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第1章 . 01. 少年 二〇〇 七年,夏。 烈日炎炎,气温相较昨天又升了好几度。 许柚趁着周末跑了一趟原来住的地方,将小学到高一的课本和一些零碎的杂物搬过来。 箱子有点重,没有耳,只能双手托着走。 她是坐公交车来回的,附近有路线的站点离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走得许柚满头是汗。 莹白的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额边有细汗在流淌,就连呼吸也是哼哧带喘,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幸好,快到家门口的这条直道上长了一排偌大的梧桐树,郁郁葱葱,仅有少数光线从树叶缝隙中偷跑出来,让她稍微好受了些。 一个女人拿着水盆出来倒水,瞧见她,喊了声:“小柚子,回来啦?” “嗯。”许柚将箱子放下,抬手抹了把汗,半蹲着歇了会儿,很轻地问,“杨梅姐,你这么早就洗澡啦?” “对啊。”女人穿着宽松的吊带连衣裙,白花花的臂藕暴露在空气中,倚在门边跟她说,“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风扇根本不经凉,看个铺子都能捂人一身汗,能不洗吗?” “也是……”许柚说。 杨梅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挑眉问:“你今天不是去你爸那儿拿东西吗?怎么?他没陪你过来?这么大的箱子一个人拿回来的?” 女人眼中表现出对她肉眼可见的同情和对那男人的嫌恶。 根本不带遮掩的。 许柚苦笑了下。 对于爸妈之间的事儿,她多少知道点。 上个月,他们离婚,给她的理由是性格不合。爸爸说妈妈太强势了,在家里什么都是她做主,时间消磨了他们曾经的感情,日子越过越没劲儿,所以才选择了分开。 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儿向来没什么话语权。 听说“离婚”二字的当天下午,他们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连半点儿缓冲时间都不留给她。 但许柚知道,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他们在谈论她的抚养权归谁时,许海城那满不在乎的脸色和口中轻飘飘吐出的两个字—— 随便。 许柚唤回神思,不愿多说:“我自己也行。” 她又蹲下身,重新将箱子托起来,继续往前走。这回是一气呵成,提着劲儿,直接走到了家。 到家后,许柚将箱子放下。 手已经没什么劲儿了,因为长时间提重物,腕处还有些发软。她偷着懒,慢吞吞地用脚踢进去—— 一进门,才发现屋里有人在。 黎平君刚下班,正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择菜。 听见动静,下意识往门口扫了眼,见她腕上有两道被箱子压出来的印,什么都明白,却什么也没说。 跟无事发生一样,转过了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许柚鲜少看见黎平君这么早回家,关上门,去桌边倒了杯水:“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调班了。”黎平君看她一眼,“晚上还要上夜班,做完饭吃了就走。东西都拿过来了吗?” “嗯。”许柚边喝水边说,“那边应该没有我的东西了。” “没有就好。以后也不用去了,省得跑来跑去麻烦。” “……” 许柚顿了一下,听懂这话外之音后,抿了抿唇,不说话。 黎平君将择好的菜拿去水槽里洗,还不忘训她一句:“瞧这满头大汗的,歇会儿快去洗澡,别热过头感冒了。哪来那么多钱看病?” “好。” 许柚笑了笑,在窗边静坐了会儿。等身上的热气散去,手也没那么疼了,才进卧室找衣服。 她们现在住的是黎平君单位划分的单元楼其中的一套,房子有些年头,虽翻新过却仍然有点陈旧。 两卧一厅,面积不算大,尤其是她卧室,放了书桌、衣橱和床后,就没什么能搁脚的地了。 可许柚挺满意的,也没抱怨过。 十分钟不到,她洗完澡,湿着头发拎着脏衣服走出来,将衣服扔进洗衣篓里。 黎平君已经做好了饭,并且迅速地解决了自己那份儿,边收拾东西边说:“我吃完了,桌上都是你的。妈妈快来不及要迟到了,晚上回来得晚,你自己早点睡。下周就开学了,别太造作,不许熬太晚,不然作息想调都调不回来。” 许柚原本还想跟她说待会儿可能要出去跟朋友玩的事儿,顿时觉得没了说的必要:“知道了。” 黎平君出了门。 她独自一人坐在饭桌旁吃饭,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慢悠悠地。吃到一半时,竟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许柚听见有人在外面喊,“许柚……许柚,开门……” 听这声音不像是黎平君,倒像是另一个人。她反应了会儿,迟钝地放下筷子,走过去开了门。 果然,看见林冉站在门外。 许柚惊讶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了七点在小卖铺见面的吗?” “在家没事干,就先来了呗。”林冉走进来,四处瞧了眼,“怎么……不欢迎我啊?” “哪有!” 两人从小就是朋友,小学是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上的,还做过同桌。 只是后来许海城换了工作,带着黎平君和刚小学毕业的许柚去了另一个城市谋发展,俩人才没一起上初中。 如今,黎平君和许海城离婚,许柚又搬回来了。 前几天在集市碰到林冉,她们小聊了一会儿。 林冉知道了许柚现在住哪儿,也知道许柚即将转入一中跟她上同一所高中,想想都有些小兴奋。 两人又重新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林冉一来,许柚一改方才慢吞吞吃饭的状态,很快就解决完晚饭,起身将碗筷收拾干净,甩着手出来问:“我们待会儿去哪儿?” “都可以啊。”林冉没什么所谓,嘴角透着淡笑,“我在这待久了,什么地方没去过?倒是你,有没有特别想去逛的?” 许柚刚搬回禹城的那几天,确实觉得这几年变化很大,有些地方和建筑,她压根不认识,连名字都喊不上。 她仔细想了一下:“我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就是……” “什么?” “下周不是要开学了吗?我妈说一中离这很近,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公交车也就两个站的距离,反正没事干,我们走一趟?” “你要去一中啊?”林冉没想到她想去的是学校,短暂思考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这一来一回将近一个小时,你别嫌累啊?” “不会。”许柚摇了摇头。 - 现在距离暑假结束还剩一周,学校定不会敞开大门让学生进去参观,况且今天还是周末。 许柚只是在门口象征性逛了一圈就宣告结束。 回去时,时间已接近傍晚。 火红的夕阳在西边的日头烧得正盛,光芒由殷红变成浅橘色。 她们买了两根旺旺碎冰冰,一人一根,坐在树下长椅上歇了会儿。 许柚发现右边是一个被护栏绕起来的半封闭式篮球场,偌大的场地被残留的暮色切割成半灰半暗的两个世界,却不影响里面的人挥洒荷尔蒙。 她撕开碎冰冰的包装,咬几下,吸里面融化的水,好奇地将视线投过去。 注意到一个略显高挑的少年抢到球,用她根本无法形容且看不懂的动作,绕后到三分线外,在一众阻碍中单手抡起篮球,侧身砸进篮筐。 在什么都不懂的青葱时期,最吸引少女关注的往往是三种人:成绩好的、打篮球帅的、打游戏厉害的。 许柚也不能免俗。 篮球被传来传去,在地上一震一震,带起些许灰尘。 可她的视线却并不在篮球上,而是那道逆着光一眼出众、清淡从容的身影。像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直到林冉在她面前摆了摆手。 “看什么呢?” “……” 许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脸微微泛了点红,正要解释。 “咦?” 林冉往那边扫了眼,再仔细一看,“那不是……江尧吗?” 被主动岔开话题。 许柚暗自松了口气,好奇地发问:“谁是江尧?” 林冉笑起来:“我们班上的学委,一个学霸……就里面右边的那个场穿白色上衣那个。” 她还特地给她指了一下。 ……右边那个场,白色上衣。 许柚惊觉,那个场上只有那个人是穿白色上衣的,他不像专程去打篮球的,似是路过被熟人拽进去的一样。 此刻正背对着她们喝水,汗意从额头延下,黑发被汗水打湿,却一点不显邋遢。 反观,有种禁欲清淡的少年感。 反正也无聊,林冉随口吐槽:“原来学霸并不是每天都枯枯燥燥地在家看书学习的呀,还是会出来玩的。柚子,你知道吗?这人简直不是人,数理化特厉害,高一上学期还没文理分科的时候,他一直在年级第十左右徘徊,那会儿大家已经觉得他很牛了。没想到文理一分科,他……压根就没拿过第二。” 许柚咬着碎冰冰,尽量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这么厉害?” “对。” “那你们是重点班吗?” “不是啊。”林冉给她科普,“我们学校高三前没有重点班,班里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不好的。只有文理科班之分,全校三十个班,前二十都是理科,我在三班。” “三班……江尧……” 许柚嘀咕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随后哦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林冉,内心却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2章 . 02. 小鹿 天色很快暗下,路灯接二连三地亮起,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温沉没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她们没有在那里停留太久,一根碎冰冰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林冉将垃圾扔了,随口问:“柚子,你明天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许柚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听见背后有什么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篮球场上的人逐渐散开。 江尧将矿泉水瓶的最后一点喝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用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看似很急地从篮球场里出来,快步往她们的反方向走,稍一转弯,就不见了。 许柚意识到不对劲儿,连忙将视线收回,却依旧有种空落落的情绪在脑中滋生,词不达意地说:“我……我也不清楚,明天是周一吧?突然想起来……我下周好像要去学校一趟,还有手续没办完,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天。” “办什么呀?”林冉虽然觉得她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去一中还是七中?” 许柚解释说:“一中,办理学籍登记的事儿。” “哦哦。”林冉明白了,“明天早上我爸带我去他朋友开的文具店买一些刚需的文具,可以按批发价给我们,还想问你要不要去来着,你要是有空就跟我说一声?” 许柚没拒绝:“好。” - 然而,跟林冉一起去文具店的计划,最终还是泡汤了。 上了半夜晚班的黎平君刚好第二天有空,早早地拉许柚起床,去一中办理学籍手续,为的就是让她下周顺顺利利地开学。 手续办理并不复杂,填几份表格,交一下文件,没几分钟便结束。 全部流程走下来,许柚仍然有点没睡醒,可还是安静低调地站在黎平君身侧,装作很认真地听她们说话。 老师笑着说:“许柚妈妈,您放心。许柚这孩子成绩本身就不差,学习能力肯定是具备的。我们一中不敢保证师资力量是全禹城最好的学校,但学习氛围绝对是第一,优秀的学生也有很多。能在这样的氛围下学习,状态只会好不会差,不过还是要看她个人的努力程度和抗压能力。” 老师的这番话,十分客套官方且点到即止。 一个学校的硬实力不是通过漂亮的话术来表明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升学率和高考排名。 黎平君不可能不明白。 她满意地笑起来,再随便聊了几句,便带许柚离开。 整整一个下午,许柚都在家无聊地度过。 她将昨天搬回来的杂物逐一收拾好,拿抹布擦了擦,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在黎平君进卧室找衣服打算去洗澡的间隙,问了她一句:“妈,你今天跟老师单独聊那会儿,有问到我是几班的吗?” 话落,许柚抿了抿唇,双眼紧盯着卧室门口,隐隐多出了某种期待。 就在她以为能听到答案时,“啪”一声,搁在窗边的塑料花盆掉了。 许柚循着声音看过去—— 一只肥橘从窗台跳下来,毫无做错事的愧疚姿态,“喵呜~”叫着,哼哧哼哧地走到她的腿侧,用肥硕的身体不停地蹭啊蹭。 在外头浪了四天的肥猫,终于饿着肚子回来了。 圆头大脸,叉开双腿,敞着肚子,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地舔毛,时不时瞅她一眼,以传达某种讯息。 几天不见,许柚生气地捏了捏它的肚子。它也没反抗。 她想起还有根火腿肠没吃,认命地拿过来,撕开包装,一块一块地掰开扔在地上,又喊了一声:“妈!” 黎平君找好睡衣出来说:“哪个班不是一样?人家老师说了,高三前不分重点班,关键是看你认不认真学习,够不够努力。” “……” 这答非所问的,家长总有种无论说什么都能扯到学习上的本事。 许柚解释说:“我只是想提前知道一下,免得下周开学傻乎乎的不知道该去哪儿。” 黎平君也记不太清楚,仔细回想了一下,低斥道:“你填表的时候没认真看吗?上面不是写了班主任叫张悦吗?到时候直接找张悦老师得了。” 张悦? 许柚想起来了,沉默着点了下头。 待黎平君进了浴室,听见里面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她才回房,迅速打开那台破旧得用了好几年且不能常玩的电脑,登上qq问林冉:【林冉,张悦老师教哪个班啊?】 林冉似是很疑惑她问这样的问题:【你问来做什么?】 许柚被那只猫缠着,来不及回复她。 林冉忽地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张悦的?今天在学校碰到她了?她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啊,长得可漂亮了,是个语文老师。人呢,挺好的,也不严格,还蛮好说话。】 林冉:【喂喂喂?怎么不说话?干嘛去了?难道……】 林冉还没将后半句话敲出来,许柚看见那句“她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啊”已经怔在了原地。 铺天盖地的惊喜朝她袭来,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许柚紧盯着屏幕又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错后,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激动得双手蹂/躏了一下大肥猫圆滚滚的脑袋,粗鲁地撸了一把它的后背,似乎还觉得不够,正要将魔爪伸向它柔软的肚子,被它用小肉垫拍了一下。 “喵~”发出抗议。 被抓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许柚瞪它一眼,不跟它计较。 重新将视线落回屏幕,瞅见林冉问【你不会这么巧来了我们班吧?】时,又不敢说得太过绝对,委婉了些:【应该是的。】 - 说不开心是假。 剩下一周暑假,许柚都在期待当中度过。 可当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眼见下周一就要到时,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失望又重新砸回到她的头上,被告知搞错了,或者张悦老师这学期不是三班的班主任。 ——但她希望,这样的事情最好一件都不要发生。 开学当天,许柚按照闹钟设置好的时间准点起床,边吃早餐边出门,恰好赶上了清晨的第一趟公交。 车内挤满了人,她顺着人流往内挤,发现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只有寥寥几个成年人没什么存在感的穿插在中央。 许柚找了个空位站着,听见身侧传来夹着欢笑的窃窃私语,轻轻地吐了口气。 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新学期的开学氛围,心情不由得跟着有些愉悦。 到站后,许柚快步下了车。 凭着上次来过的记忆,找到高二教学楼,前往语文办公室找张悦老师。 张悦正坐在办公室里跟人闲聊,听说有个七中的学生要转过来,一直期待着。 但说实话,一中的老师对七中同学的印象都不是很好,里面没几个是认真读书的,每天没个正行,只会混日子,却没想到转来的,竟是个清瘦乖巧的女生。 许柚身高不矮,也并不拔尖,十六岁一米六,但骨架很瘦,背影略显单薄。 可能跟她小时候挑食和吃饭时间不规律有关。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办公室里,等候“发落”。 还没看几眼,张悦就喜欢上了她。长得漂漂亮亮的,五官称得上精致,不怎么爱说话,从动作也能看出她骨子里的安静恬然。 一般这样的女孩子特别不容易受外界干扰,也很用心学习。从七中的成绩单来看,毫无意外,她都是年级第一。 “来吧,跟着我。”张悦拿起上课要用的教案,走出办公室,边打量她边低声问,“叫许柚是吧?吃早饭了吗?” “对,吃了。”她声音很轻,点头。 “真好听的名字!”张悦眉眼荡起灿烂的笑,跟她简略交代了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提前了解过我?我叫张悦,教的是语文,目前在带理科三班和四班,三班是我当班主任,所以你现在要去的也是三班。” 听到“三”这个数字,许柚睫毛一抖。 虽早有预料,可还是不受控地瞪大了眼睛,心底忍不住浮起一抹紧张,紧张得吞咽了一小口唾沫。 张悦一靠近门口。 班里的哄闹声瞬间分贝归零,跟有人看门放哨似的。全体同学面带微笑,笑嘻嘻地恭候上学期的班主任进来,却在视线触碰到张悦身后的陌生女孩儿时,愣住。问号几乎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大家好,我叫许柚。” 张悦让许柚自我介绍时,她还没准备好就先开了口,导致出来的声音有点奇怪。 怪干涩的。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让她很难不紧张。 根本不敢朝每个人的脸上看,也不敢乱瞟,只瞧见坐在第二排的林冉笑着朝她招手,用嘴型给她加油。 许柚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叫许柚,许愿的许,柚子的柚,大家可以叫我柚子。我高一是在七中上的,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转来了这里,有幸来到三班,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方且恰到好处的自我介绍,让张悦很满意。 她指了指方向,让她去那边第一列唯一靠窗的空位上坐好。 许柚与林冉对了视线,慢慢地朝座位的方向走。 在这中途,她吐了一口气,放松了一小会,肩膀也由刚刚的紧绷回归舒适的状态,不由自主地用眼神去寻找某个人。找了前面的大半圈,没发现,快走到自己座位时,才恍然发觉他就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上。 一中的教室座位全是单人单桌,没有同桌,这也导致了列与列之间的间隙会小很多。 许柚无聊地目测了一下,大概就一条腿岔开的距离。 不远。 并且离得很近。 此刻江尧根本没看她,而是端坐得很正,背脊挺直,细碎刘海下的眼眸低低地垂着。 看上去像是在发呆,或者在睡觉,可细密的睫毛分明是颤动的,手也在抽屉中捏着一本书的页角,往左侧一翻。 “唰”的一声。 ? 好一个偷看课外书! 许柚压下莫名其妙的欣喜,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却在椅子抽出来的时候,很不幸拉扯地面发出刺耳的“呲——”声,周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她身上。 同样,也包括了江尧。 许柚倒吸了口凉气,感觉丢脸至极,抱歉地快速坐下。 坐下时,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余光往右侧扫了眼,却在那一刹那,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黑亮深邃的眼睛里。 虽然一秒钟不到,她就别开了眼。 可还是如一头闯进幽深密林的小鹿一样,惊慌又害怕,些微的心虚感从她心头涌了上来。 第3章 . 03. 阴郁 第一节既是语文课,也是班会课。 张悦利用前半节课说了一下这学期的班级管理制度以及班干部的评选,再用后半节给大家简述接下来的语文教学安排,就下课了。 林冉第一个跑过来跟许柚闲聊:“天啊!柚子,我们太有缘了!整个高二级部一共二十个理科班,你竟然真的来了三班,二十分之一的概率啊啊啊啊啊!看来老天爷都不希望我们分开!” 许柚被她晃得头晕,的确觉得挺有缘的:“我也没想到。刚申请转来一中的时候还担心自己在新环境里没有朋友会不会尴尬,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放心,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许柚正要说话,眼睛忽然瞥到应该是别班的同学进来找江尧,拍拍他肩膀,说了句:“三班找十个男生上去四楼拿书。” 说话的人似乎急着去通知下一个班,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江尧作为学委,这些事情肯定是他或者班长干的。 他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往周围扫了眼…… 许柚以为他应该是在思考找谁。 孰料,过了两秒,干净而纤长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许柚疑惑地抬头,看见他摸了摸后颈,轻声问道:“同学,你有听见刚刚进来的那个人说在几楼领书吗?” “啊?” 这一声语气词是林冉发出的,她刚刚全神贯注地在聊天,根本没注意到谁进来又说了什么。 许柚知道答案,压住如鼓的心跳,掀唇小声说:“四楼。” 身后走廊有人喧哗走过,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听清她的声音,但似乎从嘴型也能判断到底是哪个数字。 “谢谢。” 声线清冽的两个字落下,人影就不见了。 班里高挑的男生陆陆续续被喊上去搬书,教室突然安静了不少。 林冉想起那天在篮球场附近遇见江尧的事儿,跟许柚说:“诶,刚刚那个男生,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我们班的学委,还记得不?他成绩超级牛,尤其是数学和理综,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他。” “是吗?”许柚刚刚第一次跟他说话,心情有些愉悦。 “不过……”林冉提醒道,“千万不要太频繁。” 虽然许柚目前并不打算真的有不会的就去问他,但她还是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啊?” “你没发现吗?” “嗯?” “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对他有好感,问他问题的人可太多了。你要是真有不会的去问,他肯定会给你解答的,毕竟人家也不小气,而且还是班干部。但是你要是问得太过于频繁,就很难不怀疑你的目的了。”林冉说,“上学期就有人这样干过,把江尧弄不耐烦了,以后她问什么题,他都说不会——” 许柚用手托着下巴,抿了抿唇。 林冉以为她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不是说你也喜欢江尧……怎么可能嘛……你要是早恋,黎阿姨不得扒了你的皮?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让人误会,毕竟……” “毕竟?毕竟什么?”许柚知道林冉是什么意思了,顿时瞪大眼来,率先反击,“林冉,我这学期数学必不会托后腿。” “你反应还挺快啊!”林冉贼兮兮地笑,“那我等着瞧啊!” …… 男生将书搬上来,逐一发下去。 许柚检查全部完整没少缺少漏后,每本都翻开扉页写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写到班级的时候,差点儿写成了以前在七中时的(十一)班,赶紧划掉,写上高二(三)班。 为了让新学期的班级工作有序开展,班委的评选肯定是越快越好。 张悦参考了两个班长的意见,将上学期的班干进行了小调整,只是将一些不负责任的人踢出去,换同学间评价相对较好的人上来。 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班干表就制定完毕,并且粘贴在后面的公告栏里。 许柚知道肯定没自己什么事,所以并没有过去围观,然而班长拿着一个看上去很厚的簿子走过来说:“许柚,我叫你柚子吧?” “可以啊。” 许柚瞄了眼簿子,看见上面几个“高二卫生检查情况记录”大字时,愣了一下。 女班长笑眯眯地说:“你是我们班这学期的卫生委员。” 许柚:? 毫无疑问地说,这绝对是最基层最不讨好的官。 “啊…哦。” 这完全在许柚的意料之外,她用笔挠了挠额头,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试探地问,“需要做些什么吗?” “很简单。”班长给她细说,“这学期,我们班需要打扫卫生的是自己的教室,还有对面实验楼三楼的前三个化学实验室。教室每天安排五六个同学进行打扫,实验室大概六个人,你先安排一下。然后这个本子呢,不是每天都检查的,是每个班的卫生委员和学生会纪检部一起轮流检查的,大概两周轮一次。后面会有纪检部的人叫你去开会,你听他们的就行了。” 两周轮一次。 许柚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每天都检查,那就还算轻松。 只是,她在制定班级的卫生分工表时犯了难,班上的人没几个是她认识的,花名册上有63个人,有的偏中性一点的名字连性别都难以分辨。 许柚跟抓阄一样,随意填了上去。 填到一半时,她抓着笔停顿了几秒,有点纠结。虽然知道这突然浮上来的想法是不对的,可还是没忍住给自己开了一趟后门,将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了同一天。 - 由于真正开学那天下了场阵雨。 原计划的开学典礼被迫取消,改成了周二上午,利用第二、三节课的时间进行。 第一节 课的下课铃刚打响。 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体育委员就喊大家赶紧下去集队,一秒都不能多待。 许柚和林冉去了趟洗手间,随着人流慢慢地往下走,在喧闹吵杂的楼梯间里,看见恰巧也在走下去的江尧。 他被拥簇在其他班的人群之中,身侧并无同伴,一个人顺着楼梯踏阶而下。 许柚盯着他的背影淡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他外表相反差的气质存在着。 冷冷淡淡的,竟然还有点儿阴郁。 许柚没想太多。 走下去后,体委知道她是新同学,找了个身高适当的位置让她插|进去,先暂时站着。 三班的女生普遍都不是很高,一米六的身高已经排到了队伍的中后面。 江尧所站的位置与她有一段距离。 可只要轻轻一转头,便能瞧见他安静地在后排站着,手臂自然垂落,被校服长裤包裹着的双腿又长又直,没什么小动作。 许柚哪敢看他,无聊地消耗时间,静待校领导发言结束。 典礼进行到后半程,真是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有女生拨弄自己的头发,低头窃窃私语,队伍里渐渐焦躁起来。 原计划是一个多小时的典礼,迫于无奈,硬生生将最后一个颁奖流程砍掉,让班长作为代表将每个班的奖状和证书领回去,各自分发。 对于没奖的人,自然觉得开心。可对于那些等了半天就为了上台领奖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盆冷水泼到了脸上。 许柚事不关己地回到教室,拿着水杯去饮水机旁接水喝,回来以后,赫然发现班长将两张奖状和一个荣誉证书搁在江尧的桌面上,并用水瓶压着。 他的桌面一直都很干净,只放了一瓶水,一本书和几支笔。 反倒是这样,显得那几抹色彩更为鲜艳。 -学年测评第一 -市级优秀学生 -xx杯数学竞赛一等奖 许柚朝那轻轻扫了几眼,小声地叹了口气,突然跟蔫了一样,坐回位上。 在七中的她,像井底之蛙,勤勤恳恳地上课和学习,在一群坏学生中开开心心地充当“鸡头”,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现实。 …… 许柚托着腮,坐在座位上发呆,突然想起刚刚在饮水机旁听见的两个女生之间的对话—— “对了,你上学期不是说如果考进了年级前五十,就不能怂,向江尧告白的吗?怎么……又怂了?” “得找时机啊。” “找什么时机?你要是不捷足先登,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我倒觉得不会,像他这种人,好像不太有喜欢别人的想法。他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怎么说话,要不是别人找他,他能一天憋死,你信不信?” “可能学霸都这样吧?要不然怎么考第一啊?但是撩这样的人不觉得很刺激吗?长得帅,学习又好,打篮球也很厉害啊。” “是的。但也很有难度,称之为地狱模式不过分吧?” 许柚趴在桌面上,双眸眨巴了一下。 刚好看见江尧从洗手间回来,指尖掺着水珠,抽出纸巾擦了擦,随后将桌面上的奖状证书折叠好,一股脑塞进抽屉里,趴在座位上补眠。 许柚目光定定地沉思了一会儿,经过接近两天的相处,又联系刚刚那位女生说的话,其实她也觉得江尧是有点孤僻的。 他极少说话,总是一声不吭,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唯有她后座的男生借他的笔记抄,跟他闲聊时,他才偶尔笑笑,跟人聊几句。 他笑的时候,许柚恰好捕捉到一眼,虽然只是歪了下嘴角,却也足够好看。 刚想到这…… 江尧似有察觉地抬眸,往四周扫了眼。 许柚被吓了一跳,在他视线转来的那一刻率先闭上了眼睛,眼睫轻轻颤着。 说不清楚她在害怕什么,但她大概明白饮水机旁那个女生的心思,因为她也不相信,自己能成为那个走进他世界里的人。 第4章 . 04. 心跳 卫生负责表很快被粘贴出去,并且落实到位。 大家没什么意见,表格里每个人的分工都挺明确的,除了男生干的活儿比女生重之外,负责的内容基本大同小异。 只要认真完成,十分钟之内搞定完全没问题。 周五是许柚值日的日子。 下午放学,林冉敲了敲她的桌面说:“今晚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在外面的奶茶店等你,你要喝什么?” 许柚没去附近的奶茶店买过什么饮料,自然也没看过菜单,从教室的角落拿过扫把,想了想说:“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但我不要太甜的。” “行,那我先下去啦。” 林冉一走,许柚便开始认真打扫,整个教室的地面都是她在负责。 打扫到一半时,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几个值日的同学在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儿。 还算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呲呲”声。 自习课不在的江尧不知道从哪儿回来了,开始从第一列第一排摆桌椅,将行行列列都对整齐。 他劲儿大,干起活儿来很轻松,摆的速度也特别快。 椅子腿难免会跟地面发生摩擦,产生刺耳的声响,但这会儿没什么人在教室,倒也无关紧要。 许柚扫地的速度不及江尧一半,不一会,就被他赶上,摆到她的附近来。 她低垂下的眉眼,总是瞧见他的长腿在她身侧晃来晃去,一下子就被扰了心神,渐渐有些心不在焉。 待江尧摆到她刚打扫完的那一桌时,许柚抬起眸,小声提议:“要不……你先摆过去吧,你摆完我再扫?” 江尧动作一顿,和她对上视线,良久才道:“没事。” 然后便没了动作。 嗯?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等她。 许柚不知道该说什么,唇瓣动了动,些许笑意漾在脸上,心里是有点高兴的。可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江尧除了摆桌椅以外,还需要倒垃圾。 也就是说,如果她没打扫完教室,他也不能干最后的活儿。 同样是要等她。 许柚似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无声地点了点头:“行吧,我尽量快点。” 她打扫完,就去擦黑板。 江尧拎着垃圾桶从后门走出去倒垃圾。 许柚干完手上的活儿,四处看了眼,发现讲台上擦黑板的抹布都挺脏的,全是粉笔的粉尘。 便将它们全部揉在一起都拿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洗完拧干,叠好,顺着走廊回来。 好巧不巧,她走出洗手间的那一刻,碰到江尧从楼梯上来。 就这样,两人顺理成章地并肩走在了一起。 一个楼层有五个班,这儿是二楼,从这边走去三班需要经过五班和四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他们就这么沉默无声地走着,好像有点奇怪,具体哪儿怪,说不上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 许柚是一个特别怂的人,当她发现对一个人稍加注意,并且有了某种苗头之后,就不太敢跟他说话了。 原本在熟人面前还算活泼的性子,突然变得像个闷葫芦,每说一句话都要字斟句酌。 最终,还是江尧先开了口。 他不太确定她的名字,试探地说:“许……柚?” “嗯?”他主动跟她说话,许柚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她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他吓了一跳,幸好没做什么奇怪的反应,“怎…怎么了?” 江尧低眸看她,远处的夕阳衬得他的眉眼格外好看,也很温和,“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从开学到现在,快一周了,上课学习这方面,还习惯吗?” “……”许柚不明白这突然的关心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问题连林冉和老师都没有问过她。 江尧的眼神特别淡,也很随和,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并不觉得尴尬,只是说:“别紧张,因为你刚来没多久,怕你不适应,老师让我关注一下你。要是上课有什么听不懂或者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 他顿了顿,话还没说完,“还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提过,一中有个传统,上了高二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测,怕你不知道,提醒一下。” 所有话听下来,许柚听出了些许含义。 现在她有点庆幸三班的学习委员是他,可以让她拥有一次与他单独说话和被关注的机会。 许柚掀起唇角,点头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会提前准备的,谢谢。” 江尧没再吭声,将垃圾桶放进班里,又去洗手间洗了下手,便拿起书包离开。 许柚去校门附近的奶茶店找林冉。 林冉将手上的香芋奶茶递给她:“喏,怎么这么久?我们怎么回去啊?” 许柚看了眼对面的校门。 今天周五,公交车站塞满了学生,还有各种牌子的私家车停在校门口,混乱得不行。 许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提议说:“走回去吧。” 林冉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我说,我们走回去。”周围太吵了,许柚干脆加大音量,“反正也没多远,挤来挤去热死了,那里那么多人,现在过去,说不定我们根本就挤不上。” 林冉无比赞同:“正有此意。” …… 半个小时不到,许柚就到了家。 黎平君在家做好了饭,吃饭时,照例问了句:“在学校还习惯吗?” 这似曾相识的问句,让许柚微微发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咽下一口饭说:“还行。” “什么还行?别敷衍妈妈!” 黎平君虽然平时对她管控很严,但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关心她。 不像许海城。 许柚笑了笑:“就……真的还行啊,老师和同学都还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 “现在还是高中,学习肯定是第一位的,但是同学相处好了,也能帮你很多。要是有什么不适应,听不懂的,可以问问身边的同学,大家应该都挺友善的吧?” “是的。” 在一中和在七中最大区别就是纪律性很好,顶撞老师的人几乎没有。 虽然上课还是会有人窃窃私语和玩闹,但大家都把握在一个度之内,不会太过肆无忌惮,也不会影响他人。 饭毕。 许柚回房间看了会儿书,边听音乐边做一些简单的抄写作业。 写着写着,她竟然走了神,盯着干净无暇的练习册,想起江尧放学后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说,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去问他。 其实,许柚对问问题一直没什么想法,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很多不会的问题都藏在心里,自己尝试一股脑钻研出来。 哪怕解题的方式笨拙了些,但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可现在,她的目的好像不仅仅是解题这么简单…… 许柚细想了一下,如果她一直这么被动,一直等待被发现,别人会记得她,喜欢她吗? 很显然,不会。 虽然很多人都夸过她样子不错,长得乖巧水灵,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惊艳四方的人。 安静低调的个性,常常会让她被人忽视。 初二那年的暑假,黎平君去外地出差,许海城工作忙,不想总是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给她做饭,就狠心扔了一笔钱让她去参加一个夏令营。 夏令营里大概有二三十个人,里面有一个男生是她同班同学。许柚早就发现他了,却没想到他隔了两三天看见她时,特别惊讶地“哇”一声,“原来你也在这啊!” 许柚一听这句话,不知道该回什么,气氛一尬到底。 她也开始了自我怀疑。 思及此…… 她深吸了口气,圆珠笔的笔帽戳着下巴,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 随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室内不断放大,一下响过一下…… 似乎在逼着她向前。 - 班里的数学老师特别严格。 自开学以来就三番五次强调,高一高二是打基础的时候,不要一昧想着高三会系统复习现在就随便敷衍。事实就是到了高三卷子一套接着一套地做,你会发现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 因此,才上了两周课,就要进行一次随堂小测,还要统计班级内排名,就为了抓出那些打算混日子的人。 许柚有点发怵,认认真真地在小测的前一晚将老师讲过的题型复习了一遍,可最后考出来的成绩还是不理想。 成绩单被粘贴在教室后面,许柚去打水的时候瞄了一眼。 满分100分的小测,江尧100分列居榜首,紧接着便是十几个九十分以上。 许柚这一次大题做得还行,选择题错了好几道,七十七分竟然排到了班上的三十五名以外。 第一次感受到七中与一中如此不同的许柚,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老师说,这次小测涵盖的题型不是很广,全班没有一个不及格,试卷上的题目平时也有讲过类似的,只是稍微有一两道拓展了一下。 所以,不占用上课时间进行专门的评讲,顶多利用下课前几分钟给大家点明一下那两道拓展题。 许柚一整天都纠结在那张卷子上。 林冉这次考得不错,九十三分挤进了前十,她本来就不是偏科的人。 下课跟许柚说了一下自己的解题思路,还安慰她:“别紧张啊,这只是小测,小测而已,就是让你查漏补缺的。你现在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薄弱,去攻克它就行了。再说了,你语文英语那么好,理综也不算差,怕什么?” 即便如此,许柚还是有些迷茫。 林冉跟她讲解完一道大题和几道选择题后,剩下一道比较难的选择就不会整了。她挠了挠头,在草稿纸列了一下计算公式:“我就是这么推出来的,刚好排除了a、b和d,不就选c喽。” “……” 许柚看得似懂非懂。 林冉根本没有计算出真正的答案,而是推测出答案的区间,然后利用排除法来选择。 许柚又是个死脑筋,似乎从林冉的方法里得到了一点启发,尝试着推算了一遍,依旧得不到选项c的答案,可愁死她了。 恰在这时,江尧擦完黑板,甩了甩手从讲台上走下来,顺着许柚身侧的走廊,往座位而去。 倏尔,有风声掠过。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掺杂着浅浅的青柠气息,拂过她鼻尖,隐隐多了几丝蛊惑。 许柚低眸,瞧见一双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过,心神一晃,突起一个想法。但又害怕他拒绝,用余光偷偷往斜后方瞄了眼,先观察一下情况。 江尧坐到座位上就没什么事了,懒懒地靠着椅背,拿出下节课需要的课本,随意地翻了几页,便没了动作。 甚是悠闲。 许柚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小声地喊他:“江尧。” 江尧微侧头,看了过来,眼睛里有疑惑。 她快速地接了下一句,“你有空吗?” 他漆黑如墨的深眸似几分探究地看着她,眼睛很漂亮。风轻轻一吹,在视线掠过她桌面上那张被卷起边角的试卷时,瞬间明白了过来。 江尧点头,拉开左边那位的椅子,长腿一伸就坐了过去,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有空。” 许柚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的座位坐到她的后桌,轻微地怔了一下,可还是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快速将试卷拿过来,指给他看:“其他的我都弄懂了,就是这个第九题我一直算不出来正确答案。” “第九题?” “对。” 他大致扫了一眼,耐心地给她讲述:“其实,这就是老师说的那两道拓展题的其中一道。” “啊?这样吗?”许柚看他一眼,小声说,“……难怪这么难。” “也不算特别难。” 江尧反应很快,直接从自己桌面抽了张草稿纸过来,边看题目边用笔“唰唰唰”地演算给她看。 他垂着头做题,许柚就坐在他面前,侧身看他。 两人离得很近。 许柚发现他睫毛很长,如鸦羽般在眼下呈现小小的扇形阴影,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像是透明。 没多久,江尧就推算出来了。 这道题还挺复杂的,所有的计算公式占了一半的草稿纸,不排除他为了让她看懂,写得详细了些。 只不过还没开始讲解,下一节的上课铃就打响了,坐在许柚后座的同学也从后门进来,搭着江尧的肩膀,偷看了眼草稿纸,“哇哦,原来这道题是这样做的啊!告辞,难怪我不会。教完没?要上课了哦,下一节是语文课。” 张悦既是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相对来说会比其他科任老师严格一点。 大家也更怕她。 沉默了片刻。 江尧说:“你先看看吧,看懂最好,看不懂再来问我。” “好。” 许柚虽觉得遗憾,却还是将写满他字迹的草稿纸收好,转过了身,找时间自己跟着演算一遍。 流程清晰,里面的公式认真翻书也能找得到,只不过用的是书本不怎么起眼且老师说不需要掌握的公式来算。 看完后,她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盯着白纸上好看的字迹,渐渐入了迷。 像一件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它。 以前,许柚不相信一见钟情,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总觉得很虚假,很难以置信。可当如此荒谬的事儿落到她头上时,又觉得是有那么一点情有可原的。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本领,让人不自觉地喜欢。 被他吸引。 许柚回家后,将那张草稿纸从书包里拿出来,原本想放在抽屉里好好藏着,却突然改了主意。 抽出一支水色很好的中性笔,边角写下今天的日期,再平平整整地夹进一本课外书内,放入书柜。 第5章 . 05. 尴尬 问问题这种事情。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没那么拘谨了,甚至有时候许柚一个眼神过去,江尧就明白她要干什么。 不过,许柚并不会没事找事地去烦他,而是真的遇到不懂的,连林冉也无法解决的题时,才找个恰当的时机去向他请教。 不知不觉,两人也慢慢熟悉起来。 跟林冉一起去洗手间的路上,许柚揪了揪额头上过了眉毛的刘海,想着这周末要不要去剪一下头发,没怎么看路,一不留神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嘶。 撞得可真狠啊! 许柚揉了揉,下意识往后看,刚想说抱歉,竟然瞧见刚刚撞她的女生甩着头发在她身后走过。 林冉目睹一切,翻了个大白眼:“什么人啊这是?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跟江尧走那么近,尹佳妮那小贱人天天跟她朋友说你坏话,她可是喜欢江尧的。” 尹佳妮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连她喜欢江尧这件事儿,许柚也不惊讶。 因为她后来发现,开学典礼那天在饮水机旁无意听见的两个女生对话,其中一个就是尹佳妮。 “她说我什么呀?” 许柚不觉得她和江尧走得有多近,现在也只是到了问问题的地步,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哪有林冉说得那么暧昧。 “反正就不是什么好话。”林冉显然没当回事儿,只是想起给许柚提个醒,“你别管她,她就那样儿,酸不溜秋的,不就是酸江尧不理她,理你吗?气死她,让她平时那么拽!” “……” 许柚不懂女生之间的针锋相对,也不想掺和。 只是如此对比下来,竟然觉得还不错。至少在她和尹佳妮之间,江尧对她是比较特别的。 但这称之为“特别”的氛围还没持续到一周,就被一节班会课给打破了。 起因是这周四、五要进行月测。 张悦对各种大小考都很重视,考前多次在自习课来教室突击巡查,看谁开小差。 查着查着,她发现了不对劲儿,好像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忘记了一件事情。终于在班会课上提了出来:“没记错的话,你们现在的位置跟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是一样的吧?” 台下一片附和,怨气弥漫。 许柚不太清楚,但看大家的反应,应该是一直都没怎么换过。 张悦笑着说:“那我知道了。这样吧,这学期我们来点不一样的。以第一次月测的成绩为依据,前三十名按照成绩高低进行优先次序选位,后三十根据与上学期的期末考进步高低进行排列,考完就换。” 有人没听懂,但张悦解释几遍基本就懂了。 也就是说,前三十名谁分数高谁先选位,后三十名谁进步最大,谁就是第三十一个选位。 这选位方式,连优生差生都考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全班一阵唏嘘,却也不好说什么,反而大部分人还觉得挺刺激的,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啧,真会玩! 这会儿,谁都想考得好一点,选个风水宝地,毕竟下一次换位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许柚挺愁的。 其实她坐哪儿都无所谓,就是不愿跟一个人隔得太远。 月测只有两天时间。 考完刚好放了周末,周一回来,卷子陆陆续续都批改完毕,到了周三下午,年级排名也出来了。 许柚根据考试时的答卷状态来分析,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太差,就算数学会拉分,也不会拉得很严重。 但她不清楚班里的人平均水平在哪儿,所以也有些没底。 下课,一群人涌去公告栏前看成绩,林冉也拉她过去。 许柚不怎么敢看,怕落差太大,低着眸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刚要瞥一眼,就被激动地拍了拍手臂。 林冉笑着说:“哇靠!!!柚子,我们连一起了……这是什么神仙缘分??连成绩排名都可以连在一起哈哈哈哈哈。” 许柚:“……” 连在一起? 那意思就是,跟林冉成绩是差不多的喽。 林冉补充道:“你总分比我高了两分,在我上面。你英语也太厉害了吧?我数学拉你将近二十,居然还能被你英语拉回来,不是……我看看,你这英语成绩是不是全班第一啊?” 居然比林冉还高? 许柚实在是有点好奇,站在人堆之外,踮起脚尖,视线越过前面男生的肩膀,艰难地看过去—— 只一眼,却也足够清晰。 名次:11 林冉在她之后,是12名。 第1名,毫无疑问是江尧。 许柚怀疑,连年级第一也是他,因为他总分真的很高。 前面看完成绩的男生叹了口气,挠着头蔫儿吧唧地走开,正好给许柚空了个好位置。 她趁机凑上前,再认真地扫了一遍,盯着相隔9个名次的名字,无声笑了笑。 林冉并不清楚她笑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将她扯出来,让位置给还没来得及看的同学,捏捏她肩膀:“我就说嘛,你不用那么紧张。虽然你数学提升得慢,但也不是真的不行啊。全科一起考,不就上来了吗?以后你数学也会上来的,相信自己。” “你也是啊。”许柚附和道,“其实是因为这次数学不是很难啦,让我捡到了机会,跟你们的差距缩小了。以后就没那么幸运了。” “谁说?”这话林冉就不爱听了,“你明明就很厉害啊!喂?你这么说,对得起给你课后辅导的小林老师吗?” “噗,什么小林老师?”许柚被她对自己的称呼笑到,像那些男生称呼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也是小x老师地叫。 林冉并没有联想到那方面,误以为许柚在笑她什么,顿时炸了:“怎么?就开个玩笑嘛,我就不能是老师了?只能江尧是老师啊?哦……我是没他厉害,但我好歹也是付出了劳动力的,你别重色轻友,忘恩负义啊。” “说什么呢你?”许柚听出了她话中的醋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耳根子瞬间冒红,想堵住她的嘴,“我不是那个意思,跟江尧有什么关系啊?我的意思是……”不知为何,她有点说不出来,“就是……有些男生不是老看那种电影吗?就是那种——电影啊,然后称呼里面的女主角是小什么老师,我总不能喊他小江老师吧?” “惹。”林冉嫌弃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 “……”好吧。 许柚承认,她确实有点被七中那些没个正行的男生给带歪了。 她弯了弯眼:“哎呀,像你说的,就开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声音—— “江尧。” “嗯?”回应的人漫不经心又懒怠。 “下下周体育课,也就是国庆后,我们跟七班一起上,他们班的人找我们打比赛,打不?” 过了几秒,“看情况吧。” “别啊,上一年校运会篮球赛他们输给我们,一直不服气呢,牛气吧啦的,还说我们运气好,正好这次可以虐虐他们。要是体育课没什么事就去吧?” 声源太近,许柚整个人僵在原地。 抿唇,试探地往后看一眼,果然看见江尧站在门口,被梁子豪搭着肩膀闲聊。他眉头挑了挑,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许柚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多少有些尴尬,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有没有听见她喊他“小江老师”。 但愿什么都没听见。 可看这表情,估计是没可能了,好尴尬啊啊啊啊! 林冉没忍住咳了声。 许柚在心里抓狂,可还是淡定地让开位置,让江尧进来。他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笑着回那男生,“行啊。” “就这么说定了。好家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让他们看看我们班的实力,暴扣死他。”梁子豪惯性地举手摆了个投篮的姿势,看着一动不动的林冉,又看看许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欠欠地说,“怎么?你俩动都不带动一下的,站这儿当人形雕塑呢?看成绩看傻了?” “你才傻了。”林冉回过神来,嘴上不理亏地怼过去,“再怎么样也比你好。” “我还没看呢,怎么知道你一定比我好?还是你关心我,把我的也看了?”梁子豪不信邪地凑过去看了眼,“我操!我英语怎么才这么点儿分?操操操!才24名,无语,这我怎么选座位啊?还想下次换位背靠江大神呢,让我looklook江大神多少分。我去,江尧你他妈是人吗?又考第一!” 江尧也没看,走过去瞄了眼。 许柚偷偷观察他的表情,毫无疑问,他下意识去看的一定是第一排,那似乎成了他的专属位置。随后,横着扫单科成绩,不知道看到哪科不满意了,眉头轻蹙了下。 原来他也有对成绩不满意的时候。 暖黄的光线从门口倾泻而入,在他的侧脸晕染出浅浅的光泽,轮廓清晰又明了。 许柚看入了迷,意外地发现他视线往下稍稍移了点儿,大概到中间的位置,不知道在看谁的,而后收回目光,往座位而去。 嗯? 刚刚那表情好像有点奇怪。 所以,他到底在看谁的成绩? 谁呀? 这个问题困扰了许柚很久。 暗恋的人在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上,堪比福尔摩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很有可能成为促成或瓦解这段单向感情的重要线索。 如果他只是想大概地了解一下班里其他人的情况,那么在看完自己的成绩后,应该是慢慢地往下扫,几乎扫到底才对。 只有带有目的地去看某个人,才会在中途停下来,瞄一眼那个人,然后满意地收回视线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现在许柚有点怀疑,在江尧这般清心寡欲的好学生外表下,是否也会藏着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这可能性极大,谁读书的时候没喜欢或欣赏过某个人呢? 班上暗戳戳早恋的也有好几对。 许柚盯着他背影,越想越郁闷,可还是捻下了心绪,快速回到座位上,等待上课。 第6章 . 06. 换位 成绩出来没多久,就开始选座位了。 张悦真的很会,她吩咐班长用两张纸,纸上打印班级的座位分布图,每个位置用一个小方框表示。 一张纸依次给选位的人在心仪的位置上打钩,表示“我要了这个位置”,另一张由班长将名字抄上去。 写上名字的那一张在选位完毕前不会公开让大家看见,他们只能通过打钩的那一张,知道哪个位置已经被人选择,再从剩下的位置里斟酌。 所以,当那张纸由班长递到许柚这儿来时,她并不能完全确定,已经被选的十个座位里到底哪一个是江尧的。 许柚单手托着脸,笔在手中轻转,细细地思考与研究了一下那十个由不同人打上的“√”。 最后,选了个中间靠后的位置。 班长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似是很诧异她会选择那里。许柚不明白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小心选中了她看上的位置? 但没办法,规则摆在那儿。 许柚一选完。 林冉就转过头,隔得老远故作小声地喊她:“许柚,许柚……你坐哪儿?” 这会儿正是自习课,许柚不敢大声说话,悄悄地用手指示意了两个数字—— 四和六。 林冉拇指和食指并拢,摆了个ok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许柚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只是说了四和六,林冉怎么知道她是第四列第六排,还是第四排第六列? 幸好,某人并不蠢,没有剑走偏锋,而是惯性地去理解许柚的意思。 第二天座位表公开时,林冉果然在她前面。两人成功做了一回前后桌姐妹,以后下课聊天,一起上洗手间什么的更方便了。 然而,更让许柚惊讶的是,她的右边竟然是江尧!? 她没看错!真的是江尧!! 这是……这是同桌了吧? 是吧? 虽然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四舍五入一下也是同桌了!! 什么运气!? 她居然真的猜对了!!! 许柚缓慢平复着情绪,稍微敛了敛一直上扬的嘴角,回想起昨天选座位的时候—— 她磨磨蹭蹭地转着笔,在十个“√”里反复徘徊,到底哪个是江尧的。 其实也不算难猜。 江尧曾经教过她几次数学题,每次都会在草稿纸上演算给她看。他的字迹,她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几乎已经刻在了脑子里。 通过排除法,基本可以排除七八个“√”,只剩下两个一直在纠结…… 最后,许柚盲选了其中一个。 居然!!真的!被她!猜对了!!! 许柚舔了舔唇。 安安静静地藏着自己的心思,在心里欢呼属于自己的喜悦。 林冉走过来问:“你怎么喜欢坐那么后啊?还以为你会喜欢前一点的位置呢?” “嗯?”许柚睫毛微颤,想了想,“不算后啊,感觉刚刚好……我不习惯坐太前,太前的话,上课的时候总感觉老师要跟我对视一样。你知道的,我最怕数学老师了。” “坐后面老师就不看你了?”许柚觉得她真是歪理,“你这是心理作用。” “可能吧。”许柚没反驳,“对了,刚刚老师说什么时候搬桌子换座位来着?” “下午自习课前的那个课间。” “……哦。” - 时间一晃而过,从早上到下午仿佛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下午第三节 课的下课铃打响,三班响彻了各种桌椅拖动的“呲呲”声。 从第一列到第四列,饶了将近半个教室,许柚总算在自习课上课前搬过来了。 江尧比她搬得快一些,已经在整理抽屉,从里面拿了个笔记本,再抽出一支笔,就起身离开了教室。 看样子,又是上竞赛班去了。 可惜,她是个数学渣渣,不然也能体验一下数学尖子生的生活。 许柚有些没劲儿地在椅子上坐下,往周围扫了眼,发现都是些熟面孔。江尧前面是梁子豪,她前面是林冉。 这俩死对头居然坐在了一块儿。 许柚完全可以预料到以后的耳朵应该都会没个消停。 果然,还没安静几分钟,梁子豪就转过头来,看她和林冉一眼,感叹道:“缘分呐!都是缘分!你俩这一前一后,商量好的吧?” “缘你个屁,给我闭嘴。”林冉一边做作业一边怼他,“你这么后的名次,是怎么选到这里来的?” “我哪后了?”梁子豪不服,“我好歹也有二十四好吧?在班里也算是个中上游的尖子生ok?” “哦。”林冉斜他,“二十四名的尖子生,名次,我的两倍。” “就个小月测,你还骄傲上了?” “就傲了不给啊!” “……” 许柚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抽出月测的数学试卷,打算将错题再做一遍,刚拿起笔和草稿纸,还没动手。江尧就从竞赛班回来了。 梁子豪转身看他一眼,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今天不用上课?” “老师请假了。” “哦。”梁子豪悠闲地抛了抛笔,又接住,“对你来说,是好事啊。假期又少做一份竞赛作业,开不开心?” “还行。”不咸不淡的态度。 “……” 江尧瞥他一眼,扫了眼周围,沉默几秒,然后说:“你怎么坐这儿啊?这你的位子?” “……” “噗。” 几乎同一个意思的问话,让林冉发笑,一个眼神瞟过去: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质疑你。 许柚也有些忍俊不禁,江尧这一本正经说出来比林冉那开玩笑的语气更伤人。 但看起来,他俩关系似乎不错。 梁子豪“靠”了声,拿笔扔他:“我怎么就不能坐这儿了?你这什么语气?” 正常来说,教室里的第三、四、五列都是位于教室中间的座位,成绩好的学生一般都喜欢在这附近扎堆,更别说第五列第五排了。 梁子豪二十四名能选到这确实是挺出乎意料的。 许柚没忍住用余光扫了眼江尧。 他扯了扯唇角,低低道:“单纯疑问。” 梁子豪:“单纯疑问?伤人的疑问,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 随后,张悦过来巡堂检查自习。大家都不闲聊了,开始认真地做作业。 两人离得近,身边人的翻书声都能听见。她随意瞥一眼,甚至都能知道他现在在做哪张卷子或者哪本练习册。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许柚从来没有过的。 一瞬间,觉得在学校度过的时间又飞快了许多,好像……也没做什么,下课铃就打响了。 这次放假时间比较长,七天的国庆假期,各科作业布置下来,加起来就有好几套卷子。 许柚估摸着起码得在家连做三天才能做完,撇了撇嘴,认真检查作业是不是都带齐了,才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她刚起身,林冉就说:“啊!我好像少了一张,怎么回事啊?物理老师说做两张卷子,我只有一张啊。” 许柚正要开口。 坐在一旁等江尧的梁子豪抢先道:“周三的时候,老师就发下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夹在什么书里?” 林冉半信半疑地斜他一眼。 梁子豪切了下:“连我这二十四名都知道好吧?你好学生连作业什么时候发都能忘。喂,是不是有水分啊?” “……” 两人又呛上了。 林冉自知理亏,没理他,弯腰找卷子。 梁子豪觉得没劲儿,话题转向了江尧:“国庆一起出去玩不?” 江尧摇了摇头。 许柚侧头看他一眼。 梁子豪:“你家又要出去啊?” “嗯。” “国庆还旅游,是看人还是看景啊?这次去哪儿?” “不清楚。”江尧收拾好东西,站起身,“走了。” “连去哪儿都不清楚,真有你的!”梁子豪跟出去,勾他肩膀,“哎,今晚放假人多,让你家司机捎我一程,反正我们住那么近?” 江尧伸了伸手。 梁子豪操了声:“干嘛?给钱?你缺钱吗?连我这穷学生的钱都要赚,要给也是给司机,你想得美。” 江尧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两人就消失在门口。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许柚捕捉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国庆,江尧一家会出去旅游,但不知道去哪个城市。 他每天上下学都有司机接送。 家里应该还挺富裕的。 林冉终于找到了卷子,松了口气,跟许柚说:“走了。” 许柚挎上书包,边走边侧头问她:“国庆你有什么计划吗?” “能有什么计划?在家看电视,躺几天,然后做几天作业就没了。你要出来跟我玩么?” 许柚笑了笑,“也行啊,看哪天出来吧。” “到时候再约。” “嗯。” …… 许柚回到家,吃完饭,发现黎平君洗完澡后又换上了工作时常穿的制服。 难免有些许困惑,没忍住问:“妈,你今晚还要去上班啊?国庆怎么不放假?” 以前没离婚的时候,黎平君在那边的工作单位是会放国庆假的,虽然不是每年都有七天,但至少也有三天保底。 所以,也不怪许柚会发出疑问。 黎平君看她一脸天真的样子,也不妨跟她掰扯一下现实:“现在跟以前哪能一样啊?以前是两个人养三个人,现在是一个人养两个人。你爸不靠谱,妈妈不能只满足于干行政,拿一些死工资,以后你高考上大学,要花销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转了销售,多赚点钱攒着。” “……哦。” 许柚嘴巴张了张,又合上,眼见黎平君忙前忙后,收拾好一切后拎起钥匙准备离开。 在她打开门,将要跨出去的那一刻,许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说:“那你注意安全,晚上天太黑别走小路回来。” 然后,目送她离开了家。 接下来几天假期,许柚都没怎么玩过,写完作业后,专门去买了本数学练习册自己悄悄恶补了一下。 连续做了一天的题,很多公式都已经形成记忆刻在了脑里。 高中数学其实也不是很难,很多题型解题思路万变不离其宗,做多几遍,脑子再不灵光的人也能摸出技巧。 许柚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点门路。 她伸着懒腰休息了一会儿,想起放学时跟林冉说过要出去玩的话,打开电脑看看qq有没有人找。 林冉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做完作业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啊?】 【啊!你是不是还没有进我们班的qq群?】 【生物科代表说漏布置了一道作业,在群里说明了,我邀请你进去。】 许柚:【什么作业啊?】 许柚随便按了几下,便进了群里,根本不需要她去找,群公告第一时间弹了出来:【注意!!注意!!我忘记布置了!!下面这道题生物老师要求自己查资料查书做出来,国庆回来他上课会检查!你们谁看到了就做了吧!!!】 这群还挺大的,全班63个人,群上就有51个。 许柚瞄了眼题目,先保存下来,不着急做,然后去右下角“群成员”那个区域内扫一圈,似有目的地寻找某个人。 没一会儿,就让她找到了。 他果然在群里。 第7章 . 07. 脸红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网络上特别流行一种乱七八糟且看不太懂的文字。 因为新奇,又略有设计感,在年轻一代的人里风靡了好一阵子。大家在各大论坛平台上的网名几乎都是带着点儿伤感的火星文,连林冉的q名都叫“给點陽洸僦腐灡”。 但江尧不太一样。 他的q名像是随手打上去的,只有一个句号。 就一个句号?! 许柚有些没劲儿地掠过,顺手点开他的头像,放大看了眼 是一个她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叫什么的动漫人物,看上去还挺帅的,就是照片有点糊,估计是好几年没换过了。 许柚撇了撇嘴,没想太多,直接点进qq空间,像小偷一样未经许可闯入别人的私人领地翻了翻。 遗憾的是,没什么可翻的。 相册没东西。 日志一篇没有。 说说倒是有几条。 许柚跟发现宝藏一样,逐条往下看,每一条都认真地扫了眼。 最近一条动态是开学前—— 【膝盖刚恢复好,没忍住去打了球,又拉伤了,该怎么在家掩饰过去?】 这句话,疑问中带了点儿皮。 许柚托着腮,没忍住发笑,从简简单单的问句中捕捉到一些关键字眼。 时间是开学前一周,说说里提到了打球。 据她所知,江尧对足球是没什么兴趣的,这个打球十有八九就是篮球了。 如果是打篮球的话…… 不会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那天吧? 这么巧? 低下有几条评论。 第一条评论的语气特别像梁子豪,但许柚从这花里胡哨的q名里,并不能判断出这到底是不是他。 【好样的!打球不叫爸爸,活该拉伤,不用掩饰了,明天去你家揭穿你,哈哈哈接受医院的再次洗礼吧!】 江尧没有回复其他评论,只回复了这条:【进得了门再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空间太干净。 干净到许柚两分钟就看完所有,有些意犹未尽地盯着仅有的几条说说反复看。 过了半响,她忽然意识到qq空间浏览无论去哪儿都会留下痕迹,这个网页强大到能看见别人的拜访记录。 尤其是空间的主人,看得更为主观和清楚。 若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的空间全部翻了个遍,不是她太无聊,那就是对那个人有意思。 这似乎成了一个潜在的共识。 意识到这一点。 许柚有些慌乱地检查了一遍,删掉所有可能会被发现的记录,然后快速退出。 林冉给她回了消息:【你终于上qq了?做完作业了吧?】 许柚:【做完了。】 林冉:【ok,那晚上出去吃宵夜不?我最近知道一家很旺的烧烤店,要不要试试?】 许柚沉思了片刻,今天周六,没记错的话,黎平君是要上夜班的,起码得晚上十二点才回来。 她回复:【可以。】 两人商量了一下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再聊几句,就不聊了。 许柚刚打算退出关电脑,qq突然响了一下。她以为林冉还有什么要说的,点开列表扫了眼。 结果,竟然看到江尧的头像出现在她的列表顶端。 是那个熟悉的头像!! 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动漫人物!!! 什!么!!!? 许柚当下就懵了,脑袋像是充了血,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是对方加她,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应该由她点击同意才会进她的列表里,而且他根本没理由也没可能会加她啊!! 如此一来,事实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她加的。 许柚盯着对话框里那一句尴尬又熟悉的“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感觉头脑发胀。 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她动手了吗? 难道是刚刚退出空间太急,顺便叉掉他的资料卡时手滑点错了? 真的!太尴尬了!!! 许柚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头一回如此厌恶自己的粗心大意。 但过了一会,她又被迫消化了这个消息。 加上了就加上了吧,他们是同桌,加一下qq好友有问题吗?似乎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柚总觉得有点心虚,总喜欢将她和他之间的事情无限放大,然后在心里脑补了个遍。 忍不住去设想他看见她加他之后,会不会发现她对他别有心思? 暗恋的人总是小心又谨慎的,任何一个小举动或小事情都能让他们纠结半天。 许柚现在就很纠结。 她盯着空荡荡的对话框,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发点什么过去,掩饰一下? 不然,无端端加了人,一声不吭,好像有点……奇怪。 可是,该发什么呢? 问他题目吗? 许柚猛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人家偶尔教她做题,那是人家好心,他并没有义务一定要教她,得寸进尺的事儿是会败好感的。 再说了,他现在登上了qq,说不定也正在玩耍。 谁玩电脑或手机的时候,被人缠着问问题,都会有一丝不耐吧?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解决办法。 许柚叹了口气,瞄了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分了。 距离他们加上好友,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竟然硬生生纠结了半个小时?! 这简直是毫无意识的,连她也没有察觉到的时间流逝。 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在一个简单问题上,许柚感觉自己像是走火入魔,一碰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就变得无法理智,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和解决。 算了。 算了算了。 反正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必要发了,现在突然发的话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柚干脆关了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自我安慰地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了会儿。 大概躺了半个小时。 许柚睡意模糊地起身,去厨房将今晚要炒的菜择好,清洗干净,然后将米淘了,放进电饭锅里。 这个电饭锅是去年许海城在超市捡漏特便宜买回来的。 这才用了半年多,就有点不灵光了。 许柚按了好几回,才终于按亮“煮饭”的按钮。 刚好,一煮完,黎平君就从单位回来,开始炒菜,没几分钟就能吃饭了。 晚饭时间,黎平君吃着饭,又开始关心起她来,惯例地发问:“后天就开学了,作业做完了吗?” 许柚想了想,诚实道:“还差一道课代表在q群上布置的题,就做完了。” “q群?”大人的关注点永远奇妙,“玩电脑了啊?” 许柚:? 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撒谎说没有,只好点了下头,“下午玩了一小会儿。” 黎平君的语气明显比平时低了些:“别总是玩,很好玩吗?玩那些没用,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题,多看几本书。妈妈在外头努力工作赚钱,你就不能省点心,乖一点?就当是给我的回报?” “……” 许柚顿感无力。 她真没玩多久,放假七天就玩了一个小时不到。 但解释有用吗? 她曾经也解释过,却被反驳说“玩没玩你自己心里清楚,玩多久你也有数,你不用跟我解释,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儿,不是为了我”。 许柚没接话。 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僵硬。 黎平君赶时间要去上夜班,也没再说她了,赶紧吃完,出门上班。 她一走。 许柚整个人松懈下来,将碗筷洗了,出去跟林冉逛夜市。 - 国庆一开学。 许柚就悲催地来了月事。 月事第一天很不好受,腹部连着腰一起酸酸疼疼的,像被针扎一样。 她极少会出现特别痛的情况,除非是那阵子不怎么注意身体,受寒或者吃的东西过于辛辣和冰凉了,肯定是因为那天晚上跟林冉去吃烧烤还喝了很多冰冻汽水的缘故。 周一的体育课,许柚注定是上不了了。 林冉帮她请了假,让她自个儿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休息,还阴恻恻地说等下七班和我们班的男生篮球比赛,如果赢了梁子豪要请她喝东西。 许柚稍稍地瞪她一眼,羡慕死了。 不仅能看比赛,赢了还有东西喝。她也想看江尧打篮球啊,可惜这状况想硬撑着去上个体育课都撑不了。 上课五分钟后。 许柚不死心地拎起水杯去饮水机旁接热水,顺便靠在一旁的护栏往篮球场看了眼,只看到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密密麻麻一片,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二楼实在是太低了。 从这往下看下去,根本看不到篮球场,除非上高一点儿的楼层。 许柚只好放弃,回到教室,将水瓶置于小腹处滚了滚。 暖暖的温度,让她好受了些。 反正也无聊,她随意拿了本书来看。 是一本国外名著小说,本以为是什么严肃文学,没想到看了几页后,还挺逗的。 许柚时不时笑出声来,模样专注又认真。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身后隐隐约约响起了脚步声。她下意识循着声音往那边扫了眼,恰好与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江尧对上了视线。 “……” 许柚愣了一下。 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笨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江尧弯腰,长臂伸进抽屉,拿出几个上次小卖铺老板娘找给他的硬币,放在手心颠了颠。临走前看她一眼,似乎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他看上去并不清楚许柚为什么不下去上体育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是同学间的普通问候,却也莫名夹了几丝温柔,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许柚心脏重重一跳。 虽然她知道他没多余的意思,可还是被这句话短暂地戳中了一下。随后又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不安地挪了挪眼,笑着说:“没事啊。” 空气静了一瞬。 江尧也看见了她藏在小腹处的水瓶。 现在夏天还没结束,大家都只是穿着薄薄的校服短袖。她将水瓶隔着上衣的布料放在外面,其实很容易被看见,只是被他忽视了而已。 江尧顷刻明白过来。 他挠了挠后颈,有些尴尬地说:“没事就好。”然后,便离开了教室,快步走下去。 这一段小插曲让许柚再也没了看书的心思,将书合上,搁在一边,静悄悄地趴在桌面,回想刚刚江尧害羞的样子。 不自觉地勾唇,怎么敛也敛不下来。 - 没多久,下课铃打响。 林冉第一个从楼下跑上来,回到座位,手上还拿着一瓶汽水,快速拧开,气喘吁吁地灌了口。 这架势,说她是饿死鬼投胎都不为过。 许柚笑她:“又没有人跟你抢,喝那么急干嘛?难不成是你从小卖铺偷回来的?” 林冉看她一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偷回来哒。” 许柚不敢相信地啊了声:“什么?你开玩笑吧?” 还偷东西,真当自己是什么汪洋大盗啊! 林冉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开心,是那种带着神经质的开心,笑嘻嘻地说:“确实是偷的,不对,也可以说是抢的,只不过是从我隔壁这位手上抢的。” “抢?”许柚有些没劲儿地哦了声,“不是说赢了请你喝饮料的吗?他们输了?” “没有。只是这是最后一瓶可乐,梁子豪要请我喝什么营养快线,难喝死了,我才不要。”林冉觉得这可乐挺好喝的,喝进嘴里有一丝甜味,忍不住跟许柚分享,“你要不要?” 许柚摇头:“不要,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什么呀?”林冉说,“就喝一口。我来的时候,照样喝,先在嘴里含着,等含温了再咽下去,馋得不行的时候就这样做,吃雪糕都可以。” 许柚嫌弃地看她:“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啊,略略略。”林冉想到什么,顺口提了嘴,“对了,你刚刚没下去上课,体育老师跟我们提了下校运会的事情,要准备报名啦,你打算报什——” 她话还没说完,梁子豪就从小卖铺杀上来了。 刚踏进教室,废话不多说,直接扯着嗓子大吼:“林冉,你有没有点良心?你个小偷,老子打了一节课篮球,渴都渴死了,差点就地升天,最后一瓶汽水还他妈被你抢走,你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许柚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学生时期引起喜欢的人的关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惹怒她/他。 但要把握在一个度之内,这样吵起来的话,就不是真正的吵架了,而是打情骂俏。 林冉啧了声,盯着他嫌弃道:“你一个男生喝那么多可乐干嘛?你没看过新闻吗?喝太多对你不好,尤其是……”后面几个字,她不说下去,瞪大眼睛,笑着看他,“小心以后……那方面……不行哦。” “我呸,闭上你的乌鸦嘴!”梁子豪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十六岁的男生阅历尚浅,一谈到这种事情,还是会有点臊,“这有科学依据吗?