袋,汗水就滚落下去,流入地上的小杯子。不多时,小杯子竟然满了!
看着差不多了,赵大奶奶给周大胖使了个眼色。周大胖翻身下来,伸了伸懒腰,说:“刚才还难受得紧,突然之间,病全好了。”
众人都惊了:一个仆人,得了怪病,赵大奶奶还专门向礼部尚书要来海龙帽子,一来说明赵府有钱有势,二来说明赵大奶奶心善!
这件事让赵大奶奶挣足了面子,但是,她觉得,挣面子就像打仗一样,得乘胜追击才行。她脑子一转,又有了好主意。
一招定输赢
那天,苏州城来了几个跑江湖卖艺的,有耍大刀的,有吞蛇耍猴的,很是热闹。孙夫人和几个阔太太也前去观看,看得有滋有味。正在兴头上,来了个“砸场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大胖。
周大胖看到一个大汉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一咧嘴笑了,说:“你这功夫算啥?是个跑江湖的都会!”周大胖递给大汉两个黄秤砣,大汉接过来,只觉手猛地一沉,原来这秤砣是黄金打制的,比相同体积的铁重多了。
周大胖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家大奶奶给我做的对子。”众人奇怪了,就是两个金秤砣而已,怎么成了对子?周大胖接着说:“你表演胸口碎大石算什么?人的胸口上都有骨头护着。你要有本事,就把秤砣挂耳朵上,看能不能挂住?”
把这么大的金秤砣挂耳朵上,不得把耳朵扯断呀?大汉赶紧躲到了一边。
周大胖大笑几声,说:“各位都睁大眼睛,看我啊!”说着,他把两个金秤砣挂在了耳朵上。金秤砣多重啊,挂在招风耳上,耳垂竟然被扯得变长了几倍。有人都捂上眼睛不敢看了—这耳朵怕是要被撕裂了。
只听周大胖猛地一声大叫:“拉,再拉!”招风耳又被拉长了。这时,众人看到,那两个拉长的耳垂上面竟然有字,左右还挺对称,真像“对子”一样。左耳垂上写着“赵夫人心善金多”,右耳垂上写着“孙鸡肠财迷气短”。
“孙鸡肠”自然指的是孙夫人了,这把孙夫人气得当场拂袖而去。众人又惊又乐,都看呆了。
孙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后来想出各种招数,和赵大奶奶铆着劲比富,可争来斗去,也没分出伯仲来。外人看热闹不怕事大,但周大胖很担心,怕总有一天,自己的耳朵会被活生生拽下来!
就在周大胖提心吊胆时,赵府请了个道士,来给赵大奶奶算命。道士掐指一算,说赵大奶奶命犯“小人”。这下赵大奶奶来劲了,把跟孙夫人斗富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道士听后,微微一笑,说:“你以为在下人耳朵上戴金挂银,就能显示自己是名门望族、达官显贵?这太肤浅了!你知道耳朵上挂什么最厉害吗?”道士拿出一个东西给赵大奶奶,说:“耳朵上戴这东西,才厉害!”随后,道士低声对赵大奶奶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道士给赵大奶奶的东西,正是一副眼镜。从那以后,赵大奶奶再不折腾了,而是请人教周大胖读书写字。后来,周大胖高中状元的消息传来,整个苏州城都炸了锅,说赵府太厉害了,连仆人都中了状元!这回,孙夫人是彻底歇菜,再无脸到赵府门前斗富了。
的确,耳朵上戴金挂银,不算什么;上面要是戴上“文化”,那可真不一般了。
驴蹄和尚
妖孽横生
仙台镇的人们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去镇子西边的仙斧庙烧香拜佛。这时,总会有一个老和尚在庙门外倚着墙根坐着,专注地打量每个来烧香的人。这个老和尚常年穿着一件脏得已看不出颜色的僧袍,左袖子比右袖子长出一大截。这样一来,老和尚便只把右手露在外面,左手则藏在长长的袖筒里,从来没伸出来过。
有香客问他:“老师傅今年高寿了?”老和尚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九十九”。一听他的回答,人们便会相视一笑,因为据镇上的老人说,他们小时候跟着大人来庙里上香,老和尚就在这坐着了,那时人们问他多大岁数,他就说自己“九十九”。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儿都胡子一大把了,他却还是九十九,一岁没长!
老辈人还说,曾有人窥见过老和尚左袖子里藏着的那只“手”。那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而是黑乎乎的一坨,好像是个什么动物的蹄子。
不管人们怎么说,老和尚依然我行我素,每天一早默默地坐在庙门外,打量来上香的香客,一直到日落西山,他才失望地起身离去。有一次,一个小沙弥听到老和尚一边走一边嘟囔:“你可该来了!”小沙弥很是奇怪,心想,他从不外出云游,也不与人结交,他在等谁呢?
而就在这时,仙台镇出了怪事。
仙台镇后有一座仙台山,这几天,人们发现仙台山的上空飘来一片黑云。起先是一小片,慢慢地,云片越来越大,最后,黑云竟遮住了半个天空。这天,整个镇子的狗突然都不叫了,半夜里,刮起了一阵旋风,风中带着腥臭味。旋风过后,人们发现从没断过的更夫梆子突然不响了。等到天亮人们才知道,老更夫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大伙儿找遍了全镇也没找到,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人们在胆战心惊中过了两天,第三天,发生的事更吓人了。半夜里,外面又刮起一阵腥臭的旋风,一团黑雾向镇子这边飘来。突然,一个硕大的三角形脑袋“扑棱”一下从黑雾里探了出来。不少老百姓都看见了,那是一条巨蟒!
这条巨蟒可不是一般的蟒,它原是天界的一条草蛇,偷偷溜下界蛰伏于仙台山,已修炼了千年。眼看千年修行圆满,就能化龙升天,但因它是偷偷下界,藏匿起来陰修,体内缺少陽气,所以要吃够陽间百人才能增补所需的陽气,老更夫就这样命丧蛇口了。
出了妖孽,这太可怕了,立时仙台镇人心惶惶,人们蜂拥到仙斧庙烧香拜佛。倚坐在庙门外的老和尚此时也显得有些焦灼,他嘴里嘟囔着:“祸害现身了,你还不来?”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喧哗,人们一看,原来是镇上李老汉的儿子李冒哭着喊着,要来庙里当和尚。
葫芦新娘
这可奇怪了,李冒是李老汉的独子,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怎么新郎官不当,来当和尚?
原来这李老汉早年丧妻,一个人拉扯大了儿子李冒。眼看李冒十八岁了,他便想请媒婆给儿子寻个好媳妇。李老汉请的这个媒婆,长着一双半吊子眼,人们都叫她“半吊”。这半吊一听李老汉要给儿子说媳妇,当下眉开眼笑。原来,半吊有一个娘家侄女,名叫大俊。想当初大俊一落生,连见多识广的产婆都被唬了一跳,真没见过这样的长相:一张脸两头宽中间细,活像一个葫芦!案母见孩子生得丑,就给起名叫“大俊”,为的是用“俊”来压“丑”。可大俊长大后非但没俊,还脾气暴躁,食量大过两个壮汉,全没一点女孩样。
大俊十九了,没人来提亲。大俊爹娘便让半吊给大俊找个婆家。半吊眼光老辣,她看出李家一老一小是两个老实疙瘩,于是眼珠一转,两手一拍,笑着说:“这真是好女儿多剩,好姻缘多碰。老婆子娘家有个侄女,虽说比您家令郎大上一岁,但那长相可是天下无双,每天就知道不惜力……”
这一番抹了蜜的话,说得李老汉爷俩相当满意,于是订婚、完聘,很快到了迎娶的日子。李冒一进洞房,就迫不及待地拿着秤杆去挑新娘的盖头,哪知盖头刚挑一半,露出了一张恐怖的葫芦脸。李冒浑身一哆嗦,一害怕,把挑了一半的红盖头又给盖上了。红盖头挑起再撂下,对新娘是莫大的侮辱,这一下惹恼了大俊,就见她“呼”的一下,自己把盖头扯下来,站起来挥巴掌就朝新郎扇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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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马
明朝末年,满洲铁骑挺进中原,大明王朝陷入风雨飘摇之中。这天傍晚,雁门关守将邱奇从城外练兵回来,看到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在追杀一个孤身女子。邱奇让手下将士把家丁跋跑,将女子救了下来。
回到府衙,邱奇仔细看那女子,发现她十五六岁,柳眉星目,体态轻盈,颇有几分灵气。女子谢过邱奇的救命之恩,告诉他自己叫玉烟,母亲早已去世,与父亲相依为命。几日前因事得罪了仇家,被人一路追杀,途中父亲已被害,临死前嘱咐她,与其死在歹人手中,不如投身沙场,杀敌御国,于是她就奔雁门关而来。
邱奇听完,既同情玉烟的身世,又为她的义举而感动,沉默了一会儿,对玉烟道:“你已失去父母,而我一生戎马倥偬,未曾成家,如今年过半百,膝下空虚,想收你为义女,不知意下如何?”玉烟听完,忙高兴地跪拜在地,口称“义父”。邱奇很欣慰,对玉烟道:“孩子,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跟在为父身边,再也没有人敢来欺侮你了。至于杀敌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家不便上战场,待在家中做些女红就是。”玉烟听完,忙又谢恩。
从此,玉烟就在府中住下来。随着满洲大军日渐逼进,玉烟见义父脸上时时展现出愁容,知他必是为战事所忧,于是劝道:“义父不必担心,我看咱们的将士个个都勇猛无比,将来一定能大败敌寇。”邱奇叹了口气,道:“女儿有所不知,为父担心的不是敌军的人,而是马匹。满洲将帅的坐骑高大威猛,嘶声如雷,两军对垒时,我的战马心存畏惧,行动迟缓,不战已屈居下风。唉,我一生都在寻找良驹,可惜一直没有机缘。”
玉烟听到这里,眼光闪动了一下,问邱奇:“不知义父认为,天下哪种马最好?”邱奇道:“古人常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传说赤兔马浑身上下火焰一般赤红,无半根杂毛,嘶喊咆哮,震耳欲聋。后来此马到了关羽手中,关公曾单骑千里,夺城数座。可惜自赤兔马死后,天下再无马能与之媲美。”
玉烟听到这里,突然站起来对邱奇道:“义父,你把我杀了吧!杀了我,你就会得到一匹赤兔马。”邱奇大惊,忙问玉烟何出此言,玉烟就把自己的来历仔细地告诉了义父。
有个叫康乐的地方,那里水肥草美,自古就是出产名马的地方,传闻中的赤兔马就产自此地。玉烟的祖籍就在康乐,世代以养马为生,后来狼烟四起,父女俩就离开家乡,投靠了京城的姑母。姑母家很富有,姑父早已去世,膝下有个独子叫张奕书,比玉烟大了一岁,平生爱马如命,家中养了许多名贵马匹,可他仍感到不满意,梦寐以求的就是传说中的赤兔马。
姑母见玉烟孝顺懂事,就想亲上加亲,于是中秋之夜在花园的水亭中摆下酒席,为二人定了婚。夜深人静,长辈与奴婢们都已散去,张奕书与玉烟却仍留在亭中畅饮,不知不觉两人都醉了。张奕书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亭边,低头看水中的明月。忽然他愣了一下,似乎酒也醒了,回身摇醒靠在栏杆上沉睡的玉烟,神情古怪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们家乡有个传闻,东汉末年那匹赤兔马死后,魂魄又回到故乡,附在一个牧民的身上,世代相传。听说人的元神走失时,马就会现出原形来,是不是这样?”
玉烟不知张奕书何故说起此事,就点了点头。张奕书问:“如果人的元神不失,那赤兔马就永远附在人身上了吗?”玉烟道:“听说只有此人生命消失,又无后代可传,赤兔马才能重见天日。”
张奕书听到这里,突然冲玉烟大叫道:“你就是一匹赤兔马!罢才你醉倒时,我在池中看到了一匹红马的倒影,现在我就要杀了你。”说完就抓起桌上的杯盏掷了过来。
玉烟大惊失色,躲避过后,急忙跑到前院叫醒父亲,说清实情。父亲料到张奕书不会罢休,父女俩匆忙逃了出来。张奕书带人要去追赶,被姑母抱住,张奕书竟一脚将她踢开,姑母的头碰在石阶上,当场身亡。父亲为了掩护玉烟,故意引开张奕书,张奕书发现后也将他杀死……
洞房惊变
玉烟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她对邱奇道:“姑母与父亲皆因我而死,玉烟活着也没意思。义父对女儿恩重如山,女儿甘愿一死变为神马,陪伴您上阵杀敌。”
邱奇听到这里,回过神来,替玉烟擦干了眼泪,摇头道:“孩子,()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是赤兔马呢?一定是你那表哥日思夜想,再加上喝醉了酒,才会看花了眼。你切不可再生此念了!”玉烟见义父言辞恳切,只得作罢。
一晃又过了一月有余,这天玉烟上街去买东西,回来时经过一家茶楼,突然感到里面有两道寒光直射过来。玉烟感到心神不宁,不敢在外面多停留,急匆匆地回了府。
第二天,玉烟正在闺房刺绣,忽见义父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原来今天有位姓朱的富家公子上门来提亲。邱奇见那朱公子仪表堂堂,心想战事迫在眉睫,如果女儿能找户人家,有个依靠,自己也好安心,于是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玉烟低头想了想,对邱奇道:“女儿愿意嫁给此人,不过有个条件,要他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充作军饷。”原来,玉烟平时听义父说起军营物资紧张,就想借机帮帮义父。
那富家公子果然爽快,马上备了聘礼送来,不久就抬了花轿来迎亲了。玉烟穿上大红吉服,坐着花轿来到朱宅,拜完堂后被送到洞房。一直等到深夜,道喜的客人陆续散去,新郎终于来到洞房,向着床边走来。玉烟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盖头被揭开了,玉烟抬头一看,不由失声惊叫:“怎么是你?”原来眼前之人正是表哥张奕书!
张奕书笑道:“表妹这话问得奇怪。长辈早已为我们定了亲,你的新郎不是我,难道还会是别人吗?”
玉烟这才明白这场婚事是张奕书设的局,那天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张奕书在茶楼中发现了自己,就跟踪到了府衙,然后改名换姓上门提亲。玉烟知道张奕书娶自己是假,想要杀自己才是真,她愤愤道:“就算我死后真的变成赤兔马,也要上阵杀敌,绝不会落到你这纨绔之徒手中,被圈养玩弄。”说完夺门而出。张奕书从怀中掏出匕首,大叫道:“这回看你哪里逃!”说完就追了出来。
玉烟跑到屋后的树林,张奕书追上来,挡在她面前道:“表妹,你真是固执,反正都是变成马,上战场有什么好?风餐露宿,流血流汗,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你若跟了我,表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劳累的。”说着冲上来,将匕首深深地插进了玉烟的胸口。玉烟倒在地上,临死前,她拼力抓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掷到了张奕书的头上。张奕书晃了一晃,晕了过去。
赤兔现身
一阵冷风吹过,张奕书醒了过来,他看着旁边玉烟已变凉的尸体,心中充满了疑惑:怎么表妹死了,却没有变成赤兔马呢?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可当日自己在花园的水池中,分明看到一匹红马的倒影。正在疑惑时,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张奕书以为别人发现自己杀了人,忙纵身爬上旁边的树,躲藏了起来。
这时,那群人已跑到近前,有人大声问道:“马在哪儿啊?怎么没看到?”一个男的道:“我刚才路过这里,分明看到这具女尸旁,卧着一匹全身像炭火似的红马,我怕一个人制服不了,才叫你们来,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又找了一会儿,那人说:“算了,咱们先别找马了,这里出了命案,等天亮后咱们去报官吧。”说着这群人又走了。
张奕书在树上看着这一幕,早已呆住了。突然,他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赤兔马!罢才正是他晕倒后显出原形才被人看到,当日在水中看到的也是他自己醉晕后的倒影。原来关于马的传闻是真的,他与表妹本是一脉相承,身上也流着一半牧人的血,所以才被赤兔马附了体。
张奕书下了树,来到玉烟的尸体旁,想到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三个至亲之人,他心中无限悲凉,冲着尸体磕头道:“表妹,我对不起你,求你在天之灵原谅我。”说完抱着她向府衙走去。
话说此时,邱奇刚穿衣服起床,忽见下人哭着来报:“将军,小姐姑爷回来了!”邱奇不悦地道:“新人回门是喜事,何故这副模样?”他走出屋子一看,发现张奕书抱着死去的玉烟站在院中。邱奇惊怒道:“是谁杀死了我女儿?”
张奕书道:“是我杀死了表妹。”
邱奇一怔,明白过来了,悲愤道:“原来你就是张奕书!来人啊,将这歹徒给我拿下!”
张奕书平静地道:“岳父大人息怒,孩儿自知罪孽深重,今后愿载着您驰骋疆场,扬威杀敌。”说完放下玉烟,朝着一旁的石柱撞去,霎时间只见他血流如注,血滴飞溅,身子缓缓倒下,渐渐化为一匹红如火焰的雄健大马。那马昂起头来,发出了声震云天的长啸。
不久后,在战场上,有一位大将骑着一匹火红的烈马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一举击溃了敌军。见过的人都说,那马真像是传说中关公骑过的赤兔马……
眉间痣
清朝末年,福建有一户陈姓人家,父亲早年为官,而今已去世,留下兄弟二人。弟弟叫陈二,十六七岁,很是顽劣;哥哥陈大,年长不少,对弟弟管教很严厉。
有一次,陈二在外面赌博,输了不少钱,债主追上门来,陈大很生气,拿出家法将陈二狠狠打了一顿。陈二怀恨在心,心想若哥哥死了,那就轮到自己当家做主,也不至于为一笔小小赌账挨打了。
陈二年纪小,自然没胆子真去杀人,当时乡间有种“打小人”的说法,说只要在一张纸上写上仇家的姓名和年庚八字,用鞋底打,那人很快就会染病身亡。于是,陈二暗做准备,一天傍晚,偷偷地溜到村里一处偏僻地方去“打小人”。
正在陈二拿着鞋底乱敲的时候,突然,听得身后传来“哧”一声笑。他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个陌生人,年纪不大,生得温文尔雅,眉间正中生了一颗痣。
陌生人走过来,看了看纸上写的字,忽然笑道:“小兄弟,你这样可没什么用。”
陈二听他话里有话,便问怎样才有用,这人说:“区区不才,能以秘术杀人。只要小兄弟你给我三十个大洋,定让你得偿所愿。”
陈二年纪虽然不大,但赌场上去过好多回,哪会信这些,他撇撇嘴道:“要是我付了钱,你却溜了,那怎么办?”
陌生人道:“我可以先做事,你再给钱。反正你见识了我的本领,到时若不肯付钱,我就会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你。”
陈二越听越害怕,假意答应下来,问道:“那你要怎么做?”
陌生人在地上挖了个浅浅的小坑,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包着几根头发,接着又拿出一个纸包撕开,里面是些白色药粉。陌生人把头发放在坑里,上面铺一层药粉,又埋好坑后说:“十天内,这陈大必死。我十天后重来此地,到时你就拿三十个大洋过来,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说完,他伸手拔下陈二一根头发,走了。
陈二越想越怕,陈大虽然打了他,他也有心要咒哥哥死,但毕竟是同胞兄弟,先前打小人,实是出于小孩子的心性,现在听了陌生人一番奇怪的话,不觉胆战心惊起来,于是马上跑回了家。
这时候,陈大正在厅堂与一位客人闲谈。陈二心里很急,等不及了,便招手让哥哥出来,跟他说了这事。陈大听说弟弟居然打小人咒自己死,很是光火,但听陈二说碰到的是一个眉间有痣的人,顿时一怔,说:“我让你见一个人。”说着,便领着陈二来到堂上,将他带到客人面前。
陈二一见哥哥的客人,吓得差点屁滚尿流,原来那客人跟他刚才见到的陌生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衣着不同罢了,而且哥哥的客人年纪要大一些。
那客人一听此事,也动容道:“小兄弟,快带我过去看看。”陈二领着哥哥和那客人,到了先前陌生人埋东西的地方。那客人刨开了土,奇怪,原先埋的药粉和头发竟然全都不见了,只见土里有密密麻麻的小虫,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那客人拈起一只小虫看了看,叹道:“居然下这等毒手,真是太过分了。”
陈大问道:“是令弟所为吗?”
客人道:“不是他还有谁?没想到十年不见,他还是心存歹念,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只要过了一天,连我都对付不了啦!”陈二近前细看,见那小虫是红黑色的,每只都有四对足。
这时候,那客人也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些黑色药粉。他撕开纸包一角,然后在地上用药粉画了个圈,只留了一个很小的缺口。
说来也怪,客人画的这个圈,像是产生了巨大的魔力一般,很快将那些小虫吸引了过来,小虫沿着那个缺口,一只只全都爬进了圈子里,在里面堆叠起来,几乎高出地面半寸,但没有一只越出用药粉画的圈子。
一会儿,客人开口了,说:“应该没有漏网的。”说着,他用手里最后一点药粉将缺口堵上,又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些黄色药粉,撒在小虫身上,黑压压的小虫立刻蠕动起来,很快,黄色药粉浸润到了小虫的身子里,消失了。
客人又拈起一只小虫,看了看,说:“行了。”然后照原样埋好,对陈大说:“看来我只能在此叨扰十日,等舍弟自投罗网。”
接下来十天,那客人便住在陈家,陈大每天好酒好菜款待,陈二不敢出门,便也陪着。陈大说起自己的弟弟小小年纪就好赌,以后不知如何是好,客人说:“久赌必输,不信让令弟与我赌赌看。”
陈二不信,便拿骰子来赌,谁知连赌了十回,不论谁做庄,陈二回回都输,他大为吃惊,要拜客人为师学赌术,客人叹道:“小兄弟,这可不是什么必赢赌术,我不过是做郎中罢了。”
“做郎中”即是作弊的意思,陈二还不信,客人袖子一撩,却见他腕上爬着几只极小的蚂蚁,每只都比半粒芝麻还小。客人道:“我就是用这几个小东西来搬动骰子,你自然是必输无疑了。你若不信,接下来我就让你赢。”
果然,接下来,陈二不论押什么,出来的骰点都完全与他押的一致,陈二这才相信,决定戒赌。
接下来的几天,陈家兄弟每天都和那客人谈论。客人谈吐风雅,才学广博,陈二问那小小的虫子怎么能杀人,客人说,那些是恙虫,极具攻击性,连猛兽碰到它们都难逃一死。他弟弟摆布的还不是普通的恙虫,而是用秘药养成的毒恙,嗜血成性,攻击完目标,如不及时回收,就要祸害主人。
陈二一惊:“祸害主人?什么意思?”
那客人说:“舍弟定是用令兄的头发做引子,他拔你的头发也是提防你到时不肯给钱。毒恙养成后,就会通过气味找到头发的主人,钻入他的身体,叮咬吸血。被袭者先是高烧,接下来就是全身器官衰竭。幸好我知道得早,用药粉化去令兄的气味,等毒恙长成后就找不到目标,不过,那些毒恙嗜血成性,找不到目标时,连主人都会祸害,舍弟到时来收恙虫,便会自食其果。”陈二听得心惊胆战,后悔不已。
到了第十天,那客人忽然说:“行了,现在该过去了,他虽不成器,终是我同胞兄弟,我不能见死不救。”
陈家兄弟跟着那客人出去,到了先前陈二遇见陌生人的地方,远远便见有个黑乎乎的物件立在那儿,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身上爬满了恙虫,连眼耳口鼻里也有虫子爬进爬出,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客人走到跟前,叹道:“小弟,你偷偷下山已有十年,这回该跟我回山了吧。”这人身上爬满了恙虫,痛苦不堪,只能勉强点了点头,那客人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紫色的粉末,他用粉末沿着这人脚下画出一线,一直延伸到树林之中。
药粉刚撒下,这人身上的恙虫便一下沿着药粉撒的线爬行,眨眼间,就爬得一干二净,这人很快露出面孔来,陈二一看,正是自己先前遇到的陌生人。
陌生人已是神情委顿,那客人向他低声问了两句,陌生人答了,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这本子每页上都写着人名、住址,好几页上还夹着头发,其中竟然有两页写着“欲杀陈大”,某年某月某地收账。一页是陈二所托,那么另一页呢?显然是另有仇家要杀陈大。
本来陈大还想再骂陈二几句,但转念一想,若不是弟弟打小人偶遇这陌生人,若不是这陌生人贪财,想从弟弟身上再赚一票,若不是弟弟及时以实相告,只怕自己这条命早就没了。
拜别客人后,陈二问哥哥这两人到底是谁,陈大说,那客人是父亲生前为官时认识的,详情他也不知道,只是曾听父亲说过,眉间有痣之人,多是开过天眼的玄驹门术士,如果遇见,定要好生款待,不可怠慢。不料如今遇上这兄弟俩,总算逃过一劫,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经历此番险遇,陈家兄弟和好如初,手足相亲,重振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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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秀才暴富
话说这一年夏天,久旱无雨,禾苗焦枯,县老爷在十字街头贴了一张布告,重金募人祈天求雨。
布告一贴就围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位白秀才。他看过布告后,心情再难平静。天哪,不管哪路高人奇才,只要祈出一场雨来,县老爷就赏给白银一百两!想想自己也就一个落魄秀才,一事无成,每天在这街头摆张破桌,给人写些对联,挣几文小钱度日。唉,早年自己如果钻研奇门遁甲之术,学一些呼风唤雨的本事,此刻不就能把这百两银子弄到手吗?
回到家里,白秀才还是心神不宁,唉声叹气。老婆黄菊花是个巧妇,烧得一手好菜,在西街的马大户家当厨娘。此时,她被丈夫的叹息声弄得很心烦:“不就是想得到那一百两银子吗?明天你去把那布告揭了就是!”
白秀才诧异地说:“我去揭布告?你开什么玩笑,你能让老天爷下雨?”
黄菊花神秘地一笑,说:“我保证,三天内一定会下一场雨!”
白秀才还是不放心:“如果不下雨呢?”黄菊花不屑地说:“如果天不下雨,大不了挨一顿板子,你一个落魄秀才,脸面有什么要紧?你也好从此死了盼着天上掉馅饼的心!”
到了第二天早上,发财心切的白秀才还真去把布告揭了。
这县老爷正为全县干旱的事急得嘴角起泡,老早在郊外的一处高地上筑起了祭坛,就等有人揭榜救民。现在白秀才站了出来,县老爷一刻也不停顿,请他马上登坛作法祈雨。大家一听白秀才要祈雨,那真是人人吃惊,个个诧异。从来没有听说这个灰头土脸的白秀才会作法,只怕是财迷心窍找打吧?街坊邻居纷纷奔往郊外,等着看祭坛上白秀才出丑。
白秀才当然不会作法。可他读过四书五经,这会儿就微闭着双眼,装模作样地念念有词。远远看去,还真有些法师作法的样子。
两个时辰过去,天边突然飘来一块乌云,不偏不倚地遮住了太陽。接着温度骤然下降,冷风飕飕地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再接着是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了下来。
一场笆霖,旱情顿解。县老爷也不食言,把白秀才请进县衙好生招待一顿,临走又如数奉上一百两赏银。
突然得了这么多银子,白秀才几乎要高兴疯了,回家就砸了那张破桌,再不去十字街头摆摊写对联了。他又去西街找到马大户,自作主张替老婆黄菊花辞了工。咱如今是有钱人了,为什么还要替别人打工?还买了些鸡鸭鱼肉,让老婆回家大显身手。
黄菊花却没有给白秀才好脸色,埋怨道:“你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把工给辞了?我们两个人什么都不干,就指望那一百两银子过生活,日子长了还不是坐吃山空?”
一夜暴富的白秀才却不这么看:“俗话说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咱们今年明摆着是交了财运,今天挣一百两银子,明天可能就会有二百两银子飞入咱家呢!”
这话还真被白秀才言中了。没过三天,省城的巡抚老爷就派了一匹快马把白秀才接走了。这巡抚老爷肩负着全省的抚军安民重任,时刻把春种秋收挂在心上。可眼下全省旱情严重,正在心急火燎的时候,突然得知本省有个白秀才能够呼风唤雨,不由喜出望外,立马把白秀才接到了省城,开门见山地说:“你尽快给我祈出一场雨来,如果在三天内解了旱情,我就赏你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下半辈子的吃喝都有了!这可真是时来运转,好事连连。白秀才惊喜异常,几乎要跳起来了。可三天内会下雨吗?白秀才心中没有一点数,这事必须问问老婆才行。
巡抚老爷见白秀才没有马上答应,脸上有些不悦:“救灾刻不容缓,你就不要磨蹭了!”
白秀才只好委婉地说:“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儿必须有我老婆的配合才行。”
巡抚老爷更加不悦:“据我所知,大凡请神作法,必先沐浴斋戒,远离女色,以示虔诚。你倒与众不同,首先想到的竟是女人!也罢,只要能祈雨解旱,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不就是想玩女人嘛,何必非得老婆?这省城明妓暗娼多的是,环肥燕瘦任你挑!”
白秀才见巡抚老爷误会了,急忙编造理由解释说,天为陽,地为陰,陰陽交合则生雨。()这道理简单,男女交合不是都叫云雨吗?所以法师祈雨之前,也须男女交合。而这个女人,必须是自己的老婆。如果滥交,则是对神灵的不敬。亵渎了神灵,自然是祈不来雨的。
巡抚老爷将信将疑,但为了祈雨救民,也只能照办。他当即派人带了一顶轿子,去白秀才家接黄菊花。
巡抚衙门的官差日夜兼程,第二天下午就把黄菊花接到了省城,送进了白秀才下榻的客房。白秀才急忙掩上门,拉着老婆问:“你快说说哪天能下雨?对于咱们来说,下雨就是下钱,只要三天内下得了雨,五百两银子就到手了!”
黄菊花问清了情况,不由瞪大了眼睛:“我怎么知道哪天会下雨?你是不想要命了吧,怎么敢胡乱答应巡抚老爷?”白秀才说:“上次你不就说准了吗?”
黄菊花着急地说:“那时我在马大户家当厨娘,人家的厨房里挂有干咸鱼,我观察几年了,只要干咸鱼身上出汗,三天内肯定会下雨。现在我不给人家当厨娘了,咱们家又没有干咸鱼,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啊?白秀才大吃一惊:“你怎么不早说?”
黄菊花叹着气说:“要不是你急着把我的工辞了,我天天在马大户家的厨房里看着那干咸鱼,总能看到下雨的日子。现在倒好,什么时候下雨,只有天知道了。”
顿时,白秀才急得拿头撞墙,这可怎么办呢?
都是炫富惹得祸
炫富打响场
清乾隆年间,章丘有个财主姓马名守富,家里田产广阔,骡马成群。这一年麦收时节,马家得了个好收成,马守富就志得意满起来,问大家:“我什么都有了,可外面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马守富,怎么才能让别人都知道我呢?”
管家张锁财就说:“主人,要别人都知道咱富,又有何难呢,打响场不就行了?”
马守富听老一辈人说过打响场,顾名思义就是打场打出响声来,给打场的牲口身上多挂几个铃铛,牲口走起来“哗哗”的响,叫外人听见,就知道他家今年收成好。马守富就说:“打响场再响,能有多大动静?”
张锁财笑道:“要有多大动静就能有多大动静,到时候只怕全县人都能听见呢。”
张锁财给马守富出了个主意,让马守富把打场的麦场挖成一个坑,打下木桩,再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木板子,木板下面系上千万个铃铛。然后如平时打场一般,上面铺上麦子,骡马拖着碌碡来回走动,木板和铃铛发出隆隆的响声,一定能传很远。
马守富一听,这办法不错,便让张锁财去办这件事。
没几天,一切都准备好了,马守富到场院一看,偌大个场院都铺好了木板。等到打响场那天,场院里同时套上几匹健壮的骡马,后面拉着个大碌碡,在木板上跑着,发出隆隆的巨响,如打雷一般,震得人耳朵疼。
很多乡亲跑过来看新鲜,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四乡八镇凡是走得动的都来了。马守富就吩咐下去,凡是来看打响场的,都是给他马守富面子,到吃饭的时候,每人给一碗粥几个馍,家里有的是粮食,不在乎这几顿饭。这样一来,来看马守富打响场的人更多了,几天之内,在马家场院附近聚集了几万人。马守富看着高兴,这下他的声名算是传出去了,以后再出门,看谁还不认识他马守富。
马守富打响场,连着打了五天,一算账,竟然吃去了几百垛粮食,他这才有点发慌,想叫停,可还没等他叫停呢,就来了几个县里的差役,二话不说把铁链套在马守富脖子上,把他拉走了。
差点丢了命
马守富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稀里糊涂地到了县衙大堂。县令大人坐在堂上,面沉似水,一拍惊堂木,说:“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马守富跪在堂下,说:“小民一直安安分分,真不知犯了什么罪。”
县令黑着脸说:“这几天你家里好热闹呀,我在县衙都听见响声了。你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想干什么?有人举报你聚众谋反,可有此事?”
马守富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大了,自己打个响场,竟扯上了造反这样的大罪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吓得他体如筛糠,连连磕头,说:“启禀大人,小民冤枉呀,小民只是打打响场,请大人明察。”
县令说:“哼,你家打个场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可见你本事有多大,要造起反来,谁能挡得住?”
马守富还想辩解,县令却给他一顿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然后关进了大牢。在大牢里,马守富想想前几天打响场的热闹劲,再看看现在,真像是一场梦,肠子都悔青了。
又过了半个月,县里再提审马守富,这回大堂正中坐的竟是京城派来的钦差。原来,县令把这事报到了朝廷,乾隆知道后非常震怒,这些年全国起义此起彼伏,他刚把白莲教镇压下去,又出了个马守富,他能不发火吗?便派了钦差来审理这个案子。
马守富再三申辩自己没造反,钦差却说,按大清律例,平民相聚不能超过百人,()你马守富一下子聚了好几万人,不是谋反是什么?钦差在马守富身上用了很多酷刑,最后马守富挺不过去,只好承认了,当堂就被判了死罪,按说要斩立决,亏了马家有钱,上下打点,才判了个秋后问斩。
马守富在大牢里,整个人都散了架,这天,马守富的老婆来探监,两人在大牢里抱头痛哭。老婆对他说:“管家张锁财是个畜生,他怂恿你打响场,然后悄悄报官。现在他趁乱把马家的田产和店铺都篡改到他名下了。”
马守富这才知道自己信错了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认命了。
马守富在大牢里又呆了一个多月,离开刀问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天,县令突然出现在牢房里,他告诉马守富一个好消息:经过调查,当时马守富聚那么多人,的确没干别的,只是打响场而已,这案子还有挽回的余地。最后县令对马守富说:“只要依了本官一件事,你便可以活命。”
马守富又燃起一丝生的希望。
原来,京城里的乾隆皇帝,闲来无事要下江南,正好要路过章丘,县令就想出个别出心裁的接待办法,要在乾隆路过的地方全部铺上绣金地毯。说起来容易,那可是一百多里地呀,一个县哪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呀?县令就想到了马守富……
县令说:“虽然你有冤情,但朝廷已定案了,我一个县令也不好随意翻案。我早就听说你家祖辈藏下一笔黄金,只要你能拿出来,就说明你没有谋反的意思,我再向上面美言几句,你的性命便能保下了。”
马守富暗自吃惊,他们马家的财富确实不光是那些田产和店铺,还有几代人积攒下的一批黄金。这秘密不知县令怎么知道了。马守富考虑再三,只得向县令说了秘藏黄金的地点。
又要打响场
不久,乾隆丙然从章丘路过,踩上了百里之长的绣金地毯,随后马守富就被从牢里放出来了。
马守富出了大牢,家里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的房屋田产都姓了张,成了张锁财的。马守富全家就在过去的柴房里住,日子过得一贫如洗。
马守富出来后才知道,乾隆来章丘的时候是多么热闹,地毯一铺就铺出了上百里地,上面用金丝绣着“万寿无疆”,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红彤彤金晃晃的一片。乾隆皇帝和大臣嫔妃们走在地毯上,那叫一个风光……事后,有人趁乱捡了绣金地毯去,哪怕捡了一小块的也都发了财。马守富就想,这场景跟自己打响场又有什么区别呢?
马守富失去了财产,却捡了条命,他过起了耕种劳作的生活,反倒知足了许多。几年后,马守富听到一个消息:又要打响场了,而且还是在他当年打响场的那块麦场上。打响场的不是别人,就是马守富以前的管家张锁财。
原来,张锁财得到了马家财产,又经过这几年的积攒,不由得也想显显富,而显富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响场。张锁财吸取前车之鉴,他在麦场前挖了一道深沟,乡亲们只能隔着沟老远地看他打响场,不用担心聚众谋反的罪名,还不用管饭,真是一举两得。
一切都准备好了,张锁财便开始打响场了。乡亲们蜂拥而来,隔着道深沟,把道都给堵住了。马守富也到现场去看了,见张锁财打的响场比自己还厉害,用的已经不是木板了,换成了铁板,碌碡也是铁的,骡马的蹄子也用铁包着,那动静,比马守富当年还大。
张锁财响场打了几天,人们就开始议论张锁财不仁义,当年马守富打响场,还能管穷人一顿饭,张锁财却光叫人听个响声。他守着几百垛麦子,却一粒粮食也不拿出来。乡亲们商量着,一定要让张锁财破破财,要不光叫他显摆,便宜他了。
这天,张锁财正琢磨着该收场了,官府却来人把他带了去。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你可知罪?”张锁财并不害怕,说:“大人,我并没聚众,我已经挖了道深沟,把人隔开了。”
县令会心一笑,说:“没聚众就没罪了吗?你那个响场办得那么热闹,跟唱戏似的,难道不是罪吗?”
张锁财不解,难道热闹也是罪?县令就说:一个月前,乾隆最宠爱的香妃死了,乾隆下令全国停止一切娱乐一年,有抗令者,轻者发配,重者砍头。而张锁财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打响场,让人们热热闹闹地去看,还不是抗旨吗?
张锁财一听吓坏了,连连磕头求饶。县令也痛快,说:“叫我不上报此事也好说,你得拿出全部财产。”
原来,乾隆死了香妃,心里不痛快,身边的太监就出主意,何不再下一次江南,就当出去散散心了。乾隆觉得不错,于是诏令天下。县令知道后犯起了愁,接待乾隆需要钱,上次用的是马守富家的黄金,这次钱从哪里出呢?就在这时候,张锁财打起了响场,百姓把他告到县里,县令正中下怀,就把他抓了。
张锁财为了买命,只好自认倒霉,把家产都拿了出来。县令用那些钱又置办了一条新的绣金地毯,乾隆来到章丘县,又风风光光地从地毯上走过,只停留了一天就走了。
张锁财打响场,同样没打出好来。马守富知道后直说活该,不光因为当年张锁财对他不义,他更恨张锁财有了钱也要打响场。
谁最能折腾
过了几年,又传来乾隆要下江南的消息,可是现在章丘没有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富户了。县令只好下令,全县百姓按人头出钱。
这时马守富已经老了,但他脑子不糊涂,看到乾隆一次次下江南,不禁叹息了一声:“皇上这么爱打响场,什么样的江山也承受不了呀,看来这大清也长久不了。”
这话还真叫马守富说着了,正是乾隆的“打响场”,动摇了大清江山的根基。马家世代的积蓄,还不够乾隆两次从章丘路过的花费。章丘只是个小地方,而乾隆六下江南,要经过多少个这样的地方呢?
说来说去,场面最大的响场,还是乾隆打的,他这一打响场,把国本都打进去了。普通人折腾开了,最多折腾家里的那点东西,皇帝折腾开了,那可就是折腾国本了。
多少年后,当地人有了钱想显摆,就有人说他这是“打响场”,打响场这个词便在当地流传了下来。
压岁钱的由来传说故事
压岁钱的由来传说故事:
除夕之夜,每个孩子都能够得到压岁钱。
最早的压岁钱出现于汉代,又叫压胜钱,并不在市面上流通,而是铸成钱币形式的玩赏物,有避邪的功能。
钱币正面一般铸有“万岁千秋”、“去殃除凶”等吉祥话和龙凤、龟蛇、双鱼等吉祥图案。
关于压岁钱,有一个故事。
传说古代有一个叫“祟”的小妖,黑身白手,他每年年三十夜里出来,专门摸睡熟的小孩的脑门。小孩被摸过后就会发高烧说梦话,退烧后也就变成痴呆疯癫的傻子了。人们怕祟来伤害孩子,整夜点灯不睡,就叫“守祟”。
据说嘉兴府有一户姓管的人家,夫妻老年得子,十分珍爱。
在年三十晚上,为防止“祟”来侵扰,一直逗孩子玩,小孩用红纸包了八枚铜钱,包了又拆,拆了又包,睡下以后,包着的八枚铜钱就放在枕边。
半夜里,一阵陰风吹过,黑矮的小人正要用他的白手摸孩子的头,突然孩子枕边迸出一道金光,祟尖叫着逃跑了。
于是这件事传扬开来,大家纷纷效仿,在大年夜用红纸包上钱给孩子,祟就不敢再来侵扰了。
因而人们把这种钱叫“压祟钱”,“祟”与“岁”发音相同,日久天长,就被称为“压岁钱”了。
鸡腿先生
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私塾先生,每天只能吃些青菜萝卜果腹,常常被人笑话。
但最近,先生却天天吃鸡腿。每天晚上,他都把饭桌摆在家门口,桌上放一碟酱油,一支蒸鸡腿,扒几口饭,就抓起鸡腿在酱油里蘸一蘸,然后放到嘴里,啧啧有声地撕咬。
这一天,邻居大婶丢了一只大母鸡,在家门口大声叫骂:“哪个混蛋,偷了我的鸡?”
这一骂,引来了好多人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便说了:“那个穷酸先生天天吃鸡腿,他哪来那么多钱?一定是他偷的鸡。”
大婶也觉得可疑,便去找先生理论。但先生坚称,没见过大婶的鸡,更没有偷过鸡。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闹到了衙门里。
衙役来到先生家里搜查,很快就搜到了一支大鸡腿。
大婶见了,立刻嚷嚷起来:“看看看,这就叫人赃俱获。”
先生涨红了脸,数度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对呀!”衙役在一旁却开口说话了,“这是什么鸡腿呀,硬邦邦的?”说完,他用鸡腿敲敲桌子,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事已至此,先生也只好说实话:原来他怕人家笑他穷,吃不起鸡鸭,只好用木头削了一根鸡腿,一来蒙骗众人的眼睛,二来也给自己解解馋。
自此,这个私塾先生得了一个“鸡腿先生”的雅号。他觉得很是羞愧,便辞去了学堂教职,卷起铺盖,回到老家,发愤读书。经过三年苦读,他终于考取了功名。
子虚乌有
从前,有位教书先生,误人子弟,被人告到县衙受审。
县官问他:“你教书常念白字吗?”
先生大喊冤枉:“纯属诬告,子虚鸟有!”
县官一听不对,说:“什么鸟有?你把‘乌’说成‘鸟’字,当堂出错。你认打还是认罚?”
先生害怕挨打,只得说:“认罚。”
县官提笔下判:“罚鸡三只,兔两只。”
先生赶紧回家拿来一只鸡。县官见了,责问道:“你为何就送一只鸡?”
先生回答说:“大人你写的不是‘罚鸡三只,免两只’吗?”
县官听了,哭笑不得。
先生拒婚
有位先生,在县里开了一家私塾,授业解惑,极受人敬重。可是,他婚后二十多年没有孩子,夫人便劝其纳妾。
先生却说:“我虽没有儿子,可是善尽职责,为国为民培养有用之材,这是真正的有后。况且有子无子皆由命定,不是强求所得!”
夫人苦劝无果,便索性自作主张,到邻居家下了聘礼,把他家年轻的女儿迎进了家门。然后,夫人修书一封,佯装生病,让先生速速回家。
先生接到家书,立即从县上赶回家里。但他回家推门一看,咦,夫人好端端的,还摆好酒席,让邻家女儿相陪哩。夫人不等他开口问,主动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她便先行退出了。
等先生反应过来,想要推门而出的时候,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锁死,他高声呼叫“夫人”,夫人不理。情急之下,先生打破窗户,跳窗而出。把夫人气得连说他“不知好歹”。
先生一脸正色道:“这姑娘年方十八,我只愿她将来能嫁一个好人家。我年老多病,不能辱没了她。”夫人知道无法勉强,只好作罢。
不久,这位二十多年没有生育的夫人居然怀孕,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的儿子十七岁省试头名,十八岁会试高中,后来官至宰相。
当地的人都说,上天被先生的德行感动了,因此赐了一个好儿子给他。
正月十五挂灯笼的传说
唐朝末期,黄巢带领起义军北上,攻打浑城。围城三天攻不下来,黄巢气坏了,指着城楼大骂,扬言攻破城池,定杀个鸡犬不留。
这时,已经快过年了,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很冷,士兵大多还没有换上冬服,黄巢知道硬攻要受损失,只好先把队伍拉到山里,等过了年再打。
新年很快过去了,家家都在推米磨面,做汤圆,欢庆上元佳节。黄巢想,兵书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何不乘人们过节的时候,进城摸摸敌军的虚实,再定攻城之策。想到这里,他马上召集众家兄弟商量了一下,把义军交给师弟,自己挑上汤圆挑子出了大营,直向浑城走去。
黄巢进了城门,一直奔西街。走不多远,见十字街前有一伙人正指指划划地看什么。刚好,这时对面来了个卖醋的老人,穿一身破棉袄棉裤,手里不住地敲着梆子。黄巢上前施礼说:“请问老人家,前面出了什么事?”老人打量一下黄巢,左右望望,把他拉到路边,低声说:“前两天黄巢带兵攻城不下,到山里去了,过几天还要来的。官家贴出告示,要百姓出人出粮,唉!要打大仗了。”
两个人正说话,忽听一阵马蹄响,黄巢抬头一看,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当兵的边跑边嚷道:“众家百姓听着,黄巢进城了,现已四门紧闭,跑不了啦,有发现卖汤圆的马上报告。知情不报者诛灭九族!”
黄巢知道军中出了叛徒,走露了消息,便扔下挑子往东跑,急急忙忙地钻进一个巷子里。进了一家院子,隐在门后。等马队过去,这才出来往北跑。没跑多远,又听见马蹄响,知道马队又回来了,他一转身钻进一个小院。
黄巢插上门正要进屋,见一个老人从屋里走出来,正是十字街头跟自己说话的那个老人,急忙走过去说:“老人家行行好,把我藏起来吧。”老人见了黄巢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答应了。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打门。老头着急了,话都顾不得说,急忙把黄巢领到后院,来到醋缸跟前,掀开缸盖让他钻进去,说:“客官,先委屈一下吧!”老人拿把扫帚刚要扫地,大门撞开了,十几个官兵闯进来,把老头围住。官兵头目说:“大白天,为啥插门?”老人说:“我怕小偷进来偷东西。”头目追问:“有个大汉,你把他藏在哪?”老人说:“我家大门插着,没人进来!”一头目骂道:“胡说!他明明钻到这儿来了。你不想活了!”老人说:“官爷,你不信,就请搜吧。”头目下令去搜查,十几个官兵马上进屋,翻箱倒柜,乒乓一阵乱响,东西砸破了不少,醋缸也打破了两口,醋流满了院子,幸亏他们没接着翻。
官兵走了,黄巢从缸里爬出来,见满院子都是碎缸片,老人惋惜地在缸前落泪。他忙走过去安慰说:“老人家不要哭了,过两天我赔你几口就是了。”
老人站起来说:“客官,你快走吧,他们前边去了,找不到人还会回来的。”
黄巢问:“老人家,现在天还不黑,到处都是官兵,我从哪里出城呢?”
老人说:“你出了这条巷子,钻进对面院子,从后面出去便是天齐庙,你先在庙里藏着。天黑后,顺着城墙往南走,走出两丈多地有个豁口,你就从那儿出去吧。”黄巢见老人厚道诚实,便进一步打听说:“老人家,这座城有何妙处,黄巢十万大军攻了三天竟攻不破?”老人说:“客官有所不知,这城建在始皇时期,城墙又高又厚,上有滚木,两厢藏有弓箭手。”黄巢问:“那就没法了吗?”
老人说:“要打城,不能从城门进,得从天齐庙的豁口进。”黄巢听了很高兴,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来问:“老人家,你知道我是谁吗?”老人犹豫了一下,说:“你是黄大将军。”黄巢说:“唐兵骂我杀人如麻,吃人不吐骨头,你不怕我吗?”老人说:“那是官家说的,官家能有好话吗?我们穷百姓正盼着你来呢。”黄巢听了很感动,想不到老百姓对自己这么敬重,就说:“老人家,你家有红纸吗?”老人说:“现成的没有,店铺里能买到的。”黄巢说:“你买几张红纸,扎个灯笼,正月十五挂在房檐上。”
黄巢走后,老人把消息传给邻居,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全城穷百姓都知道了,家家买红纸扎灯笼。
黄巢回到大营,马上召集将士商量,到了夏历正月十五晚上,带着五千精兵,摸过护城河,按老人所指的路悄悄入城,一声号炮,内外夹攻,很快攻破城门,起义军进城了!
这时,穷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红灯,全城灯火通明。凡是挂红灯笼的的大门,起义军一律不入;不挂红灯的,起义军冲进去抓赃官老财,只一宿就把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杀光了。第二天,黄巢开仓分粮,还派人给那位老人送去二百两银子。
自那以后,每到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这个习俗便流传下来了。
刘三姐的传说
柳州有个鱼峰山,山下有个小龙潭。
终年四季歌不断,都是三姐亲口传。
这一首流传在柳州的民间歌谣,不但真实地反映了柳州山歌的源远流长和它广泛的群众基础,而且也是刘三姐与鱼峰山历史渊源的写照。
相传唐代,在罗城与宜山交界处的天洞之滨,有个美丽的小山村。村中有一位叫刘三姐的壮族姑娘,她自幼交母双亡,靠哥哥刘二抚养,兄妹二人以打柴、捕鱼为生,相依为命。三姐不但勤劳聪明,纺纱织布是众人夸赞的巧手,而且长得宛如出水芙蓉一般,容貌绝伦。尤其擅长唱山歌,她的山歌闻名遐尔,故远近歌手经常聚集其村,争相与她对歌、学歌。
刘三姐常用山歌唱出穷人的心声和不平,故而触犯了土豪劣绅的利益。当地财主莫怀仁贪其美貌,欲占为妾,遭到她的拒绝和奚落,便怀恨在心。莫企图禁歌,又被刘三姐用山歌驳得理屈词穷,又请来三个秀才与刘三姐对歌,又被刘三姐弄得丑态百出,大败而归。莫怀仁恼羞成怒,不惜耗费家财去勾结官府,咬牙切齿把刘三姐置于死地而后快。为免遭毒手,三姐偕同哥哥在众乡亲的帮助下,趁天黑乘竹筏,顺流沿天河直下龙江后入柳江,辗转来到柳州,在小龙潭村边的鱼峰山东麓小岩洞居住。
据说来到柳州以后,三姐那忠厚老实的哥哥刘二心有余悸,怕三姐又唱歌再招惹事非,便想方设法来阻止。一天,他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从河边捡回一块又圆又厚的鹅卵石丢给三姐,说:“三妹,用你的手帕角在石头中间钻个洞,把手帕穿过去!若穿不过去就不准你出去唱歌!”接着铁青着脸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为兄说一不二,绝无戏言。”
先还是甜甜微笑的三姐,看着哥哥的满脸愠色,哪里还敢像往常那样据理争辩,拾起丢在面前的石头,暗忖道:“我又不是神仙,手帕角怎能穿得过去?”她下意识地试穿,并唱道:哥发癫,拿块石头给妹穿;软布穿石怎得过?除非凡妹变神仙!
“管你是凡人也好,神仙也好,为兄一言既出,绝不更改!”哥哥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心想:这一招够绝了吧,还难不倒你?
谁料三姐凄切婉转的歌声直上霄汉,传到了天宫七仙女的耳里。()七仙女非常感动,恐三姐从此歌断失传,于是施展法术,从发上取下一根头发簪甩袖向凡间刘三姐手中的石块射去,不偏不歪,把石头穿了一个圆圆的洞。三姐无意中见手帕穿过石头,心中暗喜,张开甜润的嗓子:
哎……穿呀穿,柔能克刚好心欢,
歌似滔滔柳江水,源远流长永不断!
从此,刘三姐的歌声又萦回鱼峰山顶、树梢,慕名来学歌的对歌的连续不断。后来,三姐在柳州的踪迹被莫怀仁侦知。他又用重金买通官府,派出众多官兵将鱼峰山团团围住,来势汹汹,要捉杀三姐。小龙潭村及附近的乡亲闻讯,手执锄头棍棒纷纷赶来,为救三姐而与官兵搏斗。三姐不忍心使乡亲流血和受牵连,毅然从山上跳入小龙潭中……
正当刘三姐纵身一跳的时候,顿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随着一道红光,一条金色的大鲤鱼从小龙潭中冲出,把三姐驮住,飞上云霄。刘三姐就这样骑着鱼上天,到天宫成了歌仙。而她的山歌,人们仍世代传唱着。为纪念她在柳州传唱的功绩,人们在鱼峰山的三姐岩里,塑了一尊她的石像,一直供奉。
老公老婆的由来传说
有个叫麦爱新的读书人,在考中功名后,觉得妻子年老色衰,便有了再纳新欢的想法。
于是,他写了一副上联放在案头:“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
恰巧,这上联被妻子看到,妻子从联意中觉察到,丈夫有了弃老纳新的念头,便提笔续写了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
以“禾、稻”对“荷、莲”,以“新粮”对“老藕”,不仅对得十分工整贴切,而且,“新粮”与“新娘”谐音,饶有风趣。
麦爱新读了下联,被妻子的才思打动,放弃了弃老纳新的念头。
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挥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
麦爱新见了,也挥笔续写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
此后,夫妻间便有了“老公”与“老婆”的称呼。
袖里吞金
上世纪20年代末的一天,川南一大镇逢集,牲口贩子孙三忙碌其间,买进卖出,帮人算账,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孙三一看,是个陌生中年人,一身富商打扮,身后有两个年轻跟班儿。
这人问:“你是孙三?”
孙三点头。
“请你帮我算一笔账。”中年人没等孙三同意便说,“小猪中猪大猪各三头,小猪每斤一角八分,一头二十三斤四两……牛十七头,每斤一角九分……”中年人一口气说完一大堆,问:“一共多少—”
“二百一十七块八角四分。”中年人话刚说完,孙三便报出了答案。中年人一把抓住孙三抱在小肮前、笼在袖里的手,问:“袖里吞金?”孙三微微一笑:“雕虫小技,见笑。”中年人抱拳施礼:“佩服!”他说罢一挥手,三人走出了牲口集市。
孙三大惑不解,那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有人说:“孙三,这年头,你这‘袖里吞金’,不知是福是祸哟!”是啊,这年月,大小军阀你打我我打你,孙三真不知道这“袖里吞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原来,“袖里吞金”是一种很特别的手心算法,不用真正的算盘,只把自己左手当作一架五档小算盘,用右手五指点按这小算盘进行计算,其速度远远超过用一般算盘。这还是数百年前,秦晋商人发明的算法,精通者少之又少。孙三的祖上是从山西迁来的商人,他从小就学会了这种算技。
三天后,孙三家突然来了两个军人,正是那中年人的跟班。两人说,刘师长要请孙三到军中任军需官。
孙三不肯,说自己三代单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都丢不下。来人掏出手槍往桌上一放,大声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孙三知道小老百姓谁也得罪不起,只好答应。
到了军中,刘师长立即召见了他。刘师长就是那位考他的中年人,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上前线打仗,你家人我也会妥善安排。”
得到这话,孙三才放宽了心,笨拙地敬了个军礼,说:“愿为师长效犬马之劳。”
孙三在军中任会计,除了处理军中物资进出的账目,还负责防区内的税收事务,他尽忠尽职,精明能干,深得刘师长信任。
一晃十年过去,刘师长已成刘军长,要率军出川抗战,临行前,他履行承诺,没带孙三上前线,而是推荐他到省政府财政厅当了科长,专门负责川南地区的军粮征集、统计。
孙三上任几个月后,接到一项特殊任务,带三个科员到一县城调查该县陈县长涉贪之事。
到了该县,陈县长叫会计抱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本。换作一般会计,这堆乱账本没个十天八天是清算不完的,可孙三用他的“袖里吞金”绝技,三天不到便理了个一清二楚。他找出了其中的漏洞,陈县长确实有严重的贪污问题。
这天晚上,孙三把账本和查出的问题写成材料装箱,准备第二天一早启程回省爱报告。()这时,陈县长来了,穿着一套旧式长衫。寒暄之后,陈县长问:“本县账目没大问题吧?”
孙三说:“没—没小问题。”陈县长一愣,说:“听说您‘袖里吞金’算法了得,本县想切磋切磋。”
“哦?愿领教。”孙三微笑着向陈县长伸出手,陈县长也微笑着伸过手来,他的长衫袖口宽大,两人的手笼在里面。
捏了几下手,孙三发现陈县长的“袖里吞金”不过是半罐水。突然,孙三见陈县长胳膊一伸,感觉有两条硬硬的东西落到了自己手里,他知道这是两根金条,陈县长显然是要收买他。孙三把金条向对方一推,摇头说:“陈县长打错了算盘。”
陈县长说:“这只动了算盘上的一颗小珠子,其他珠子还没动呢。”孙三说:“不!陈县长算盘口诀念错了,动多少珠子也枉然。”陈县长脸色一沉,说:“那你看这个如何?”他胳膊再次一抖,一样东西落下来,孙三惊得浑身一颤,这次落在他手里的,是一把小手槍。陈县长陰狠地笑着说:“这架算盘怎样?贩卖牲口时,通常用它。”孙三很快镇静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牲口才用这架算盘,这对人没用!”他说完猛抽回手。
“告辞,祝你睡个好觉!”陈县长一甩手走了。
当晚半夜时分,孙三感觉屋内有动静,他刚要起身查看,嘴里猛被人塞进一团破布,同时两只手也被捆住了。一个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用膝盖扼住孙三胸口把他压在床上,恶狠狠地说:“把钱交出来!”孙三只能摇头。
“不给钱老子就要你这个!”蒙面人挥刀砍去,孙三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孙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两手钻心地痛。他的下属科员正陪着他。他们住在孙三隔壁,听见动静进来时,发现孙三满手是血,十根手指全被砍去,忙把他送进医院。下属见他醒来,告诉他,装账本和材料的箱子不见了。
孙三痛不欲生,失去了双手,他还怎么生活?还怎么“袖里吞金”?他突然想到陈县长威胁他的那把小手槍,还有被抢走的账本,难说这事跟陈县长没关系。
孙三立即叫下属给上级拍电报,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说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三天后,上级派了一个警卫排来到县里,听从孙三调遣。
孙三带着警卫排来到县府,找到陈县长,说要查账。
陈县长假惺惺地慰问了孙三的伤情,说正在全力破案,然后胜券在握地说:“孙科长,账本不都被强盗抢走了吗?我哪里去找账本?”孙三说:“抢走的是县府的总账,我现在请陈县长安排各乡镇、各税务所交来他们各自的分账,再跟贵县已上交省爱的各项物资及税款账目一比对,不就一清二楚了吗?”陈县长一下傻了眼。
没多久,陈县长带人抱来一大堆账本,很是零散错乱,而且在陈县长的悄悄安排下,账本有些被改了,有些被毁了。陈县长看看孙三缠着纱布的双手,说:“孙科长,你看你的手这么不方便,干脆我陪你喝酒去,账让你的下属查不就得了?”孙三微微一笑,说:“恶狗咬去了我的手,可咬不去我的心。”陈县长惋惜地说:“可惜了你‘袖里吞金’的绝技。”孙三说:“袖里自有乾坤,无手也能吞金。何止吞金,还可能吞条人命呢,你说是不是?”
陈县长铁青了脸,转身就要离开,孙三拦住他,说:“陈县长,请你不要离开,我们要当面算账,免得冤枉好人!”
孙三叫人把所有账本堆放在桌上,当着陈县长的面,叫一个科员念账目,另一个科员打算盘,还有一个科员作记录。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两只缠着厚厚纱布的手叠放在大腿上。念的科员刚念完账上一个科目,他就说出了计算结果,算盘打出来的结果跟他说的分毫不差。一个时辰不到,他就算了五本账,同时指出这账何处有漏洞,何处在作假。
一个上午算下来,算得陈县长满头冷汗;如此三天算下来,陈县长已被算瘫在地上。
孙三叫人把上百条贪污证据呈在陈县长面前,问:“你看有没有算错的地方?”
陈县长绝望地说:“没—没错,只是我不明白,你没了双手,为什么还算得那么准那么快?”
“哈哈哈—”孙三大笑道,“你只知道‘袖里吞金’是用手指算数,却不明白为什么手指藏在袖里,眼睛看不见也能算。因为十指连心,是心在指挥手,手只是一个道具。‘袖里吞金’的最高境界,是把手放在心里,是心把无形的数字在无形的手上运算,此时完全不用有形的手指。所以,心正则数正,就不会算错;心要是不正,不但数字要算错,就是命也要算错。明白了吗,陈大县长?”
陈县长只有点头的份,孙三使个眼色,警卫排长掏出一张纸给陈县长看,上面是省政府的命令,说如查实证据,命孙三立即将陈县长带回省爱受审……
一个月后,陈县长以贪污和勾结绺子两条罪状被槍决。
抗日战争胜利后,内战爆发,孙三以身体原因请辞,带着家人回老家居住,闲暇时以教乡邻儿童学习“袖里吞金”为乐,直到九十高龄而终。
眼力
不可傲气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泾县县城里,有家茶叶铺,铺子里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伙计。这一年秋天,老掌柜病重,临死之前,他对儿子少掌柜说:“老伙计在咱们家的茶叶铺里干了二十多年,很有眼力,日后,你要多多倚重于他!”
老掌柜死后,少掌柜当起了家,虽然,他没有忘记父亲临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但他却不以为然:老伙计只是一个干巴老头,一向寡言少语,他能有什么眼力可言?所以,少掌柜招了几个年轻伙计,茶叶铺里的生意,也从来都不和老伙计商量。
转眼到了来年的春上,这天早上,少掌柜掐指一算,发现日子已过了谷雨,眼看就要到清明了,此时,正是收购茶叶的大好时节。于是,他当即让几位年轻的伙计,去准备几辆马车,他要去本县的深山里,收购刚刚上市的茶叶。
不一会儿,马车准备好了。少掌柜领着那几位年轻的伙计,刚登上马车,忽然,老伙计急步走了过来,道:“少掌柜,今年与往年大有不同,眼下,你若去山中收购茶叶,只怕会白跑一趟,不如等上十天半个月,再去收购不迟!”
少掌柜却道:“每年的这个时节,都是茶叶上市之时,今年岂会有所不同?”老伙计张张嘴,正要继续说话,少掌柜已挥了挥手,让年轻的伙计们赶动了马车。
中午时分,众人赶到了一座盛产茶叶的村庄。下了马车,少掌柜让那几位年轻的伙计一起大声吆喝:“收茶叶,收茶叶喽!”
按理说,村庄里的百姓,一听见这样的吆喝声,便会纷纷将自家的茶叶,挑到马车旁边来卖,但奇怪的是,几位年轻的伙计差点将嗓子给喊哑了,可就是没有一位百姓前来卖茶叶。
少掌柜不禁感到很奇怪,他连忙问一位路过的老汉,村里的百姓为何不前来卖茶叶?那老汉抬手往山上一指:“山上没有茶叶可采,百姓手中哪有茶叶可卖?”
少掌柜不禁更加感到奇怪了:眼下正是茶叶青青的时节,茶山之上,怎么会无茶叶可采?
少掌柜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领着那几位年轻的伙计,上了马车,赶往另一座村庄……
一连三天,少掌柜领着那几位年轻的伙计,在深山里七转八转,去了十多个村庄,却硬是没有收购到一斤茶叶,只好空着马车,回到了茶叶铺里。
坐在铺中,少掌柜喝了一会儿茶,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一趟前去山里,盘缠花了不少不说,还一路颠簸,吃了不少苦头,却连一斤茶叶都没收购到,真是白辛苦了一趟。
摇头叹息了一会儿,少掌柜忽然想起三天前老伙计所说的那句话,于是立即把老伙计叫到跟前,问老伙计为何知道,他会白跑一趟?
老伙计想都没想,便道:“少掌柜,今年的天气与往年大有不同,往年到了谷雨、清明时节,天气已经很暖和,而山上的茶叶已经萌发了出来,因此,山中的百姓有茶叶可采、可卖,可今年这个时节,天气却持续陰雨,气温很低,山上的茶叶还没有萌发出来,山中的百姓自然无茶叶可采、可卖!”
少掌柜仔细一琢磨老伙计的话,觉得是这个理,心中不禁暗暗后悔那天没听老伙计将话儿说完。
很快,日子过去了十天。这天早上,少掌柜正在猜测着,哪天可以进山去收购茶叶,忽然,老伙计走了过来,道:“少掌柜,你快领着伙计们,去山中收购茶叶吧!”
少掌柜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今日前去山里,已经能收购到茶叶了?”
老伙计道:“这几日天已放晴,天气转暖,山上的茶叶一定已经萌发了出来,因此,山中的百姓一定有茶可采、可卖了!”
少掌柜当天便领着几位年轻的伙计,赶着马车进了山,果然收购到了满满几马车上好的茶叶。他不由得暗生感慨:老伙计能够根据天气的变化,判断出山中有无茶叶可采、可卖,确实有点眼力!自己太过傲气,真是不该啊。
去除势利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茶叶铺中,忽然来了一位穿着一件被洗得发白的长衫的汉子。少掌柜见那汉子穿着平常,在铺中左看右看,却迟迟不买茶叶,于是对待那位汉子的态度很是冷漠。就在这时,老伙计走了过来,附在少掌柜的耳边,小声说道:“少掌柜,这位汉子,是位大主顾,您可得以礼相待,千万不能把一桩大生意给错过了!”
少掌柜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这汉子衣着如此平常,并且左看右看,就是不买一斤茶叶,哪里是什么大主顾?但转念一想:上回购茶之事,说明老伙计确实有些眼力,这回,我不如以礼相待这位汉子,看他是不是真的如老伙计所言,是位大主顾?
心里头这么一想,少掌柜便在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走上前去,详细地为那位汉子,介绍起铺中的各种茶叶来。
工夫不大,少掌柜介绍完了铺中的茶叶,他清了清嗓子,正想问那汉子想买何种茶叶?却见那汉子一言不发,抬起脚,走出了茶叶铺。
白白殷勤了一回,却没卖出一斤茶叶,少掌柜不禁有些恼火。老伙计却道:()“那汉子一定是货比三家去了——他绝对是位大主顾!”少掌柜不信,于是让一位年轻的伙计悄悄跟在那汉子的身后,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傍晚时分,那位年轻的伙计回到了铺中,向少掌柜禀报说,那汉子花了一下午时间,逛遍了县城里所有的茶叶铺,却没有购买一斤茶叶,刚才,住进了“好再来”客栈。
听完禀报,少掌柜不禁责怪起了老伙计,说他看走了眼。老伙计却道:“那汉子已经货比了全县城的茶叶铺,现在,他肯定还未决定在哪家茶叶铺中购买茶叶,少掌柜,您何不携带些酒菜,去‘好再来’客栈,拜访那位汉子,也许他一高兴,就决定在您的茶叶铺中购买茶叶了呢!”
少掌柜哪里肯去?老伙计在一旁不停地劝说。半炷香的工夫过后,少掌柜终于点了一下头:“也罢,我去拜访一下那位汉子,看他到底是不是一位大主顾!”
少掌柜携带着酒菜,赶到了“好再来”客栈,与那汉子喝起酒来。酒至酣处,那汉子把桌子一拍,冲少掌柜道:“既然你如此以礼相待,我决定,就在你的茶叶铺中购买茶叶!”
第二天上午,那汉子来到茶叶铺,从少掌柜的手中,购买了整整两千斤茶叶。大赚了一笔银子的少掌柜,直到此时,才从那位汉子的口中得知,他是庐州的一位客商,之所以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是因为他出门在外,不想露富。
送走那位汉子,少掌柜不由得大为感叹:父亲所言不假,老伙计确实很有眼力!靶叹之余,他问老伙计:“你是如何看出那位汉子,是位大主顾的?”
老伙计回答道:“昨日,我见那汉子虽然穿着件旧长衫,但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气定神闲,察看茶叶的动作、眼神很是内行,因此,我看出他不是一位平常的汉子,他来到咱们的茶叶铺中,不是为了闲逛;而当时,一阵风儿恰巧吹进了铺中,吹起了他的那件旧长衫的下摆,于是,他佩戴在长衫里面的一只价值不菲的玉佩,露了出来。因而,我判断他是一位富商,是一位大主顾!”
听完老伙计的话,少掌柜不禁频频点头,他明白了做人不可让眼光浮于事物的表面,太过功利往往失败。从此之后,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乐意与老伙计相商。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情,更令他对老伙计另眼相看。
心怀仁义
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少掌柜正在铺中忙碌,忽然听见街上响起了一片嘈杂声,他走出铺子一看,只见街上躺着一位衣裳破旧的汉子,双眼紧闭、一声不吭,显然已经晕了过去,而围观之人议论纷纷。这时,老伙计挤进人群,对少掌柜道:“少掌柜,您救救此人吧!”
少掌柜暗暗掂量起来:老伙计很有眼力,也许,他看出那汉子是位一时落难的富贵之人,因此让我出手相救——若是救了富贵之人,日后,对我的生意肯定大有好处。
想到这,少掌柜便与老伙计一道,将那汉子抬入了茶叶铺中,并请来郎中为他医治。当天,那汉子便醒了过来。
调养了几日后,那汉子病愈了,少掌柜设宴款待。席间,那汉子对少掌柜的救命之恩感谢不尽,少掌柜则一个劲地问那汉子,家中的境况如何?
那汉子说,他是外地的一位小商贩,此次来到泾县,是想购买一些山货,不想病倒在街头,多亏少掌柜出手相救。少掌柜听了,不禁一阵失望。
第二天,那汉子告辞走了。少掌柜不禁责怪起了老伙计:“那汉子算是白救了——你既然有那么好的眼力,这回怎么会看走眼?”
老伙计却道:“少掌柜,咱们是生意人,当然得有好眼力,否则,哪里能够赚到银钱?但咱们为人处世要心怀仁义,不能只为钱,否则,如何在这人世间立足?这回,我请您救人,并不是因为我看出您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而是因为那汉子确实需要有人出手相救。不过,此事倒也确实能给您带来好处,因为,您刚当上掌柜不久,非常需要一个好的名声,而此事一传开,必定能为您赢得一个好名声,进而为您引来许多的主顾。当年,老掌柜之所以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好,就是因为他常常帮助别人,而别人也因此常常帮助他。”
听了老伙计的一番话,少掌柜似有所悟,久久不语。
事情果真让老伙计给说中了。时隔不久,少掌柜发现,上他的茶叶铺里,购买茶叶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而许多的客商也慕名而来。从此,少掌柜不但不再傲气十足,不再无比功利,并且还真正心怀仁义,把行善当成了份内之事,而他对老伙计则越来越敬重。
喊出来的富贵
早年间,在赵家村的东头住着一个叫赵旺的人。他年过三十了,还是孑然一身,家里只有三间草房,没有院子,连鸡都养不住,日子越过越没劲。
这天,村里来了个姓敬的陰陽先生。赵旺早就听说这个敬先生很有本事,便把他拉到自己家,好吃好喝招待了一番,然后请敬先生给自己指条明路。敬先生知道赵旺人品还不错,就是人有点懒散,有心想帮他。于是,他一边心里盘算着主意,一边拿起罗盘围着赵旺的房子走了起来。
敬先生绕到赵旺的房后,见那里有一条大路,便停住了脚步,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旺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悄声问道:“先生,您看出什么来了?”敬先生摆摆手,郑重其事地对赵旺说:“家宅风水不错,只是有点小问题,所以你迟迟不能成家立业。”
赵旺着急地问:“是啥问题,敬先生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敬先生拈须思索了好久,最后一拍大腿笃定地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要坚持三年,管保你发家致富,成家立业!可我就是担心你没有耐性啊!”
赵旺急切地应道:“有耐性!有耐性!敬先生只要给个法子,我一定照做不误!”
敬先生说:“你的富贵藏得太深,一定要喊才能出来。这样,你在房子后墙开一扇窗户,每天四更起床,把油灯点亮。我刚才转了一圈,发现你房后就是大路,每天早上都会有乡亲路过,看到你亮灯,他们一定会问‘赵旺,起来了’,你必须答应一声‘起来了’。你名字里正好有个‘旺’字,这样天天叫‘旺’,坚持三年,乡亲们必定能将你的富贵喊出来!”
赵旺一听连连道谢。临走前,敬先生又嘱咐道:“记住,你翻身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这三年中要是有间断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赵旺忙点头说“不敢不敢”。
等送走敬先生后,赵旺不敢怠慢,一切照敬先生的嘱咐办事。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这天,赵旺又将敬先生请到家里。敬先生发现,三年不见,赵旺家果然变了样,原来的草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堂瓦舍,房前有个大院子,院子里鸡鸭成群。赵旺告诉敬先生,自己还成了亲,生了娃,如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等先生坐下后,赵旺将一杯酒举到敬先生面前,佩服地说道:“敬先生,你的法子真灵啊,你看三年时间,乡亲们真把我的富贵喊出来了!”
敬先生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说道:“说说看,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赵旺恭恭敬敬地说:“那天先生一走,我就按照先生的吩咐,在房子后墙开了窗户,每天四更起床,点亮油灯,听到乡亲们问‘赵旺,起来了’,我就答应一声‘起来了’!后来时间一长,我就觉着这样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找些事做,先是搓麻绳赚个小钱,后来磨豆腐、养鸡养鸭;先是四更起床,后来三更起床时间也紧。现在日子真兴旺起来了,也娶媳妇成了家。敬先生呀,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哩!”
听了赵旺的话,敬先生哈哈大笑起来:“赵旺呀赵旺,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你如果不早起,不搓麻绳、卖豆腐、养鸡养鸭,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吗?”
听敬先生这么一说,赵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敬先生治的不是风水,而是他的懒病!
大漠里的厮杀
一个没权没势的老头竟能感天动地、调动鬼神,他的力量是打哪来的呢?
王有福最近很闹心,他的儿媳李秀怀胎已经十一个月了,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一个月前,李秀快到预产期了,高高兴兴住进了医院,住进医院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整个医院到处都传来厮杀声!只听兵器碰撞叮当作响,喊杀之声不绝于耳,更奇的是,只闻杀声却不见人影。
这里的人对这厮杀声并不陌生。这是个小镇,小镇在大沙漠的边上,传说古时候这沙漠是个战场,自古以来,一到夜里,沙漠里就常常传来厮杀声,号角喧天,战鼓齐鸣,好似千军万马在作战。可半年前,大漠里的厮杀声却突然停止了,大家正在奇怪,厮杀之声竟出现在了医院里。
李秀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厮杀声也持续了十多天。算算日子,预产期早就过了,李秀却丝毫没有生孩子的迹象,医生给李秀做了检查,一切正常,就决定实施剖腹手术。
一切都准备好了,李秀上了手术台,医生拿起了手术刀,可就在这时,手术刀好像被谁抢去一样,“当”的一声,从医生手里掉到了地上。医生大惊,颤栗着换了一把,可手术刀刚到手,忽地一下,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扔到了地上,医生惊魂难定,只得放弃手术。第二天,另一个不信邪的医生给李秀做手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手术自然也没做成。
再也没有医生敢给李秀做手术了,一转眼,李秀入院一个月了,算算日子,这已是怀胎的第十一个月了,王有福一家人心急如焚,而此时,医院里的厮杀声也越来越凶。
这天,王有福来医院看儿媳,刚到医院门口,一个老者走了过来,这老者相貌奇特,铁面虬髯,不怒自威,老者对王有福说:“我是个中医,或许有办法让你儿媳顺利生下孩子。”
王有福大喜,忙把老者领到了李秀的病房,老者给李秀号了号脉,微微一笑,说:“我只需一剂药,就可让你儿媳生下孩子。”说着,老者取出一张黄纸,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写完后,把黄纸扔向了窗外。
王有福不解,老者一笑:“刚才那张写错了,再写一张。”老者又取出一张黄纸,写好了药方。
王有福的儿子拿着药方到药房抓药,药剂师看着药方念道:“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咦?这不就是六味地黄丸吗?抓啥药啊,还不如直接买中成药。”
六味地黄丸?王有福的儿子纳闷了,六味地黄丸只是滋陰补肾的药,能让媳妇生出小孩吗?哎,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还是让药剂师拿了药,煎好后让李秀喝了。
李秀喝完药后,老者对王有福说:“放心吧,明天中午之前自有分晓。我听说你这几十年栽了不少树,可不可以领我去看看?”
“当然可以。”王有福雇了辆三轮车,带着老者来到了小镇外自己植树的地方。王有福在这里已经植了四十多年的树,树林连绵成片,延伸几十里,老者指着树林问:“这些树都是你和家人种的?”
王有福点点头,老者不住地赞叹。平时,王有福和家人都在这里住帐篷,当晚,老者也在帐篷里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王有福起床后来到帐篷外一看,吓了一跳:这里一夜之间栽了很多树,可是栽得七扭八歪,有的很密,有的太疏,有的还栽倒了,树根朝上,树梢埋到了土里,很多树都要返工重栽,是什么人栽的树呢?
王有福正在奇怪,儿子打来了电话,说李秀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王有福高兴得流出了眼泪,他给老者深深鞠了个躬,说道:“谢谢您了,神医!”老者赶紧扶住了王有福,说:“我哪是什么神医啊?我给你儿媳开的只是一剂补药,这药和生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王有福很奇怪,“那我儿媳……”
老者说:“我得从头跟你讲。”接着,老者给王有福讲起了故事。
北宋初年,这里还是一片大草原,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有一次,两个部落为了争夺这片草原打了起来,战斗十分惨烈,每天都有大批将士战死,那些战死的将士变成鬼后不肯去投胎,又重新投入了战斗。后来草场退化,这些鬼就在大漠里接着厮杀,这一杀就是一千年。
半年前的一天,众鬼正在厮杀,忽听不远处传来了哭声,哭声碎心裂胆,众鬼停止了打斗,过来看缘由。
痛哭的是王有福一家人。王有福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孩子生病了,王有福一家人忙于植树,忽略了孩子的病情,以为没什么大事,结果孩子的病越拖越重,他们这才领孩子去医院,医生看了看,摇摇头:“孩子不行了,你们来得太晚了。”
孩子最后的愿望是来大漠看看爷爷的树,王有福把孙子抱到了这里,孙子看着成片的树林,闭上了眼睛。
孩子一死,一家人悲痛欲绝,众鬼听到哭声,无不动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叹气,有的摇头。
原来,王有福刚来这里治沙的时候才二十出头,那时,黄沙已侵入小镇边缘,镇里很多人都迁走了,王有福却扛了把铁锹,来到这里植树。众鬼见了,都觉得好笑,一千年来,他们目睹着黄沙吞没了无数村庄城镇,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竟想靠一己之力让小镇逃脱厄运?
王有福干了起来,风餐露宿,饱受艰辛,结婚了,妻子跟来了;儿子长大了,也跟来了。镇上不少老百姓在王有福的感召下,也加入了植树的队伍……一转眼四十年过去了,王有福六十多岁了,可外表却像八十岁一样,面色黝黑,皱纹堆垒,但黄沙没有再前进,反而步步后退,小镇没有没落,反而欣欣向荣。
众鬼都非常崇敬王有福,他们厮杀时从不破坏树苗,树苗栽到了他们的战场上,他们就后退,退到没有树苗的地方接着厮杀,这几十年,众鬼没有破坏过一棵树苗。
那天,众鬼听到王有福一家悲的哭声,无不感动,老人为了植树连孙子都……他们看看自己脚下,过去是滚滚黄沙,现在却树木成行,厮杀为了什么?当年是为争夺地盘,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赌气。
众鬼觉得这样太没意义了,于是决定休战,该投胎的投胎,该转世的转世,一千年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王有福听老者说到这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看着不远处的树林,那儿有个新坟,孙子就埋在那里,老者提到孙子,又勾起了王有福的伤心事。
王有福擦了擦眼泪,问道:“既然决定休战,后来医院里怎么又出现了厮杀声?”
老者接着讲了起来:
众鬼休战之后,接下来就该投胎了,他们见王有福小儿子的媳妇李秀正身怀六甲,均大喜,能做王有福的孙子,那是多么荣耀啊!和王有福相比,高官富豪在他们眼里就是粪土。李秀住进了医院,众鬼也跟了过来,他们为了争做王有福的孙子又打了起来,原来是两方作战,这回是大混战。
众鬼争了一个月也没争出个结果,那些从其他地方赶来投胎的也被众鬼赶跑了,所以李秀迟迟生不出孩子。当然,手术刀也是众鬼抢走的,还未分出胜负,怎可手术?
这天,医院里飘来一张黄纸,纸上告诉众鬼,想做王有福的孙子不难,去栽树,以一夜为限,谁栽的树最多,谁就去做老人家的孙子。于是,王有福植树的地方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树,鬼着急,只追求数量,有些树都栽倒了,但终于有了结果,有一个鬼胜出,如愿地成了王有福的孙子。
王有福听得瞠目结舌,问老者:“那张黄纸就是你扔到窗外的那张药方吧?”
老者一笑,并未回答。
王有福说:“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鬼也可以走了。”
老者一笑:“不,事情还未结束,很多鬼还没有离开。”
王有福很疑惑:“他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在等,等你的孙子生儿育女,他们要再等上二三十年。”
王有福愣了,生不出孩子的事还会发生?他手一松,手里的铁锹掉了下来,奇怪的是,铁锹掉到一半,在半空中忽然停住了,然后,铁锹又回到了王有福手中。
老者哈哈大笑:“看,这个鬼在拍你的马屁。”说完,老者冲王有福一拱手,“告辞了,后会有期!”话没说完,人已不见踪影。
王有福冲老者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回过头来,大喝:“呔,众鬼听令,如果不去投胎,就在这里好好跟我植树,不许打架!”
四下里,众鬼齐声应和:“得令!”
鱼肠剑
肠中有剑
五代十国时期,有个叫朱温的人当了皇帝,他对手下的大臣疑心重重,动不动就大开杀戒。
这天,朱温突然来到大将军李勇家,这李勇是跟朱温一起拼杀过来的大将,朱温能够当上皇帝,李勇出了不少力。李勇见皇帝亲临,好不高兴,立即带着全家人恭迎。朱温在酒桌坐下,就对李勇说:“朕喜欢听书,你去叫个说书人,在一旁说书助兴吧。”
李勇连忙布置下去,请来一个说书人,朱温点点头,对说书人说:“朕爱听热闹戏文,你就给朕讲一个《鱼肠剑》吧!”
《鱼肠剑》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勇士专诸以一柄藏在鱼腹中的短剑,在酒席间将吴王僚刺死,助公子光登上吴王之位。看来这部书是说书人的拿手好戏,直讲得声情并茂,朱温听得连声叫好。
正在这时,厨子端着一盘鱼上来,来到朱温面前,还没放上桌,朱温突然脸色一变,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蹬翻,厨子被桌子一撞,倒在地上,盛鱼的盘子也摔在一旁。朱温身后的卫士饿狼般扑上去,将厨子死死按在地上,李勇见状大惊,急忙问:“皇上,出了什么事?”
朱温“哼”了一声,说:“此人竟然藏剑于鱼腹,又想玩鱼肠剑的老故事。”那名厨子连声喊冤,朱温对身后一名卫士说:“去将这条鱼腹里的剑拿出来,朕要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卫士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伸手将那条鱼撕开,取出一把短剑。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厨子吓得身子都软了,朱温一挥手,卫士拖着厨子出了门,不一会,呈上来一颗人头。
朱温大叫:“李府里竟然有人效法公子光,莫非想抢朕的皇位?”
他话音刚落,门外拥进一队官兵,将李家大小人等全部控制起来,刚才还好好的府宅,此时喊冤声和哭嚎声响成了一片。
李勇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早看出来了,刚才卫士去撕鱼腹时,那剑是卫士先塞进鱼腹,然后再抽出来的,其目的就是找一个杀人的理由。
李府的人全都捆着拉到院子里,朱温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一名女子身上,命人将这名女子拉出来,冷笑着说:“除她以外,其余全部斩首!”
这名被拉出来的女子是李勇的小儿媳,名叫夏侯珠,她本来也在哭泣,听了朱温的话,知道自己有了活路,于是看了李勇一眼,停止了哭声。
朱温哈哈大笑,在他的笑声中,官兵们挥起屠刀,李家人一个个身首异处,鲜血淹没了院子的地面。
最后轮到的是李勇,久经战阵的李勇昂首挺立,朝朱温骂道:“你这个老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定会让你死在鱼肠剑下……”
随着刀光一闪,李勇倒了下去。心中无剑
难怪朱温会把夏侯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这夏侯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朱温带着她离开李府,直接将她带入皇宫。这夏侯珠不光人漂亮,而且颇能知人冷暖,把朱温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朱温越来越喜欢她了。
喜欢归喜欢,朱温身边的女人可不只夏侯珠一个,这家伙天生好色,虽然后宫中美女无数,仍不满足,连自己的几个儿媳都不放过,常常召她们进宫入侍,几乎和后妃一样常住爆里,几个儿子都敢怒不敢言。
这些儿媳中,朱温最喜欢的是二儿媳王氏,王氏仗着朱温的宠爱,常常对夏侯珠冷嘲热讽,但夏侯珠脾气特好,总是逆来顺受。这天,两人又在皇宫的花园里碰了面,王氏用非常刻薄的话挖苦夏侯珠,夏侯珠忍不住还了一句嘴,王氏大怒,一巴掌就朝夏侯珠扇过来,夏侯珠被打了一掌,身子连退两步,一脚踩空,跌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夏侯珠在池中不断挣扎,大喊救命,王氏在一旁也吓傻了,这时,朱温听到声音从花园另一头赶过来,将夏侯珠从水池里拉了上来,他铁青着脸,怒斥王氏:“你们都是朕喜爱之人,为何相互争斗?”
王氏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夏侯珠顾不得身上湿淋淋的,跟着也跪在地上,说:“皇上,刚才是我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与姐姐无关。”
朱温听了一怔,说:“你不用怕她,有朕给你做主!我明明看见是她扬手打了你,你才掉下去。”
王氏吓出了一身冷汗,谁知这时夏侯珠又说:“刚才姐姐夸我长得漂亮,还摸我的脸,问我是如何调养的,她没有打我。”
朱温见夏侯珠这样说,只好带着夏侯珠离开。回到寝宫,朱温又问夏侯珠:“我明明看见她打了你,你是不是当着她的面不敢说?她虽然是我儿媳,你也不用怕她。”
夏侯珠笑道:“真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相互猜疑呢?”
朱温明白了,这夏侯珠顾忌的不是王氏,而是他和二儿子的关系,真是深明大义!从此,他更加宠爱夏侯珠了。
打这之后,王氏也对夏侯珠感激不尽,这天,她对夏侯珠说:“谢谢你那天给我解了围,没让皇上责罚我。”
夏侯珠一笑,说:“其实我并不是想帮你,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王氏好生奇怪,问:“留啥后路?”
夏侯珠笑道:“如果有一天姐姐变成娘娘,能给我一条生路,我就感激不尽了。”
王氏脸色一变,问:“你是说,皇上有意了?”
夏侯珠望了四周一眼,慌慌张张地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姐姐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其实王氏在宫里向朱温邀宠,除了为自己,更是为她的丈夫,她丈夫是朱温的二儿子,朱温的大儿子早死,二儿子朱友文只是义子,但颇受朱温喜爱,他也很想继承皇位,而朱温一直在义子和亲生儿子之间摇摆不定,没有明确将来由谁继承皇位。刚才夏侯珠一番话,似乎在暗示朱友文可能会在今后即位,王氏心中大喜,为了多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从此主动讨好夏侯珠,没多久,两人就好得和一个人似的。穿肠之剑
王氏高兴,但另一个人却越来越心烦,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朱温三儿子朱友的老婆张氏,她早听说朱温想传位于二儿子,现在看到二嫂脸上得意的样子,又与夏侯珠好得像一个人,已经隐约猜出了几分。
这天,朱友进宫禀报事情,话语中无意犯了朱温的忌讳,被朱温打了一顿板子。看着朱友一瘸一拐地走了,夏侯珠说:“皇上,三皇子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和三姐去安慰安慰他,您看可好?”
朱温点点头,让她马上和张氏一起去看看朱友,张氏正想找机会讨好夏侯珠,夫妻俩热情地请夏侯珠留下用餐。
夏侯珠推辞不过,顺势答应,她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一瓶酒,说:“我出宫前,皇上特地赐给三皇子一瓶酒,让三皇子喝了解乏。”说罢,打开酒瓶,给朱友夫妻俩每人倒了一杯。没想到,夏侯珠倒酒时手有些发抖,一不小心,洒了一些酒在地上,随即,地上冒起一股轻烟。
朱友吓了一跳,抓起面前的杯子往地上一泼,地上又是轻烟冒起,他大惊失色,一把将夏侯珠推倒在地,问:“是谁让你对我下手的?”
夏侯珠大声叫道:“不能复命,唯死而已!”拿起酒瓶,往嘴里直灌,随即在地上一阵抽搐,不一会就死了。
朱友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希望朱温有一天良心发现,将皇位传给自己,万万没想到,朱温非但没有传位的打算,还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当天晚上,朱友跑到禁卫军中,拜见一位与自己相好的统军,接着,两人率领数百名禁卫军潜入禁宫,半夜时分,众人随着一声大喊,杀到朱温的寝殿。
朱温被这阵潮水般的杀声惊醒了,急忙喝问:“谁在造反?”
朱友冲了过来,大声喊道:“不是外人!”
一名兵丁冲过来,一刀捅入朱温的腹中,将朱温捅了个对穿,鲜血狂涌。朱温大声叫道:“就算白天我责罚了你,你也不能这样置我于死地,我是你的父亲啊!”
朱友怒道:“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又怎么样?你还是派夏侯珠带毒酒去害我,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
这时,朱温突然想起李勇临死前的诅咒,他记得夏侯珠止住哭泣时,看过李勇一眼。李勇一定是从夏侯珠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的决心,从那时开始,李勇已经将一把复仇之剑,扎进了朱温的身体……
食痴
明朝年间,白州有个杨天助,生意做得很大。这天中午,他正在房内午休,夫人来把他叫醒,说是他二舅公从北京回来了,看样子家都没有回,直接就上这儿来了。
杨天助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步出房外一看,只见厅中坐着一个乞丐一般的汉子,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脚上连双鞋都没有,只有一层黑乎乎的泥垢。他怔了一怔,方才认出这人正是他的二舅公。
杨天助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位二舅公是他母亲的一位堂弟,姓李,有个外号叫李舌头。他有一门常人没有的本事:吃牛肉,能吃出牛的年龄;吃狗肉,能吃出狗的轻重。也正因为他这条天生的神舌,他从小就十分好吃,而且非常讲究,精到极致,不单把家产吃了个精光,甚至年过四十,连个老婆也娶不上。今年开春前,他向杨天助借了二十两银子,说是要到北京做买卖,没想到三个月不到就回来了。看他这副模样,肯定是生意做砸了。
果然,李舌头说在北京把本钱都赔光了,没办法,只好一路乞讨回来。杨天助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夫人做两个菜,让他先吃饱肚子。
不一会儿,夫人摆上饭菜,李舌头饿久了,狼吞虎咽吃了三大碗饭,把一盘炸豆腐吃了个干干净净,可另外一盘牛肉却一筷未动。杨天助奇怪地问他为何不吃牛肉,李舌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牛昨夜三更放的血,天亮上市,到现在已有六七个时辰了,牛肉一定没有什么鲜味了,加上你夫人炒的时候火候不当,肉变老了,现在嚼起来就像咬棉布头一般,有这盘炸豆腐,不吃它也罢。”
杨天助和夫人听罢,都是禁不住既好笑,又生气,摇头暗叹,都到要饭的地步了,还这么讲究,真是没得救了。
李舌头吃饱肚子,喝了杯茶,然后左看右望,又是搓手,又是挠头。等杨天助夫人退出去后,他才脸红红地向杨天助提出,再借二十两银子去北京,他要把生意再做起来。
杨天助又皱起了眉头。李舌头见他不语,就说:“外甥,你就再帮二舅公一次,我是真的要改掉自己的毛病,从今天起戒掉食瘾,踏踏实实做人了。”
杨天助正要说话,却见夫人在门外冲他打眼色,心下立刻会意,这钱万万不能再借给二舅公了。即便他说的是真话,把钱拿去做生意,可照他这副头脑,十有八九要做赔本的买卖。于是,杨天助说了声抱歉,谎称自己目前也需要银子周转,一下子实在拿不出来了。接着,就劝二舅公回家,老老实实打理那两块田地。
李舌头听外甥这样说,脸色尴尬极了,低下头听了半晌,就告辞回家了。
过了几天,杨天助忽然想起二舅公,心下隐隐有些不安。母亲的娘家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男丁了,自己不闻不问,也对不起去世的母亲啊。眼下刚好身子得闲,他就称了两斤肉,骑上马去探望二舅公。
一炷香的工夫,到了李舌头家门外,只见房门半掩,推开进去一看,只见李舌头赤膊袒胸地躺在竹床上发呆。灶间十分冷清,看样子至少两天没生过火了。
李舌头从床上坐起来,一看他手中提着的肉,就喊:“哎呀,这是后臀肉,虽然瘦,但肉太硬,口感不佳。外甥,你以后别买这种肉。”
杨天助一怔,气呼呼地把肉扔下,转身就走。可走出门口,心道:他连饭都吃不上了,我不管他,只怕会饿死。这么一想,他就又进去,问李舌头愿不愿意去他的纸厂干活,他一个月给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已经比一般伙计多了一倍,李舌头一个人吃饭绰绰有余,还能攒点钱等以后娶老婆。
明摆着是外甥的好意关照,李舌头却低头考虑了半天,这才点头同意。
过了些日子,杨天助到乡下收债。路过二舅公的家,见他正好回来吃午饭,就进去看看。只见李舌头手里捧着一个小钵头,呼哧呼哧地喝着粥。桌上什么菜也没有,只是手里抓着块咸菜。而他比以前又瘦了些,光着上身,几条肋骨都数得一清二楚。
杨天助问他:“怎么不买点肉?”
李舌头嘿嘿笑道:“吃饱肚子就行,肉太贵了。”杨天助很奇怪,二舅公会嫌肉贵,这真是太陽打西边出来了,就问道:“纸厂的李掌柜,他没有给你工钱吗?”
“给了,给了,每月足足一两。”李舌头慌忙从床底下的一个罐子里掏出几块碎银来,“你看,都在这儿呢,舍不得花,我想先攒着。”
杨天助十分高兴,二舅公果然开始改掉好吃的毛病了。
又过了一个来月,有一天,杨天助来到纸厂,看到二舅公时,大吃了一惊。只见他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一般,肉都被风干了,仿佛一具干尸。他忙问二舅公是不是生病了,李舌头摇摇头,说自己什么病也没有。
杨天助想了想,有点儿明白了:“你的银子都攒着?”李舌头呵呵笑着承认了:“是,一钱也没动过。”
杨天助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二舅公这一改又改得太彻底了。临走时,他动情地劝李舌头:“二舅公,你以前一门心思只顾吃,当然不行,但也不能太省了,人总不能老不吃肉呀!”李舌头并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眨眼间,就到了冬天。有一天,天气异常寒冷,杨天助又去纸厂,在那儿见到了二舅公,他又是吃了一惊。李舌头只穿着两件单衣,冻得就像田里的茄子似的,连鼻涕都流不出来了。
杨天助问他怎么不做件棉衣,李舌头牙齿打了半天架,这才说出话来,说天不会冷太久,做一件棉衣要费不少钱,挺一挺就过去了。
杨天助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不忍心再见他受冻,回去时,就把身上穿的皮大衣脱下来,送给了二舅公。
一个月后,杨天助再次去纸厂,却没见到二舅公。一问,才知道二舅公已经三天没来了。杨天助暗暗担忧,难道二舅公病倒了?事儿一忙完,他就骑上马赶去探望。
来到二舅公家门外,一眼看去,院里有一大群公鸡,疯了似的奔跑嘶叫。可叫也叫不出鸡鸣声来,仔细一看,每只鸡的嘴里都淌着血。
杨天助心中十分惊诧,快步走进去,又见院里一个角落有一堆死鸽子,脑袋都被从中剖开成两半,样子极为恐怖。走到门前,只见门边又扔着一堆死鱼,肚子都被剖开了,鱼肠子到处都是。
杨天助惊疑万分,急急推门进去,只见二舅公好端端地坐在屋内,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定睛一瞧,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李舌头满面红光地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脚下燃着一盘炭火,旁边一张小桌上摆着一盘菜和一壶酒。此时,他正惬意地自斟自饮,嘴里似乎嚼着菜,眼睛半开半闭,竟似陶醉了一般。
直到杨天助走过去,李舌头才似从梦境中惊醒,看了一眼来人,坐正身子招呼道:“哦,原来是外甥来了,快来快来,快来尝尝我的菜。”说着,从盘子里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菜,送到杨天助嘴边。
杨天助只好张嘴吃下去,他吃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感觉怪怪的,但味道却鲜美无比。
二舅公微笑着问:“怎么样,好吃吧?”见杨天助点头,他满脸得意之色,呵呵笑道:“这是鸡舌,你再尝尝这个。”又夹起一筷送来,“这是鱼鳔子。”
杨天助一愣,恍然大悟,推开他的筷子问道:“原来外面的东西是你买来做菜的?”
“是呀,是呀。”李舌头笑道,“这道菜要用公鸡舌、鸽脑和草鱼鳔子,而且还要十几种佐料,我足足做了三天呀,对这盘菜来说,外面那些就只是一堆臭肉了。”
杨天助指着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不是要把钱攒着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戒了呢,唉!”
面对外甥的指责,李舌头充耳不闻,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色,反而兴致盎然地说道:“外甥呀,这可是天下难得的美味啊!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来。”
杨天助耐着性子听着,脸都气绿了。原来去年李舌头听人说,北京有一道名菜叫“百雀归巢”,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于是动了食心,向外甥借钱,说是做买卖,其实是要去北京吃菜。他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只吃了一个菜,就把银子花光了,只好一路要饭回白州。不过,他有过舌不忘的本领,这道菜要用什么料,怎么制作,经他的舌头一咂,都摸得一清二楚。从北京回来后,他一心想的就是能自己做一道,再吃一次。
李舌头摇头晃脑地说道:“我足足攒了十个月,十两银子一钱也舍不得动,这才攒够钱做这道菜啊,只是酒钱还没有着落,迫不得已,只好把外甥送我的大衣先拿去当了。唉,这辈子能二尝此美味,死也瞑目,死也瞑目啦!”说罢,夹一筷菜进嘴,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一脸满足幸福之色,竟似到了极乐世界般。
杨天助听得目瞪口呆,本来想冲他发作一场,可看着二舅公悠然快乐似神仙的模样,不禁感慨万千:这人一旦对什么到了痴迷的程度,实能把人害死。回去后,他当即写下“戒痴”两字,挂在厅中,当作家训。
斗拐
明崇祯年间,有个叫桐邱的县城里,发生了一件稀罕事:新任县令刘光阁要以脚斗比赛的方式,为自己的千金选婿,凡年满十八岁的未婚男子都可参赛。消息传出,报名的人差点挤破县衙。
所谓“脚斗”,就是单脚着地,用单膝攻击对方,以将对方击出场外或击倒在地为胜。北方多称此为“撞拐”、“斗拐”,而南方则多称为“斗鸡”。
报名者中有个叫麻五的,长得容貌甚丑,不但豁嘴,还瘸腿。看到他也报名,村里人都笑痛了肚子:“麻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两脚着地还站不稳哩,瞎掺和什么?”话是这么说,可到了比赛这天,大家才算领教“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这话是啥意思了!
咋了?原来,麻五在赛场上简直神了,不管对方如何横冲直撞,他就是屹立不倒。好几次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谁知他就像风中的瘦竹,弯弯腰又直起身来。众人不得不叹服:这个麻五,有两下子!
最后跟麻五较量的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自报姓名叫袁青。这人出手很有气势,眼一瞪,胸一挺,顶、压、撞、掀,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简直把脚斗技艺演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过麻五也有对付的招,见自己被搞得滴溜溜转,他索性来个“以静制动”,站在地上的那条独腿突然就像铜浇铁铸一般,任怎么撞击也愣是不倒。没多久,袁青就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得不甘拜下风。
又瘸又豁的麻五居然拔得头筹,看客们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刘县令更是急得冷汗直流: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等人?正在焦虑,麻五却主动找上门来,说:“刘大人,俺自知容貌丑陋,难配小姐,请大人准俺退婚。”
刘县令一听,心中不由暗喜,但似乎又觉得有些理亏,便说:“既然你要退婚,那本县就成全你。这样吧,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开口,能够做到的,本县决不推诿。”
麻五立刻趴在地上给刘县令磕头:“多谢大人!小的正有一个请求。听说大人祖上是江湖名医,传有可以治腰酸腿疼的赤药丹神丸,能不能赏、赏小人几颗?”
赤药丹神丸的确是刘县令祖传秘方,可一个又豁又瘸的穷小伙,宁肯放着县令女婿不当而要此药,这让刘县令很是不解。他问麻五:“你为什么单单要这药丸呢?”
麻五回答说:“刘大人,不瞒您说,我娘这几年老腰疼,我来比赛,就是想借机获得此药,用它来彻底治好我娘的病。”
别看麻五其貌不扬,可是个大孝子呢!刘县令听了心里一热,当场就差人拿药给麻五,还细说了用法。消息传开,大家都为麻五的孝心感动,刘县令还发话说,明年他依然要用脚斗方式选婿。
这一来,不但脚斗成了桐邱百姓的最爱,那麻五更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找他学艺的人排成了长龙。刚开始,麻五还能够应付,可后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多。村里人就替麻五出主意:干脆开个“脚斗馆”,专门传授技艺。
脚斗馆开出不久,那个袁青竟然也找上门来了。袁青说他是东北人氏,这次是闻讯专门奔桐邱来比武招亲的,不想却输给了麻五。大家都劝麻五别收这个徒弟,可麻五却力排众议,硬把袁青收下了,看袁青没地方住,麻五还将他收留在家中。
这袁青非常勤快,天天帮麻五劈柴烧水,还伺候麻五的娘,处得像一家人。不过,时间一长,袁青也露出了烦躁之心。为啥?他来麻五这里是学习脚斗技艺的,没想到麻五天天让他们练“金鸡独立”、“迎风折柳”这些基本功,独门绝招却一点也不外传。更可气的是,麻五还让他们每天清早天不亮就上山,到悬崖峭壁上去给他娘采治病的草药。
袁青心中着实不甘。这天,他上山走到半道就拐了回来,正好看到麻五在院子里练功。只见麻五抱出一个盘着一条腿的木头人,他用手一点木头人的鼻子,木头人突然抬腿就向他攻来,麻五被木头人击得连连倒退,而木头人虽然被震得前后摇晃,却始终没有倒下。袁青猜测,它支地的独腿莫非是用弹簧做的,进退自如,伸缩有序。
发现了麻五的这个秘密,袁青欣喜若狂。从那之后,只要麻五不在,他就偷偷把木头人抱出来练,可没练几次,他的两条腿就被踢得没一块好地方,到最后连路也不能走了。
麻五见袁青这个样子,问他:“你和木头人过招了?”袁青见瞒不过去了,只好点头承认。
麻五骂道:“你这小子,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袁青面露怨气道:“师傅,你为什么留着绝招不传,天天让我们爬山受累?”