行不行我自己清楚,要你管?” “我哪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以防万一嘛。”林冉撇了撇嘴,“再说了,我那是关心你,别好心没好报。” “……” 许柚现在完全相信那本书里的话了。 不过,她们打情骂俏就打情骂俏嘛,怎么方向越来越偏,还聊到了那儿…… 江尧跟在梁子豪的后脚回来,无聊地站在座位旁围观了一下“战局”,或许他对前面那俩人的对话并不感兴趣,只是在自行放空。 许柚偷偷地往他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在听到林冉说可乐对男人怎么怎么不好的时候,舔着唇轻笑了下,并无尴尬和脸红,完全是面不改色的。 这让许柚想起以前在七中时,一个邻桌的男同学跟她说:“你别看那些好学生看上去干干净净,心里眼里只有学习的。除非他喜欢男人,否则一样对那啥感兴趣,一样会看片,这是男人之本性啊。” 那会儿,许柚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 现在忽然想起来,又联想到身边的某人…… 许柚的脸蛋立马红得像是充了血,耳根变得稍许滚烫。 也恰在这时,江尧将一瓶瓶装的奶茶放在她桌面,低声说:“给。” 许柚看看奶茶,又看看他,有些惊讶地问:“给我?” “对。”江尧解释说,“刚打球赢了别的班,赢回来的,喝不完。” “……” 赢回来的,还喝不完。 许柚第一反应是,他赢了啊,真可惜,她一眼都没看到,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 见她没动静,江尧挑眉,轻笑着问她:“不要吗?还是说……” 他顿了一秒,“不能喝?” 许柚回过神来,果断地点头:“要。” 要要要! 喜欢的人给的东西,岂有不要的道理? 说实话,虽然她不怎么主动,但也实在做不出矜持和拒绝这一套来,没必要扭扭捏捏的,像朋友一样大大方方地相处不更好吗?! 她双眼弯弯地笑,伸手拿过来,刚想说声谢谢。 林冉转过头来说:“柚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许柚:“……” 第8章 . 08. 生日 许柚收下江尧的奶茶,林冉抢了梁子豪的可乐。 相比之下,她幸福得就像一只被投喂了的小猫咪,如果身后有尾巴,此刻都要翘上天去了。 却也清楚地知道,江尧对她并无他意,只是单纯地将她作为朋友看待。 朋友又如何? 就算是朋友,许柚也很满足。 梁子豪到底不算小气,没有再因为那瓶仅剩的可乐跟林冉争辩,扯出纸巾擦了擦汗,捧着他的营养快线喝了起来。 期间,朝江尧看了眼,注意到他手上多了只新手表,表现出微微的惊讶。总觉得很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类似的。 须臾后,梁子豪幡然惊醒,啊了声:“江尧,你这表……” 这一惊一乍的语气,引得林冉和许柚都转过了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梁子豪不敢置信地说:“不会是前阵子新出的香港回归10周年纪念手表吧?你爸妈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 其实许柚早就发现了。 但现在仔细一看,果然像是那么一回事儿,黑色的表带,银色的表盘,表盘中央有些小设计,但整体看上去低调简约,挺精致的。 原来是纪念表啊,难怪中间有个“十”呢。 江尧乜他一眼,默默地垂了下手。 梁子豪却根本不懂看眼色,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说:“真有钱,之前在电视上看见过,要不是我吃饭时看了会儿新闻,还以为你这表又是哪个新出的牌子。生日礼物——啊——” 江尧似乎特别不喜欢他的高调,长腿伸过前面椅子那条杠,踢了他一脚。 梁子豪拖长了尾音,连个“吗”字都没说出来,瞪他:“干什么?” 林冉来了兴趣,加入对话,又问了一遍:“江尧生日过了吗?什么时候啊?” 江尧点了点头,还没说话。 梁子豪就帮他答了:“十月二号,祖国爸爸生日的后一天。所以啊,他们家每年国庆节都会去旅游,就当给他过生日了。他每次都不情不愿的……”他早就看透他了,“估计会这表……也是你妈逼你戴的吧?” 其实江尧是一个特别随和的人。 梁子豪知道他家很有钱,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企业老总,还有个长得特别漂亮堪称女神级的姐姐在高三级部。 这些,班上都没什么人知道,因为他从来不说,也从不炫耀。 许柚听完了全程,感觉他们都在谈论一些她平时很难触及到的东西。 例如:旅游。 许柚对旅游没什么概念,因为许海城和黎平君从来不会专门花钱带她去省外的地方玩。唯一的一次还是她六岁的时候,蹭许海城单位的团建,去了一趟省外,玩了大概两三天。 如今一晃过了十年,已经没什么记忆在脑海里残留了。 许柚感觉自己越来越熟悉与了解江尧,从刚开始只知道他在什么班叫什么名字,到现在知道他的生日,也大概能猜到他的家境。 可了解越深,就越是有一股力量在扯着她往后,往后退缩。 许柚眼睑低垂,迅速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托着腮,试图插了句嘴:“十月二号,那不就是上周吗?也没过几天啊……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江尧,祝你生日快乐。” “对哦。”林冉这才想起来要说一句生日快乐,连忙补上,“我也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岁,也考第一,守住你第一的宝座。” 许柚笑了下。 江尧先是一愣,而后缓慢地应了声:“谢谢。” 许柚嘴角微勾,觉得挺突然的,没想到江尧的生日就这么过去了。她根本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和表示。 如果现在给他什么礼物,好像也有点奇怪。 但她想着,这一次知道了也不亏啊,至少她现在知道了,明年可以提前准备一下,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前提是她能不忘记,他们的关系也会像现在这样好。 - 因为月事不能喝冰冷的东西,所以那瓶奶茶,许柚并没有喝。 而是塞进书包,带回了家。 因此,还不小心被黎平君瞅见,数落了一顿:“一天到晚尽买些没营养的饮料回来,牛奶不比奶茶好喝?” 许柚盯着桌上的奶茶,略烦地驳了一句:“那是朋友送的,不是我买的。” 黎平君似乎不怎么相信:“谁送的?林冉?” “……”许柚默了几秒,免得她刨根问底,干脆应了一声,“对。” 黎平君就没再说话了。 第二天上学,许柚吃完早餐,拿起书包往外走。 瞧见那瓶搁在书桌上的奶茶,想了下,还是决定拿起来,拉开最底下差点儿积了灰的抽屉,藏好。 免得黎平君看见顺手扔了,或者喝了她的东西。 虽然这种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但许柚认为还是要以防万一,毕竟奶茶这东西哪儿都可以买,江尧给的只有一个。 藏好后。 许柚背着书包出门,感觉自己越来越疯魔了,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为了他可以做到这份上。 虽然她挺不愿意承认的,但在日积月累中,对他的喜欢似乎又浓厚了许多。 - 一中每一年的校运会都在十一月初举行。 国庆假期一结束,十月份就过去小半了,全校所有班级除了高三基本都在准备校运会的事儿。 有开幕式的队列方阵表演。 有比赛。 有文艺汇演。 …… 算是校园生活里最丰富且最轻松的两天。 由于去年校运会比赛项目女生部分怎么报都报不满,很多位置出现了弃权和空缺现象,惹得张悦不高兴了,专门在一节班会课对女生进行了批评教育。 还说,输了赢了都没关系,名次多少不重要,最丢脸的是连参加都没参加,就说自己不行,干脆弃权。 因此,今年校运会,她强制性要求班里每个女生至少报一个项目。 班会课下课。 许柚着急地跑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看见成堆的女生从体育委员那儿散开。大家基本都报完自己心仪的项目,只剩下几个不怎么讨喜的项目还有名额。 许柚拿起项目表看了眼。 跑步只剩下长跑。 连一些跳远、跳高都没了,余下的全是女生做起来不怎么好看且吃力不讨好的项目。 反正已经这样了。 许柚也不着急报名,问了下林冉:“你报了什么?” 林冉说:“八百米啊,随便跑跑。本来想报个一百或两百米的,但是一看我们班瘦瘦小小的女生还挺多的,总得让让人家不是?不然显得很不道德,就报了个小长跑。” “……” 也是。 许柚和林冉身高都不算矮,尤其是许柚,虽然看上去挺瘦的,但绝不是那种羸弱的瘦。 “所以,我要报什么啊?”许柚好纠结,在几个项目之间徘徊,一直选不下来,因为都不是她擅长的运动,有的她连做都没做过,“刚好八百还有一个名额,要不跟你一起报个八百算了?” “可以啊。”林冉笑了笑,“然后我们一起跑,一起加油,一起垫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林冉笑得正开心。 梁子豪从饮水机那边回来,视线掠过她那张笑得丑不拉几的脸,贱兮兮地说,“笑那么开心,中彩票了?成暴发户了?喂!送个金链子给我呗?” 林冉立马抚平嘴角,瞅他一眼,刻意压低了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最好在我发怒之前,闭上你的狗嘴。” “……” 许柚有些没劲儿地扯了扯林冉的衣袖:“哎,别闹了,快帮我想一想。” 梁子豪插一嘴问:“想什么啊?”随即瞄到许柚桌面上那张校运会的报名表,“校运会吗?柚子,你还没报名啊?” “没有。”许柚无奈地说。 林冉从书包里拿出水瓶,喝了口,问梁子豪:“你报了吗?” “还没,刚打算去报。”他轻笑了下,“打算跟我们江大神一起报个实心球,看谁扔得远,谁输了谁请喝饮料。” “喂?”林冉翻了个白眼,“这是班级之间的比赛好吗!不是个人的!” “那又怎样?又不碍事,总比你们女生佛系参赛好吧?” “……” 许柚心里打着鼓,默默地瞅了梁子豪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很快又咽回肚子里去,换了个说法,却依旧有些结巴地问:“实心球……难吗?” “不难啊。”梁子豪见她来了兴趣,给她科普了一下,“实心球比铅球轻多了,也容易很多,里面都是沙子,掌握好技巧,还挺简单的。” “……哦哦。” 梁子豪又问:“要不要报名?反正我也不会,随便玩着扔过几回,可以让江尧教。他上一年就是报这个的,校运会前几天找体育老师开了个小灶,简单学了一下,就他妈破了纪录。” 还破记录了? 许柚有些惊讶,莫名被“可以让江尧教”这几个字吸引了注意,报名的想法越发强烈。 林冉哼了声:“所以,你才不服,要跟他比赛?” “不行啊?”梁子豪傲气道。 许柚想了会儿,还是说:“我再考虑考虑。” -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 原本是打算跟林冉一起报八百米的,但听到梁子豪说江尧会报实心球,还可以教她,就瞬间转移了目标。 只不过她得矜持一点,不能让梁子豪发现她很急切地想报实心球,也不能让林冉发现她重色轻友。 大概到了下午,许柚突然跟林冉说:“我想好了。” 林冉嗯了声:“你要报什么?” “实心球。” 林冉乜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要报这个,被梁子豪那只狗说得我都心动了。气死了,早知道就不报八百米了,跟你一起扔球。” 许柚眉心展开,没忍住笑了笑。没人知道她开心的点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许柚找体育委员填报名表,本来是只打算报一个项目的。 却被体委百般恳求地说:“还剩下一个八百米,死活没人报,班上除了几个积极的女生,没人愿意报两个项目。我报了三千米,这个八百肯定是跑不了了,要不你一起报了?反正两个项目,一个上午一个上午,也不冲突。” 许柚心特别容易软,且意志很不坚定。 在一些小事情上,被人劝几句,可能就会动摇。 许柚果然动摇了。 反正林冉也报了八百米,可以陪她跑一下,就两圈而已,应该不会太累,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她干脆报了两个。 第9章 . 09. 教她 校运会的项目名单确定后,接下来的体育课,老师会开放体育器材室,让大家拿取器材,进行相应的练习。 梁子豪跟江尧说:“我上周忽悠柚子报了实心球。下下周就比赛了,你快教教她,我们班只有你和体委会啊。” 许柚瞧见大家做完热身运动后,都散开去玩了。 挺不好意思的,轻声说:“这么快就学了吗?其实……下周也是可以的,或者找老师教也行。” 因为她看大家似乎都不怎么上心校运会的事儿,女生跟往常一样成堆地挤去阴凉处坐着闲聊,男生甚有活力地跑去篮球场打球。 他们估计是想着下周才练,或者是校运会当天才随便地热身,直接上场。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听见刚刚有人喊江尧去打球。 总不好,让他不打球专门留下来教她吧? 时间静止了两三秒。 江尧想了想,看似在斟酌,又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转身,淡淡道:“走吧。场地就那么两个,下周估计很多人要练,这节课先学了。” “……” 他们班的体育课不仅跟七班撞了,还有一个高三级、两个高一级的班,一共五个班。 如果五个班的人都挤在一节课练这个,场地确实是不够的。 也行。 许柚点头,抿唇笑了下。 大功告成。 梁子豪成功将许柚托付出去,忽悠她的那股愧疚感减轻了不少,贱兮兮道:“行,刚好,你先教着她吧。我去打会儿球再过来。”他伸了伸懒腰,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哈哈,终于可以打一下某人的位置了,看我今天怎么带飞全场——” 他边说边走。 等回过神,梁子豪已经去了篮球场。 许柚看过几场正式的篮球比赛,知道篮球队里的每个人都是有明确分工和位置的。 但她不是很懂,便没说话。 莫名被摆了一道,江尧蹙眉,漆黑的双眸凝着那道欠揍的背影,竟然也没恼,只是无奈地抿了抿唇,啧了声,转回眸说:“走,带你去拿球。” 林冉不知道去了哪儿。 梁子豪也突然走掉。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许柚有些激动,也有些微的惊慌和无措,但随之而来的,是从刚刚开始就不断在发酵的期待感。 - 体育器材室就在附近不远处。 许柚没有去过,跟着江尧慢慢地走。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没声,便推门而入。 忽地,发现内里有人后,顿了一瞬,轻微地被吓到,笑着说:“老师,原来您在啊。” 体育老师正半蹲在地上检查器材,抬头朝他看了眼:“怎么,这学期报了什么项目?要拿什么?” “拿两个实心球。” “还是实心球啊?”对方调笑了下。 “随便扔着玩玩。” 老师斜他一眼,两人看上去很熟,“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一年也是这么说的吧?” 许柚没有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地等他。 却将里面的对话尽收耳里,包括刚才江尧进门时的反应—— 真的很奇怪! 明明他敲门之后,她清楚地听见里面传出一句“进来吧”,证明器材室里是有人在的,可为什么江尧开门后会被吓到? 而且,还说了句,“老师,原来您在啊。” 他是没听到里面的人说话吗? 没道理啊,他站的位置离门更近一些,应该听得更清楚才对。连她都听见了,他怎么可能没听见。 秋日的风渗着一丝凉意,拍在她脸上。 江尧拿着两个实心球出来:“我们去人少的那个场。” 许柚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呐呐地应了声,没再想刚刚那个问题,见他拿着两个实心球,应该还蛮重的。 许柚探了探手:“要不,我拿一个?” “拿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在逗她,语气略带散漫,唇边勾了一抹笑,片刻才严肃起来,“放心,这个力气我还是有的。” 他声音有些低哑,落进许柚耳中,牵出几分撩人。 是那种无意识的。 许柚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垂下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回田径场,往扔实心球的场地而去。 到了那边。 江尧放下其中一个球,先问她一句:“你以前扔过吗?” 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实心球都是校运会一直存在的比赛项目之一,甚至还是中考体育的自选项目。 但她还真没碰过,一次也没有。 许柚摇了摇头,很诚实地说:“没有。” 江尧垂眸看她,轻笑了一下:“你不会连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那,这个……”许柚心里发虚,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还是知道的。” 就算以前不知道,刚刚他拿在手上,她不也看到了吗?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球摆在手上给她看,“长这样。” “我知道。”许柚反驳的语速过快,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后,瞄了眼他的脸色,没敢说话了。 连后面想说的话,也哽在喉里。 江尧轻咳了两声,不开玩笑了,开始认真地教她。 “先拿着球。”他将手上的给她,“拿这个,不要拿地上那个。” “……哦哦。” 许柚从他手上接过,捧在手中,用自己潜意识的动作握了握,不知道持球手势对不对。 江尧瞥了眼,笑道:“不是这样握的,将两个手的拇指,分开成八字,按在球的任意一个中心点上,其他手指自然分开,握在两侧。” 按在任意一个中心点上? 许柚按照他的说法,认真地去做:“这样吗?” 江尧点头:“差不多。” 他发现她的手很小,如果是他握的话,两个食指可能会碰到一起,而她分开了两厘米左右的距离,但方式都是对的。 “然后呢?” 许柚松开,又握了一下,松开,再握住,让自己彻底记住这个手法。 “然后……”江尧将地上的另一个球捡起来,示范给她看,“弯腰,手自然垂下,前后脚分开站。将前面那一条线当成是比赛时的投球起点,不要太贪心,脚不要离线太近。” 许柚立马缩回脚。 他又说,“往后个十厘米左右就行了,接着举起手,身体跟着往后仰,用力扔出去。” 江尧讲了那么多,其实都是些基本要素而已。 许柚看他示范一次,就全明白了,也学着扔了一下。为了显示自己其实还不错,她可是铆足了劲儿。 然而,一阵风呼呼吹过。 她看了眼球的距离,竟然连江尧随意扔的一半都不到。 “……” 没想到才扔了这么点距离,与她刚刚铆足劲儿的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丢脸死了。 江尧捡球时,顺手帮她也捡了。 许柚有些泄气地说:“感觉我力气不够,不太适合这项运动。” 毕竟,这是一个比拼力气的活儿。 江尧低眸看她,发现她有些沮丧,低低道:“才试了一次,就说自己不合适了?” “……”许柚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有些不妥,太轻易就想放弃了。可是,她想了想说,“因为我发现这个项目关键比的是力量,我力量不够啊。” 江尧蹙了蹙眉:“谁说?” “嗯?” “物理的斜抛原理,你不会吗?我记得,你只是数学偏科,物理不差吧?” 许柚懵了。 物理的斜抛运动是在高一学的,决定射程的直接决定性因素好像并不是力量。 是抛出角度和速度的问题。 她也是没想到,好好的一节体育课,变成了物理课。 江尧说:“再扔一次我看看。” “再扔一次?” 许柚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在哪儿,也没抱多大希望。 但她不想让江尧认为她是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还是要认真地练好。她刚持好球,预摆了两下,深吸了口气,刚要扔出去。 “停——” 许柚险些将球砸自己头上,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头,不明所以地看他:“怎……怎么了?” “别动。” “……” 他语气温和,又夹着少年难掩的清冽。 一眨眼,他已经走到她的身侧,视线落在她抓着球的双手上,薄唇一掀,淡道:“看,为什么你扔不远,你的手一举起来,握球的方式就变了。” 是吗? 许柚毫无察觉,这似乎是潜意识的动作。 江尧握着她的手,说:“你先别动,可以自己看一下。” 许柚懵懵抬眸。 心也跟着颤了颤,所有的注意力仿佛已经不在球上,而是那只扣在她的手背,帮她调整手势的温热大手。 其实,在学校里,哪怕是做其他什么事儿,同学之间轻微的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 可不知为何,许柚有些慌乱,大脑像被铁锈住了一般,空白一片。 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回应。 江尧给她纠正好后,就垂下了手:“行了,记住这个感觉,下次注意一下。知道斜抛运动什么角度抛得最远吗?” 许柚吞了吞唾沫,快速平复了下呼吸,本能地回答:“……好,好的。知道啊。” “多少度?” “嗯?” 许柚脑子一懵,绞尽脑汁地去想,多少度来着……到底多少度啊……? 她明明学过啊,怎么给忘了。 还忘得一干二净。 未等她想出来,他已经开了口:“四十五。” “啊,对。”她附和的速度堪称神速。 江尧毫无防备地被她逗乐,勾着唇角,低哑地,也罕见地笑出了声。 下课前十分钟。 梁子豪从篮球场屁颠屁颠地赶来,缠着江尧让他教他刚刚教给许柚的东西,强烈申请开小灶。 江尧懒懒地瞥他一眼,不为所动。 他磨了江尧很久,江尧都没理他,只是哂笑了声,说:“走开!累了,下回吧。” “靠,下下周就比赛了。” “……” 自知理亏,梁子豪也没有强求。反正江尧肯定会在校运会前再次练习的,到时候偷师不就得了。 就扔个球而已。 估计也不难。 他转而关心起许柚来:“柚子,你学会了吗?” “我?”许柚拎着球,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器材室走,“会倒是会了,就是不知道最后扔成什么样。” “没事,重在参与。” 许柚觉得有理,偏头笑了下。 第10章 . 10. 摔倒 等了半个学期的校运会,终于要在这周开幕了。 许柚没什么才艺,从小到大都没上过什么兴趣班或培养过其他方面的爱好,无法为班上的文艺汇演贡献什么。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班多才多艺的女生还挺多的。 她们以尹佳妮为首,大概四、五个人,组了个小舞团。 每天放学、大课间都会去舞蹈教室或者找个无人打扰的空地排练,又积极又勤奋。 许柚不怎么关心,却也知道她们要表演的是民族舞。 而且尹佳妮从九岁就开始学跳舞了,一直学到了现在,还在坚持,已经学了七年。 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每到下课,尹佳妮总会在她周围转来转去,用她的大嗓门跟她的朋友聊天,一会儿聊一下汇演排练的进度,一会儿聊一下别的。 无论聊什么,最后总能扯到一个话题上—— 她在哪儿学的跳舞?学了多久?考了几级?参加过什么比赛?拿过什么奖? 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腻,可许柚真的听腻了,耳朵都要长茧了。 后来,她才明白,尹佳妮才不是为了说给她听,而是坐她隔壁的江尧。 尹佳妮每次跟人聊天的时候,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地瞟向江尧。 瞅瞅他在干什么,有没有对她说话的内容产生反应。 许柚脾气软,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虽然她挺不喜欢尹佳妮的,但也不会直白地点出别人的缺点,或者阴恻恻地提醒她见好就收。 林冉可不一样,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被尹佳妮惹烦了。 直接起身,一拍桌板说:“尹佳妮,你有完没完?想聊天不会回你座位聊吗?天天在这儿吹你跳舞有多厉害,行了,我们都知道你跳舞很厉害,学的是民族民间舞是吧?过了七级是吧?还参加过比赛,拿过奖……算我求求你了,饶过我的耳朵吧。要么小声一点,要么回你座位去。” “不是。”尹佳妮皱眉,“这教室是你家的啊?下着课,我聊聊天怎么了?下课还不能聊天了?你咋脸那么大呢?要不让周围的人都闭嘴呗?” “周围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你嗓门大,ok?”林冉呛回去,“还有你说的那些东西,没有七遍也有八遍了吧?你当你是复读机呢?这么愿意读,给我读读英语单词呗?” “复读机”三个字,惹得四周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大家心里对尹佳妮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就算是男生,班上也没几个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如今有人治她,都在看好戏,尽管这件事儿占理的是她,貌似也没有人为她出头。 可不管怎么说,单看这事儿,无理取闹理亏的还是林冉。 许柚扯了扯林冉的袖子,暗示她别再吵了。 她才收了这暴脾气。 - 校运会当天。 班上所有人都换上了预先订好的班服,下去操场认真地集队,走了一趟开幕式的队列。 有的班花样百出,在升旗台停顿的那半分钟,干脆表演了一段街舞,引得众人连连惊叹。只有他们三班佛系得很,随便喊个口号就过去了。 开幕式结束。 林冉和许柚在操场上无所事事地溜达,去大本营看了眼赛程表。 实心球是早上的项目。 在铅球之后,大概是十一点钟,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小时。 时间还早,她们不知道该去哪儿,便在草坪上找了个空地坐着,静待短跑比赛的开始。 没一会儿,梁子豪拿着实心球走过来:“柚子,等会儿就比赛了,你还不练一下?” 许柚转身看他,好奇地问:“你哪儿搞来的球?” 学校里的球不都拿去准备待会儿的比赛了吗? 梁子豪抬了抬下巴,没揽功:“不是我搞的,是那位。” 许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是江尧,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快来吧。”梁子豪说。 许柚站起身,跟林冉一起走了过去。 几人在草坪上找了个空地,自由练习。 江尧趁着最后的时间教梁子豪怎么才能扔得更远,许柚就跟林冉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 看得多了,竟然连林冉都学会了。 时间过得飞快。 铅球结束时,江尧提醒了句:“别扔了,休息一下吧,免得等会儿使不上力。” 许柚点了点头,听话地放下了球。 林冉坐在草地上问她:“柚子,你觉得你能拿多少名次?” “还拿名次?”许柚想都不敢想,“能不垫底就不错了。” 林冉其实也不怎么懂,就凭感觉地说:“我觉得你扔得还不错啊,刚刚不也扔了两次挺远的吗?只要保持那个状态,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再说吧。” 越接近比赛,许柚就越紧张。 明明就是个简单的田赛,又不是径赛,她仍然紧张得要命,手心都出了汗。 幸好,有梁子豪在身侧噼里啪啦地说话,时而跟林冉拌一下嘴,让她放松了不少。 倒是江尧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心球比赛已经开始了。 从高一级女生组依次进行,不到半个小时,就轮到了高二。 许柚跟班上的另外一个女生一起过去,按照裁判老师的安排,扔三次,计算成绩最好的一次。 林冉在不远处给她加油。 许柚勾了勾唇角,朝她的方向扫了眼,正好看见江尧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她,让她莫名有种被期待的感觉。 也更紧张了。 可紧张归紧张,她还是不紧不慢地将每一个步骤做好,找回刚刚练习时的状态。 握着球,预摆两下,深吸一口气,完成所有的动作。 三次过后。 成绩已经出来了,最好的一次接近六米,比她练习时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梁子豪还跟她说:“不错啊,没看出来有两下子。” “……” 哪有他说得那么牛,许柚知道这只是女生的普遍成绩而已,算不上多厉害。 可不管怎么说,担子总算卸下了,这回轮到她站在一旁看江尧和梁子豪比赛。 高二高三的女生比完,就轮到了男生,喊到三班时,是江尧先上的场。 许柚有些激动,却也只是在心里的激动,她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给他加油。 林冉问:“你猜他们俩谁扔得更远?” “?” 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用猜她都知道。 “江尧啊。” “你就这么自信,他每次都这么牛逼?” “他上一年不是第一吗?” “可是梁子豪没有参赛。” “所以?” “……” 林冉被噎住,朝她看了眼,不知为何,总觉得许柚对江尧好像有点……迷妹的感觉,尤其是这眼神。 啧啧啧。 江尧已经在比赛了。 尹佳妮也过来围观,还有一圈她的小姐妹,以及一些高一级的学妹都在看。 许柚抿了抿唇,说:“看比赛吧,谁厉害,那都等于三班厉害。” 林冉:“说得也是,只有没团队精神的人才会跟班里的人比。” 许柚:“……” 那你跟梁子豪还真是绝配。 扔三次球要不了多长时间,很快江尧就结束了。 他果然没让人失望,真的还挺远的。 许柚听到测量距离的同学喊:“14.8。” 林冉也听见了,木讷地转身看向许柚,抽了抽嘴角:“他这是疯了吗?” “……” 可能吧。 梁子豪没有江尧那么远,但也有12米以上。 他扔球的时候,胜负欲极强,估计是事先知道了江尧的成绩,想超过他,咬着牙双下巴都出来了,被班里的人拍到一堆表情包。 不过,他根本不介意。 对颜值这东西不是很看重,脸皮挺厚的,平时就爱搞怪。 输给了江尧。 梁子豪愿赌服输,干脆买了四瓶饮料过来,将她们也请了,顺口问:“你们下午什么时候跑八百啊?” 许柚拿着一瓶碳酸饮料,拧开瓶盖喝了口:“很快,下午第一场就是八百米,只不过高一先跑。” 梁子豪哦了声:“那还有时间热热身,准备一下,时间还挺充裕的。下午有空就来给你们加油。” 林冉嗤了声,无情地戳穿:“算了吧,你肯定窝哪个地方打牌去了,我们就不强人所难喽。” “呵。”梁子豪冲她一笑,“你怎么知道。” “……” 许柚用余光偷偷扫了江尧一眼。 私心来说,她不是很希望他们过来给她加油,这比赛本来就是不抱希望的,而且长跑这玩意儿,特别累。 尤其是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因为使不上劲儿和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会比平时难看不止一倍。 她不想让江尧看见她那个样子,只打算自己默默地跑完全程。 到了下午。 许柚和林冉睡了个午觉,快速下来田径场热身,做拉筋运动。 说不紧张,是不太可能的。 许柚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听着广播里的提示音,跟林冉一起去检录,然后等待比赛开始。 她站上跑道时,随便选了个位置,还专门分心朝四周扫了一圈,发现附近并无那个人的身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难掩的失落滋生。 可比起他在旁边看着她,她还是更愿意他不在场,让她不用绷着,自在一些。 开跑前,林冉小声说:“你要是有力气就不用等我,可以跑快一点。” 许柚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比你还菜。” “……” “砰”一声枪响。 比赛正式开始。 她们果然是水平半斤八两的朋友,两人跑步的步伐几乎一致,保持在一前一后的距离。 气氛严肃又紧张。 不断有人超过,她们也超过别人。 跑完一圈后,许柚明显感觉有点吃力了。 呼吸困难,两条腿沉得像是再也抬不起来,偏偏还不能停下,不然会更累,也更难坚持。 许柚跑在林冉前面,咬着牙又坚持了半圈。 还剩最后半圈时,她有些恍惚地看见梁子豪和江尧站在终点线等她。 他身形很高,气质独特,很容易辨认。 午后暖阳透过枝桠细细碎碎地落在他身上,给他平添了几分柔和,也更耀眼夺目。 许柚抿紧唇,抛开一切的杂念,只想坚持完最后的两百米。 孰料,足球场的草坪上突然滚出来一个矿泉水瓶。 她一个不小心,没留意,就踩了上去,脚跟没站稳,加之膝盖也软了一下,直接被绊倒在地。 …… “什么情况?” 周围有不少同学在关注这场比赛,看见这一幕都惊到了。 跑在身后的林冉也被吓坏,朝矿泉水瓶的源头看了眼,发现是一群高一男生坐在草地上打闹,不小心踢了个水瓶过来。 “有病啊!” 林冉吼了一声,第一时间去扶许柚。 也有志愿者过来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去校医那儿看看。 许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状况极其惨烈,手心被磨破了皮,膝盖也很疼。 ——是那种让人看了就直呼心疼的摔法,还是在长跑最后冲刺的时候摔的。 她艰难地站起身,看见手心红了一小片,立马握成拳。 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有些难堪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摔倒本来就够丢人了,现在这么多人来关心她,更显得全场焦点都在她身上。 让她甚感不自在。 林冉担心地问:“真的没事吗?算了,我们别跑了,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只剩不到两百米。 许柚还是摇头,没敢看前面,更没敢看那个方向,视线稍稍往下垂,深吸了口气,又跑了起来。 仿佛在告诉别人,她真的没事儿。 就不小心摔倒了一下。 可不可以不要关注她。 跑到终点。 许柚半蹲着喘了口气。 梁子豪原本想过去看看许柚的情况,见她跑起来后,又返回终点,递了瓶水过来:“柚子,你有没有事啊?” 林冉还是不放心地说:“去校医那看看吧?” 许柚不吭声,也毫无反应,撑着膝盖,弯下腰,头低低地垂着,藏着自己的脸。 大家都以为她在休息,只是跑完长跑太累了。 她静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响,终是没忍住偷偷红了眼眶,忍了半天的眼泪突然像决堤般涌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而且是莫名其妙地哭,不就是摔倒了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觉得,好像有点丢人。 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第11章 . 11. 雨天 许柚被扶去了校医室。 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撩起校服长裤,露出膝盖给校医检查。 她小小的一坨,坐在矮凳上。 看上去可怜至极。 尤其是白白嫩嫩的腿上出现一些擦伤,尚未干涸的血凝在四周,露出破了皮的肉。 更显得羸弱苍白。 可能是她皮肤太白了,与血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略有些触目惊心。 校医先用碘伏给她局部消毒,再慢慢地涂上药水。 钻心的疼害许柚倒吸了口凉气。 林冉哀叹了声:“肯定很疼吧?都疼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摔倒哭了呢。” “……” 旁边还有江尧在,他刚刚在操场看见她哭时,也稍稍愣了一下。 现在又提起来,许柚想让林冉闭嘴。 她不是因为疼才哭的!! 是因为别的! 林冉是真的心疼许柚,继而愤愤地说:“那群人也真是的,学校明确规定了有人比赛的时候,不能在足球场草地上打闹,他们害你摔倒了,居然连个道歉都没有。” “……”许柚觉得她碰上这样的事儿,是真的倒霉,如果不是刻意的,那得多大的概率才会这样啊。 算了。 就当是她倒霉吧。 总不能人家不小心绊倒了她,她又去摔别人一跤?前提是她有那个能力去摔那些男生…… 校医帮她处理完伤口,抬了抬她的腿,轻声问:“感受一下,除了擦伤,还有没有什么不适?例如,崴到了或者伤到骨头之类的?” 许柚摇了摇头:“没有。” 校医:“那还算轻的,皮外伤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好,记得消毒就行。好了,没事了,你们扶她回教室吧。” 许柚说了声谢谢,艰难地站起身。 可膝盖擦破了皮,只要一站直或者一抬腿,那里就会牵动被擦伤的皮肉,特别疼,也导致她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林冉原本想上前扶许柚。 江尧低眉走过来,探出手:“我来吧,我劲儿大。” 梁子豪不知道哪儿去了。 有男生在,林冉想了想,干脆就将这个活儿让给了他,免得她又摔许柚一次。 许柚低头看着前面干净漂亮的手,犹疑了一瞬。 江尧垂眼说:“搭在我的手腕上。” “……” “就当是个扶手或拐杖。”他补了一句。 当成是拐杖可还行?! 她又不是残疾人。 许柚将手搭上去。 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眼,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校医室。 林冉问:“梁子豪呢?他死哪儿去了?刚刚来校医室的时候就不见人影……” 江尧大概猜到他去干什么,但不太确定:“回来你问他。” 林冉皱了皱眉:“搞什么啊?这么神秘。” 许柚也想不明白:“是不是他有朋友在比赛,去给朋友加油了?” “谁啊?”林冉话里有些酸味,“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多朋友,怕不是别的班的美女吧?现在在进行的可都是女子组。” 许柚耸了耸肩:“那就不知道了。” 到了教室。 许柚在座位上歇了会儿,松开江尧手腕的时候,居然……还有点舍不得。 她抿了抿唇,手掌虚握成拳,极轻地放在桌面上。 梁子豪这时候冲进来说:“笑死,一群怂逼,怂得不能再怂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说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林冉:“骂谁呢?” “就……”他笑着说,“刚刚将水瓶滚到跑道上,绊倒柚子的那群学弟啊。哎,对了,你腿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许柚愣了愣,小声回答:“没什么大碍。” “什么啊?你刚刚到底干什么去了?说得稀里糊涂的……教训他们?”林冉问得仔细了些,“他们故意绊的?” “这我不知道,我就将他们报了上去,应该会通报批评。一群人怂得要死,说告老师,就开始‘跪’了,真该找些人治治他们……” 许柚听明白了。 原来梁子豪是帮她出头去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如果是她的话,八成是自认倒霉。 不会去找那群男生,更不会做一些给他们教训或者报仇之类的行为。 如今,这些事有人已经帮她做了,一瞬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间一暖,心口溢满了道不尽的感动。 - 腿上的伤没几天就结了痂,走路、洗澡碰到水都不会很疼,就是稍微的有点……难看。 幸好,最近天气变冷,大家每天穿的都是长裤长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会看到里面。 校运会结束。 也意味着,这学期过去了一半。 每个学期下半段都会过得比上半段辛苦,随着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要记忆的东西也在逐渐增加。 各种卷子做来做去,做得人都疲软,精神恍恍惚惚的。 其实,许柚也觉得很累,也有想要松懈和敷衍的时候。 但她身边有一个学习永动机,每次偷偷看他一眼,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题,再想想自己…… 这算什么呀? 年级第一都还在坚持学习,她有什么资格喊累?! 而且像江尧成绩那么好的学生,到时候必定是考去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的。 之前课间,她还不小心听到梁子豪跟他聊有没有机会保送的事儿。 如果她不努力,他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大。 毕业后,很可能再也没有交集了。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一月份。 新的一年到来,天气也愈发变冷,城中覆盖着彻骨的冷意。 风一吹,简直是透骨的凉。 还剩两周就要期末考,放寒假。 许柚和林冉这段时间一直在轮流下去小卖铺买东西吃,当是期末复习期间的嘴巴消遣。 这一天轮到了许柚。 大课间的下课铃打响,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边穿上边问她:“今天吃什么?” “随便买个牛奶吧。”林冉说,“好冷啊,买薯片还要伸手一片一片拿起来吃,牛奶只要放在桌面,想喝的时候,伸个头过去吸一下就行。” “……” 许柚被她的说法笑到,眼看外面就要下雨,她快速拉上外套的拉链,下了楼。 走进小卖铺,没刻意挑牌子,随便掏了两盒牛奶。 去收银台,付款。 许柚捧着牛奶离开,刚踏出门口一步,还没来得及走,豆大的雨点跟掐准了时间似的,开始稀稀疏疏地往下砸。 渐大的雨势在附近的人工池塘上砸出一圈圈清透的水花。 她皱了皱眉,手往外探,接了点儿雨。 水珠清清凉凉的。 雨势看上去不算很大,却也不小。 如果跑回去的话,肯定会淋湿,但应该不会太严重。 没办法了。 谁让她刚刚偷懒不带伞呢。 总不能一直杵在这儿不走吧?总是要上课的,万一等会儿越下越大,更得不偿失。 许柚叹了口气,双手抱住脑袋,正要像其他同学一样火急火燎地往回冲。 低了低眸,就在她晃神的一瞬间,一股阴影影影绰绰地罩在她身上,干净好闻的青柠气息从身侧传来。 她眨了眨眼,视线还没来得及往上移,就看到了那只握住伞骨的骨节分明的手,也快速辨认出这个人是谁。 许柚抬眸对上江尧的视线,笑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她刚刚没看见他啊。 还以为他一下课就离开座位,是去洗手间了。 江尧抬了抬另一只手。 许柚看见他手上抓着几支笔,瞬间明白过来,哦了一声:“买笔啊。” 他说:“快上课了,走吧。” 许柚点了点头,蹭着他的伞往教学楼走。 伞面不大,能覆盖的区域就那么一点儿,想要遮住一个高挑的男生和一个女生,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江尧将大部分的面积都倾斜到了她这边。 许柚状似无意地瞄了眼他另一侧的肩膀,已经被淋湿了。 她咬了咬唇,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往前走了几步,她狠心地一咬牙,闭了闭眼,慢慢地往他的身边靠,与他凑得更近了些。 两人像是贴在了一起。 庆幸的是,江尧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主动撤离,而是任由这样的距离一直往前走。 许柚松了口气。 途中遇到一些快速跑回去和撑着伞过来的学生,人来人往,有人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她。 她看出那些人眼中的意思。 却也装作看不懂一样,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安安静静地走在江尧身侧。 直到身后有人喊了声—— “江尧。” 那是一道干干净净的女声。 喊出的语调莫名夹着一丝调侃和肆无忌惮。 许柚极少听见有人这么喊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 女生长得很漂亮,乌黑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到脸上,她伸手拨了拨,却无端平添了几缕凌乱美。 身形高挑,身材又好,连宽松的校服也挡不住她玲珑的曲线。 拥有与许柚截然相反的气质,透着这个年纪的学生难有的慵懒和成熟感。 看着也不像是十六、十七岁的人。 江尧停了下来,往后看。 许柚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并无不耐之色,只是稍微拧了拧眉,知道那人在刻意喊他,并无要事之后,就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 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许柚觉得江尧跟那个女生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那人看见江尧转身后,挤了点儿暧昧的坏笑在脸上,是带着捉弄的。 ——这绝对不是一般女生敢对他做出来的表情。 回到教室。 许柚想问问他刚刚那个女生是谁? 可他没主动跟她说,她又不好如此迫切地询问,万一人家不想说,或者真问出点儿什么暧昧关系呢? 许柚打消了这个念头。 却在几天后,跟林冉聊到班上的人早恋的话题时,随口问了句:“你觉得江尧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冉蹙了蹙眉,“你这么关心他?” “没啊,我……”许柚有些慌乱,可还是很好地掩饰过去,“他不就坐我隔壁吗?而且除了梁子豪,我跟班上其他男生又不熟,就忽然想到了随便问一下。” 林冉哦了一声:“疯了吗?” “……” 谁疯了? 许柚刚以为林冉在骂她,就听她说了句:“这班上的人都早恋了,我都不信他有喜欢的人。就他那样儿,爱的是学习吧?” 许柚抽了抽嘴角:“不一定啊,这么多女生喜欢他,别的班也有,长得又漂亮,难道就不会心动吗?” 前几天小卖铺门口遇到的那个,就挺漂亮的。 他真的这么盐油不进吗? 林冉耸了耸肩:“反正我没见他对哪个女生献好过,连话都不说几句,你跟我说他对女生动心?目前为止,说话最多的就是你和我了吧?还真是……三生有幸。” 许柚:“……” 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她暗自琢磨了一下。 林冉跟江尧是从高一第一学期开始,就在一个班上的,假如江尧真的跟哪个女生玩得很好,那林冉多多少少会知道点吧。 如果她不知道,是不是就证明没有? 第12章 . 12. 电影 想明白后,许柚好受了许多。 至少不会胡思乱想,将复习的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严重影响复习进度。 期末考的考场分班是在考前一周出来的,根据上一次月测的成绩依次排列。 许柚上回进步了很多,但终归也没有考进前六十名,以六十七名擦边的成绩分到了二班。 考试前一天。 该复习的该看的,基本都看得差不多了。没怎么复习的人现在也已经濒临放弃的边缘,显得更无所谓。 安静了一个多星期的自习课,突然一下回归解放前,陆陆续续有人聊天打闹,窃窃私语。 梁子豪转身,小声提议:“放寒假,要不要去玩?” 林冉在看错题集,分心瞥他一眼:“去哪儿玩?” “随便啊。”梁子豪说,“你们住哪儿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回家可以走路也可以坐公交,是不是离学校很近?我和江尧住得也不算远,这样出来玩的话还挺方便的。” 一直在背书的许柚听到了江尧二字,刚刚还以为是梁子豪要约林冉出去呢,结果是他们四个一起出去。 她立马来了点兴趣,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下。 林冉转着笔:“近是挺近的,关键是我们玩什么啊?” “什么都可以玩。”梁子豪一看就是经常出去浪的行家,“看电影、打游戏、吃饭、逛街……都行。元旦贺岁档新上的电影,为了复习,我看都没去看一眼,正好可以看一下。” 林冉觉得ok,转身问江尧和许柚:“去吗?别就我俩聊啊,显得我们一天天不务正业尽想着玩一样,就你们在学习,一声不吭。” 许柚抱歉地抿着唇,想了一下。 江尧先开了口:“随便。” 他居然同意了! 许柚有些不敢相信,反应迟钝地回神,也说了两个字:“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梁子豪已经按捺不住考完去玩耍的冲动,“时间地点考完再决定。” “学习吧。”林冉嫌弃地看他一眼。 - 考试的时候,时间过得似乎比平时上课要快一些。 做一套完整的卷子,半天就过去了。 考完回家,许柚躺沙发上看了两天的电视和小说。 终于在第三天,被黎平君说了一顿:“你看,一放假,又开始懒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躺着,吃完睡,睡完吃,什么也不干。” 许柚不服道:“我才休息了两天,怎么就懒了。我期末考前天天晚上复习到很晚,你怎么不夸夸我?” 黎平君被她驳了句,显得有点理亏,干脆转了个话题:“那你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今天刚出的成绩,现在还是新鲜滚烫的。 许柚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英语136,语文129,数学105,理综224,总分594,年级二十七名。” 黎平君真是拿她没办法,虽板着脸,却也被这成绩给惊喜到,只好夸了句:“还不错,但是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好成绩就松懈。你忘了,下学期一结束,就正式高三了,要提前复习,准备高考。” 许柚现在成绩进步得厉害,无形中多了股底气。 而且,考试前她还问过江尧怎么能做到像他一样,每一次都保持在前列。 他说,劳逸结合,该认真的时候就认真一点,该玩的时候就不要去想太多跟学习有关的事儿。 她又问道:“那你寒暑假也会看书做题吗?” 他摇了摇头,轻笑了声:“寒假作业还不够你做吗?” 有了学霸的某些想法和观点。 许柚偷懒得更坦然了,直接哀叹了一声,又驳了回去:“那也不用拉那么长战线吧,后期会很累,会疲软的。” “行了行了。” 最后,黎平君没再让她去看书学习,而是说邻居杨梅开的小卖铺春节前买东西的人特别多,经常忙不过来,需要人手帮忙。 问她去不去,还有工资拿,就当是打一份寒假工。 许柚应承下来。 却仍然记得跟梁子豪他们的约定,后天出去看电影,便跟杨梅姐约好大后天才正式上班。 - 出去玩的前一晚,禹城突遭了一场冷空气,气温直降零下。 第二天,附近的城市陆陆续续都下起了小雪,如柳絮般的雪花从空中降落,沉积在地。 天地一夜之间变了样。 许柚穿了件雪白色的羽绒服,带了把折骨伞,出门跟林冉汇合。 林冉从她哥那儿借来一部手机,跟梁子豪联系了一下,“他们已经到了,说是下雪直接打的过去的。让我们慢点来,不急,反正电影还没开场。” “这么快就到了?” 许柚有些微微的惊讶,手揣在口袋里,虽冷得发颤,还是开心得不行。 从放假到现在,已经几天没见面了,说实话还真的有点想见见他。 到了广场。 林冉打了个电话给梁子豪。 他让她们直接去电影院,门口有一排的座椅,在那里就可以找到他们。 然而,她们过去后,许柚只看到了梁子豪,并没有看到江尧:“江尧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梁子豪抬了抬下巴:“那儿呢,买奶茶。” 许柚顺势看过去,果然看见他高高瘦瘦的背影。 没一会儿,他就拿着奶茶转过了身。 几日不见,江尧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些,更精神也更好看了,薄薄的长款风衣内搭了两件外套,衬得肩宽腿长,气质温润清朗。 有种比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还要好看的错觉。 许柚心里微微一动,从他手上接过温热的奶茶,捧在手上吸了一口。 梁子豪拿着电影票,带他们进去。 许柚和江尧走在后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裹成粽子的穿着,又看看他的,轻轻皱眉:“你不冷吗?” 江尧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回应,插着口袋继续往前走。 许柚有些尴尬,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打着鼓,一时竟分不清楚他是没听见,还是在刻意不理她。 直到他察觉到她的视线,偏了下头,“怎么了?” 许柚愣了愣,再问一遍:“你不冷吗?” 江尧说:“室内有暖气。” 也对。 可她还是好冷,一点都不敢疏忽,生怕一着凉,感冒了黎平君又怨她。 对话简简单单地结束。 许柚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怪奇怪的。所以说,他刚刚是真的没听见她说话啊? 她有那么小声吗? 进了影厅,梁子豪说连过去四个位置都是他们的,随便坐,结果他直接坐了第一个位。 林冉跟在他身后坐第二个。 许柚:? 剩下两个位置,好像怎么坐都有点奇怪。 她干脆往第三个坐下去,不给江尧选择的机会, 他就只能坐在她旁边了,另一侧是一个没有人买票的空座位。 梁子豪坐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手肘捅了捅林冉:“你怎么坐这儿?你们把江尧隔开了。” 电影已经开始了,林冉嫌他话多,拍了他一下:“有什么所谓啊?坐哪儿不是坐?你搞基吗?看个电影还要跟他坐一块儿。” 江尧没忍住轻轻咳了一声。 梁子豪一脸迷惑:“不是,就是觉得……” 林冉打断他:“放心,我们柚柚不会欺负你江大神的。” 许柚乜她一眼:“说什么呢?” “看电影。” “……” 许柚耳朵有点红,见没人说话,才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电影上。 这是个爱情类的喜剧片,叫《非诚勿扰》。 讲的是剩男剩女相亲的故事。 除了有些情节很好笑外,女主角也挺漂亮的,对于鲜少看电影的许柚来说,总体觉得还不错。 电影看完,也不过是几个小时。 难得出来聚一回,现在就回家,未免太不尽兴了。 今天天气冷飕飕,梁子豪提议大家去吃火锅,随便找家火锅店,点些东西,一边烫一边吃,一起聊聊天。 许柚没什么意见,刚好她也饿了。 走出广场时,许柚朝江尧看了眼,他风衣的扣子依旧是开的,能瞧见里面内搭的外套和两条长腿, 看着是挺帅,挺好看的,但也很冷。 许柚没想到自己也有担心别人的时候,平时都是黎平君念叨她让她多穿衣服,现在居然轮到她了。 她咽了咽唾沫,见江尧还是没有扣上风衣的意识,终是没忍住想提醒一下,尽量用跟朋友一样的语气问:“不冷吗?衣服……怎么不扣上?” 江尧垂眸看了眼,低低地哦了一声,还真十分听话地扣上了。 并且说了句:“谢谢。” 许柚:“……” 有什么好谢的? 许柚发现他是真的不怎么怕冷,刚刚也是没意识到才忘了扣,不然早在踏出广场的那一瞬间就扣上了。 果然,人与人的体质就是不一样。 梁子豪拦了辆出租车。 几人上车到了一家本地比较有名的火锅店,这个点吃饭的人还很少,他们选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上完汤底,上了菜,还没吃上几口。 林冉和梁子豪就开始打闹了,许柚坐在最里面,远离战场,低着头乖乖地填饱肚子。他们烫什么,她就吃什么,偶尔喝一下茶。 从始至终,一直在夹菜放进锅里的几乎都是江尧,他挽起了袖口,免得沾上油渍,安安静静地坐在位上吃饭。 许柚就坐在他的对面,他夹的东西,她几乎都会吃上一点,哪怕是她不爱吃的,也硬塞进嘴里。 吃完他又夹,吃完他又夹,无形中多了种默契。 突然,梁子豪挑起了个话题:“哎,又过去一年了,时间过得真特么的快,今年下半年就要高三了,怎么感觉我还没玩够啊?喂,你们打算考什么学校啊?” 林冉早就有了目标,笃定地报了个工科很强的学校名:“我想学计算机。” 梁子豪一脸怀疑:“行不行啊?”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林冉没什么所谓,“要是读了不喜欢,大不了转专业呗。江尧呢?江尧想去哪儿?” 江尧喝了口水,还没答。 梁子豪哼笑了声:“还用问吗?他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啊,他绝对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稳拿保送名额的人。你说,能保送去哪儿?” 林冉明知故问:“哪儿?北京?” 许柚看江尧一眼,插了句嘴:“应该不是清华,就是北大吧。” 江尧配合地轻扯了下嘴角:“别说得太绝对。” 梁子豪皱了皱眉:“不然你会去哪儿?我是真想不明白你这成绩除了清华北大,哪一个学校能配得上你。” 许柚赞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柚子呢?”林冉边涮肉边说,“你以后想考什么学校?” 这个问题,许柚还真没想过。她咬着筷子,轻抿了唇角,试探地说,“我……也想去北京。” 她话音落地,林冉微怔了下,抬头看着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尤其是这个“也”字,让她短暂地微妙了一下。 林冉看看江尧,又看看许柚,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许柚放下筷子,半开玩笑道:“只是想而已,去不去还不一定。谁没个梦想呢?” 第13章 . 13. 新年 梁子豪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哇一声,暗自回味地偷笑,仿佛在想自己之前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节。 许柚对他这一声“哇”,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静默片刻,梁子豪撞了撞身边人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问:“兄弟,给个准话啊,你的梦想大学是什么?” 江尧受不了他这奇奇怪怪的语气,微微皱起眉:“你就这么想知道?” “随便问问啊。”梁子豪理所当然道,“我说了我没什么理想,随便考个本省学校就行,林冉也说了,许柚也说了,不就差你了吗?去北京吗?” 许柚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放下筷子,端起旁边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看似不关心的表情,可还是没忍住往对面扫了眼,却短暂地和梁子豪对上了视线。 他仿佛在暗示什么。 许柚搞不明白。 江尧低敛了下眉眼,一瞬的思量,然后说:“应该是吧。” 许柚猛地瞪大了眼睛。 梁子豪装作很惊讶地拍了拍他:“可以啊!北京诶,首都大城市。诶,这样的话,你跟柚子不就在同一个城市了吗?可以互相照顾一下啊,是不是?” 许柚受宠若惊,明显地有些慌乱。 还有一年多才高考,到时候怎么样都不清楚,这么快就谈到这儿了? 许柚连连摆手:“现在说太早了吧?” 梁子豪不这么认为:“哪里早?两年不到就上大学了,就两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看我们这学期不也很快就结束了吗?” 林冉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学习的人才觉得快。” 江尧许是觉得他很吵,反问了句:“我是这么冷情的人吗?别人叫我帮忙,还能不管?” 梁子豪点了点头:“像啊,你对你自己认知不太准确吧?” 江尧顿了顿,随后轻笑,反击直戳要害:“行,那寒假作业——” 他还没说完,梁子豪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打断道:“ok,别再说了,我认栽,你简直是我的大善人,是我爸爸,是我再生父母。开学前一周,我去你家抄作业。” 林冉一脸惊愕和嫌弃:“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连寒假作业都要抄,简直废物……” 许柚也跟着被逗笑,咬着筷子,瞥了江尧一眼,脑中回荡的尽是他刚刚说应该会去北京的那句话。 不知不觉,她也被梁子豪给带远了。 现在连高二都没结束,她就想着要更努力一些,高考考好一些,她也要去北京。 - 那场聚会结束后,整个寒假,他们都没有再约出去玩过。 临近春节,许柚每天都在杨梅姐的小卖铺里帮忙,只有中午和傍晚的时候,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时间休息。 可她也没闲着,一有空就拿出寒假作业来做。不管当时的环境有多么吵,她都能投入进去。 连黎平君也发现,她最近确实是比平时更勤奋了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明明前几天才呛她说,高考复习不能拉太长战线,要劳逸结合,一个星期不到就啪啪打了自己的脸。 许柚深知想考去北京上学,其实并不难。 北京有清华、北大这种国内顶尖学府,也有相对而言没那么厉害的重点大学。 按她目前的成绩来看,想考去北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关键是如果她分数太低,报不了太好的学校,那学校连黎平君都看不上,她是绝对不会让她出省去北京的。 只有她考到的大学胜过本地的所有学校时,她的愿望才算实现。 这听上去很简单,其实并不容易。 因为她不像江尧,没有过分聪明的脑子。成绩虽在上游,却也只是不高不低的程度,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努力破了天可能也只是这里。 想要突破自己的天花板和极限,要付出的可不止零星半点儿。 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追赶,能追上一点是一点。 除夕还没到,许柚就做完了寒假作业。 年二十九,杨梅姐给她结算了工资,明天就不需要她帮忙了。 许柚攒了点儿钱,算是有了自己的积蓄。 她没给黎平君,黎平君也很尊重她,并没有用她的钱去置办年货或者强迫她买什么东西。 许柚想了想,目前好像没什么需要买的。 就先找了个以前吃糖剩下来的糖罐盒子,装起来,放进抽屉暂时存着。 除夕那天。 黎平君不用上班,早早地拉许柚起床,去市场买菜。 许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春节前一天要这么早出门买菜,而且是一堆一堆地买,生怕后面几天会在家饿死一样。 本来她以为,只是黎平君的想法奇葩。 直到她在卖鸡鸭鹅的分区内,看见了同病相怜的林冉。 林冉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套一件大羽绒服,手上拎着一袋一袋的青菜,眯着眼看她:“早啊。” 许柚略有些同情:“早。” 林冉找了个话题,随口一问:“你作业写到哪儿了?” 许柚诚实道:“写完了。” “什么?”她像是不敢相信,“真写完了?” 许柚点了点头。 林冉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不是说你打寒假工吗?这都能写完作业,我就不该找这个话题问你,我还剩好多。” “没事的。”许柚腹黑地微微一笑,“先好好过个年,过完年还有差不多一周时间可以写。” 林冉白她一眼:“你可以闭嘴了。” 买完菜回去,她们休息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许柚在家贴对联和打扫卫生,黎平君回了趟附近的老宅,将外婆接了过来。 晚上吃年夜饭时,她和外婆一直在聊天。 许柚插不上话,其实也不是很想参与进去,托着腮,无聊地看着2008年的春晚。 最后因为实在太无趣,她进了房间,打开电脑,登上qq看了眼。 虽然零点还没到。 qq上已经有许多同学给她群发了祝福信息,句式都很千篇一律,一看就是从网上复制来的。 即便如此,许柚还是认真地逐一回复了过去。 接近零点时,外面客厅的电视传来春晚主持人倒数的声音。 分针指向“12”这个数字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qq 信息也滴滴滴响个不停。 外婆和黎平君都来给她塞了红包。 金额不多,只讨个彩头。 黎平君见她在玩电脑也没说她,只笑着说:“你的同学都给你发新年快乐了?还不回复人家?” “知道啦。” 恰在这时,许柚突起了一个想法。 这会儿大家都在发祝福,她是不是也应该给江尧发一个过去?正好给他们从来没有聊过天的对话框除除草。 她想了很久,不知道该发什么,字打完又删,删掉又改,最后给他发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祝福语。 虽然句式很短,也没什么深意,却是她琢磨了半天才打出来的。 【江尧,祝你新年快乐^_^】 这会儿,江尧并没有上qq,他的头像显示是离线的状态。 许柚也没有刻意去等他的回复,跟林冉聊起天来。 第二天起床,她反应极快地打开电脑,去看看qq有没有人找,在列表里翻了翻。 果然,被她翻到了一条信息—— 【柚子,新年快乐。】 “乐”字的后面,还配了一个很小的放鞭炮的qq表情。 许柚看着这句话的前缀称呼,乐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梁子豪经常叫她柚子的缘故,弄得江尧也耳濡目染了。 ——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 第14章 . 14. 脸红 今年春节跟往年不太一样,相对来说比较冷清。 自从黎平君离了婚,她就不怎么跟亲戚们往来了。除了年初二去了趟大姨家吃饭,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家度过。 大人之间的事向来不会告诉小孩儿。 他们总是觉得她不懂,也就没必要说。许柚大概能猜到一丁点原因,可既然他们不说,她问了也是白搭。 不用繁琐地去走亲戚,正好让许柚有了一段安静清闲又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她专程去没关门的文具店买了几个新笔记本,回家将以前高一的课本和练习册翻出来,开始认认真真地梳理和回顾。 这样的行为看上去很疯狂。 假若被林冉发现,肯定会笑话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早开始复习,是不是太急躁了? 可许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相对于成绩靠前的男生来说,她不算聪明,也不怎么会变通,但是这些是可以靠勤奋弥补的。 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提早做准备,过程再累,又有什么所谓呢? 开学后,张悦要求他们根据期末考的成绩,重新选一次座位。 许柚期末考年级排27名,在班上仅次于江尧之后。 班长将那张只打了一个“√”的座位表,从江尧那儿拿过来递给她时,她再也不用费劲地去猜他坐哪儿了。 纸上只有一个人选了位置。 毫无疑问是他的选择。 许柚盯着空荡荡的表格,短促地沉默了一下。 没想到,考了班上的第二名,还是会像上次一样纠结,只不过这回纠结的原因不太一样。 若是这次又选他隔壁,他会不会怀疑她在跟着他,进而发现她藏了大半年的心思。 可是,她是真的很想跟他坐一块儿。 像江尧这样的闷葫芦,如果不坐他附近的话,很可能接下来一个学期他们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为了避嫌,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 唉。 她那么努力地去复习,追求进步,不就是为了缩短他们的距离,离他更近一点吗? 在可能被发现和避嫌之间,许柚思考了很久。 最后下定决心,选了他的前桌。 为了掩饰,许柚还拍了拍林冉的肩膀,问她:“这次你想坐哪儿?” “我都行啊,别太后就可以了,我怕我看不见黑板。”林冉有些无所谓,“你选了哪儿?” 许柚指了指自己选的位置:“就你前面。” “我前面?” 她还刻意地解释了一下,“唉,坐了那么久后排,我也觉得看黑板有点不太方便,有时候老师的ppt字体小一点,就很难看得清了,所以往前挪了一下。” 然而,真实原因是江尧选了林冉现在的位置。 她才选了她前面。 林冉惊愕道:“还是第四列啊?你还真是……喜欢坐中间,行吧行吧,这次我坐你隔壁。” 许柚:“随你。” 说完,她悄悄地往江尧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连头都没抬,低着眸,一本正经地盯着桌面上的竞赛卷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许柚有些郁闷地吐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指不定他根本就不在意呢。 事已定局,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要坐他前面的。 跟上次的流程一样,全部人选完座位后,第二天公开座位表,下午自习课前搬桌子调座位。 许柚发现附近的人并没有变多少。 梁子豪选在了江尧隔壁,也坐在林冉后面。 他们四个的位置只是转了个顺序而已,还是黏在一块儿。 持续坐了一周后,许柚发现江尧并不像她以前的后桌,没有太多小动作。 不会无聊地将腿伸直,探到她的椅子底下抖啊抖,也不会将桌子动来动去,弄出吱吱吾吾的声响。 但他有一个习惯,是许柚最近才发现的。 江尧精通理数,对于思考变通类的题目特别有优势。 但也不至于每道题一看就会做,对于弯弯绕绕还有点儿难度的题型,依然是需要思考的。 许柚发现,他每次遇到很棘手且一时半会儿解不出来的题时,总喜欢右手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左手手臂伸直,越过自己的桌面,触到前面人的椅背。 偶尔入了迷,干净分明的手指,还会不自觉地轻敲两下。 有一次课间,许柚侧身跟林冉聊天,两人不知聊到什么,都笑疯了,差点儿背过气去。 许柚笑得很疯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往一侧倾倒。 那会儿,她并没有留意到江尧的手,毫无意识地往那边斜了过去。 突然感觉耳朵好像碰到什么东西,因为冬天还未结束的缘故,冰冰凉凉的。她被激得小幅度地颤了一下。 刚开始许柚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以为只是椅背的横杠,直至下面像是手指的东西动了动,她才恍然意识到——她好像压到江尧的手了。 其实也不能算压,她并没有很往下靠,只能说是贴了一下。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她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着扯了扯耳垂,快速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坐正,忽然变得乖得不能再乖了。 空气出现几秒钟的凝固。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许柚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耳根也跟着发烫。 倒是江尧看似很镇定地抽回了手,不发一言,却在半分钟后,停下刚做得好好的竞赛题,撂下笔,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林冉,看见许柚过激的反应,更肯定了心中的某些想法。 在她看来,碰到男生的手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会脸红成这样? 不仅许柚奇怪,她后面那位也很奇怪。 林冉总感觉他俩有什么猫腻,藏着她不知道的心思,偏偏她找不到证据。 而后,她想起这次调换座位的事儿,状似无意地问了嘴:“柚子,你真的是因为想坐这个位置,才选过来的?” “对啊。”许柚不明白她为何又提起这茬事儿,“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林冉如今回想,能发现很多被她错过的蛛丝马迹。 这学期换座位,她们是约好了坐在一起没错,但并没有跟江尧和梁子豪约好坐前后桌啊。 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坐在一起? 归根结底,这个原因只会出现在考第一第二的那两个人身上。 这次座位是江尧先选的,当时递到许柚面前的座位表肯定只有江尧打的那个“√”,如此联想下去…… 林冉很怀疑,是许柚要黏着江尧一起坐。 ——她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时,林冉简直不敢相信,总觉得不太可能。 可过后她又瞬间反应过来,似是有人给了她一棒,将她任督二脉尽数打通,她想明白了。 虽然她没见识过江尧喜欢一个女孩儿时的样子。 但她绝对清楚许柚刚刚的反应有多反常,这完全是一个女生感到尴尬和害羞时表现。 再结合之前的总总,林冉肯定许柚对江尧一定有想法。 可许柚性子软,胆子又不肥,不像尹佳妮那样张扬且肆无忌惮,告白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做的。 最后得出结论:许柚暗恋江尧。 上课铃打响。 江尧从洗手间回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随后将刚刚做了一半的竞赛卷子塞进抽屉,拿出这节课需要的课本,翻了几页。 林冉悄悄往斜后方看了眼,再看看许柚,感觉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奇妙。 但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许柚。 后来有一天,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林冉和许柚随着人流慢慢走去食堂,两人聊到待会儿吃什么的话题。 林冉想了想:“我记得今天有炸鸡翅。” 许柚:“是吗?” 林冉算得很清楚:“好像是每周二都会有,但是不多,我们走快点吧,免得待会儿没了。” 两人快步走去食堂,还剩半盘的炸鸡翅竟然让她们给赶上了。 打好饭后,林冉找了个位置坐下,才猛地发现许柚没点鸡翅,而是选了个一个平时都能吃到的玉米肉饼。 林冉无法理解,有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不是说好了吃鸡翅的吗?怎么打了肉饼。” 许柚抿了抿唇,抱歉道:“我忘记了,我最近口腔溃疡,还是吃清淡点的好。” 林冉:??? 林冉总觉得她在撒谎,口腔溃疡可是连说话都会痛的,怎么会忘记? 这时,江尧打好了饭,从她们身侧经过,跟梁子豪一起坐在了她们对面那桌吃饭。 林冉才有点反应过来,莫不是因为看见江尧,才不好意思吃鸡翅的吧? 因为她在书上看到过,在喜欢的人面前,尤其是暧昧期,男生相对来说会比较放得开。 而女生则是连吃饭都不敢大口大口得来。 暗恋的心思,她不懂。 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能是她还没有喜欢上一个人。 在林冉第三次瞅见许柚的视线往对面那桌瞟时,终是没忍住严肃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啊?”许柚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林冉不想再绕来绕去,干脆直说了,稍稍压低音量:“你是不是……喜欢江尧?” 许柚瞳孔一震,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15章 . 15. 情书 如果说林冉上一秒还有点不确定,那么现在,她已经百分百肯定许柚喜欢上江尧了。 瞧瞧这表情,自习课聊天被老师抓到都没这么慌过。 许柚薄唇僵硬地抿着,似乎有些尴尬,在想用什么法子圆过去。 林冉真是服了她了:“怎么不说话了?还想着骗我呢?别解释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许柚也实在想不到用什么方法去解释和反驳,知道她能问出这句话,肯定是有了把握并且很笃定的了,只是觉得有点羞耻。 像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光一样,多少有些难堪。 许柚皱了皱眉,戳了一下盘里的肉饼,小声问:“很明显吗?” 林冉反问:“不明显吗?” 许柚有点怀疑人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做过的蠢事,又问:“……哪里明显了?” “你傻啊?”林冉能列举出不下十件能论证她喜欢江尧的事儿,却只挑了最明显的说,“你两次调换座位都跟着去,也就那书呆子不会多想,其他有脑子的人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这其中的猫腻了好吗?!” 许柚瞥她一眼:“能不能别叫他书呆子?” 本来还能跟她好好说话的林冉,一下被点燃了醋缸,愤愤道:“我还叫梁子豪傻子呢,你怎么不说我?就爱护着你那……” 话还没说完,许柚唰地抬手,捂住她的嘴,疯狂暗示:“小点声!” 那俩人还在对桌。 这里说话声音大那么一点点,对面都能听得见。 林冉不说了,伤心至极。 两人草草吃完饭,一起回教室的路上,她又忍不住问她:“不是……你到底……” “怎么了?” “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许柚滞住了,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呃……” 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想过。 是开学前一周,在篮球场碰见他的那天? 那会儿,她应该还没喜欢上他,但“看上”这个词应该是可以用来形容的。 林冉随口瞎诌:“不会是……寒假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吧?还是说上学期校运会的时候?或者是换座位的时候?哦……不对,你上学期一开学就是坐他附近的,我的妈呀……你不会……?” 胡乱说了一通,许柚都被她惹急了,突然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有些急躁地想用布塞住她的嘴,让她歇会儿:“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啦!” 林冉没劲儿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啊?你不要告诉我……是还没开学,第一次碰见他那天?那也太……” 许柚猛地停下了脚步。 林冉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不会吧?” 许柚也很烦,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可能是从小到大被黎平君管控太严格的缘故。 出格的事儿,她基本都没做过,更别说早恋了。 林冉不逗她了,轻轻地咳了两声,严肃起来:“干嘛啊?不就是喜欢江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他很丢人吗?他可是年级第一诶,而且长得还好看,反正我目前在学校没有看到有比他更好看的男生。” 许柚在意的不是这个,小声说:“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包括他。” “我告诉别人干什么?”林冉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谁都不说,不过……” 许柚侧头看她。 林冉问,“你就没想过要告白吗?” “告白?”许柚猛摇头,不是她不敢,是这注定就是一件不会成功的事儿,何必给自己找不愉快。可静了两秒,她又忍不住问,“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林冉认真想了想:“现在吗?看不太出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说,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对他有想法?” 许柚嗫嚅道:“那就……” 林冉打断她:“那就什么?那就算了?可你甘心吗?现在距离高三还剩下一个学期了,要我看这学期是最好,也是最合适去挑明你们之间关系的时期。” 许柚皱了皱眉,继续听她说。 林冉跟她八卦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们班的黄新月是怎么跟一班的班长在一起的?就是因为黄新月直接向他们班的班长告白,而且还经常去一班找他,时间久了,两人都看对眼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许柚并没有被她说动:“说得倒简单,做起来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林冉被噎了一下:“凡事都要自己努力争取才有结果啊,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又不会落到每个人头上。你想想,如果黄新月不告白,她男朋友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并且喜欢上她吗?” 