麻五没吱声,拿来止痛消肿的草药给袁青敷上,这才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知道吗?那个木头人虽然是假的,可它是用比铁还要硬的铁桦木做的,你贸然与它对攻,必输无疑。你现在功力还不够,我天天让你爬山,就是为了增加你腿上的功力啊!”袁青听了低头不语,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相信。
这天早上,突然大雨倾盆,可麻五还要大家上山去给他娘采草药。谁都撅着嘴不愿去,袁青趁机发难说:“又让我们去,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麻五瞧瞧袁青,又瞧瞧大家的脸色,点点头说:“也好,也好!”说完,他竟然用绳子把瘸腿绑上,单脚一跳一跳地沿着羊肠小道往山上而去。
大家一看顿时愣住了,齐声喊叫起来:“师傅,快回来,危险!”袁青也后悔了,他正想出去拦住麻五,身后却响起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让他去吧,这是我给他布置的功课,他已经坚持十几年了。”袁青回头一看,原来是麻五的老娘。他好奇地问:“伯母,你为什么要给他布置这么奇怪的功课?”
麻五娘长叹一声,随即说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麻五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郎中说,如果不锻炼,这孩子就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于是,麻五娘就天天陪着麻五爬山练脚力。后来,麻五娘年纪大了,走不动山路了,她知道麻五孝顺,于是就故意说自己得了腰疼病,必须用新鲜的草药贴敷才能止疼,让麻五天天上山给她采草药。就这样,十多年了,麻五每天坚持上山,他嫌自己瘸腿走山路又慢又费事儿,就干脆把瘸腿绑上,蹦着一只脚上山,速度果然快多了,而且无意中还练成了一门奇特的脚斗功。
袁青恍然大悟,心里感慨不已。从那以后,他每天更加勤奋地练功,脚斗之术日益精进,麻五已经很难在他面前占得上风。
转眼,下一年的大赛来临了,麻五率领弟子们一路过关斩将,排名越来越靠前。斗到最后,台上又只剩下了麻五和袁青两个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袁青,麻五觉得他才是和县令之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决定成全他们。
可谁知就在这时,刘县令却突然宣布麻五胜出,原因是袁青弃权了。麻五慌了,摇着手说:“这不行啊,我这般模样哪里配得上小姐啊?”
刘县令脸一沉,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怪,就只怪本县小女命不好。来人啊,给麻五披红挂彩,即刻和小姐完婚。”
就这样,在众人簇拥下,麻五晕晕乎乎地和刘家小姐拜了花堂,入了洞房。可等揭开新娘的红盖头,麻五傻眼了:小姐竟然是袁青!
袁青笑嘻嘻地对麻五说:“没看出来吧?其实我是东北名将袁承焕的义女,刘县令是我舅舅。我自小就喜欢脚斗,桐邱素有脚斗之风,我是女扮男装特意来替自己选如意郎君的。”
麻五结结巴巴地说:“可我、我长得太丑了啊!”
袁青呵呵一笑:“要论长相,你是差了点,可你的孝心却无人能比,我就是要找一个能为国尽忠、为母尽孝的忠义之士做丈夫。”
袁青还告诉麻五,搞脚斗比赛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原来,脚斗是由远古“蚩尤戏”演化而来,它融体能、智慧、技艺和观赏为一体,所以很快也被外族人学去了,他们还年年举办大赛,甚至数次邀大明派人参赛。当时,袁将军因军务繁忙没有理会此事,他们竟因此嘲笑大明无人,袁将军一怒之下决定教训教训这些井底之蛙,这才派义女到桐邱来挑选脚斗之士前去应战。
麻五一听,不觉热血沸腾,拉着袁青说:“为大明尽忠,义不容辞,咱们……一起去!”
联友巧对逛京城
两文友夏祖铜与祝启良已到知天命之年,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是楹联高手。他俩常相聚吟哦属对,妙趣粲然。这年二友相邀赴北京旅游,下榻某宾馆后,来到宽阔的长安街头,只见通衢平旷,车水马龙,想到现代交通如此方便、旅游如此舒适时,祝启良不禁联兴大发,口吟一联道:“道迳遐迩,进退逍遥,通达避逆遊途适。”
这一连!”5个字,全是走之的偏旁,且立意清晰、富于哲理,实属妙对!夏祖铜哪甘示弱,想到从旅店出来的情景,也吟出了带宝字盖的!”5字下联来:“宾室窈窕,空窗寂寞,守富安穷客寓宽。”
这下联也算对得工整,流露出的是守分安命的思想,然而要真正做到清心寡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一路游到北海公园,过去称海上三仙山之一的瀛洲岛——团城,经“叠翠”、“堆云”牌楼,观赏了琼华岛的“琼岛春荫”碑刻,沿海滨来至濠濮涧小憩。
“好个皇家御苑,真乃仙境也!”夏祖铜触景生情,交口称赞,笑问祝启良道:“我们再拟几联好吗?我提议,我们连对三联,每联的出句,面对眼前空阔的碧波,每字必须带有三点水的偏旁,每联的对句,指向岸上的古柏垂杨,岸上之物每字必须带有木的结构,你看如何?”
祝启良连连点头,甘愿奉陪。
夏祖铜似乎成竹在胸,马上信口拈来一联道:“沧海茫茫,浪涛滚滚,洪泽瀑泻濠濮涧。”
这半联都是由三点水偏傍的字所组成,而且嵌入了“濠濮涧”这一眼前景观,联意流畅自如,殊觉清新可喜,完全符合提出的标准。
祝启良也不愧是联坛高手,望琼岛千载苍松虬劲,嗅湖滨三秋桂子飘香,想象的思绪挂上了翅膀,于是下联亦成:“村梅朵朵松柏森森,桂林香染杨柳枝。”
半联均为木结构,且词性匹配得体,对仗亦见功夫。
夏祖铜又出半联道:“沧海潮深,湖滨涛涨,浪涌波滚濠濮涧。”
祝启良面对逼人紧盯的战术,倍感紧张,但却故作镇静,怎奈愁肠百结,好不急煞人也!他原是杯中物爱好者,在此忧心忡忡之际,竟想到了曹操的诗句:“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便说:“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咱俩先不忙,喝一杯再对。”
夏祖铜见附近又无小吃店,有意刺一下祝启良,就吟了杜牧一句名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嗬嗬,有了!”祝启良被激一下,突然来了灵感,续出了下联来:“杏村林秀,桃李株荣,檀根桂梢梧桐枝。”
“刚一提到酒,你老兄就对出了下联,若是真喝到酒,那更该李白斗酒诗百篇了。”夏祖铜打趣地说着,此时一阵风过,百顷碧波起皱,千株绿柳婆娑,他接着又抛出一联道:“涉浅渠清流,荡深潭激浪,漫游潺湲濠濮涧。”
祝启良被眼前的亭台水榭、拱桥雕栏所陶醉,沉吟片刻念道:“枸琹楼棋榭,架槛桥朱栏,采集松柏栋梁材。”
离开濠濮涧后,他们登上了游船,轻轻荡起双桨,款款击波,水光山色,偌大的北海公园尽收眼底。那岛上的白塔、那峡谷里的青松、那岸上的九龙壁、那水上的五龙亭……夏祖铜又抢先吟出上联道:“北国风光,北京御园,登白塔北望,北斗堆云北展远。”
半联五个“北”复出,道出了首都名园的湖光山色,虽然是难对之作,可是祝启良不畏难而退,他稍加思索,便对出下半联来:“海天气象,海市龙亭,乘朱舫海航,海岛叠翠海鸥翔。”
这里以五个“海”字复出,来照应五个“北”字,纵观全联,原来是副嵌入“北海”的嵌字联。上下联结构严谨,对仗工整,不失为一副妙联了。二人旗鼓相当,便稍作歇息。
时过中午,二人肚中饥饿,便弃舟登岸,眼前看到“仿膳”餐厅。祝启良正欲夺门而入,夏祖铜却一把将他拦住说:“让我们给‘仿膳’拟副对联如何?但得约法三章:佳者任君‘金樽脍鲤鱼’,劣者只能‘闭门推出窗前月’了。”祝启良点头同意之后,夏祖铜出了一轻松有趣的上联道:“仿古仿今仿宫馔,笑访效仿请进。”
这半联属多种艺术手法的组合体,甚称妙联。可谓好花还得绿叶扶,与之相匹配的是否门当户对的佳偶?这就要看祝启良的功力了。他不负所望,须臾间具有同样魅力的下联也出来了:“膳山膳海膳时珍,欲善御膳欢迎。”
原来这是嵌字和复字组合成联,特别是还有谐音的手法。联嵌“仿膳”数次出现,已是引人入胜;“笑访”谐“效仿”、“欲善”谐“御膳”,则更妙趣横生。这种多种艺术手法的趣联,使人有“曲径通幽处”之感,耐人咀嚼,回味无穷。
至此,二人颔首称善,互为致意,随即双双踏入餐厅,点了几样上等好菜,一壶美酒,美美地享受了一番。正可谓:
北海游园拾联趣,南窗寻乐遣茶余。
神卦金爷
话说北平城(现北京)有座前门楼子,前门楼子东边有条叫打磨厂的胡同,在打磨厂胡同把口的地方有一个算卦摊子。叫摊子,实际也就是两把破椅子,一张破木桌子,桌子腿旁边绑了一根竹杆,竹杆上挑了一面白布幌子,上书两个大字“神算”。大字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达天庭玉帝,下探冥府阎罗。鬼谷子真脉相传,祖先辈一线授知,是福祸一问便知,只花仨瓜俩枣钱……”摆摊的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副干瘦干瘦的架子,刮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印度洋去。
此人姓金,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啥?盖因他是正白旗子弟,有皇家血统呢。可家道败落,从他爷爷那儿起,天天就是架笼子遛鸟,养金鱼斗蛐蛐儿,外加抽大烟。您说,就这么折腾,屋里有座金山也不行啊。到了金爷金鹏飞这儿,家已经不成个模样儿了,眼看着要断炊,金鹏飞就开始了为人算卦糊口的营生。
这天大中午的时分,太陽晒得人人打蔫,金爷这时候就靠在墙边的陰凉地儿打盹。他梦到又回到儿时,跟着他爹去逛厂甸庙会,抖空竹、吃大糖葫芦的情景,哈,好不快活。突然,他被爹一记烟袋锅子敲醒,睁眼一看,面前没有他已经死去的爹,却站着一位爷。虽然大夏天的,此人还穿着长袍,手握一把折扇,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金爷知道送钱的来了,于是抹抹嘴边的口水,堆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位爷,算一卦?”
那人点点头,便坐在了另一把破椅子上。
金爷又问:“爷,是打卦,还是……?”
那人说:“测个字吧,算算我的生意。”
金爷就研上墨,抽出笔,请那人在宣纸上写。那人略一思忖,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中”字。金爷拿过,细细端详,然后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妙呀不妙。”
那人听了,将椅子往前移了移,说:“请指点迷津。”
金爷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那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静静地放在桌子上。
一块大洋!天,金爷眼里放了光。但是他不动声色,仿佛没看到似的,慢慢地说道:“看你也是个厚道人家,我就说了吧。你是西边的吧?”西边,指的是大栅栏那一带的商业区。那人点点头,说:“在下是祥义绸布店的,姓齐。”
“噢,齐掌柜。那我就直言了啊,贵号眼下有灾啊。”
“啊——”齐掌柜一激凌,把脑袋又往前凑了凑。
金爷便指指那个“中”字说:“我劝你立即把铺里的一应东西全部移走,否则……”
“马上吗?”
金爷掐掐手指,然后说:“三日之内吧,越快越好。”
那齐掌柜道了声谢转身便走。
金爷呢,则立即收摊。回到家,他拉上还在睡觉的儿子金宝,说去“东来顺”吃涮羊肉。金宝那年也就七岁,摇摇头,说:“又骗人!”金爷便晃晃手上的现大洋。那时节,在夏天吃涮羊肉可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要知,那羊肉都是在地下冰窑里放着的。金宝的娘呢,嗨,就金鹏飞这家境,她早跟小白脸私奔了。
这事儿,金爷过后就忘记了。天天给人算卦,谁还记着什么呀。可是第四天傍晚,金爷正要收摊时,就看见西边的天空一片火红。金爷就自言自语道:“火烧云。妈妈的,明天又得晒脱层皮。”
这时,就有人从西面急急地跑过来,边跑边喊:“救火去啊!救火去啊!发财的机会来啦!”
原来,连日干燥,引发了大栅栏商业区的一场大火。那火烧了上百家店铺,烧得家家商号损失惨重。只有一家没受到什么损失,那就是“祥义”绸布店。这下子,金爷算是露了大脸。那齐掌柜又给他送来了二十块现大洋算是酬谢。
转天傍晚时分,又有人来到他的卦摊前测字。金爷一看,这也是个生意人,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伙计,而他写的也是一个“中”字。
金爷捋捋胡须,说:“我劝先生抓紧时间,尽情享受人间快乐吧。”这是什么话?明白人还听不出来吗?那人就狠狠地瞪了一眼金爷,连卦钱也没给就走了。旁边的人讽刺金爷,说你个穷算卦的,奉承他两句不就得了,这可好,白忙活一场。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人回去后没有一旬时间,竟被人活活杀死在家中。
这下子,金爷更是名声大震,来求他算卦的络绎不绝。
这天早上,金爷正要出门摆摊,就有人跨进了他的院子,一进门便高声喊叫金爷。金爷走出屋子,问:“我就是。你找我干啥?”
那人说我们家掌柜的请您呐。一问,是祥义的齐掌柜。
到了祥义绸布店,那齐掌柜将金爷请到上座,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金爷,我求您给我一句实底,您这两次算的是蒙的,还是……”
金爷便拉下了脸,说:“我是祖传通灵之术,岂容你……”说罢便起身要走。那齐掌柜忙作揖赔礼,说:“在下想不通,同是一个‘中’字,为什么结局竟是如此不同?”
金爷微微一笑,说:“齐掌柜您是午时求的卦,那人是酉时求的卦,同是一个‘中’字,你是拔出口中物,便是大欢喜。他是物已入口中,必横死无疑。人的生辰八字多有相重的,同一时辰生的人,有的当了万岁爷,有人便只是乞丐,天地之间,冥冥之中,自有造物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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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重的女侠
民国初年,皖东全椒县出了兄妹两位武侠,哥哥叫邓广义,妹妹叫邓广美。兄妹俩继承父业,组织了一个武术班,在长江南北一带城镇卖艺为生,方圆数百里赫赫有名。
邓家兄妹擅长攀“尖刀山”和马术等武术表演,尤其是邓广美,轻功十分了得。一天傍晚,兄妹俩率领武术班来到江南当涂县,住进一家饭店。因是初到生地,城里人还不知邓家武术班的英名,为了宣传,邓广美对老板娘道:“我们饿了,请你多做几斤大饼,弄几样可口的汤、菜,吃完后我让你用秤称,称出我有多重就付你多重饼钱,你看可好?”
老板娘是个热心开朗的人,她没多想,认为是江湖人说的开心话,便随口应道:“好说,好说!泵娘请放心,本店价廉物美,从不坑人。”于是,她叫伙计们做了五斤大饼和几样汤菜送上桌,邓家兄妹和徒弟们风卷残云,顷刻一扫而光。吃毕,邓广美对老板娘道:“本姑娘不失所约,请你拿秤来称我吧!”老板娘笑道:“姑娘是说戏言吧,难道真的要我称你?”邓广美认真地道:“当然要称,我说话历来算数。”
“那好,我就来称称看。”老板娘说着,叫伙计取来一杆大秤,一称不多不少,刚好四两重。老板娘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惊异道:“奇怪,真奇怪!一个大姑娘仅有四两,就你刚才吃下的饼和菜也不止这点重呀,你的体重哪里去了?”邓广义边笑边对老板娘道:“店家请放心,饼菜钱照付,我妹妹只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说罢,如数付了账。
老板娘惊喜若狂,立即跑上街,逢人便说:“嗐!我店里来了一位‘四两女侠’,轻功好厉害啊!”接着,她便向人们神乎其神地说开了。有一位名叫许公和的教书先生听了老板娘的叙述后,主动上门为邓家武术班书写海报,遍贴全城。
翌日上午,人们看到许公和写的海报后,互相传告,城关居民和四乡八邻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地拥来观看邓家武术班的表演,广场上人山人海,一时间围得水泄不通。一阵紧锣密鼓之后,邓广义首先向观众深深一揖,讲了一番客套话,接着邓广美就出场了。只见她身着粉红色的紧身衣裤,腰束英雄带,脚穿绣花鞋,身材苗条秀气,花容月貌美若出水芙蓉。她神采奕奕,盈盈含笑,向观众道了个万福,然后即表演攀“尖刀山”。邓广义撑起一根几丈高的木杆子,杆子上面绑有数十把锋利的尖刀,刀口、刀尖向上,邓广美顺着这些刀尖、刀口攀摇而上。她轻巧伶俐地攀到顶端后,坐在刀尖上面,向观众含笑致意,继而进行“美人脱衣”等惊险动作表演。观众看得惊心动魄,一阵接一阵地鼓掌喝彩。
攀过“尖刀山”,接着表演马术。邓广美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马背上,一边扬鞭打马飞跑,一边在马背上作“竖蜻蜓”、“翻跟斗”、“燕子扑水”等扣人心弦的精彩表演。好戏连台,观众看得眼花缭乱,掌声雷鸣不息。这时,有几个富家少爷看得动情,将铜钱雨点般地扔去。邓广美一边打马转圈跑,一边“倒挂金钩”,采用“马下衔钱”的招式,将落地的钱币一枚一枚地拾起来,博得观众大声叫绝。
邓广美表演过后,邓广义接着表演“打砖头”。他的表演与众不同,将一块砖头拿在手里,伸出一指,七钻八钻即钻穿好几个洞孔,手指头竟然比钢锥还锋利。接着,他又拿起一块整砖用手劈,就像泥水工用瓦刀劈砖头那样,一块块碎砖纷纷落地。最后,在手心里握住一块碎砖,用力一捏,碎砖被碾成粉末,从手指缝里喷出来。观众热烈鼓掌,邓广美趁机端起盘子向大家讨赏钱。
就在这当儿,有个叫寇三两的流氓头子,杀气腾腾地领着大徒弟屠一刀挤进场内。邓广美来到他俩面前,俯首施礼道:“请先生赏几个小钱!”
寇三两掏出一块“袁大头”,在邓广美面前晃了晃道:“要钱我有的是,但我有个条件,不知小姐可敢接受?”
邓广美抬头一看,其人满脸络腮胡子,凶神恶煞模样,两只鼠眼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知道来者不善,便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寇三两嬉皮笑脸地道:“本大爷不爱钱财爱美女,你敢不敢站到八米远让我用银元扔,若扔不着你银元就归你,若扔到你就让我亲吻一下脸蛋,你愿不愿意?”
邓广美虽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她跟着兄长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险恶的场面未见过,什么歹人未遇过?她心中有数,立马放下手中盘子,跃身跳到八米外,站稳马步,大大方方地笑道:“请先生出手吧。”
寇三两乐得挤眉弄眼地一阵狂笑:“好个爽快的美人儿,让我来个吕洞宾三戏白牡丹!”说着手一扬,银元像飞镖一样掷向邓广美的胸前。观众个个提心吊胆,都为邓广美担忧,但邓广美不愧为女中豪杰,一伸玉手就接住了。寇三两见未扔着,顺手又掏出两块银元,如双箭射靶心一样,再次向她胸前双峰掷去。邓广美不慌不忙,手一伸,又把两块银元接住。寇三两仍不死心,一下子掏出五块大洋,用两只手左右开弓地掷去……
寇三两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会武功,平时练铜板打靶,可说弹无虚发,百发百中。他心想:一人难敌五手,我用五块银元全面开花地扔去,尽避你武艺好,料你也不能全都接住,总会有疏漏被我击中,到时让我美美地拥吻一下这美人儿,花几块大洋也值得。但是,寇三两的美梦泡汤了,因为邓广美自小就跟随父兄练武,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特别擅长射箭镖。寇三两第三次扔出的五块银元,她仅伸了一只手就全都接住了。邓广美接到这些“赏赐”之后,微微一笑道:“承蒙先生奖赏,如此破费,盛情难却,小女子只好笑纳了。”这番俏皮话,气得寇三两吹胡子瞪眼睛,龇牙咧嘴。可是,有约在先,当着众多观众面,一肚子怒火也不便发作,只好是火烧乌龟肚里痛了。(故事会在线阅读)
寇三两的大徒弟屠一刀也是个地痞恶棍,因他杀猪、卖肉都是一刀了结,故得此外号。他十分效忠寇三两,见师父白白地丢掉八块大洋,大为惋惜,一心寻机报复。当邓广美弯腰拾地下零散钱时,他却突然伸出魔瓜向她胸前摸去。邓广美早有戒备,未等他手到胸前手指用力一挟,屠一刀的手掌就如被钢钳钳住一样,伸不进拔不出,连人被她拖着在场子里转游好几圈。屠一刀痛得哇哇怪叫,苦苦哀求道:“姑奶奶,我的手快断了,求你放过我吧!”邓广美松了手,屠一刀抬起手掌一看,已被夹出瘀血了,顿时红肿起来。全场臂众无不嘲笑,指责他的流氓行为。寇三两怕激起民愤,只好气急败坏地拉着屠一刀狼狈不堪地溜走了。
邓广美惩罚了这两个恶棍,观众无不拍手称快。原来,寇三两是个屠夫,因他卖肉经常少三两,故而人们送他个外号叫“寇(扣)三两。”这个流氓头子心狠手毒,动不动举刀伤人,依仗他舅舅在国民党县党部当官的权势,横霸一方,敲诈勒索,奸婬民女,无恶不作,人们都敢怒不敢言。他因卖肉短斤少两,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于是他就招收徒弟,欺行霸市,赶走他人肉案,让他徒弟们经营,他从中分利,市民们无不恨之入骨。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邓广美生性倔强偏爱惩恶扬善,她听到人们的诉苦后,决心再次教训这帮恶棍。是日早晨,邓广美独自上市场,准备买几斤猪肉犒赏徒弟们。她来到肉案前一看,寇三两正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茶壶躺在案后品茗,他的大徒弟屠一刀在案上掌刀卖肉。寇三两一见邓广美“光临”,高兴得喜笑颜开,心里想:老子正准备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昨天白白送你八块光洋,今天定要加倍讨回。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却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邓小姐的玉体不足半斤重,我不相信。今儿我与你打赌,如果真如此,我砍个猪腿送你,并拜你为师,为你扬名。若超过半斤,每两收一块大洋,并要你拜我为师,你敢不敢赌?”说着,他放下茶壶,亲自掌刀,砍下一块猪后腿,一称刚好八斤。
邓广美故作犹豫,寇三两认为她不敢打赌,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屠一刀趁机讥讽道:“原来‘四两女侠’是个冒牌货!不敢与我师父打赌,那就退回昨日的八块大洋,拜在我师父门下,做我的小师妹吧!”
邓广美笑道:“谁说我不敢?只是我也有个条件:我若输了就依你所说,你若输了今天的肉钱照付,但今后不准你们再欺行霸市,要公平竞争,不许坑害人,否则加倍处罚。口说无凭,当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乡贤立个字据为证。”
正巧这时那位为邓家写广告的许公和先生也来到肉案前,寇三两指着他对邓广美道:“他是我们这里大名鼎鼎的许老师,你若不放心,就请他写个字据吧!”说毕,寇三两叫屠一刀架起一杆大秤,色眯眯地笑道:“邓小姐,请你一试吧!”
邓广美当着顾客和证人的面,与寇三两在字据上签了字,然后她练起轻功,抵住秤钩,身子一提便卷成一团。寇三两师徒俩掌秤一称,果然只有四两重。证人许公和当场宣布邓广美赢了。寇三两师徒二人惊得目瞪口呆,无话可说,只好认输履约。
从此,四两女侠惩治地痞的大快人心事,一直被当地人们传为佳话。
控告状自白冤案
有一天,唐高祖李渊下了一道圣旨,让御史马上查办李靖谋反案。
李靖是岐州刺史,才兼文武,曾为大唐王朝立下赫赫战功,是数一数二的大功臣,而且一向为人忠义,奉公守法、体贴百姓,怎会谋反呢?
御史尽避心中怀疑,但圣命难违。在临行前,他请求皇帝批准控告人一同前往歧州。一天夜里,“专案组”正在驿站歇息,突然,负责保管文书的随从慌慌张张报告,说自己疏忽,不慎将控告人所写控状弄丢了。御史一听,火冒三丈,大声斥骂。嗓门之大,惊动了驿站里所有人。骂不解恨,他还操起马鞭狠狠抽打随从,随从哀嚎不已。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事已至此,御史叹了口气,对一直在旁的控告人说:“李靖谋反,事实清楚,我等奉旨查办,当尽心尽责。如今,控状丢失,一旦朝廷知晓,恐怕我等难逃与李靖勾结之嫌疑,性命难保啊!”控告人一听,也觉事态严重,不知所措。
御史愁容满面,犹豫好久,说:“事到如今,要想免受牵连,唯有一法可行。”控告人赶紧问:“大人有何良策?”御史压低声音,说:“烦劳你重写控状,全当未丢,我等照常前去岐州查办。”控告人想了想,觉得办法可行,于是研墨铺纸,提笔重新写了一份控状,交到御史手中。
御史读罢新控状,顿时翻脸,一声冷笑,吩咐随从取出原来的控告状,仔细比对,发现内容出入极大,当即命人将控告人捆绑,令“专案组”迅速返回京城。
御史对皇帝李渊说:“若李靖谋反属实,则不管何时何地控告人所写控告状都应一致。如今内容相差甚大,足以证明控罪乃凭空捏造。”李渊听罢,深以为然,立即命人审讯控告人。果如所料,控告人对所犯诬告罪供认不讳。
御史设下苦肉计,让控告人重新写控状,从而揭穿其谎言,其智慧的确令人叹服。他之所以能够成功断案,就在于他很清楚:谎言,如同豆腐渣工程一样,非常脆弱,很难经得住敲打,往往一攻即破。
正直史官杀不尽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历史长河中,有志之士的处世风骨始终耀眼动人。
《左传》记载,春秋时期,齐国君主齐庄公昏庸无道,与大夫崔杼的妻子通奸。公元前548年,崔杼在自己的府中设计诱杀了齐庄公,立庄公之弟为新君,接着又自立为左丞相,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崔杼率百官到太庙歃血盟誓——诸君若有不与崔杼同心者,必遇凶而亡。在刀剑面前,百官只能接受这个飞扬跋扈、专断朝政的丞相。
百官的归顺令崔杼心安不少,但他对弑君之罪十分惶恐,特别担心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于是,崔杼将专管记载史事的太史伯找来:“君上调戏我的夫人,被将士愤而杀之,此等丑闻,势必遗臭万年,更不利齐国在诸侯国间的声誉,所以,你写成‘以疟疾殁’吧。”
太史伯似乎没有听到崔杼的话,笔走龙蛇,飞快地在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五个字。
崔杼大怒:“汝不怕我剑厉乎?”
太史伯听完崔杼的话,冷冷地回答说:“史家的骨头从来都很硬。”
崔杼拔剑在手,杀气逼人:“回去想清楚,明天重新交来。”
太史伯回到家里,召来三位弟弟,诀别道:“良史实录,乃史官之责,我照实去写,必遭崔杼毒手。我死之后,你们三人若为史官,万不可忘记史官的职责。”兄弟三人相顾流泪,纷纷发誓:秉笔直录,绝不歪曲历史。
第二天,太史伯按时把重新写好的竹简送给崔杼。崔杼搭眼一瞧,勃然变色,上面赫然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大怒之下挥剑杀了太史伯。
按当时的惯例,史官是世袭的,崔杼又召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进府。“你哥哥竟然不听我的命令,我已处决了他,今后由你来接任太史之职。你就写庄公是病死的,不然,那就是你的下场。”崔杼指着太史伯的尸体,恶狠狠地说,他满心以为太史仲会慑于他的婬威而从命。可是只见太史仲冷静地摊开竹简,提笔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崔杼弑其君。”崔杼看到这几个字,怒不可遏,又拔剑杀了太史仲。
接着,他又将太史伯的三弟太史叔召来,凶狠地说:“你两个哥哥都已经死了,难道你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吗?如果改变写法,还能有一条活路。”太史叔平静地回答:“凡史官记事,善恶必书。”结果还是在竹简上照直而书。崔杼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把太史伯的三弟碎尸万段,令太史季补缺。
太史季站到崔杼面前蔑视地问:“左丞相召我,是为庄公之事吗?”
“是,你想怎样写?”
“与兄同写。”
“他们死了!”
“与兄同死!”
太史叔毅然在简上写下“崔杼弑其君”,然后含笑引颈请死。
“你的三个哥哥都死了,你若按照我的话去做,可免一死。”崔杼威胁说。
太史季冷笑道:“史官为史不惧死。秉笔直书是史官的职责,若因失职而活着,不如死去!”
崔杼好言相劝:“按我的意思写吧,我赐你高官,你兄弟四人,已去其三,不想满门无后吧?”
“你能灭我一族,却杀戮不完史家,正义永远不会断绝。”
崔杼胆怯了,太史伯四兄弟为据实直书前仆后继,震慑了他的心,他不敢再举起屠刀,无奈之下让太史季走了。
太史季在回史馆的路上,遇到另一个史官南史持简匆匆而来。原来南史担忧兄弟四人都被崔杼杀死,无人记载崔杼弑君之事,便匆忙赶来,哪怕舍生取义也在所不惜,听闻无事,方才离去。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暴力可以短时间内虐杀生命,却抹盖不了浩然正气。几千年来,史家以风骨为笔,凝成直真的历史,那份不屈的铮铮铁骨,就是一个民族得以传承的精气神。
秉笔直书是史官的职责,若因失职而活着,不如死去!
半边塔
相传,坐落在江西东北部的尚和村,原本是丰饶的鱼米之乡,可到了万历年间,却频生怪事,一到晚上,村子就被愁云惨雾笼罩,时常妖风四起,飞沙走石,动不动就有百姓和过往客商神秘失踪。
一时流言四起,民生凋敝。里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请官府来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天,里长正发愁,忽然有一个道士登门拜访,声称愿帮村里解决这一困厄。里长一听,急忙求教。
这道士胸有成竹,走到村头,指着村前一座大山说道:“问题就出在这座山上,此山本是蛇妖化身而来,蛇妖已经修炼千年,只要再吸食一千个人的精魄,便可重新腾云驾雾,因而它经常晚上出来作怪,掳人吞食。”
里长细细一看那山形走势,果然形似一条伏地巨蛇,大惊失色道:“如此下去,我们全村人岂不都要遭殃?”说完,他一头跪下来:“道长既知根源,一定有法子逢凶化吉,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道士忙扶起里长,说:“降妖除魔本是我们道人的本分,我定会尽力而为,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道长请尽避吩咐,只要我们能办的,一定按您说的去办。”
道士说:“以我的法力,尚无法将这千年蛇妖直接收服,唯一的法子就是在山顶筑一座81尺高的石塔,作为镇魇。只是这建塔的事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为,需要你们全村人共同出力。”
里长忙答:“道长放心,就是花再多银两、再多时间,我们也一定将这个塔建好。”
道士一听,摇摇头说:“不不不,要建这塔可不是易事。这蟒蛇白天化身为山,晚上却要现出原形作恶。除非一个白天把塔建成,否则塔未建成,待到晚上蛇身一动,这塔必然损毁无疑。”
里长急道:“可是,这81尺的高塔如何能在一天之内建成?”
“不用急,我早有妙招。”说完,道士掏出一个小口袋递给里长,接着说:“这里面装的是糯米,已被我用烈酒泡了九九八十一天,你派人用水将它化开,可得一筐糯米,磨成浆后,按一个成人大小,浇成糯米人,然后晾干,我自有用处。”
里长将信将疑,将这一小袋糯米倒入自家水缸,片刻,果然化出一筐糯米。
到了下午,糯米人已经制好。道士点头称好,又对里长吩咐道:“山头有个蛇喉洞,是蛇妖进食之处,洞很深,洞底有个化人池,将糯米人置入化人池中,可让蟒蛇醉睡一晚,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一日一夜的时间建塔了。可这洞九曲回肠,糯米人得有人专门送到洞底,才能扔进化人池中。所以,需要村中募一名青壮后生,才能办成此事,只是洞里险恶,凶多吉少。”
里长一听,心中“咯噔”一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去村里安排。
村里有个后生叫二牛,妻子前一晚刚刚失踪,听说可能被蛇妖吞了,他心急如焚。一听到这事,二牛主动站出来,扛下这个重任。
接下来,道士又吩咐里长采购了一批石料、木料,并手绘了一张塔图,以便施工。
万事俱备后,道士选定九月初一开始动工,里长调度全村老少时刻赶工,二牛则将带着几个胆壮的后生下蛇喉洞。
二牛临行前,道士叮嘱他,务必在天黑前将糯米人扔入化人池,否则蛇妖醒来,现出原形,到时塔不仅建不成,建塔之人也难逃一死。另外要求二牛一定要小心翼翼,因为化人池只化人形之物,糯米人如果被摔碎弄破,都会被蛇妖吐出,到时候就无法麻醉蛇妖了。
二牛把道士的嘱咐牢记心间,就出发了。到了蛇喉洞洞口,只听见里面不时传来“咕咚咕咚”的怪声,气味也腥臭无比。随行的两个后生害怕了,但二牛却无所畏惧,他将绳子在腰上绑结实,再把糯米人包好,背在身上,就弯腰进洞了。
洞里曲里拐弯,空间又窄,才二十来米就已漆黑不见五指,二牛打起火把,继续往里面爬去,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与此同时,山顶上,男女老幼齐心协力,半天工夫就打好了塔基,立起了20尺高的塔墙。里长估摸这个进度,到了半夜塔就可以封顶,不禁放下心来。但道士却紧锁双眉,担忧在蛇喉洞里的二牛。
再说二牛,他在洞里小心翼翼地爬了五六个时辰,看见前面的洞突然开阔起来,()他站起身,望见一个大池子,里面净是蓝色的黏液,冒着泡,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二牛估计这里就是化人池,他走到池边,从背上卸下糯米人。
突然,二牛一个不小心,踩掉了一块石头,石头“骨碌碌”滚落池中,不一会儿却又弹了出来。
二牛一看,突然想起道士的话,这化人池果然是非人形之物不化。
想到这,二牛弯下腰,准备将糯米人推入池中。可低头间,他却瞥见地上有个东西在反光,他好奇地捡起来,凑到火光下一看,认出是自己给妻子买的定情银钗。
二牛睹物思人,一时恨上心头,他牙关直咬,握着银钗便向洞壁猛戳。哪知一戳之下,一股红色液体“滋”地冒出来,整个山洞也随之震动,二牛站不稳,摔了个跟斗,所幸没有掉进化人池。
剧震过后,山洞还在不断晃动。二牛见状,估摸可能是自己扎伤了蛇妖,蛇妖疼得要醒过来了,他意识到,要赶紧将糯米人扔进池里才行。可一看地上,二牛暗暗叫了声苦,原来放在地上的糯米人,刚被山洞震动时落下的石头砸成了碎块。
二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洞外的两个伙伴似乎察觉了端倪,怕二牛出事,拼命地往外拉他。
二牛顺着拉劲往外走着,可一想起道士的嘱咐和乡亲们的安危,又想起命丧蛇妖口中的妻子,一时有了主意。
二牛狠狠心,用刀割断了绳子,毅然走到了化人池边上,扎起裤脚,将碎掉的糯米团塞进自己裤管,然后扎紧腰带和裤口,一个飞身跳进了化人池。慢慢地,山洞停止了震动,恢复了平静。
再说洞外,震动令山顶本已建到近60尺高的塔墙“呼啦啦”地塌下半边,吓得大家纷纷逃窜。
震动停止后,道士掐指一算,叹了口气,将二牛的事告诉了里长。里长一听二牛死了,很是伤心,但眼下这座只剩半边的残塔怎么处理呢?推倒重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时,道士顾虑重重地说道:“二牛虽然死了,但也只能令蛇妖醉睡一晚。我们无论如何要在天亮前将塔建好,否则蛇妖受了伤,酒劲过后,恐怕大白天也会起来兴风作浪。实在不行,就按着半边塔往上建,到了81尺封半个顶就是了。”
里长一听却直摇头,说:“半边塔已经岌岌可危,若风吹雨淋久了,如何撑得住啊?”
“我有办法。”说完,道士取来一个碗,割破中指,用碗接着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血就滴满一碗。他将血递给里长说道:“待半边塔到顶后,就将这碗血从塔顶浇下,血浸过塔砖,塔就会坚如磐石。”说完,道士闭上眼,盘膝打坐。
里长半信半疑,招呼大家就着半边残塔往上建,直到81尺封顶。里长按照道士的吩咐,借着梯子颤巍巍地爬到塔顶,将血从塔顶浇下。
说来也奇怪,那血一下子从顶流到底,流过之后,原先还摇摇欲坠的半边塔一下就坚固起来。
里长一看,喜不自禁地找道士报喜,可一碰道士,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里长和村里人这才明白,道士舍了自己的性命,才保住了这半边残塔。从那以后,蛇妖再也没有惊扰过尚和村。
菩萨落泪
传说很久以前,有位名唤卢秋云的女子突然临盆,产下一个男婴。多事之人向官府举报这卢秋云有奸情,那男婴也是野种。县太爷立刻派人把卢秋云押到官府问话。
县太爷问:“大胆刁民,有人告你私会他人产下野种,可有这伤风败俗之事?”
卢秋云委屈道:“大人冤枉啊!”
县太爷反问道:“冤枉?那我来问你,你丈夫是不是名叫郭子江?”卢秋云答道:“正是。”
县太爷说:“那冤从何来?众所周知,你丈夫三年前就被调往京城修葺云凉寺,三年从未回家。你还有什么话说?”
卢秋云辩解道:“大人明察,我丈夫一年前偷偷回过一次家,我也是那个时候怀的孩子。”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怒道:“满嘴胡言,那京城是什么地方,被朝廷调去办事,工期未完,岂能让他偷偷回家?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定是你耐不住寂寞偷人。”
卢秋云回道:“大人即使不信,也不能轻易冤枉草民,何不等我丈夫回来问个清楚?”
县太爷想了想也对,先把卢秋云押入大牢,接着立刻写信给京城为官的一名亲信,让他查查那郭子江是否真的偷偷回过家。说来也巧了,那名亲信名叫刘福海,刚好是云凉寺的监工。
辗转一个月,刘福海在回信中斩钉截铁地说,云凉寺戒备森严,工期未完绝无假期,任何工人都不可能私自偷偷跑回家。
县太爷再次提审卢秋云,卢秋云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无罪。
县太爷气急败坏,大刑小刑给她用遍了,卢秋云誓死不招,口口声声大骂昏官。县太爷恼羞成怒,让人使劲打,眼看自己就要被打死,卢秋云突然大声疾呼:“苍天在上,我卢秋云从未和他人有染,孩子的父亲就是郭子江,若我今日枉死,百鸟遮日,菩萨落泪!”
卢秋云话音刚落,头一歪再也没醒来。这时,天空中突然百鸟哀鸣,人们抬头一看,只见鸟儿成群结队地飞过来,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转眼天地间暗淡无光。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又在皇宫不胫而走。话说宫里有位德妃娘娘,心地善良,一心向佛又爱民如子,听说了卢秋云的事后,觉得蹊跷,便恳求皇上让自己去调查一番。
德妃很快就打听到那卢秋云的丈夫名叫郭子江,此人已入京修葺云凉寺三年有余。德妃震惊无比,原来三年前修葺云凉寺正是自己的主意。
德妃娘娘立马赶到云凉寺。当年云凉寺本是一座小寺庙,德妃娘娘和皇上曾在此避过雨。后来,此地不幸遭火灾,德妃娘娘一心向佛才提出重修云凉寺。
德妃来到寺庙,发现寺庙重建工作差不多完工了,正堂中央新摆放着一尊慈悲的送子观音,观音怀抱两子,膝下环绕几子,惟妙惟肖。
突然,德妃娘娘发现:那观音像两眼中闪着晶莹剔透的泪花,一会儿工夫,泪珠就一颗颗地往下落。
德妃娘娘大吃一惊,慌忙跪地祈祷,又找来负责人刘福海问道:“菩萨落泪,莫非这云凉寺有什么冤情不成?”
刘福海满脸堆笑道:“娘娘,这菩萨显灵是好事,怎么会有冤情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德妃娘娘问道,刘福海答道:“本来这送子观音怀抱两子,膝下有八子,前段时间丢了一子。”
德妃娘娘又问:“这送子观音是何人所雕?”刘福海一听,吞吞吐吐道:“回娘娘的话,这尊送子观音是木匠郭子江雕的。”德妃娘娘一听郭子江,心头一震,自己今日来这儿本就是要找郭子江问话,便让刘福海去叫他过来。
刘福海一听,慌忙跪在地上道:“娘娘,这……这郭子江……”
德妃娘娘追问:“快说,郭子江怎么了?”刘福海一咬牙哭道:“娘娘啊,这郭子江早在半年前就病……病死了。”
德妃娘娘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轻轻念了句“南无观世音菩萨”。这时,人忽听得门后一片喧哗,原来是一个女叫花子想进寺庙,被人拦住,那叫花子哭闹不已,非要进来,德妃娘娘便让人请她进来。
那女叫花子一大把年纪,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发白如雪满脸皱纹,怀抱一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儿。
听闻面前站着的就是德妃娘娘,老叫花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老泪纵横:“娘娘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罢泪水滂沱,让人心生怜惜。
德妃娘娘扶起老叫花子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尽避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做主。”()
老叫花子说:“娘娘,我是来这寺庙寻找我儿子的,他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家了。”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德妃娘娘问道。
“我儿子名叫郭子江。”老叫花子一说出来,德妃娘娘心头就一阵悲痛,竟也无言相对。
老叫花子接着哭诉道:“三年前,我儿被捉到这里修建寺庙,半年前我儿媳妇产下一子,有人诬告我儿媳妇和他人有染,还被县太爷关在牢里,我只好抱着孙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寻找他的亲生父亲,我要让我儿子回去,只有他才能证明我儿媳妇的清白,好让他们一家团团圆圆……”
好一个一家团团圆圆,德妃娘娘听了无比心痛,其实卢秋云和郭子江早已命丧黄泉,只不过老婆婆不知道而已。如今卢秋云和郭子江一死,事情的真相更加无人知晓了。
德妃娘娘忍痛告诉了老婆婆他们的死讯。老婆婆一个踉跄,跪在落泪的观音面前,掩面痛哭,此情此景让人无不动容。
突然,老婆婆怀中的婴儿慢慢爬出襁褓,一步步爬上了送子观音的底座上,那底座上刚好有个空缺,竟然一下子就和婴孩融为一体,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就在此时,那送子观音突然止住了落泪,众人惊呼不已。
德妃娘娘仔细看了看,方才发现原来送子观音只剩九个木雕婴孩,加上这个刚好十个,而且婴孩把木雕上的空缺弥补得天衣无缝。
突然,那婴孩又开口说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众生请听我言,我本是观音膝下一子,三年前有位名叫郭子江的木匠,为了能提前完工回家,不分昼夜地雕刻观音像,完工时却不幸累极而亡。观音念他一片真心,便问那郭子江平生还有什么心愿未了,郭子江说自己出门三年有余,一心思念妻子,遗憾没有给郭家留下香火。观音便圆了他的这个心愿,当夜梦中让他们夫妻相聚,由于我是郭子江最后雕刻的婴孩,郭子江临死时还在我身上呕血而亡,观音就把我送给了卢秋云。为了不让卢秋云悲伤,梦中郭子江并未告诉妻子自己已经身亡,只说了观音送子之事,并让她保证天机不可泄露……”
那婴孩说完,又慢慢地从观音底座上爬下来,一直爬到襁褓中,渐渐睡着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梦一场,德妃娘娘等人是听得目瞪口呆。真相总算大白天下,但愿卢秋云和郭子江能做一对天上夫妻。
后来,德妃娘娘查知刘福海苛待工人,不分日夜让工人赶工,平时也不让他们请假回家,为的就是能提前完工得到打赏,因此累死病死的人不少。还有那个县太爷,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德妃娘娘禀明皇上,将他们两人打入大牢。
刘罗锅的外号,为什么叫刘罗锅
清朝乾隆年间,朝中有位被戏称为“刘罗锅”的大臣刘墉。堂堂的大学士怎么会让人乱呼外号呢?原来是皇上亲口封下的。
刘墉身为朝中重臣,日夜忙于政务,伏案看书写字,久而久之身子难免有些佝偻驼背。
有一日,刘墉上殿面君议事,刚刚在品级台上一跪,只听乾隆笑道:“大家看,刘爱卿本来有些驼背,再这么一跪,简直成了罗锅儿了!”
两班文武哄堂大笑,笑罢刘墉连忙向乾隆叩了三个响头道:“谢主隆恩!”
乾隆一怔,问刘墉道:“朕与你开个玩笑,谢什么恩呢?”刘墉又叩了三个响头答道:“感谢万岁亲口封卑职为罗锅儿。”
按照清廷当时的规矩,皇上亲口封某某一个字,某某便可每年多拿一万两银子,乾隆本是一句戏言,无意说出,自然不肯答应,便道:“刘爱卿呀,我是说着玩的,不能当真呀。”
刘墉十分认真地说道:“万岁,君无戏言,如果您刚才说的不算,以后说的该当如何呢?”
乾隆一时语塞,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不便出尔反尔,沉吟片刻,只得说道:“算,算,全都算。”但是却不甘心,想了一想,又对刘墉道:“刘爱卿,大清国祖制所定,凡属六根不全、相貌丑陋之士,皆不能在朝为官。你既然讨封为罗锅儿,乃属残疾之人,朕当无法再用,你就辞职还乡吧。”
刘墉知道乾隆在故意试探自己,马上回道:“万岁,罗锅儿并非残疾之人。”
“不是残疾之人,也属相貌丑陋。”乾隆说道,“从古至今,哪有相貌丑陋之人在朝中当大官的呢?”
刘墉未加思索,立即答道:“三国时的庞统庞士元又黑又矮,秃眉翘鼻,却官至中郎将、副军师,封关内侯。由此可见,貌虽丑而才高,并不妨封侯拜相。”
乾隆又一时无言以对,但决心要戏弄刘墉一番,想了想又说道:“好吧,朕既封你罗锅儿,索性再赐你一首诗——人生罗锅是前缘,口在胸前身垂肩。仰面难得观日月,侧身才可见青天。卧似心字缺三点,站如弯弓少一弦。死后装殓省弊椁,笼屉之内好长眠。”
众大臣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刘墉清楚皇上是在有意寒碜自己,但是一声不响,心想反正这两万两银子是拿定了!乾隆见刘墉没有反应,有些着急,高声说道:“刘爱卿,朕作的是一首罗锅诗,你来对一首给朕听!”
“微臣遵命。”其实,刘墉早已想好了,立即对道,“驼生脊峰可存粮,人长驼背智谋广。文韬伴君定国策,武略戍边保家邦。臣虽不才知恩遇,诚蒙万岁赐封赏。莫看罗锅字不多,每年得银两万两。”
乾隆听后,心里更加憋气窝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按火气,伺机整治一下这个罗锅子。
翌日,乾隆专门带着刘墉、和珅等几位重臣前去果园游玩,只见各种树木硕果累累,乾隆灵机一动,命太监采来一个莲蓬,亲手剥开,尝了一粒莲籽,扭头对刘墉道:“莲(怜)子心中苦。”
刘墉一听明白,皇上又要让他对下联,便随手从旁边梨树上摘下一个黄澄澄的梨子,也咬了一口,又马上吐掉,对乾隆道:“梨(离)儿腹内酸。”
乾隆听后觉得对仗十分工整,意境也颇贴切,又无话可说了。走了几步,()乾隆又亲手摘下一个苹果,赏给了刘墉。刘墉接过苹果,又跟太监要过一把小刀,把苹果切成几瓣,分给其他大臣,对他们道:“皇上的恩赐有时不能独享,诸位分享了吧。”
又走了一段,乾隆又亲手摘下一个鸭梨,再次赏给刘墉,心说:这回我看你怎么办!刘墉拿起鸭梨,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还连连说:“皇上赏赐的水果吃起来格外甜!”
乾隆问他:“你怎么不让大家分享了呢?”
刘墉答道:“启禀万岁,梨是万万不能分开的,众位大臣分梨(离)了,还怎么保住咱大清的一统江山呢?”
乾隆一听刘墉的回答不但无懈可击,反而把自己给问住了,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心服口服地对刘墉夸赞起来:“你这个罗锅子真是思维敏捷,聪颖过人,不愧为罗锅之内藏智慧啊!”
从此,大学士刘墉便在朝野上下得了个“刘罗锅”的绰号。
六道肘子
1。凶信
明朝崇祯初年,眉州城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厨,名叫国丰,做得一手好菜。后来他被川陕总督请到了成都,做了总督的私人厨师。
这天,国丰正在后厨里忙碌着,一个佣人忽然急急慌慌地跑了过来,急切地对他说:“国师傅,你们老家来人报信儿,说大公子出事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去看看吧。”
国丰丢下厨刀,奔到府门口,却见邻居小三子正焦灼地站在门口往里望着。他奔到小三子眼前,一把抓住小三子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小三子,宝儿他咋了?”
小三子一见他,竟眼圈儿一红,落下泪来,哽咽着说:“叔啊,你心上要硬一硬哟,我这才能跟你说得。”国丰红着眼睛吼道:“你个瓜娃子,还愣个啥,快说呀!”
小三子这才说,就在几天前,龙泉山上的土匪刘大麻子带着人下山,把国丰家给抢了。那刘大麻子还看上了国宝的媳妇,要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国宝媳妇在半路上跳崖摔死了。国宝去找他们报仇,也被刘大麻子的人给打死了。国宝娘着急上火,一口气没缓过来,得了失心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赶过来给国丰报个信儿,就是想让他回家处理一下后事。
国丰听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国丰年轻时为了学好手艺,就耽误了婚事,直到三十大几才娶了媳妇,快四十了才有了儿子,取名国宝,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呀。他背井离乡地出来做活,就是想给儿子挣下一份家业呀。头年他刚给国宝娶了媳妇,正信心满满地等着抱孙子呢。谁知竟出了这样的惨事,家破人亡啊。
国丰欲哭无泪,身子却抖个不停。
小三子忙着和佣人一起,把国丰搀进房里。但国丰依然抖个不停。佣人又请来了郎中,好一番诊治,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灸,国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缓过神儿来。总督听说他得了急症,也赶过来看他。国丰就对总督说:“小三子造谣生事,心怀叵测,还望大人先派人把他看起来,等我了解了实情,再把他放出来。”
总督点头应了。几个佣人就过来拿小三子。小三子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叔你疯啦!我大老远的来给你报信儿,你不光不感激我,还让人把我抓起来,你安的什么心啊!”
国丰不理他,跟总督告了假,又到账房领了自己的薪水,雇了一辆马车,赶往眉州。
龙泉山本在眉州的西侧,要从成都回眉州,本是不经过龙泉山的,但国丰绕了个弯子,就在龙泉山下走了。那龙泉山守在官道之侧,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刘大麻子就是看中了这个地势,才在龙泉山上安营扎寨,不断袭扰过往商客,掳掠钱财,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官府几次派人剿杀,都没能攻上山去,反倒丢了几条性命,后来东面有人造反,规模更巨,总督只怕那些人攻到四川来,就派重兵去防守,这龙泉山剿匪的事就被弃置一旁,刘大麻子也就更加嚣张。
那晚打死了国宝,刘大麻子也有些后悔。万一国丰说动了总督,派军队来剿灭他们,那可真就不好办了。虽然未必灭得了他,但死伤毕竟不小。只是事情已经出了,后悔也没用,他只好派出了很多手下,留心山下的动向。这天,一个小土匪跑上山来报告他说:“国丰来了,”刘大麻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惶地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小土匪说:“就他一个人,雇了一辆马车。”刘大麻子一愣,接着一挥手说:“把他给我抓上来!”
2。傻厨
十几个土匪冲下山,奔着马车扑过去。那车夫见势不妙,跳下车就跑了。国丰也跟着跳下了车,可他没跑出多远,就被土匪们逮住,五花大绑地押上了山。
刘大麻子一见他,就问道:“听说你是咱们眉州有名的大厨,在成都给总督当厨子,只给他一个人做饭吃,怎么有空儿回到咱眉州来了?是不是总督不要你啦?”他是用这话试探呢,看国丰知不知道他一家被害的事。
国丰忙着解释说,他儿子国宝去年成亲,这就该有一年了,他估算着,儿媳妇该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了。他盼孙心切,这才跟总督告了三个月的假,买好了一应物什,来给孙子过个大满月。刘大麻子听了这话,心下暗想,原来国丰还不知道他家里出事了,那就好办了。他也不信国丰的话呀,就让小土匪去看国丰带来的那些东西,果然都是置办的喜庆之物,心里先就踏实了一些,又问道:“你从成都来,不走正路,却绕这么远,又是为何?”国丰忙着说,他要给孙子过满月,自然要露上一手,可他做菜有个规矩,菜里的几味调料必是要从乡下的产地来买,他就绕路去买了一些。刘大麻子一看,国丰的车上,果真带着些新鲜的调料,不觉暗暗一笑,国丰真不知道他家出事了。不然,他哪有心情去采购调料啊。他眼球儿一转,有了主意,就说道:“你国大厨做得一手好菜,兄弟们早就晓得了,馋得口水流了三里地。可惜弟兄们胆小,不敢下山去品尝,只好把你请到山上,给我们做几顿饭吃。国大厨你啥意思?”
国丰一愣,接着说道:“做几顿饭倒是小意思。只是,不要耽误了我给孙子过满月啊。”刘大麻子笑道:“耽误不了。我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你家孙子哪天过满月,到时候我送你回家,再送你一份重礼。”国丰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应了。刘大麻子就让小土匪把国丰带到了厨房,让他做几道菜尝尝。
不一会儿,小土匪就跑过来,说国丰给开了一张单子,是要采买的辅料。刘大麻子接过单子来一看,不觉暗暗好笑。那单子上开的辅料详备之至,也都是做菜用的,但也不见得有什么奇特。他就命手下到眉州城中去采买。
那边去采买辅料,这边国丰就忙上了。山寨中原也有几个厨子,现在全给他打上了下手。他把白围裙一系,就成了战场上的将军,命几个厨子把蔬菜择好洗净,又按他的吩咐切好了样子。那边辅料一回来,他就挥动大扁铲,龙飞凤舞地干起来,他一个臃肿的身子,此刻却变得异常灵活,就像一道白影,在厨房中闪转腾挪。
很快,厨房中就飘出了饭菜香。
刘大麻子站在门口看着,一闻到那香气,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还有些土匪也闻到香气围过来,纷纷议论说,到底是大厨,做出的菜就是不一样。不到半个时辰,几道菜都出来了,土匪们早就馋得摩拳擦掌了,刘大麻子却不让动,先对国丰说:“你远来是客,请你先吃吧。”国丰知道他是要让自己先吃,以验饭菜中是否有毒,就盛了半碗饭,把每样菜都夹了些,不慌不忙地吃完了。
刘大麻子忙着让土匪给他盛了一碗,每样菜也都夹了一点,别的土匪这才一拥而上,抢起了饭菜。刘大麻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但觉滑嫩香脆,妙不可言,再也忍不住,忙着大口吃起来。吃完了一碗,还觉得不过瘾,又盛了一碗,很快就吃光了。还是觉得不过瘾,但肚子却撑起来了,只得作罢。他叫过一个土匪厨子,问他看出什么门道没有,那厨子苦笑着说,啥都没看出来。这做饭就是这样,大家用同样的东西,但用量多少,投放的次序,火候如何,全靠功夫,差一点儿都不成。他没见国丰有一点儿奇特之处,但这味道就是绝妙啊。
刘大麻子叫过国丰来:“你做的菜还真是好吃,大爷喜欢。现下给你两条道儿:一是留下来给我做三个月的饭,二是马上拉出去扔到后山崖下摔死。你任选一条。”国丰愣住了:“大爷,您不是说让我回家给孙子过满月吗?”刘大麻子说:“我改主意了。”国丰苦着脸说:“我不想死。”刘大麻子说:“那你就留下来吧,快到三个月的时候,我一准儿放你走。”
国丰只好苦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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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公爹机智媳
传说,从前湖北襄陽某农村有个聪明老人叫马金林。他有四个儿子,老大叫马缸,老二叫马桶,老三叫马盆,老四叫马盅。头三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唯有老四还光棍一条。
这个有八口人吃饭的大家庭。全靠马金林老人一人操劳支撑。可令他最头疼的是老大老二和老三都生得呆头呆脑。娶的三个媳妇也又憨又笨:四儿子马盅倒生得英俊聪明,却没人上门提亲。马金林老人总想给四儿子找个聪明媳妇,将来由他夫妻掌管这个家业,可马金林老人想得容易,办起来却难。到哪去给四儿子找个聪明媳妇呢?一日,马老人总算想出了一个好法子。他把三个憨笨媳妇叫到跟前,说:“你们好久没回娘家了,今天你们都回去玩几天吧。”三个媳妇一听,欢快地拍起了巴掌。都问公爹准她们在娘家住几天?
马金林老人说:“大媳妇住七八天,二媳妇住三五天,三媳妇住半个月,到时候是同一天回来。回来时,你们三个都得从娘家带点我爱吃的东西回来。”
三个媳妇问:“你要我们带点什么?说吧。”
马老人说:“大媳妇你给我带‘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二媳妇你给我带‘红口袋,绿口袋,有人怕,有人爱’。三媳妇你给我带‘青藤叶,开黄花,地上开花不结果,地下结果不开花’。”三个媳妇一听,也不考虑,都满口答应了。她们更换了衣服一齐上路回娘家。
当三个媳妇走到三岔路口分手时,才想起公爹说的话不对劲,都坐在路边发起愁来。大媳妇说:“公爹嘱咐我住七八天,二媳妇你住三五天,三媳妇你住半个月,我们妯娌三个住的日子不一样,怎么能同一天回家呀?”
二媳妇说:“是呀,公爹叫我们带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啥,怎么办呢?”三媳妇也说:“这让我们妯娌仨难上加难啊!”说着说着,三个媳妇坐在三岔路口哭了起来。
三个媳妇号啕大哭,惊动了正在路边菜园干活的苗花姑娘。她放下手中活计,忙上前问三位大嫂为何伤心痛哭?三个媳妇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苗花。苗花姑娘一听,想也不想,就笑着对她们说:“这有啥难的,大嫂住七八天,七八就是一十五天;二嫂住三五天,三五又是一十五天;三嫂住半个月,半个月不也是一十五天吗?到时候,你们不都是同去同回吗?另外。要大嫂从娘家带回‘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这就是鱼。二嫂从娘家带回‘红口袋,绿口袋,有人怕,有人爱’是辣椒。三嫂要带回的‘青藤叶,开黄花,地上开花不结果,地下结果不开花’,不是花生吗?”苗花姑娘一解释,三个媳妇一想,果然不错,便谢谢了苗花姑娘,高高兴兴地分手。各自回娘家去了。
三个媳妇在娘家住了十五天后,都把公爹爱吃的东西带回来了。公爹见了一惊,心想,我这三个憨儿媳不可能明白我的意思,肯定是有聪明人帮她们想出来的。于是他就盘问三个儿媳,三个儿媳也不敢隐瞒,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向公爹说了。公爹听后心想,这个姑娘不简单,我得亲自去见见她,考考她。
第二天,老人步行几里路来到菜园地一看,呀,姑娘咋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聪明有智啊!苗花一见老人就客气地问道:“您买菜呀?”马老人应道:“对,买菜,买菜。”
苗花问:“您老要买几样啥菜?”
马老人说:“我要买四种菜,一是大哥胖头胖脑,二是二哥扁头扁脑,三是三哥浑身长刺,四是四哥头戴铁帽。”苗花一听不加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呵,您老要买的是冬瓜、南瓜、黄瓜、茄子,对吗?”“对,对。”老人连连点头,他心想这位聪明过人的姑娘,要是嫁给了我四儿子,我就不愁没人掌管我那份家业了!
马金林老人回到家后,立马拿出重金去请媒人向苗花的父亲提亲。苗花的父亲也知道马金林是闻名十里八乡知书达理的聪明老人,加上他四儿子长得英俊,年龄相当,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苗花进了马家门后,马老人对她特别器重,家里大小事都让四儿媳当家。可其他三个儿媳虽然呆头呆脑,心里却嫉妒苗花,认为公爹偏心眼,嫌弃她们妯娌仨。马金林老人看出问题后,又采用了一手妙计,来考考她们妯娌四个。一天,老人将四个儿媳妇叫到跟前说:“今天我想吃两种料做成的七样饭,再用两种料炒出十样菜,谁能做得出来,说得出理由,从今以后,谁就掌管这个家,其他人就别再争了。”
公爹提出的要求。大媳妇、二媳妇、三媳妇都急得抓手跺脚,就是做不出这一菜一饭来。可过了一会儿,四媳妇将一盆饭、一钵菜端在公爹面前,公爹一看问道:“我要的是七样饭,十样菜,你这……”还未等公爹把话问完,四儿媳就解释说:“爹。绿豆和大米烧饭,六样加一样不是七样吗?韭菜炒鸡蛋,九样加一样不就是十样吗?”公爹一听高兴板了,心想。我这四儿媳妇真是聪明过人,肯定会当家立业,当场就把家里的全部钥匙拿出来交给了苗花。
四儿媳妇苗花掌管家业后,老人就闲着没事享起清福来。一天,他坐在门口抽旱烟、晒太陽,突然想起过去一人操劳全家,日子过得挺困苦,如今日子过好了,万事不求人了,于是他就捡来了一节柴头炭,随心所欲地在地上划了大大的五个字“万事不求人”。当天襄陽府的李知县出差坐轿路过马家门口时,发现了“万事不求人”五个大字,大,乞一惊。心想:皇帝老儿也不敢说万事不求人,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万事不求人?如此说来,连我这堂堂知县大老爷都不放在眼里?好吧,今天我就要给你出个难题,非让你求求我不可!他向衙役厉声叫道:“停轿!我倒要见见这个写‘万事不求人’的家伙!”
李知县走到马金林老人面前问:“这几个字是你划的吗?”马老汉笑道:“是我闲得无聊,胡划的。”李知县听后嘿嘿一笑说:“你这个老家伙,口气不小胆子也大呀,竟敢万事不求人。好吧。本县限你三日之内办三件事:一、要一条不吃食不沾水还能活的鱼;二、要一对能把人托得走的鸡;三、要一头正在临产牛犊的公牛。三天内办到了没事,办不到,就抓你去坐牢。”说完,李知县往轿里一钻就走了。
马金林老人接了这份差事后,想不出办法而坐在门口愁得掉泪。正在这时,四儿媳苗花从地里干活回来了。她见公爹发愁流泪,便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公爹把李知县要的三样东西向她说了后,苗花笑道:“爹,这点小事不要怕,这差事由我来对付就是了。”
刚到第三天,李知县就带了一帮衙役来了。一上门见苗花坐在门口做针线活,他就问:“我叫你公爹办的三件事办到了没有?”苗花不慌不忙地上前说:“禀告知县大老爷,你要的不吃食不沾水能活的鱼,那就是和尚敲的木鱼,是吗?你要的能把人托得走的鸡,那就是木屐,只有木屐穿在人脚上才能走路呢。大人要的第三件还没办到,因为我公爹他怀孕难产,请人抬到医院去了。”李知县一听奇怪地笑道:“哈哈,哪有男人怀孕生孩子的?”苗花说:“是呀大人,男人不能生孩子,公牛怎么能生犊子呢?”苗花这一反问,令李知县哑口无言,他向衙役们一挥手,就灰溜溜地钻进轿子跑了。村里人都夸不单马老汉是个聪明人,马家还有了个既聪明又机灵能干的好儿媳!
摄魂画
一
民国三年冬季的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博雅斋门前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此人50多岁,乘一驾骡车,身穿毛锦团蟒纹长袍,宝蓝色马褂,头戴镶红宝石青缎小帽,脑后是一条油亮的长辫,富态而安详。博雅斋主人隋抱朴慌忙迎出店来,见此王爷打扮之人,一下子愣住了。
隋抱朴私塾先生出身,在此地立足小有20年了,打交道的一般都是王孙贵族,但对这位爷却很脸生。博雅斋是两间门面的店铺,以经营名人字画为主,也兼做玉石印章、老墨古砚,捎带碑帖。隋抱朴由于深藏巧夺天工的修补绝技,故而以修画补画著称,所以他所接触的玩古藏古之人,非官即富。但见来人被两名御者扶下狐脊皮围、乌银镶饰的玄车,与此同时那匹黑骡子也跟着打了一个响鼻。他对两名牵缰的小厮道:“你们都在这儿候着。”随之从车上拿出一个细长的包裹夹在怀里,器宇轩昂地走进店来。
来者一进店,当仁不让地坐在靠近风炉的紫檀太师椅上,将包裹放在红木平头案上,哈了哈肥厚白皙的手,开始慢慢去展那包裹。隋抱朴从来人的穿着举止上猜测,今儿个一准遇到了一个大主顾。他侍立一旁,看着包裹慢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画轴,随着画轴渐渐展开,隋抱朴的两眼顿时闪现出光亮来。这是一幅明代大画家沈石田的《秋林话旧图》,纸色古旧,呈灰褐色,由6尺整宣画成。整幅画气势磅礴,画中大山雄伟,奇谷陡峭,远山朦胧,近山百木云集,柳叶枯槁,枫叶渐红,秋风萧瑟,凉意横空。林木间草堂之中,有二高士盘坐对话,意境深沉,回味无穷。左上角题诗一首,款题“沈周”二字。此画更为弥足珍贵的是,上面密密麻麻落满了款识和印鉴,还有好几个帝王的玉玺金印,可见此画流传至今,已经是数易其手,为历代有名收藏家所珍爱。也可看出,这位王爷亲自带画到博雅斋,对此画也是爱之有加。
隋抱朴直看得气收神凝,如入画中。沈石田的画自从他出道以来耳闻不少,但目睹寥寥,流传下来的真迹屈指可数。来者一直用眼的余光扫视着隋抱朴脸上的表情。最后,他看到隋抱朴的两眼定格在了画中那两个人物上。其中一人是一位仕者,身着高贵的官服,大腹便便,眉目清晰,类似于眼前这位身份显赫的王爷;而另外的一个人却给人留下了一个遗憾,从服饰上看,那人应该是布衣打扮,类似一隐士,只可惜他的“头”已经不见了,那里出现了一个空洞,这一破损成了这幅画的致命伤。从画中的情景推想,这位高官好像是借“话旧”在劝说隐士出山,抑或是来探讨安邦定国和仕途上的一些道理。隋抱朴将遗憾的目光收回,然后移到王爷的脸上。
王爷依旧不动声色,微启双唇道:“我给你10天的时间将这一‘人头’补好,10天以后我就来取画。”
“这……”隋抱朴有点犹豫。他所接的活儿一般都是依旧翻新,即使是修补,也是一些边角上的微疵,山水树木能根据走势长势的样子来修补,即便是服饰也是一样的道理,唯独这整个人的头部修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假如他按照自己的想象来完成一个人的五官容貌,不一定达到顾客的满意,往往是受累不讨好,这就要和主人商议,依据主人对画中人在破损前的样子回忆个大概轮廓来定位。
而这位神秘的王爷似乎无心和他探讨和交流,唤进来一个叫张二的御从,留下10两白银作为订金,之后上了骡车绝尘而去。
二
上半夜,隋抱朴噩梦连连,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好像是在干着一件十分繁重的活儿一样。夜半醒来,他觉得头昏脑涨,四肢僵硬。他喝了一口昨晚剩下的凉茶,唤醒了徒弟三儿,师徒俩穿好衣服,冒着寒冷的夜风走出了博雅斋。
距离博雅斋不到2里远的地方,有一“鬼市”,那是隋抱朴淘宝的地方。鬼市是北京特有的古玩、旧物市场。最先创立鬼市的据说是那些破落子弟,他们靠天恩祖德耀富逞威。而今大清灭亡,靠山已倒,前朝贵戚、王府第宅,一朝沦为平民,谋生乏术,只有变卖家产,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古董字画。他们卖东西怕人看见,就趁着天亮之前夹着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到鬼市上去卖。在这乱世之年,博雅斋主隋抱朴很是发了一笔,他的生意开始风生水起、如日中天。但在鬼市中,作为小本起家的他,还是对那些有价值的残画十分感兴趣,只要经他的手略一加工翻新,价格就会翻上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不等。因此,自从鬼市出现以后,赶鬼市的人中不乏行家里手、俗世高人,一些多少年不见天日的宝贝会在这里悄悄消失,流进这些人手中。但传言鬼市经常出没一些前世的鬼魂,在幽暗的灯影中游走,监视那些败家子们,不让他们暴殄天物。
自从接到这幅“无头”名画,隋抱朴虽然感到很棘手,但他仍然不会放弃来鬼市的机会,原来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说不定马上就能在鬼市一睹“芳容”,错过机会就会失之交臂—大凡来鬼市转悠的人都抱着这种捡漏儿的心理。
隋抱朴在鬼市上转悠了不一会儿,到手了几个小物件儿,看来今儿个运气还不错。转眼来到了鬼市中心,他听到一阵的蹄声由远而来,十分迅疾,慌忙拉着三儿躲闪。三儿似乎没睡醒一样,懵懵懂懂被师父一拉,差些摔倒。在影影绰绰的灯影之中,隋抱朴看到一辆黑骡车驰来,骡子旁边有两个御者牵着缰绳,称之为“双飞燕”,这架势他十分面熟。车在他的身边擦身而过,马上停在了前面,从车上下来一个王爷打扮的人,隋抱朴一看打了一愣。他对三儿说:“你看那黑骡车上下来的王爷,不就是昨儿个到咱店里去的那人吗?”三儿被师父说傻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师父,说:“师父,这里哪有啥黑骡车和王爷,您是不是病了?”
“三儿,”隋抱朴严厉地说,“不许跟师父开玩笑!你看,那不是昨个儿去咱店里的王爷,难道是……”隋抱朴的这个“鬼”字没说出口,自己先是打了个寒战。
三儿瞪大了眼睛,还是看不见师父所说的那个人,他开始害怕了,说:“师父,听说这鬼市上经常出现不干净的东西,您说的那些我真的一样儿都没看见。”然后,他转过身,把眼睛蒙上了。
隋抱朴知道三儿不是说瞎话的孩子,他看见黑骡车飞快地从人群穿过,竟然碰不到一个人,难道说自己真的看见鬼了?他拉着三儿转身就走,可脚下突然绊了一下,竟然摔了一跤。“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三儿搀扶起他。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到夜里做的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噩梦,感到自己今儿个好像是丢掉了魂魄一样。
师徒二人回到博雅斋时,天还没亮,隋抱朴想到刚才的情景依然是心神不定。而后,他又一次展开昨天那个神秘的王爷拿来的《秋林话旧图》,仔细端详揣摩,看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工夫。他命三儿倒来一碗清水,漱了漱口,找了一块老纸塞进嘴里咀嚼起来,最后把嚼烂的纸浆吐在手心,看准画中的那个窟窿,将纸浆按了上去,手掌在画上轻轻揉搓按压了一会儿,那窟窿很快就补好了。这就是他补画的独门绝技所在,不管是谁,就是你用放大镜也休想找到一点修补的痕迹。
画补好了,天已经大亮。三儿从早市上买了几套煎饼果子,隋抱朴一点食欲也没有,他说:“三儿,师父今儿个闭门谢客,你吃过后赶紧打烊闭店,放你一天假。”说完,隋抱朴走进卧室,留下三儿瞪大眼睛,呆愣在那里好长时间。三儿心想:“师父果真是遇见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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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斩斧
一、斩斧高人
明朝时候,陕西兴平县有一个家资巨万的米商,此人名叫廖德金。
廖德金这天正在家中花厅宴请客人肖鲁班。他是想求肖鲁班帮他设计一座比平西王府还要奢华的大宅子,肖鲁班对小气的廖德金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碍着朋友的面子,又不能不来,但是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一定不会为这个吝啬的财主画宅图。
肖鲁班酒足饭饱,正要拒绝廖德金请自己画宅图的要求,就见管家廖福在门口一个劲对屋内探头探脑。廖德金脸一沉,斥道:“廖福,你有何事?”
廖福低声地道:“老爷,今年西山那边闹旱灾了!”
廖德金当着肖鲁班的面,只得故意装作大方,他对廖福说:“你现在就打开咱家后院的一座粮库,将粮食用车运到西山,周济那里的灾民吧!”
肖鲁班也怀疑廖德金放粮救灾之举是欺骗自己,他故意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果然半个时辰后,廖福押着三大车的粮食,到西山救灾去了,肖鲁班一见廖德金舍粮赈灾的义举,他激动地说:“在下不才,愿为廖员外画一张宅图!”
三天后,肖鲁班的宅图画完,廖德金的这座新宅子,果真比陕西平西王王府还要高大奢华。里面的亭台楼阁,拱桥回廊不说,单说那门口的台阶,便有九十八阶,只照当今天子少了一阶。
肖鲁班临走的时候,叮嘱廖德金说:“廖员外,这样一座豪宅,您不仅要请陕西最好的能工巧匠修建,特别是雕琢门口那九十八级台阶,您必须要找石匠黄老关!”
平西王府门口的石阶依坡而建。那一列起伏的石阶沿坡而上,并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不仅威风凛凛,而且极度气派,那道石阶,便是出自黄老关的手笔!
二、不请自来
廖德金派人去请黄老关,可是黄老关却去了京城,并不在家。廖德金没有办法,只得雇了一伙能工巧匠,开始修建新宅。
这批工匠说干就干,宅子里面的房屋楼阁,亭台假山,一一拔地而起,廖德金看着那些精美的建筑呈现,满意得也是连连点头,可是那门口的九十八级石阶,他却越瞧越别扭。
这帮工匠用汉白玉石雕刻的石阶,不仅看着小气,而且寒酸,绝对没法和平西王府府门前的石阶相比。
廖德金拉着那个工头去看平西王王府门口的石阶,看完了石阶,那个工头哭丧着脸说:“廖员外,加工那道石阶的工艺叫三斩斧,在大明朝,只有三个石匠才会那种绝艺!”
工头告诉廖德金,那三个会三斩斧绝技的石匠一个死了,一个是皇帝的御用石匠,想请也请不来,最后一个便是本地的黄老关。
廖德金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黄老关,他回到了新宅面前,正在发愁的时候,只见远处的大路上,走来了十多个人,领头的老者便是60多岁的黄老关。
黄老关来到了新宅面前,随后,他的十几个徒弟搬过了一块紫晶白麻的石材,放到了廖德金的面前。
这块石材,已经被黄老关用三斩斧的绝技处理过,石材的表面不仅纹理清晰细腻,而且那斑驳的斧痕映在石面上,不仅极富立体感,而且一股虬劲的霸气显露无疑。
黄老关一抱拳说:“黄某今日不才,特地送来了一块紫晶白麻石,不知道合不合廖员外修建石阶的心意?”
廖德金摸着眼前这块雍容华贵的紫晶白麻石,不由得连声喊好。他自然愿意将门口的九十八道石阶交给黄老关制作,可是对于黄老关的工钱多寡他却有些不放心。
廖德金一问工钱的事,黄老关呵呵大笑道:“现在是灾年,只要廖老爷管我们师徒等人一天三顿饱饭,您门前这道石阶,我保证修得比平西王王府的石阶还要威武漂亮。
三、真正秘密
三斩斧就是用斧头斩切石料,按照过程,可细分为初斩、细斩和终斩三道工序。要用特制的斧头在石材上剁斧,手指厚的宽度,都要斩上20多刀。每一块成形的紫晶白麻石台阶的表面,都要斩上万刀。
斩成一块石料并不难,最难的是每位石匠下斧力道必须相同,只有这样,斩出的所有石阶才能纹理一致,石阶成形后,才能保证浑然一体。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九十八道紫晶白麻石石阶已经初具规模,从坡底往上望去,这些石阶就好像是披着银甲的长龙,起伏蜿蜒,蔚为壮观。
这九十八道紫晶白麻石石阶完工,廖德金本想给黄老关二百两银子当工钱,可是他再一找黄老关,黄老关已经领着弟子们在昨晚悄然离开了。
廖家新宅竣工之日,廖德金穿戴一新,然后直奔县城的谈家而去。
这谈宅的主人就是九千岁刘瑾的亲叔叔谈宏。刘瑾本姓谈,六岁时被太监刘顺收养,后净身入宫当了太监,遂姓了刘。谈宏有刘瑾这个亲侄子撑腰,他在兴平县简直就是太上皇一般。
谈宏养尊处优,体重绝对超过了三百斤,坐在椅子里,活像一座肉山。
谈宏马上就要到生日了,廖德金就是要把那座新宅,送给谈宏当做祝寿的贺礼。谈宏点头说道:“廖员外,你的孝心,我会向九千岁禀明的,我明天就去你那座新宅看一看,如果好,我要在那座新宅里办寿宴……”
第二天一大早,廖德金就早早地等在了新宅的台阶下,太陽升起了一竿子高的时候,谈宏坐着大轿就来到了廖德金的新宅前。
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新宅,谈宏一个劲地称赞。当廖德金扶着大公熊一样的谈宏沿着石阶往上一走,刚走到第九道石阶,就听谈宏脚下“咔嚓”一响,一道宽大的紫晶白麻石石阶竟断为两半,两半石阶“轰隆”一声,陷落地下一尺。谈宏身体一趔趄,一个狗啃屎倒在了石阶上,他的四颗门牙全被磕掉了!
谈宏的手下急忙将满口是血,一个劲惨叫的主人搀扶起来,谈宏用手指着跪地磕头如捣蒜的廖德金叫道:“廖德金,你这是纯属想谋害谈某!”
廖德金叫道:“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您。这石阶都是黄老关做的,我一定要抓住黄老关,给您报仇!”
廖德金还没等去抓黄老关,他就被谈宏的手下绳捆索绑送到了兴平县,兴平县令二话不说,立刻将廖德金重枷收监。
谋害九千岁的叔父那可是大罪,廖德金就只能等着秋后问斩了。兴平县县令命手下的公差去抓石匠黄老关,可是黄老关早就领着徒弟们逃得无影无踪了。
一转眼,就到了秋天,廖德金这一天被倒剪着双手,押出了监房,他后背被插上了打着红钩的亡命招子,一路被入推搡着来到了刑场。就在刽子手举起鬼头刀的一刻,台下有人高叫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只见黄老关一脸汗水,他背后背着一个昏迷的人,奋力地挤进了人群,廖德金一见黄老关,他高声叫道:“抓住他,他就是害我的罪魁祸首黄老关!”
监斩的兴平县县令正要命令手下去抓人,就见黄老关放下了身后的人,那个人正是脱力昏倒的肖鲁班。肖鲁班去京城给人画宅图,这次他不远千里,骑着快马赶回陕西,他从京城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九千岁刘瑾被当今天子抓起来了!
刘瑾被当今天子下旨抓了起来,那么廖德金就是功臣。兴平县的县令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你的消息属实吗?”
肖鲁班苏醒过来后,虚弱地道:“我愿用脑袋担保,不出三天,刘瑾被抓的消息便会传到陕西!”
果然三天后,刘瑾被当今天子凌迟处死的消息传到了陕西,陕西境内的百姓欢呼雀跃,到处都是燃放爆竹的声音,兴平县县令一边派人去抓刘瑾的亲叔叔谈宏,另一边赶快派人去释放功臣廖德金。
肖鲁班和黄老关两个人扶着廖德金走出监狱,廖德金看着监狱外面温暖的太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谢肖鲁班的救命之恩。肖鲁班摇了摇头,说道:“要谢,你还是谢你自己吧!”
廖德金并不是真心送出的那一仓几千斤的粮食,被廖福运到了西山后,竟然救活了一千多名灾民的性命。黄老关也是受益者之一。其实黄老关早就从廖德金修建新宅的规模上,预料到那座大宅他绝不敢自己居住。再联系廖德金平日里一心想巴结谈宏,却找不到门路,他就断定,这座宅子,廖德金一定是送给谈宏的礼物。
黄老关为了报答廖德金的一仓粮的恩情,他故意在给廖德金修建石阶的时候,将其中的几道石阶用三斩斧的绝技,斩得快要从中间断裂了!
这样被特殊处理过的石阶,自然无法承受谈宏三百斤的体重……如果廖德金送给谈宏巨宅成功,那么刘瑾灭亡之日,必是他廖德金的断头之时。
廖德金的一点善心,不仅救了他自己,也救了他一家人的性命!
妙计惩贪官
乾隆年间,黄山脚下有个商人名叫胡瘦梅。他十五岁就离开徽州老家到扬州做生意,三十年过去了,已经成了扬州城里的首富。
那年春天,富翁胡瘦梅丢下生意,从扬州回家看望快要临产的妻子。妻子汪氏腼着个大肚子,给丈夫炒他最爱吃的“辣椒鳖”。胡瘦梅十分感动,坐在灶前给妻子烧火。汪氏炒着辣椒,一股呛人的辣味钻进鼻子里,她连打了三个喷嚏。不想这三个喷嚏让她动了胎气,几个时辰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胡大富。
胡大富出生时,没有啼哭,却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后来的事情更让胡家高兴不起来:胡大富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打喷嚏,而且一打就是一串。一开始,母亲以为孩子受凉了,后来见他老是打喷嚏,就带他去看郎中。郎中说汪氏临产前不该炒辣椒,辣椒熏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落下这怪病。
随着时光流逝,胡大富渐渐长大,年龄越大,打喷嚏的怪毛病越是厉害。因为这个怪毛病,胡大富可没有少吃苦头,他到私塾去念书,先生不收他,学童们一见他就刮着脸皮子羞辱他。胡瘦梅晚年得子,本来欢天喜地,没想到儿子有这种怪毛病,好在他认识九华山的一位云寂长老,几番权衡后,他把儿子送到山上学武功去了。
那年秋天,朝廷公布尚书周维奇来到扬州,向扬州知府陈文彬传达皇上的旨意:八月十五那一天,乾隆皇帝在宫中小憩,梦见自己到了烟花三月中的扬州。只见到处莺歌燕舞,鲜花盛开,桥下流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乾隆把自己的这个梦境告诉了宠臣和珅,和珅心领神会,于是吩咐周维奇在扬州城的瘦西湖畔造100座汉白玉桥,为明年春天皇上南下做准备。陈文彬一听,笑道:“尚书大人请放心,扬州自古为商贾重镇,常言道天下商人数徽州,徽州商人在扬州。我们扬州的徽商正好有100位,打头的徽州商会会长名叫胡瘦梅,明天我就把他们召集起来,传达皇上旨意,让他们每人出资捐建一座汉白玉桥。”
第二天,陈文彬果然把商人们传唤到知府衙门,向他们传达了皇帝的旨意。徽商们一听个个面露难色。
“俗话说家有黄金外有秤,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你们的腰杆子有多粗,我陈某人会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谁也不愿意背一个违抗圣命的罪名吧?”
听了这番暗藏杀机的话,徽商们不敢说什么,每人捐了3000两银子。陈文彬拿到30万两银子,开始在瘦西湖畔造桥。几个月以后,100座汉白玉桥造好了,乾隆听了很高兴,给每座桥都起了名字:清风桥、明月桥、莺歌桥、燕舞桥……等等,并且亲自手书桥名。
第二年春天,乾隆南巡,一路浩浩荡荡来到扬州。那天晚上,100位徽商们聚集在胡瘦梅的万福堂里,商量在乾隆面前告状。原来,知府陈文彬以造“御桥”为名,勒索银两,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狠发了一笔不义之财。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进了知府的腰包,徽商们自然愤愤不平,可又想不出告倒陈文彬的方法。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从九华山下来的胡大富冷不丁说了一句:“我有办法。”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胡大富,胡大富说出了自己的点子,在座的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睛。胡大富说:“各位长辈,我知道你们不相信,甚至在心里笑话我。眼见为实,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吧。”
第二天,乾隆在大臣们的陪同下来到瘦西湖边。一阵鼓乐齐鸣,百姓们山呼万岁。乾隆走下轿,向前面一座汉白玉桥走去。此桥名叫踏雪桥,乾隆罢刚走上桥头,只听得在一边看热闹的胡大富面对踏雪桥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嚏!”踏雪桥晃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个喷嚏,桥上的石头纷纷掉落下来。乾隆站在桥上,不知所措。一个身手敏捷的侍卫飞身上桥,将他扶了下来。就在这时,胡大富的第三个喷嚏响了,踏雪桥轰然倒塌。大伙儿目瞪口呆,陈文彬更是吓了一身冷汗。
原来,胡大富跟九华山云寂长老学了一种气功,那踏雪桥本来就不牢固,胡大富借助打喷嚏,使出气功,竟然将桥给震塌了。
“扬州知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乾隆喝问道。
“启禀皇上,这是有人在玩弄妖术,企图谋害皇上!”陈文彬说。
“皇上!”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呼喊,100个徽商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为首的胡瘦梅说:“皇上圣明,踏雪桥突然倒塌,不是什么妖术作怪,而是这桥质量低劣。这些桥我们徽商每座捐了3000两银子,实际造价不足300两……”
“胡瘦梅,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陈文彬打断胡瘦梅的话,“你竟敢当着皇上的面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你说,刚才用了什么妖术,妄图加害皇上?”
“皇上,胡瘦梅所言句句属实!”徽商们齐声高喊。
“胡瘦梅,你说这汉白玉桥偷工减料,质量低劣,有什么证据?”乾隆问道。
胡瘦梅呈上100个徽商的“请愿书”,上面写的是陈文彬利用造桥之机会大肆搜刮勒索,造桥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从中捞取大量不义之财的证据。
“皇上,贪官不除,百姓遭殃,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好了好了,朕自然会把这事情查清楚。”乾隆本来想趁着这陽春三月的大好时光,一路赏心游玩,没想到刚到扬州就遇着这样的事情,踏桥观花的雅兴荡然无存,便起驾回到御船上,吩咐继续南下。
晚上,乾隆正在画舫上欣赏美人歌舞,侍臣沈江南试探着问:“皇上,扬州100个徽州商人的状子……”乾隆正在兴头上,一听这话,皱着眉头说:“以后朕在赏歌舞的时候,别拿这些事情来打扰。”沈江南明白了乾隆的心思:那100座汉白玉桥没有拿朝廷的一文钱,既然不是朝廷的钱,陈文彬吃点儿回扣就睁一眼闭一眼吧,何况商人告的陈文彬和皇上的宠臣和珅是亲戚。沈江南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知道商人跪驾喊冤必然事出有因,趁和珅不在皇帝身边,只要皇上说声“查”,事情就好办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南巡的船队到了江南地界。乾隆站在船头,只见陽光明媚,阡陌纵横,油菜花遍地金黄,采桑女歌声悠扬。他一时高兴,道:“沈爱卿,笔墨伺候,朕要赋诗一首。”
沈江南应着,不一会儿,乾隆走进画舫,也许是刚刚在船头吹了凉风的缘故,乾隆回到船舱里,皱着眉头就要打喷嚏。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沈江南的眼睛,他灵机一动,马上跪在乾隆面前,大声说道:“启禀皇上,扬州百名徽商联名状告知府陈文彬的案子……”
话音未落,乾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喊道:“茶!”
“谢皇上!”沈江南赶紧站起来,大声说:“皇上有旨:扬州徽商状告知府陈文彬一案,查!”
乾隆苦笑不得:“沈爱卿,朕是要喝茶啊。”
沈江南赶紧从侍女手中端过一杯刚沏的茶呈上来。乾隆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之气,喝了一口,觉得奇香无比,妙不可言,问这是什么茶。沈江南说:“这是产于徽商老家黄山的山茶,虽然没有名字,却是茶中极品。”
“果然好茶!”乾隆望着沈江南,微笑着说:“沈爱卿,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徽州人呢,给我说说你们老家的事情吧!”
沈江南告诉乾隆,徽州很穷,男人很小就背井离乡外出谋生。临走的头天晚上,母亲要亲手搓根绳子束在儿子的腰上,谋生的漫漫长路中,儿子要么靠这根绳子打出一片天地,要么就用这根绳子悬梁自尽。沈江南说着,给乾隆唱起一首徽州歌谣:“前世没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沈江南唱着唱着,已经是泪流满面,因为他的祖上也曾经是一个经历辛酸与坎坷的徽商。
乾隆沉默片刻,叹息说:“看来徽商也不容易啊。沈爱卿,今天这茶喝得是别有意味啊!”乾隆说罢,哈哈大笑。
“皇上圣明!”沈江南知道乾隆默许了要查办陈文彬,心情一下子开朗了。
有了乾隆的那个“查”字,陈文彬伙同周维奇搜刮钱财、大肆贪污的劣迹很快大白于天下,两个贪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没过多久,胡大富打喷嚏的怪毛病竟奇迹般地好了。后来他继承了父亲的产业,成了名噪一时的徽商。
县令斗天师
南宋庆元年间,在一处边城的集市,人流如潮,声浪沸腾。
“快来看啊,道爷施仙术啦!”街角边早已围聚了上百个看客。正中央有一位青年道士向大家拱手笑道:“贫道方才所施粗陋之术,只求博君一笑,承蒙各位抬爱,斗胆再现一技。”说罢,一挥手,招来两个随行道童,只见他们合力捧出一只木箱,摆放在众人面前。
“请看遁形化影之术!”青年道士话音刚落,那两个道童便钻入箱中,随即合起箱盖。那道士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忽而朝虚空一指,只见箱中彩烟升腾。待到烟幕散去,箱盖已然开启,自箱中缓缓走出一位妙龄女子。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正在此时,也不知是何人高声喊道:“那,那不是朱老爷子朱仲义家的闺女朱玉兰吗?”继而有人附和道:“正是玉兰姑娘,她不是祭河仙了吗?怎么今日又现身此处?莫不是撞鬼了!”
众人七嘴八舌,满脸疑惑,不约而同地向那道士望去。
此时,青年道士神情凝重,向众人一拱手道:“并非贫道故弄玄虚,诸位欲知其中因由,且听玉兰姑娘慢慢道来吧!”
再看朱玉兰满面忧苦之色,缓步走到众人面前,一下跪倒在地,凄声哭道:“各位大伯大婶,小女命苦啊!此地并无河仙护佑,乃是一伙贼子欺世盗名,假冒天师,强掳良家女子!”
此言一出,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此地常有洪灾,百姓不胜疾苦。两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法师,自称周天师,乃是太上老君门下弟子,率领一众门徒前来解救众生之难。此后数月间,他们登坛作法,果然一片安泰,百姓见其法力神通,遂深信不疑。岂料,半年之后,洪灾又至,百姓惶恐不迭,只好求告周天师。那周天师掐指一算,悠悠说道:“万物生息,皆由天地滋养,水土润泽,诸位只敬天地,不敬河仙,当有此灾。”众人大惊,忙求问解法。周天师道:“若要此地安泰,唯有一法,每季需大兴祭祀之礼,并在城中挑选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作为秀女祭祀河仙,方可久避灾祸。”
既是天师法旨,百姓虽心有不忍,又岂敢不从?自此后,每季便有官差到城中各户挑选秀女,那些家中贫苦的年轻女子便难逃厄运,父母虽哭天抢地,也是无用。这玉兰姑娘正是二月时被选作祭祀河仙的秀女。
那一日祭祀之礼,朱玉兰登上纸舟,行至河中便沉了下去,她只道此生将尽,呛了数口水后,便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腹中疼痛,一阵呕吐,猛然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眼前站着好几个面目狰狞的恶汉,竟是周天师门下弟子。
朱姑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失声尖叫。那几个恶汉嬉笑道:“莫哭,天师怜你苦楚,特命我等前来相助,少时你便可投富贵之门啦!”说罢,便一拥而上。
朱玉兰受尽折磨,求生无门,求死不得。她随着众匪颠簸至异地,从其言谈中得知,这伙道貌岸然的天师门徒不过是一群私贩人口的恶匪,假借祭祀河仙,将貌美女子掳获,再卖到他乡。玉兰想到此生将遁入泥尘,不由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
也是神明眷顾,众匪将要得逞之际,恰逢异地官府稽查人口贩卖,将她从魔窟中救出,众匪见势不好,便作鸟兽散。
至此,朱玉兰声泪俱下,历数遭遇,百姓们闻言无不动容。蓦然,人群外有人高声喝道:“哪来的邪魔歪道?敢在此处撒野!”随着一阵喧闹,只见十余个彪形大汉,身着异装挤入人群之中!
“天师门徒来了!”众人纷纷退在一旁,不敢作声。
青年道士见状,抚须笑道:“恶贼大胆!当真是不请自来!来人啊,将这一众贼子拿下!”
话音刚落,也不知从何处蹿出二十余个捕快,各持刀剑,冲上前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将那伙天师门徒牢牢擒住。其中匪首被摁倒在地,口中狠狠骂道:“尔等好生无礼,本县县令尚对天师敬畏有加,尔等竟敢造次!”
有位捕快手指青年道士,高声说道:“恶贼睁眼看看!这位便是新任知县王大人,尔等鼠辈装神弄鬼,私贩良家女子,早已犯下不赦之罪,今日还有何话说!”
众贼闻言皆面如土色,惶恐不已。
其实,这青年道士正是新任知县王大人所扮。王知县少年英才,一心为百姓谋福祉。他上任不到一个月,便暗中查访,获悉此地民风淳朴,百姓不谙世事,常被不义之人所蛊,故而立志要肃清民风,严惩奸邪之徒。恰逢数日前,有几位异地捕快护送落难的朱玉兰返家,唯恐周天师一众恶匪再图谋加害,遂令朱玉兰暗避于县衙之中。王知县怜其身世苦楚,又深恶周天师妖言乱世,便定下这条诱捕之计,让朱玉兰在人前揭露众匪丑行,诱出一干匪寇,再行张网围捕。
只因周天师门徒盘踞此地甚久,颇为跋扈,前任知县昏庸无比,又得了他们不少好处,故而任其胡为。王知县上任伊始,他们依然将所得的不义之财呈入府衙,只说恭祝王知县仕途高升,想以金银笼络新任知县。王知县不露声色,将供银如数笑纳,他们哪里知道,这正是他的缓兵之计。今日,众匪闻风而起,却撞入王知县所设大网。
此刻,王大人微整道袍,上前道:“贼子可恶,犯下此等滔天罪行,天理难容,尔等且如实招来,那‘周天师’现在何处?”
匪首冷哼一声道:“天师神通广大,有千般幻象,隐遁于世间,尔等俗子如此不敬,当有大祸临头!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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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金昌
坐落在赊店万成街的“万盛酒馆”,生意出奇的好,人手不够用了,掌柜史家科便让相公金昌招了三个伙计,其中一个叫赵贵的伙计,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高大帅气,又聪慧能干,进酒馆不长时间,掌柜的小女儿翠玲就偷偷地爱上了他,发誓非他不嫁。
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这天晚上,翠玲怀揣几个鸡蛋,悄悄地来到赵贵的住处,出来时,刚好被父亲碰见,父亲将翠玲带回去一盘问,翠玲便道出了实情。
大商号掌柜的千金爱上一个小伙计,传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史家科越想越气,决定将赵贵处死。
这事很快被相公金昌知道了,他十分吃惊,竭力劝史家科:“老掌柜,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当嫁的年龄,您怎么能棒打鸳鸯呢?”
“婚嫁讲究门当户对,我堂堂的酒馆掌柜,怎么能和乡下人做亲家?”掌柜余怒未消。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将人处死,您完全可以把他撵走啊。”
“如果把他撵走,翠玲一旦打听到那小子的下落,以翠玲的脾性,定会去找他的。”
“可是掌柜您想过没有,将赵贵处死这事一旦让外人知道,报了官府,您可是要吃官司的。若想打赢官司,您就得拿银子打点,少了不济事,多了势必让万盛酒馆元气大伤;假如官司输了嘛—那是要偿命的。”
史家科显然受到了触动:“你说的对,我就是生气,也没想那么多。但是如果不把他俩分开,我的颜面可往哪儿搁呀?”
金昌沉思了一会儿说:“老掌柜,事反正已出来了,也别怕丢丑,您看这样行不:您择个好日子,把亲朋好友请到山陕会馆,让他们作个见证,叫赵贵抓阄儿。”
史家科没听明白金昌的意思:“抓yan儿?抓阄儿做什么?”
“老掌柜您别急,抓阄儿就是让赵贵选择生死。假如他抓到‘死’阄儿,就叫他投河奔井,或喝药上吊,和您一点儿干系都没有,官府也奈何不了您;要是抓到‘生’阄儿,这是天意,您就叫小姐跟他成亲,这样显得您心胸开阔,肚大量宽,街坊邻居夸您还来不及呢。”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翠玲跟他成亲!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抓到‘生’阄儿吗?”
金昌胸有成竹地说:“这好办。您把两个阄儿都写上‘死’字,无论抓到哪一个,他都活不成。”
“妙!妙!”史家科双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脸像退去云的天,终于露出了笑,“都说你是我的智囊,果然如此。事成之后,我要重重地奖赏你!”
“老掌柜,奖赏倒不用,为东家效劳是我这做相公的应尽的职责。”
第二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赊店的七十二条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到处是一派繁盛景象。谁承想在这繁盛的背后,一场杀机正悄悄上演。
史家科早早来到山陕会馆,先上了三炷香,又跪在大拜殿里,向关羽关老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来到大院里,指着跪在地上的赵贵对亲朋好友说:“这个小子不守规矩,竟敢勾引我家小女,论罪本该处死,但念他年幼无知,决定给他留条生路,一切由上天安排吧!”
史家科话音一落,金昌便把两个纸蛋端到他的面前。
史家科瞪着瑟瑟发抖的赵贵,目光恨不得变成一把把刀子,将赵贵碎尸万段。但一想到赵贵是临死的人了,良心让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对赵贵说:“赵贵你听好了,抓到‘死’阄儿,这是天意,谁也没办法救你;抓到‘生’阄儿,该你小子走运,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你。”
死到临头了,赵贵还心存侥幸地问:“老掌柜,您说的话算不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场的都是证人。”
决定生死的时刻到了,赵贵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面对两个纸蛋,捏捏这个,仿佛捏着一个火炭;摸摸那个,好像摸着一颗蒺藜,迟迟决定不了该捏哪一个。
史家科见状,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笑:“你小子不是有胆吗?怎么不敢抓了?”
赵贵乜斜着眼看了看史家科,眼角挂着讥诮的笑,一咬牙把一个纸蛋抓在手里。
全场人的心也随着赵贵的一抓而揪紧了。
正当史家科决定让赵贵展开纸蛋时,赵贵却突然将抓起的纸蛋塞入嘴里,一抻脖子,咽了。
史家科做梦都没想到赵贵会来这一手,惊得语无伦次:“你……你怎么把阄儿吃了?”
赵贵不卑不亢,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咽下去这个阄儿,无论写的是‘生’是‘死’,我都认了,现在看看剩下的这个吧。”说着把剩下的那个阄儿展开,面向众人说,爷爷奶奶、伯伯婶婶们看清了,这个阄上写的可是‘死’字,说明我咽下去的那个是‘生’字。”
史家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下子气昏过去。原来,这一切都是金昌导演的。金昌虽说是个相公,其实就是个大伙计。他怕掌柜对赵贵下毒手,害死一个无辜少年;也怕处死赵贵后,掌柜吃官司,赔了性命,就导演了这出“戏”。
徐才子破案
乾隆年间,山西晋南闹旱灾。三年大灾,颗粒无收,老百姓饥饿难忍,盗贼横行。皇上得知此事后,将在翰林院任职的徐才子派回晋南,任王官知县。
徐才子上任第一天就接到一件离奇的案子。晋商大户老刘家的当铺出了一件调包的事,被骗走白银三千两。徐才子一听这还了得,我刚上任就有人犯案,这不是向老爷我示威吗?大胆狂徒,非要将你捉拿归案不可!
徐才子升堂问案,惊堂木“啪”的一声: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堂下跪着当铺管家刘二喜,他把那天受骗之事原原本本地作了禀告:
刘家当铺在王官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当铺,管家刘二喜又是行当里的老手,古玩字画,金银首饰,一眼就能辨真假,细看就知出何处。这样的行家在当铺,按说不应出事,可那天偏偏出了事。早上店伙计一打开店门,就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刘二喜架起石头眼镜一瞅:这两人还长得人模人样,一个三十来岁,穿绸披缎;另一个二十来岁,穿着一般。前面那个高喊:老板!当东西。刘二喜应声:好呢!二位先坐,上茶!店伙计端上来热茶。
刘二喜接过三十来岁长脸男子手中的黄绫包袱,放在柜台之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木盒子,刘二喜小心地拿在手中,是楠木盒子,一尺来长,三寸来宽,盒盖上雕着花,漆得锃光瓦亮。再打开盒子一看,他都发傻了,里面有九个金光灿灿的雕龙酒杯,这家伙,真是夺人双目!刘二喜十几岁就在当铺做伙计,看见的金银器具无数,可从来没见过这样晃眼的金酒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龙金杯?刘二喜也只是听人说过,是先朝皇帝赐给有功的王爷大臣的,这少说也值一万多两银子。他抬头问道:二位是卖还是当?长脸男子急说:“当,当。”
刘二喜怕上当受骗,一边和二人交谈,一边观察着二人:这二人油光滑面,不像小偷;衣着光鲜,不像强盗。莫非是没落家中的公子哥、落难少爷?这时长脸男子又说话了:“我家里老母病重,急等着银子用,所以才拿出这祖传的东西来。”刘二喜又问:“不知你们打算当多少银子?”长脸男子马上说:“这是从我爷爷手中传下来的宝物,我们不打算卖它,只想典当几个月,你得给我三千两银子。”
刘二喜一想这价值一万多两银子的金酒杯,才当三千两银子,是便宜。反正以后还要赎回去,我就做主,给二千五百两银子行啦。谁知这两人一听,收拾起木盒子用包袱一包,夹起就走。刘二喜一看,哎,这两人还是臭脾气。他忙起身追赶到店门口,说:“二位留步,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嘛。”两人这才转回来,刘二喜又说:“当三千两银子可以,但要按照当铺的规矩,三千两银子得抽佣银一百两。”
就这样写清票据,按上手印,拿上银子,双方了事。完事以后,刘二喜叫来伙计,说今天也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上等的金器。他取出木盒子,打开一看,傻了,木盒里面什么也没有。哎!这就怪了,明明看见这木盒里有九只金杯,为啥就没有了?坏了,碰到托儿调包了。干这行什么事都听说过,今天刘二喜碰到真的了,他就赶紧到衙门来报案。
徐才子听完述说,心里想这胆大毛贼,敢在老爷我上任头一天就犯案,这不是找茬吗?他又一细想,有了,让刘二喜先回去,自己要明查暗访,争取尽早破案。徐才子带着几个衙役趁夜色来到刘家当铺,刘二喜又是让坐又是上茶,徐才子把手一摆,不急,他先把店里店外仔细地看了一番,这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哎!这才是好茶,上等的茉莉花茶。刘二喜心知肚明,马上说:“老爷,一会我给你包二斤带回去。”徐才子摇着头:“别,我刚上任,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
徐才子让刘二喜退下杂人,二人细谈这件调包之事。徐才子胸有成竹地说:“第一天,你要放出话来,说当铺失盗,丢失大半财物,当铺面临倒闭;第二天,你要雇用一些杂人,佯装退当,人越热闹越好;第三天,我来拿人。”
刘二喜听得一头雾水,新来的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就能把骗子捉住吗?刘二喜不相信地独自摇摇头,但人家是老爷,说这么做咱只好这么做。头一天,他四处放风,说当铺昨晚遇到强盗了,半夜里盗走了当铺大多数的财物。第二天,“哗”地围了好多人,吵着、闹着,要退当票认当物。第三日,徐才子带着四名年轻精干的衙役,早早地来到当铺,他让刘二喜拿来几件当铺伙计的衣服,让衙役换上,站在前堂冒充伙计接待来人,徐才子则坐在后堂,对刘二喜说:咱们静等骗子上门。
刘二喜直纳闷:这样就能抓到骗子?他嘴上却不敢说,赶紧给县老爷端上好茶,上盘瓜子。到了中午还不见动静,刘二喜有点心急,小心地上前问道:“老爷您看这?”徐才子品口香茶,说:“没事,中午饭我们带有干粮。”刘二喜急了:“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徐才子说:“我都不急,你急啥!”就这样等到下午,天快黑了,刘二喜正陪着徐老爷下棋呢,打前面进来一个衙役,报:“老爷,抓到了!”徐才子把棋子一丢,站了起来:“抓到了?”衙役一点头:“抓到了。”
几个人到前面一看,刘二喜抢着说:“老爷!就是这两人!”这两个骗子已让衙役押了起来,徐才子大喊一声:“押回衙门候审!”