许柚摊了摊手:“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跟江尧已经认识了,跟他们情况不一样。你这个例子举得不对。” 林冉急死了,跟她说不明白:“你信不信,你不告白的话,他就永远不会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你,他只会当你是朋友,永远的朋友。他要知道你的意思,拒绝也好,答应也好,他都会换一种态度去跟你相处,反正跟现在不一样。” 许柚越想就越心烦。 心烦的原因是什么,她也知道,因为她确实是有点心动了。 谁不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回应呢? 默默喜欢一个人,说好听点是“暗恋”,换另一种说法就是“怯弱”。 林冉给她建议:“你要是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样当面告白,可以试试写情书啊,不过写不写还是看你啦。” 她之所以鼓励许柚去告白,是因为在她看来,最有可能追到江尧,与他最配的人是许柚。 他们还是有很大几率能在一起,哪怕不是现在,高考后也行。 年少时的喜欢,最纯粹,也最青涩。 一旦错过,那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许柚回家想了好一会儿。 当晚,她做完作业,洗了澡,随意拿了本书上床,放在膝盖上翻了翻。 翻了几页,她抽出了那张背面标注着日期,显示是去年9月20日的草稿纸。 纸张被书本压得平平整整,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全是他的字迹。 许柚心烦意乱,脑袋乱成一团线。 不知怎的就突然下了床,打开书桌上的电脑,点进百度搜索了一下—— 【情书】 她刚打下这两个字,后面就蹦出了一堆热门搜索选项,什么都有。 许柚皱眉看了看…… 【情书大全】 【情书模板】 【情书格式】 【情书告白靠谱吗】 【情书表白成功率多大】 …… 连写情书的格式和模板都有? 许柚惊叹之余,不得不直呼专业,紧接着好奇地点进去扫了眼。 所有的模板,不是藏头诗,就是各种腻腻歪歪的散文美言美句,都被写烂了。 句子看着是挺优美的,却每个字都透出一股浓浓的敷衍和土味气息。 许柚怕被这样的词汇感染后,自己也写出这种不走心的玩意,立马叉掉了网页。 趴在桌上,又愁眉苦脸起来。 - 翌日。 林冉问许柚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瞅见江尧跟梁子豪一块儿从后门进来。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不知道在聊什么看上去那么开心,回到座位时还朝她们看了眼。 许柚立刻把话咽回肚子里,心虚地改口道:“考虑什么啊?我没什么想法。” 林冉唉了声:“还以为你开窍了呢。” 英语课上,许柚从书包里将英语阅读练习册拿出来,不小心掉出一张白色但细看却有些花纹和设计的信纸。 她被吓得额间渗出了汗,捡起来后,惴惴不安地往身后扫了一圈。 梁子豪在开小差赶生物作业。 江尧低着头做英语阅读,根本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许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递出去。 当面给的话,她似乎不怎么敢。那么……直接放抽屉吗? 这个想法还不错。 可她一直找不到时机,将那封写了将近一晚上的情书在抽屉里藏了好几天,快积灰了都没送出去。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大课间。 教室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许柚小心翼翼地取出折叠好的信纸,捏在手上。 本来是打算放进抽屉的,可仔细想了想,放进书包不是更好? 让他放学回去后才看到,这样的话,看完后两个人都不会很尴尬。 想到这,许柚已经伸出了手,打算从他书包半开的缝隙里放出去,手却悬在半空中,一直没松开。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内心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就在她下不定决心去放时,教室门外突然响起林冉的叫声—— “梁子豪,给我过来!” 许柚被吓了一跳,抽回手。 因速度太快,信纸唰地一下,滑下去,掉进了江尧的书包里。 许柚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江尧一个人从门口进来,闲淡地回到位上,收拾了一下桌面,问她:“怎么这么快上来了?” “……” 许柚愣了愣,想到那封情书就在他背后的书包里待着,就心脏狂跳个不止。 咬着下唇,整张脸快要皱在一起,脑袋像是充了血一样,空白一片。 连没回答江尧的话,都没意识到。 满脑子想的都是——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那张信纸掉下去了!! 就这么!下去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 第16章 . 16. 告白 许柚已经第四次下课扭头去看江尧了。 他下个月有个数学竞赛,最近一直在复习刷题。 课间不是去洗手间或饮水机,就是在座位上坐着,对着一沓往年的竞赛真题不停地刷。 就连平时喜欢找他闲聊的梁子豪也收敛了许多,识趣地不打扰他,去别处打闹。 因此,他并没有发现许柚的异常,也不知道书包里多了一封情书。 看起来,这次竞赛对他来说还挺重要的。 许柚从没见江尧这么认真准备过,这是头一回。 她还无意听梁子豪问他:“稳吗?” 江尧从试卷中抬起头,缓缓伸了个懒腰,答得漫不经心:“还行。” “啧。”梁子豪瞧他那样儿,嘀咕道,“行了,说这两个字我就知道你最后能考成什么样了。真爽,是不是这次得奖了,就不用高考了?” 江尧转了下笔,悠悠道:“只是增大保送几率,还不一定。就算是保送也要考试啊。” “保送也要考试?”梁子豪是真不清楚这方面的流程和规则。 江尧解释了句,“不是高考。” 许柚这才明白,原来这次竞赛的得奖直接关系到他保送的成功率……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那封情书要是被他看见,会不会扰乱他的心情,耽误他复习? 毕竟他们现在是朋友。 就算他对她没意思,拒绝也是要思考怎么拒绝的吧?他也不像是那么冷情冷血的人…… 后来,许柚才发现,她不仅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们的关系。 许柚想找机会将那封情书拿出来。 她后悔了,冷静过后,也对告白的结果失去了期待。 然而,接近一天,许柚都没能找到拿回情书的好时机。 他总是坐在位上不离开,就算是偶尔出去一趟或者被老师喊去办公室,梁子豪也在附近转悠。她有什么小动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傍晚放学。 许柚眼睁睁看着江尧挎上书包回家,一瞬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林冉发现许柚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快到家时,才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丧了吧唧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好明显,一下课就盯着江尧,他不在你还盯着他的椅子发呆,疯了啊?到时候被他发现你暗恋他,可别赖我说是我说的啊。” 许柚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放心,不会赖你的。因为……他很快就要知道了……” 她也很快就不是暗恋了。 是明恋。 过了今晚,他们还会像平时那样相处吗? 明天一定会很尴尬。 林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你决定好要告白啦?没开玩笑吧?” “……” 总算开窍了,林冉满脸欣慰,“你打算怎么告白?写情书,还是当面说?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将梁子豪那货支走……” 她还没激动半分钟,就被许柚打断:“不是,我已经……” 林冉歪了歪头,看她这表情,都不像是决定要去告白的样子,总觉得是发生了其他什么大事儿:“嗯?” 许柚放弃挣扎,直接道:“……告完了。” 林冉:??? 再一次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涌上头顶。 林冉一度觉得这闺蜜没法做了,她沉默了一会,满眼的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我没发现你跟他单独说过什么句话啊?你那天不是还跟我说你没想法吗?这就……告完了?” 许柚驳了句:“那是因为他进来了,我能当着他的面说我有什么想法吗?” 当时完全是脱口而出的,后来也忘了解释。 这确实是她的错。 “你真告白了?真的啊?”林冉再确认一遍,“怎么说的?他什么反应呀?” “现在应该还没看到……”许柚补充,“我写情书告白的,今天放进他书包里了。” 林冉眉目一松:“……” 虚惊一场。 看她一路上这么丧,还以为被拒绝了呢。 林冉刚打算安慰她一下,立马将话咽回肚子里去,“那你那么难过干嘛?不是至少也得明天才知道结果吗?哪有人这样……还没出成绩就开始丧的。” “……他不会喜欢我的。” 许柚不但没底,而且是超级没底。 她更害怕的是,他们本来还算好的关系,会不会从明天开始就变了样儿,被她的贪心,被她的不满足给破坏了。 林冉性格比许柚大胆张扬,不太能理解她的心情:“现在不喜欢,又不代表是一辈子的不喜欢,你自信点好吗?你真的很漂亮,也很招人喜欢的。” “……” “我告诉你一件事呗。”林冉想了想说,“我们班的化学课代表喜欢你,我之前去饮水机打水时,不小心听见的。所以啊,你是有魅力的。就算江尧拒绝了,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可以去追他啊,让他慢慢发现你的闪光点……我就不信,他会不喜欢……” 许柚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脸埋进掌心里,安静了会儿。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如何,别人的喜欢她根本不在乎。 她在意的,只有那个人。 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她的情绪随着他变化而变化。 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总是被她无意捕捉。 暗恋一个人,会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境地,幻想无数种被拒绝的可能。 许柚觉得,她现在就是这样。 - 第二天一早。 许柚其实早就起床了,可以说是一晚没睡。 她盯着渐渐明朗的天空,顶着黑眼圈,磨磨蹭蹭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坐在饭桌前吃早餐,不耗到最后一刻,坚决不出门。 走去车站的路上,橘黄的晨辉从东边倾洒,落在她脸上。 许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怎么就没发烧呢? 重感冒,生个病也好啊! 生病了就可以不用上学了,也不用尴尬地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她是真的不敢上学,一想到进教室会看见江尧,再联想到那封情书,就觉得尴尬无比。 他一定看了她写给他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估计会很无语吧? 七点二十分,早读课的上课铃打响。 许柚踩点走进教室,放轻脚步,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途中看见江尧靠着椅背,对着英语书上的单词表在默读。 她连转向背后的勇气都没有,从书包里抽出课本和作业,再单手背过去将书包放在身后,开始小声地读英语单词。 早读课安然无恙地度过。 下课后,林冉从抽屉里拿出没吃完的早餐,侧身问她:“今天怎么这么迟?” 许柚眼神闪烁了一下,嗫嚅道:“起晚了。” 林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你看起来还是很困啊?” 许柚:“……” 能不困吗?昨晚几乎一晚没睡…… 身后没什么动静,梁子豪还没下课就架着书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周围安安静静的,课间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 只不过,以前许柚会和江尧聊上几句,哪怕是问一下“等下是什么课”或者“你预习了吗”之类的琐碎话题,今天连着几个课间,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她不转身看他,他也不找她。莫名有一种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跟结仇了似的。 直到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许柚想喝水,发现水瓶没水了,打算去饮水机旁接一下,问林冉去不去。 林冉拿出语文书,摇摇头:“不去。下节语文课我还没预习呢,要赶紧看一下,要不你帮我打?” 许柚接过她的水瓶,拿在手上,慢慢地往外走。 却迎面碰上刚被竞赛老师叫出去谈话回来的江尧。 教室面积不大,容纳了六十多个学生。 单人单桌列与列之间的走廊特别窄,一般只能容下一人轻松地走过。 他见她要出来,停下脚步,站在后面等了一阵。 看向她的目光,跟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许柚走出去时,正好和他目光对上,又立刻飘忽了视线,垂下眼,默默地擦过了他。 一句话都没有说。 快一天过去了。 他们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吱声。 许柚并不蠢,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毫无回应,其实就相当于是拒绝,是最委婉也最残忍的拒绝,且不留余地的。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 哪怕说一句话也好。 许柚去饮水机旁接水,换林冉水瓶时,她拧开自己的喝了口。 舌尖发苦,涩得她猛灌了一大瓶下去,默了几秒后,才重新接回来,回教室上课。 下一节是张悦的课。 从小到大,许柚听过很多个语文老师授课,张悦是所有老师中讲语文讲得最生动的一个。她会给他们说很多课外知识,勾起他们兴趣的同时,还让他们补充学习。 大家听得都挺认真的。 似乎全班只有许柚在发呆,她心不在焉地抓着笔,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下课时,她瞥了眼桌上白刷刷的语文课本。 文言文该记的笔记一个都没记,反而将旁边古人的黑白画像给涂黑了,鼻子下增了几簇像是鼻毛又更像胡子的竖线,右边写了两个字:江尧。 这节课需要讲的内容全部讲完,张悦还不着急下课,边整理讲台上的粉笔盒,边提醒了句:“下周是月测,你们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大家都唉声叹气的,还有人问明明才高二,怎么感觉跟高三差不多,天天都在做卷子和考试。 张悦说:“这你们就受不了了?高三复习时间很紧凑,他们的紧张程度是你们现在的两三倍,不过你们很快就能体会到了,再过一个多月高考,也不用等下学期,你们就是高三了。这学期快过去一半,我发现有些同学觉得自己现在成绩进步了,就开始骄傲,不上心了,连课都不听……” 闻言,许柚抬了抬眸,随便代入了一下,总觉得张悦在暗指她。 张悦继续道:“下个学期会分重点班,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这学期每一场考试,都会成为下学期分班的依据。因为下周四、五有上头领导和其他学校的老师过来交流学习,那两天有很多公开课要上,所以考试挪到了周一、二,下周一回来就考试。今晚放学前记得将桌面收拾一下,抽屉清空,布置成考场的状态。” 她一说完,刚好下课铃打响,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教室。 放学后,班上的人都在整理东西,将抽屉里的书全部搬出来集中在一处,没用的纸张能扔就扔,免得碍地方。 今天是许柚值日,反正都是要最后才走的。她并不急,找林冉借了语文书,慢悠悠地坐在座位上,将下午没听的语文课笔记摘抄上去,抄完才收拾。 没一会,班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 许柚注意到身后的人还在,才猛然想起他是跟她同一天值日的,便去拿了个扫把,先把地给扫了。免得等会儿他开始摆桌椅,两人又碰到一起。 林冉收拾完,走过来问:“要帮忙吗?一起做,快一点,然后早点回家。” 许柚想了一下,将教室划分成两半,指了指:“你帮我扫那边吧,我扫这边。” 林冉往那边瞥了眼,看见江尧站在座位旁整理东西,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可以。你是怕尴尬吧话说,他有没有回复你啊?怎么感觉你俩今天都没怎么说过话?” 一提到这,那股酸涩感又涌上来了。 许柚低着眼,小幅度地摇头:“没有。” “没有?”林冉愣了愣,“一点暗示都没有吗?” 许柚抿了下唇:“回去的时候再跟你说,先干活吧。” 林冉感觉奇奇怪怪的:“行。” 许柚将教室一半的地面扫完,看见不知道谁的笔掉在了地上,弯腰捡起来,正好瞧见江尧整理好东西,将一堆没用的草稿纸和废纸拿去垃圾桶扔掉。 他本来就喜欢偏计算类的科目,而且最近还在准备数学竞赛,草稿纸这种东西确实是比别人多得多。 许柚撇了撇嘴,带着一脸“这跟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去关注”的表情低下了头,将地上扫成一堆的垃圾,扫进垃圾铲。 专程等他从垃圾桶那儿走后才过去,将垃圾倒进垃圾桶。 这一系列动作,她都做得干脆且熟练,只想快速干完然后回家。 她倒完垃圾,将扫把和垃圾铲拿在手上,刚要将工具归到原位,突然注意到垃圾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特别眼熟。 许柚怔了怔,鬼使神差地返回去看了眼,看见某个物件的边角后,当下怔在了原地。 似是不敢相信,她过了一阵眨下眼睛又看一眼,目光定了几秒后,所有情绪和委屈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想过无数种可能被拒绝的方式,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比他亲自写一张纸条扔过来或者亲口告诉她,他不喜欢她,更无地自容,也更狼狈和不堪。 许柚眼底布满了水雾,视线渐渐模糊,不一会,一颗泪珠砸在手背上,漾开一圈浅浅的水花。 但她没出声,咬着唇气闷地想将眼泪憋回去。 这会儿,班上也没几个人了。 没人察觉出她的异样,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就算瞥到了许柚,也只看到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许柚几乎将脑袋垂到地里去,轻轻地用手背揩了揩眼睛,将打扫工具归了原位。 接而,快速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尧收拾完,将抽屉往前一转。 梁子豪问:“好了吗?” 他嗯了声,“还要摆一下桌椅,倒垃圾。” “哦,对。”梁子豪才反应过来,“你今天值日。” 许柚听见“倒垃圾”三个字,指尖顿了一下,而后默默地收拾得更快了。 梁子豪则靠在桌边,找林冉聊天打发时间:“怎么样?这次考试复习完了吗?” 林冉扯了扯唇,摊手道:“啊?我不复习的啊,都是裸考。” “装。”梁子豪不信,“你就装吧,是怕复习后退步了被你爸爸我笑话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笑话。”林冉嗤了声,“我还会在意你笑我?你倒不如说我怕被我妈打,更有说服力一些。” 梁子豪没个正行地调笑:“你还不知道,你其实很在意我吗?” 林冉斜他一眼:“要不要脸?” 许柚收拾好了,跟林冉说了声,就拿起书包转身离开。 连桌子都没转。 反正那个人会转。 她何必给他减轻工作量。 林冉背起书包出去后,因为许柚走太快,并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 直到她走路的速度快到让她害怕,总感觉发生了什么,才迅速跟了上去。 “许柚……许柚……你走那么快干嘛啊……等等我……” 许柚越走越快,一离开教室就犹如得到解脱一般,整个人松懈下来,憋了许久的情绪也在一瞬间爆发,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红红的眼眶啪嗒啪嗒掉落,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她努力睁大眼,想让它憋回去,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像被人用锋利尖锐的刺,狠狠地在她心脏插了一刀,淌着鲜血的伤口连着全身四肢不停地绞痛,痛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林冉追了半天都没追上,发现她停在了篮球场旁的长椅旁,坐下歇了会儿。 双脚踩在椅上,整个人蜷成一团,低着脑袋,脸埋进了膝盖内。 林冉刚走过去,就听见持续不断的抽噎声从里面传来,声音由偶尔低低的抽泣到崩溃的失控,听得她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也能猜到点儿。 林冉不急着问原因。 坐在身侧,安安静静地陪她,时而抚一下她的后背,等她发泄完毕。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校园里的人除了高三几乎都走光了。 少女哭声渐收,缓慢地安静了下去。 林冉才试探地问:“他回你了?” 许柚没抬头,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林冉不明白:“那……你哭……是因为……”她边问边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许柚接过,抽出纸巾擤了擤鼻子,小声说:“我们一天都没有说过话,但是......” 林冉静静地听她说完。 许柚说到这儿,咬了下唇,又有点说不下去,过了一会,才低低道,“他扔垃圾桶里了……情书。” 静了一瞬。 林冉才反应过来许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惊得直接站起了身:“什么?垃……垃圾桶………?” 她简直被气笑了,“什么玩意儿,你亲眼看见的?” 许柚点头,总算肯露出脸来,哭得眼睛有些微肿,下巴搭在膝盖上,吸着鼻子说:“我刚刚扫完地看见他扔了一堆废纸,后来我将垃圾倒进垃圾桶时,发现它就在里面。” “......不是。”林冉真的很无语,估计连她自己被人拒绝都没这么气过,“他有病吧?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扔了啊?你有没有写你的名字?” 许柚:“写了。” 林冉严谨地问:“里面外面都写了?” 许柚:“对。” “这算什么。”林冉感觉自己要被气炸了,而且还对许柚有些无形的愧疚,毕竟是她怂恿她去告白的,现在闹成这样,有她的原因。她恨不得现在就扯江尧过来问清楚,偏偏明天又不用上学,“下周我帮你问问他,问个清楚。” 第17章 . 17. 作弊 林冉一提出要帮她讨回公道。 许柚就制止了她,“别,我不想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了,就让它过去吧。”被拒绝一次还不够吗?非要问个清楚,最后结果还不是一样…… “为什么啊?”林冉皱眉,“反正他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最坏的结果不都出现了吗……再怎么样,也不应该一声不吭扔了啊?这件事做得不对的是他。” 男生扔情书这种行为,林冉见过不少。 但一般情况都是因为别的班传过来的情书,不好处理,反正也不认识那女生,干脆扔了就当默认拒绝。 可许柚不一样。 两人再怎么也是朋友,总得说一声才处理掉吧?不然也太不尊重人了…… 想来想去,林冉都觉得这件事儿很蹊跷。 她跟江尧认识了将近两年,清楚地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像上学期运动会的时候,她听梁子豪说尹佳妮文艺汇演表演完,下台就去找江尧告白了,但是江尧拒绝了她。 尹佳妮还送了他一些礼物,里面有几样东西是可以吃的,梁子豪想拿来尝一下,被江尧制止,送还了回去。 他对尹佳妮都可以这样。 为什么到了许柚,就完全变了个人? 许柚身处其中,被自己喜欢的人扔了自己的情书,事情的冲击性太大,没多想,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可能钻牛角尖了都不知道。 林冉作为局外人,反而看得清楚。 她现在怀疑,江尧到底知不知道许柚给了他情书,或者说他知道情书这回事儿,但他弄丢了,是不是无意混进了废纸里,才扔进了垃圾桶。 林冉是真的很内疚。 带着这份自责,下周一上学,她就逮住江尧问了一嘴:“江尧,问你个问题,你有时间吗?” 待会儿是数学月测,江尧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逮住。 他睨了眼时间,不明白她想干什么,点点头,走到一边:“什么事?” 林冉瞅他的表情,发现他并无半点心虚,再仔细一看,还渗着一丝对她的不耐烦…… 她嘀咕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怪她没提前做功课:“呃……你……” 江尧提醒她:“快点,要考试了。” 林冉煞有其事地问:“你是不是不小心丢了什么东西?” “什么?”江尧眉毛皱了皱,“什么意思?” 林冉观察着他的眼色,又问:“……信纸啊。” 江尧没有信纸这种东西,当下便以为是林冉的,没忍住,歪嘴笑了出来,“你的信纸关我什么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端端被吼了一下,林冉也觉得很无奈,不是,这难道不该是她来兴师问罪的吗? ……怎么被对方给唬住了。 她气急败坏道:“不是我的,是许柚。” “许柚?”江尧脸色柔和了下来,却还是问,“她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 “啊?你不知道吗?” 林冉很怀疑他是不是在装,干脆她也装一下。 但他如果真的是在演的话,这临场反应和演技也太好了吧,都可以跟陈坤一较高下了。 江尧蹙了蹙眉,眼看考试时间快到了,只扔下一句话先进了考场:“考完再说。” 紧接着,他快步走进了一班。 林冉:“……” 许柚跟林冉不在同一个班考试。 却跟江尧在一起,他的位置是第一列第一个位。她上次月测排在21名,按照考场“z”字形排列,他们隔得并不远。 许柚抓着笔,无聊地坐在位上,盯着斜前方的空位子发呆。 老师都要发试卷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老师数好试卷,根据每一列的人数,整理成7沓,准备分发下去时…… 他才急冲冲地从前门走入,坐在位上。 许柚立马垂下眸,不看他。 这次月测,她心里挺没底的,上周的事儿有点影响到她了,周末没怎么复习。这会儿考的还是数学,显得更谎。 考试铃打响后,许柚旁若无人地做题,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计算。 这次题目比上次难得多,就连选择题也要思考很久才能想到方法,导致她做题的速度比附近的人慢了一小截。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地上弹到她的脚踝,又跌落在地。 许柚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蚊虫之类的东西,害她脚踝有些发痒。她不安地挪了挪脚,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踩到了一个硬物。 许柚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身看了眼脚下。 似乎是一团皱巴巴的纸,被她一脚踩扁了,有点脏。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也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 等许柚意识到这可能是小抄时,台上的监考老师已经察觉到她的动静,放下手中的茶杯,背着手从上面走下来。 她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这东西不是她的,慌什么? 许柚继续做题。 监考老师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看了下,气氛顿时变得凝重。他没说话,看着纸条里的字的同时,又瞄一眼许柚的试卷,像是在做某种对比和判断。 四周安静得过分。 老师来了后,附近的同学连写字的声音都不敢过大。 许柚见他还站在她的桌边,抬眸瞥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微沉的视线中,愣了一下。 虽然这东西不是她的,她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万一被误解了呢? 许柚将音量压到最低,小声道:“老师,这……不是我的,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 老师似乎是怕扰乱考场纪律,惊扰到其他人考试,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先考试。” “……不是。” 许柚看着他严肃的面孔,从未感到如此慌过。 因为她在老师的眼中看到了某种笃定,像是认准了她一样。 这明明是错误的判断,她可以解释的,却因为考试的原因,暂时夺走了她这个机会。 这比她说话说到一半,有人掐住她喉咙还要难受。 许柚只是略感无奈,并没有多想。 后半程考试的状态明显不如之前,但她还是尽力做完了卷子,试卷收上去后,监考老师喊了她一声。 “那边第三列的同学,叫许柚是吧?上来一下。” 许柚顿觉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不明情况的同学跟附近的人窃窃私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包括江尧也不明白地扫了她一眼。 她略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盖上笔帽,将笔放好,走上去,想快点解释清楚。 没想到她一站上讲台,老师就怒其不争地说:“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回事?你说你现在这个名次,已经这么前了,证明你基础还算坚固,为什么要搞这些小动作呢?” 话毕,许柚僵在了原地,反应过后,皱了下眉,气得浑身发抖:“老师,我说了不是我,我没弄什么小抄,这真的不是我的,我没有撒谎。我根本不知道这从哪里来的,就是考试的时候,感觉有东西碰到我的脚,我还以为是什么虫子,往下看了眼才知道是纸条……我真的没撒谎……” 人一委屈的时候,语速就会加快,还捻带着哭腔。 她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只能不停地强调,不断强调:“不信你可以问一下附近的人,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老师真问了,却有一群人说不知道,包括坐在许柚左右桌考试的人。 大家都说在认真做题,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留意。 这个班是上次考试年级前六十名的人的考场,这里只有两个人跟她是同一个班的,除了江尧,还有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 江尧坐在第一排第一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清楚。这会儿听他们的对话,才渐渐了然…… 许柚作弊? 江尧蹙了蹙眉,眼里划过一丝荒唐。 他盯着讲台上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力为自己解释的女孩儿,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站在台上,孤立无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就算有人看她外表觉得她不像是这样的人,也没人愿意为她说上一句话,都在静悄悄地看戏,表面虚浮出对她的心疼。 也对,毕竟这些人都不是一个班的。 不认识,为什么要帮忙? 江尧扯了下唇,薄唇抿得发紧,突然就冒出了句:“老师,你只是在桌面底下找到这个纸条,不是在桌上,凭什么就立刻认定这是她的小抄啊?” 空气静了一瞬。 这会儿已经放学了,外面有原本一班的同学候着准备进来。 因为这茬事儿,考场里人都没有走,可能是难得有一场好戏看的缘故,也没人着急离开。 监考老师是个接近五十岁的老头,被噎了一下,还没说上话。 江尧又道:“如果我随便拿一张白纸,写上公式,扔到后面,是不是就可以让后面的人背上一个作弊的处分了?”他还挑衅地笑了下,“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怎么解释都没用,连监控都不看就认定是那个人,只要在谁地上那就是谁作弊咯……” “江尧。”老头被气得不轻,“你胡咧什么?你坐第一排,你知道什么?我有说她作弊吗?” “作弊”俩字被他咬得极重。 瞧,又不认了! 确实没说,只不过处处暗示罢了。 江尧随口道:“我不知道啊,就事论事。” “……” 许柚垂着眸,因为情书的事,他说话的全程都没看他一眼。 却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里。 一直喜欢的人并不会因为过了一个周末就不喜欢,哪怕他们之间闹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在许柚听见他为她辩解时,心脏也忍不住蜷了蜷。 果然,人在独自面对的时候,总喜欢伪装坚强,哪怕受多大的委屈,都坚决不掉一滴泪。 一旦有人维护,就像胸腔最柔软的一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点点的委屈都容易放大,汹涌而出。 许柚低着头,使劲儿憋着眼泪。 这模样,在其他人看来,似是委屈极了的样子,便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老头确实不怎么占理,被江尧呛了几句,就气哄哄地没声儿了。 但为了自己的威严,还是记下了许柚的名字,才煞有其事地拿起茶杯离开。 考场散了。 许柚快速回到考试的座位上,将笔和尺子收拾好,然后离开一班。 没等她走出去几步。 江尧过来问了一句:“你什么东西落在我这了?” 许柚没反应过来,抬眸瞥他一眼:“什么?” 他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林冉说,你落了一封信在我这,问我是不是丢了。我想不起来,你上周怎么不亲自问我?我记得你周五一天没找我说过话吧?” 第18章 . 18. 放弃 许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这会儿脑袋还懵着呢,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而且,现在两人对话的状态也很奇怪。 什么信?什么丢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 保险起见,许柚决定先糊弄过去,抓着笔的手无意识地抠紧,小声说:“我不清楚。” 说完,她没再看他一眼,先一步回了三班。 江尧:“......” 江尧倏地愣住,好几秒才恍过神来,略显尴尬地蹙了蹙眉。 无端有种被人耍了的错觉。 许柚一进教室就扯林冉去洗手间,问个清楚。 林冉刚在跟梁子豪对答案,对得正上头,突然被拽了出来,不明所以地问:“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许柚咬了咬牙,有点生气地说:“你是不是跟江尧说了什么话?他为什么会问我什么信啊......什么丢了之类的问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跟他再说那件事了......” 林冉听明白了:“你别急啊,我确实是跟他说了,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是想着要弄清楚,不能迷迷糊糊地就这么过去了吗?但我发现,我的猜测是对的。” 许柚有点懵,吐了口气,“你什么猜测?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你认识江尧也快一年了吧?”林冉不着急,慢慢跟她解释,“你觉得他是那种......”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随随便便想了个词,“......很坏的人......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吗?” 许柚没吱声。 她觉得不是有什么用,现实就是那封情书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肯定不是啊!”林冉急死了,“他要真是这样的人,你还会喜欢他这么久吗?要不然你就承认,你只看脸,觉得他帅就喜欢人家,那也太肤浅了。考试前,我委婉地问了他一下,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丢了一封信......他完全不知道我在说设什么。” 许柚听林冉说完全程,才能将刚刚所有的对话串联起来,眉目松动的同时,又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不会是因为不好直接拒绝我,才装的?” 林冉见她这么谨慎,敲了敲她额头:“有病啊?他又不是没拒绝过人,怎么会不好拒绝?不信,你可以试探一下啊?对了,刚刚你们考场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许柚想到刚刚的事,又没了声儿。 怪丢脸的,反正也不是必须要说的事,而且好像也已经解决了,便没有说:“......就发生了一点小事。” 林冉跟她一起回教室,八卦地问了一嘴:“什么事啊?” 许柚随口道:“不就那些事,考试能发生什么大事。” “到底什么事啊?” “你那么八卦干嘛?” “?” - 回到教室,许柚想了想,还是决定跟江尧解释一下,给这件事画个句号。 她敲了敲他桌面说:“我想起来了,那封信......” 江尧正准备走,听她这么一说,靠在桌边等着她的回答,双腿就这么搭在地上。 怪长的。 许柚垂眸瞧了眼,一瞬间醒悟过来。 就像林冉所说,江尧不是那样的人,也干不出那种事。如果他真的如她所想的那么坏,又为什么会在刚刚她被老师误解时帮她解围呢? 这不就前后矛盾了吗? 是她不分青红皂白,一时情绪上头误解了他,还生了他的气。 被人误解的感觉,许柚方才也经历过了。 说实话,真的很糟糕。 但她比江尧的情况好一些,她至少知道自己被误解,有可以解释的机会。 他却没有,估计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许柚想通了,抿抿唇,也展了笑颜。 有些过意不去地在心底跟他说了声对不起后,小声道:“那封信......是我自己不小心扔的,跟你没关系。” 江尧哦了一声,好奇道:“什么信啊?为什么会认为落在我这?”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仔细,许柚有点慌。 林冉笑了声,仗义地帮她圆过去:“是我的错,是我拿来偷看了眼,上周坐过你位置跟梁子豪聊天......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放在你这的,原来不是啊,我还回去了。” “对。”许柚感激地看她一眼,也跟着附和,“都怪她。” 江尧歪了歪头,总觉得怪怪的,两人一唱一和,怎么听都像在撒谎。但别人不愿意说的事......他也不好强求。 他站直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行吧。” 这一茬事,就算是过去了。 回家的路上,许柚放松了许多,不再不开心,也不再绷着自己,独自生闷气。 虽然最近发生挺多事的,心情起起落落,但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很多东西都被她想开了。 林冉觉得这事实在是太乌龙了,还有些滑稽:“怎么办?你还打算告白吗?” 许柚果断摇头:“不了。” 林冉:“放弃了?” 许柚嗯了声,笑着说:“就当朋友吧,朋友也挺好的,或许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林冉被吓了一跳,“哈?一辈子的朋友?” 那不更难过吗? 她不懂。 许柚却说:“年少时的喜欢确实很懵懂也很青涩,就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敢,什么也不会,凭着本能随着心去做,但是有多少这时候产生的感情是真的可以走到最后的?我听说高考是分手的高峰期,与其分开后两看相厌,还不如不要在一起。” 林冉淡笑道:“你这安慰自我的境界挺高的啊。” 许柚也自嘲了一下:“我也觉得。” 江尧这么优秀,性格、能力、家境,通通都是她比不上的。他就像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像夜晚天上亮着微光的繁星,看似很近,却隔着她怎么也横跨不了的距离。 所以,她想明白了。 星星看着就好,没必要非得摘下来。 她不摘了。 放弃了。 - 江尧等梁子豪值日完就下楼离开。 走出校门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刚刚的那件事儿,有点愣神,差点儿撞到人都没发现。 还是梁子豪提醒他,才避免了一场“事故”。 梁子豪觉得他有点不对头,没忍住勾他肩膀,嘲讽:“啧,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下午数学考试里的题目吧?不会吧?居然连这种普普通通的数学月测都能将你难倒,那我放心了,这次月测出的题确实有点恶心哈。” 江尧冷冷地瞥他一眼,嗤了声:“恶心的是你吧?” 梁子豪被怼了一下,无趣地咂咂嘴:“确实挺恶心我的,你不也被恶心到了吗?瞧这魂不守舍的样儿,怎么样?很难吗?” 江尧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想在我身上找安慰感?” 梁子豪切了一声:“我需要?” 梁子豪的数学确实挺厉害的,但是也没到江尧那种程度。 而且他英语极差,每次总分都会被英语拖下一大截,还被林冉嘲笑过。 梁子豪看见江尧家的车已经停在了校门口,先一步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钻进里面,还乖巧地喊了声:“周叔。” “哎。”被叫周叔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扫了眼,“江尧呢?” “后面呢。” 梁子豪坐好才发现副驾位上还有一个人,正没精打采地拎着一包薯片吃,还冲刚来到车旁准备上车的江尧,斥了句:“怎么这么慢?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 梁子豪嘿了一声:“呓姐,你怎么也回家啊?” 禹城一中高三是全寄宿的。 而且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平时周末只放半天。 江尧边进来边听见江呓说:“有点不舒服,回家看看医生。” 梁子豪:“哪儿不舒服?” 江呓摸了摸额头,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声音倒是挺柔弱的:“发烧了吧?” 梁子豪抽了抽嘴角。 莫名想交流一下如何没病也能装病请假的小技巧。 江尧没理他们,在车上闲闲地坐着,时而看一眼窗外。 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学生和家长,还有一水的私家车。 马路对面好几家店铺门口都围满了一中的学生,有说有笑。 江尧扫了几眼后,突然将视线定格在了某一处。 奶茶店前,一个穿校服背着白色书包的少女站在路边跟身边的朋友说话。 细碎的刘海被风吹乱,挡住清秀的眉毛,却将那双水盈盈的双眸露了出来。 她时而勾唇笑笑,时而惆怅又难过地瘪了下嘴。 不知道在说什么。 脸上的表情是开心的,可铺着笑意的眼神清淡又冷静,不停眨巴的双眸有种湿漉漉的错觉。 说话时还仿佛带着某种释然和笃定,可惜离得太远,他并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能透过表情去判断。 梁子豪见他在发呆,甩了甩手:“看什么呢?”他也朝窗外看去,眼尖地捕捉到两个人,“咦,林冉和许柚......她们在干嘛?真厉害,天天喝奶茶也不嫌腻,女生真是神奇的物种。” 江呓也看到了那边的两人,觉得很眼熟,没一会就认出来了。 不就是那天下雨,跟江尧一起撑伞的女孩儿吗? 江呓关心地问:“江尧,你谈恋爱啦?” 梁子豪刚喝了口水,险些没喷出来。 开什么玩笑?江尧谈恋爱? 江尧还没开口。 梁子豪就帮他解释了:“姐,那不是!那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因为坐得近,比较熟而已。” “哦。”江呓遗憾道,“那是我想错了。” 车子开走,江尧也转移了视线,揉了揉眉心,想休息一会儿。 心里却没由来的烦躁。 过了片刻。 似是想到什么。 他蹙眉,问梁子豪:“上周,林冉有坐我位置上跟你聊天么?” 梁子豪正塞着耳机听歌,没听清他问什么,拽下耳机线问:“什么事?” 江尧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微妙,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敷衍道:“没事。” “......不是。” 梁子豪无语,“哪有人勾起别人兴趣后就不说的,裤子都脱下了,你说走就走......没劲......” 江呓被他的形容笑到:“我告诉你,他问,上周林什么......没听清,反正是个女孩名,有没有坐他位置上跟你聊天?” 梁子豪下意识反应:“林冉。” 江呓:“对,就是林冉。” “没有啊。”梁子豪别有深意地看向江尧,“你问来做什么?” 江尧更烦了,“没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 不是她们撒谎,就是梁子豪撒谎。 第19章 . 19. 暧昧 下周月测成绩出来,许柚果然退步了不少,尤其是数学,直接创下她来到一中以后所有月测和期末考的最低分,连及格线都碰不到。 年级排名也从上次的二十一名降到一百名以外。 许柚看着满片飘红的答题卡。 心情有些复杂。 从高处跌落的感觉挺不好受的,虽然她在考试时就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看着极其陌生却属于她的成绩,还是难受了一下。 努力了那么久,才爬到那个位置,现在一下回到原点。 任谁都有些接受不了。 没退步之前,许柚一直在班上排名前三。 张悦看重她的程度就宛如江尧。 毕竟成绩起起伏伏,有人这次高分,下一次就会降下去,只有她和江尧两个人稳定到不行。 江尧一直都是第一,而她也在稳步上前,怎么看都像一个潜力股。 因此,这一次成绩大伏下滑。 不仅对她,对张悦和班上其他人来说,都挺震惊和意外的。 张悦专门找她去办公室,就这次月测的情况聊过一回。 许柚以为她会问一些“为什么这次退步那么大”“是不是前段时间松懈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事情”之类的问题。 万万没想到,她要谈的竟然是作弊的事儿。 张悦已经尽量说得很委婉了:“是这样的,听监考老师说,数学考试的时候,在你的位置上捡到了一个小抄,有这回事吗?” 还以为这茬事过去了的许柚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没忍住在心底腹诽了一句,那老头还真是.......够记仇的! 虽然没通报级部批评,但跟班主任告状了。 许柚点了点头。 确实是在她桌子底下发现的,总不能说没有,她又解释了一遍,“......可是,那不是我的小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小抄扔了过来。” “扔过来?” “对。”许柚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在做题,差不多是填空题的时候,突然有东西碰到我的脚,然后又落到地上,被我不小心踩了一脚,我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个纸团。” 一中虽然每一间教室都安装了摄像头,但也只有高三大考或者高考这种正式正规的考试时才会使用。 像这种连期末考都算不上的小月测是根本连开都不开一下的。 所以,真相是什么。 谁也不清楚,到底谁扔过来的,没有人承认,没人看见,也捉不出来。 张悦比那监考老师态度好点儿,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指着别人的鼻子说“你作弊”,但谈话时,却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犹疑又让人窒闷的气氛。 尤其是,她在问到为什么这次数学退步这么大,听数学老师说连一些基本的选择题都能出错时,许柚在她脸上看到了怀疑。 刚巧,江尧进办公室拿一份报名表,就摆在张悦办公桌的附近,他走过去时经过许柚身侧,朝她瞥了眼。 因为离得近,也听到了些许内容。 本来已经调节好情绪的许柚,又因这段谈话,心情变得有些低落,而原本在她眼中高大的老师形象也在瞬间消失,变成那种随大流毫无主见的人。 直接导致后面张悦给出的建议,她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谈话结束,许柚拉开办公室门离开,轻轻地吐了口气。 在想别的事情,没怎么看路,险些撞到了站在门外的一个人。 她反应略迟钝地抬眸,看清人后,后退了两步问:“你怎么在这儿?” 江尧看上去已经在这等了一会儿,眉心一跳:“我刚刚进去拿了张表,从你身边经过,你不知道?” 许柚挠了挠头发,无辜地摇头:“......不知道。” “......” 细想过后,她又补了一句,“真没印象。” 江尧:“......” 江尧眉头皱了下,赶紧略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低声问她:“老师找你干什么?说上次考试的事?那个老师告诉张悦了?” 许柚无奈地点头,撇了撇嘴,一边往教室走一边说:“对啊,我还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他告了班主任。他们好像都不是真的在相信我,只是碍于找不到更好的证据而被迫地不责怪我。” “确实。”江尧低低笑了会儿,带了点嘲讽的意味,“因为你也没证据去证明那小抄一定不是你的,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有两种可能性,好像人都喜欢将坏的不好的那部分加在别人身上。” 许柚意外地看着他笑:“或许吧。你怎么就不怀疑我?你当时坐在前面也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啊?” 江尧闻言倏地歪头:“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挺喜欢背书的吧?不至于一点公式都背不下来,再说数学要是背一下就能高分,那拉分也不会这么大了。” 许柚附和着点头:“有道理。” 但前面那句话,总感觉在损她。 是她想多了吗? 到了三班门口,江尧比许柚先一步迈进教室。 许柚紧跟其后。 午后金黄色的光线从门口轻洒进来,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背影漾出了几丝暖意,也衬得更高大挺拔。 许柚盯着他的后背,勾了勾唇角。 坐在位置上喝着牛奶发呆的林冉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咦”了声,别有深意地笑了下。 这场景,莫名眼熟。 高中时期,班上早恋的情侣每到课间总喜欢窜去教学楼或实验楼,在各种没人的角落亲热。 事后为了掩人耳目,总是这样一前一后地回来,女生还躲在男生背后咬着唇害羞地笑。 但她知道,江尧和许柚肯定不是。 只是有点像而已。 晚上放学回家,许柚将这次月测的成绩单拿给黎平君看,并且主动承认了错误。 没有将“作弊”的事告诉她,也没有找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去辩解,是什么影响了她考试才导致如此结果,直接承认自己前阵子对学习不上心,在态度上的敷衍和松懈。 黎平君自然也能感觉到她前段时间的心情低落,尝试问了一下原因,她都不愿意说,便没有再问,也没作过多的责怪,只是让她好好收一下心,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高三。 这弄得许柚怪不好意思的,倒想她骂自己几句,还好受一点。 不过,到了这时候,也确实该收心学习了。 下周四是五一劳动节,也意味着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六月七日——高三级高考的日子,高考过后就轮到他们会考。 会考结束,学校会离开三分之一的学生。 整个高三级部都毕业放了假,那一栋楼都空了,他们也正式成为了高三。 许柚放弃告白后,面对江尧的心态变了很多。 可能是多了一种无所谓的心理,他喜欢她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处于一种“不在乎”的状态,如此一来,反而跟他相处得更自然,也没那么小心翼翼。 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江尧还是会教她数学题,她也关心他竞赛准备得如何,什么时候去考试。没了拘谨和约束,聊天的时候什么都敢聊,偶尔也会互怼一下。 体育课前,江尧给了许柚钱,让她等会儿去小卖铺时顺便帮他和梁子豪买水,免得打完球后还要趁着课间跑去小卖铺一趟。 林冉调侃许柚:“你跟江尧都这么熟了?” 许柚抿了抿唇,如实说:“只是朋友而已。” 她知道,他只将她当成朋友,只有她在用朋友的身份掩饰着自己的喜欢。 体育课热身运动结束,老师宣布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 许柚和林冉慢悠悠地去了趟小卖铺,买东西的同时,没忘帮他们带两瓶矿泉水。紧接着,又去树荫草地那儿转悠了两圈,才往篮球场那边走。 篮球场附近绕了一群女生。 她们有说有笑地看着场上的男生打球,视线却总在某几个长得比较帅的人身上徘徊,满脸的少女心事藏都藏不住。 许柚不知道她们在看谁。 似乎也跟她没关系。 她跟林冉找了个还算阴凉的位置蹲下,聊了会儿天。 两人聊到五一假期去哪儿玩的问题,聊得正上头,并没有留意到场上的江尧被轮换了下来,在场边站着歇了会儿。 他还将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 在看见对面不远处树下两个像仓鼠一样蹲在地上一边闲聊一边吃锅巴的女生时,低眸勾起嘴角,走过去,一声不吭弯腰拿起放在许柚身侧,瓶身还流着水汽的冰矿泉水,拧开,仰着脖颈喝了一口。 许柚一直盯着地面,并没有注意到他。 等听见动静,转身看见他时,被吓了一跳,仰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我又不瞎。” “......” 许柚摸了摸鼻头,自讨没趣地低下眼,没再看他。江尧见她不说话后,也将水瓶放在一边,回到场上。 这默契,这氛围...... 谁看了不觉得有猫腻啊? 在其他人眼里,多少有点暧昧的意思,瞅见刚刚这一幕的女生都惊呆了。 尤其是别的班,因为体育课跟三班撞在一起上才知道江尧这号人并且喜欢上他的女生,都有些不是滋味地盯着许柚。 许柚眼皮一跳,略无辜地眨眨眼,也没真当一回事儿。 第20章 . 20. 出国 江尧的数学竞赛在五一放假的第三天,也就是周六上午进行。 放假前刚好是林冉做值日,她一下课就去了实验楼搞清洁到现在还没回来。 许柚收拾好书包,坐在位上无聊地等她,瞧见正在收拾的江尧,随口问了下:“你那天怎么去考场?” 江尧没有说司机,而是换了种说法:“家里人送。” “哦哦。”许柚点点头,“那就是开车去的吧?应该不用担心迟到之类的问题……” “不会,九点半才开考。” 许柚发现江尧拎着一个橡皮在草稿纸上使劲儿地擦,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估计是太久没用过,橡皮都有点变硬了,不仅擦不掉铅笔的笔迹,还会弄得一团黑,特别难看。 有些许强迫症的许柚翻了翻抽屉,将一个没用几次的新橡皮扔给他:“你用这个吧,竞赛肯定要涂答题卡,涂选择题什么的,别到时候不仅擦不干净还将选项的框弄黑了。” 江尧愣了愣,本来想说放假去买个新的,想了想还是收下,并说了声:“谢谢。” 林冉一回来,许柚就跟她一起走路回了家。 …… 最近的日子过得都挺惬意的。 学习任务还没有到很重的时候,每天上上课、做做作业,一天就这么过去。 由于会考的缘故,学校还专门将下次月测给取消掉,没了考试压力,更是轻松得不行。 许柚的数学虽在上回退步了不少,但后来的随堂小测和作业都发挥正常。 数学老师样子看着很凶,没想到人还挺好,猜到她因为月测的成绩有些气馁,还专门鼓励了她一下。 说她其实挺聪明的,又勤奋又肯吃苦。 只是下次不要那么粗心,连一些送分的选择题也做错,就肯定能拿回高分,让许柚的自信心回笼了不止一倍,也更喜欢数学了。 许柚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起码会持续到高考的那一天。 却没想到会考前两周,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一天的体育课,许柚又来了月事,向老师请假并没有下去操场集合,而是安安静静地拿了本书在教室里翻了翻。 临下课的前几分钟,她担心下课后洗手间会很多人需要排队,便提前去了一趟,出来时无意瞅见江尧跨着极大的步子从楼下走上来,单手捂着耳朵,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冲进了男厕。 许柚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往坏的方面去想,先一步回了教室。 然而,接下来的两节课,江尧都没有回来。 他的位置空空如也,连人影都不见。 许柚开始有点慌了,左眼的眼皮总在跳,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问了问梁子豪:“江尧呢?怎么体育课上完人都不见了?” 梁子豪默了一阵,瞬间收敛了那股开玩笑的劲儿:“他?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被球撞到侧脸了。”他在自己脸上指了指,大概是这个位置…… 刚好在左耳附近。 许柚立马联想到江尧捂着耳朵进洗手间的画面,睫毛颤了颤,担心地问:“严重吗?” 梁子豪说:“不清楚,这得问医生啊。但看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有点悬……” 接下来的课,许柚都有些没精打采。 起初她以为她不告白,其实就是不在意,不在意也等于不那么喜欢了,可现在才发现,她对他的喜欢从来没有减少过。 过了那么久,这情绪随他变化而变化的老毛病还是时不时的会犯。 某一课间,许柚独自上三楼校医室瞅了眼,从门口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瞧一瞧里面。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校医都不在。 许柚越来越觉得奇怪。 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侧脸,想象了一下球飞过来会伤到什么? 毁容吗?眼睛吗? 还是耳朵? 许柚想来想去,都是白搭,真实情况只有问他才清楚。 晚上,做完作业,许柚盯着那个黑下去的qq头像,一边抱着肥橘撸猫一边思考要不要问一下江尧有没有事儿。 她纠结了大概半个小时,最后还是闭着眼发了过去。 【江尧,你没事吧?】 结果,到了凌晨都没收到回复。 许柚熬不住就睡了。 第二天上学,她比以往早了足足半个小时到学校,就为了看看江尧今天会不会回来。 可到了早读课上课也没见他身影,书包像昨天一样挎在椅背上,根本没有拎回去。 许柚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有些沉重,连英语都看不下去。 直到身后出现“吱——”的一声,有人拉开椅子坐下,她猛地回头,比梁子豪反应还要快一些,注意到江尧回来了。 江尧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干什么?” 许柚傻乎乎地笑着摇摇头,又转过身开始背单词去了,瞧见他没事后,盯着单词表笑得合不拢嘴。 江尧却在她背过身后,压下了眉眼,脸色微沉。 梁子豪投来关心的眼神,问道:“兄弟,没事吧?” 江尧摇了一下头,扯唇笑了下,却不带一点情绪,眸色淡到了极致。 男生没有女生那么心思细腻,看见江尧这表情,也只是误以为他没睡醒,还有点困而已,并没有当一回事。 许柚坐在江尧前面,没法老是转过身去看他,更不会发现他的异样。 但暗恋的人心思的敏感程度比一般人强得多,没过几天,她就发现江尧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儿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以前江尧会主动找她聊天,有时候还会请教她英语,现在他又变回了以往孤僻的状态,总是一声不吭。有时候她说话,他还会无视…… 许柚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或许是她做了什么事儿惹他不高兴了才这样,可回想了半天都想不到自己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直到会考的前一周,她去饮水机接水时,无意听见老师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问江尧会考还考不考? 许柚蹙了蹙眉。 为什么会考不考?江尧的保送还没确定下来吧?怎么就不用考会考了? 许柚带着这个疑问去饮水机接热水,因为在想问题,被烫到了没发现,左手的食指红了一小圈,隐隐有起泡的趋势,还挺疼的。 她甩了甩手,拿着水瓶返回教室,迈进后门时,瞧见林冉和梁子豪在聊天,因为离得太远,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离得近了,才能捕捉到一点点关于他们聊天的信息—— 林冉一脸惊讶地问:“不是吧?江尧要出国?怎么这么突然啊?” 梁子豪像是知道原因,又像是不清楚,估计他也是一知半解,刚得到消息:“还行啊,这在我意料之内。这学期不有很多人出国留学吗?刚好高三快到了,该出国的都在准备出国了。” 林冉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可之前他不是说了要去北京上大学的吗?” 梁子豪的思维方式很简单,也只是从江尧的角度出发:“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嘛,况且像江尧这样的三好学生,出国挺适合他的,比那些为了逃避高考出国的人好多了。或许他不喜欢清华北大了呗?” “那什么时候走啊?” “这个月。” 梁子豪话音一落,许柚没留意用刚刚被烫到的手握住水瓶,本来就被烫伤了,这下又被烫一下,直接疼得她低呼了一声,撒开了手—— 水瓶“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瓶盖歪了,刚装好的水正从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许柚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刚好撞上从走廊外进来的江尧,他比她高得多,视线越过她,一眼就看见发生了什么,也瞅见了她被烫得发红的手。 许柚转身朝他看了一眼。 他侧了侧身,语气沉着冷静:“你先出来吧。” 许柚已经不在状态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准备出国,这个月就要出国的事儿,巴巴地瞧着江尧将她的水瓶捡起来,拿拖把过来吸干地上的水渍…… 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地面。 许柚想问问他关于出国的事儿,可与他对上视线时,又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干得发哑。 别说说话了,她都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恍惚觉得他陌生了很多,像变了个人,之前的一切都是她自行臆想出来的错觉。 不然出国这种需要慎重考虑的事儿,连朋友都不能告诉一下吗? 林冉知道许柚肯定知道那件事了。 放学之后,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沉默了好久,似乎都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出国意味着什么? 往好一点想,是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上学,他去更好的地方深造。往坏处去想,就是他们的人生轨迹从此变得不同,他从原本一直朝前走的直线中,分离了出去,去往与她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很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第21章 . 21. 许愿 关于江尧出国的事,许柚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他。 譬如,去什么地方上学?上完学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最终一个都没问出口。 梁子豪说得对,人的想法总是无时无刻在变。现在说会回来的人,最后到底回不回还是个未知数,亦或者在国外取得好成绩,毕业后直接就在那定居工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冉问:“你现在对他的喜欢还有多少?” 许柚不清楚,这种东西真的无法用具体的数量来衡量。 前阵子发生了那次告白乌龙后,她说过,她对告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喜不喜欢她都没关系。 可现在再问自己一遍,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其实她也藏着一个不愿告诉任何人,若实现不了那就一辈子都不说出口的愿望。 她想追随他的脚步,跟他上同一所大学,用自己的方式陪在他身边,就这样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会不会日子久了,他也能发现她的好,继而喜欢上她? 实在不行的话,那五年后大学毕业她再告白一次,而且是当面告白,他会不会接受她? ——这是藏在心底,不敢跟人共享也害怕被嘲笑的秘密。 林冉说:“别想太多,喜欢这东西其实挺不值钱的,尤其是学生时代的喜欢,看见这个帅就喜欢这个,看见那个帅就喜欢那个。” 许柚还记得她当初劝她告白时的说辞,跟现在完全不一样,这是又开始胡咧了? “你别不信。”林冉看她,“你对他现在最多只到喜欢而已,连爱都算不上,因为你不了解他。说实话我们都不了解,只喜欢一个人的表面的话,那还算不上爱吧?感情也没那么深,或许你了解之后就不喜欢了。而且,过几年估计你连江尧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 “谁没喜欢过一两个帅哥呢?小学我还暗恋过人呢……不过现在长残了就没兴趣了。” 林冉说得很现实,生活中绝大部分的人也的确如此。 就连许柚都不敢保证,如果江尧不出国,两三年后她是否还会喜欢他…… 可即便如此,现在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 一想到一个月后再也看不见他,高三也不见他的身影,总感觉心脏某处空了一样,挺不是滋味。 第二天上学,许柚没有找江尧说话,当然他也不会主动找她。 两人对视过后,都会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一种无形的压抑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显得特别尴尬。 今年的高考很不巧,在六月的第一个周末进行。 高考那一周高一高二级只需要上一天课,就可以连放六、七天的高考假期了。 那一天也恰好是星期一,升旗仪式照常举行。 仪式后半程专门由高二级的级长颁发了一个奖,是前阵子的数学竞赛,全校只有两个人拿到了获奖名额,一个一等奖,一个三等奖。 一等奖的获得者毫无意外是江尧。 他在众人仰慕的目光和彻响的掌声中走上升旗台,每一步都走得不急不躁,干净的蓝白校服将他身形衬得宽阔高大。 有那样的实力却总是不卑不亢,许柚看得出来,很多同学和老师都挺喜欢他的,也有不少尖子生将他作为榜样,去学习去追赶。 张悦瞧见这一幕叹了口气。 许柚站的位置刚好离得比较近,听见了她跟四班班主任的一段谈话。 四班班主任瞅着台上说:“听说你们班第一要走了?” “对。”张悦无奈道,“本来以为拿了这个奖保送基本就稳了,但他放弃了。” 四班班主任并不觉得可惜,“可能是人家家长改变了主意,觉得出国比较有前途,说实话他这能力去哪儿都能吃得开,也不必觉得可惜。” “确实喔。”张悦笑了下,“不过也是因为一些事才这么突然的啦,我跟你说……” 许柚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奈何后面的那些话张悦是凑在四班班主任耳边说的,像是在谈论什么八卦一样,不能让附近的学生听到。 谈完这段话,四班班主任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没办法,他家应该还挺富裕能支撑费用的吧?” “能的。”张悦高跟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他妈妈是教授,爸爸开公司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希望他以后越来越好吧。毕竟是带了快两年的学生,会考后一周就走了,别说还挺不舍的。” “这么快?” “嗯。” 会考后一周? 许柚听见江尧走的具体时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她仔细算了算时间,明天开始放六天的假,放完回来周一进行会考,会考后就只剩下四天了。 四天,一眨眼就能过去。 许柚恨死了这为了给高考腾考场而多出来的六天假期,白白让他们少了六天的时间相处。 升旗结束,回教室的路上起了一阵风。 有沙子吹进眼睛里,许柚眨了眨眼,差点儿哭出来。 她忍着那股难受劲儿,眯着眼视线模糊地盯着走在前面的江尧,多少带了点贪恋。 想的却是看一眼少一眼,以后真的没得看了。 林冉瞥她一眼,一惊一乍道:“柚子,你怎么哭了?” “……” 这句话在喧闹吵杂的楼梯间引起一阵诧异,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看她,梁子豪也好奇地扫了眼。 许柚顿感丢脸,揉了揉眼睛:“没哭,是刚刚沙子进眼睛里了。” 大家才笑着移开了视线。 许柚盯着某人的背,小声嘀咕:“……现在倒挺想哭的。” 连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听见她哭了,都关心地转过身来看他,他却毫无动作,哪怕一个眼神,都没能给她施舍。 许柚揪紧校服的衣摆,愈发觉得难受。 林冉估计猜到她在想什么,挽着她的胳膊,无声地安慰,没说话。 下午放学,许柚将假期作业全部收拾好,转身瞥了江尧一眼,发现他桌面放着一个看上去很新的橡皮。 ——是她给他的那个。 许柚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拿回来,顿时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让他拿着她的东西挺好的,说不定会带出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柚转过身,刚要拿起书包离开。 江尧突然走过来,将几本书放在她的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小声问:“要吗?” 许柚明显一怔,抬目看他。 除了水瓶掉在地上的那天,他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过话了,听见这句话,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江尧等她决定,也不急。 许柚被他目光烫到,稍稍挪开眼,看向他拿过来的几本书,全是数学、物理和一些练习册。 里面密密麻麻铺满了他上课时做的笔记,数学比较少,物理还挺多的。 重要的不是笔记,而是这是他用过的东西,属于他的东西啊,对于许柚来说,比什么都宝贵。 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给她? 许柚瞧见扉页他开学时写上的“江尧”二字,眼睫颤了颤,心脏忍不住狂跳,仿似傻了一般,呆滞地盯着那两个字,眼睛都有些失神了。 静默片刻后。 许柚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突然看着他很狂地问了一句:“能把上学期和高一的也给我吗?” 说完这句话,许是她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不妥,越说越没底气,“快高三了,复习应该都能用到……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此刻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即便说话的声音不大,也能制造出回音。 等了一小会,都没听见他的回答。 许柚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刚想说算了,就听他低低地笑了声,点头说,“下周吧。” “……” 就这么答应了,许柚被这声笑勾住了魂,凉了好几天的小心脏又瞬间被揉得热乎乎的。 …… 男人真是可恶! 临走之前还来“勾引”她,而且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那种。 假期林冉和许柚出来玩耍,听说她这件事儿后都要笑疯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同样是朋友,江尧就没给我留笔记啊,说明你在他心里还是挺特别的……” “特别有什么用?”许柚郁闷地说,“下周就要走了,再过几个月他就十八岁了,都要成年了。成年后应该会考虑一下谈恋爱这方面的事吧?毕竟国外比这边开放一些。” 林冉:“可能哦,而且他那么帅,估计会有挺多女生喜欢他的。” 那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许柚在心里想,鼻子忽然有点酸。 会考前一天,林冉爸爸拉上林冉和她一起去爬山。 累死累活爬到了山顶,看见一棵长了几百年的许愿树,树杈挂满了不同颜色的许愿牌,上面承载了大大小小的愿望。 许柚一直都不是很信这些。 林冉爸爸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掏钱买了两个牌子让她们写好,自己挂上去。 林冉的梦想很简单。 世界和平,家人健康,高考顺利。 许柚纠结良久都不知道如何下笔。 其实她想许愿让江尧三十岁以前不要谈恋爱,大学毕业以后赚了钱,她想尝试去找他,但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太坏了。 最后,她只许了两个愿望—— 1 .外婆和妈妈身体健康。 2 .祝他一生平安,前程似锦。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隔着上千万里的国度,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活着,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能相遇。 那时候,不管多少岁,她应该都可以将他认出来吧。 -年少时喜欢过的人。 -这辈子她都不想忘。 第22章 . 22. 念想 会考当天,许柚比往日早了半小时来到学校,她跟江尧的考室离得很近,站在考场外的走廊翻着资料书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身影,估计他今天是不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一想到过了今天就成为高三,没了他的陪伴,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挺提不起劲儿的。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曾经想过考清华考北大,再难她也要试一试,理由很简单,他会在里面。 现在,设什么目标都觉得索然无味。 理科生会考只考史政地三科,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题型,题目不会出得很难,对分数要求也不高,最后只评a、b、c、d四个等级。 老师说,想上重点大学的同学,一定要争取拿到b以上,这样在高考同分录取的时候会比较有优势。 许柚对此还挺有把握的。 江尧也说过她喜欢背书,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都是些死脑筋没什么技巧含量的复习方法而已,文科老师下发的那些复习资料,她基本都看得滚瓜烂熟。 考试结束,林冉一边回顾资料核对答案,一边问她:“考得怎么样?” 许柚语气轻松:“感觉不是很难,就是地理有几道题,有点刁钻。” “那肯定稳a了。”林冉提前恭喜她,“要高三了,柚子!最艰难的十八岁快要来了,接下来一年我不会死在试卷里吧?” “那倒不会。”许柚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真会死的话,估计有人会比你先死吧。” “谁?” “梁子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考第二天,每周各科仅有一次课的文科课程全部换成了自习课,体育课也由每周一节变成单周上,班主任还简明扼要地提了下过几天搬教室和下学期寄宿的问题。 许柚在底下抄笔记的手,无声地捏紧,备考气氛越来越浓重,大家都斗志昂然的,她却显得没精打采。 下课后,江尧真的将高一和上学期的物理数学课本和笔记拿给了她,很厚的一沓,直接放在她的桌面上。 看得林冉眼都酸了,嘴不把风地惊叹道:“江尧,你怎么对许柚那么好?” 许柚瞪了林冉一眼,江尧没说话,反而是过了一会才问:“你想考什么大学?” “啊?”许柚慌乱地眨了眨眼睛,脑子空白一片,这个问题她最近也在思考,但一直都没有答案。 说清北会被笑吧? 那是他曾经的目标,才成为她一时的梦想,而且以她目前的成绩来看,还挺悬的。 许柚静默片刻,都想不到该说什么,她现在真的没有目标,完全不像一个刚踏进高三的备考生,总不能随便说一个撒谎。 长久的沉默让江尧意会了她的意思,“没事,就随便问问。” 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许柚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个答不上来的问题,让她多年后错失了一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跟往日一样度过,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柚挺佩服江尧的,明明已经不用高考了,现在听不听课对他来说,好似也不那么重要,可他还是很认真。 认真到让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简直跟他差了一大截。 他吸引人的魅力就在这,做事专注不分心,也从不抱怨,不仅是学习,其他事情亦是如此,很难让人不喜欢。 周四傍晚,许柚放学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集市逛了一圈,突然瞧见一个老旧的店铺门口挂着一大串的平安符,踌躇几秒后,走进去问了一下:“你好,这个要多少钱啊?” 