刘二喜非要徐才子吃了晚饭再走,徐才子一想:“我也该吃你一顿饭了,老爷我有功呀。”吃饭时,刘二喜不解地问:“老爷,您是怎么知道这两骗子要来的?”徐才子一笑:“老爷我如果像你这么笨,那还叫老爷吗?”
原来,徐才子想,这两骗子以骗钱为目的,他就先让刘二喜放出风,说当铺失盗了,第二天再弄许多人去冒充退当的,这两个骗子一想,这又是来财的大好时机,亦前去要退当,店家如说没有,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失盗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这样,徐才子顺利地抓到两个骗子。至于徐才子如何让两骗子招供则是另一个故事了。
奇笼神鸟
清朝乾隆年间,平秋县令江子池因剿匪有功被朝廷擢升为隆州知府。上任近半月后的一天夜里,他与从家乡带来的一只鹦鹉说了几句话后就睡下了。大约二更时分,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江子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江子池睁眼一看,居然是鹦鹉在说话,还不停地在鸟笼里扑腾。他向窗外一望,有个黑影翻过院墙逃走了。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半年前的一幕又出现在脑中:官兵们全歼山贼后,贼首冯秃子纵身跳入悬崖下的深潭逃走了。几天后,冯秃子闯进县衙刺杀江子池被围捕,临走前,他就是冲江子池吼了这一嗓子。难道,他跟到隆州来了?
第二天一早,江子池找来几个衙役命他们夜里加强巡视。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师爷便找了些轻松的话题与他闲聊。据师爷讲,再过两日,一年一度的神笼大赛就要举行。江子池来了兴趣,决定前往一观。
神笼大赛如期举行,江子池也算大开了眼界。最让他惊讶的是,赛场上居然还有一只比房子还大的鸟笼。他一向崇尚节俭,看到这样的鸟笼,便命人把制笼人带来准备训斥几句。
片刻,制笼人马书玉被带到了江子池面前。看着马书玉浑身上下都是鸟毛,江子池怒视着马书玉:“哗众取宠,误工费料。如果鸟都住成这样,那人该住哪?”
马书玉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禀大人,此笼并非供鸟居住,而是小人的居所。”接着马书玉解释说,鸟笼是鸟的居室,要想知道鸟儿在里面住得快不快活,只有自己进去亲身感受才知。他自称,已在鸟笼里住半年多了。
江子池感慨了一番后,向马书玉订了个鸟笼。
能博得知府的赏识,马书玉自然高兴。当天夜里,他正坐在鸟笼里苦思,突然一支插着一封信的箭射了进来,正穿在他的辫子上。
他把信拆开一看:“若不想全家死光,三更后到后山小树林中见我。”他匆忙回到家中,见房门虚掩着,父母妻儿已踪影全无。
当夜三更后,他手举火把来到林中,见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
和尚陰笑了几声:“听说江子池从你那里订了个鸟笼?若想保全你家人的性命,就帮老子做个能杀人的鸟笼!”马书玉犹豫了半天,最终咬牙点头答应了。
半个月后,马书玉制成了杀人的鸟笼。笼底夹层中藏有一小包恶和尚配制的毒药,此药置于室内会慢慢挥发出无色无味的毒气。只要人整夜吸入这种毒气,就会中毒而死。为让此毒不露马脚地只在室内杀死江子池,马书玉还在笼内设置了一个架子。凭多年经验,他断定江子池的鹦鹉每晚必在架子上休息。只要鹦鹉晚上站在架子上,藏于笼底的一个小机关就会被开启,到时毒气就会从开在笼底的一个小孔里挥发出来。
当然马书玉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毒药只是为了毒死江子池,他不想鹦鹉因此丧命。为做到这一点,他在鹦鹉饮水的小桶底部涂了一层遇水就会慢慢溶解的解药。
经过两夜的试验,恶和尚终于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又过了两天,江子池派来一个衙役取走了鸟笼。
当衙役把鸟笼递到江子池手中时,江子池不禁一愣,他不明白为何鸟笼上所有图案都是绿色?
第二天一早,江子池离奇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隆州城。捕快们疑心是侍奉江子池的厨师在饭菜中下了毒,便把厨师抓了起来。案子一连审理了几日,因查无实据,捕快们只得把厨师放了。江子池的尸体无法久搁,便下葬了。
马书玉是从一只鹦鹉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江子池下葬后的当天下午,有个朋友来到马家,那个朋友刚说到“隆州城出了大事”,他提着的鸟笼里面那只鹦鹉就接了话茬:“知府被毒死了。”
送走朋友后,马书玉便要恶和尚履行诺言释放他的家人。恶和尚声称白天不便,当天夜里才带着他秘密地来到了一座山上的一个山洞中。在洞中,有五个面相凶恶的人正等在那里。不等马书玉反应过来,几个人一齐上来把他推入一个关着马家人的牢笼中。
全家人一见面抱头痛哭,恶和尚听到哭声突然不耐烦地从腰间拔出一把牛角尖刀对马书玉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现在我就挖出你的心肝下酒!”
眼看大难就要临头,马书玉却一反常态地大笑了几声:“你现在还不能杀我!”
恶和尚一愣:“为什么?”
马书玉回答:“天下居然还真有不要钱的山贼!真可惜了我多年辛苦藏于地下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银!”
恶和尚闻言一笑:“只要你马老弟把银子都交出来,我还杀你们做什么?”接着他又与马书玉商量了取银子的办法,之后便派了两个人跟着马书玉去取银子。
恶和尚在洞中等了两个多时辰,只见派出去的一人跑进洞来对他说:“马家金银细软着实不少,大当家的快随我出洞去搬东西。”
恶和尚闻言兴奋地手一挥,带着两个一直留在洞里的人出洞了。他们来到洞外一看,马书玉正忙着在解捆在三匹马背上的十几个大包袱。很快,从洞里出来的人就到了马书玉身边。就在这伙人准备将包袱都搬进洞里时,突然一队官兵冲了出来,没用多大工夫就把他们制服了。这个恶和尚就是上次逃脱的贼首冯秃子。
第二天一早,江子池当众审理惯匪冯秃子一案。面对大堂下一张张表情异样的脸,江子池微微一笑,道出了所有实情。江子池收到鸟笼的那天夜里,他照例又与鹦鹉说了几句话后就准备上床睡觉。他刚把灯吹灭,鸟笼上竟神奇地现出了一些绿莹莹的小字。
江子池心生好奇,便仔细辨认起这些小字。看过后他才明白,马书玉求他用装死的办法救马家老小一命,并用“借鸟传话”的暗号给他回个信表示配合。其实那天到马家报信的那个朋友,正是江子池派的一个心腹,朋友带去的鸟就是江子池养的那只神奇的鹦鹉。
江子池判断这个恶和尚就是贼首冯秃子。为能找到冯秃子的老窝,江子池便派了几个衙役秘密地监视着马书玉。当马书玉跟着冯秃子出门后,衙役们便秘密地跟到了山上。众衙役原本打算待马家人都被放出山洞后,就进洞去剿匪,但等来等去却始终不见马书玉出来。
就在衙役们为如何既能进洞剿灭山匪,又能确保马家人的安全犯难时,突然他们看到马书玉带着两个人走出了山洞。衙役们跟踪了一会儿,便出其不意地制服了那两个人。当衙役们从马书玉口中得知洞中情形后,便商量出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逼着那两个人服下一粒毒药,告诉他们只有把洞中人都设法引出来后才会给解药。
讲出实情后,江子池忍不住问马书玉:“那些神奇的文字是怎样制作出来的?”
马书玉回道,他手中有一种特殊的绿色荧光粉末,就在约定取鸟笼的那日上午,他趁冯秃子上茅房的时候,趁机用粉末写下了字。
真相大白后,江子池按律对匪徒们做了宣判,马书玉与那个厨师也得到了厚赏。
算命瞎子智破奇案
清光绪初年,一个秋天的傍晚,北京城郊的一条大道上兴冲冲地走来两个人。这是两个布贩子,一个叫王心魁,一个叫孙宝发,刚从河南贩布归来。这一趟生意颇为顺利,两人大赚了一笔,心情愉快,一路上边走边说笑。路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地上放着两个大箱子,正坐在扁担上用草帽扇风,远远地看见了王心魁和孙宝发,就迎了上去,操着外地口音问:“两位大哥,就近可有旅店?”王心魁是个爽快人,伸手一指:“向前再走一里多路好像就有一家兴来客栈,正好我们也要住店,你不识路就跟我们走吧。”大汉赶紧谢了,挑起箱子跟着布贩子向兴来客栈走去。
一路上,三人东拉西扯,互通了姓名。大汉自称刘三,老家在山西一个很偏僻的穷村子里,一直在北京一带跑生意。前天他突然接到老家捎来的口信,说他老父一病不起,要他赶紧回去。他想老家什么都没有,就准备了两大箱东西,急匆匆往家赶。两布贩子少不了又安慰了他几句。
不多久三人到了兴来客栈。因是一路,他们便被一齐安排在了东厢房住宿。东西放好以后,三人洗了把脸,因一路辛苦早早地睡下了。
且说在他们隔壁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卖砂壶的,另一个是人称“京城一卦”的算命瞎子,人们只知道他姓陈,都叫他陈一卦。卖砂壶的知道陈一卦的盛名,逮住这个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瞎子闲扯,要瞎子不收钱给自己卜一卦。这一闹便闹得很晚,卖砂壶的倦意涌上来,头一歪便睡着了。陈一卦也准备睡下,可是因为年纪大了,刚才又被卖砂壶的纠缠了一阵,一时半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就在陈一卦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隔壁东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轻微的响动。瞎子听觉极为敏锐,被这声音一刺激,翻身起来,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细听,好像是斧子从空中挥过的风声,接着是人的呻吟声!接着是一阵奇怪的声响,再听,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陈一卦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一会儿,摸到卖砂壶的床前,悄悄推醒他,附在他耳边说:“坏了,东厢房出了命案!”卖砂壶的先是大惊,继而不信。陈一卦小声说:“我假装把你的砂壶打碎,你和我吵架,声音弄得越大越好,以便观察东厢房那几人的动静。”说着,他让卖砂壶的点上灯,自己则操起一把砂壶砸在了地上。卖砂壶的破口大骂,他又回骂着,吵架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整个旅店里的人都被吵醒了,各房间都亮起了灯。东厢房里的三人先推门进来,询问原委。卖砂壶的说瞎子无故砸我的壶,瞎子说我丢了钱。东厢房里的三人好言劝解,但二人仍然不依不饶。
这时旅店的老板也来了,对卖砂壶的说:“既然你没偷瞎子的钱,就把你的东西给他看看吧。”卖砂壶的同意了,东厢房里的三人主动帮陈一卦搜了一阵,却毫无所获。陈一卦放声大哭:“我是个瞎子,靠给人算卦好不容易积下了几串铜钱,今天半夜丢失,在这里住店的都有嫌疑。和我同屋的没搜到,那就应该从离我这个屋子最近的人开始一个一个搜!搜不到,我就不活了!”东厢房里的三人大怒:“你这瞎子真没道理。我们一片好意帮你,你不但不领情,还反咬我们一口!”
这时候旅客越聚越多,看着陈一卦那副寻死觅活的可怜相,纷纷劝道:“就从你们三人搜起,搜不到再把我们挨着个儿搜,让瞎子死了心也好。”说着,众人便涌进了东厢房。三人没办法,只好打开包裹等物品,没有。众人要他们把箱子也打开,刘三连忙说:“这里面都是我准备回去奔丧的丧葬用品,太不吉利!恐怕冲了大伙的财气。”陈一卦坚持要打开,刘三神色大变,旅客们越发怀疑是他偷了钱,纷纷要求开箱。刘三等人汗如雨下,企图夺路而逃,早被大家拉住。旅店老板亲自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个沾满血污的油纸包,解开一看,竟是两个遭肢解的死人!
原来,刘三挑着的两个箱子里藏着他的两个同伙,半夜里等两个布贩子睡熟以后,他们从箱子里爬出来,手持利斧将布贩子砍死在梦乡里,然后分置箱中,准备等天未亮时离店。因为住店时是晚上,出店时天未亮,三人相貌无人注意,即使注意了匆忙之中也分不太清。再加上住店是三人,出店也是三人,人数相符,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刘三他们本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谁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栽在了一个算命瞎子的手上!
凶画索命
乾隆年间的一天晚上,耒陽县令马云暴死在书房,一脸恐惧,死状甚惨。耒陽县衙派人快马加鞭把案件报到了长沙郡。两天后,长沙郡派出了经验丰富的捕快柳北斗前来查案。
柳北斗到达耒陽县,立即在县衙捕头杜五的引领下勘察书房,并让他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形。
前天晚上刚擦黑,几个杂役和仆人在后院忙活,突然听到书房传来马云的惊叫声和油灯落地的响声。仆人们提灯进房一看,马云倒在地上,口鼻流出白沫,四肢抽搐。待杜五赶到时,马云已经不行了。当天晚上,杜五叫来仵作验尸,结论是惊吓而死。
听完杜五的介绍,柳北斗细细打量起这间书房来。书房里有书桌、藤椅各一张,一张木床,一个木架书柜,墙上挂着几幅画,桌上放着一副夹鼻镜。他把眼镜夹到鼻子上,向屋内扫视,眼光停在墙当中的一幅美女图上,画上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手握一柄圆扇站在假山旁,面目可人,风情万种,上面写着“叆叆”二字。
问起来历,杜五说这幅画是马云前天下午买的。那天,穷秀才李弃疾把这幅画挂在县衙旁,说如有人能看出画中玄机,则分文不取。傍晚马云出门散步,看到这幅画很是喜欢,就问画上少妇为何名叫叆叆。还说眼镜在明朝就叫叆叆,难道这个少妇是个近视眼?
李弃疾起身施礼,说:“老爷真是博学多才。没错,我把画取名叫叆叆,一是因为这是她的名字;二是暗示赏画之人必须戴上眼镜才可品出滋味来。马老爷一眼看出其中玄机,自当奉送。”
柳北斗听了,再细看那幅画,似有些不合常理—左边留白太多,占了整幅画的三分之二。当晚,柳北斗就住在马云的书房里,一边喝茶一边思索。良久,他站起身来,手举油灯走到画前观看,然后又拿起眼镜夹在鼻子上,再次举灯观看。只见画在油灯下隐隐发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倏忽间,他感到画里的人在动。手一抖,油灯掉在地上,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听到响声,杜五推门而入,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柳北斗将画中秘密说给他听。杜五照法一试,也吓得不轻。这时,一个仆人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柳北斗接过油灯,举到画前,让杜五再次观看,杜五惊得直打哆嗦。原来在抖动的油灯下,画的空白处还隐藏着另一幅画:一个赤发黑须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舞着两只巨爪正向自己扑来……杜五看得冷汗直冒,取下眼镜,抬眼再看,那个恶鬼不见了。又把眼镜夹到鼻子上,吓得他又是一跳。他赶紧取下眼镜,问是怎么回事。
柳北斗说:“这幅画的空白处还隐藏着另一幅画,而且是一幅立体画,效果非常逼真。这种立体画是西洋传来的,对人的视觉神经和脑神经有极大的伤害。这幅画简直就是一幅凶画。如果没有天大的仇恨,谁又会画这样一幅凶画来害人呢?”
杜五想了想,说李弃疾确与马云有仇。当年李弃疾出外求学,马云因一起简单的诉讼,把他父母关进了大狱。他叔叔卖光了家产送给马云,才把他父母救出来。但两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久双双去世。他叔叔也疯了,后来落水而亡。
柳北斗缓缓地说:“马云夹眼镜,当然知道眼镜在前朝又名叆叆,一般人就不知道了,所以李弃疾故意给这幅画取名叫《叆叆》,一是让马云很容易道出里面的玄机,理所当然地把画送给他,二是告诉马云看此画要夹上眼镜。马云白天看不出名堂,到晚上夹上眼镜看时,由于灯光的特殊作用,他突然看到画中恶鬼扑向自己,惊吓而死。按理这幅凶画吓不死人,只是马云作恶多端,心虚胆怯,忽然一见恶鬼,立时毙命,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案件至此,真相大白。
土坑爬出俏媳妇
勾引回家少妇
清咸丰年间,山西出了一个连环奇案,轰动全国。却说那年七月,太原府书吏刘仲礼接到在陽曲县的父亲的来信,要刘仲礼速速回家。刘仲礼告了假,带上仆人张无忌,骑上毛驴就上路,正常行程两天就可到家。时值盛夏,烈日当空,从岔道处走来二人一驴,骑驴者是一青春少妇,也就二十出头年纪,生的美艳,驴后跟一总角小童,十岁左右光景。刘仲礼上前搭话,少妇道:“妾自母家来,要回夫家,母不放心,命弟相送。”少妇自称何李氏,弟名李阿牛。刘仲礼存心勾引,攀谈时尽情卖弄。官府中当书吏者,见多识广,直把那少妇听得花容大悦,又见刘仲礼倜傥犹胜少年,自非家中愚夫可比,芳心不觉暗许。同行未及十里,这对男女早已灵犀相通。仆人张无忌谙熟东家本性,故意放慢脚步,逗引小童李阿牛捉蝉儿玩。刘仲礼趁机邀请何李氏到其一佃户处歇息,何李氏颔首不语,半晌道:“只是,阿牛他……”正在此时,张无忌一个人从后面赶上来,拱手道:“老爷,这位……夫人,阿牛在后面掏鸟窝,说是要自行回家,请姐姐不用牵挂。”何李氏一听,含羞道:“如此甚好。”刘仲礼自是喜出望外,于是前面引路,二驴三人,径往刘仲礼佃户所在沟子村而去。
此前,刘仲礼凭太原府书吏身份,低价购得沟子村良田二十亩,村口起一院落,雇了佃户张清财一家为其耕作。黄昏,张清财见东家到来,忙献殷勤,命女儿张秀娟准备酒食,又将其房间收拾好,腾出给东家用。酒足饭饱,刘仲礼携了何李氏之手回房就寝。却说那夜三更时分,张清财起来割草喂马,未进马厩,忽见张无忌身背行囊,神色匆匆。张清财心中起疑,正欲发问,张无忌压低声音道:“财叔,刘老爷命我先回家中处理急事,他和那娘子可能还要多待几天。”张清财问:“何不天亮再走?”张无忌道:“刘老爷所带女子来路不明,只有躲在这里才能风流几天。村子里人多嘴杂,认得刘老爷者也有不少,要是我天明再走,肯定有人问这问那。”说完,就走了。张无忌走后不久,张清财喂完马正要回屋,听得刘仲礼房中喧哗,还有人惨叫一声!他举着火把跑到前院,刚好见一黑影翻墙而过。他情知不妙,一脚踢开主人房门,一幕惨景现于眼前:刘仲礼及何李氏皆衣冠不整,刘脖颈几断,何胸口裂开,两人身下,鲜血汩汩而流。床下血泊之中,躺着一把劈柴用的柴刀,正是他方才用过的那一把!
东家遭此横祸,人虽不是他杀,他却逃不了干系。再说凶器在此,凶手无踪,他百口莫辩……张清财遂借着夜幕掩护,将两具尸体背到村外荒野,用锄头掘出一窟,刚将刘仲礼尸身放下,便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窟还不够宽,张清财慌张之下,急忙将何尸覆于刘尸上,将凶器扔下,草草堆土而埋,慌忙逃回家中,再清洗现场血迹。
佃户道出实情
再说何李氏丈夫何德雄见媳妇两天还不归,来到岳父处,询问李阿牛,阿牛说:“前天就回了,快到你家时,官人那仆人说他们送姐姐,叫我先回,免得爹娘牵挂,我就先回。”何德雄这才知道有人半道将妻劫走,经询问李阿牛,得知几人去了沟子村,何德雄立即赶到沟子村,刚进村,便见一院落,院中有人。何德雄下马叩门,一个少女出来应话。此少女正是张清财之女张秀娟。张秀娟一听何德雄道明情况,吃了一惊,道:“你所说之人,正是俺东家刘仲礼。”何德雄大怒,道:“快叫他滚出来!”张秀娟道:“我爹说东家只宿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家,你家娘子一并走了。”何德雄一听,肝胆俱裂,问明刘仲礼住处,直奔陽曲县。
何德雄到了刘仲礼家,刘仲礼父亲这才知道儿子已失踪,立即报官。陽曲知县司马徇接报,知此事非同小可,司马徇略一思忖,此事乃风月案,常规推断,刘仲礼肯定还藏匿于其佃户村上风流快活,只让佃户骗过何德雄,于是派二衙役随同何德雄再回沟子村查明情况。一干人到了沟子村,张清财见状,知道大祸临头,不敢隐瞒,忙将那晚情况如实告知衙役:“仆人张无忌三更身背行囊慌张离村,骗我说东家命他先回去。过后俺便发现东家被杀,所用凶器是俺家劈柴刀,俺怕被发现脱不了干系,于是俺将东家及何家娘子草草掩埋。此事肯定是张无忌谋财害命,只要抓到他便案情大白。小人若有半句隐瞒,愿受极刑!”案情越滚越大,衙役急报知县司马徇,加派人手,绘影绘形,发往邻近州县,四处通缉张无忌。十几日后,张无忌在老家被抓,随后被押到陽曲县,严刑之下,只是承认偷了主人包袱潜逃,矢口否认杀人。知县司马徇见张无忌死不招认,张清财供词中又言张无忌出门在先,刘仲礼房中惨叫在后,时间不一。且张无忌既已窃得钱财出得院门,自是第一时间远走高飞,岂能又冒险潜回杀人?苦思无策,司马徇只好下令,提出张无忌、张清财,亲自带上仵作、衙役,前往沟子村验尸再查。到了埋尸处,在张清财指认下,地保指挥几个保丁将土掘开。不料,坑中有两具尸体,尸旁一把劈柴刀,可趴在刘仲礼尸身上者,竟不是何李氏,而是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张清财大惊!司马徇眉头紧皱,问遍在场众人,皆言从未见过此和尚,附近也无寺庙。仵作验了两人尸身,刘仲礼确为劈柴刀割颈致死,最奇者,和尚全身皮肤无创口或伤痕,无法确认何因致死。案情至此,更加扑朔迷离。司马徇无奈,只好将案情上报。
凶犯是浪荡子?
自张清财被收监后,张秀娟日日以泪洗面。邻家有浪荡子马大富,原与张秀娟相好,后来张秀娟见其不务正业,便不再与其来往。此时见家中仅剩张秀娟一人,马大富大白天便登堂入室,抱住张秀娟便欲行奸,张秀娟自是挣扎,推搡之中,张秀娟抄起一把剪刀,抵住自家咽喉,哭喊道:“你再逼我,我便死给你看!”马大富见状,也不敢再用强,悻悻而去。临走犹不甘心,目露凶光道:“原来你想死啊,只恨那夜没遂了你心愿!”张秀娟也是聪明女子,一听此话觉得不对,追出门去大喊一声:“你此话何意?”马大富回望一眼,匆匆走远。张秀娟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立即到县衙告状。知县接报,问明情由,心中了了,即派衙役闪电驰往沟子村,将马大富逮个正着,押回县衙。马大富毕竟贪生怕死之辈,起初还想抵赖,经不起一顿大刑,便全都招了。原来,事发那夜,马大富喝了几两酒,想起久未騷扰张秀娟,色心顿起,翻墙进入张家。马大富摸到张秀娟卧室,借着月光,见床上男女相拥而睡,以为张秀娟有了新男人,不禁怒从心头起,到后院抄起劈柴刀冲入房中,手起刀落,床上男人脖颈几断。此时那妇人惊醒,正欲高喊,马大富又一刀,从胸口划过,妇人即刻没了声响。马大富杀了两人不敢久留,扔了劈柴刀越墙逃去。第二天,他做贼心虚,偷窥张家,见张秀娟毫发无损,方知自己杀错了人。本拟逃跑,但见案发之后又案中有案,便色胆包天,想趁虚而入,不料因此露出马脚。杀人真凶虽已招供,但何李氏尸身依然无踪,无名和尚死因不明,该案仍难了结。司马徇只好将一干人犯仍行收押。
回头再说何李氏娘家,自女儿出事之后,全家愁云惨淡。忽一日,邻家李某自河北石家庄贩布回来,说他在石家庄城郊一河边遇一洗衣妇,像极何李氏。李某隔河呼喊,那女子慌张逃离。何李氏娘家立即报官,司马徇接报,遂派四个衙役带何李氏家人及目击者李某,往石家庄寻人。两天之后,一干人等赶到李某当日目击河边,守候至翌日,果见一妇人前来洗衣。阿牛眼尖,远远看见,已忍不住叫了起来:“姐姐!”那妇人一听,呆立当地。何李氏父母一看,果是女儿,未及上前,那妇人惨叫一声,拔足狂奔。众人在其后追赶,跑不到一里之地,只见那妇人已逃进一屋。四个衙役刚要破门而入,忽见一汉子从屋中冲出,衙役一拥而上,将汉子捉了个正着。仔细一看,那汉子头发甚短,发中九点戒疤赫然在目,此人显然当过和尚无疑。衙役将和尚及何李氏带回陽曲县衙,分开讯问,案情真相大白:原来,出事那晚,张清财掩埋刘仲礼及何李氏时,曾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正是两个和尚发出。两和尚在五台山出家受戒,没多久,受不了佛门清苦,相约偷偷下山还俗。因怕被人发现,故夜行晓宿。走至沟子村外,正稍事歇息,和尚甲忽觉土中有物蠢蠢而动,刨开土,土中惊现二尸,而女尸胸口微微起伏,尚有呼吸——马大富毕竟不是预谋杀人,砍了刘仲礼之后手已发软,故而砍在何李氏胸上一刀并未致死。何李氏被张清财埋于土中,痛醒过来,求生本能使她极力想扒开身上泥土,才被和尚发现。和尚甲身上带有金疮药,忙为何李氏上药包扎。何李氏见事已至此,虽死里逃生,也无面目再见家人,便对两和尚道:“两位师父救了奴家也是缘分,若能将奴家带离此地,奴家愿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师父。”和尚甲心狠手辣,趁和尚乙不备,扼住和尚乙脖颈……
待和尚乙完全没气,和尚甲将其推下坑,趴于刘仲礼尸身上,再重新埋上。然后带上何李氏,抄小路逃离沟子村……至此,这一连环命案真相大白,司马徇按律判决,判决如下:马大富凌迟处死;和尚甲判斩监候;何李氏不守妇道,惹来杀身之祸,本当沉猪笼,念其已挨刀斩土埋之苦,免去死罪,杖责四十,出家为尼;张无忌盗主钱财,杖责八十,发往黑龙江服役;张清财见死不报,罪近包庇,杖责四十,回家思过。
三审错婚案
一审
知县范国卿喝过早茶,正想拿起旱烟杆过把瘾,突听前衙堂鼓“咚咚”一阵响。见有人来告状了,范知县放下烟杆换了官服上了堂。在两边衙役齐呼“威武”声中,堂外一声“冤枉呀”,只见一个秀才顶张状子上得堂来。
范知县一看,来人是金塘镇秀才封世渊,此人脾气倔强,爱认死理,外号“一根筋”。
知县接了状子,让封世渊讲述案情。
封世渊开口道来:昨天是他新婚之日,封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早听说新娘贤惠貌美,封世渊心里像灌了蜜,痒痒的,熬到天黑只听鼓乐声声,院外人喊:“花轿到了!”封世渊一身新衣来到大客厅,与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拜了天地进入洞房喝了交杯酒,丫鬟出去悄悄关了门。封世渊满怀喜悦掀开盖头,看见一个漂漂亮亮、标标致致的新娘。
封世渊不由大喜,斯斯文文施下一礼:“夜已深了,请娘子安歇!”
新娘出自书香门第,行事落落大方,当下还了一礼说:“冯郎请了!”
一听“冯郎”,封世渊吃了一惊,暗想我本姓封,她怎称我冯郎?忙问:“娘子称我何名?”新娘说:“冯郎呀,你不是郎君冯诗元吗?”封世渊又吃一惊,想冯诗元是自己同窗,家住对河经堂镇,跟这金塘镇谐音不同名。今日新娘在洞房,怎把自己喊成冯诗元?封世渊脑子一打转,记起冯诗元也是今日新婚,他的新娘跟自己的新娘都是北方姑娘,离本地有好远的路,莫非……封世渊仔细一问,发现抬到自家的新娘,真的是冯诗元的新娘黄姑娘!
封世渊猜到可能是轿夫和送亲的人不识路,错把鸭子当成鹅,误将金塘镇当经堂镇。如此看来,自己的新娘谢姑娘,今晚定在冯家过夜!封世渊想到这里不由大急,要下人安排轿子,跟他一起把黄姑娘送到经堂镇,把自己的新娘子谢姑娘接回来!
下人说:“爷,你怕是要我们的命吧!咱金塘镇跟经堂镇虽只隔一河,但这河水实在太深,现是寒冬冷夜,一翻船就会出人命,河渡口自古以来冬季夜间无人摆渡,且今晚狂风大作河中大浪滔天,你哪里找得到船?去经堂镇得等到明天天亮才行。”
封世渊一听叫声苦,暗想要待到明天,我那娇滴滴的新娘子,岂不成了冯妇?封世渊苦熬一夜,天亮了忍不住径直来到衙门告状!
听了陈述,范知县问封世渊:“昨晚,你跟黄姑娘同房,她相貌如何?品行咋样?”
封世渊如实说道:“黄姑娘相貌倒属上等,言谈举止也合礼数。”
范知县沉吟半刻对封世渊说:“秀才回家耐心等待,本官自有公断!”
封世渊听知县口出此言,疑惑地问:“太爷,这个案子要速断速决,等待必生变故呀!”
范知县说:“我自有办法,你先回家吧!”
范知县话说到这儿,封世渊只好蔫蔫地回家,等待消息。
二审
封世渊在家苦熬苦等了六七天,衙门却无半点儿音信,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封世渊实在心焦,暗中安排下人去经堂镇打听,得知冯诗元七日前大婚,家里无有一点异常。
听说冯家一切正常,封世渊就不正常了,心里暗想,我的新娘嫁到他家七天,他冯诗元怕是水牛吃莲花,吞到肚里不作声,真气死个人!不行,这个状得再告!封世渊越想越憋气,又跑到县衙告状。
知县见“一根筋”又来了,忙问:“封秀才,你又跑到县衙干什么?”
封世渊怒气冲冲:“告状啊!”
知县:“你有什么冤?”
封世渊听知县这么说觉得奇怪:县太爷六日前不是审过我的案子,怎么明知故问?就大声说:“太爷,学生有天大的冤枉,我的新妇,被人抬入洞房,至今留在彼家——”
知县示意说:“小声点儿,此案岂能大肆宣扬?”
封世渊恼火质问道:“县太爷,学生的老婆让人占了,你怎么不要我宣扬?”
知县赶紧压低声音:“他的老婆不在你家吗?你也来个鸠占鹊巢,你们半斤换八两,互不吃亏呀!”
封世渊脸红脖子粗,怒道:“读书人侵占人妻,岂不有违圣人之训!”听这呆话知县暗暗好笑,想世上哪有嘴边有肉不吃的人?这“一根筋”真是迂腐。当下把封世渊叫到座前,苦口婆心地劝道:“秀才呀,你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功夫,本县万分敬佩。只是那冯秀才风流倜傥,岂能不食到口的佳肴?”
封世渊就怕这话,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急得他结结巴巴地问:“太、太爷,这、这么说,我的新娘,已、已作冯妇了?”
知县脸一板:“废话,过了七天时间,你还想有个冰清玉洁的闺中女儿不成?”
原来封世渊头回告状,知县就觉得这事棘手,心想封秀才真是个呆鸟,这新娘子又不是什么货物,在人家那儿过了一夜,未必还是原封不动。所以问了一下,打听错抬到封家的黄姑娘相貌怎样品行如何后,心里有了对策:一床锦被掩盖丑事,使两家将错就错,一错到底。哪知,这死不认输的“一根筋”又跑来告状,竟痴心妄想要回谢姑娘!
知县好气又好笑,把封世渊召到座前细细劝说。这呆秀才居然不干:“我好好的黄花闺女媳妇,让冯诗元平白无故糟蹋了,我岂心甘!”
知县脸一沉恼火说:“你就没糟蹋人家的黄花闺女媳妇?”
封世渊赌咒发誓说自己没干缺德事。知县听了更是哭笑不得:“不管你发什么毒咒,人家新娘在你家住了七天,谁会相信你真坐怀不乱!版诉你,冯家还要告你糟蹋他的媳妇呢!还有,那谢姑娘也放了话,如果本县将其判到你家,她就悬梁自尽!此事不了了之最好,闹下去出了人命,谁都没好果子吃!”
封世渊还是不服,气得知县一声大吼,令衙役将这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打了出去。
三审
封世渊被打得屁股流血,回家躺在床上直哼哼。黄姑娘见他又去告状竟投水自尽,幸好被家人救起,才没闹出人命。
家人苦劝封世渊,道理跟知县说得一模一样,都是叫他将错就错,跟黄姑娘同了房、认了亲。黄姑娘现在是进退两难,也同意这样办。只是封世渊“一根筋”,犟着就是不回头,口口声声说:“我那鲜花般的新娘子,成了冯家的媳妇,我心里不甘!”
封世渊屁股伤好后又要告状,他想县衙告不进去,就到府衙去!就在他写好状子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闯进几个公差大喝:“谁是封世渊?”
封世渊说:“我就是!”
公差说:“有人告你强占人妻,快与我上公堂应诉去!”众公差说完一链子把封世渊套到县衙,见冯诗元等一大群人,跪在大堂之下。
范知县十分恼怒,大喝:“大胆封世渊,你因何强占冯诗元新娘黄姑娘,快快与我招来!”
封世渊见冯诗元恶人先告状,立时气得眼冒金花,当堂跟冯诗元争辩。知县让二人争个够,之后一拍惊堂木说:“这个案子来龙去脉,本官一清二楚。两位新娘错配之事,是轿夫无心之过,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冯诗元现要将错抬到冯家的新娘谢氏归还封家,向封家讨回新娘黄氏,封世渊你可愿意?”
莫看封世渊三番两次闹着要知县判回谢氏,实是憋了一口鸟气,扭着一根臭筋,一时没想得通,现在听说冯诗元真的要归还他的新娘,封世渊心里突然像打翻五味瓶,一时不知是什么味道……
知县见他迟疑不决,就让衙役带谢氏上堂。封世渊偷眼一看,见谢氏长得粗糙矮胖、黑皮老肉、翻嘴唇、大龅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吓得他一阵恶心差点儿呕吐。眼看知县就要将此丑妇判给自己,派人到自己家捉漂亮的黄姑娘还给冯诗元,封世渊心里一急大声喊叫道:“慢来、慢来,我的新娘美貌如花,今日怎来了个母夜叉?定是你们做了手脚,我不服!我不服!”
范知县笑问:“请问封秀才,谢氏美貌是否你亲眼所见?”封世渊说:“这倒没有,自从我跟谢家订婚,就听人言我未婚妻美貌。”
知县说:“眼见为真,耳听不实,若要知谢氏美丑,只有问过她的父亲才知道!”当下传来谢父,谢父承认这个女子就是他的女儿,也正是封世渊的未婚妻!只因封家是高门大户,谢家攀上这门亲很风光,怕封家因女儿丑陋悔亲,就托街坊邻居四处传言,说谢家姑娘美貌如花!
面对此情此景,封世渊一下子傻了眼,苦求知县手下留情,说谢姑娘美丑倒不论了,她在冯家住这么多天,不是冯家人,也是冯家鬼了,还给我岂不有违人伦!
知县冷笑:“你既知人伦,为何三番两次讨要?你那花花肠子怎瞒得过本县!分明是先前认为谢氏美貌才死死追讨!今日见其丑陋,又以人伦推托不要!不行,本官秉公而断,非要你重娶谢氏,将黄氏还给冯家!”
封世渊怎敢要这母夜叉,急忙磕头求知县维持现状,如果冯诗元嫌新娘丑,他愿出纹银千两赔偿损失!
冯诗元坚决不肯,还是知县将保四家名誉,护两条人命的话一说,他才勉强同意。
封世渊出了银子,怕冯诗元反悔,求知县主持公道,两人当堂立约永不反悔才算了断。
回家后,封世渊暗想差点儿把花儿样的新娘换回一个母夜叉,后悔先前不该无事生非,害自己损银千两。幸好美妇还在,就跟黄姑娘同了房。
其实,这场审案是知县导演的一台戏:封世渊头回告状,知县发现这案不好断,扯个由头支走他,带师爷微服到冯家私访。
冯诗元见到知县,只好说实话:“谢姑娘果然误抬我家,只是我已跟她同了房,第二天才知陰错陽差之事!”
谢姑娘当时昏倒,冯家一片大乱。多亏冯家二位高堂见多识广,说此事关系家丑,绝不能外传,且一女不嫁二夫,谢姑娘虽跟封家有婚约,但从未跟封世渊见过面,新婚入了冯家洞房,应算冯家媳妇!冯家媳妇错入封家,跟封世渊入洞房,谁能保证没跟封公子做夫妻?打碎的花瓶就算补起来,还是有疤痕的。这事只能将错就错一错到底,不然闹出两条人命,搞得四个家庭不安!知县听了觉得如此最妥当。
封世渊两次告状,虽被知县打回去,但知县知道这“一根筋”还会到上头去告,若遇个昏官按他的要求判案,岂不要出大事!知县细想封世渊死不撤诉,根本原因是觉得谢氏美貌,自己吃了亏!要想息事宁人,得让封世渊死了这份不甘之心!
知县想不出好主意,只好去谢家探问究竟。
谢家为保清白名声,也愿维持现状。在谢家,知县得知谢父有一妻二妾,生了三个女儿,两个漂亮一个丑陋,嫁的是漂亮的长女。而谢家高门大户,家有丑女不是什么好事,自然瞒得无人知道,连亲家也不曾得知!知县大喜有了主意,审封世渊时传谢父、丑女上堂,来了个以妹代姐。
封世渊以为这丑女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一时糊弄过去,才算了结了这桩断不得的错婚案。
先生的眼光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泾县赏溪村有一男子叫马光,由于好吃懒做,祖上留下来的那份家产很快就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有时候,他也很发愁:我这个家,没有希望了!
这天,马光坐在家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喝茶,他七岁的儿子马鸣在他的身边跑来跑去,追逐着一只蜻蜓。这时,大路上走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件破旧的长衫,背着一只木箱,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工夫不大,那男子来到了马家的门前,他看了看马鸣,又看了看马光,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聪明!少见!”
见那男子夸赞马鸣,马光很高兴,便问那男子叫啥姓名、来自何方?那男子说他叫张恒,家住青陽县,是一位教书先生。
马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张恒却上前几步,对马光说:“你的儿子若是好好读书,将来必定会学有所成,考取进士功名,不在话下!”
马光只觉得眼前一亮:如果我的儿子能中进士,我这个家不就发达了吗?这时,又听张恒说道:“我的眼光绝对准,而且,我饱读诗书,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留在你的家里,教你的儿子读书,一年只收十两银子的酬劳。”
马光动了心,便让张恒在他的家里安顿了下来。当天,张恒便打开他那只木箱,取出书本,摇头晃脑地教马鸣读书。
见张恒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马光很满意,但他也很犯愁:家中只剩下十两银子,可以支付张恒一年的酬劳,但来年的酬劳,却没有了着落。另外,张恒一年的吃喝也需要不少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一连愁了半个多月,这天,马光终于非常无奈地想出了一条对策:为了儿子的前程,我豁出去了,给别人家干活去!
从那天开始,马光便四处找活儿干,挣辛苦钱,而且还戒了酒。村里人都说马光变了个人,从一个好吃懒做的懒汉变成了一个节俭的勤快人。
一年下来,马光竟攒够了十两银子,他不禁信心十足:看来,只要我勤快、省吃俭用,完全请得起张恒这位教书先生,那样一来,我的儿子马鸣日后必能考中进士!
这天,张恒忽然接到了家里托人捎来的口信,让他速速回家一趟,马光只好恋恋不舍地将他送出了村口。
马光原以为张恒至多十天半个月便会回来继续教马鸣读书。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多月过去,张恒还是没有回来。
马光不禁慌了神:儿子的前程不能耽误啊!于是,他赶到青陽县,去寻找张恒,可因为张恒没有告诉他详细住址,所以他一连寻找了十多天,也没能找到张恒。
回到家中,马光心想:张恒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再来教我儿子读书了。看来只能另找一位教书先生了,好在邻村有个私塾,马鸣可以去那里读书……
寒来暑往,很快,十多年过去了。在这十多年时间里,马光每天辛苦地干活,拼命地攒钱,供马鸣读书。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想起张恒,猜测张恒究竟出了什么意外。
这年,马鸣一鸣惊人,考中了进士,并被朝廷派往太平县,担任知县一职。张恒的预言变成了现实,令马光更加佩服张恒的眼光,并对张恒充满了感激。
马鸣上任一年后,马光前去太平县看望。几天之后,他又踏上了回泾县的路途。
太平县、青陽县和泾县互为邻县,在回家的途中,马光忽然又想起了张恒,于是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了青陽县境内,四处打听张恒的下落。一边打听,他还一边这样想:若不是张恒的眼光准,看出我的儿子马鸣会考中进士,我哪会让马鸣读书?马鸣哪会有今天?而我自己也不会因为要攒供马鸣读书的钱,从一个好吃懒做的懒汉变成一个省吃俭用的勤快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张恒。即使张恒出了意外,或者可能不在人世了,我也一定要找到张恒的家,向他的家人表达我的谢意。
在青陽县一连打听了七天,马光也没能打听到一点儿关于张恒的消息。
这天傍晚,他来到了一家客栈里歇息。吃过晚饭,马光同客栈里的一位五十多岁的伙计闲聊起来。聊着聊着,马光就把自己来到青陽县的目的说给伙计听。伙计听了,惊讶道:“这么巧,我们的老板也叫张恒,而且,他以前也做过教书先生!”
马光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事情这么巧,这家客栈的老板很有可能就是我所要寻找的张恒!
马光连忙请伙计领他去见张恒,伙计却说张恒去亲戚家做客去了。伙计还告诉马光,张恒做生意的确是把好手,但学问却不怎么样,当年连个秀才也没能考上,后来就当起了教书先生,靠四处教书为生,可因为很少有人愿意请他教书,所以,他常常连肚子都填不饱……
马光听了这话,心不禁往下沉了沉:伙计口中的张恒,既没学问,又很潦倒,而我所要寻找的张恒,不但很有学问,而且眼光很准,他俩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呀?
马光在客栈里一连待了三天,第四天早上,马光吃过早饭,又守在了客栈的门口,向街上张望。一个时辰后,一个似曾熟悉的人影忽然向客栈走来。马光揉揉眼睛再一细看,认出来了,那个人正是多年不见的张恒!这时,伙计迎了上去,冲着张恒一躬身:“老板,您回来了。”
马光连忙迎上去:“先生,您让我找得好苦啊!”
张恒站在那儿直发愣。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认出了马光,只见他忽然脸颊一红,对马光说:“你找我来了?你可要看开些啊!”
马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开些?啥看开些?”
张恒的脸更红了:“你不是找我理论来了吗?当年,我确实说过你的儿子聪明,将来能考中进士,可那是我实在没有法子才说的话,你可不要怪罪我啊!”
马光更糊涂了,他不知不觉又往前进了一步:“没法子?怪罪?”
张恒后退了一步,道:“我索性跟你明说了吧。当年我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为了骗取教书的酬劳,填饱自己的肚子……”
原来,当年张恒因为考不中功名,加上穷困潦倒,便当起了教书先生,但由于他学识浅薄,连个秀才都不是,因此也没什么人请他。那天,他空着肚子来到泾县赏溪村,见马鸣正在追逐蜻蜓,便急中生智,对马光说了那番话。而他之所以那样说,当然是为了糊弄马光,引起马光的兴趣,然后雇他当教书先生。
在马家教了一年书后,张恒忽然接到了家里托人捎来的口信,于是连忙往家里赶。到家后他才知道,他的一位富有的亲戚过世了,而那位亲戚没有后人,便将家产传给了他。
就这样,张恒从穷困潦倒一下子变成了一位富有之人,而富裕之后,他哪里还愿意去马家教书,挣那区区一年十两银子的酬劳?很快,他便开了一家客栈,做起了生意,过起了快活日子,早已将马家父子忘到了九霄云外。刚才,他见马光找上门来,以为马鸣没有考中功名,所以马光找他理论来了,于是情急之下,他说出了实话……
听完张恒的一番话,马光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告诉张恒,他的儿子马鸣已经考中了进士,并在太平县当上了知县,而他之所以寻找张恒,只是为了表达谢意。
见张恒听得目瞪口呆,马光继续道:“当年确实因为你的那番话,我才让马鸣读书的,为了积攒供他读书的花销,我才改了好吃懒做的恶习……可以说,是你的那番话,改变了我们父子、我们一家人的命运啊!”
这时,张恒终于醒过神来,只听他喃喃道:“我明白了,因为当年我的那番话,让你看到了希望,所以你才……看来,希望确实可以改变命运啊!”
喋血道院
一、镇院之宝
松泾镇原先有一座仁济道院,院内有两件镇院之宝,这两件宝贝并非金银,而是两部几百年历史的道家典籍。
1939年冬天的一个清晨,道院的住持玉清道长带着小徒弟纯净做完早课,忽然一阵急促的撞门声打破了道院的宁静,玉清道长心里一惊。
自从松泾镇被日寇侵占以后,镇上天天发生日本侵略军烧杀抢掠的恶行,玉清道长的心揪紧了,他对自己的生命安危倒不担心,担心的是院中藏着先师留下的两部道家典藏,这可是中华瑰宝,绝不能落入鬼子之手!为了做长期坚守的打算,他先后遣散了道院中的闲杂人员,让他们各自逃命,仅留下自己和两个徒弟纯真和纯净三人。前几日,玉清道长发现风声越来越紧,日军巡逻队一日几次在道院周围巡查,看来,他们马上要对道院下手了。正好此时道院里粮食将尽,于是他派大徒弟纯真出院,一则买粮,二则物色安全之地,准备将宝籍转移出去。如今纯真未归,门外却来了不速之客,看来日本鬼子要动手了!
果然,门一打开,冲进了五六个荷槍实弹的日本兵,为首的正是“猪头”队长。其实,这家伙叫咨窦太郎,陰险毒辣,圆脑袋上长了一个朝天鼻,两只小眼睛,外加一对招风耳,镇上老百姓背后给他起了外号叫“猪头”队长。此时,猪头队长用手将身后的士兵一拦,踏上一步,假作斯文地咧嘴一笑:“道长早安,部下粗鲁,打扰了!”
玉清道长双手抱拳举在胸前行了个道教之礼,不卑不亢地答道:“不知队长驾到,有失远迎,贫道得罪了。”说着也不往里让客。
猪头队长见了,倒也不发火,而是自找台阶哈哈一笑说,他这次来访,一则核查一下院里的人员,发放“良民证”;二则知道院里食品困难,特地送些牛肉、洋面。玉清道长回答,道院里共剩三人,大徒纯真出院买粮尚未归来;赠送的牛肉、洋面断不敢收,牛肉是道家四不吃之物,代表忠孝节义之忠,绝不能破戒的,另外道家吃惯米粥,洋面也是无福消受。猪头队长倒也没有定要硬送,就哼哼哈哈地在道院里前前后后兜了一圈后走了。
等纯净关上院门以后,玉清道长马上把纯净叫到内室,玉清道长呷了口茶后开口了:“徒儿,国难当头,宝籍危险了……”“师父……”道长一摆手继续说道,“猪头队长今天来的目的很清楚,他是来探听虚实的,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声吩咐起来。
也就在此同时,猪头队长回到队部,布置手下军曹,在仁济道院门前的大路上,设置了三道关卡,在没有拿到道院的两部宝籍之前,一个人也不准通过。鬼子的这个安排,玉清道长还蒙在鼓里,他还在院中等他的大徒弟纯真赶回来,以便当晚师徒三人按计划转移宝籍呢!
二、各自布局
冬天日短,天很快暗了下来,纯净有些按捺不住了:“师父,看来师兄他赶不回来了,要不趁着天黑,我掩护您,您老人家抱着宝籍离开道院吧!”
玉清道长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摇了摇头说:“不,纯真走时,我吩咐他不管有没有物色到安全之地,五天内必须回院,今天是第五天,他必定会回来的。再说没有找到妥善的收藏之地,我俩莽撞将宝籍转移出院,这不是更中了猪头队长的敲山震虎之计吗?”纯净觉得师父说得有理,就又悄悄地摸到道院的大门,一边等候师兄的归来,一边凑着院门的门缝,望着外面的动静。
玉清道长此时也从蒲团上站起,他从容不迫地打开靠墙的书柜,从里面捧出一只红木扁匣,又找出一块黄布,仔细地包扎起来,然后又把它送到隔壁纯净的卧室藏好。正在这时,纯净心急慌忙地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师父,师父,不好了,院门前的大路被日本鬼子封锁了,我看到他们的手电光,听到他们的口令声了!”玉清道长嘴里说道:“别急,别急,心慌误事。”心里也不免一惊,他已明白,纯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的原因了,鬼子已把路封死了,他原先打算今晚由他和纯净掩护,让赶回来的纯真带着宝籍连夜转移的计划已行不通,只能另想他法了。
忽然,夜空中传来“啪啦”一声,靠后墙的格子长窗无风自开,紧接着一条黑影从窗外飘然而入,随着一声“师父”,玉清一看,大徒弟纯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原来,白天纯真匆匆归来,发现院门前的大路已被封锁,只得在外躲到天黑,改从道院后面的七里荡踏水翻墙进来。好在自小练就一身太乙轻功,十余丈的水面踏水而过,仅仅打湿了鞋子及三寸布袜。玉清道长已顾不得细问徒弟此行经过,只是开口道:“宝籍收藏之处可已寻妥?”纯真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已找到稳妥之处,明日只要将宝籍安全带出道院,定能万无一失。”玉清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招呼两个徒儿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师徒三人商量了半个时辰后决定,今日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后,如果鬼子门前的封锁线不撤,那么只有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让纯真背了宝籍从道院后面七里荡踏水而出。为了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行动,道长就吩咐两个徒儿早点休息,自己一人端坐在蒲团上,闭目做起晚课来了。
再说,镇东栅日本占领军队部里的猪头队长此刻也没有睡。他得到命令,最近就要调防。他在驻守松泾镇的一年半中,人也杀了,房也烧了,老百姓的金银财物也抢得差不多了,只是仁济道院的镇院之宝却还没有到手。别看他长得猪头狗脸,中国的传统文化懂得可不少,他深知这两部道家典籍的价值,东西尚未到手,他怎肯罢休。他知道,硬要,那道长肯定不会乖乖交出;强搜,那道院几十间房子,哪里能搜出来?所以他今天假借核查“良民证”人员,进道院兜了一圈,本意是敲山震虎,让道长受惊后将宝籍转移出院,他可设卡截获,谁知候了许久,未见道长中计,他坐不住了,决定抓紧时间再施一招。于是,将手下的军曹叫来,叽里咕噜用日本话吩咐一番,军曹“哈依”“哈依”领命而去。
三、喋血护宝
不一会儿,正在打坐的玉清道长被一阵猛烈的撞门声惊得站起,他当即喊了一声:“纯真、纯净,快来!”喊声未落,两个徒儿已赶到他的面前。道长略一思索说道:“不好!表子半夜又杀上门来了,纯真,你已归院之事不能让鬼子知道,赶快藏到房梁的匾额后面,不管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不准露脸!要知道保住宝籍是你的唯一责任,纯净和我一起应付鬼子。”纯真张了张口,迸出一声:“师父,我……”玉清不让他说下去,用手推了一把纯真:“快走!”纯真无奈,纵身往上一蹿,整个身子已稳稳落在房梁。此时道长似乎猛然想起一事,随手将自己坐的蒲团抓起,将手一挥,“唰”,蒲团飞起,梁上的纯真伸手接住,身子一缩,隐在匾额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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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胜要账鬼
相传清朝顺治年间,牛家寨的寨主牛老五虽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住楼阁厅院,丫环仆人伺候,可是两口子整天愁眉不展。为啥?因为他们两口子都年过四十,膝下却没有一男半女,眼看着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他们高兴得起来吗?牛老五两口子也不断求神卜卦,渴望神灵赐给子祠,但是得到的谒语都是“钱财来路不正,命中注定无子,纵有奇花异果,半途必然夭死”,让他们两口子心里雪上加霜。
这年隆冬的一天,一位云游高僧到牛家寨化缘时突然病倒了,牛老五知道后,想着反正自己的家产也无人继承了,干脆从今往后扶危救难多行善事,逐步疏散完算了。于是忙令家人把他抬到自己家里请医喂饭,精心护理。高僧病愈后向牛老五致谢,牛老五苦笑一下说:“咱们都是有难之人,同命相怜,何必言谢?”高僧大惑不解,急问缘由。牛老五长叹一口气给高僧诉说了自己的苦衷。高僧听了沉默一阵,双手合十说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心诚则灵啊,阿弥陀佛。”接着送牛老五一道黄裱灵符,对着他耳语一阵,告诉他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称心事出现。牛老五听了心中大喜,对高僧重金布施敬送到村外。
转眼到了隔年的盛夏,牛老五虽然按高僧的指点继续行善,妻子怀孕快要临产了,但他一想起求神卜卦时的“纵有奇花异果,半途必然夭死”的谒语,心里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依然高兴不起来。
这天午后天气特别闷热,牛老五在家里心焦坐不住,拎个凉席到村外祖坟上的柏树林里乘凉去了。浓厚的树荫下凉气习习,牛老五躺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矇眬中他突然听到“晃朗晃朗”一阵銮铃声响越来越近,坐起来一看有辆马拉轿车停在柏树林里祖坟的另一边。他正惊奇谁家的轿车胆敢拉到自己的祖坟园林里,又见从轿车里下来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太太和一个精明伶俐的小男孩。只见老太太手指着村子方向冷冰冰地对小男孩说:“牛家寨牛老五欠你家2000两银子,你今天投胎前去要账,一个子儿也不要留给他。我们还要让他精神上痛苦,加倍折磨惩罚他。”男孩陰沉着脸问啥时间接他回来,老太太对着小男孩的耳朵细语一阵,然后撇下小男孩坐上轿车“晃朗晃朗”地走了。她的声调虽然很低,牛老五还是听到了她讲给小男孩的话,吓得一激灵打了个寒战,禁不住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这事果真还是空喜一场啊!”一下子被惊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牛老五坐起来擦去头上的冷汗,回想起自己当初靠打家劫舍发横财犯下的罪恶,心里后悔不及。就在这时,有个仆人满头大汗地跑来报喜说:“五爷五爷快回家!大喜事大喜事!俺五奶刚生下个大胖小子!让你快回去取名哩!”牛老五低沉地说声:“知道了!”站起来跟着卷起凉席的仆人回了家。他心里清楚刚才梦中的事是真的,是三奶奶亲自送要账鬼上门来了。
牛老五虽然知道自己喜得贵子是一场空喜,可是看居家上下满怀喜悦的样子,也不忍心扫大家的兴致,就跟着乐和。他思索了一阵子,给儿子取名“佳宝”,吩咐管家贴出告示,等佳宝满月那天要大摆酒席,款待宾客,强调来贺喜者一律不准带钱物,“只要到家捧场就算看得起我牛老五了,每人赏纹银一两”。告示一贴出,周边的村民轰动:白吃酒席还有赏银,傻子才不来哩!所以佳宝满月那天牛老五待客100余桌,共花费银子1600两。他让账房先生给佳宝专门立个账户,凡是因他支出的费用全部仔细记上。
佳宝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大鼻子大眼,乖巧伶俐讨人喜欢。他善解人意,从不哭闹,见人就招着小手嘻笑。可是有一点,他不喜欢在屋里呆着,喜欢让大人抱着逛街,见啥伸着小手都要。牛老五交待专门伺候佳宝的仆人和奶妈:他想要啥就买啥,但是要记住回来向账房先生报账。心里说,既然你小子是来要账的,我就让你把钱花个够!等到佳宝长到6岁时,光他的零花钱就用去1000两银子。
佳宝到了读书的年龄,他不愿父母请专门的私塾先生来家教,却愿意到村子里的学堂和小伙伴们齐学同读。牛老五同意了,可佳宝去那里两天又嫌学堂里房子破烂,桌椅旧脏,去上学的道路也不平坦,哭丧着脸问爹妈咋办。牛老五为了让佳宝高兴,出钱将学堂里房子修缮一番,桌椅全部做成新的,又将村子里的路面全部用沙石铺垫,陰雨天不再有泥泞。总共又花费1400两银子,佳宝这下子满意了,整天像快乐的小鸟和伙伴们欢乐在一起。村里的乡亲们都夸牛五爷肯为儿子的成长投本钱,连娃们都跟着他沾光了,佳宝将来定成大器,牛老五听了只是点头微笑。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牛佳宝18岁结婚大喜的日子到了。牛老五还像为他办满月酒席那样大宴宾客,分发赏银,一下子又花去银子2000两。晚上客人散尽,新郎、新娘就要入洞房安歇了,牛老五突然大喝一声“站着!”让管家拿绳索把佳宝捆起来吊到院里大枣树上。新娘不知道公爹为啥骤然间猛发这样大的火,抱着佳宝的两腿痛哭。全家人闻讯都跑过来劝五爷息怒。他老伴更是埋怨他说:“今天是佳宝成亲的大喜日子,你发的哪门子疯啊?”可是牛老五根本不听劝解,陰沉着脸令家丁们燃起灯笼火把在屋里仔细查找。大家知道五爷的脾气倔,只得照办,可是上房下屋客厅厨房都查找遍了,没有发现一点反常现象。牛老五又令大家查找新人的洞房,人们都望而止步了:大喜的日子新人不在屋,旁人先进去是犯忌讳的呀!可是牛老五固执己见,大家只得进新房查找。这一查找不要紧,把进去的人吓得喊爹叫妈连滚带爬逃了出来,为啥?原来在婚床的罗纬帐后边,卧着一条擀面杖粗、几尺长的大黑蛇!
牛老五急忙手持一根竹竿奔进新房,大黑蛇见了竹竿乖乖地缠绕上去。传说竹竿是蛇的娘舅,它见了竹竿都是服服帖帖。牛老五用竹竿把大黑蛇挑到村中的十字路口放下,也把捆绑着的佳宝带出来隔离在旁边,喊账房先生拿出佳宝出生后的消费账单,当着看惊奇的乡亲们的面一笔一笔公布,并有经办人作证。最后得出佳宝从出生到眼下共花费牛老五银子6000两。牛老五这时对大黑蛇弯腰作了一个揖说:“您都听到了吧,朋友?”说着他指了一下佳宝:“我牛老五当年欠了他家2000两银子,三奶奶就让他转生到我家来要账,还派你今天来接他回去,让我人财两空,心情痛苦。现在他又倒欠我4000两银子,他也得归还我吧?我求您回去告诉三奶奶她老人家实情,等佳宝把他欠我的4000两银子还我了,你们再相聚吧。”讲完让家人抬过来香案,摆到大黑蛇面前。大黑蛇好像被牛老五的话感动了,再说自己行动的天机泄露,错过了时辰和地点,只得朝着围观的人们微微点点头,冒股白烟不见了。
牛老五这才告诉大家,云游高僧交待把他写的灵符带在身上能知道要账鬼的天机,并把自己在祖坟柏树林中的梦境和听到三奶奶说的等佳宝18岁结婚那天派大黑蛇来咬死接他回去的话告诉大家,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身上禁不住都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牛老五后来一直把那灵符带在身上,时刻窥视着其他要账鬼的行踪,并交待佳宝多行善事,替自己赎罪。佳宝谨遵父命,诚信待人,其妻连生几个儿女。牛老五晚年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
乞丐入帮
相传乞丐的祖师爷叫范丹,而范丹是陈州人,所以陈州很早就有了丐帮。
乞丐白天乞讨,夜晚只靠一身破衣。夜间冻醒了,到庄户人家草垛上偷点麦草,放在墙角处,点火烤墙,等火熄墙热,就靠在热墙处度过后半夜。相比之下,入了帮的乞丐就好过不少,因为他们有帮堂。帮堂多设在大庙内,地上铺有麦草,被子少了可多人合盖。人多热气大,不知不觉就度过了寒冬。
但乞丐入帮也不是那么轻松,首先要孝敬帮主,接着是插香入盟。初入帮,并不让你进帮堂,而是先让你住进破庙里受冻几夜,等尝足了单干的苦头,才让你去帮堂里享受温暖。
分住的那几天,还要试验入帮乞丐的乞德和人品,目的是怕“引狼入室”,影响帮内的团结。
这一年,从皖地过来两个乞丐。这两个乞丐都姓张,一个叫张能,一个叫张水。张能、张水都很年轻。他们来到陈州地,按规矩拜了帮堂,要求让出几日口粮,拜过山祖,已不算侵略,也就是说获得了在陈州讨要的牌照。帮主一放“码”,弟兄们便知来了新人,再不去找麻烦。不料两位乞丐兄弟讨了几日,觉得能混饱肚皮,便不想走了。不想走就得申请入帮,因为不入帮仍是“客人”,而客人是不能住久的。
张能、张水紧讨几日,攒了礼品,首先孝敬帮主。看二人入帮心切,陈州丐帮帮主答应了他们,插香过后,就按照帮规让他们先住进城东关的两间破庙里。
东关破庙也是丐帮的地盘。庙很小,只三间殿堂,敬的是财神。开初香火颇盛,岂料越敬财神越穷,便少人敬了。神有人敬是神,没人敬就成了泥。庙无人修,天长日久,连财神都成了乞丐。
张能、张水住进破庙的时候,正赶寒冬腊月天气。兄弟二人在庙里冻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刚想出去讨点热汤撵撵寒气,不想却被人围了,说是此处夜里遭了贼,二位是生人,令人可疑,先进庙里搜一搜。张能、张水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搜。岂料来人进庙一搜,竟然在香炉里扒出了十多锭白银。张能、张水一看,目瞪口呆。人们大吼一声,绑了两个乞丐,说是还缺两锭白银,要求交出赃物。张能、张水大呼冤枉,跪地求情,阐明自己清白。庄户人哪里肯信,定要带二人去见官。不料这时候,帮主来了。帮主先作了一圈揖,然后赔笑说:“这两位是刚入帮的兄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望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一回,损失银两照赔不误。”有陈州帮主说话,众人熄了火气。帮主让人掏出银钱,赔了失主,然后问张能、张水说:“二位坏了规矩,如何办?”张能、张水怕再犯众怒,只好吞下苦果,乞求帮主开恩。帮主冷了脸说:“乞丐虽穷,但人穷志不穷!念你们是初犯,宽处为怀,五日内不得外出乞讨,闭门思过!”帮主说完,带人走了。
帮主说话,一言九鼎,如偷着外出讨要,被抓住必定断腿。张能、张水懂规矩,坐在庙里又冷又饿,脑际间闪现着往日饱肚的情景,口水直流。张能对张水说:“兄弟,五天不吃会饿死的,得想想办法。”张水想了想说:“咱还是回老家吧!”张能长叹一声说:“回老家那怎么行?老家遭了灾,比不得陈州!若我们熬过了这几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张水听后,觉得有理,颓丧地说:“只怪咱们平常不攒体己,若腰中有钱,就去买些吃的、喝的,暖暖身子!”张能一听到“钱”字,陡地亮了眼睛,对张水说:“那帮人不是说还差两锭银子没找到吗?咱何不找找?”张水泄气地回答:“唉!你听他们胡说!哪里会有贼人,分明是陷害你我罢了!”张能摇摇头说:“不会的,咱们两个叫花子,与他们无仇无冤,他们是不会陷害我们的!”张水望了张能一眼,讥讽道:“哥,你真是死脑筋!你想,贼人难道会把银子埋在这里,只拿两锭银子走吗?”张能仍不死心,目光盯着一处,思索片刻说:“难道是帮主试探我们的吗?”张水这才点头称是,坐将起来,伸了伸懒腰说:“他会不会真的留下银子,再试我们一回?”
“有可能!很有可能!”张能说着站起身来,先在香炉里扒了几扒,然后又在神像前后摸索……突然,张能惊叫一声,对张水说:“快看,果真有锭银子!”
张水跑过去一看,原来银子藏在墙壁上一块松砖下面。虽然只有一锭,但足够二人吃上一阵子了!
二人耐不住地高兴,又四处寻找一回,再也寻不到另一锭。但毕竟有了闪闪发光的银子,有它就可以买到吃的、喝的。弟兄俩高兴万分,商量着如何花这笔钱。张水要求先大吃一顿,然后再精打细算。张能说:“应该先吃点家常便饭,再置买一床厚被,以免夜间受冻……”二人商量许久,也未达成协议。
最后,张能说:“干脆,我们不如把银子交给帮主,说不准还能买回禁令!”
经张能一说,张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张能说:“我们差点儿坏了大事!”说完,拿着银子和张能一起去了帮堂,见帮主,拜了三拜说:“帮主,我们弟兄饥饿难忍,但没敢越庙门一步,为寻点儿东西吃,在庙里发现了这锭银子!”
帮主问:“为何不用银子买吃的?”
张能说:“动过此念,可最后还是忍了!”
帮主问:“为什么?”
张水说:“过去有两个叫花子,住在一所破庙里,大雪扑门,三天不得讨要。后来,一香客丢的一锭银子,被他们拾到。二人惊喜若狂,商量一通,由甲去买吃的。甲先在集市饱餐一顿给乙带回了热烧饼。不料甲刚进庙门,被乙一棍打死,乙掏出所剩的银钱,吃了甲买回的烧饼,不一会,也七窍流血归了西天!”
帮主听后沉吟许久,最后对张水说:“想到不做,又勇于揭穿自己的私欲,这叫聪明的善良!起来吧,望你日后能成大器!”
十年以后,张水果真当上了陈州的丐帮帮主。
死而复生上花轿
清朝咸丰年间,落魄的孙禹年公子流落到了海州城。孙公子的祖上曾做过朝廷总兵,世世代代都精通武艺。不过到了孙禹年这一辈,由于国家内忧外患,官场隘败不堪,得道当势的都为奸佞小人,孙公子空有一身武艺,却难以实现报国之志。又因他在家乡得罪了权贵,不得不从中原内地只身逃亡落难至辽东海州城靠作画谋生。
孙禹年的画技也是受祖上单传,笔下绘出的人物栩栩如生,因此前来要求作画的人络绎不绝,他的生意渐渐好起来后,就把赚得的钱财用来接济穷苦人,在当地百姓中口碑甚好。
一天晚上,天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孙禹年料定再不会有顾客登门,便早早躺在床上休息了。就在他昏昏沉沉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叩门。孙禹年披衣下床开门一看,竟是位一袭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身材窈窕,容貌俊秀,只不过两眼黯然无光,仿佛是经历过什么不幸事情似的。
未等孙禹年发问,对方先是道了个万福,而后微微笑道:“小女子叫凤珍,久慕公子的画艺,特意前来拜求公子为我作一幅画。”孙禹年见凤珍姑娘言辞恳切,而且满脸现出期盼之色,就取出笔和纸认真地为她画起像来。
待作画结束,凤珍付过银两后,对孙禹年再次深深鞠了一躬,祈求道:“打扰公子了,小女子还有一桩麻烦事要去办理,只好委托公子明天帮我把这幅画送到城内西关的翠云楼,交到老鸨手中,小女子在这里不胜感激!”孙禹年听了不禁心里一动,早就耳闻翠云楼是全城最热闹的妓院,难道这位美貌如花的凤珍姑娘会是风尘女子吗?
孙禹年正在胡乱猜疑之际,凤珍已悄然离开屋子。望着她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孙禹年涌起满心的伤感,难怪说自古红颜多薄命,看来这么好的一位姑娘也不幸沦落为娼妓啊!不过令孙禹年颇有些不解的是,凤珍为何自己不捎带走画像,非得请求他亲自去送到翠云楼呢?
第二天清晨,孙禹年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带好画像刚要去城里时,不料来了两个陌生的伙计,说是翠云楼的老鸨派来的,请孙禹年去为死去的一个叫凤珍的歌女画像。孙禹年闻言一愣,仔细一问才知道,翠云楼前不久来了位叫凤珍的姑娘,不仅歌喉好似百灵鸟,而且还能弹得一手好琵琶。有许多公子王孙相中了凤珍才貌,纷纷登门求欢。但凤珍却是个极为节烈的女子,坚持只卖艺不卖身,不料此举惹恼了全城最有权势的吴员外,凭借其儿子在朝廷任三品道台的威势,胡作非为、称霸一方,自然不肯放过占有凤珍的机会,便买通了翠云楼老鸨,企图强纳凤珍为妾,凤珍宁死不从,逃跑未遂后于五天前被逼得悬梁自尽了。按照当地规矩,每逢有妓女死后,都要请画师去为其遗容画像,并把它随尸体一同入葬,据说只有这样才能使死者入土为安。
孙禹年听到这里,满心狐疑不已,就随两个伙计来到了翠云楼。孙禹年见到老鸨后,先是把昨天夜里为凤珍画像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而后取出那幅画。老鸨顿时惊得瞠目结舌,惶恐地说凤珍确实已经死去五天了,怎么会求你画像啊?
孙禹年要求去看看凤珍尸首,老鸨就战战兢兢地陪着一同来到灵棚里,待有人轻轻揭去蒙在尸体上的白布,孙禹年略略一看,险些叫出声来!虽然尸体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臭味,但仍可以一眼认出正是昨夜找他画像的那位姑娘,看来一定是凤珍的鬼魂现身登了自己家门。
当孙禹年说出自己撞见的是凤珍鬼魂时,老鸨吓得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慌忙吩咐手下人把凤珍尸体草草放入棺内盛殓起来,并要求孙禹年把那幅画也覆盖到尸体上,只等棺柩停满七天后抬走埋葬。
凤珍的鬼魂求孙禹年作画一事传扬开来,一时之间弄得整个翠云楼人心惶惶,再也没有人敢随意靠近灵棚。不料就在当天午夜,几阵大风吹过之后,人们发现灵棚里的油灯诡异地熄灭了,不一会儿就传来女子隐隐的哭声,有几个胆大的人摸过去一看,顿时惊得魂飞天外,只见凤珍竟然从尚未合盖的棺材里幽幽地站了起来,满眼挂着泪花。有人惶惑地问过后,得知是因为孙禹年给凤珍画得太像,居然感动了冥界神仙,破例允许凤珍还陽,她这才缓缓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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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破命案怨芭蕉
(一)
宣德五年夏天,况钟升任苏州知府,一到任就接到昆山县县官上报,请求批复一件芭蕉杀人奇案,原来玉峰山下有一位隐士叫李铭,他独身一人却酷爱种芭蕉,对芭蕉痴迷简直到了疯癫的状态,绝不允许别人伤损他种的芭蕉。
半个月前,李铭邻居李二的儿子中暑,中午李二老婆求李铭采几片芭蕉叶熬汤给儿子去除暑热,于是李铭就给采了几片叶子。到傍晚李二老婆熬好了汤给自己和儿子喝下,没多久两人竟然都吐血死了。
傍晚李二回家发现老婆、儿子都死了,于是到县衙报了案。县官派人来查,验尸官拿银针刺尸体喉咙,顿时变黑,于是认定两人是砒霜中毒而死。随后查出芭蕉叶炖汤里被人下了砒霜。而李二举报,3天前儿子曾贪玩折断过李铭家的芭蕉树,被李铭骂过,李二老婆护短又骂了李铭,李铭一定是记恨在心,才偷偷溜进李二家,在汤里下毒,毒死了自己的老婆儿子。
于是县官派人抓了李铭审问,李铭承认曾经骂过李二儿子,跟李二老婆争吵过,但绝没有下毒害过人。但县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根据这一点断定李铭蓄意报复下毒杀人,判处李铭死刑,而他所有财产家宅都将由官府出卖,所得收入全部赔偿给李二。
况钟仔细阅读案宗发现,案发当天午后开始下雨,直到午夜,而李铭自称期间在家画芭蕉,直到被抓,所画雨中芭蕉图作为物证也送了过来,况钟展开画卷,发觉笔触自然轻松,不是要下毒害人的紧张心理。而画意连绵不断,说明李铭作画过程中并没有停顿离开过。
而李二的供词漏洞百出,最大的漏洞就是李二说老婆熬药喝药时,自己不在家而去田里忙了,可雨天地里有什么活计可忙?
况钟心里有底了,马上通知昆山县县官,说3天后要亲自去昆山县重审此案。
(二)
3天后,大队人马在路上缓慢前行,况钟独自先到了昆山县微服私访。他化装成一位算卦先生来到玉峰山下,找到命案发生地,看到李铭的家只有3间茅草屋,屋前就是一片两亩的水塘,种满芭蕉,枝叶繁茂,都被篱笆墙包围住。邻居李二家也是茅草房,一看也是穷苦人家。
况钟又在村里转了一圈,发现当地人都在议论芭蕉杀人案,从他们嘴里得知李二素来吃喝玩乐从不劳作,还听邻居说发现案发前李二回家又匆匆离去。而大家都反映李铭不爱钱财乐善好施,从不与人为仇。都听说再审这案的况钟是个清官,都希望他能为李铭解脱不白之冤。
况钟正在听着,突然人们停住不说了,原来街上来了个男人,尖嘴猴腮,形容猥琐,一看就不是好人,别人偷偷告诉况钟,这人就是李二。
李二看到况钟就走过来笑嘻嘻地说:“先生,您来给我算一卦吧,算得好我多给钱。”
况钟也来了兴趣,于是问李二要算什么?
李二说要算姻缘。他老婆死了,他想要再娶个老婆,想算算找个姓什么的好?
况钟心里叹气,心说李二刚死老婆就要再娶,可见他对老婆没什么感情,为人品德低劣。于是就随便应承了李二几句,哄得李二很开心,出手就赏了况钟一两银子。
况钟忙着感谢,但心里有数了,心说原来穷困的李二竟然出手大方,一定是收了别人的大笔钱财。
于是况钟回去与大队人马汇合,进了昆山县县衙,当晚就去牢狱询问李铭,李铭连说冤枉,况钟表明态度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而且知道他素来与人没有仇怨,别人陷害他不是为报仇那就是为了谋利。况钟问李铭家里显露过什么贵重之物?
李铭摇摇头说家里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况钟再问他家有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
李铭低头想了许久,突然眼前一亮,说一个月前他曾清理过水塘,从淤泥里挖出几块3尺高、奇形怪状的石头,等他清理完淤泥又都扔回了池塘。
况钟询问了石头形状特色,就判定那是珍贵的昆石原石,而况钟一到苏州就听说这里的有钱人爱收藏昆石,而昆石的产地玉峰山上已经没有昆石可采了,导致昆石价格越来越昂贵。可是李铭从来只爱芭蕉,所以并不认识。
于是况钟也假装不懂,只是问还有谁看到过他挖出的怪石?
李铭说自己家里的水塘只被篱笆墙围住,外面的人都能看到。
况钟再问,那以后有没有人曾想买过他家水塘宅院?
李铭说很早就有人曾要收买,却被他拒绝,并且声明绝不出卖,这是尽人皆知的。
况钟默默点头,叮嘱李铭今晚的话绝不能对任何人说。特别是明天上堂更不能说,我自然会解脱你的死罪,李铭点头答应。
离开牢狱,况钟心里已经确定,下毒人是李二,但李二没财力买宅院挖石,后面一定有主使人却难以查明,于是心中又生一计。
(三)
第二天况钟在县衙大堂升堂审理芭蕉杀人一案,大堂前人山人海,况钟审问了李二、李铭,然后派人取来李铭家水塘里的水,找来鸡鸭喂下,鸡鸭都全身抽搐吐黑血死了。又让人取来芭蕉叶喂鸡鸭,同样症状死亡,验尸官查验后说,这都是砒霜中毒迹象,于是判定池塘池水自身就有毒。从而导致芭蕉吸收毒素所生茎叶也就有毒。
于是况钟宣判,池水自生毒,芭蕉亦有罪。李铭所种的芭蕉树全部砍烧,池塘填平,李铭误种毒芭蕉致人死亡属无意杀人,不追究刑事责任,当堂释放,但民事责任不能不赔,判处他赔偿李二200两银子。
况钟草草结案,李铭想到自己活命不敢再说话,李二却也没再申诉,但堂下百姓却纷纷议论,有的人说李铭种植芭蕉多年,每逢果实成熟都摘下送给人吃,芭蕉叶也曾送人喂猪,却从没有人畜中毒的现象。还有的说如果池水能产生砒霜,芭蕉早就枯死了,一定是有人在熬药的水中下毒。
但况钟装作没听见,转天就回了苏州。
(四)
再说李铭被释放,虽然觉得还有点冤枉,况钟判案有点糊涂,但想到自己能获活命,也就觉得侥幸了。可是回家看到芭蕉都被砍,池塘也被填平,心里觉得很难受。又想到还要赔偿李二200两银子,而自己一直自给自足,没什么积蓄,只好贴出拍卖家宅筹钱的公告。拍卖地点就定在自家门口,当天来了很多人,都想看热闹。
拍卖并不激烈,李铭的宅子地点偏僻而且就3间茅草房,房前还有一个有毒的水塘,所以经过三轮竞价,就没人再加码了,本地的刘财主暂时以250两拔得头筹。刘财主环顾四周,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李铭见赔偿金够了,也就想成交。
突然一位操苏州口音的客商叫价300两,刘财主马上加到400两。
苏州客商又加到500两,刘财主毫不犹豫加到600两,就这样两家频繁加价,最后刘财主加到了1000两,苏州客商不再加价,刘财主终于得到了李铭的宅子。大家都被惊呆了,议论纷纷,都说1000两,可以在苏州买下一座大宅子了,刘财主是不是失心疯,花1000两银子买下那样个破宅子?
第二天,刘财主就找来工匠,说要拆掉旧宅重新建造新宅,但却连3间茅草屋都没拆掉,就先盖好了一圈围墙,连水塘原址都圈在里面,而且是两丈高的砖墙。
当晚就有人发现围墙里露出微微灯光,里面还传出锹镐挖掘的声音,转天一大早就推进10辆推车,直到黄昏才都装载着湿土出来。可是土车没有推到荒地,却转向官道,刚上官道就被县衙捕快拦住,领头的就是那位苏州客商,自称是苏州知府衙门的总捕头。总捕头拿刀拨开车上浮土,露出下面埋的昆石,再察看每辆车土里都有一块昆石,每块都有3尺,一共价值数万两白银。
总捕头忙把这一发现报告了况钟,况钟随即下令抓了刘财主和李二,转天就来到昆山大堂再审此案。
大堂上况钟这才揭开谜底,原来通过里查外调,况钟断定有人盯上李铭家水塘里的昆石,可是李铭有言在先,绝不出卖庭院,凶手才收买李二毒死妻儿嫁祸给李铭,好趁机收买下他的宅子。
于是况钟将计就计,让验尸官从中作假,让人们觉得池水有毒,然后他假装糊涂断案放了李铭,搞出拍卖,逼迫幕后凶手不得不出手参加拍卖,自己暴露出来,也就是拍得水塘的刘财主!刘财主偶然看到李铭清理池塘时挖出的昆石,就一直想据为己有,但李铭有言在先绝不卖宅子,于是刘财主花了500两银子收买李二毒杀妻儿,最后通过拍卖取得李铭宅子,马上盖上围墙掩人耳目,连夜挖出昆石,装到土车准备转移到外地。刘财主以为他做的万无一失,没人发现,却没想到所有举动都在况钟派的总捕头监视之下。
经过审问,刘财主和李二都认罪了,况钟当堂宣判:刘财主贪财雇凶杀人嫁祸他人,李二贪财杀妻儿陷害李铭,两人都被判死刑,李二妻儿由刘家花钱安葬。随后况钟向李铭道歉,为破案毁了他挚爱的芭蕉,但取得昆石10块,每块都有3尺,价值连城,连同被拍卖的宅子退还给他。
李铭收下昆石,然后全部卖掉,换得钱帮助乡里,继续过着悠闲自得的日子。而况钟的清名也远播四方。
血玉吊坠
清朝时,芒砀府有家经营金石玉器的商铺,掌柜名叫赵相才,是个很有眼力的鉴宝专家,金石玉器是真是假,值不值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因本钱小,县官又是个横征暴敛贪赃枉法的官痞子,生意一直不很红火。
一天早上,赵相才背上褡裢,辞别妻子,到乡村山野去淘宝。生意冷淡时,他喜欢扮成算命先生四处云游,运气好时捡个漏,赚点银子。
这天傍晚,赵相才在芒山脚下的一个村庄给人算过命后,问看热闹的人,谁家有老辈遗留下来的金石玉器之物要卖,他可以高价收购。人群中有个年轻人说:“魏老伯,你家不是有一块祖传的血玉吊坠吗?拿出来让他瞧瞧。”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一个颤巍巍的老汉身上。赵相才了解到,老汉叫魏德明,老伴刚刚过世不久,也没有孩子,生活一直很贫困。魏德明开始有些不情愿,后来架不住大伙的起哄,只好从脖子上把大伙所说的血玉吊坠拿了出来。
吊坠半个巴掌大小,红得耀眼,赵相才接过一看,心里便有了数。有人问他值多少钱?赵相才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而是娓娓地向他们介绍玉石的鉴别知识:“这块血玉吊坠,其实是块普普通通的鸡血石,值钱的鸡血石须血色鲜红,俗称‘活血’,血量不能太过,六七成为珍品,再者就是血形有特色,虽说这块吊坠颜色鲜红,雕刻的鸡形生肖栩栩如生,但充血量太大,也没什么血形,而且鸡的背上有个洞,里面中空,因此也值不了多少钱。”
大家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纷纷点头附和。有人不耐烦了,问他到底值多少钱?赵相才微微一笑说:“这个吊坠虽说不值钱,但因为是鸡血石,也算作一件不寻常的东西。市场价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引得很多人咂舌羡慕。赵相才望了魏德明一眼,见他并没有动心,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何让他就范。
说句实话,这块血玉吊坠值六十两银子,不过,赵相才可不想花大价钱买,没有钱赚,他是不肯出手的。买卖古玩玉器这些东西,拼的就是眼力和智慧,第一次出价钱,他是不能一次到位的。
魏德明接过鸡血石吊坠,往脖子上一挂,转身就想走。赵相才知道遇到了难对付的人了,急忙说道:“老伯,这块石头卖不卖?您老一把年纪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不如卖给我,我再给您加十两银子,这可是最高的价钱了。”老头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悲伤地说道:“这块石头是我家老婆子陪嫁的东西,卖了它我死后无法向她交差。”
“给五十两银子,我让魏老伯把石头卖给你!”正在赵相才为买卖不成暗自惋惜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发了话。五十两银子,他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了,但为了让这桩买卖冲冲运气,赵相才咬牙点了点头。魏德明没听汉子的话,无论那人怎样劝,还是不愿卖,这让那人甚是尴尬。有人小声议论魏德明不明事理,魏德明把头一梗,赌气地说,想买他的血玉吊坠,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赵相才一听乐了,看来这次是遇上怪人了,他呵呵一笑说道:“老伯,真有你的。看来你真是大行家啊,你有没有听说过血玉通灵之说?你这块玉石能通灵。一百两银子,不算多,只是我没这么多钱。等攒足了钱,我再来买,你可要保管好啊!”魏德明要价太高,赵相才心中有气,就涮了他一把。
赵相才赶到镇上落脚时,天色已黑了下来。一天的劳累,让他倒头便睡。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没等他洗漱完毕,突然闯入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不由分说把他捆绑起来。
很快,赵相才就被押到衙门。县太爷升堂审案,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魏德明被人勒死在家中,血玉吊坠不知去向,作案现场有他占卜用的罗盘,捕头在客栈的院墙外找到拴玉石的红绳。这些证据都把凶手指向赵相才,这让他有口难辩。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恶作剧,竟招来了灭顶之灾,赵相才大声喊冤,县太爷根本不听他申辩,魏德明的邻居和客栈的老板又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形势对赵相才越来越不利。
县太爷是个糊涂官,赵相才早有耳闻。盗宝杀人,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面对咄咄逼人的审问,赵相才据理申诉,说是有人盗宝杀人,故意陷害他。县太爷哪肯听他的申辩,惊堂木一拍,让他交出血玉吊坠,否则就大刑伺候。
赵相才见多识广,知道刑具的厉害,他文弱的身躯根本无法忍受酷刑的折磨。看得出,县太爷认定他是杀人凶手,如果不想办法自救,很可能成为一个屈死鬼。很快,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就在他脑海中形成。
县太爷刚要下令,赵相才突然呵呵一笑,朗声说道:“我想跟您单独谈谈,您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的审案,有失公平啊!”那语气、神情藏有深意,县太爷好像犯了思量,宣布明天再审。
赵相才没进牢房,而是进了县太爷的密室。官场都有一套护身符,搞不清人犯的后台,谁敢秃着头往钉头上碰?密室之内,赵相才侃侃而谈:“我的确是被冤枉的,宝石根本不在我身上。不过,如果您按我的意思去办,我保证您一月之内不仅能找到宝石,而且还能抓到罪犯。”
县太爷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冷眼看了他一下,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后台?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赵相才端起架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就是一草民,如果您认定人是我杀的,屈打成招,让我偿命,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那块通灵宝石。它可是无价之宝,不仅质地上乘,而且还能开口说话。”
县太爷一听,两眼放光,会说话的宝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赵相才见县太爷动了心,心中有底,说得更起劲了:“这块玉石吊坠,色彩鲜红如血,又称血玉,因为长期挂在人的胸前,吸收了人的灵气,只要念一段咒语,它就会开口说话……”县太爷打断了他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赵相才早有准备,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县太爷手里,说道:“这是二百两银票,买我一个月的命。这一个月,您照常把我关押在牢房里,对外宣称我已经招供。只要按我说的做,一月之内找不到宝石,抓不到凶手,我主动签字画押。如果石头不会说话,我宁可受罚!”县太爷一边收起银票,一边警告他不要玩什么花招。
两天后,赵相才在监狱里见到了泪眼汪汪的妻子。他告诉妻子,回去后,变卖家中财产,并把店铺转让,然后委托一个关系较好的同行朋友,高价收购鸡血石。如果出现那枚血玉吊坠,一定要跟踪,查清此人的底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过了二十五六天,期限越来越近,赵相才心急如焚。据他判断,凶手听说魏德明的血玉吊坠值一百两银子,见财起意,夺宝杀人后嫁祸于他,此人思虑十分周全,肯定是个头脑灵活的家伙。他得到鸡血石后,不会随便拿来卖钱。他让县太爷宣称他已招供,就是为了麻痹凶手。凶手见有人服法,放松警惕,便会拿出鸡血石出售,因这块血玉吊坠最多值六十两银子,卖不出高价,一定不会出手的。他安排高价收购鸡血石,就是为了引凶手上钩。
三天后,妻子那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魏德明的血玉吊坠现身了,赵相才急忙汇报,县太爷派人去抓,卖玉石的人竟是那天帮忙卖玉坠的壮汉,叫魏勇,是魏德明的堂侄。被衙役抓来之后,一个劲地喊冤,并一口咬定血玉吊坠是他捡的。
魏勇的嘴很硬,县太爷下令动刑,浑身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死不改口,审讯陷入了僵局。当天晚上,在赵相才的安排下,县太爷再次提审魏勇,虽然魏勇伤痕累累,仍坚持说血玉吊坠是捡来的。赵相才跟县太爷要过血玉吊坠,一字一顿地对魏勇道:“这块血玉是通灵之物,会说话,它可以证明你是不是凶手!”说完,他把玉石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玉石动了起来,在桌子上不停地左摇右摆,片刻之后竟然传出一个凄厉的声音:“魏勇,你个天杀的畜生,为了钱财,竟敢谋害你叔叔我的性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拿命来……”魏勇听到这声音,肝胆俱裂,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叔……叔……叔叔,不要……吓……我……我……全说……”
案情真相大白了,魏勇是个赌徒,最近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欠了一屁股债。那天听说魏德明的血玉吊坠值钱,就起了歹意。在赵相才戏耍魏德明的时候,他悄悄偷走了罗盘,为的就是嫁祸给赵相才。赵相才走后,他一直尾随其后,直到看着他住进客栈。半夜时分,魏勇才入室盗窃,不想被叔叔发现。他一不做二不休,就要了叔叔的命。他把罗盘扔在作案现场后,为了证明赵相才夺宝杀人,他又去了镇上,把拴血玉吊坠的红丝线丢在了客栈的墙角处。魏勇本想等赵相才秋后问斩之后再把血玉吊坠出手,可债主逼得紧,他不得不寻买主打算高价出售。
魏勇下了大狱,赵相才洗脱了冤情,魏德明没有亲人,血玉吊坠自然落在县太爷之手。县太爷摆下酒宴为他压惊。席间,县太爷不断地询问玉石开口说话的原因。面对这个差点儿要了自己命的县太爷,赵相才决定戏弄他一把,于是便信口开河起来:“让玉石说话并不难,只是把玉石当做神灵看待,在心中默念三遍咒语,它就会明白你的想法,说出你想让它说出的话来。否则,就是打碎,它也一言不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县太爷说半个月后道台大人做寿,他要把这块血玉吊坠送去做贺礼,非要赵相才教他念咒语不可。见县太爷相信了他的说法,赵相才端起架子,说咒语非常难学,想跟玉石心灵相通更是难上加难。
县太爷一心巴结上司,哪里畏惧困难,天天跟着赵相才焚香拜石,背诵咒语。赵相才故意刁难他,一会儿说他心不诚,一会儿说他咒语念得不对。不仅借口要回了二百两银票,还让县太爷好吃好喝伺候着。
十天之后,县太爷终于有了成绩,血玉吊坠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祝道台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可把县太爷高兴坏了,当场就赏了赵相才十两银子。
在给道台大人祝寿的头天晚上,县太爷终于如愿以偿,血玉吊坠终于说出了他最想听的奉承话,而且声音跟他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县太爷屁颠屁颠地带着一帮衙役去祝寿。赵相才偷偷溜出县衙,会合早已等候多日的家人,远走高飞了。
后来,千里之外的赵相才听到一个传闻:一个县官给道台大人祝寿,硬说石头会说话,结果念了半天咒语,石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上司一气之下,摔碎了他的玉石,并找了个借口摘了他的乌纱帽。天底下哪有什么会说话的石头呢?审案那天血玉吊坠的神奇表现不过是赵相才趁大家不注意,把一只事先捉到的蛐蛐放进了鸡血石内,并用纸团封住口,利用腹语口技玩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斗鸡
清乾隆年间,山西晋南斗鸡之风盛行。中条山谷内的古镇王官峪,有一奇人,名叫徐富庶,年方三十,秀才出身,家财万贯,妻死未续。他专养好斗之鸡,而且所养之鸡在历次大小斗鸡会上,斗出鸡威,斗出声望,岂料最后却斗出事来。
这日,南方来一富有茶商,前来和徐富庶叫板,所带茶叶百担,有言在先,如斗败之后,茶叶归徐富庶所有;斗赢之后,徐富庶则交出家中所藏唐伯虎真迹《斗鸡图》。徐富庶知道此人来者不善,是奔无价之宝《斗鸡图》而来,但他心中有数,摆出擂台,要与茶商决一雌雄。斗鸡台上,人山人海,八方五里的乡亲都来看热闹。徐富庶手握一只红公鸡,茶商手中一只芦花公鸡。只见徐富庶手一松,红公鸡直扑芦花鸡。两鸡相搏,啄咬扯杀,直杀得天昏地暗,鸡毛乱飞。只几回合,茶商的芦花鸡已败下阵来。红公鸡一声长鸣,就为徐富庶争来百担茶叶。徐富庶把这茶叶送给乡邻百姓,引来一片叫好声。
徐富庶的斗鸡名声和好人名气引来一位姑娘的青睐,她叫严秀枝,芳龄二十,来自京城,因家中有难,投奔父亲好友徐富庶,在徐家当起使唤丫环及饲养斗鸡的粗活,可徐富庶怎么也想不起好友的模样来。
这一日,从河西铜关城过来一位公子,点名要和徐富庶斗鸡。徐富庶心想:在河东方圆几百里地,还没有这么狂的人,敢公开跟他叫板,难道此人有何来头?
这公子姓石,人称石公子,到河东五老峰游玩,得知河东有个斗鸡王,很不服气,便来叫板。石公子找到当地的斗鸡民间会,要与徐富庶斗鸡,并立字据:双方愿以斗鸡形势决一雌雄,如石公子斗输了,赔徐富庶白银一千两;如徐富庶输了,万贯家产和女人归别人所有,从此以后姓石。徐富庶一见字据,惊得一身冷汗!我的妈呀,何人出此死据要我的田地和女人?田地房产是不少,但女人却没有,只有一个使唤丫头。次日,徐富庶偷偷去看了一眼石公子,发现此人大眉善眼,身高腰细,纯是一个酸秀才,一看就不是狠角,为什么会前来叫板呢?
王官峪的斗鸡台建在一土台子上,有百丈之大,可容几千人观看,台中主事席上,坐着德高望重的万固寺老方丈,两边是斗鸡协会的几个乡绅主事。开场锣响后,老方丈站了起来,用洪亮的声音说道:“今日是外乡石公子和本土徐富庶斗鸡,但二人今日下的赌注太大了,如一方输掉,则立即成为穷光蛋。我协会之乡绅主事,千万要眼光擦亮,主事公道。老衲有言在先,不管谁赢了,都要给寺庙捐银百两,这也是当初我担任斗鸡协会主事的规定。”
徐富庶用的是大红公鸡,长毛大冠,一看就雄纠纠,气昂昂。石公子用的是一只白公鸡,白毛白冠,也是气势汹汹。比赛规则很简单,一方的鸡先啄死另一方的鸡则胜出。比赛已开始,但双方的鸡还没有上场。
徐富庶家的丫环严秀枝,一身素装,正在台子一角的僻静处给大红公鸡喂食,徐富庶坐在一边喝着茶,一边想着万一输掉了,他不在乎万贯家产,而是舍不得这一身村姑打扮的严秀枝。严秀枝来得神秘,说是一京城大户人家,因吃官司而家中败落,家父和徐富庶是旧交,以前曾一起同堂考过秀才,属同窗好友,所以,父亲让她投奔徐富庶。徐富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一、二个人吃饭,就收留了她。妻得病死后,家中就缺少女人,严秀枝就又主内又打杂,令徐富庶很是感激。天长日久,徐富庶对严秀枝产生了好感,严秀枝也对他无微不至地关怀,二人情投意合,情深意长,但每当徐富庶表达真情实意之时,严秀枝总是躲躲闪闪,有意回避,徐富庶总感到她有什么心事,却又不说出来。
一声鸡叫把徐富庶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见严秀枝正在给大红公鸡喂食,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手,把一些晒干的小虫放到手上,让大红公鸡使劲地啄食,这鸡啄一下看一眼严秀枝,然后又仰起头咕咕咕地鸣叫几声。吃饱了肚子的大红公鸡,像一个好斗的将军一样,咕咕地叫着飞上三尺高、六尺见方的擂台,石公子的白公鸡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了大红公鸡,它的身体直往前冲,要不是石公子的仆人双手用力挟住的话,白公鸡早已冲出去了。这时,只听主事一声“开始”!锣声一响,白公鸡的主人把手一松,白公鸡就像箭一般冲上前去。两只公鸡盯在那里,四周几百人也都悄静无声地看着这两只公鸡。这是两只久经战斗的公鸡,它们也都知道碰到了对手,所以伸出脖子,转着圈,可谁也不肯下第一口,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双爪跳跃着,等待着战机。
这时,石公子吹了一声口哨,白公鸡像是听到了战斗的号令,一跃而起,凶猛地一阵猛啄,只听红公鸡一声惨叫,所有在场人的心都陡然收缩,大红公鸡的双眼已鲜血直流;白公鸡又一阵乱啄,大红公鸡惨叫连连。这一刻,徐富庶知道完了,靠斗鸡十多年积攒下的家产,从此不会再姓徐,包括他喜欢的严秀枝。周围的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战斗就结束了。人们不知那白公鸡是如何一击,将大红公鸡置于死地的。没有想象中的搏斗,没有那种惊心动魄的争战,常胜将军大红公鸡已败死阵中,徐家财产就已改名换姓。在场的人无不叹惜!