看铺子的是一个老奶奶,弓着腰走出来说:“三块钱一个。” ……也不算贵。 许柚拿着过年前赚的积蓄,想了一下,又问:“为什么种类那么多,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啦。”老奶奶见她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跟她解释,“这一款是送给老人家的,像我这种老太婆就很适合,这一款你看它这个结比较时髦好看,就是送年轻人的,还有一个是小情侣小夫妻的,看你喜欢哪款?你是送给谁的呀?爷爷奶奶还是爸妈?” 许柚几款都比较了一下,觉得送小情侣那款比较好看,但是当着老奶奶的面又没好意思提。 她摆了摆手:“不是,我……送给同学的。” “同学?”老奶奶是个过来人,刻意逗她,“那是要送男孩还是女孩?” 许柚被说得脸都红了,干脆道:“你拿那个送给年轻人的给我就好了。” 老奶奶帮她拿下来,还给她擦了擦。 许柚问:“婆婆,这个真的有用吗?” “你觉得呢?” “……”她不知道。 老奶奶也不怕砸招牌,直白道:“肯定没有用啊。” 许柚:“……” 老奶奶又道:“不过是找个安慰,给个念想罢了。让别人知道你还惦记着她,想着她,就够了。” 许柚觉得有道理,瞧着老奶奶熟练的包装手法,抿唇笑了笑。 许柚将平安符拿回家,纠结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送出去,就说给他一个礼物,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就当留个念想。 会不会太明显了? 但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送出去,就真没机会了。 被他看透她的心思又何妨,总比留一辈子的遗憾好。 然而,无语的是…… 许柚周五回校,还没来得及送,这个平安符就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她早上去了两趟洗手间,平安符一直揣在口袋里,估计是不小心掉在了某个地方,怎么找都找不回来。 真够粗心大意的! 许柚跟林冉提了这个事,两人半天都神经兮兮地在洗手间和教室那条直道上搜寻。 林冉说:“很重要吗?你哪来的平安符?” 许柚急得也顾不上什么,直接说:“昨晚去买的,本来想送给江尧。” “那你......”林冉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这也能丢?这种东西还不放好,这才一天不到就不见了。” 许柚咬着唇,满脸的失落和自责:“那怎么办?我没有东西送他了。” “算了吧。”林冉说,“估计天意如此,你看……这天也真是够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下雨了。” 窗外大雨倾盆,阴沉的天气和时不时的雷阵雨,让这个夏天更显闷热。 许柚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丧了一天,却坚强得一滴眼泪都没掉。 在林冉看来,她不是想开了,就是在硬憋着什么,等到某个临界点爆发。 雨天最适合离别,也最容易伤感。 放学后,许柚还在找那个平安符,可她要送的人却不等她了。 梁子豪答应帮江尧今天值日,摆好了桌椅,江尧也收拾好了东西。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的课本和其他物件早已在前几天逐渐带回了家,此刻抽屉已空,什么都没有。 梁子豪问:“什么时候的飞机?” 许柚竖起耳朵听了一下,他隔了好一会才道,“周日。” 梁子豪勾他肩膀:“那周末去你家找你,给你辞行。” 江尧:“随你。” 许柚没出声,装作很认真地在扫地,动作却越来越慢。 直到江尧喊了她们一声,“林冉,许柚……我走了。” 许柚才有些忍不住地眨了眨眼,睁着微红的眼睛不敢看他地说了声:“再见。” 林冉说:“再见啦,江尧,苟富贵勿相忘啊!对了,柚柚,我要去校门口对面的文具店一趟,你等下搞完卫生就来找我。” 许柚刚想“嗯”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没带伞,连忙说:“我没伞啊。” 林冉略有些苦恼,想说要不她将伞留下,趁现在小雨直接冲过去。 江尧说:“我撑你下去吧。” 林冉意想不到地“嗯?”了一声,他又补充了一句,“只到校门。” 许柚觉得这提议挺好的。 林冉跟她征求意见,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留下一把伞,跟江尧一起下了楼。 许柚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安静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始扫地。 扫完地,只过了十分钟,雨势就变大了。 许柚拿起伞,背上书包,并不着急下去,站在走廊的护栏边上,望着薄如浓烟的雨雾,将手往外探了探,发呆了一阵。 良久,才想起林冉还在文具店等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揩掉正准备从眼睑滴落的泪,敛着眸,快速离开。 林冉早就买好了东西,站在文具店门口吹着凉风等她。 仔细看,她手上还提着一把伞。 许柚与她汇合后,她立刻将伞递过去,“给。” 纯黑色的折骨伞,像没怎么用过,特别新,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许柚皱了皱眉,很蠢地问:“谁的伞?你买的?” 林冉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江尧,给你的。你不会刚刚哭了吧?” 她忽略掉她上一个问题,“他不要了?” “对。” 第23章 . 23. 遗憾 那天许柚撑着江尧给她的伞回家,接下来的一周,禹城乃至附近的城市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降水。 正值春夏换季之际。 瓢泼般的暴雨像箭一样射下来,夹杂着狂风和闪电,天阴沉沉的,这雨飞水溅的气势,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淹了一样。 但那天之后,许柚再没用过那把伞,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连同他给她的那一沓书一起加倍珍藏。 有一次,黎平君将常用的伞落在了单位,没带回来,傍晚又下了一阵暴雨,天上的雨珠跟豆子似的砸下来,越下越猛,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了。 她打算去市场买菜,在家里随意找了一圈,瞧瞧还有没有多余的雨伞,竟真让她给找到了一把。 许柚放学回来,发现伞不见了,急躁地找了很久,翻遍家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 直到她以为又会像平安符一样不见,差点哭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买菜回来的黎平君进门,而那一把江尧送她的伞正好在她的手上。 许柚立马夺过来跟她吵了一架。 那是她第一次顶撞黎平君,也是第一次情绪失控到丢了所有的尊重和礼貌,“妈,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怎么能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进房间乱翻乱找,直接拿我的东西去用呢?” 黎平君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吓到,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立马放下菜,吼了一声:“什么别人?许柚,你再说一遍?我是你妈,我进你房间怎么了?不就是一把伞吗?难不成你还想我淋着雨出去啊?” 她是真不能理解,就一把伞而已,自己的女儿却要对她上纲上线,“我出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冒着大雨去买菜回来给你做饭,你问我为什么要用你的伞?你有良心没良心?” 许柚根本没听她的话,低头检查了一下雨伞的周边,发现侧边不知道被什么勾了一下,出现一条细小的划痕,还勾出一条线来。 她气得咬了咬下唇,瞪大了眼:“可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别人的东西,你用就用啊,还将这里给勾坏,明明之前根本就没有这条线。” 黎平君不以为意:“去菜市场跟人碰碰撞撞不是很正常?我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吗?勾一下怎么就不能用了?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是谁的伞,要不要你妈亲自过去给人赔个不是,赔把新伞给她啊?” 许柚不吱声。 黎平君见她那么在乎,似乎也嗅到了什么猫腻:“怎么?说不出话了?还是说……这是谁给你的东西?瞧你宝贝那样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会将一把伞藏在书柜的最顶层,上面还有那么多别人的书本?” 她说得那么直白,差点儿就要将早恋两个字蹦出来。 许柚自知怎么都说不过她,却还是犟着一口气,“对,我是你女儿没错,但我明年就十八岁成年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空间,就算我们是母女关系,这也不是你侵犯我个人隐私理由,希望你能尊重我一下,还有我的物品……” 许柚说这话还挺伤人的。 但也确实是几次积累逐渐而成的爆发,她一直知道黎平君会进她房间翻东西,为了了解她的学习状态和近况,这似乎成了她的习惯。 以前许柚一心学习,心思也很单纯,没有秘密,对此没什么所谓。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次黎平君只看到了江尧给她的课本,下次要是看见其他别的关于江尧的东西,许柚相信,她绝对会气到将它扔掉。 许柚说完,就回房关了门。 黎平君憋了一肚子的火,平时从来不与她置气的乖女儿突然变成了这样,还要她尊重什么隐私? 许柚将伞放在桌面上,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水珠,重新整理折叠好伞面的布料。 黎平君在外面拍门大吼:“许柚,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你爸不在,就开始学着顶撞我,我告诉你,你现在才十七岁,还没十八,就算你到了十八,你也还是我女儿,我想怎么管你就怎么管!” 许柚听着外面的训斥,无声地低下了头,指腹摸了摸被勾坏的部分,重新将伞收了起来,视线扫到旁边的几本数学书时,没忍住翻开认认真真看了几眼。 江尧竟然还留了一本竞赛书给她,估计是收拾时顺手放进去的。 许柚随意翻几页,看了眼,题目是真的很难,但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正当她准备合上放回去时,发现后半部分的书页出现了断层的现象,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夹在书里。 许柚捏着书脊,晃了晃。 下一秒,一张竞赛准考证掉出来,上面有他的名字,学校,准考证号,还有一个打印出来的黑白一寸照片。 许柚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眼睛一动不动,久到她自己都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须臾,才坐下揉了揉有些酸涨的眼眶,吸了吸鼻子,趴在桌面上发呆,努力睁大眼睛,想让眼泪憋回去,却感觉心脏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有人说,初恋通常都不会有结果,百分之九十九会成为一生的遗憾,能走到最后的那都是很幸运的人。 可她的初恋,算什么呢? 因为她的胆怯。 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败得溃不成军了。 …… 学校让高二级部搬去高三教学楼后,江尧的桌椅并没能保留下来,班里突然少了一个位置,少了一个人,尤其是这人曾经总是第一的时候,还挺不习惯的。 没了他在,各种科目的小测,除了数学,许柚经常能压过全班拿到第一。 就连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许柚也是班内的第一名。 可遗憾的是,并没能像江尧那样,冲到级部排名的最前列,只拿到了第十七名。 许柚和黎平君冷战了一个多月,期间两人几乎都不说话,黎平君做了饭也不会喊她出来吃。 除了偶尔许柚在房内做作业忘了时间,她才阴阳怪气地骂一句“还不出来吃饭吗?不吃我拿去喂猫了”,许柚才放下手中的笔,出来将快要冷下去的饭菜吃干净。 对于那天的吵架,事后想想…… 许柚还挺自责的,可并不后悔,她想要争取自己的私人空间,必然要经过一番交涉,但或许可以采取更好也不伤人的方式来进行。 只是那阵子她情绪有点不受控,才在看见那把被黎平君弄破的雨伞时跟她急了眼。 暑假的第一天。 黎平君刚好调休在家,许柚睡到了早上九点才慢吞吞地起床,然后刷牙洗脸,去厨房翻了翻,瞧瞧有没有早餐吃。 黎平君正准备泡中午要吃的木耳,用余光瞅她一眼,不客气地说:“眼睛看哪去?就在你前面。” 许柚哦了一声,抿了下唇,将前面的高压锅打开,找到里面尚有余温的玉米,抓在手上啃了起来。 她咬了几口,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一直站在厨房里不出来。 黎平君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拿到了就出去吃,别站这碍眼。” 许柚闻言,委屈道:“我怎么就碍眼了?” 黎平君反问:“你怎么不碍眼啊?没看我正忙吗?这厨房又不大,本来就够挤的,你还站在这,不热死我啊?” 许柚无奈地撇了撇嘴,刻意转了个话题:“妈……” 还没说上话呢。 黎平君就说:“不要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到了十八岁你就搬走吧。反正你不喜欢别人进你房间,看你东西,长大后你就搬出去,我绝对不踏进你的房子一步。” 许柚:“……” 真够记仇的! 许柚被噎了一下,难受地跺了跺脚,默了一会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我知道错了……” 黎平君还在置气:“你哪错了?你没错,是我错了。” 许柚:“是我!” 黎平君看她一眼,见她都要哭出来了,便没再说她。 两人的状态很快恢复如常。 黎平君知道她讨厌别人乱翻她东西,之后真的也就没再翻过。 但毕竟是过来人,即便许柚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到零星半点,知道那雨伞铁定跟书柜里那几本书的主人有关。 那几本书是谁的。 黎平君那时翻了一下,在扉页看见一个写得干净漂亮的名字:江尧。 知道肯定会惹她反感,黎平君并没有问她。 只是在平时的聊天中时不时提醒她要以学业为重,不要想其它乱七八糟的,什么事高考后再说。 许柚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 仅有一个月的暑假,她除了跟林冉出去玩过几次,几乎都是在家复习度过,将以前学过的东西在之前买的本子上,整理归纳,形成一个系统的框架结构。 八月份高三开学,她基本已经将以前的知识回顾过一遍,并且在第一次摸底考试中拿到了年级的第三名。 林冉觉得许柚的进步简直是突飞猛进,课间调侃了她一下:“照这趋势下去,你不会成为我们班第二个江尧吧?” 将近两个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许柚有一阵的恍惚,眸子也跟着黯了黯。 林冉自知说错话了,吓得捂了捂嘴,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短暂沉默过后,许柚无所谓地扯了下唇角,脸上尽是释然:“有什么好不好的?迟早要成为人生的过客,我总不能一直想着他吧?以后我也会遇到别的喜欢的人啊,也会谈恋爱……” 她在心里很酸地补了一句:他也一样。 他们都会结婚生子,喜欢别人。 她已经在尽力忘记他了。 可是,真的好难。 第24章 . 24. 高考 高三真还挺累的,每天教室、饭堂、宿舍三点一线,一周只放半天假,一个月仅有一次长假,还要月测…… 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每天都需要鸡汤来续命。 但也有原本信誓旦旦说这学期要收心学习的人,到了中期就忍不住放飞自我,敷衍对待,成绩退步后,又开始发奋,如此循环往复。 没错,这人说的就是梁子豪。 几人高二坐在一块儿习惯了。 高三换座位也经常黏在一起,许柚时不时能听见林冉和梁子豪在打闹,闲聊或者讨论题目。 羡慕是肯定的。 偶尔许柚也能从梁子豪口中听说到一些关于江尧的消息,但都只是些细枝末节。 也是在这时,许柚才知道江尧有一个姐姐,叫江呓,原本是他们的学姐,长得特别漂亮。 这让她想起上学期她跟江尧同撑一伞,在小卖铺门口见到的女生,看着就挺像梁子豪描述的那样儿。 而且现在仔细想想,两人眉眼还挺像的。 只是江尧双眼皮的褶皱没有姐姐那么深,眼睛却一样的透亮深邃。 梁子豪还说:“江呓高考考得挺好的,在北外修了个小语种,不过江尧爸妈都跟江尧一起出国了,只剩她一个人在国内。” 林冉不解地问:“那江尧家不是空了吗?” “啊?”梁子豪说,“没空啊,有阿姨在打扫。” 林冉感叹了声,“这……还有阿姨打扫?看来他不止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有钱,而是超级有钱。” 梁子豪嗤了声,似乎在嘲笑她没见识:“能随随便便将儿子送出国读书的,能没钱吗?这些消息都是我爸妈告诉我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许柚蓦地插了句话:“江尧爸妈都出国了,姐姐怎么办啊?不会心里不平衡吗?” 梁子豪哎了下:“我说都出国了,只是暂时定居在国外而已,又不是不回国,回一趟北京有什么难的?肯定会回来看她的啊,而且照他姐姐的个性,绝不会心里不平衡,在大学肯定过得特别爽。” 许柚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高三一年伴随着大大小小的誓师大会,跟小情侣过纪念日似的。 每到三百天、两百天、一百天、三十天,副校长和级长都会召集大家开一次级会,使劲儿地“敲打”他们,让他们不要松懈,再坚持一下。 每到这种无聊的会议,班上总有几个人喜欢提前开溜,或者事先准备一本单词书或一张试卷,边开会边在底下悄咪咪地复习。 在如此氛围之下,许柚倒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了,因为她除了会议笔记本,什么都不带。 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放松一小会儿,稍微放空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 林冉每次都看她在发呆,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总不会还惦记着江尧吧? 她觉得不太可能。 从未说出口的喜欢,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林冉是真的无法共情和理解,说不定江尧已经将她忘记了,何必呢。 二〇〇九年的春节。 外婆生了一场大病,黎平君险些掏光了家里的积蓄去给她治疗,幸好是救回来了,却因中风变得生活不能自理,脑子也神经兮兮的。 那一年,他们家连正式的年夜饭都没有吃,许柚在医院陪外婆,黎平君回家草草做了点粥送来医院。 许柚是第一次在医院的病房里看春晚,感受到外面浓烈的新年气息,却忍不住握着外婆的手,想着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妈妈和外婆又老了一岁,手上的皱纹每一年都在加深。 会不会以后她在乎的人都离开她了。 一想到离别,许柚总能想起江尧,除了许海城外,江尧应该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离别心痛的人。 到了深夜,黎平君需要在医院陪床,赶紧招呼许柚回去睡觉,不想耽误她高考复习。 许柚乖乖地听话,拿着饭盒回去洗干净后,却没上床,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电脑,像往年一样打开某人的qq对话框,编辑了一句话,没多想,直接发出去。 【江尧,新年快乐呀!】 你还好吗? 许柚盯着他已经半年没上的qq,叹了口气。 因为睡不着,加之外面零点的鞭炮声太吵,她直接通宵看了一夜的书。 一直到早上八点,才稍微睡了一下。 春节是真挺枯燥的。 外婆住院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看着,黎平君请不起护工,白天许柚在医院陪着,她回来做饭和做家务,到了饭点和晚上,她就会去医院将许柚轮换回来。 许柚并不觉得累。 她每天在医院边复习边陪着外婆,反而有了更多的时间跟她相处。 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有时候连她是谁都记不清楚。 许柚必须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是你的孙女啊,她才能明白,然后聊上几句。 后来,许柚查了一下大概类似于“中风能活多久”这样的问题,上面的答案很多都是个位数。 能活到10年以上,只占20%不到。 春节结束,黎平君需要上班,许柚也要回学校上课。 医院开了药,让外婆回家休养,毕竟住院费还是挺贵的,他们有点负担不起,而且外婆除了偶尔神志不清外,相对来说症状没有那么严重。 许柚安心下来,可每次她在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放长假回家时,总能听见她问:“你是谁啊?” 她都顿感无奈,走上前瞧见外婆的毛衣扣子扣错位了,认真地帮她重新解开,一颗接着一颗扣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为了不让她察觉出异样,还要硬撑着将眸中的酸涩憋回去。 高考前两个月,许柚在紧张的冲刺复习阶段,被告知了一件事情:外婆在一个晚上自己偷偷溜出去,摔在河里去世了。 许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学校上课,感觉生活尽是不如意,她这十几年就没有过幸运的时候,逐渐也对高考没了信心。 张悦对她做了很多心理辅导,都没能改变她的心态。 觉得挺惋惜的,许柚在高三各种的统考和模拟考中已经拿过三次年级第一了。 一中是市内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在校内拿到第一,放眼整个市内都不会是很差的排名,以后能考到的大学绝对是国内最好的那两所。 张悦曾经问过她,目标大学是哪一所? 许柚不知道,她觉得都可以,并没有区别。 张悦甚感无奈,什么叫没有区别?区别可大了,她经历过找工作的艰难,越往高处找,院校歧视就会越大,这可是改变一生命运的事儿。 眼看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不到。 级部又召开了一次高考前的经验分享会,这次跟以前的每一次都有些不一样,似乎更隆重了些,还请了不少优秀学长学姐回来分享高考前心态调整和答卷时的经验。 许柚没什么兴趣,无聊地听着。 一直到充当主持的副级长提到一个熟悉的人名,她才恍然回了神—— “两位学长都给大家分享了上一年各自高考前的冲刺经验,下面我们请一位学姐上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心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官网页面,我们的一个叫江呓的学姐因为一张宣传照在网上走红,我们请出江呓,大家给点掌声。” 许柚抬眸往平台的一侧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a字裙的长发女生慢慢走了上台。 她跟刚刚的两位学长都不一样,连稿子都没拿,就这么一身轻松地走了上去,站在台上轻笑了两声,唇红齿白,简直美的晃眼。 许柚盯着那张与江尧有着相似眉眼的脸庞,愣了许久。 江呓先自我介绍一番,特别随意地说:“各位学妹学弟好,我叫江呓,最近因为一个学校的活动回到了禹城,然后受到母校的邀请,希望我返校跟学妹学弟们分享一下经验,所以我就来了。” 大家都被她好听的音色迷住,鲜少有人交头接耳,都在认真听着。 许柚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听她继续说,“其实我一开始不是很想来的,不是要摆谱子、耍大牌,是因为我觉得我这种人,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给你们分享,怕将你们带坏了。” 台下哈哈大笑,对学姐的说辞感到意外。 江呓说:“相信我现在说什么考试经验之类的东西,你们也听不进去,而且前面有两位这么优秀的学长给你们分享,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建议也是多此一举。那我就来给你们说点其他的东西……” 许柚抑不住扯了扯唇,心想江尧姐姐和江尧性格差得也太大了吧。 她刚开始幻想如果此刻是江尧在台上,他会说什么的时候,江呓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大家不觉得我的名字很耳熟吗?曾经霸了理科年级榜首第一名的江尧,应该有人不陌生吧?我们同一个姓,同一个爸妈,没错,那是我弟弟,一个在我看来特别欠揍却也不得不承认很优秀的人。” 台下惊叹一片,班里也有大部分的人并不知晓江尧有个姐姐比他高一年级,而且在同校读书。 江呓收到意料之中的反馈,接着说,“可是他已经在国外上学了。来之前,我打电话问了他一下,关于考试有什么经验可说的……” 许柚眼睫没忍住颤了颤,屏住呼吸。 江呓勾唇一笑:“他跟我说了两个字,随便……你们看他这人……”她没忍住往老师那儿瞥了眼,“我说这么多废话,级长不会赶我下去吧?不过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不管他是不是乱说,但有个原则特别重要,考试前往死里看,往死里背,往死里学,到了考场就不要在意那么多,只想着将试卷做好就行了......” 第25章 . 25. 错过 许柚很有冲动,想找江呓问问关于江尧的消息,但细想了一下,这行为很荒唐。 而事实上,早在发言下台之后,江呓就离开了一中,高三级的级会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高考前一周,学校给高三级放了一天半的假期。 许柚回到家,受到的待遇绝对是这辈子最好的一次。黎平君给她煲了提神健脑的核桃排骨汤,还有各种虾鱼肉,都是她平时爱吃却很难在家里经常吃到的。 黎平君从张悦那儿了解到她最近的情况,吃饭时没忍住劝了句:“柚柚,妈妈知道我平时对你很严格,特别是跟你爸离婚之后,可能有些时候对你要求太高了,但是你要明白妈妈这样,都是为了你好,是担心你的学业荒废过去。” 许柚剥了个虾,一边吃一边听着。 黎平君给她添了碗汤:“现在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了,一周后你就高中毕业,彻底解放,就再坚持一下,反正就几天的事情。” 许柚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我知道高考的重要性,再怎么样也不会乱来的。” “那就好。”黎平君补充了句,“妈妈没别的意思,是怕你以后后悔。对了,都快高考了,有什么想考的学校没?” 这个问题,对于每一个高三考生来说,简直贯穿高考备考的一整年。 许柚吃饭的动作顿住,不同于以往面对这个问题时的厌烦和敷衍,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的思量:“北外。” 黎平君没想到她还真说了一个学校出来,但没听清楚是哪一所:“嗯?北什么?” 许柚重复了一遍:“北京外国语大学。” 黎平君怔了一下:“为什么?” 班主任张悦前阵子因为许柚的问题,打电话来跟她聊过几回,各科的科任老师对许柚的期许都挺高的,他们所给予她的目标绝对是那两所顶尖名校。 但现在看来,许柚貌似对此没什么想法。 许柚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突然没经过思考,就想到了这个学校,而且想法越来越坚定。 她就是要考北外。 反正还没考试,黎平君也不管她,随便她设什么目标,有目标总是好的。 就算设了,最后真正能实现的又有几个人呢? 高考那两天,天晴得像一张蓝纸。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杈缝隙洒落在地上,映出细碎斑驳的光圈。 分享会时,学长学姐一直提醒大家高考当天一定要放轻松,不要紧张。 当时许柚不理解,就跟平常一样考个试而已,怎么会紧张呢? 到了真正上考场的那一刻,许柚拿着准考证的手竟然有些发抖,即将解放的喜悦和害怕考砸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总会莫名的激动。 她不断地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冷静下来。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 语文不算难,许柚很有把握,就是数学做题时间有点紧,后来都没有机会去回顾检查一遍,所以还挺慌的。 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跟学校最后一次模拟考比起来,似乎高考更简单一些,除了个别两道刁钻的物理大题,生物和化学都不是很难。 英语考试结束铃打响的那一刻,许柚坐在考室听见隔壁有男生在尖叫欢呼,各种喜悦溢于言表。 那一天,刚好也是端午节。 黎平君没有车,提前跟林冉的爸爸商量好后,搭着林冉爸爸的私家车来到了学校接她们,她还专门从家里带了粽子来分给她们吃。 林冉和许柚高三一直是一个宿舍,两人并不着急收拾,先吃着粽子闲聊了一会儿,才开始慢吞吞将宿舍要的和不要的东西归类,收拾整理好。 再搭林冉爸爸的顺风车一起回去。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七点钟。 黎平君在厨房做饭,许柚就将装着高中课本、练习册和资料试卷的箱子逐一搬进房间,颇有心情地整理了一遍。 但毕竟是几年的心血和学习的痕迹,许柚足足用了三天才将所有东西整理完毕。 后来的几天,她更没闲着。 经历了春节时外婆的那场大病,许柚知道家里的积蓄已经不剩多少了,虽然黎平君没跟她抱怨过什么,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家早已捉襟见肘。 因此,在林冉提议要不要去毕业旅游的时候,许柚果断拒绝了这个邀请。 利用各种线上和线下招聘渠道去找了一下暑假工,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份,而且还是个工资不错的工作——给一位明年即将中考的小孩儿做家教。 一周上四五次课,如果教得顺利的话,她完全可以将大学的学费赚过来。 高考出成绩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因为上午和下午都要上课,那时许柚正在家教的雇主家蹭饭,小孩儿的妈妈特别和善,知道她是今年的考生,还提醒她别忘了查成绩。 许柚借了他们家的电脑,上官网查了一下,奇怪的根本就查询不到。 刚开始那位阿姨还以为自家的电脑坏了,尝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虽然许柚已经在这家教了将近半个月,但她从来没有自夸过自己平时成绩有多厉害,阿姨一时也没想到那一层。 过了半小时才猛然晃过神来,试探地说:“不会是省内前二十吧?一般前二十都会暂时屏蔽。柚子,你确定你在一中只是中上游的水平,而不是顶尖?” 许柚眨了眨眼,她根本不知道屏蔽的事,也没仔细看过高考成绩查询的注意事项。 回家跟黎平君说了一下,没想到她笑着说:“放心,你们班主任已经打电话来跟我聊过了,你是你们年级理科唯一一个被屏蔽了的考生,成绩会在下周公布。” 虽然具体成绩不知道,但报志愿的事儿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林冉这次发挥得还行,水平不高不低,勉强上了省内的末流985。 梁子豪就不太行了,英语一直是他的短板,这次简直在英语上栽了个大跟头,他的家人都在劝他复读,势必要将英语提上去。 好多人包括老师都在劝许柚第一志愿报那两所名校的其中一所,要是被录取了,不仅仅是她自己,就连学校脸上都沾光。 许柚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愿,要去分数线低了几十分的北外。 说实话,挺荒唐的。 一中理科状元,省内第二名,竟然放弃了清北,第一志愿要报北外。 黎平君是真不能理解,学校也甚感无奈,到时候学校出高考喜报:本校理科状元,获省内榜眼,已被北外录取? 虽然北外也不是什么容易考的学校,但名头始终没有清北大,报出去的话肯定是清北更有面儿。 可人生是自己的,许柚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想到了结果,她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黎平君跟她争执了一周,都没有结果,最终拗不过她,随便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后来,两人各退一步。 许柚报北外,但专业选了黎平君很乐意的金融学。 去北京那天,因为赶上了新学期的开学热潮,飞机票很贵。 黎平君并没有陪她过去,帮她整理好一切行李,将她送去机场,在航站楼内说了许多叮嘱的话。 这是许柚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单独出远门。 黎平君担心是肯定的,还觉得自己没用,挣不到什么钱,配不上女儿的努力,特害怕她在外面被人嘲笑。 因此,她专门花了大价钱偷偷给许柚买了电脑、手机、手表,加起来花了将近一万块钱。 许柚登机后,安安静静坐在靠窗的角落,望着窗外一架架平时只在天上见过的飞机。 觉得很神奇,拍了张照片给林冉:【我准备走啦!】 林冉:【哇!!!】 林冉:【一路平安,到了说一声,我告诉你一个超级大消息。】 许柚笑了下:【什么消息啊?】 林冉:【到了再跟你说。】 许柚:【?】 许柚:【你这不是成心让我在天上都不安稳吗?】 林冉:【反正也没多远,你睡个觉就到了,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在飞机上肯定不会睡觉,一定要看够外面的云将机票钱都赚回本才罢休。】 许柚:【……就你话多。】 空姐提醒许柚关机。 她关掉手机,瞄了眼手上的电子表,时间显示是二〇〇九年八月二十四日十点十七分。 此刻,距离她说出那句“我也想去北京”,过去了一年半。 时间真如梁子豪当时所说的那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去北京这件事。 她真做到了,却没了那个人在身边。 到北京后,林冉兑现起飞前的承诺,给她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我跟梁子豪在一起啦哈哈哈哈!!!!!!!】 许柚并不惊讶,只觉得这是迟早发生的事儿。 但她还是酸不溜秋地回了两个字过去:【恭喜!!!】 不要像我一样,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定要狠狠地幸福下去。 …… 二〇 一一年的春节。 家里多了两口人,许柚有了新的爸爸和弟弟,黎平君二婚了。 结婚对象是一个电子厂的老板,叫周长青,目前所有的事业都是他自己白手起家,逐渐建立起来的。 跟前妻和平离婚后的第二年遇到了黎平君,两人一拍即合,恋爱一年后经过双方子女的同意都领了证。 周长青希望许柚和黎平君都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 这不,许柚刚从北京回来,就要加入搬家的行列,她已经在房间收拾了一上午。 中午草草吃完饭,继续收拾。 收到最后,她专门找了个箱子,将所有有关于江尧的东西尽数装进里面,并用胶纸密封了起来。 将东西搬去周长青家的途中,黎平君问过许柚:这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许柚摇了摇头,没吱声。 被她问烦了才说,只是一些不重要的玩意儿。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什么玩意,是她年少时的梦想,是她再也找不回的少女心事,是她不甘心、至今难以丢弃的遗憾。 …… 许柚大学后,留了长发,学会了打扮,也学了很多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技能。 为了让性格活泼起来,她专门报名了学校的广播站,给自己找了点儿事做,也让自己多说说话。 二十岁的许柚漂亮长开了不少,身高从高中的一米六拔到了一米六三,乌黑柔软的长发落在肩上,皮肤白如瓷玉,眼睛漆黑明亮,干净水润,文静独立的个性能招来了不少男生的喜欢。 有人跟她告白过,是同一个专业的男同学,但都被她拒绝。 二〇一一年的北京初雪在十一月底降临。 许柚跟舍友出去逛了一圈,冷得发抖却仍坚持在雪中望着这银白的天地,瞧着满天的雪花自晴天飘落。 舍友问:“你家乡那边也经常能看到雪吗?” 许柚点了下头:“一年会下那么几场。” 舍友感叹了声:“真好,本南方人只有在大学才体会到,真的好漂亮啊!跟韩剧里一样,我们过几天去故宫转一圈吧?拍一下照片什么的……” 许柚想了一下最近有什么安排:“可以啊。” 舍友:“可惜我们都是单身狗,这么美的初雪,就应该跟男朋友一起出来看啊。你看前面那一对......都亲上了,也不怕吃到雪碴子。柚子,你有喜欢的人吗?我看我们学院有挺多男生喜欢你的,但是你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许柚安静地垂下眸,将飘在她手上的雪粒捏碎,片刻才说:“有啊。” “有?”舍友不可思议道,“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能被你喜欢,那一定长得很帅,很优秀吧?” 许柚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突然就止住了声音,没声儿了。 舍友瞧她脸色,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走回宿舍的路上,许柚浅棕色的雪地靴踩到雪地上“吱吱”地响,她默了默,独自想着事情...... 三年了,江尧。 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冬天过去,我就真的不要再喜欢你了。 ——这是她做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实现过一次的决定。 许柚每次都告诉自己,要忘记过去,要忘了他。 却从未真正做到。 ...... 二〇一二年的六月,是全国都在狂欢的毕业季。 彼时,许柚才大三,还有一年大学毕业。 江呓在宿舍化好妆,全部捯饬完毕,一边前往校门准备拍毕业照一边打了个电话给江尧:“喂!人呢?怎么还没到?” 电话那端的男声稍许低沉:“爸开车走错路了,正准备绕回来。” 江呓不客气地怼过去:“你不会开吗?” 江尧说:“没国内驾照。” 江呓不耐烦地“唉”了声:“行吧行吧,快点啊,都提醒过你们早点出门了,又不听。”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江益平将车停进校园指定的位置,紧赶慢赶地下车。 江尧也顶着炎炎烈日从副驾驶位出来,走至后备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毕业花束和一些乱七八糟拍照需要的装饰和气球。 三个人,每人手上都拿了点,顺着人流往校门走。 这是江尧第一次走进北外,通往教学区的各种路线根本不熟,周围都是谈笑嬉闹的学生,在国外习惯说外语的缘故,突然变回中文还有点不太适应。 跟着两位家长的脚步,单手拎着一束花走在身后,因为最近在跟一个实习项目,还时不时低头瞥一眼手机。 白衣黑裤,肩宽腰窄,大长腿,趋于成熟的干净气质。 一路上,招来了一堆花痴的少女心,纷纷讨论这又是哪个学姐的男朋友这么帅气,毕业之际工作繁忙还要来给女朋友送花。 ......酸都酸死人了。 许柚昨晚熬夜赶了个大作业,这会儿才起床。 舍友从楼下买了午饭上来,激动地说:“你知道吗?我刚刚在教学区那边碰到一个超级大大大大大帅哥!” 许柚拿起牙刷走去阳台准备刷牙,无奈地问:“是有多帅啊?至于你这么感叹吗?” “真的巨帅!主要是气质很好!”舍友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敢对着人家帅哥拍照,不然一定拍下来让你看看,比我学校见过的所有男生都帅,他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看样子应该是早就毕业了吧?” 许柚边刷牙边含糊地说:“既然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他来我们这应该是为了大四那些学长学姐毕业的事吧?估计已经名草有主了哦。” 舍友摆了摆手:“有主又怎样?也不妨碍我们欣赏帅哥啊?柚子,你等下有空吗?我们去拍毕业照那边看看呗?听说今天是德语、法语和日语系的人在拍毕业照,我们去围观一下,看看都是怎么进行的,明年就到我们了。” 许柚刷完牙,漱了漱口:“不了,我等下有事。” 舍友不满道:“什么事啊?你怎么总是这么忙?” “今天广播站是我值日,我得去一趟。” “又是广播站,行吧行吧。” 许柚换上衣服,化了淡妆,就出门了。 去宿舍楼下的店铺买了两个面包,一边吃一边往广播站走,途中遇到来来往往穿着正装的毕业生,眸中难掩羡慕。 到了广播站,许柚先将准备好的稿子读完,紧接着喝了口水,开始放歌。 这周的广播主题是初恋。 初恋是什么? 大概像李子一样,又酸又甜又苦。 如果非要选一首歌放的话,她应该会选《告白》,这首是在她手机里循环了好久却百听不腻的歌。 许柚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音乐很快就从全校的广播传了出去。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我开始迷上你暖暖酒窝。” “你和我光脚并排着坐,天南地北什么都说。” “我的小心思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自己都难琢磨。” “没想到你却使坏骗我阖上双眼,偷偷,吻了我耳朵。” ...... 那年夏天,江尧走在北外的校道上,听到一首《告白》。 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一个暗恋了他五年的女孩放出来的。 有时候,许柚在想,如果当年江尧也喜欢她,那张告白信真的被他看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或者,当年她不那么胆小自卑,跟他告白,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事已至此,过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能回头了。 许柚经常一个人在深夜田径场跑步累到蹲下,想起以前的过往,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哭。 她咬着唇,喃喃地说:“我错过你了。” 她应该勇敢去追才对,而不是一昧等着被发现被喜欢,世界上那么好的江尧只有一个,能让她惦念了五年的江尧只有一个。 假如她知道,她能喜欢他这么多年,她一定会在高二那年对他说上一句话—— “我喜欢你。” 暗恋太苦。 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上卷完。 第26章 . 26. 幻境 大三期末考结束,许柚因为要考研,整个暑假都在学校图书馆里度过,后来又为了准备复试和论文答辩,忙得每日连轴转,人都瘦了好几斤。 时光乌飞兔走不觉长,一眨眼四年过去。 许柚硕士毕业,回禹城进了一家投行工作。入行前听人说这一行特别累,一年将近两百天都在出差,公司里剩男剩女一抓一大把,全是没时间谈恋爱的。 刚毕业的许柚有一股冲劲儿,凭着一丝崇拜,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撞了进去。 工作一段时间后,自己在城区买了个小公寓,每天上班赚钱,休息时就在房间里躺一天,日子过得枯燥又充实。 临近春节,黎平君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全都被她挂断。 晚上九点半,许柚冒着大雪赶回公寓,边等外卖的间隙边给她回了一通,还没说话就被她念叨了起来,“许柚,你到底是有多忙啊?打了这么多电话都被你给挂了,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吃晚饭?” “吃了吃了。”许柚撒谎不眨眼地说,“谁让你每次打电话来都赶上我在工作?总不能当着同事的面跟你聊上半天吧?” 黎平君心疼地说:“你要是觉得太辛苦,就别干这一行了,干什么赚不了钱啊?别为了几个钱,将自己身体熬坏。” 许柚脱下外套,将手机开免提扔在沙发上,倒杯热水喝了口:“当初不是你让我学金融的吗?现在我喜欢上了,想拼一拼你又不让了?” 黎平君哪能想到她会这么猛进投行啊? 在几年前大学报考的专业里,最受家长喜欢的几大职业绝对是教师、医生和最快来钱的金融行业,所以她才希望她学金融。 外卖小哥到了。 许柚开门,用手势示意他别说话,拿了餐回到餐桌上继续听黎平君说,“钱一辈子都赚不完,现在生活不像以前,连买个新电脑或者机票都要算计一番,没必要为了钱搞垮身体,而且你看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吧,再过几个月就27了,人家林冉跟她男朋友都谈了快十年了,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许柚拆开外卖包装,小声嗦粉:“我没搞坏身体,我每天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呢,健康得不得了。你不就是想让我谈恋爱吗?关键是我没喜欢的人,找谁谈啊?” 终于谈到这,黎平君会心一笑地说:“你爸有个同事的儿子......” 这莫名熟悉的开头。 “停停停......停......”许柚果断拒绝,“我不去,上次拗不过你去了,结果跟人家干坐了半天,尴尬死了。我真没兴趣......” “这次的不一样。”黎平君反复劝说,“前阵子他同事来我们家拜访,我已经见过本人了,长得周周正正的,面相和善,人家是医生,人家也忙,没时间找女朋友,那天听说你的情况后还挺感兴趣的,你就去见一见?要是处不来,多个朋友不也挺好嘛。” “不见,我不缺朋友。”许柚烦死了,最讨厌的就是相亲,“大家都这么忙,还谈什么恋爱,不同行业连聊天都聊不到一起去,更没兴趣。” 黎平君还没说完,又被挂了,气得差点砸了电话。 这一年到头两母女因为恋爱结婚的事儿总是吵。 周长青看得比较开,安慰她说:“这种事急不得,等她觉得一个人太孤独没伴儿的时候,或者看中哪个小伙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不过,李柘这小子挺优秀的啊,有点可惜,许柚是对医生这职业没兴趣吗?” “是。”黎平君说,“说是这俩行业都太忙了,而且没有共同话题,谈不到一块去。” 周长青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那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黎平君执拗地说,“见都没见过,说什么不喜欢。她就是在那敷衍我......” 接下来的一周,许柚几乎每天都被黎平君电话炮轰,后来惹烦了她就真答应了,内心想法却是: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给我介绍什么“极品”? 公司开完年会,正好放了两周春节假期。 许柚和那位医生加上了微信,约好在市区广场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半。 林冉得知许柚又要相亲后,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开始给她出各种鬼点子:“反正就喝个咖啡而已,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先去看看,觉得喜欢呢就约吃饭,觉得不喜欢就想个办法拒绝。” 许柚叹了口气,窝在林冉家看了会儿电影,才不紧不慢地出发前往约定的地点。 冬天天色暗得特别快。 才下午六点不到,暖红的夕阳已经透过薄薄的云层斜照过来,在人身上镀了层浅淡的金色。 许柚看着这逐渐昏黄的暮色,觉得应该要约早一点才对。 现在这时间点,确实是蛮尴尬的。 距离五点半还有五分钟,许柚提前来到咖啡厅,透过落地窗先往里瞄一眼,再推门而入。 对方估计看过她照片,一见她进来,就朝她招手。 许柚边走过去边打量着他。 的确是挺周正的长相,短发乌黑利落,皮肤白皙,鼻梁很高,侧脸轮廓分明,且没什么攻击性。 李柘伸手示意了对面的卡位,满意地看她一眼:“许小姐,你好。” 许柚瞧见他跟前的咖啡都快见底了,忙抱歉道:“对不起啊,这边太多人了,打车需要排队。你来很久了吧?我叫许柚,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听起来比较习惯。” “行,你也叫我名字吧,李柘,柘桑树的柘。”李柘坐下,拘谨地将手放在膝盖上,“没来很久,现在还没到五点半,我只是在这附近的医院上班,刚好到点下班,就先过来坐了会儿。” 许柚拖长尾音地“嗯”了声,为防止冷场,找了个话题问:“附近的医院?是省中医吗?负责什么科的呀?” 李柘点头:“对,我是骨科的,像什么骨折、脊柱、关节类的疾病都归我们科室管。” 有服务员递上温热的咖啡,许柚喝了一小口,又看他一眼,感觉他跟以前见过的相亲对象都不太一样。 人挺随和谦卑的。 谈吐和各种行为举止也很绅士。 许柚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大学和研究生学的都是经济金融方面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在投行工作。” 李柘并不意外,肯定是被黎平君和周长青科普过,如今再听她谈起,眸中带了点儿崇拜,是那种外行人不懂内行跨领域的崇拜:“我听说这一行还挺累的,各种项目什么的,女生干这个会不会很辛苦?” 许柚说:“可以适应,医生不更辛苦吗?” 两人恭维来恭维去,李柘聊起天来聊得特别深入,包括他以前上学时的经历还有现在的一些事儿。 相比之下,许柚就显得有些无趣了。 她就当一个称职的听众,听他说话,时不时还瞅一眼窗外,瞧外面人来人往的人群。 李柘问她:有没有谈过恋爱? 许柚想起自己在第一次相亲的时候,林冉告诫过她:千万不要这么着急地将你母胎单身的事说出去,不然那些男人会觉得你很好骗,还对你不上心。 许柚晃了晃神,点头。 她心虚地往外瞥了眼,刚准备瞎诌一个感天动地的恋爱故事出来,还没起头,就怔了一下。 刹那间,仿佛时间就此定格。 外面的世界极度不真实,像多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幻境。 小雪纷飞的街道上,雪花如鹅毛般轻飘飘落下,多年未见的人穿着长大衣,身材修长挺拔,轮廓沉静,正不疾不徐地从对面马路走过。 江尧?! 许柚神色微滞,下意识地止住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从卡位上站了起来。 整个人好像失去了魂魄,石化般地定在原地。 李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怎么了?” 他也顺着许柚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拥簇往来的人群,并没什么东西可值得如此意外的。 为了缓解尴尬,他喝了口咖啡问:“你是看见什么熟人了吗?” 许柚回过神后,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心事重重地绷着嘴角说了声抱歉,重新坐下去。 又过了几秒,她讪然一笑,释然般地回归了之前的状态,小声道:“就是感觉......好像看见了一个好多年没见过的人。” 李柘说:“你们好像很熟啊?” 许柚客套地说:“还......行吧。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再怎么熟的人突然见面也多少会有点尴尬啊。” “确实。”李柘叹了口气,“像我高中、大学时的同学,现在也不怎么联系了,时间一久,共同话题都没有了。” 许柚不想再谈这件事,继续刚刚未结束的话题,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恋爱经历”。 李柘还问:“你们是大二在一起的,那谈了多久啊?” 许柚皱了皱眉:“两年……吧。” 李柘挑了挑眉:“刚好毕业的时候分开的,那阵子确实是分手高峰期啊。” 时间越来越晚,临近饭点不吃个饭直接回去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李柘提出要请许柚吃饭,许柚执意要aa,他性格挺开朗的,跟不怎么熟的人聊天也很会引导话题,打破尴尬的局面。 一顿饭下来,相处得还算愉快。 总的来说,算是她相亲这么多回最成功的,遇到的对象最好的一次。 但许柚没想到他是一个这么直白坦率的人,吃完饭打算回去时,李柘请她喝了杯奶茶,坦白谈了一下对这次相亲的看法:“说实话,今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准确来说,应该是第三次了。” 许柚意外地看她一眼,难怪她一进咖啡厅,他就能迅速认出她来。 李柘轻咳了两声,略显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对你......就已经有些好感了。今天相处了一下,感觉你性格挺文静的,似乎不怎么爱说话。我也不是第一次相亲了,相亲过的人都知道如果第一次见面不满意的话,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挺怕你过了今晚就不理我的。所以,我想知道一下你的想法.......” 这才吃了一顿饭,从见面到现在才四个小时不到。 这么快就要做决定,许柚被吓了一跳,沉默过后,委婉地以“她觉得医生和投行这两职业太忙,不太适合发展恋爱”为由拒绝了他。 对方也很爽快,虽觉遗憾,也并没有做过多的纠缠,最后还将她送到了家附近。 许柚回去时松了口气,握着手机,踌躇不定地想问林冉一些事情,后来想了想又放下,不知道这到底该不该问出口。 江尧回来了。 他就在禹城,他回来的话,梁子豪应该会知道吧。 可那又怎样呢? 这么多年过去,人都是会变的,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为了年少时那些所谓的遗憾去无端打扰。 九年。 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如果现在还没大学毕业,许柚看见江尧,一定会主动走上去跟他打招呼。 可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对方亦是如此,说不定有了稳定的伴侣,也可能早已娶妻生子,谁会管你曾经那微不足道的暗恋? 许柚咬了下唇,最终还是忍住,却在快到家门的那一刻,因为想东西出了神,被小道上的石墩绊倒在地,脚硬生生被扭了一下。 她疼得“嘶”了声,眼泪都快飙出来,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进门口。 第27章 . 27. 重逢 江尧是半年前回的禹城,当年因一些特殊情况从一中退学,去英国休养治疗了一段时间。 也刚好在那边的一所顶尖名校申请到了学习机会,一待就待了八年。 中间有回来过几次。 但去的几乎都是北京,回禹城的次数少之又少。 早上八点,江尧提前来到医院,在休息室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的空隙,听见里面的几个同事在闲聊。 他上午有个小手术,时间还没到,便倒杯水喝了口,无聊地坐在一侧听了会儿。 李柘刚说完昨晚的相亲对象拒绝了他的事儿,同个科室的同事周树征就笑他:“有你这样的吗?才见一次面就问人家对你什么想法,能什么想法?看你这火急火燎的劲儿,人家八成以为你只想睡她。” “不是吧?”李柘是真没什么恋爱经验,谈倒是谈过,却是别人追的他,对追女生这事完全一窍不通,“我是这样的人吗?可我明明不是这个想法啊?怎么办?要解释一下吗?要真这么认为,这误会闹得可太大了。” 周树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怎么解释?直接说你不想睡她吗?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怎么找补都够呛,感觉你在她那已经pass了,你还想着追她啊?” 李柘也不怕人笑话他,直接说:“本来是想着算了的,追女生怪麻烦的,但昨晚回去想了一夜,有点不甘心……明年都要奔三了,能碰到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就试试呗?你有什么追女生的办法没?” 周树征:“别搞我,我有女人,追女人这种事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夸张。”李柘转身见江尧坐在那不说话,想拉他过来讨论,“江尧,你呢?” “你问他有什么用啊?”周树征有些炫耀地说,“没记错的话,你俩都是单身吧?在这种事情上,我怎么觉得他比你还懵?也没听江尧说过相亲的事?你家没催婚吗?” 后一句话,他提问的对象显然是江尧。 江尧似乎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默了几秒才道:“催倒是催,但目前没什么想法,先将工作稳定下来再说。” 李柘作为年长几岁的大哥,似有模样地过去勾他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劝了句,“别这样想,这两件事不冲突。我前几年也是你这个想法,但现在就是很后悔,越想越后悔,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趁年轻见到喜欢的人,想上就上,能谈一次是一次啊。” 江尧扯唇笑了下,见手术快到点了,抽开他的手,低低道:“你还是先解决好你的事吧。”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袖口,起身往手术室的方向走。 李柘是真心在建议江尧,很愁地叹了口气:“怎么就不听劝呢?” “走了,去门诊。”周树征打了响指,“你管他做什么?他自身条件那么好,家境又不错,你还是想想怎么追你的相亲对象吧。” “叫相亲对象多难听,人家有名字的。” “叫什么?” 李柘觉得说出来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名字:“姓许,单名一个柚字,许柚。” “嘿,还挺好听的名字。”周树征也跟着喊了几声,“许柚,许柚......听上去是挺文静的啊。” 江尧双手抄进白大褂的兜里,长身玉立地站在电梯门前等着,见他俩走过来,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稍稍蹙眉,有一瞬的恍惚。 周树征问他:“怎么还没走?这电梯这么慢吗?你几点的手术啊?” 江尧想事情想得出神,连他的话都没回答,瞧见往上的电梯一来,就迈步走了进去。 周树征无语地骂了句:“这小子,想什么呢?说话都没听见。” - 从小到大,许柚摔跤的次数用十根手指数都数不完,每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 不明白这次怎么就这么严重,严重到第二天连走路都有些许困难,脚踝处逐渐浮肿。 幸好,最近不用上班。 临近春节她也搬回了家住,黎平君拿着热毛巾来给她热敷过几回,疼得她杀猪般地叫,一点效果都没有。 一整天除了上洗手间需要跳着去,基本没离开过被窝,就连吃饭也是在床上架个小桌板来吃的。 周长青跟前妻有一个儿子,今天才十八岁,正在禹城一中读高三,给她送饭送得不耐烦了,就很横地吐槽了句:“你故意的吧?平时不回家,一回来就在床上躺一天什么都不干。” 周长青跟黎平君结婚的时候,周培然才十二、三岁,刚上初中,正处于男孩的高峰叛逆期。 许柚和他这六年来就没将对方看顺眼过,一见面说话的语气都是怼来怼去的,但好在小孩心性不坏,对黎平君除了疏远了些,没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作为一家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许柚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看着像一只一点就炸的小狮子,其实比纸老虎还要弱,只会嘴上逞强。 见他这态度,许柚毫不客气地斥回去:“是,我不像某些人寒暑假天天打游戏,成绩不怎么样,不上进就算了,还天天出去混,夜不归宿,需不需要我跟你爸报备一下你平时都去哪儿玩啊?” 周培然的同学来找过他几回,被许柚撞见过,也不小心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他经常进出网吧。 见说不过她,他没了声儿,许柚也见好就收。 过了两天,许柚的脚还是没有好,明天就是除夕了,总不能一个春节都在床上躺着吧。 她开始有些发愁。 黎平君劝她去医院看看。 正好林冉来找她,见她脚踝肿得跟猪头似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为什么昨天叫你去看电影,你都不去,这是摔哪儿了,摔成这样?啧啧啧……” 许柚瞧她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就想赶她出去,可碍于行动不便无法实施。 林冉在她床边坐下问:“要去医院不?正好我没事,陪你一趟。” 许柚正有此意,用手机瞧了眼外面的温度,将近零下十度,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说:“下午再去吧。” “行。”林冉无所谓,“那我今天中午就在你家蹭饭了。对了,你那天相亲的对象不是骨科医生吗?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她蓦地转了腔调,声音拔尖了说,“这个情况要怎么处理呀?” 许柚没眼看:“你有病啊?我闲得没事去烦人家——” 她话音一落,跟掐准了时间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发消息过来,林冉凑过来瞅一眼,“李柘?就是那个骨科医生啊?啧,你这……你们发展挺快的啊?都聊天这么频繁了?我真不知道谁有病?” “……” 许柚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会儿发微信来,解释说,“除了上次见面前约一下见面时间和地点,就没聊过什么东西了,爱信不信?” 随后,她打开微信看了眼信息。 李柘:【听我妈说,那晚回去后你脚崴到了,现在还没好,严不严重啊?】 黎平君跟李柘的妈妈还挺熟,两人见面聊到这事也不奇怪。 许柚低眸想了一下,慢吞吞地敲着字。 林冉剥了个橙子,边吃边说:“不信,瞧这语气还说你们不熟。快回复人家吧,都担心坏了。” 许柚懒得理她,给李柘回复过去:【是啊,打算下午去医院看看。】 李柘:【方便拍个照看一下吗?或许我知道怎么处理。】 许柚滞了一下,内心有点拒绝,拍脚踝发照片这种事还挺亲密的,而且肿得还那么难看。 许柚正准备思考怎么回绝过去。 他又发消息来了:【不用拍了,抱歉。这么久没好,还是来医院看一下比较保险。】 林冉瞧见他们对话的全程,嘀咕了句:“这男的说话前后矛盾,旁边有恋爱大师吧?” 许柚耸了耸肩:“谁知道?” 中午吃完饭。 许柚艰难地换上衣服,林冉开周长青的车送许柚去医院。 到了医院,林冉先扶许柚在一楼大厅的长椅坐下,再拿她的医疗卡去挂号,去之前,贼兮兮地笑:“要不要挂那个谁啊?让他帮你看一看。” 许柚被她的语气恶心到:“别,多尴尬啊,随便挂个其他的医生吧。” 林冉不放弃地说:“干嘛啊?人家是医生,肿成什么样的脚没看过?还嫌弃你?” 许柚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她才罢休,屁颠屁颠地走了。 省中医的挂号有窗口人工自助,也有机器智能。 林冉直接去了机器那儿,根据提示随便点两下,点进骨科,看见今天下午坐班有两位医师。 其中一个是李柘。 她直接略过他,去点另外一个,随后整个人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盯着上面的人名。 什么鬼?! 林冉以为自己瞎了,再看几眼确定没看错后,对着机器笑出了声,是那种怎么也没想到感叹世事弄人的微笑。 后面排队等着挂号的人奇奇怪怪地看着她,见她这么磨叽,走去了另一台机器排队。 林冉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一个天平中央,她接下来要做的一个决定很可能会影响许柚未来的人生伴侣。 一个是在她看来可能有点好感的相亲对象,一个是九年未见的高中暗恋男神。 这、也、太、刺、激、了。 刺激到林冉都不知道该怎么抉择,最后凭她的直觉选了其中一个,拿着机器打印出来的挂号单子返回去。 许柚冷得揣兜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她,不满道:“怎么挂号都挂那么久?” 林冉眼神飘忽了一下,努力忍住嘴角敛不下来的笑意,找了个理由说:“没试过这个人工智能嘛,以前生病都是梁子豪带我来的,全是他在弄。” 许柚翻了个白眼:“不要在我面前撒狗粮。” “行行行。”林冉笑着说,“我扶你上去骨科,那位医生现在没什么人排队,很快就到了。” 许柚没说什么,单脚蹦进电梯。 林冉忍不住给她打个预防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柚子,等下要是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怪我。” 什么意思? 许柚警惕地问:“你……不会挂了他吧?” 林冉卖着关子说:“我是挂了他啊?但是这个他是谁……这就不知道了。” “你……”许柚气炸了,险些冒出脏话,“我都说了不要挂他了,整个骨科就他一个医生吗?无语死了,下次不要你陪我来了。” “别气别气。” 林冉扶她过去,没给她看挂号单子,上去后刚好有专门的叫号机器喊了许柚的名字,让她去一号诊室。 许柚已经认定林冉帮她挂了李柘,因此并没有注意诊室门口上显示着医师名字的牌子。 她深吸了口气,撑着门框慢吞吞地进到里面,正想着要用什么方式打个招呼时,眼前竟晃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呼吸在一瞬间屏住,心跳也在视线逐渐清晰时,重重地漏了一拍。 诊室里有一个装有许多器械,可供检查的小隔间。 江尧戴着口罩刚从里面出来,就瞧见了许柚,目光倏地定住,在她身上凝了许久。 两人在无声的沉默里对视。 有惊讶,有恍惚,也有再次重逢的无措与不可置信…… 许柚第一反应是,自己怎么又产生了幻觉,这是假的吧?可即便如此,她仍像上次那样,将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无法轻易挪开。 过去的往事也在这一刻,一幕又一幕地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真实地存在在这个人身上。 许柚挽了个笑容,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眸中依旧掺了点苦涩。 江尧怔了良久,才从这场相遇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医生的身份,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掺住她的手,扶她过去的同时,悠悠吐了一句:“好久不见。” 林冉早在江尧过来的那一瞬间,将医疗卡和挂号单扔给她,识趣地离开。 所以,这一句“好久不见”应该是对她说的。 许柚脑中百转千回,默了很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也很捉弄人,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这个时候相见。 跨越了将近十年的时光。 她早已不是学生时期满怀纯真、除了学习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许柚了,而他除了五官眉眼的相似,当年清冽干净的少年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的深度。 一样的出尘与卓越,却不是一样的江尧。 许柚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吐了口气,明显比刚刚要理智了些,或许他们都在较着劲儿,谁先慌谁就输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诊桌旁的板凳上,完全就像问候故人一样的语气,客套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第28章 . 28. 感叹 人间蒸发几年的人,又突然出现在各自的世界里,双方都对对方近十年来的生活一知半解。 许柚并不是完全不知道江尧的消息,但那也是大学毕业后的事情了。 曾经她幻想过两人会不会在北外的校道上偶遇,或者大四那年,一中校庆的时候,隔了五年的时光,于适当的年纪在校园里重逢。 别说偶遇了,许柚在北外待了四年,连江呓都没碰见过,他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实残酷得让人折服。 后来是梁子豪告诉她,说江尧在英国,说他正在学医,还说他目前没有回来的计划。 当时,许柚听到这个消息,算不上有多难过,无奈必定是有的,她也早就猜到了结果。 一颗暗恋的少女心能保持多久,三年?五年?七年?甚至八年,还是十年……? 许柚不是一个每天只活在幻想里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成熟,她发现自己追求的东西越来越多。 尤其是出了社会后,身上的担子与责任也愈发变重,曾经学生时期那些所谓的浪漫与幻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林冉前年问过她:你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是不是还想着江尧? 许柚没有犹豫,也没有思索,立马摇头。 如果这个问题,在大学时问她,答案或许会不一样。 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若她还说她等着高中喜欢过的那个人回来,她还想着他,念着他,不仅是别人,连她都觉得自己有病。 这么多年没谈恋爱,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罢了。 研三的时候,有一个本校电气专业的男生追过她一段时间,许柚觉得对方条件不错,并没有表现出拒绝。 后来,那位男生向她告白,本来都要在一起了。 在得知毕业后许柚会回禹城工作,不愿与他留在北京后,这段刚有点苗头的感情就这么被掐灭在了开端。 江尧说:“回来有半年了,前阵子一直忙工作,没时间去找你们——” 你们? 他说完这句话,许柚一愣,反应慢半拍地明白过来,但没吱声,只点了下头。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短促的沉默后,江尧接过许柚的医疗卡,划过机器,导出她的病例列表,稍微看了眼,低声问:“是脚崴到了吗?” 说完,他垂眸往她行动不便的右脚瞥去一眼,因为天气寒冷,她的脚踝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掀开看看,是真的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许柚觉得有些尴尬,毕竟真肿得挺难看的,刚见面就看脚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她低声简述了一下情况:“前几天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墩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回来后就觉得膝盖和脚踝都特别疼,膝盖倒还好,过了一晚就没事了,脚踝却突然在第二天开始浮肿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好。” 江尧听着她低淡轻软的语气,愣了下神,想起十年前校运会的那天她摔倒后对校医说话的场景,去拿张矮凳过来,示意她:“放在上面吧,将裤脚掀起来,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许柚嗯了一声,艰难地把脚搭上去,弯下腰慢慢地掀开裤脚给他看了眼。 安静的诊室与外面吵闹的谈话声相比,就像一个被隔绝在山林之中的清幽小间。 许柚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江尧蹙了蹙眉,不带嫌弃的,是那种发现竟如此严重的情绪,温热的手轻轻地放上去,摁了一下。 肌肤相触,许柚不自在地动了动。 江尧问:“疼吗?” 许柚摇了摇头:“一点点,不算很疼。” “后来有热敷过?”江尧心里做着判断,多问了几句,“这是比之前越来越肿,还是有消掉一点了?” 许柚回想了一下,细声说:“第二天晚上是肿得最厉害的,后来因为热敷就感觉消下去一点了,结果睡了一觉发现好像又恢复了起来。” 江尧拧着眉头,轻轻地嗯了声:“除了这里,膝盖现在还有问题吗” 他们的聊天仿佛进入了状态,也没刚开始那么尴尬。 许柚抿了抿唇:“平时走路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抬脚抬高一点的时候,好像有点生硬?”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随意找个词。 江尧被她的说法逗笑,掀眸看她一眼,却毫无预兆地,撞进她乌黑透亮的眼眸中。 许柚迅速挪开视线,眼睫半垂,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是她说得太过搞笑了? 很搞笑吗? 气氛静默。 似乎又回到刚刚凝滞的状态。 江尧睨着她淡妆无瑕疵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性格好像变了,而且变化很大。 漆黑的眼瞳依旧干净澄澈,气质如清潭般静谧,却不像以前那般没有棱角,整个人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独立感。 检查过后,江尧让许柚先去拍个片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关节,还专门告诉她在哪儿缴费在哪儿拍。 林冉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掺着许柚出去了。 骨科有专门的收费窗口在三楼,因为线上缴费要绑定很多东西过于麻烦,林冉干脆去排队交,让许柚先坐在椅子上等她。 许柚没说话,坐下歇了会儿,又忍不住往刚刚出来的诊室门口呆呆地望了眼,仍觉得有点不真实。 怎么就,这么巧能在这碰到呢? 而且林冉那家伙,刚刚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 许柚如今回想起来,都要气死了,以至于林冉缴完费回来,她都沉着一张脸对她,觉得她实在是有点不厚道。 林冉勾住她的胳膊,八卦地问:“怎么样?这么久没见是不是很激动?你们在里面都聊什么了?” 许柚闷闷地吐了口气:“没激动,全是惊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好歹跟我吱一声,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啊。” 林冉笑着说:“我暗示你了。” “你这算什么暗示?”许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能想到这方面?我还以为你挂了李柘的号呢。” “哎,说到李柘。”林冉怕身边经过的护士认识这位医生,压低了音量,“刚刚我无聊去隔壁的诊室偷偷看了眼,别说,还挺帅的。” 许柚脚步顿了顿,不客气地斥回去:“......你也挺闲的。” 拍片就几分钟的事儿,不过要排队,还要等结果出来,待全部流程走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情。 许柚看了眼自己的脚踝和膝盖的x光片,没看出什么大问题,关键是她也不是很懂,便返回诊室拿给江尧看。 这会儿江尧正跟另外一位病人交谈,为了不打扰他们,她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顺便跟林冉聊天打发时间。 也完全忘记了李柘就在隔壁的诊室工作,丝毫没有意识到需要避开,直到李柘穿着白大褂从旁边的门口出来,瞧见她意外地打了个招呼:“许柚,你怎么在这?真来医院了?” 许柚这才回神朝他瞥了眼,略显无措地说:“对……对啊,真巧。” 林冉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什么真巧,明知道人家就在这家医院工作,还是骨科的,居然跟人说真巧。 幸好,李柘并没有听清她后半句说了什么,视线下意识地往下看,关心地问:“你来看脚啊?哪只脚崴到来着?” 许柚轻轻地动了动:“右脚。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想着趁现在来看一下,不然过年家里人各种走亲戚,我又走不动的话怪麻烦。” “行,挂号了吗?”李柘见她站在江尧的诊室门口,手上还拿着x光胶片,犹疑地问:“你挂江医生了啊?” 他表情有些微妙,虽然语气温和,像是随口一说,但却有一种在问为什么挂他不挂我的错觉。 许柚愣了几秒,头皮顿时有些发麻,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林冉见状,连忙挥了挥手,插嘴帮她救场:“不好意思,这号……是我挂的。原来柚子在这有熟人啊,我不知道,不然我就挂去你那儿了。” “我没那个意思。”李柘扯唇笑了笑,瞅一眼许柚手上的x光片,提醒她,“不是要给医生看胶片吗?快进去吧,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聊。” 许柚等他走后,呼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准备走进诊室,却在抬眸看进去的一瞬间,正好对上江尧漆黑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底的视线。 他带了几分打量,几分探究,似乎就这样看着她有一小会了,见她看过来,很快便挪开了眼,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电脑,边等她进来边做自己的事。 许柚没往深处想,这一回是抓着林冉的手腕,必免她再次开溜独留她一个人在里面尴尬,强迫她一起走进去的。 许柚将x光片递给他,“拍好了。” 江尧接过,冷淡地嗯了一声。 伸手将装在袋子里的胶片取出来,低眸认真地看了一会。 许柚坐在一侧,用眼神询问他结果。 江尧看完,将胶片重新装好,语气清淡地说:“没什么问题,脚踝肿了是肌肉软组织损伤,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防止再次拉伤。我给你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除了吃药,回去后可以尝试一下先冷敷再热敷,散开瘀斑和加强淤血的吸收,这样会好得快一些,其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许柚惯性地边听边点头,等他说完,再应一声好。 随后,她接过自己的医疗卡,再瞅他一眼:“那我们先走了。” 她这句话就算是告别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朋友与朋友之间或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告别。 一次相遇重逢过于平淡,平淡到跟她以前幻想过的场景都有所不同,可以说是毫不搭边。许柚想着就这样吧,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到。 好像见与不见,也都那样。 他们错过对方太多的空白,喜欢这两个字离他们太遥远,可能性几乎为零。 许柚也没了追求的欲望。 如今正式见到一面,她也算是满足了。 跟他说说话,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哪儿生活,就仅此而已。 江尧闻言一怔,过了一会才说:“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 许柚转身跟林冉一起离开了诊室。 围观一切的林冉啧了声,摇着头道:“你们……就这?” 许柚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什么就这?” 林冉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怎么感觉你们激不起什么火花啊?” 许柚按了下电梯,无语地看着她:“不然,你想看到什么?是觉得我该在他面前害羞呢?还是激动呢?生活不是电视剧好吗,故人重逢确实是挺感慨的,但真不至于......” “行。”林冉摊了摊手,“是我想多了行吧?话说,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电梯一来,许柚走进去,说:“回了半年了。” 林冉皱了皱眉:“怎么梁子豪没跟我说过啊?按理说江尧回来应该会找一下梁子豪的啊。” 许柚想起江尧说没时间的说辞,相同的话告诉林冉:“应该是没空吧,回来半年的话,入职什么的,感觉还挺忙的。” 林冉不清楚:“回去问问梁子豪。” 许柚笑着打趣她:“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 “还早,结什么婚啊?”林冉一点不着急,“过几年再说吧。” 除夕前的医院并没有因为节假日的原因而人流量减少,有不少带着小孩来的家长忙忙碌碌地走去急诊挂号,也有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溜达来溜达去。 林冉继续帮许柚缴费和拿药,她静静地坐在窗口附近的长椅上等待,瞧见另一侧有一面介绍各科室医师的展示墙。 许柚好奇地起身,走过去瞥了眼。 在众医生列表栏里找到了那张记忆中熟悉又清峻的面孔,照片里的男人坐姿端正,穿着白大褂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可能是新照片放上去没多久的缘故,跟别的照片比起来更显得清晰好看。 整个脸部的线条干净立体,下颌分明,肤色冷白,无形之中形成一股气场,比高中时的他多了几分禁欲与深沉。 许柚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年少时暗恋过的天之骄子,人设没崩,成了优秀的骨科医生,在他的领域里发着光,自有魅力。 要不是前几天和刚刚的两次遇见,其实江尧这两个字包括他这个人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很久了。 她以为经过时间的流逝,那些往事早已流失在时间的缝隙里,可直到再次看见他,她才发现所有的事情仍历历在目,所做过的傻事都一桩桩一件件地刻在她的脑中。 但时过境迁,过去的前尘往事,好像也仅仅只是回忆罢了。 第29章 . 29. 撮合 年二十九,还没到除夕,各家各户的年味都特别重。 许柚坐在副驾驶位上,被林冉载回去,往车窗外瞟一眼,马路上的路灯挂了一串串的红灯笼,街边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了门,并在门口贴上春节放假的告示。 林冉想起什么,问许柚一件事:“明天出来玩不?” “明天?”许柚用手撑着下巴,笑她,“你确定你能从你家出来?你妈不把你摁在家里啊?” 林冉从小到大除夕夜都是在家里过的,即便吃完年夜饭,想出来玩一会儿都不行。 小学的时候,两人跟一群同学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人问林冉出不出来烧烤,她偷偷摸摸地跑出来,烧完东西还没吃上一口,就被她妈提溜回去了。 美其名曰:跨年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跨,半步不能离开。 林冉想起以前那些事,满眼都是泪:“哎,别说了,高中毕业后,我哪一年不是等零点过了,全家人都睡着后才悄咪咪地出来跟梁子豪看电影的?” “为了恋爱够拼啊,凌晨手都冻僵了吧。” 反正许柚没经历过,如果是她,应该做不到这样。 冬天禹城的气温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还是在深夜,干什么不比躺在被窝里收红包强? 话题被岔开了。 林冉说回正事:“出来不?今时不同往日,我再也不是任人提溜就回家的林冉了,我跟梁子豪同居了,你知道吧?” 许柚总觉得她铺垫来铺垫去,就是为了撒狗粮,正事却听不到半个字:“知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不要跟我说,你们明天也窝在那个屋子里过年。” “你怎么知道?”林冉惊奇地眨了眨眼。 许柚一听:“不是吧?你们爸妈允许?你们还没结婚呢。” 林冉盯着路面,一边开车一边波澜不惊道:“我们只是没领证而已,其实跟结婚没两样了,不领证是因为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你信不信?有了那两个红本本,他妈肯定可了劲儿地找理由来催我生娃,烦都烦死了。” 许柚突然觉得还挺有道理,这一招挺高啊。 立刻记下来,以后她也要学学。 林冉说:“明晚吃完饭来我们那儿吧,平时大家都这么忙,难得有时间就聚一聚。” 许柚还没说同不同意。 林冉就想到了她可能会拒绝的理由:“我或者我让梁子豪来接你,照顾一下伤残人士,记得吃完饭在群上滴一声。” “你才伤残人士。” 她没拒绝,就相当于同意了。 - 明天除夕不需要上班。 江尧下班前清理了一下诊室里的杂物,抽屉里没用的废纸和堆积的挂号单扔出来,桌面收拾干净。 他从小到大似乎都有个习惯,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都不喜欢桌上堆太多东西。 不然就感觉很凌乱,不舒服。 李柘这时走进来感叹了声:“真好,你明天就放假了,而我......还要上班。” 省中医算是这附近规模最大的三级甲等医院,节假日包括春节急诊和住院部都不会下班,一直有医生、护士轮班。 而像骨科、耳鼻喉科和牙科这些门诊,虽然不需要太多医生在线上,至少也需要一位值班的。 江尧运气好,抽签抽到了年初二。 而李柘和周树征分别是除夕和春节当天,这如此好的运气,也难免李柘在说话中掺了点阴阳怪气的酸味。 江尧不明白他突然过来干什么,是专门来问候他一下? 他开门见山地问:“有事?” “这么冷漠干什么?”李柘见他这样,本来打算问出口的问题又有点问不出了,“没什么事,趁你还没走,跟你提前摆个早年,再顺便……问你件事儿。” 江尧将整理出来的废纸叠在一起,往桌下的垃圾桶一扔:“什么事?” 李柘突然凑过去,有种两人在聊什么私事一样的氛围,要是口袋里有烟的话,估计都要递上一根烟助助兴。 他先打个铺垫:“我说出来你别大惊小怪啊。”而后,干脆道,“其实,你今天有一个病人,是我的相亲对象。” 江尧顿了一下,并不惊讶,脸上依旧是平淡的表情,还撤了几步,没跟他站那么近,继续手上收拾的活儿,“嗯,谁?” 李柘直说名字:“叫许柚,记得吗?” 江尧低了低眸,沉默几秒,才抬眸睨他一眼:“记得。” 李柘并没发现江尧有什么异样,刚刚那短促的无言,也认为他在回忆而已,继续说:“所以啊,就来问问你,她的腿伤怎么样?严重吗?毕竟是跟我去吃饭那晚崴到的……” 江尧勾了勾唇,唇边却无明显笑意。 虽然许柚跟他只是旧友关系,两人隔了这么多年,也才在今天见上一面,但他确实有点厌烦这种通过他来问别人私事的行为,哪怕是出于关心,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江尧想了想,敷衍地说:“你亲自问她不就好了?” 李柘叹了口气,突然就打开了话茬:“我也想啊,关键是人家已经拒绝过我了,我每次找她都感觉舔着脸上去似的,她的回应也不是很积极。虽然我知道这是追女生必经的过程,但是我就是没试过,也没经验嘛。” 江尧不在意地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李柘轻笑了声,靠在办公桌旁,感慨了一下:“也算不上特别喜欢吧,就是觉得这个女的还不错,各方面包括长相气质都挺符合我眼缘的,要是跟她在一起发展得好的话,并不排斥跟她结婚。” 江尧看他一眼,唇上弧度浅挑:“结婚?” “对啊。”李柘一脸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的表情,“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明白了,各方面的压力,除了工作最紧要的任务就是结婚,让上面的老人抱孙子。” 江尧确实不懂。 喜欢上一个女人的理由是她各方面都符合要求,追她的目的是结婚,让上面的老人抱孙子。 以他对许柚的观察与了解,她应该不像喜欢这样被安排人生的人。 但说到底,也跟他没关系。 江尧脱下白大褂,准备走了。 李柘见话题一偏再偏都没说到点上,又折回去问:“哎,你还没告诉我,她的腿到底怎么了?我还想过几天约她出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江尧黑眸清冷,答非所问地说:“你还是自己问她吧,正好给你们创造点话题。” 李柘无语地笑:“你想得还挺周到啊。” 江尧下班离开。 他也走出诊室,挥了挥手,“算了,走吧走吧。新年快乐啊。” - 除夕当天。 依照往年的习惯,许柚肯定要早上七点起床,屁颠屁颠跟在黎平君身后,陪她去菜市场买菜。 但今天她腿受伤了,行动不便。 陪她去的人就换成了周培然那小子,原本他是不愿意去的,竭力说自己要高考复习,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被周长青吼了一下,让他在七点起床复习背书和跟着去买菜之间二选一,他才不情不愿地选了后者。 上午七点半。 许柚躺在被窝,迷迷糊糊地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皱着眉,艰难地翻了个身。 是黎平君在外面斥周长青和周培然,让他们快一点,别磨磨蹭蹭而制造出的声音。 跟小时候斥她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几人磨叽到八点,才紧赶慢赶地出门。 周长青充当司机载他们过去,周培然就像个跟班一样,帮黎平君拎东西。 以前许海城哪会这样,在家里什么家务都是黎平君做,回到家当甩手掌柜,还要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 看到黎平君现在这么幸福,许柚竟然庆幸当年她毫不犹豫地离婚,离开那个离婚前还向女儿抱怨她的丈夫。 十六岁的许柚并不理解爸妈离婚的行为,现在她忽然有点明白了。 若不是看不到希望,谁会选择离开? 许柚按照江尧的叮嘱,按时吃药,隔一段时间就冷热交替敷脚。 到了傍晚,虽然并没有恢复如初,却也有了明显消肿的现象,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完全好起来。 除夕早上吃了早餐。 中午一般都不会吃饭,或者草草吃一点,黎平君和周长青一直在厨房忙活,准备傍晚的年夜饭。 许柚跟她说了吃完饭要去林冉家的事,她没什么反应,完全是随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态度。 周培然听见,便也见缝插针地提了句:“我也跟同学出去玩——” 他话还没说完,立马被周长青喝止。 许柚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在两位家长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黑白的眼眸尽是狡黠。 年夜饭通常都是伴着春晚一起吃的,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堪堪收尾。 许柚抽出手机,在和林冉、梁子豪的三人小群里吱了声:【司机,司机,什么时候到位?】 完全没注意到群聊最顶上的数字由“3”变成了“4”。 林冉回复她:【现在就去。】 林冉:【等大概半个小时。】 许柚发了个熊猫头的表情包,头顶配两个字“等着”。 随后,她起身进房间换了身衣服,没化妆,素面朝天地坐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直到群里有一个昵称是句号的人@了她:【出来。】 许柚这才发现群里混进了不明人物,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看见这个微信昵称就莫名想起一个人。 江尧的q名也是句号,所以这是江尧? 许柚有些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慢吞吞地下了楼,瞧见一辆白色迪奥开着近光灯停在门侧,这是今年她陪林冉一起去提的新车。 因为灯光的关系,许柚看不清车里坐着的到底是谁,但透过些许朦胧的暗影,大概也能猜到一点苗头。 离近了她弯腰一看,竟真的是江尧。 江尧坐在里面静静地等她,低眸看着手机,全程未看门口一眼,听见有人敲了两下车窗,才侧首发现她已经到了。 车门的保险早就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柚就是拉不开,跟他说了一声。 没想到,他直接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下车从车头绕过来,替她拉开了车门。 许柚没想什么,直接钻进去。 等他回到驾驶位上,她才低声问:“怎么是你来接我?” 江尧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方向盘上,漆黑深静的眼眸看着前方,轻轻地道:“他们在准备东西。”而后,又补了一句,“帮不上忙。” 不用猜都知道,江尧是梁子豪拉到群里的,让他来接她估计是林冉的馊主意。 林冉这人,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她好像一直有一个不死心的红娘梦,总想撮合这个撮合那个。 许柚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江尧回来了,也进了群,那以后四个人应该会经常约在一起,得跟林冉表明一下她对江尧的态度,让她别尽撮合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可不想她滢曾经那段卑微的暗恋,在多年后又被人像挖宝一样挖出来,甚至闹到她身侧这个人的耳中。 那她大概会很尴尬吧。 第30章 . 30. 相亲 林冉和梁子豪虽说是在两人的小窝跨年,但也是先在各自家中吃了年夜饭再出来的。 他们在高考毕业一个月后确定了关系,正式在一起。林冉去了禹城大学读计算机,梁子豪则在家人和林冉的规劝下重新回一中复读,后来也考上了禹城大学。 当时校内有不少人以为他们是姐弟恋呢,直到问清楚才知道并不是。 林冉跟许柚同岁,梁子豪跟江尧生日相差一个月,他们比她们都大了一岁。 梁子豪大学毕业后,都快二十四岁了,彼时林冉早就考上了公务员,工作也已经稳定下来,还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因为这其中的差距,林冉父母一度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好在梁子豪争气,自己去创业,不用两年就干出了一番成就,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江尧和许柚去到那边时,他们正在阳台烤生蚝,手机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还随意地被靠枕盖住。 俩人一边烤东西,一边聊天,不知道聊什么,聊得特别投入。 许柚按了好几下门铃,也打了电话,根本没人回应。 她跟江尧面对面而站,大眼瞪小眼地待在狭窄的楼道间,拧着眉嘀咕了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按门铃没反应,群上艾特没人说话,打电话也没人接听……人间蒸发了?” 江尧偏头淡声道:“我出来时,听见他们说要烧烤。” “烧烤?”许柚想了想,“那应该是在阳台吧,可这里是十七楼,在楼下喊估计也听不见,而且……”还会有人认为他们是疯子,除夕夜住宅区扰民。 静默了片刻,江尧说:“等等吧。” 许柚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她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打到第四次时,微信突然蹦出来一条信息。 她潜意识里认为是林冉良心发现,终于回复她了,点进去才发现找她的不是林冉,而是李柘。 李柘:【下班回来一直在厨房帮忙,吃完饭才想起忘了跟你说一声除夕快乐。吃饭了吗?】 许柚低眸看了几眼,没怎么思考就回了过去:【刚吃完没多久。】 虽然她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她总觉得李柘这个人很精,从认识到现在,除了那晚问她对他们之间的想法时,猴急了些,其他地方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像现在,他刻意跟她说进厨房帮忙,打了一串字后才点出发这条信息的目的。 他是在暗示她,他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不像别的大男子主义很强还自私自利的男人一样,喜欢将所有家务交给自己的妈妈和老婆去做?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包括之前的相亲,许柚感觉他在她面前呈现出的样子过于完美,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 想到这,她偷偷瞥了眼站她身侧的江尧。 他穿着简单的黑衣黑裤,身材挺拔,静默淡然地站着。 又不说话。 许柚只能用余光瞄到他的侧脸,无法辩清他此刻的神情,但也能猜到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会很无奈,并掺着些许不耐烦。 都怪林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柘秒回:【我以为我们家吃饭已经挺晚的了,没想到你也一样。】 许柚被窗口的穿堂风吹得哆嗦了一下,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干脆就跟他聊天打发时间:【很晚吗?】 李柘:【正常不都是五、六点的吗?四点的也有。】 许柚:【哦,我们家一般都是七点左右。】 李柘:【我们也是,主要是我差不多六点才下班,家里人见我那么晚,也不会太早准备。】 许柚:【确实,冬天嘛,太早做饭的话容易凉。】 李柘:【对了,你腿怎么样了?严重吗?】 许柚吸了吸鼻子,她的手从外套的袖口只伸出了几根手指,特滑稽地在那敲字:【不算严重,没伤到骨头。】 窗口又有一阵冷风吹来。 江尧不在意地垂眸,瞥一眼明明冷得不行还在坚持跟某个相亲对象聊天的女人,他的眼神清淡无温,仿佛就只是看着,没有其他任何的意味。 ——却已经是他第四次看向她了。 虽然许柚有意将手机往自己的身前靠,试图用自己的肩膀和脑袋遮住屏幕,但毕竟身高差在那儿。 江尧不用刻意去找什么角度,也能轻易地将她和李柘的聊天内容一字不漏地尽收眼底。 许柚玩手机打发时间的空隙,轻轻地打了个喷嚏,又忍不住低骂了林冉一句。 谁能想到二〇一八年的除夕夜,她不仅又一次见到了自己曾经暗恋过的男人,还跟他一起被困在林冉和梁子豪的新房门外。 这算什么事? 江尧走去窗边,阖上了那扇半开的楼道窗。 折返回来时,许柚朝他看了眼,低声说:“谢谢。” 李柘又发消息来了。 许柚刚准备看一眼,江尧视线凝在她身上,蓦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进投行?” “啊?”许柚懵了一瞬,这话题有点突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且,她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职业吗? 没吧。 许柚转念一想,可能是林冉或者梁子豪告诉他的,低低淡淡地说,“没什么想法,就专业对口和喜欢。” 说到这个,她更好奇为什么他曾经数学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去学医,还以为他会专攻理工领域呢? 许柚直接问了出来:“你是好奇我为什么当年数学偏科,还学了经济吧?” 经济金融类专业对数学的要求确实挺高的,当年几次期末大考和考研差点儿要了她的老命。 江尧没吭声,只一个单音节的字眼从喉骨中溢出,嗯了一声,过一会才问:“为什么?” 许柚抿着唇,回忆了一下,当时她拒绝了两所名校的邀请,执意要去北外,还跟黎平君吵了一架,最后两人折中妥协了一个方案。 理由挺简单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百分之八十有他的原因,可她却说:“可能脑子抽风了吧?” 说完,她就笑了,抬眸盯着眼前这张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俊脸。 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江尧微微皱了下眉:“……” 他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最后,也只吐出了几个字:“感觉你变了很多。” 九年。 谁不会变? 许柚不甘示弱道:“你也是啊。” 两人聊来聊去,聊的都是些干巴巴的内容。 却成功转移了许柚的注意力,完全忽视了微信里躺了许久的几条来自于李柘的信息,也觉得时间流逝的速度比刚刚快了不止一倍。 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人都快吹傻了。 终于等到林冉一脸愧疚地打开了门,许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更显得内疚,噼里啪啦想说一堆解释的话。 还没说两句,就被江尧出声打断,“先进去再说。” 许柚才反应过来,这里冷死了,也跟着附和,边推着她走进去,边低斥:“进去你再给我解释清楚。我看清你了,林冉。你不会跟梁子豪在里面干什么龌龊的事情不方便让我们看见,才故意不听电话的吧?” “我哪有?” “没有的话,我打了十几通电话你听不见?你不是聋了就是故意的!” “那是因为我们在阳台啊,外面风太大,我戴上了帽子,是真的没听见。” 许柚憋了许久,想骂她,知道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最后也只蹦了一句:“你该看看耳科了,哪天等我脚好了,轮到我开车带你去。” 梁子豪在跟江尧说话。 林冉继续跟许柚道歉,“好吧。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带手机在身边才导致的。sorry,今天我全程为你服务,想吃什么随便说?” 许柚叹了口气,往桌上瞄了眼他们到底烧了什么,语重心长地说:“不行,作为你最好的姐妹,还是要为你的健康着想,迟早提溜你去医院。” “要去也是梁子豪先去。”林冉立马推卸问题,“我好歹戴着帽子,他不戴都没听见,你说他这耳朵是不是不太灵光啊?” 梁子豪听见她的话,觑了她一眼,见他们刚刚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凉风,刻意将暖气温度调高。 再收拾好桌子,招呼她们过来,“快坐下吃东西吧,先烧这么多,免得还没吃完就凉了。” 许柚知道今晚来这肯定要吃东西,在家吃年夜饭时专门留了下肚子。 几人围在一桌,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在这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几乎每个台都在转播央视春晚。 春晚从小看到大,每一年的节目单基本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唱歌、跳舞、相声和小品,除了小品有意思点,许柚都不是很感兴趣,看得兴致缺缺的。 其他人似乎也如此。 四个人里看得最认真的恐怕就是江尧了,大概是太久没在中国过年的缘故,一下子回到年味这么浓的祖国,略有些感慨。 梁子豪说:“江尧回来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但是下半年太忙,一直没什么时间见面,上个月见了两次。我一直以为我跟你们说过他回来这件事,结果昨天林冉问我,我才发现竟然没说,给记岔了。” 林冉毫不留情地说他:“看来,你不仅要看耳科,最好也看看脑子。乖,你旁边就有个医生,让他给你看看,免得脑子出问题。” 梁子豪无语地说:“专业不对口吧?他是骨科的。”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男人突然开了腔,低低淡淡地嗓音略有些漫不经心,“先挂个号吧,给你介绍个精神科医生。” 梁子豪闻言,挑眉斜他一眼:“江尧,你居然向着她,还是不是兄弟——” 林冉看着他们,咬着鸡翅笑开了,“人家那是实话实说。” 许柚搭着腿坐在沙发上,微微抬眸朝对面的男人瞄过去一眼。 以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过了将近十年,他们四个竟然还能像当年吃火锅一样聚在一起谈笑。 一样是冬天,一样是年前。 只不过他们都不是十六、十七岁的年纪了,现在比那会儿几乎大了一轮。 也不由得感叹。 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虽然她们都吃过了年夜饭,但一群人围在一起,尤其是吃各种垃圾食品和烧烤的时候,就感觉味蕾被完全打开。 嘴巴根本停不下来,什么都想尝一尝。 梁子豪和林冉刚刚冒着大风在阳台上烧的,没一会儿就被吃干净了。 两个男丁出去烧食物,她们就坐在客厅聊天。 许柚这才想起她好像忘了回李柘消息,忙打开手机瞧一眼聊天框,距离上一条李柘发来的信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问:【昨天挂号……你真的是让你朋友帮你挂的?】 许柚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他在怀疑什么。 不过,细想一下,他怀疑也是正常的。 毕竟他早就跟她说过他的工作地点和相应的科室,如果不是刻意想要避嫌的话,一般都会挂在他那儿。 就算是朋友帮忙挂号,也可以说一句“我在这有个熟人,你帮我挂在他那边”类似这样的话语。 可不管怎么说,挂谁都是她的自由。 况且,她已经明确说过他们不合适发展恋爱,也侧面表明了她对他没意思,他也决定放弃了啊。 许柚不明白隔了几天,为什么又突然频繁地找她聊天。 难道是反悔了? 梁子豪不知道在外面烧什么特别香,香气扑鼻,室内都能闻到味道,应该是加了香料的原因,还带着那种能刺激味蕾让人感觉饥肠辘辘的香。 林冉吸了吸鼻子,没忍住走出去看了眼。 许柚没跟着,蜷在沙发的边角,敲字回复李柘:【是我朋友帮我挂的,我的脚不太方便走来走去,就让她帮忙了。】 李柘又秒回:【刚刚干什么去了?】 许柚咬了咬唇:【在跟朋友聚会,跨年。】 李柘多问了句:【跟朋友?你春节都不在家过的?跟你的闺蜜,一群姐妹吗?】 李柘的问话,明显是在试探。 许柚也能察觉到一点,为了让他死心,干脆地说:【不是,有男有女的。】 发过去后,那头果然沉默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凌晨,在如此深夜让他知道她正跟一群人聚会,还有男人在。 许柚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她料到他一定会感到不舒服,进而产生退却的想法。 林冉从外面拿了他们刚烤好新鲜出炉的两串鸡中翅进来,鸡肉表面涂了一层蜜汁和孜然粉,香味萦绕。 她给了一串许柚,还小声说:“这一串,江尧烤的。” 许柚微微无奈地笑,伸手接过来:“你怎么总是要撮合我们两个啊?在别人那里当媒婆没给你空间施展,非要拿我大展身手?” “你才媒婆!”林冉第一时间反驳,“别人我才不管,我只管你。” “可我说过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许柚还是一样的态度,“现在就只当朋友,以前喜欢那是以前的事儿,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又重新搭在一起,不奇怪么?” 林冉唇角扯出几分弧度,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看透:“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那我现在告诉你,江尧目前单身,而且他在国外没有过女朋友,你还是没想法?” 许柚低垂看着手机的眼皮动了动,心弦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低着的眼眸里蓄着苦涩的笑,干脆又直接地摇了摇头。 拒绝。 她再也没有主动喜欢谁,主动去追求谁的冲动了,也害怕年少的那段浓烈的感情被他发现,而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所以,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好吧。”林冉耸了耸肩,再看她一眼,吐出一句话,“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许柚傲气地努了努嘴:“不。” 倏地,似是心有灵犀。 许柚余光瞧见站在阳台外的江尧偏头往里看了眼,一不小心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中,像被逮了个正着。 她立马垂首,边吃鸡翅边跟李柘聊下去。 江尧不甚在意地转过了身,烤得差不多了,准备收拾一下全部拿进去。 身侧的梁子豪没注意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香油,连忙拿起来,啧了声,“……幸好没倒太多。” 随后,抽一张纸巾擦了擦地面。 江尧被他挡着路,站在一侧等了一会儿,缄默无声地望了眼外面幽蓝的夜幕。 明明吹着零下四度的冷风,却浑身满是燥热,有一股烦闷的气息在他心头压抑着,在一点一点地被挑开,静待浮出水面。 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到零点。 再吃一轮,都已经有点吃不下了,春晚的精彩部分也已经过去,现在基本都是些唱歌、跳舞的环节。 林冉和梁子豪坐在一起开黑打游戏。 许柚则跟李柘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其实聊得也不是很频繁。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群聊里抢红包或刷朋友圈,偶尔幸运抢到大额时,还会开心地笑出声,唇边扯出几分轻轻的弧度,脚也在沙发边翘着。 慵懒又随意,看上去心情不错。 江尧坐在她身侧,紧靠沙发,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纯黑色的手机,没什么事干,对手机又不上瘾,总不能看后面的小情侣边打游戏边打闹。 因而他看春晚看得兴致缺缺时,注意力总会被许柚的笑声吸引,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自她脸上飘过。 他每次向她投去一眼,她都在盯着屏幕跟人聊天,手机一直在震动,显示不停有信息发进来。 怎么聊都聊不完,像有无穷无尽的话题。 江尧刚回国没多久,春节是国内的传统节日。 他在国外的朋友是不过春节的,因此跟其他人相比,他的手机哪怕在接近零点的那半个小时,依旧安静得过分。 他的微信列表里就没几个人。 以前的qq被盗,因为手机号码换了找不回来,初、高中的同学除了几个住在附近或回国后碰了面的,其余基本已经断了联系。 要将qq申述回来,估计有点费劲。 他也没那个心思。 许柚完全沉浸在今晚抢到很多红包的喜悦中,对于刚进公司才一年多的职员来说,她还是个新人。 群里的人不会闹到她身上,让她发红包,全在起哄坑上头的ed(执行董事)、vp(副董事)和senior(高级经理),有的连associate(项目经理)都不放过。 这一行越干到上层,薪金越高,那些人都是大资本家啊。 几百块乃至上千的红包,对他们来说也就那样儿,能让手下的人乐一乐,也未尝不可。 上一年,许柚头一回见到如此激烈的“红包雨”,还小小地心疼过他们的钱包。 今年,许柚了解过他们的资产和身价后,觉得自己简直瞎吃萝卜淡操心,还不如计算一下自己的积蓄比较实在。 时间不早了。 许柚打了个哈欠,刚想瞄一下距离零点还有多久。 江尧似是无聊到了一定的境界,竟起了个话题跟她聊起天来,低沉带哑的嗓音拖长了尾音:“听说……” 许柚侧首,意味不明地看他。 他略微沉吟,“你在相亲?” 许柚微微怔愣住:“……” 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31章 . 31. 兴趣 许柚发现,江尧有关她的近况,了解得还挺透彻的,连她最近在相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暗暗咬牙,除了刚刚林冉告诉她的一点信息,她知道他的事情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许柚在脑中排查了一下,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最后发现,能怀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江尧不仅认识她身边玩得最亲近的两个朋友,还跟她的相亲对象是同一个科室的同事。 说不定,他和李柘还挺熟的。 难道是李柘不小心跟他聊到了? 许柚不太清楚男人私底下会聊什么话题,总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八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略显尴尬地咬了下唇,轻轻点头,解释,“本来不想去的,我妈非要我去,拗不过她,就去了趟。” 说完,她感觉有些多此一举。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直接点个头不就得了。 可能是某种奇奇怪怪的心理作祟,被喜欢过的人知道自己在相亲,还挺难堪的。 虽然他不一定会这么想,但却有种她没什么人稀罕和喜欢的错觉。 许柚拿起桌边那杯白雾袅袅的热茶,眼神示意了一下后方,“他们告诉你的吗?” 江尧摇头,紧接着说:“不是。” 许柚失笑,两眼一翻险些晕眩过去,果然……是李柘! 她又问,“所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是不是?” 江尧没否认。 他似乎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谎的人。 就像刚刚他完全可以说是林冉或者梁子豪告诉他,不知道是真的太“善良”了而不想撒谎,还是避免增加林冉今晚在她心中的仇恨值,直接就将李柘卖了出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知道真相后,李柘在她心中的好感度立马又降了点,而她和他之间聊天的话题更深入了。 许柚问:“你们聊什么了?他是直接连名带姓告诉你的,还是不小心说漏嘴的?” 这个问题对她还挺重要的,因为她不太喜欢性格外放张扬的男人,这样的异性当朋友还不错,但真不是她的菜。 从她曾经暗恋过江尧这么多年就能看出来,内敛低调的性格才是她的理想型。 而且,这居然近十年都没有变过。 江尧眼神落在她身上,反问:“你很感兴趣?” “……” 啊?! 许柚总觉得他问句怪怪的。 正常情况,不应该问“你想知道?”而不是“你很感兴趣?”,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兴趣”三个字有种一语双关的意味。 许柚瞳孔一缩,忙撇清关系:“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可他还是回答了:“昨天你走之后,他来跟我说的。” “……啊。”许柚明白了过来,那还挺合情合理,毕竟她昨天在江尧那儿看了病。 她不由得好奇,“他说什么了?” 许柚发现,她是真的在把江尧当朋友,连这种事儿都敢跟他聊,换作以前这绝对是避谈的话题。 江尧不咸不淡地说:“问你脚伤……的情况。” 话音一落,许柚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了口:“真的啊?” 那她不是错怪他了? 她刚刚居然还恶意揣测过李柘,以为他在相亲结束后嘴没个把风,在同事间大肆谈论她,害得江尧也知道了这件事儿。 许柚捧着温热的杯子,喝了口热茶。 低眸独自想着事情,脸上还堆积了一点愧疚的情绪,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过于小心眼,因为对一个人提不起兴趣而老是揪他的错。 这反思的表情,跟刚刚截然相反。 江尧淡淡看她一眼。 良久没有说话。 他捏着手机的指骨一点一点,无意识地收紧,连手指的关节泛出浅浅的白色都没察觉。 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 林冉和梁子豪刚好从一局王者段位的排位里出来,抬头看了眼时间,松了口气,幸好没错过。 因为打游戏过于专注,林冉的双颊飘有浅浅的红晕,她也不在意,薄唇撩出笑弧,“还差几分钟,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个东西。” 立马穿上毛绒绒的拖鞋,从房间里搜刮出一瓶在林家珍藏了好几年没喝的红酒。 精致古典的瓶身,一看就价格不菲。 估计是林冉趁她爸不注意,偷偷从家里捎过来的。 许柚去过林冉家很多次,知道她爸爸迷上了酒,再加上年轻时攒了点小钱,彻底变成一个酒类收藏家。 各种国内外的好酒看到喜欢的都会买回来放在家里珍藏,哪怕不喝,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梁子豪帮她开了瓶塞,逐一往透明的高脚杯里倒,虽然度数不高,但顾及着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女生的杯子他倒少了点,尤其是许柚。 这正合许柚意,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碰过酒。 在学校里待了太长的时间,就算参加过社团或组织,也鲜少出去聚会,喝酒的次数至今还不到十次。 林冉开心地说:“今年真的是太好了,柚子从北京回来,在这里稳定下工作,再也不用一年到头只见几次面。没想到江尧也回来了,我们四个人又聚在了一起,距离上一次一起吃饭好像都过去……”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突然脑子短路,忘记高二那年是什么年份了,数半天没数明白。 许柚等了良久没等到一个数,正准备翻个白眼告诉她。 身侧的男人嗓音清冽低沉,抢先说了出来,“十年。” “啊,对。”林冉马后炮地说,“高二下学期是2008年啊,我怎么给忘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混得还不错啊,以后经常聚吧。” 梁子豪提醒,“准备倒数了。” 他们盯着春晚里红红火火不断在递减的数字,眼神不曾离开一秒。 直到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三”、“二”、“一”字样后—— 许柚跟他们一起碰了碰杯,迎着室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掀起红唇漾出微浅的弧度,小半杯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没几秒就见了底。 虽然度数真的不高,可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入到胃后,还是有种火烧般灼人的感觉,白皙的脸蛋缓慢爬上一层薄薄的酡红色。 许柚拍了拍脸颊。 互相说过“新年快乐”后,林冉又跟她说了一遍,并且拽她去阳台看烟花。 禹城并不是一个经济发展迅速的城市,虽然政府有发布过禁燃禁放令,但目前还执行得不够彻底。 像春节这种代表着一年之岁首,传统意义极大的年节,就还有不少人钻空子。 许柚吹着冷风,一边听楼下附近的鞭炮声,一边望远处点燃整个夜空的烟火,闪烁的花瓣如雨,在绽开的一刹那又自天上而落,流淌出一道绚丽耀眼的星光瀑布。 火树银花不夜天,每年这时候都是个不眠夜。 气温太低,凉风习习。 冷得许柚牙齿打颤,打了个激灵,没看一会儿就推门进去。 林冉似乎特别喜欢看这种景色,也比她抗寒,还在外面逗留。 许柚进去后,瞧见梁子豪跟江尧在聊天,找杯热水喝了口,无意听见梁子豪问他:“以后还会走么?” 江尧见她进来,并没有停止谈话。 许柚坐在身侧,听见他叹了口气,“很难说,我妈喜欢这里,我爸又觉得国外好,江呓现在也跑国外去了。” 梁子豪并不意外,“在外面生活习惯了,肯定是不太想回来的,挪来挪去,巨麻烦,时差要变,气候、饮食也跟着变。让南方人去北方也不适应啊,况且你还在外面待了这么多年。” 许柚放下水杯,起身离开,挎上衣服继续出去跟林冉看烟花聊天。 江尧的最后一句话,就这么刚好被她错过。 “但我应该不会走了,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再怎么样也比外面好。而且这次搬回来,前几个月各种琐碎的事情全堆到一起,挺累的,以后也没那精力。” 梁子豪笑了下,“难怪你之前那么忙,丁点时间都抽不出来。既然这样,那就别走了,走什么啊?再说你这个年纪也该稳定下来找个女朋友好好谈谈恋爱,然后准备结婚了。你爸妈不催你?” 江尧点了点头。 催一定是催过的,但江父江母在国外生活的那些年,思想都被带得新潮了不止一倍。 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催他去找个好女孩儿谈一下恋爱,并没有上纲上线到相亲这种地步,二十七对于男生来说还不急。 “柚子都相了好几次亲了,没一次成功的。”梁子豪含笑道,“她爸妈也在死命催,要不你俩试着凑一块儿?” 江尧愣了一下:“……” 梁子豪也是随口一说,因为他知道许柚高中喜欢过江尧,后来江尧出国,许柚也没来得及告白还是怎么的……两人就不了了之了。 他真没做媒人的想法,就是聊到了这事,随口掰扯一下,“可以内部消化一下啊,我看她以前相亲那些男的,好像都不怎么样,这次相亲的这个我没了解,听林冉说似乎也没怎么来电。正好,肥水——” 江尧听到后半句话,薄唇扯出微末的弧度,像是真不怎么感兴趣地打断了他,“……兔子不吃窝边草。” 就这么轻易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梁子豪也识趣地不再说。 第32章 . 32. 扑通 那一晚大家过得还算开心。 一起倒数跨年,最终每个人都吃撑了,因为喝了酒,江尧开不了车送她回去,而且太晚回去也麻烦。 林冉跟许柚在她家的客房里聊了几乎一夜的天。 江尧家离这很近,走路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最后将整瓶红酒干下肚的梁子豪则在主套房关着门,睡得不省人事。 大年初一的白天,许柚回到家后,整个上午都在房间里补眠。 黎平君敲门喊她吃早餐,她都没反应。 接近中午。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捞起枕边的手机,侧躺着划开看了眼信息。 微信、qq都有人给她发了祝福,大多数都是昨晚凌晨左右发的。 但那会儿她没看手机。 许柚颇有闲心地逐一回复过去。 回完微信,再回qq。 过了一会,她瞅见qq列表底下,昵称是一个句号的联系人,最新显示的信息内容是【新年快乐!】。 许柚手疾眼快地没怎么留意,也不看有没有小红点,瞧见“新年快乐”四个字就这么戳进对话框,开始敲字—— 敲完,准备发出时。 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人根本没有给她发祝福,唯一的一次是2008年的春节,对她说:【柚子,新年快乐。】 接下来,就再没回过她了。 qq信息不可能保存长达十年之久。 许柚为了保存记录,当年还傻乎乎地用零花钱开了qq会员,但漫游记录最长也只保留到两年左右的时间。 其实还有一个可以专门漫游一个人永久记录的功能。 许柚发现这个功能的时候,08年的那条信息早就没了,因为换过几次手机,当年的截图也已被误删。 如今,手机上只显示了3条。 2011 /2/3 江尧,新年快乐! 我们这边又又又下雪了,听说今年普遍气温都很低,你那边也很冷吗? 2012 /1/23 今年太早过年了,年底大家都挺赶的。新的一年又要来了,新年快乐呀!! 2013 /2/10 新年快乐。 为什么前几年那么热情,是因为在春节这样的日子,才有足够的理由去找他。 qq是她能联系到他唯一的途径。 所以,多唠一句闲话,或许就能挖一个话题出来,如果他回复了,她便能顺着话题跟他聊上一阵。 这样既不会被误以为是群发消息,还能聊一会儿天,一举两得。 可她没想到,他出国后,一次都没回过她。 后来那些年不发了,是因为她从梁子豪那儿知道了一点关于江尧的消息,了解到他并没有回来的计划。 而那会儿她早已大学毕业,正在读研。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渐渐的,也就没了热情。 开始不再想他,不再跟人谈论他,也不去关注英国那边的新闻和时事动态,彻底让江尧这个人淡出了她的生活。 现在,他已经回国了。 昨晚两人还一起跨年,她盯着依旧毫无回音的聊天窗口,还想起他说不一定会一直待在国内的话,顿觉自己那些年就像个傻子一样。 哪怕对着一个冷血动物,她踢它一脚,它还会扑过来咬人,至少给个回应。 而他,啥也不是。 许柚生闷气地关掉手机,又盖上了被子,睡回笼觉。 家里吃午饭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坐在餐桌旁稍微填一下肚子。 黎平君问:“你的脚不痛了吗?感觉你今天走路挺正常的啊。” 许柚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被提醒,试着起身走两步感受了一下,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了诶。 掀开睡裤瞄一眼脚踝,之前的浮肿也消了大半,淤血散开,肤色逐渐回归白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终于不用像个乌龟一样,走路一瘸一拐的,慢得不行。 许柚眉梢挑了挑,还没高兴上两分钟,就听黎平君说,“正好,下午跟你爸一起去拜年吧。” 许柚:“……!” 这还不如,不好呢。 昨晚做年夜饭时,又杀鸡又宰鱼的,厨房乱得一塌糊涂。 后来吃完饭,冬天太冷,懒劲儿上来,更不想动,就这么一直没打扫,这会儿还乱着。 黎平君打算利用下午收拾一下,周培然更不可能去,说要在家复习,周长青知道他今年要高考,也不强迫他。 最后,便只剩下了许柚。 说起来,这还是许柚第一次跟周长青出门,以往拜年要么黎平君,要么周培然,肯定会有一个在身边。 现在搞得她怪紧张的。 周长青去车库将车开过来。 许柚拉开车门上车后,问了一句:“去谁家拜年啊?” 周长青边打着方向盘边说:“我大哥,也就是你大伯家,然后顺便经过一个同事家,去拜访一下。” 许柚哦了一声,心里有了底后,就没吱声了。 周长青平时对黎平君很好。 即便大家都是二婚的关系,不仅是他,还有他们那边的亲戚对黎平君都很尊重,不会说三道四,相处几次过后也不见外。 但许柚跟周长青并没有熟悉到一定的程度。 毕竟,周长青不是她的亲生爸爸,前几年她一直在北京上学,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更没怎么单独待在一起过,就像现在,坐在车内她根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还蛮尴尬的。 反正聊不聊也无所谓,都是一家人。 许柚干脆打开手机刷微信,瞧见那个4人小群有了动静,应该是林冉起床了,在群上不停地发昨晚拍的照片。 不断有消息在群聊上传进来,手机连续震动了五分钟都还没结束。 许柚真不知道林冉居然偷偷照了这么多,她以为只有几张简单的合照而已。 各种食物、烟花,还有一些抓拍,模糊的,清晰的,都有。 她一股脑地发,竟然连她们昨晚在床上聊天时的闺蜜自拍照也发了出来,咻咻咻连着好十几张一起弹出。 女生拍照一般都喜欢找好角度,然后对着一处疯狂拍,拍够本了才换姿势换角度。 过了一会,梁子豪突然在群上问:【怎么都是一样的照片?】 许柚:【……】 梁子豪:【不停地咔嚓咔嚓咔嚓,手不累么?】 林冉:【不一样的,好吗?再说一样,打断你的狗腿。】 许柚没掺和他们的“战争”,随便翻了几张合照或拍得挺好的自拍,保存下来。 周长青见她一直盯着手机,笑着问:“跟你的朋友聊天啊?” 许柚侧眸朝他看了眼,“对,过年嘛,大家都不用上班,还挺闲的。” 周长青:“确实。也只有这时候最闲了,平时都忙得不见人影。” 他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但许柚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一门心思在照片上,以及在发朋友圈和不发朋友圈,或者发哪张照片之间犹豫。 周长青出声劝道:“柚柚,其实……” 许柚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说完:“嗯?” 周长青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大学和研究生一直在北京上学,因为距离远,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其实你毕业后说要回禹城工作,你妈妈还挺高兴的。” 许柚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估计又是来劝她别干投行的。 他张了张嘴,想劝但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个资格,只能委婉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累了,可以换换别的工作,你这么多年不在家常住,现在又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区的公寓里,你妈妈还挺担心你的。” 许柚默了几秒,很坚定自己的想法:“我那公寓在一个小区里,治安还是挺安全的。现在还年轻,我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过几年干不出什么好成绩,我就累了,不干了。” 周长青劝不了也就放弃了:“随你,既然喜欢,那就去做吧。无论如此,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像支持培然一样。” 许柚笑了下:“我知道。” 到了大伯家,许柚乖乖地跟在周长青身侧,见到长辈就打招呼,他们聊天时她就默默地坐在一侧发呆。 虽然时间难熬,但过得还算愉快。 从大伯家出来,周长青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同事家,登门拜访。 许柚问他能不能不进去,就在车上自己待着,反正也不认识那些人。 周长青却说,她认识。 许柚:? 她在脑中搜刮一下记忆,实在是想不起自己认识他哪位同事,而后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李柘爸爸?! 许柚刚准备问是不是李柘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人迎着寒风从室内走了出来,跟之前在咖啡厅见面和医院里的形象都不太一样。 她看见是他,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浑身都在抗拒。 但来都来到了,又不可能不进去,便硬着头皮,答应了周长青说的“就进去坐一会”。 就一会儿! 李柘给他们泡好热茶,小心递过来,坐在一侧寒暄了几句。 许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偶尔还要回答他父母几句关心的问话。 这说好的一会儿,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结束。 李柘刚好去了趟洗手间。 许柚有些无聊地摆弄着手机,一时兴起悄悄拍了张照片,是李柘家的茶几一角,然后发了朋友圈,屏蔽掉李柘。 【无聊】 浅显易懂的两个字,大胆又直接地发泄着她现在的心情。 林冉评论她:【干嘛呢?】 许柚回复:【在别人家拜年。】 林冉毫不客气地嘲笑:【啧……真惨!】 许柚翻了个白眼,没再理她,随意刷了下朋友圈,就在她没看到什么新消息,准备退出微信时,发现页面蓦地多了两个小红点。 江尧点了个赞,并在评论里问:【你在lz家?】 估计是打出全名怕被相同好友瞧见,他采用了缩写的形式。 许柚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在李柘家? 许柚满脸疑惑:......??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就拍了下茶几的一角,这就……看出来了? 许柚正想问问,到底是哪个信息暴露了她。 江尧仿佛笃定了这个事实,直接私聊弹了个消息过来:【帮我提醒他一下,让他看看手机,有文件发了过去。】 许柚见他发现她在李柘家,还立刻私聊了她之后,心脏险些扑通了一下。 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她耐着性子,面带微笑地敲字:【很重要?】 江尧:【对。】 许柚:【那我偏不。】 第33章 . 33. 后悔 许柚跟人聊天,鲜少这么无理过。 她的性格虽然算不上有求必应,哪怕拒绝人,也会尽量用最委婉最不扫人面子的方式。 跟异性这么聊天。 这应该是第一次。 见江尧没有回她。 她冷静过后,盯着那几句对话又细想了一下。 不帮他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和李柘都是医生,医生之间传的文件十有八九应该都是跟某些疾病或者病人有关的吧? 江尧又不会撒谎,况且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刻意去骗她或者耍她什么。 所以他说很重要,那应该就是一些紧急文件了。 李柘此刻并不在客厅,许柚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是还在洗手间还是回了房间,都不太清楚。 她四处张望了眼,没发现人,给江尧回:【他现在不在我身边啊,我想提醒也没法。你自己想想办法呗,或者等他回来我再跟他说一声。】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 李柘从厨房端了一盘切好洗干净的水果出来,招呼了声:“周叔,许柚,吃水果。刚在里面切好拿来给你们尝尝,特别甜。” 周长青客气道:“哎呀太浪费了,那么多啊,我们过几分钟就走了,她妈应该在做饭,太晚回去会被念。” 李父不甚在意地笑着:“怕什么?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帮你装好拿点回去给嫂子。柚子,别不好意思啊,试一下这个梨。” 许柚敷衍地挽着笑,点了下头:“谢谢叔叔,我想吃会自己拿的。” 她根本没心思吃什么水果,眼睛看着李柘,张了张嘴,打算提醒他一句。 手机却在同一秒于她手中震动。 江尧及时发来信息说:【不用了,他刚刚回我了。】 许柚低眸瞅见这条信息时,刚好喊出了两个字:“李柘——” 接下来的半句话因为他信息的内容,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像一股闷气憋在胸口,想发却发不出。 她拧着眉,深吸了口气。 忍了好久才能忍住,没立马敲字过去骂他。 李柘听见她喊了他的名字,眼神不自觉地亮了一下,波澜不惊道:“怎么了?” 许柚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补上,“呃……”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件正经的事儿来。 因为她大概能猜到,李柘目前并不知晓她跟江尧的关系,如果他知道的话,刚刚那将近一个小时的聊天里,就应该会聊到一些。 没有的话,那就是江尧没跟他说。 三个人的关系过于尴尬。 如果方才江尧没说那份文件很重要的话,她估计也不会答应帮他传达。 一旦跟李柘说了,就意味着告诉他,她有江尧的联系方式。 而且他们还很熟。 只有一面之缘的骨科医生和患者,又不是什么重大疾病,是根本不会加上微信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早就认识。 许柚怕他知道这层关系后,会问很多关于她跟江尧以前的事,她有点不想提起,也不愿告诉任何人。 平白牵出一堆麻烦又答不上来的话题。 许柚思考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将即将说出口的话转了个圈,小声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我的脚踝之前不是肿了吗?” 李柘闻言,发现她只是问一些病痛有关的问题后,心头涌出无法名状的失落,低低地嗯了一声,朝她脚踝看了眼:“消得还挺快,正常来说都需要一周左右。” 许柚不太了解这方面的常识:“这样啊?那现在几乎已经消肿了,还需要冷热交替敷吗?毕竟,天天这样干,挺麻烦的……” 李柘侧首问:“是江医生告诉你要这样敷脚的?” 许柚怔了一下,旋即点头:“对啊。” 李柘了然地哦了一声:“应该不用了,观察一下淤血有没有散,如果散了的话,就不需要了。” 许柚似懂非懂地问:“也就是说,皮肤不发红或者发紫的话,就行了?” 李柘:“嗯。” 许柚咬了咬唇:“谢谢你啊。” 李柘心情看似有些不好,露出勉强的笑,“不客气。” 结果,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对话。 被几位家长听见,还以为他们聊得很愉快呢。 李柘爸爸是个和善的人,莫名其妙地用看情侣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俩,还跟许柚说:“许柚,你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都可以来问李柘。” 许柚心想,算了吧,还不如挂个号看医生。 李父继续说,“他啊,虽然学的是骨科,但是上学的时候特别认真,很多分支学科多多少少都研究过,至少都会一点点。像上次他妈妈咳嗽,咳嗽了半个月都没好,他一回来听说这件事专门去药店,没听里面的人推荐,自己买了药,不出一天立马好了。” 李柘尴尬地说:“哪有你说那么玄乎,就碰运气。” 许柚唇瓣动了动,礼貌地应了几句,没说不找,也没说找,只想将这个话题赶快带过去。 周长青一直没有出声。 可能是因为许柚不是他亲生女儿,他没必要跟着撮合,或者是教养的缘故,他没有跟李柘爸爸一起在他们家起哄怂恿许柚和李柘在谈恋爱。 走出李柘家时,许柚总算松了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 她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副驾位上玩手机,被周长青载回去的途中,听见他问:“柚柚,老实跟爸说,你对李柘有感觉吗?” 许柚意外地眨了眨眼,如实道:“没有。” 而后,她怕拂周长青面子,毕竟那是他同事的儿子,又补了句,“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没看对眼。” 周长青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笑了下:“没事,你妈想让你跟他相处,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要是不喜欢,别觉得说他家跟我们家很熟,就不好意思去拒绝。也别被你妈忽悠过去,认为二十六岁还没结婚就很急什么的,一点都不急!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准了。” 许柚笑他:“那你得帮我劝劝我妈啊?” 周长青:“……” 他趁红绿灯的空档看她一眼,竟真应承下来说:“有机会一定。” - 年初一。 江尧家特别冷清,江父江母都出去拜年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一会儿进书房翻阅一下书籍,一会儿又打开手机处理一下信息。 他发过去那句“不用了,他刚刚回我了”,仿佛暗示着话题结束。 许柚就真没再回过他。 江尧起初不怎么在意,后来总是瞄手机,似乎料定了她会再回他一句话一样。 哪怕只有一个“哦”字。 过了半小时,江尧收不到半条信息。 郁闷地撂下手机,进书房找出一本书随意翻阅了几页,这是一本国外全英名著,不算特别厚,没一会儿就能翻完。 里面写着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在院子里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每天拌嘴,每天吵架,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后来因为一些变故,他们都离开了那个城市,分开了很多年,直到十二年后,小女孩在街边被人欺负,男孩上前救了她,两人才算重逢。 结局无疑是欢喜的。 相认后暗生情愫,互相喜欢,再相守一辈子。 这本书是江呓放在书柜里的。 一看就是她的口味。 平时不怎么看这种有关情爱方面书籍的江尧,竟然坐在书房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见当年的小男孩向那个女孩儿求婚,并且拥吻在一起。 实在不明白这本书的核心内容到底是为了说什么,难道只是简单地讲述一个没什么起伏的爱情故事? 如此平淡的情节,他还看完了。 一定是因为太无聊,江尧如是想着。 他没劲儿地将书合上,去倒了杯热茶,神色清淡地抿了口。 不知不觉在想,分开了那么多年的人真的可以在重逢后又喜欢上吗?真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在一起并且结婚吗? 江尧盯着某处入了神,由于在思考,暗眸专注又无声。 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 他忽然走去卧室,凭着记忆在各个柜子里翻找了一番,大约过了半刻钟,终于在一个抽屉隔层里找到了一个略显老旧的平安符。 十年前的款式,陈旧又堆积着些微的灰尘。 ——那是十七岁的江尧瞅见从前桌的女孩儿口袋里掉出来,顺手捡回来的。 后来出国的那天早晨太赶,忘记了带上。 如今,江尧再看见这个平安符,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眼底酝酿着说不出的情绪。 -十七岁的他为什么要捡这个不起眼的东西? -为什么要在离开之前专门给许柚留了一把伞? -为什么当年全家商议出国时,他竭力抗争不想去? 跨年的那天,林冉趁许柚不在,偷偷问了他一个问题—— “江尧,其实我有个问题憋了很久很久了,差不多十年,真的很想问问你。你当年有没有对许柚有那么一丁点好感过?哪怕不是喜欢,就只是好感…………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我觉得你对她很特别啊,虽然你藏得很深,但真的很特别…………就只是好奇而已,想知道我当年的推测到底对不对。” 江尧没告诉她答案。 他也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如果让他将当年所做过的怪异行为一件一件去解释的话,又根本无从下手。 林冉见撬不开他的嘴,哼了声,告诫他:“不说就算了,但如果你真的喜欢过她,哪怕一点点,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江尧想起那句话,扯唇淡笑了下。 后悔么? 若当年真的喜欢,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先不说她会不会喜欢他,就算喜欢,当时那情况,他出国似乎是注定的事情。 而他们分开。 也是注定。 第34章 . 34. 深意 舒坦的年假并没有休到元宵节,年初八就被迫收拾心情,回公司上班了。 又进入到忙碌的工作状态,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项目和永远忙不完的事情,许柚感觉有点疲倦和心累,真想就这么辞职,随便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混混日子算了。 但鸡汤灌多了,她便也觉得二十几岁不努力什么时候才努力,别人三十岁都成百万富翁了,她现在连个零头的存款都没有。 许柚回到公司后,发现大家跟她的状态都一样,懒怠至极,平时经常见面的同事过了一个春节,在家吃好睡好,都不约而同地发胖。 可能是节假日的生物钟被自动调成了最休闲舒适的状态,现在忽然早起上班,各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困倦和迷糊,尤其是到了下午,简直要瞌睡过去。 许柚刚开始也有点不在状态,经过两周才勉强调整回来,各方面都逐渐适应...... 随着年后工作的深入开展,许柚忙得没时间休息,也再没跟江尧他们约出来聚过。 估计他们也没空,除了林冉那公务员岗位比较闲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挺忙的。 四人小群里,一直都是林冉在不停地说话,偶尔分享一下在微博上看见的搞笑动态,或者问问他们的近况。 许柚一般都是选择性地回,工作上的社交已经很累了,回到公寓,她连手机都不想碰,只想快点洗澡,倒头睡觉。 因此,李柘找她聊天,基本都没聊成功过。 每次他挑起一个话题,她下一句都会接上“我还没下班,下班再聊”或者“不行,我很累,我先睡一会儿”。 次数堆积得多了。 他就不找了,觉得特别没劲儿,对许柚的回应也有些许的不满。 他们上一次聊天还是愚人节的时候。 这都过去半个月了。 许柚跟江尧也接近半年没见面了。 聊天倒是有聊,但都是在群上,几个人一起聊天时插几句话而已,并不会专门私聊对方。 这跟她料想中的情况一样。 朋友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在忙,怎么可能总是聊天,只有恋人才会在百忙之中再累再不想说话也要腻歪一阵。 平时跟许柚打交道密切的一位同事,春节期间脱单了,男朋友是一家大型公司的销售经理,看上去特别闲,还很有钱。 每天下班再晚都会开车来公司接她,看得许柚酸死。 能每天接她上下班的,恐怕只有出租车司机了。 还要她不厌其烦地叫,才会来。 忙碌了几个月,都没怎么回过家。 眼看还有一周就到五一假,许柚打算五一回去一趟时,在某个上午被周长青通知了一件事:黎平君住院了,他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算回来也至少是三天后,问她可不可以先去帮忙照顾一下。 许柚迫不得已向上面申请将五一那三天的假期调休过来,紧赶慢赶地去了趟医院。 她没进过省中医的住院楼,也不清楚到底在哪个方位。 这家医院规模特别大,各种科室和手术室分得很细,有好几栋高楼贯通。 对于平时只在综合楼溜达的许柚来说,感觉就像走进了迷宫,跟个盲头苍蝇一样乱找,都找不到正确的路。 她四处望了眼,本想找找指示牌,或者咨询一下身边经过的护士,突然在某个电梯口瞧见一道挺拔清峻又熟悉的背影。 没多想,直接奔过去,拽住江尧问:“江尧,你们的住院部在哪儿?我妈住院了,不知道怎么过去......” 几个月没见面,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江尧根本没意识到是她,甚至还被轻微地吓了一跳。 以为是哪个病人或者医生拽他,蹙着眉往后看了两眼,瞧见是许柚时,眼神才稍稍缓和下来,并且开始回想她刚刚的问话是什么。 住院部? 她妈妈住院了? 这边闹出的动静有点大,身侧有位扎着马尾的女医生侧眸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她一眼。 有些意外竟然会有女生来找江医生,而且江医生似乎……并没有排斥? 许柚没留意到她,目光全落在江尧身上,眼神询问着,希望他能指个路,就动动手指的事情。 结果,还没听见他出声,就被他一言不发地扣住手腕,头也不回地转身带走了。 惊呆了身侧的女医生和看到这一幕的护士。 这还是江医生吗? 难道江医生是有女朋友的? 难怪有护士喜欢他,向他示意都没反应,原来是名草有主! 江尧选择了最直接干脆,也最不省力的方式,亲自将她带到了住院楼。 原来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看见一条通往对面白色高楼的露天走廊,走到那边,地下还贴着各种箭头指示,分明地提醒着各位患者或患者家属,前面就是省中医的住院楼。 竟然这么简单就可以去到。 许柚看着指示牌,逐渐摸索到了路线,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略抱歉地跟江尧说:“我知道怎么去了,是不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反正跟着箭头走就对了。江尧,你要是忙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毕竟,他正上着班呢。 不是吗? 江尧低眸瞥了眼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女人,扯了扯唇道:“不忙,带你去一趟,不需要多少时间。” 许柚:“......” 行吧。 那就......一起去。 许柚进到楼内,直接朝电梯口走,不知道该去几楼,还在那磨磨唧唧地看墙上粘贴的楼层指示。 江尧随便找人问了一下,轻而易举地就帮她问到了房间,紧接着带她上去,沿着内科的病房走廊一直往里走。 黎平君所在的病房并没有关门,里面有护士在帮她测量血压,谈话声清晰地传到外面。 许柚听出是她的声音,即便半躺在床上的黎平君被护士挡住,想也不想,就这么笃定地皱着眉,走了进去。 黎平君很快就发现她从门口进来了,顺着视线,自然也瞧见了站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江尧。 可她并不认识他,只认为是某个医生来巡查病房。 男人眸色暗如浓墨,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直勾勾地盯着许柚的背影。 神情有点奇怪,很难让人不多想。 许柚毫无察觉,一进来将黎平君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发现并没什么摔伤碰伤的情况,脸色看上去也还行,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连院都住上了,问你又不说,还要我爸拐着弯儿来告诉我。” 黎平君对江尧的出现并无过多在意,再过两分钟去看时,人都不见了,敷衍道:“急什么急?瞧你那样,平时不见你这么关心我,能有什么大事啊?就感觉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来看一下,结果他们直接让我住院检查。” 这话一听就很假,一点点不舒服,就让她住院? 估计是不愿让她担心随便乱说的,听得许柚险些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能别骗我吗?我都几岁了,你真以为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我听不出来啊?再说了,要真只是一点小病小痛,人家会强制让你在这呆着?又不是闲着没事干……” 病房里还有一个病人在共用房间。 床边也有一位护士,刚量完血压正将工具收起来,掩在口罩下的唇轻抿了抿,当场拆穿她:“阿姨,你这病可不是什么小问题,你自己说了最近经常耳鸣,听不清,反应慢,也老是不记事,皮肤容易干燥起皮,还水肿,这可不是小病,先住院检查一下,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再针对地治疗。” 许柚越听越慌。 怎么这么多小毛病?耳鸣?反应迟钝?记忆退减?还水肿? 如此多小症状加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安了。 可能是平时上网看多了癌症、肿瘤之类的新闻,她下意识反应的就是这个,心慌慌的,眼皮乱跳。 护士瞅她一眼,安慰说:“现在还没检查,什么结果都不知道,你也别太紧张。如今医疗发达,其实很多病早发现的话,都是可以治疗的,等下会有人过来打针,现在先休息一下吧。” 黎平君有些无奈地喝了口水,情绪一直压着。 其实比起许柚,她作为当事人应该更谎才对,不然也不会跑来医院。 许柚搬了张椅子坐她旁边,原本很生气地想问她一些事情,却不知道该从而问起,要不是刚刚护士将她的症状说出来。她估计到现在都不清楚,也毫不知情。 作为女儿来说,她明显是失败。 近些年她鲜少在家住,就算偶尔假期回来,也总是待在房间里睡觉休息,或者玩手机,没怎么关注黎平君的身体,也没发现她的任何异常。 许柚问:“我爸他知道吗?” 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应该能察觉到吧。 黎平君点头:“知道肯定是知道,我有什么不舒服都会跟他说一声,他之前也带我来过几次医院,但去的都是别的门诊,看一些小毛病什么的,没联想到这么多症状连在一起会怎么样。” 许柚叹了口气,现在能发现总是好的,“那你这次来省中医,原本是想看什么啊?” 黎平君:“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东西,有点恶心,吐了好几次,想着你爸不在家,刚好我做了点东西,带去公寓给你,然后再来附近的医院看看,开些药回去。” 许柚顿了一下,问:“你去过我那儿了?” 黎平君一直有她公寓的备用钥匙。 以前经常去她那儿放一些家里包好的饺子、云吞或者别的食物,平时她过来都会提前吱一声,许柚也会专门打扫收拾一下,这下突击了一趟。 许柚最近又忙,已经快半个月没打扫过了。 她刚瞅她一眼,还没对上视线,就被骂了一通,“你也别一个劲儿地说我,你看看你,像个女孩子家吗?房间都乱成什么样?冰箱里的都是些什么垃圾食品?还有那一箱的泡面?回去立马就给我扔了,没病迟早被你作出大病!” “行了行了。”许柚附和说,“回去就扔,但我最近请了假,在我爸出差回来之前,我每天都会过来,你想吃什么,晚上给你带。” 黎平君淡淡道:“家里冰箱放了一些水饺,你煮两份,自己吃一份,剩下的装过来。” “顺便给你拿些洗漱的东西啊。” “路远,晚点过来也没关系。”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许柚再陪她待了会儿,等打完针,她快睡着才起身离开。 走出病房,许柚找专门的主治医生问了下具体的情况,医生说的跟护士差不多,具体原因要等明后天检查完才知道结果。 她垂下眼睑,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诊室,走去电梯口下楼的空隙,才猛然想起江尧将她带来这后,她好像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就这么撂下他一个人不管了。 所以,他是见她没顾及到他,也不好意思进来跟黎平君打声招呼,才默默走掉的吧? 如此一想,顿觉她有点不太厚道。 有种用完就甩的意味......? 许柚略愧疚地抿了抿唇,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回到医院的综合大楼后。 她乘着电梯,上了骨科,意外地并没有在诊室里看见江尧,反而是瞧见了喝着水在走廊经过的李柘。 许柚看他一眼,小声地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 李柘微微拧眉,走过来问:“你怎么在这啊?看病?找人?” 许柚如实说:“我妈在这住院了,我来看她,顺便有点事找一个人......” 李柘点了点头,瞧见她站的位置刚好是江尧的诊室门口,虽有些微妙,却还是失笑地问:“你不会是来找江医生的吧?你们很熟?” 许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说:“托他帮了个忙,来说声谢谢。” 李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多嘴问了下,“帮什么忙?对了,阿姨身体还好吧?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许柚说:“小忙而已,目前不知道什么问题,打算先检查一下。” 李柘见许柚不愿说,也没办法强求,刚好他有点急事要离开,“这样啊,江医生现在不在,应该在洗手间或者别的地方,你等等吧。” 她低着头,有点累地靠着墙壁而站,附和说:“那我再等等,等一会再不回来就走了。” 李柘扬了扬唇角:“我有点事,先走了。” 许柚:“再见。” 没两分钟,江尧从某个转角走了出来,意外地看见了她,视线凝在她身上,漠漠地问:“怎么了?” 许柚真的很累,早上为了请假跟领导说了一个多小时才说通,快速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先跑回公寓,再来医院,整个人都快累散架了。 她直接地说:“刚刚在病房太心急,没有顾及到你,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只是想赶在你下班之前来谢谢你一声。” 原来来这儿是为了这个。 江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嗓音淡哑地说:“不用,举手之劳。” 这么冷漠?! 许柚也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撩了撩唇角:“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她眼睛眨了一眨,强迫有些困倦的双眸睁大起来,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抬脚往电梯而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喊住—— “许柚。” 许柚转身,疑惑地看着他:“嗯?怎么了?” 他默了几秒,才问,“你要去哪儿?” 什么情况? 许柚说:“那......当然是回家啊。”她还要回去做水饺送来医院给黎平君的。 江尧眸中闪过了然的神色,客气地提醒了一句:“外面下雨了。” 许柚:“......” 江尧盯着她肩上那个连雨伞都装不下的链条包,低低道,“不介意的话,等下捎你一程。” 第35章 . 35. 心跳 许柚没有带伞,要真下雨的话,自己回去,估计够呛。 虽然她大二暑假就考了驾照,但一直都没有买车。并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敢开,让她在空旷的地方转两圈还行,一到拥挤车多的马路就彻底歇菜了。 有时候看林冉开得那么厉害。 她都很羡慕,为什么同样是女生,就她没那个胆呢?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麻烦,每次从市区回家都要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 这一来一回将近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如果在家住的话,那是真的很累。 可现在发现,在外面住,确实是自由和轻松了些,但有一个坏处就是没什么时间跟家人相处,连自己的妈妈平时有什么不舒服都不知道。 江尧收拾好东西,抬脚走出来,瞧见她在发愣,低声提醒了句:“走了。” 许柚反应迟钝地哦一声,跟在他身后,怔怔地出声问:“你平时都是在家住,然后开车来回的吗?” 江尧走进电梯,修长的食指定在开门的按键上,等她进来后才松开,“对。” 许柚轻叹了口气。 会开车的人就是好啊! 能住在家里,不仅住大房子,一日三餐有人做,而且顿顿都有营养。 许柚刚感叹完,眼中尚流露着羡慕。 他就说:“过阵子打算搬出来了。” 许柚抬眸,很懵地问:“……为什么?” 江尧温淡的眼神从她脸上扫过,随口道:“太麻烦。” 许柚:“……” 她羡慕了个寂寞?这难道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真实例子? 知道她总是吃方便面什么感受吗? 知道她每天晚上八点多才回到公寓,还没个热饭热菜要自己做有多苦吗?他肯定不知道,才如此渴望自由的感觉。 江尧按了负一层,到达停车场后,凭着记忆,找到车子停放的车位。 许柚边走边劝他:“我感觉在家比在外面住舒服一点,虽然是挺自由的,没有人念来念去,但生活作息不规律,周末睡到中午还没起床,也不吃早餐,再这么下去身体都要垮。” 江尧按了下车钥匙,跟前一辆黑灰色的迈巴赫闪了下灯。 许柚自觉地拉开车门坐进去,眼睛没忍住观察了一下内部周围的环境,挺干净舒适的,没有什么杂物堆在里面,更没有烟盒之类的成年男人时常放在车内的东西。 这车感觉是新买的,绝对不超过半年。 许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皮革味,幸好并不难闻,没一会儿就能适应。 江尧扣好安全带,发动引擎,准备起步时,才问:“所以,这是你的生活?” 许柚:“……” 她猛地眨了两下眼睛,心想不愧是学霸,她明明跟他讨论不在家住的弊端,他却立马抓住了她的小辫子,反问过来。 许柚一边刷手机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边狡辩,“我说不是,你信么?” 江尧瞥右视镜时,顺势瞅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妈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许柚一想到这个事儿就发愁,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十有八九是有一个根源性大病才引出的症状,在检查还没做,结果也没出来之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每天在这值班的保安瞧见他车内今日多了一个人,温和地笑笑,“江医生下班了?