徐富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家出走,浪迹天涯。石公子却挡住了他,把他引到严秀枝跟前,严秀枝说了一声“我跟你走”,然后就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
这里面原来有一段隐情:十年前,河东知府从京城带来一名师爷,叫赵庆生。见王官城内斗鸡成风,也好上了斗鸡之事,并专门让人从京城捎来一只芦花公鸡,专人饲养,细心调教,在几次的斗鸡比赛中,他的芦花公鸡屡战屡胜,但在和徐富庶的斗鸡中,赵师爷的芦花公鸡让徐富庶的大红公鸡啄得四分五裂。赵师爷见状,心疼万分,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命归西天。
当时只有十多岁的赵公子、赵秀枝兄妹二人早年失母,现又丧父,成为孤儿。兄妹二人发誓要成人之后,用斗鸡来复仇,斗得徐富庶家破财没。后来,赵秀枝回京城过继给一姓严的亲戚,做了养女。赵公子西去潼关,给一斗鸡世家做了养子,改姓石。十年后,严秀枝又回到山西河东之地,以借口住进徐家,既当老妈子又做丫环,终于了解到了徐富庶喂养斗鸡的绝招,每当在斗鸡之前,徐富庶总是给搏斗之鸡吃上一种叫蛎蚁的小虫,几分钟后斗鸡就会兴致勃勃,斗志昂扬,所向披靡。后来才知,这种叫蛎蚁的小虫含有性激素,斗鸡吃了以后,见到公鸡就往死里啄。徐富庶就是靠这秘招,斗来万贯家产,并令严秀枝父亲命丧斗鸡场。这一次,为了复仇,严秀枝在斗鸡前,给斗鸡吃的蛎蚁都是假的,不过是很像蛎蚁的蚂蚁。才赢了这场胜利。不过,严秀枝心中有愧,觉得赢得不够光彩,再加上与徐富庶割不掉的情,严秀枝心软了,她要跟徐富庶四处流浪。徐富庶告诉她: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严秀枝说:我不怕。二人相随着离开了王官城,徐富庶从此不见了,斗鸡也从此在王官城内河东大地消失了。
丢失新媳妇
小媳妇不见踪影
清朝嘉庆年间,山西盂县城里有户姓孟的人家,大儿子卧病多年,娶得乡下一个王姓女子为他冲喜。姑娘王墨华才19岁,生得娇艳如花,动人怜爱。不料进门之日,丈夫便去世了,王墨华就这样守了一年的寡。这天她要求归宁探亲,孟家便派了个踏实可靠的老年仆人孟福,为她牵马,随她一起去了离城45里的柳树屯娘家。她娘家就一个赌鬼爹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娘。爹因欠下很多赌债,赌友要剁他的手指头,他被逼无奈,以200两银子将女儿卖给了孟家,眼下见女儿回来,他没脸见面,早躲了开去;病娘见到爱女则老泪纵横,抱定了哭个不已。次日正午,在老仆人孟福的再三催促下,王姑娘只好与亲娘依依惜别,被扶上马背,由孟福牵着缰绳一步步往城里赶。
姑娘骑不得快马,孟福也老步蹒跚,日子又短,走了两个时辰,离城尚有8里路,天色已然昏了下来,转瞬便要星月在天了。孟福嘴里少不得叽里咕噜地埋怨:“我说走了走了,一拖再拖,这天黑了还到不了家,千万别遇上断路强盗才好……”才说着呢,猛地马脚下灰蒙蒙一团东西蹦了起来,一纵三尺高,三下两下没入路边草丛里去了。那马虽说温顺,也惊得蓦地一闪,差点儿将新媳妇颠下马来。孟福赶紧勒紧缰绳,连问:“少奶奶还好吗?”王姑娘才要开口,前面又是一团灰影飞起。这不是野兔吗?马儿又吃了一惊,刚刚稳住四腿,接二连三脚下野兔蹦起,一只比一只神速敏捷,那马吃惊不已,长嘶一声,挣脱缰绳,掷下新媳妇,奋蹄飞奔。孟福听得新媳妇“哎哟”一声掉落路边草地,眼看那马飞一般地跑了。他惊问:“少奶奶没事吧?”但听得她坐在地上说:“还好落在草上,不碍事。”他见没伤着人,说了声:“少奶奶别走开了,待我去追马回来!”便三步并作两步追马去了,
这一追直到5里路外才见着,孟福喜出望外,忙不迭一把牵了,又一步步急急赶回。岂料回到原地,却不见了新媳妇。孟福嘶哑着喉咙四下乱喊乱找,到底见不着人,只好老泪纵横地回家报告。孟家老爷夫人听了一齐傻了眼,撒出人去,四下寻找。第二天一早又派人寻觅,在离走失处两户人家处问到了。有个姓刘的老汉说,昨儿天黑后,他打柴回家路上,见一个姑娘坐在草地上哭泣,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从惊马上掉了下来,仆人找马去了,半天还不见回。他站下等了好一会儿,怕姑娘遇上歹人,便扶了她回家来,待她喝了水吃了饭,还不见人来找。刘家就老夫妻两个,商量着让她在家里过夜。然而刘家就半间小茅屋,一张床,不好与一个年轻姑娘同屋过夜,便打算送她去他们唯一的邻居家。那家就母女二人,姓常,娘40挂零,女儿18岁。一经商量她们答应了,就将王姑娘带了过去。哪又料到今天一早去问新媳妇睡得可好,常家母女睁大眼睛说:“咦,怪了!你们什么时候送个人到我家借宿来了?”孟家去找寻的仆人哪信刘老头的话,忙去上报老爷太太。孟老爷叫来黄管家,黄管家带了家丁,立马赶到刘常两家,前前后后都搜了,哪里有人?孟老爷只好一张状子告到县衙门里去了。
劫匪竟是老和尚
做好事反成了被告,刘家老夫妻大喊冤枉;常家母女一股子莫名其妙,连说此事与她们无关。县太爷久问不下,动了怒,刘家有新媳妇落下的一个小包裹,不像在胡说;母女俩眼睛闪烁,像有话未讲。
县太爷察言观色,高喊取拶子来,要拶常家娘儿俩。那个做娘的这才惊着了,连喊:“大老爷饶命!小民另有苦衷!”据她说,昨儿夜间,二更才过,刘家老头来敲门,说有个姑娘想在她们家过夜,她便一口答应了,进门来闲话几句也就让她睡下。也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三更才过,便有人自窗外跳进来,进来的男人蒙着脸,手握尖刀,他低着声喝道:“这个花团锦簇的小媳妇儿我取走了,你们只装不知最好,就说刘老头没送人过来。要是敢多嘴多舌,小心我杀了你们全家!俺娘儿俩吓不过这才不敢说穿。”县官问道:“那在你看来,这贼人会是什么人?”常家女儿犹豫了好半天才说:“说出来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只好说出来了。这人好像……好像是附近童山寺里的老和尚。”
县太爷知道这童山寺早年是座废寺,近年才来了拨和尚,重新将寺庙修缮一番,那些个和尚不像是良善之辈,但一直未能拿到真凭实据,如今听得和尚敢夜闯民宅,掳掠民女,立即派出30名捕快,将庙团团围住。他们在寺里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总不见人。县太爷吩咐捕快们散开了四处搜寻,别漏掉了什么地方。这样转到傍晚时分,除了搜出一大堆刀槍棍棒来,还找到了许多黄金白银及大户人家丢失的首饰珠宝。临走前这才在枯井里钩出一具尸体来。众和尚慌了神,原来死者正是他们的住持三尘。捕头验了尸体,发现死者太陽穴上有一个黑窟窿,像有什么人将一枚暗器打了进去。县太爷立即让手下将和尚全数绑了。
第二天过堂,县太爷问他们的住持是怎么死的?王墨华又去了哪里?众和尚一问三不知,又问这些金银首饰来自何处,他们也没说清楚。县太爷大怒,吩咐动用刑具,到底有人经受不住,招了出来:他们原是伙江西强盗,因当地抓捕得紧,便逃到这里来,见童山寺废弃无人住,各个剃头削发冒充和尚,在此落脚。为头的法名三尘,原是他们的头子余为名。至于王姑娘,他们确实不知,许是老和尚做下的恶也未可知。县太爷眼看这案再查不下去,反正三尘已死,便将所有罪过全推到他的头上,至于他本人之死,便定是与手下争斗杀伤所致:至于王姑娘其人则只好待查了。至此,这个糊涂案也就搁在一边了。
歌伎击退强盗
原来,江西东部有个歌伎,名唤香倩。香倩天生有副好嗓子,当地戏曲民歌俚曲小调什么都唱得来,很受当地大户人家欢迎,每逢欢庆喜事,都要邀她去图个热闹。这天有户姓吴的乡绅人家要娶儿媳妇,于是派人来叫香倩。好一会儿婚礼仪式已完,余兴开始,主人吩咐香倩为大家唱个曲儿。香倩坐下,弹起二弦,一面开口唱了起来。这时,一个仆人跌跌撞撞进来,叫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强盗强……盗来了!”主人倒还沉得住气,道:“不要自己慌了手脚。我们连家人带客人也有百十个人,快取兵器在手!”话音未落,大门轰然倒下,强盗已经攻破大门,冲了进来。为首一个护院正要举刀迎敌,被盗首一刀挥作两段。众人见他杀得凶,谁敢上前送死,丢下兵器,四散逃走了。主人眼看不敌,叫声“快跑”,丢下众人先跑了。
刚才带了香倩进来的娘姨说:“香倩姑娘,快走,进房里去躲一躲吧!”香倩不理她,提高声音道:“你们哪位敢帮我的忙,我为大家当先锋!”话未说完,为首那个强盗已经抢到她跟前,将大刀顶住她的脖子,喝道:“快说,你家主人哪里去了?”香倩纤手一翻,已将盗首余为名的那把刀夺在手里,上面夺刀,下面小脚一脚踢去,将他踢得飞了出去,众强盗正在抢劫财物,听见声音有异,回过头来,围住要杀她。香倩嘻地一笑,听风辨声,指南打北,一刀一个,转眼间,二十几个强盗已经被砍倒了十三四个。客人中还有几个来不及逃出后门去的,看见一个姑娘这般神勇,心里惭愧,也挺了刀出来助她。这样一来二去,吴家的人多了,强盗一个个少下去。不料那个倒在地上的盗首上前来,朝着香倩张手一扬,一股粉末撒入她的眼中,她尖叫一声,连连后退。随后强盗们也趁势全逃走了。直到这时,主人才闻讯回来,连忙主持大事,吩咐将被捉的强盗送官,一面请官府验尸。
原来香倩她爹表面上看是位拉二胡的老乐师,其实是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他除了将武艺传授给女儿之外,还收有一个徒弟,名唤翟竹。这年他重病在身,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了徒儿,并要他将一本武功秘籍转交给远在贵州的师叔。翟竹去贵州时,正逢香倩遇上这档子事。翟竹回来见心爱的姑娘瞎了眼,心疼异常,一面四处寻找高明医生为她医治,一边暗地寻觅撒药毒害香倩的盗贼。这样一直寻了5年,终于让他找到了,原来竟然躲在童山寺里。撒药害香倩的就是那个易名三尘的贼住持。碰巧医好香倩眼睛的梁医生正是这一带人,翟竹正时时忖度着如何报答于他。如今听得他爱上的是一个穷苦姑娘名唤王墨华的,尚未上门提亲,已经让她的赌鬼爹200两银子卖给了大户人家冲喜。
他从此冥思苦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来报香倩瞎眼之仇,二来报答郎中治愈香倩眼睛之恩。等得到王墨华回家探亲的消息,他便精心设计了这一出:他先抓来了几只野兔,将它们用草绳缚了,悄悄搁在王墨华回家的路上,王姑娘回家路上野兔的飞跃惊马,正是他在一边用石子弹开草绳的结,再买通了刘常二家,让他们如此如此,将王墨华失踪的事扣在童山寺和尚的头上;最后则一弹指用一粒石子弹进三尘的太陽穴,将他的尸身丢进枯井。其实当晚在常家接走王墨华的正是她的情郎—梁医生……
乾隆十岁破奇案
1。鬼工球
康熙五十八年九月,正是一年一度皇帝木兰秋围的日子。那个时候,康熙已经六十七岁了,他一头银发,坐在看城的箭楼上,手举着西洋进贡的“千里镜”,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围猎。
康熙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笑道:“看我皇子皇孙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果然不愧是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啊!”说着,他又回头吩咐一旁的总管太监马进喜:“你去把朝鲜国新进的宝物鬼工球拿过来,谁猎得最多,朕就把这宝贝赏了他。”
总管太监马进喜领了旨,立马吩咐下面照办,但不一会儿,管储物的御前太监王德胜哭丧着脸回来禀报:“鬼工球不见了!”
马进喜一惊,嚷嚷着:“你可害死我了,怎么这么不当心?皇上可正在兴头上,你扫了皇上的兴,咱们就等着一起挨刀吧。”嘴里虽骂着,却不敢怠慢,他急忙回去禀报。
果然,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康熙大声的斥骂声:“这么多侍卫、御林军,都是睁眼瞎!怎么连个死物也看不住?立刻封了看城和箭楼,任何人不得出入!除朕的御前侍卫外,一切人等皆在原位,不许随便走动!马上给朕搜遍看城,就是翻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口谕一下,只见里里外外的侍卫们来回乱窜着,紧接着,外边便响起了一片“吱吱呀呀”、“咔咔嚓嚓”的声响,那是在关门了。
这个“看城”并不大,只是个临时用来休息和观看围猎的城围子。侍卫们搜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经将看城翻了三四遍,可一点线索都没发现。
康熙沉着脸,说:“看来此贼十分精明,朕只有另想办法了。”说罢,他吩咐王德胜进来。
王德胜此时已经吓瘫了,站也站不稳,康熙懒得理他,对马进喜道:“你来问他。”马进喜答应一声,对王德胜问道:“王德胜,你最后一次见到鬼工球是什么时候?”
王德胜哆嗦着道:“快、快到辰时的时候奴才还见过一回,过了一刻多钟,奴才取宝时,鬼工球就不见了。”
辰时,也就是早晨七点钟的光景,“既然时间不长,赃物一定没有机会转移。”康熙吩咐一旁的三品带刀侍卫长,“你立刻派人将这段时间在箭楼出入的人带到箭楼之下,一个不许漏掉。”()
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卫长共查出符合条件的十二人,其中雍亲王的儿子弘历腿受了伤,未随父参加围猎;还有一名出去催水的宫女,和三名虎槍营蓝翎带刀侍卫,除了这五个人,其他七人全部被带到箭楼下跪着……
2。藏宝处
康熙走下箭楼来,朝这些人扫了一眼,说:“虎槍营带刀侍卫巡视路线不得轻易改变,所以不能接近宝物;催水的宫女时间有限,也不可能有空暇去偷鬼工球,只有你们七个最有嫌疑。是谁偷了宝物,若从实招来,尚能只受一刀,不涉他人;如若叫朕查出来,这可是欺君大罪,定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康熙一边说一边紧盯着这些人的眼睛,想看出是哪个人作贼心虚,但他一扫之下,却是个个六神无主。尽避康熙睿智至极,此时也无法判断谁是作案者。
七个人中,有四个太监,三个宫女。除了一个太监有九品之职;一个宫女是新选的贵人,其余都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小太监和小爆女。康熙略一沉吟,说道:“将他们都关到城下,如果午时六刻之前有人承认偷宝,余者无罪;如果无人承认,一起就地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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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被子
小桥村有一户人家,男人叫廖大,是赶大车的,常年在外;女人姓李,村里人都叫她李姐,原是河对岸李员外家的丫环,因与家奴私通被驱逐在外,后被廖大收留,娶为妻子。
新婚之夜,李姐让廖大起誓:以后要如何如何对她好。廖大是个粗人,支吾了半天才说:“以后,每天你睡着时我都会为你掖掖被子,不让你着凉。”廖大娶李姐时家里只有一床薄被,而从那天起,无论是清晨还是深夜,廖大果真没有食言,只要老婆睡着,他就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被子给掖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廖大呢,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让日子过得更好,更加拼命地在外奔波,而李姐则开始对这又贫穷、又冷清的日子心生厌倦,竟和当年那个家奴死灰复燃,勾搭在一块儿。
鱼儿偷腥,毕竟不是个事,两人渐渐不再满足这偷偷摸摸的日子,商议着如何把廖大斩草除根。可怜廖大为人憨厚,如何想得到一场灾难正悄悄来临呢?
很快,那家奴买通了一个杀手。杀手名叫柳青,冷酷无情,最大的特点就是认准目标后并不马上动手,而是先和对方交朋友。柳青杀人的功夫极其一般,但是交朋友的功夫却是天下无双,凡是他认准的人就一定能成为朋友,可一旦成为朋友,没过几天,这人就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永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奴把这计划告诉了李姐,李姐自然喜不自禁。
小桥村离运河不是很远,廖大通常都是在码头上拉了货物,然后根据货主的需要再送往各地,所以回家的时间也是不确定的。这一次,廖大在外呆了将近一个月,回家时还带了一个朋友,廖大向李姐介绍了那朋友,一说是姓“柳”,李姐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么多年来,廖大从没结交过什么朋友,认识了柳青自然觉得十分荣幸,所以掏心窝似的和他结交起来。两人天天喝酒,外人看来亲如兄弟一般。这一天,两人又畅饮了好一会儿,柳青酒量似乎极好,席间,柳青对李姐说:“嫂子啊,明天我就要把廖大哥带走了,我要带他去发一笔大财,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说话时,柳青满含深意地笑着,一旁的廖大只知道低头饮酒,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喝完了两壶酒,廖大就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柳青搀扶着廖大去房间躺下,廖大很快进入了梦乡,可柳青躺下后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段日子,认识了廖大,柳青深知他是个对任何人都不设防的良善之人,同时,他也真的把自己当作了肝胆相照的朋友,杀这样的人,虽然下手并不是难事,但杀了后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报应呢?想到这里,柳青突然又笑了:一个杀手,岂能相信因果报应之说?如果真有报应,这世上哪还会有杀手?
时下正是十五,月光如水,朦朦胧胧之际,柳青突然发现一个黑影立于床前,他本能地想去摸枕下的利刃,可刀还没摸到,那黑影却抢先伸出手来,摸到柳青身边,去给他掖被子……
这一刻,柳青的心震撼了,他固然可以不相信因果报应,但再怎么着,他也不能对着廖大操起刀来,因为他柳青是杀手,但不是畜生!
第二天,廖大一早起来,却发现柳青早已悄悄地离开了。他觉得昨晚的事有点奇怪:半夜酒醉醒来,他先去给老婆掖被子,听到了老婆的梦呓,她说“柳兄弟”是来杀他的,他不相信;随后又来到床边,给柳青掖被子,可奇怪的是,今天早上柳青又不辞而别……
后来,李姐和那家奴打得越来越火热了,廖大再憨厚,也渐渐看出了端倪。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赶着那辆马车,选择了离开。车上只带了一床被子,他不想再为那个不值得爱的女人掖被子了……
弃老山
弃老山
很早很早以前,有个国家的国主非常嫌弃老人,他颁布一道命令:每家若有老人,一到六十岁,就要由儿孙们扔到山里去自生自灭。
有一户人家,老人刚到六十,可儿孙们却舍不得抛弃他,便把他藏在地窖里偷偷赡养。
这时候,邻国突然派来使者,向国主提出了三个难题,并说倘使解不开这三道题,他们将出兵侵略。
首先,他们送来了颜色相同、大小一样的两条蛇,让国主辨别:“哪一条是公蛇,哪一条是母蛇?”
猜来猜去,没有一个人能辨别雌雄,都感到头痛。国主就在全国征募贤者来解决。
孙儿把这情况告诉爷爷,爷爷听后说:“这算什么!在客厅里铺上丝棉,让两条蛇在上面爬爬看。其中一条趴在那儿不动的是母蛇,另一条慢吞吞往外爬的则是公蛇。”孙儿把这话禀告了国主,首先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可是,邻国紧接着又出了第二个难题。他们送来了削得颜色、形状和粗细都相同的两根木棍,要国主区别:“哪一根是树根底部的老木棍,哪一根是前梢的嫩木棍?而且还要指出每一根哪一端是前梢,哪一端是树根?”
这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解答。这时,孙儿又去问他爷爷。
爷爷说:“原来是这么一点事。把两根棍同时扔进河里:浮起来的是嫩木棍,沉下去的是老木棍。经流水一冲,朝前的一端是前梢,坠后的一端是树根。”
第三次,邻国使者送来一颗圆玉石,它剔透玲珑,内中有一个七弯七曲的小孔()。使者让他们用一根线,从这小孔穿过去。大家一时都没有主意了。
爷爷听了后,想也没多想,就告诉孙儿:“在孔眼的一头涂上蜜糖,然后把线系在蚂蚁的腰上,让蚂蚁从孔眼的另一头爬进去,线也就穿过去啦。”孙儿照这办法一试,果然灵验。
当国主按这些办法解答后,对方很佩服,就再也不敢出难题了。
于是国主把孙子传来问道:“你这个毛孩子是怎样解答那些难题的呢?”
孙儿照实情回答了,他说:“答出难题的其实是我的爷爷,我们舍不得抛弃他,就把他老人家偷偷安置在地窖里养活着呢。碰巧,国主您贴榜招贤。我见无人能解难题,才冒险告诉了爷爷。”
国主听了以后,很受感动,这才恍然大悟,道:“看来,老人阅历广,经验多,有用处,而且应该受到尊重。扔到山里是不对的。”
据说,从此以后,国主颁布了一道命令:老年人不但不再遭到遗弃,而且加倍地受到尊重。
一路进京
清康熙年间,青州府颜神镇上有个小孩,叫赵执信,四岁就能文,九岁已名扬乡里,常常和当地的文人名士一起吟诗作文。当时康熙的老师孙阁老恰巧也是颜神镇人,回乡探亲的时候听说附近有个文采过人的九龄小童,便轻视地说:“区区一个孺子,能有何大作为?言过其实了吧?”于是,他便让人把赵执信叫到了家中。
孙阁老连出几题,赵执信对答如流,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这时,有侍从过来给孙阁老斟茶,阁老看到桌子上飘着香气的清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品了一口茶,随后慢慢地念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
众人听后,连声称好:“妙句,妙句!”一杯清茶为解元解解渴,一个“解”字,看似简单,却用得十分巧妙。孙阁老得意地想:此妙句即便大人也难以应对,更别说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童了!
只见赵执信左思右想,皱着眉头迟迟答不上话来。这时,众人之中有个青州府将校,耐不住性子,开始摆开棋盘与阁老对弈起来。阁老棋艺高超,尤其那连环炮用得出神入化。赵执信见此情景,马上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二枚红炮,将将将校之军。”
众人一听,一齐拍手叫好,孙阁老更是乐得“哈哈”大笑,起身走到赵执信身旁,亲昵地拍拍他的脑袋,说:“九岁便有如此奇才,此儿日后必成大器。”被孙阁老这么一夸,赵执信名声大噪,仅仅过了两年,就被举荐为秀才,开始了他的应考之路。
到了十七岁时,赵执信准备去济南参加三年一次的山东乡试,恰巧当地有一个地主家的秀才,叫钱广进,也要应考,于是两人结伴而行。同行路上,钱广进看到赵执信文采非凡,想到多这么个竞争对手心里总不是滋味,而且这个对手偏偏又是自己的同乡!于是,钱广进打起歪主意来,他打听到乡试的考官也姓钱,便以探亲的名义,带着银两悄悄登门拜访,让钱考官找个理由,把赵执信挡在考场之外。
这姓钱的考官,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贪官,看到白花花的银子,赶紧应下了这事,他拍着胸口说:“此事好办,我保证让他进不了考场,还让他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要作个交代:古时候为了防止替考,科考时对考生身份是要查验的,不过这种查验仅是通过文字来描述。这一天,钱考官守在考场门口,捧着个考生名册,通过册子上的文字描述来核对考生身份。当时赵执信正值十七岁,已经长了很稀疏的胡须,名册上面注明的是“微须”。钱考官看完名册后,故意把脖子伸长,仔仔细细地盯着赵执信的脸看了又看,随后大喝一声:“此人与名册上所述不符,来人呀,给我赶出去!”
赵执信据理力争,钱考官怒斥道:“理学大家朱熹注释说—‘微,无也’,‘微须’就是没有胡须,你一者有胡须,与名册中不符,是替考无疑;二者你连‘微’字的含义都不懂,可见腹中没有点滴之墨,你还有脸进考场考试?还不快滚!”
赵执信听后不卑不亢地说:“按照大人的意思,晚生倒有一事请教。”
“你要问什么?”
“请问—当今圣上时常‘微服私访’,如你所说,那岂不是成了一丝不挂下访民间了吗?”
此话一出,吓得钱考官两腿发软,要是“微”字真按“无”来解读,这就相当于说康熙皇帝光着屁股到处跑,这还了得?若是让朝廷知道了,自己脑袋还要不要?于是,钱考官赔着笑,亲自把赵执信送进了考场。赵执信也很争气,考中了山东乡试第二名举人,获得了去京城会试的资格。
再说那个钱广进,在乡试中名落孙山,他想到自己赔了银子还落了榜,心中十分恼怒,看到赵执信回到家乡神气活现的样子,心里嫉恨得牙痒痒。他暗中花钱找了黑山一带的匪贼,埋伏在赵执信进京的路上,准备绑架他,让他无法进京赶考。
到了进京会试的时间,赵执信带好行囊,骑着一头小驴,匆匆踏上了赶考的行程。一路到了章丘,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山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加上天色已晚,更是陰森可怕。赵执信加快了脚步,正在这时,突然,一前一后蹿出两个山匪,堵住了赵执信的去路,随即把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赵执信知道,要脱险一定得回到人多的地方,他想到自己的叔父在济南开客栈,于是心生一计,谎称自己身上带了五十两银子。土匪听了大喜,可是翻遍行李却只找到十两,赵执信佯装叫起苦来,说:“肯定是把银子落在昨晚住的客栈里面了,倒是不远,就在济南,你们要是肯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客栈,要来的银子全给你们。”
土匪心想:先答应你,等拿到银子,我们再把你给绑了,两头通吃。于是,土匪就给赵执信松开绳子,然后拿着刀,顶着赵执信的腰,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嚷嚷,我们就把你捅了!”
土匪押着赵执信,来到济南叔父的客栈里,未等叔父开口,赵执信就抢着说:“老板,昨天我住在你们店里,落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四十两银子,不知你看到了吗?”
叔父也是个聪明人,看到赵执信身边的两个人身上带着刀,满脸杀气,而且侄儿叫自己“老板”,内中必有蹊跷,于是叔父就试探着问道:“客官的银两在我这里,四十两一点不差,不知客官年纪轻轻带这么多银两出来干啥?”
赵执信机智地回答道:“家父是做屠户生意的,我这次带这些银两是去章丘买羊的。”
叔父知道赵执信家并不做屠户生意,此番回答定有难言之隐,十有八九是被土匪绑架了。于是叔父佯装不认识他,拿出四十两银子递过去,待他们走远了,便赶忙跑到济南府报案。
两个土匪拿到银子后十分欢喜,但也没有放了赵执信,他们又把赵执信绑了起来,赶回贼窝。不料没走多远,官兵就追了上来,两个土匪束手就擒,到头来也不知道是如何被人识破的。
赵执信机智地逃过一劫,来到了北京,在会试中取得了佳绩,终于赢得了殿试资格。
当天,天还没亮,赵执信早早就起身了。在去殿试的路上,他遇见几个在路边哭泣的小孩,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孩子昨天在庙会上跟大人走散了,一路贪玩,走到了这里。说来也巧,此处扎了个大彩灯,里面堆放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几个小孩又累又饿,便钻进彩灯里面,躺在软绵绵的布条上睡着了。小孩们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看到四周无人,心中十分害怕,于是哭了起来。
赵执信也顾不上自己的事了,带着小孩走街串巷,最终在广渠门附近遇到了寻找小孩的人群,只见他们打着王府的灯笼,正焦急地一路找着。他们看到赵执信把小孩带了过来,顿时喜出望外,众人问明情由,便要带他回府重谢。
赵执信看到太陽已经东升,殿试马上就要开始,于是婉言辞别,向着紫禁城赶去。唉,他毕竟耽搁太久,最终晚了一步,被人挡在了殿外。
这时,主考官走来,瞪了赵执信一眼,出口数落道:“一介书生两条腿,便三四更起,并五六步赶七八里路,也晚不了许久(九),实(十)不可原谅。”
赵执信听后,暗想:我来晚全因为中途办了件有道义的事,不如让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主考官吧。既然主考官用“一”至“十”这几个数字作了一联数落我,我不妨也用同样法子回答他,于是就朗声念道:“一心赶考,路遇二三个小童,闻知四分五散,携其六寻七找,走遍八弄九巷,可叹十分来迟。”
这个主考官,正是吏部尚书王士祯,他也是爱才之人,听了赵执信这番话,正在暗中欢喜,不料家人骑马奔来禀报。原来,刚才赵执信救助的这几个小孩中,有一个竟是王士祯的孙儿,王士祯这才知道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恩人,于是连忙进殿为赵执信求情。
康熙一听,有意想再难为一下这个迟到的考生,于是命赵执信再倒着从“十”至“一”作一联。
面对皇帝,赵执信想把这些年自己读书、应考的艰辛表述一番,他稍作沉吟,便成一联:“十年寒窗,进了九八家书院,抛却七情六欲,苦读五经四书,考了三番二次,方才一骑进京。”
康熙听后心中暗暗称赞,于是心生怜惜之情,让赵执信入殿考试。这一场考试中,赵执信一举夺魁,进京入仕,最终成为了朝廷重臣。
小和尚吃蜜
从前有个小和尚,很是聪明。
这天,有一位信徒送了一瓶蜂蜜给他的师父。碰巧师父这天刚要出门,心里盘算着:这瓶蜜若是就这么放在屋里,小和尚可能会偷吃。
因此师父心生一计,把小和尚叫来,吩咐道:
“刚才信徒送来的这瓶是毒药,药性强烈,非常危险,你可千万不可贪食啊。”
小和尚一听,心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所以虽然他当场点头应和,可等师父一离开,他就赶紧招呼师兄弟们,一块儿把整瓶蜂蜜都吃了个精光。
饱餐一顿之后,大伙儿开始犯愁了:师父回来时怎么交待呢?
这时候,小和尚灵机一动,走到桌边,把师父平时最心爱的一只花瓶高高举起,“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大伙儿看了,更是怕得瑟瑟发抖。
只有小和尚不慌不忙地安慰道:“别害怕,到时候看我的!”
没多久,师父回来了。只见小和尚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跟师父解释:“师父!我犯了不可赦免的罪过了。”
师父一头雾水地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小和尚哽咽道:“我把您心爱的花瓶打破了!”
师父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怎么这样粗心大意,把那么贵重的花瓶打破了?看我怎么罚你!”
小和尚这才止住了哭声,无限憾恨似的忏悔道:“师父!不用您动手了。我知道不该将您的花瓶打破,为了表示忏悔,向师父做个交待,我只好以死来谢罪。所以,刚才我把今天一早信徒送给您的那瓶毒药统统都喝光了!”
师父听了他这一席话,心里才明白过来。
可小和尚用这样的方式谢罪,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木匠和富人
从前,有一个木匠和一个富人,门对门住着。富人仗着财大气粗,经常欺负木匠。
有一天,木匠实在忍无可忍,决定好好教训一下富人。于是,他便悄悄把富人家的大门砸坏了。富人没看见门是谁砸的,只好叫木匠来重新做一扇大门。
木匠假装仔细打量了一番,说:“做这扇大门需要好木料。”
富人便拿出一堆上好的木料,这些材料刚刚够做一扇门。
接着,富人就整天坐在家里等着木匠完工。
忽然有一天,木匠进来问:“门做好了,还要做什么?”
富人以为还有剩余的木料,便随口说:“再做一扇窗户吧。”
听了这句话,木匠便把刚打好的新门拆掉,用木料改做了一扇新的窗户,然后去问富人还要做什么。富人以为还有剩余的木料,便说:“再做一个锅盖吧。”
木匠又把窗户拆了,做了一个锅盖,又去问富人还要做什么,富人说:“再做一个砂壶盖。”
于是,木匠把锅盖拆了,做了一个砂壶盖。
最后,富人问那些木料还够做什么,木匠假装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还可以做一个鼻烟壶盖。”于是又把砂壶盖拆散,做了一个小小的鼻烟壶盖。
这一天,太陽快要落山的时候,木匠拿着鼻烟壶盖对富人说:“我把木料全部用完了。看在我们是好邻居的份上,工钱我就不要了。”
富人听了,咧开大嘴笑着说:“你可真是个好木匠,没有浪费一点木料。现在,你把那些个大门、窗户、锅盖、砂壶盖、鼻烟盖什么的,全部交给我的管家吧。”
木匠听了,好像十分惊讶,说:“不对啊,我用那些木料做好了门,问你还要做什么。你说做一扇窗户,但没再给我木料,我只好把门拆了做窗户,然后又把窗户拆了做锅盖;把锅盖拆了做砂壶盖;又把砂壶盖拆了做鼻烟壶盖。瞧,鼻烟壶盖在这里。”
木匠说完,把小小的鼻烟盖交给了富人,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画师和木匠
从前,有一个技艺高超的木匠,倾尽毕生技艺,雕刻了一尊仕女木雕,简直是活灵活现。
有一位画师听说后,非常好奇,想要一睹那木雕的真容。于是,他便带上了酒和几样小菜,特地去木匠家拜访。
两人就这样喝酒、聊天一直到深夜。这时候,木匠邀请道:“夜已深,今晚就请留在我家歇息。我就让我家的侍女陪您就寝吧。”说完,他便起身自己回屋去了。
这时候,画师往四下里一张望,果然见角落里站着一位女子,身段婀娜,容颜娇好。
画师不由心中一动,赶紧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谁知那女子却默不作声,半天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画师想,大概是因为她矜持,于是便上前去拉女子的手。
可这一拉他才发现,那手竟是木头的。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木匠雕刻的那尊仕女。画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木匠捉弄了一番。
次日一大早,木匠就过来了,想嘲笑一下画师出了洋相后的难堪。
谁知,等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探进头去一看时,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那画师竟然悬梁自尽了!他的脖子上还停着一只鸟,正在啄食他的尸体呢。
木匠急忙取来刀子,想去砍断绳子救人。哪知这一刀砍下去,竟然砍在了墙上。
木匠这才发现:那个上吊的人,不过是画师画在墙上的而已。木匠顿时羞愧难当。
这时候,只见画师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木匠笑盈盈地说道:“昨晚你捉弄了我一回,今早我也就捉弄你一次。那么现在我们互不相欠,扯平了。”
我们姑且不说木匠和画师之间相互捉弄的是是非非,单说他们二人的技艺,那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棋高一着
从前,有个镇上出了两个象棋高手,是一对兄弟,老大人称“活棋圣”,老二人称“棋胜天”。兄弟俩仗着自己棋艺高超,开了一家棋院,还立下一条规矩:逢棋必赌,不赌免弈。几年下来,兄弟俩打败了无数慕名而来的棋手,从中赚取的银两自不用说
这天下午,一个棋童来禀报:“两位老爷,门口来了位姓陈的小姐,说是来找两位赌棋的。”活棋圣一听乐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一会儿,棋童便领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来到众人面前。活棋圣心想:这是哪家的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便吩咐棋童打开棋室的门,又对棋胜天说:“我去去就来。”说完走进棋室。
谁知陈姑娘喊了一声:“慢!罢才我说过了,今天我是来会会两位的。”
活棋圣停下步,哑然失笑:“怎么?姑娘想跟我们兄弟两个同时下棋?”
陈姑娘说:“那当然,不过要用两间棋室,这样你们就不能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了。怎么,你们怕了不成?”
话说到这个份上,活棋圣便吩咐棋童:“去叫厨房温几壶酒。”说完,便和棋胜天分别进了棋室。
第一间棋室里,活棋圣执红先行;第二间棋室里,棋胜天执黑后走。陈姑娘在两间棋室间来往穿行,左右开弓。
下着下着,第一间棋室里,活棋圣托起了下巴;第二间棋室里,棋胜天瞪圆了眼睛。两个人的棋是越下越慢,到最后,兄弟俩的汗都下来了,陈姑娘却仍旧轻松应对。
棋童把酒温了又温,热到第二十二回时,第一间棋室的门开了,活棋圣疲倦地走出来,面带微笑地冲大家抱抱拳:“让各位久等了。”显然他是赢了。
这一局陈姑娘一言不发,转身进了第二间棋室。工夫不大,第二间棋室的门也开了,只见陈姑娘满面春风地走出来,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棋胜天。
活棋圣一见,问棋胜天:“结果如何?”
棋胜天的声音小得像蚊子:“输了。”
活棋圣再也顾不得颜面,猛地吼道:“二弟,你往日的威风哪去了?竟败给一个小丫头!”
陈姑娘冲众人抱拳,笑盈盈地说:“今天两位的棋下得果然不赖,一胜一负,算是与我打了个平手,输赢相抵,两不相欠,告辞了!”说完,她迈步离开了。
活棋圣和棋胜天恨不能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兄弟俩今天这个跟头栽大了:()两个棋坛老手居然被一个刚出茅庐的小泵娘杀了个一胜一负,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吗?众人见状,纷纷摇头走了,分明是在说:不过如此啊!
众人离开后,活棋圣把棋胜天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两个人越想越不对劲,就再次进入棋室复盘。
复来复去,两个人发现,与陈姑娘下的那两盘棋,其实竟然是同一盘棋:兄执红,弟执黑!陈姑娘只是以兄之矛攻弟之盾,又以弟之矛攻兄之盾而已。
此时,活棋圣只好仰天长叹一声,道:“二弟,我错怪你了,我们都被人家当猴耍了。”
原来,这位陈姑娘的父亲几个月前做生意时,顺道来切磋棋艺,竟输去所有货款,还被兄弟俩讥讽了一番。陈父又羞又气,回到家一病不起。
陈姑娘弄清原委后,才想出这一计来:那天,在第一间棋室,活棋圣下了第一步棋后,执黑的陈姑娘并未立即应对,而是转身进了第二间棋室,走了与活棋圣同样的第一步棋;等棋胜天应了第一招后,陈姑娘才回到第一间棋室,把棋胜天应的那一招照搬到棋盘上。如此往复,陈姑娘穿针引线,让蒙在鼓里的兄弟俩相互厮杀起来。
不管兄弟俩棋艺如何高超,反正结果都是一输一赢。陈姑娘下完棋,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说,陈父的病当场就好了大半。而活棋圣和棋胜天虽然弄清了真相,思来想去,觉得再也无颜面继续开棋院设赌了,只好关门大吉,改做生意去。
举人经商
巧卖干柴
清朝嘉庆年间,皖北有个举子叫于树青。这年他进京赶考却名落孙山,最后连返乡的盘缠也凑不齐了,无奈之下只好寄居在齐化门旁的葫芦庙里,每天为僧人们抄写经书换碗饭吃。
一个初春傍晚,有个游方僧,自称法号道空,想到庙里投宿。可葫芦庙本就僧多粥少,方丈老大不高兴,一个劲把他往外面赶。于树青见这道空年近八旬,衣着破烂袈裟,头戴济公帽,颤巍巍拄着根拐杖,极是可怜,便走过来代他向方丈求情,情愿自己每天为寺庙多抄一卷经文,好说歹说,终于将道空留了下来。
从此道空对于树青满心感激,常来同他攀谈,两人极是投缘。得知于树青没有盘缠回乡,道空劝道:“人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你考不中进士,可以做生意赚路费嘛。”于树青愁叹道:“我一介书生,哪儿是做生意的材料。况且囊中羞涩,全部家当也不出十两银子。”
道空想了想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住的这座破庙里,便有一个发财的宝地——老衲看这庙后的菜地足足有十来亩,你不妨包下来……”
没等道空说完,于树青便连连摇头:“这块菜地全是贫瘠的粘土,不长菜苗,倒疯长野树条。庙里的种菜和尚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买菜种子的钱都收不回来……”道空呵呵一笑:“老衲何曾让你种菜?老衲也算是个‘老北京’了,让你种什么你就种什么,准没有错。”
于树青见道空一脸真诚,还真动了心:道空没理由骗自己的,不妨放手一搏。当下他便来到前堂找到老方丈,要求包下这片菜地。老方丈求之不得,便一手接银子,一手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春暖花开,正是耕田种地的好时候。于树青问道空种什么,道空笑道:“你不是说这块地疯长野树条吗?咱们就插树条子。”当下两人砍来随处可见的柳树枝、榆树根、野荆棘,见缝插针,全移栽到了葫芦庙里的菜园里。这年夏天,雨水格外足,野树条可着劲地长,入秋后便长成了胳膊粗的树棵子。道空又叫于树青砍下树棵子,晒干后码成堆,枝枝叉叉地堆得好像座小山包。
这下,庙里的和尚们终于明白道空和于树青两人要干啥了——入冬后要把这些树棵子当干柴卖呢!可在北京城,家家户户烧炕取暖向来用的都是西山炭民挑进城来的煤块和木炭,这些不赶火又起烟的干柴,白给都没人要。怕是于树青这个穷举人穷疯了,也亏得道空这歪嘴和尚还自称是“老北京”。
听着和尚们的讥笑,于树青心头忐忑不安,道空却气定神闲。过了霜降,皇城北京突然天气转寒,鹅毛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奇冷无比,更要命的是九门提督忽然下了一道紧急禁门令:严禁西山炭民入京。
这是为啥?大伙儿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九门提督府侦知一条绝密消息,一直活跃在西山炭民中的天理会教徒要趁炭民入京的机会二打紫禁城——八年前他们就曾在皇城根下起事造反,差点攻下了紫禁城呢。
这下可好,京城炭柴奇贵,价码成倍上涨,往年根本没人看上眼的干柴也成了香饽饽,于树青的那堆干柴不到半月便全卖光了,直看得葫芦庙里的僧人们羡慕不已。于树青心中也连连称奇,一个劲问道空如何能料事如神。道空一笑,痛痛快快地揭了底……
原来,初春的时候,京城上空就响雷不断,这可是罕见的天象。不久,一条谣谚在百姓中流传:开春打雷,遍地反贼,雪花一飘,改天换地。这不是鼓动人们造反吗?
沿街化缘的道空顿时明白,这是天理会教徒要在冬天农闲时聚众闹事的信号。作为一个老北京,他知道开春打雷实际上是春气动得早,夏天雨水必然充足,冬天也必然来得早,而朝廷一直提防着天理会,到了冬天必定要严禁炭民入京。如此一来,炭柴岂有不大贵之理?
妙计填坑
于树青听了自然叹服不已。
只听道空反问他:“如今你有钱了,是不是要回乡了?”
“不,”于树青摇摇头,“还是师父您当初说得对,人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我想在京城经商,发了大财再衣锦还乡。”
道空点点头,沉吟道:“京城寸土寸金,经商尤其不易。你手里的银子只能盘个小店铺,想发大财恐怕还不能够。也罢,老衲再给你出个主意——如今皇城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前门大街,前门大街有个蛤蟆坑,你可以买下来填平了盖商铺。”
于树青兴冲冲来到前门大街,果然见大街左侧、铁帽子王爷果亲王府第东面有个足有方圆两亩的水坑,坑中蛤蟆“呱呱”叫个不停,难怪叫作蛤蟆坑。
可再一细打听,于树青心凉了半截。原来,蛤蟆坑的主人周老二当初也曾想将坑填平了盖商铺,但刚填了两马车土,果亲王府里便出来人发话,说果亲王五行属水,最忌宅东有土——土克水嘛,你周老二填平坑可以,但不得用土!周老二只得停工。不曾想来年夏天,果亲王的小阿哥来蛤蟆坑捉蛤蟆,跌进坑中淹死了,果亲王勃然大怒,要治周老二死罪,周老二几乎倾家荡产才保住命,从此便想把这招灾破财的坑卖出去。可偌大的京城,谁敢得罪果亲王呢?这么久了,蛤蟆坑果然无人问津。
于树青思来想去,一咬牙还是找到了周老二,要买蛤蟆坑。周老二求之不得,只象征性地收了于树青几两银子。
坑买来了,道空也拄着拐杖过来了,指点于树青在窄窄的坑边搭了个小棚子,支起锅灶,雇个厨师开煎包铺。于树青大为不解:前门大街尽是豪门阔商,谁会买这只有平头百姓才吃的早点?就这小生意能发大财?
等煎包铺开张后,道空又过来了,只见他一手拿着文房四宝,一手拎着一根长竹竿,()竹竿上头还挑着个小葫芦。道空将竹竿插在蛤蟆坑中心,然后摊开纸张,让于树青写了个告示:凡能以碎砖烂瓦击中葫芦者,赏大煎包一个。
道空这葫芦里卖的啥药?正当于树青迷瞪不已的时候,却听耳边一声呼啸,一群乞丐围拢过来,看了告示后又一哄而散。
不多会儿,只见乞丐们成群结队而来,他们的讨饭兜里装的全是碎砖烂瓦,围在蛤蟆坑边,雨点似的向坑中砸去。这又正是青黄不接的二三月,乞丐们多啊,几乎全皇城的乞丐都闻讯赶到了蛤蟆坑,天天来砸小葫芦,只不过一个月的工夫,蛤蟆坑居然被砸平了!
至此,于树青大悟:道空此举,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如此填坑,花费的代价比雇人挑土填坑便宜多了,又不得罪果亲王!
盖好商铺,于树青向道空请教做什么生意。道空却连连摇头:“做什么生意还须你自个儿拿主意,这就看你有无生意头脑了。不过,老衲可以送你做生意发大财的八字真经——欲取先予,人无我有。”
估衣奇招
正当于树青拿不定主意做何生意时,这年秋天,嘉庆驾崩,智亲王即位,年号道光。一听是智亲王即位,于树青脑袋一拍:“一场大好生意来了!”他当下雇了两个小伙计,自当掌柜,开了间估衣铺,打出了“高升衣庄”的招牌,招牌旁书写五个大字:专收旧官服。
嗬,这可真是件奇事!在皇城,估衣铺少说也有上百家,但没有一家会收旧官服,更何况还是“专收”。为啥?官服不同于一般衣服,平头百姓是不能穿官服的,而品阶不同的官员也不能乱穿式样和补子都不同的官服,否则就是“犯上”之罪!因此,官员们的旧官服只能放在家里压箱底。
如今居然有个“高升衣庄”专收旧官服,且出价不低,一件旧官服的出价足够买件新袍子,京城的官员们喜出望外,争相派家人前来高升衣庄卖掉旧官服。一时间,高升衣庄人满为患。周边的店铺见状无不哂笑:这个于树青,填平蛤蟆坑倒挺有办法,可这回居然昏了脑壳——看你收了一屋子旧官服卖给谁去?只怕要“关门大吉”了!
国丧期过后,朝臣们脱下丧服换上朝服上朝,却见新皇帝道光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龙袍坐在金銮殿上,旁边侍立的太监也全穿着旧宫服。而道光放眼往殿下一瞧,只见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个个衣着光鲜,只有内阁曹学士穿着旧官服鹤立鸡群。他当下脸一寒,气恨恨道:“成由节俭败由奢,家如此,国犹如此!”说完龙袖一甩退了朝,抛下群臣们大眼瞪小眼。
等到第二天上朝,皇上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将曹学士升职为军机大臣!这下群臣们终于明白了:新皇上倡俭戒奢,要求大臣们从自身做起,像曹学士那样穿旧官服!而这个曹学士是个十年不曾升职的迂腐老儒,无新官服可换,当然只能穿旧官服了,没想到竟然因此时来运转!
散朝以后,朝臣们纷纷翻箱倒柜找旧官服,可旧官服一件也没有了,都卖到高升衣庄了!没奈何,只得再来高升衣庄赎回旧官服,可想再赎回去,那价钱可就咬手得很!没办法,价钱再咬手也得买,不然别说升官了,只怕顶戴花翎也保不住!
还有那些外地觐见的封疆大吏听说皇上如此作风,也连忙来到高升衣庄买旧官服——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不过两个月,旧官服卖了个光,于树青赚了个盆满钵满!
要问于树青为何能未卜先知?说来也是他在盖商铺时,常见果亲王府中皇室贵族来来往往,其中智亲王格外与众不同,不仅自己穿旧衣服,手下的随从也都是破衣烂衫的。得知智亲王当了皇帝,于树青马上判断一朝天子一朝臣,道光难以容忍朝臣们穿新官服……
现身说法
于树青正得意时,道空拄着拐杖又来了,恭喜他发了大财,之后,他又问道:“倒卖旧官服其实是一锤子买卖,如今你已有了生意头脑,不知到底要做何长远生意?”
于树青一笑:“师父,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做生意了。”
“莫非你想捐个官做?”道空平静地问道。
“对!”于树青道,“做官发大财比经商来得快。正如您当初所说的,发大财必须做到‘欲取先予,人无我有。’做了官依仗官威和官势最容易做到这一点——不管百姓需要不需要,都可以把货物摊派下去,这就叫‘欲取先予’;对货物进行独家经营,便是‘人无我有’……”
于树青眉飞色舞地还要说下去,道空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头上的济公帽道:“你我相识两年了,可你看见我脱下过这顶帽子吗?听到我念过经吗?”说着将济公帽掀了下来,只见他的精光头皮上一个香疤也没有,分明是个假和尚!
道空将于树青扯到内室,摆出一壶酒和几碟菜,两人边吃边谈。道空幽幽地道:“二十五年前,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和家有个人称‘神算子’的账房先生何敬之?”
于树青大吃一惊:当年和富可敌国,其财产并非全由受贿贪污而来,他还拥有数不清的当铺、地产、粮店、酒店、古玩店、小煤窑……依仗官威官势,他尽做一本万利甚至空手套白狼的好生意,而为他打理这一切的,便是“神算子”何敬之,天下谁人不知?
只是后来和败亡,何敬之也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宁古塔充军。难道眼前这位道空就是当年的何敬之?难怪他做生意料事如神!
“不错,我就是何敬之。我不想老死关外,逃回来是为了叶落归根。”只听道空咽了一口苦酒道,“我也算是富贵场中的过来人了,奉劝你两句——为官者若是有了生意头脑,一举一动都会想着如何以权发大财,其实是对百姓的巧取豪夺而已。如此做法,必将引得人神共愤,千夫所指,早晚要像和和我一样一败涂地,实是一条不归路!你要经商就做个正儿八经的商人,要做官就做个正大光明的官。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言毕,他拖起拐杖,橐然而去。
这番话,语重心长,犹如一桶冷水兜头而浇,让于树青心头那一团财欲的火焰澌然而灭……
败家子倪九缸
明朝中叶,婺州府东门外有个财主,姓倪名宗舜,是当地首富,家有良田千顷,金银万两。
倪老爷虽然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可就是膝下没个一男半女。请神拜佛访名医,喝汤吃药补肾陽,眼看黄土将没到脖子啦,万贯家财依然后继无人,倪老爷急得寝食不安。
不知道是倪老爷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还是吃了这么多年的补药终于发挥了作用,在倪老爷六十六岁的那年春天,第九房小妾的肚皮终于鼓了起来。
十个月后,孩子呱呱落地。侍女们争先恐后地跑到书房向倪老爷报喜:“恭喜老爷,生了个少爷。”
倪老爷大喜,立即吩咐给下人们分赏钱。一个侍女拿到了赏钱,犹豫了一阵之后,又小声地对倪老爷禀告:“少爷一落地,就……就往汤盆中撒了一泡尿。”倪老爷心中“咯噔”了一下:“尿扫汤?”
“尿扫汤”是当地的一种说法,说是如果孩子出生之后,在接生的汤盆里撒尿,这小子将来肯定是个“败家子”。
倪老爷好不容易老来得子,高兴都来不及,哪在乎这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事?他高声嚷道:“我有‘银九缸’,何惧‘尿扫汤’!”意思是他家祖上在院子里埋着九缸银元宝,即使孩子以后真的败家,他也不怕。
这个“尿扫汤”的孩子,后来取名倪典二,外面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倪九缸”。
倪九缸非常爱哭。这天,他正扯着嗓子“哇哇”大哭,他娘塞给他一个银元宝,抱着他坐在鱼池旁哄。不料,倪九缸一扬手,就把元宝丢进鱼池中,看到水花溅起,他突然“哈哈”笑起来。
看到儿子高兴,倪老爷立刻吩咐把院子里埋着的九缸银元宝全部挖出来,任凭儿子往鱼池里扔。倪老爷心里想:扔得再多,还不都在自家鱼池里吗?到时候只要把鱼池的水排干了,不就全都回来了吗?
几年后,元宝全部扔完了,倪老爷吩咐家人用水车排干了鱼池中的水,怪事来了,池中的元宝不翼而飞了!大家都很纳闷,鱼池在院中,日夜都有人看着,这扔进去的元宝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据说,倪家的元宝不是飞走的,而是变成了小乌龟爬走的,有人曾经亲眼看到元宝从倪家爬出去。那是一天晚上,一个农民正在给稻田放水,忽然听到从倪家大院到溪边的田塍上有“”的声响。他拿灯一照,看到一群乌龟正急急地向溪边爬去。途中,龟群遇到了一个田塍的缺口,有几只小乌龟伸头探脑地爬不过去了。这个农民见了,就从附近找了一块青砖搭在缺口上,让小乌龟顺利地通过了。农民举着灯,呆呆地看着这群乌龟越爬越远,最后仅留下一只,那乌龟的腿瘸了,爬不过去。农民就把这只乌龟捡回家,放到一只贮水的缸里。第二天一看,缸里的乌龟不见了,看到的竟是一锭价值五十两的银元宝。银元宝上还有两行小字:“修桥铺路,赠银五十两”,意思是那农民用青砖搭在田塍的缺口上,让乌龟队伍顺利过了“桥”,所以赠银答谢,元宝上赫然还有倪宅的标记。
为什么元宝会变成乌龟?坊间传说:这是因为倪九缸往鱼池中扔元宝,惹怒了财神爷,财神爷就把元宝都变成了乌龟,以此惩戒。
倪家的九缸元宝就这样没了,不过,幸好千顷良田还在,所以倪九缸的日子依然过得逍遥自在。
倪九缸长大后,父母先后去世,他成了当家人。他既不管财,也不理事,整天热衷于吃喝玩乐,家里渐渐开始入不敷出。好在家底还在,吃穿用度倒也不成问题。
有一天晚上,有个新来的佣人替倪九缸洗脚,擦脚的时候,发现他脚底下有一点黑,以为是污垢,要给他重洗。倪九缸说:“不要擦了,这是颗黑痣,我是靠这颗黑痣才富贵的。”这个佣人呆了一下,给主人擦干净脚后,急忙回到自己房间,脱掉鞋袜查看。原来,这个佣人的脚底上竟然有七颗黑痣!
于是,这佣人就想:我的主人一颗黑痣都如此富贵,我脚底有七颗黑痣,还给他做佣人?
不久,这个佣人就逃跑了,一直逃到了北京城。后来,他经人介绍,净身到皇宫当了太监,做了御前的公公,这也正应着了“七星伴月”的说法。
几年之后,倪九缸到北京城里游玩,恰巧在大街上遇见了这个逃跑的佣人。见面之后,倪九缸没有责怪他,反而多了一层“他乡遇故知”的味道,两人一起下酒馆,一起游玩。很快,北京城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
这天,倪九缸说:“都说皇宫气派奢华,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界?”禁不住倪九缸的软磨硬泡,这个太监终于想办法把他领进了紫禁城。
进了皇城之后,倪九缸东走西逛,觉得这也新鲜,那也好看。一会儿,走到一处巍峨的大殿前,倪九缸看到大殿前梁下倒挂着一口铜钟,紫红锃亮,精致无比,觉得很好看。这时,一只蚊子从眼前飞过,倪九缸下意识地用纸扇一拍,不承想用力过头,竟然拍到了挂着的钟上,铜钟发出了一声脆响:“当—”
钟声未绝,朝堂内就传来一声喝问:“谁有本章,快快奏来!”领倪九缸进来的太监慌得魂飞魄散,急忙当殿跪下代奏:“启禀皇上,婺州府倪典二自求助粮十万石。”当时皇帝正为筹集军粮着急,听到有人自愿捐助粮食十万石,顿时大喜,立刻召见了倪九缸,并要求他火速把粮食运往京城。
那太监也是情急之中、无奈之下才说了“捐粮”的谎话,要不这样说,倪九缸的脑袋早就“咔嚓”了。到了这个时候,倪九缸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满口应承,并连夜从京城赶回家筹备粮食。筹齐十万石粮食后,立刻派人往京城运送。
不料第一批粮食运到半道,遇到了太湖劫匪,被劫了。倪九缸只好再筹了十万石粮食,派了另外一支运粮队往京城送。半个月之后,送粮的赶回来报告说,十万石粮食又让太湖匪徒劫了。
这一下倪九缸可急了,因为家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可是皇命难违呀,他把自己家的所有粮仓全部扫空,再东凑西借,才又凑足了十万石粮食。
第三批粮食筹好之后,倪九缸决定亲自押运上路。
运粮队赶到太湖边上时,倪九缸吩咐大伙儿先在客栈歇息,独自一人上了街,想打探一下太湖匪徒的动静。
倪九缸到了街上,找了个临湖的小酒店,点了几个菜,正喝着小酒,忽然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走进店来。这人的胡子长得非常茂密,把半边脸和整个嘴巴都遮得严严实实。倪九缸一见就乐了:“这么密的胡子,不知怎么吃饭?”
想到这里,倪九缸豪爽、爱逗乐的性子上来了,他主动走上前去,把“络腮胡子”请到桌前,非要请这位胡子兄弟吃饭不可。
络腮胡子也不客气,坐下之后,随手从袋里取出了一副金钩,把嘴边的胡子往两边一捋,用金钩一挂,“呼噜噜”,就把桌前的一碗蟹肉羹吃了个精光,而且胡子上竟然连一点米糊也没粘上。()倪九缸见了,惊奇不已,他拿出银子,吩咐店家上最好的酒菜,与络腮胡子一起对饮起来。几杯酒落肚之后,两人越聊越投机,聊天中,倪九缸就把自己为什么会到太湖来,以及前两次运粮被劫的经过全都告诉了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喝罢酒,拍拍倪九缸的肩膀,说:“这次运粮,如果再遇太湖匪,你只要对着贼船连喊三声—‘金钩胡是我大哥’,保你平安无事。”
第二天,倪九缸亲自押运十万石粮食拔锚开路。没多久,忽听得一声炮响,四面湖匪的船只又呼啸而来,吓得运粮工个个面如土色。倪九缸想起昨天络腮胡子的话,立刻叫船工们一起高喊:“金钩胡是我大哥—”
说来奇怪,喊了三声之后,这些湖匪果然调转船头,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原来,倪九缸昨天碰到的络腮胡子,就是太湖贼王“金钩胡”,他看到倪九缸是个豪爽之人,便决定放他一马。
就这样,倪九缸畅通无阻地把粮食运到了京城,但这次捐粮之后,倪九缸的家底被彻底掏空,家道很快就败落下去了,当年他父亲说的“我有‘银九缸’,何惧‘尿扫汤’”,终究成了一句笑谈……
乞丐和肥猫
捉拿乞丐
白州城新来了个县令姓陈,此人有个癖好,只要稍有空闲,就穿上便服,到大街小巷考察民情。
没过多久,白州城出了个神出鬼没的采花大盗,官府一直未能捉拿归案。这天,陈县令带着几个衙役上街,在城门口看见一排乞丐一溜儿躺着。忽然,他脸色一变,拉住杨捕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瞧见那个饿死鬼没有?”
杨捕头眯着眼一扫,果然发现一群乞丐中有个骨瘦如柴的乞丐,正拿着衣服在捉虱子。
杨捕头点头说瞧见了。陈县令又问:“你瞧瞧他有何不同?”杨捕头瞪大眼,只见别的乞丐捉到虱子,随即便丢进口中,可那饿死鬼捉到虱子,却没有吃,而是恨恨地丢到地上。除此之外,与其他乞丐并无两样。
陈县令微微一笑,吩咐道:“把他带回去,不要声张。”
杨捕头一愣,大人咋对这个饿死鬼感兴趣?但也没多问,带着手下把乞丐抓回了衙门。
陈县令随即升堂,把惊堂木一拍,冲乞丐喝道:“采花贼,你可知罪?还不快从实招来!”此话一出,不单是堂下的乞丐,就连一班手下也都大吃一惊。
乞丐大喊冤枉,哭诉道:“老爷,你要冤枉人也得找个像样的啊!你看我都快饿死了,怎么还能去犯案?”
陈县令喝道:“休要狡辩!已有受害女子认出你来了,你还是快快招了吧!”
那乞丐开头还替自己分辩几句,后来索性闭上嘴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陈县令沉吟半晌,说:“采花一案,你有很大嫌疑,在我没抓到真凶前,先委屈你在此住一段日子了。”
乞丐被带下去后,陈县令招手叫杨捕头过来,细细吩咐:把乞丐关在后院那个闲置的小院子里,多派人手日夜看守。给他新衣新鞋,让他吃好睡好,一日三餐四菜一汤。
杨捕头听罢,心里很不高兴,这陈大人行事,太邪门了!尽避不乐意,可还得照大人的吩咐做。他派人烧了一桶热水,硬把那乞丐剥光,扔进了桶里。洗干净换上新衣裳一看,乞丐居然有了几分人样。然后,他命厨房做好饭菜端到屋里,果然是四菜一汤。杨捕头几个看得眼里冒火,这些伙食他们做公差的还吃不上哩!
杨捕头没好气地朝乞丐喝道:“这是你的,吃吧,别噎死你!”他以为乞丐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谁知乞丐只是瞧了一眼,便把眼光移开,说道:“我不吃,你们还是拿走吧。”
杨捕头一听,火顿时上来了:“好你个采花贼,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你爱吃不吃,饿死不干我事!”说罢率众人出去,锁上了门。
强迫吃饭
可接下来的几天,那乞丐还是坚决不吃送去的饭菜,只是偶尔喝几口茶,扒拉几口饭。杨捕头十分诧异,这乞丐还真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陈大人做出如此荒唐怪异的举动。于是,他赶紧找陈大人汇报。
陈县令眉头一皱,说:“他不肯吃,你们不会想办法让他吃吗?去药房找找嘛,有什么药让他吃了想吃饭的。”
这话提醒了杨捕头,他直奔城内最大的药房。那掌柜听他一问,呵呵一笑:“有!但这药却伤人!”
杨捕头把手一挥说:“不管,只要疑犯肯吃饭就行!”
掌柜便拿出一包药给他,笑道:“只需一口,你就是端牛粪上来,他也会给你吃光!”
杨捕头大喜,拿回去煎好,舀了些许混入茶中给乞丐送去,亲眼见乞丐喝了两口后,再命人送来酒菜,接着便偷偷在门外窥探。只见乞丐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肚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酒菜,尖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快速滑动,显然是一副饿狼的模样。
杨捕头心头暗喜:这药果然厉害!可乞丐虽然食欲大动,却没有上前去吃,他紧咬嘴唇,青筋凸起,显然是在拼命抵抗。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竟慢慢流出一丝血来。
杨捕头看得暗暗心惊,这家伙真能忍!又过一阵,乞丐终于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桌前,两只枯柴般的手慢慢伸了出去。杨捕头正高兴呢,却见乞丐猛地怪叫一声,双手一掀,把酒菜全掀翻到地上,接着双脚乱踩,嘴里还嗷嗷大叫着。
杨捕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无可奈何地走了。哪知过了一会儿,一个手下面露喜色地跑来报告:“那饿死鬼吃东西了!”
杨捕头急忙跑去一看,那乞丐正趴在地上,把饭菜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也不怎么咀嚼,嘴巴一闭,咕咚一声,便是一大口吞下肚去。吃到最后,他竟直接把嘴巴凑到地上,像狗舔食一般。
眨眼之间,地上的饭菜便被他吃得一点不剩,比扫过还干净。杨捕头看得目瞪口呆,赶紧去向陈县令报告。
陈县令听了,高兴得连声说道:“好好好,你以后就天天让他喝那种药,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什么,管他吃个够!”
哪知第二日,那乞丐想必猜到茶中有药,就再也不肯喝茶了。陈县令得知后,叮嘱杨捕头:“他不肯喝,便灌他喝下去!”
于是,杨捕头兴冲冲地率了众人,把乞丐按倒,硬是灌了半壶茶进去。不料,这一回药过头了,那乞丐如疯了一般,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仍不饱,又四处去啃桌椅。杨捕头忙喊人送饭菜来,乞丐一连吃了三日的伙食,这才过瘾,那肚子胀得犹如十月的孕妇一般,煞是惊人。
如此几日,杨捕头如法炮制,日日强迫乞丐喝药吃饭,甚是顺利。
这天,杨捕头来到乞丐房外,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怪声。凑近一瞧,不由大吃一惊。那乞丐刚吃完饭,此时正用手使劲抠着喉咙,然后哗哗哗地往外吐。
杨捕头看得傻了眼,这是何苦啊!他向陈县令一说,陈县令怒了:“以后等他吃完饭,就把他绑在椅子上,派两个人守着,不许他吐掉!”
杨捕头挠挠头皮,只得照办。晚上他给乞丐灌了药,等他狼吞虎咽完毕,便拿了绳索把乞丐绑住,旁边还站着一个捕快,拿刀看护。
惊人变身
第二天早上,待乞丐吃饱喝足,杨捕头正要拿绳索捆住,乞丐忽然摆手道:“且慢!我要去见大人,我认罪了,我便是采花贼。”
杨捕头大喜,带着他去公堂。谁知陈县令一听,冷笑道:“你莫急着认罪,再过两日,真正的采花贼便会落网。”说完,挥手命令将人带回去。
果然过了两日,前阵子作案的采花贼被逮住了,供认不讳。杨捕头急忙问:“真正的采花贼已经归案,把那个乞丐放了吧?”
陈县令仍是不露声色地说:“谁晓得采花贼有几个?还是先关着,老样子,好好招待他。”
杨捕头大为不满,过去一看,乞丐刚吃完一桌酒菜。杨捕头火冒三丈地抖出绳索,想把他捆牢。乞丐却摇头长叹一声:“公爷,别捆了!你们这样做,我虽每日吃好的喝好的,却是生不如死啊!罢了罢了,以后我自己好好吃饭,再也不吐出来了。”
杨捕头一怔,恨恨道:“这样就好,你若再敢耍花招,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此以后,乞丐果然老实了。每天自己喝一口药,然后便风卷残云般大吃一顿。吃饱就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睡醒后,又接着吃。这还不算,他还吃出派头来了,要求吃这样吃那样的。杨捕头他们按陈县令的吩咐,由着他吃。
自打乞丐敞开肚皮吃喝后,三天便长一圈肉,速度十分惊人。如此一月有余,乞丐越活越滋润,像个养尊处优的老爷一般,一身油水。
这天,陈县令率了众手下来到房里,看了一眼乞丐,仰头哈哈大笑。乞丐见了他,却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杨捕头早就厌恶至极,闻言问道:“大人,我们要把他放了吗?”陈县令一笑:“杨捕头,你仔细瞧瞧,看他是否眼熟?”
杨捕头诧异地盯着乞丐那张胖乎乎的脸,经陈县令一说,忽然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指着乞丐喊道:“莫非你是肥猫?”
“他不是肥猫还能是谁?”陈县令厉声喝道,“肥猫,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衡陽刘大财主灭门惨案是你干的吧?从实招了吧!”说罢一抖手中的画轴,露出一张画像。画中人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活脱脱就是眼前的乞丐。
原来画像上的人乃鼎鼎大名的江湖大盗,绰号肥猫。十年前犯下衡陽刘大财主灭门一案,并连同无数金银财宝一并消失。官府通缉捉拿十年无果,至今尚未结案。陈县令来白州前已接到密报,说肥猫在白州落脚,并极有可能易容改装。陈县令便常常暗中查访,终有发现。
乞丐望了一眼画像,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说:“不错,我便是肥猫。事到如今,我愿招。只是我不明白,大人是如何发觉我的?”
陈县令大笑道:“肥猫啊肥猫,你为了躲避追捕,竟让自己瘦成一个饿死鬼的模样,这番毅力,可敬可叹!可你扮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扮乞丐呢?乞丐有不吃肉的吗?”
陈县令说,有一次在街上,他刚好看见一户人家在施舍,所有的乞丐都围上去抢食物,唯有一个瘦乞丐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不动。一个丫环以为他饿得动不了,便过去塞给他一个肉包子。哪知这乞丐居然把包子掰开,把肉馅扔掉,而后一口吃掉半个包子,把剩下半个塞进了怀里。陈县令大感奇怪,自此盯上了他。
肥猫听罢,黯然长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是对的!”
女儿的命运
part。1算命之说
白秀才是个落第秀才,在家设馆教书,每月都有些进项;另有五十亩良田租与他人耕种,每年都有可观的租金。有此两项收入,家道早已小康。
白家住在村头,青砖瓦舍十分宽敞,高大的门楼更是招眼。
只是白秀才为人吝啬,尽避富得流油,谁也别想沾他一分钱的光。
这年三月的一个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白秀才刚刚吃过晚饭,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些响动。莫非是有人想在门楼下避雨歇息?这可不成。如果夜晚随地便溺,岂不污了自家的地面!白秀才打开大门,果然有人站在门外,他正要挥手驱赶,那人却先开了口:“真真遇上了贵人!我是个算命先生,途中遇雨,寸步难行,敢借老东家一席之地,以避寒凉。”
那时候世道太平,民风淳朴,行人借宿是常有的事儿。但是遇到白庆升这样的吝啬之人,路人就难讨方便了。果不其然,白秀才摇摇头说:“我家不开旅馆,怎么好留宿客人!”
算命先生往前凑了一步,说:“我叫周铁口,常在这四乡八镇游走。今天晚上也不白睡你的床、白盖你的被,我给你家起一卦,拿卦资顶抵住宿费,如何?”
白秀才听说过周铁口这个人,好像口碑还不错。更重要的是,算卦不付卦资,留他住宿也就不算吃亏了。白秀才在肚里把小算盘拨拉了一遍,这才点点头,好像白送人情似的说:“好吧,看你出门在外也不容易。”
家里一共六口人,给谁算命呢?白秀才想了一阵,对周铁口说:“给我女儿白牡丹算一算吧,她今年就要出嫁,算算她婚后的命运如何?”
周铁口看过白牡丹的生辰八字,双目微闭,两个大拇指的指甲对着其他指关节掐来掐去,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如此半天之后,他突然睁开双目,压低嗓门叫道:“不好!”
白秀才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周铁口叹口气说:“小姐是个做妾的命。”
白秀才心里一沉:“不会吧?我女儿自幼许配黄土岗的黄家,有三媒六证,嫁过去就是主妇,怎么会当小老婆!”
周铁口则满脸严肃,一口咬定:“干我这一行的,从来不打诳语!你硬逼我泄露天机,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如果那男人是个短命鬼呢?寡妇再醮,她不当小老婆当什么!”
第二天雨过天晴,可白秀才的脸上却还是陰沉沉的。他对女儿说了她的命相,问女儿可有什么打算。白牡丹一听就哭开了:“嫁过去就守寡,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其实昨天晚上白秀才就有了主意,他咬咬牙说:“既然是当小老婆的命,何必等到守寡再醮?干脆直接给别人当小老婆好了!”
白牡丹只好认命,但还有一些顾虑:“我们和黄家有婚约在先,他岂能容我毁约另嫁?”
白秀才说:“这个你不必担心,为父自有安排。”
和女儿统一了意见之后,白秀才当即派人去黄家传话,称白牡丹突然患“病”,而且“病”得不轻,因此要把婚期推迟到明年。
其实黄家公子的老娘才是真正患了病,而且是重病缠身。按一个巫医的指导,急需提前把新媳妇娶过来,为老娘“冲喜”祛灾。偏偏白牡丹也生了病,婚期不仅不能提前还要延后,这可把黄家人急坏了。但急也无用,也只好让来人回去捎话:请白家不惜代价尽快把白牡丹的病治好,这边等着拿她派大用场呢!
又过了几天,白秀才再次派人给黄家传话:白牡丹已经不治身亡。因为是少年早夭,也没有厚葬,草草就给埋了。又因为白牡丹还没有出嫁,没有形成事实上的婚姻,因此也就没有向黄家报丧。现在白牡丹已经入土为安,请黄公子另择佳偶……
黄公子当然不会怀疑白牡丹的死亡有假,也就节哀顺变,匆匆另娶了一个姑娘。
part。2嫁女做妾
其实白牡丹并没有死,此刻她被父亲带到京城,正在寻找给人家当妾的机会。京城好大,机会多多,刚在旅馆住下,就听说有个大户人家准备嫁女,愿出百两银子买一个媵,作为女儿的陪嫁,也就是送给女儿的丈夫做小老婆。条件不高,只要是处女之身、模样周正就行。这两条白牡丹都符合,人家把一百两银子交给白秀才,就把白牡丹留下了。
白秀才挺高兴,打心眼里自己感激自己。如果下雨那天让周铁口白住一晚上,他就不可能给女儿算一卦,自己就不可能知道女儿的命运。如果稀里糊涂把女儿嫁给黄家,一笔嫁妆可就白赔了。现在多好,女儿总归是要当小老婆的,这一百两银子可是净赚的。
然而,让白秀才始料不及的是,他还没有高兴几天,女儿白牡丹又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原来,那大户人家在女儿出嫁的前夜着了火,一家人死了个精光,独独留下个白牡丹。不是她的命大,而是她还没有把自己融进那户人家,起火以后她早早躲进了后花园,而那些奋力抢救财物的人都葬身火海了。第二天官府前来清理现场,把吓昏过去的白牡丹救了出来。那户人家已经不复存在,白牡丹无所依托,官府就派人把她送回了原籍。
白牡丹去京城的时候有点“偷渡”的性质,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这次回来却是大张旗鼓了。京城的公差在县衙办了交接以后,县老爷也要表现自己爱民如子,特地雇了一头小毛驴,派了师爷带着两个衙役亲自把白牡丹送到家。白秀才看见女儿和官府的人在一起,脸都吓白了。而白牡丹这时候才从那场惊吓中清醒过来,自己是一个“死”过的人,一个被“埋”入坟墓的人,怎么可以再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好在师爷并不知道白家的猫腻,连口茶也没喝就打道回府了。
part。3无奈再嫁
白牡丹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黄土岗,黄公子二话不说就去县衙状告白秀才。县老爷一边派人去传白秀才到案,一边还将信将疑地说这怎么可能。
半晌的工夫,白秀才被带到了大堂。县老爷一经问讯,白秀才就对黄公子告他“诈死悔婚”一事供认不讳,然后说:“小民知错,是打是罚全凭县老爷处置!”
县老爷没想到白秀才认罪的态度这样好,不由皱着眉头问:“你们父女悔婚,是嫌黄家贫穷,还是嫌黄公子相貌丑陋?”
白秀才说:“都不是。我家与黄家可谓门当户对,黄公子的面貌也并不丑陋。”
县老爷又问:“那一定是有人介绍了更好的人家,你们要另攀高枝?”
白秀才摇摇头说:“更不是了。我带女儿去京城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县老爷听得心烦,一拍公案喝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为什么放着明媒正娶的主妇不当,偏偏要去给人家做小老婆!”
白秀才苦笑道:“也不是我们父女犯贱,而是听信了周铁口的指点。”遂把周铁口那天晚上的推算介绍了一遍,“老爷你想,黄公子是行将就木之人,我怎肯让女儿刚刚出嫁就成新寡?小老婆就小老婆吧,总比寡妇再醮要好,也是一步到位的意思。”
黄公子一听就跳了起来:“为什么咒我?我这体壮如牛的身体怎么会成短命鬼?”
县老爷对黄公子摆摆手说:“少安毋躁。”原来这个县老爷一肚子杂学,对风水算卦那一套颇有研究。县老爷当下发了一支火签,吩咐捕头带人寻找周铁口。
也是周铁口活该倒霉,今天他正好在街上摆摊算卦,被捕头拿了个正着。县老爷冷笑着挖苦他:“周铁口,听说你给别人算卦算得挺准,怎么没有算到今天自己会成为阶下囚?”
周铁口低着头说:“小人不过混口饭吃,惹老爷见笑了。”
县老爷说:“混饭倒也允许,可是作奸犯科就不行了!我来问你,单凭生辰八字就能推算出一个姑娘是做妾的命?就能推算出她的未婚夫是个短命鬼?”
周铁口一见白秀才也在场,就猜到可能是那天晚上算卦的事出了问题。他忙举手抽自己的嘴巴,说拿生辰八字推测命运本就无凭无据,十分荒唐。那天傍晚途中遇雨,见白秀才家房屋宽敞,本想免费借宿一晚,没有料到白秀才竟想把他拒之门外。为了报复白秀才,他才信口开河说白牡丹是小老婆的命,就是嫁到黄家也要当寡妇。周铁口又连连掌嘴:“老爷明鉴,只怪我小肚鸡肠胡说八道,别的意思一点也没有!”
县老爷又冷笑了一声:“你只顾自己信口开河快活,却不知道白家的女儿已经‘死’了一回,又被‘烧’了一回。京、县两级护送白牡丹回家,浪费了朝廷的人力物力;今天黄家状告白家诈死悔婚,又连累老爷我审理官司。你周铁口为了一己之私,给官府、给他人惹出多少麻烦!来人,先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关进牢房等候发落!”
听着外面板子的起落和周铁口的惨叫,白秀才吓出了一头冷汗。这时县老爷叹了一口气,说道:“白秀才啊白秀才,综观事件的始末,其实祸由你起。但凡你有一丝厚道之心,肯为路人提供些许方便,哪来这许多折腾!我不打你,也不罚你,黄公子坚持要你履行婚约,我这里准了他的状,你就回去嫁女儿吧。你一定要让女儿当小老婆,我就成全你!”
官府的判决,白秀才不能不执行,白牡丹到底去黄家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小老婆。出嫁那天万人空巷,白秀才嫁女的故事成为一时的笑谈。
寻玉追凶
乾隆年间,秦淮河上出了一位名噪一时的美妓。此女名唤婉玉,年方双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色俱佳,引得各地狂蜂浪蝶纷至沓来。
就连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时有王公贵族慕名而来。但婉玉不是来客必陪,她有一嗜好—喜欢收藏各种玉雕小物,对上古遗传下来的古玉物件更是情有独钟。客人要想求得一夜情缘,必先赠上一两件珍奇玉雕方可遂愿。
婉玉十六岁踏入风尘,到现在已有四年。
这四年来她南下北上地到过不少地方,为她神魂颠倒的富商高官自然不在少数,婉玉由此也搜罗了不少玉雕物件,其中不乏稀世珍品,但她似乎都不满意。
这日午后,婉玉正在后房拂琴自娱,有老鸨差丫环请她去见客。婉玉停止拂琴问明丫环,得知来客自称带有她所好之物,她这才起身略为装扮,随丫环下楼。
来到前厅,只见那客人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看穿着打扮应是个儒商。那人见了婉玉,忙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兔奉上。婉玉蹙眉一笑,接过玉兔,一番端详之后,面露不屑之色:“客官这枚玉兔雕功倒是精细,只是这玉不是老玉,而是新玉。我要是没看错,此物面世不过区区十数年。看客官气质不凡,岂能不知玉器传世百年以下为新玉,百年以上才称老玉?”
那客人见婉玉见多识广才情过人,一上手就看出了此玉的粗劣处,不由暗自钦佩,面色一红,尴尬地告辞而去。
三日后,那客人竟在身着便装的地方要员的簇拥下再次来到“怡香楼”,有人告诉老鸨:此人是当朝大官,现今的刑部尚书朱大人。
朱尚书早已听说婉玉的美名,这次借来南京巡视之机正好前来拜访。前日,他是专门拿了一块仿古玉件,来试探婉玉是否徒有虚名的,哪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鸨不敢怠慢,小跑着亲自唤来了婉玉。婉玉礼貌见过朱尚书,态度依然不冷不热。朱尚书也不气恼,呵呵笑问婉玉可否先到她房间说话。婉玉不忍在众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便引着朱尚书到了她的房间。
进了房间,朱尚书坐下,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件玉雕放在了桌上,说道:“还请婉玉姑娘鉴赏我这件古玉,若姑娘喜爱,只管拿去。”
婉玉一瞥那玉雕,不由呆住。此物为一玉龟,大小似一马蹄。遍体晶莹透亮,柔若凝脂,体内几道血丝,隐隐泛着红光。婉玉将它小心地放在手中,边细看边抚摸,那玉龟背部正中有一微凹之处,大小正似一犬爪。
婉玉面色复杂,她将玉龟放回桌上说:“大人,您又错了,这岂止是一枚古玉?它应该叫邃古玉,传世已有上千年。邃古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邃,殓久者为邃古。玉器伴着主人,随着尸身的腐化,常年浸泡在血水中,玉器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是有灵气。邃古玉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在漫长的尸身养护下,邃古玉出土后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这种邃古玉又称血丝玉,是世间少有的稀世之物。”
一番话说完,为验证其说,婉玉又命丫环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龟放于其中,满盆清水霎时变得鲜红,犹如早起的朝霞;那龟昂首摆尾四爪欲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拿出玉龟后,水中的红光又立即不见了。
朱尚书呆坐桌旁,听得不断颔首,越发对婉玉的才识高看一眼,他惊叹道:“姑娘果然貌美才佳,我只知这玉龟很珍贵,故而求姑娘到屋内鉴赏,以躲避外人目光,却没想它在姑娘嘴里竟有这许多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收藏。”
婉玉谢过朱尚书,将玉龟放置妥当,吩咐门外侍立的丫环去告诉老鸨,今夜专陪尚书大人。朱尚书大喜过望,终于遂了心愿。
次日晨,朱尚书在婉玉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惬意地在房中等待丫环送来早餐,他想用完早餐再离去。婉玉坐在一旁,柔声细语地陪他说话,她漫不经意地问道:“昨日那玉龟,大人是从何处所得呢?”朱尚书正想炫耀手中权势,傲然答道:“那是一年前一个小吏送我的。”
婉玉掩嘴轻声一笑,说道:“想您那下属也是糊涂之人,哪有送礼不送完整的东西呢?”
朱尚书一阵疑惑,婉玉解释道:“那玉龟原是两个,一大一小。大龟为龟母,小标趴伏于大龟背上,为龟子。龟,原就寓意延寿千年,又驮一子龟,更含了子嗣兴旺,后继有人之意。你那下属只送大龟不送小标,岂不是糊涂之人。大人若不信,可抚摸大龟背部,有一微凹之处,正是驮负小标的地方。”说完,取出玉龟让朱尚书验证,果如其言。
朱尚书一阵难堪,为挽回颜面,他忙许诺:“这事儿好办,待我回去,定找那小吏要来小标,改日再见姑娘时送上就是了。”婉玉一脸欢喜,感激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朱尚书回到京城,心里仍念着婉玉的美色,他想起送上小标一事,忙唤来了那送大龟的小吏,让他去寻小标。小吏一听却做了难,那只大龟是在京城里的“藏宝阁”花大价钱买的,买时并不知还有小标一说。朱尚书见小吏并无小标,想到在婉玉那夸下的海口没法应付,不由沉下了脸。小吏怕朱尚书动怒,连忙答应再到那家店去寻。
出了尚书府,小吏径直进了“藏宝阁”,向掌柜的说明来意。掌柜的很吃惊,他也不知道还有个小标。见他手里没有小标,小吏急得大汗直冒,他央求掌柜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弄到小标,并许诺重金求购,当下就拿出了千两银票做定金。掌柜的看见银票,点头说:“这大龟原是我在豫南信陽州的一户人家求来的,待我再到那户人家中寻一寻。”
小吏大喜,约他两个月后交货,随后去给朱尚书回话了。朱尚书也很高兴,赶忙写了封书信给婉玉,信中夸耀了一番自己的权势,称两月后就可得小标,请姑娘安心。
两个月转眼即到,但“藏宝阁”的掌柜却踪迹全无,朱尚书几次催问小吏,小吏均无法答复。
这日,朱尚书正在府上品茶,那小吏却急匆匆拜见,称打探到“藏宝阁”掌柜的消息,小吏说那掌柜已于数日前在信陽州被官兵抓获,判了斩首,听说他曾是个江洋大盗。朱尚书一惊,忙去了刑部衙门,翻看各州府呈上来的死刑的卷宗,果然在信陽州的呈文中找到了“藏宝阁”掌柜的案子。
原来,“藏宝阁”的掌柜正是十数年前名扬天下的飞天大盗胡作非。事情蹊跷,两个多月前,河南信陽州知府接到一封奇怪的密信。信中说,十几年前曾在信陽州作案的飞天大盗胡作非,近日将重出江湖,到顾家大院做案,请知府大人伏兵擒拿。
知府将信将疑,十几年前胡作非已光顾过一次顾家大院,那次不光盗走了顾家一块祖传数代的血丝玉龟,还因为恶行暴露,杀了顾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现在顾家大院早已败落,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守着院子,胡作非又来这做什么呢?
但知府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派了手下在顾家设埋伏。守了十几天后,一个夜晚,胡作非果然越墙而进,正当他在顾家逼迫老管家交出什么小玉龟的时候,众捕快一拥而上将其擒获。()胡作非对十数年前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当年,胡作非杀了顾家几十条人命后自知罪责难逃,便金盆洗手,拿出偷盗所得的宝物在京城开了家古玩店,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没有人将他认出。若不是此次高人暗中相助将他捕获,怕他还不知要逍遥到何时呢。
朱尚书看完案情呈报,心中已明白几分。他快马送信一封给信陽州知府,问询当年顾家可还有后人存世。数日后回信来报,称当年顾家确有一幼女因在亲戚家而避免遇难,但后来不知她行踪。此女名唤婉玉。
朱尚书心中一惊终于明白了,婉玉为了寻出凶手,不惜贱落风尘,她以嗜好玉玩为名,收罗天下玉品,目的就是想要再见玉龟。当年,胡作非在打斗中遗落了小标。
婉玉便以此为饵,借助购买玉龟之人的权势和财力,追寻小标的下落。如此顺藤摸瓜,定会牵出隐匿于暗处的胡作非。
胡作非在钱财的驱使下定会铤而走险再上顾家寻抢小标。于是,她又写匿名信给信陽州知府,让他布兵瓮中捉鳖。
想到这里,朱尚书一声长叹。后来他又去寻婉玉,却听说婉玉已为自己赎身,遁入空门。
三只手
很久以前,有个叫赖皮的人。好吃懒做,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尤其是喜欢偷,街坊的村民几乎都被他偷过。有句话说:坏事做多,总是会得报应的。
这天,赖皮又在街上跟王八似的横来横去。贼眼在一个个路过的人身上瞄,企图寻找出一条大鱼。一个地主似的老头在一帮下人的拥护中超这边走来。赖皮眼睛一亮,生意来了。
“让开,让开。”下人们在老头面前低眉顺眼,在让别人不挡路时就跟自己高人一等样。
赖皮慢慢的朝前走,身体晃来晃去,就跟喝醉了一般。就在跟地主老头擦肩而过时,顺势倒在地主老头的怀里。嘴巴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下人一把将赖皮拉起,眼一瞪:要死啊你,知道你面前的是哪位吗?说着就准备朝赖皮身上下手。
地主老头小眼一眯,出声制止了。心里想着要是让别人都知道自己这里动不动就揍人,谁还愿意到自己那干活。
赖皮千谢万鞋的走了。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嘿嘿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钱袋很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使用的。正是刚才那地主老头的。赖皮故意倒在他身上牵过来的。
就在赖皮满意的准备离去时,面前一阵白雾,渐渐凝结成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赖皮傻眼了,这是神仙不成?白胡子老头微微一笑,手指往赖皮身上一指。赖皮发现自己不能言不能动,只有小贼眼能眨巴眨的,整个一植物人。
白胡子老头说:“你的所作所为,我在天上都看的清清楚楚。本来依照玉帝直接就准备把你打倒地狱投胎做个畜生。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给你一次机会吧。”也不管赖皮有没有听懂。用手指在赖皮腰部一指。又说道:“我在你身体中了一粒种子。你每偷一次,种子就会长长一节。虽不至于要你性命,可会让你特别难过。”言罢,又变成一团白雾,散了。
赖皮发觉自己能动了。感觉自己就像大梦一场。脑袋迷糊了。
开始,赖皮使劲的克制自己。尽量不去偷东西。可时间一久,赖皮实在忍受不住。就将白胡子老头的警告丢一边。偷窃又开始了。
第一次,赖皮发现腰部长出一节骨头。赖皮只能穿宽大的衣服挡住不让人发现。第二次,能看出来长出来的东西就像手臂一般。就好像多了一只手,三只手。第三次,看清楚了。跟自己的两只手一般,自己真的又长了一只手。确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赖皮也成为了笑柄。只要人们看到他就会鄙视的说:看,三只手来了。三只手渐渐取代了赖皮的名字。
赖皮慢慢的明白白胡子老头说的:虽不至于要你性命,可却能让你特别难过。岂止难过,简直生不如死呀!
听说在赖皮成为三只手后的第三年,实在忍受不了鄙视,自杀了。或许是投胎做了畜生吧!
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就会跟孩子说千万不能做坏事,不然就像三只手一样,会让你长出一只手。
百雀袍
洪武二十九年十一月,宋大将军府一片肃然,宋夫人坐卧不安地等待着被突然召进宫的宋谦。
就在昨天,宋夫人还劝丈夫:“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不要以为你是开国老臣就能保平安,那些被诛九族的臣子哪个不是功名显赫?”
宋谦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是妇人之见,皇上杀的那些都是有反心的人,像我这样忠心不二的臣子,皇上怎么会加害?”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宫里就传诏下来,让抱病多日在家休养的宋谦即刻进宫。
直到掌灯时分,外面热闹起来,原来是大将军回府了,只见宋谦满面喜色地闯了进来:“夫人,大喜!皇上是记起下月初七是我的寿辰,要来府上盘桓一日,这可是皇恩浩荡。”
宋夫人闻言未语,若有所思,宋谦却喜不自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喊声:“有贼”,宋谦闻声回身冲了出去,只见一个黑影正向院外疾跑。宋谦顾不得许多,抬手一扬,打出几颗他的独门暗器透骨钉,那人应声倒地。
宋谦上前,低头查看,只见那人仰面躺着,已经气绝身亡,怀里抱着的锦盒滚到一边。这时宋夫人也赶到了,看到锦盒中的滚落之物,不觉惊叫出声,那不正是洪武皇帝亲赐给宋谦的百雀锦袍吗?这锦袍是由绣工花数年的工夫精绣而成,上面一百只黄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当年洪武皇帝披这件袍子亲迎凯旋的宋谦,并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将其从自己身上解下,披在他宋谦的身上。
宋谦与夫人抖开锦袍,赫然发现锦袍上多了几个洞,想来是刚才宋谦用力太猛,透骨钉冲出那人身体打入锦盒所致,宋谦见此情景,顿足叹道:“宋门休矣,损坏圣物只怕要诛九族了!”话音未落,忽见又一黑影冲向院墙,看功力这人犹在死去那人之上,宋谦刚要追赶,宋夫人拉住他:“让他回去报信吧,可保宋宅二十日平安。”
宋谦还想再问,宋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回到内室后,宋夫人这才说道:“今日之事很是蹊跷,先是圣上要来宋府,接着有人来盗百雀袍,看来是有人想加害宋家。宋府上下百十口人命在旦夕,只怕那扶老拖幼上刑场的惨状要重演了。”宋谦急道:“那夫人为什么不让我把刚才那人杀掉?”
宋夫人摇头道:“不放他走,自会再来人盗袍,宋府再无宁日。他既亲眼见圣物已毁,自会回去报信,那害您之人只怕正在得意。将军您想,现在百雀袍上破了几处,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您的暗器所损,只怕您在皇上面前百口莫辩。也罢,这二十日不会再有人光顾宋府,我们也早做准备罢。”
从那日起,宋夫人推说有病,再不见客,只和贴身丫环搬到后院调养,饮食都由专人送到门口。宋谦听从夫人的安排,日日照常上朝,可是眉间总是愁云紧锁,夫人虽然说凡事由她调度,可没交给他实底,总是不放心。宋谦暗中观察,有几个亲近的家人不知被派去何处,失踪几天又回来,转眼又不见人了。
很快二十天过去了,宋谦的寿诞将至,这日他刚进后院门,就听丫环哭成一片,冲进屋一看,宋夫人面色苍白倒在地上,宋谦忙上前扶起,宋夫人吃力地睁开眼睛说:“锦袍我织补好了,明黄线是宫里才有的,只能用普通黄线应付一下,这百雀袍只能在暗处看,以后的事老爷就自己多费心思吧……”说完又昏了过去。宋谦忙命人去请郎中,看爱妻形容憔悴,不禁悲从中来,恨不得把那件锦袍撕个粉碎,可是转念一想,夫人这样殚精竭虑,也是为了宋家上下老小百人的性命,自己无论如何要保全她的这份心。
十二月初七,洪武皇帝御驾亲临,宋谦在门外跪迎,看到随驾的是鲁妃,他心里又是一沉。鲁妃的父亲鲁直本是宋谦手下的参将,有次被围在城外,向城内的宋谦投书求救,宋谦怕中计没有开城门,致使鲁直万箭穿心而死,为此鲁妃极恨宋谦,看来这次是来者不善!
这一日宋谦安排得紧凑,招来几个杂耍班子,又有伶人歌舞助兴,直闹到月上柳梢才安静下来。此时夜色已深,洪武皇帝已是醉眼蒙,刚要叫起驾回宫,鲁妃起身离座施礼:“闻听宋府有皇上亲赐的百雀袍,臣妾素喜针线活,想见识一下,请圣上恩准。”
洪武皇帝道:“宋卿,锦袍安在?”
到了这个时候,宋谦心里已经明白了,看来盗衣人就是鲁妃所派!他不慌不忙地起身施礼道:“皇上,请随臣来。”洪武皇帝不知宋谦这是唱的哪出戏,可还是站起身来。一行人穿花厅过走廊到了后院,这里孤零零地修了一座小楼,进得楼来,只见灯光昏暗,香烛袅袅,竟然供着无数灵位。供桌正中放着一个大紫檀木箱子,宋谦上前打开,毕恭毕敬地取出一个锦盒,有太监过来打开盒盖,将百雀锦袍奉上前来,宋谦这才开口道:“皇上,这里供奉的是当年随皇上南征北战时死去的将士,锦袍是皇上所赐,臣不敢独领,所以供奉在此与众将士共享天恩。”
洪武皇帝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这里还挂着许多画像,那些人都是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已是陰陽相隔,这些年来自己从未祭拜过他们,心中不由得愧疚起来,心慌意乱,便不再说话,独自低头出了灵堂。
宋谦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送驾回宫,忽听鲁妃笑道:“皇上,日理万机难得玩得这样惬意,不如再多留一日。”洪武皇帝点点头,宋谦惊出一身冷汗,只得安排皇上安寝。
这一夜宋谦没有合眼,他自知明天皇上若是再看百雀袍,就能看出破绽,到时他的欺君之罪再难逃脱,自己一死也罢,只是连累老母娇儿并家人老小,真是伤心至极。天刚亮,就有太监来传旨,宋谦急忙去见驾,看样子皇帝这一夜也睡得不安稳。洪武皇帝对宋谦说:“朕一夜未眠,想起这些将士就心意惶惶,鲁妃为解朕心忧,连夜准备了香烛,上过香再回宫罢。”宋谦知鲁妃昨夜看出破绽,今天是故意揭底来的,可是此时无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罢香,洪武皇帝自己脱下身上的袍子,放在供桌上,这才对宋谦说:“宋卿,我这件锦袍留下赐与众卿,那件百雀袍你自己穿上吧。”
到了这个时候,宋谦已别无他法了,他大步上前,打开紫檀箱子,猛然觉得一物扑面,随着“扑喇喇”冲出一堆什物来,宋谦也顾不得许多,回身护住皇上,大叫:“护驾!”
众侍卫忙围将上来,大家定睛再瞧,只见灵堂里出现了许多黄雀,飞来飞去的。宋谦命人快抓,又把惊得面无血色的洪武皇帝扶着坐下。这时再看锦盒,里面早没了百雀袍的踪影,只留下一块小布片,上面绣着的一只黄雀神态悠闲。过了一会儿,众人已把黄雀悉数捉住,一数整整九十九只。
众人大为惊奇,宋谦灵机一动跪下奏道:“皇恩浩荡!这灵堂里供奉的正是九十九位忠烈,今日脱胎而去,再无怨结,可喜可贺。”
这句话正说中了皇上的心事,近来他杀了一些开国老臣后,就夜夜噩梦不得安生,过去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旧部,更是在梦中纠缠不休,今天竟然化解九十九个怨魂,确是幸事。
洪武皇帝刚要起身,鲁妃笑着上前道:“敢情这衣服是破了吧,拿些个黄雀顶数?”洪武皇帝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宋谦恨不得上前封了这贱人的嘴,只是洪武皇帝历来多疑,只怕越辩越说不清楚。正在这时,拿着黄雀笼子的人突然失手,笼门打开,笼中的鸟全都飞出来,那些黄雀飞啊飞,飞到了楼外……
正乱着,忽闻外面有人喊道“快来看呀——”
众人涌到门前,原来那些黄雀并未飞远,都落在不远的屋顶上,怪异的是,那一只只黄雀,在红瓦上,竟组成了一个大大的明黄色的“忠”字!宋谦长跪叩首道:“臣子忠心,苍天可鉴啊!”
原来宋夫人早料到这事不会轻易罢休,于是特地安排下人去民间收来九十九只抽签打卦用的黄雀,让驯鸟人训练投食,又在头两天把鸟狠饿了一下,所以这些鸟出了灵堂才不会飞走,而是飞到屋顶直接进食,那鸟食是宋夫人命亲信家人趁夜早就铺好的,正好是个“忠”字。
同行的官员心里明镜儿似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借此时机就帮宋谦一把,于是全都跪在地上三呼万岁,连呼祥瑞既现,国泰民安。
洪武皇帝就喜欢听这些好话,早飘飘如驾云一般,美滋滋地起驾回宫去了。没多少时候,宋谦就托病辞官,带着一家老小回乡下种地去了。
难做的神医
part。1竖子行医
明朝成化年间,山东济南大明湖畔有位名医,姓刘名大魁。
这天,刘大魁踏青时,遇到个放牛娃,刘大魁一见,便觉得这孩子聪明伶俐,寻问之下,得知孩子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刘大魁顿时心生怜悯,把孩子带回了家中,平时让他帮忙做些杂活儿,偶尔教他些医术。
没想到,这孩子聪明过人,读起书来过目不忘,没两年工夫,居然把《千金方》、《神农百草经》等背得滚瓜烂熟。刘大魁暗暗吃惊,心想:此子如此悟性,将来定能成大器啊。刘大魁本也膝下无儿,便正式将放牛娃收为关门弟子,还给他取名刘中规。
这天,刘大魁见中规读书有些漫不经心,便把他叫到跟前,命他背诵刚教的汤头歌。谁知,刘中规竟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还说:“师父,您就别考我这些了,医书都是死的,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照着医书生病吧,这些都只能做个参考,治病时还得随机应变。”
一听这话,刘大魁的脸就白了:这孩子小小年纪,这才学了几天,竟然就如此狂妄。他当即狠狠地教训了中规一通:“虚心成材,不虚心成柴。医者仁术,你手中可握着他人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啊。”
话虽如此,但刘大魁心里却觉得这孩子不同寻常,便暗暗多留了一份心。打那以后,刘大夫出诊时,总要带上刘中规,目的是要他多看多学,日后能有所作为。
有一回,刘大夫带着中规出诊回来,半路上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原来这家的妇人难产,请了附近最有名的稳婆去,用尽办法都不能顺产,眼见产妇性命难保,便希望刘神医能去救人。刘大魁急忙带了刘中规赶到患者家中。
按规矩,男大夫是不能进产房的。刘大魁便在外面隔着窗指点,由里面的稳婆接生。可是,刘大夫医治了半天,胎儿只露出了个脑袋,小脸儿憋得青紫,眼见活不成了。只听里面的稳婆高呼:“产妇又晕了!实在使不上力气,再迟疑,恐怕两条命都要丢……”
刘大魁在窗外也急出了一身汗。这时,刘中规悄悄对师父说:“徒弟有个法子,师父不妨试一试。”说着,附耳如此这般把主意说了,刘大魁听完不住地点头。
刘大魁吩咐里面将产妇臀高头低,倒仰着垫起来,又让稳婆为产妇捏腿捏脚。
突然,刘中规在院子里失声大叫:“大老虎啊,闯进院里了,救命啊!”
这些日子,村里正闹虎灾,这柴篱小院,哪能挡得住下山的猛虎!屋里人听说老虎进院,顿时慌乱成一团,刚要四处逃匿,就听“哇—”的一声啼哭,婴儿生下来了!
其实哪有什么老虎,都是刘中规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办法。他料到产妇昏迷,乃是力气用尽,便让她倒仰着,谎称老虎入院,这当母亲的,保护孩子乃是天性,昏迷中听到有老虎,必然会想到保护胎儿,下意识爬起,借着倒仰的姿势,拼足最后一点力气,孩子自然就能生出来了!
part。2师徒入宫
这件事不久就传遍了济南城,甚至传到了京城的皇宫里,皇上降旨,加封刘大魁为六品医官,随旨入朝为贵妃治病。
这加官进爵,本是天大的好事,却把个刘大魁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成化皇帝朱见深是个奇人,后宫佳丽三千,却单单看上了比他大十九岁的乳娘万氏,还将她封为贵妃!不久前,万贵妃染了重病,整日不思饮食。宫中太医对此都束手无策,皇帝震怒,山东地方官员为了邀功,就举荐了刘大魁。
刘大魁心想:朝中那么多名医都没办法,我去了,不是自讨苦吃吗?说不定还要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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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刺客
北宋末年,汴梁城有一家叫做“聚德斋”的酒楼,因为掌柜朱老六经营有方,在京城很有名声,是达官贵人经常聚会的地方。这天,聚德斋来了位衣着华丽的少年,要了个包间,点了店里最贵的酒菜,说是有几位朋友要来。
可菜都上齐了,却迟迟不见客人来。这位公子等得不耐烦了,把一桌子酒菜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然后对店小二说:“叫你们掌柜的来一下。”
店小二马上叫来朱老六,这位公子拿出一颗珠子,对朱老六说:“我今天被朋友耍了,他们说好请客,叫我先来点菜,这些人却不来了,我身上没带足银子,想先将这颗珠子放你这儿押着,明天再拿银子赎回。你看可好?”
朱老六接过珠子,细细一看,便知道它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说:“行,我这就给你开一张字据。”
公子一挥手,说:“字据就不用了,我信得过你。”
朱老六客客气气将这位公子送到酒楼门口,回来经过大厅时,两个正在吃饭的大汉看到他手中的珠子,顿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说:“掌柜的,你手中的珠子可是罕见的宝贝啊!”
朱老六笑道:“这是刚才那位公子忘了饭钱,押在我这的。”
“那公子呢?”
朱老六说:“刚走出去呢!”
一个大汉突然拔出刀,架在朱老六的脖子上,叫道:“三天前,皇宫里丢失了一批珍宝,其中便有这颗珠子,走,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正在吃饭的客人听见这边吵嚷,全都围了过来。一个大汉掏出写着“尚书府”字样的腰牌,朝着众人一晃,众人一看,马上一声不响,全都回到了座位。
朱老六大声喊冤,两个大汉不由分说,拿绳子将他套了,把他带到了尚书府,将他锁在一间房子里,说:“等大人回来了,自会审你!”
朱老六想逃也逃不了,只得乖乖呆在房里,可整整两天没人理他,一直呆到第三天,才进来一名大汉,对朱老六说:“我们已经抓到盗窃皇宫珍宝的人了,果然与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朱老六心里窝着气,又不敢在尚书府撒野,一声不吭,回到了聚德斋。
第二天,城东布庄的吴掌柜来到聚德斋,朱老六放下手头的事,将吴掌柜带到一间雅座,亲自陪着喝酒。吴掌柜喝了两杯,就问:“听说你被叫到尚书府去了?”
朱老六说:“是呀,真不知撞了什么霉运,无缘无故把我抓去,关了两天,又莫名其妙地放出来。”
吴掌柜奇怪了:“问都没问一句,就放你回来了?”
朱老六摇摇头,说:“关了我三天,除了送吃的,没人来问我一句话。”
吴掌柜盯了朱老六一眼,说:“皇宫里失窃,怎么会是尚书府的人来破案呢?”说完,就冲朱老六作了一个揖,走了。
第二天上午,朱老六正在店里忙着,突然听到两位客人在说:“城东布庄的吴掌柜昨夜被人杀死了。”
朱老六大吃一惊,急忙叫来一个伙计,让他前去打听。
那伙计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说,昨天吴掌柜离开聚德斋后,又去拜访了两个朋友,回到店里已是深夜,今天早上,伙计发现他被人砍死在房间里。
又过了一天,中午时分,聚德斋里来了一个大汉,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独自喝着酒,看到朱老六从大堂走过,他突然站起来,手一扬,一枚飞镖朝朱老六飞过来,朱老六大吃一惊,抓起身旁一张椅子向那人扔去。飞镖被这一阻,失了准头,“扑”地一下,插在朱老六身旁的柱子上。
那人一击不中,便从窗口跳了出去。店里的伙计抄起家伙,大叫着追到楼下,这时,一位巡街的军官正好经过,连忙把这些店伙计喝住,朱老六连忙上前,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军官听了,说:“看来你是惹上仇家了,他一击不中,肯定不会罢休。这样吧,我派两名士兵来店里保护你。”
朱老六急忙推辞,军官说:“你只管他们饭就行了,别的不用操心。聚德斋是吃饭的好地方,可不能少了。”军官说着,叫来一高一矮两名士兵,换了装束,留在酒楼里。
朱老六推辞不得,只好接受了军官的安排。这一高一矮两个士兵每天都有一个人站在门口,观察进店的客人,另一个总是在朱老六身旁,朱老六叫士兵不必盯得这么紧,士兵说:“不行啊,你要是出了事,我们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过了两天,又来了一个人想刺杀朱老六,高个子士兵及时出手,将刺客的兵器打落在地,却是一把弯刀,朱老六吓得脸色都变了。
从此,两名士兵看守更紧了。
这天夜里,睡梦中的朱老六被一阵响声惊醒,外面传来激烈的兵刃相交的声音。突然,矮个子士兵撞进门来,一把拉起朱老六,叫道:“快走!”
朱老六吃了一惊,急忙问出了什么事,矮个子士兵叫道:“这次来了好几个人,我们顶不住了,你快跟我走!”果然,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朱老六还在犹豫时,“呼”地冲进一个蒙面人,手持弯刀向朱老六砍来。
矮个子士兵架住蒙面人的刀子,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出去,反手将门关上,又将屋内的柜子推倒,顶在门后。外面的人开始撞门,士兵拉着朱老六,叫道:“快走,从窗口跳下楼。”朱老六吓得胆战心惊,跟着矮个子士兵,纵身跳下去。
这时,另一扇窗口也跳下来一个人,却是那个高个子士兵。两个蒙面人跟着也跳了下来,高个子士兵马上挥刀冲上去,与他们斗在一起。
这时,楼上又接连跳下几个蒙面人来,矮个子士兵拉着朱老六就跑,刚跑不远,就听到身后高个子士兵一声惨叫,矮个子士兵身子一颤,喊了声“兄弟”,拉着朱老六继续跑。
几个蒙面人在后面拼命地追,眼见就要被追上了,前面突然过来一队巡夜的士兵,矮个子士兵连忙大叫:“兄弟们,快帮我,后面有刺客!”
这些士兵一听,马上跑了过来,迎着蒙面人冲了过去。几个蒙面人一看情势,马上四散逃走。
带着这队士兵巡逻的正是上回遇见的那位军官,朱老六连忙上前感谢救命之恩,军官看了他一眼,说:“你一个开饭店的,怎么惹上这么厉害的仇家?看这架势,这些人来头不小,不是我能对付的,你要想活命,跟着我一起去见见赵将军吧!”
朱老六听说有活命的机会,连忙答应。
经过这一阵折腾,天已渐渐亮了,军官带着朱老六来到赵将军府,门丁一见他们就说:“将军早就起床了,正在等你们,快去吧!”
军官带着朱老六见过赵将军,刚刚坐下,外面又进来一位军官,禀报说,聚德斋那里有三具尸体,其中两个是蒙面人,身上有狼头刺青,另一队巡街的士兵还抓到一位蒙面人,已经审出来了,他招认自己是金人,受指派专门来刺杀朱老六。
朱老六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大叫:“将军,救救我!”
赵将军说:“你一个开饭店的,怎么会招这些金人来杀你?不讲清楚,我又怎么能救你?”
朱老六“咚”地一声朝赵将军跪下,说:“将军,我也是金人,是金国安插在汴梁的探子。”
原来,两年前,金国与宋朝签约,联合抗辽,但金国早就不安好心,计划灭辽后继续南下,吞并宋朝。他们派了不少探子来到汴梁,以各种身份作掩护,在汴梁形成一个庞大的探子网络,朱老六就是其中一个。
朱老六说:“都怪那个盗了皇宫珍宝的强盗,害得我被关了三天。布店吴掌柜也是我的同伙,见我被关了,对我有些疑问,可他见了我一回去便被人杀了,你们的士兵天天守着我,我没法跟同伙说清楚,这样一来,那些同伙肯定认为我生了异心,这才不停地派刺客来杀我灭口。”
赵将军说:“你只有将那些探子全指认出来,才能救你自己的性命。”
朱老六点头称是,将他知道的所有探子写了张名单,交了上来。
将军将名单递给那位军官,说:“马上把上面的人全部抓起来!”