外面雨大,开慢点,注意安全。” 江尧客气地应了声:“谢谢。” 晶莹的雨珠,连成一条条倾泻的雨线打开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有规律地扑扇,一下一下地扫着玻璃上的雨水。 许柚:“她说她平时有点头晕,反应迟钝,还老记不清东西,经常晚上睡觉时会耳鸣,还容易水肿,各种毛病加起来,问题太多,现在在内科住着院,准备明后天全身检查一下,看看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尧是医生,许柚不知道他懂不懂内科这方面的情况,可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你觉得会是肿瘤癌症之类的吗?或者其他老年人常有的病?” 她对这方面是真的一点都不懂,也没思考就问了出来,想从他那儿听到一些靠谱能得到安慰的话,但又害怕被泼冷水。 江尧侧眸瞥她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慌乱。 他边开车边思考了一下,单从几个症状很难判断出是什么病,连专业的内科医生都不一定能准确判断出来,他尝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水肿的话,面部也会肿吗?” 许柚细想了会儿:“她这几年胖了,不知道是肿还是真胖,但眼袋挺明显的,感觉比同岁数的阿姨都要大一些,而且有点凸起,好像就是肿吧?” 江尧眼睛直视前方,复述了一遍:“眼睑水肿?头发有掉么?” 许柚说:“有,从头顶看很明显中间的头皮能看很清楚。” 江尧:“声音?平时有咳嗽吗?” 许柚:“我弟问过她为什么经常说话感觉有点哑,是不是喉咙不舒服或者咳嗽,她说没有。” 江尧将各种症状用专业一点的名词又说了一次:“听力、记忆减退,水肿,头晕乏力,头发稀疏,声音嘶哑,……” 许柚总觉得他知道是什么问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知道?” 江尧原本是不懂的,但巧的是,这些症状跟他十七岁那年在英国治病时,遇到的一个同期的病友有些类似。 当时那个人来看耳朵,说经常会耳鸣,而且听力减退,有一只耳朵几乎已经快要失聪了。 给他治疗的耳科医生查了很久都没能揪出根源,患者也几近接近放弃,准备配个助听器就这么算了。 幸好那位医生并没有一直在耳科范畴钻牛角尖,从她其他的病症综合思考了一下,让她去内科做个全身检查,才检测出来是甲减导致的。 江尧对这方面不算很精通,只是大概模糊地说:“有点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病人。” 许柚:“嗯?什么病啊?” 他没说得太绝对,“或许是甲减?” “甲减?”许柚没听说过这个病,身边也没有人得过,她只听说过甲亢,“那是什么啊?” “甲状腺功能减退症。” 许柚松了口气,可能是对这个病不是很了解,只要不是涉及“癌”这个字眼,她总觉得好像都没什么,但还是保险地上网查了一下。 像当年外婆生病一样,查了查这个病的危害和致死率,一直看到最后,心总算安定下来。 虽然江尧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去推测,并不是真正的结果。 也已经有点安慰到她了。 可能是出于某种信任,他一开口,她就觉得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哪怕真错了,应该也不会跑太偏。 江尧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彼时雨势并不大,许柚道了声谢,迎着淅淅沥沥的雨线,就这么小跑进去,他连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许柚进到家门,先看了眼时间。 多亏了江尧开车送她,足足比她自己回来提早了十五分钟,屋里黑灯瞎火的,周培然在学校住宿,周长青在外地出差,一个人都没有。 许柚先洗了个澡,然后翻了一下厨房的冰箱,果真看到冰冻柜里有一大盘新鲜包好的水饺。 她拿出来,放在桌面让它慢慢地解冻,然后开始烧水煮。 虽然许柚不怎么会做饭,煮水饺这么简单的事还是挺擅长的,为了确保饺子皮里面的肉都煮熟。 她专门夹一块出来尝一下,确定没问题,才熄火。 等她吃完自己那份,将剩下的匀进保温盒里。 再进房间拿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全部整理好塞进一个袋子里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外面的天色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变黑。 许柚独自出门,又返回了医院。 没有江尧载,她只能坐公交车,去到医院等黎平君吃完,再帮她洗了,在那儿陪了一阵才回家。 重新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许柚累得不成人样,上下眼皮在拼命地打架,临睡前,她打开手机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消息,发现江尧发了一张图片给她。 点开瞄一眼,原来是关于甲减的症状图。 他发过来的比许柚在网上随便查的更专业一些,症状也更明晰和详细。 许柚盯着对比了一会儿,感觉跟黎平君目前显示出来的症状还挺像的。 她回复他:【谢谢。】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现在心里舒服了很多。 最近天气都不怎么好,刚刚从医院回来,又下雨了,不过她带了伞,并没有淋到。 瞧见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说雨期起码还有一周,许柚有些无奈。 她放下手机,关灯,准备睡觉。 倏地,微信弹出一条信息,整个手机屏幕都亮了,江尧发过来的话就这么呈现在了锁屏界面里。 因为句子简短,一眼就能看完。 他问:【明天顺路,需不需要捎你一程?】 许柚盯着上面的一行字,震了震,再结合他今天过于主动的行为,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速度也跟着加快,砰砰地撞击着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江尧好像有点奇怪啊! 第36章 . 36. 崩断 许柚关掉手机,躺回床上细想了一下。 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春节到现在的三个月里,江尧怎么从来都没私聊过她,找过她呢? 哪怕一次,也没有啊。 许柚平时也上网刷微博,看一些无聊的文章,各种方面都有。 网上的人说,男人不比女人内敛,他们要是喜欢上一个女人,对方会很明显能感受到,并且笃定地认为他对她有意思。 若感受不到,或者感到模棱两可,那八成是自己脑补过度,人家根本对她没意思。 许柚静了一会儿,将这无厘头的情绪翻篇后,起身回复他:【行。】 反正最近下雨,路又不好走,顺风车不搭白不搭,最后请他吃个饭还回去就得了。 许柚问清楚了些:【你一般几点出门上班?】 江尧:【七点五十到你家楼下,可以么?】 许柚算了算时间,七点五十的话,那她七点半就要起床了,不早不晚的时间,在他车上应该还能稍微睡一会儿。 她答应下来:【可以呀。】 可能是俩人这一晚上都在接触和聊天,一来一回熟稔了不少,许柚又发了一句话:【时间不早了,晚安。】 江尧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复:【晚安。】 而那会儿,许柚已经盖好被子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唯有江尧,一个人坐在安静的书房,原本是打算翻阅一下资料书的,过几天有个考试,却被手机里的人扰得没了心思。 他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窗外清凉月色的浸染下,原本挺拔的身形更显得颀长而冷峻,整个人仿佛自带气场。 江尧在客厅泡了杯茶的空隙,江母梁捷从楼上下来,瞧他一眼,关心地问:“怎么还没睡?” 江尧眼眸如浓墨,低低淡淡地说:“准备。” 梁捷早就习惯自己儿子这样的说话方式,或许跟小时候遭遇的一些事情有关,他的性格一直不算开朗。 哪怕这么多年来,在江呓和他之前,她偏心的永远是江尧,也不能挽回什么。 梁捷去倒了杯水喝,回房前提醒他:“注意休息,别熬太晚。” 江尧低着眸嗯了一声。 以为他没话说了,梁捷准备上楼休息,却听见他喊了声,“妈。” 梁捷回头,轻轻地问:“有事?” 江尧缄默了一阵,又突然摇了摇头,明显换了种语气,“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梁捷觉得他有点不正常,还怪怪的。 别说梁捷,连江尧都觉得自己很反常,今日更甚。 他返回房间,随手将茶杯放在了桌面,映着外头皎洁的月光,一眼瞧见了搁在柜子上的平安符。 江尧拿在手上看了几眼,指腹在表面摩挲了会儿,低低的笑莫名从喉咙里溢出,其中含着轻微的讥诮和低嘲。 嘲的,是他自己。 三个月前,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高中对许柚有些好感和些微的喜欢,现在过了十年也不可能说喜欢就喜欢上。 他忍了三个月没跟她联系。 居然在今天,全破了功。 尤其是瞅见她跟李柘聊天时,误以为她上来骨科是为了找那个人,说实话,那会儿他确实很烦闷。 后来,装不在意地从她身侧经过,才被告知她一直在这里没走,其实是在等他。她上来的目的不是别人,只是想亲自跟他说声谢谢。 江尧视线凝在她脸上,瞧见她明明很累却真诚看着他的眼瞳,心弦倏地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拨动,并且强烈而清晰地等待着某个节点爆发,走向崩断。 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一系列载她回家的行为,以及刚刚那条带着询问却害怕被拒绝的信息...... 幸好,她答应下来了。 那应该是不排斥的吧?毕竟是第一次,他也不是很懂。 - 明日一早。 许柚晚了十分钟才起床,有些着急地搭上外套,跑去卫生间洗漱,随便地倒腾着自己,长长的头发被粗略地绑成丸子头,没化妆也没刻意打扮就下楼了。 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许柚迎着冷风走过去,拉开车门,边坐进去边解释:“不好意思啊,我起晚了,可能是家里的床太好睡,而且昨晚降温,忽然冷了好几度,早上有点起不来。” 江尧看着她干净又清淡的面容,没计较她迟到的事,只是不咸不淡,视线转回前方,准备发动车子时,突然来了一句:“没事,感觉你今天这样,比昨天好看多了。” 许柚:“......” 啊!? 他在说什么? 说她好看?真的假的?而且还是素颜,头发乱七八糟的时候好看? 许柚高中毕业后,在大学没少被人夸过漂亮,但她都没怎么在意。 这一次夸她好看的,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心悸。 但她掩饰得很好,仿佛因他随口的一句话,并没有出现什么心慌意乱的现象。 她想了想,说:“不会害你上班迟到吧?” 江尧摇头:“不会,专门提前了几分钟,现在过去就半个小时的事。” 许柚哦了一声,放心下来,“那你等会儿快到医院的时候,放我下车,我想去买早餐。”过后,她转了转眸,又补了一句,“你要吗?我可以顺便也帮你买了。” 江尧早就吃过了,问她:“买什么?” 许柚:“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尽量清淡一点的吧。” 江尧本来想说要,但又觉得太麻烦,免得她跑来跑去又要上骨科给他,便说:“不用了,你买你自己的就好。” 许柚:“行。” 到了医院附近,江尧停车,让她下去。 许柚随便去了前面的一家店,买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给黎平君带的瘦肉粥。 这会儿,手机显示时间已经八点半过十五分钟了。 许柚边吃边走,加快脚步往省中医而去,进入医院大楼,特巧地在一楼瞧见迎面走来的江尧。 他身侧还有一位护士。 许柚擦过他时,因为嘴里塞着一个小笼包,说不了话,只淡淡地冲他瞥了一眼,快速将包咽下去。 咽得太急,险些噎到,轻轻地咳了两声。 护士发现刚刚一直绷着脸的江医生唇角微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第37章 . 37. 戳中 接下来的两天,江尧上下班都会载她来回。 黎平君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许柚晚上不需要去陪床,只要白天陪着她,跟她去各种诊室分区检查,帮她缴费和做其他琐碎的事,就行了。 两天后,主治医生找了许柚一趟,让她去他的办公室详谈。 许柚便知道,结果肯定出来了。 许柚没经历过这种,以前外婆生病,医生找的是黎平君,那会儿她才十七岁,黎平君没让她跟过去一起听。 现在,竟然轮到她了。 许柚有些紧张地跟在身后。 办公桌旁有一张供病人或家属坐的凳子,医生示意了一下:“坐。” 许柚乖巧地坐下,静等了会儿。 医生手指操纵着鼠标,在找黎平君的各项检查数据,找到以后,先让她简单看一下。 许柚看不懂,只认识几个名词,那些指标和数据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常还是不正常,一点都不明白。 她问了一下:“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医生笑着说:“别紧张,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检查到她心率过慢,而且这几天我也专门去观察过她的体温,发现四肢皮肤有点发凉。” 许柚点了点头:“对,她冬天挺怕冷的。” 医生说:“这是血供不足造成的结果。” 许柚似懂非懂地点头,依旧有点懵,他刚刚说没什么大问题,可现在一直在说心脏的事儿。 心脏出问题,那还不大吗? “包括她面色有点苍白,反应迟钝,听力下降,其实都跟甲状腺功能有关。”医生移动鼠标,给她看了一下某项数据,“你看这里,很明显是偏低的,你妈妈出现了这么多问题,归根结底,所有的根源就在这个甲状腺激素上。” 这一段许柚是彻底听明白了,“所以,是甲减?” 医生笑了笑:“你听过这个病啊?” 江尧给她科普过,她点头:“算是吧。” 谈话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医生继续:“这是一种慢性疾病,前期症状不明显,所以比较难发现,现在发现也不晚,我们可以开些药,每天定时去吃,去确保她的甲状腺激素在正常范围内,让机体的新陈代谢恢复正常,就可以了。所有的症状啊,基本都会慢慢消失。” 许柚问:“是要一直吃,每天都要吃药吗?” 医生点头:“对,而且时间尽量规律一些。包括她等会儿静注的药瓶也已经有相关的治疗药物了。所以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也不容小视,严格控制好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许柚了解完后,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跟江尧说的结果,简直一模一样,刚刚她还问了医生关于肾、肝之类的问题,医生说都挺健康的,没发现异常。 对比其他糖尿病和癌症,这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柚一身轻松地回去,没什么顾忌跟黎平君谈了一下,还叮嘱她以后一定要按时吃药,顺便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今晚就会回来的周长青。 黎平君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需要做的检查也已经做完。 再待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柚的假期也即将结束,准备回公司上班,继续996的生活。 周长青发了条微信给她:【柚柚,你明天要上班是吧?你先回家休息,这几天辛苦了,晚上我去医院陪你妈。】 许柚:【等下她要打针,估计会睡会儿,有护士看着,我也没事干。】 许柚:【我有点事,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周长青:【晚上七点左右。】 那许柚就不担心什么了,临走前,她如实跟黎平君说今晚要请一个人吃饭,还个人情。 黎平君一听就猜到是谁,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昨天许柚无意说漏嘴,让黎平君知道每天有个在这家医院上班的老同学载她回家。 黎平君问她是男是女,许柚有些无奈,只说了性别,就不愿多说了,嘴巴严实得怎么也撬不开。 现在又提起,黎平君顺势而问,“是那个送你回家的医生吗?” 许柚点了点头,坐在一侧,故作平静地剥了个橘子吃。 黎平君还以为有什么新情况呢,瞧她反应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试探地问:“是李柘?” “妈!” 许柚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都这么久过去了,撮合她和李柘的事还没完吗? 她直接道:“不是他,不是他,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对他真没意思,我们也不合适。” “行了。”黎平君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半个橘子,“就问一下,人家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怀疑一下怎么了?问你是谁又不说。” “我说你也不认识。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好好操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吧。有情况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将橘子吃完。 许柚没待太久,就离开了住院楼。 她先给江尧发条微信:【下班了吗?】 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发了一条:【昨天说过今天要请你吃饭的,我在哪儿等你啊?】 许柚已经来到了综合大楼的一层,在人头攒攒的取药窗口前的长椅分区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等了一阵。 十五分钟过去,江尧没有回复。 许柚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已经下班了,是没看手机?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显示是关机的状态。 ……奇怪。 发生了什么!? 许柚皱了下眉头,想着他会不会在做手术啊,便乘电梯上去看了眼。 果然没在诊室瞅见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许柚揪了个护士问了一下:“你好,我想问问……江医生现在在哪儿啊?” “你找他有事吗?”护士打量了她一眼,以为是哪个病人或者家属,“下午临时来了个病人,他现在在手术室还没出来,具体什么时候出来我也不清楚。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我等会儿或者明天看见他可以帮你传达一下。” 果然在做手术。 许柚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我等他一会吧。” 护士滞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倔,有种自己不被信任的感觉,多说了几句:“不是,江医生今天接的这个病人是救护车临时送来的,特别紧急,以我的经验判断,一时半会儿他还真结束不了。你这么等下去也没用。” 许柚礼貌地挽了挽唇,知道她是好心,但她的事还真传达不了,她思忖了一下:“行吧,那我下次再来。” 护士见她还是不说,略显无奈地点头:“也行,慢走啊。” 许柚从电梯走了下去,原本是想就这么回去的,最终还是没走成。 明天就要上班了,今晚就这么走的话,以后约出来也麻烦,而且她不喜欢将事情积压太久,不然一直挂念着欠他一个人情或者欠他一顿饭,怪不好受的。 许柚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边等边玩手机。 为了防止江尧手术结束后不知道她在这,拍了张能显示方位的照片,发过去:【结束了就说一声,我在这等你。】 许柚发完,退出微信,找了些小游戏来玩。 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开始戴上耳机看视频,时间消耗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晚上八点。 在附近等待取药的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坐在那儿。 许柚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一直没走,可能是手机还没到没电的时候,这么等下去,时间并不难熬。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时钟指向九点二十分的那一刻,江尧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整个人疲惫到了极致,换好衣服,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累到直皱眉头,连捞都不愿捞一下抽屉里的手机。 在里面站得太久,腰和脖子都僵硬得不行,特别酸,缓了良久才逐渐适应。 他去倒杯水喝了几口,想起前两天许柚回家都是他送回去的,今天情况突然,没来得及告诉她有手术,长臂伸过去,拿起手机打算看一眼信息。 江尧想着她应该不会那么笨,找不到他一定会问人,然后自己回家。 结果,手机打不开,没电了。 他蹙着眉,找到充电线插上,在等待的空隙里找了点事干。 没几分钟,手机开机,屏幕的光逐渐亮起,当微信信息弹出来时,他视线正落在电脑上,处理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 就这么随意往下瞥了眼,瞅见屏保显示出许柚发来那几条信息的最后一句:【结束了就说一声,我在这等你。】 江尧瞳孔明显一震,立马拿起手机点进去看。 许柚只发了几句话,内容简短但清晰明了。 还有一张照片。 江尧只看几眼就知道她在哪儿了。 旋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敛着眉快步走了出去,后来他甚至嫌升降电梯太慢,干脆从自扶电梯跨着几步往下走,来到一楼朝取西药的区域扫了眼,竟真的在角落看见了那个正搭着下巴昏昏欲睡的女人。 晚上的省中医依旧有人看病取药,但人流量降低了不止一倍。 在抓药窗口前等候的时间不需要太长,因此并没什么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大多是直接站在窗口附近等着叫名字的。 许柚坐在那儿特别显眼。 江尧盯着她清瘦的背影,心头漾起柔软,像被人伸手进他的心脏揉搓了一下,阵阵暖意渗到了骨髓和四肢,让他无法自拔,眸中也漫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暖意。 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他见识太浅,没怎么经历过别人对他的好,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毫无回复的情况下等待那么久,这确实超乎他想象,也狠狠地戳中了他。 安宁静谧的角落。 江尧脚步放轻,走至她身侧坐下,许柚闭着眼并未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喊了一声:“许柚。” 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朝声源处瞥了眼,瞧见是他,无奈地皱了下眉,捂着脸,一脸疲惫又带着轻微软糯的语调问:“你们医生……都不用休息的吗?” 可等死她了。 第38章 . 38. 玫瑰 许柚那带着埋怨的感叹,也就是说说而已。 却被江尧真诚地回答过来:“这职业确实是这样,手术再累也要撑下去,休息一分钟,自己倒是好受了,台上的病人可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或者整个手术......失败。” 许柚点了点头,迟缓地问:“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做医生啊?” 这个问题,其实她想问很久了,却一直没问出口,为什么会走进这个领域,做着他高中似乎并不感兴趣的事情。 江尧静了静,模棱两可地说:“因为在英国生了一场大病。” 许柚眉头紧锁,盯着他问:“真的?什么时候?什么病啊?” 江尧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零四分,天色很深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他站起身,语气很淡道:“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收拾一下,然后带你去吃饭。” 许柚不想等,在这坐久了屁股都疼,站起来伸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筋骨:“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江尧没拒绝,任由她跟着。 随后,跟他上了办公室。 许柚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瞧见他的手机随意地搁在桌面上充电,才忆起傍晚他的电话是打不通的,原来是没电啊。 为了避免让她久等,江尧收拾得很快,边整理边问:“你没吃饭吧?” 许柚撇了撇嘴:“没。” 江尧唇角微微勾起,低笑中含着些许宠溺地问:“怎么不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你平时等人也是这样的吗?” 许柚摇头,不怎么在意地说:“我平时几乎也是这么晚吃饭的,不过肚子饿的时候会买些面包垫一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忘了时间。” 江尧嗯了一声,用医生的语气,严肃道:“对胃不好。” 许柚反驳:“你不也一样吗?” 江尧低眸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任性的小姑娘,什么都喜欢比来比去,连说句话都要争辩到自己赢,“我是没办法,总不能在手术室里吃,你不一样。”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尾音发生了变化,引出了几分低柔。 许柚敛着眉毛,摸了下鼻子,觉得今晚的江尧过分温柔,还以为她出现幻觉了。真不知道是他不正常,还是她。 她低咳了两声:“也是哦,那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江尧没再说什么,收拾完,关灯,带她出来。 许柚小声问:“你想吃什么?” “看你。” “......” 许柚怔了一下,怎么能看我呢?这可是我请你啊,吃我喜欢吃的,不就是请了个寂寞吗? “吃你喜欢吃的吧。” “吃我喜欢吃的?” “对啊。” 江尧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随后语调慵懒地说:“我记得有家餐厅还挺不错。” 许柚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家,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钱包,手机上有将近两千块钱,应该是可以支付的,便笑着说:“那就去呗。” 江尧开车绕过了广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但略显高档的住宅区,竟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与酒店合一体的高级餐厅。 顶上一串许柚看不懂的外文,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中文只有“罗马”两个字。 完了。 这一看就不便宜。 她挠了挠脖子,有些窘迫地下了车,进退两难地站在原地等他。 江尧从驾驶位下来,车钥匙扔给泊车员,自车头绕过来带她进去,直接就进了一个观景包间里。 小时候,许柚没来过这种餐厅,一直觉得在里面吃饭的都是家境很不错的有钱人。 后来,黎平君和周长青结了婚,他特别大方,也很舍得在每个家人身上花钱,每到节假日都会一家四口来吃顿饭,因此她特别清楚在这种地方吃上一顿的金额。 要是几个人的话,那都是五位数往上走的,现在两个人,至少也是四位数。 许柚倒不是小气,就是没带够钱,怕等会儿尴尬,小声提醒道:“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啊?” “小题大做?”江尧一眼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开口消掉了她的顾虑,“这顿我买单,下次你再请我。” 许柚瞳孔一震,“这......怎么可以?说好了,我来请你的啊,怎么突然就反了?” 而且,她在医院等了那么久。 就是为了还人情啊,不想一件事惦记太久,也怕上班后,她懒癌一犯,就不想休息日出门去很远的地方,专门为了请他一顿饭。 江尧很绅士地说:“我可做不到,让一个女人等了我这么久,最后还要请我吃饭。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嗯?” “......” 心、安、理、得? 许柚确实挺不安的,还有些仓皇,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的心慌在她胸口附近蔓延,咬了咬下唇说:“行吧。” 江尧依然看着她,伸手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让她去挑喜欢吃的东西。 幸好许柚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于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不好吃,还是了解过的。她随意点了价格适中的两样,然后递过去,“就这样吧,不然吃不完。” 江尧一看,没说什么,又补了两样。 菜很快就能上齐,一看就是刚新鲜做出来的,样式精美,卖相极好,味道肯定也很不错。 许柚吃饭中途,总是不自觉地侧眸去扫身侧的男人,他的吃相很好,动作优雅,不紧不慢的。 她咬着叉子,突然陷入了沉思,脑中不自觉地晃过那些年所发生过的事儿,精致的俏脸没什么表情地定在那儿,眼神空洞。 江尧喊了她一声:“怎么了?” 许柚回神,尴尬地说:“没什么。” 吃完饭,尽管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但两人都不着急走,坐在位上聊了会儿天。 江尧问她:“平时住哪儿?公司附近?” 话题聊得很深入,但许柚并未察觉,垂着眸,淡声道:“你们医院附近不是有个广场吗?就在广场后面的一个小区,我在那边找了个商品房。” 江尧点头:“你每天都很晚下班?” 许柚:“也不是每天,就大多数时候吧。而且经常要出差,还挺累的。” 江尧:“这么晚回去,安全?” 这个问题已经很多人问过了,包括黎平君和周长青。 许柚无奈道:“有时候时间太晚了,而且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所以我一般都会叫出租车直接回去,小区管理很好啊,还是挺安全的。” 出租车出事的新闻每年都有,而且晚上事发率极高。 江尧明显地皱起了眉。 许柚才意识到,“你是问路上安全吗?没办法,虽然我不是每晚都叫车,但是真的有时候很累,不想自己走去车站坐公交车。”她没顾及到对面跟她聊天的这个人是谁,不知不觉地就脱口而出,“哪像我的同事,她们好多都有男朋友,晚上有男朋友开车专门接送,羡慕不来......” 江尧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淡淡地道:“你也可以找啊,你和李柘最近还有联系吗?” 许柚:“......” 怎么谁跟她聊到这个话题,都会谈到李柘?!这人是绕不开了是吗? 江尧盯着她的表情,发现她有些无奈,眉梢微微地挑起。 听见她说:“有。” 江尧沉默:“......” 许柚如实道:“但太忙了,每次都是说几句话,就结束了。” 他们都在欣赏对方脸上的微妙。 对于许柚而言,曾经喜欢过的人,尤其是对方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之后,真的很难说放下就真的放下。 不再喜欢的前提,是对方消失,即便再见面,也不刻意来招惹她,引起她的注意。 不然,哪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产生怀疑,进而胡思乱想...... 毕竟,江尧这几天的主动,她都看在眼里,这对于曾经只是同学关系的两个人来说,是不是往来得过于密切了? 尤其是今晚这一顿饭,带她来这样的餐厅,难道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十六岁的许柚,喜欢上一个人,就像钻进了牛角尖,直来直往,喜欢他的一切,因他的情绪变化而变化。 自卑过,敏感过,笑过,也哭过。 可一眨眼过了十年,她托腮,盯着眼前这位年少时用余光就能看清的人,眸中多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场感情角逐中,站在两头对立是他们。 许柚有近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肯定江尧对她产生了兴趣,或者是有了轻微的好感,可目前该进还是该退...... 她抿着唇,思考了很久。 直到江尧掀眸,淡淡地看向她,问出了那句:“你喜欢他么?” 许柚眼神一点一点地变亮,对上他深静笔直的视线,那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突然又升了好几格,心跳如擂如鼓,砰砰乱跳,似乎要从心口中跳出来似的。 刚刚即将脱口而出否定的话,莫名堵在了喉咙里,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试探地说:“谈不上喜不喜欢,现在相处时间不多,也了解得不够深入。” 江尧眼眸明显一暗,扯着唇附和道:“也对。但听说你不太喜欢医生这个职业,觉得不合适......?” 许柚心想,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个理由是她曾经拒绝李柘的理由啊。 看来他们平时没少聊天。 许柚平缓了一下呼吸,望向窗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感慨和恍惚,聪明地反问过去:“你怎么一直问我这些问题?我妈也是,每天都想钻进我脑子里,深入了解我的感情状况......” 江尧状似无意地说:“随口聊一下。” 许柚:“是吗?” 江尧被她透亮又略带俏皮的眼神摄住,没什么所谓地说:“你也可以问我啊。” 话题被引到了这里,许柚有些始料未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可我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而且,对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他在哪儿,干了什么,几乎一无所知。 “哪里都可以。”江尧大方又坦然地道,像是敞开了自己让她走进来,这绝对是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从来没有过的,“我一定不撒谎。” 许柚挑了挑眉,故作八卦地问:“你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什么国家的?” 林冉跟她说过,江尧没谈过恋爱。 许柚有点半信半疑,因为他太优秀了,总觉得不太可能,也不现实。 江尧顿了下,才低声道:“第零个都没有,哪来第一个?” 旁边有一杯茶,许柚端起来喝了口,抿了下唇,拧着眉问:“你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江尧:“为什么没可能?” 许柚眨了下眼睛,不太相信地说:“你在国外......就这么不受欢迎吗?” “嗯。”那端淡淡轻笑,沉思了一下,“确实哦。” “......” 许柚怔了怔,一听就知道他在乱说,想也清楚他不会是那种承认自己很受欢迎的人,只会谦虚地说没有。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他的语调勾了下。 这种话题不宜多谈,谈多了就会越聊越深。 许柚觉得时间不早了,单独跟一个男人在外面吃饭,还吃到了凌晨,怎么看都有点暧昧,敲了敲腕上的手表,提醒了句:“我们该走了吧?” 江尧买了单。 许柚打算去个洗手间,他在包间里等她回来,才一起离开。 因为时间太晚,许柚明天要上班,没有回家,而是让江尧送到了她公寓附近,也顺便被他知道了她公寓的地址。 许柚下车前,嘀咕了声:“我还欠你那顿饭......” 江尧说:“有时间再还吧。” 只能这样了。 许柚说了再见,便转身往回走。 虽然她今晚发现江尧对她产生了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而已。 距离喜欢估计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性格深沉内敛,家境背景能力都优秀的男人,至今没有谈过恋爱,证明他的内心厚如城墙,心思细密,是很难攻进去的。 接下来的几天,许柚时常下班握着手机时,都在想这可能是个机会,要不要主动找他。 可没过几分钟,她就泄了气。 年少时无知无畏的暗恋,长大后反而没了那份勇气,不敢投入更多的感情,也不敢成为先主动的那个。 苦苦找话题的那个人,是不是会显得廉价很多? 虽然这想法不对,可许柚已经仰视他很多年了。 如果她还扑上去,这段感情最终成了,也一定不健康,并不见得会长久。 许柚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趁自己还没再次踏入这段极有可能也是单恋的感情前,止住了脚步。 打算顺其自然。 某天下班,她点进朋友圈刷了一下,发现李柘发了一条动态,地点显示在上海,并且配字“再见”。 去上海出差了么? 许柚没多想,最近工作轻松,生活过得挺自在的。 泡面都几乎没吃过了,有时间去煮东西一般都会亲自动手,随便煮个鸡蛋拌面,一天的晚餐就这么过去。 规律的生活作息和清淡的伙食,让她瘦了不少。 许柚刚跟林冉视频聊天结束,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显示有一件快递放在了驿站里。 !? 许柚细想了一下,都想不到自己最近买了什么东西,打开某宝瞄了眼,半个月前购买的已经全部收到货了啊。 怎么还会有快递? 两个星期没购物的许柚一脸迷惑地换上衣服,下了趟楼,想着会不会是公司的文件发到她那儿。 她匆匆走到驿站取了件,瞧见装快递的是个不大不小的纸箱,不像是文件的样子,拿在手上颠了颠,也并不重。 她上去后,立马好奇地撕开看了眼,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箱子。 只不过内里的那个,比外面的精致了好几倍,有点像大牌化妆品的礼盒。她平时不怎么追求高奢的东西,对大牌不是很了解,但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个价格不菲的牌子。 许柚拧着眉,打开瞥了一眼。 里面躺着一瓶香水。 rose prick 荆刺玫瑰 许柚确定这肯定不是她买的,一看就不便宜,要是付款了她会不知道? 而且她也没搜过什么香水。 她拿起快递的盒子,看了眼发货地址,显示是上海。 这个地点在她脑中闪过,总觉得很眼熟,最近谁在上海来着......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许柚快速在微信聊天列表上搜索了一下“上海”,竟然没跟人聊过,没聊到的话,那应该就是朋友圈了。 她快速翻了翻,瞅见李柘新动态时,愣了下,点进去他页面扫了圈。 果然,他的上上条动态定位了一个城市——上海。 时间是三天前。 难不成是李柘? 许柚上网搜了一下价格,超过了四位数,这礼物贵重程度简直让她难以负荷。 香水灵感讲解她也无意一扫,“玫瑰生而带刺,轻微的刺痛往往能带来感官的愉悦......??多种臻稀玫瑰交织缠绵......??勾勒出繁复迷人的香氛景象而娇艳之下的细密突刺,明知危险却诱人甘心沉沦......??” ——这人有病吧? 第39章 . 39. 示好 许柚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异性的香水。 香水应该算是一种暧昧级别较高且价格不低的礼物,一般有一定品位和想法的人才会送。 许柚唯一一次收到。 还是二十岁那年,林冉给她的生日礼物。因为其他都送过了,在不重复的情况下只能选择香水,即便她知道许柚可能对此并不感兴趣。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放在掌心左右端详几眼,发现瓶身包装还挺好看的,味道也不错。 难怪公司里那么多女同事都喜欢喷这种玩意儿,只要不是过浓到刺鼻,确实能让人加分很多。 但这瓶东西,终归不是她花的钱。 许柚有点难以接受,如果真喜欢的话,她会自己买,这样毫无厘头地收人东西,一声不吭拿去用,她还真办不到。 等了一晚上。 许柚都没收到李柘发来的信息。 临睡前,她撑着下巴,趴在床上,一直想着这件事情,纠结了很久。 到底要不要直接一点,拍个照片发过去问问他?然后将东西退回去…… 或者,委婉地暗示一下? 不是。 现在的人送了礼物,都不跟收礼的人吱一声的吗?哪怕暗示一下是谁送的,也比稀里糊涂让她瞎猜,还不知道有没有猜错的好啊! 害得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香水是李柘买的,只是她目前的推测。 并没有百分百确定。 万一,她真用微信发过去问了,不是他的话,那得多尴尬啊? 算了。 就这么搁着吧。 她不打算问了。 就看谁沉不住气,先联系对方,反正不是她送礼,这几千块钱也不是她花出去的,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许柚想通后,撂下手机,盖上被子睡觉。 然而,过了一晚。 那人还是没有联系她。 许柚反而收到了另一条微信。 林冉发语音来问:“柚柚,下下周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啊?别想着随便混过去,以前你在北京上学,我没空过去给你庆祝,现在要一起补回来。” 林冉不提,许柚还真将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她打开系统自带的日历,查了下时间,发现五月二十五日竟然是星期五:【随便吧,那天加不加班还不一定呢。我怕我没时间。】 林冉:“怕啥?” 林冉:“我们可以周末给你补回来啊,不能不过,二十几岁就剩那么几次了,以后我们都结婚生孩子,到了三四十岁会更忙不开,估计再过生日就是六十大寿了” 许柚:【我谢谢你提醒。】 许柚:【你才六十大寿!】 林冉:“既然你不想那么隆重,那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呗,顺便买个蛋糕啥的。” 许柚:【没问题,别太奢侈啊。】 许柚:【不然我承受不起!】 下午还剩半天的假期。 许柚回了趟家,带黎平君去省中医复查,顺便拿一个月的药。 在检测区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总算轮到黎平君抽血了。 抽完,许柚问了下护士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她让她两个小时后,直接去机器那儿打印检测单。 两个小时? 许柚估算了下,大概是傍晚五点钟。 现在还早着呢。 她和黎平君在机器附近找了一排没人坐的长椅坐下,聊聊天,玩一会儿手机,打算就这么将两个小时耗过去。 刚好,背后是一面偌大的透明玻璃墙,这里是四楼,往下看,不偏不倚地能看见下面三个楼层在走廊行走的护士和病人。 还有两个科室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中就包括了骨科。 许柚撑着下巴,侧眸往下瞄了几眼。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就这么凑巧地瞅见背影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在低一个楼层的走廊上边走边聊天,脚步默契。 男的颀长挺拔,偶尔侧身淡笑,冷峻之余好似又透着三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而女的,单从背影去看,并不知道长什么样,但身上穿着白大褂,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以及乳白色的高跟鞋,肯定是个女医生。 且气质温婉,能有这样的气质,样子必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许柚的视线一直追着他们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抿着唇,神色淡然地发了好半响的呆,唇上漾起一抹笑,带着细碎的自嘲。 许柚啊许柚......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变……自恋死了,真以为人家对你稍微好一点,或者请你吃顿饭,就是对你有好感,准备喜欢你了? 看,这么久了,都快一个星期过去了。 他有联系过你吗?要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一直晾着她……无声无息……毫无主动…… 许柚转回视线,怔怔地盯着手机,无奈地咬下了唇,自以为自己想得通透,其实还是容易在某个人面前摔跟头。 所以,网上说的真理都是对的。 如果你不确定一个男人是否喜欢你,那就是自作多情了。 许柚发现,她对回国后的江尧依旧不太了解,将十年前的性格套入了他现在的样子里,总以为他就是那样的。 其实他早就变了。 而她也应该学会对他更加免疫才对。 许柚转身,没再看下面。 也将手机放进了包里,闭上眼睛,安静地休息了会儿。 江尧从楼下上来,一个人走,脚步快了许多。 回骨科时,眼神放空,不自觉地朝前看,余光注意到四楼坐着一个女人特别眼熟,一动不动,呆呆笨笨的。 江尧知道上面是内科,因此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许柚。 他边走回诊室,边掏出手机,想发条信息给她,斟酌了会儿,只发了几个字:【你在医院?】 许柚包里的手机开了静音。 她并不知情地继续闭着眼小鼾,陪黎平君等结果。 时间距离五点还有十多分钟时,许柚蓦地惊醒。 连忙去机器那儿输入医疗卡号尝试了一下,结果真的导出数据,打印了出来。 她拎着单子,拿去给住院时的主治医生看。 医生细看几眼,扯出笑容:“维持得还不错,看来药物挺合适的啊,没什么大问题,各种数据指标都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就行了。” 许柚感谢了一下医生,拿回单子,紧接着下去窗口取药就可以回去了。 综合取药窗口在一楼。 黎平君觉得乘升降电梯太晕,直接从自扶电梯一圈一圈地自三楼、二楼的绕下去,许柚也只好跟着。 黎平君发现这一路上许柚心情都不是很好,关心地问:“怎么了?最近很累吗?工作量太大,吃不消?” 许柚摇了摇头:“还行吧。就刚刚没事做,等着有点犯困了。” 黎平君还以为怎么了呢,无语地扯了扯唇:“就等两个小时,不至于,等下回去吃完饭就可以睡了。” 许柚:“知道啦。” 取完药,许柚走到院外喊了辆出租车,跟黎平君一起回了家。 上一辈的人对于打的这种事情,是宁愿吃点苦多走几步都不愿打的。 看着前座的表跳得越来越厉害。 黎平君脸都黑了,又提起她驾照的事,“你说你考了驾照有什么用?除了考试那会儿,车都没真正上路开过一次。” “妈。”这还有外人在,许柚感觉面子丢尽,“不会开车不是很正常吗?不会开车怎么了?现在不也过得很好?非要会开车吗?” “至少方便啊,自己想去哪就哪儿。” “我现在想去哪儿,还不是照样去。有空再学吧。” “有空让你爸教教你。” 许柚固执道:“我让林冉教。” 黎平君:“随你。” 周长青今天在家休息,已经提前做好了饭,还煲了汤。 刚好周日,周培然也放假在家。 一家四口难得凑在一起吃饭。 家里有个病人,还有个高考生,最近的菜式都是清清淡淡的,少盐少油,说是以健康为主,却吃得许柚索然无味。 吃完饭,周培然一声不吭回房看书复习。 许柚也去洗澡,准备睡觉,可能是心情有些烦闷,加之在医院待了半天,真的很累,八点不到她就上床了。 想着先随便睡一会儿,结果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十一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还是被林冉的电话吵醒的。 许柚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大晚上的打电话找她。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里面凄凄惨惨的哭腔,还有点歇斯底里,她忙问:“怎……怎么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梁子豪欺负你了?” “就是他,王八蛋!”林冉说,“许柚,我要跟他分手了,我好难过啊,你能不能出来陪陪我?” “……” 许柚捏了捏眉心,跟她聊了一会儿,发现她的情绪隐隐约约有些崩溃和失常。 实在是放心不下,最终还是下床,换身衣服从家里偷偷溜了出去。 据说是梁子豪最近跟一个女人来往得很密切,两人经常聊天,被林冉发现了一条口吻亲密的聊天记录,然后大吵了一架,开始闹分手。 这应该是许柚第一次听说,梁子豪有这样的“出轨”行为。 听完之后,她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 心想怎么可能啊?他们俩从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好说歹说也携手走过了八年,中间虽然吵过,也闹过分手,但从来没有一次是因为第三者的插入而造成的。 全是林冉耍些小脾气而已。 林冉哭累了,就在一家24小时自助便利店门口坐着,趴在桌上吸着一瓶酸奶,脸上满是泪痕,眼圈泛着尚未退却的水汽,双目无神地等着许柚过来。 许柚边坐车边给梁子豪发了条微信,质问他:【你什么情况?】 梁子豪没回。 许柚已经找到了林冉,也还是没有收到梁子豪的回复。 不免皱了皱眉头,先过去安慰她,试探地问:“你是亲眼看见他们暧昧了吗?” 林冉点头。 许柚眉敛得更深,“他们什么关系啊?” 林冉叹了口气:“他公司有个合伙人,那女的是那个合伙人的亲妹妹。” 许柚:“她经常去公司找他吗?” 林冉摇了摇头,突然激动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他平时在公司干什么啊,我又不是经常去找他。我只是前几天去了一下……发现那个女的总是肆无忌惮地进入他办公室,还嘲笑我。” 这下许柚也忍不住了,“嘲笑你?她凭什么嘲笑你?有病吧这人,那梁子豪呢?什么反应啊?” “那会儿他不在。” “……” “那你后来跟他说了没?” “没。”林冉说,“我就一直记着这事,主要是怀疑他在外面有人,怕打草惊蛇。然后今天中午他睡觉的时候,我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人发信息给他,专门偷偷去看了眼,刚好在屏保上看见了宝贝两个字,发过来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女的。” 许柚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但小时候狗血电视剧倒是看得不少,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情节会发现她的两个朋友身上。 每次在大学或在公司有人跟她吐槽男人不可信,十个之中有九个都是渣,另外一个是个中央空调海王,渣得太高级,没被发现罢了。 她都觉得这种言论太极端了,不怎么相信,还用林冉和梁子豪的例子反驳了他们。 他们都笑着说,这不还没结婚呢嘛?就算结了婚,也能出轨离婚啊。 果然,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许柚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分手吗?” 林冉:“不知道。” 许柚:“可是,如果他真的出轨了,难道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林冉:“不知道,我感觉脑子好乱啊。” 许柚觉得这谈话是谈不下去了,林冉心情低到了极点,本来她也不怎么好的情绪,忽然也被感染了一下。 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对谁都可以温柔,对哪个女人都可以那么好。 就这么多情吗? 专一一点是会死啊? 许柚见林冉酸奶见了底,拉她起来,“走,我们进去买点其他东西喝吧,买酒,买汽水?你不是心情不好吗?喝酸奶多没劲儿啊?有我在,随便你怎么喝,反正我捞你回去。” “不去。”林冉果断拒绝,“不喝酒。” “为什么?”许柚不明白,“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喝的吗?心情不好来一瓶,还怎么喝都不醉那种?转性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 许柚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梁子豪回复他了。 梁子豪:【他喝醉了。】 许柚:【……】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用“他”,是梁子豪身边的朋友拿他手机发的? 许柚刚产生了疑惑,对面那人就回应了她。 梁子豪:【是我。】 梁子豪:【江尧。】 许柚:【哦。】 ——清清淡淡,简短简洁的一个字,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和深意。 不仅仅是替林冉在生梁子豪的气,还有她自己…… 要不是这茬事,她根本不想理江尧。 而另一边。 梁子豪在身侧醉得趴下,江尧握着他的手机,盯着那个“哦”字,静默了一瞬,而后气笑了。 怎么感觉他好像得罪了人?! 因这疑惑,他直接又坦率地问出了口:【你好像对我也有意见啊?】 许柚无视他的话,问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梁子豪真的出轨了吗?】 许柚:【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江尧眸色暗如浓墨,眉心一压,放弃了自己的问题,回复她:【没有。】 许柚:【可为什么林冉说那个女的可以自由进他办公室啊?】 梁子豪:【我怎么知道。】 许柚:【……】 不知道你说没有? 耍她呢? 江尧又发了一句话过来:【他们的事情,我们俩在这讨论,不合适吧?】 许柚摸了摸鼻头。 确实哦。 他拿着梁子豪的微信号,她用着自己的,两人在这讨论林冉和梁子豪的事儿。 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梁子豪:【明天找个时间,让他们俩自己谈吧。】 许柚:【那我今晚跟林冉去他们家待一晚,你别跟过来。】 许柚少打了一个“们”字。 后来检查了一遍,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像将江尧当成了某种不\\法分子。 梁子豪:【行。】 在这个号发完“行”后,江尧换回了自己的手机,用他自己的微信发多了一句话:【绝对不跟。】 许柚:? 她没理他,跟林冉再聊了会儿,便买一些零食,一起回了公寓。 江尧最近刚好在城区那边租了间房子,目前还没来得及搬,只有一些简单的新家具置办在那儿。 将梁子豪弄过去,直接让他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他随便洗了把脸,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打开手机低眸瞅了眼,跟许柚的微信聊天框里,躺了三条孤零零,没人回复的信息。 第一条是他在上海出差时,想起许柚的生日快到了,问她:【平时喜欢什么东西?】 她没回复,他逛了半天,最终选择了香水。 江尧在国外待久了。 对于国内外的文化差异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送香水给女孩儿这样的行为,在国外早已司空见惯。 他的舍友,经常每喜欢上一个女孩儿,就会送她一瓶香水示好。 偶尔不知道该买哪个牌子哪个系列,还会让江尧帮忙挑。 估计是耳濡目染之下,在想不到应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时,江尧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这个。 至于示好……嘛?应该也有这个含义。 第二条是今天下午,在医院看见她后,发出疑惑:【你在医院?】 许柚没回复。 第三条是刚刚,在结束讨论林冉和梁子豪的出轨问题后,他专门回自己的微信给她发了一句话,有意在挑起一个话题,引她来他们的这边聊天,也有些许暗示的意味。 许柚还是没回。 江尧眸色转深,愈发想不通了。 他是做错了什么么? 第40章 . 40. 深情 许柚将林冉带回了她和梁子豪的公寓,并叮嘱她明天下班后认认真真地跟梁子豪谈一下。 不管出轨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八年的感情,这绝对假不了。一对恋人能在一起八年,她相信他们已经不仅仅是男女朋友那么简单了,于对方而言更像亲人。 说不定真有什么误会,没有摊开,要真就这么分手了,以后知道真相,那得多难过和遗憾啊。 第二天,许柚早早地起床,一个人坐车去上班。 下班后,她还不忘发微信问林冉:【跟他谈了没?】 林冉:【他等下来接我。】 林冉:【还没。】 许柚:【别太冲动,语气什么的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先收着点,互相坦诚说开。】 林冉:【知道了。】 许柚还挺担心的。 林冉是那种冲动型的女生,特别沉不住气,若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或者被气急的时候,那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因此,加班时,许柚总在想着这件事儿。 可真是操碎了心。 大概晚上八点钟,许柚在公寓敲了个鸡蛋放进锅里煮面,收到林冉的语音信息,点开听了一下。 “柚柚,对不起,我好像搞错了。” 许柚莫名松了口气,回复她,“没事,我没关系啊,倒是你们,能不能沉稳点,别总是吵来吵去的。” 林冉笑着说,“以后应该不会了。”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许柚逗她,“就你那破脾气,一个月不吵都算好的了吧?” “以前就别提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改过自新,也是时候学会收敛一下了。对了,我们打算下个月领证。” 许柚怔住。 什么!? 说好的玩几年再领证呢? 说好的怕催生呢? 昨天才刚吵架闹分手,今天就决定要领证,这速度堪比过山车。 许柚怀疑自己听错了,欣喜之中也有些感慨,跟自己同岁同一个高中的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感觉高考犹在眼前,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为什么啊?这么突然?” 林冉兀自笑了笑,有点难为情地告诉她:“我也觉得挺突然的,其实是有原因的。” 许柚:“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不要跟我说,你怀孕了或者你们打算要孩子之类的啊。” “你怎么知道?你太神了吧,我真的怀孕了,上周查出来的。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 许柚惊得差点儿撂下手机,翻了个白眼,斥她,“你怀孕了你不告诉我?我昨晚差点拉你去喝酒,你们是有病吧?怀孕了就好好待着养胎,还吵架闹什么分手。” 林冉语气轻快了许多,“那他也是今天才刚知道的嘛……怪我怪我。其实我想着如果他真的喜欢别人了,那我就不跟他结婚了,也不会告诉他怀孕这件事。但是幸好……幸好啊,他的儿子肯定很庆幸他爸是个恪守夫德的人,让他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边幸福的一家三口,而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公寓自己做面自己吃,羡慕不来。 “行了,怀孕了就早点睡吧,不打扰你了。” 许柚煮完面,端出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盯着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夜幕,怔了会儿,突然间漫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萧瑟与孤寂。 许柚默默地想,她是不是也该找个人谈谈恋爱了。 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太没趣,可目前又没有适合且心仪的人选。 估计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很久。 顺其自然吧。 林冉即便怀孕,也没忘了给许柚庆祝生日。 四人约在一家餐厅吃饭,是林冉一手操办和布置的,还准备了一些小惊喜,专门等着许柚过来。 许柚来之前,林冉跟梁子豪随便聊了会儿天。 前几天,梁子豪因为点事去了趟江尧家,并不是他近日才搬的公寓,而是他爸妈也在住的公馆别墅。 江尧找了份文件给他,随后进了趟书房。 梁子豪也跟着进去。 无聊地四处打量了一圈,意外地在书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土里土气又有点似曾相似的平安符。 梁子豪想了半天,这平安符到底什么时候见过,终是没想起来。 只是觉得很眼熟,似乎曾经在他眼前出现过。 直到那天晚上,他奶奶知道自己的准孙媳妇怀孕后,专门去求两个一大一小的平安符回来,说要送给林冉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结果,大的那个才一天不到就被粗心的林冉弄不见了。 林冉还寻思着这会不会不吉利,特慌地让梁子豪在家里翻找了个遍,都没找到。 最后,她安慰自己说,“以前江尧出国的时候,许柚也去买了个平安符打算送给江尧,但是那天还没有送出去就不见了。平安符不见了,江尧不还好好的吗?所以,怕什么?我们也别太迷信了。” 梁子豪愣了下,挑了挑眉:“许柚送给江尧平安符?” 林冉:“怎么了?” 似是林冉的一番话诱发了他的记忆,他有点想起来了。 高二那年,江尧跟他是坐在同一排的左右桌,所以每到下课江尧干了什么,他大概都能用余光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是在那一天,许柚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从校服口袋里掉出了一个红红的像打了结一样,类似于纪念品的东西…… 梁子豪不是那种老好人,而且那会儿也有点懒,没帮她捡,也没来得及提醒她一下。 但他却看到江尧弯腰捡了起来。 虽然梁子豪没亲眼瞅见江尧将那个东西还给许柚,但他心里想的是,江尧一定是还了的。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捡到东西就占人便宜不还的人。 因此,他没有去关心过后续。 再说了,那时候林冉还不是他女朋友,谁知道她和许柚下课走来走去,是在找那平安符啊? 梁子豪将当年看见的事儿告诉林冉。 林冉怔了好几秒都没回过神来,捂着嘴总觉得难以相信,慢慢地道出了一个真相,却是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那个平安符……是江尧拿了吗?还保存到了现在?” 我的妈呀!? 这男人,真是闷骚到无法想象! 怎么能这么无声无息的呢? 林冉觉得很不可思议,就算高中江尧真的喜欢过柚子,现在十年过去,他还留着她的东西,是为什么?那得有多深情隽永啊。 她跟梁子豪在一起八年。 大学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都能在搬宿舍时手误扔了,就足以证明江尧对当时那份感情的珍惜。 林冉托着腮:“可是,柚子已经不喜欢江尧了啊。告诉她这件事,会有扭转吗?” 梁子豪对江尧和许柚会不会成,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毕竟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老婆的闺蜜,便多了句嘴:“那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 “江尧为什么会出国。” …… 十五分钟后。 林冉给许柚发了个酒店的定位。 幸好不是在周五晚上过生日,而是选择了周六补过。许柚时间充裕地起床,稍微倒腾了一下自己,难得穿了条裙子出门。 今天是她二十七岁生日。 心情当然要好。 许柚来到酒店下的餐厅时,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包间。 里面只有林冉一人,在边喝着牛奶,边玩手机。 许柚走进去,拍了拍她。 她才笑着回头,“这么快?还以为你还要半个小时呢?” 包间被林冉简单布置了一下。 很有生日的气氛,却也不算过分,挺合许柚意的,她就是不想太高调,平平淡淡地过了就行了。 许柚坐下,见另外两位还没来,问了下:“梁子豪呢?” 林冉放下手机:“洗手间。” 有人来给她们倒茶,江尧也差不多要来了。 林冉让他们准备开始上菜,然后扯着许柚聊天,特别激动地想将从梁子豪那儿知道的两个秘密告诉她,先试探地问一句:“你最近跟李柘还联系吗?” 许柚摇了摇头:“没有。” 但那个香水,很蹊跷,如果真是李柘送给他的,为什么他不吱一声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那就好。” “......” 许柚看着她,抽了抽嘴角,“你之前不是很喜欢撮合我和他的吗?” 林冉反驳道:“谁说?我一直希望你谈恋爱的对象是江尧啊,江尧比李柘好太多了好吗?” 可能是最近对江尧有点意见,许柚莫名开始为李柘说起话来,“那是你不了解人家,你只认识江尧。” 这样的评价,客观吗? “我不管。”林冉耍赖,护短自己的朋友,“反正我就是觉得江尧比他好,当然不是说我也对他有意思的那个意思。” 许柚不以为然,“屁,你连江尧都不了解。” 林冉问她:“那你了解吗?” 许柚扯开这个话题,直接说自己想说的:“总之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别老觉得他就是高中时候的那样。” “哪不一样了?”林冉说,“哦,是没以前那么闷了?还是没以前那么帅了?他以前确实是挺闷的,而且我跟你说,还很可怜哦……” “你开玩笑吧?他可怜……?” 两人不知不觉,说话就变成了吵架。 偶尔音量大得甚至包间门口都能听见,要是这会儿有什么人进来,那简直能尽收耳中。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江尧在许柚的眼里都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能让她仰视那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冉勾了勾唇角:“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刚听梁子豪说的,其实当年江尧突然退学是有原因的,是为了出国治耳朵,他好像从小就有听力障碍,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严重……后来你还记得有一次体育课你没有下去,江尧上完课后就不见人影,几乎一下午都不在学校的事儿了吗?” 事情说得越来越凝重,还扯到了听力障碍,许柚语气也没那么冲了,沉下心来,拧着眉头问:“记得,怎么了?” “那时候,他体育课打篮球,不小心被篮球砸到了耳廓,还流了血,好像是挺严重的,那只耳朵已经是接近听不见的地步了。其实他爸妈一直想让他去国外读书,顺便治疗,但他不是很愿意,要不是那次意外发生,他的病越来越严重的话,他应该会一直留在国内吧?至少也不会这么快就出国。” “他为什么会有听力障碍啊?” “不知道。”林冉也是一知半解,“天生的?总不能是人为的吧?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 如此联想下去,细思极恐。 许柚不太了解,能知道这件事已经够让她诧异的了,还隐隐约约泛起了细微的心疼。 林冉小心翼翼地说:“说实话,当年他那么高冷,还不喜欢说话,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不是某些人口中所说的孤傲吧,反而有些孤僻和自卑?要是那会儿不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也没有出国,或许你们的结局就不一样了。起码能一起上学,还总是能见上面……其实现在还有机会啊,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是适合的年龄,大家都一样优秀,你当真不喜欢他了?” 听到这些事儿,许柚是挺惋惜的。 可林冉说得太绝对了,如果江尧没有出国,他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啊,在一起的前提是江尧也喜欢她。 只是,她后来的那几年会没那么难熬倒是真的,也可能会在某一年正式向他告白,然后彻底结束自己一直以来的暗恋。 说到现在...... 江尧回国后,她并不是没有动心过。 但好像也仅仅只是她在蠢蠢欲动而已,于他而言,对她那些所谓的好,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往来罢了。 许柚摇着头,撇了撇嘴说:“再自卑他当年也不喜欢我,过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那种喜欢他的感觉了。你没经历过,你无法想象暗恋一个人几年的样子。” 她随后叹了口气,“暗恋太苦,一次就足够了。” 她也没有勇气和多余的精力去主动喜欢谁,追求谁了。 林冉静静地看着她,发现她眼眶泛着红。 最后十个字咬重了字音,仿佛在给自己那几年的青春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林冉刚想将平安符的事情告诉她。 也就是在这时候,上菜的服务员在门口提醒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这个包间的吗?麻烦让一让,我们准备上菜了。” 许柚猛地回头,朝门口看了眼。 刚刚包间门是关着的,现在已经完全打开,两个服务员将即将要上的菜小心翼翼地推进来,而她们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高高大大的身形,冷静淡然的气质,眸中藏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眉间的褶皱渐渐深了起来。 空气中流动着尴尬而又窒息的气氛。 许柚与他视线对上,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揪着衣摆。 拼命回想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暗恋” “几年” “那种喜欢他的感觉” …… 对! 她说了喜欢,而且还是暗恋的那种喜欢!! 许柚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还是全听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曾经那五年的暗恋算不算在这一刻彻底曝光。 不再是藏在心里,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 偏偏是在今天。 在她庆祝生日的时候。 第41章 . 41. 喜欢 林冉瞧见这始料未及的大场面,有点愣神。 时间仿佛凝滞住了。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 她还有件事儿没来得及跟许柚说,事情就弄成了这样,反应迟钝地想调和一下气氛。 还没说上话...... 梁子豪就从洗手间回来了,勾着江尧的肩膀,出声问:“怎么不进去啊?” “......” 梁子豪瞧见江尧脸色有点不对劲儿,林冉又瞪了他一眼,仿佛在暗示什么,他没懂。 跟江尧一起走进去,顺口问了下服务员:“菜上齐了吗?” 服务员说:“除了餐后的水果和甜点,还差两道,等下会一起送过来,你们可以边吃边等。” 梁子豪:“行,没事。” 梁子豪和林冉是情侣,俩人势必要黏在一起坐。 如此一来,许柚和江尧要么也坐在一起,要么就被他俩隔开,面对面而坐。 许柚来得比江尧早,她的位置早就坐定下了,现在刻意挪走的话,会显得很心虚,也很做作。 她觉得江尧应该会自觉地坐去对面,偏偏他就是不如她意,用一种大不了一起尴尬的态度,迈着从容的步伐,径直走到她身侧,伸手将椅子拉开,坐下。 许柚发现,他是真不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 还是说,他其实根本没听到她刚刚跟林冉聊天时说的话? 趁着林冉将订好的蛋糕打开,帮她插蜡烛的间隙,许柚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他一眼。 发现他有些云淡风轻,但仔细观察又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偶尔察觉到她的视线,还会唇畔噙着淡笑看她一眼,仿佛在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许柚有些难堪地移开目光,没再看过去。 无论他刚刚有没有听见她说的那几句话,他现在的反应,给她的感觉就是——他们只是朋友,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即便知道了那茬事,也装不知道,为了维持表面的气氛,大家一起装傻吧。 接下来的时间。 许柚虽然看上去都是开心的,挽着清淡的笑容,但她却觉得很难熬,想尽快结束,离开。 到了晚上八点,可算是接近尾声。 好久没一起聚过,林冉走出包间,还有些意犹未尽,问许柚去不去唱歌或者赶下一场。 许柚无奈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梁子豪搀着她说:“这都几点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以为你还像以前那样吗?” 许柚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附和了句:“对啊,赶紧回去休息吧。” 随后,林冉特没劲儿地上了梁子豪的车,本来想让许柚坐过来,回去的路上告诉她平安符的事儿。 她观察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好像让江尧载她回去也不错,刚刚在包间时那种尴尬的氛围她都看在眼里,估计没了她和梁子豪在,那俩人就能说开,破冰了呢。 以前林冉不清楚江尧对许柚的心意,怕伤到许柚,虽撮合过他们,总不会太过分。 现在,她老母亲般地叮嘱了句:“江尧,记得将柚子安全送到家啊。” 然后就撂下他俩,跟梁子豪一起走了。 许柚:“......” 许柚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也没打算让梁子豪专门绕路载她回去,留江尧一个人自己走,越刻意就越显示出自己的心虚和对某个人的在乎。 谁先慌,谁就先输了。 许柚决定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装不在意。 江尧在她身侧,低声说:“走吧。” 他的车不停在这边,要往前走一段。 许柚跟在他身后,觉得他的声音很紧绷,情绪也有点压抑。 像有什么盘踞在胸口,压得两人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到了那边。 许柚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坐进去,本想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算了。 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亦不发一语,视线直视前方,开车带她回去。 车里没有播放广播,也没有放音乐。 安静得针落可闻,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 偶尔江尧瞥右视镜,还会无意跟她撞上一眼。 许柚都是快速低眸,撇开视线的。然后打开手机,假装很认真地玩,一会儿跟别人聊天,一会儿上微博刷一下新动态。 可以说,从上车到现在,手机就没离开过她的手。 一直在玩。 江尧喉结滚动了一下,颇有些烦闷地用手指敲了下方向盘。 许柚没反应,死水一般的沉默。 终于,快到家门口。 往前面走一段路,再拐进去,就到她家了。 许柚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刚放下手机,就听江尧问,“要不要......” 她侧眸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他继续说,“喝个咖啡?” 现在? 大哥,已经快九点了!? 晚上喝咖啡是打算大家一起别睡嗨到天亮的意思吗? 许柚不笨,喝咖啡其实只是个借口,咖啡厅安静人少,最合适静处,还没什么人打扰。 他其实是想跟她谈一谈吧? 可是,谈什么呢? 许柚眸色掺着些许黯然,还没说上一句话。 江尧漆黑的眸盯着她,淡淡地,又有点不容置喙地说:“不喝也行,进去坐会儿吧。” 许柚:“......” 都说到这份上了。 不去好像又不行,她叹了口气,想着谈一下也好,说清楚彼此目前的想法,免得以后见面总是别别扭扭的。 许柚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江尧走在她前面,伸手推开玻璃门,等她进去了才撒手。 许柚找了处比较隐秘角落的位置坐下。 江尧在前台给她点了杯热牛奶,跟着抬脚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对于这种纯为了谈事,而专门找一个地方,面对面坐在一起,许柚还是第一次经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第一句一般说些什么。 便沉默着,独自思考和组织自己的措辞,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平淡又不显尴尬地将那段暗恋带过去,还显示出她目前并不在意呢。 牛奶被送了过来。 因为只有一杯,服务员不知道该给谁,便摆在了中间。 江尧修长的手指推了推,将它推了过去,低声说:“给你点的。” 许柚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五官酿出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 她用手摸了摸杯身,试探了下温度,还挺热的。 所以并没有立刻喝。 默然片刻。 江尧看着他,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两声,坦白又直接地说:“吃饭之前,我无意听到了你对林冉说的话。” 许柚眸光暗了下去,纤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点头:“我知道。” 他盯着她突然间就没了笑颜的脸庞,淡声问:“许柚,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许柚手指把玩着用来加糖搅拌牛奶的勺子,随意地说,“可以啊。” 男人漆黑深瞳睨着她,语调微沉:“为什么前阵子不理我?发消息也不回?” 许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他问这个?! 她还以为他会问关于那段暗恋的问题,问一下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或者说为什么会喜欢他之类的问题,没想到是在纠结这个。 ——纠结她为什么不理他? 这个问题,真是打得许柚措手不及。 比谈起那段暗恋,还更难回答。 真实答案是—— 前段时间,她自恋地认为他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然后自己也悄悄地动了心,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了让自己不要塌陷进去,她确实刻意回避过他,并且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抵触情绪。 但是,真正的答案能说吗? 当然不能。 许柚抿了下唇,蹙眉,“我......” 江尧眸底敛着笑意,无奈地问:“在故意躲我?” “......当然不是!” 许柚激动地反驳,“是因为那天我特别累,从医院回去之后,吃完饭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了,没看到你消息啊。” “哦。”江尧将一个字的尾音拖得意味深长,语气里夹着“不相信”三个字,“那我怎么记得十一点多,你还在外面跟林冉在一起?” “那是因为她打电话来,把我吵醒了。” 这可是事实! 但怎么听似乎都有种在狡辩和撒谎的意味。 毕竟,谁没事七、八点就睡觉,然后十一点又溜出去? 许柚舌头打结,感觉说不清了。 她叹了口气。 江尧还没问出她为什么忽略了前一条信息,只解释了第二条信息,许柚就严肃地开了口:“江尧,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过你,可能是高中的时候,我是新转学过来的,除了林冉我谁都不认识,接触的男生不是很多,认识的就那么几个。刚好你对我比较照顾,成绩又好......所以就对你......有了些好感。” 江尧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瞧见她眼圈隐隐泛了点儿微红,眉心轻蹙。 许柚继续道,“就像我对林冉所说的那样,这么久过去了,我早就忘记那种喜欢你的感觉了,已经不喜欢了。没有谁能在对方消失了近十年的时间里,还惦记着他,对他念念不忘。要不是被你听见,我没有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因为它在我这里已经翻篇了,也不重要了。不过被你知道了也挺好,至少不留遗憾。” 许柚专门将那段青涩又难忘的感情刻意往平淡处带,每一句话都在强调“过去”“忘记”“翻篇”这样的词汇。 也只有在撒谎和对自己说出的话极度不自信的人,才会下意识带出这么多的否定。 所有话说完,该说的也说尽了。 许柚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继续聊下去,各自回家冷静一下,然后重新做朋友吧。 于是,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起身,转身离开。 留下一口没喝的热牛奶,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这里距离她家也就几百米左右。 自己走回去,五分钟就能到。 孰料,刚到室外,走了几步。 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下一秒,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扣住了。 许柚心口一震。 在一瞬间,荡起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波澜。 许柚蹙起眉,转身看他。 她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追出来拽她,如果真想避嫌的话,就应该让她走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眸光对视的一刹那。 许柚心跳也跟着猛然快了一拍,忽然就失去了节奏。 微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睛,刚想问,“怎......怎么了?” 江尧喘了口气,唇畔勾出些微的弧度。 在夜色的浸染下,他的喉结滚了滚,嗓音清晰,夹杂着无奈:“走那么快干什么?” 许柚不解,眉间褶皱渐深,“......” 江尧眼神沉静如水,漆黑的深眸直视着她,一如天上的月色,让她心脏砰砰直跳:“许柚,我不在乎你曾经是不是喜欢过我,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想知道现在......你为什么躲着我?故意不理我?” 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 他不相信? 许柚的手还被他抓在手里,生怕她随时跑掉似的。 既然他不相信,觉得她在躲着他,那就是吧,毕竟她确实有那个意思,“因为......我以前喜欢过你,但是现在不喜欢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往来得那么密切啊,我怕引起你误会。” “误会?”江尧嗓音微沉,又问了一遍,“误会什么?” 之所以这么刨根问底,之所以那么在意这个问题,江尧是怕许柚在反感他,讨厌跟他接触,甚至讨厌他对她的主动......现在得到了答案,又忍不住问得更深。 许柚却不想答了。 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揉了揉,听见他问,“不喜欢......应该也不会讨厌吧?” 讨厌什么? 她什么时候讨厌过他? 许柚本以为他突然跑出来拽住她,是为了其他事情,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 她低着头,闷闷地摇了摇,说:“......没有。” 月影横斜,街道上鲜少行人经过,只有窸窸窣窣的蝉鸣持续个没完。 许柚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 还没说完,江尧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似乎是经过他深思的,又像是一时兴起而说,却带着道不尽的缱绻和十足的温柔,“既然这样,从现在开始,我来追你吧。” 过了一会儿,在她尚未晃过神来时,又多说了一句,声音像被揉碎的星辉,骤然击中她的心口。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42章 . 42. 约你 许柚感觉自己像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血槽已空。 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说她也是一个身经百战,被男生告白过,还勉强算得上漂亮的女生。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她从未奢望有一天江尧会喜欢上她,而且是不经过她追求,主动的喜欢。 她幻想过无数次他喜欢上一个人,向一个人告白的样子,都没想到如今她会亲眼所见,甚至就连告白的对象都是她自己。 许柚不怎么敢看他,不自然地舔了舔唇,“你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刚刚还觉得自己身经百战,现在就开始说话不经大脑。 谁被人告白之后,又问对方一次,让他再说一遍的? 她是疯了吗? “不是......”许柚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再说一次......是我说错......说错话了......” 话落,她被男人无情地敲了敲脑袋,旋即揉了揉,“你敲我干什么?” “不要装傻。”江尧从她的表情里确定她肯定听清楚,也听明白了,“所以,我就追你了,你没意见吧?” 许柚:? 这男人到底会不会追人啊?追个人还得问清楚? 这要她怎么答? 答应的话,不就证明她喜欢他吗?刚刚在咖啡厅里还说不喜欢,这就开始打脸了。 不行不行。 许柚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拼命遏制住飘忽的情绪,认真地回答:“每个人都有追求别人的权利,在不伤害到我或者影响到我的情况下,我好像也没必要剥夺?” “行。”江尧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听她这么回答,倒发散了下思维,没忍住又逗了一下,“所以,同样的话,你也是这么对李柘说的?” “……” 怎么又是李柘? 许柚最近都没跟这个人联系了,倒是经常听见他的名字,这应该是她相过这么多次亲中存在感最强的一个。 不过说真的,李柘曾经也表示过要追求她。 可她没同意啊。 许柚斜了他一眼,看穿他的意图,这次她学聪明了,“刚刚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有追求别人的权利,那他是个人的话,他也没伤害我,所以......” 江尧语气略显清润且沉穆,“所以?” “我不应该剥夺人家的权利啊。” “你还挺会将心比心,尊重人的。” “那当然。” 这酸不溜秋的一句话。 让许柚在心底发笑,低头,悄悄抬起手,抚平了一下嘴角。 今晚获取的信息量太大,她有点吸收不过来,想回家静静地待一会儿,努力消化。 许柚摆了摆手,说,“我先走了。” “一个人走啊?” “不然?” 天色这么晚,江尧不太放心,“我送你过去吧?” 许柚拒绝:“就几百米,你别把车开进来了,等下又要倒回去,看着都麻烦。” 江尧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她身侧,还垂眸笑她:“我又没说我要开车送你。” “……”许柚尴尬地挠了挠额角,咬着牙,吐了两个字,“随你。” 一段路,因为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显得距离缩短了不止一倍。 没几分钟就到了。 快到家门时,江尧侧眸问她:“我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收到了吧?刚刚看你都不想理我,也就没提。” 许柚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什么生日礼物?” 江尧也是一愣:“没收到?没道理啊,是快递没到?这都几天了?” “快递?” 许柚想起来了,她这阵子只收到过一个陌生人寄来的快递,就是那瓶rose prick香水。 她拧眉,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吧? 竟然是他送的。 许柚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礼物是香水吗?” “看来收到了?”江尧左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伸过去,干净纤长的手指将刚刚飘落在她头发里的树叶残片挑出来,“什么时候收到的?” 前段时间太忙,他没查询过快递,最主要还是对于刚回国没多久的他来说,国内很多东西都在摸索中...... 许柚确信了是他送的,想到她又误会了李柘,就觉得自己很蠢。 而且是蠢到家的那种。 既然李柘那会儿在上海,她怎么就没想到江尧也会在上海呢? 他们就是同事啊,本来就在一块儿工作,一起出差不奇怪吧!? 脑子总是时而灵光,时而不灵光的。 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点头:“收到了,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吧,你怎么不吱一声啊?送礼物好歹也要打个招呼啊,不然我哪知道是你送来的?” 那三条信息的事儿,又被重提。 江尧稍一审思,双眸眯了眯,反问过去:“我没打招呼?” 许柚:“你有吗?” 江尧气笑了,不知道她在装傻还是真的没看到那条信息,“难道不是你没回我?” “我没回你?”许柚越想越懵,“你这段时间不就发了两条消息过来吗?我是没回你,但哪有关于礼物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两条信息,虽然她没有回复他,但也盯着神经兮兮地看了很多遍,所以每一个字她都记在脑里。 江尧感觉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许柚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轻点了两下,解开锁屏,进入微信,直接点进对话框给她看。 清清楚楚的三条信息—— 【平时喜欢什么东西?】 【你在医院?】 【绝对不跟。】 许柚看的时候,发现他微信的聊天列表挺干净的,一眼扫过去备注的名字和头像似乎都是男性,唯一一个比较女性化、可爱点的头像,就只有她了。 但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第一条信息啊?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地瞧了眼发送时间。 正好是她和江尧晚上单独吃饭后的那一周,也是李柘在上海出差的那段时间,所以他是那会儿想到要买礼物给她,然后先提前问她喜欢什么,结果她没有回复吗? 可她真的没有收到这句话啊! 连半个字都没瞧见。 许柚无辜地也拎出手机给他看,“我是真的......真没有收到。” 这太奇怪了。 难不成是微信吞了? 虽然他发了,但是她并没有接收成功,信息凭空消失。 许柚觉得自己很难解释清楚,毕竟聊天记录在她这边是可以删除的,可她也没必要这么做啊。 幸好,江尧只是眉心微蹙,并没有过多计较,摸了摸她的脑袋,跟安抚小猫小狗似的,提醒道:“行了,别纠结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家了。” 许柚朝他看了眼,嗯一声。 转身走了一小步。 她盯着前方十米左右她家单元楼的门口,感觉心头有些空落落的,以及现在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像一场她自己虚构出来的梦。 会不会明天睡一觉起来,又变天了?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不作数。 都是假的。 许柚咬了咬唇,走了几步后,又三步两回头地转身,停下脚步,没忍住确认了一遍:“江尧,你今晚……” 江尧不着急走,等她进去才离开,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可爱,眉梢挑起,俯身凑到她面前,“嗯?” 许柚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特别想问:“说的话……都是真的吧?没骗我吧?” 是有多不自信,才会问了一遍又一遍? 江尧没有谈过女朋友,对女生的心思不太了解,不知道许柚这样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却莫名勾出一抹心疼。 要不是现在的关系还不允许。 他真想抱抱她,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感受一下,他说的喜欢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刚刚说,他不在意她曾经是否喜欢过他,其实都是为了回应她一直强调那段感情已经过去的话。 应该没有谁会真的不在意吧? 他无法想象他不在的那几年,她是怎么熬过去的,再对比现在面对他时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表情……真的没有一个举动不让他心疼,害他心脏某处突然就坍塌沦陷。 江尧上前了几步,无奈地抵了抵眉心,顺带着点头,真诚道:“放心,我骗谁都不会骗你。” “骗人是小狗。”许柚调皮地扔下一句话。 他嗯了一声。 然后,她就放心地进门了。 黎平君坐在客厅瞅见她进来,刚刚在阳台晾衣服时,无意发现她跟一个男人在楼下很亲密地聊了半天,想问问她啥情况,“许柚,楼下那个谁啊?你谈恋爱了?” 然而,许柚根本没听见,也没搭理她,直接跑进了房间,关上门,扑在床上。 只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个不停! 想找林冉分享这个喜悦,想告诉大学那个曾经说她暗恋那么久很蠢的舍友,想反驳所有以前劝过她放弃的人…… 在二十七岁的第一天,她的暗恋成真了!!! 江尧向她告白了!! 许柚仰躺在床上,不断回想从咖啡厅开始就发生的事儿,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整个人脸红得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她拍了拍红扑扑的脸颊,眼睛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子的呆,在想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应该没有出糗吧?应该表现得还可以吧?不知道呢,脑子里全是他方才摸她头的画面…… 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人宠起一个人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还……还挺苏?! 许柚没出息地床上滚了一圈,将脸埋进被子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直沉浸在被告白的喜悦中。 直到林冉给她发消息,她才有些清醒,没起身,就这么拿起手机看。 林冉:【回家没?】 林冉:【吃饭前我们聊天聊到一半,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呢。】 许柚慢吞吞地敲字回复:【回了。】 她笑了下,满嘴像抹了蜜糖,直接忽视了林冉的第二条信息,跟她分享喜悦:【你知道刚刚江尧跟我说什么了吗?】 林冉:【什么啊?】 林冉:【哎,我跟你说,江尧很可能喜欢你诶。】 两人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上,各自都想说自己的事。 但巧的是,这两件事儿有一些共通点联系在了一起,都是关于江尧的。 许柚:【???】 林冉:【惊喜吧,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许柚:【你怎么知道的?】 许柚心想,前阵子黎平君住院的事,她虽然告诉了林冉,但没说关于江尧接送她和请她吃饭的事情啊,因此她不可能知道他们那段时间的接触。 所以,林冉是怎么知道江尧喜欢她的? 这句话歧义太多。 许柚用的是反问的语气,林冉却以为是一句平平淡淡的疑问句。 她握着手机斜躺在床上,直呼不好,拍了下身侧的梁子豪:“柚子知道江尧喜欢她后的反应,好像很平淡诶,根本就不惊喜,不应该啊?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江尧了?” 梁子豪载林冉回来的路上,被她科普了吃饭前的那段小插曲,不以为意道:“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我还没告诉她平安符的事......她怎么也去不到江尧家,然后发现吧?”林冉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是江尧亲自跟柚子说的?” 梁子豪嗯了一声:“在一个男人得知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曾经暗恋过他之后,两人还有机会独处,如果没点儿表示的话,估计他俩也没戏了。” 林冉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也就是说,如果江尧真的喜欢柚子,他一定会抓住今晚的机会,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没表明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不喜欢?” “也不一定。”梁子豪笑着说,“也可能是蠢或者......怂。” “那我先问问她。” 林冉真的发消息过去问了:【江尧不会向你告白了吧?】 许柚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她跟林冉从小到大都没有秘密,连忙敲字,发了很多个“嗯嗯嗯嗯嗯嗯”过去。 林冉满意地笑了笑,“瞧她那样儿,高兴得嘞。” 梁子豪问:“真表白了?” “对啊。”林冉点头,“你猜得好准啊。果然,你们能成为兄弟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这样,那我现在还要不要将平安符的事告诉她呢?还是说让她自己去发现,或者江尧自己说?” 夜色已深。 梁子豪收了她手机,然后关灯,准备睡觉:“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过了这么多年才等到现在,他们需要以另一种身份重新认识与深入了解对方,接着慢慢渗透进各自的生活,太急的话,反而不太好。” 林冉觉得在理:“看来你挺会谈恋爱啊?” 梁子豪:“不然也不会深入了解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 许柚激动了一个小时,就彻底冷静下来了。 对于一段感情而言。 在说出喜欢的那一刻并不是结局,而是开端,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互相了解、谈恋爱、同居后再深入磨合、最后结婚...... 中间任何一个步骤,崩的可能性都很高。 因为许柚不了解江尧,他估计也不算了解她,他们之间只有朋友圈子是重合的,其他基本都没有涉及到。 如果真要谈恋爱的话,是不能只虚浮于表面的。 许柚感觉好难啊。 她先洗了个澡,再重新躺回床上,还想请教一下林冉来着,但她估计是睡了,没有再回复过她。 只能她一个人顺其自然地往前走。 临睡前,江尧发来了信息:【睡觉没?】 许柚这次没有不理他了,笑着回复过去:【还没。】 江尧:【原来你也是夜猫子啊。】 许柚狡辩道:【我只是周末才睡那么晚,平时工作很累,一般都会早一点睡觉。】 江尧:【有周末的人真好。】 这语气好酸啊,许柚刻意地问:【你没吗?】 江尧:【休息时间从没确定过。】 许柚:【那是真惨,不过我也不是每一回都有周末的,下个月可能就有点忙了。】 江尧:【那我是不是得抓紧时间了?】 许柚:【抓紧时间干什么?】 江尧反问:【你说干什么?】 许柚是真不知道:【?】 他突然又蹦了三个字过来:【约你啊。】 许柚怔了半秒,而后轻轻地笑,以前不是没有男生这么跟她说过情话,但她都没什么感觉,反而认为对方有些冒犯。 如今看来,还是得分人。 许柚:【哦。】 江尧:【这么冷漠?】 江尧:【那你出来还是不出来?】 许柚:【?】 怎么这么快就谈到出不出来的问题了,她隐约觉得自己掉进了他的圈套。 这男人曾经是学霸,看过的书很杂很乱。 许柚很难不怀疑他比她有经验,质问过去:【你都没说什么时候,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空,怎么告诉你出不出来啊?】 江尧:【行。】 江尧:【我先看看我的排班表。】 许柚:【……】 给你点颜色,还搭染坊了!? 没过几秒,他似是看完了,跟她说:【明天早上有手术。】 许柚:【哦。】 江尧:【明天下午有门诊。】 许柚:【哦。】 江尧:【后天……】 许柚:【我要上班。】 江尧:【没事。】 许柚:【?】 江尧;【我来接你,你不是一直想让男朋友接你下班的么?】 许柚:【??】 这么快就男朋友了? 江尧:【正好,你还欠我一顿饭。】 许柚:【???】 江尧:【就顺便还了吧。】 许柚:【……】 第43章 . 43. 约会 先前许柚并不知道江尧脸皮可以这么厚,现在算是了解了。 这根本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啊。 她欠他一顿饭,理亏在先。 因此,没得拒绝。 只能答应。 她屈起膝盖,靠坐在床上,腮帮子鼓了鼓,在思考事情,也答应了他:【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知道我具体几点下班啊。】 有时候很闲,有时候又很忙,要看当天的工作量大不大,她的效率高不高。 江尧:【不行,那就大后天,或者再后一天。】 江尧:【总有空闲的时候。】 许柚:【那好吧,我要睡觉啦。】 江尧:【睡吧,我再翻翻明天的手术方案。】 这都几点了,还要看手术方案啊? 许柚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顿觉医生真是累,而且一点都不能松懈和马虎,本来想就这么放下手机睡觉的,隔了好半响,又敲了几个字给他:【那你早点睡。】 江尧估计是刚刚没收到消息,以为她去睡了。 现在已经转到了书房,开着台灯准备工作,手机并不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许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复,就垫着枕头睡着了。 凌晨过两分钟,她随手放在床边的手机闪了一下,“晚安”两个字静悄悄地跳进了屏幕里。 - 第二天,许柚不用上班,在家睡到了早上九点才起床。 一天平平淡淡的过去,但又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样。 由于昨晚的聊天,许柚清楚地知道江尧今天的行程,吃早餐的时候,她扫了眼电视柜台上的壁钟,想着此刻他一定是在手术室里跟病魔决斗。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台手术要做多久?会不会也是七八个小时的车轮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连饭都没时间吃。 许柚想着想着,就入了神,托着腮在那儿发呆。 黎平君一脸嫌弃地端着晚上要煲汤的核桃过来,一边剥一边看她:“瞧你那样儿,谈恋爱了吧?” 许柚回过神,立马翻了个白眼:“没有。” 黎平君不信:“没有你昨晚跟一男的在楼下聊半天?谈工作呢?还得在家门口谈啊?” 许柚:“……” 许柚烦得很。 怎么就这么巧呢? 她跟江尧第一次在楼下待久了点,聊了会儿天,就这么被黎平君给发现了。 要不是被发现。 许柚暂时还不想将她跟江尧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在一段感情尚未稳定之前,根本没必要说。 更何况,他们还没在一起。 八字连一撇都没有。 黎平君瞅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算没对,十有八九也是这么一回事。 许柚从小到大就是个乖乖女,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对学习之外的事情,鲜少关心,工作后如非必要,也不怎么跟异性相处,要是没意思,她绝对不会浪费对方和自己的时间。 这下都跟人聊到自家楼下了,还没情况呢? 就算否认,她也不相信。 许柚知道否认也没用,还不如干干脆脆地跟她说实话,语气敷衍了些:“还没谈呢,了解中。” 黎平君一听“了解中”三个字,就觉得可能性很大,想当初相亲那么多次,都没有一次能让许柚感兴趣去了解的,便往深了问:“工作是做什么的?多大了?性格怎么样?对你好吗?工资是你高还算是他高啊?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妈!”许柚感到无语,“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怎么答啊?都说了在了解中,我哪清楚那么多?” 其实,并不是不清楚,除了工资这些,她对江尧还是了解的,就是不愿一板一眼地跟黎平君说,还说得那么细。 是在菜市场里挑萝卜么? 黎平君见她有点生气了,收敛了点:“妈这不是关心你吗?谈恋爱怎么谈都无所谓,结婚是一定要门当户对的,不然后头发生的事可多了,现在多少人结了婚后过得一地鸡毛。” 许柚面无表情:“我知道,但你放心吧。他们家绝对比我们家家境好,人学历、工作、样貌什么的也不比我差。” “真的?”黎平君脸上难掩高兴,“行啊你,哪找来这么优秀的男人?不会是人家骗了你,是那种二婚或者诱你做小三的吧?这你可得小心点啊。” 许柚喝着豆浆,险些喷了出来,一脸呵呵的表情。 果然是亲妈。 真是又损又无情! - 江尧刚结束一台手术,换下手术衣,从里面出来。 有护士专程来提醒他:“江医生,午饭都帮你打包好,放在桌面上了。” 江尧拿出手机,低眸看了眼。 丝毫没留意跟她说话的护士是谁,敷衍地点了下头,视线一直盯着微信,发现许柚早上没有找过他,便亲自发了句话过去:【起床了吗?】 彼时,许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收到这条信息时,严重怀疑某位医生在内涵她……是猪! 许柚:【?】 许柚:【吃完午饭了。】 随后,她扫了眼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半。 许柚问:【你不会刚做完手术吧?】 江尧:【嗯,刚结束。】 他正往休息间走,还不忘边走边抓紧剩下的时间,跟某人促进一下感情:【两点门诊,还有半小时可以吃个饭,休息一下。】 许柚吸着牛奶,瞧见这句话时不免皱了下眉:【那赶快去吃,然后休息一下吧,别耽误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尧正在走路,打字的速度难免慢了些,刚想发“你还是可以打扰的”,她又发了一句话过来:【正好,我看电视剧呢,刚到精彩部分,不跟你说了,掰掰。】 江尧:【……】 他觉得她说反了,不是她打扰了他,而是他妨碍到她看电视剧了。 其实,许柚只是为他好,不想让他光顾着聊天,休息时间一再压缩,害得下午特别累。 边玩手机边吃饭,会吃得很慢的,吃上半个小时完全有可能。 上午做手术,精神集中了那么久。 若中午不趴下小眯一会,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真的会没精神,很崩溃。 许柚伸了个懒腰,就关电视,回房整理工作上的文件了。 傍晚,天际像被泼了颜料,晕染上一层层橘黄的霞光。 许柚从家里出发,前往公寓。 路上心情颇好地对着天空拍了一张风景照。 发到朋友圈,还配了一个矫情的句子。 到公寓时,许柚恰好看见林冉评论了她:【恋爱了的人就是不一样,都变文艺了。】 什么? 恋爱了的人? 恋爱? 恋…… 许柚再看一遍,确定没看错后,火急火燎地私聊林冉:【给我删除评论!我什么时候说跟他谈恋爱了!我们还没在一起啊!!】 这要是被江尧看见,他会怎么想她啊? 肯定会认为,她就是这样向闺蜜好友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简直是社会性死亡场面啊。 林冉反问:【你们没在一起?】 许柚:【先删了,我再跟你解释。】 林冉果然删除了。 但巧的是,许柚去检查她是否真的删了的时候,发现江尧在一分钟前点了个赞。 早不点,晚不点。 偏偏这个时候点,他们俩是合谋来气死她的吧? 许柚跟林冉解释完。 她秒懂:【没想到啊!小柚子,你还挺……腹黑的嘛?我以为就你那软性子,人家一告白就接受了呢,是我小看你了。】 许柚不想理她。 所有计划都被她打乱了。 - 周一傍晚。 江尧下班后,给许柚发了条微信:【什么时候下班?】 许柚正被领导剥削着下班时间,在会议室里开会,没有看手机。 江尧倒也不急,没有像平常那样下班没什么事做就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会儿。 一位女医生下了班,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私服,专门过来瞧了眼,发现江尧还没走,敲门,踩着高跟鞋走进去:“江医生,还没下班吗?” 江尧随意地瞥她一眼:“下了。” “那……”女医生走过去,手指摸了摸办公桌的边角,“怎么还没走?” 江尧敲键盘的手一顿,回答说:“等人。” 女医生立刻敏感起来。 省中医的所有医生里,男性的比例大于女性,年龄也基本三十往上走。 慕瓷在女医生中算是比较年轻漂亮的那一挂,她跟江尧一样,海外留学过,履历优秀,能力俱佳,便招了进来。 其实,她跟江尧同岁,因为平时经常做医美,且穿衣打扮会刻意往减龄的方向走,比起温润清冷的江尧,会看上去年轻几岁。 院里有不少医生,包括有时候连患者家属,都跟她示过好。 但她都没兴趣。 整个医院,只有江尧能入得了她的眼。 江尧见她一直不走,静了一瞬,淡声问:“什么事?” 慕瓷舔了舔下唇,手上拿着一支圆珠笔,按来按去,委婉地说:“前阵子,我爸爸不是在你们科住了院吗?多亏了你帮忙,他才那么快好起来,也保住了右腿。所以……” 她还没说完。 江尧就敛了敛眉,低声道:“这只是分内的事,不管是谁,对我来说都是患者。” “我知道。”慕瓷还不忘抬高他,夸他,“无论是谁,你都会很认真对待,我们院江医生的认真和负责都是出了名的,你也不听听你们科那些护士平时怎么夸你。” 这话说的,江尧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扯唇没什么表情地搭腔:“所以,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瓷对自己的自身条件很自信。 江尧这样的人可能不会主动被她吸引和喜欢,但她撩几下,他难道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她爽快地说:“我请你吃个饭呗?就当是答谢……” 江尧:“答谢?” 这样的搭讪方式,在职场男女交往中是很普遍常见的套路。 前阵子他和许柚那顿晚餐,也是因答谢而起,明明都是对方提出要答谢他,请他吃饭,不知为何感觉却丝毫不同。 江尧婉拒:“不必了。我今晚跟人有约,没空。” 慕瓷不依不饶地问:“那明天晚上呢?” “没有。” “后天晚上?” “也没有。” “大后天?” “没有。” “那总有一天是有空的吧?” “……” 江尧的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侧脸在透白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冷淡,没吭声。 慕瓷感觉他就是在羞辱她。 任何一个正常男性,在女方问到这份上时,都不会如此没礼貌地拒绝,至少给个面子吧。 现在这样,害她难堪到极致,面子都丢尽了。 仿佛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人看穿,无所循从又有些窘迫地站在他面前,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四周的窒息感压得喘不上气。 她顿了顿,“好,我知道了。” 江尧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两条消息从屏幕里跳出来。 慕瓷的视线往下瞟,速度没江尧快,在他拿起手机去看时,只来得及扫到屏保显示出来的一丁点儿信息内容。 大概是:我下班啦! 许柚给江尧发的是—— 【刚刚在开会,没看手机,现在才结束。】 【我下班啦!】 江尧回了个“嗯”字,紧接再补了一句话:【发个定位给我。】 他没去过她公司,虽然知道离得很近的,但具体在哪儿并不清楚。 回完消息后,慕瓷还在跟前看着他。 尴尬到极致的沉默里,江尧见她还没走,反手将手机扣在桌面,似乎对此凝滞的气氛毫不在意,客气地说:“慕医生,你父亲入了院,那就是我的病人。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同事,单从这件事来看,我们都是病患家属与医生的关系。院里规定,医生是不能以感谢为由跟病患家属有物质往来的,你弄个锦旗过来,我倒是不介意。” ……锦旗!? 她是什么想法,他真的不清楚吗? 慕瓷被气得不轻,转身走出去时,手指紧握成拳,强迫自己冷静了好几秒,无果。 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大的灰。 江尧提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了。 下到停车场,开车去许柚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大约花了二十分钟。 许柚坐在办公桌前,安安静静地等着,提前干一些明天需要去干的活儿。 有人拿着杯子去茶水间,经过问她,“许柚,你还没下班吗?” 许柚双手放在键盘上,正敲字入神呢,突然被这么问了一句,想也没想就答了出来:“在等一个人过来。” “谁啊?”那人是公司里比较八卦的存在,身子凑过来问,“有情况了?” 许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诚实地点了下头:“算……是吧。” “呦。”那人撞了撞她肩膀,替她高兴,“可以啊,这才多久,就开始来接你了,看来对你还不错。” 不错吗? 许柚笑了笑,没说话。 她又问,“长得帅吗?” “啊?” “问你长得帅不帅?长相,身高这些?” 当代年轻人评价别人伴侣最直观的方式,无非就是外表和钱。 外表是最容易判断,也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 许柚托着腮,忍不住思考了一下,江尧这样的气质和颜值算不算中上水平,应该是算的吧。 虽然在她眼里加了滤镜,但高中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啊,都是以校草来称的,他没认而已。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不但没长残,反而有种成年人的深度和魅力,那是经过几年的沉淀,才显示出来的气质。 许柚回答得很牵强,“也就合我眼缘吧。” 这话说得没毛病。 他处处戳中她审美的点,没有回答很帅,也没有刻意去贬低他。 毕竟如果她说江尧很帅的话,那不就是变相在夸自己吗? 许柚的谦虚劲儿很足。 听到别人耳中,倒变了层意思。 那人哦了一声,霎时没了兴致,心里嘀咕道:“那应该就是长得一般般。”随后,便捧着茶杯走了。 许柚再坐了一会儿,等到江尧的电话,便收拾东西下楼。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许柚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的,拉开车门,坐进去。 接近两天没见。 许柚觉得江尧好像变了一点,但又看不出来哪儿变了。 他穿了一件平时上班常搭在白大褂里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摆扎进纯黑色的皮带,气质干净淡漠。 脸更是没得说。 想起刚刚跟同事的聊天……符合眼缘? 许柚叹了口气,可能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外形,才让她念念不完这么多年吧。 江尧不着急走,视线瞟过去看她:“想吃什么?” 许柚轻轻一笑:“都可以啊。” 江尧眸色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哪儿的餐厅比较适合她口味,还没说话。 许柚:“不是请你吃饭吗?当然是你来做决定啊。” 她不提,江尧都要忘了。 那晚他确实这样逗过她,不由得低低失笑,“我说真话还是假话,你听不出来啊?” “我哪知道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许柚撇撇嘴,“你不是说了吗?骗谁都不会骗我,所以我就当真了,我还专门带够了钱,准备被你宰一顿。” “……” 江尧知道带她去哪儿了,踩下油门,汇入车道,想到一个问题:“许柚。” 许柚:“嗯?” 江尧弯起唇角,问她:“当初你说为了感谢我,专门在医院等我一晚上请我吃饭,真的只是为了感谢吗?” “……嗯?”许柚愣住,茫然地看他,“不然呢?” “没什么。”江尧敛了敛眉,“以为你会有些别的想法。” “你想多了吧?” 许柚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奇奇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问,“医院经常有小姐姐这么请你吃饭吗?” “没有啊。” “?” 答得还挺快。 许柚咬着唇,侧眸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不正常,闷闷地哦了一声,又问:“真的没有?” “你说呢?” “我不信。” 江尧笑了,在红灯前停下,闲适地看着她,低低的嗓音蛊惑着给了一个提议:“那不如你每天晚上跟我出来吃顿饭,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跟别人吃饭了吗?” “……”许柚警惕地瞥他一眼,悠悠道,“你想得美。” “……” 江尧带她去了一家日料店。 点了两碗拉面和几份寿司,一碗大的,一碗小的。 许柚吃了几口,觉得还挺好吃的。 实在是太饿了,中午为了赶快忙完工作晚上赴约,她连午觉都没怎么睡,午饭也是匆匆解决的,这会儿越吃越快。 江尧不合时宜地伸手过来,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咚咚”两声。 许柚怔怔地抬头:“怎么了?” 他关心的语气,“你很饿吗?” 许柚擦了擦嘴,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过快了,克制了一下说:“还行吧。” “那吃慢点。” “为什么?” “我们晚点回去,吃那么快,等下我还要拉你去吃别的东西拖时间。万一你不愿意吃呢?” 许柚瞅着他,再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刚好七点钟。 晚上剩下的时间还长着呢。 她真诚发问:“那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江尧夹起一块寿司吃进嘴里,咽下才回复她,“要这么准确吗?” “就……大概。” 他没忍住敛着下颚低低地笑,“想你回去的时候,再回去。”过后,又问,“不行么?” “当然不行。”许柚觉得自己要矜持,就算将来谈了恋爱,也不能没了自己的原则,起码要有一条底线在吧。 她认真地计算了一下时间,“那就九点半回去吧,刚好十点可以回到。” “这么早?” “不早了。” “那我要是还想多看看你呢?” “……”许柚差点儿噎住,“下次吧。” 她有点儿不适应他目前的转变,可能是被他冷落习惯了,突然发现现在每次抬头,他基本都会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只容得下她似的,就感觉……挺不自在的。 不敢跟他对视,连并肩走在一起,也不敢凑得太近。 几年的暗恋,距离感仍然存在。 江尧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才让自己主动一些,试图跟她拉近一点距离。 这条路还很长,慢慢来吧。 走出日料店结账的时候,许柚坚持要自己付款,说好的请他就一定要请。 不能因为他喜欢上了她,当初的承诺就作废。 也就是点小钱,金额不大。 她想付,江尧就由着她了,甚至还抱怨说:“你都没看刚刚那个柜台收银员的眼神,是怎么看我的?” “怎么看你啊?” 许柚调皮地笑,退出手机付款码,走进店门。 江尧走在她身侧,身高比她高了一截,刚巧有人从门口进来,撞了一下。 许柚差点儿往身后的盆栽倒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勾着她的肩膀,将她捞到了身侧,才避免她一屁股坐在人家的盆栽上。 许柚紧张地揪住他的衬衫下摆,吓了一跳,也忍不住红了脸。 这是什么事? 坐下去就完了。 这绝对成为她一生中最尴尬的场面之一。 有服务员看见,走过来问:“小姐,没事吧?” 许柚摇了摇头, 江尧没说话,沉默之中却感觉周身的气息有些阴沉,就连许柚也能感受到他的脾气,是因为她才心情不好的。 方才边进门口边打闹的一对小情侣向他们道了歉,就屁颠屁颠地往里走了。 许柚拽走江尧,松一口气的同时,冲他说:“我又没事,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见江尧生气吧? 印象中,他脾气特别好。 果然,人一旦接触密切,就会了解对方多一点。 许柚勾唇,转移了话题,淡淡地道:“你说,刚刚那个收银员会怎么想你啊?” 他抬眼,毫不避讳地说:“你的小白脸?” “哦。”许柚继续补刀,“那这两百多块花得值啦。” “……” 可能是跟他相处久了,许柚渐渐变得活泼起来。 一些平时不敢跟他开玩笑说的话,也敢说出口,甚至不怕他生气。 “行。”江尧显然在逻辑上,比她清晰许多,“要真是小白脸的话,起码得是某种关系吧?” “什么关系?” 江尧看她一脸纯真,圆圆的眼睛仿若不沾泥垢,轻轻地咳了一声,语气低哑:“反正比现在更近一步。” “所以你想要?”许柚不肯服输,犟着一口气说,“也不是不可以,我回去后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 “算了。”江尧败给她,“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关系光明正大一点。” 许柚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那就不考虑了,这个还需再努力一下。” “真严格啊!”某人感叹。 “是啊。” 走了几步,他侧眸睨她,许是觉得可爱,学她说话,“是啊。” “……”神经病。 第44章 . 44. 压着 接下来,江尧带她去街边逛了一圈,便送她回去了。 到她公寓楼下,临走时,江尧事先问了下:“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下次? 许柚眨了眨眼睛,反问,“这么快就谈下次了吗?” 江尧有些理所当然:“这次结束了,不就可以说下次了吗?我怕你微信又突然不理我。” “哪有不理你?”许柚带着点小脾气地固执道,“都说了那条不理你的信息,我没有收到。” 要是收到了。 那阵子她还会这么郁闷吗? 江尧闻言,笑了下:“我又没说上次。” 许柚略显冷漠:“明天再给你答复吧。” “行。” “……” 许柚快速回去洗澡,顺便洗了头发,边吹头发的时候边思考,明天到底要不要继续跟他出去呢。 要是每天都出去的话,会不会太频繁,显得她太心急了? 那就隔天? 但隔几天呢? 许柚想了很久,随后手机收到一个信息提醒,是工作群上有人艾特了她。 滑进去扫一眼。 原来是他们的项目经理艾特了群上所有人,临时通知他们明天下午有事要出差,出差时间是三天。 群上的人都在抱怨,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有的人计划了一些事情,都准备要去做了,临时离开三天,确实是挺慌乱的。 却解决了许柚刚刚正纠结的一个问题。 她在群上发了个【收到】,接着转去江尧的对话框,告诉他:【明天不能出来啦。】 江尧回复得很快:【后天呢?】 许柚惊讶于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家,从这边回他家就算是飙车也要二十分钟以上吧? 这秒回速度明显是已经不在开车了啊。 许柚:【不能。】 许柚:【大后天也不能,因为我要出差。】 江尧:【去哪?】 许柚报了个省外的地名,还补充一句:【临时通知的,刚刚不知道。】 江尧:【行,注意安全。】 许柚:【嗯。】 只发了一个字,就没再发了。 晚上十一点,许柚准时关灯,睡觉,入睡的前一秒,她莫名觉得今天一天都很满足。 可能是跟他待了一晚上的原因吧。 - 许柚出差那三天,并没有跟江尧断了联系。 两人偶尔还是会在微信上聊天,无聊地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关心她,问她现在在干嘛,吃饭没。 许柚也挺享受这种关心的。 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还是来自于他的。 上次八卦她的同事这回也跟来出差了,瞧见她休息时间总是捧着手机在打字,好奇地凑过来问:“是不是在一起了?” 许柚咬了下唇,顿了一会,温静的声线低低道:“还没。” 她惊讶道:“还没啊?他追你多久了?” 许柚数了数时间:“大概就……四天?” 同事:“?” 她一脸迷茫地问:“你确定?四天?” 许柚点头,没错啊。 今天是她第二天出差,确实是江尧追她的第四天,不过如果较真一点去算的话,“也可以说是三天半。” 同事懵了:“你不要跟我说,那天他来公司楼下接你,是泡你的第二天。” 许柚:“对。” 同事竖了个大拇指:“牛啊,那天我下班回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来接你。” 许柚微讶:“啊,你看见了?” 同事说:“我只看见了他的车,没看见人。你知道他那辆车多贵吗?迈巴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柚:“哦。” 她觉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果她说凭江尧的家境,这已经是他为了低调,退而求其次买的一辆迈巴赫,会不会更被吓死? 同事:“你哦什么意思?话说追你那人是做什么的?” 江尧的家庭情况,梁子豪早就给她科普过了,他爸爸是集团懂事,而他好说歹说也是个资产很足的富二代。 许柚望天,张了张唇:“因为我已经惊讶过了,他是个医生,不是什么特别的职业。” 要说特别也行。 那就是为病人服务吧。 同事眼神黯淡下来:“医生啊?”她立马想到那种起码四十岁中年秃顶还穿着白大褂满脸和善的外科医生形象,想着能这么有钱,应该也是混到了很顶层的那种医生吧,所以年纪……? 许柚越看她的表情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啊,医生,骨科的。” 同事微微一笑:“挺好,挺好!”又加了一句,“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要是他人不错,对你也好,也挺不错的啊。” 许柚:“……” 要忙的事情太多,三天出差,一眨眼就晃了过去。 当天晚上,许柚接近凌晨才回到公寓,累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澡,怎么上床睡觉的。 第二天,七点起床,又要去公司上班。 身心俱疲。 这周六不休息,周末只有一天假期。 虽然她跟江尧已经几天没见过面,但她还是不怎么想动,在公寓一个人孤零零地歇了一天,整个人才算是缓过来。 这天晚上,许柚跟江尧聊天,聊到最近的魔鬼工作,还说她今天下午午觉起床有点偏头疼。 江尧:【你这体质不太行啊,是不是平时不怎么运动?】 许柚理直气壮地回复:【哪有时间运动?】 江尧:【运动需要很多时间?】 许柚眸子一转,平时反驳黎平君习惯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运动这件事情上跟她这么较真,确实不需要很多时间,哪怕每天跑步二十分钟,运动量也足够了。 许柚无话可说:【我懒。】 江尧不提了,她还以为他直接放弃,也不会再劝她什么。 结果,隔了一周,许柚跟他出去了一趟。 他开车带她弯弯绕绕地来到了禹城某处风景名胜区的山脚。 今日任务:爬山。 许柚蒙圈地问:“所以,你让我今天穿得舒适一点,就是为了这个?” 江尧点头,瞧见她瞬间有些无奈和委屈的小脸,淡淡的又很温柔地说:“到时候要是太累,我们就歇会儿,或者坐缆车下来,但是别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 许柚也没有很讨厌爬山,从他提出让她穿舒适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今天铁定会带她去运动,但没想到是这种运动。 有点惊讶,也吓到她了。 这山是禹城唯一一座能爬上去,海拔很高,风景也很好的山峰。 许柚回想了一下,上一次爬应该是高二的时候,跟林冉爸爸和林冉一起爬上去的,而且还在上面许了愿。 当时的愿望,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是祝愿外婆和妈妈身体健康,二是祝他一生平安,前程似锦。 前一个愿望没有实现,外婆在高考那年就不在了。 但后一个似乎实现得不错,当时的许柚还蔫坏地想祝愿他三十岁以前不谈恋爱,现在想想……幸好没许这个愿望,要是许了…… 她掰手指数了数,又问他:“你现在是二十七岁吧?” 江尧不明白她突然问年龄是为什么:“对,怎么了?过几个月就生日,二十八了,你要给我过生日啊?” 那就是还差三年才能谈恋爱。 江尧能追她三年么? 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年少时的冲动,险些给十年后的她埋了个坑。 许柚觉得真是万幸。 “想什么?”江尧见她一直不说话,挥了挥手,“是不是要给我过生日啊?” “过生日?”许柚点头,“当然啊,我和林冉还有梁子豪都会给你过的,四个人谁的生日都不会缺的啊。” “我说的是你。”江尧划出重点,“一个人。” “……” 江尧生日在十月份,是国庆节的后一天。 距离现在还有三四个月才到。 许柚郁闷地说:“不是还有几个月才到你生日吗?你急什么?” 江尧被怼了一下,也不生气:“好歹是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不能提前幻想一下?到那个时候……咱们俩的关系应该就跟现在不一样了吧?你还不给我单独过啊?” 关系不一样? 许柚眯了眯眼,努了努嘴说:“不一定啊。” 江尧:“……” 许柚很幼稚地想,单独过生日这回事,怎么也是女士优先吧?她生日的时候,他又没单独给她过…… 所以,不能在江尧生日之前答应他。 前提是她能撑得住!? 下了车,江尧去售票处买了景区的门票,紧接着带许柚上山。 爬山其实是一件特别无聊的事情。 要是两人的共同话题不多,一路上去的过程中就会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话题,说个没完。无论许柚聊什么无聊的事情,江尧都会应上一两句,绝不会让她感到冷场。 以前他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许柚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是一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或者简明扼要表达自己想法的人。 想到这事…… 许柚忽然就想问问他耳朵的事情:“江尧,林冉说你出国其实是因为耳朵出问题了,你还跟我说过你在英国生过一场大病,是这个病吗?” “你想知道?”江尧嘴角翘了起来,淡淡地问,“可以跟你说说。” 许柚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到苦涩,便大胆地问:“嗯,正好现在有时间……” 已经走到半山腰了。 许柚渐渐有些喘,他却仿佛没什么事儿,说话也特别流畅,大概就是从小耳朵就有点问题,他爸妈一直劝他去国外读书,后来高中因为打球诱发了一次外伤引起的突发性神经性耳聋,他们终于逮到了机会,将他送出去。 这其中逻辑有些许不通。 为什么江尧的爸妈这么执着地想让他离开这里,感觉不仅仅是因为生病那么简单,国内的医生也很厉害啊! 或许是他将一段故事描述得太平淡了。 害许柚有种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的落差感,她轻轻地嗯了声,看着他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不算完全好。” “哦。”许柚又问,“至少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了吧?” “你觉得有影响吗?” “还行。” 快到中午,两人还没爬到最顶上。 大部分原因都在许柚,她体力太差了,磨磨唧唧的,不仅走得慢,还喜欢休息。 正好附近有一处游客休息观光区,里面有不少小摊贩在高价卖矿泉水、方便面和火腿肠。 许柚记得十年前还不是这样的,现在已经被开发出来了。 江尧带她进去歇了会儿。 许柚不想多走动,乖乖地一边捶腿一边坐在椅子上等他。 他去买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碗沾了酱的牛肉丸过来,里面戳着两个竹签,放在桌面上让她吃。 许柚吃了一个,好吃地舔了舔唇,“这是不是南方那边的潮汕牛肉丸啊?这个酱感觉挺像那边的酱的呀。” 江尧随意看了眼:“应该是吧。” 许柚莫名其妙地掩唇笑他:“我问你也是白搭,你都不在国内多少年了。这方面的常识,我应该比你懂一点。” 他顿了顿,感叹:“你好像很骄傲?” 许柚努了努嘴:“那是!以前你在的时候,我什么不是被你压着?” “压着?”江尧重复了一遍,“压你什么?” “……” 许柚本来没觉得这个词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现在被他挑出来一说,倒多了另一层意思,“什么压什么啊?我说的是成绩,你高二的时候不老是年级第一吗?” 江尧笑了一声,很正经地问:“你想哪去了?我问的是压你哪科?” 许柚有些慌乱:“你不是什么都压着我吗?” “那可不敢。”没想到他记得比她还清楚,“英语比不过。” “害~”许柚也不敢跟在英国待了几年的人前面炫耀英语,“我那都是应试技巧,我口语应用没你厉害,而且现在的外语水平都不如小学生了。” 江尧缄默了会儿:“但回国后,听见你高考考了理科第二,去了北外,我挺意外的。” “为什么?”许柚心虚又充满期待地问,“江尧,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 “你有去过北外吗?” 隔了这么多年问出来,许柚特别紧张。 若他真的因为江呓去过北外,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很可能在某个瞬间彼此擦肩错过。 江尧点了点头,眼神笔直地看向她。 许柚没忍住勾唇:“什么时候?” “那会儿,你应该大三吧。你的学姐拍毕业照的时候……” “你姐姐是什么系的啊?”许柚想也没想就问了出来,完全忘记这句话可能会暴露她当时填志愿的一些想法。 果然被江尧逮了个正着:“你怎么知道我姐在北外?” 许柚咬了咬舌头,懊恼地解释:“我本来不知道的……我想想啊……不对,这不是你姐自己说的吗?高考前,一中请了江呓来我们学校给我们高三级分享经验,她就直说了你是她弟弟,所以我就知道啦。” 江尧靠在椅背上,从容地问:“所以,这就是你报北外的理由?” 许柚咬了一口牛肉丸,生气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姐是什么系的?” “德语。” “……” 许柚凭着记忆,尽力回忆了一番。 大三那年德语系拍毕业照的时候,她在干什么?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她依稀记得那会儿她的舍友很花痴,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外校的超级大大大大帅哥。 还说在学校待了三年,都没发现一个男生能比他帅。 气质、样貌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许柚自然不会自动带入江尧,舍友形容出来的样子没有具体的特征能让人联想到他,而且那时候,她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对于其他帅哥一般是自动忽略的。 江尧问:“你那时候在干什么?” 许柚视线乱瞟,生怕被他看穿了心思:“没干什么啊,就干大学生该干的事。” 江尧哦了一声:“大学生该干的事?” 许柚觉得他误会什么了。 抿唇,咬着竹签,瞧见他温淡的眼神微微有些不悦。 前阵子,李柘对许柚的追求还算热情时,经常会在科室里跟老周谈论许柚,虽然并不是说一些对她不好的话,但嘴巴没个把风,许柚对他说过的事情,他十有八九都说了出来。 江尧刚巧也听到了些许,是关于她上一段恋情的。 李柘说,许柚是因为毕业出现分歧,才跟前任分手,两人还谈了两年。 江尧不知道她到底是研究生的时候谈的,还是大学。若是大学的话,他去北外庆祝江呓毕业时,她应该在学校的另一头跟别人热恋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竟有些不是滋味。 第45章 . 45. 自恋 江尧不是一个保守又过分计较的人,在那晚他提出要追求许柚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知道她有过一段两年的感情经历了。 这其实很正常,他们中间分别了近十年,她会喜欢上别人,一点都不奇怪。 总不能因为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他,哪怕他出了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他们也不会再见面,她还因他而伤怀,去拒绝一段或许对她来说还不错的感情吧。 但值得庆幸的是,在他们重逢的现在,都是一个人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约束,能顺其自然地重新相识,渐渐了解再喜欢上。 在休息区聊了会儿天,也吃饱喝足。 许柚满意地站起来,勾勾唇,“我们上山吧。没记错的话,上面有一个可以许愿的地方,好几年都没去过了,还挺想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 江尧眉眼不动地问:“你什么时候上去过?” 许柚刚想收拾桌面上的垃圾,拿去垃圾桶旁扔掉,他先她一步,只好游手好闲地站在身侧:“高二。” “这中间几年一次都没爬过?” “没有啊。”许柚是有理由的,“高中毕业后,我一直在北京上学,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在北京待了七年。刚开始大一大二寒暑假都会回来,后来大三寒假的时候就准备复习考研了,一整年都没时间,考上研后原本以为会轻松一点,然而更是忙忙忙......” 这个江尧倒是能理解,那段时间他也是在国外昼夜不分地读书,医学生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永远有背不完的书和做不完的试卷。 他望了眼往上走的路,判断了一下时间:“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山顶了。” 许柚侧眸看他:“你怎么知道?你来过?” 她以前爬过都忘得了,包括前面有一道分叉路口,要不是有指示牌在指引,都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到达山顶的。 江尧点点头:“上个月来过。” 看来没少爬山啊! 许柚很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你不会很喜欢运动吧?” “你觉得呢?” “......” 完了。 许柚忍了忍,才忍住没做出很为难的神情,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很好,难怪你看上去那么健康,手术做那么久都能撑下去,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江尧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勾唇笑了下,没点明。 到了山顶。 许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四处望了眼,再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照,选了个好位置,从上往下拍这个城市的俯瞰图。 今天天气还挺好,午后的骄阳为浅蓝的天幕增添了一抹色彩,晴空万里,偶尔有暖风自东边轻轻地吹。 她站在最好的观赏地点往下看,将脚下的禹城尽收眼底。 江尧在她身侧灼灼的眸盯着她,低低的嗓音如林间的清泉自头顶响起,“是不是上来后,感觉前面走的路再累也值了?” 许柚微微一笑,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确实,但是下次你再让我来这里一次,我还是会很抗拒。上面的风景再好看,累也是真累啊,走得腿都要麻了断了......” 江尧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不甚在意道:“你断了,我可以给你接回去。” 他眉眼温和,句句认真,过后又补充了句,“但我知道你能承受的极限是多少。” 许柚:“......” 差点忘了,这位是骨科医生。 这么严肃干嘛,以后还能不能开这种玩笑了!? 她没劲儿地撇了撇嘴:“我们找找那个许愿的地方吧。” 江尧指了一下,“应该是在那边。” 许柚走过去,绕过一棵百年大树,果然瞅见一个卖许愿牌的小铺子,跟几年前的店面相比变了很多,但牌子竟然是一样的。 她掏钱买了两个,一个给了他,一个留给自己。 江尧原本不想写的,拗不过许柚。 她说:“就随便写一下,等过几年,你再来这里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这时候许的愿望,很有意义的。” 他微微垂着头,拿着笔正准备写,闻言笑了下:“你许过啊?许的什么愿望?” 许柚警惕地看他:“不,告,诉,你。” 江尧并没有停止猜测,仔细思考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你说你上一次是高二来的,应该跟高考有关?高考成绩之类的?” “那还......”许柚顿了几秒,得意地说,“真不是。” “......” “难不成是跟我有关系?”江尧也就是随口一说。 许柚整个人僵住,心思被看穿,霎时有几分难堪,眼睛胡乱地眨了两下,赶紧否认:“......你太自恋了。” “到底是我自恋,还是你在撒谎,看来我要在这棵树上找一找答案了。” “......”许柚略显无语,“你开玩笑吧?这都过了十年了,你能找到才怪!” 许柚这回也许了两个愿望。 跟上次相比大同小异,时间过得太快,这几年她经历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巧的是,上一次来这里是江尧准备出国的时候,这一次是他回来拽她上来的。 写完,她攥在手里,藏着掖着,不让他看。 但是又很好奇他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看样子也没几个字啊,不会是随便乱涂乱画上去吧? 江尧很随性,问了下她的意见:“可以看吗?互相交换一下?” 许柚猛摇头:“我的不行。” “是现在不行,还是以后也不行?那什么时候可以看?” “......” 怎么? 他还打算过阵子自己偷偷摸摸爬上来看吗? 许柚嫣然地笑着,想了想:“怎么着也得半年后吧。” “哦。”江尧瞬间明白过来,缓缓地低笑,“那我知道了,看来我半年之内就可以转正了啊?比我想象中要早那么一些,本来还打算打一下持久战的——” 许柚:“......” 哪来的歪理? 不过,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说的她好没面子啊! 什么叫比他想象中要早那么一些? 许柚眸底掠过一秒钟的无奈,自己找了个隐秘的位置,挂好。 接着,就准备下山了。 江尧问她需不需要坐缆车,别逞强,把自己给累坏。 许柚坚决拒绝,但走下去后,天黑了,人也没了半条命。 江尧还能精神充沛地开车送她回去。 许柚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地看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累啊?” 在她面前,她几乎感受不到他一丝的疲惫。 江尧边倒车离开,边斜眸睨她一眼:“我累的话,你怎么办?” 她撩起唇角,没忍住漾开笑意。 人累到极致,就容易犯困,而且爬了一天的山,没怎么休息,也没睡午觉,她坐在副驾位上,望着外面的一闪而过的盏盏路灯。 没几秒,就眼皮沉得阖上了眼。 车内沉寂了几分钟。 许柚白净的脸蛋靠在窗边,整个脑袋都歪了下去,呼吸均匀。 除了睡姿看起来难受了些,人还是蛮乖的,恬静又毫无防备的睡颜落进江尧眼中,害他心口蜷了蜷,胸腔无端溢出一丝安详和满足。 过去这么多年,除了江呓。 还真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放松又大胆地在他的车上睡觉,她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许柚是被外面突然传来的喇叭声吵醒的,睁开眼睛,视线下意识地飘向窗外,看一眼外面的状况和天色。 江尧略皱了下眉头,正好被她捕捉到。 不知道他是因为城区有人乱鸣喇叭而不高兴,还是因为吵醒了她才这样。 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懵,许柚没细想。 待她精神回来了些,揉了揉眼睛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看你。”江尧给了她两个选择,“如果你觉得很累,还想睡,那就送你回公寓。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撑一下,先吃个饭再回去,那我们就去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许柚才道:“吃饭吧,我们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 江尧专心开车,从景区开回城区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像个永动机器人,二十四小时工作都不会累一样,永远保持专注。 许柚托腮,静静地看着他温和的侧脸,仿佛心脏被一只手抓住,将她捂暖了很多,整颗心也跟着就此沦陷。 直到到了目的地,江尧踩下刹车,知道她在盯着他,侧首,一双黑眸直直地迎上她。 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赶紧挪开,心却砰砰乱跳。 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另一个人,动作和行为骗不了人,眼睛更是。 心灵相通的伴侣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江尧眉梢微微地挑起,提醒她:“下车。” 许柚抿了抿唇:“哦。” 这回又是江尧选的餐厅,似乎问过她几次吃什么,她都说随便后,他也就不问了。 干脆自己决定,方便又不浪费时间。 关键还是因为许柚不挑食,带她去哪儿她都能吃得下去。 小时候家里穷,黎平君煮什么她都是要吃的,不管是难吃的苦瓜还是难喝的核桃汤,都要丝毫不浪费地解决掉。 也幸好她的体质不易胖。 匆匆吃完晚餐,他就送她回去休息。 下车前,跟她说了一件事儿:“许柚,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这附近治安管理很好吗?” 许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解开安全带,懵懵地点头:“嗯?” “所以......”江尧眸色微深,“我在前面那片买了一套公寓......以后我们住在附近,可以接你上下班。” 嗯? 什么!? 许柚瞪大眼睛,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真的假的?” 有钱人果然是有钱人,房子说买就买了!? 江尧平静道:“其实早就有计划打算搬出来了,不过一直不确定搬哪里,算是歪打正着。” “......那你这打得还真是够近啊。” 连房子都买在她附近,许柚抿唇而笑。 有人接她上下班,那当然好啊。 但她有点怀疑,是因为她说过她晚上下班很累的时候都会坐出租车回来,江尧怕她不安全才提出这样的想法,也可能是因为两人工作都很忙,就算到了周末也经常加班,没什么时间见面。 有了这个机会,见面次数肯定会翻倍。 许柚没理由不答应,可又怕太麻烦他了。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不是?他也会累的啊。 她正要推辞。 江尧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决定了,周一早上,我这里等你。” “......” 第46章 . 46. 羞赧 工作进入忙碌期,许柚一天比一天忙。 假期被压榨得几乎没有,还隔三差五出差,但只要在禹城,许柚每天都能看见江尧,偶尔可以一起吃顿饭,再不济在车上的那几分钟也能聊几句话。 许柚委婉地跟江尧提过要是觉得麻烦,就不要接她下班了。 这样的举动,说实话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一定能坚持做到,更何况他们还没那层关系呢。 如此一来,显得她像个占便宜的渣女。 好好的三甲医院骨科主治医生,变成了她的专职司机,他却乐在其中。 许柚有时候在想,这样大费周章只为见她一面,真的值得吗? 这人不仅学习工作认真,连追起女人来都毫不马虎……还是说,他喜欢她,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因为他的职业特殊性,许柚也没少被放过鸽子。 明明约好在某一天一起出去一趟,她精心化好了妆,换上平时工作基本不会穿的衣服或者裙子,却在出发前几秒被告知院里来了紧急病人,不能去了。 有时候,更过分。 一条短信或者微信通知都没有,就这么被晾了半天。 江尧平时教养很好,每回约好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见面,他一般都不会迟到。 许柚来到后,发现他不在,经常会在咖啡厅里安安静静地等上半个小时,若半个小时后他还没来,就证明他不会来了。 偶尔,等人等得不耐烦,许柚会在微信上假装很生气地骂他一句—— 【你是鸽子精转世吗?】 【还是晾衣架啊?】 【天天晾我……】 但那个时候他都会在手术室里专注着病人的事,不会看到她的信息。 而过了半分钟,她也撤回了。 就当撒过了气。 病人比她重要,那是肯定的……谁叫她懂事呢? 时间久了。 许柚说话越来越肆意,时而还调侃他:“江尧,除了我,你应该不会找到第二个能这么耐心等你的女人了。” 江尧瞧见她说完这句话,闷下去有些羞赧又很自恋的脸蛋,唇角噙起笑:“我觉得也是,所以非耗到你做我女朋友为止。” “……” “要是别人的话,可能跟我相处几个月就跑了。” “……” 许柚瞪大眼,“所以你是看我不会跑,才来追我,才喜欢我的?我也是会跑的,好吗?” 江尧盯着她,徐徐地笑。 “不是。”她感觉被他绕了进去,“我还不是你的谁谁谁,我跑什么?你别老说话把我绕进去。” “那你就不能学聪明点?” “……” 江尧视线担忧地盯着她的脑袋。 许柚蹙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接下来会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果然,下一秒他面沉如水地说,“我怕你还没成为我的谁谁谁,就被人带跑了。” “……” 那可不一定。 - 林冉怀孕已经二十四周了。 预约好这周六去进行产检,本来是梁子豪陪她去的,不巧公司出了点状况需要临时出差一趟,问许柚有没有空陪她去一趟。 反正没事干,许柚答应下来。 林冉怀孕后的各种检查一直以来都是在省中医做的,现在怀孕六个月,基本已经进入了孕中期,孕中期产检可以进行详细的超声波检查,能亲眼看到宝宝的外观发育情况。 她觉得很新奇,也很感兴趣。 周五晚上,江尧发微信来找她:【明天我有两台手术,上午下午各一台,陪不了你了。】 许柚正刷着牙准备睡觉,点进去回复他:【没事,我也有事情要做。】 江尧:【加班?】 许柚:【不是,说起来我们明天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江尧:【你去医院干嘛?】 江尧:【有什么不舒服吗?有不舒服的不要等到明天,需要我过来看看?或者带你去医院?】 许柚刷完牙,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洗了把脸。 不就几分钟没回他么,立马打了个电话过来,听见电话铃声响起一刹那,她吓了一跳,“干什么?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问你哪儿不舒服?”手机那端的语气略显沉闷,还有稍许急切,“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又没事。不是我要去医院干什么,是我陪别人去医院啊。”许柚无语地从洗手间走出来,往床上一躺,“梁子豪不在,我明天陪林冉去产检。” “产检?” “对啊。”许柚想起他刚刚的语气,“不然你以为什么?” “什么时候?” “上午,尽量早点吧,要空腹检查呢。” 他想也不想地就说,“我送你去。” “你送我去?”许柚讶然,“很麻烦的,我要先去林冉家一趟,然后再带她出来去医院,一来一回折腾都要一个多小时,你不是要手术吗?你还把精力耗在我这干嘛?” “手术在十点。” “……”许柚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送我们过去啊?” “我什么时候说话只是说说而已?” “……” 许柚心里微微一动,沉默,也算是答应了。 梁子豪不在,她对产检又不是很懂,带一个六个月的孕妇出门,还怪紧张的。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估计会内疚死。 有江尧在的话,他还是医生,凡事能兜个底,也不错,至少出现什么紧急情况都不会慌。 挂了电话后,许柚睡前发了一句话过去。 正巧被刚从医院休息室出来,准备回家的江尧收到:【那就麻烦江医生了,你可得照顾着点我俩。】 他低头,不客气地回:【她就不必了。】 江尧:【你不惹事,什么事没有。】 许柚:【……】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 陪林冉去产检,许柚可不敢马虎。 临睡前,专门上网查了一下产检的基本流程和注意事项,在备忘录上做了点记录,才安心地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出门上江尧的车去林冉家接她,然后再去医院。 来到医院时,才九点十分,对于十点钟要做手术的某人来说,时间简直是绰绰有余。 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许柚就放心了。 先下车,再慢慢地扶林冉出来,隔得很远都能听到有两个女人一边聊天一边往这边走,其中一个踩着高跟鞋,脚步从容得将地面敲得哒哒响。 许柚起初没怎么在意,以为只是偶然经过的医护人员或病人家属,直到踩高跟鞋的那位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喊了声,“江医生。” 她才抬眸往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原来认识啊! 女人穿着简约精致的职业小西装,禹城初秋还不算特别冷,迎面吹来的风都是凉爽的,虽穿了外套,内里领口相比普通的内搭而言,稍微低了些。 有一头栗色的小波浪卷发,用发绳绑在脑后,清爽又自带张扬的气场。 而许柚,就显得素净许多了。 毕竟是陪林冉来医院检查,她没刻意打扮,黑色自然直的长发随意地洒在肩上,清净的五官不会让人一眼惊艳,却也挑不出一丝毛病,不施粉黛的素颜和让人羡艳的皮肤,有种小家碧玉,名利淡然的柔和感。 就连穿的衣服,也是怎么随和怎么来。 慕瓷关心地问了江尧几句:“你怎么来医院了?今天有排班,有手术吗?” 随后,她瞅见刚从车后座慢慢下来的林冉和许柚,怔了几秒钟,要不是她清楚地知道江医生未婚都差点儿要误会了:“你姐姐或者妹妹?” 听见这句话,刚刚没注意到她的林冉也忍不住扫过去一眼,没什么敌意地说:“朋友。” 江尧解释:“送朋友来产检。” “啊哦……朋友……原来你今天是专门送朋友来产检的啊。” 慕瓷尴尬地笑了笑,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眼睛下意识地瞅了许柚一眼。 可能是她气质有点特别,这样随和的打扮有点像邻家的妹妹,样子也长得不差的缘故。 看过去的眼神中,多少带了点女人间的敌意,但江尧刚刚只说了怀孕的那个是他朋友,没说她是谁。 慕瓷想了想,直觉地认为江尧也不太认识,说不定她只是他朋友的朋友,陪那个怀孕的女人来做产检罢了。 心安定了许多,还关切地问,“产检有预约吗?这是几周了呀?跟妇科哪位医生啊?” 这次产检需要带的东西有多,也很繁琐。 因为待会儿要空腹进行糖耐量排查,还要帮林冉拿做完检查后的早餐,江尧忙前忙后,从车里拿出东西,没有听见慕瓷说的话。 许柚倒是听见了,但她蔫坏地没提醒。 她也暗恋过一个人,也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所以她感觉这个女的在追江尧。 拿好东西,江尧瞥了她们一眼,“跟我过来,带你们去电梯。” 许柚没怎么来过这里的停车场,所以并不知道电梯在哪儿,只能跟着他走。 江尧手长脚长的,又是带路,三两步就走在了她们前面。 那个女的也拉着自己的同伴跟上去,竟然一点都不为刚刚的事情感到难堪。 许柚特别羡慕脸皮厚的人,因为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却不敢。 林冉走在许柚身侧,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俩人谁啊?怎么还跟着我们,啧啧啧……眼睛都要黏到江尧身上了。” 许柚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医生或者护士吧。你别看她了,小心脚下,这种停车场经常会有一条杠在地上,摔了我可拽不住你。” 林冉:“知道。” 进到电梯间,江尧先一步去按电梯,在这短短的等待时间里,那个女人拉着她的同伴挤到了江尧身侧站着。 林冉有孕在身,许柚没有过去跟她们乱挤。 江尧扫了眼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转身的一瞬间才发现状况,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问:“知道妇产科在几楼吗?” 林冉点点头:“知道,在二楼。” 江尧毫不客气地看着许柚说:“我问她。” 林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已经得到了正确答案,许柚得意地歪了歪脑袋,“谁说我不知道?