朱老六问:“将军,我怎么办?”
赵将军哈哈大笑:“你主子并没派人来杀你,一切全是我安排的。你就放心地吃我们大宋的牢饭吧!”
细水长流
part。1爱茶,散尽家底
燕一哥生得仪表堂堂,爱读书却不爱功名,好厮混但不胡来,只有一样嗜好让他上心:喝茶。
无论是何种茶、无论贵贱,他都要想方设法弄来尝上一尝,一只花了百两纹银买来的紫砂小茶壶,整天就托在手上东游西逛,到哪儿也忘不了啜上一口。
父母年岁大了,眼见他整日不思正业不学农桑,唯以茶为念,不知苦劝了多少次,谁知燕一哥总是振振有词地回答说:“喝茶是赏心雅事,怎能叫不思正业?再说,单凭个喝茶难道还能喝光家产不成?”
谁知贫富从来不由人,不久燕一哥的父母竟双双亡故,接着连年大旱,家里田产收成锐减,燕一哥哪懂得打理生计,任凭下人借机钻营,时间一长竟现出那下世的光景来。可他依旧痴恋着茶,没有银子买茶叶了就卖田产。忽然有一日,他发现喝不起茶了,原来不知不觉中竟把田产全卖光了,除了几间祖屋和一刻也不离身的茶壶外,他已别无他物了。
不知不觉,清明将至,燕一哥忽然想起南山顶上的几棵百年老茶树来,那绝好的茶叶以往都是流水一样花银子买来喝的,现如今是买不起了,只好亲自采了来喝。
这天,他正一步一步走在山沟树林中,耳畔忽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燕一哥循着声音仔细一找,却惊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绑着扔在草丛间。
燕一哥连忙上前解开绳索,又撕了衣衫给他包了伤口。那人说他叫白生,也是来看老茶树的,不想被强盗盯上了,不仅抢了银两,还险些伤了性命。
燕一哥二话不说,立即背了白生走出山沟,一路上直累得他汗如雨下喘气如牛,终于赶到了镇上药房。
药房郎中看了看白生的伤势说:“我心里有数了,不过给他用的药都很金贵,你要先付药钱。”说着伸出手来。
燕一哥一听,急得满脸通红,他现在哪里还有银子,只得哀求郎中说:“您先给他上药,钱我去想想办法,一定给您补上。”
“哼,想办法?谁不知道你燕一哥喝茶把家底都喝光了,哪里还有钱。不行,不付钱就不给药。”说罢那郎中理也不理他们。
燕一哥这下没了办法,他见白生已经疼得昏了过去,咬咬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正是他的宝贝茶壶。这茶壶自他喝茶起,就没有离过身,最困难的时候,饭都没的吃,他都舍不得把茶壶卖出去,现在为了救人,他咬咬牙,把茶壶递上前去,说:“这总够你的药资了吧?”
郎中接过茶壶,笑着点点头,这才给白生敷了药包扎好。
白生在燕一哥家养伤数日,见已能下床走动便要告辞,临分手时他说:“燕兄,大恩不言谢,不过小弟有一事要问,看燕兄不像是个劳苦之人,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
燕一哥听了,咧嘴笑了,毫不在意地说:“不瞒你说,我本来也颇有一些家产,只是全被我喝茶喝光了,可就是这样还是舍不下这一口。可以三天不餐,不可一日无茶,否则就像丢了魂啊。”
白生一听仰头大笑起来,说:“这可巧了,我也不瞒燕兄,越州城里最大的茶庄就是我开的,茶庄字号‘细流’,燕兄日后若想喝茶,尽避找我,保你喝个够。”
part。2恋茶,受尽羞辱
一晃个把月过去了,燕一哥的日子越发凄凉起来,唯一的祖屋也被他换成茶叶流进了肚中,现在甭说茶,连个茶味也闻不到了,燕一哥馋得难过,不得已中他想到了白生。
燕一哥当下兴冲冲地赶到越州,找到茶庄一看,嚯,果然好气派!黑底绿字的“细流茶庄”在陽光里熠熠生辉,一字排开的铺面气势不凡,各样的名茶更是清香四溢,能坐拥茶城不就是极乐世界吗?燕一哥禁不住心花怒放。
不一会儿,一个气度不凡的人走了出来,正是白生。
燕一哥兴冲冲地正要迎上去,却见白生手略一拱,说:“来了?进来吧!”
就听这一声,燕一哥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都凉透了,这白生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热情。
他讪讪地跟进去,却见白生拿出几锭银子,说:“本来早就想把银子送去了,只是冗事太多,就耽搁下来了,现在你自己来了正好,这点银子请收下,不要嫌少。”
燕一哥脸涨得通红,喃喃地说:“我不是来要回报的,不瞒白兄,我今日投奔你没有他意,只是想讨口茶喝喝,至于银子,还是请白兄收回去吧。”
白生一听痛快地说:“不就是茶叶吗?行啊,小茶庄别的没有,茶叶可有的是,像你这样的闲人,我还是养得起的。”说罢拂袖而去。燕一哥听了,窘得只恨地上没条缝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开始时,燕一哥倒也过得自在,每天托了个新置的小茶壶,爱喝什么茶便信手抓来,可是才过了十多天便觉得不对劲了,伙计们越来越给他脸色看,整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日,他伸手又要抓茶叶时,一个伙计却拦了上来,只见那伙计板着脸说:“动不得,分量少了,东家可是要我赔的。”
燕一哥一笑,说:“无妨的,你就说是我喝的好了。”
谁知伙计却冷笑着说:“正是因为你,东家才要我赔的。”
燕一哥一听就呆了,他脸皮再厚,这回也无论如何呆不下去了。回到屋内他忿忿地收拾行李,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开,白生却进来了。
燕一哥见白生依旧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以后你再也不用给我脸色看了,我这就走,遂你的意了吧?”
白生却叹口气,说:“燕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所以这才得罪了燕兄,还请燕兄见谅。”
燕一哥听了,心头久已压着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当下冷冷说道:“可是,你别忘了你的命是谁救的!我在你这儿打扰了十多天,咱们算是扯平了,告辞!”
白生一伸手拦住燕一哥,说:“敢问燕兄哪里高就?”
燕一哥没好气地回答:“天下之大,难道独独饿死我不成?”
白生赔笑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如果燕兄一时还找不到事做的话,我倒有一件事要劳烦燕兄。下江边上正好有一趟茶叶要运回来,如果燕兄肯为我跑一趟的话,工钱双倍给,怎样?”
燕一哥本想立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出去又能干什么?便回答说:“行,不过双倍工钱就不必了,我只要我该得的一份买茶喝,省得再看人脸色。”
第二天,燕一哥便领着船沿江而下,一上船他就命船老大收了帆,让船顺流慢淌,好让自己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两岸风景,一路好茶好景,燕一哥好不自在。
过了好些日子,船才到了目的地,燕一哥当即付了银子购得了好茶叶,又继续慢悠悠地喝着新茶看回程风景。谁知来时一帆风顺,回头时老天却不遂人意了,竟然没头没脑地下起大雨来,这一下就是五天,直下得燕一哥叫苦连连,好容易等雨停了回到越州,一收货,那茶叶已霉了一成多。
白生的脸这回不再绿了,而是黑得发亮,他“劈哩啪啦”地打了一气算盘后一拱手说道:“恭喜燕兄,燕兄走这趟货没亏本,不过赚得不多,只赚了一杯茶的银子,”说着,又随手倒上一杯茶来,说,“这就是付你的工钱。”
燕一哥听了半晌不作声,忽然他一咬牙、一发狠,猛挥手把那昔日视如性命的茶泼了个精光。
par。t3弃茶,重任在肩
接下来的几天,燕一哥一直窝在屋内,茶也没心思喝了。这时白生又找他贩趟茶,燕一哥二话不说就上了船。这回他不敢风雅了,上了船就催着快走,一路上那茶叶闻也不闻一下,收了茶之后不用说也是日夜兼程地往回赶,生怕又遇到风雨。
这回,燕一哥心底倒不全是为了挣着工钱买好茶了,而是隐隐地想跟白生争口气:我姓燕的也不是一无是处!
谁知老天偏偏跟燕一哥过不去,这天茶船泊在沿途的岸边,早上燕一哥醒来发现跟班的伙计不见了,更要命的是那伙计身上,还装着没花完的一半银票。
燕一哥放声大哭起来,这回亏本是肯定的了,顿时他连跳江的念头都有了。
船老大凑过来神秘地说:“先生回去,白老板这一关可不好过啊,依我看,我和先生不如把这一船茶叶私分了,然后来个远走高飞,你我二一添作五……不,你六我四,怎么样?我知道先生爱喝茶,这些茶叶只怕先生喝上个几年也喝不完,既喝个痛快,又不用看人脸色,如何?”
燕一哥听了慢慢抬起头来,原本呆滞的眼里竟射出一丝寒光,厉声喝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虽无用,可绝不是个猪狗不如的小人,你快给我起帆去。想动这茶叶的主意,你先杀了我!”那船老大一听不敢再多言,只好嘟囔了几句,起锚扬帆奔越州城而去。
不多日船靠了码头,燕一哥郁闷地交了茶叶,然后直奔茶庄去,他心里打定主意:这回是任凭白生处置了。
谁知进了茶庄,燕一哥却发现不对劲,那些伙计们见了自己,一改往日倨傲的神情,神色恭敬。
一个伙计弯腰说:“燕爷,东家急等你哩,你再回来迟了,就见不着东家了!”
part。4戒茶,细水长流
燕一哥吓了一大跳,赶忙进了屋,却见白生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那眼窝都陷进去老深,脸却越发黑了。燕一哥先是一惊,转而一阵心痛,抢步上前问道:“白兄,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白生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住燕一哥的手,笑着说:“总算熬到燕兄回来了!实际上我早就病了,往日给你看的脸色不全是装的,一多半倒是病出来的。”说着,他吃力地转过脸对站在屋内的众伙计道,“我死后,燕兄就是新东家,你们得像往日对我一样对待他。”他握紧了燕一哥的手,说,“他们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伙计,绝对忠心耿耿。”
燕一哥大惊,忽又看到那携款外逃的伙计及船老大也进来了,脸上满是悲伤。
却听白生又说:“自从那日燕兄救了我,我就知道燕兄为人正直重情重义,我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当下有了把这茶庄送给燕兄的念头。只是燕兄为人散漫,不善经营,加之嗜茶如命不知生计艰难,于是我便三次折磨燕兄:一是,你刚来时我故意冷淡你,你除了窘迫,并没有大怒,为人确实厚道;二是,我明知下江将有暴雨,却仍叫你运茶,导致茶叶受霉,我这样让你受挫折,就是让你切身体会到经商的万难;三是,故意叫人偷走银票,并让船老大用言语引诱你,你却坚如磐石不为所动,这意志一关算是过了。燕兄没有让我失望,我没看错人,从今以后,这细流茶庄就是燕兄的了,万望燕兄好好待之。细流细流,细水长流,正所谓无俭不能致富,而德也如流水一样,细致绵长方能服众啊!”
燕一哥如梦方醒,喉头哽咽,看着白生说不出话来。又见白生颤巍巍地拿出一样东西,正是那只自己视之如命的紫砂茶壶。白生说:“我早就把这只茶壶赎回来了,现在还给兄长,我忘不了兄长的救命之恩,兄长也勿忘了我啊!”
……
从此以后细流茶庄越发兴旺了,而燕一哥身处无数好茶中,却只是把那紫砂茶壶高高地供着,再也不喝一口茶了。
来生之约
贺府今日可谓双喜临门,除了是贺南天老爷的六十大寿,还是他新婚的好日子。
原来,贺南天看中了前来府中祝寿献艺的姑娘,早年丧妻的他便命管家说媒,没想到这姑娘只是犹豫片刻,便答应了求亲。
姑娘名叫张绮罗,原本跟养父流浪卖艺,现在她嫁为人妇,而养父因习惯了流浪生活,便独自离开了。
拜过堂后,贺南天一高兴,便命下人找来爱子贺来,他笑道:“大师曾说过,双喜临门之日,就是你灾难化解之时,明日起,为父撤销你的禁令,你可自由出入府邸。”原来,前段日子,贺南天给儿子算了命,说贺来今年不宜成家,甚至不宜出行、见生人,否则将会有血光之灾,除非家里哪天双喜临门了,才能化解灾难。贺来本要与父亲商量婚姻大事,却被父亲锁在房中,直到今日才出来。
贺来本知今日是父亲大寿之日,却未知另有喜事,不由疑惑道:“父亲,为何是‘双喜临门’?”贺南天面露喜色,把成婚的事告诉了儿子。
贺来一听继母是张绮罗,顿时呆住了。贺来和张绮罗半年前就认识了,两人可谓是一见钟情,贺来本要向父亲说的迎娶之人正是张绮罗!
贺南天花甲之年得娇妻后,自是十分疼爱,他倒是幸福了,可苦了儿子贺来,终日买醉消愁。可没过多久,贺南天却忽然病倒了,贺南天卧病在床,绮罗便终日守在身边端药递水。
这天晚上,下人们都睡了,绮罗走出房门把贺南天喝剩下的药渣倒掉,却见花丛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将她一把抱住。绮罗本想呼喊,却被那人一下捂住了嘴,只听对方喘息着说:“是我,贺来。”贺来的嘴里喷出一股酒味,看样子他又醉得厉害。
绮罗没再挣扎,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往日从相遇到相爱的种种情景,全都浮现在眼前。自从贺来信誓旦旦说回家请示了父命就来娶她后,她日日苦等着他,却很久不见其身影,所以她借祝寿献艺为名来到贺府,本想找贺来问个清楚,可自始至终,贺来都没有出现,而这时贺南天却向她求婚了,张绮罗心一横,便答应了这桩婚事,也算是对贺来的一种报复吧。可没有想到,贺来另有苦衷。
贺来颤抖着手在绮罗身上抚摸了一下,绮罗顿时一惊:“不行!我已经是你父亲的人了!”说完,她一溜烟逃走了。这时,贺来的酒也醒了,他也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后悔不已。之后,绮罗便天天躲着贺来,不得已见面了,两人的神色也不自然。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两个月,贺南天见自己的病一直不见起色,他考虑到自己死后,家里只剩下娇妻和儿子,只怕对儿子的名声有影响,就想把绮罗给休了,不料在这时,贺南天忽然惊闻绮罗有喜了,他把绮罗和贺来叫到床前:“绮罗,是我误了你的青春,我快不行了,本想临死前给你一点银子,再还你一个自由之身,没想到老天垂怜我,竟让你怀上了我的骨肉。”
贺南天又对贺来说:“你母亲腹中所怀的不论男女,都是你的亲弟妹,你要善待,更要孝顺你的母亲!虽然你们年纪相仿,多有不便,只怕外人也会大嚼舌根,但你们只要做到心中无愧,便什么都不怕了!”交待完这些,贺南天便离开了人世。
办完贺南天的后事,家里又冷清下来。这天晚上,月色正好,绮罗忽然听到窗下有人叫她,她开窗一看,竟是贺来。只听贺来低声说:“绮罗,我好想你。”绮罗正色道:“母亲不叫却叫我小名,成何体统?”
贺来一脸黯然,但他还是不死心:“现在父亲不在了,咱们之间不必太拘泥,何况你一开始爱的是我,不过是因误会才赌气嫁给我父亲的,现在你我岂不是可以再续前缘?”
绮罗发出一声苦笑:“你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已经是你父亲的人了,岂能再与你纠缠不清?”
贺来一时无话,半晌,他痛苦地说:“我们明明相爱,却为何不能结成夫妻?”绮罗强忍着泪说:“我儿请回吧!母亲要休息了。”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贺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此,他真的恪守人子之道,每日在绮罗的厅外给她请安,再没提过感情的事。
这日,绮罗感觉到身体不对劲,怕是要生了,她忙命人请来接生婆,结果接生婆还没赶来,孩子就出来了,可等她仔细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哪是什么孩子,这分明是一只手!
绮罗不由想起那天晚上贺来曾摸了她一下!这想必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绮罗心碎了,她将这只手埋在了花园之内,对下人谎称早产生了一个死孩子。
第二天一早,绮罗正躺在床上暗自流泪,贺来像往常一样来到厅外给她请安,不过这次贺来站得久了一点,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母亲,今日好奇怪,花园里突然多了一种奇怪的花,花蕊里好像有字。”
绮罗一听,缓缓走了出来,在贺来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绮罗昨日埋“手”的地方,她看到那里真的新长出了一种奇怪的花,花朵的形状竟像一只手!贺来凑上前读着花朵上的字:“今生本无缘,咫尺如隔山。此手非婬手,来生可结缘。”
“什么意思?”贺来紧锁着眉头,绮罗便把生了一只手的事告诉了他,贺来不由呆住了。绮罗泪流满面地对他说:“料想此生已注定无缘了,就让我们来生再见吧!我本来就是个流浪女,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养父了。”贺来看着绮罗远去的背影,嘴里反复念叨着花上的那几句话,竟然痴了。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贺来一直没有娶妻,他把那棵像手一样的花儿好好看护着,总觉得绮罗会回来找他。
这天贺来正坐在家中喝茶,忽然听到前厅有人在吵闹,原来是有个唱门歌的老头儿嫌下人们给的银子少了,吵个不停。贺来走上前,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了老头,老头儿并不接,倒是他身后的一个姑娘上前接过了银子,贺来一看这姑娘,不由愣住了—这不是绮罗吗?
贺来激动地抓住这姑娘的手,喊道:“绮罗!是你吗?”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躲到老头儿的身后,贺来这才注意到这老头正是绮罗的养父,而这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绮罗如今应该年近四十了。贺来给老头儿跪下:“请告诉我绮罗在哪儿?我想见见她!”老头儿一顿,说道:“绮罗她早死了。”
原来,二十年前绮罗离开贺府后,不久找到养父,但她却终日魂不守舍,根本不能再卖艺了,后来又大病一场,临死前,她大声喊着贺来的名字,让他不要忘了来生之约。绮罗死后,养父将她用火烧了,背着她的骨灰继续流浪。
两年后,养父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孤女,长得酷似绮罗,便收养了她,并给她起名“燕儿”,意思是“燕归来”。燕儿十五岁那年,突然对装有绮罗骨灰的那个罐子特别感兴趣,每天一闲下来,就捧着那罐子摩挲着。开始养父还不让她碰,可后来见她如此痴迷,干脆就将罐子交给她保管了。自打燕儿得到绮罗的骨灰罐后,连性格喜好都渐渐变得和绮罗一模一样了。
直到有一天,养父偶然间发现那骨灰罐子轻飘飘的,打开一看,发现绮罗的骨灰居然都不见了!在养父的一再逼问下,燕儿终于交待是她偷了绮罗的骨灰。养父觉得奇怪,一个姑娘家偷绮罗的骨灰干吗?
燕儿说,她自打记事起,就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自己抱着一个罐子,罐子里放的正是绮罗的骨灰,那骨灰像被施了法术,一丝丝吸入她的体内,养父把绮罗的骨灰交给她保管后,梦果真应验了。
听了燕儿的话,养父不由想起绮罗生前说过的来生之约,于是他便把燕儿带来与贺来相见。贺来听了这些,再仔细看了看燕儿,那模样,那神态,可不就是二十年前的绮罗吗?只见她好奇地看着贺府门前高大的红漆柱子,透过敞开的院门,她立刻被院子里那棵像手一样的植物吸引了,她连忙跑进去用手抚摸着:“这是什么花?真好看!”贺来说:“不知道,它还没名字呢!”
燕儿立刻兴奋地说:“这个好像菩萨的手,我们干脆就叫它‘佛手’吧!”贺来点点头:“好的,就
依你。”燕儿又仔细看了看贺来:“咦?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贺来痴痴地看着她,笑而不答……
老鼠刘家
相传民间有这么一个规矩:祭祖时,神坛上要摆个老鼠牌位,跟祖宗并列祭祀,说起这个规矩,可有一段大来历……
明朝正德年间,朝中有个叫刘义山的言官,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榆木脑壳不转弯,遇事强抗强谏,爱跟皇帝老儿唱反调,外号刘倔头。他历经三朝,皇帝虽知他是忠臣,但不太喜欢他。刘义山官不大,在朝中却很有威信,从天子到皇亲国戚,都有点怕他。
这年,孝宗皇帝升了天,登基即位的是大明王朝历史上有名的昏君武宗朱厚照,年号正德。这小皇帝性格乖戾,行事怪异,贪财好色,爱玩新鲜刺激的玩意儿,是历史上最搞怪、搞笑的一位皇帝。
有一回,这皇帝私自出宫,跑到宣府大同去玩,碰到一位绝色的民间少妇,正德小皇帝又玩起了“游龙戏凤”,把少妇带回皇宫,准备封嫔妃伴君王。
这事京师路人皆知,那些老不死的大臣一齐上书劝谏,说皇上如此胡来有违祖制,更讨厌的是刘义山那东西,居然抬出太祖洪武爷的禁令来……
原来,洪武爷开国后,鉴于元朝后宫干政、女主专权、扰乱朝纲,专门立了这样一道禁令:后世皇帝择后选妃,要先经大臣廷议交御事房办理,所选皇后、嫔妃,不论门第、出身,都要看她德行如何、贤惠与否,如德行有亏,不守妇道,长得再漂亮也不得选入后宫,违令者,大臣可以按此禁令,联结三台六部官员,严惩违制皇帝,轻则打板子,重则可以废帝立新君。
太祖颁发的这一道严旨,藏在御事房旁的一个偏殿内,由侍卫严加看管着,因为后代皇帝不管昏君还是明君,都不敢有违此令,加上此令只管天子一人,没有颁布天下,年深日久,大家都晓得有这么一道旨意,但没人见过。有这个东西在,荒唐的正德小皇帝也感到头上悬了一把利剑,不敢过分造次了。
美人进宫才一夜,刘义山那老东西就叩宫进谏来了,皇帝本不想见这老厌物,可听太监说刘老东西带了一百多位文武官员,齐刷刷候在宫外,跪了黑压压一大片。
正是炎天暑热,好几个老臣中暑了,惊动了后宫太皇太后老祖宗,皇帝听说惊动了太皇太后,又见百官齐来强谏,自知众怒难犯,只好令太监劝回众官,并传刘义山一人进宫面君。
这刘义山进宫后,也不客气,磕了三个响头,就向皇帝上了一本。
皇帝看了奏本眼睛冒火,心想这老刘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开口就说什么皇上无道有违祖制,将民间已婚之妇带入深宫为嫔妃,夺良民妻室、污圣主之德,比那商纣王有过而无不及,真是字字如针、句句是刀!
皇帝压住怒火,咬牙切齿地问:“刘卿怎知她是有夫之妇、不洁之女?”
刘义山说他早已查明,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个老实匠人,去年冬上奉父母之命、依媒妁之言,跟这女人拜堂成亲,人家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君臣一番辩论,皇帝理屈词穷,他结结巴巴地问:“依、依卿之见,如、如何处置?”
刘义山说速将此女送归原夫,赏些金银安抚家属,然后皇上再下个“罪己诏”,诏告万民,算赔礼道歉。
皇帝一听差点跳了起来,两件事哪一件他都不愿做:一是这小皇帝已被眼前这美女迷了魂,怎舍得送还夫家?二是叫真龙天子下罪己诏,向子民承认自己夺人妻室,身为皇帝带头违反大明律,这让皇帝的脸往哪儿搁?但他又不好直说自己不干,只得施以缓兵之计,假惺惺地说道:“刘卿且回,容朕想好再说。”说完,皇帝满脸通红地拂袖而去。
刘倔头见皇帝不理他,顿时倔性大发,在宫中头撞南墙以死相谏,直撞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地,慌得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又传到太皇太后耳里了,老祖宗忙派太医急救刘义山,又派人责问皇帝:“如此待老臣,不怕冷了天下人的心吗?”
皇帝被刘倔头一闹,早已是心内烦躁、六神无主,皇帝一烦,他身边江彬、谷大用两个心腹宠臣坐不住了,两人一商量,跑到皇帝跟前,说是刘老头这一闹,弄得群情激愤,太皇太后也不满了,这对皇上不利呀,皇帝忙问两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谷大用眼珠一转,说:“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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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上你当
李家庄有个李大牛,是个赌徒,一天到晚,心里别的事儿没有,光想着赌钱了。
可他的手气又实在是太差,赌十回得输九回,往往是劳动了一年赚的钱,还不够他半个冬天赌的。
输光了钱,他就把家里能卖钱的东西拎出去卖。他老婆陈水月要是拦一拦,这李大牛的拳头就恶狠狠地打过来了。
陈水月和李大牛结婚十几年,年年都得让他给打上几回。陈水月心里委屈,可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谁让自己嫁了这么个男人呢?
这一天天气陰陰沉沉的,像是快要下雪了。李大牛要把圈里的猪拎出去卖了赌钱,因为陈水月多了一句嘴,就又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得她眼也歪了嘴也斜了。陈水月哭哭啼啼,也不敢反抗。
等李大牛出了门,她还得老老实实地缝补李大牛穿坏的衣服,一边缝补,一边就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那泪水就更止不住了。
这陈水月没想到,她这一哭,乐坏了守在外面的一个吊死鬼儿。这吊死鬼儿也是个女人。和陈水月一样,男人也是个赌徒。她男人输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以后,竟然把她也给输了出去。那个赢了她的是一个无赖,身上生满了疥疮,谁见了谁恶心。想想要被这么个无赖糟蹋,一气之下,她就把自己给吊死了。
上吊死的人,是不能顺顺当当投胎托生的,要想投胎托生,就得再勾引一个活人上吊。这吊死鬼活着的时候,就知道陈水月天天受气,死了以后就天天趴在李大牛家门外,等着一个好机会。这天看见陈水月这般模样,她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觉得自己的好运气来了,看到了投胎转生的希望。陈水月给李大牛缝补衣服时,吊死鬼儿就从怀里摸出一根看不见的长钩来,瞄准了她针上的线,一勾,就给勾断了。
线断了,陈水月瞅瞅,嘴一抿,接上去了,继续缝补。那吊死鬼儿再一勾,又断了。陈水月接一次断一次,不由得把李大牛的衣服一丢,不给他缝补了,起身看看,慢慢又坐到纺车前纺线。
这边的妇女都会纺线。陈水月纺线的手艺也挺好的。可不知怎么,今天就是怪了。她刚刚纺了一截线,还没等缠到线轱辘上,那线就嘭的一声断了。接上线头再纺,还是嘭嘭嘭嘭地接连着断。断了七八回,陈水月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觉得不光是李大牛欺负她,就是老天也欺负她呢。缝补衣服线断,纺线线还是断。思前想后,这日子还怎么往下过啊,罢罢罢,不如死了吧!
陈水月想着,自己要去死,不是跳井就是上吊。陈水月心眼好,不能因为自己把村里的井给弄脏了。如此,也就只有上吊了。她就起身找出一根绳子来,把绳子在厢房的门框系好,刚想把头伸进去,肚子咕咕咕咕地叫起来。原来因为李大牛打她,她连饭都没能吃。想想自己这就要死了,怎么说也得吃饱了肚子吧?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吧?
陈水月到面缸前看看,里面还有一瓢白面。平常日子她多是吃糠咽菜的,这回要吊死了,也就不管那李大牛了,就拍打拍打面缸,把面弄出来,和上水揉揉,在锅里烙了一张大饼。大饼吃了一小半,就噎住了,她就想着舀碗水喝,饼没地方搁,出门瞅瞅,看见自己系好的绳子扣在风里摇来摆去的,就把半张大饼一塞,给塞进了扣子里,自己再去舀水。陈水月想,等会儿,把大饼吃了,就着绳子一吊,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陈水月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一边喊叫着。
这是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拉—拉—拉—拉—”
她一惊,抬头看去,只见在头顶上吊着半张大饼的绳扣自己紧了起来,才一会儿工夫就勒到了一起,把大饼从中间勒成了两半儿,嘭地掉到了地上。
不用说陈水月全都明白了:自己的线老是断啊断的,原来是吊死鬼儿在捣乱啊。刚才自己把饼吊在绳上,绳子一沉,吊死鬼肯定认为人吊上去了,就开始收绳子。这吊死鬼儿还不就是想让她吊死了吗?不行,绝对不能上了吊死鬼儿的当!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再说那李大牛,赌输了回家,见老婆坐在地上瞅着一根拴在厢房门框上的绳子发愣,知道她是要上吊。他打老婆骂老婆,可也不愿意老婆上吊,这一看就急了,过来拉她。陈水月甩掉他的手说:“我是想上吊来着。跟着你这么个人过日子,还不如死了呢。可现在我不想上吊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上吊了。”
李大牛问她为什么,她指指头顶上的绳子,又指指地上勒成两块的大饼,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得这李大牛的身上凉飕飕地直起鸡皮疙瘩。他也觉得自己不对了。不过再想想,他又认为这是陈水月做了个扣子坑骗他哩,就冷笑着说:“想蒙我啊,门儿都没有,是不是皮肉又痒痒了?”说着就又举起了拳头。
这陈水月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拾起地上的大饼,也不说话,把上吊用的扣子松开,把大饼再塞进去,往后退了两步。
也是怪了,只听边上忽然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喊道:“拉—拉—拉—拉—”那扣子就自己紧紧地勒将起来,又把大饼给勒成了两半,哗啦掉到了地上。
这回李大牛想不信也不成了。他头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坐在地上起不来。好一会儿,他才啪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一巴掌,满脸羞愧。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好赌,不是对老婆太坏,这吊死鬼儿也不会盯上老婆陈水月了。都说家贼引来外鬼,一点都不错,看来还是得正正经经着,才不至于把外鬼引进家里来啊。
打那起,这李大牛就不出去赌钱了,慢慢也变成了个好人。
家有贤妻
清朝咸丰年间,河南张家庄首富张员外成亲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张员外是家中独子,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死后,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娇妻叶菊红,叶菊红只有十八岁哪!张家族人的眼睛都盯着张员外的万贯财产,他们纷纷以“延续张家香火”为由,争先恐后地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叶菊红,叶菊红婉言谢绝了,她说:“我还没有到二十岁就不幸成了未亡之人,若过继一个年幼的孩子给我,我没有抚养的经验;若过继一个年龄稍大的,又恐难避男女之嫌,所以,请再过二十年,那时我成了老妇,则唯命是从。”族人们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叶菊红说得合情合理,他们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族人们不肯就这样罢休,便聚集在一起商议,说是叶菊红年轻貌美,独身寡居,长此以往,寂寞难耐,怎么可能安分守己一辈子呢?于是,他们花钱买通了叶菊红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让这个丫鬟日夜监视叶菊红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有不轨行为,立即向族人们报告。
族人们推测得还真不差,没过多久,果然有事了:张员外在世时,聘请了姑表兄长、同村书生祝锦山当家里的账房先生,祝锦山早已成家。张员外死后,张家没有了主事的,表哥祝锦山自然而然地帮叶菊红处理一些家务事,他和表弟媳两人,一个是风流儒雅的青年,一个是花容月貌的寡妇,天长日久,难免生情。
一开始,两人还比较谨慎,祝锦山只是在白天偷偷和叶菊红相会,可慢慢地,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祝锦山索性夜不归宿,和叶菊红明铺暗盖。
那个贴身丫鬟早已被收买,她将两人的奸情报告了族人,一天晚上,那丫鬟做内应,张家族内一群人一拥而进,直扑叶菊红的房间,将赤身****的两人用被褥包裹起来,七手八脚地捆绑得结结实实,一路抬着,来到县衙。这时已是三更时分,衙门早已关闭,巡更的吏卒见是捉奸的,就把捆绑在一起的两人安置在一间馆舍里,门口由吏卒把守,族人们则被安排在另外一间馆舍里休息,等天亮老爷升堂后再去告状。
叶菊红和祝锦山刚刚被族人们抬出村子,张家庄的好多人便知道了这事,祝锦山的妻子倪氏也听到了这消息,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啥滋味,思来想去,她还是当即来到同村陈讼师家里,恳求他想方设法营救丈夫。陈讼师笑了笑,说:“你丈夫在外拈花惹草,另寻新欢,你不痛恨他,反而要我救他,这是为何?”
倪氏流着眼泪说:“我丈夫只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先生若能大发慈悲,设法救他一次,我料他经过这次惊吓,以后定会改邪归正;再说他毕竟是我丈夫,没有他,我们孤儿寡母今后可怎么活呀?”
倪氏不计前嫌,一心救夫,这让陈讼师大为感动,顿生恻隐之心,他想了想,面有难色地说:“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如今你丈夫已被人家当场捉拿,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倪氏听了连连乞求陈讼师:“只要你肯救,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陈讼师沉思了一会儿,说:“那我就试试吧。”
第二天,县令升堂,张家族人来到堂上,状告叶菊红和祝锦山通奸一事。那县令姓刘,听了这有伤风化之事,自然十分恼怒,他让人把衣裤送到馆舍,让叶菊红和祝锦山穿上,然后先传讯了祝锦山。
祝锦山被带到大堂,刘县令问道:“祝锦山,你身为读书人,怎么能做出如此寡廉少耻之事呢?”祝锦山听罢,理直气壮地答道:“我们并无什么奸情,而是夫妻同居一室,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只因张家族人有意侵夺张员外的家产而迁怒于晚生,无端地把我们夫妻捆绑到县衙,让我们受此奇耻大辱,还望大人为晚生作主。”
刘县令见祝锦山如此沉着、冷静,完全没有通奸被捉后的狼狈,顿时奇怪起来:“你们夫妻两人怎么会一起住在张家?”
祝锦山告诉刘县令:他和张员外是姑表兄弟,几年前即在张家管账,张员外病笔后,因和表弟媳两人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为避免闲言碎语,就和妻子同宿于张家……如此这般,说得振振有词。张家族人们听了大怒,大骂祝锦山一派胡言。刘县令说:“原告和被告究竟谁在说谎,只要把馆舍里关押的女人带到堂上,一切自会不言而喻。”说罢,当即命人从馆舍把女人带到大堂上。
工夫不大,女人被带到堂上,张家族人回头一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跪在堂下的哪是什么叶菊红,分明是祝锦山之妻倪氏呀!昨天晚上他们分明亲手将叶菊红和祝锦山捆绑在一起,如今怎么换人了呢?他们虽然知道其中必定有诈,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好忍气吞声。
刘县令见带上大堂的果然是祝锦山之妻倪氏,不由大怒,下令将诬告他人的张家族人各打二十大板,张家族人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随后,刘县令又好言安抚了祝锦山夫妇一番,将他们释放回家。
不用说,这调包计正是陈讼师一手策划:陈讼师知道要解救祝锦山,除了调包计别无他法,他先让倪氏把头发弄乱,遮住面目,然后带着她来到了关押祝锦山和叶菊红的馆舍。陈讼师对看押的吏卒说:被关押的那个男人是他的表妹夫,他的表妹听信传言,说是她丈夫因通奸已被族人乱棍打死,所以带她来看看。
说话间,陈讼师给吏卒每人手里塞了几两银子,吏卒们和陈讼师原本就是熟人,如今又拿了银子,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这样,陈讼师让倪氏进了馆舍,他自己留在门外,和吏卒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目的当然是为了分散吏卒们的注意力。
倪氏走进馆舍后便移花接木,放开叶菊红,让叶菊红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又让叶菊红把她和祝锦山捆绑在一起,前后不到一袋烟的工夫……祝锦山回村的当天便辞去了张家账房先生之职,他感念妻子倪氏的贤惠和大度,从此一心一意和她过日子,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叶菊红经过这一次惊吓,也变得安分守己,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托棺木
有些人的承诺像云雾那样虚无缥缈,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得无影无踪;有些人的承诺像高山那样顶天立地,天翻地覆都无法使它改变……
1、石正其人
郑同和是清朝光绪年间的进士,在京为官,任礼部侍郎,后因袁世凯掌权,弃官回到了故土湖南常德,经营起祖传的一家染坊。
有一天,郑同和去一个朋友家赴宴,乘轿回家时已是深夜,正是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凛冽。轿子在府门口停下,忽见雪地上躺着一人,仔细看了看,是一个老年妇女,探了探她的鼻孔,还有丝丝热气。郑同和赶忙叫轿夫把老妇人抬回家,又升炭火,又请郎中,一番救治后,老妇人醒了。
老妇人告诉郑同和,她是湘西人,儿子叫石正,是个孝子,见母亲还没出过家门,就趁来常德办事的机会带母亲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这老妇人过去见到的都是大山,眼下忽然间满眼都是街市,满眼都是人流,她慌了,不经意间就和儿子走失了,于是就出现了倒在雪地上的那幕情景。
老人说完这些后,没几天终因风寒入骨,撒手西去。郑同和见老人可怜,又想到民间有“死者不换棺”的习俗,便给她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入殓后,又将棺木送到湘西会馆。主持会馆事务的是位中年男子,名叫向高,郑同和对向高说明了老人的死因,又告诉他老人的儿子叫石正。
郑同和刚说出“石正”二字,向高的脸色顿时大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忙说:“啊啊,好的好的,一定转告。”这神情引起了郑同和的关注,石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向高会闻名色变呢?
两天后的中午,郑同和正准备吃午饭,只见门外风风火火走进两个人来,为首的一位个头矮小,体形精瘦,腰里插了两支弯把手槍。那年头手槍可是英国来的进口货,不仅稀罕,而且价格昂贵,当年就有“十亩良田换杆槍”的说话。后面跟着的一位显得有些文气,估计是管家一类的角色。
郑同和一见来者,马上明白了向高为什么一听石正二字便脸色大变的原因,如果没猜错的话,走在前面的就是石正。湘西自古出土匪,腰间能别上两把弯把手槍的,一定是土匪头目无疑,一想到土匪,郑同和脑子里马上浮现出杀人放火的场景,顿时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果然不出所料,走在前面的正是石正,令郑同和诧异的是,石正不仅身材矮小,体形精瘦,竟还是个哑巴。石正一见郑同和倒头便拜,嘴里“叽哩哇啦”地叫个不停,后面的那人便给郑同和做起了“翻译”,他告诉郑同和:石正感谢郑同和在雪地里收留了他母亲,而且还购置了上好的棺木。
郑同和赶忙将石正扶起,此刻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郑同和挽留石正吃了饭再走,没想到石正又“叽里哇啦”地叫了起来,翻译对郑同和说,为感谢救母之恩,石正早在常德最大的酒店“水星楼”订好酒宴,如果郑同和不去就是看不起他。盛情难却,郑同和只好前往。
走进“水星楼”,郑同和大为吃惊:二楼的十余张餐桌已坐满了人,常德俗称湘西门户,来者全都是湘西来常德做生意的商客,大家一见到郑同和,全都躬身施礼。郑同和为官多年,也曾有不少人给他下拜过,但如此大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石正能一下子邀集这么多的商家,看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土匪了,从来客的闲聊中,郑同和对石正大致有了些了解,原来,袁世凯掌权后军阀割据,各地也纷纷拉起武装,自立山头,石正家在当地是一大户,加上他从小就爱舞槍弄棒,于是也拉起了一支队伍,后来和其他寨子干了几仗,石正连战连胜,便成了九乡十八寨的山大王。这石正从不騷扰、抢劫平民,深得附近百姓的拥戴,但在郑同和眼里,石正拉队伍,没受朝廷委派,仍然是“土匪”,只是比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好些罢了。
酒菜上桌,大家一顿豪饮,石正对郑同和“叽哩哇啦”嚷了一阵,翻译说,石正久仰郑同和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因此,他想和郑同和结为兄弟,不知郑同和意下如何。
一听此言,郑同和为难了,他中过进士,做过高官,虽然如今他弃官不做,但还是一个清风傲骨之辈,好端端的一个正人君子,怎么能认匪为弟兄呢?他冠冕堂皇地说了些托词,没想到石正见郑同和不同意,急了,他把一只腿搁在桌上,卷起裤筒,又“哗”地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向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顿时,血如泉涌,在座的个个瞠目结舌……
郑同和明白了,这是石正在告诉自己:匕首作证,鲜血为凭,我石正和你结为弟兄,绝无半点歪心。人非草木,此情此景,郑同和也很受感动,但又想到此事重大,关系到自己的一生清白,因此,他仍然未改初衷,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转身离去的时候,郑同和浑身都是冷汗,他担心石正会一刀刺过来,但是没有,石正只是在背后“哇哇”乱叫……
2、兄弟情重
郑同和也是一个孝子,母亲早亡,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的。父亲属虎,今年是他的本命年,郑同和想为他操办一场热闹的寿宴,于是就给四方宾朋发了请柬,石正自然不在其中。
举办寿宴的时候到了,郑同和原在京中为官,自然有许多官场上的朋友;他平日也乐善好施,自然也
有一些前来感激他的人,而且郑姓在本地也是一个旺族,所以,这天郑家门前车水马龙,厅堂内高朋满座,甚至连整个常德城都像改换气象一样,河面上新添许多客船,旱道上多了许多马车,街市上又新来了许多轿子,特别是郑府所在的那条街上也异常热闹。
寿宴就设在郑府的庭院内,庭院内摆放三十张餐桌,座无虚席。正在热闹之时,一个家人慌张地跑了进来,对郑同和说:“大人,来了,来了……”谁来了?谁来了值得这样慌张?
家人的话刚说完,只听得远处鞭炮阵阵,这声音由远至近,震耳欲聋。只见一大群人排着长队进了院门,为首的正是石正,后面的一群人用两根粗大的木杠抬着一样东西,那两根木杠很奇特,足有两丈多长,上面插满了尖刀。木杠上抬着的东西用红彩缎盖着,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体积不小,足有半间房子大,东西也一定很沉,抬杠的有十多位彪形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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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钱之后
卡姆普附近的小村庄里生活着一对夫妻,丈夫彼得在外捕鱼和打猎,妻子格里特在家纺线,过着平常的日子。
这天晚上,彼得出门去看鱼网和陷阱,走到半路上,却捡到一大袋钱。于是,他抱着钱迅速往家赶,准备给格里特一个惊喜,快到家时,彼得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想:格里特太多嘴了,啥都藏不住,她要是知道我捡到钱,明天一大早全村的人都会知道。
于是,彼得把钱袋藏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接着去看鱼网和陷阱。果然,鱼网里网了一条肥大的鲑鱼,陷阱里也套住了一只狐狸,他弄死鲑鱼和狐狸,再把鲑鱼放到陷阱里,把狐狸放到鱼网里,做完这些后,他回了家。
还没到家门口,彼得就大声喊:“亲爱的格里特,快和我一起出去吧!外面太黑了,我需要你陪着我。”
格里特听到彼得的喊声,连忙出了门,和彼得一起出去了。他们路过村公所时,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开着灯。
格里特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村公所这么晚了还开着灯?”
彼得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护林人正和魔鬼在那里结清账目。”
“哦,彼得,这是真的吗?”
彼得得意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护林人和魔鬼每年都要结一次账的。”
两口子说着话,到了鱼网那里,发现了里面的狐狸;然后又到陷阱那儿,发现了里面的肥鲑鱼。于是,他们高高兴兴地提着鲑鱼和狐狸回了家。在路上,彼得突然说:“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去那棵大树下避避雨吧。”说着,彼得带着格里特来到那棵藏着钱袋的树下,自然,彼得发现了那个装钱的袋子。
彼得说:“亲爱的,我们快点回家吧,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捡了钱,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们捡到这么多钱。”
格里特高兴地连连点头。
但没过几天,格里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邻居莱特,莱特又告诉了玛丽,玛丽又告诉了扬……结果,全村人都知道彼得夫妻捡到了一大笔钱。村长听说后,把他们请到村公所,要求他们把那些钱拿出来。
彼得对村长说:“我们没有捡到钱。”
村长说:“你妻子亲口对别人说的,你还是乖乖地交出来吧!”
彼得马上站起来,急得直摆手:“村长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妻子总是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格里特听到丈夫这么说她,生气了,喊道:“天哪!你是在说我愚蠢吗?但我们那天晚上的确捡到钱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捡钱的经过:那是在护林人和魔鬼结账的晚上,而我们刚好在鱼网里捕到了狐狸,在陷阱里捕到了鲑鱼。”
彼得朝村长一摊手,说:“村长先生,你都听到了,我还用说什么吗?”村长不耐烦地朝他们挥挥手,说:“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行了,你快带着她回家吧!”
三文钱
part。1赊账
这事发生在古代,那时候群雄逐鹿,狼烟四起。伏牛山下有一座小城,由于地处偏僻,暂时还算太平。
小城里开着一家不大的当铺,老板姓金,五年前为躲避兵祸来到这里,雇了个当地伙计叫吴仁,两人操持着这买卖,其实也就是糊个口。
这天,吴仁独自在柜台里打瞌睡,忽然被一声大吼惊醒:“伙计,我当东西!”这声音就跟打雷似的,差点把吴仁吓得尿了裤子,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条彪形大汉,像一座黑铁塔似的。黑大汉手里攥着一个手镯,吴仁只看了一眼,就吃惊不已:这可是汉玉啊,起码值千两纹银!
吴仁正打算到后面叫金老板,黑大汉伸手一拦:“别麻烦了,我就当三文钱。”吴仁还当听错了:“您,您说什么?”大汉两眼一瞪:“就当三文钱,两文不行,四文咱也不要。”
吴仁心里这个乐呀,挺大一条汉子,敢情是缺心眼啊,当下麻利地开了当票,然后连同三文钱递过去。大汉接过钱,道了声谢,扬长而去。
吴仁捧着手镯直奔后堂,找金老板报喜去了。没想到金老板盯着镯子看了半晌,脸色竟陰沉起来:“听你说大汉的相貌,莫非他是伏牛山的贼寇?我正要找他们报仇雪恨!”
原来伏牛山上盘踞着一伙贼寇,本地的铁知县剿了几回也剿不动,便在城里画影图形,声言捉到一个贼寇赏银百两,其中正有一个彪形大汉,和当镯子的人长得非常相似。而金老板五年前和妹妹由外地逃过来时,就遇到一伙蒙面强人,号称是伏牛山的,把他妹妹抢走了。
当下金老板领着吴仁,朝大汉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打算找到大汉的落脚处,好向铁知县报告。这一追就追到一家新开的豆腐坊前,两人远远见到大汉在豆腐坊门前徘徊了几步,然后在门上写下一行字,快步而去。
大汉走远了,金老板凑到豆腐坊前,只见铁将军把门,显然主人不在家。再看大汉在门上写的那行字:“暂住山神庙,明日奉还三文钱。”这是什么意思?金老板正在疑惑,远处过来个挑豆腐挑子的,原来是豆腐坊的主人刘老三回来了。这刘老三是半月前才从外地搬来的,金老板不认识他,见状忙上前拱手,问门上的字是怎么回事。刘老三呵呵一笑,说:“今天一早,有个大汉来买我的豆浆,喝完了一摸兜却没钱付账,我说反正就三文钱,免了吧。他却说这算赊账,回头马上还我,没想到他还真当回事。”
金老板听完,拉着吴仁就回当铺。吴仁十分纳闷,问:“老板,咱不去铁知县那里告密了?”金老板轻轻说道:“这山寇是个诚信之人哪,他是不可能强抢民女的,回去把镯子藏好了,预备他随时来赎。”
part。2设局
两人回到当铺天色就晚了,金老板早早睡下,吴仁却悄悄溜出当铺,他还想着铁知县的那一百两赏钱呢,所以瞒着金老板,奔县衙告密去了。铁知县一听,这个高兴呀,能抓住一个伏牛山贼寇,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他连夜带着衙役直扑山神庙,没想到扑了个空。吴仁说,这贼寇是个死心眼,他明天一定还会去豆腐坊还钱,只要去那里守株待兔便可。铁知县觉得有理,一伙人又直奔豆腐坊而去。
豆腐坊院里点着灯,刘老三正赶着毛驴磨豆子,他老婆在一边帮忙。铁知县说明来意,命两口子继续磨豆,衙役们则抽刀在手,躲在一大堆干草后面,知县和吴仁藏在厢房里,指挥一切。
这时天色慢慢亮了,刘老三两口子累得气喘吁吁,连毛驴也满身是汗。刘老三的老婆心疼毛驴,便扯了一把干草喂毛驴吃。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刘老三不慌不忙地去开门。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那大汉,他两只巨眼往屋内一扫,忽然转身就跑。
铁知县急得大喊:“抓贼寇!”衙役们顿时蜂拥而出。大汉却不慌张,魁梧的身子忽然像充了气的气球,轻飘飘上了房,闪了几闪就不见了。
铁知县这个气呀,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正要回衙,一旁的吴仁走过来,轻声对铁知县说:“您知道贼寇为啥能跑掉?是这对豆腐夫妻通风报信!”说着他走到干草堆前,指着上面的一个窟窿说:“这是他老婆喂驴时扯出来的,恰恰露出了衙役的刀!”铁知县听完勃然大怒:“来人,把他们抓进大牢!”
回到县衙,铁知县就琢磨上了,他这一回兴师动众,却让贼寇从眼皮底下从容逃去,被上司知道了可不好办啊,看来,只好对豆腐夫妻动用大刑,让他们充一回贼寇了。
第二天铁知县就对豆腐夫妻上了老虎凳。夫妻俩也是明白人,看这阵势,不画押只怕会立死堂下,便都按了手印。铁知县忙准备囚车押解上京,可还没等他动身呢,只见一条黑脸大汉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大堂,声音震得牛皮鼓嗡嗡作响:“我才是伏牛山正牌贼寇,不要为难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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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手艺吃饭
明嘉靖年间,一天,有个姓赵的小偷,偷了一个老太婆家的几只老母鸡,被老太婆的儿子阿强逮住了,一路扭送至县衙。
近来,那一带偷鸡案频频发生,有人甚至睡在鸡棚旁昼伏夜守,却也难挡贼手。所以这一次,大家纷纷要求县令杀一儆百。
县令听完陈诉,又看了看跪在堂下的赵小偷,叫赵小偷抬起头来,问道:“看样子你也是个精明的人,为什么会做这下三烂的事呢?”
赵小偷想了想,狡辩道:“小人实在是因为生活所迫,万不得已啊!”
“哦,”县令沉吟了一会,说:“如果确实为生活所迫,本官不妨为你指条生路。依本官之见,有个活儿很容易学会,挣的钱也不少,你可以去试试。”
“什么活儿?”
“纺纱!”
赵小偷“扑哧”一笑,可看到县令一脸威严的样子,忙掩住嘴:“谢老爷免罪,小的一定照办!”
县令当即令人买来一斤棉花,着典吏教赵小偷纺纱,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大家见县令非但没有治小偷的罪,反而指给他一条生路,都气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多话,只得悻悻然离开县衙。
再说那个赵小偷,虽不走正路,人倒是很聪明的,很快就掌握纺纱的技巧,把那一斤棉花纺成了纱。县令很满意,又令人把纱拿到市场上去卖,然后将卖了的钱交给赵小偷,开导道:“买一斤棉花,我只用了一百文钱,却卖了五百多文钱。除去你吃饭的花费,还剩下三百来文钱。年轻人,你回去以后,可以将它作本钱,好好靠这门手艺生活了。”
赵小偷鸡啄米似的点头,接过钱,给县老爷磕了一个头,然后飞也似的跑出了县衙。
然而没想到,才过了三天,赵小偷就嫌纺纱活儿苦,旧技手痒,不巧,又被人生擒扭送县衙。县令本来还想树个典型呢,这下很恼火,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再给赵小偷一次机会,于是就让他在牢里一面纺纱,一面反省,这样足足关了一个月,等赵小偷出去时候,县令再三叮嘱,要他一定痛改前非,正经做人。
这回总该收敛了吧,谁知,一个月后,这家伙又被人送来了,还是因为偷了人家的鸡。县令这回不客气了,板着脸说:“你这是三进县衙了,有句老话,叫事不过三,看样子不给你点厉害,你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说完,叫来两个衙役,架起赵小偷就在堂上疾走,他自己则在一旁一、二、三数起步来。当数到一千时,他一声令下:“停!”
赵小偷头都转晕了,不知道这是哪门子刑,正诧异间,只听县令叫典吏递上一大碗热醋,命令他当场喝光。赵小偷心想:这个县令,怎么尽出怪招啊!不过,醋这东西,喝点应该不是什么问题的。想到此,他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喝起来。谁知刚喝了一半,突然有人从背后朝他猛击一掌,他大吃一惊,呛了一口醋,大声咳嗽起来。
也真奇了,打这以后,赵小偷这咳嗽就止不住了,而且一到晚上,只要一想到行窃,就必定咳嗽。再要去做小偷,已不可能;后来又多方寻医问药,也总不见效。这样,赵小偷就真的只好靠纺纱度日了。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曾经猖獗一时的偷鸡案竟然逐渐绝了迹。
众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阿强还特地到县衙感谢老爷,正好那天典吏也在,典吏问县令:“这办法,大人是从哪里学来的?”
县令微微一笑:“你忘啦,我不仅遇恶必惩,也惯常见善必采。告诉你也不妨,我是从一个老郎中那里听来的,那次与他对饮,他无意中说了这个事儿,我就在姓赵的身上试试,果然一用就灵。嘿嘿,这个惯偷,靠打板子不能让他断了贼根,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说罢,众人大笑起来。
宝贝烟杆
清朝年间,有一个嗜烟如命的老农,早晨起床脸还没有洗,就先得抽上一口,要是上茅房,必得先装满一袋烟,抽完了才走出茅房,每顿饭后撂下饭碗总得过足了瘾才下地干活,用他的话说就是“来锅叶子烟,快乐赛神仙”。
这老农手中的烟杆,可是一根有年纪的烟杆了,听说是老农的爷爷的爷爷辈传下来的。那烟杆已经被几代人的手磨得光滑油亮。大约是历经了岁月的烟熏,那烟杆早已通体发红,变成血一样的绛红色,还隐隐发光。更绝的是,晚上就寝,老农将烟杆挂在床前,烟杆里的烟油会顺着烟嘴口出溜出来,油光剔亮,稠得像蜜,牵成了丝,眼看就要拉断,谁知那烟油“哧溜”一下自个儿缩了回去,奇得很!老农不知其中道理,反正当作宝贝一样贴身不离。
说起这烟杆的奇来,还有一个秘密。老农家里喂了不少牲畜,经常要放到野外喂草。林子里经常有野猫、野猪、野獾在牲畜吃草的地方屙屎屙尿,尤其是野猫屙的尿,一旦牲畜不小心吃了,那牲畜的脚就会浮肿,痛苦得不吃不喝。换作别人家遇到这类事情,早就不知所措了。可老农自有他的一套方法,他把那贴身的烟杆取出来,找来一根细长竹签,从烟杆里掏出一些烟油泥垢,和些清水喂给牲畜喝了,嘿!第二天牲畜浮肿的脚就会消除。这事在周围越传越神,谁家牲畜得了这病,便都来找老农帮忙,老农倒像成了名医。所以,老农愈加得意了。
话说有一天,老农正蹲在自家门前抽着叶子烟,一个商人模样的年轻人骑着马经过,对着老农的烟杆看了很长一阵子才走。老农没有在意,只是很小心地摸摸烟杆便赶紧回屋了。可是第二天,那个年轻人又来了,又是看了很长一阵子才离去。如此过了三天,老农心里起了疑心,怀疑那个年轻人在打什么坏主意,准备下次年轻人来的时候问个明白。
第四天,那个年轻人果然又来了。老农正要上前问个明白,年轻人却跳下马,径直朝老农走过来。
“老人家,我是来此地游玩的布商,这几天我听说您老有一根不错的烟杆,特地来看一看。”年轻人上前作揖,说道,“只是怕您误会,故不敢造次打搅。”
老农仔细打量年轻人,不像是心怀叵测之人,就问:“听谁说的,一根普普通通的烟杆,有什么好看的?”
年轻人又是一笑:“老人家,我已经来过三次,每次都注意到您手中的烟杆,不愧是祖上宝贝,您老人家谦虚了。我有一个朋友,专爱此物,我这次来就是想把您这根烟杆买下,作为礼物送给他,不知您老愿意不愿意?”
老农一直深爱他的烟杆,就像宝贝疙瘩一样,可到底宝贝到什么地步,他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既然想买,何不如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能值多少钱?于是老农说道:“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遗物,怎能随便当作东西出卖?不可不可。”
年轻人一听这话,显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老人家,我那位朋友是生死之交,救过我一命,无以回报,现在我生意做大了,又巧遇了您手里这样宝贝,自当想方设法送给朋友。”
老农一看这阵势,知道问价钱的时候到了,便说道:“我这可是祖宗遗物,卖出去可是不肖子孙呀,钱多钱少倒是其次。”
“老人家,您开个价,多少?”年轻人往前一步,弯腰问道。
“这,祖宗遗物呀——你说,出多少价?”
年轻人看着老农的脸,舔了舔嘴唇,说:“五百两白银。”
“多少?”
“五百两。”
老农总算听明白了。五百两白银呀,他家的祖上还没有谁有过这样多的家产,他这一辈子、下辈子都可以不用愁了……
年轻人不知道老农的心中想法,以为是价格太低,又连忙说道:“老人家,是不是价钱太少,可以再商量商量吗?我们借一步到家中说话,如何?”
进了家,老农请年轻人坐下,自个儿掏出烟杆抽起了叶子烟,心里嘀咕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年轻人一看老农的架势,趁热打铁说道:“老人家,我知道您的心思,这样吧,我再加三百两,八百两白银怎么样?”
老农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仍然一句话不发,他还没有转过神来,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疯了。年轻人却是急得坐不住了,嘴里嘀咕半天,又一咬牙,说道:“老人家,您就成全我吧,您看,一千两,怎么样,一千两,就这个价钱,不能再加了,您老说句话呀。”
老农看见年轻人急成那样,激灵了一下,从沉思中醒过来:“这件事我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祖宗的遗物嘛,您说是不?要不明天您再来,给您回话。”
“好的,好的,我明天一定来,听您的佳音。”说完,年轻人转身上马离去。
待年轻人走远,老农把全家人叫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完,全家人个个喜上眉梢,说那个年轻人不是脑筋有问题,就是观世音派来帮助他们家的善人、神仙,会有这等好事?不就是一根上了年头的烟杆嘛,卖!老农从腰间拿出烟杆,从头到脚来回看了三次,想着那自动缩回的烟油和牲畜浮肿的脚,怎么也抵不上一千两白银稀奇,于是也就下定决心准备卖了。
第二天,年轻人如约而至。一番寒暄,年轻人说要看一看老农的烟杆,老农故意装成很谨慎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烟杆递给年轻人。年轻人拿到手里,细细看过,高兴得连连说:“就是它,就是它,好!好!丙然是宝贝。”然后还给老农,又说道,“老人家,我这次出门,没有带太多的银两,不过您放心,我这里有五百两的银票,我先放在您这里,我这就回家准备剩下的银两,来回大约需要三个月的路程。我们以三个月为期限,三个月之后我准时回来,将余下的五百两白银给您,您再把您的烟杆完好地交给我,如何?我们立字为证。”说完,立下字据,付了银票。
临走时,年轻人又要求看一眼烟杆,一再嘱咐老农要妥善保管好烟杆,切不可失信。老农连连点头答应。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年轻人果然信守承诺,带足银两来到老农家。老农急忙回屋取出烟杆交给了年轻人。年轻人高兴地接过烟杆,谁知看过之后,脸色大变,连说:“不是的,不是的,错了、错了,这不是原来的那杆烟杆。”老农连忙接过,看了又看,说:“没错呀,就是三个月前你看过的烟杆,一直都是我保管的,我天天都要看一遍。”_。xiaole8
“什么,您每天看一遍?只是看看,没有抽吗?”
“没有,我怕给你弄坏了。”
“您,您呀,一件天下稀世珍宝让您给毁了。”年轻人捶胸顿足地说道。
原来呀,这老汉不知道,他这根烟杆竟然是一件活宝,在这烟杆的烟锅处住了一只烟虫。只有米粒般大小,蛀穴一般人很难发现,就算是老农这样天天拿在手中的人,如果不去仔细看,也不知这其中的底细。这烟虫可是个灵物,全靠每天新鲜的叶子烟味和不温不火的烟油滋养,平时主人抽烟的时候,它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蛀穴里面,晚上主人不抽的时候,它才探出头来透透气。
这烟虫也不知在烟杆里待了多少年,一身的皮就和那烟杆的颜色一样了。
年轻人对烟杆有些研究,听说了老农烟杆的事,仔细一琢磨,觉得其中道理正是在那只烟虫身上,要知道那烟虫是个宝,经它吞吐的烟油不仅能治牲畜的浮肿病,还能治人身上的创伤,要是卖到京城,起码值千两黄金。于是年轻人专程跑了过来,通过三天的观察,再经过亲眼验证,发现了烟杆的秘密,才肯出这么昂贵的价钱。
再说老农,原本也是一片好心,想到人家出如此高的价钱,不能对不起人家。所以在年轻人走后,就把这只烟杆取下来,用一块干净的棉布包好,放了起来。殊不知,那活宝几日得不到新鲜的烟油滋养,便一命呜呼了。
老农听到这个秘密,又是懊恼又是惊奇,便将烟锅取下,往茶桌上一磕,果然有一条小虫掉出来,不过已经变硬成了一具躯壳了。
怪病
王员外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三代单传,到了晚年才得了个儿子,王员外把他视为心肝。可没想到,这小少爷长到五岁,身上却出了件怪事。
这年春节刚过,小少爷的饭量就见涨,鸡鸭鱼肉一样没少吃,可就是越吃越瘦,而且刚吃完了饭,不到半个时辰,就又a开始喊饿。这让王员外焦急万分,他花了重金,把方圆百里的郎中请了个遍,可郎中们一个个敲锣打鼓地来,又垂头丧气地走,别说治了,这病连听都没听过啊。
王员外急得团团转,还是管家给他出了个主意:“老爷,不如我们重金悬赏求医,说不定有什么奇人异士能治好少爷的病。”
王员外听了,忙命人在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说如果有人能治好他儿子的病,就将一半家财双手奉上。告示贴出去没几天,就有人登门了。
来人是个江湖郎中,姓吴。吴郎中也不与王员外多说话,直接要给小少爷诊病,王员外急忙领他去见宝贝儿子。吴郎中见到小少爷,先抬起他的下巴相了相面,瞅了瞅舌苔,又号了号脉,问了一下情况后,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王员外看见吴郎中的表情,刚升起来的一丝希望,一下全灭了,绝望地问道:“我儿无救了?”
“有救。”郎中答道。
“有救?”王员外一听,忙问,“您既说有救,那为何又摇头呢?”
吴郎中叹口气道:“你儿有救,但这病却不太好治。他的体内有两条虫子,一条为红色,一条为绿色,头上皆有冠,名为红娘子、绿娘子,少爷吃的东西都被它们夺去了,所以吃进去的虽多,却一天比一天消瘦。如今这两条虫子已长成,头在少爷的喉头,尾巴已到了肠子,再不治恐就晚了。”
王员外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种病状可是闻所未闻啊,什么红的绿的还长着冠的。
虽然这郎中言之凿凿,但总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王员外犹豫了半天,最后一跺脚,还是交代管家明天把全镇的郎中都请来,给少爷集体会诊。
第二天,郎中们早早地便都到了。吴郎中手捋胡须,把诊断的结果跟大家一说,众郎中听罢马上炸开了锅,没一个人相信的。可是又没人能说出到底是什么病,大家便决定先看看吴郎中开的方子,再作决定不迟。
那云游郎中开的方子倒是简单,上面只有两味药,可大家一看都傻眼了。只见上面写着:新鲜牛肉两片,砒霜两钱。要知道,这点砒霜足够毒死两头牛的,怎能给五岁的孩子吃呢,这不是要毒死他吗?
还是王员外先开了口:“这砒霜可是剧毒,虽然听说过以毒攻毒的方法,可这分量是不是大了些?”给儿子求医问药的,王员外对医术也知道了不少。
可吴郎中却语气坚定地说:“只要照着我的法子来治,包管药到病除。”
众郎中左瞧瞧右看看,没人吭声,都想看看吴郎中会用什么方法。
吴郎中咳嗽了一声,又接着道:“找一处黑屋子,门窗紧闭,一丝光都不能透,让少爷一天不进食。第二日,用牛肉包着砒霜做两个肉丸子,让少爷吞下,那红娘子绿娘子饿了一天,必定来抢肉丸子。而接下来的三天最为关键,因为两条虫子中了毒会在少爷腹中折腾,所以定然十分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少爷出来,更不能给他进食,否则必死无疑。”
众人听罢,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郎中这法子本就稀奇,而且还惊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送了人命,所以大家都不敢妄下断言。
王员外心里也在打鼓:到底治不治呢?他扫了一眼四周,见众郎中都没什么主意,只有吴郎中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心想不治是死,治了还有一丝希望,想到这里,便冲吴郎中点点头:“好,就依先生说的办,一切都拜托了!”
管家立刻安排人找了一间屋子,将门板和窗户用铁皮包住,一丝光都不透。然后王员外命人给少爷预备了一桌饭菜。老两口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想到这可能真是他的最后一餐了,不禁一边看着,一边偷偷抹眼泪。
吃完饭,小少爷被关进了黑屋子里。半个时辰刚过,他就吵着要吃的。王员外吩咐下人,无论如何不许送吃的。少爷在屋子里又哭又闹,实在饿不过干脆啃起椅子来,下人听到动静,赶紧冲进去,把能啃动的东西统统收走。
整整一天过去了,该是喂肉丸的时候了。王员外忙命下人打开门,往里一看,只见少爷小小的身子遍体鳞伤,神情憔悴不堪。王员外很是心疼,手里握着肉丸,在儿子身边徘徊了半天,最后一下狠心,把包着毒药的肉丸子送到了儿子的嘴里。
儿子一见肉丸,眼中马上放出光来,一口吞了下去,吃完后,还眼巴巴地望着,希望有别的吃的。
王员外盯着儿子看了许久,一跺脚出了房间,命人立即将门关闭,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也要坚持不住了,心说:只要三天,三天,儿子就会好了。
第一天,少爷好像受了酷刑,不停地嚎叫,又是打滚又是撞墙,差不多整个镇子都听见了他的哀号。
到了第二天,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弱,哀号的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转眼到了第三天,黑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一直守在屋外的王员外不禁暗自担心:吃了毒药,又经过这两天的折磨,儿子还活着吗?
王员外忍不住让人打开一条门缝,偷偷朝里望去,只见儿子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已经面目全非。见此情景,王员外疯了一般冲进屋子,抱起了儿子。这时,儿子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睛,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看样子是想要东西吃。
此时,王员外早把吴郎中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看着气若游丝的儿子,他马上命人准备吃的。一见到饭菜,儿子的眼中有了一丝光彩,吃了一口,马上精神了许多,不一会儿,一桌子饭菜都被吃光了。
看着儿子渐渐精神起来,王员外老泪纵横,抚着儿子的头,一下、两下、三下……
突然,儿子倒了下去,浑身不停地抽搐,最后猛地一挣,再没动静了。
儿子死了,王员外抱着儿子的尸体声泪俱下,他咆哮道:“去、去把那野郎中给我抓起来送到县衙,他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他血债血偿!”
下人马上将吴郎中押到县衙。公堂之上,王员外看着吴郎中气定神闲的样子,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一指吴郎中,对县官说道:“就是这个野郎中,乱开药方,下毒害死了我儿!”
吴郎中捋着胡子缓缓说道:“大人,这药方中的确有砒霜,但这是以毒攻毒之法。倒是你王员外,这三天之中,你可给过他吃的?”
王员外愤怒地答道:“吃了,他都快死了,是被你害死的,临死前,我给他点吃的,也不行吗?”
“王员外,我可曾说过,这三天最为关键,不可给少爷任何食物,否则必死无疑?”
王员外愣了一愣,随即说:“说过又怎样?我儿子第二天就已经被你害死了,你根本就不会诊治,这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说什么肚子里有红色绿色的虫子,都是谬论,谬论!我要你给我儿偿命!”他越说越激动,几乎就要向吴郎中扑过来。
吴郎中还是神色泰然,说:“大人,我相信我的诊断没有错,这点我自己可以证明!”
“哦,怎么证明?”县官好奇道。
“大人,只要验尸便可,那红娘子绿娘子定然还活着。本来它们已经饿了一天,少爷吞下那包着毒药的肉丸子,肯定要被它们抢夺去,只要三天就可毒死它们。但可惜时间未到,它们就得了食物,便把毒排出体外,毒死了小少爷。所以,只消证明少爷肚中确有红娘子和绿娘子就可以了。”
“王员外,这个方法甚好,你可同意?”县官问。
王员外一心想为儿子讨回公道,他睁大了眼睛,冲着吴郎中喊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吗?好,验就验,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令传来了验尸官。验尸官拿着小刀从少爷的喉部切了下去。刚切开食管,突然,有东西蹿了出来,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从切口处伸出两个虫子的头,一个红色,一个绿色,头上都长着鸡冠似的冠子。
王员外看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秀才吟诗气死娘
话说乾隆年间,有一叫施秀才的人,此人自持文才横溢,于是乎到处卖弄。有一次,他的亲娘舅家里砌房,正在建上梁。各方的亲朋好友都来道喜,施秀才自然是少不了要来的。老娘舅见到亲外甥来了很是高兴。
施秀才却见上梁上少了一副对联,于是决意要为老娘舅作一副对联,以示祝贺。老娘舅正愁缺了一副对联,见有人主动来为他写对联,高兴不已,直夸道:“到底还是自家的亲外甥。”
施秀才提起笔一看,正看见老娘舅家的十个女儿都出来凑热闹。心里打了个激灵,大笔一挥写下一副对联“家藏万金却不富,纵有五儿亦绝户”横批“寡人一个”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施秀才得意的一笑,解释说:“我家舅父有千金十位,岂不正好是万金?可到头来却都要嫁出去,还得个个赔钱,必然不富。”
众人问:“下联是何意?”
“都说一个女儿半个儿,十个女儿不就是五个儿么?可又不能给他老人家续香火。到最后他老人家还不是“寡人一个”!
众人一听笑得肠子差点都要回出来了。
老娘舅在一旁听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畜生!”顺手抄起身边的扫帚直往施秀才身上扑,打得秀才抱头鼠窜。
一日外出,施秀才见一妇人在井边打水,弯着腰,屁股翘的老高。不想提水时用力过大,放了个响屁.妇人见有人,羞得满脸绯红。施秀才突出一诗:“妇人立井旁,翘臀又放屁,其状似雷声,好臭!”妇人一听骂他是流氓,拿挑水扁担追了施秀才几里路.
施秀才要去进京赶考,施秀才的老娘心中很是不舍,老娘一直都贯着儿,依着儿,这一走自然是很不放心,哭着送了施秀才很远,送儿千里终有一别。老娘抹着眼泪,流着鼻涕说:“儿呀,路上可要小心呐!”
施秀才此时看到老娘鼻涕横流,一阵感慨,诗兴大发:“山下飞出两白龙,不知不觉过草丛。眼看游到黄河边,‘嗖’地一声回龙洞。”
老娘一听气的不行:“你这个逆子,逆子呀!”一边骂着一边脱下脚上的鞋,举起手就要打。
施秀才一看老娘举起鞋要打他,又吟了一首:“老娘举鞋欲打儿,朽腿一抬如斗鸡,娘疼孩儿吾心知,装样!”
老娘一听顿时两眼一翻。几天后,施秀才的老娘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人们说不清,这事其实只有施秀才最清楚。
泥人仙
白天,他是泥娃娃;夜里,会变回人形。不过,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part。1半夜娃娃
唐朝年间,燕子街有个捏泥人的工匠名叫方梦龙,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
方梦龙的隔壁,住着一个叫麻三的小混混,平日里,好吃懒做,总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天晚上,麻三多喝了几壶酒,子时才晃晃悠悠地回家。
进门后,他刚想更衣,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娃娃的啼哭声。
麻三觉得很奇怪,这深更半夜哪来的娃娃?
第二天清早,麻三忍不住去问方梦龙:“方兄,昨晚你屋里怎么有娃娃的啼哭声?”
方梦龙摇摇头说:“麻兄,我一个单身汉,哪来的娃娃?这话传了出去,怕是官府要拿我问罪。”
麻三狡黠地点了点头:“兴许,我昨晚喝醉听错了!”当晚,麻三早早吹灭了油灯,然后,将耳朵紧贴在墙上偷听。子时一过,隔壁又传来了娃娃的啼哭声。麻三冲出屋子,拼命敲方梦龙的店门:“方兄,你再不开门,我可要上报官府了!”
方梦龙害怕了,匆匆开了门。果然,方梦龙怀里抱着个刚出生的娃娃,白白胖胖的,正挥舞着小手,哇哇大哭。
麻三愣住了。方梦龙涨红了脸说:“麻兄,请进门说话!”麻三满脸狐疑地进了门。
原来,方梦龙是三代单传,他做梦都想有个娃娃。只是家境贫寒,哪有媒婆肯上门说亲。
一个月前,方梦龙从观音山挖泥回来。当晚,他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刚出生的娃娃不停地叫他爹。梦醒后,方梦龙心潮澎湃,用新挖来的泥土,将梦里的娃娃捏成了形。捏完后,方梦龙爱不释手,便搂着泥娃娃睡着了。
子时过后,方梦龙突然被一阵娃娃的哭声惊醒。睁眼一看,怀里的泥娃娃竟然活了,此时,正光着屁股,趴在床沿上嗷嗷待哺。方梦龙掐了掐大腿,原来这不是梦,这真是菩萨保佑啊。方梦龙欣喜若狂,将娃娃亲了又亲,搂着他睡了。
谁知,天亮后娃娃又变成了泥人,方梦龙不禁痛哭流涕。隔夜子时,泥人却又变回了娃娃。方梦龙恍然大悟,原来,那娃娃半人半土。白天,他是泥娃娃;半夜,又变回人形。从此,方梦龙每天期待着子时的来临。虽然,他只是个半夜娃娃,但方梦龙疼爱万分。
麻三听罢,惊得瞠目结舌。他将娃娃看了又看,这才相信了。
方梦龙怯怯地说:“麻兄,你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麻三拍了拍胸脯:“当然,方兄喜得贵子,恭喜还来不及呢!”
回屋后,麻三就动起了歪脑筋:既然那神土能变活人,我何不占为己有?第二天清晨,麻三趁方梦龙去打酒的工夫,将泥娃娃偷了去。随即,骑马朝南仓皇出逃。故事会
日落时分,麻三来到了一个车水马龙的集市。在巷子的拐角处,麻三找到了一个捏泥人的老汉。见那老汉手艺不错,麻三便掏出一锭银子,连同泥娃娃一起递给了他,说:“给我捏最漂亮的女子!”
老汉点了点头,熟练地将泥娃娃揉来揉去。三炷香的工夫,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便出现在老汉的掌心。
麻三见状,欣喜若狂地包起泥美人,牵着马走了。其实,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今晚就和美人洞房花烛。
等过一阵子,看腻了她,再让那老汉重捏一个。如此这般,简直比皇帝还快活。
part。2起死回生
麻三在集市兜了一圈,便匆匆住进一家客栈。在客房,麻三摆了桌酒菜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两壶酒已经下肚,麻三便伏在案上沉沉睡去了。
醒来时,已过子时。蒙间,麻三见床头真坐着一个绝世美人,容貌打扮和泥美人一模一样。麻三心猿意马,借着酒劲就想抱美人。
这时,“咚”的一声,房门突然被踹开了。麻三下意识地回头,见门口站着两个衙役和一个丫鬟。那丫鬟神色慌张,两个衙役断声喝道:“好你个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该当何罪?”麻三又惊又吓,被两个衙役押回了县衙。
那丫鬟惊魂未定,匆匆跑去禀报县令:“老爷,奴婢看见一个女子长得很像小姐!那女子的手臂上也有玫瑰色的胎记,跟小姐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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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你两只虎
惹大祸
清末那会儿,凉州城出了一位画家,姓李名松,擅长画虎。但他却有个规矩,自己的画只赠有缘人,谁要是上门索要,或者是出钱买,对不起,一律不画。
这年秋天,凉州新来了个王知府,听说李松的画十分有名,便想弄一幅送给总督大人。府衙赵通判得知后,觉得这是个巴结上司的好机会,便径直来到了李松家索要。
赵通判进了李府,往太师椅上一坐,跷着二郎腿说:“李先生,新任知府王大人听说你虎画得不赖,打发我登门来拜访,能不能破例给大人画一幅啊?”李松听后,不卑不亢地回答说:“真不巧啊,昨晚去茅厕时,不小心跌了一跤,伤了手腕,伤筋动骨一百天,想画也画不了。”
赵通判听后,啥话也不再说,起身就走了。他心里却恶狠狠地说:好你个李松,敬酒不吃吃罚酒,咱走着瞧!
再说,李松家养着一条大狗。这天上午,大狗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嘎嘎嘎”的叫声,忽然挣开绳子,冲出院门。它见一对大白鹅摇摇晃晃朝湖边走去,竟扑了上去,把其中一只咬死了!
赶鹅人不答应了,来到李家算账。当时李松并没放在心上,轻描淡写说了句:“赔你一两银子就是了。”谁知赶鹅人哼了一声,说:“一两银子?说得倒轻巧,你知道这是谁的鹅吗?这是知府王大人的心爱之物,从南方特意带来的,你自己去禀告王大人吧!”说完,扭头就走。
李夫人知道闯了祸,忙打发下人追上赶鹅人,塞了五两银子,央求他圆个谎,了了这事。谁知,赶鹅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甩手而去。
联想到前阵子赵通判来要画,李松没给,如今又惹上这等麻烦事,这可咋办啊?李夫人思来想去,让李松画一幅画,亲自送到赵通判手上。
李松一听,脸一沉,毛笔一扔,说:“你不知道我的规矩啊?”李夫人又气又急,都啥时候了,还讲这破规矩。
两人正在拌嘴,书房里忽然闯进来两个官差,二话不说,把铁链往李松脖子上一套,生拉硬拽将他拉出李府,关进了大牢。
李夫人急坏了,赶回家翻找了一遍,想找幅画送过去求情,可折腾了半天,竟然连半张都没找着。
这时,一个下人出了个主意:“夫人,要想救出老爷,只能去找张好嘴了!”
这张好嘴在凉州城的名气是响当当的,他能说会道、能言善辩,在城中开了一家杂货铺,只要客人进了他的铺子,听了他说的一番话,不买点东西就觉得过意不去。因此张好嘴的生意特别红火。
下人见李夫人还在犹豫,就催道:“夫人,眼下救老爷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李夫人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提着厚礼,找到了张好嘴。
张好嘴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摇手说:“李夫人,我哪有这本事啊,您还是赶紧想别的办法吧!”
李夫人央求道:“张掌柜,凉州城里谁不知道你嘴上的功夫啊,只要能把我家老爷救出来,提啥要求我都答应你!”
张好嘴低着头想了想,说:“那我就试试吧。要是救出李老爷,赠我一幅画便成!”李夫人自然满口答应。
欠下债
到了审案时,张好嘴拉着李家的大狗来到了府衙。凉州城的人听闻此事,把大堂里外围了个严严实实,想瞧张好嘴是如何帮李松脱罪的。
因为事主一方是王知府,为了避嫌,案子由赵通判来审理。赶鹅人讲完案情后,李松点头,承认有这回事。赵通判听后问张好嘴:“张掌柜,你还有啥话要说吗?”
张好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把大狗牵过来,问赶鹅人:“咬死大白鹅的是这只狗吧?”
赶鹅人“嗯”了一声。张好嘴又转向赵通判,说:“大人,这狗和鹅是不是都是畜生啊?”赵通判愣了一下,说是啊,你什么意思啊。
张好嘴呵呵一笑,说:“大人,既然是畜生之间的事,是不是就跟人没关系啊?如果非要把人再掺和进来,传出去可就贻笑大方了,说大人您是人畜不分,是不是这个理啊?”围观的人听后,哄堂大笑起来。
赵通判的脸立刻变成了个猪腰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张好嘴又指着大狗说:“大人,这畜生就交给您了,要杀要剐随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和李老爷就先走一步了。”赵通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了府衙。
一出府衙,李松冲着张好嘴作了一个揖,扭头就走了。回到家后,李夫人把答应送张好嘴画的事说了出来。
不料,李松却挺着脖子,说:“你答应人家的,你去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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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救子
民国年间,归州城新开了一家“一陽当铺”,当铺的东家姓巫名陽,似乎很有钱。据他自己说是北京城的人,见归州既有水码头又有旱码头,就想先在归州开家当铺,试试行情。
巫陽聘请了当地最有名的老掌柜孙掌柜,本来,孙掌柜年纪大了,在家颐养天年,因为巫陽给的薪俸丰厚,就重新出山。不过,孙掌柜有言在先,如果碰上价高而又拿不定主意的东西,他必须请能人帮忙鉴定,这费用,由巫陽出。巫陽爽快地应承下来。
孙掌柜是个好掌柜,对瓷器、书画、金银器都有研究,不出半年,为巫陽挣了不少钱。
这天,孙掌柜差人找到巫陽,让他去一趟当铺,巫陽知道有要紧的事,马上来到当铺。到了当铺,只见孙掌柜正和一个中年人坐在里屋聊天,中年人身着绸衫,样子却极其猥琐。
见了巫陽,孙掌柜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玉虎把玩件,然后向巫陽介绍中年人,说:“这位是前朝举人,在京城吏部为官数年,大清灭亡后在京城很不得意,就想回老家。不幸路上遇见劫匪,抢走了行李,不得已,才想当掉这只羊脂玉虎。”
巫陽问:“准备当多少钱?”
中年人说:“两千大洋。”
巫陽把孙掌柜叫到一边,低声说:“我敢跟你打赌,这羊脂玉虎,八成是假的。”
孙掌柜说:“我看未必,这玉虎包浆光泽润滑,如上了油脂一般,还有几处枣皮红斑,正是羊脂玉的特性,如果是真的,至少值五千大洋。可是这家伙要价甚低,又闪烁其词,眼露狡黠之光,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
巫陽说:“连你都拿不定主意,我又如何能断定真假?”
孙掌柜说:“您忘了我以前说过的话?事到如今,只好请能人来帮忙鉴定。不过,这人要价甚高……”
巫陽忙说只要有真本事,要价不打紧。孙掌柜点点头,说:“那您赶快准备一乘轿子。”
巫陽问为什么要轿子,孙掌柜说:“因为他是个盲人,大家都叫他贺瞎子。”
巫陽奇怪道:“既然是盲人,怎么会鉴定玉器?”
孙掌柜告诉巫陽,贺瞎子天生眼盲,他的父亲是世袭祖业的玉器商人,识得天下美玉,可一辈子就生了贺瞎子一个儿子,只好自认倒霉,说贺家的技艺要在他这辈断绝了。不料贺瞎子虽然眼瞎,心却不瞎,他从小就喜欢摸玉石,时间长了,不管什么玉石,只要用手一摸,就能说出是什么玉质。他父亲便搜罗了各种质地的玉石,供他摩挲。时间长了,贺瞎子的双手竟然比人眼更为神奇。
巫陽听了,半信半疑地叫了乘轿子,让孙掌柜去请贺瞎子。过了半个时辰,贺瞎子坐着轿子来了。几个人寒暄一番,孙掌柜就把玉虎交给贺瞎子。贺瞎子摸了一遍,说:“好玉好玉,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孙掌柜听贺瞎子说是真的,立马开了当票,把当票和两千大洋交给中年人。
等中年人走了,巫陽拿着玉虎,对贺瞎子说:“那人说他是前朝举人,可我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一定不是官场之人,这个玉虎,不会有诈吧?”
贺瞎子摇了摇头,说:“本来大家都有钱赚,互无干涉,我也没必要把真相告诉你。()但你既然问了,我就给你透个底吧,因为这个玉虎……”贺瞎子指了指地下,然后停口不说,收了一百块银洋的“掌眼费”,坐着轿子离开了当铺。
这下,巫陽对贺瞎子算是实打实地信服了。贺瞎子刚才暗示他,这羊脂玉虎是从墓里盗出来的,难怪那中年人神情紧张,原来是个盗墓贼。巫陽问孙掌柜:“你所说的能人,就是指贺瞎子吧?”
孙掌柜说:“您不知道,归州城有句俗话:归州有三子,瞎子瘸子败家子,瞎子能摸玉,瘸子能识书画,败家子……”
没等孙掌柜说完,巫陽就打断说:“瞎子我已经见识过了,这瘸子果真能鉴出书画的真假吗?”
孙掌柜说,瘸子姓鲁,叫鲁愚,从小喜欢书法,尤其喜欢临摹迸人碑帖。他父亲在全国各地做生意,见儿子喜欢,就帮他搜罗了大量古画及碑帖。所以,鲁愚不但练就一手好字,还有一副好眼力。
巫陽听了,冷笑一声,说:“真有这么神奇?我家里收藏了不少书画,要不请他来帮我鉴定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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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药铺
明朝嘉靖年间,保定府有个叫钱高林的到一家新开的药铺做伙计。这家药铺门前挂着三个铜壶,只在晚上开门。掌柜的叮嘱钱高林,要时刻注意这三个铜壶,莫要叫坏人算计。
有一天,一个泼皮拿着一根细竹竿来到药铺前,要把铜壶挑下来,钱高林看到后制止了。晚上,钱高林就问掌柜的:“为何我们店前要挂三个铜壶,为何有人来捣乱要摘铜壶呢?”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说道:“你听说过‘悬壶济世’的故事吧?铜壶的多寡代表医术的高低。如果药铺门前挂三个铜壶,就表明任何病都能治。同行是冤家,这三个铜壶一挂,其他药铺掌柜心里能好受吗?他们会时不时叫人来捣乱的。”
这天晚上,钱高林正在拨拉算盘算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抬眼一看,没见有人,以为是风把门吹开的,刚想去关门,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地上趴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
钱高林吓了一跳,问:“你是谁,要干什么?”那人说道:“废话,这里是药铺,我来干什么?买药看病啊,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闻声走了过来,把油灯的灯芯调亮,仔细一看,这人的膝盖竟然是反着长的。
这人说道:“唉,真是倒霉,耕地时我被牛角顶到膝盖,就成这样了。先生,你看怎么办啊?”
掌柜的还没说话,钱高林说:“你这动了骨头,得接骨啊。”
这人听了直摇头:“我怕疼,你们绝不能动我的骨头。你们门前可挂了三个铜壶啊,要是不能治,我就摘壶了。”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竹竿。
钱高林小声对掌柜的说:“这人一定是来捣乱的,要不怎么看病还带竹竿,我们把他轰出去吧?”掌柜的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们门前挂三个铜壶,什么病都得治,什么病人都得接。”
“可是,他不让动骨头啊,怎么办?”钱高林急了。
掌柜的凑近病人仔细察看一番,点了点头,说:“好,我不动你的骨头,但要一根绳子。”说着,拿过一根粗麻绳,三下两下,把这人绑了起来。
这人吓坏了,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掌柜的说:“别害怕,我给你治病啊!”
掌柜的和钱高林一用劲,把病人挂到了横梁上。挂好之后,掌柜的在灯下看书,钱高林在柜台前拨算盘,把病人晾在了一边。这人大叫:“你们想干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病?”
掌柜的微微一笑:“别急,这不就是在给你看病吗?用不了半个时辰,你的膝盖就会转过弯来。”
大约过了半炷香工夫,掌柜的端过油灯,凑到这人跟前,发现膝盖真的转过来了。再看这人,一脸窘相,好不狼狈。最后,这人只能说出真相。原来他是其他药铺雇来捣乱的,他会锁骨术,能把膝盖转到反方向,其实骨头并没受伤。掌柜的早看出来了,故意把他吊起来,这人离了地,四肢悬空,全身使不出力,“拧”着的骨头只能慢慢复位,膝盖便转了过来。
这事过去后没几天,药铺门前又来了一个大汉,手里拿着竹竿。钱高林一瞅,好嘛,又来一个摘壶的。这人一进门就说:“掌柜的,我脉搏跳得厉害,比一般人快多了,要是治不好,只怕会心衰而死啊!”
掌柜的看看这汉子,虎背熊腰,脸色红润,哪像有病的样子?但一搭脉,果不其然,大汉的脉搏跳得比一般人快了几乎两倍。掌柜的皱了皱眉,望闻问切一番,却并未发现异常。
掌柜的起身,围着大汉转了一圈,突然会心一笑,说:“你大腿的血管里有虫,你把裤子脱了,我才能给你治好。”
大汉无奈,把裤子脱了,只见他右腿上有好几个针眼。掌柜的微微一笑:()“看到了吧,虫子就是从这几个小眼里钻进去的。虫子是喝血的,血少了,你的脉搏自然就变快,为的是让血流得更快一些。”
大汉脸上掠过一丝不安:“那怎么治呢?”
掌柜的说:“这虫最怕火,我用一块烙铁往这几个针眼上一放,‘刺啦’一声,你脉搏就正常了。”
大汉冷汗都下来了,说:“我不治了。”
掌柜的说:“那可不行,你是来摘壶的,治好了才能走。”
大汉穿上裤子,脸上满是尴尬:“我不治了,不摘你壶就是了。”
大汉走了,钱高林看得一头雾水,问:“他为什么不治了?”
掌柜的说:“他根本没病,当然用不着治。”
“那他的脉搏为啥那么快?”
掌柜笑道:“刚才给他搭脉时,他屁股并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悬空的。悬空而坐要用力气,脉搏自然快了。他不但屁股悬空,还用细针扎自己的大腿,这样肌肉一收缩,脉搏就更快。”
钱高林点了点头,感叹掌柜的真是火眼金睛,把这些小把戏全都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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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治的怪病
南宋年间,临安城突遇怪病侵袭,百姓上吐下泻,找郎中医治虽能暂时克制,可没过几天病又复发,总是无法根除。一时间临安城内人心惶惶,临安知府也是忧心忡忡。
这天,知府得到禀报:最近城里来了个道士开坛施法,说临安之所以发生怪病,是因为百姓对上天不敬,故而遭到惩罚。若想根除怪病,须服用道士施加了神符的神水。每桶神水,要白银十两。知府听完,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不明摆着是装神弄鬼、坑害百姓吗?
当天,知府便赶到法坛,朝道士喝道:“大胆妖道,谁让你在此装神弄鬼?”
道士淡淡地说:“原来是知府大人,贫道未曾远迎,还请恕罪。不过如今贫道正在施法去灾,请大人下坛,不要耽误了贫道解救苍生。”
知府勃然大怒道:“简直是妖言惑众。”
不料,道士却面不改色:“实不相瞒,贫道一直在峨眉山紫光洞修道,若不是内侍总管陈敏贤公公盛情相请,我还不愿出山呢。”
知府听了,不由心中一惊,内侍总管陈敏贤是当今皇上身边的太监,他派人邀请这道士,莫非是皇上之意?
道士见知府不吭声,便冷冷地说:“大人还有事吗?若没事就请下坛,不要耽误了贫道布施神水。”知府只得强压怒火,走了。
一路上,知府见到百姓就问他们神水是否管用,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管用,真治好怪病了。”知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二天,知府请来了当地的几位名医,商议此事。一位老郎中说:“大人,这怪病我们都曾医好过,不过病人很快就又犯了,我们也不知为何。”
知府叹了口气说:“难道真要靠那道士装神弄鬼才能奏效?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嘛。”
老郎中突然问道:“大人,听闻昨日您见了那道士,不知大人可有收获?”
知府摇摇头说:“收获甚微,此事必有蹊跷,却又无从下手。”
老郎中神秘地一笑,说:“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人何不去观赏一下临安湖的美景,说不定会有收获。”
知府一愣,听出他话里有话,便点了点头。吃过午饭,知府便来到了临安湖,绕着湖细细察看了一遍,却并没有什么发现。知府累得坐在临安湖边休息,正擦汗间,老郎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没想到大人真围着临安湖走了一圈,累坏了吧?”
知府叹着气说:“是啊,可并未有所收获……”
老郎中提醒道:“难道大人没看到临安湖边多了几个洗马场吗?”
知府一下子瞪大了眼,说:“看到了!莫非洗马场里有玄机?”
老郎中点点头,说出了实情。原来,那几家洗马场把洗完马匹后的脏水,都倒进了临安湖,污染了水质。而临安湖水正是当地百姓的饮用水,人在饮用之后,不得病才怪呢。
知府问:“你为何不早说?”
老郎中苦笑着说:“大人,这几家洗马场的主人是内侍总管陈敏贤。若非你闯了道士的法坛,今天为了查找线索,又绕着临安湖走了一圈,我怎敢多嘴呀?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了。”
知府听了,不禁沉思起来。
第二天晚上,知府突然去拜见道士,见面后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本官一直想拜见陈敏贤公公,却苦于无贵人引路,那天误闯法坛,纯属误会。”说着,拿出一块玉佩递给道士,“此玉来自西域,乃无价之宝,权当为那日赔罪了。”
道士一见玉佩,喜得眉开眼笑,说:“这太贵重了,怎么可以收呢?”
知府笑着说:“不知仙道要施法几日?我也好心中有数,以便随时听候仙道吩咐。”
道士神气地说:“不清楚。不过临安怪病,皇上已经知道了。陈公公正在劝说皇上开坛祈福,祛病救民呢。”
知府想了想,说:“皇上开坛祈福,仙道的神水必会派上用场。那时仙道定会平步青云,以后还望仙道多多提携啊。”
道士听了,非常得意。知府趁机又一通溜须拍马后,见道士已无防范,才装作诚恳地说:“仙道能否赐我些神水呢?也让我沾沾仙气。”
道士大笑道:“什么神水,只要不是临安湖的水,就都是神水。”说到这儿,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圆场,“这是因为……我的神水和临安湖水犯冲。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知府连忙点头说:“不敢不敢,天机怎能泄露给我这凡夫俗子?”于是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走了。
第二天,知府又找来几位买过神水的百姓询问。百姓告诉知府,除了每天要吃斋食素外,就只能喝神水,不能喝别的水。
知府一拍脑门,暗叫道:明白了,只要不喝受了污染的临安湖水,这病自然就会痊愈。看来陈敏贤已经知晓,洗马场污染了临安湖水,致使怪病爆发。可他非但不关掉洗马场,反而借机拍皇上的马屁,让皇上开坛祈福,然后偷偷关掉洗马场,怪病自然就好了。同时他又在开坛祈福前,用道士愚弄百姓,卖“神水”搜刮民财,真是何其巧妙,但又何其歹毒。
可如何揭露陈敏贤,关掉洗马场呢?上书弹劾?自己根本没有实证。就算皇上下旨彻查,又有哪个官员敢深入调查,这里面都牵扯到皇上了。整整一夜,知府急得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知府依然没有想到对策,正焦躁万分,突然听到鸣冤鼓“咚咚咚”响了起来。知府升堂一问,居然是两个酒鬼要知府裁定:究竟是临安酒好,还是杜康酒好。知府气得刚想命衙役把这两家伙撵出去,其中一个酒鬼突然一蹦三尺高地叫道:“临安……的酒,是当今万岁祭天的御酒……”
突然,知府眼前一亮,丢下酒鬼和两班衙役,撒腿跑回书房,写起了奏折……
几天后,圣旨传来,先责骂了知府,跟着便让知府立刻彻查、关掉临安湖的洗马场。原来,知府在奏折中写道:皇上祭天用的御酒,都是用临安湖水酿制。但就在几天前,自己偶然发现临安湖边开设了几家洗马场,致使临安湖水被污染。这是对上天的大不敬,请皇上降罪。
当天,知府手持圣旨关掉了洗马场,然后又上奏请罪:临安城爆发的怪病,经追查是因为百姓饮用了被污染的临安湖水。如今已将洗马场的主人抓捕,却供出了陈敏贤才是洗马场的主人,自己不敢轻易处置,还请皇上定夺。
两天后,圣旨传来:知府昏庸,酿成大祸,但念其知错立改,忠心可嘉,故从轻发落,贬为庶民……
在知府离开临安的那天,百姓纷纷前来送行,老郎中更是依依不舍地拉着知府的手,告诉知府:那道士已被百姓用乱石打跑了。
知府点头说:“此事我已知晓,只可惜未能扳倒陈敏贤,更可惜的是,百姓被坑害的钱财也无法追回。”
老郎中却说:“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好人必有好报,大人千万不要自责。”
果真如老郎中所言,一年后知府便被重新任用,深得皇帝的信任。而陈敏贤则在临安怪病案后,被皇上冷落了,最后郁郁而终。至于那个道士,居然被贼人杀死。
鱼鳞案
清咸丰年间,陶然任新城知县。这天,陶然听到有人击鼓鸣冤,便来到大堂,开堂问案。
衙役带进来一个年轻后生,是乡下农人打扮。那后生来到案前,跪下行了礼,然后递上一张状子。陶然接过来一看,原来,这后生乃是城东小李村的李二憨。昨天中午,他到城里的望江楼去吃饭,点了一道叫脆皮鱼的招牌菜,不想被鱼鳞卡到了喉咙,故而来告望江楼。
陶然看完状子,不禁哑然失笑,对李二憨说:“是你自己吃鱼不小心,让鱼鳞卡到了喉咙,还来告人家,也太无理了吧?”
李二憨争辩道:“大人,他家的招牌上写着,这脆皮鱼酥脆可口,一碰即碎。可我使劲嚼了,非但没嚼碎,还把我的喉咙卡了,到郎中那里,用铁镊子才给夹出来。您给评评理,他家说的话可信吗?”
陶然一愣:“他家的招牌上真是这么写的?”
李二憨大声说:“千真万确。他家要不是这么说,我也不会点。之前,我已找过掌柜孙梦庭,可他就是不肯赔钱。”
陶然点了点头说:“他家要是真这么说了,那就是名不副实了。捕头,去把那掌柜的带来。”捕头马上带人去了,不一会儿,就把望江楼的掌柜孙梦庭带来了。
陶然问道:“你家的招牌上是怎么写这脆皮鱼的?”
孙梦庭回答:“酥脆可口,一碰即碎。”
陶然冷冷地问:“既然是酥脆可口,一碰即碎,如今却卡住了人家的喉咙,这又怎么讲?”
孙梦庭忙道:“大人,李二憨因何卡了喉咙,草民不知道。但他既然说是我望江楼的鱼鳞卡了他的喉咙,那就请他把鱼鳞拿来,让我看看是不是我望江楼的鱼鳞。”
陶然心中暗想,这个孙梦庭真是狡猾,李二憨被鱼鳞卡了喉咙,百般折腾,又请郎中用铁镊子夹出来,即使不碎,也被折腾碎了,而且恐怕早扔掉了,又怎么会拿到堂上来?
不料,李二憨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高高举过头顶,说道:“鱼鳞在此。请大人明断。”
陶然心中一惊,没想到李二憨居然没把鱼鳞扔掉。他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真见到一片金黄色的鱼鳞,已被铁镊子夹得变了形,边上还带着血丝。他让衙役把鱼鳞递给孙梦庭,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梦庭看过了鱼鳞,忽然叫道:“大人,这不是我家的鱼鳞!”
陶然一怔:“你如何断定?”
孙梦庭道:“我家的鱼鳞炸焦了,沾齿即碎。若是被他误吞下去,在喉咙外面一按,也会碎的,根本不会被卡到。退一万步说,即使卡到了喉咙,没有捏碎,用铁镊子一夹也会碎掉,根本拽不出一整片来。”
李二憨争辩道:“这就是你家的鱼鳞!不信可以去问郎中,是不是从我喉咙里夹出来的?”
孙梦庭跟他争了起来:“你喉咙里卡的鱼鳞就是我家的?你卡住了,当时怎么不说?”
两个人争得不可开交,陶然听了一阵,也分不清谁是谁非,一拍惊堂木道:“肃静!你们别争了,待本官亲自去看看!”
陶然带了一个捕头,跟着李二憨和孙梦庭,来到了望江楼的一个雅间。这时,小二刚好端着一条客人点的脆皮鱼经过,陶然招手说道:“就是这条。”
孙梦庭忙命小二端了过来,将脆皮鱼放到桌上。陶然先闻到一股奇香,()他凑近了细看,只见那鱼整条烹制,鱼鳞一片不少,被炸成了金黄色。这时,厨师端着滚烫的汤汁跟进来,往鱼身上一浇,只听得“刺啦”一声,香气喷薄。孙梦庭忙道:“大人,请品尝。”
陶然拿过筷子,夹下一块,鱼肉鲜嫩,但外面的鳞却已纷纷碎裂。他放到嘴里一嚼,确实焦香宜人,妙不可言。不过片刻的工夫,一条鱼已经入了肚。他不禁啧啧赞叹:“焦香可口,名不虚传。本官上任几年,却不知天下还有如此美味。”
这时,孙梦庭赶紧说道:“大人已经品尝过了,我望江楼的脆皮鱼炸得酥脆可口,一碰即碎,鱼鳞根本卡不住喉咙。李二憨告我,就是诬告。”
陶然点点头,对李二憨说:“你也看到了,本官已经吃了一条鱼,那鱼鳞的确是一碰即碎,根本不可能卡到喉咙。你被鱼鳞卡了,或许另有缘由,当与望江楼无关。”
李二憨想了想,说:“大人此言差矣。您说您吃了一条鱼,其实未必。”
陶然有些生气了:“本官刚刚吃了一条鱼,那是有目共睹,这还错得了吗?”
李二憨却摇摇头,从盘子里夹起几片鱼鳞,说:“大人看到了吗?这是鱼鳞。整条鱼应当包括这几片鱼鳞。没了这几片鱼鳞,这条鱼还叫整条鱼吗?大人,正是这几片鱼鳞,惹下了祸患。”陶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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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雀复仇
宋朝初年,江州有个郑家村,村头有座破庙,庙里有只通人语、又通人性的灵雀。一天,灵雀见一个小孩晕倒在庙门前,估计是饿的,它急忙衔来浆果,将孩子救活。那孩子见灵雀会说话,起初十分害怕,但看灵雀并无恶意,才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它。
小孩叫郑男,十岁,是郑员外的独子。不想半年前,父母意外双双离世,留下的房子却被叔叔郑觉虎霸占。郑男无家可归,只能以乞讨为生。这次出去,他一连两天滴水未进,才昏倒在庙门前。
灵雀听了很是气愤,它让郑男在庙里等着,自己飞进村里,找到郑家,见一个大胡子和一个胖婆子在忙前忙后,正是郑男的叔婶。
原来,郑觉虎将霸占来的房子开成商铺,当天正是开张之日。灵雀藏在屋檐下,趁夫妇俩不注意,从窗户飞进去,悄悄从屉子里衔出三枚铜钱飞回庙里,给郑男去买馒头吃。就这样,灵雀让小郑男栖身在庙里,自己每天从店里衔回钱来,管他吃喝,将他安顿下来。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郑觉虎发现了灵雀的小动作,连夜布下机关陷阱,逮住了灵雀。胖婆子出了个恶毒的主意—将灵雀身上的毛拔光,丢到街上喂猫狗。郑觉虎连连称妙,立刻动起手来。灵雀身上的羽毛被一根根带着血肉扯下来,它疼得昏死过去。
等到灵雀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丢在路边陰沟里。它暗自庆幸周围没有猫狗出没,忍着剧痛,慢慢爬回了破庙。小郑男看到灵雀的惨状,不禁号啕大哭。灵雀扬起翅膀,帮小郑男拭干眼泪,附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
第二天,郑男重新出去乞讨,逢人就讲,那破庙的菩萨能说话,十分灵验,一时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前来。灵雀则藏在菩萨脑后,对求问者应声而答,凭着灵性预卜吉凶,往往皆中。这庙里的香火顿时兴旺起来,名声也传了出去,一直传到郑觉虎的耳中。这郑觉虎虽家资殷实,却没个一儿半女,一直引以为恨。因此他也备上供品,到庙里问卜。
来到庙里,郑觉虎倒头就拜。灵雀见是仇人,顿时怒上心头,但听了郑觉虎的一番祷告后,再见他的大胡子,灵雀顿时有了主意。只听它缓缓说道:“天啾啾,地喳喳,施主命中本无子,不如认命,不如认命。”
郑觉虎一听急了,磕头如捣蒜,一会儿就磕出了血印,他发誓道:“菩萨,您行行好,如果能让我们生出一儿半女,就是叫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灵雀开始吊郑觉虎的胃口,说:“心诚则心愿成,但问施主诚心几何?”
郑觉虎跪在地上赶忙答道:“只要我能生个儿子,菩萨您尽避吩咐就是了!”
“若肯除尽胡须,儿女说来就来。”“行,我今晚回去就剪……”“不不不,是要连根拔掉。”
“这—”郑觉虎一怔,想到拔须之痛,不禁害怕起来。
灵雀看郑觉虎犹豫,又说道:“若无诚心,休怪菩萨……”
郑觉虎一想,狠狠心答应了。
郑觉虎回到家中,喝了两口酒,把菩萨的话说给老婆听,胖婆子想反正疼的不是自己,上手就拔。才揪下两根,郑觉虎就疼得嗷嗷叫,要打退堂鼓。但胖婆子哪里肯依,仗着力大,将郑觉虎死死按倒在地,骑在身下,双手揪着郑觉虎的一把胡子,胡乱撕扯……随着胡子一绺一绺地被拔下来,郑觉虎疼得两眼冒花,昏死过去。
等郑觉虎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他一摸下巴,胡子已被拔了个精光,伤处渗出的血珠沾了一手,火烧火燎般疼。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让胖婆子把拔下的胡须包好,夫妻俩一起来到庙里。
灵雀见那拔下的胡子,再一看郑觉虎血迹斑斑的光下巴,心里那个痛快!不过它在报仇之外,更想为郑男讨回公道,于是说:“天啾啾,地喳喳,施主心诚,天地可鉴。但若想得子,还须舍一物。”
郑觉虎心花怒放,说:“只要我拿得出,菩萨请尽避说。”
灵雀开了口:“不义之财不可得,令兄房与财,尽数还侄儿。”
要让视财如命的郑觉虎吐财,那可比剜心都疼,他犹豫起来,问:“什么?这是为何?”
灵雀开导道:“两家合一家,侄儿便是儿。施主既然有儿,为何还来求儿?”
郑觉虎这才听明白,原来自己占了哥哥的房产,等于两家合一家了,()侄儿就是儿子了,不就把自己命里本有的儿子挤掉了吗?可他宁肯不要儿子,也不想还财产,想到这,郑觉虎霍地起身要走。
胖婆子不干了,一把拦住丈夫,拉他一起跪下,并承诺将小郑男接回家好好招待。
郑觉虎从庙里出来,一直埋怨老婆,但胖婆子笑笑说:“这个忌好破。你看着吧,到时候咱们既保住了房子,又可以添子女,岂不更好?”说着,她附在郑觉虎耳边念叨起来,一席话让郑觉虎安心不少。
第二天,郑觉虎在街上找到了正在讨饭的郑男,把他领回了家。一番好言相劝后,夫妇俩摆了一桌好菜,供小郑男吃喝,又打扫出一间上好的厢房,说要让小郑男长住。
小郑男见叔婶那么热情,也就打消了疑虑。到了晚上,小郑男早早睡下,打算第二天一早向灵雀道谢。不料他吃惯了粗茶淡饭,消化不起鱼肉,半夜闹起肚子,起来直奔茅房。
上完茅房后,小郑男往回走,忽然看见婶婶提着灯笼,叔叔拿着油桶,两人正猫着腰在厢房墙角做着什么。小郑男留了个心眼,悄悄上前看个究竟,原来叔叔正在往厢房的木柱和门壁上浇油。小郑男不解就里,就找了个墙角藏了起来。再一看,叔叔已浇完油,点着火折子,顷刻之间,厢房就被火舌吞没了。
婶婶站在那里哈哈大笑,骂道:“兔崽子,这回啊,就是菩萨也帮不了你!”
小郑男听得真切,看得心惊,趁着火声“噼啪”,从狗洞里爬了出去,一溜小跑,回到庙里,把刚才那一幕说给灵雀听。灵雀心头火起,想了很久,又有了主意。
第二天,郑觉虎夫妇来到庙里,磕了头,假装哭起来,说家里失火,侄儿昨天被烧死了。
灵雀当即大喝:“天啾啾,地喳喳,狠毒夫妇,罪不可赦!”
郑觉虎夫妇没想到菩萨竟然对自己干的坏事一清二楚,吃了这一吓,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菩萨指点脱祸之法。
见两人被吓住,灵雀缓缓告诉他们,除非二人之间有一人愿为郑男偿命,才能保住另一人性命,否则三日之后,两人都在劫难逃。
夫妇二人刚走出庙门就争吵起来,郑觉虎说杀人的主意是胖婆子出的,要胖婆子去偿命;胖婆子则指责是郑觉虎放的火、杀的人,应该郑觉虎去偿命。
两人这么吵嚷了一路,来到一个石崖边,郑觉虎忽然恶向胆边生,从侧面猛推了一把胖婆子,想要将她推下石崖,不料胖婆子身胖体沉,只打了一个趔趄,并没有掉下去。这胖婆子一看郑觉虎对她下手,一时火起,揪住郑觉虎厮打起来,最终一个不慎,两人双双掉下石崖,摔死了。
几天后,人们在石崖下找到他们的尸首,因平日里两人在村里作恶多端,大伙儿对他们并无好气,就把尸体草草埋在石崖下,又将郑男接回村里,将他父亲的房产连同郑觉虎的财产一并交给了他。
小郑男继承财产后,将灵雀接到家里奉养。在灵雀的帮助下,郑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再后来,小郑男长大了,将破庙修葺一新,取名“灵雀庙”。
不该盗的墓
民国时期,关外有个不起眼的小村子,住着石大和石二兄弟俩。这二人整日里不务正业,没几年就把祖业败光了,家里只剩下一条瘦得跟皮影似的老狗“秃头”。
这年临近年关,兄弟俩躲债回来,饿得两眼直冒绿光,无奈之下,两人想到了一个见不得光的营生—盗墓!之前听赌友“白酒鬼”说过,村外勇将岭埋着一个大将军,没准能挖出点好东西。
当晚,他们就趁着夜色,带秃头溜出了家。不料,他们刚走到村口,秃头就“汪汪”叫了起来。只听身后有人喊:“原来你们在这儿!让老子找得好苦!”
兄弟俩的三魂六魄都快被吓出来了,回身一看,喊他们的正是白酒鬼。兄弟俩因为欠了白酒鬼不少赌债,一直都不敢露面,这回可让他抓了个正着。
白酒鬼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石大赶紧把盗墓的工具往身后藏了藏,冲石二使了个眼色。石二心领神会地走到白酒鬼面前,说:“白大哥,我们哥俩是想进城打几天短工,挣点钱好还给您啊!”
白酒鬼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放屁!这么晚去哪儿干活?说,你们是不是想跑路?”
石大赶忙说:“借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是份急活,俺们兄弟只好连夜出发。”
“哼,你们要是敢耍心眼,就等着在大牢里过年吧!”说完,白酒鬼狠狠地踢了一脚秃头。秃头吓得浑身哆嗦,直往石大身后躲,“哐啷”一声,一把洛陽铲被碰落出来。石二赶紧把洛陽铲收好,拉着石大跑开了。白酒鬼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狐疑地望着他们走了很远。
三更天,兄弟俩摸黑到了将军墓。这墓一直都是有人看守的,只是这晚,守墓人黑三偷偷溜进村赌钱去了,便给了石家兄弟可乘之机。他们轻而易举地进入墓穴,点燃火把,在暗道里走了好一会儿,突然,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惊呆了。
原来,他们发现暗道四周的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木质浮雕,其中一面墙上刻画的是将军和将士们一起分食鹿腿的情景。更让人称奇的是,那浮雕竟然散发着浓烈的肉香。二人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饥肠辘辘的秃头竟向那条“鹿腿”使劲扑过去。没待兄弟二人喝止,暗道里的一面墙突然“轰隆隆”地开启了。
兄弟俩兴奋地叫着:“哈哈,原来机关就是这条‘鹿腿’啊!秃头,好样的!”石大急忙要进入密室,却被石二制止了:“大哥,咱们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什么机关,不知这个密室里有没有什么暗器。我看啊,你就和秃头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万一有什么差池,你们也能支援我一下!”
石大觉得这话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再说石二进了密室,看到无数金银珠宝散落一地,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拼命地往袋子里装。与此同时,门外守着的石大从腰间拿出半壶烧酒,喃喃自语:“嘿,天这么冷,这半壶烧酒我一直没舍得喝,这回可以过过瘾了。等老子有钱了,一定天天泡在酒缸里。”说着,他猛灌了一口烧酒,浑身上下顿时暖和起来。
“啧啧,这要是有口肉就好了。”石大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突然,他又闻到了“鹿腿”散发出的浓香。石大心想,没有真鹿肉,还不能过过瘾吗?于是他贴近浮雕,津津有味地舔起了“鹿腿”,馋得秃头也止不住地往“鹿腿”上凑。
石大喝止了秃头,笑道:“狗畜生,还真以为是条鹿腿啊!等咱们发财了,让你天天吃肉包子!”秃头哼哼了两声,十分羡慕地盯着石大享受“美味”。
密室里的石二装满了财宝,正准备离开,突然,他听到门外石大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秃头急促的叫声。石二急忙向密室出口跑去,正在这时,出口却“哐当”一声合上了!任凭石二如何呼救,门外根本没人应声。石二心下如万马奔腾,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密室里的空气就会耗尽,他会被活活闷死。
果然,没多久,火把渐渐熄灭了,石二感到越来越憋闷,他很后悔来盗墓,也寻思着到底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石二想到路上碰到的白酒鬼,估摸是他注意到洛陽铲,然后跟踪他们来到勇将岭,之后趁石大不注意,打死了他和秃头,再把密室关上,等自己窒息而死,他好去报官领赏或者干脆把宝物独吞了。想到这里,石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了几个血字,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第二天,守墓人黑三回来发现将军墓被盗了,吓得急忙报了官。警署随即派司马探长带人进入墓穴寻找线索。当他们走到暗道尽头时,发现了一具倚着墙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空酒壶。常常出入赌坊的黑三一眼便认出这人是石大,只见石大面目扭曲,嘴角流出黑血,样子十分恐怖。司马探长还发现暗道墙壁上,一个鹿腿浮雕竟然少了一块木头,看样子是新缺失的,可在现场,他们并没有发现那块木头。同时,探长也注意到那股类似肉香的奇异味道,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鹿腿”,密室的门打开了。
众人走进密室,很快发现了一具早已经僵硬的尸体,黑三告诉司马探长这人正是石二。突然有警员叫道:“快看,那是什么?”借着火光,他们看到了墙上的血字:“白酒鬼杀我!”
黑三知道这个白酒鬼,他对司马探长说:“这个白酒鬼也是赌坊的常客,常常跟石家兄弟一起赌钱,而且石家兄弟还欠了他不少的赌债。”
司马探长叫人立即捉拿白酒鬼,同时把石大和石二的尸体运回警署,交给法医做进一步的检查。
很快,白酒鬼就被带到了警署,可调查一番后,探长发现白酒鬼事发当时一直在酒馆豪饮,根本就没出过村,而且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就在司马探长一筹莫展的时候,法医前来报告,说经检测,石二死于缺氧窒息,而石大则是中毒而死。
“中毒而死?”司马探长有些诧异。法医说:“是的,我查阅了很多资料才弄明白,这种毒药原本是一种防腐药水,多用于木质材料,而且这种药水可以散发出一种类似于肉类的奇香。药水本身是没有毒性的,可一旦和酒精相溶,就会产生剧毒。”
司马探长联想到石大身边的空酒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他还不清楚,那又是谁把石二困死在了密室里呢?
这时,警署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原来是警员正在驱赶一条头上没毛的瘦狗。这只狗张着嘴“呜呜”叫着,就是不肯离开,有人认出这狗正是秃头。司马探长仔细看了看秃头,发现它的嘴巴竟然合不上。警员们掰开狗嘴,发现有一小块木头卡在了里面。司马探长夹出小木块看了看,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人牵着狗一同回到了将军墓。
一来到将军墓,秃头就本能地对着“鹿腿”流口水,还不时地凑上去。司马探长把狗嘴里取出的小木块放在“鹿腿”缺失的地方,竟然完全吻合。他惊讶地说道:“事情竟会是这样!”
见众人不解,司马探长便开始还原案情:事发时,石二在密室里盗墓,石大在门口把风。饥寒交迫的石大一边喝着酒一边享用着“鹿腿”,可不想“鹿腿”中的防腐药水和酒起了反应变成了毒药,石大毒发身亡。秃头以为主人喝多了,就壮着胆子上前啃起了“鹿腿”,结果再次触碰到机关,石二就被困在了密室里,秃头也因为被一小块木头卡住牙齿,疼得跑掉了。后来,秃头看到主人被抬到了警署,于是便在警署门外徘徊,不肯离开……
大砚王
刻不容缓
民国初年,京城有家专门制作砚台的店铺“玉墨斋”,老板姓詹名云天,祖籍河南南陽,自小便潜心研究黄石砚的制作。
这天一早,徒弟丰儿一溜小跑从前厅奔来,向詹云天报告说:“师傅,来了一个穿军装的,说是当今总统派他来的,指名要见您。”
詹云天来到前厅,果真见一个一身军装的中年男子正踱来踱去,不时赏玩着货架上的砚台。
那男子一见詹云天,脸上堆笑迎了上去,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一别数年,詹公身体还是那么康健啊!”
“官爷认得小人不成?”詹云天惊异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来。
那男子自我介绍说:“本人姓向,十余年前,我和同乡来此求取宝名,到这里买过砚台。可惜我还没有考中功名,这不争气的大清朝就完蛋了,再后来我跟随了曹锟总统,如今已是他帐下一名副官了。当时对詹公店里的砚台真是印象深刻啊,所以总统给我这个差事,我马上就想到你了。”
詹云天轻轻点头,客气地问道:“向副官今日来敝店,有何贵干?”
向副官把一包银元向柜台上一放:“喏,这是定金,两个月内给我八百方正宗的黄石砚。”
詹云天一听,左右一思量,躬身说:“八百个有点多啊,再说这黄石砚的材料都是在南陽现开采运到北京来制作,两个月有点紧张啊。”
向副官把脸一板:“詹公,曹总统指派的任务你敢回绝吗?”
詹云天一看向副官有点生气了,心想这曹锟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要是把他惹怒了,可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额头上不禁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儿。
向副官哈哈一笑:“詹公不要害怕,你肯定能把这个差事办好的。在京城这一行里,人们不是常说嘛,地下有个‘阎王爷’,地上还有‘大砚王’,这大砚王你不想当吗?”
詹云天马上摆手:“那都是前朝的虚名,自从慈禧太后封的‘大砚王’去世后,我看没有人能配有此称谓。”
向副官又笑了:“总统说你是大砚王就是大砚王!”说完,又拱了拱手,“总统许诺了,要是你把这个差事办好了,他老人家亲赐一个‘大砚王’的牌匾。要知道唯一可与你匹敌的‘翰林阁’冯老板,早就想被封为‘大砚王’啦。”
向副官见詹副官还想推辞,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行了,你不能推辞,否则……”他指了指四周,“‘玉墨斋’在京城就会消失!”说完,扬长而去。
大祸临头
詹云天盯着向副官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丰儿问道:“师傅叹息什么?这不是多么重的活儿,我想咱们辛苦一些可以完成。”
詹云天点了点头:“我知道不难,但我不想和这些军阀有所瓜葛啊。要是稍有差池,咱们这店可就不保了。”
“师傅,担心什么,咱们尽心去办就行了呗,再说,这‘大砚王’的名号要是给了师傅您,咱这行里您不就是京城的老大了?”丰儿兴奋地说。
詹云天苦笑说:“你这么年轻,懂个什么,在这乱世,能保住祖业就不错了,还期望什么虚名!”
詹云天为了尽快把制作砚台的材料运到京城来,让丰儿看着店铺,()亲自带人驱车赶到了老家南陽。好在此行顺利,半个月他就带着足够的石材回到了北京。
詹云天到了京城,却没见丰儿的影子,向店里伙计一打听,这小子竟然有好几天没有来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于是詹云天赶快让人把丰儿叫了回来。
丰儿一见詹云天,便低头说:“近几日由于父亲被人打断了腿,回家照顾了两天。”
这丰儿爹自从到京城投奔儿子后,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有时还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丰儿没少操心。现在一听说被打断了腿,詹云天心想,肯定又是在街上得罪了人,被那些小混混收拾了。
两个月后,詹云天和丰儿紧赶慢赶,终于把八百方砚台的毛胎做了出来,剩下的就是慢慢打磨了。看师傅辛苦,丰儿主动说,打磨的活儿就不用师傅管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自个儿完全可以胜任。这时正好另有一批定单来了,詹云天又要去南陽进货,于是便把尾活儿大胆地交给了丰儿。
二十天后,当詹云天从南陽回来时,丰儿早就把八百方黄石砚台的成品摆在了仓库里。詹云天一看,只见每方砚台都色泽细腻,纯净如玉,洁净无瑕,很是满意,于是给丰儿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玩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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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开药方
大宋年间,康国公韩绛有个孙子叫韩端。韩端从小性子急,没耐心读四书五经,便弃文从武去了嵩山少林寺。
练了几年功夫后,韩端觉得师兄弟们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就准备下山去了。但他突然收到一封家书,说康国公病重,让他速归。
韩端辞别了师傅,火速赶回国公府,却发现府外门庭冷落。
他推开虚掩着的府门,赫然见到府内处处白幡,屋檐下的宫灯也换成了白灯笼。出来迎他的老管家一看到韩端就老泪纵横,道:“公子回来了!柄公爷昨日去世,灵堂设在前厅,公子快去拜祭吧。”
韩端听了,立即奔入灵堂,大哭跪拜。他询问父母,问国公爷是什么病去世的。父母没告诉他,只是劝他一路鞍马劳顿,早点休息。
韩端满心疑惑,便去找老管家问个究竟。老管家一脸为难,也说不清楚,韩端又问:“国公爷七十七岁高龄,病笔也属正常,却为何连个吊孝的人都没有?”
老管家道:“国公爷死得蹊跷,那些势利小人都不愿惹事上身。”
“蹊跷?此话怎讲?”
老管家说:“国公爷本是食欲不振,并无大碍。皇帝听说后,派王太医来诊视,谁知国公爷服用了王太医的药没几天,火气攻心,后背生满毒疮。即便如此,王太医也不曾换药,眼看着国公爷病死。”
韩端怒言:“这不是王太医害死国公爷嘛!”
韩端气不过,提着宝剑就去找王太医算账。到了王太医府,他不叫门,凭借轻功飞身入内。屋里亮着灯,王太医一个人正在灯下看书,见到突然闯入的韩端,王太医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他惊问:“什么人?”
韩端把宝剑往桌上一拍,恶狠狠地说道:“庸医,我是来找你算账的。”王太医冷笑着说:“庸医?笑话!我是通过科考成为太医的。大宋太医局的考试,常与科举考试一同举行,程序都与科举相似,能通过的凤毛麟角,何况太医院乃是为皇家治病的地方,岂能容得了庸医存在?”
韩端怒道:“我爷爷本是小病,你怎么给治死了?”
王太医问:“你爷爷是谁?”
韩端说:“康国公,我是他的孙子韩端。”
“原来是韩公子,幸会。”王太医躬身一揖,顺势捡起了地上的医书,翻到一页后说,“皇帝听说国公爷生病了,食欲不振,便说自己正在服用的金液丹可以开胃,派太医为国公爷诊治,太医哪敢不遵旨?这金液丹是这本大宋朝编制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一个药方,由硫黄精制而成,有固真气、暖丹田、坚筋骨、壮陽道、补劳伤虚损的功效。你看这书里写得明明白白。此药皇帝都在吃,给国公爷服用又有何妨?”
韩端听了,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为自己的鲁莽向王太医致歉,并告辞走了。
韩端回到国公府,正巧遇到自己读书时的伴读韩德福。韩德福书念得好,并考取了秀才。从小韩端就和他无话不说,今天正巧遇到烦心事,韩端就把国公爷死得蹊跷的事和韩德福说了。韩德福说:“据我所知,金液丹能驱寒壮陽,但体弱气虚的人是忌服的。”
韩端暴怒而起,又去了王太医府,进门怒斥道:“好你个王太医,欺我习武之人读书少、不懂医理,你说皇帝都在吃金液丹,那国公爷为何吃了金液丹就丧命了?”
王太医颤着声说:“国公年迈,精气已衰,抵不住金液丹的陽亢,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韩端怒喝:“既然知道如此,那怎么还用金液丹?”
王太医不禁含泪道:“按照惯例,皇帝派太医去诊病的同时,还会派太监在旁边监视,还得记录究竟开了哪些药、病人究竟服了哪些药、服药的时间是几时、当时都有谁在场,等等。所以想不用药绝无可能,那是抗旨不遵啊!”
韩端哀叹:“那何不减少药量,也能免国公爷一死啊!”
王太医哭道:“太监监视甚紧,那是皇帝吩咐的用药量,不许稍有更改,国公岂能不死!”
韩端听了,厉声喝道:“皇帝为何要如此害人?我找他算账去!”说罢,他飞身出屋。
这一幕看得王太医直哆嗦,急忙招呼小儿子虎子,一起去追韩端。要是韩端私闯皇宫,可是要杀头的,闹不好他也得受牵连!
韩端一路飞奔,到了皇宫一看,傻了,宫禁森严,连边都不能靠近。他正在发愁,王太医和虎子气喘吁吁地追来,劝他不能鲁莽行事。韩端反倒更生气了,说凭他一身武艺,闯宫不难,说着就要进宫,却被虎子拦住了。
韩端看虎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哪里拦得住自己,他便用力一推,可虎子竟然纹丝未动。韩端气急,飞起右脚,踢向虎子心窝。虎子左手一挡,右脚一勾,韩端被摔了个仰面朝天。王太医一边扶起韩端,一边嘴里道歉,说虎子顽劣,从小就好舞刀弄槍,不懂礼数。
一招落败,韩端羞愧难当,连个小毛孩都打不过,更不可能打得过宫内禁军,谈何闯宫?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韩端跑回家后,拼命练功,他心里憋屈,自己是在武林至尊的少林寺学的武功,平日里师兄弟都是手下败将,如今怎么连个小毛孩都打不过了呢?他越想越窝火,过了几天,又去王太医府,他一招败在虎子手下,哪里能服气,还想找他比试比试,找回颜面。
韩端要和虎子比武,虎子说什么都不肯,说他是国公的孙子,怕伤到他担待不起。韩端这下明白了,他和师兄弟们比武总赢,也是因为这个。
就在韩端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后,内宫传出皇帝龙体欠安的消息,且没几天,皇帝就驾崩了。究其死因,竟是皇帝自开的药方所致,死于二十颗金液丹。
韩端忙跑去找王太医一问究竟,可一进太医府,听到的却是一片哭声。原来王太医病危,一群太医正在救治。韩端在外等候,可不到半日,王太医就死了。韩端只好离开,在大门口,他听一老一小两个太医在议论王太医的死因—
小太医问:“王太医没什么病,咋就死了呢?”老太医答:“皇帝病危,太医救活皇帝,居功至伟、加官晋爵自不在话下;救不活皇帝,轻则有牢狱之灾,重则杀头。所以皇帝病了,最害怕的当属太医。虽说皇帝是吃了自己开的药方死的,可是王太医的心神大乱,被吓死了。”
小太医说:“那康国公也是吃了金液丹死的,王太医怎么没害怕呢?”
老太医说:“康国公死就死了,谁能奈王太医如何?他不用怕。()再说康国公的死,那得怪皇帝,他不是医生,却自认为在医学上很有一套,乱开药方给大臣治病,结果等于是草菅人命。”
小太医不禁感叹:“康国公死得冤!”
老太医说:“皇帝高高在上,平时拍他马屁的人很多。他刚学会写字,就有人夸他是书法家;刚学会骑马射箭,就有人说他是军事家;刚能分清感冒和痢疾的区别,就有人给其戴上神医的帽子。
被夸得多了,皇帝也就当真了。康国公活着的时候,就曾带头称赞皇帝深通医学。大臣们把一个具有自知之明的好皇帝,捧成了一个敢于乱开药方的糊涂虫。”
小太医听了,又说:“这样看来,康国公死得不冤!”
韩端听了,呆立半晌,垂头丧气回了府。过了几天,韩端拜别父母,带了一车书,重回嵩山修炼。
他明白了,无论习文还是练武,不精通不但干不好任何事,还可能会害人害己。
傻女婿学唱戏
中国民间经常说“吃亏是福”、“傻人傻福”,这些话蕴含了老百姓朴素的哲学观,从而产生了傻女婿与聪明媳妇相反的两类不同的艺术形象。
傻女婿这个艺术形象,是社会、家庭的一面镜子,它宣泄、释放了民间大众要求社会与家庭公正、平衡的心理欲望。从艺术上看,尽避傻女婿“洋相百出”,闹出不少笑话,但他们的行为实际上蕴含着人类最可爱的因子:真诚、天真、善良。因此,具有强烈而深刻的社会意义。
傻女婿学唱戏
过年了,有个老丈人想热闹一番,不但要请戏班子唱戏,还要让他的女婿们也来一段。这一来,把个傻女婿的老婆急得心头像猫抓一样,怕到时候丢脸啊!想了半天,决定教他一段戏。
天黑了,两口子睡在床上,老婆对傻女婿说:“过年时候,爸爸要女婿们每人唱一段戏,我先教你一段念白,别到时抓瞎。来,我念一句,你学一句。”说完,老婆开始念了,“今日见娇娘—”
傻女婿大声跟着念:“今日见娇娘—”
老婆听他三更半夜那么大声,被人家听到多难为情,连忙招呼道:“你小声点儿!”
傻女婿以为老婆在教他唱戏,也跟着大声说:“你小声点儿!”
老婆气死了,蹬了他一脚,说:“滚你妈的蛋!”
傻女婿依葫芦画瓢:“滚你妈的蛋!”
老婆气得坐不住了,起身说:“老子不跟你睡了!”傻女婿在她身后跟着说:“老子不跟你睡了!”
很快过年了。傻女婿的老丈人请了不少的客人,傻女婿自然也去了。轮到他唱戏,他放开喉咙念:“今日见娇娘—”这句还真有点味道,引得在场的客人拍手叫好。只听傻女婿接着说:“你小声点儿!”
老丈人怕他把来客得罪了,就过去小声对他说:“这话可不能说啊!”傻女婿马上说:“滚你妈的蛋!”这一来,把老丈人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小姨子见状,忙过去劝:“姐夫,那是你爹,你怎么乱说话哟?”只听傻女婿吼道:“老子不跟你睡了!”
傻姑爷探病
傻姑爷探病
有这么个傻姑爷,丈母娘病了,他媳妇儿让他去看看。探病总得送点东西吧。媳妇儿说:“把咱家那两只鸡拿去吧。”于是傻姑爷拿上鸡,绑好了装进筐里,就上路了。
走到半路,对面来了一个人,对他说:“大哥,我的马跑了,快帮我找找。”傻姑爷把筐撂下就去找马。等找到马回来再拿筐,鸡不知啥时候跑了,只剩下个空筐。傻姑爷只好回家了。
回到家,媳妇儿问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咱妈的病好点了吗?”
傻姑爷答道:“没去成。半道上我帮人找马,回来发现鸡跑了。”
媳妇儿就骂道:“你傻啊,你搁块石头压着筐不就行了吗?”
媳妇儿生气也没用,又给了他十二个鸡蛋装筐里,他又去了。走到半路,傻姑爷又碰到一个赶驴的,驴跑了,让他帮忙找驴。这回傻姑爷记住了媳妇儿的话,拿了块大石头“咣当”压筐上了。等找完驴回来一看,一筐鸡蛋全碎了!
回到家,他媳妇儿又把他骂了一顿,然后,又拿出半袋小米让他再去,并叮嘱道:“记住了,走半道少管闲事!”
傻姑爷背着米出了门,路上心里一直想:这回我再也不管闲事了!他走啊走,米口袋不知咋的漏了个窟窿,有人告诉他:“兄弟,你米袋漏了。”傻姑爷瞪人一眼,说:“少管闲事!”继续闷头走。一连好几个人告诉他米口袋漏了,他都说“少管闲事!”
到了丈母娘家,傻姑爷嚷道:“妈,我给你拿了点儿小米,熬点小米粥吧!”说着张开口袋往锅里一倒,一共只倒出来七粒米。丈母娘见状气得要死,刚要张嘴骂呢,这时一只苍蝇又飞进屋,正巧落在丈母娘脑袋上。傻姑爷想起以前老婆说的话了:“碰到苍蝇就要拍!”于是他操起锅,上去就是一顿拍,苍蝇没打着,却把丈母娘给拍晕了。
傻女婿当状元
傻女婿当状元
有个傻女婿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听说京城考状元,就叫媳妇打点行装去赶考。媳妇笑话说:“你那傻样,给状元爷提鞋人家都不要哩!”
傻女婿不服气,说:“状元有啥稀奇,我一路上学着些,就行了!”媳妇见他傻劲上来,只好打点行装,送他上路。
这天,傻女婿走到一片小树林边,看见一个猎人走进林子,刚才还唧唧喳喳的鸟儿,顿时变得静悄悄的,于是猎人说:“一人进林,百鸟不语!”傻女婿听了,觉得这话说得好,就记在了心里。
走着走着,傻女婿看到有只羊蹬着树干,伸长了脖子吃树叶儿,放羊的就抽了羊一鞭子,说了句:“臊羊爬上树。”傻女婿觉得这话挺好,又记在心里。
傻女婿走到一个地方,适逢大旱,太陽把地上的泥土都晒成了卷儿,有个庄稼人感叹:“日晒胶泥卷。”傻女婿又记在心里。
到了冬天,天降大雪,有个路人见雪花飘飘,就吟了句诗:“风吹大雪片。”傻女婿也记住了。
春暖花开,傻女婿总算到了京城,和考生们住在皇城的客栈里。有一天,考官要见识一下考生的才学,就趁他们不注意,忽然走进了客栈,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考生,看到考官来了都不说话了。傻女婿想起来学的话了,就说:“一人进林,百鸟不语!”
考官觉得这人挺有学问,回去后就向皇帝推荐。皇帝召见他,问:“你说的话出自哪本书?”傻女婿就说:“臊羊爬上树(书)。”
“书里哪一卷?”“日晒胶泥卷。”“卷里哪一篇?”“风吹大雪片(篇)。”
皇帝心想,这人学问忒大,这些书别说读了,我听也没听说过,再问大臣们,谁都不知道。皇帝觉得这人学识在他的群臣之上,就亲笔点了傻女婿当状元。
傻女婿,寿头
寿头
早先有个傻女婿,这天,他老丈人做寿,傻女婿老婆准备了酒、面、肉等礼物,和他一起去拜寿。临出门前叮嘱他不要讲傻话,傻女婿说记牢了。
到了老丈人家,老丈人见女婿带了礼物就客气了几句:“来了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不想傻女婿就怪起老婆来:“我说了不用带,你非要我带这些个白酒、白面、白肉、白鸡,让你爹白吃好了!”听傻女婿一连说了五个“白”字,老丈人脸都气绿了。
回来后,老婆狠狠数落了傻女婿一顿,告诉他在拜寿的时候不能说“白”字,应该说“寿”字,比如“寿酒、寿面”。傻女婿这下记住了。
不久,碰到丈母娘做寿,老婆正巧有事不能去,就让傻女婿去拜寿,还特别交代了注意事项。结果晚上回来,老婆看见傻女婿头上包了一圈纱布,居然受伤了!忙问是怎么回事,傻女婿就说:“今日我去给丈母娘拜寿,牢牢记住你的话,讲话都带寿字,丈母娘很高兴。不料,一只寿鸡挣脱了寿绳跑了出去,我就去追这只寿鸡,结果寿鸡飞上寿屋,我找来一根寿竹去捣寿屋,不想捣落一块寿瓦,打破了我这个寿头!”傻女婿老婆听后哭笑不得。
后来,方言里就把傻子、呆子称做“寿头”,这个说法直到今天还在江浙一带流传着。
傻小伙学话
傻小伙学话
有个小伙子,别人给他说了个老婆,可人家嫌他傻,不想嫁。小伙子就出去学别人说话,想变得聪明点。
他出门碰到个捞鱼的,鱼滑溜溜的捞不起来,捞鱼的说:“清水的鱼儿顺水漂,干瞪眼没法子捞。”傻小伙就学上了。
又走了会儿,看到两个人过桥,后面的人催前头的人说:“独木桥难过江,再来一个配成双。”傻小伙又学上了。
走着走着,傻小伙来到村头,看见两只老狗在打架,旁边的庄稼汉举着锄头对老狗喊道:“老狗老狗你别龇牙,看我给你一叉!”傻小伙把这句也记下了,然后就到了准丈人家。
到了那儿,见到许多人在吃饭,有人就说:“傻子来了,今天吃饭不要给他筷子,看他怎么吃。”
饭端上来了,傻小伙看了半天不肯动手,说:“清水的鱼儿顺水漂,干瞪眼没法子捞。”
众人一听,只得拿筷子过来,不过为了取笑他,只给了他一根筷子。
傻小伙又说了:“独木桥难过江,再来一个配成双。”众人大惊,这个人不傻呀,话说得比谁都聪明。
准丈人听了,也高兴得咧开嘴笑了,心里想,原来他不是傻子,是个聪明人啊!
傻小伙看见准丈人咧嘴笑,立刻说:“老狗老狗你别龇牙,看我给你一叉!”
准丈人听闻气得掀翻了桌子,周围的人笑得满地打滚。闹了半天,还是个傻小伙呀!
钻钱眼
南宋张俊善于理财治家,是朝中聚敛钱财最多的人。
一次,皇帝存心捉弄他,就命令一个伶人装扮成一个善观天象的星相学家依计而行。那艺人登台演说:“世上显贵的人,必定要跟星象相应,如果用浑天仪看他呢,只见星,看不见人。现在就用一个铜钱来代替浑天仪吧!”
皇帝让他先看皇帝自己,“星相家”透过钱眼看了看说是“帝王星”;看秦师垣时,说是“丞相星”;再看韩世忠时,说是“将军星”;最后用铜钱观看张俊,“星相家”摇摇头说:“看不见星象。”
大家听了非常惊诧,要求他再仔细察看。那“星相家”拿起铜钱又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说:“始终见不到星星,只见张循王端端正正坐在钱眼里。”
皇帝、大臣一起哄然大笑,张俊哭笑不得。
北有阿凡提,南有徐文长,关于徐文长的民间故事
徐文长是民间故事中有名的机智人物,人称“北有阿凡提,南有徐文长”。徐文长本名徐渭,是明代的大才子,在诗文、书画、戏剧等方面都有独树一帜的成就。老百姓喜爱他的聪慧,至今民间还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卖布断案
徐文长有十匹白布,让伙计扛到县城去卖。路上要过一条河,伙计扛布上船,正好和一个瞎子坐在一块,于是两人搭讪起来。瞎子问:“你去县城干啥?”“卖布。”瞎子就问布的多少、颜色,伙计朴实,回答得一清二楚。瞎子又抚摸着布匹,用手一层一层地摆弄着,伙计也不在意。
不一会儿,船靠了岸,伙计就要扛布,不料瞎子按住了,说:“这是我的布。”伙计大吃一惊:“你怎么耍赖?这明明是我的布!”“你耍赖,这是我的布!”两人相持不下。
船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一个看热闹的说:“如果布是瞎子的,他必然知道布的多少和颜色。”瞎子立刻说:“这是十匹白布……”大家一听,纷纷指责伙计,伙计有口难辩,于是两人打官司到了县衙。去县衙前,伙计托人把发生的事告知徐文长。
县衙大堂上,瞎子向县太爷道:“我知道每匹布卷了多少层。”接着说了出来,果然分毫不差,正在这时,徐文长赶到了。徐文长对县太爷说:“这是我的布,有一点我没向伙计交代,我的布背面染有两道蓝色小花,布行的都知道。”说着把布掀开,让县太爷看,“请老爷过目。”
瞎子一听慌了,暗想:这情况怎么没掌握?赶快说:“老爷,刚才你没问,我也忘说了,我的布背面是有两道蓝花。”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竟敢骗人白布,这布上哪有什么蓝花!看你是瞎子,饶你二十大板,给我轰了出去!”瞎子顿时面红耳赤,垂头丧气地走了。徐文长让伙计把布扛了出去。
智胜打赌
张三、李四两个朋友拜访徐文长。李四为人不苟言笑,张三却爱诙谐打趣,他悄悄将徐文长拉到一边说:“文长兄,今日你若能让李四‘呱呱呱’叫三声,我就请客吃饭。”徐文长笑道:“这有何难?”
于是徐文长将两个朋友带到一片西瓜地中,他手指瓜田,对李四说:“李兄啊,你看这一片葫芦长得多好。”李四纳闷道:“文长兄,这明明是瓜,你怎么说是葫芦呢?”
徐文长摇头道:“是葫芦。”李四道:“是瓜。”徐文长大声道:“葫芦!”李四回道:“瓜!”徐文长连声道:“葫芦、葫芦、葫芦!”李四也恼了,道:“瓜、瓜、瓜!”
题写店名
绍兴城里新开了一家点心店,徐文长常常光顾,店主就央求他写一块招牌。徐文长一挥而就,并嘱咐店主不得改动。招牌挂出来不久,点心店果然门庭若市。有了名声之后,店主就开始偷工减料,生意也渐渐不景气了。一天,一个顾客对店主说:“你看,徐文长给你写的招牌,点心的‘心’缺一点,难怪生意不好。”
于是店主找到徐文长,请他加上一点。徐文长笑道:“加上去不难,你可不要后悔啊!”店主连说不会后悔,于是徐文长用黑漆在“心”字中间补了一点,可是,点心店的生意不但没好转,反而更加萧条了。店主摸不透个中奥妙,就来请教徐文长。徐文长说:“‘心’无一点,引人注目,店就有了人气,而且缺少一点,使人有空腹的感觉,来吃点心的人就多。加上一点,变成了个实心肚子,谁还要来吃?只要你以后不再偷工减料,再把‘心’上那个黑点改成红的,生意还会兴隆。”
店主恍然大悟,照办了,果然灵验。
巧救民女
有个贪色的员外,抢了个民女,要强逼成亲,民女的母亲在街上哭哭啼啼。这事刚好被徐文长撞见,他听了老太太的哭诉后说:“不要紧,我来想法救你的女儿。”
于是徐文长买通了那员外的丫头,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丫头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徐文长咋咋呼呼地闯进员外家,嚷嚷说,员外抢了他的夫人。员外见来人是不好惹的才子徐文长,就赔笑脸解释,说自己并没抢他的夫人呀。徐文长毫不理睬,一把拖住员外,上县衙评理。
到了衙门,知县问徐文长:“你夫人有什么特征?”徐文长说:“我夫人屁股上有一个很大的黑圈,那是她小时候不小心坐在炭盆上烫伤的。”知县立即传来那民女,命人领到内室,请自己夫人验明。一会儿夫人来报,果然和徐文长说的一模一样。徐文长这下喉咙响了:“你青天白日抢走我的夫人,是何居心?”员外有口难言。知县一声令下,员外当即挨了五十大板。徐文长将民女领出,交给她的母亲,母女俩千恩万谢。
那么,徐文长怎会知道民女的屁股上有黑圈?原来徐文长买通了员外府的丫头,要她在民女用的马桶上撒上一层锅底灰。民女小解时,锅底灰便印到她的屁股上去了。
字号由来
徐文长本名徐渭,“文长”是他的字,这个字有个有趣的由来。
徐渭不想做官,但是两个哥哥逼他去应考。考场上,他看过题目便一挥而就,文章虽短,却很精辟。剩下许多时间没事干,他便在卷子空白处画上祖先像,又画上供桌和祭品,最后画上他自己穿着举人的服装在祭祖。画完后,他在边上写上“不过如此”四个字。主考官看了卷子,很佩服他的短文,后来看到那幅画,却连连摇头,在卷子上批道:“文章太短脸皮厚,名次排在孙山后。”当然没考取了。
三年后家里人又叫徐渭去赴考,刚巧又遇到了上回的那个主考官。徐渭心里很火,便在卷子上大作文章,列举了科举的种种弊病。他越写越火,文章也越写越长,试卷上写不下,就写在桌面上、凳子上,最后连凳脚上都写满了。交卷时间到了,徐渭把试卷连同桌子凳子一齐背上去交给主考官。
主考官不由得大吃一惊:“你要干什么?”徐渭笑道:“你不是喜欢长文章吗?我就写篇长文章给你看看吧!”
这件奇闻很快传了出去,从此,徐渭就被人称为“徐文长”了。
利息几何
徐文长的邻居急等钱用,来找徐文长借,可徐文长手头也很拮据,只好陪邻居去向放高利贷的借债。放高利贷的说:“借给你十两银子的本钱,明年到期,利息要四两银子。有徐先生作保,字据就不必出了。”
徐文长笑道:“四两利息多了点,我看,就给三两九的利息吧!”借高利贷的想,四两和三两九相差不多,就答应了。
一年过去,邻居按照徐文长的指点,凑齐了十两银子,再带了一瓶好酒,由徐文长陪同,送到借高利贷的那里。借高利贷的见只有十两本银,就问利息呢,徐文长说:“去年明明说好利息是‘三两酒’,你怎么可以赖呢?”借高利贷的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只好自认倒霉。
妙戏秀才
一天,徐文长在酒店喝酒,有几个不认识他的秀才坐在邻桌,大讲徐文长只有歪才,并无真才实学。徐文长听了就走过去道:“这么说,几位仁兄很有些真才喽?我们来赛诗怎样?”
秀才们见他穿得寒酸,就说:“赛就赛,就是徐文长亲自来,也不在我们话下,何况是你?”
店里的伙计认识徐文长,但并不点穿,只是提着酒壶上来凑热闹说:“就以这酒壶为题如何?”大家都说好。徐文长让那几个秀才先做,他们摇头晃脑,哼哼哈哈了半天,也没吟出一首像样的诗来。最后轮到徐文长,他吟诗道:“嘴儿尖尖背儿高,才免饥寒便自豪。量小岂能容大器,两三寸水起波涛!”
旁边喝酒的人一齐说:“对呀!酒壶就是这样的。”小伙计却说:“不见得吧,据我看,徐文长吟的倒更像是这几个秀才哩!”
秀才们这才知道,面前的就是徐文长,便在笑声中狼狈地溜出去了。
李逵巧审土地爷
李逵是个粗鲁汉子,要说他做县官审案子,恐怕谁也不相信。在我们这里,却真有这么一个传说。
当年沂水县的知县,搜刮老百姓最狠毒了。老百姓把他活剥吃了都不解恨。李逵当时还在家种地,就受过这县官不小的搜刮,早想有朝一日碰上这赃官好好地揍他一顿解解恨。
有一天,李逵进县城办事,他那两把大板斧总是不离身,走到哪里也虽在背后的腰带上。他正在大街上逛着,可巧,迎面来了县太爷的轿子。轿前轿后都有穿着青衣拿着黑白棍的衙役们护卫着,还有两面鏊子那么大的铜锣夯啊夯地敲着,在前面给他开道。谁要是闪路闪慢了,那衙役们的黑白棍立即就打来。所以好胳膊好腿的人早就跑到街两边的铺号里去躲起来。一个讨饭的老奶奶,腿脚不灵,耳朵又背,县太爷又是从她后边来的,她没听见也没看见,仍是不慌不忙地在街心里走她的。一个衙役窜上来,喊了一声,她吓得一下子跌在了街中央,头碰出了血。那衙役嫌她“冲”了老爷的轿子,上去就用脚踢。李逵看见了,从腰上拔出了他那两把大板斧,哇哇地叫骂着,把衙役们打得滚的滚,爬的爬,喊爹叫娘,没有一个去顾县太爷的。县太爷呢,在轿子里吓得搐缩成一把儿了。李逵那蒲扇似的大手伸进了轿子,把个县太爷像抓只小鸡儿一样提出轿门,甩在了地上。县太爷跪在地上,朝李逵磕头,就像鸡啄米一般,不住声地哀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李逵喝道:“给俺把官服脱下来,领着你的老婆孩子滚!这里不要你这样狼心狗肺的鸟父母官!”
县太爷顺溜溜地脱掉了官服,摘下了乌纱帽,夹着尾巴溜了。李逵抓着官服的领子提起来抖了抖,说:
“穿上这鸟袍子就是县太爷?俺也穿穿试试!”
李逵把袍子穿在了身上,又戴上了乌纱帽,问那围拢来看热闹的人群:
“你们看俺像不像那鸟县官?”
这时间的李逵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四方团脸大身板,穿了这蓝袍子,比那选掉了的“真”县官还要排场得多呐!所以大伙都说:
“像呐,好汉就上堂去做做这一县的太爷吧!”
“好,俺李逵就做做这县太爷,试试是个什么味儿!”
一个老轿夫从轿子里拿出了一方黄绸子包着的大印交给李逵说:
“好汉,您要做县太爷,没有这玩艺儿可不行啊!”几个抬轿的没跑,就抬着空轿跟随李逵回了县衙。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县衙门前的大鼓咚咚地响起来。李逵吩咐说:
“嗯,有人击鼓喊冤告状来了,传上堂来我问!”
李逵升了堂,衙役们一声喊叫:
“传原告上堂!”
原告进了衙门,直往大堂走来。李逵的眼色好,坐在正堂上朝外看,老远就看得明白,进来的是一位白胡子老汉,后面还跟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李逵心里想,这位老人和俺老娘差不多的年纪,可不能等着叫他朝着俺下跪磕头叫老爷呀!于是,他慌忙离了座,跑出大堂来,亮开薄扇似的两只大手要去扶那老汉,把个老汉吓了一跳,就要朝他下跪磕头。李逵忙把老汉扶住,说:
“老人家,嘿,嘿!不跪,不跪,老一套免掉了!”
李逵把老汉领进大堂,吩咐给老摆下座位。李逵回到了正位上坐下,刚要问,老汉滚下座来,趴在了地上。李逵愣了问道:
“嘿,嘿!老人家,这是咋着呐?”
老汉说:“官家的规矩,先打后问。”
李逵说:“嘿,嘿!老一套免了,有话起来坐着说。”
老汉忙爬起来,回到座位上,把要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对“县太爷”说了出来。
原来,这老汉名叫郭寿山,家住冰家楼。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郭秀莲,已经十八岁,长得怪俊的,会读书写文章,也会裁剪缝衣裳,爹拿她当掌上明珠。这几天,郭家楼吆喝得风响,说秀莲天夜里都到土地庙里和土地爷爷鬼混,因为这个,土地娘娘和土地爷爷还打了架。秀莲耳朵里也吹进了风,寻死觅活的。老寿山疼闺女,劝住了闺女,才到县衙来告土地爷的状。
李逵听完了,对郭寿山说:
“老人家,俺谁告了。明天就去把你郭家楼的土地爷这老小子抓来审问,你回家好好地看住它,别叫它跑了!”
退了堂,郭寿山父女俩回去了,李逵真动起脑筋来。他想:土地爷爷,一个禁子一个,不就是那硬梆梆的一个泥块?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干,空着肚子,浑身麦糠麻穰,它能去找那二八姣娃寻欢作乐?闹鬼的不是土地爷,是人!人是鬼,鬼是人!嘿,嘿!人鬼鬼人!这人鬼是谁?上哪找去?嘿,嘿!老百姓知道,老百姓人多、眼多、耳多面手、口多、乡里村间、街头巷尾的事,都背不了他们,就去问他们!嘿,嘿!就去问他们!
李逵吩咐年轻力壮的衙役扮做打短工的,吩咐女牢子扮做花老婆,都到郭家楼去。他自己扮做木匠,扛上大锛背上锯,尺子插在背后的衣领里,上郭家楼去买木头。郭家楼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说的都是郭寿山的女儿郭秀莲的私房事。三人回到府衙一凑合,李逵得出一个真情由。
郭家楼、柳家楼,两村中间一条河,不过二里远。柳家楼有个名叫柳春生的,二十岁,外号小罗成,母子俩过日子。母亲给儿子说媳妇,儿子哪里的闺女都不应,因为他一心想着郭家楼的郭秀莲。柳春生和郭秀莲还是两年前认识的。那是夏季的一个下雨天,郭秀莲去姑家回来,到了郭家楼村北,下起了瓢泼大雨,连雷带闪,她只好跑到就近的看瓜屋子里避雨。正好柳春生也在这里避雨,两人一见就心里动了情,你看看我,心里发慌;我看看你,脸上发烧。很想开口说句话儿,守着看瓜的老人又都不好意思的。直到天快黑了,雨才停。秀莲先要走,看瓜老人前庄后庄都认识,认得郭秀莲是前楼郭寿山的女儿,就嘱咐春生小心送她过河。到了河边,见河水不审淹着两岸,春生邀秀莲到家里住一宿明日水消了再走,秀莲心里愿意嘴里却不敢答应,拗着要过河回家。等了一会儿,河水消了些,春生好水性,背上秀莲,凫着水,过了河。分手的时候,秀莲嘱咐春生托人来说媒。可是托了好几个人好几次去说,郭寿山都嫌春生家里穷,就是不应承。郭家楼有个叫范尚的浪荡公子,早看中了这个郭秀莲,多次打发媒人来说,郭寿山愿意了,秀莲却不应承。范尚生出了坏心眼子,想毁坏秀莲的名声,花钱买通了秀莲的本家远房婶子三水仙,闹了夜里这场表戏。可巧,三水仙夜里行动,被早起拾大粪的杠子大爷爷碰上了,看得明明白白。今天遇上了“木匠”黑大汉,一块儿抽着烟闲聊了出来,大爷爷还说了这个浪荡公子范尚勾结着三水仙,这几年工夫害死了好几个良家美女,因为范尚家有势力,都连声也不敢吭一吭。李逵听了,闷了一肚子的气。
李逵把实情真相摸透了,也想出了审这个案子的办法来。
李逵带上衙役,来到了郭家楼,就在大街上安下了公堂。这一天正是郭家楼赶集的日子,看热闹的人比唱台大戏来得还多。
李逵坐上正堂。先吩咐衙役们把土地爷爷用大链锁了来,放在被告席上,又传上原告,“县太爷”就问起案来:
“土地爷爷,嘿,嘿!土地爷,前天,你还是一庄之主,昨天,你成了祷告,今天,你就来受审!你是社稷之神,一庄之主,受穷的你不可怜,作恶的你不惩罚,要你作个鸟!包可恶的是你偷起人家的姑娘来了,你是挨打还是受罚!怎么,冤枉?嘿,嘿!怎么是冤枉的?给俺说个清楚,俺这里听着,一定公公道道!”
李逵一边听,一边应,一边点头,一会儿“嘿,嘿!”一会儿“嗯,嗯!”弄得看热闹的人都糊里糊涂的。李逵“听”到最生气的地方,把惊堂木狠劲一拍,吼道:
“嘿,嘿!真混蛋!把范尚和三水仙抓来!”
那范尚和三水仙听说“县太爷”来安下公堂审土地爷爷,心里恍恍惚惚,要说不信吧,他还真审呐,要说信吧,那土地爷爷什么时候说话做过事呢?所以在家里坐不安宁,也挤在人群里看动静,听“县太爷”和土地爷啦起鬼话来,心里就毛了。刚想溜走,又听“县太爷”一声喊:“抓!”两个东西吓得瘫在地上了,范尚屙了一裤子,三水仙尿了一裤子。衙役们早盯上了,立即上去扭住,砸上了手铐脚镣,拖上“堂”来,按倒在“堂”前,先和打四十大板,李逵才说:
“你们两个鸟东西,捣的什么鬼,怎么捣的,害了多少人命,照实说来!虚假一分,割肉十斤;说差半句,舌头割去;一句不招,砸烂狗头!土地爷说了,按你们的罪恶早该交给阎王了,可你们把阎王买通了,俺李逵不是阎王,要你实说!”
范尚和三水仙不敢抵赖,范尚先说,三水仙接上,一件件一桩桩都说了实话,和杠子头老汉说的一样。李逵听了,马上作出判决:
“给土地爷松绑,他是受了冤枉;把范尚、三水仙打进囚车木笼,拉到县衙听候发落。”
“郭寿山嫌贫爱富,选女婿只图个有钱有势,不看人品好坏,差一点闹出人命。论罪应该重打四十大板,因为你的年纪大了,就免了。郭秀莲、柳春生年貌相当,两人也都愿意成为一对,本县给你们做主,结为夫妻,这就拜堂!”
郭秀莲和柳春生听了,都喜出了眼泪,向“县太爷”磕了头,又拜了天地和爹娘,全场人都拍手叫好。
后来,范尚和三水仙真地被砍了头,李逵为被害死的良家女子们报了仇。柳家并进了郭家,小两口儿恩恩爱爱,对爹娘侍奉得也特别地上心。
这个案了轰动了全县,都说断得好,这位黑县太爷是包黑子托生。老百姓自动地给这位黑县太爷送了一把“万名伞”,起名就叫“青天伞”。李逵当时接过伞,说:“人说清官难当,也真不假,俺从记事儿起用的心思加起来也没这一次大,俺不是做官的料,再来个告状的,俺这头得两瓣儿里去了!”
李逵把“青天万名伞”挂在了公堂上,脱去官服,把黄绸子包着的大印放在公案上,抄起他的两把大板斧,扬长而去。
祈雨
一
大明万历十三年间,苏州一带连年大旱,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朝廷为了安抚民心,在苏州府张榜招贤,搭台祈雨。
这一日,钱塘游士钱志节正好手持“钱半仙”招幌路过此地,挤上前观看。合该有事,忽然一阵风刮过,把那皇榜掀卷了一角,正好遮住下文。钱志节忙伸手去抓榜角,正待把榜角翻过来,不料人群一阵拥挤,这一挤不要紧,却把钱志节挤得身子一歪,脚步一个踉跄,只听“嘶”的一声竟把皇榜顺手给扯了下来!
扯下皇榜,非同小可。钱志节怔住了!围观的人们怔住了!在一旁护榜的两个差役也怔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一齐上前扯住钱志节。
一个高个子的差役竖起拇指说:“很好,钱仙翁揭下皇榜,功德无量!”
“我不——是——的……”钱志节被差役一扯一咋,这才回过神来,急得结结巴巴解释着。
另一个较矮的差役不容他分辩,指着他手中的招幌说:“知道你不是个凡人,否则怎敢揭下皇榜?好极好极,这下你走官运了,爷们也好交差啦。”
“不、不是的,你们、你们误会了,这皇榜不是我揭的。”钱志节急得连连摇头摆手。
“不是你揭的?谁揭的?皇榜明明在你手中嘛。”高个子差役吹胡子瞪眼地说。
“就是嘛,仙翁既然揭榜,就应当去祈雨,祈下雨来也是为咱三吴百姓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走吧走吧!”矮个子差役连说带拽地扯住钱志节。
“可我不会——不会祈雨啊!”钱志节说。
“不会祈雨?”矮个子差役瞪起双眼,“不会求雨你揭什么榜?”
“那——那是别人挤我一把才扯下来的,我贴回去就是了。”钱志节说着忙要往回贴皇榜。
“喂喂,”高个子差役一把抓住钱志节,“这是皇榜啊,岂是想揭就揭,想贴就贴的。”
“那——那咋办?”钱志节哭丧着脸。
“咋办?见了州府大人你自个儿说吧。”差役们不由分说地扯起钱志节就往府衙拖。
二
苏州府尹闻报有人揭榜,大喜过望,忙升堂召见。但见钱志节一身道服羽巾,手持招幌,上写“钱半仙”,暗忖着:看他这般模样,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既敢前来揭榜,想必自有道理,本府怠慢不得。此次祈雨事关重大,祈下雨来,龙心一悦,晋官升职有望,祈不下雨来惹怒龙颜,只怕丢官降职不说,弄不好还会被朝廷当作替死鬼,以平民愤。
苏州府尹想至此,忙走下堂来:“哎呀呀,不知仙翁来到,有失远迎,仙驾勿要见怪才好。”
“别、别这样。”钱志节见苏州府尹下堂来迎,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想你越客气我就越心慌,心越慌这事就越说不清楚,还是趁早把这事说清了为好,大不了挨一顿棍子罢了。钱志节想罢正欲开口,忽有差役来报:“报!报大人,巡抚大人到!”
苏州府尹闻报,不觉一怔,暗忖:好快的消息,我这边刚召见揭榜之人,他巡抚便闻风而至,该不会是为跟本府抢头功而来的吧?心内想着口内却吩咐道:“迎接大人!”
钱志节一听巡抚大人也到了,大吃一惊。他心想此事越闹越大了,一个苏州府尹尚难应付,又来一个巡抚,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
江苏巡抚自奉旨颁榜苏州祈雨以来,连日里诚惶诚恐地坐镇苏州城,生怕在这场张榜祈雨的过程中有一丝闪失,那头上的乌纱帽就难以保全。本来,几年大旱,作为一省的长官不但未能为民分忧,且由于地方官为了政绩历来报喜不报忧的为官之道,小旱不报,大旱小报,直到后来赤野千里民愤难平才不得不报。万历帝闻报,盛怒之下钦派朝官方伯年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宝剑到江苏,责令江苏地方官一边开仓赈灾,一边张榜招贤,遍寻仙道作法祈雨,倘有渎职者严惩不贷!
那巡抚闻报有人揭榜投往苏州府,怕人捷足先登,也顾不得鸣锣开道,下帖通报,便骑着快马直奔苏州府而来。
苏州府尹将江苏巡抚接进府衙。江苏巡抚盯着堂下的钱志节就问:“堂下可是揭榜之人?”
苏州府尹忙答道:“正是。”巡抚一听,忙上前拉住钱志节笑容可掬地说:“好极了,仙驾降临苏州,为三吴百姓祈雨解旱,三吴百姓幸哉,本官代江苏万民谢过了!”言毕,长长一揖。
钱志节见状,心想完了,屁股还没沾凳,官儿连来两个,事到如今,连申诉都没机会了。看这光景,官府显然想拉虎皮张大鼓,狗皮膏药似的赖上我啦。与其这样畏畏缩缩地被捧着,倒不如将错就错,假戏真做,先唬住他们,再相机行事还有几分生路。钱志节这样想着便一反常态,大大咧咧地朝巡抚一挥手说:“好说好说,作法祈雨,为民解悬正是贫道的本意,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如此甚好!”巡抚、府尹齐声欢道。不料欢声未落,衙役又来报:“报——钦差大人驾到!”
三
钦差方伯年奉旨兼任江苏巡抚,南下督办苏州旱情,闻报有人揭榜祈雨,便快马加鞭地赶往苏州府。
钱志节一听连钦差大人也惊动了,一颗心往下直沉,顿觉一股寒气沁入丹田。心想我无意中误揭一张皇榜,一日之中竟惊动三位大官。三年大旱,民不聊生他们不管不问,一张皇榜却使他们接踵而至,明摆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方伯年一见钱志节相见恨晚似的握住他的手说:“久仰仙翁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仙驾不辞劳苦到苏州揭榜祈雨,可敬可佩,请受方伯年一拜!”方伯年说着就要下拜,慌得钱志节一把拉住:“大人不可不可,祈雨乃为苍生,大人休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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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高一着
民国初年,杭州有家“恒昌”当铺,老板姓金名万福。金老板能说会道,做生意也有一套,而且还有收藏古董的嗜好。
柜台上值早班的伙计,名叫阿荣。这年春天的一个早上,一位二十多岁、农民模样的青年人走进了当铺,把一个布包轻轻地放在柜台上,怯生生地问道:“你看看,这个能当吗?”
阿荣瞟了来人一眼,见他浑身上下土里土气,一副寒酸相,便极不情愿地打开布包,拿起一只碗看了看,不屑一顾地说:“这不是古董,是普通的瓷碗,不值钱,你拿回去吧!”
青年一脸沮丧,把碗重新包好,正转身离去,只听从门外传来一声:“是什么稀罕之物,让我瞧瞧!”声到人到,只见一位手执鸟笼,五十来岁的人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阿荣一看,忙叫道:“金老板早!”青年重新打开布包,金老板笑容可掬地拿起碗仔细地看了起来。只见这碗一面是一条腾飞的龙,另一面是一只飞舞的凤。这一龙一凤造型别致,色彩艳丽,动态各异,给人一种活灵活现的感觉。而且碗上的釉彩粗犷,胎骨薄如纸,胎质白如雪,敲之声如磬。看到这里,金老板心里嘀咕:虽然自己没有专业的水平和眼力,还不知这碗的珍贵程度如何,但凭着自己多年收藏的经验,断定这只碗很不一般,也许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贵古瓷。想到这里,便不露声色地问:“你想当多少钱,当多少时间啊?”青年憋红着脸,说:“当500!一个月。”金老板听了,脱口道:“好吧,500!”
阿荣听了吓了一跳,他进当铺两年,也见过一些瓷器,可开口要当这么多钱,还从来没见过。再说,进当铺的东西,最多只能当原价的二、三成,这只普通的碗,开价500,那原价该是多少?是什么稀罕的宝贝?他不得而知。
金老板交待阿荣照他开口的价当给他,便拿着碗往内屋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把那只碗放在阿荣手里,郑重其事地吩咐道:“把碗的款式、图案、色泽、形状、大小,还有重量,都在当票上写清楚,不得马虎,办好后来拿钱!”金老板把500元交给阿荣,轻声道:“你悄悄地跟着他,看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阿荣拿着钱转身出了门。
午后,阿荣回来了。他神秘地说:“打听到了,那位来当的人是三十里外的一个山区农民,名字叫王炳根,因他父亲身患重病无钱抓药。他想起父亲曾说过祖上传下来有一只很值钱的碗。但父亲是肯定不会同意拿出去当的,于是他瞒着父亲偷偷地拿了出来。”
金老板听后,不由暗暗窃喜,便拿出十元钱赏给了阿荣。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月就到了。这天一早,王炳根来到恒昌当铺赎当。他交验了当票,付了款,拿回了碗。
可当王炳根拿起碗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说:“你搞错了吧,这不是我那只。”“这……”阿荣一愣,感到莫名其妙,说:“你再仔细看看,这就是原来那只。”“不,这绝不是我的那只。”王炳根脸色铁青,一口咬定。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惊动了金老板,他从内屋出来,吐出一口烟,说:“我开‘恒昌’几十年了,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说着,他拿起当票,看了一下,又说:“你看,当票上写得明明白白,款式、图案、色泽、形状、大小,还有重量分毫不差,怎么能说不是原物?”
王炳根说:“金老板,我在碗上做了记号,这只分明不是我的那只。”
其实,金老板心里清楚得很,当他看到这只碗很不一般时,心里不禁动了占有的念头。为了得到这只碗,他暗地里花钱托人照式照样仿制了一只,现在这只已被他调换了。他听了王炳根的话,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王炳根还留有这么一手。但是,他开当铺几十年,红眉毛绿眼睛的人看得多了,其中不乏专门来店无礼取闹的地痞,所以养成了一副处事不乱的性格。因此他不慌不忙地说:“青年人,你说话要有根据,我这块‘恒昌’的牌子已近百年了,一向讲信誉。再说,当票上根本没有你所说的记录。”
民凭文书官凭印,当票就是文书。任王炳根说得口干舌燥,也无济于事,一切只能凭当票为准。王炳根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得悻悻地离开了当铺。
然而,金老板虽利用“调包计”骗到了这只碗,但这件事由此张扬开来,人们纷纷谴责金老板,都说金老板缺德。金老板生怕为此惹出什么事端,不仅打消了本想让人鉴定这究竟是哪朝哪代东西的念头,而且暗地里四处打探销路,准备将这只碗早日卖掉。
三个月后,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好运气。这天,恒昌开门不久,就有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店里,东看看、西望望。阿荣见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西装革履,头发锃亮,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大老板,便笑脸相迎地凑上前去,问:“先生你是……”男子微微一笑:“啊,随便看看!”
这时,金老板从内屋出来,一看这人的派头就知道来头不小,心里不由地一动,忙说:“先生,内屋请!”
金老板沏好茶,问:“先生,贵姓?”中年男子呷了一口茶,说:“在下姓沈,是上海碧宝轩的,来杭州买点古玩。据几位古董界朋友介绍说,金老板收藏颇丰,便慕名而来。”
金老板见中年男子的一举一动,温文尔雅,说话得体,又听了他一番话,立即来了精神,忙站起身来,指着古董架上摆放的古董,说:“你看看这些如何?”接着,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古董架上的古玉、瓷器等古董。
可是,尽避金老板舌底翻澜,唇间吐花,把架上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但沈老板不但没吭一声,而且还一个劲地摇头。金老板鉴貌辨色,又拿出一些古董,不厌其烦地作介绍。任凭金老板说得口干舌燥,遗憾的是,沈老板仍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且笑着站起身来。
眼看那沈老板要走,金老板急了,单刀直入:“先生,你到底想要点啥?”沈老板看了金老板一眼,轻蔑地说:“听说金老板是个古董收藏者,今日到此,我真长见识了,原来你这里全是些垃圾东西。”金老板听了,愣了愣,说:“你稍等!”说着,便走进卧室,把那只骗来的碗捧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沈老板面前:“你瞧瞧这个。”沈老板捧起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脱口道:“好货,真是好货!没想到你这里还真有这样的上等货,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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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坝
秀才杨佟常帮助百姓打官司,仗义执言,大家都叫他“铁嘴杨佟”。有年发大水,运河水天天往上涨,扬州府不顾里下河一带数百万百姓的死活,打算开坝把水放到里下河来。这还了得?百姓纷纷向坝堤拥去,要把大坝保住。杨佟当然更急,闯在头里,硬是拦在了扬州府前面。
扬州府知道来者不善,问杨佟:“老头儿,你家有多少田地?”
杨佟说:“不多,三亩三分三厘三。”
扬州府又问:“一亩收多少稻子?”
杨佟回道:“有限,六斗六升六合六。”
扬州府想把杨佟打发走,于是说:“来来来,有你一家吃的穿的,你那三亩三分三厘三的六斗六升六合六全由我包下了。”
“口说无凭,请大人写一笔下来。”杨佟毫不让步,紧逼不放。
扬州府按杨佟的话,当下写了个凭据:里下河州县按亩赔贴稻子六斗六升六合六。
杨佟得意地一笑,马上将凭据拿到大庭广众下,高声念道:“众位听着,府台大人手谕:里下河州县按亩赔贴稻子六斗六升六合六。快向大人领粮去啊!”
“好啊!向府台大人要米去!”百姓呼声不断。府台晓得情况不妙,忙回道:“不,不是的……不开坝了!不开坝了!”
府台大人赔不起这么多的稻子,不敢开坝了,只好另想办法治水。坝保住了,里下河遍地黄金也保住了。据说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决定开坝,里下河的粮食连年丰收。
关公大战二郎神
从前,有一个姓周的说书先生,小有名气。周先生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常跟着父亲走村串乡。
有一回周先生到一个村庄去说书,遇到几个赖皮刁难:“今天我们不听别的,就想听一段‘关公大战二郎神’,你能不能说?”
周先生一下怔住了:这关公和二郎神不是一个朝代,他俩见不了面,怎么能打起来?
周先生的儿子小周见父亲一脸窘相,知道父亲被难住了,马上灵机一动,向在场的人抱拳施礼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要听的这个段子,我爹他没有,可是我有,要不就由我来给各位说说怎么样?”
众人一听喊道:“好!那你就给我们说吧!”
周先生一听儿子大包大揽,心说:这种没有影儿的书,你也敢说?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想拦也来不及,只得听天由命。
小周不慌不忙往椅子上一坐,把折扇一展,醒木往桌子上一拍,便说了起来——
话说有个王家庄,村头盖着关帝庙和二郎庙,关帝庙香火不断,二郎庙却冷冷清清。此时,村里的王员外身染重病,眼看就不行了,他老婆情急之中跑进二郎庙里去烧香许愿。
二郎神正愁香火不旺,见好不容易有人来光顾,便想露一手以扩大影响,于是他用神目尾随王员外老婆的身影而去,果真见王员外病入膏肓,并且望见酆都城里出来索命的牛头马面正朝王员外家走去。他顿生恻隐之心,于是化作一阵清风,飘落在二鬼面前,现出原形。
二鬼见了二郎神,倒头便拜。二郎神道:“你们看我薄面,让那王员外多活几日,因为他还有些事没办完。”
二鬼摇摇头:“这可不行,我俩无法向阎王交差。”
“这个好办,阎王那里我去说,包你俩无事!”
二鬼听二郎神这么一说,没办法,便止步不前,找个僻静地方打瞌睡去了。二郎神飘到了王员外家,冲病床上的王员外发了神功,他体内的邪气顿时一扫而光。
王员外翻了翻身后,慢慢坐了起来。他老婆一见丈夫身体好得这样快,高兴地说:“多亏我在神灵面前给你许愿,不然你就没命了!”说着兴冲冲向好姐妹们报喜去了。
王员外见老婆出去了,心想:神灵保佑我起死回生,我应该亲自带着重礼去还愿才是。他也没问老婆当初是在哪个庙许的愿,以为只有关老爷才灵验,于是下了床,提着礼品,跑到关帝庙去还愿了。
关公看到王员外提着厚礼进庙,心想:此人未许过愿,怎么就还愿来了,一定是走错门了,也罢,他既然糊里糊涂送礼,我就糊里糊涂收下吧!
那边厢,二郎神救了王员外后,就等着对方重礼酬谢呢,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掐指一算,知道王员外走错门,把礼送到关帝庙去了。他想:不能白白便宜了那红脸汉!于是就急匆匆跑到关帝庙找关公,想要回王员外错送的礼。
关公见二郎神来到庙里,猜想他准是来讨要王员外错送的礼,于是佯装不知,眼皮也不抬一下。二郎神高声招呼道:“云长兄,刚才王员外错把给我还愿的礼送到你庙里了,你让我拿走吧!”
关公不认账,正色道:“什么王员外、李员外,给我送礼的人很多,我哪能认得下?再说,给你还愿的礼咋会送到我这里?”
二郎神把王员外还错愿的事讲了,关公说:“关某不信会有这等事,你除非让王员外自己来说清楚。”
二郎神说:“我怎么可以去找王员外?岂不是让他耻笑咱们神仙斤斤计较?”
关公说:“那你上门来讨要礼品,就不怕关某耻笑你斤斤计较?”
二郎神一听就恼了:“好你个关羽,人们都传说你秉性耿直、最讲义气,谁料你也是无功受禄、能捞就捞啊!”
关公一听二郎神出言不逊,勃然大怒,道:“放肆!你竟敢在关某面前撒野,我的青龙偃月刀好久没有见血了,来来来,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说着从旁抄起宝刀,向二郎神砍去。
二郎神也不示弱,袍袖一甩,顿时手里现出三尖两刃刀,挥舞着直刺向关公。二人直打得天昏地暗,战了几百回合都分不出胜负。
再说王员外还完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最要好的几个朋友家去报喜:“我在关老爷的庇佑下,身体好了,特邀你们光临鄙舍喝酒庆贺!”
朋友们相随来到王员外家,王员外的老婆一见他就说:“你个不知死活的,身体刚好一点就四处乱跑,你不要命啦?”王员外说:“有关老爷保佑,我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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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骨头状元牙
在鲁东南地区有一座大山叫五莲山,山脚下有一个村子叫龙湾头,村里住着一户人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儿子叫王呈。
王呈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母亲把他送到邻村的一个私塾里上学,娘叮嘱儿子:“你爹死得早,你一定好好用功读书,日后取得功名,也好光宗耀祖,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王呈记住了娘的话,到了私塾,认真听老先生讲课,按时完成老先生布置的作业,成绩一直很好。
在两个村子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每天早晨,王呈走到河边,总是挽起裤腿过河去。进入腊月,小河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这天早晨,王呈来到河边,挽好裤腿,正要下河,从身后走过来一个白胡子老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他拍着王呈的肩膀说:“孩子,腊月的河水像针尖一样凉,你赤脚过去会冻坏骨头的。从今往后,我背你过河。”
王呈摇摇头:“谁不是爹娘所生,何况你这么大年纪了,我背你过河才对呀!”
白胡子老汉“哈哈”大笑:“善良的孩子,我人老骨头硬,不怕冻的。”说着,老汉走到王呈跟前,背起他“噌噌”走过河去。王呈只觉得耳边就像刮风一样,一会儿便到了对岸。老汉把王呈放下,王呈发现老汉的鞋子一点不湿,就像从水面上飘过去的一样。
从此,不管王呈什么时候到河边,那个老汉总是守候在那里,把他送过河去。王呈挺纳闷,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好意思让一个老人背你过河,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不是要你敬重老人吗?再说,人家背你过河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去问问老人叫什么名字,向他表示感谢。”
王呈记住娘的话,第二天早早地来到河边,看到白胡子老汉又比自己提前到了,王呈便一边脱鞋子,一边说:“我娘说了,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往后我就再也不用你背过河了。”
老汉见王呈怎么也不用他背,急得在河边团团转,眼看王呈已经下水了,老汉喊道:“你回来,我把实情告诉你。”
王呈回到岸上,老汉一边给他穿鞋,一边告诉他:“天机不可泄露,可我如果不告诉你原委,你就不让我背你过河,要是冻坏了身子骨,我怎么向天庭交代?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这一方的山神,奉天命在这里伺候你,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咱大明朝的第八位状元,官至一品宰相,你可要保重呀!”
王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自己的来头这么大,山神还得伺候自己,就心安理得地趴在山神背上让他背过河。到了对岸,放下王呈,山神一再叮嘱,千万不可告诉别人,以防不测!
回家后,禁不住娘一再追问,再说自己的娘又不是外人,王呈就把老汉说的话告诉了娘。他娘一听,大吃一惊,念叨着:“大明朝的第八位状元郎,山神爷都得背你过河,这以后得当多大的官呀!你看看那些当官的,坐着八抬大轿,鸣锣开道,前呼后拥的,多么体面呀!”
王呈的娘越想越激动,好像儿子已经成了当朝宰相,自己也成了宰相的娘,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珠翠首饰,想着想着,不禁想起自己孤儿寡母的,以前受过邻居、亲戚的那些欺负,不觉得怨从心中生,怒从胆边来。从这以后,她每天坐在灶门口烧火做饭的时候,就一边用烧火棍敲着灶门,一边数落着:某年某月,左邻老李家多占了她家几畦菜地,要是儿子当了宰相,一定让他们加倍偿还;某年某月,右舍老张家骂了他儿子一句,要是儿子当了宰相,得让老张亲自上门负荆请罪……想着想着,王呈的娘不觉扬眉吐气,精神大振。
可是,这灶门是灶王的脸呀,王呈的娘每天做饭烧火,都这样用烧火棍戳着灶王的脸数落,天长日久,灶王的脸被烧火棍戳得满脸凹坑,黑斑点点,可人家是未来的状元郎的娘,一品宰相的娘,灶王爷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王呈本来书读得很好,可自从他娘知道他是未来的状元后,每当上学的时候,娘就嘱咐儿子:“反正你是状元的命,早晚是未来的宰相,到学堂里就不用像那些学子一样伺候师傅了,也不用那么用功学习,保养好身体才是根本!”天长日久的,王呈的学业也就渐渐懈怠了。
话说小年腊月二十三这天,灶王奉命上天庭述职,山神、地神、财神……众多神灵都在玉皇大帝跟前一一禀报,唯独灶王用衣袖遮掩着脸庞,不好意思上前。玉皇大帝问:“灶王,你半遮半掩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灶王唯唯诺诺不敢上前,玉皇大帝吩咐左右把灶王拉到跟前,扯下他的胳膊,玉皇大帝看到他满脸的麻子,大吃一惊:“你的脸是怎么了?”
眼见瞒不住了,灶王只好一五一十地把缘由禀告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听后,大发雷霆:“人家都说母贤子孝,这样的母亲能教育出什么好儿女?再说,听见风就是雨,只是听到几句传闻就这样嚣张,这以后她儿子真成了宰相,她一定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犯下逆天大罪!”
玉皇大帝随即一拍龙案:“太上老君听命,你在三月三这天下凡,抽了王呈的状元骨头,换上太湖王八的鳖骨头,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过了年,学堂开学了,王呈照例过河上学。这天早晨,白胡子老汉早早等候在河边,见到王呈,()一声不响地背起他走过小河,放下王呈,对他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背你过河了……”接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呈,最后,山神嘱咐王呈:“三月三那天子时,你会忽然感到全身剧痛,但是你一定要咬紧牙关,不要大喊,这还能保住你一口牙齿,日后还能吃一辈子好饭!看你也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些了!”说完,白胡子老汉一转身就不见了。
三月三这天子时,王呈果然感觉全身剧痛,浑身的骨头关节“咯咯”直响,仿佛被人抽去一样,但他牢记白胡子老汉的嘱咐,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嘀嘀答答”地落下,他就是一声不吭!
一个时辰过后,剧痛消失,王呈感到身子一下子轻快了许多。王呈长大以后没有考取宝名,只是当了一位私塾先生,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一天下午学堂放学,王呈和一位路过的相面先生相遇,先生看了王呈一眼,纳闷地摇摇头,说:“奇怪,好端端的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有一身王八骨头?”王呈听后,不知这位先生说的是啥,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相面先生随即又大吃一惊:“可是怎么长了一口状元牙呢!”
王安石与儿媳
民间把公公与儿媳通奸称作“扒灰”。关于这个词的来历,《辞源》引《常谈丛录》解释说:“俗以婬于子妇者为扒灰,盖为污媳之隐语。‘媳’与‘膝’同音,扒行灰上,则污膝(媳)也。”但百姓传说,“扒灰”一词来源于宋朝宰相王安石和他的儿媳蕙儿的故事。
王安石学识非凡,才高八斗,但不幸中年丧妻,儿子又是个不知三多一少的“二百五”。可是,二百五却娶了个如花似玉、貌若仙姬的漂亮媳妇。她叫蕙儿,出身书香门第,能诗善文,本想嫁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没料嫁了个“二百五”,气得蕙儿险些寻了短见。要说也是事该如此,蜜月尚未度完,“二百五”酒醉后跌进池塘溺水而亡,蕙儿虽然去掉了一大块心病,但新婚燕尔却夜夜独守空房,虚度良宵,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那时的封建礼教制度颇为森严,讲什么“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嫁二男”。出身名门闺秀的宰相之媳,更得守寡终生。但蕙儿对公公王安石的才学和品德十分敬重,同时又可怜他中年丧妻寂寞孤独的苦处。久而久之,这种怜悯同情之心渐渐升华为爱恋之意。然而,自己身为儿媳,又知书识理,岂敢在官居宰相的老公公面前显山露水,有所表示呢?
再说王安石,白天上朝理事,晚上回到家中甚觉孤寂凄凉,不久也对温柔贤淑的蕙儿有了几分意思,只是碍于名分,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年夏天的一个凌晨,王安石去前院如厕,经过蕙儿卧室门口时,发现房门未关,情不自禁地从门口朝里一看,原来儿媳彻夜未眠,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正在灯下看书。蕙儿一见公公,嫣然一笑,莺声燕语地问道:“爹爹,这时候就去上朝不太早了吗?”
王安石听了,心中一动,似有所觉,霎时羞得红了脸,也没有答声,从厕所出来也没再回房,当真上朝去了。晚上回到家来,王安石躺在床上,想起凌晨的情景,不禁阵阵心猿意马,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起身一看蕙儿房内还亮着灯光,不由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儿媳的卧室门外,一看房门仍然虚掩着,从门缝中向里窥去,只见蕙儿赤身裸体,一丝未挂,正仰卧在绫罗帐内望着屋顶若有所思,那美丽的胴体真如冰雕玉琢一般……
王安石顿时浑身热血沸腾,欲火焚身,刚要推门而入,突然间想到自己的身份,万一儿媳不从,张扬出去,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呢?须臾,他又悄然无息地退了回来,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条计策。
当时,王家有个规矩,全家人每天一早起来,必须先洗净手脸,给祖宗的牌位上香,然后才可做别的事情。于是,王安石便对儿媳试探性地写了首诗,写罢将纸揉成一团,趁着黎明上香之机,埋在了香炉之中。
王安石刚刚离开,蕙儿也来上香。当她将香点燃后,却插不进香炉。蕙儿觉得奇怪,用手扒开香灰,原来里面有个纸团,急忙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月儿弯弯照窗纱,象牙床上卧玉马。有心上前试马力,又恐马嘶惊别家。
蕙儿暗想公公原来正与自己心照神交,顿时喜不自胜,便将纸团烧掉,匆匆回到房内,也写了首诗,又按公公的办法埋到香炉之内。
次日一早王安石上香时,自然触到了纸团,急不可耐地展开一看,果真是儿媳的回音——
月儿弯弯照窗纱,鳏寡凄凉度年华。双飞双栖何不为?闲言碎语别管它!
王安石看罢心花怒放,当夜便与儿媳做成了好事,从此你恩我爱,相濡以沫。白天是公公与儿媳,晚上则是老夫与少妻。蕙儿不仅在生活上对王安石体贴入微,呵护有加,还能帮他誊诗抄文,是王安石的得力助手。两人志同道合,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常言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时间一长,他们的事情还是被人发觉了。传扬开来之后,人们便把公公与儿媳私通之事叫作“扒灰”,如同上文讲述的那样扒开香灰互通情讯吧。
无头女尸案
清朝乾隆年间,怀仁城内有一所木匠作坊,木匠孙贵为人厚道,手艺精良。经邻居撮合,他与本城美貌姑娘李月仙结为夫妻。李月仙自恃貌美,过门没多久,便整日价冲着孙贵撒娇气,发刁火。这天,为了一点小事,小两口又吵闹起来,那月仙竟在孙贵脸上抓了五道血印子,孙贵不由大怒,冲上前去要打李月仙,被众邻居拉开后,孙贵便到东街友人家中借宿。晚间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这贱人如此刁泼,今晚若不教训她一番,煞煞她的威风,往后日子怎么过?想到这里,孙贵便偷偷起床,在厨房里摸了一把小菜刀,径往自己家奔去。
这时已是四更时分,街上寂静无人,只有两个更夫在打更。那更夫忽见一人手持菜刀,怒冲冲擦身而过,不由心头起疑,便暗暗跟在他身后。只见那人来到一家门前,撞开门,走了进去。老更夫见事不妙,嘱咐小包夫紧盯贼人,自己奔回县衙叫人。
小包夫紧盯那被撞开的房门,功夫不大,只听屋内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接着有人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见小包夫,转身就跑,小包夫见状,大喊:“抓贼呀!抓贼!”随后就追。那人刚跑上桥头,便被老更夫引来的几个捕快堵住去路。捕快抓住贼人,认出是本地小木匠孙贵,押着孙贵返回那屋,点燃灯烛,却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只见一具血淋淋的女尸倒在床下,脑袋已被砍掉,不知去向。捕快见孙贵杀了人,忙抖铁链把孙贵锁上,拖往县衙。
到了县衙,捕快向县官李执报告孙贵是杀人凶犯。李执猛击惊堂木,大声喝道:“杀人凶犯孙贵,快将杀妻砍头滔天大罪,从实招来!”接着,他一声令下,几名差役将孙贵按倒在地,一顿棍棒打得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李执是个昏官,当即命笔吏写下孙贵杀人砍头的供词,将昏迷中的孙贵的手印按上,然后派吏员将供词、杀人凶器火速送常州府复核以期早日对孙贵行刑。常州府府台袁宗焕是当朝榜眼,年轻有为,才思过人。这天,他正在翻阅卷宗,忽见怀仁县送来一桩杀人案卷和凶器,只见供词上所按的手印拉扯成长条,模糊不清,似犯人被人强行按上。而杀人凶器小菜刀,刀锋斑锈,已多年未用,且刀上没有血迹。袁宗焕觉得此案疑窦重重,于是他决定亲临怀仁县复查此案。
这天,袁宗焕来到怀仁县与李执相见后,即去孙贵家中勘查。无头女尸已经移去,床下只有一摊干涸的血迹。袁府台回到馆驿,吩咐把月仙无头尸抬到馆驿严加保管,一面命吏役暗中打探怀仁县平日惯于寻花问柳的公子和月仙被害后本城出殡埋葬的情况。
一天,袁府台扮作一位书生,微服私访,随带几名扮作“家人”的吏员,来到街上,东游西逛,留心观察。忽听街那头有鼓乐鞭炮之声,听路人说是本城巨富施大忠员外为家中暴死的厨娘出殡。只见那四个汉子抬着棺木却步履轻松,毫不费力。袁宗焕觉得有点蹊跷,便目示吏员跟踪,两名吏员紧随出殡队伍而去。这支殡葬队伍到了城外乱葬岗,将棺木埋下后就走了。两名吏员在这座坟上做了记号,立即回来向袁府台报告。袁宗焕当即带领一干吏役,去乱葬岗挖坟。打开棺材一看,棺内果然没有尸体,只有一个白绸包袱,打开包袱一看,竟是一颗妇人的人头。
回到馆驿,将那人头与女尸合上,竟分毫不差。袁府台便命吏役从死囚牢中提出孙贵,带至暗室,让他认尸。孙贵一看女尸,立即断定这女尸不是他妻子李月仙。孙贵说:“月仙身材苗条,皮肤白皙,而这女尸身材发胖,手臂粗黑。最为明显的是月仙两眉间有一颗豆大黑痣,而这女尸人头上却没有。”
就在这时,另外一些在外查探的吏役报告说:“从一些寻花问柳的公子、无赖口中得知,本地施大忠貌似忠厚,却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只是他有财有势,无人敢言而已。”
袁宗焕忽然想起一个人,此人名叫伍鼠。据案卷所记,伍鼠曾为施大忠家僮,后来脱离施家,投终南山弥陀寺学得一身武艺。他下山后以盗为生,专劫官宦富户济贫。后经富户联名上告,惊动了天子。捕获后,伍鼠被判处终身监禁。据此,袁宗焕当即命吏役去州府大牢,将伍鼠提出来。袁府台见到伍鼠,开门见山地说:“本府有桩奇案需你相助,若破此案,立了大功,本府将奏请圣上,从宽发落,放你回家与老母团聚。”
伍鼠听了,纳头便拜:“听凭大人差遣,囚犯万死不辞。”袁府台便将奇案讲了出来,伍鼠一听事关施大忠,不由咬牙切齿地说:“那施大忠是一个人面兽心的色狼……”袁宗焕听了,心中更有了底,嘱咐伍鼠此番前去不可惊动施大忠,只待查明李月仙踪迹火速返回。
伍鼠来到施家大院,四处搜寻起来。此时已交二更,人们都已入睡,只见藏经楼上尚有灯光。伍鼠施展轻功,跃上藏经楼房顶,双脚勾住房檐来了一个“珍珠倒卷帘”,头靠窗户,用舌头舔破窗纸往里望。只见有五六个年轻妇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正与施大忠饮酒取乐。伍鼠留心看那众妇女,都有几分姿色,却没有一个眉心有痣。施大忠酒酣身热,与众妇女搂搂抱抱,调笑了一阵,却挥手叫众妇女退去。
施大忠随即插上房门转向床后,挪开衣柜,墙上现出一扇暗门。施大忠拿起一个烛台,进入暗门,伍鼠轻轻推开窗户,跃进卧室,来到暗门口,往里一看,原来是一条通向地下的台阶,施大忠正拾级而下。走完台阶,下到地道,往前走不多远,现出一扇木门,门上有锁。施大忠掏出钥匙,开锁推门,走了进去。伍鼠窜到门前,从门缝中往里一看,只见门里是一间小屋,布置颇为华丽。施大忠坐在床沿,有一妇女跪在他面前低头哭泣。只听那妇人哭道:“老爷,奴家已经伺候你好几天了,你就发发善心放奴家回去吧。奴家只说是走亲戚去了,绝不提府上之事……”施大忠却狞笑了一声:“你回不去了!外传你已经被人杀害,连人头也不知去向,岂能死而复生?”
伍鼠闻听此番言语,怒火上升,不由地“哼”了一声。施大忠猛地转过身,喝道:“门外是谁?”那妇人也抬头惊望,这时,伍鼠只见这小熬人眉间处有一豆大黑痣,这妇人正是李月仙……
根据伍鼠所报,袁府台立即派出捕快,将施大忠抓获,并从地道暗室中救出李月仙。第二天,馆驿门外三声炮响,鼓乐齐鸣,旗仗辉映,刀槍森严,一顶朱漆雕花八抬大轿停在门口,轿中钻出一人,原来是巡抚李子翰亲来审案。
袁宗焕、李执迎李巡抚至大堂坐下,共审杀人凶案。审案开始,李巡抚坐在大堂上,神色严峻,大喝一声:“来人,带杀人凶犯孙贵!”孙贵被押上堂来,跪下。李巡抚又喝道:“孙贵,你这杀人凶犯,快从实招来!”孙贵连连叩头,口称:“冤枉!”李巡抚正要发怒,只听袁宗焕高声喝道:“来人,将杀人真凶施大忠押上堂来!”话犹未了,只见四名捕快将已吓得半死的施大忠拖到堂上。李巡抚一怔,惊诧地盯着袁宗焕,正要发问,忽听袁府台又喝道:“来人,带证人李月仙。”话音刚落,衙役便扶着面容憔悴的李月仙走上堂来。李知县见李月仙仍活着,顿时惊呆了。
李月仙连哭带诉,讲述她被害经过。原来,那日李月仙与丈夫吵架之后,又怨又怕,早早地将门插上,上床去睡。正睡得迷迷糊糊,有几个蒙面人撬开后窗,钻了进来,将李月仙按住手脚,用纱布堵住嘴巴,并把她身上衣裤全部扒下,然后用被子裹住,紧捆四肢,抬往施家。
原来,那施大忠见李月仙美貌,垂涎已久,那日闻知孙贵夫妻二人吵架,就想了一条毒计,当晚将厨娘杀死,令人抬至孙家栽赃。并把月仙衣裤穿在厨娘尸体上,放在月仙床下,李代桃僵,以便长久隐匿月仙;又假言厨娘暴病而亡,将厨娘人头装入棺中埋葬,以掩人耳目。满堂吏役百姓,至此无不佩服袁府台办案如神。李巡抚见证据确凿,也不由得佩服这位当朝榜眼,可他沉思片刻,突然问:“袁大人怎知李月仙就在施家府中?”袁宗焕直言道:“去施家打探李月仙的行踪,是囚犯伍鼠所为,下官擅纵钦犯,敬请发落。”李巡抚听了,深受感动,微微一笑说:“袁府台破案有方,理应邀功请赏才是。”随之宣判:“真凶施大忠立即斩首,孙贵无罪,当场释放,伍鼠破案有功,奏请圣上解除终身监禁,及早放回家中。”
渔姑巧对难秀才
从前,湘西龙标县一秀才外出赶考,除翻山越岭外,为缩短旅程,还得走一段水路。这天,他赶到金水江畔,没见其他船只,只有一叶渔舟停在岸边,船上一老者正在清理钓钩。秀才便走拢去笑着喊道:“大伯,晚生急着赴省城应试,恳请送上一程。”
“好说。”老翁边做事边应答。
秀才正欲抬腿上船时,乌篷中钻出一位眉清目秀、身材丰腴的姑娘嚷嚷道:“且慢!既然你是秀才,咱们还是照老规矩,先对对子,对得好,方可上船。”秀才心想,你一个浪尖上滚大的渔姑,腹中能有多少墨水?遂以傲慢的口气回答:“请先出句。”
渔姑理理头发,微笑着吟道:
鳝长鳅短鲶大口,一串无鳞。
秀才乃是五谷不分的书香子弟,一时被难住。碰巧,这时旁边走来一位身背篓子的渔夫,篓子里装满了刚捕捞的螺、蚌、龟,秀才看到这些东西,茅塞顿开,连忙对曰:
螺圆蚌扁龟缩头,满篓是壳。
渔姑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联中鳝、鳅、鲶的共同之点是“无鳞”;下联中螺、蚌、龟相同之处是:有壳。都是河塘水产物,以其特征归类入联,实为难得的佳对!
上得船来,渔姑便开门见山地向他讲明,登舟后还得继续对课,对得不好,就得自动下船,秀才满口应承。
没到一个时辰,小舟一路顺风抵达玉栏桥下。时值春暖花开,桥两边成行的垂柳正抽条吐芽,一些长的还潜入水中。渔姑见此美景,信口又出一联:
金水河边金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
秀才听后吃惊不小,觉得姑娘虽为渔女,却能出口成章,实属难得的聪慧贤淑女子。他满脸窘态,抓耳挠腮之际举目四望,见一少妇正在玉栏桥头的草蓬中采摘野花后往头上戴,便顺口答道:
玉栏桥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
此联中,秀才的“四玉”工整巧妙地对渔姑的“四金”,可谓珠联璧合,生动地描绘出了柳绿花红、鱼欢人笑的大好春光,连老伯听了也连声称赞:“对得妙!”
太陽下山前,船停泊一村庄口。晚饭后,渔姑邀秀才上岸踏青。两人在一池边观鱼时,姑娘又吟出一联:
青草塘内青草鱼,鱼戏青草,青草戏鱼。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上联不仅遣词造句巧,且趣味横生,对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秀才眼扫四方,寻找灵感。忽见不远处一少女在盛开的油菜花中扑蝶,喜出望外,沉思片刻后高兴地对曰:
黄花田中黄花女,女弄黄花,黄花弄女。
渔姑听后心想,这秀才还算机灵,有点肚才,不是书呆子,由此对他的人品、学识产生了好感。
翌日上午,秀才要离船走旱路,渔姑父女为他饯行。席间,渔姑以小桌上一道名菜为题出对:
鲈鱼四腮,独守金江一隅。
秀才听罢,指着另一道名菜吟出下联,表达了自己的远大志向:
螃蟹八足,横闯天下九州。
临行前,秀才向父女俩坦陈心迹:他日若得高中,一定回来登舟致谢。倘不嫌弃,还愿娶渔姑为妻,以报划桨相送,盛情款待之恩。
段祺瑞喜得荷花壶
泥兴荷花壶是泥兴县城的特产,外形如同一朵绽开的荷花。用荷花壶沏茶,茶香沁入心脾,令人回味无穷。早年当成贡品供奉皇宫。荷花壶又称为陈氏壶。到了民国年间,陈家的第十代玄孙陈三关又当了窑主。陈氏壶仍为珍品,名闻遐迩。
这一年,段祺瑞来到了泥兴城。段祺瑞是袁世凯手下的红人,官至国务总理。他听说袁世凯有一套荷花壶,视为珍宝。有一次与夫人动怒,不慎打碎了,袁世凯痛惜不已。段祺瑞为讨主子欢心,刻意要买一套陈州泥兴的荷花壶献上。
那天,段祺瑞富商打扮,带着随从直奔泥兴县陈府。陈府位于尚武街,高大门楼上悬挂着历代朝庭赠赐的御匾,很有一番官家的气派。陈家第十代传人陈三关年近古稀,银白的须眉下藏着一双睿智的眼睛,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他见来人是一富商打扮,且气度超群,知是非凡人物,忙起身迎客。段祺瑞拱手还礼,说是慕名而来,专程到泥兴来,欲购一套陈氏泥兴茶具。陈三关笑道:“恕老朽冒昧相问,客官愿出大价吗?”段祺瑞笑答:“若能得一宝壶,银钱在所不惜!”陈三关见来客爽快,顿然来了兴致,叫出一声好。
陈三关命人抬出几箱茶具,一一打开,对段祺瑞说:“这是一百套上品,我再从中挑出一壶,可丑话先说不为丑,客官要拿出这一百套的钱来。”段祺瑞大度地笑笑,当即命随从掏出一盘银洋,放在了桌子上。
陈三关看了段祺瑞一眼,便拉过箱子,开始一把接一把地朝外抛壶,一连抛出一百把,壶从高空落到地上,居然完好无损。段祺瑞惊叹不已,不由怀疑袁世凯当初摔碎的那把荷花壶是否真是泥兴陈氏的货色。
正在段祺瑞走神当儿,只见陈三关已把一百把壶同时摆在了案子上,取出一根细铁棍儿,挨个敲击,凡声音嘶哑的,当即抛弃一旁。最后,陈三关认真挑出二十一把,逐一敲击,个个音质如琴,而且还能细细地分出高低音,陈三关重又按音序将壶排了三排。段祺瑞见之生异,但又不便发问,只好静观着。只见陈三关运着气,双手各执一根细铁棍儿,倏地飞舞起来。铁棍儿如蜻蜓点水,在二十一把排成上、中、下三列的壶上弹跳,这时美妙的音乐随着飘然而过的铁棍响起,如泣如诉,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珠玑落盘,惊得段祺瑞张大了嘴巴,禁不住心头颤抖。他细听了一会儿,原来壶上奏出的竟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当段祺瑞正陶醉于花月春江之时,陈三关又改了曲牌,奏出了《十面埋伏》,只听得乐声越来越急,如同暴风骤雨,如同万马千军;又闻嘶杀声、马蹄声、刀剑声响成一片。只听得段祺瑞像似在酒醉的营帐中惊醒,如临大敌,正要呐喊几声,拔剑冲杀。突然一声闷响曲终音绝,万籁俱寂。段祺瑞看到在场的人也如同他一样似刚从血战中杀出来,个个头上冒着汗水,面色苍白,不由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这时候,段祺瑞看见陈三关疲乏地转过身,闪开一步,从案子边站起来。众人定睛一看,个个目瞪口呆,只见案上已是瓦砾一片,唯有一壶亭亭玉立在瓦砾之中。陈三关卷了衣袖,托起那把壶,用铁棍儿击了一下,音质如初,清脆响亮。他捧着那壶呈到段祺瑞面前,说道:“客官,宝壶挑出来了!”
段祺瑞抹了抹双手,十分恭敬地接过那壶,仔细地抚摸着。他完全想不到这宝壶原来是在如此美妙而激越的音乐中锤炼而成的,这使他大大开了眼界。
陈三关擦了擦汗水,说:“客官,这是我陈家祖传的挑壶程序,古时候为皇上挑贡品,多是用此种套路。你今日正赶上我有雅兴,算是让你享受了一回皇上的待遇了!”
段祺瑞一听大喜,忙命人掏出赏钱,送给了陈三关。
玉佛传奇
黑风岭山青水秀,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这里虽是个出了名的穷地方,但民风淳朴,村子里百十户人家大部分姓刘,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连吵嘴的情况都不多见,很有点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这天,村里的大平骑着摩托车到镇上购买种子,回来时在进村的路上遇到了一辆抛锚的出租车。大平有些奇怪:这是谁呢?因为从城里到这里坐出租车至少要好几百元,加上这里的路况差,所以还没有小轿车来过这里,连乡长来村里检查工作也只能骑摩托车或是搭乘农用车。谁会大老远的从城里开小车来呢?
他心里正在嘀咕着,那出租车里走出了一个青年人。这青年穿一套笔挺的西装,外面披一件风衣,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气度不凡,绝不像过去来山里收购农产品的小商贩。那青年见了大平,连忙上来向他打听到黑风岭村的路怎么走?当得知大平正是黑风岭村人时,他说:“先生,我正要去黑风岭村,不巧这车坏了,您能不能载我一程?”当下从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到大平手里。
大平是个厚道人,说:“载你一程可以,正好是同路嘛,只是这钱我不能收。”那青年高兴地连连道谢。大平又问:“不知道你是村里哪家的客人?”青年说:“这个说来话长。我叫刘禹池,是从台湾来的,我爷爷是黑风岭人,这次我是奉他老人家之命回来探亲的。”大平一听人家是从台湾来的,而且也姓刘,顿生一种亲切感,连忙请他上了车。
在路上,刘禹池告诉大平,他爷爷叫刘万胜,!”946年参加了国民党军队,!”949年随国民党军到了台湾。几十年来,老人一直很思念故乡,想回来看看,只是苦于前些年政策不允许,一直未能成行。后来倒是允许回乡探亲了,可老人的身体却不行了,得了老年偏瘫,住在医院里靠药水保命。前年冬天,老人在医院去世,临终一再叮嘱要把他的骨灰运回故乡安葬。这一次,刘禹池就是专程为这件事回来的。
大平虽不知道这刘万胜是谁,但是为老人的一片思乡情怀所深深打动,也对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产生了好感,便热情地向他介绍了许多村里的情况。刘禹池十分感激,两人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到了村里,刘禹池又拿出500元钱要谢大平,大平坚决不收,说:“你要当这里是你的故乡就不要见外,这些天你就住在我家,现在我们先去找一下我哥大柱,他是村委会主任。”刘禹池免不了又是一番道谢。
大柱一听对方是从台湾来的贵客,连忙表示欢迎,但他也不过四十多岁,也不知道当年是否有刘万胜其人,就打发妻子桂花找来了村里的老寿星——90岁的刘廷奎老人。刘廷奎老人回忆了一下,说是确有刘万胜这个人,并说当年他们还一同在“大善人”吴百万家里当过长工。大柱一听,放下心来,连忙吩咐桂花杀鸡宰鹅,款待这位台湾来客。
晚上,看热闹的村人们散去之后,刘禹池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他想把爷爷刘万胜的骨灰安葬在这里。接着,他又向他们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那是!”944年,当时年仅!”8岁的刘万胜因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好到吴百万家里当了长工。吴百万背着个“善人”名,实则是一个吝啬苛刻的人,对长工和下人刻薄得要命。刘万胜小小年纪在吴家受了很多罪,但是为了有口饭吃逃个活命,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这一年,已经五十多岁的吴百万竟然又娶来一个才!”7岁的姑娘,做他的第五房小老婆,人们都骂他不得好死。这个姑娘叫玉儿,因为家里穷,交不起吴百万的租,吴百万逼着她父亲用她来抵债。就这样,一个花骨朵样的姑娘被吴百万生生地糟蹋了。
玉儿到了吴家后,因为不屈服,试图逃过两次,但都被吴百万捉了回来。这样就惹恼了吴百万,对她又打又骂,连下人都不如。玉儿逃不了,只能天天默默地流泪。
天生正义的刘万胜很钦佩这个刚强的姑娘,也很同情她,于是找机会便安慰她两句,玉儿也十分感激他。渐渐地,相同的出身,相同的命运,竟将两个人的心紧紧地系到了一处。他们相爱了,于是他们约好一起逃出吴家大院这个鬼地方。
那天晚上,他们逃了出来,不料却被吴百万发现了,带了人死死地追赶,一直到了黑风岭。正在这紧要关头,玉儿一脚踩空,“喀嚓”一下竟把脚骨扭折了。她自知逃不掉了,便央求刘万胜一个人快逃。刘万胜哪里肯舍她而去,执意要背她走。玉儿知道他们如果被捉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咬咬牙对刘万胜说:“万胜哥,你快走吧!老天无眼,这辈子我们不能做夫妻,只望死后我们能共葬一穴,来世永不分离!”说完,竟一下子跳下了黑风谷。
刘万胜一把没拉住玉儿,心里疼如刀绞,悲怆地叫了一声:“玉儿,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等着我!”便也随她跳了下去。追来的吴百万等人见他们跳下了黑风谷,料知他们必死无疑,只得悻悻而返。
不料,刘万胜命不该绝,一棵生长在悬崖石缝中的小树救了他的命。当他晕晕沉沉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被挂在一棵小树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经此一吓,他竟打消了寻死的念头,眼看天色已亮,他便开始大声呼救,直喊得声嘶力竭。正巧有一个起早的砍柴汉经过这里,听到他的喊叫声,把他救了上来。他谢过那打柴汉,便沿着小路下崖去寻找玉儿。找了半天,方才找到玉儿的尸体。他找来工具,含恨埋葬了玉儿之后,找地方躲藏了几天,想伺机找吴百万报仇。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又怕吴百万知道他没死而连累其他人,只得离开了黑风岭。再后来为了活命,只好投奔了国民党军队,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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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板桥行酒令
世称“扬州八怪”之首的郑板桥,在潍县做县令时,逮捕了一个外号叫“地头蛇”的恶棍。他的伯父是个有钱有势的老员外,舅舅又是郑板桥的同科进士,两人带着酒菜连夜登门求情。酒席上,进士提出要行个酒令,并从桌上拿个刻有“清”字的骨牌,一字一板地念道:“有水念作清,无水还念青,去木添心变成精。”郑板桥更正道:“年兄差矣,去木添心当讲情。”进士见郑板桥已领会他的来意遂大喜。郑板桥猛然悟到中了他的说情圈套,紧接着大声念道:“酒若换心方讲情,此处自古当讲情,老郑身为七品令,不认酒情但认清。”那两人见状,知道郑板桥已回绝了说情的事,只好扫兴而归。
还有一回,话说潍县有个姓林的盐商,是个胸无点墨的人物,虽有万贯财产,但为人却非常吝啬,他有了钱后还想弄个官做。在他过60岁生日的时候,他备了个大红帖子,请县令郑板桥吃寿酒。郑板桥对这种为富不仁的财主最为厌恶,便一口回绝。可林盐商派人再三登门来请,无奈之下,只好勉强答应。
这天,郑板桥前去赴宴,只见场面热闹非常,当地的头面人物都请到了,真是宾客满堂,座无虚席。酒席办得十分丰盛,郑板桥想着潍县还有许多人吃不上饭,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时寿宴席间盛行酒令,郑板桥灵机一动,借机让林盐商出出洋相,便说:“今天是林府庆寿盛宴,行酒令何不就以‘林’字为头?”众人一致赞同。郑板桥先举杯说:“‘林’字拆开成两木,左边木升官,右边木发财。”
林财主听了,正中了他要为官的心意,喜形于色地说:“谢父母官的金口,升官发财,心想事成。”在场的人虽多,不过都是些不通文墨的粗俗之人,当然不知酒令的含义奥妙,众人都一起举杯共祝林盐商升官发财,心想事成。
等客人退尽,林财主的账房先生禀告林财主说:“郑板桥讥讽你了!”林财主还蒙在鼓里,等账房先生作一番解释后,他才明白,原来郑板桥那三句话是两个字谜,谜底为“棺材”二字。林盐商听了之后气得脸色铁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辫子帅测字
民国年间的反动军阀张勋,是个开历史倒车的复辟狂。清王朝被推翻后,张勋下令其部下不准剪头上的辫子,人称“辫子军”,他就是留下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的“辫子帅”了。
张勋几次搞复辟均遭惨败,便蜗居在天津做寓公,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这天,他便衣小帽出门,没有随从,独自去了江湖术士场上闲逛。尽避他早已声名狼藉,毕竟贼心难死,他来到一个测字摊前测字,想预测一下前程,有否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测字的先生不知怎么却认得张勋,见到他的到来,心中早已有了精神准备:既要好好赚取这老儿的大洋,又要狠狠地挫挫这冥顽的心气儿,使这厮也晓得天人共怒,叫他自忧成疾,早日归西完蛋!
说来真是奇巧至极,张勋报出一个“贵”字要先生来测。测字先生望着手中纸片上的贵字,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发话道:“只有贵人才测贵字。我出道几十年来,还头一回遇见。”张勋听到这开场白,心头为之一振,喜上眉梢儿,因为自己被视为贵人了,还未待他表示什么,先生又说:“只是这个贵字不大好测,还是请足下摸个别的字来测吧。”
张勋听到这里,他早已被测字先生那故弄玄虚的话语吊起了胃口,怎肯轻易换别的字?他也摇起头来:“除了这个贵字,在下绝不会更换的,吉凶祸福,自是天意,请先生真情实说,莫须避讳。”
测字先生听了张勋这话,笑笑说:“足下坚持要测这个贵字,悉听尊便,只是贵人测贵字比草民百姓不同,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测这贵字价钱要高。贵者,昂贵也,必须现付大洋一百块,且莫开尊口砍价!”
张勋一门心思只求早得解释,倒不在乎多出银子,随即拿出一张一百块大洋的银票,递了过去。那测字先生收了他的钱,便开始解说了:“足下请看,单单一个贵字,如果没别的字来傍依,要说‘荣华富贵’吧,荣华富都不在;若论‘富贵荣华’吧,富荣华又无存。唉,足下偏要测贵字,鄙人以为此字大大不妙——从衣食住行上来看,都是贬谪之意,从心上到人身上,又均是不吉不利之字眼,如照直道来,会令足下丧气失望的。”
那张勋虽说不学无术,却也粗通文墨,再说花去了一百块大洋,若不听个明白,岂不白扔了?他便挥挥手说:“先生只管说来,我要领教的是真言真语。”
测字先生不好再说什么,便娓娓道来:“先说衣。贵加衣便为‘衤贵’。无论死衤贵儿还是活衤贵儿,易结不易解。人若生活在衤贵儿中,如身处樊笼,能好受吗?再说食。贵加食便成‘馈’。将所食之物尽送别人,又怎么活命下去?三说住。‘匮’本为四合院中居贵人,但贵人偏偏去了西厢房。东为上,西为次,自然要减去福分了。”
这一席话,看似平常,在张勋听来都如颗颗重炮炸在心头,使他心惊肉跳,他不安地追问:“衣食住都这么糟糕,那么行又怎解呢?”
测字先生卖个关子,说:“足下先别急,这‘行’字儿最后再说。鄙人先为足下解说贵字在人身上的含义:竖心加贵,便成愦,是所谓年迈昏愦,属老混蛋之类。左耳加贵为聩,失聪则称‘聩’,耳聋眼花,黄泉路近矣。又假设贵者着草帽,那是‘蒉’字,是用来装粪土的草包;若顶竹笠,便为‘篑’字,那是盛土的筐子。贵者若是行伍中人,带兵打仗,只可跋,不可涉,怕是连江河都不能过,因为一遇水,势必‘溃’不成军,注定要一败涂地!”
测字先生讲得头头是道,那张勋听起来却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忧心忡忡地站起身子,拍拍屁股转身就惊慌失措地离开了。待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一箭之地,又猛地反身踅了回来,他弯下身子,压低声音问测字先生:“先生还没告诉在下那行的结果……”
测字先生见问,也站起身来,凑过去,附在张勋耳边悄悄地言道:“足下要问这衣食住行的行嘛,行即走也,贵字加走之便成了‘遗’字。个中玄机,不便泄露,再说鄙人也实在不好意思讲出口,还是写在纸上,你带回府上去慢慢地自个儿体会吧。”说罢,他提起笔来,沙沙几下,写了字折叠好,交到张勋手中。
张勋回到寓所把房门关了,小心翼翼地展开测字先生折叠的纸片一看,立刻被气了个半死,原来赫然写着的竟是“遗臭万年”四字!张勋羞臊难当,从此一病成疾,不久就呜呼哀哉了。
谜联擂台决胜负
张儒卿的父母原在南方某市群艺馆工作多年,因职业要求而专于撰联猜谜。小张自小受到父母的熏陶,自然也就爱上这一行了,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母退休后返回章辉老家安度晚年,他也跟随着来到老家,在这热闹繁华的集镇上开办了茶馆。时逢乡文化站举办这次谜联大赛,他被入选参赛,击败众多选手而进入决赛。眼前只剩下一名女选手杨攀乐与他争夺冠军,经过两轮比试尚未取胜,他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思考之后,便出了个颇难猜的用具谜联:
小时青绿,散散漫漫,根生土壤里,风雨中晃身,茁壮成长;
老了焦黄,规规矩矩,头触地皮上,空间里摆头,衰败灭亡。
这副谜联较长,若对一个谜坛新手来说,确实较难猜。但是,杨攀乐出自书香门第,父母亲都是乡中学的语文教师,而且都是谜坛老将。小杨虽然年轻,可她得益于父母的传教,已成为闻名乡里的制谜、猜谜高手。她这次参加擂台赛,和张儒卿一样,过五关斩六将,一路领先杀入决赛。现在,张儒卿所出的这个谜联的谜底,正是她天天使用的扫帚,怎么能难倒她呢。她猜出之后,也随口出了个用具谜联:
你笑他笑,笑古笑今,凡事尽岸一笑;
彼容此容,容天容地,于人皆能相容。
小张一听这个谜面笑意颇浓,便发笑道:“好个爱漂亮的窈窕淑女,出谜语也忘不了你喜爱的穿衣镜!既然如此,我再送你两样家用电器。”说着说着,他脱口而出:
白浪翻腾除秽浊;红光照射保鲜香。
小杨对这两个谜底太熟悉了,因为这正是她每天都要使用的洗衣机和电冰箱啊!她猜出之后,想试探小张对“文房四宝”可熟悉?便出了个文具谜联:
贵妃曾捧过;学士任磨穿。
小张听之,微微一笑。他心里想:我是个书法爱好者,岂不知它是砚池?他答出谜底后,想出一个考问小杨有无珍惜时光的谜联:
刻刻催人资警省;声声劝你惜光陰。
小杨的父亲是制作谜联的高手,其谜底“挂钟”的谜面就是她父亲制作的,岂有不知。她答出谜底后,随口出了两个庞然大物之谜:
铁马扬蹄,翻山越岭;
银鹰展翅,破雾穿云。
其谜气势恢宏。小张未加思索,脱口就说出谜底是汽车与飞机。接着,小张出了两个以小见大的用具谜: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乌龙挂壁,身披万点金星。
小杨听了笑道:“你的谜底是油灯和杆秤,太简单了,童叟皆知。听我出个费猜的。”她说毕,顺口吟道:
截竹形成户户尽收单孔笛;
抡捶挥臂家家听鼓独弦琴。
小张生长在城里,这乡下的一物(吹火筒,是旧时山村人家用的)一事(弹棉花,在城里也是少见)他从未见过,故而一时未能猜出来。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台下有位快嘴婆娘,竟大喊大叫地把谜底揭了出来,评委们给小张扣了五分。小张不服,理由是规定的三分钟时限未到,可评委们认为他既然落后于观众,理当扣分。小张不多申辩,一心想挽回少评的分数,便出了个古谜联: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小张这一招果然生效,谜底是旧时山村里的小旅社,小杨被难住了。这时,那位快嘴婆娘又说出了谜底,评委们毫不留情,也给小杨扣了五分。小张与小杨两人相遇,真乃生姜配烧酒——辣手对辣手。但小杨毫不泄气,顺口出了个行业谜联:
此曲只应天上有;斯人莫道世间无。
这个谜没有难倒小张,他未加思索就猜出谜底是戏剧行业。随后,小张也出两个行业谜联:
问生意如何?打得开,收得拢;
看行情怎样?醒的少,迷的多。
小张满以为这个谜一定能难倒小杨,因为下联说的一般是大老爷们的嗜好,女孩子极少沾边。不料小杨却是个“斗酒诗百篇”的女中豪杰,听谜面即想到谜底乃是杯中之物,故而一下就猜出上联说的是卖伞的,下联说的是卖酒的。接着,她出了个店名谜:
杏林春暖;桔井泉香。
小张一听,顺口答出谜底是“中药铺”。他一时来了兴趣,想出一个自己改制的风趣谜联:
还你庐山真面目;要汝秋水美丰神。
小杨听之,不以为然地戏谑道:“本姑娘是摄影爱好者,你出的‘照相馆’之谜何能难倒我,听我还你个更风趣的……
按比赛规定,三轮定乾坤,可是张儒卿与杨攀乐两人赛完三轮,仍然未决出高低。评委们研究,再加赛一轮。同时告诫他俩不允许出互相挖苦、讽刺的谜语,否则重罚或取消决赛资格。
这时,小张提出建议,要求改变决赛方法,不要限制谜语种类,由一方出谜底,一方制谜面,相互轮流,放开思路,自由选择,这样难度大,更能发挥各自的水平。主持人征求小杨意见,她也有同感。评委们觉得小张提的有道理,便同意他的建议。
小张摆出大男子的气势,对小杨道:“女士优先,由你先出谜底。”小杨也不客气,想了想,一口气连出“六安、旅顺、西宁、兴国”四个县、市的谜底。
这种方法是谜坛竞赛的创新,若无一定的制谜功底,一时是很难制出谜面的。但张儒卿才智横溢,心机特别灵,他思索片刻,便分别答出谜面:六亲康乐,一路平安,安定西域,振兴中华。
小张才思如此敏捷,博得观众一阵喝彩声。接着,轮到小张出谜底了。他思考一下,随口报出“马致远、张天翼、李白、宋祁、蔡邕、王羲之”六个人名。相比较,小张出的谜底难度更大,因为这六个人名只能用四句话来制谜面。小杨开动脑筋,发挥她的聪明才智,思考一会,便以“老马奋蹄驰千里,大鹏展翅腾九霄,学士青莲尚书红李,中郎绿绮太史黄庭”四句诗制出六个名人的谜面。
他两人经过出谜底制谜面的比赛,谁也未难倒谁,结果加赛轮又战成平局,总分还是未见分晓,仍然分不出冠亚军。夜深了,这如何是好?评委们又碰头研究,最后决定由主持人、谜坛宿星王恩法亲自出谜,让小张和小杨每人猜两个谜语,并把时限缩短为一分钟。
王恩法思考片刻,由于时间仓促,不拘于联律,只注重难度,他给小张出的两道谜是:
有长有方像张画,为民觅亲念离家;
日夜奔程天下走,寻到亲友身安家。
刚被太陽收拾去;却教明月送将来。
给小杨出的两个谜语是:
肚里有言不说话,没脚能跑遍天下;
跑到终点才开口,心中事情告诉他。
交个朋友真不差,天天知识送到家;
全身装满天下事,要知国事学习它。
小张未加思索,便猜出谜底是邮票和影子,小杨亦随口答出谜底是信与报纸。王恩法原认为这四道谜能见分晓,岂料小张与小杨确是猜谜高手,都在一分钟之内猜出来,仍未分出高低。怎么办呢?再往下赛时间不允许了,评委们再次研究,决定给小张和小杨并列冠军。
决赛结束了,授奖仪式开始。奖台上,张儒卿和杨攀乐两位青年,笑容满面,喜气洋洋,身披红绸带,胸戴大红花,手捧红彤彤的荣誉证书,精神抖擞地并排站在奖台上,恰似结婚仪式上的一对新人。台下有位调皮的小青年,目睹这对冠军的风采,即兴编唱出一首戏谑的打油诗:
擂台决赛无胜负,冠军成对有雌雄;
谜为月老牵红线,他日洞房诗意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攀乐毕竟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听到这首恶作剧的顺口溜,顿时羞得低头扭捏起来。不料张儒卿却是个大方开朗且具幽默感的人物,他领会诗意,干脆来个“顺民心,合民意”的举动,笑逐颜开地拉着杨攀乐,向评委们一鞠躬,再转向台下观众一鞠躬,然后仿照新郎新娘对拜的模式,恭恭敬敬地向杨攀乐三鞠躬。这一举动,逗得满场臂众轰然起立,全场顿时笑声、掌声雷鸣不断。这时,张儒卿趁机牵着杨攀乐走下擂台。
张儒卿这个本为开玩笑的举动,不料却提醒了一惯爱成人之美的王恩法,他自告奋勇地当起月下老人。第二天,王恩法就聘请他俩当文化站辅导员,一方面帮助开展群众文化娱乐活动,另一方面为让他俩多接触提供便利。
其实,张儒卿和杨攀乐通过谜联擂台赛,各自心里都暗暗爱慕对方的才华与人品,实际上已播下了爱情的种子。经王恩法从中撮合而加速了进程,很快就进入热恋之中,不久即结为连理。他俩的婚姻确属奇缘,在联乡里被人们传为佳话。
画了一张饼
徽州城里有一间小杂货铺,铺主姓杨。杨掌柜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守不得半点秘密。他有个儿子,名叫杨垒,读书非常用心,颇有学识。这年,杨掌柜病倒了,每天都要花银子喝药,等他病愈之后,家中的积蓄已全部花光,不但杂货铺开不下去了,而且都快揭不开锅了。
这天,杨掌柜在家中徘徊一番后,下了决心似的对杨垒道:“今日我便动身去庐州城,等我回来时,咱家的日子便能过下去了!”说着,他背起一袋干粮,上了路。
徽州城距离庐州城有八百多里,杨掌柜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在半个多月后赶到了庐州城。他来到了一座大宅前,扣响了门环。
那座大宅的主人是杨掌柜的叔父,他自幼外出当学徒,后来攒了一笔银子,便经起了商,再后来,他在庐州城落下脚来,成了富甲一方的人。
杨掌柜与叔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从小便听说叔父很节俭。叔父当学徒、伙计时,总是将能节省下的每一文钱都攒下来。富了之后,他仍然能省就省,从不乱花银子。因此,杨掌柜常在心中暗叹:“叔父这哪是节俭啊?他明明是抠门嘛!”
正因为杨掌柜知道叔父是个抠门的人,所以陷入困境后,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叔父那儿寻求帮助。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杨掌柜才下定决心去找叔父。
不大一会儿,大宅的门开了,一位仆人走了出来。杨掌柜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仆人将他领进了大门。见到叔父,杨掌柜连忙咋咋呼呼地把自己家中的变故说了一遍。
叔父听完,说:“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要这么咋咋呼呼地说话。”
杨掌柜道:“小侄也是着急啊!”
叔父一阵叹息,然后把话题一转,问杨垒书读得咋样。这一问,差点把杨掌柜的眼泪给问了下来:“叔父,您的侄孙很上进,读书很用功!可是,我家连锅都快揭不开了,没有银子,他的书可就读不下去了!”
叔父把桌子一拍:“不读书哪行?”接着,他说起了读书多、把书读好的好处。
叔父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却只字不提借银子一事。叔父说得很激动,杨掌柜却越听越失望。
杨掌柜在叔父家一连住了五天,第六天,他怎么也住不下去了,于是,他对叔父说,今日便想动身赶回徽州城。说完话后,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叔父,心想:叔父,临走前,说什么您也得借点银子给我吧?
果然,叔父拿出一只袋子塞到杨掌柜的怀里。杨掌柜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一只袋子,该装着多少银子啊!
杨掌柜正在激动,叔父道:“你回家后,一定要让杨垒好好读书,将书读好了,自然会有一个好前程!这只袋子里,装着一包干粮,给你路上吃;另外,袋子里还有一本书,你带回去亲手交给杨垒,这本书非常重要,杨垒看得懂。”
原来袋子里装的不是银子,而是干粮和书啊!杨掌柜忽然感到一阵发晕,连自己怎么走出大门的都不知道。
杨掌柜晕晕乎乎地走出了老远,才醒过神来。他明白了:叔父说的有关读书的大道理,只不过是画了一张“饼”而已。那本书显然是送给杨垒读的,可我哪有银子继续让杨垒读书?
杨掌柜一路失魂落魄,几日后,他来到芜州境内。这天傍晚,他投宿在一家小客栈里,一阵长吁短叹。客栈张老板见了,忙问他咋了。杨掌柜便将自己家住哪里,和家中遇到的变故以及叔父的吝啬都说了一遍,张老板听了,也是一阵叹息。
夜里,杨掌柜怎么也睡不着,他拿出叔父所送的那本书,胡乱翻了几下,然后气恼地把书往桌上一扔,睁大眼睛,无奈地等着天亮。夜半时分,窗外忽然出现了一片火光,杨掌柜冲出门外一看,只见客栈的厨房不知怎么竟燃起了大火,而厨房的旁边是张老板的卧房。
杨掌柜一眼瞅见,墙边有一只木桶,他连忙拎起木桶,去客栈边的一条小河里取水,泼在大火上。一边泼,他还一边大声喊人救火。张老板和客人们被喊声惊醒了,大家一起救起火来。虽然天气很冷,但杨掌柜一趟趟地取水、泼水,不一会儿,汗水便湿透了衣裳。
好在发现得及时,工夫不大,火被扑灭了,客栈保住了。张老板望着自己的卧房,口中喃喃道:“万幸啊,那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啊……”
经过这么一番忙碌,杨掌柜疲惫之极,回到客房后,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继续赶起路来。几天后,他终于回到了徽州城。
进了家门,杨掌柜将自己没借到银子一事,懊恼地说给杨垒听了,并说出了自己叔父做的那“画饼充饥”之事,然后,他打开那只袋子,一看,那本书却不见了踪影。杨掌柜心想:那本书丢了就丢了吧,反正儿子的书也读不成了。
第二天上午,父子俩正要出门找活儿干,忽然,一个人一头闯了进来。杨掌柜抬头一看,那人竟是张老板。杨掌柜正在诧异,张老板已经张开了嘴,说出了一番话来。
那天早上,杨掌柜离开客栈后,张老板去收拾客房,在杨掌柜住饼的房间里发现了一本书,知道它定是杨掌柜所遗落的。张老板记得杨掌柜说过他家的住址,于是一路打听,把书送了过来。
杨掌柜很是不解地问:“张老板,这只是一本书而已,你何必走这么远的路给我送书?”
张老板脸一红,道:“这可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啊!我虽然只是个客栈老板,但我精通古玩,这是一本古籍,值很多的银子呢!说实话,我刚看见它时,曾……”
原来,张老板刚见到那本书时,曾动过心思想把它给昧下来,但他一想到杨掌柜为他的客栈下狠劲地救火,因此保住了他花了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古玩,便决定给杨掌柜送书来了……
杨掌柜听呆了,这才悟出叔父的意思,他不由得惭愧不已:叔父不直接给银子,肯定是考虑到山高路远,世道不太平,带着金银恐怕途中会有闪失,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于是给了这本一般歹人不会注意的书……之所以不明说,是看透了我咋咋呼呼的性格,怕祸从口出。所以,叔父强调杨垒能看得懂。他这不是抠门,而是用心良苦啊!
想到这,杨掌柜冲着庐州的方向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叔父,侄儿错怪您了……”
送走张老板,杨家父子将那本书以高价卖给了一家古玩铺。杨掌柜用这笔银子,重新开起了杂货铺,而杨垒也安安心心地读起了书。
女儿饭
城里有一家大富户,主人叫海爷,他的女儿叫晚秋,出落得水灵灵的,眼下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要说海爷的女儿,那还不是想攀龙就攀龙、想附凤就附凤的主儿?可海爷愣是把她嫁到离家上百里地的一个姓李的人家!这姓李的虽有些资财,但比起海爷,那真是挺着个肚子还没他小指头粗。大奶奶不乐意,就在海爷跟前一哭二闹。海爷烦了,说:“你个小脚女人懂啥?你以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就不想树大也招风?自古朱门是非多,家阔孽也重。小门小户的,只要知书达理,衣食无忧,晓得疼她,那就是好的。你说,一个闺女家,还图个啥?”
大奶奶没敢吱声,细细打听,那姓李的也算是读书世家、书香门第,也就认了。
这一天,晚秋要回娘家了。大奶奶听说女儿要回来了,三天前就开始跑里跑外,不停地忙活,就跟皇妃省亲似的。出嫁前,晚秋最喜欢吃的是淮扬菜,这次回家,大奶奶让膳房里的厨子们将晚秋喜欢吃的菜品统统摆了上去,蟹粉狮子头、炝虎尾、醋熘鳜鱼、鸡包鱼翅……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奶奶打算暗中瞧瞧晚秋的吃相,若是吃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不用说,女儿在夫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吃的不缺;反之,若是狼吞虎咽、手不停筷,甭问了,日子准没得好!大奶奶这回是铁了心啦,那边要是敢欺负她女儿,她就要拆他老李家的房梁!
大奶奶身子不好,信佛多年,只吃些斋菜。所以,吃饭时,大奶奶只喝了碗文思豆腐羹,加上半碗常州香米。大奶奶嘴里喝着羹汤,眼睛却瞄着晚秋,一个劲地看着。
奇怪,晚秋这丫头,每道菜只是胡乱吃两口,也就不怎么理会了,净和人唠嗑去了。大奶奶催她夹菜,晚秋就稍稍地夹一点,有时夹了放碟子里,也不往嘴里放。上了汤,喝两口,筷子一搁,走啦。
大奶奶心想,莫非晚秋一路劳顿,头晕脑涨,没胃口?还是因为刚到家,光顾着说话,没心思吃?还是饭菜没做好,压根儿就没味?
第二天一大早,大奶奶亲自来到府上的膳房,先是赏了几个厨子一些酒钱,而后从挑选食材到加工,从用刀到颠勺,全程监督。连盛菜的盘子,她都要细细闻闻,以至于飘出来的菜香,引得一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馋猫饿狗,围着墙根直转悠,用竿子赶都不挪窝。
可吃饭时,晚秋依旧不精神,不仅如此,当大奶奶让她多吃点的时候,晚秋竟笑道:“兴许吃惯了婆婆家的饭,乍吃起家里头的,反倒有些不适应了。”随后,她从身上掏了几块从婆婆家里带来的云片糕,说这个可好吃了,一边说,一边掰了一块放在大奶奶的嘴里。大奶奶嘴里塞满了云片糕,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膳房里为你忙活了一天,你吃个啥破糕呦!”
话虽如此,大奶奶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为啥?女儿在夫家吃得好,日子过得舒坦!
三日后,晚秋回去了。送走女儿后,大奶奶对海爷说:“我觉得闺女在那边过得还不错!”()
海爷听了,板着脸说:“之前,是谁要死要活,说我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大奶奶低下了头,笑了。
大奶奶走后,海爷悄悄找来几个传菜的下人,撒了把碎银子给他们,下人们缩着手,不敢接。
海爷板着脸说:“拿去吃了喝了耍了,然后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将来敢有一点唾沫星子蹦进我耳朵,谁也甭想在我府上继续人五人六地杵着了!”
下人们赶紧点头哈腰地应承。
海爷说的“这事儿”,是啥事?原来,大奶奶的那点心思,海爷早瞧出来了,他也怕晚秋见了家里的山珍海味,会吃油了嘴,回去后,吃啥都是酸的,看啥都是破的。所以,海爷让几个传菜的,兜里头装两把盐和糖。传菜的路上,遇到甜的菜,就偷偷加撮糖;遇到咸的菜,就悄悄撒点盐。这一把盐、糖下去,就是神仙做的菜,也玩完了,不是太甜就是太咸,难怪晚秋夹了几口,就搁筷子了!
大奶奶哪儿能猜到,平时面若冰霜的海爷,会在菜里加进这样的心思……
一碗热汤
北宋时期,江宁府乃南方名城,福春街则是城内最繁荣的一条小吃街,食客云集,生意红火。
可这日,“清欣阁”酒楼的刘亦德掌柜愁眉不展,坐在大门口唉声叹气。这时,一个伙计背着包袱从酒楼里走出来,安慰道:“大掌柜,您想开点,大伙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也得回乡下伺候老娘去了。”“都走吧……”刘亦德喃喃自语。
当年“清欣阁”在整个江宁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卤味尤负盛名,一年四季生意兴隆。可今非昔比,两年前的一次地震,让“清欣阁”一锅秘制老卤水统统洒尽,菜品味道大不如前。眼下酒楼萧条冷落,让刘亦德心如刀绞。
正在刘亦德烦心时,一个声音响起:“掌柜的,给点吃的吧。”刘亦德抬头,见是个年轻乞丐,约莫十八九岁。刘亦德细细打量,此人虽落魄,倒也不卑不亢。刘亦德生出恻隐之心,便说:“进来吧,我炒个青菜,再给你几个馒头。”
小乞丐踉踉跄跄走进酒楼坐下。不一会儿,小菜和馒头都来了。小乞丐饿极了,张开大嘴,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很快吃个精光。小乞丐抹了把头上的汗和嘴边的汤汁,咂咂嘴道:“掌柜的,小生自小在酒店帮厨,你要是愿意雇我,只要给我一张草铺就行了。”
刘亦德摆摆手,叹息道:“年轻人,你没见我这酒楼生意惨淡?半个月后房租到期,我就得关门走人了。”他看了小乞丐一眼,接着说:“你若不嫌弃,店里的帮工都走了,正好缺个打杂的,处理下杂物。”
小乞丐就这样留在了“清欣阁”大酒楼。说来也怪,眼看就要倒闭关门的酒楼,接下来的十几天里生意却蒸蒸日上,顾客源源不断。原来,小乞丐调制出的卤水汤料香味独特,回味悠长。有了这卤水,烧出来的饭菜都奇香无比,酒楼每天都爆满了慕名而来的食客。
这小乞丐真名叫宝生,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之前在饭馆里当过小厨。他对刘亦德说,这卤水方子是舅舅传给他的。
时间久了,刘亦德问及宝生的身世,宝生总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不愿多谈。宝生话也少,从不到大堂接客端饭,出门也总是戴好斗笠,低着头不愿与陌生人接触。
一晃一年多过去。这天傍晚,突然下起了暴雨,酒楼客人很少。突然,刘亦德听到柴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寻思:是讨饭的跑到我屋中避雨了?可怎么不进大堂,跑去柴房?
刘亦德悄悄摸到柴房,提起灯笼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他的面前。“宝生,你怎么不在后厨,跑到这里来了?”
宝生很慌乱,他脱下蓑衣,吞吞吐吐:“掌柜的……没什么。”
刘亦德看着宝生,觉得哪里不对头,说:“雨下大了,客人走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回屋休息吧。”
很快,天黑了下来,店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了,一个小伙计正在收拾桌凳。这时,远远地进来一个汉子,他满脸黑须,头戴一顶毡笠,脚穿一双皮靴;胯口挂把板斧,手里提把朴刀。他把毡笠掀在脊梁上,敞开胸脯,坐在店堂正中间,高声喝道:“快给大爷端酒上菜!”跑堂的一看,心里早怵了三分,连忙回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刘亦德出来一看,此人来者不善,又想到刚才宝生异常的举动,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刘亦德赶紧笑脸迎客:“客爷,请问您想吃哪些菜?”
“随便。”汉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神冷得几乎结冰。
“这有些……不好办吧?”刘亦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好不好办,要看我手中的刀说了算。”那汉子冷哼一声。
“当然,当然,您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办。”
刘亦德忙退回到后厨,见宝生神色慌张,他盯着宝生问道:“宝生,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定隐瞒了什么,快说吧?”
谁知宝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大掌柜,救救我吧!”
刘亦德沉吟道:“果然和你有关。说吧,怎么回事?”
宝生抬起头,揭开了老底:“我舅舅原本在析津府开着一家酒楼,我帮着他打杂。后来,辽军南下中原,我们被一起掳掠入辽国王爷府。因为舅舅做得一手好菜,我们被安置在府厨当厨师。有一次,我在给王爷上菜时,在窗外无意间听到王爷与手下在密谋篡位之事。后来在一次宴席之后,我酒后说漏了嘴,这还了得,王爷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于是我连夜逃出府中,南下避难。一路上风餐露宿,我一路乞讨,逃到此地,本以为不会再有危险,谁知……”
刘亦德问:“你确定这人就是王爷派来的杀手?”
宝生一五一十道来:“我以前同您讲过,我八九岁时父母双亡,我从家乡一路乞讨到析津府投奔舅舅。途中,遇到一个同样逃难的少年,我们一路相互帮助才到了舅舅家。少年被舅舅推荐到一户富人家当短工,我们还一直有来往。后来,这个少年也和我们一样被辽人抓去。少年正是今日这个大汉,他被迫加入禁卫军为王爷效力,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刚才出去买酒,一时大意把斗笠摘了下来,恰好被正在酒坊里喝酒的他看了个正着。当时酒坊人来人往,他不便下手,没想却一路跟了过来!”
“看来凶多吉少。”刘亦德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宝生,这么说来,当年你和那个少年一路上形影不离,一起去到你舅舅家?”
宝生苦笑道:“世事难料呀!”
刘亦德胸有成竹地说:“宝生,这汉子想吃的菜,由我亲自来做。”
不一会工夫,刘亦德就做好了,亲自端去给那汉子。他微笑道:“客爷,天气寒冷,小的只做了一碗热汤,喝下去暖暖身子。”
那汉子瞟了一眼汤,清汤寡水。他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猛地低头看那碗汤,汤色醇厚,里面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几块冬瓜。汉子右手颤抖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汉子的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了!不一会儿,他就将一大碗冬瓜汤吃了个精光。
“掌柜的,结账!”那汉子放下筷子,好久才缓过神来。
刘亦德微笑道:“客爷,这汤不要钱的。我斗胆多说一句,这只是我徒弟的一点心意。东西贱薄,但情谊深厚,他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只想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还望壮士手下留情。”
那汉子犹豫半晌,缓缓说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他好好掂量!”说完拿起刀,戴起毡笠,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店门。
一旁的宝生泣不成声:“多亏掌柜大哥,今日我宝生能逃过一劫,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刘亦德望着那汉子远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出了缘由。
其实,刘亦德一听说那个侍卫和宝生是一起逃难到舅舅那儿的,就想起宝生曾说起,兵荒马乱那么多年,他吃过最好的一顿饭就是刚到舅舅家时,舅舅为他们做的一碗冬瓜汤。虽然只是几片冬瓜,但汤头里加了舅舅自制的卤水汤料,奇鲜无比;更重要的是,这碗汤,让他们在苦难中找到归属,所以记忆犹新。杀手发达后,山珍海味品尝无数,但过去的苦难生活深深烙印在他的内心,何曾想,今日又吃上了这冬瓜汤!此情此景,让他不由想起当年对自己救助的恩人,冰冷的心融化了,最终放下手中屠刀。
刘亦德说完,感叹道:“世间冷暖,人亦有情!”
圆圈儿
很早以前,有个叫水瓮的老汉。水瓮有四个儿子,按照排行顺序,依次叫大缸、二缸、三缸、小瓦罐。水瓮家里有一块地,种了玉米,大家总是轮流侍弄这块地。
一天,水瓮带着四个儿子去玉米地里薅草。
进玉米地之前,水瓮给儿子们作了具体分工:“大缸、二缸、三缸跟我一起薅草,小瓦罐在地头河坡上放羊。”分工之后,他特意交代大缸说,“看好小瓦罐,看好羊。”说罢,就钻进茂密的玉米地里薅草去了。
爹一走,大缸就对二缸说:“看好小瓦罐,看好羊。”说罢,也钻进玉米地里薅草去了。
二缸听了大缸的话,转身向三缸作了交代:“看好小瓦罐,看好羊。”
三缸扭头对小瓦罐说:“看好羊。”
几个哥哥都钻进了玉米丛中。小瓦罐没人可交代了,就把羊牵到河坡上,他冲羊说:“吃草去吧。”说完,便散开羊身上的绳子,自顾自玩儿去了。
小瓦罐年幼、贪玩,他玩着玩着就忘了在河坡上吃草的那只羊,直接躺倒在河坡的大树底下,睡着了。羊趁机跑进邻家菜地里,吃了个痛快。
邻家大婶认出是水瓮家的羊,便牵着羊,找到玉米地里,把正在干活的水瓮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水瓮见自家的羊闯祸,自知理亏,只能乖乖听邻家大婶训话。待她骂过瘾走了之后,水瓮照着大缸屁股上就踹了一脚,他呵斥道:“叫你看好小瓦罐,看好羊,你看的是个啥?”
大缸挨了踹挨了骂,就效仿爹的做法,找到二缸,踹了他一脚,说:“叫你看好小瓦罐,看好羊,你看的是个啥?”
二缸受了憋屈,就去找三缸,朝三缸屁股上踹了一脚,也说:“叫你看好小瓦罐,看好羊,你看的是个啥?”
三缸哩,自然也不愿意受这憋屈,便去找小瓦罐撒气,他说:“叫你看好羊,你看的是个啥?”说完,也狠狠地踹了小瓦罐一脚。
小瓦罐挨了踹,心里不痛快,他拿起赶羊的木棍子,就重重地朝羊身上揍。
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羊,它挨了棍子,“咩咩咩”惨叫着狂奔了一阵。等回到家,它就生产了,产下了一胎死羊羔子。
水瓮老婆回来,一看心疼得不得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冲着水瓮的屁股就是一脚,踹完她还不解气,声嘶力竭地吼道:“死老头子,叫你看好羊,你看的是个啥?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不说清楚就甭想吃饭,陪着死羊羔子……”
绣花鞋垫
遗言
凉州有个书生叫李宽,满腹经纶,30岁考取秀才,40岁中了举人。奇怪的是,这年他赴京会试,不但没中榜,还突然被朝廷革除了全部的功名。妻子沈氏问是啥原因,他却只字不答。
李宽50岁那年,沈氏生了个男娃,取名李五十。李五十周岁生日那天,家里人在炕上摆上算盘、笔等东西让五十抓周,他径直爬过去一把就抓住了笔。沈氏十分高兴,连说,五十将来肯定是个读书的料。
谁知,李宽却干脆地说:“不许他读书!”
李五十7岁那年,沈氏想让他进学馆,李宽仍然不答应。
沈氏不解地问:“你为啥不让儿子去读书?”
李宽气哼哼地来了句:“不为啥,就是不能读书!”
沈氏不甘心,好说歹说,李宽最后总算松了口:“读书可以,但不许考取宝名!”
沈氏也无其他好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李五十读书十分用功,9岁时就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院试那年,许多人都劝李宽,让儿子去试一试。沈氏也动了心,和他商量这事。谁知,李宽却不答应:“当初你是咋答应我的?不行!”
沈氏见状,推说带着五十回娘家,实际上却让他去参加院试。她以为,儿子要是考上秀才,丈夫兴许会松口。
五十果然很争气,一举中了秀才,此事轰动了乡邻。谁知李宽却大发雷霆,罚五十跪了三天三夜,直到他答应不参加乡试为止。
李五十15岁那年,李宽在乡下找了一个叫彩莲的女娃,给儿子定了亲事,腊月里就娶进了门。过完年不久,李宽染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在临死前,他才对沈氏说出了被革除功名的原因:原来,李宽在考卷中列举了科考的各种弊端,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一举动惹怒了朝廷,就被革除了所有功名。
说完后,李宽把一张纸塞进沈氏手中,一直等她看完上面的遗训后,李宽才含笑离世。
李宽死后,家中失去了顶梁柱,幸好彩莲心灵手巧,绣的鞋垫是远近闻名,一家人靠卖鞋垫勉强维持生计。李五十于心不忍,几次提出想去参加乡试,争取谋得一官半职。可沈氏就是不同意他去考试。
这年秋天,李五十偷偷去参加乡试。沈氏发现后,让彩莲借了头毛驴,亲自骑上驴去追儿子。终于,她在古浪峡追上了儿子,要他回家。李五十不答应,沈氏就站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指着崖下波涛汹涌的古浪河,说:“你要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李五十只好乖乖地回家了。
进了家门,他追问原因,沈氏只说了一句:“这是你爹的遗训,不能违背!”
别离
第二年,满军攻入山海关,一路打到了河西。凉州百姓闻听,纷纷往口外逃难。此时的彩莲已怀有身孕,她提议,全家出外避一阵子,等稳定后再回来。沈氏同意了,准备第二天就动身。
当天晚上,李五十一觉醒来,发现彩莲还在灯下绣鞋垫,心里有些不快:“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睡觉,绣啥鞋垫啊?”谁知,彩莲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抽泣起来。
李五十见状,越发不耐烦:“三更半夜的,你哭啥啊?”彩莲抹泪回答说:“听说满人到处抓壮丁,要是你被抓走了,我们可咋办啊?所以,我连夜绣了一双鞋垫,到时候你拿左脚的,我拿右脚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肚子里的娃也好有个凭证和你相认……”说完,拿过来一双鞋垫。
李五十一看,鞋垫上分别绣着他和彩莲的属相,一只山羊和一条青蛇。他嘟哝了一句:“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啊,真晦气!”
第二天大清早,一家三口出了城南门,跟着逃难的人群往西而去。过了古浪峡,刚到甘州地界,就遇上了满军在抓壮丁。情急之下,一家人赶快躲进树林中去。
不巧的是,林子里正好有个军官在方便,他发现了李五十,立刻命人抓了起来。沈氏见状,豁出老命扑上前去,却被军官挥刀砍倒在了血泊之中。
彩莲跪在婆婆跟前嚎啕大哭。婆婆忍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到她手中:“告诉你男人,无论如何要他活下来。还有,不准他和后人为官……”说完就咽气了。
彩莲打开纸头一看,一边哭,一边承诺:“娘,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地走吧!”
彩莲草草埋了婆婆,又去追押壮丁的队伍。她追上队伍,苦苦哀求领头的军官,军官动了恻隐之心,允许她和李五十说上几句话。彩莲哭着把绣着自己属相的青蛇鞋垫塞进丈夫手中,并把婆婆的遗言告诉了他。夫妻二人泪眼相望,无奈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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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审驴
民国初年,山东某县大张村有个无赖叫张三。他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经常出些损招欺负老百姓。
一天,张三牵着一头母驴在村里转悠,转到村西头时,突然看见寡妇李腊梅正坐在门口做针线活。张三急忙凑了过去,嘻皮笑脸、闲话淡话地说了一通。李腊梅是一个正经人,知道张三的德性,所以不管张三说什么,她都装作没听见。
一看李腊梅不答理自己,张三又气又恼,就去和李腊梅拴在门口树上的一头公驴说话:“我说驴大哥,你想不想讨老婆呀?你要是想的话,我这就去给你找一个来。”说着,就把他的那头母驴牵了过来。说来也巧,他的那头母驴正发情,一见到公驴就显得特别兴奋。那头公驴也嗅到了母驴身上的气味,几分钟后这两头驴就“亲热”起来。见此情景,张三乐得手舞足蹈,李腊梅却羞得满脸通红,连忙起身回到屋里。
“哎,哎,小嫂子你别走呀,你看它们干得多快活,咱俩也快活快活吧!”张三说着就去追李腊梅,李腊梅气得一下子把大门关上。张三一看推不开门,就用脚使劲踢,“砰砰”的踢门声把左邻右舍都给引了过来。张三不但不害怕,反而更来劲了,大声说:“大爷大娘们,你们都来给我评评这个理:我那母驴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让李腊梅的公驴给‘开了苞儿’,我能吃这个亏吗?我要向她李腊梅讨个公道!”
这时,人群中有个人称王二爹的老者一看张三耍赖,就站出来说:“张三兄弟,我是李腊梅的二大爷,你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张三乜斜着眼看了王二爹一眼,不怀好意地说:“老爷子,跟你说也可以,只是你能替李腊梅作主吗?”
王二爹以为张三是想诈几个酒钱,想给他几个钱把他打发走就算了,于是回答道:“能!你说应该赔你多少钱才算是公道吧!”
“什么?赔钱?”听到这,张三笑了,“我张三可不是个往钱眼里钻的人,我要的公道难道用钱就能摆平吗?”
“那你到底想咋样?”
“我不想咋样,只想和她李腊梅睡一觉!”
听到这,人群中一下子像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料到张三这个无赖要讨的“公道”原来是这个!“不要脸!”“简直是畜生!”围观者骂声不绝于耳,王二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样啊?老爷子,我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家的母驴是个‘黄花大闺女’,那李腊梅却是个让人睡过的寡妇,说起来我还有点吃亏呢!”
王二爹深知和张三这个两条腿的畜生再也无理可讲,于是一面派人去县府报案,一面对屋里的李腊梅说:“我说他婶子,咱们还是见官吧!”
一听说要见官,张三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原来张三听说最近县里来了个新县长,为人公正廉明,上任没几天,就审理了不少大案要案,深得百姓称赞,所以张三一听说要见官,马上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可是蔫归蔫,却并不想认错,硬撑着劲说:“老爷子,县长大人公事都问不过来了,还会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了,这公公母母的事,一个寡妇在县府里又如何说得出口呀!”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既然你想讨个公道,我们就只好请县长大人公断了!”
王二爹带着李腊梅和几个乡亲,来到县府,递上状纸,县长立即就升堂审理。王二爹代李腊梅详细述说了无赖张三“诈色”的经过,县长听罢,又问手下的办案人员,是否确有此无赖?那些办案人员平时都听说过无赖张三的恶行,便一一向县长禀报。县长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在我县内竟有如此刁民无赖,早就该惩处啦!来人,速把张三带上公堂!”
办案人员刚要动身,县长又一招手说:“慢,把那两头驴子也一并牵来!”
县长要审驴断案的消息一传开,县府外面很快就聚集了许多来看热闹的人。张三被带到公堂后,“扑通”一声跪下就给县长磕了三个响头,并说他并不想给县长大人添乱,都是王二爹和那寡妇李腊梅要这么干的。
县长并没有搭理张三,而是问办案人员:“那两头驴子现在何处?”办案人员回答说:“就在院子里。”“马上牵到大堂来!”
办案人员把两头驴子牵进大堂,这时只见县长走过来,用手先拍拍李腊梅的那头公驴,说:“众目睽睽之下,你配了张三的那头母驴,可有此事?”那头公驴和那头母驴近在咫尺,又嗅到了引它兴奋的那股气味,于是就一扬脖子,“嘎呜……嘎呜”地叫了起来。县长道:“既然你供认不讳,那就牵下去吧!”
接着县长又来到张三的那头母驴跟前,说:“听你的主人向李腊梅讨‘公道’时说,()你还是驴子中的‘黄花闺驴’,‘黄花闺驴’自许‘驴夫’,看来你俩是情投意合了。”那头母驴哪懂得这些,只知道和它亲近的那头公驴走了,于是就一个劲地往公堂外面挣。见此情景,县长说:“本县长所审不错,牵下去吧!”县长煞有介事地“审”完那两头驴子,又走上堂案,开始了宣判。
“张三、李腊梅听着,人有人情,兽有兽性,人情兽性,皆从天理。既然张三的母驴已自许‘驴夫’,李腊梅的公驴自寻配偶,依乡规民俗,已是生米煮成熟饭,只好顺其自然,撮合成双。本县判张三的母驴自今日起嫁给李腊梅的公驴,归李腊梅饲养、役使、处置,李腊梅不得拒绝,以还张三一个‘公道’。退堂!”
“县长大人,小的冤枉啊!”听到这一宣判,张三又像鸡啄米似的磕起头来,连声喊冤。他本想借机诈色,哪料想诈色不成,反而白白搭进去一头母驴!
县长早就料到张三会有这一出,于是一拍惊堂木,大声喝斥道:“无赖张三,横行乡里,凌妇欺老,滋事诈色,今天又咆哮公堂,来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目睹了县长审案的全过程,围观者掌声雷动,纷纷伸出了大拇指,连夸县长英明,是“包龙图”再世!
从那以后,张三变得老实起来。大张村的人们莫不暗暗称快。
当铺里的官印
清乾隆年间,陈州有家当铺,老板姓隋,人称隋家当铺。当铺是一深宅大院,四周围墙高耸,墙下布满了枣木桩,人掉下去别想活着出来。再加上当铺里养着一批武艺高强的保镖,更使当铺固若金汤。因此,当铺远近闻名,生意红火。
这一年,陈州来了一位姓丁的知县。他上任第三天便登门拜访了隋老板,此后一来二往两人结成了朋友。当时陈州盗贼多,连县太爷的大印也差点失窃,丁知县为此整天忧心忡忡。为了保证大印的安全,他想出了一条妙计,每天天黑就把大印拿到当铺去当,第二天一早再赎回来。
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连几个月平安无事。谁料半年之后,郑州府抓到了一批贩毒犯。这伙贩毒犯把鸦片藏在其他货物里运送,因为有盖着官印的陈州县衙的路票,所以一路畅通无阻。路票上盖着陈州县的官印,丁知县又惊又怒,找到隋老板说:“隋老板,你不该利用我当官印之机私开路票呀,要是上面追查下来,我可怎么交待?”
隋老板一听,大吃一惊,忙说:“自从你把官印寄放我店之后,我都是亲自保管,从没干一点缺德的事,怎么会拿咱俩的友情当儿戏?再说,你每晚送来的官印都是用铁箱子锁了的,我又没钥匙,怎么能动用你的官印呢?”丁知县皱着眉头说:“是呀,我也不相信你会干这样的事。可是我没干,你没干,哪又会是谁干的呢?”
隋老板挠挠头皮,说:“会不会是每天来当铺送印的那个衙役干的?”丁知县点点头:“你说得有理。可惜那衙役已经逃跑,并在途中被人杀死了。隋老板,看来这事只能委屈你了。”
“你说什么?”隋老板拍案而起,“你无根无据,凭什么咬定是我干的?”丁知县不慌不忙地说:“隋老板,你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当票,足以证明路票是你偷盖了我的大印开出去的。当然,这事抖出来,对我也很不利,但我只不过犯了当官印的罪,充其量摘去乌纱帽,而你是私开路票,结伙贩毒,那是要坐大牢,说不定还要掉脑袋的呢!”
听丁知县一说,隋老板吓得头上直冒冷汗,抖抖索索地问丁知县:“你说这事咋办?”丁知县说:“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人灭口,毁掉路票凭证,才能保你平安无事。但要杀人灭口,消除罪证,得用银子去打通关节。在这件事上,你别无他法,只有破财消灾了。”
隋老板知道自己撞在槍口上了,为了活命,只好忍痛取出5万两银子给了丁知县并说了许多好话,才将这件事遮掩过去。
时隔一年,隋老板回湖北探亲,不料竟在汉口碰到了那曾经每天早晚跑当铺送取大印的衙役。()不是说他死了吗?隋老板犯起疑来。他正在犹豫,那个衙役上前招呼:“唷,这不是隋老板吗?走走走,到寒舍去坐坐。”说着拉起隋老板回到家里。原来他在一条小巷里开了家小店,生意蛮好,一家人生活也不错。
隋老板自然很生气,便说:“原来你躲在这里,我平白无故丢了5万两银子呀!”衙役这才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他说:“隋老板,你上了丁知县的当了。什么贩毒、路票呀,全是胡说八道!就连我每天送到你当铺的铁盒里也根本没什么大印。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跑得远远的,目的就是为了诈你呀!”
听衙役这么一说,隋老板惊呆了,终于他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个七品官真比土匪还要凶狠哟!”
妙对拒改嫁
南宋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与著名的金石学家赵明诚结为伉俪,夫妻感情甚笃,相敬如宾。
李清照四十岁的时候,丈夫赵明诚被任命为湖州太守,未料中暑暴卒于赴任途中。没有多久,金兵入侵中原,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孤身一人的李清照被迫南逃避难。
那一年,她流落在江南一个叫做板桥坞的小镇上,与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妪住在一处破旧的茅屋中。那时,李清照虽然生活清苦,人到中年,仍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镇上有位财大气粗的员外叫林中山,是个老秀才,因为心黑手狠,贪财好色,人称“中山狼”,其父林虎外号“林中虎”。林中山家中妻妾成群,却又看上了天姿国色、孀居镇上的李清照,不惜重金托人作媒,要娶李清照为妾。
冰清玉洁的李清照自然不肯嫁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色鬼,媒人便连劝带吓,威逼利诱。李清照想了个主意,对媒人道:“听说林员外也是读书之人,颇有文才,三日后请他在十字街头的酒楼前与我对句,倘若他赢了,不用花轿来抬,我自愿登门上府。”
媒人马上回去向林中山作了禀报,林中山一听觉得稳操胜券,立即吩咐家人们布置新房,准备接人。
三日之后,小镇十字街头的酒楼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李清照向众人深施一礼开了口:“诸位乡亲长辈,清照今日对句联姻,如果我输给林员外,甘愿俯首听命……”
“说得好!”林中山望着李清照,满不在乎地接着道,“如果我输给你,永不再提婚事!就请街坊乡亲们作个见证!”
众人异口同声,愿意作证。李清照首先出一上联,说道:
“雪落板桥,鸡犬行过,踏成梅花竹叶。”
林中山想了一下,对道:
“日照纱窗,莺蝶下来,映出芙蓉牡丹。”
接着,李清照来了个临场发挥,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酒楼,又道:
“楼高但任云飞过。”
林中山怔了怔,转身看见了附近的池塘,答道:
“池小能将月送来。”
李清照听后,暗想这个老色鬼的确有些文才,决定出个难的,略一思索仍以池塘为题,又出一联:
“烟锁池塘柳。”
林中山暗自一惊,此联五个字的偏旁,就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对出下联难度不小,不由一时语塞。众人见状闹起哄来,林中山又羞又急,猛然间看见酒楼后面的酒坊,情急之中仓促应付了一句:
“板坞烧锅酒。”
人群中爆出一阵嘲笑之声,李清照质问林中山:“你这算什么下联?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你输了!”
一听此言,几个趋炎附势之徒马上为林中山打起了圆场,狡辩说下联虽然意境欠佳,对仗不工,但也说得过去。林中山面红耳赤,强词夺理说道:“这回让我出上联,你来对下联。”
李清照一声冷笑:“好吧。”
于是,林中山弦外有音地开了口:
“园中仙花,蜜蜂几时可采?”
李清照未加思索,随口对道:
“画里佳果,猿猴百计难偷。”
林中山还不知趣,暗道我也出个难的,非让你嫁给我不可!沉吟一番,皮笑肉不笑地对李清照说道:
“寒室寂寞空守寡。”
一连七个字全是宝盖头,对出下联实属不易。哪知李清照早已成竹在胸,怒目而视地立即对了出来:
“流落江湖涉浅深。”
林中山又是一惊,他有些急不可耐了,本能地撕下了斯文的面纱,冲李清照叫道:
“劝薄命二嫁,成富命二娶,二嫁二娶,二更二点,二人上床共一被。”
李清照气得涨红了脸,一咬牙怒道:
“知父名一虎,晓子名一狼,一虎一狼,一辈一个,一对祸害同一窝。”
乡亲们又“轰”地大笑起来,林中山娶亲不成,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只好气急败坏地溜走了。
疯皇后与治癫丸
南北朝时,东魏末年的大丞相高欢死后,他的次子高洋逼魏主禅位,建立了北齐王朝,这就是历史上的齐显祖文宣皇帝。
这个鲜卑族皇帝并不喜欢惯于骑射的鲜卑女人,却偏爱通文墨、善歌舞的汉家姑娘,他的皇后李氏,就是一位汉家女。李皇后虽然出身卑微,但她温柔善良、美丽绝伦,深得皇上的宠爱。这个文宣帝秉性乖戾,一生有两大嗜好:杀人和酗酒。他发起酒疯来可是不认人的,一次酒醉,皇太后教训他,把他惹毛了,大吵大嚷,声言要把这位守寡的亲娘,远嫁到异国去做胡人妇。那时,皇后娘家母亲正在宫中做客,她笑盈盈地前去劝解,这个发酒疯的天子,竟把丈母娘捆绑在树上,要用响箭射人取乐,吓得李皇后哭哭啼啼央求,他才松了绑,用马鞭把岳母大人乱抽一通,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
皇后在宫中,既受宠爱,又担惊受怕。有一次皇上突然失踪,一连几日不知音讯,皇后着急得很,而皇帝却微服去了市井的妓家留宿。一个绝色歌妓与他通宵宴饮,鱼水欢情难舍难别,但他欢尽愁来,发觉睡在身边的这个美人,妩媚倒是妩媚,但绣床上早已沾有其他男子秽物。不由分说,他斩了美人,又悄悄回宫。皇后一颗悬着的心落实了,设宴相慰,不敢打探前日皇上的行踪,而皇上见皇后满面春风,他也乐了,命宫人取出一把琵琶,要听皇后弹唱一首佳人曲。
李皇后接过琵琶,调好弦,她那清婉的歌声便袅袅而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嗨,嗨,佳人再难得。”文宣帝感叹着,马上对皇后讲了他杀市井歌妓的事,末了又说,“皇后娘娘,你手中那个琵琶,你不觉得奇怪吗,它那梧桐木上,嵌了一节白骨,这白骨不是牛骨马骨,乃是朕所杀的那个妖艳歌女的大腿骨……”砰!琵琶从皇后怀中摔下来,一下散了架。文宣帝也不生气,又笑嘻嘻地探手于龙袍中,摸出一个女人头颅掷于地上,若无其事地说:“这就是那个歌女的人头,可是个美人头呢。”这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过来,在地上连翻几个跟斗,竟张开血口,猛地咬住了皇后的绣鞋。
“哇——!”皇后一声惊叫,仰身跌倒,顿时昏死过去。当皇后醒来,她一双眼睛便惊惶惶的,看见有宫女走来,就惊叫着:“美人头,美人头!”抱住脑袋东躲西藏。
皇后疯癫了,太医百药无效。文宣帝连杀几个御医,吓得剩下的御医连夜逃得精光。皇后成天在宫中惊呼惨叫,她怕见人影,怕听风声,几片树叶飘进窗来,她也浑身瑟瑟发抖。文宣帝绝望了,只有皇太后有时还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媳妇。有一天,风和日丽,皇后出来散步,在御花园走着走着,花树上突然落下一群叫喳喳的雀儿,皇后受惊,又惊呼着跑了起来。一个老宫娥赶来,帮着四处寻找,终于在一蓬花草中发现了皇后,走拢一看,老宫娥不禁惊喜起来:“皇后的黄裙子被这蓬翠生生的花草遮掩着,裙子多鲜亮显眼呀。”她连忙过去扶起皇后,又弯腰拔出皇后藏身处的几棵花草,喜滋滋地告诉随后赶来的太后:“您老人家看看,这姜叶一样的绿叶下,草根像一个蝉儿肚皮,赤红赤红的,留着花纹,掰开它,里面就是一片纯黄色。它的名字叫郁金,可是一味仙药呢。老婢未进宫时,就爱用它做颜料,染出的衣裳鹅黄鹅黄的,鲜亮得很。那年村子里有个姑娘得了疯癫病,一位民间医生就是用它研成药粉,再掺和点明矾末,做成药丸,说是叫什么‘惊悸疯癫丸’。他说那姑娘原本很忧郁,又忽然受了惊吓,痰血络聚心窍,所以落下个疯病,说什么郁金入心去恶血,明矾又能化顽痰,这药吃了准有效。那姑娘吃了药,果然药到病除了呢。”
太后听罢,大喜过望,马上重赏了老宫娥,吩咐宫人如法炮制。这御花园中的郁金,确也神效,大瓶“惊悸疯癫丸”,皇后未服用到一半,病就痊愈,神志就清醒了。
几年过去,文宣帝终因嗜酒成疾,不治而亡。皇后膝下两个皇子皆年幼,大儿子继承皇位,几个月后,父皇的六弟高演就鸩杀了小皇帝,篡夺了侄儿的皇位,这就是历史上的齐肃宗孝昭皇帝。不久,孝昭帝暴亡,文宣帝的九弟高湛继位,这就是历史上的齐世祖武成皇帝。武成帝既猜忌,又动辄杀人,而且还是一个凶恶的奸婬狂。他对皇嫂的美貌,早已垂涎三尺,现在入主皇宫,怎能放过那头可怜的羔羊?
一天,李皇后刚把小儿子哄去睡了午觉,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宽衣上床,故事会在线阅读殊不知武成帝已悄悄地尾随而来。皇嫂惊呼:“休得无礼,休得……”话音未落,武成帝已把她揽在怀中,他指着隔壁皇嫂小儿子睡觉的地方,做了个扼杀的手势,逼得皇嫂不敢声张……就在这个春暖花开,春鸟啁啾的大白天,武成帝把皇嫂糟蹋得死去活来,而皇嫂却不敢啼哭一声,因为她怕哭声会招来小儿子的杀身之祸。
李皇后的疯病又发了。老宫娥给她服药,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后来,小儿子终被武成帝所杀,李皇后彻底绝望了,但她没有去寻死,而是乘一辆牛车,到山中妙胜寺做尼姑去了。临走时匆忙,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只带去了老宫娥为她准备的“惊悸疯癫丸”。
离开罪孽深重的皇宫,在晨钟暮鼓的宁静生活中,一瓶“惊悸疯癫丸”伴随李皇后,从此,她的疯病再也没有复发了。后来,有人到妙胜寺去探寻药方的下落,李皇后闭着眼睛,不予理睬。她知道,世间药草只能治标而不治本,心疾还须以心治之。转而,她去了佛前焚香礼拜,口中喃喃不住地祈祷:
人间罪孽多,
皇宫最深重。
我的佛,我的佛,
来世变牛变马皆犹可,
一步一文钱
从前,有一个姓索的财主,这家伙是个守财奴,乡亲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索公鸡”,说他是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这年,村里逢着罕见的旱灾,地旱得都裂了,村里的几口井也接二连三成了枯井。奇怪的是,村里的井都干了,只有索财主家的井水还挺充沛。原来,索财主家那口井正好打在水脉上,那水就是打不尽,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有。索财主很得意,说这是祖上保佑,每天从井里取完水,他就用一块大石板盖住井口,还拴两条大狗守着,不让任何人取一滴水。
村里有个老太太实在是渴坏了,想拿个瓦罐打口水喝,水没打着,却叫索财主的狗咬伤了。村里人去找索财主评理,索财主却说,老太太偷他的井水,活该挨狗咬。大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纷纷说:“这个索公鸡咋不早死呀!”“阎王爷咋不把索公鸡勾了去呀!”
还有人说:“这个索公鸡,等他死了我们谁也别给他抬棺,叫他尸体摆在家里,臭了也没人理。”
这些话不知怎么传到了索财主耳朵里,他听到后嘿嘿一笑,故意在大街上说:“我姓索的三十年五十年的还死不了,到那时候我的财气更旺,还愁没人给我抬棺?只怕都争着给我戴孝呢!”
可没想到,索财主说这话还不到三天,他家真就死人了,死的是索财主他爹。这天一早,人们发现索老太爷死在香案前,脸上还挺红润,身子却早就冰凉了。索财主张开嘴一哭,全村人都知道了。
索财主马上办起了丧事,索家是大财主,丧事一定不能办寒碜了。棺材用的是最贵重的木料,还请了寺里的和尚、观里的道士来念经、做道场。可是,除了戴孝的亲人,村里没有一个人来吊丧,灵堂里冷冷清清。
原来,乡亲们都商量好了,索家的丧事大家都别掺和,看他索财主有啥本事。他平时一毛不拔,就叫他爹在灵棚里多躺会儿吧。
索财主家的丧事没了乡亲们帮衬,果然玩不转。最让他犯愁的是,请不到人来抬棺材,这样下去,遗体还不得烂在家里呀!没几天,索财主便沉不住气了,他一咬牙,放出话去,谁给他爹抬棺,就给一两银子。抬棺要四个人,棺头棺尾各两人,这一下就要耗费四两银子,索财主这回也算是下了狠心了。
这个条件开出去,还是没有人来抬棺,乡亲们这会儿可算是摆开谱了。索财主一咬牙,又开出二两银子一个人的高价,乡亲们还是不来。再往上加,加到四两一个人,都没人愿意抬这个棺材。索财主实在没法子,只好让乡亲们自己开价,不管什么价,他都答应。
乡亲们开出了价—给索老太爷抬棺材,要一步一文钱,抬到坟地,有多少步就算多少钱。索财主一听,偷偷乐了:一步才一文钱,从家里到坟地能走多少步呀?就答应了他们。
价钱讲定,乡亲们呼呼啦啦地都来了,吊孝的吊孝,帮忙的帮忙,丧事终于能进行下去了。出殡那天,几个壮汉把索老太爷的棺材抬起来,亲人们哭着便往外送。棺材刚抬起来,往外走了第一步,便有人喊了一声:“一文钱!”
索财主心里这个气呀,棺材还没出灵堂呢,这就开始算啦?再走一步,又有人喊了一声:“两文钱!”
就这么往前走着,棺材慢吞吞地刚被抬出索财主家的院子,已经数到了八百文钱。索财主暗暗心疼,这才出家门口,要是走到祖坟,还不定要多少钱呢!
乡亲们抬着棺材在村子里七拐八弯地走着,用了整整八千步才拐出村子。索财主心疼得直冒汗,一千文钱就是一两银子啊!这才出村口,要到祖坟得花多少钱呀!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一步一文钱,看起来少,真要算起来可就多了。
乡亲们抬着棺材向索家祖坟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索财主心疼得都没心思哭了,跟着他们的步子算多少钱。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一片荒地,这是片乱葬岗,那些客死他乡的人就在这里入土为安。索财主突然高喊了一声:“停!”
棺材停住了,索财主说:“棺材就放在这里,挖个坑埋了吧。”
乡亲们惊呆了,这还没进索家祖坟呢!像索老太爷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不光要埋在祖坟里,还要埋在显要位置,怎么能在这乱葬岗入土,成为孤魂野鬼呢?
索财主却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实在撑不住了,现在已经两万五千步了,就是二十五两银子呀!真要抬到祖坟,我还不得把家底都赔进去呀!”
既然索财主决定了,乡亲们便就地挖坑,要在这里给索老太爷下葬。刚挖了没两下,棺材里却有了响动,好像有人在里面拍打。大伙都吓了一跳,这是不是诈尸了呀?索财主吓坏了,跪在棺材前哭道:“爹呀,儿子不孝,实在不能把您送到祖坟上了,您就见谅吧。”
这时,棺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我儿开门,我儿开门!”正是索老太爷的声音。有几个大胆的乡亲,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棺材盖撬开,就见索老太爷哆哆嗦嗦地从里面坐了起来。乡亲们吓得不轻,索财主更是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一时,人们也分不清索老太爷是人是鬼,只见他坐在棺材里咳了两声,说:“大家都别慌,我不是鬼,我又活过来了。昨天是牛头马面抓错人了,现在才把我放回来。”
索老太爷就对大家讲—昨天晚上,他在佛前进香,正在念叨着:“我索公济,一生无愧于天地……”突然就觉得一阵眩晕,倒在地上。一会儿,他觉得身子飘飘忽忽地到了空中,旁边还有两个人架着。索老太爷心里好生奇怪,还以为是被人绑架了,就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其中一个就对索老太爷说:“你叫索公济吗?我们抓的就是你!我们是牛头马面,专门抓你到陰间的。”
索老太爷回头一看,果然是牛头马面,他暗想,自己已经八十多岁了,也算是高寿了,便坦然地跟着牛头马面进了鬼门关。不料到了判官面前,判官看了他一眼,对牛头马面说:“错了,你们抓错了。”牛头马面还辩解:“他是叫索公济呀!”判官说:“错了,叫你们抓的是索公鸡,不是索公济。快把他送回去,要是入土为安了,可就难办了。”于是,索老爷子在牛头马面的相扶下,乘着一阵风就回来了。
索老太爷说完这段奇遇,索财主在一旁吓得脸都黄了,()“索公鸡”就是他的外号呀!原来牛头马面来抓的是自己呀,要不是错抓了父亲,这会儿自己早已到陰曹地府了。
乡亲们听得明白,看来他们成天咒索公鸡死,怨气直达上天,阎王知道了,真要来抓人呀!
索财主哆嗦着问父亲:“爹呀,那个索公鸡就是我呀,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办法呀?”
索老太爷想了想,说:“我以前倒是听长辈说过,有些人早逝是因为损了陰德,如果能在三天之内补齐陰德,就能挽回陽寿。”
索财主心想,为了保命,多积德吧。
以后,索财主便把自家的井敞开,乡亲们可以随便来打水。之前他承诺的一步一文钱,也全部兑现,那二十五两银子都给了乡亲们,乡亲们用这些银子打了一眼深井。
索财主在这三天里连着积了几次陰德,到第三天夜里竟然没事,他又活到了第四天。从此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与人方便,乐善好施,“索公鸡”的外号也没人叫了,反而都叫他“索善人”。
几十年后,索财主得了善终,他去世的那天,全村的乡亲都抢着来给他抬棺材,你抬一路,我抬一路,这场面就够大的了。
从此乡间便传出一句话:“积点陰德吧,别死了没个抬棺材的。”
谁能捉住燕猫
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立刻有人禀报了皇上,皇上还挺重视这件事,不一会儿,一群大臣簇拥着皇上赶了过来。
怎样捉猫
皇上细细地打量了母女俩一会儿,说:“有人说,民间藏有奇人奇技,看来这话不假,你们母女一定是捕猫的高手吧?”母亲说:“回皇上话,我们不是捕猫的,是做米酒曲儿的。我们做的酒曲儿,方圆几百里没有不说好的。”
皇上“哦”了一声,一旁的大臣说:“皇上还有很多要紧事,这母女俩捉住了猫,按榜文给她们赏银算了,让她们早早出宫。”
一个太监端来一千两银子,要交给母女俩,谁知母女俩却摆手不要。母亲说:“我们是误打误撞揭了皇榜,不是来挣银子的!”
皇上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你们不要银子,一定另有所求,说吧,想要什么?”母亲说:“要说有事相求,倒真有点事,不过咱们老百姓的事,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好麻烦皇上?”皇上说:“甭管大事小事,你就说吧。”
母亲就说:“我们会做点米酒曲儿,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原指望这里人口多,好赚点钱养家糊口,谁知只要一上街,官差们就像撵山兔似的,把我们赶来赶去,哪里还能做生意?不如皇上开个金口,叫差役不再赶我们,让我们安心做小生意,强似给我们赏银!”
“原来是这件事……”皇上想了想说,“这事稍后再说,现在我有一事不明,()要问你们—自从燕猫跑了后,无论是宫里身手不凡的卫士,还是来揭皇榜的高人,都竭尽所能,却没人捉住燕猫。你们既非猎手,又无异技,为什么能轻松将燕猫降服呢?”
母亲停顿了一下,说:“皇上,这燕猫天性聪慧,非比寻常,即使网罗天下高手,也无法捉住,因此,我们捉燕猫的办法,就是不捉!”
皇上听了,心中震撼不已,大声说:“请你细说一遍!”
母亲说:“我们大开门窗,让燕猫能够来去自如;我们熏香扫污,彻底消除屋内的肃杀之气;我们做米酒,让屋里充满甜香平和之气。我们自知捉不住燕猫,也没有想过要去捉它,是它自己跑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它就和我的小女甜甜地睡在一起!”
皇上听罢,半天没做声,低头若有所思。母亲笑着说:“皇上的问题小民已回答,我们求皇上的事还没有答复呢!”
皇上猛地一拍书案,说:“不是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吗?从此以后,让官差大开京城经商大门,让你们来去自如;让官差们言行举止和蔼可亲,彻底消除肃杀之气;还让他们为你们操劳服务,营造平和的气氛。你们安心做你们的小生意,多多赚钱养家,怎么样?”母女俩对视一眼,欣喜地说:“那就多谢皇上了!”
母女俩高高兴兴地出了宫。
救命的鱼
从前,白州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姓王的财主。全村二百多口人,都是王财主家的佃户。
这一年,当地大旱,王财主家门前有一口大池塘,几十年来水位从未降过,如今却也快见底了。王财主忧心忡忡,跑去后院找老管家商量。
老管家已九十高龄,帮王财主家三代人掌过家,如今早就不管事了,被王家当老祖宗一样供奉着。遇上大事难事,王财主都会去向他请教。
听罢王财主的话,老管家睁开半闭的双眼,说道:“我去瞧瞧。”他拄着拐杖站在池塘边,看了一阵,仰天长叹一声,对王财主说道:“八十年前,这口塘也干过一次,那年饿死了不少人哪。看来又有灾荒了,咱们现在就得做好准备。”
回到后院,老管家又叮嘱王财主,池塘见底后,不准人下去捉塘里的鱼。鱼和水就是王家的财富,不能叫人给破坏了风水。
过了几日,池塘果然见了底,只见池底似有一层乌云,不停翻滚涌动。细看之下,原来是一条条尺把来长的铁鲶鱼,多到不计其数。村民们闻讯后都跑来了,这会儿,村里家家户户都缺粮,眼见这唾手可得的鱼,大伙儿都想去捉,但王财主早已安排了几个家丁守着池塘。大伙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暗地里大骂王财主不是人。
两天后,池里已滴水不剩,只留下一层密密麻麻的死鱼。老管家走出来看了看,对王财主说:“鱼死在池底,恐怕不吉利,得清干净才是,就让大家捡了去吧。”
王财主这才行了善举,允许村民下塘捡那些死鱼。但死鱼没能让村民吃上几顿,很快,家家户户都断了粮,只能向王财主家借。
王财主精打细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有利可图的机会,借一升粮,明年就得还一升半,利息高得吓人。大家明知道王财主趁火打劫,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借回家活命。
一晃过了半月,眼见村民天天都跑来借粮,王财主心里没了底,这么借下去也不是办法呀!他眉头一皱,把利息翻了三番,想以此让村民知难而退。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了,围着王财主,骂他没良心。外面的吵闹声惊动了后院的老管家,他把王财主叫进去,劝道:“如今遇上灾荒了,你不借粮,他们就只能去逃荒了。”
“我的爷爷!”王财主苦着脸说,“谁知道这灾年什么时候才到头,全村二百多口人都靠我养活,我这点小家业还不被他们吃光?”
老管家沉吟道:“话不能这么说。古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家都去逃荒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难说,到时候谁帮你种粮,你的债又跟谁要去?”
王财主一时语塞,只能搓手叹气。老管家继续说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又遇上灾年,连王法都不太管用了。人要是饿急了,什么王法刑律,还管得住吗?”
王财主一听这话,不由焦急地望着老管家问:“那,我该怎么办?”
“粮,还得先借着。”老管家说道,“利息呢,我看就不要了。”
不要利息?王财主张了张嘴巴。老管家接着说出了他的想法,让村民挖池塘里的淤泥,以此抵消利息。这样做,一来可为池塘清淤;二来淤泥是上好的肥料和筑墙材料,可储存备用;三来村民必定对王财主心存感激,不再对王家有觊觎之心。
王财主听罢,虽然心疼白白借出去的粮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办了。于是他走出去放话,让每家派一个壮劳力挖塘泥,每天借一升米,不计利息。村民一听,自然欢天喜地。
王家的池塘早裂开了缝,淤泥硬得像一块块石头,用棍子在缝里一撬就是一大块。老管家站在塘边,吩咐大家先把淤泥搬回各自家中堆放,待王家需要用时再送过来。
这口塘足足有四五亩宽,大家挖了二十来天才把淤泥清干净,家家户户的院里都堆着小山一样的淤泥。村里每家只派出一个人去干活,其他人便去山上找找野菜,回来加点米一煮,借来的一升米还能剩下不少,自然,大家都对王财主感激不尽。
淤泥挖完后,村民果然都念着王财主的好,不来向他借粮了,只靠着攒下的粮食苦撑度日,这让王财主松了口气。
过了些天,老管家问王财主:“村里还有人来向你借粮吗?”王财主摇摇头。
老管家叹道:“他们那点粮应该吃光了,他们不来向你借粮,看来是准备去逃荒啦。”
王财主哭丧着脸说:“逃就逃吧,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老管家叹息着走回了后院。
就在这天夜里,王家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冲进来一伙明火执仗的强盗。那强盗头子自称他们是百里之外的二龙山的,山上也断粮了,这才不远百里跑到这儿来。他们只抢粮食,不伤人命,但若敢反抗,必遭灭门。说完,强盗们风卷残云般把王家凡是能吃的东西一扫而空,连夜走了。王财主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让我怎么活啊?”
老管家过来安慰他,王财主苦笑道:“真是想不到,我王家也要去逃荒了!”
老管家叹道:“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王财主哭道:“如今家里一粒粮都没了,即使藏有些钱财,又能上哪儿去买粮?”
老管家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天亮了,我跟你到村里看看。”
两人慢慢走进村子,发现家家户户都在收拾行装,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逃荒了。一个村民看了一眼王财主说:“我们本来想向东家再借点粮的,但东家的存粮也不多了。”
王财主苦着脸说:“实不相瞒,我家昨晚来了伙强盗,把能吃的都抢光了,如今我也只能跟大家一起去逃荒了。”
听说王家被抢,大伙儿都从家里跑了出来。老管家颤巍巍地说:()“乡亲们,别走啊!老话说得好,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出去了,十有八九回不来啊,咱们死也要死在祖宗之地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村民说道:“老管家,我们也不想走,但不能在这里活活饿死啊。”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说本来还能指望一下王家,但现在连王家也自身难保了,更是非走不可了。
老管家神秘地说:“只要大家都留下来,东西总会有的,饿不死人。”全村人都奇怪地瞪着老管家,现在全村哪还有东西可吃?老管家说道:“你们帮王家挖的塘泥呢,抬一块来。”
大伙儿都不明白老管家的用意,但还是搬来了一块塘泥。老管家叫人把塘泥砸碎,几个村民便抡起锤子,一通乱砸。老管家凑到近前,仔细瞅了瞅,然后叫人打来一盆水,从碎泥中捡起一块扔进了盆里。
过了一会儿,那块碎泥竟在盆里动了起来。大伙儿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泥,分明就是一条铁鲶鱼,而且还是活的。这下,大伙儿都惊讶不已,没想到泥里竟然藏着鱼。
老管家慢慢说起了八十年前那场灾荒,当时,村里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但没有一个能回来的,留在村里的就靠这些鱼活了下来。他们无意中发现了藏在淤泥中躲避干旱的鱼,这才知道原来这种鱼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在泥中假死,等到有水时又会活过来。他之前故意不让村民下塘捕鱼,就是为了让更多的鱼藏在泥中,以备在最后时刻让村民渡过难关。
村民们听完,个个惊喜不已,有了这些鱼,就用不着逃荒了。
老管家对身边的王财主说道:“东家,这些泥都是王家的,由你说吧,怎么办?”
大家都紧张地望着王财主。王财主苦笑着摇摇头说:“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家我家的,就按人口分了吧,能活命就大家一起活命。”
树心虫
异香
嘉靖年间,张锐任桃城知县。他是位文人雅士,每到月圆之夜,都会以文会友。
这天,张锐又约了几位老友在府上相聚,时间到了,唯独缺了刘童生。直到黄昏时分,刘童生才匆匆赶来,一进门就喊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怎会有如此刁民?”
张锐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刘童生气呼呼地告诉大家,今天他从家里出发,途经桃花村时,忽然闻到一阵异香,馋得他直咽口水。他循着香味找去,一直找到了老秀才家。他问老秀才做了什么菜竟如此之香,老秀才说是炖了一条桃花鱼。他就跟老秀才商量,能不能买下这条鱼,他实在想尝尝。老秀才非但不肯,还把他赶出了家门。
大家听了,不禁哄堂大笑起来,说他如此之馋,竟为一条鱼气成这样。刘童生摇了摇头,说:“你们是没闻到那阵异香。若是闻到了,只怕比我更想吃。”
此时,张锐已命人摆好一桌酒席。张锐是个爱好美食之人,这饭菜做得格外讲究。刘童生本已饥肠辘辘,但他只吃了一口菜,就放下筷子说,自打闻到了那香味,再吃别的饭菜,已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了。
张锐放下筷子,说:“既然贤弟这么说,那我定要去尝尝此味了。”说着起身就走,其他几位老友也忙着跟上。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桃花村边。突然,那马惊得一声嘶鸣,直立起来,险些把张锐他们掀下车去。车夫大惊,忙跳下车来,拼命拉住缰绳,那马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这才站住了。
众人惊魂未定,凝神看去,不禁个个都惊得瞠目结舌,只见路边蹲着上百只猫,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诡异。众人纷纷猜想,那马定是被如此诡异的情景吓坏了。刘童生大声说:“你们看看,这鱼该有多香。不光我被馋住了,这些猫肯定也是闻到异香才来的!”
众人都觉得他说得有些夸张,但眼前的情景,却又是这般匪夷所思。那马果真是怕了猫群,无论车夫怎么吆喝鞭打,都不肯再往前迈一步。众人只好下了车,往村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却见路边又聚着一群猫,个个躬着身子,伸长脖子,使劲地嗅着,还不时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张锐好奇地问道:“这些猫在干吗呢?”
刘童生笑着说:“张兄,你有所不知,我画猫时,曾仔细观察过猫的各种形态。这是馋疯了的样子。”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叹道,“香,真香啊!你们闻到没有?这就是天下绝顶的美味。”
张锐也吸了吸鼻子,真有一阵奇妙的异香飘了过来,他不禁馋得咽了下口水。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刘童生见状,又说道:“张兄,你毕竟是这桃城的父母官啊。你也该想想办法,从那老秀才手里弄点鱼来尝尝。就算吃不到鱼,至少也要尝尝鱼汤吧?否则,咱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张锐点点头说:“咱们先去见老秀才,再见机行事。”几个人大步向老秀才家走去。
盗虫
进了老秀才家,刘童生趾高气扬地说:“知县大人听闻你家做的桃花鱼特别美味,特意赶来尝一尝。就是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把他赶出去吧?”
老秀才一听这话,苦着脸说:“哎呀,你们来晚了,那条鱼已经被我吃了。”
刘童生急了:“都吃干净了?那鱼骨鱼汤呢?”
老秀才说,鱼骨鱼汤会招来许多猫,闹得厉害,他吃完了鱼,就把鱼骨鱼汤倒到村口了。众人这才明白,难怪村口聚着那么多猫。
张锐想了想,问道:“那桃花鱼,你是如何得来的?”老秀才说,是他亲手钓来的。
张锐让他带着大家去钓鱼。老秀才却连连摆手,把嘴巴凑到张锐耳边,小声说:“要钓桃花鱼,必须得用树心虫做饵。那树心虫却是要偷来的。以知县大爷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做这等事的。更何况,这么多人去,早把虫吓跑了,又哪里偷得到。”
张锐早被那桃花鱼吊起了胃口,此时已是欲罢不能。他想了想,安排那几个朋友暂且等着,他决定独自一人跟着老秀才去偷虫。
老秀才领着张锐来到桃花河边,偷偷溜进了一个大桃园。老秀才寻到一棵老桃树,在树身上看了看,又贴上耳朵听了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蜂蜜,涂在树身上,然后拉着张锐躲在一旁。
两个人屏气凝神,紧盯着树干。忽然,蜂蜜下面的树皮被咬出了一个小洞,一条肉乎乎的白虫子从洞里钻出来,贪婪地吃着蜂蜜。老秀才一步上前,一把逮住了那条虫子,放进了一个瓷瓶里,然后又如法炮制,接连逮了五六条虫子,这才带着张锐来到河边,用那白虫子做饵,支上了钓竿。
张锐惊讶地问道:“钓一条鱼,怎会如此麻烦?”
老秀才说,那桃花鱼最是狡猾,一般的鱼饵,它根本不会吃,唯独这种树心虫,是它的最爱。但捉这种树心虫,又是一件难事。因为树心虫寄宿在老桃树中,以树心为食,轻易不肯出来,唯独闻到了蜂蜜味儿,才会爬出来吃。于是,他就先用蜂蜜诱捕树心虫,再用树心虫去钓桃花鱼。张锐听了,不禁啧啧称奇。
没过多久,只见河面上的鱼漂一沉,老秀才忙一提鱼竿,兴奋地说:“有了!大老爷,您好福气啊,今天一来就钓到了。我有时钓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钓到一条呢。”说着,他一抬鱼竿,一条尺把长的桃花鱼活蹦乱跳地出了水面。
很快,老秀才把桃花鱼拎回家,忙着烹制起来。
张锐和几个朋友在一旁看着,发现老秀才烹制桃花鱼的方法也是闻所未闻。只见他先打开一坛老酒,把桃花鱼丢进酒里,然后烧了一锅水,还在锅里放了一种作料。待水开片刻,作料味出,他就抓过那条桃花鱼,快速剖洗干净,丢进热水中,那鱼在水中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老秀才快速将鱼捞出,盛在盘里,又将早已调好的作料倒在鱼上,就端上了桌。
顷刻间,鱼香扑鼻。几个人挥动竹筷,疯抢起来。不过片刻工夫,一条桃花鱼就被他们抢光了,就连鱼汤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秘密
过了几天,张锐又想吃桃花鱼了。他再次来到老秀才家,说明来意。老秀才一听,捶胸顿足道:“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就不该给你们钓鱼,更不该做给你们吃!”
张锐大吃一惊,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老秀才也不说话,领着张锐出了门,来到桃园,却见许多古树都不见了,换成了拇指粗细的小桃树。他不禁愕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秀才生气地说,都是刘童生搞的鬼。原来,那天晚上,老秀才带着张锐去偷虫钓鱼,那刘童生偷偷跟着,看到了整个过程。第二天夜里,他就来偷树心虫,不料怎么也弄不到,情急之下,竟花高价买下一棵古树,挖出树心虫,去钓桃花鱼。结果引来很多人纷纷效仿,只几日的工夫,这里的古树就被全部买走了,眼下是再也寻不到树心虫,更钓不到桃花鱼了。
张锐听了,不禁叹了口气。他想了想,又问道:“上次你做桃花鱼的时候,我见你用了一种秘制调料,既然现在已经钓不到桃花鱼了,那秘制调料已无用处,不知可否赠予我?”
老秀才迟疑着说:“那调料,那调料……已经用光了。”
张锐摇摇头,派手下人去搜,很快就从厨房里搜了出来。张锐板起脸,冷冷地说道:“你花言巧语,诱骗众人买树取虫,是何居心?以你之行,本官定你为诈骗,丝毫不为过吧?”
老秀才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倒,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桃花村村民世代都以种桃为生,那些桃树都是祖辈留下来的古树。但那些古树到了一定树龄,树心就开始腐败,长出树心虫来。如果任其生长繁衍,就会殃及全村的桃树,是为大患,唯一的法子就是锯掉古树,灭掉其中的树心虫,更换新树。但新树三年后才会结果,村民们嫌损失太大,也就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正在他万般头疼之际,一位在京城当御厨的亲戚回乡探亲,在他家住了两天,教给他一种做桃花鱼的法子,还给他留下了一些秘制调料。他尝此美味,忽然心生一计。他知道当今县太爷爱好美食,也知道其好友刘童生每到月圆之夜,都要去县太爷家赴约,途中必会经过他家门前,于是,他就选在此时做了一条桃花鱼,诱刘童生上门。
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那些有钱人纷纷来到村里,花高价买走了古树,挖出树心虫去钓桃花鱼。村民们赚到了大把的银子,纷纷栽上新树,树心虫就此被根治了。
张锐听完这番话,赶紧扶起老秀才,感叹道:“亏得老先生目光长远,才保住了这一大片古老的桃园,下官自愧不如啊!”
猴子爬杆
清乾隆年间,江南水乡有一位响当当的厨子,名叫张小采。二十年前,张小采机缘巧合下得到一位前辈的指点,烹饪之道略有小成。后来,他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两,开了家酒楼,定名为“玉香楼”。
开张之日,酒楼上下张灯结彩,锣鼓鞭炮震天作响。张小采让伙计在酒楼门上贴出一副对联。呵!让人无不称奇。只见那上联:四大菜系无一不精;下联:天南海北全都会做;横幅:天下美食。
口气不小,只是不知道这夸下海口的厨子有没有几把刷子?让人没想到的是,张小采硬生生地借着自己的机灵劲儿和这几年的努力,把客人要求的菜肴全做了出来,做得也是鲜嫩丰美,色、香、味俱全。食客无不惊叹,拍手称快。
这日,刚过晌午,一个老者经过玉香楼前,望见那副对联,他冷笑了一声,一走进酒楼,就招呼小二:“你家掌勺当真‘四大菜系无一不精、天南海北全都会做’?”
“我家掌勺的说了,若是有一道菜他做不出来,门口的对联就摘下来。我家玉香楼开张这几年,倒是有好多客人想摘,可惜没人有这个能耐。”
老人笑了,扬声说:“哈哈,好!那就先给我来一道‘竹外桃花三两枝’。”小二答得利索:“客官,您就瞧好吧!”
一会儿工夫,小二风风火火地从后厨走出来,手中多了一盘“桃花点绛红”。周围的食客看见,忙围上前来。
呵!张小采这道菜真是讨巧,他用的是一个绘有翠竹的碟子,旁边正放着三块带着点点艳红的桃花饼。还别说,真有那么点味道!小二略带一丝得意,问:“客官,您看,合您的心意吗?下一道呢?”
老人端详着这道菜,说:“倒也有股机灵劲儿。好,这次算他搪塞过去。第二道,我要点‘春江水暖鸭先知’。”
“好!”没过多久,小二从后厨出来,只见他向一个伙计低语几句,就见伙计带着一个木桶,提着一个菜篮,急匆匆走出楼去。
不一会儿,只见伙计提着一桶水、带着一篮蔬菜回来了。又一会儿,后厨里飘出一股鲜香,光是闻一闻,就让人垂涎三尺。片刻后,小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大砂锅走上前来,说:“客官,您看。”
小二掀起砂锅盖,浓浓的一股香味带着腾腾的热气,散发出来。只见那砂锅中,几片金黄的带皮鸭肉悠悠然漂在水上,煞是好看,真有几丝小鸭凫水的意趣;砂锅的配菜新鲜翠绿,倒也有几分江边柳树随风飘扬的滋味;汤汁鲜黄,给人一种饱满厚实之感。
这时,小二放下一个小火炉,将砂锅放在上面。老者端详着砂锅,眼底从开始的淡然,多了一点疑惑,进而竟变成一丝喜悦。只听老者低声道:“难道……真是……那倒也算有所长进。只是这刀工,怕是受心高气傲的影响,不进反退。唉,这样下去,到最后顶多也就算个寻常厨子,我怎放心得下?”
小二可没注意老者的话语,他以为老者也被张小采的厨艺所折服,随即说道:“客官,我看要不就这样打住?”
“急什么?我方才叫了两道菜,你们上了一道点心,一道汤,主菜还没做,这让我如何下口?”
小二颇有些无所谓,同时也带着些期待,信口说道:“那您还想叫什么?”说着,他看了一眼砂锅,只听见“咕嘟咕嘟”,想必是鸭汤开锅了。
老人想了想,说:“很简单,那就下两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吧。”
小二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是这两句。我家掌勺的已经吩咐好了。您看,正是时候。”小二掀起锅盖,略显沸腾的鸭汤泛着丝丝热气。突然,只见一块块白花花的河豚肉,从锅底翻腾了上来。这架势,真好似河豚在水中游动,上下翻飞,竟真是那“正是河豚欲上时”!
小二一脸得意的表情,他看了一眼老者,又说:“‘蒌蒿满地芦芽短’我想就不必说了吧!老人家,您知道的。”
老者点了点头,略带一丝微笑。他拿起竹筷,在砂锅中一捞,正是几样春季的时令蔬菜,不多不少,刚好五样。
小二继续说:“我家掌勺的早就料到了。他特意让我派个伙计,去取活江水以及新鲜的蔬菜,正是想到会这样。”
听到这里,老人竟摇了摇头,他说道:“可我要的是主菜,你家掌勺的只求表面功夫,()会错意了。这样吧,我让他一回,有道是‘蚂蚁上树,猴子爬杆’。最后一道菜,就让他给我来一道‘猴子爬杆’吧。不过,我有一点要求,必须让你家掌勺的现场做出来。”
小二略有一丝惊讶,心想这还镇不住你?不过,他对张小采的厨艺绝对有信心,答道:“好,客官!不过我得先问问掌勺的。”说完,小二悠然走向后厨。
张小采年轻气盛,现场做就现场做。他招呼伙计搬来厨具,准备原料,开始做菜。老者站立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见张小采先将烙好的白面饼“噌噌噌”切成细条,然后把鸡蛋液与切好的饼条打匀,倒进油锅里,一起翻炒,最后,放入佐料,翻炒均匀。
不一会,只见一盘猴子爬杆饼条出锅了,色泽金黄,松软鲜香。围观之食客,无不叫好称赞。张小采端着盘子走到老者面前,自信地说:“这份猴子爬杆,有虚有实,有动有静,也算是一道名菜。老人家您果然见识非凡。”
但是老者看都没看这盘菜,就揶揄道:“你这就做好了?哼!丙然还是欠火候。你这道菜,猴子有了,杆也有了,可我怎么没看到猴子爬杆呢?我要你现场做,个中奥秘,皆缘于此。而且,你这小猴,怎么连眼睛都没有啊,哈哈哈?”
“这……”张小采哑口无言。
“这真正的猴子爬杆,其实是这样的。”老者命伙计取来鲜虾、竹笋,佐料若干。老者提刀切笋,较于张小采,老者刀工更慢,更柔和,但切出来的笋条却十分整齐。
老者将笋条倒入锅中,竹笋“噼噼啪啪”,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发散出来。这香味,相比之前的猴子爬杆,更具一股清凉芬芳之感。几分钟后,老人将炒好的竹笋收入盘中,然后他再起油锅,将佐料撒入锅中,霎时间,奇香四溢。
接下来,老人又放入竹笋,炒拌均匀,再迅速将活虾倾盆倒入锅中,只见活虾受不住斑温煎烤,虾脚自然弯曲,竟然正是抱住竹笋,向上蹿动。一双双小虾眼,真给人一种小猴在杆上玩耍的奇特感觉,却正像那“猴子爬杆”!
“好!”不经意间,周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潮水般的叫好声四面而来。老者将这盘真正的猴子爬杆放在张小采面前。这位年轻人看得呆若木鸡,而后面红耳赤,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年轻人啊,满招损,谦受益。我们厨子,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唯我独尊的狭隘。我之前教过你的,可惜你……唉!你看你这几年,受自负侵蚀,你做菜的心意,竟是不进而退。心意没有,再好的色与香,又能如何?终是抵不过‘味’这位冷面判官。”
张小采这才反应过来,这似曾相识的老者,不正是多年前点化自己的高人吗?这番教导,更是字字入耳。张小采如醍醐灌顶,他赶紧行礼。但是待他抬起头来时,老者早已融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盘“猴子爬杆”,在桌上冒着热气,那虾脚,似乎还动着哩!
城隍错断案
宋朝时,浙东有个名叫嵊县的小县城,城中有一座城隍庙,庙里的城隍老爷特别灵验,颇受百姓尊崇。
这天,城隍出巡回府,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庙门大开,香烛散乱,自己的金身和判官、小卒的塑像横竖交错,狼藉一地,墙上还被题了一首诗。他走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尊兄是非颠倒颠,枉坐虎椅冠金冕。今朝折得蟾宫枝,毁你金身还我天!
新榜进士、本县正堂喻士林
躲在一旁的判官和小表见城隍回来了,纷纷出来哭诉:“老爷,这新任县令好生无理,我们以为他是前来拜谒你老人家的,可想不到他一进庙就下令砸你的金身,还把我们痛打了一顿……老爷,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
城隍“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当即向两个小卒发出号令:“快去,有请喻县令!”
不一会儿,新任县令喻士林被带到了城隍庙。城隍出殿以礼相迎:“喻大人请!”喻士林知道城隍找他是为白天砸庙之事,一声不吭地径自大步进殿坐定。
城隍开言道:“喻大人新任正堂,将造福一方百姓,可庆可贺!却为何刚刚到任便下令毁坏庙宇?”
喻士林凛然道:“城隍呀!你可知错?可记得十年前你在这里断的一桩错案吗?”
城隍听罢,捋着胡须,回想起了十年前那桩离奇的案子……
十年前,年方十二的喻士林在一家药铺做学徒。那天早上,他正在切药,忽见一只红翎大公鸡闯进药店啄吃晒着的米仁。小士林先用嘴“嘘——嘘——”地赶鸡,见鸡仍不停啄食,便顺手拿起一块镇纸板向鸡扔过去。大公鸡突受惊吓,“咯咯咯”地叫着,竟慌不择路,“扑簌簌”地掠过斜对门的院墙,飞到了张木匠家里。
小士林好奇,睁眼望去,只见张木匠的妻子抓了鸡,一刀把鸡杀了,然后去厨房烧烧吃掉了,把小士林看得目瞪口呆。
这只大公鸡是街坊李三娘的,李三娘到了晚上找不到鸡,呼天喊地大哭起来。小士林把实情悄悄告诉了李三娘,这下她可气坏了,当即怒冲冲赶到张木匠家兴师问罪。
张木匠刚从外面干活回家,听李三娘说自己婆娘偷吃了她的鸡,一气之下举起钢斧,抓住妻子的头发怒喝:“穷要穷得有志气,谁叫你偷鸡摸狗!我一斧头结果了你!”
张氏知道丈夫性子火爆,说一不二,连声说:“我……我没有偷!”
张木匠一听妻子没偷,就回头一把抓住李三娘的衣襟吼道:“你欺人太甚,冤枉我的老婆!”
李三娘见张木匠这般凶相,连忙说是听药店学徒喻士林说的。张木匠当即邀约了一群人,拖着李三娘到药店与喻士林对质。
张木匠一脸怒气,持斧而立,而小士林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张氏杀鸡。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事态难以收拾,药店老板建议去找城隍判案。
众人簇拥着来到城隍庙,张木匠、木匠妻、喻士林三人跪在殿前。张木匠粗声粗气地道:“我老婆若偷鸡食肉,我便杀妻以正家规!”说着,便让妻子在城隍面前发誓。
张氏说:“我若偷食李家之鸡,神明罚我站不起来!”
喻士林听了张氏之言,亦随口发誓:“倘我胡乱诽谤张氏,那我此时就站不起来!”
说毕,三人都等待着城隍发落。一会儿,张氏站起身来安然无恙,而喻士林顿时觉得双脚麻木、重不可抬,一时站不起身……
张木匠“嘿嘿”一笑:“果然是这小子满口胡言!”说罢,朝着喻士林“哼”了一声,与众人说笑着走出殿去。等他们走后,小士林才能起身,他不由大喝一声:“城隍呀城隍,你是非颠倒、黑白混淆!我——我走!”
次日,喻士林即别离故土远走他方,发奋读书,十年寒窗,高中进士,授了金印。说来也巧,待士林衣锦还乡,当时嵊县县令之位正好暂缺,他便走马上任,做了县令。
城隍回忆到此,不由“哈哈”一笑:“喻县令啊,做官难,难做官,你是陽间一官,我为陰间一宰,然而断案之理相同:小大之狱,必察于情。当日我断案之时,非不明察,我明明知道你是对的,那鸡的确是张氏吃了。但是,我仔细一想,特地错判此案,罚你站不起来。”
喻士林一听,得知自己当年居然是被冤枉的,不由又惊又怒:“这是为何?你今天必须讲出个让我信服的道理来!”
“当时张氏跪在我面前时,暗暗向我祷告,说是一时嘴馋吃了李三娘的鸡,要我念她腹中尚有三个月大的胎儿,饶她娘俩性命。我仔细察看,发现张氏确有身孕,我若依实而断,木匠手起刀落,两条性命都将成为刀下之鬼。我于心何忍!于你又何益?故我特地错判,实是为了成全两条生命呀!”
喻士林大吃一惊:“啊,还有此事?”
城隍点点头,又道:“喻大人,当时你负气出走,发奋读书,我觉得我有愧于你,便时时在陰处照拂你。如今九九归一,你金榜题名,张家男儿长成,错断一桩案,倒落得两家都兴旺,岂不是好事一桩?”
喻士林听了,幡然醒悟,当即向城隍赔礼:“原来如此,蒙城隍赐教,晚辈茅塞顿开,请原谅晚辈的无礼。择日定为你重塑金身,重修庙宇……”
第二天一早,喻士林惦记着重修庙宇之事,刚走出县衙,只见两鬓染霜的张木匠颤巍巍地领着妻儿守在门口,一见他,三人当即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张木匠泪如雨下:“喻……喻大人,您还记得当年那个蛮不讲理的张木匠吗?那就是草民我啊!都怪我当时一时糊涂,这些年来让您蒙受了那等冤屈,我是一个罪人哪!”说着唤过儿子,“快拜谢过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喻大人当年替你母亲受过,你和你母亲早成我刀下之鬼了……”
喻士林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这男孩不就是自己的贴身随从张可吗?他……他是张木匠的儿子?难道……
张木匠缓缓说道:“那件事后,您就不在药店待了,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日夜里,城隍爷托梦于我,我才知晓事情原委。当得知大人您来此上任后,为报答大人当年之恩,我特地打通关节送小儿到您府上供您使唤,这样多少可减轻一点我当年种下的罪孽……”
原来如此!喻士林不禁百感交集,上前一步扶起张木匠……
不久,喻士林便重修城隍庙,重塑城隍金身。从此,他时时记着城隍错断案一事,在任几年,将百姓之事视为己事,断案如神,明察秋毫,被百姓称作“喻青天”……
难倒万岁爷
东晋时候,有个叫司马昱的皇上,非常聪明好学,常与臣子驳难,朝廷上下无人能敌。有个姓牛的宰相,为了拍皇上马屁,提出请皇上召集天下辩士到京一会,一来好选拔人才,二来也扬扬万岁的才名。皇上被牛宰相吹捧得得意忘形,点头同意,于是牛宰相拟了一张皇榜,贴遍全国各地:
当今万岁才高八斗,智过孔明,驳难第一,天下无双。今诚召海内善辩之士,若能驳倒皇上,要官得官,要富得富。
有个叫许玄度的名士看到了皇榜,哈哈大笑,立即上京去了。
许玄度到京城那天,朝堂内正在举行驳难大会。各路好手轮番登台,就是没有一个能难倒皇上。此时,堂官大声报进朝堂:“名士许玄度请求与皇上驳难。”皇上一听,连忙宣许玄度进殿。
许玄度进了朝堂,行了君臣之礼,立在旁边的牛宰相发问:“来者何人,现居何职?”
许玄度答道:“草民许玄度,没有官职。”
“大胆刁民,竟敢私闯朝堂与万岁驳难!”牛宰相大怒,一挥手,“来人,把这个刁民打出去!”
许玄度面不改色,说道:“慢!草民揭榜而来,榜上没有写明要居何职。既然皇榜上没有明文规定,草民与朝官一样可以与万岁驳难。”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很多人痛恨奸相当权,所以你一言我一语,都替许玄度说话。
牛宰相一看势头不对,换了话题:“你要与万岁驳难,先过老夫这一关。你能驳倒老夫,方有资格与万岁驳难。如若驳不倒老夫,哼!”
许玄度马上答应,请牛宰相出题。牛宰相眯起老鼠眼,斜睨了一眼许玄度,脑袋一摇,出口成章:“东南一乞丐,上京露贱态。讨得半碗羹,却被恶狗追。”
只见许玄度清了清嗓子,念道:“恶狗咬布衣,朝堂露媚态。胸无半点墨,只作汪汪吠。”
话音刚落,朝堂里立即哄堂大笑起来。许玄度问众人:“在下的驳辞能否通过?”
众人齐声道:“通过!通过!”
牛宰相没法,只好让许玄度与皇上驳难。许玄度念道:“人有一丸药,只能救一命。君父同得疾,试问救何人?”
许玄度的难题一出,朝堂内鸦雀无声。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命题。如果救了皇上不救自己的父亲,就是不孝,百善孝为先,不孝子孙要被赶出祠堂;假如救了自己的父亲不救皇上,那是不忠,不忠者重则杀头,轻则充军。
皇上被许玄度问得无话可答,牛宰相一看形势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念道:“万岁皇榜选贤良,许公匆匆下首陽。穷酸不知自家丑,卖弄半篇破文章。”
许玄度听了,回敬道:“牛相对我眼眯眯,笑我穷酸穿布衣。一身绫罗包媚骨,唯恐马屁拍不及。”
许玄度的诗一出,四周又哄堂大笑。司仪官趁机宣布退堂,许玄度出了朝堂,离开京城回到了家乡。
许玄度是走了,可皇上天天思索许玄度出的难题,想解开却找不出答案,日也想夜也想,过了三个月,竟得了怪病,浑身无力,卧床不起。牛宰相借机派出捕快,命他们押解许玄度回京问罪。
捕快把许玄度送到宰相府,牛宰相大喝一声:“给我拿下,推出去斩首!”许玄度大声叫道:“容我一禀,死而无怨!”
牛宰相道:“死到临头,有何分辩?”许玄度道:“草民是来给皇上治病的,你身为相爷,怎可杀我?”
“你不是郎中,怎能治病?”
“我敢立军令状!”
牛宰相想,你舞文弄墨,耍耍嘴皮子还行,想治好皇上的病,真是痴心妄想。也好,让他死无怨言!牛宰相嘿嘿一笑,道:“好,我口述,你书写!”随即高声念道,“万岁之病,因我所生。病谤治得,前罪赦免。违逆相爷,自认死罪。”()
之后,牛宰相带着许玄度进了宫,禀告许玄度立军令状看病之事。禀毕,把军令状递了上去。
皇上看了许玄度的军令状,不觉哈哈大笑。这一笑,心情大好,病也轻了三分,当即宣许玄度觐见。许玄度来到龙榻前,皇上用手一指,道:“大胆许玄度,竟敢戏弄牛宰相,你可知错?”
许玄度一笑:“万岁,错有时对,对有时错。就像忠与孝,孝子才能出忠臣,忠臣未必是孝子……”
皇上听到这里,豁然开朗,一拍脑袋:“许爱卿,你上次那难题,我有驳辞了!”
“请万岁开示。”
皇上大声道:“君臣天与地,父子血肉连。三皇五帝后,忠孝不两全!”
许玄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岁英明,机智过人,玄度服输。”
皇上听了精神倍增,撩开被子,下床扶起许玄度,对牛宰相道:“牛宰相,你还不认罪!”
牛宰相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但不知今天所犯何罪?”
皇上叫太监朗读许玄度的军令状:“万岁之病因我,所生病谤治得。前罪赦免违逆,相爷自认死罪。”
牛宰相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万岁,这是许玄度……”
许玄度打断他,道:“这还不是你牛宰相口授的?我何曾改过一字?”
摆渡人
预言
很久以前,京城外有条“龙脉河”,朝廷下令严禁在河上修桥,他们忌讳架了桥,断龙脉。这河上没桥,人怎么进城呢?许多人就在河上做起了摆渡的营生,以船代桥。
这一年科举考试,全国各地的读书人都前往京城应考,忙坏了那些摆渡人。这天中午,有个叫陈同的摆渡人,在对岸搭了三个人:有两个应考的书生,一个肤色较白,一个黑得像炭;还有一个算卦的老道士。船刚划出没多久,道士忽然说:“老道今日荣幸,竟与本次恩科的三甲同船。”黑面书生看着老实,显然不信这话,礼貌一笑并未搭腔。那白面书生则起了兴致,反问:“道长算术露怯了,船上赶考的就我和这位兄台,您说的第三甲在哪儿?”
这老道不急不忙,伸手一指陈同,说道:“状元爷不就在此吗?”
此话一出,吓了陈同一跳,手里的撑杆险些滑落水中。陈同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做文章了。见陈同被戏谑之言吓得魂不附体,两个书生不禁大笑起来。
道士又对黑面书生说:“你本是个榜眼,但画龙没能点睛,只能屈居人后。”黑面书生笑笑,还是没搭理老道士。
陈同手上加了把劲儿,没一会儿,船便到了对岸。白面书生给钱时,打趣了陈同一句:“状元爷,我们国子监再会啊!”陈同忙说:“公子千万不要说笑了!”说完,他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到这话惹上麻烦。两书生相视一笑,结伴远去。
道士临走前告诉陈同:“你命中有这遭富贵,但吉中有凶,千万记住:富贵时不要亏了德行。”陈同听得稀里糊涂,嘴上直说“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就把船拖上了岸,径直回家去了。
这天夜里狂风呼啸,大雨如注。当朝皇帝本来在烛火下批阅奏章,忽然大殿窗户被吹开,一阵邪风扑灭了烛火。皇帝觉得这事儿蹊跷,眉头一皱,便合上奏章,就寝去了。夜里,皇帝忽然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皇帝,你得我神谕前来觐见,为何不拜?”
皇帝不禁大怒:“荒谬!朕乃九五至尊,何方妖人故弄玄虚,胆敢让朕俯首?”
只见一道金光耀眼,皇帝觉得强风阵阵,俯首在地。
“吾乃天庭使者。你岁岁祭祀,祈求升仙,玉帝旨意已下,今年的状元将助你升仙。你明日去龙脉上找一只蝴蝶,点他为状元,自然会应了神谕。”说罢,一阵风刮走了。
皇帝猛然醒来,细细思量,这“龙脉”必指那条“龙脉河”。至于为什么状元是一只蝴蝶,皇帝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天亮,就吩咐先去河边再说。等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那里,天也大亮了。来往渡河的人、河上的船家也不少,皇帝找不到什么蝴蝶,颇为心焦。
说来也巧,陈同出船,见了仪仗,不知这是皇帝的銮驾。刚要解了绳结划船出去,他的妻子却追了出来:“早上露水这么大,打湿了衣裳不好。”边说边给陈同穿上了罩衣,照例在后面绑了一个活结。
皇帝一眼瞧见那活结,不正像一只蝴蝶?当下大喜,哪管他姓甚名谁,只要能应了神谕,自己能升仙就行,当即下令把陈同带回宫中。
应验
终于到了科考放榜的日子,主考官带着一干阅卷的翰林请皇帝钦点头三甲。“皇上,此文可谓经世文章的典范,臣等一致举荐此文为一甲状元。”皇帝拿过考卷,一皱眉说道:“文章虽好,但字实在差得很。降一级吧,点他为探花。”大臣面面相觑,皇上说降一级,该是状元变榜眼,怎么点了探花?但皇帝一言九鼎,说他是探花,就是探花了。“皇上,这篇文章也不错,但格局有些小家子气,故而臣等原举荐他做个二甲的榜眼,既然皇上点了探花,那么这个学子做状元也未尝不可。”主考大臣刚说完,皇帝看了一眼试卷,就下旨点了这个学子榜眼。
众人惊愕之时,拟旨的太监已将圣旨呈上:“恩科一甲头名状元陈同,榜眼柳真卿,探花梁恒……”旨意一下,大臣们一头雾水,梁恒一个状元之才屈居第三,这半路杀出来的陈同到底何方神圣?
就这样,陈同稀里糊涂当了状元。老道士的话应验了,榜眼正是当日的白面书生柳真卿,黑面书生则是探花梁恒。三人见面唏嘘不已。
梁恒确是位治国能臣,不久便官至宰相。而柳真卿惯会揣摩圣意,迎合圣心,深受皇帝宠爱,官至尚书令。至于陈同,他一直记得那道士说的话,不能德行有亏,否则富贵过后还有一凶。因此,皇帝给他的赏赐他从来不敢受用,做了个挂名的司徒,一直谨言慎行。
陈同的妻子那一个蝴蝶活结助陈同富贵,如今妻凭夫贵,成了司徒夫人,只是二人久无子嗣。
这天,皇帝让陈同陪驾狩猎,斩获猎物无数,一时心情大好,赐了两个宫女给陈同。陈同大惊,扑通跪倒在地,连连说道:“臣与内人感情甚好,纳妾……恐怕……”没等陈同说完,皇帝打断了他的话:“无子嗣有悖人伦纲常,更是孝道有亏。这岂是一朝公卿该做的事?”皇帝的一番话,给了陈同一个台阶,他当即叩谢皇恩。
纳妾之事传到府里,妻子大闹一番。陈同火了,连连斥责妻子失仪,像个村妇。陈同之妻当夜以三尺白绫,自悬于梁上。
小妾进门没多久,陈同丧妻之痛很快就被淡忘。开始,陈同怕妻子的死会应了老道士的话,他事事谨慎小心。日子久了,非但没出现凶险,皇恩却日益隆宠。
渐渐地,老道的忠告被他淡忘。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司徒,做得有滋有味起来。
结局
再说那柳真卿,早与梁恒政见不合。这一年边界蛮夷来犯,梁恒出任大将军。梁恒出征后,柳真卿假借陈同名义谎报军情。梁恒误信情报,以致中了敌军埋伏不幸战死。好在最终朝廷取得胜利,死去的梁恒得了个“忠烈公”的谥号。
梁恒一死,朝中大臣一边倒,成为柳、陈二人的党羽。开始,陈同作壁上观,()柳真卿攫取的利益他都分得一半儿。时间一久,柳真卿愈发不把陈同这个草包放在眼里,陈同再傻也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源于皇帝的恩宠,如果皇帝不在了,自然不得善终。陈同转而讨好皇帝,几次在皇帝面前说柳真卿的不是。天长日久,皇帝倒也明白了几分。
一天,皇帝把陈同宣到御花园,屏退了不相干的人,让贴身太监取来一个锦盒。皇帝拍着锦盒对陈同说:“朕知道你担忧什么。锦盒里有一道密旨,朕驾鹤后,你的后路朕都替你安排好了。”陈同听罢,连连磕头谢恩。
这一日皇帝来了兴致,出宫巡游,陈同和柳真卿随驾。出巡到龙脉河时,换船走水路。龙舟上的陈同忽然心生一计:待龙舟由河道驶入江水,他就暗中命心腹凿穿船体,到时候趁众人乱作一团忙着救驾时,把不谙水性的柳真卿推下河去,送他一命归西。
正当陈同踏上船头向远处瞭望时,忽然看到岸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那个老道士。陈同心里一惊,莫名恐惧起来。那老道士一笑,然后便不见了。此时,原本平静的河水居然翻起了大浪,一下就把龙舟掀翻。陈同原是摆渡人,深谙水性,救起了落水的皇帝,但船上有数十人命丧黄泉,柳真卿也淹死了。这次落水不但除掉了柳真卿,更让他意外成为救驾的功臣。
回来之后,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没多久便病了,病中的皇帝除了见太医就是见陈同。终于,久病的皇帝药石乏力,驾鹤西归。
皇帝驾崩这晚,陈同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身处铡刀之下,耳边响起老道士的声音:“老道业已释玄机,一朝富贵抛贤妻。与狼构陷害同袍,九泉之下迎君到!”陈同猛然惊醒,吓得大汗淋漓,随即安慰自己,先皇早给自己安排了后路,怕什么?
隔天,新皇帝登基,第一道命令便是杀了陈同。陈同沉着应对:“皇上,臣下就算有天大的罪过,您也不能违背先皇留下的遗诏。先皇早就留下了一个锦盒,盒内有一道密旨。请首领太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旨意。”
新皇帝一听,脸色铁青。首领太监取出锦盒,拿出圣旨:“陈同乃朕之股肱,特委以殊荣,加封升天法王,随朕灵柩陪葬,与朕共赴仙境,再续君臣之缘。”
新皇帝转怒为喜:“陈爱卿,父皇舍不得你,你快随他而去吧!”
不容陈同辩驳,新皇帝一摆手,拂袖而去。陈同万万想不到,老皇帝所谓的安排竟然是这样!
没过几日,新皇帝在先皇陵寝旁一个狭小的墓室内,安排了陈同殉葬,陪伴他的,只有一块写着“升天法王”的铜牌……
小西路上等八年
小西路上等八年字数:2544来源:故事会2015年5期字体:大中小打印当页正文
小西路上背茶
每年五月,是四川的脚夫子们最忙的月份,因为这个月茶已经做好,他们要把新茶运到西藏去。这一年,四川雨水特别多,所有的脚夫子都聚拢在去西藏的必经之路—小西路上的茶园包里,忙着把淋湿的茶叶拿出来晒干。
这天,来了个家住雎水关、名叫李四的脚夫子。他遇到特大暴雨,几十包茶叶被淋惨了,必须马上拿出来晒。李四到处找店子,但全茶园包没一间空房。无奈,他只有先在茶园包一个又小又破的观音庙里躲雨。这观音庙前的小院背陰,根本晒不了茶叶,李四急得在小破庙里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就累了,他坐在观音像背后不小心睡着了。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男人低沉地念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老成一辈子没做亏心事,可如今快五十了,还没个传宗接代的后人,您发发慈悲,给老成家留个后……”原来,这男人是茶园包开客栈的成店家。成店家越说越激动,最后号啕大哭。李四心软,赶紧从观音像背后走出来想安慰他。成店家见到突然冒出来的李四,吓了一跳。
李四走到他面前说:“成大哥,不小心听到你说的,我忍不住走出来了。其实我也有和你相似的遭遇,四年前,我因为一直没个娃到处求神求医,偶然得到一副药方,吃了没多久我老婆子就怀上了。”成店家听了,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兄弟,一定帮帮我!”李四拍拍成店家的手说:“这药方我一辈子都记得。”然后就找了纸,用烧过的香把药方写了下来。
李四写完药方,雨停了。他急忙把茶叶收起来,准备上街找客栈。成店家见状问:“兄弟要找客栈晾晒茶叶吧?”李四答是。成店家告诉他,因为这场大雨,整个茶园包的客栈都满员了。李四着急了:“那我的茶叶不就毁了吗?”成店家说:“兄弟,你我素不相识,但你都这样解我难处。这样,你到我‘等客来’住。我把我的房间腾给你,再想办法给你腾个位子晒茶叶。”
因为结识了成店家,李四才在茶园包留下来。第二天,太陽一出,他马上把茶叶弄到外面去晒。这样,他的一背篓茶叶才没有长霉。
在“等客来”待了五天,李四收好茶叶,谢过成店家,继续赶路。李四走后,成店家收拾房间时发现了一大包茶叶。成店家拿着这包茶叶,叫客栈伙计去追,可李四已经走远,伙计追到黄昏都没追到。
小西路上卖茶
成店家不懂茶,他找到茶园包最懂茶的张老爷子,张老爷子告诉成店家:()这叫“神泉茶”,极其珍贵,是献给皇帝的贡茶,只在雎水关半山腰的红土里才种得活。寒食节后第三天,这时茶成熟得刚好,把中间的嫩芽芽掐下来,三天内必须拣完,不然会长老。拣茶时名堂也多,早上不能采,有露水;晚上不能采,晒蔫了;下雨不能采;大太陽也不能采。只有陰天吃过晌午饭后才能采,而且五个小时内要采完。
在雎水关,每年四月底神泉茶做完,专门有人骑一匹好马,把新茶叶送到皇帝那儿。神泉茶送去后,皇帝马上把茶叶赏给妃子、大臣。听人说,每次宫女把神泉茶泡好,喷香的气味会充满整个皇宫。
成店家听了心想:这茶肯定是天价。李四只是茶商的脚夫子,把这么大一包茶弄丢了,他该咋办?成店家想托路过的脚夫子把茶给李四带去,但那么多脚夫子,没一个找得到李四。成店家没办法,只有先帮李四把茶叶保管着。
转眼十个月过去了,李四没回来,可成店家的老婆居然怀孕了!这下成店家高兴坏了,没高兴多久,他又开始焦虑了。李四兄弟帮他解决这么大一个问题,可李四兄弟说不定正因落下这包神泉茶而遭殃。
成店家觉得,自己唯一可做的就是好好保管这一包神泉茶,等李四回来再物归原主。但张老爷子说过,神泉茶保质期只有一年,一年后,茶的风味会全部流失。算来算去,一年快到了,李四却还不回来,总不能让这珍贵的茶叶白白浪费吧?成店家觉得不能再等,于是找了个信得过的、叫潘胖子的脚夫子,让他去小西路上卖了这包茶叶。
潘胖子拿着这包茶出发了。村里人和小西路上的脚夫子,大多都是穷人家,哪个买得起哦?潘胖子在小西路上游荡了大半个月,没把茶给卖出去。一个脚夫子看潘胖子着急得不得了,就让他去找雎水关一个开茶馆的老板。
雎水关这个茶馆老板爱结交朋友,天天和不同的人喝茶、摆龙门阵。潘胖子找到茶馆老板,要他帮忙把这神泉茶卖了,叮嘱一定要卖三头牛的价钱。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茶馆老板天天都给来喝茶的人说神泉茶,大家也都晓得这是个好东西,但是,只要一说到价钱,就没人敢开腔了。一天,一个外号“王茶鬼”的老头来到茶馆。王茶鬼爱茶,爱到所有的钱都拿来买茶。有一样茶是他一直想尝,却一直没机会喝的,就是神泉茶。
王茶鬼听说茶馆老板手头有神泉茶,高兴惨了,但一包茶要三头牛的价钱,王茶鬼拿不出这么多钱。为了喝上一口梦寐以求的茶,他啥都做得出。
第二天,王茶鬼把唯一的家当—两公一母三头牛直接牵过来了。茶馆老板心想:自己答应潘胖子,要给他卖三头牛的钱,总不能给他牵三头牛回去吧?王茶鬼见茶馆老板犹豫,就说:“这包茶还有一个月就作废了,方圆几十里哪个愿意买哦?我现在拿三头牛给你换,是在解你难题啊!”茶馆老板当然晓得这个道理,就给了他茶,把牛留下了。
几天后,茶馆老板喊潘胖子把牛牵回去给成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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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的规矩
宣州城里有一家“刘记”铁匠铺,铺主名叫刘大柱,他很小气,铺子里的几位伙计受不了,都离开了。于是,他决定收个徒弟,可以让他干活,还不用付工钱,比雇佣伙计合算多了。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这天,一位名叫杨小勤的小伙子来到铁匠铺中,要求学手艺。刘大柱一问才知,杨小勤家住乡下,他爹让他上宣州城里来,找个师傅学手艺,谋个出路。刘大柱见杨小勤长得壮壮实实,料定他有把子力气,便一口答应收他为徒。
转眼,杨小勤在铺中干了一个多月,每天使着大锤打铁,毫无怨言。刘大柱乐得嘴都合不拢,心说这个徒弟算是收对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杨小勤竟要做他的主。
这天,师徒俩正在铺子里干活,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说自己姓周,想在“刘记”铁匠铺中定制八只马掌。说好尺寸、谈好价钱后,那男子走了,说明天上午来取走马掌。
师徒俩打制起马掌来,工夫不大,便打好了六只。这时,刘大柱放下铁锤,在一堆铁料中仔细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找出了两块边角料。刘大柱量了量那两块铁片的大小,满意地说:“行,就用这两块铁片打制剩下的两只马掌!”
杨小勤听明白了:边角料留着没用。可它们那么小,怎么够用呢?
杨小勤连忙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刘大柱听了。刘大柱胸有成竹:“把铁片锤薄,它们的尺寸就够大了。”
杨小勤吃了一惊:“这样做成的马掌必然厚度不够、不耐磨,哪能卖给人家?师父,您这是在占人家的便宜啊!我爹说,人在世上,不能占别人的便宜,这是规矩!”
刘大柱眼一瞪,示意杨小勤给他打下手,用那两块铁片打制马掌,可杨小勤就是不肯上前,并说愿意用自己的盘缠买下那两块铁片,就是不能占别人的便宜。
刘大柱见杨小勤如此固执,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因为他担心自己如果继续坚持,杨小勤会一气之下离开铁匠铺,到那时,上哪里去找干活不拿工钱的壮小伙子?
刘大柱重新找了两块大些的铁片,杨小勤这才走上前去,帮着刘大柱,敲敲打打起来。
第二天上午,周姓男子又来到了铺中,他仔细观看那八只马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告诉刘大柱说,他是一位掌柜,在城郊开了一家“周记”马行,需要大量的马掌。昨天,他之所以只定制了八只马掌,是想试一试“刘记”铁匠铺是否靠谱。周掌柜还说,他已经决定,以后马行里的马掌都在“刘记”铁匠铺里购买。
周掌柜走了,刘大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说:好险啊!杨小勤那不能占别人便宜的规矩,还真是个好规矩呢!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周掌柜又来到铁匠铺中,刘大柱忙问他这回想定制多少马掌。周掌柜却说这回不定制马掌,来打制一把大砍刀,价钱好说,但刘大柱必须立即为他打制,他等着急用。
刘大柱立马找来一块大铁料,招呼杨小勤为他打下手。杨小勤却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师父,咱不能为周掌柜打制大砍刀啊!”
刘大柱不解道:“傻小子,这银子为什么不赚?”
杨小勤接着说:“师父,我看周掌柜的脸色不对啊!以前,周掌柜进了您的铁匠铺,是眉开眼笑,可是今天他气鼓鼓的。他来买大砍刀,恐怕是为了去与别人拼命!如果他闹出人命来,我们可就害了他啊!我爹说,人在世上,害人的事情不能做,这是规矩!”
刘大柱见杨小勤又说起了规矩,顿时想起上回杨小勤所说的规矩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生意,于是觉得再听从一回杨小勤的,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便拒绝了周掌柜。
周掌柜失望地走了。当天傍晚,刘大柱正准备关上铁匠铺的大门,周掌柜与另外一位男子闯了进来,双双向刘大柱深施了一礼。刘大柱正在纳闷,周掌柜指着那位男子,激动地说:“大柱,这位是许老板,今天,你算是救了我与许老板两条性命啊!”
原来,许老板开了一家“许记”杂货铺,“周记”马行里的马缰绳都是在“许记”杂货铺里购买的。昨天,“许记”杂货铺里的伙计一不留神,竟将几捆已经有些腐朽、准备扔掉的麻绳卖给了周掌柜。不料,昨天夜里,周掌柜有十匹马挣断了缰绳,不见了踪影。周掌柜连夜找许老板理论,许老板却说,他的杂货铺根本不可能卖出腐朽的麻绳。两人言语不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周掌柜越想越生气,一夜未眠。今天一早,他竟然恶向胆边生,于是匆匆赶到“刘记”铁匠铺,想打制一把大砍刀,劈死许老板。不料,刘大柱竟然不肯为他打制砍刀。
回到马行后,周掌柜的气慢慢消了。这时,许老板忽然走了进来,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今天上午,许老板一觉醒来,想起了昨天晚上与周掌柜吵的那一架,觉得可能事出有因,于是在自家的杂货铺里查了起来,这一查,便发现伙计误将那几捆有些腐朽的麻绳卖给了周掌柜。许老板连忙领着伙计,出城四下里找起马来,并终于在一片树林里,发现了那十匹正在吃草的马,然后将马牵到了周掌柜的马行。
周掌柜十分感动,后怕似的将他今天早上去买大砍刀一事说给许老板听,许老板大吃一惊。接着,两人一起来到“刘记”铁匠铺,感谢刘大柱。
刘大柱也很后怕:“周掌柜,如果我为你打制了砍刀,出了人命官司,不仅你要偿命,我肯定也会被官府追究……说到底,是杨小勤的规矩,救了我们三个啊!”
半个月后的一天,周掌柜再次来到“刘记”铁匠铺,与刘大柱一阵嘀咕,然后,刘大柱冲着杨小勤说出了一番话来。
原来,许老板有个独生闺女,还未嫁人,许老板正要给她找婆家。那天,许老板见杨小勤长得壮实,人也实在,并且有“规矩”,就产生了将闺女许配给杨小勤的想法,于是,他请周掌柜、刘大柱做媒说合。
听完刘大柱的话,杨小勤抓了抓头皮,说他找媳妇有个规矩,那就是不管对方美丑、贫富,但一定要对脾气、合心意。
从次日开始,一位年轻的姑娘,经常来到“刘记”铁匠铺里,购买火钳、锅铲之类的小铁器。一个月后的一天,刘大柱问杨小勤:“那位姑娘便是许老板的闺女,她对不对你的脾气?合不合你的心意?”杨小勤红了脸。
半年后,杨小勤与许老板的闺女成了亲,并去“许记”杂货铺当起了少掌柜。刘大柱重新收了两位徒弟。两位徒弟来到铺子里的头一天,刘大柱便一脸郑重道:“你们的师兄为咱们的铁匠铺立了三条规矩,这三条规矩是……”
一生相守
从前有个穷汉叫武斌,三十多了还说不上媳妇。媒婆只要向女方家一提,他家只有几亩薄地,还有年迈的爹娘,对方肯定摇头拒绝。爹娘为此自怨自艾,恨不能早早死掉好给儿子减负,但武斌是个孝子,他总是安慰老人说,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要好好奉养双亲。
这天早晨,武斌照例做好了早饭,去叫爹娘起床。可走进爹娘的卧房,他顿时吓了一跳:二老不见了,卧房空地上,挤着一公一母两头老水牛。两头水牛一见武斌,立马“哞哞”叫唤起来,无限疼爱地在他脸上、手上舔舐着。武斌仓皇失措,一边叫唤,一边里里外外寻了个遍,爹娘的确不在了,只有这凭空多出来的两头水牛,难道……
武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难以置信地问两头水牛:“你们是我爹娘变的吗?如果是,你们就各自点三下头。”两条水牛仿佛听得懂他的话,它们一起点了三次头。
武斌吓傻了,抱住两头老水牛大哭起来,埋怨他们为何这样做。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靠两头老水牛帮助,武斌开荒种地,家境渐渐殷实起来。这两头牛根本用不着他驱使,总是拼了命地干活,每天都一直干到累瘫了才罢休。武斌对它们当然更是精心照料,无人时都以爹娘称呼它们,下田回来再累也要先伺候好它们,自己才肯休息。
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随着家境的改变,媒婆开始主动登门为他介绍媳妇。不久,武斌与一个名叫莲儿的姑娘结为了夫妻。
这时的武斌家里,已经另买了大牲口,那两头爹娘变成的老水牛,因为耗尽了气力,实在干不动了,便被放养在后院里养老。莲儿觉得奇怪,问丈夫为什么要白白养着它们,不把它们卖掉?
自从爹娘变成老水牛后,别人问起他们哪儿去了,武斌总是谎称他们走失了,不敢讲真话。所以,武斌骗老婆说,这两头水牛对他发家致富有大恩大德,一定要为它们养老送终。
这天,一个在镇上开绸缎庄的朋友要去南方上货,邀武斌同往,一起去开开眼界。武斌早有弃农经商的念头,便趁此机会跟了去。结果,他前脚走,莲儿后脚就把村里的屠夫叫了来,把那两头老水牛卖了。一个月后武斌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去后院探望,一瞧两头老水牛不见了,他像疯了一样,一把拎起老婆来,厉声质问水牛哪去了。当他得知爹娘的去处后,伤心欲绝。
武斌追到屠户家,两条牛的肉早卖光了,牛皮也卖给了邻村一个皮匠。武斌又马不停蹄地追到皮匠家,那两张牛皮制作的物件,只剩下了一双皮靴和一条腰带。武斌捧起皮靴和腰带,哭得死去活来。皮匠吓坏了,哆嗦着说:“武斌啊,你……别哭了,这皮靴和腰带,我白送你了。”
一晃又几年,皮靴和腰带一直被武斌珍藏着,从不舍得穿戴。
因为武斌家境富裕,一天深夜,一伙土匪闯进了他家,要绑他的票。武斌听得声响,赶紧手忙脚乱地穿上了那双珍藏的皮靴,刚要系上那条牛皮腰带,土匪已冲了过来,抢过腰带,就用这条腰带把他两手反绑起来,带走了。
也不知走了几天,这天半夜,武斌被关在一个山洞里,他听见两个看守在交谈,说是他家的赎金一直没有送来,土匪头火了,说明天一早要撕他的票。武斌听了,心慌了,可手被牛皮腰带反绑着,无计可施,只有暗自垂泪。
忽然,武斌觉得被绑的双手一下子自由了,他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回身借着洞壁上的火把一瞧,那条腰带已经断了,断成了一节一节的。他抑制着激动,把腰带断片收拢起来,揣进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向洞口摸去。
老天爷帮忙,那两个看守一左一右倚在洞口睡着了。武斌出了洞,刚走出没几步,踩响了一堆枯叶,看守猛然惊醒,拿刀提弓,吆喝着追了过来。
武斌不管不顾,顺着崎岖的羊肠小径朝山下狂奔,但他被绑数日,吃不上喝不上,哪还跑得动?眼瞅着后面的人要追上了,()就在这时,又一个奇迹发生了—他脚上那双皮靴,突然自己开始发力,他就像踏在两只气垫船上,不用自己使劲,就腾云驾雾般飞奔起来,很快便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直到天光放亮,那双皮靴才停了下来,这时,武斌再打量脚上这双靴子,它们已经底掉帮裂,开嘴绽线,成了一双扔在街上都没人要的破鞋。武斌知道,这是爹娘在显灵,在救他呀!他找了根荆条子,绑好皮靴,搭在肩膀上,光着脚丫继续赶路。十多天后,他靠着沿路乞讨,终于平安返回了家中。
武斌找人打了个檀香木盒,把救命的皮靴和腰带断片放进去,把木盒深深地埋在院内空地里。不管怎么样,爹娘的血肉之躯,只剩下这些了,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但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不久,掩埋木盒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小树苗。谁也不认识这棵小树苗是什么品种,应该怎么命名,而且更意外的是,它的树干上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树洞。
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纷纷劝武斌,快把这棵怪树挖出来扔了吧。武斌则非常坚决,说什么也不肯。三年后,这棵怪树已有房檐高,那个树洞也越变越大,足以窝进一个人了。也就在这时,武斌身体突然垮了,经老郎中诊断是长了一个瘤子,没出仨月,他便气绝身亡。临终前,武斌立下了遗嘱:把这棵怪树砍倒,他要躺在那个树洞里落葬。
下葬那天,武斌躺在怪树的树洞里,被埋进了墓穴。当吊丧的人们离去后,黑暗的地下,墓中有武斌爹娘的声音在轻轻回荡:“宝贝儿子,知道你只剩三年陽寿了,我和你娘就长成了这个树洞。”“儿啊,在爹娘的怀抱里好好睡吧!”武斌听着,嘴角微笑着咧了咧,安逸地出了一口长气……
智斗
民国初年,江南柳庄有个后生叫张小生。他相貌平平,体质羸弱。二十岁那年,看上了同村胡大棒的养女胡丽云。胡丽云姣美端庄,温柔贤惠,对为人正直,聪明过人的张小生也有好感。尽避两人你情我愿,但胡大棒不同意这门婚事,表面上是嫌弃张小生家境贫寒,长相一般,内心却有自己的“小算盘”。
胡大棒孤身一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棍,仗着会几下拳脚,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靠巧取豪夺,偷鸡摸狗混日子。八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偷盗王丽云家的耕牛时,被她爹发现。两人搏斗时,竟将她爹一刀捅死。几天后,胡大棒又起婬心,大白天来奸婬王丽云的娘。她娘宁死不从,胡大棒拳打脚踢将其击昏后实施了强暴。她娘被糟蹋后感到万分屈辱,找来一根绳子悬梁上吊身亡。王丽云当时只有十岁。胡大棒见她模样楚楚动人,就收养了她,改“王”姓为“胡”姓,只等日后长大成人能为自己养老送终。如今张小生想夺走胡丽云,他当然不会答应。
端午节前的一天,张小生剁了两斤肉,买了两瓶酒,自己上门来提亲。胡大棒正在门外看女儿拔鸡毛,看见张小生来了,并不理睬,陰沉着脸,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来了!”胡丽云停下手中的活,笑吟吟接过礼物,热情地招呼着。
这时,村西头不远处走来一位约摸十五六岁的妹仔,手提一竹篮粽子。见此情景,胡大棒绿豆眼一阵眨巴,蓦然冒出一道难题来,对张小生说:“张小生,丽云常常夸你脑瓜子灵,主意多,今天我倒要考考你。”说着,站起来抬手指着那位路过的妹仔,“看见了吗,那妹仔手中提有一篮子粽子,假如你有本事吃到妹仔的粽子,我就佩服你。”张小生定睛一看,那妹仔并不认识,非亲非故的,要想白吃人家的粽子,那不是非分之想么!这完全是胡大棒在刁难嘛!张小生强咽下一口怨气,想了想,轻蔑地笑笑:“这有何难。我不但能吃到她的粽子,而且还要她亲手剥给我吃。你信不信?”听如此说来,胡丽云惊疑万分,焦急地连连摆手:“小生,你、你不可信口开河……”胡大棒撇撇嘴,冷笑道:“男子汉说话算话,我现在可要亲眼看着那妹仔剥粽子给你吃。”“如果我做到了,你同不同意把丽云嫁给我?”“这……”胡大棒略一犹豫。让一陌生的妹仔主动剥粽子别人吃,这怎么可能呢!他搔搔脑袋,心一横,大大咧咧地说:“我同意!”“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小生说完,返身就急匆匆向村西头赶过去。
张小生走近那妹仔,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请问妹仔篮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妹仔抿嘴一笑,心想:此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连三岁细伢仔都认识的粽子都要问,嗔怪道:“客官,你怎么这样不晓事,连粽子都不认得。”张小生摇摇头:“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东西,哪里认得呢?请问妹仔,这粽子出于何地?产于何方?是树上长的?还是土里生的?烦请妹仔赐教于我,让我长长见识。”妹仔听他说出这般无知的话来,“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张小生催促道:“你不要笑话人家嘛,快说给我听听啊!”妹仔止住笑,告诉他:“看你这个模样,真是个没见过粽子的人。我告诉你吧,请记住:粽子既不是树上长的,也不是什么土里生的,而是用糯米做的,箬叶包的。”“啊,啊,明白了,明白了。”张小生点点头,又天真地发问,“这粽子能吃吗?”妹仔大笑起来,说:“粽子是端午节乡村人家都爱包来吃的食物,怎么不能吃呢?”“听妹仔这么一说,粽子原来是能吃的,但不知它的味道如何?本人从小到大一直没尝过粽子的味道,就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不好意思,请问能给我尝尝吗?”妹仔赶紧从篮子里拣了一只粽子给他:“客官想吃粽子,就请便吧!”“谢谢!谢谢!”张小生笑眯眯一手接过粽子,也不剥开箬叶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哎,哎,别,别……客官,看来你真是没吃过粽子,来来来,我教你吃吧!”妹仔取出一扎粽子,一只只地剥开箬叶,然后再递给张小生。张小生有滋有味吃着,佯装明白地说:“哦,粽子原来是这样吃的,多谢妹仔指教,告辞了。”妹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喟叹道:“这世间真是稀奇古怪,竟有不会吃粽子的人!”
张小生返回到胡大棒家,得意地说:“刚才你们都看见了吧,我不仅吃到了那妹仔的粽子,而且是她亲手剥给我吃的。”胡丽云拍手叫好:“小生,你真有办法!”胡大棒恼羞成怒道:“这回算你过了关,娶丽云我还要思量思量。”“你,你……”张小生见他出尔反尔,气得浑身发抖。
时间如流水般过去,转眼间,中秋节快到了。这天,张小生提着两盒月饼又来提亲。胡大棒坐在屋内慢悠悠喝茶,见又是来提亲,很不痛快,好半天,心中又冒出一股坏水来,跺跺脚,陰陽怪气地说:“张小生呀张小生,上回过节没难倒你,是那妹仔蠢货。你聪明绝顶,机敏过人。你现在有本事把我从屋内哄到晒场外去,就算你真有本事。”张小生明白这又是胡大棒在刁难、阻拦这宗婚事,很是为难。胡大棒见张小生犯了难,心中十分高兴,认定这是要太陽从西边出——办不到的事。咬咬牙,忿忿说道:“这事成了,这宗婚事也成了;这事不成,这宗婚事也吹了。狗娘养的变卦!”张小生脑筋急转弯,佯装束手无策的样子,头摇成拨浪鼓,苦着脸叹道:“不行,不行,我没有这能耐。若是从晒场外哄到屋内,那还可以试一下。”“噢,看你用啥花言巧语能把我从晒场外哄到屋内来。”胡大棒自言自语道,也没细想就起身拎起板凳从屋内走出稳当当地坐在晒场上,指着张小生大嚷:“来呀,张小生,看你把我从晒场外哄到屋内去!”张小生哈哈大笑:“你不是已经按自己的要求先从屋内到了晒场外吗!”胡大棒仔细一想,大叫一声:“哎呀,上当了!”明白不知不觉中了他的计,真是懊悔不已。
两次出怪题没能难倒张小生,胡大棒再无话可说,只得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张小生与胡丽云成亲后,两人恩恩爱爱,生活过得十分甜蜜。
半年后的一天,胡大棒来到张小生家,吩咐女儿到集镇替他买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准备夜晚到财主张家大户大偷一次。张小生先是阻拦,见胡大棒主意已定,只得献殷勤道:“张家人多势众,而且有几个看守武艺高强。你一定要去的话,带我去帮你望风如何?”胡大棒心中大喜,拍拍张小生的肩膀,笑道:“有贤婿当帮手,那是更好!”
夜至二更,两人换好夜行衣服,偷偷摸摸潜到张家大院外。张小生贴着胡大棒耳根悄声说:“丈人进去,一定要格外小心。我就在门外望风,如有紧急情况,我定会救应。”胡大棒答应一声,飞身上了屋。正在这时,前面来了两个巡夜的看守。张小生高声喊道:“丈人,丈人,快下屋,巡夜的来了!”寂静的夜晚蓦地响起惊叫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吓得胡大棒“扑通”一声从屋上滚下来,慌忙躲进附近的牛栏。两看守听到声音追了过来,迎面是一堆稻草,正要翻动搜查,只听张小生又在大声喊叫:“丈人,丈人,牛栏里躲不住了,快跑啊!”躲在牛栏的胡大棒气得七窍生烟,心中在骂:“混账东西,看守又没看见我,你干吗大喊大叫的!”眼看牛栏是藏不住了,只得狼狈地跑出来:两看守尾随身后紧追不舍,追到一座山上又不见了人影。忽然又听到张小生在喊:“丈人,丈人,坟地后头藏不住了!”两看守闻讯窃笑着又寻到坟地后头来。胡大棒实在是无地藏身,只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仓皇失措中,他猛然醒悟过来:对了,八年前丽云的爹是我杀死的,她娘是我奸婬后自尽的,今夜张小生通风报信是在替丽云报杀父婬母之仇的。我中了他的奸计啊!正要下山,此时,张小生又在喊道:“丈人,丈人,小心暗算!”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两看守,于是,把一根绳子系在一条必经之路的两棵树茬上,等胡大棒逃窜过来时,只听“哎呀——”一声,胡大棒绊倒在地,被赶来的两看守一阵乱棍打死……
就这样,张小生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两次破解胡大棒的难题,最后又巧用“借刀杀人”计除掉了丽云的仇人。
县令设宴请原告
金朝时,元好问到镇平县担任县令。他上任第二天,就遇到了一宗奇特的卖地案。
这天一大早,有人前来告状。
元好问接过状纸一看,状纸上写道:现有本县金家庄村民金二状告本村秀才金诗书,金诗书虽饱读圣贤之书,但不行圣贤之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以致家道中落,沦为赖皮。其父生前曾将村东三亩三分地以五百两纹银卖给原告金二,但其父死后,金诗书耍赖死不认账。望大人明断是非,替小民金二做主。
元好问看罢状纸问金二:“你说金诗书父亲生前把地卖给你,可有卖地契约?”
金二连忙从怀里掏出卖地契约,交给元好问。
元好问看了一遍,见契约上卖地因由、立约日期、方位面积、证人等一应俱全,急忙令衙役传来被告金诗书。
金诗书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到县衙大堂,对元好问轻施一礼,问:“不知大人唤生员到此有何见教?”
元好问说出金二状告他的事由。
金诗书就斯斯文文地辩解:“非也,非也,子虚乌有,子虚乌有!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此等下作小人之语,岂可信乎?”
元好问看着金诗书酸溜溜的作派,心中暗笑,下令金二的几位证人到堂。在堂上,证人们都说金二状纸上说的是实情,咬定是金诗书想赖账,甚至还嘲笑金诗书,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块地在哪儿!
元好问眉头一皱,问金诗书:“你家的这块地究竟在哪儿?”
金诗书眼珠子翻了半天,才犹豫地说在村南。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众乡邻全都知道,状纸上也写得明明白白,那三亩三分地在村东,金诗书却把自家的地说成了在村南,说明这小子确实是在信口胡说!
元好问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竟敢在大堂上糊弄本官!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元好问的惊堂木一响,吓跑了金诗书的“之乎者也”。他连忙“扑通”跪下,大呼冤枉,并结结巴巴地说出事情的始末。
金诗书从小闭门读书,中了秀才之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从不下地干活,全靠老父亲下地耕作养活。金诗书还说,他听父亲说起过,邻居金二看中了他们家的三亩三分地,但老父亲一直到死都不曾变卖祖宗留下的田产。如今这份契约一定是假的。
原告人证物证俱在,被告则大呼冤枉,至此,这宗卖地案成了棘手的“闷葫芦案”。元好问眉头紧皱,他寻思自己既名“好问”,何不问上几问?于是他命人把金诗书等人暂且带下,单单留下原告金二。
元好问客气地请金二坐下,和颜悦色地与金二拉家常。金二见新来的县令爷没有一点官架子,预感自己不但能赢得土地,而且会赢得特有面子。
元好问与金二说东道西,净问些不相干的事儿。突然,他状似随意地问金二:“按照当地规矩,交割地契那天你家一定吃过酒席吧?”
金二点头,说置田买地是大事,置办酒席天经地义。
元好问又问证人是否全部都请到了。
金二说:“一个都不少。”元好问听了直夸金二办事有条有理,绝不是胡搅蛮缠、惹是生非之辈。
接着,元好问又让证人一个一个进来单独问话。他态度和蔼、笑容可掬,都问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的事儿。不过所有回答,都让师爷一一记录在案。
元好问问完话,重新升堂断案。众人突然看到,在县衙大堂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张八仙桌,周围放了几把椅子。大家都在心里犯嘀咕:莫非县令爷今天要在大堂上请客?请谁呢?
这时,元好问微微一笑,开口说话了:“本案断到这一步,已经接近尾声,真相即将水落石出。本官今天兴致很高,特地在大堂上专设一席,款待原告、证人,大家辛苦了!”
元好问说到这里,大堂上一阵騷动,金二一帮人欢天喜地,互相道贺;而金诗书则大呼冤枉。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堂木响,人们静了下来。只见元好问霎时变了脸色,厉声对金二一帮人说道:“卖地契约上的日期,离今日不远。原告、证人对那天的酒席上的事想必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就请诸位按照刚才自己说的座位入席,师爷已经记录在案,谁坐错席位,本官定公事公办,严惩不贷!”
这时大堂内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好戏开始了。只见大堂上金二一干人在那里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又出现了几个人抢一个座位的混乱场面。
元好问不动声色地向金二问道:“金二啊,那天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大堂内外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金二头上早已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他一看纸包不住火,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堂上,大呼:“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接着便招认了自己与同伙的罪行。
原来,金二早就对金诗书家的三亩三分地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想骗过来。前些日子,他见金诗书老父亲一命归西,金诗书又昏昏然不理正事,就与一群酒肉朋友合谋,伪造了一份卖地契约。金二本想趁着新县令刚刚到任,来个浑水摸鱼,谁知道元好问不露声色,设席问案,三问两问就使他露出了马脚。
元好问秉公依法惩办了金二一伙,也为金诗书主持了公道。现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金诗书再三谢过了元好问后,仍迟迟不肯离开大堂。他站在大堂磨磨蹭蹭想了半天,才对元好问说:“大人断案,如日月经天,明镜高悬,使生员自愧弗如,感触良多!思虑再三,赠大人一联,望大人不吝赐教。”接着,他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元好问有学问贵哉敏学好问。”
元好问一笑,不假思索地对出了下联:“金诗书喜读书惜乎饱读诗书!”
镇摊之宝
清末民初年间,河北保定有个少年叫马山炮,他三岁时死了爹,五岁时死了娘,是个苦命的孩子,靠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他来到北京城闯荡,他没什么特长,但有一股吃苦耐劳的干劲。他心想,干些什么好呢?思来想去,决定做豆汁。
俗话说:“豆汁焦圈疙瘩菜,不在北京不会爱。”豆汁不是豆浆,而是做绿豆粉条剩下的汤经过发酵而成的绿色汤汁。爱喝的觉得豆汁酸中带甜,回味无穷,不爱喝的觉得酸臭难闻。老北京人都极爱喝豆汁,马山炮就想,这北京人多啊,早饭人人喝豆汁,卖豆汁准赚钱。
于是,马山炮找了一个老师傅学手艺。老人是个哑巴,但做豆汁是一绝,近几年因为腿脚不便再没出摊儿。马山炮脑袋瓜好使,学什么都快,短短三天,他用眼观察,用心揣摩,已经熟练地学会了做豆汁。他又花几天学会了做疙瘩咸菜与焦圈,这样就把“豆汁套餐”的做法都掌握了。
出摊前,老师傅让马山炮做一次豆汁。马山炮把做好的豆汁端到老师傅面前,不料老师傅只瞅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马山炮不明白,端起豆汁喝了几口,味道挺正宗啊!他连说带比画,那意思,让老师傅喝一口尝尝。老师傅却指了指豆汁,嘴里“啊啊”叫着,还发出“咕嘟咕嘟”像水烧开一样的声音。
马山炮不明白老师傅的意思,就找来一个能和聋哑人沟通的邻居。邻居告诉他,老师傅是说好豆汁讲究一个“烫”字,端上桌后,碗里偶尔咕嘟几个泡最好,这样味儿才能出来。老北京人喝豆汁都是行家,只瞅一眼,不用喝便知手艺。马山炮点点头,记在心间。转过天,再做豆汁,豆汁端上桌了还烫得直冒泡,老师傅吹吹热气,喝了一口,连连点头。
马山炮终于出师了,临出门前,老师傅拉住他,拿出一把铲子和一个喷水壶交给他,嘴里“哇啦哇啦”,连说带比画了一通。马山炮听得三分明白,七分糊涂,提着这两件“宝贝”走了。
马山炮想,喷水壶和铁铲子是干什么用的?是不是师傅让我自己种质量好的绿豆,要用铲子翻土?喷水壶用来给绿豆喷水?好像也不对啊……
带着疑惑,马山炮在北京城的城西摆了个豆汁摊,可是一段时间下来,生意异常冷清,即便打出“焦圈白送”的旗号也鲜有人来。那天,一个老头路过豆汁摊,瞅瞅马山炮,问:“你不是老北京吧?做豆汁连喷水壶和铁铲子都没有。”
马山炮心里一震:怪不得出门前老师傅塞给我喷水壶和铁铲子呢,原来这两件是豆汁摊不可或缺的“镇摊之宝”啊!他赶紧把喷水壶和铁铲子拿了出来,放在摊前显眼的位置,然后就坐等镇摊之宝招来食客。不料一连几天,豆汁摊前还是生意冷落,马山炮瞅着铲子和喷水壶直纳闷:两件宝贝都摆出来了,怎么不起一点作用呢?难道还得拿这俩宝贝去寺庙开光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马山炮决定到其他豆汁摊去看看,看人家有什么揽客秘诀。他来到一处摊前,这家生意不错,十几个食客正狼吞虎咽地吃焦圈呢,咬一口焦圈,夹一筷子疙瘩咸菜,再吹着热气喝几口豆汁,那神情,就像在享用山珍海味一般。马山炮也要了一碗豆汁,尝了几口,觉得和自己做的也差不多,疙瘩咸菜甚至还不如自己做的好吃,为什么这家能吸引食客?他四下打量着,看到摊边放着两件东西,一个是喷水壶,一个是铁铲子,他眼前一亮:哟,卖豆汁的还真得摆放这两样宝贝呢,可我自己摊前也放了,怎么没效果呢?
接着,他又观察了好几个豆汁摊,每家的豆汁味道都大体相同,并没比自己的强,可人家的生意比自己的好多了。当然,每个摊前也都有喷水壶和铁铲子。
这下,马山炮更想不明白了。这天,他在自己的豆汁摊前闲坐,心里一个劲地琢磨到底怎么回事。一个老头从摊前经过,马山炮看着面熟,这不是前几天点拨过自己的那位吗?马山炮赶紧上前拦下老头,说:“老人家,慢走。向您请教个事,上次您说我摊前没有喷水壶和铁铲子,现在我拿了出来,怎么还是没人来喝豆汁呢?”
老头瞅了一眼急赤白脸的马山炮,“扑哧”一声乐了:“把喷水壶和铁铲子摆出来就行了吗?这么说,你娶了媳妇,一直分睡在两间房里,也能生出孩子了?你有喷水壶和铁铲子,不用怎么行?”马山炮挠挠头,问:“怎么用啊?”
老头微微一笑:“你去其他豆汁摊看过吗,就没发现他们用?”
马山炮说没看到,老头说:“那是你观察的时间太短,走,我带你去看个明白。”
老头带着马山炮来到一个生意红火的豆汁摊前,说:“你盯着老板看,先别说话。”马山炮把目光投到了老板身上。这时食客众多,老板忙得满头大汗,都顾不得用毛巾擦。大约半个小时后,老板终于拿起了喷水壶,往摊子周围的地上喷水,喷了一圈,再去照顾生意。
马山炮看得一头雾水,问:“老人家,为什么要喷水?”
老头说:“你跟着学就行了。你重新选蚌地方出摊,摊子摆好,先用铁铲子把周围用黄土填平,然后再在上面喷水。有人没人都要喷,每隔二三十分钟就喷一次。”
马山炮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着做了。他到东城选了个地方,()摆出了豆汁摊,小摊周围用黄土填平,并用脚踩实,然后每隔半个小时就喷一次水。过了一会儿,奇迹出现了,两个人来到摊前说要喝豆汁。马山炮高兴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这也太神了,难道人们喝豆汁不认豆汁,只认喷水壶和铁铲子?一连几天,他的生意越来越好。
这天,马山炮又碰到老头,赶紧把对方请到摊前,给盛上两碗豆汁,说:“老人家,多谢您指点,以后您来我的摊,豆汁管够,喝一辈子不要钱。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啥喷点水就能招来客人?”
老头哈哈大笑,说:“北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卧虎藏龙。老北京人见到什么人都称‘爷’,就是拾破烂的也称爷,这是对人的尊重,也是怕无意之间得罪人。北京城的能人多如牛毛,即便拾破烂的,哪天也可能走了狗屎运成了大人物,都得罪不起。”
马山炮连连点头:“对人尊重那是自然,可卖豆汁跟喷水有什么关系?”
老头说:“北京城风大,经常刮风,要是有人在你摊前喝豆汁,一阵风刮来,飞尘漫天,豆汁碗里就像撒了胡椒面,你能喝得下去?所以,用黄土把地面填平整,每隔一段时间喷水,就是为了防止尘土刮到碗里。”
马山炮点点头,这铁铲子和喷水壶的作用是明白了,可是,为什么没客人时也要喷水呢?
老人笑道:“那是让路过的食客们看到,在这里喝豆汁,既卫生,又把食客当爷供着,是种尊重。豆汁摊前放把水壶,最早是清朝的奎二想出来的,所以他的生意最好,别人都抢不过他。你想啊,你就花几个子儿喝碗豆汁,人家在一边给你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都赶上皇帝出行的待遇了,你心里能不舒坦?后来,其他豆汁摊纷纷效仿,都备一把铁铲子,一把喷水壶,慢慢就成了规矩。”
马山炮听得连连点头,这买卖里的学问,还真是大得很呀!
肃宁蜜桃
清朝光绪年间,宋幼林调任肃宁知县。肃宁首富管员外差人来请他吃饭,并送给他一封银子,宋幼林欣然接受了。
几天后,宋幼林把管员外叫到府衙,高兴地告诉他,知府裘大人想在本地种植蜜桃,好上贡给朝廷。凡是种植桃树的田地,三年之内不收赋税,还给一部分补偿。这等好事,他首先想到了管员外,请他带头种树。管员外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宋幼林说到做到。很快,他请来了师傅教大家种树,还免费给大家发放上好的苗木。当地百姓都很高兴,纷纷栽下了桃树苗儿。
到了第三年,桃树苗儿已经长成了桃树,还结出了零星的果实。那些桃子一天天长大,色泽红艳,香气扑鼻,只要闻上一闻,就令人垂涎欲滴。
这天,宋幼林陪着裘大人来到百姓的桃园,说是裘大人想品尝一下新桃。宋幼林亲自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让人洗净了,请裘大人品尝。裘大人咬了一口,忽然“噗”的一声吐出来,愤愤地说:“这怎么能吃呢?苦的!”
宋幼林赶紧接过那个桃子,咬了一口,果真苦得厉害。他接连摘下几个桃子尝了尝,发现都是苦的。宋幼林顿时变了脸色,忙给裘大人行礼道:“大人,下官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裘大人怒道:“你耽误了本官三年的光陰,该当何罪?”宋幼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管员外在一旁看着,更是心惊。他摘下一个桃子,尝了一口,确实是苦的。他急忙跑回自家的桃园,摘下一个桃子一尝,却是甜如蜂蜜,味道醇厚。他不禁大喜过望,摘下几个桃子跑到裘大人跟前,说:“请大人品尝我家的桃子!”
裘大人接过桃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不觉惊呼道:“好桃,好桃!”宋幼林也接过一个尝了一口,感叹道:“这才是天下绝品!避员外,你的桃子是从哪里摘来的?快带我们去!”
管员外立刻带着两位大人到了自家桃园,裘大人亲手摘下一个尝了尝,仍是香甜可口。他兴奋地对宋幼林说:“此桃乃天下绝品,我等凡夫俗子无福消受,还是送到宫里去吧。”
接下来,这些桃子就被送到了宫里。很快,宫里传来消息,慈禧太后很喜欢这些桃子,特下懿旨,定为贡品,并赐桃名:肃宁蜜桃,还责令以后定时送京。裘大人得到奖赏,自然高兴,他特意吩咐管员外要好好种着,不可荒疏。管员外自然不敢怠慢,命佃户们寻来荆棘枣枝,把这百亩桃园都给围了起来,并派人看守。
待到来年春天,朝廷派来一位师傅,教管员外如何栽培贡品桃。原来,这贡品桃的栽培和普通桃又有不同。为了保证桃果的品质,每棵树上都只能结十个桃,余下的都要剪掉,绝不能多结。园内共有多少棵桃树,也要一一登记在册,到时候要如数送京,一个不能少。若是少了,则要说明缘由,细查清楚。
宋幼林和管员外听了,不禁面面相觑。宋幼林叹了口气说:“本官虽为肃宁知县,却无福消受这肃宁蜜桃啦。想想自己这辈子只吃过一个,未免有些可怜了。”管员外也只有苦笑了。
又过了两年,宋幼林任期已满,裘大人举荐他官升一级,朝廷却迟迟不肯批复,宋幼林知道人家在等着他孝敬呢,他拿不出银子,只好辞官回乡。
这天,宋幼林正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宋大人——”他回头一看,见是管员外,忙低头拍打毛驴,想让毛驴快走。管员外却跑过来,一把扯住了毛驴的缰绳,喘着气说:“宋大人,我已等候你多时了。我想送大人一杯水酒,大人不会拒绝吧?”
宋幼林只好说:“我已辞官为民,员外来送我,那是对我的一番情意,我怎能拒绝呢?”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个小院里,只见桌子上已备好了几盘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坛老酒。管员外请宋幼林坐下,从桌下取出了一个瓷盘,里面放着一个水灵灵的蜜桃。管员外真诚地说:“宋大人,你为官一任,却没吃过一个贡品蜜桃,咱心里过意不去呀。我特意给你弄来一个,请你尝尝吧。”
宋幼林一愣:“你怎么弄来的?这蜜桃乃是贡品,没有宫里的旨意,一个都不能动。”
管员外说:“只要想弄,倒也不难。宫里管得着人,却管不着鸟儿。鸟儿吃掉一两个的,也是难免的。宋大人,你尝尝吧,这一走,或许就再也吃不上了。”
宋幼林没接桃子,重重地叹口气说:“管员外,有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不讲出来,憋得我难受啊。你若听我讲完了,还愿意送我桃吃,那也不迟。”
管员外惊问:“什么事让大人如此揪心?”
宋幼林苦笑着问:“别人家的桃树都结出了苦桃,唯独你家的桃树结出了甜桃,你可知为何?”
管员外一愣:“为何?”其实,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但一直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宋幼林愧疚地说:“我在树苗上做了手脚。”
原来,自从宋幼林出任肃宁知县后,看到百姓生活贫苦,就想帮助百姓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经过一番考察,他灵机一动,何不让百姓栽种蜜桃呢?肃宁离京城很近,慈禧太后尤喜水果,只要能种出上等蜜桃,由她定为贡品,这名声就打出去了,不愁生意不上门。但有一个问题,京城里的权贵们若来盘剥百姓,强拿强要,百姓们会不会更加困苦?
宋幼林知道管员外是肃宁首富,且有亲戚在朝中为官,若是让管员外栽种贡桃,就没人敢来强抢了。但怎么才能让管员外家专种贡桃,而百姓家不种贡桃呢?他想起了自己在深州任职时结识的一位种桃高人,就把他请来相商。那位高人说他有一个奇妙的办法,恰好能解决这个问题。
原来,桃树是嫁接出来的,需要母本和桃枝。用桃树做母本当然最好,但桃树长得慢,不够卖,他们为了赚钱,就用柳树做母本,嫁接上桃枝,养成桃树苗卖。这种用柳树做母本的树苗,三年后结出的果实,仍带有柳树的苦味,不能吃。但再过一年,桃树长大,压制住了苦味,再结出的果实,就和桃树母本结出的果实一般无二了。
于是,宋幼林在桃树苗上做了手脚:给管员外家的,都是桃树母本的;给普通人家的,都是柳树母本的。结果,管员外的蜜桃被定为贡品,声名鹊起。很多客商慕名而来,买不到贡桃,顺便一尝别人家的桃子,味道也不错,那就买别人家的吧。因此,百姓们纷纷赚到了银子,但管员外却只能拿到朝廷给的那些定银,没多少赚头。所以,宋幼林一直觉得心中有愧。
管员外听了,怔了片刻,哈哈大笑道:“宋大人,你这一招果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啊。你若不说,打死我也想不出来啊。”
宋幼林红着脸说:“管员外,你若觉得气愤难当,我……我就赔偿你一些损失吧。可你当初给我的银子,我都拿去买桃树苗了,现在只剩几十两了……”说着,他伸手想去掏银子。
管员外忙拦住了他,笑道:“宋大人,你不必介怀。你帮我发了大财,我正要谢谢你呢。”
宋幼林不禁愣住了:“我帮你发财?”
管员外哈哈一笑,说他眼见着到肃宁来的客商源源不断,就开了一家饭庄、一家客栈供他们吃住,而客商们要往外运桃子,他又置办了十几辆马车。这两年来,他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最后,他递上蜜桃,感激地说:“宋大人,你帮我赚了这么多银子,我请你吃个桃子,应不应该?”宋幼林这才接过蜜桃,笑了……
灵龟
有一个很普通的庄子叫王庄,但庄里百户人家并无一家姓王。细查,得知,这庄子本叫王八庄。后来有人觉得这样叫着不太好听,便去掉了一个“八”字。
王八庄有段故事——
庄上有一李姓人家,主人为人忠厚,喜欢广交朋友,一生乐于善事。这一日,有一穷道士,骨瘦如柴,衣衫褴褛,一身尘埃,乱发蓬结,似从千里之外流落到此地。李家主人见到道士时,道士正万分倦怠地坐在村前大槐树下。李家主人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士往何处?”道士答:“走到一处是一处。”李家主人道:“若不嫌寒舍,请道士做客。”道士说:“岂能麻烦。”李家主人道:“本人家境虽不算殷实,但一日三餐,总能有粗茶淡饭。道士哪日若没有心情了,欲想另外再去寻觅风光,我绝不挽留。”道士起身,轻拂灰尘,竟与李家主人一路走向庄里,两人似百年相知。
道士并无去别处的心思,在李家一住一年有余。李家主人却无半句怨言,一如初见时好好款待,闲时,还常陪道士庄里庄外走走,或去田野看农夫刈麦,或去河边望远去帆樯。夜晚,李家主人怕道士寂寞,常过来与他说话,直至道士有了倦意。
这一日,春光融融,四野青麦蓬勃生长,柳树枝头,黄莺乱飞,大河里,白帆闪过,留下一路歌声。李家主人正想陪道士走到田边,让道士去看风车悠悠旋转,清水汩汩润田,好为道士的平淡生活送上一道风景。但道士走到庄前,却双手倒背身后,站住不走了。他朝村前的一条大路远望,目光深邃不可测。有风从田野上吹来,一边带来菜花的芳香,一边撩起道士的道袍,使它像天空的云一样猎猎飘动。
道士不看李家主人,只是凝望前方,既像是对李家主人,又像是自己独语:“你知道这是一块好地方吗?”
李家主人答:“不知。”
道士徐徐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前面的路,又指指庄外几条河道:“你看不出,像只龟頭吗?”
李家主人顺道士的手指去看,然后从心中发出一声惊叹:“哎呀,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看出呢?”
道士道:“是只灵龟頭。”
“灵龟頭又如何?”
“福地啊!”
“福地又如何?”
“你回头去看你家的房子。”
“房子还是房子。”
“看它立的地方。”
“立在庄子中间。”
“不,立在龟頭背上。它驮着你一家人。”
“驮着一家人又如何?”
道士微微一笑,如春光灿烂。
二人且不说灵龟頭,依旧去田边看风车上水,听水声嘈嘈切切。
晚上,油灯下,道士将手安详地放在茶杯上。那杯中的热气,从他的手缝里袅袅升起。他对李家主人道:“那龟頭会走的。明日,你去拿条铁链来,缠在门前的白果树上。龟頭被锁定了,它就走不了了。”第二天,李家主人并没有照道士说的去做。
“为什么不锁住它?”道士问。
“那龟頭既然是个活物,它要走,就让它走吧。”
“还是留住它好。”
李家主人转身四望:“我不好留住它。”
道士长叹了一声。
黄昏时,道士招手,让李家的家人过来,道:“烦你取一根铁链来。”
家人取来铁链。道士道:“你只管将铁链缠在白果树上就是了。”
家人遵嘱。
道士一阵晕眩,双眼随即瞎了。
李家主人见了,一迭声地说:“你何苦来呢?你何苦来呢?”
他欲去解掉铁链。
道士道:“晚了。”仰望苍天,面容竟无一丝悲哀与懊悔,倒是嘴角漾出微微笑意,犹如平静的秋水微起细澜。
几年之后,李家的三个儿子皆做了官,一个平常人家显出一派人丁兴旺。
然而这年秋天,当雁影横空南飞时,李家主人却乘鹤西归了。临行前,他用余光看了看道士,然后看着他的儿子们说:“我去了,他就是你们的父亲。”
道士依旧住在李家。他有时也出来走走,但只是孤身一人。
他或立在路头,仰脸而望,听雁叫长空,或走到村后的老林里,然后坐在朽烂的树根上,听凄风号林。失明的双目,使他不能再远走,去浪迹天涯。
李家准备要盖一座大宅。在拆除旧宅时,李家兄弟请道士暂且住进了一间堆放柴草的小屋。几个月后,大宅盖起。李家兄弟却忘了将道士再请回大宅。
小屋里,道士听到了从大宅中传来的庆贺华屋落成的当当作响的碰杯声与此起彼伏的酒令声。道士的瞎眼,仿佛看到了大宅中觥筹交错、李家三兄弟红光满面的样子。然而,道士却心如止水,异常平静。他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的村落里,有几声鸡鸣。
他推想:天已傍晚了。
大宅终于安静下来。道士虽看不见大宅,但,他能在心中想象出它的样子:它高高矗立在那里,四檐翘起,腾空欲飞;它在那里向人们显示着一派豪富,如日中天的上升。
终于,有家人端来了饭菜。道士觉得那饭菜是凉的。但,他觉得那饭菜依然是好吃的。他似乎有点饿了。再说,他从前四处流浪时,本就是讨人残羹的,早已习惯吃凉了的饭菜。
他颇有点怀念李家主人在世时的灯下夜谈。他已记不得与李家主人谈了些什么,他只记得青灯一盏,柔光满室。那时,室外或是秋风吹拂竹林,或是雨落空阶,或是干脆全无动静,只偶尔从草丛里传来几声虫鸣。他只记得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只记得那些话语醇醇有味,使漫漫长夜倒变得回味无穷。
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个守望着夜晚。他总是久久不能入睡。
睡着了,又常常醒来,醒来时,他就去想象此时的夜色:天色如墨?月光如水?青蓝一片?还是只有三两颗星于云里沉浮?
道士老了。当他拄着拐棍站在那条当年李家主人曾将他引至李家的大路上时,人们看到那只是一副清瘦的骨架撑起一袭空空的道袍。
这天,李家兄弟全家人宰鸡杀鸭,宴请贵宾高朋,其中有一只鸡,性子烈,四处乱飞,最后走投无路,飞进了粪坑里。家人说:将这只鸡扔了吧。李家老大道:“如今虽家大业大,但不可如此浪费。”李家老二说:“道士近来很是瘦弱,将这只鸡煨汤,让他老人家滋补身子吧。”李家老三附和道:“两位哥哥说的是。”
道士已多日不见肉了,见了鸡汤,大吃大喝。
还是李家主人健在时就已在李家的一个老佣一旁看着道士,终于说:“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舍得给您吃一只鸡?”
“不知。”
老佣道:“这是一只掉进粪坑里的鸡。”
道士一笑:“掉进粪坑里的鸡,也是一只鸡。”他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
几天后,道士对那位老佣道:“请把你家主人叫来,说我明日要走了,我有要紧的话对他兄弟三人交代。”
老佣去不多一会儿,李家兄弟一起走到道士面前。
“我明日要走了。”
“已经听说了。”老大说。
“你何必走呢?”老二说。
“这里也不多你一人。”老三说。
道士说:“我得走。”他面对着李家三兄弟,问:“知道李家为什么会有今日?”
“知道。得您老人家指点,我们家锁住了一只灵龟頭。”
道士说:“你们兄弟三人还要升更大的官的。但这龟頭还是要走的。你们去看那棵白果树,它已死啦。那铁链快烂了。”
李家兄弟立现惊慌:“这如何是好?”
道士说:“令尊大人在世时,用铁链锁住了灵龟頭,但那只是一道明锁。若将此龟頭终身锁住,就得设下暗锁。”
“如何设法?”道士指指龟頭颈道:“在颈处挖壕沟一条,深约九尺。”
李家兄弟领教,当即找来一些劳力,照道士的指点,不出两日,就挖成九尺深一道壕沟。
此时,道士脑袋忽如雷击,随即觉得眼前有闪电划过,当他双眼睁开时,看到一轮太陽正挂在万古永存的天上。
道士站在那个路口,回首一望,只见那座陌生的大宅暴发似的立在那里,老主人在世时的一切平和而质朴的景象皆荡然无存。道士心中忽生一片凄凉。他转过身去,在人们谁也不注意时,悄然离去。那时,正大雪纷飞,道士的脚印,刚出,又被大雪覆盖,仿佛他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年冬天,天气干燥,仿佛整个世界成了一堆干柴。一天,李家的大宅忽然在五更天失火。更夫一见,紧敲报警的铜锣。前村后舍的人在睡梦中惊醒后,抬起灭火的水龙赶来救火。然而,那条深九尺的壕沟挡住了人们的去路,使沉重的水龙根本无法越过,等有人摘下门板,铺在壕沟上,将水龙抬到大宅前时,大宅早已化为灰烬,只剩几点余火在那里如鬼火一般在虚幻地跳跃……
赶不走的侄儿
从前有一个秀才,父母双亡之后,因生活无依无靠,只得寄居在一个远房叔叔家。时间一长,叔婶老两口不高兴了,就决定想个法子赶他走。
老头说:“依我看,赶侄儿走,千万不能发生争执,以免让街坊邻居耻笑。应该说些刺激他的话,旁敲侧击,让他产生自知之明,主动滚蛋。”
老太拍拍胸脯说:“你看我的吧,保准几句话就能把他打发走。”说罢,便直奔侄儿的房间。
侄儿见老太进来,忙说道:“婶婶,您请坐,有何话对侄儿讲?”
老太陰沉着脸,说:“想不到咱家出了内贼了,我今天才发现娘家给我陪嫁的一对玉镯子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找不到,难道会长翅膀飞了不成?你来我家之前,几十年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侄儿一听这话,就明白婶婶是想找借口赶他走,便接茬说:“婶婶,我本准备住几天就走,可万没想到你家在这期间丢了贵重东西,这下我想走也不能走了,我一走就成了畏罪潜逃的嫌疑犯了!我不走了,等这案子破了再走!”
老太听罢,不由一怔,后悔这招弄砸了,她灵机一动,便说:“我觉得你也不是那号人,我再去找找看,也许根本没丢。”
老太回到屋里,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对玉镯子,又来到侄儿房间,说:“侄儿,我的玉镯子在哩,被我放在另一个包里了,你看我这记性,差点错怪了你。”她边说边瞅着侄儿,意思是东西没丢,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谁料这下侄儿又从坐着改为躺下了,边躺边说:“没丢就好!我总算放心了,现在我是一个清白之人,再在你家住蚌一年半载,也没有任何思想负担了。”
老太碰了一鼻子灰,忙去向老头求援。老头听她说了刚才事情的经过,便嘲笑道:“你那是什么笨办法,真是自讨无趣。看我的吧!我这一招,准能客客气气地羞辱他一番,让他乖乖滚蛋!”
老头打了一壶酒,又让老太给做了几个菜,然后邀请侄儿过来与他对饮。侄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客气地说:“叔叔,咱都是自己人,不逢年又不过节,何必如此破费,这叫小侄如何担待得起?”
老头说:“咱叔侄俩不必客气,既然准备了酒菜,就边吃边说说话,解解闷儿。”
侄儿高兴地应道:“我一定多陪叔叔喝几盅。”说完,就大吃大喝起来。
老头还没夹几口,菜已经快见底了。老头一放筷子,问道:“你属什么的?”
侄儿一边吃,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属狗。”
老头笑了,说:“多亏你属狗,你要是属老虎,恐怕就连我也给吃了!”
侄儿也笑着说:“我是吃得快了点,从小养成的习惯,没办法。真不好意思,()叔叔以后发现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避指出,我保证改。”
老头一听这话,脸立刻沉下来,说道:“你来我家时间也不短了,看到你这样,我就不由得想起一个典故来,给你讲讲如何?”
侄儿连声说好。老头“吱溜”一下喝了一盅酒,说道:“有一条癞皮狗,整天贪吃,惹人讨厌。有一次,它追赶一只鸡,想把鸡给吃了,可鸡会飞,一下就飞到院里的树上去了。这癞皮狗不会爬树,便一动不动地卧在树下,等着鸡下来。这一来,把鸡给逼急了,鸡不由得说了一句话……”
侄儿感到稀奇,忙问:“鸡还会说话?它说什么来着?”
“你问说什么话?”老头瞪着侄儿,狠狠地说,“你这癞皮狗赖着不走,就坐等着吃老子吧!”边说边看侄儿有何反应。
侄儿当然明白叔叔是在骂自己,却装作没听懂,满饮了一杯,说道:“叔叔给我讲的这个典故是成语‘指鸡骂狗’的来历,不怎么新鲜。我有一个新鲜典故,给叔叔讲讲如何?”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我如此明明白白骂他癞皮狗,赖着不走,他却装糊涂,还反过来要给我讲典故,我倒要听听他能讲出什么新鲜典故!
于是老头便压住火,说:“哦?侄儿也有典故?讲来我听听。”
侄儿放下酒杯,说:“刚才叔叔说我吃饭像老虎,这倒让我想起一个关于老虎吃食的典故‘黔驴技穷’,这典故出自柳宗元写的一篇文章《黔之驴》,说的是贵州本没有驴,后来有一个多事的人把一头驴运到贵州,放在山脚下。山上有一只饿急了的老虎看见了那头驴,就想吃掉它,可是那驴个头高大,老虎以为它本事也大,不敢贸然去吃。但老虎观察了很久后,发现这驴子除了吃草、吼叫、尥蹶子之外,再没什么本事,于是就放心了,扑过去要吃这驴子。驴子一看老虎要吃他,吓得拔腿就跑,因为跑得急,边跑边不住地放屁。老虎见驴子边跑边放屁,就边追边喊……”
老头听呆了,不由问道:“老虎还会喊话?”
侄儿说:“刚才你那鸡会说话,我这老虎怎么就不会喊话?”
老头问:“它喊什么?”
侄儿也学老头刚才那样瞪大眼睛,说:“你以为放几个屁我就不吃你了?放屁老子照样吃你!”
智斗县太爷
清末,河北永年县新来了一个县太爷,名叫吴其友。上任后,他把自己的父母接到永年,想让二老享享清福,可没料到半个月后,在一天之内,两个老人前后脚地驾鹤西去。
吴其友悲痛至极,出殡回来,走近县衙时,突然听到附近笑声连天。吴其友心中不由“噌”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心说:老爷我家中办丧事,却有人大行其乐,谁与我这么过不去呀?来人,给我查!
不一会儿,衙役禀报:是那通轩茶铺新来了两个说相声的,一个逗,一个捧,把众多茶客听得是捧腹大笑。
吴其友丧事在身,在气头上,就下令把那两个艺人抓了来。一看,两人都是四十开外,都穿着一身大褂,战战兢兢地不知所以。
吴其友把二人带回来,先关了半天,这叫杀杀威风,然后再升堂问话。那二人中长得胖点儿的磕罢头,自报家门:“禀老爷,小的名叫穷不怕,这个是我的兄弟,叫二愣子。我们打小在北京四九城以说相声为生,这些日子混得不好,这才带我兄弟到贵地谋生,不知哪儿冒犯了老爷。”
吴其友一听,也是啊,人家哪儿冒犯我了呀?但是,既然把他们抓来了,就得安个罪名。于是说:“想我大清,日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尔等不为国分忧,却用下三滥的东西博人一笑,麻醉众生,是何居心?”
穷不怕一听,愣了,心说:我们说相声的,靠一张嘴混饭吃,哪想这么多呀,但衙门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于是,他又连连磕头,讨饶:“老爷,小的真不是成心的,请老爷饶了小的吧!”
吴其友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没事找事,听了穷不怕的话,也明白有点冤枉他们了。可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能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呢,如果就这么放了,那衙役们不得把我看扁了呀,得背后说我怎么怎么审案不公,随意断案。吴其友皱眉琢磨了一会儿,一拍公案,吼道:“尔等用雕虫小技骗吃骗喝,在我这永年界内决不允许!”
“回老爷,小的这门手艺,是从师傅那儿学来的,每个段子都有出处,即便是‘现挂’的,也不敢造次,更不敢靠骗术混世界,只不过逗百姓茶余饭后一笑而已。”
吴其友抹了一下胡子,沉吟道:“好,你既然说是师傅教出来的,那老爷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就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给我说一段相声。如果能把我说笑了,老爷概不追究;如果你们没把我逗笑了,那就按大清律问罪,每人打三十大棍,罚五两银子,驱逐出境!”
穷不怕一听,忙点头如鸡啄米,说:“回老爷,不用一段,小的只要一个字,就能把老爷逗笑了。”
穷不怕的兄弟二愣子一听,愣了,心说:哥呀哥,你吹牛也不看看地方呀。
吴其友一听,也愣了,心说,你真能吹啊!一个字?老爷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笑过,我就不信你能用一个字把我逗笑了。于是说:“就按你的办,说吧!哪个字?”
穷不怕摇摇头,说:“老爷,请您宽限小的半天,明天我一准把您逗笑了。”
吴其友挥挥手,明天就明天,示意退堂。
“老爷,如果我一个字把您逗笑了呢?”吴其友没有料到穷不怕反将了一军。
是啊,打赌得有来有往,这才公平呀。吴其友愣了一下,随即说:“如果老爷我笑了,()随你开口。即便你要我这三尺乌纱帽,老爷也决不反悔!”说罢,竟“砰”的一声将那官帽掼在公案上。这下子,一班衙役全傻眼儿了,天,老爷玩真的了呀。可他们哪儿知道,这吴其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笑过,就连咧嘴都极少。他是怀有金刚钻,才敢揽瓷器活儿。
闲话少说。话说穷不怕兄弟俩回到住处,二愣子就急急地说:“哥,你这麻烦可是惹大了,明天一早,咱们怎么办呀?”
穷不怕抿嘴一笑:“傻兄弟,还有明天吗?三十六计,走为上呀。我在大堂上随口说的,只不过是为了能走出那衙门。”
二愣子点点头,说:“噢,那咱们这就走?”
“当然!事不宜迟,走!”
可是,二人刚一开大门,就被挡了回来。门口站着俩衙役,冷冷地对他们说:“真想溜呀?这套把戏早被我们老爷识破了。”
这下子,穷不怕也感到后背冒凉气了,手脚也麻了。二愣子就长吁短叹,一边抹眼泪一边埋怨他哥。穷不怕火了:“哭什么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二人一夜无眠。第二天他们一起床,就被俩衙役押着去了县衙。此时,县衙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为什么呢?因为昨天吴其友老爷与穷不怕打赌的事已传遍了整个永年县。这穷不怕竟敢夸下海口,只用一个字,就能把县太爷逗笑了,什么字呢?老百姓也想通过这件事见识见识吴其友老爷的作风。
那班衙役也早早就站列两旁,等着看热闹。而吴其友为了保险,一早特意对衙役们下了死令:你们谁也不许笑!谁笑谁就是那穷不怕的死党,老爷我一律处置!如果老爷我胜了,每人奖赏一两银子!得,衙役们就全等着奖赏了。
穷不怕进了县衙门,一看,两排的衙役个个都像怒目金刚,他明白了:这是给我设的死局呀。那二愣子的一双腿早就吓得哆哆嗦嗦,直打晃儿。
穷不怕扫了一眼大堂上下,开口道:“老爷,我得借这条凳子使使!”
吴其友心头一松,心说:哼,你小子也就这点本事。这条凳子正是打人犯用的,一会儿就得给你派上用场。他就头一点:“可以!”
吴其友这时又重重地咳了一声,这是给众衙役发的暗语,是告诉他们:你们都给我绷住,谁要是笑了,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众衙役自然明白自己端的是谁家的饭碗,个个都站得笔直,把手中的棍子握得紧紧的,准备一会结结实实地抡到穷不怕的身子上。
穷不怕根本没注意这一切,他把那凳子搬到大堂正中,扶正了,然后看了看大堂里里外外黑压压的人群,说:“各位,我穷不怕献丑了!”说罢,抖抖身子,双手撑住凳沿儿,猛地发了一声吼,“起!”随着话音,就见他两腿一举,“噌”地伸向半空,噢,敢情是拿大顶呀。这怎么能赢?
就在吴其友不解,众人也不解的时刻,突然,出了意外,什么意外呢?就见那穷不怕光顾拿大顶了,没料到他一翻身,那大褂儿“唰”地脱落了,直直地从上脱落到下,把穷不怕的下半身完完整整地全暴露出来。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屁股像供果一样呈现在人们的眼睛前。
天哪,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轰”地笑了,众衙役也没有料到穷不怕会来这一手,看着那大白屁股,他们想憋也憋不住了,一个个强绷着,最终还是笑了。那吴其友呢,愣了,傻了。他光在那儿琢磨着穷不怕用哪一个字能把自己逗笑呢,千琢磨万琢磨,没料到穷不怕一个“起”字后面还有表演。此时,穷不怕却是十二万分地认真,还在凳子上戳着,一动不动。吴其友想忍,可他怎么能忍得住?干咳了半天,终于“噗”地笑出了声。
穷不怕一听,立马翻身站好,对吴其友一磕头,说:“谢谢老爷赏脸!”
到这时,吴其友才反应过来,噢,自己笑了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坐针毡,脸色惨白。可是自古认赌服输,自己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不认账?吴其友尴尬地说:“好吧,老爷我服了你,你说你想怎么办吧?”说着,下意识地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
穷不怕一笑,说:“老爷,小的什么也不要,只恳请老爷允许小的能在永年卖艺,混口饭吃。”
吴其友赞许地点点头。
招牌该给谁?
比比孝心
徽州城里有一家叫“满堂春”的糕点作坊,一向生意兴隆。最近,作坊主人刘掌柜有了一件烦心事。
刘掌柜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刘家继,小儿子名叫刘家承,都已二十多岁。自古以来,兄弟大了要分家,而且,刘掌柜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到了该将生意交给儿子的时候了。让他感到烦恼的是,家产可以一分为二,但“满堂春”的招牌却只有一块,该将它交给谁,他实在是心里没底。
“满堂春”作坊里,有一位三十多岁的伙计,名叫鲁秋生,他不但勤快,而且脑子灵,深得刘掌柜的信任。刘掌柜的烦恼没能瞒过鲁秋生的眼睛,这天,刘掌柜正紧锁眉头,鲁秋生道:“掌柜的,您何不将招牌传给最孝顺的儿子?俗话说,百善孝为先。”
刘掌柜不禁眉头一展:鲁秋生的话有道理!可随即,他又为难起来,两个儿子都很孝顺,实在难以分高下。鲁秋生又道:“掌柜的,您何不出个难题,试出他俩之中,到底谁更孝顺?”
刘掌柜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于是,他对两个儿子说,他想吃些梅子和桑葚。两个儿子立马上街去买梅子和桑葚。可他俩找了一圈,却没能买到一颗梅子和桑葚。他俩为啥买不到呢?因为时下正是五月,桑葚的成熟时节是四月,此时,桑葚早已下市了。梅子的成熟期是六月,远远未到上市的时节。
见两个儿子空着手回到了家中,刘掌柜不住地摇头叹息。刘家继道:“爹,您别着急,我明天便出门去给您寻找梅子和桑葚,一定让您尝到它们。”
刘家承也说:“爹,我明天也出门去找寻,定将梅子和桑葚带回家。”
第二天一早,刘家继和刘家承早早出了门,分头赶往乡下寻找去了。望着他俩急匆匆的背影,刘掌柜得意地笑了。他早就盘算好了:虽然两个儿子肯定寻找不到梅子和桑葚,但谁更晚回家,哪怕只迟一天,都能说明他最肯花时间,都能说明他寻找得最为用心。
第十天上午,刘家继回来了。他一进家门,刘掌柜便想:既然大儿子先回了家,那么只要小儿子今日没回家,那块“满堂春”的招牌便是他的了!
刘掌柜正在心里头嘀咕着,却见刘家继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布袋,打开,道:“爹,您看这是啥?”
刘掌柜伸头一看,只见袋子里装满了一种圆溜溜、黄澄澄的果子,不是熟透的梅子是啥?他不禁大吃了一惊:眼下,离梅子上市的时节还早着呢!这些熟透的梅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掌柜正在疑惑,刘家继开口说,他走过了一村又一村,一路打听哪里有成熟的梅子,()哪里有桑葚。可一直没能打听到。两天前,他走进一座村庄,忽然发现一棵树上挂着满树熟透的梅子。主人告诉他说,那棵树上的梅子,每年都比别的树上的梅子早一个月成熟,想来,它肯定是一种很少见的早熟的品种。刘家继惊喜之余,买下了一小袋子成熟的梅子。为了让父亲尝上鲜,他顾不上去寻找桑葚了,连忙往回赶。
刘掌柜尝起了梅子,正尝得起劲,忽然,一个人走进屋来,刘掌柜抬头一看,那人竟是刘家承。这兄弟俩一前一后回来,相隔不到半个时辰。
刘家承也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袋,打了开来,袋子里竟装满了桑葚。这个时节怎么可能找到桑葚?刘掌柜惊讶得张大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刘家承说,他到了乡下后,到处打听哪里有桑葚和成熟的梅子。两天前,他在一处深山之中,见到了一片桑树林,枝头挂满了或紫或黑的桑葚。主人告诉他说,那片大山之中,常年云雾缭绕,气温比别处低,因此,山中的季节变换比别处缓慢,那片桑树林每年都比山外的桑树迟一个月挂果、落果。刘家承买下了一袋子桑葚,为了尽快把那些桑葚带回家,他没有再去寻找成熟的梅子,而是赶紧踏上了归途。
吃着梅子,尝着桑葚,刘掌柜的心头不禁充满了甜蜜的感觉。可他没高兴多久,便又犯起愁来:两个儿子在同一天里回到了家中,并且都带回了一样他们所要寻找的果子,孝心实在难以分出高下,那块“满堂春”的牌子,到底该传给谁呢?
赛赛智慧
次日,鲁秋生见刘掌柜愁眉不展,便问他咋了。刘掌柜就把自己的为难之事说了出来。鲁秋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刘家继与刘家承的孝心不差上下,那不如试试他俩谁最能干——谁最能干,便把那块招牌传给他。
刘掌柜一想,觉得这个办法倒是值得一试。于是当天,他便让两个儿子,一个赶往芜州,一个赶往池州,去和那里的店铺谈生意,以一个月时间为限。刘掌柜是这样盘算的:芜州、池州距离徽州城,都有三百多里的路程,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哪个儿子谈下生意多,便说明哪个儿子最能干。
刘家继去的是芜州,他进了城之后,找了一家店铺,试图说服老板买卖“满堂春”的糕点,可那老板却拒绝了他,说芜州城里有不少的糕点作坊,自己何必舍近求远,去跟远在徽州城里的“满堂春”做买卖?
一连三天,刘家继都缠着那位老板谈生意,可那老板总是懒得搭理他。第四天,那老板又对刘家继不理不睬。刘家继正无计可施,一个老汉走进铺子,看样子是想买糕点。
老汉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往铺子外走去,刘家继连忙拦住了他,为他介绍起铺子里的各式糕点来。这四天里,刘家继曾自掏腰包,尝过了铺子里的不少糕点,因此,他介绍起来头头是道。老汉动了心,买了几大包糕点。
老汉走后,那老板再也不好意思不理睬刘家继了,他连忙请刘家继坐下喝茶,刘家继趁机拿出了几样自己带来的“满堂春”糕点,请那老板品尝。那老板品尝过后,发现这些来自徽州的糕点的口感,与芜州众多的糕点坊制作出来的糕点大有不同,吃起来别有风味,于是,这生意就成了。当天,刘家继又赶往另一家店铺。
再说刘家承,他赶到池州后,进了一家店铺,与老板谈生意,可那老板也不愿意同远在徽州的“满堂春”做生意。一连两天,生意都没谈成。第三天,刘家承来到了店铺中,正在思考怎样才能说服那老板,忽然,天下起了大雨。这时,正巧那老板的一批货物被运到了店铺门前,如果不尽早将货物搬进铺子里,那损失可就大了。刘家承想都没想,立即又抱又扛,帮着搬运起货物来。不一会儿,货物搬完了,刘家承却被淋了个透湿。那老板过意不去,便推心置腹地与刘家承谈起生意来。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兄弟二人按时回到了家中。刘掌柜一问结果,不禁傻了眼:两人在一个月的期限内,用套近乎、攒交情的法子,分别与五家店铺谈成了生意。两人谈成生意的店铺数量一样多,一样能干,那块招牌该交给谁呢?
看看仁义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刘掌柜天天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这天,刘掌柜正要询问鲁秋生,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忽然,鲁秋生接到了他的家里人托人捎来的一个口信:他的父亲病倒了。
鲁秋生急着想连夜赶回远在六十里外的乡下老家。这时,刘家承举着一只灯笼走了过来,说要送鲁秋生回家。
六天后,刘家承和鲁秋生回到了“满堂春”作坊,鲁秋生顾不上喝口茶水,便立即干起活来。刘掌柜一问才知,这几日,刘家承都呆在鲁家,鲁父的病已经好了。望着刘家承疲惫的脸色,和鲁秋生卖力的身影,刘掌柜忽然心中一动。
当天晚上,刘掌柜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将把“满堂春”的招牌传给小儿子刘家承。刘家继很不服气地问父亲,为何要把招牌传给刘家承。刘掌柜道:“你俩都很孝顺,又都很能干,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该将招牌传给谁。这回,鲁秋生的父亲生病一事,终于让我拿定了主意。”
原来,刘掌柜见刘家承不但连夜将鲁秋生送回了家中,而且在鲁家一连呆了六天,帮着请医问药,直到鲁父病愈,不禁想到:“满堂春”之所以生意这么红火,与伙计们的尽心卖力很有关系。刘家承体恤伙计,如果把“满堂春”交给他,他必定能领着伙计们,齐心合力地把生意做得更红火。
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刘家继若有所思,久久不语。一个月后,刘掌柜将“满堂春”交给了刘家承,而刘家继则另开了一家作坊,另立了一个字号。
兄弟俩
清朝末年,大别山南面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姓刘的大户人家,刘老爷的富有,方圆百里都赫赫有名。
刘老爷的发家史很传奇。年轻时的刘老爷家境贫寒,一天他上山砍柴,正干得起劲,冷不防从树上落下一柱水来,正淋在他头上。刘老爷伸手一抹,居然还有股刺鼻的怪味。他抬起头一看,只见树杈上站着一只猴子,正叉开两腿对着他。
刚才那柱水,是这猴子的尿啊,刘老爷很是恼火,捡起一块土坷垃砸那猴子。那猴子躲过土坷垃,跳下树来,一边跑,一边朝刘老爷扮鬼脸,好像在故意戏弄他。
刘老爷一路追赶,也不知追了多少路,猴子“嗖”的一下,钻进了一个山洞。刘老爷暗自得意,心想:这下看你往哪儿跑!于是,他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洞里砸去。那猴子开始反击了,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刘老爷的膝盖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刘老爷火了,以牙还牙,就在他弯腰捡石头的一刹那,他惊呆了,刚才砸中他的哪是石头啊,分明是一个黄灿灿的“元宝”!刘老爷喜出望外,又试着扔了几块石头进去,猴子回敬他的,不是金元宝便是银元宝。
古代有很多达官显贵或商贾巨富,喜欢将财宝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或怕财富外露,避人耳目;或此钱财乃不当所得,见不得光。这个洞里藏的,肯定就是这样的财宝,由于种种原因,没被主人取走。
刘老爷四下一望,此处人迹罕至,便“哧溜”一下钻进了洞……
洞中到底有多少财宝,除了刘老爷没人知晓,只知道没过多久,刘老爷便在山林深处建起了大宅,建成后的大宅有五个天井,六栋大房子连在一起,豪华至极。之后,刘老爷娶一妻纳三妾,家里的人丁一下子兴旺起来。刘老爷一夜暴富,诸事顺当,唯一叫他遗憾的,就是一妻三妾的肚子不争气,办法倒是想了不少,可就是没添一男半女。
这天夜里,心情烦躁的刘老爷独自就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长嘘一口气,嘀咕道:“唉,纵有万贯家财,没人继承又有什么用?如果老天开眼,赐我一男半女,我愿舍弃家财,只求传宗接代……”
话音刚落,突然,黑暗中传出两声陰沉的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可辨,似乎是从两个人嘴里发出的。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把刘老爷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惊恐地喊道:“谁?是谁?”他下了床点亮蜡烛,四下察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说来也巧,自从那天晚上刘老爷发了愿,没过多久,他的一妻一妾终于有了害喜的迹象。刘老爷高兴得手舞足蹈,把那害喜的妻妾伺候得像皇贵妃一样。
约莫九个月后,刘老爷终于扬眉吐气了,那两个妻妾每人都为他生下了个胖小子,更令人称奇的是,两个小子几乎是同时落地、同时张口啼哭。从那时起,刘家整天喜气洋洋,充满了欢声笑语。
俗话说只愁生不愁长,转眼间,刘老爷的两个儿子已长成翩翩少年。兄弟俩都聪明绝顶,将来由谁把家?自古正室为大,刘老爷考虑再三,把账房钥匙交给了正室所生的儿子,他心里却隐隐担忧,怕将来这兄弟俩不合。可刘老爷的担心是多余的,兄弟俩和和气气,好得穿一条裤子。刘老爷放心了,里里外外,一切撒手。
这天,刘老爷心血来潮,想看看儿子把这个家操持得怎样。翻开账目一看,刘老爷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这账目做了手脚,可惜手法太嫩,被刘老爷一眼看穿。再把算盘子儿一拨,刘老爷倒抽一口凉气:家里的积蓄竟然所剩无几,这大笔的钱都上哪儿去了?
刘老爷决定找当家的儿子问个究竟,一打听,兄弟俩出门去县城了。刘老爷急急赶去,在大街上跟村里的一个二流子撞了个满怀,一看是刘老爷,那二流子嬉皮笑脸地说:“恭喜啊老爷子,您儿子可给您老长脸了,正风光着呢!”刘老爷眉头一皱,问道:“这话咋说的?”那二流子顺手一指,随后一脸坏笑。
二流子指的地儿,是一处败家旮旯—“怡红院”,里头那窑姐儿狐狸眼一眨,水蛇腰一扭,()吸金比车水还快!刘老爷眉头一皱,不顾门口莺红柳绿的拉扯,睁大眼往里头一瞄,台上正中间,不是自己的小儿子是谁!
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下,有位公子扯着喉咙喊着:“十两银子,加本城金玉坊上品龙凤翡翠镯子一对……”话音未落,刘老爷的小儿子也喊了起来:“十二两银子,加本城金玉坊上品龙凤翡翠镯子一对,不管你怎么加码,本少爷非要比你多二两银子不可!”
这是干吗?刘老爷糊涂了,听别人一解释,总算明白过来:小儿子在这儿跟别人抢花魁呢!从二两银子起价,加码加到了十两,难怪场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小儿子加到了二十两银子,终于抢到了花魁,刘老爷在一旁禁不住一阵心痛,不由分说,上前给了小儿子两个耳光:“你哥是怎么看管你的,你这败家玩意儿!”小儿子没敢作声,倒是旁边那个败下阵来的公子笑了:“老爷子,你大儿子也挺争气,他日进斗金呢,不信瞧瞧去。”
这话里有刺,再三追问后,刘老爷听出来了,他的大儿子正在赌坊里豪赌,这赌博可是败路中的败路啊,刘老爷心急火燎,一跺脚,出了怡红院,赶去了赌坊。
赌坊里,大儿子的架势可不小,甩开膀子正忙活着,连刘老爷站在身后也没发觉。这时,只见庄家把摇盅一开,诡笑着摇摇头说:“刘大少爷,真的对不住,今儿您手气还是不咋样嘛,又被吃了个剥皮光,明儿您赶早撵本儿……”
这到底输了多少啊,不用问,刘老爷早就从旁人的议论中找到了答案:“刘大少爷真够背的,昨儿输了个精光,今儿这骰子才开几把,又输了五十多两!”
刘老爷急火攻心,嘴巴都气歪了,指着大儿子说:“你……你把钥匙交……交出来……”说罢,便“咚”的一声往后栽倒了……
刘老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等他睁开眼,已是夜深人静。他不顾妻妾的苦苦哀求,把两个儿子五花大绑起来,命他们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之后拿出一根金丝缠裹的“家法鞭”,准备动家法。
刘老爷绑儿子的时候,这兄弟俩毫不反抗,却死活不肯面对祖宗牌位,两人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金丝鞭韧性十足,打在人身上皮惊肉跳,钻心的痛。一通鞭子后,两个儿子都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刘老爷终于抽累了,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这会儿,大门敞开着,一阵陰凉的风吹了进来。
突然,跪在地上的兄弟俩冷笑了两声,刘老爷打了个激灵,他感觉这笑声似曾相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刘老爷瞪大了眼,只见两个儿子慢慢抬起头,苦大仇深地望着他。
这时,大儿子开了口:“你的钱本来就是我们的,是你自己发愿说宁肯舍弃家财的,我俩只是来讨债,现在也讨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儿子发出的!刘老爷很是惊恐,随手抓起条案正中的镇宅宝剑指着他们,哆哆嗦嗦地说:“你们到底是谁,赶快说,否则本老爷劈了你们!”
小儿子听了,大笑起来:“我们马上就要走,怎么会怕你劈?想当年我们兄弟俩走南闯北,辛辛苦苦才有这么多积蓄,哪知被奸人谋害,却被你无意中撞见了我们兄弟俩藏宝的地方……”
刘老爷终于明白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两个儿子刚说完,便大口吐血,他们的娘亲慌神了,扑过来抱紧自己的儿子,哭天喊地,直喊救命。看着这两个讨债鬼,刘老爷心里突然一阵绞痛,不管怎样,这父子之情无法割舍啊!
刘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切地说道:“我错了,看在我和你们娘亲养你们十多年的分上,你们的钱财,想拿去就拿去,只求你们陪在爹娘膝下。”说罢,刘老爷流下两行清泪。
他的两个儿子对望了一眼,大儿子叹了口气,说:“唉,其实说到底,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人都有贪念,何况他也不知情,算了吧,说实话,我也舍不得娘……”听了这话,小儿子也点了点头。
突然,兄弟俩紧闭双眼,往后一仰,倒地不起。就在刘老爷和妻妾哭喊成一片的时候,兄弟俩突然翻身坐起,大儿子奇怪地问:“怎么了,爹、娘,你们哭什么啊?”
从那以后,兄弟俩都好像换了一个人,甚至不记得他们曾经去过赌坊和妓院。可刘老爷的万贯家财也随之而去了。
几年后,刘老爷驾鹤西去。兄弟俩开始走南闯北,奇怪的是,他们做起生意来轻车熟路,从货郎担开始挑起,买卖居然越做越大,没几年便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老板,日子越过越好……
青青的三蛇酒
大洪山深处有一座小山村,村里有个女孩叫青青,正读小学五年级。青青爸爸每年过完年,就坐火车去广东打工,家里只剩下青青与妈妈相依为命。妈妈犁田种地,风里来,雨里去,很快就累病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讲,这是风湿性关节炎,给开了几服草药,可妈妈吃后仍不见效,得依靠一根拐杖才能挪动几步。看到妈妈痛苦的样子,青青哭得很伤心。
这天,村里的阿三公对青青说:"可怜的孩子,去泡一瓶三蛇酒吧!村里的老辈人传下来一个方子,用三样不同的毒蛇泡酒,可以让你娘扔掉拐杖。只是这几种毒蛇轻易抓不到,还必须是病人的子女亲手抓来活蛇,扔进酒坛子里泡。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后,让病人喝下去,才有效。"青青听了,眼睛直发亮,说只要妈妈能站起来,再毒的蛇,她也不怕。
一个星期天,青青用布条裹住腿,悄悄走进后山,在草丛中捉到了第一条蛇。那是一条寸白蛇,四十公分长。青青壮着胆子,先用铁钳将它钳住,然后改用细绳套住它的脖子,放在溪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带回了家。回家后,青青拿过一瓶烈性酒,小心翼翼地解开寸白蛇颈上的绳子,轻轻地将它投入酒中。
青青偷偷地将酒瓶藏到自己的床底下,兴奋地跑去告诉阿三公。阿三公告诉青青,炮制三蛇酒所要的第二种毒蛇名叫棋盘蛇,比寸白蛇更毒,更可怕。"好孩子,要不爷爷帮你去捉蛇吧?反正爷爷一把老骨头了,被蛇咬了也不要紧,说不定只能由儿女捉蛇的规矩,是祖辈让孩子们讲孝心的由头呢!"阿三公抚摩着青青的头,爱怜地说,可青青说什么都不同意。阿三公说,蛇的头号天敌是黄鼠狼,一旦它闻到黄鼠狼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臊味儿,便会浑身发软,任人宰割。青青听着,眼睛又亮了。
第二天,青青就在鸡窝旁用铁钳抓住一只黄鼠狼,她按照阿三公的吩咐,双手抓住黄鼠狼的两只小耳朵,用力一扯。黄鼠狼"吱呀"一声尖叫,肚皮底下喷出一股清清的液体——尿。青青一口气没憋住,鼻子里闻到一股臊味儿,熏得她一个劲地作呕。青青拼命忍住,用空墨水瓶装了满满一瓶尿,然后她把两个小棉球放进黄鼠狼尿里浸透,分别放在了自己的鞋里和口袋中。
一切准备就绪,青青去了后山。她手拿一把小叉,在草丛中仔细地寻找棋盘蛇,可是一连几天,连毒蛇的影子都没看到。直到第四天清早,太陽出来啦,在布满露珠的草丛里,终于出现了一条棋盘蛇。它全身盘成了一个圈,像一个磨盘似的,身上布满了黑白交错的花纹,正舒服地晒太陽呢!青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狡猾的棋盘蛇听到了,"嗖"地抬起了头,用细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青青。青青的心"怦怦"直跳。人蛇对峙十几秒后,青青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叉头对准蛇的颈部,瞄了又瞄,猛地叉了过去。好准,叉中了!棋盘蛇的颈部被钉在了地上,只有蛇头和蛇尾在不停地摆动。青青跑过去,拔起叉子,一伸手准确地一把掐住了蛇的颈部。不料,棋盘蛇蛇尾猛地一扫,缠住了青青的小腿,而且一圈又一圈,缠得越来越紧。
青青的小脸刷地变得雪白。她努力地闻了闻,没有闻出自己身上有任何黄鼠狼的腥臊味儿。糟了,过了三四天,那股臊味儿已经散尽了!青青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镰刀。只要将蛇拦腰斩断,自己就会转危为安。可是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在青青的脑海里划过,就被她放弃了。只有完好无损的活蛇,才能泡三蛇酒啊,她怎能轻易放弃呢?
棋盘蛇在作垂死挣扎,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它缠得越来越紧。青青感到小腿疼得几乎断裂,自己就快坚持不下去了。难道,我真的只有放弃了吗?青青正绝望地想,小腿上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她低头一看,棋盘蛇的蛇尾已经散开了,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上。原来,棋盘蛇也用尽了它的力气!
机会来了,青青赶紧将它的头套住,挂在树丛旁的小树上,再一看自己的小腿,已经肿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去取那条毒蛇,猛然感到脚踝像被针深深地扎了一下,一低头,竟看到一条棋盘蛇从自己脚边滑过,消失在草丛中。青青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带,紧紧地扎在伤口的上部,又从腰间取下小刀,在伤口处纵划数道,然后用双手使劲地往外挤压。毒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可伤口还是迅速肿胀起来。数分钟后,伤口不再流血,开始剧烈疼痛起来。青青从口袋中取出雄黄,敷住伤口。阿三公曾告诉过她,被毒蛇咬了,雄黄就是最好的解药。涂上雄黄后,要躺下来,不动弹,蛇毒才能被清除。
青青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直到月亮爬上山顶,天空里布满了星星,她才试着站起来,用小叉撑着,忍着痛回到家。这时妈妈已经睡下了,青青赶紧将棋盘蛇扔进床下的酒瓶里。
只需再抓一条蛇,妈妈就能站起来了,青青信心百倍。第三种蛇抓得出奇地顺利。那是一种青竹蛇,咬到人,如果不涂雄黄,人走到第七步就会倒下死去。青竹蛇常年活动在竹林中,它的皮肤与翠竹一个颜色。青青走进竹林里,倒出黄鼠狼的尿液,臊味儿四处弥漫,很快就有一条青竹蛇从竹叶上掉了下来。青青赶紧用铁钳按住,将青竹蛇压得晕死了过去,然后把它带回家,丢进了酒瓶里。
一个多月后,三蛇酒炮制成功了!阿三公说,三蛇酒要泡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正好是第四十九天。青青的笑容中挂着泪水,她马上就可以将酒倒出来,给妈妈喝了。在把酒倒给妈妈前,青青忽然想到,她要亲自品尝一下她的三蛇酒,万一这酒有毒,让妈妈喝下去,可就糟了!
青青倒出一杯酒,怯怯地喝下去。然后,她坐在床头,一动不敢动,静静地听自己的心跳。不一会儿,她感到肚里发热,头有些晕,呼吸也粗重起来。糟了,中毒了!青青想喊,但喊不出,喉管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青青急得眼泪簌簌地往下落,真没想到,她精心准备了二三个月,泡出来的酒,竟然是毒酒!青青将双手摊平,微闭着双目,躺在床上等死。
迷糊中,她好像看到爸爸提着行李回家了,仿佛听见妈妈在呼唤她:"青青,快醒醒!"青青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陽光已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天亮了。小鸟在屋后的山林里歌唱。青青移动一下双腿,还能动,又活动了一下其他部位,都正常。她大喊一声:"妈妈,我没有死!"
这时,阿三公也来了,摸着白胡子呵呵地笑:"傻闺女,你不是中毒了,你是喝醉了呀!"直笑得青青低下了头,脸颊红得像桃花。青青不敢将捉蛇泡酒的事告诉妈妈,她端起三蛇酒,说:"妈妈,这是治风湿的酒,我从乡场上买回来的。那个卖酒的西藏叔叔说,这药酒的疗效非常好!你一天喝一小杯,可别像我这样喝醉了。"妈妈笑了,皱纹里都挤满了笑。
半年后,三蛇酒喝完了,青青的妈妈果然能下地走动了。青青悄悄地将那3条毒蛇提到竹林里,挖个坑,埋了。她蹲在坑边,流着眼泪说:"小蛇儿,我与爸爸妈妈一道,谢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