二楼啊,不就在二楼吗?等下我陪着她就行了,你就去做你的手术吧。” 最后,才咬了下某个称呼的字音,仿若在内涵什么,“江,大,医,生。” 江尧不明白她这突然的语气怎么回事,总觉得她毛毛躁躁的,医院人多,林冉这肚子又经不起瞎折腾,睨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我带你们过去一趟。” 许柚倒不乐意了,“你是信不过我吗?连梁子豪都觉得我没问题,放心将老婆交给我这个中国好闺蜜,到了你这我怎么就好像变得不聪明了?” 电梯间狭窄,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再小声也还是会让旁边的人听见。 许柚侧眸,发现那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拧着眉头斜了她一眼。 江尧勾唇浅笑,想起昨晚的对话,“你不是让我照顾着点你吗?现在又不认了?” 轻轻的一句话,如卵石击过平静的水面,掀起一阵波澜。 对于一个性格内敛外表高冷的人来说,所谓的深情,不就是他的眼里只有你,你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吗? 只有在你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来的另一面,才会放下一身的孤傲,把你当个小孩,认为你不省心,即便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还是想帮你打理好一切。 林冉没眼看了。 跟在慕瓷身侧的护士哑然,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想劝身边的女人放弃别追了吧,人家理都不理你,谈什么喜欢啊,可她又不忍心。 第47章 . 47. 捕猎 许柚微微一怔。 你? 她说的分明是“我俩”,这是两个人,是她和林冉! 林冉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他们,觉得这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特别有意思。 许柚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唇畔挑起的弧度加深,迅速驳回去:“你瞎了啊?我哪有说是我啊?别乱——” “江医生,电梯到了。” 话说到一半,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打断。 许柚不悦地努了努嘴,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是有脾气的。 慕瓷走进去帮他们按着电梯开门的按钮。 江尧站在外面,也按着向上的按钮,让她们先进去,随后才迈步走进来。 从负一层到二层的短暂时间里,慕瓷一直在找话题跟江尧说话,问他只是陪朋友还是要上班?今天什么手术?几台手术?简单的还是复杂的? 江尧答得敷衍,有些问题干脆就不答了。 到了二层。 慕瓷所在的科室不在这个楼层,眼巴巴地看着江尧跟她们走出去,懊恼得差点没跺脚。 电梯门重新关上后,林冉调侃着说:“江尧,感觉你在医院挺受欢迎啊!” 许柚咬了下唇,不甚在意地瞅他一眼。 江尧指了下方向,“待会儿前面左转。” 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她的话,“我最近在追许柚你又不是不清楚,在她面前跟我说这些,你是什么居心?” 突然被提到,许柚眉头跳了跳,看向他。 林冉没忍住调笑,“没居心啊。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不止是你受欢迎,我们家柚子在公司也是很多人追的。” “是吗?”江尧声线清冷,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淡笑着承认,“看得出来。” 许柚眨了眨眼:“……” 您,怎么看啊? 一个两个在那乱说,真当她透明一样。 江尧边走边清淡地开口,唇角勾勒出几分控诉:“起初跟我出去那一个月不管多累都会捣腾一下自己,一看就是化了妆精心打扮过的,现在上班依然是化妆,但跟我……” “……”许柚无辜地摸了摸鼻头,立即反驳,“我化妆又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那是形象问题,再说了我从进公司上班开始就化妆,已经习惯了,总不能突然顶着素颜过去吧?” “也不是不行。”江尧就是随口一说,倒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你这样就挺好看的。” “……”可能是有林冉在,许柚不肯显得事事都听他的,而且听他语气,她也有点明白他在存什么心思,“我说了我打不打扮都是看心情,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所以怎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到了抽血那边的窗口,距离江尧手术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得上去准备了。 “等下结束后,打辆车回去吧,我没那么快结束,不用等我。”他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不乘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上去,拉开楼梯间的门时,还回头看她一眼。 许柚的目光也凝在他身上。 正好,四目相对。 他眸色微深。 空气也静了一瞬。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许柚鲜少体会过的,她被他的视线灼得心脏微缩,迅速挪开眼时,脸颊也逐渐漫上一种不自然的绯红。 虽然来得早,但周末这会儿妇产科仍然很多人。 许柚先陪林冉去抽血,将空腹需要做的项目做完,再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边吃早餐边排队等了一会儿。 一连串繁琐的项目检查下来。 许柚光陪着都觉得有点累,更别说林冉了,她小声地说了句:“怀孕真辛苦,行动不便,各种孕期反应,还要做一堆的检查,都不知道你遭了多少罪。” 想当初,她可是高中想干嘛就干嘛,无忧无虑的林冉啊! 现在这么快就要变成妈妈了,人成熟了许多,但相对来说也劳累了不少,可能许柚现在还不能体会到她所谓的幸福感,但作为好朋友来说,她直观给她的感受就是心疼。 去做b超前,林冉特别紧张。 因为这一项目是第一次做,主要为了筛查胎儿畸形,看胎儿外观发育是否有较大的问题,包括脊柱有没有先天性异常等情况。 扶林冉上操作床躺着,许柚站在一旁冲她笑,然后拿出手机应梁子豪昨晚的要求,拍了个小视频给他。 梁子豪特别豪爽地发了个红包过来:【多拍点。】 许柚没有收:【这些钱你还是拿去请林冉吃顿好吃的吧,或者给宝宝提前买些东西。】 她还很坏地炫耀:【真可惜,今天可以看到宝宝的b超影像,你居然没来。】 梁子豪:【不要再说了。】 梁子豪:【我已经内疚到无地自容了,下一次产检也是能看到的吧?】 许柚不懂:【我问一下医生。】 问了之后,给他答复:【可以啊,后面还会检查,但是b超次数不宜过多,必要时才会照。】 梁子豪:【那就行。】 产检结束。 许柚松了口气,去倒了杯水过来,和林冉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歇了会儿。 所有项目做完,确保胎儿健康,各种指标正常后。 林冉也没那么紧张了,渐渐开始恢复本性,反正闲着没事干,撞了撞她肩膀问:“哎,你跟江尧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许柚低低淡淡地说,“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我看到的那样?我看到你们眉来眼去,相互有意思,就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死都不戳破,需不需要我拿把剪刀过来给你们剪了?” 许柚扶额,眼神略显无奈:“你就别瞎折腾了,好好养你的胎吧。” 林冉回她一个淡淡的笑:“我养胎是一回事,帮你实现愿望也是一回事,这两者……不耽误,也不冲突啊。” “实现愿望?”许柚瞧她那一脸自以为了解她的神情,“我有什么愿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就是喜欢江尧吗?”林冉毫不避讳地说,“不就是暗恋成真吗?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知道你最有执念也最希望去实现的愿望。”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许柚蹙眉,“再说了,他不是说他喜欢上我了吗?我这愿望已经成真了吧。” “这是哪门子的成真?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 林冉眉心压了压:“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追着你跑,享受这种被人喜欢又不答应人家的人。你之所以现在还不接受江尧,是因为你不确定他对你的喜欢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听说你暗恋过他后一时冲动而产生的捕猎心理。” 许柚杏眸淡淡然地垂着,盯着地面,不发一语,林冉知道自己肯定猜中了她的心思。 曾经暗恋了几年的白月光突然向自己告白,谁都会慌得乱了阵脚。 许柚知道,以她的个性,一旦扎进去,想要再抽出来,就很难了,那样的痛比任何寻常的失恋都要惨烈千倍万倍。 成年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理越成熟,试错的成本也会跟着变高。 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林冉觉得许柚的想法很明显就是错的。 不过,也怪她开了上帝视角去看,“那现在江尧追你也有几个月了吧?你们接触了那么久,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还是随便玩玩的?” 不等她开口,林冉继续说,“许柚,你要明白,没有一个人能保证永远能跟另一个人在一起,永远会喜欢另一个人,这样的誓言说出来,你敢信吗?哦,婚礼上男女双方念誓词,说无论生老病死都会不离不弃,陪在对方身边,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我不是说每个人都这么不可信,我想说的是至少大部分的人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吧?那就足够啦。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办法呗。” 许柚低着眸,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静静地思考。 林冉挑起唇角笑她,“你看你家江医生在医院那么受欢迎,你就不应该想那么多,有帅哥喜欢你,你就上去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管那么多事干嘛,说不定最后你发现他跟你以前想象中不一样,是你先不喜欢他,先甩了他也不一定。” 许柚侧眸问:“你跟梁子豪也是这样在一起的?”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他们俩就经常课间打闹,高考一结束,毫无预兆地忽然就在一起谈恋爱了。 林冉喝了口水,边拧上瓶盖边说:“当时嘛,也不知道怎么了,高考后经常见不到面,也说不上话,就怪不适应的,其实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他。他跟我告白以后,我觉得还不错,至少我俩相处得舒服,就在一起了,谁会想到跟他结婚啊?本来是打算先谈着呗,腻了就分开,或者我喜欢上别人就分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柚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肚子,啧了声,好一个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你就只管享受现在,他喜欢你,宠着你,你就接受,宠着宠着说不定就一辈子过去了。”林冉看不过去了,“走,反正也没事干,我们上去手术室看看江尧什么时候结束。” “人家在做手术呢,我们过去做什么?”许柚有些不情愿,怕打扰他工作,而且这样上去也见不到他啊。 林冉皱眉,看她一脸天真的表情:“那就等呗,他总得吃饭,总得休息吧?我跟你说,怎么让一个男人感动?那就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感动到稀里哗啦,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谈恋爱这种事,姐姐比你有经验,信我,我绝对让江尧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许柚微讶:“——啊?”简直难以理解。 第48章 . 48. 闷骚 许柚只知道他的门诊室在哪儿,并不知道手术室在什么地方。 林冉带着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丝毫不像个行动不便的孕妇,走到某处拐角,碰巧看见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和一位护士在饮水机旁休息闲聊。 这穿白大褂的背影,许柚看着莫名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又多瞅了几眼,眉梢一挑,想到了。 不就是她陪黎平君去内科复诊的那天,在楼上透过玻璃窗看见跟江尧走在一起的女医生么? 还是早上在停车场碰见的那个,只不过那会儿她穿着私服,没认出来而已。 林冉小声嘀咕:“……还真是医生啊。” 许柚倒没这么惊讶,从她的气质和略显张扬的气场来看,其实很容易猜到她是个家境不错,学习肯定也很好,从小到大不容易受到挫折的人。 这种人,会对世界抱有一种幻想,想用自己的学识和方法去治愈别人,说不定还是个心理医生呢。 许柚刚准备走,突然听见那边那位护士说了句,“慕瓷,你也别怪我太直接了,我说句实话吧,我知道你挺喜欢江医生的,但以我观察,我觉得江医生可能并不喜欢你……” 正是这句话,让林冉八卦之心顿起,扯着许柚不让她走,想听一听。 许柚拧了下眉。 被墙挡住,她根本无法瞅见那位叫慕瓷的女医生的表情,但也能猜到她此刻肯定脸都黑了。 那位护士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始在她身上撒盐,“你没看江医生早上在电梯间里那个样子吗?绝了,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样过,说话时的眼神,好像都是落在那个瘦瘦的女人身上的。我就说吧,你已经是我们院最年轻最漂亮的医生了,他对你没兴趣,多半是心有所属,所以才对其他异性直接忽略和排斥。” ……好吧。 许柚发现那位护士撒下去的那把盐,好像是她? “那又怎样?”慕瓷想也不想地反驳,“可他也没说那女的是他女朋友啊,老周前几天还说他单身呢,他明知道我喜欢他,却不在我面前介绍他女朋友,反而只介绍了另一位要来产检的人,这不是已经说明问题了吗?” 许柚竟无言以对,甚至也想揪某人过来问问为什么,可转念一想,她现在也不是他女朋友啊。 林冉嗤了声:“思路清奇。”满脸问号地看向许柚,压低声音说,“……看你就没她厉害,早这样,你跟江尧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许柚:“……” 胡说八道。 那位护士渐渐也有点于心不忍,但作为朋友其实还是挺想让她及时止损的,“可江医生平时在医院跟人说话时的样子和上午跟那个女的相比很明显是不一样的,既然他的心都不在你这,已经有喜欢的人,那就不值得你去追啊,以你的条件还愁找不到比他好的男人吗?我是觉得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好了,你别说了。可能有的人工作和生活中的性格就是不一样的,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别管了,反正他现在还是单身,那我也有追求的权利,最后结果如何,还不一定呢。” 许柚不知想到什么,也跟着有些难过。 她其实挺能理解那位女医生的想法的,喜欢上一个人哪能被人劝几句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啊,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然也不会耗在一个人身上这么多年。 林冉显然共情不了,特坏地给她揭露本质:“还工作和生活不一样性格呢?双重人格啊?江尧这人,私下对你对我都两幅面孔,哪有什么工作和生活不一样,其实就是在不喜欢和喜欢的人面前的区别罢了,这才是正解。” “就你懂,恋爱大师?”许柚笑她。 她不认为那位医生真的这么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能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或者一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堪的说辞罢了。 许柚将林冉带走,偷听不道德,意思意思就够了。 林冉拽个护士问了一下江医生在哪儿做手术,然后跟许柚一起过去。 许柚仍然有些抗拒,可能是她没谈过恋爱,从小到大黎平君教给她的道理都是不能麻烦和打扰别人,因此做不出这种行为:“可他不是说了吗?让我们结束后,早点回去,他没那么快结束的,而且他下午还有手术,那么忙,哪顾得上我啊?” “他让你走,你就走啊?”林冉乜她一眼,“你真以为他让你走,是怕你打扰他,麻烦他吗?是因为不想让你等他,是怕麻烦你啊。你觉得麻烦吗?” 许柚:“还行。” “那不就是喽。”林冉一脸很懂的样子,“你又不影响他工作,只是在他休息的时候待在他身边。许柚,其实我有件事一直很想告诉你。” “什么?”许柚见她神秘兮兮的,也跟着有些好奇,“什么事啊?” “算是一个秘密吧。你觉得江尧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许柚不太确定地思考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清楚,只说了个大概的时间段:“应该是我妈生病那段时间吧,那会儿我跟他接触挺密切的。” “不是。”林冉嘟囔了句,“……他果然没跟你说那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许柚没什么底气地反问,“总不会是跨年夜的时候吧?拜托,那个时候我跟他刚见面没几天,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喜欢上我?” “……”林冉有点明白为什么许柚一直没接受江尧,一直不确定他对她的喜欢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因为许柚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啊,虽然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江尧还没有说。 去到那边的手术室,手术还没结束,有一两个病人家属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待。 她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林冉组织了一下语言,跟她说,“反正,就是……我就跟你直说吧,江尧绝对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你相信我,他喜欢你绝对比你以为的要早得多。” 许柚越来越听不懂了:“什么意思啊?” 比她以为的要早得多? 她刚刚问是不是在跨年夜那晚喜欢上她的,然后林冉说比她以为的要早—— 再往前的话,不就是重逢那天或者高中的时候了吗? 许柚人都是懵的。 如果林冉不是在胡说,那她的意思是江尧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怎么可能…… 林冉转了转眸子:“你不相信?我也没具体的证据,但我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想求证你可以自己亲自去问问他啊或者找一下?” 她专门留了个白,一件事只点明了一半让他们自己解决,其实让许柚知道江尧高中就对她有好感,就相当于是推她跨了一大步了。 林冉怀孕不能瞎折腾,在医院逗留太久也不安全,被染上感冒这种小病小痛对寻常人来说没什么,要是孕妇的话就很难受了。 她陪许柚等了一会儿就走了,是她爸爸开车来接她的。 许柚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发着呆,思维空白了一片,脑子里回响的都是林冉方才说的话。 一直到手术结束,过了几分钟,江尧从手术室里出来,本打算跟家属聊几句,忽然瞥到那边有道熟悉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眼底若有所思,简单跟家属聊了一阵。 然后,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在她面前蹲下,问:“怎么了?” 许柚看清是他,原本就乱成一团麻线的脑袋,现在更是成了一团浆糊,恨不得立刻向他问清楚,让他亲自告诉她。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唇畔勾起浅浅的弧度,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快了。”江尧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不是说让你们先回去吗?怎么跑这来了?林冉呢?” “她被她爸接走了,梁子豪还有几天才回来,她回自己家住几天。”许柚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唇,“然后……反正我也没事干,就在这等等你。” 男人的嗓音变得有些温和沉郁,表情却没过多的变化,“嗯,吃饭了吗?” “还没。” 许柚看着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林冉说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面前,会让他感动。 根本就是歪理,哪来的感动? 江尧就这么抬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突兀地笑了,站起身,“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然后带你去吃饭。” “行,你去吧。” 江尧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许柚摸出手机给林冉发消息:【呵。】 林冉:【?】 许柚:【不是说会感动到稀里哗啦吗?】 许柚:【不是说会爱得死去活来吗?】 林冉:【不感动吗?】 许柚:【哪来的感动?】 林冉:【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柚:【?】 许柚:【我还会信你?】 林冉:【江尧闷骚,他背地里骚着呢。】 许柚:【……】 许柚:【不要为了你所谓的歪理,去强行解释。】 第49章 . 49. 担心 许柚没再跟林冉胡扯,放下手机,等江尧出来。 他进去换下手术衣,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拿着手机出来了。 她起身问:“我们去哪儿吃啊?你下午什么时候要手术?还来得及吗?” “两点半。”江尧睨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接近一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应该来不及了。” “……”许柚正想说是不是她打扰了他,打算自己回去算了的时候,他唇勾了勾,波澜不惊道,“所以,带不了你出去吃饭,那我们……” 许柚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但她倒是有个办法,“叫外卖?” “……” 好像不行。 医生一般对饮食健康都要求很高吧?而且她还真没见过江尧吃外卖的,万一外卖里有什么不卫生的东西,吃坏肚子,他下午手术怎么办? 想不到办法了。 江尧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说,“食堂,去吗?” “食堂?”许柚一怔,“是我想的那个食堂吗?” “你想的哪个?” 不就是医院里专门让医护人员用餐的食堂吗? 许柚更关心的是,“我能去吗?” “为什么不能去?” “能去就行。” 许柚刚松一口气,听见他又补充道,“医生和医生家属都可以去。” “……” 家属这个词很显暧昧。 但似乎一说出来,又多了某种潜在的含义,如果他带她过去,被他的同事瞧见,很容易被误会的。 也侧面说明了,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江尧已经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让她逐渐地走进他的圈子和生活。 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她,见她愣住,半响才出声提醒:“走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哦。” 许柚转身,跟他离开。 江尧带她从手术楼走出去,沿着一条小道往医院后方走,途中遇到几个拿着饭盒匆匆而过的医生或者护士。 他们在跟江尧打招呼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自她的脸上掠过,带着满满的好奇和诧异,但又没细问她到底是谁。 许柚鲜少被人这么打量,走在他身侧,撇撇嘴:“你不是才在这个医院工作一年不到吗?怎么人缘这么好啊?” 江尧侧眸,心情颇好地问她:“你想问什么?医院内部相处和谐,所以才这样啊。” 真……官方的回答! 许柚抵死不认:“我没问什么啊,就随便聊聊。” 江尧也只是嗯一声。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饭点,食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平时很忙的医生都是叫人帮忙打饭去休息室吃的,或者不忙的也已经吃过饭在休息室里午觉或者闲聊。 进到里面,许柚算是大开眼界。 跟学校里的饭堂没什么不同,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比较干净、宽敞和亮堂,由于院里护士居多,女性的比例远大于男性,基本都是清爽扎着马尾或短发的小姑娘。 江尧让许柚找个位置先坐下,他过去打饭。 许柚在周围扫了一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看着某人渐渐远去帮她打饭的背影,摸出手机跟林冉分享现在的状况:【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林冉:【跟你的江医生一起吃饭啊。】 许柚:【谁不知道啊?】 许柚:【问题是在哪儿吃啊?】 林冉:【在吃饭的地方吃呗,不然……洗手间啊?】 许柚:【……】 许柚:【我在医院食堂。】 林冉一点都不惊讶:【牛啊,都去食堂了。饭菜好吃吗?是不是很有营养?】 许柚:【……】 这什么脑回路? 她不仅不惊讶就算了,还关心饭菜好不好吃?这是重点吗? 许柚干脆结束对话,退出微信。 一抬头,恰好看见江尧一手拿着一个饭盘返了回来,两份饭菜,她的米饭少点,他的比较多,简简单单的两肉一菜,而且还有牛肉。 伙食还不错。 江尧见她一直没动,低低地问:“不喜欢吃?” 许柚回过神,轻轻地摇头:“没有啊,就是觉得第一次来,很新鲜。” “有什么不一样么?” “……”许柚想了想,“没什么不一样,感觉跟学校差不多,但是也还是有差别的,你平时上班的时候都会在这吃饭吗?” “门诊的时候会,做手术的话会比较累,就不来了。” “那怎么吃饭啊?”许柚不解地问,“叫外卖?还是让人帮忙打饭?” 江尧顿了一秒,如实说:“会有护士专门帮忙打饭的。” “啊……哦。”许柚戳了戳盘里的米饭,小声地嘀咕,“……护士啊。” “怎么?”江尧看她眼睛,温淡地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平时看电视还有看小说,里面一般都会描述到医生和护士之间的关系,毕竟朝夕相处,好像……有点不一般啊。” 许柚咬着唇瓣,也就随便一说。 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就这么说出来了,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在吃醋都不清楚,语调听上去有些许的骄纵恣意。 江尧反应过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放下筷子,眼睛沉沉地盯着她忽然笑出了声,“怎么不一般啊?电视是电视,生活是生活,不排除有些医生和护士的关系是暧昧了些,结婚、谈恋爱的大有人在,就算不是医院,别的行业别的公司工作中生情的也不少,但在我这……就只是同事,明白么?” “我明白什么呀?”许柚不敢看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计较了?也或许是有女医生喜欢他在前,所以才发散了一下思维,联想到这方面…… 吃过午饭。 江尧带她从食堂走出医院的大门,在手机上给她喊了辆车,“下午我还有手术,起码几个小时,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病人多,细菌也多……” 许柚听这话的意思,总感觉他在责怪她等他这件事儿,果然林冉说的什么感动都是假的!哪来的感动?还爱情专家!? 她撇了撇嘴,闷闷地点着头,应承他的话。 江尧见她一直望着马路,就是不肯看他,虽然他不了解女生的一些小脾气,但跟她相处那么久,再迟钝也知道她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开心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轻轻掰过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视着他,温和低哑的嗓音徐徐道,“我还没说完,以后想等我,可以去对面的咖啡厅或者甜品店,手机上给我留一条信息,我一下手术有空就会赶过来找你。你在医院不仅无聊,还害我担心。” 许柚眨了眨眼,没想到他是想说这些,被他轻轻地抬起下巴,有些不自然地与他对视。 在她别开视线之前,江尧默了几秒,才说,“许柚,你给我机会去追求你,去喜欢你,甚至刚刚我明明让你回去,你还是问了路跑到我的手术室来,不听劝地坐在外面等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喜欢还在?” 午后的阳光从天边打下来,暖洋洋地洒了他满身,给他镀了一层金色,显出了淡淡的光影。 许柚瞳眸微缩,唇动了动,磕磕绊绊道:“我......” 江尧似乎也不计较她的答案是什么,突然拾起她的手,攥进掌心,在安静无人的医院后门,带着某种隐忍和克制地问:“许柚,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还需要考验我多久?” 而后,怕她误会,他解释道,“我不是在催你,只是想知道,你对我……还有什么不确定或者不满意的地方,是需要我去改的或者为你做的?毕竟从医者,讲究的是对症下药,我想清楚你的症状是什么?” “症状?”许柚愣了愣,转眼看见车已经来了,她被他哄得心情也好了许多,开始驳他的话,“从医者,确实讲究对症下药,但好像还拥有别人没有的技能吧?好比如,望闻问切?” 他低笑,“望闻问切里除了观、听和摸脉象,也需要问啊?四诊缺一不可。” “……”许柚咬了咬牙,灵机应变能力没他强,这么快就被抓到漏洞,“你不是西医吗?怎么中医的都会。” 江尧不勉强她现在就回答他的话,揉了揉她脑袋,带她过去,帮她拉开车门,“西医也是要了解中医基础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问题,然后告诉我,不然,我怕对你处处下药,还是治不好你。” 许柚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我没病,但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江尧帮她关上车门,车开走以后,他才转身回去。 许柚收到一条信息:【到了给我发信息。】 她盯着他们聊了好几个月的微信聊天框,再联想到刚刚他说的话,望着窗外一瞬而过的景色,没忍住勾唇浅笑。 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也是时候,重新定位一下他们的关系了。 她托着腮,如是想着。 第50章 . 50. 不负 第二天刚好是周日。 科室最近接收的病人特别多,江尧还要上班做手术。 许柚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换上平时鲜少穿的运动鞋,漂亮的长发被绑成了简单利落的马尾,打车去到上回两人一起爬山的风景区。 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度,她犹豫片刻,最终没坐缆车,选择走上去。 身侧没有人陪,也没人聊天解闷。 上去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不少,但也特别疲惫,时间渐渐变得漫长。 上午十一点钟,许柚就到了她跟江尧一起吃牛肉丸休息过的游客休息区,走进去坐下,喝口水歇了一阵。 无聊地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偷看别人在景区许愿树写的愿望会怎么样?】 底下关联的都是与这个问题不沾边的广告或者链接。 换言之——没人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许柚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了,上一次江尧问她可不可以看,她还说不可以,至少半年内不行。 现在才过了两个多月,她就上来窥视他的心思和想法。 最主要是她很好奇林冉说江尧很早就喜欢上她这件事。 想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了降低罪恶感,她没有花那四十块钱去坐缆车,干脆徒步走上来。 歇够了,许柚起身继续往上走,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被她硬生生缩短到了十分钟,到了山顶,风景都没来得及看,就这么直奔那棵许愿树。 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许愿牌,有些一看就是新的,应该是没挂上去太久。 许柚还记得江尧当时挂在了哪儿,而且他的那个牌子因为做工时出现失误,是磕了一个边角的次品,能够很好地与其他牌子区分开来。 但时间过去那么久,难找是肯定的。 确定了大概的范围,她仰着头,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地翻。 高中的时候,许柚为了坐在江尧附近,记住了他书写的字体。 如今长大了,十年过去,为了准确找到他的许愿牌,她还专门看过他写病历或其他摘抄时的字迹。 当了医生后,他写字不像学生时期那么端方。 渐渐往草书的方向发展,但似乎又跟别人的草书略有不同,是带有他个人特色的。 九月天,正值夏末秋初。 中午的阳光热辣辣地直照在她脸上,由于一直要抬头去找,时间一长,害她眼睛被紫外线刺得恍惚有了重影,人也跟着晕乎乎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柚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找了多久,终于她摸到那个磕了一个角的牌子,杏眸轻轻弯起,蹦高了去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可是,他挂得实在是太高了,她的手堪堪能摸到,根本看不见上面的字。 她细想了一下,只好掏出手机,举高去拍了两张照片,接着放大照片,背着光看了眼。 字迹一瞧就知道一定是他的,寥寥草草又不乏好看。 但内容文绉绉,只有五个字—— 【君心似我心】 她愣了一下。 这写的什么,这叫愿望吗?她爬了那么久的山,就为了看这? 许柚虽然高考的时候语文成绩还不错,但上大学以后,就没接触过语文课了,一直朝经济门类的方向发展。 这五个字出自古诗词她肯定是知道的,后面接什么,有点忘了。 已经找到许愿牌。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顶上的头发被晒得发烫,脸颊也红扑扑的,额边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许柚走至阴凉处,擦了擦汗,掏出手机给林冉发消息:【骗子!】 林冉最近在休产假,特别得空,秒回她:【怎么了?又骂我!】 许柚快速敲字“你不是说江尧高中就喜欢我吗?怎么没发现啊。”,而后又怕她取笑她爬山这件事,删除,重新输入:【没什么。】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嘴里默念着“君心似我心”这几个字,只能想到下一句是“定……”什么来着,问了下林冉:【君心似我心,下一句是什么?】 林冉过了一会儿,才回她:【定不负相思意。】 林冉:【干嘛?突然研究古诗词?你家江医生给你写情书啊,这句话妙啊,定不负相思意,你往深处想想……你可不就是挂念了他几年么?】 许柚也跟着完整地读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笨,我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冉:【切~】 林冉:【那你还问我?对了,国庆节梁子豪带我自驾游去附近的沿海城市住几天。】 许柚:【你这情况,国庆节还旅游啊?】 林冉:【不是去旅游景区,就去他舅舅那儿住几天,散散心而已。】 林冉:【那里人不多,就是个破旧的小渔村。】 许柚:【行吧,注意安全啊。】 林冉:【那江尧的生日,只能你帮他过喽,我们就不给他过啦,回来后跟梁子豪一起补个礼物。】 许柚开玩笑地说:【所以,你们故意的吧?】 林冉:【是故意的啊,给你们制造二人世界,还不好啊?好好过生日啊~】 许柚:【就不劳您费心啦。】 许柚找了个小店,吃点东西再下山。 到了山脚,天已经暗下来,月影西斜,这里距离市区有点远,叫车回去估计会有点不安全。 她只能坐公交车,走到唯一的公交车站,等了半小时才有一辆。 这一辆还不能直达公司那边的公寓,只能回到她家。 许柚想着就这么算了,先回去再说,回家住一晚,明天再早起上班。 她跟着一群游客一起上了车,找到一个靠窗的好位置,疲倦地摁着眉心,昏昏欲睡地回到了家。 走到她家楼下。 许柚知道自己没带钥匙,毕竟今天不打算回来的,她打了个电话给黎平君,想让她出来开门。 电话一接通,那端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有说有笑的,跟这边形成强烈的对比,“柚柚,你怎么啦?” “妈,我回家了。”许柚现在很累很疲惫,嗓子也莫名有点哑,“我没带钥匙,你下来开个门。” 黎平君一惊一乍地道,“哎呦,你没带钥匙啊?我跟你爸都不在家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那个表姐今天结婚,我跟你爸都去喝人家喜酒去了,今晚估计还挺晚回来的。” 许柚皱眉,低声问:“喝喜酒?你有说过吗?” “上上周不是跟你提了下吗?你自己说不来的,还嫌麻烦,又不熟,我们也没逼你过来。” 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了,但也很无奈,“那行吧行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许柚欲哭无泪地蹲在门口,顿觉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黑漆漆的夜晚,连家门都进不了。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林冉家借住一晚?过几秒,还是算了,梁子豪不在,林冉现在在自己娘家住,她突然过去的话,也怪尴尬的。 没了计策。 许柚只能自食其力,回自己的公寓,可两条腿沉得像是再也抬不起来,一刻都不想动,便任由自己抱膝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休息了会儿。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江尧。 看见这个一天没见到的名字,许柚有些恍惚,忽然就有点忍不住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无家可归,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儿,怪可怜的,还没人关心她。 一有人打电话过来,就像遇到救星一样,她迅速接起,喂了声,“江尧。” 可能是缺水的缘故,许柚的声音有些干哑,语调也有些微的不同。 手机那端迟疑了半秒钟,“你今天去哪了?怎么刚刚发信息给你也不回?” “我今天……”手机紧贴着耳廓,许柚顿了下,本想说出口的话蓦地又咽回喉咙里去,“没去哪儿,就跟……同公司的同事一起去玩了一天,刚刚才回来,所以没看到你的消息。” 他仿佛不信,“去玩?去哪玩?你喉咙怎么回事?说话声音都变了。” “可能是因为没怎么喝水吧。”许柚咳嗽了两声,似乎有点偏头疼,用手按压了两下,缓了缓,“你不会才下手术吧?这都几点了?” 许柚其实挺不想麻烦他的,因为他这两天做手术很累,而且这里距离医院也挺远,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过来接接她,想想还是算了。 结果,江尧说,“早就结束了,今天有个同事生日,推不开,所以现在还在外面。” “生日?”她皱了皱眉,亏她还担心他很累,“哦”了一声。 这闷闷的情绪,江尧听出来了,“男同事,不是女的。” “哦。” “你吃饭没?” “没有啊。” “怎么还没吃?”江尧此刻正站在某家餐厅的行廊,拎着车钥匙往外走,路过门口一个铺满蛋糕的橱窗,“我发现他们这家餐厅的蛋糕还挺漂亮的,买一个给你带回去?还有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买点。” 许柚玩了一下路边的石头,吹着凉风说:“不用了,怪远的。” “哪里远了?”江尧不明白,“你不是在公寓吗?我那去你那也就五分钟……” “可我不在公寓啊,我在家。” “你回家了?” “对啊。”许柚扔掉石头,还很贴心地提示了一句,“还进不了门。” “……” 两边都安静了一会儿。 江尧总算明白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是怎么回事了,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担心地问,“为什么进不了门?你爸妈不在?” “我表姐结婚,他们喝喜酒去了,我……没带钥匙。” “那你这意思是,想让我过去接你了?” “……”许柚怔了怔,这人怎么回事,还有这语气,她咬了咬唇,“我没说啊,你不用来,就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还自生自灭? “……”江尧眉梢动了动,继续听她说。 许柚唇角牵出一股傲娇,“室外可比室内凉爽多了,现在这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正好可以感受一下禹城的秋天呢。” 那边不说话了。 等了两分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许柚拿下手机,看了眼显示屏,通话明明没断啊。 她喊了几声,“江尧……江尧……” 大概又过了两分钟,手机里重新响起了他的声音,干净的声线略显低醇,清冷好听,如一滴清露敲击在空荡荡的山谷里,“……我在……刚到停车场……准备开车……” 许柚哦了一声,没问他是不是要开车来这,像是笃定了一样,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刚准备挂了电话,安安静静地等他,手机里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语调,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乖,别挂电话……让我听着你的声音……不然出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曾经的许柚从未奢望过会有今天,高二那会儿的她应该不会自恋地想到,原来江尧是会喜欢上她的,他也会将一个人捧在手心上宠,也会担心她的安危,会义无反顾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来到她身边。 许柚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下巴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着而坐,因为附近没有人在,眼泪似乎更容易掉,没一会儿就从眼眶溢了出来,大有越来越汹涌的趋势。 她迅速擦了擦,生怕他来到后看见她这样,可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江尧问,“怎么不说话了?” 许柚咬了咬唇,“说什么?” “昨天问你的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 昨天问她的问题? 她皱了皱眉头,“不是你说让我好好想想的吗?这才过了一天,你就要知道答案了?” “这不是心急吗?”江尧认错,“行行……我不问了,你慢慢想,我等得起。” “江尧。”许柚突然唤了他的名字,想起他的许愿牌,“君心似我心,是什么意思啊?” “……”对面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许柚解释,“那天爬山,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悄悄地去许愿树旁看了眼,现在突然想起来,无聊问问你呗。这是单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总之是略过了她怎么发现的这个话题,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你自己写的东西,谁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江尧眉梢挑起,低笑了声,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你刚刚为什么咳嗽啊?” “不是说了吗?我缺水啊。” “为什么缺水啊?” “今天玩了一天,光顾着玩,没时间喝水。”许柚说谎不眨眼道。 “哦。”对面的笑意更深,“那是不是还很累?” “那当然。”许柚说,“玩一天能不累吗?” “既然是约一起出去玩,还玩了一天,为什么不吃完晚饭再回来?” “……”许柚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总觉得他问那么多问题是在试探她,“你管我那么多——” 话还没说话,便被江尧瞬间打断,“你上山了吧?” 许柚慌乱之中,咬着牙反驳,“怎么可能?我上山干嘛?我最怕爬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为了我也不是不可能,人的窥|私欲是无穷无尽的,尤其对方还是你喜欢的人的时候。” “江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拼命解释,“我真没爬,就问你一个句子是什么意思,怎么引申出这么多问题呢?” “我到了。” “嗯?” …… 有人陪着,时间流逝得太快。 一转眼,二十分钟就过去了,许柚瞥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进她家前面的路口,没几秒,他便推开车门,下了车,朝她走了过来。 如神祇一般,从天而降。 三两步走至她的身侧,有些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温度,再摸摸她的额头,眼神静静地观察她微红的脸蛋,眉头皱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看得许柚有瞬间的失神,听见他问,“你还真去爬山了?这是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你中暑了知不知道?” 中暑? 许柚还没说上一句话,就感受到他的长臂圈过她的膝盖,抬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地往车边走,将她放进了副驾。 他嗓音沉沉,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你的症状很明显是轻症中暑,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去医院,要么……”他停顿了一下,“……去我家,我得尽快给你处理一下。” “……去……你……家?” 许柚刚开始还有些犹豫的,他说,“放心,家里现在没人。” 她意识混沌,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估计是真的很头痛,很累,也有点晕,她不想去医院了,只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但这一点头,仿若也连带着做了某种决定。 许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因此没敢去看他表情。 轻轻的“嘭”一声,车门关闭,他从驾驶位上来,长臂伸过来,纤长干净的手指缓缓按压了一下她的太阳穴和风池穴,轻声问,“是不是有点偏头痛?” 许柚不明白他这是职业使然,才如此准确地知道她头痛这件事,还是因为关心她,才细微地发现。 微弱的光线下,她盯着他浓稠得化不开的眉眼,轻点了下头。 江尧给她按了几下,说:“实在受不了就按一下我给你按的这几个位置,会好很多。” 撒开手的同时,他扣上自己的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先带你回去休息。” 江尧家距离她家不远,但许柚并没有真正去过。 只知道梁子豪住在江尧附近,梁子豪离她家都不远的话,江尧肯定也不远啊。 上车没多久,许柚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十分钟不到,她睡眼朦胧地瞧见一处两三层高还带有庭院的小别墅,内里有个管家给他开门,车开进去停好后,那人问候了声,“少爷,你回来了。” 许柚感觉额头很烫,不仅仅是脑袋,全身都有些滚烫和酸软,四肢还有点发颤、发冷,毫无意识地又被他抱起,进了室内,最后整个人跌进柔软的床褥中…… 喝了一杯温热的淡盐水,吃了一颗药,后面发生什么,已经不大记得清了。 只依稀知道她困倦得厉害,冷得盖着被子,蜷在大床中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1章 . 51. 承诺 许柚的生物钟一般在早上七点。 晚上十二点睡觉,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八点正好到公司开始上班。 但昨晚显然比平常早睡了几个小时,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闻到微弱的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睁着眸,茫然地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卧室,肯定不是她的。 也不像林冉家的那个。 偌大的卧室内里布置的家具不多,装饰也几乎没有。 装潢以银灰色调为主,遵循着一定的质感原则,宁缺毋滥,窗前的一张书桌,包括书柜和衣柜,以及上面的一些摆设,都是冷色调的东西,整体看上去干净而清贵。 许柚透过书柜顶层的透明玻璃瞧见几本大块头的医学书,就辨认出这是谁的房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还有些发烫,鼻子也被堵住了一般,不能呼吸,只能轻轻地用嘴呼气。 上了一趟山,就为了找个许愿牌。 引发了这么多后遗症,又是中暑,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 现在还睡在了江尧的卧室里,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仿若一碰就碎,会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拉扯回来。 许柚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书桌旁逡巡了一圈。 电脑是纯黑色的轻薄台式,正关着机。 桌上放着几本书和两支钢笔,书桌木料材质极好,但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款。 许柚拉开椅子坐下,托腮幻想了一下。 十几岁的江尧是不是在这张桌子上写过作业?是不是也曾坐在这儿看书看到深夜? 桌子内置了几个抽屉,许柚没有打开。 而是走去书柜旁看了眼,随意掀开一层的门,瞧见里面的摆置了各种类型的杂书,但大多都是全英名著。 她能粗略看懂一些,肯定没江尧那么厉害。 毕竟她学英语全是应试教育,在大学也只考了四、六级,算是划水飘过,感叹了一声,正要关上那扇门,去找找江尧在哪儿。 忽然,眼尖地瞥到一个异常熟悉的埋藏在记忆深处又似乎很遥远的东西。 ——它藏在书柜的角落里,特别严实,不细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许柚拧着眉,拎出来拿在手上端详了几眼,想起自己曾经也买过一个类似的结,本来是打算送给江尧的,跟现在手上这个……有点相似。 ……不对诶。 当年她从老奶奶的铺子里买回来的结是怎么样的来着?大小跟这个……应该差不多,形状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盯着纹路细看回忆了一下,想得越深,心就砰砰乱跳得越厉害,随着她的怀疑,仿若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许柚盯着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平安符,瞳眸蓦地扩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但又觉得真相就是她想的那样。 再联想到前天在医院的时候,林冉说江尧早就喜欢上她的话,心里的某种想法,更加确之凿凿。 她将平安符捏在手心,要找江尧问个清楚。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眸,许柚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视线直直地看向他,在他问出“怎么不多睡会儿——”时,打断他的话,抬起那只拿着平安符的手,干脆地问:“江尧,这……这个东西……是你的吗?你是买的还是捡来的,或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拿到的?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许柚没有问得太过绝对,但话语间早就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江尧瞅着那个平安符,眯了眯眸,脸上露出一种“怎么被你发现了”的神情,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想掩饰可对上她确信的眼神时,又说不出谎来。 他上前,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问:“还有不舒服么?烧退了一点了。” “不是。”就这么被无视了问题,许柚更觉得他有鬼,“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这么多,我怎么答?”他语气有些平淡,却没有丝毫不耐,“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个平安符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男人嗓音低沉,顿觉有种被她窥视内心的错觉,想来撒谎她肯定是不信的,瞧着这眼神估计是早就笃定了这个物件的来源,“高中,怎么了?” “高中?”许柚眸光微亮,一眨不眨地迎上他的视线,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以及怎么也挽不下来的唇角,“可这个……好像是我买的,跟我之前买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江尧似乎不清楚这个东西她是打算送给谁的,因而有些紧张,怕她生气,低头盯着她较真的小脸:“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许柚点头,当然重要。 如果这个平安符后来被她在书包或者家的某个角落找到,可能就不重要,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出国了;但如果这个东西现在出现在他家,并且过了十年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能不重要吗? “行,我告诉你。”江尧败给了她,“你的。”随后,怕她生气,又补充解释了几句,“但我不是故意藏着不给你的,我也不清楚当年怎么了,忽然像个变态,就这么拿了回来......你是不是找了很久?原本打算给谁?” “真的吗?”相较于他谨慎的语气,她反而开心得不得了,一种复杂又惊喜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个等了许多年终于讨到糖吃的小孩。 江尧问,“笑什么?我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现在看……你笑得更变态……” “你才变态。”突然被煞了风景,许柚瞪他,“江尧,我发现林冉说你闷骚,是真的够闷的。当年我买来准备送给你的平安符,被你一声不吭拿走,这是给你的,你拿了好歹跟我说一声,害我难过了那么久,还担心会不会不吉利,现在都被我发现了,你还说不清楚你当年怎么了?你在诓我呢?” 江尧听见那三个字“送给你”,略显诧异,“我诓你做什么?原来是打算给我的啊,我也是看你把它丢了,才歪打正着捡起来......” 她仰起脸,愤恨道:“谁丢了?那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许柚真的巨想打他,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当年其实有很多个瞬间,她喜欢他这件事都能被他轻易地知道,“你傻吗?你都知道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了,还自恋地在追我的时候,认为我还喜欢着你,一个平安符你就不能再自恋一点,觉得那是给你的东西?或者来问问我?” 江尧见她赤着脚,怕她冷,将她抱回床上,无奈道:“捡了别人的东西,自然就得有自知之明。你见过哪个拿了意外之财的人还上门问丢失者,这个东西到底是给谁的?” “歪理!”许柚抿着唇,没被他的话带进去,“如果我说要是你早一点跟我说这件事,或许你昨天一直问我的‘症状’,就能治好了,你会不会很后悔?” “这两者有关系?”江尧鲜少见她这么开心,摸了摸她鼻子问,“所以你的‘症状’是什么?” 许柚眼眸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默了一会儿,才软了语调说:“怕你喜欢我,只是一时而起的兴趣,怕我们在一起后,你就会厌倦,或者只是随随便便跟我谈一场恋爱,很快我们就会分开。” “……”江尧闻言,滞了一下,原本斯文淡漠的男人也变得有些无奈,“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么?我是认真的,除了你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过……” “我知道,而且我现在想清楚了。”许柚站在床上,竟也没有比他高出多少,由于鼻子堵住了,带着鼻音沉沉道,“即便没有看见那个平安符,我也想清楚了,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啊,谈一场恋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有信任的喜欢怎么能叫喜欢呢?” 江尧盯着她的眼睛,微微暗了眸,静静地听她说,“江尧,有很多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没敢说出口,也怕你嘲笑我......其实,在十六岁那年,一中还没开学的时候,我就遇见你了,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被你吸引住。后来意外跟你同班,坐在你的隔壁,那些所谓的好感渐渐演变成了喜欢。因为胆小、自卑,从来没有亲口对你说出过那三个字,只敢在你身后盯着你的背影,踩着你的影子,追着你的步子向前——” “大学毕业的时候,之所以变得不喜欢,也是因为听说你可能再也不会回来,隔着上千万里的暗恋,一点都不值得。后来的几年,我以为我早就把你给忘了,可还记得我隔了将近十年再次看见你的样子,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广场的人群里......” “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好气,我发现自己的情绪又被你左右,你根本没注意到我,而我瞧见的还是你的背影,甚至在想你会不会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早就娶妻生子?”说着说着,说到一半,许柚就有点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圈红红的却始终不肯让它落下来,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沙哑,“所以,在医院跟你碰面后,我装不在意,装不喜欢,装无所谓,只想跟你做朋友,再也不提当年的事情,却还是被之后的一句‘我喜欢上了你’给打败。” 江尧帮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所以,你才不肯接受我?因为觉得我太随便?” “你知道就好。”许柚心头涌出无法抑制的酸涩,“你根本不知道站在一个人背后几年,默默喜欢着他的感觉,因为在你背后的,一直都是我,被你忽视的,也还是我。” 江尧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跟着也有些动容,声音很温柔地说:“怎么不告诉我?” “我说过了。”许柚有些哽咽地道,“你还记得林冉说被你扔掉的那封信吗?那是一封情书。” ——一封藏了她所有少女心事的情书。 也是她写过的唯一一封情书。 江尧似乎想不起来,却听她道,“......被你扔进了垃圾桶里。你肯定忘了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像刨开了自己的心让他看一样,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都是暗恋的心酸与苦涩。 江尧仿佛顿悟了一般。 她对他的喜欢远大于他,这样的一番话,对于几个月前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打算去追她的江尧来说是不配听到的。 同等的付出与喜欢,才能换来所有的真诚和感动。 江尧扯着薄唇笑出了弧度,俊美的脸上满是细密浓稠的深情,将她抱进怀,紧紧地搂护着,感慨片刻,才不紧不慢道,“对不起,柚柚。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孩喜欢这么久,没有表现出开心,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我认为在我身上耗几年真的不值得,但又很庆幸有人会为了我这样做。可惜,事情早已发生,谁也没能力回到过去去挽回什么。” 许柚吸了吸鼻子,听见他低淡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知道嘴上说出的承诺很轻,但我会向你证明,从现在起,我喜欢的只会是你一个人,永远都是。” 第52章 . 52. 弥补 跟一个暗恋了很久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从这一刻开始,她应该有发言权了吧。 就目前来看—— 许柚认为,大概就跟被当成小孩儿一样宠着? 估计是因为她还在生病,又感冒,又发烧的。 料想中恋人之间会做的暧昧事半点儿没有,特别清汤寡水地抱了一会儿,江尧就让她躺下休息了。 甚至还拿过她的手机,让她办一件事:“你昨晚烧得很厉害,刚刚探额头发现还有点低烧,没个半天或者一天都好不了,请个假吧。” “请假?”许柚在公司工作了将近一年,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请过假,曾经确实是发烧过一次,也还是不管不顾地带病出差了。 白天工作,晚上在医院边打点滴边休息,领导都直呼她够拼命的。 江尧理所当然道:“不然,你还打算带着病去工作啊?还是说,你以前试过?” 他就坐在她床边,突然倾身凑过来,将她锢在身下,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气场和轻微的审视。许柚推开他,立马认栽,点进领导的微信开始敲字:“请就请,但是你不用上班吗?今天周一诶。” “做了两天手术,正好调休了一个上午。”江尧轻描淡写地道,“下午有几个小时的门诊。” 只休一个上午啊? 医生也太累了吧,周末被手术占满就算了,调休还只调半天!? 许柚心情有些闷闷的,加上感冒鼻塞,嗓音温软至极,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手指玩着他的衬衫袖口,小声问:“这里是你房间吗?” “嗯。” 她舔了舔唇,又问:“从小到大都在住的房间?” “我没搬过家。” “真好。”一想到她还躺在他的床上,许柚就很想问,“那你带过别的女人来你房间吗?” “带谁啊?”江尧瞧见她杏眸黑白分明,轻声软语,这么快就有了领地意识,忍不住逗她,“有......倒是有一个。” “有?”许柚遏住心头那点酸涩和嫉妒,心想他平时也是个禁欲且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也跟别的男人一样,随意地将女人往自己房间里领,还以为她是最特别的那个呢,“谁啊?长得好看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不会也是因为生病才带她过来的吧?” 他是医生,若是因为生病,那还能理解。 但,不是有客房吗? 这公馆这么大,要说没一个客房,她还真不信。 江尧见她这么较真,忽悠了个开头,便想继续忽悠下去,看看她什么反应,“漂亮?还行吧,身高是挺高的,比例也好,长头发,不是因为生病才带过来的,是她自己走进来的。” “走进来?”许柚眉头轻蹙,“那是初中或者高中的时候?你的同学?她走进来做什么?” “应该是......喊我起床?” “……”许柚懵了大概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不会是你妈或者你姐姐吧?” 见他没否认,她瞪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刚刚那争风吃醋又计较的样子,当即就要炸了,想拿个枕头扔他,“江尧,你耍我?耍我很好玩是吗?” 江尧唇畔染上笑意,觉得实在好笑,还真的笑出了声:“你就不能学聪明点?” 她觉得他真的又幼稚又气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不能真诚点?少骗人?” “我没骗你吧?” “……” 是她蠢,行了吧! 许柚发现根本说不过他,睨他一眼后,就将被子扯过脑袋,整个人闷进被子里,任他说什么,都不搭理了。 江尧顺势起身,打算出去一趟。 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她拽住了手腕,脑袋又从被子里冒出来,小声问,“你去哪儿” “时间不早了。”他抬了抬下巴,视线投出窗外,“天都亮了,给你弄点早餐,吃完,还要吃药。” 许柚想了一想,又问,“你爸妈回来了吗?” “我爸这两天在国外,只有我妈会住在这里,不过现在还没回来,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江尧低眸瞧着那颗有些胆怯又怕生的小脑袋,安抚般地揉了揉她的手背,“别担心,这里没人会进来,你不想这么早见家长,我也不逼你。” 许柚皱眉,“这很正常好吧?谁第一天在一起就见家长的,况且我们……也只是有个名头,还什么都没做。” 话落,她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好端端的提那些做什么? 果然,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 薄唇抑不住勾出笑意,一字一句地低声问:“你好像对我有点怨言啊?” “我没有啊,我也就随口一说。” “是么?”江尧自然不信,“一般不经过大脑思考就随口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话。” “你快走吧。”许柚不想再跟他掰扯来掰扯去的,“我饿了。” 他被她伸手推了一下,“那你等我一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嗯。” 江尧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卧室,走出去时还顺手帮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室内一秒钟安静下来。 许柚躺回被窝,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啊。 她立起枕头,靠坐在床上,掏出手机,向经理告了假,假条打算回去再补。 没过几分钟,江尧又折回来,敲了敲门,跟她说:“过来,洗漱完吃早餐。” 家里有全新的牙刷和毛巾。 江尧的卧室还有他的独立浴室,盥洗台上放了一些男士的洗浴用品,以及剃须刀和薄荷味道的须泡水。 许柚逐一扫了眼,心满意足地开始刷牙。 随后,慢吞吞推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正巧与一位年过五十的叔叔打了个照面,当即愣在原地。 许柚礼貌地颔首,唤了声:“伯父。” 那位叔叔和善地看她一眼,没有应她的称呼,反而关切地问:“小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许柚发现他人很好,想必知道她在江尧卧室里睡了一夜,摸摸自己的额头说,“可能还有点发烧,但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快去吃早饭吧,别饿着了。” 许柚嗯了一声,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刚琢磨着怎么跟江尧不是很像时—— 江尧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他还在客厅转悠,“陈叔,你不是说要出去买东西吗?” 陈叔? 许柚有几分的惊讶,刚刚还以为是江尧爸爸提前回来了,原来并不是啊。 她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尧朝她招手。 她才走过去,待那位大叔出了门后,小声问:“那是你们家亲戚吗?” 江尧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拿了个小碗,边给她盛粥边说:“不是,也不是我爸。” “那他怎么在你家啊?”许柚接过他递过来的粥,拿起勺子轻轻尝了口,试一下温度,“我看他的腿好像有点不太方便,是受伤了吗?还是一直这样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侧眸问她,“你想知道?” “就……有点好奇,你不说也是可以的。” “他跟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戚,能认识算是因为一场事故吧。” 越说越玄乎,许柚喝着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什么事故?听起来好像有一段故事,感觉现在关系还不错啊。” “因为一场车祸。” “车祸?” “对。”江尧平淡地道,“那时候我应该还很小,我爸事业刚起步,创业不管在什么年代都特别艰难,那阵子估计是遇到点事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公司里的事情,就连开车的时候也是,所以……出车祸了。” “……”许柚拧了拧眉,根据自己的思维推测,“是撞到了那位叔叔吗?” “嗯。”江尧瞥了眼她略有诧异的小脸,桌上有小笼包,用筷子夹了一个,递过去打算喂进她嘴里,“先吃了再跟你说后面的事。” 许柚有点不好意思地张嘴,整个咬进嘴里,脸蛋瞬间鼓成了包子,轻轻用手遮挡着,快速吞咽下去,“然后呢?” 江尧看完她吃包子的一系列动作,唇上漾出点儿笑,摇了摇头,“今天之前,又不是没跟我吃过饭,怎么突然间换了种身份,就变得这么害羞了?” “……”其实在男朋友面前一时放不开很正常,时间长了就好了,但被点出来,就是大忌,她立马变了脸,开始狡辩,“我哪有。” “行。”江尧不跟她争辩,“是我看错了,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想多了。” 继续刚刚的话题,“确实是撞了他,当时右腿是差点要截肢的,但是我爸觉得对不起人家,就掏了一大笔钱给他保住了。据说是,当时在医院没有一个亲人来看望过他,出院后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了。” “啊?”许柚同情心有些泛滥,“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好赌吧。结过一次婚,有个女儿,但赌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老婆带着女儿离婚了,爸妈也去世了。” “然后,就一直在你家,跟着你们生活了?” “算是,去英国的那几年,一直是他在打扫和看着这个房子,你叫他陈叔就行,现在跟家人差不多。” 许柚很乖地点头,“嗯。” 吃过早餐。 江尧拿来两颗药片,让她用温水服进去。 吃完以后,许柚瞄了眼客厅墙壁上的古老壁钟,才早上十点钟不到。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望着江尧在厨房洗碗的背影,眸里藏着笑,走过去问,“江医生,你下午什么时候门诊啊?” “两点。” “那中间空闲时间还挺多的。”许柚问,“我们待会儿做什么呢?” 江尧洗完碗,将碗筷物归原位,擦了擦手,“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问你呢?”客厅的果盘里有花生,许柚手里拿了几颗,剥下来,举起手晃了晃,“要吗?” 他看上去兴趣不大,可还是倾了倾身,淡淡道:“你喂我一个。” “你没手吗?”许柚还不适应跟异性接触太暧昧,哪怕这个男的是江尧,也特别容易害羞。 两人离得近,仿佛都能闻到彼此的鼻息。 许柚睫毛颤了颤,轻轻地推他,耳根爬上一抹浅浅的绯红,将一颗花生递到他唇边,让他吃进去。 后来,干脆将手中剩下的两颗也给了他。 男人低长的笑从喉咙深处溢出,黑眸浓如深渊,将她往书房带,“来,带你去写字。” “写字?”许柚拧眉,“好端端的写什么字啊?” “……” 他似是卖了个关子,没回答为什么突然要写字。 还是说,他平时在家无聊的时候,都有练字的习惯,这是什么老干部人设? 江尧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书卷和古朴氛围,吓了她一跳,因为实在是太多书了。 许柚以为卧室里的书已经够惊艳了,现在走进书房,才发现那里只是冰山一角。 不过,从一些书名可以看出,并不是所有书都是他的,可能还有一些是江呓的。 江尧摸到灯的开光,走进去,扯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 里面只有一张高椅和一个矮沙发,沙发离书桌比较远,许柚进去后局促地站在桌边,不知道该坐哪儿。 就在她东张西望,随便打量一下周围环境时,他喊了她一声。 “许柚。” 许柚转身,正要应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手腕,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身前带。 下一秒,整个人直直地跌坐在他腿上。 如此亲昵的姿势,让许柚有些始料未及,奈何根本动弹不了,他聪明地用手臂将她圈在了怀里。 而她就坐在他的身上,周身萦绕的都是他灼热的气息,就跟放在蒸笼里的包子,任他摆布与揉捏,脸红得说不出话。 偏偏他还说,“我都等你多久了,你就不会主动点?” 许柚皱眉,被他无形的气场压着,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咬了咬牙:“你家就没多一张椅子吗?” “有啊。”他给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掏出一沓质感极好的浅棕色的信纸,再拿出一支钢笔,“不过,早上被我搬出去了——故意的。” 许柚瞪他,“不要脸。” 他倒不是很介意,一点都不恼,仿佛逗她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 干净修长的手拧开墨水盒,给钢笔补了些墨,这一连串的动作特别熟练。 因为手好看,竟还有些赏心悦目。 江尧的两只手几乎是锢着她来干活,许柚不自在地动了动,刚好一滴墨汁溅到了纸上,逐渐晕开成形。 许柚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江尧静默又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儿“反正,最后也是要给你的。” “给我?”许柚捕捉到了重点,还是不懂,“到底为什么要写字啊?你在炫耀……你写字比我好看吗?还是说,你谈恋爱就是喜欢做一些文绉绉的事情。”说完,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我不是说这些事情不好啊,就是感觉有点特别,我看林冉谈恋爱都是去看电影、逛街、打游戏的,而我们在写字。” “那些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去做,不急。”他声线低醇,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显出几分优雅矜冷,尤其是掺着宠溺意味时,容易教人心动,“现在,我给你补……” “嗯?” “情——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落地,许柚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下神,低头发现他已经在写的时候,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许柚没有问为什么要写情书给她,她昨晚说过自己曾经的一封情书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所以,他是在给她回信吗?还是,在弥补? 瞥见纸张左上角清隽有力的两个字“许柚”,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将她的名字勾画出来。 当年的遗憾在这一刻被填满,唇上漾起淡笑,却有薄薄的水雾盈在眼眶。 许柚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那张纸,轻声慢语道:“你打算写什么?” 江尧拾起她的手,将笔攥紧她掌心,似乎要把着她来写,用如此暧昧的姿势来写字,难度自是不用说,“你不是问我,在山上许的愿望是什么意思吗?” 一笔一划,落笔如云烟,流畅至极。 写完这句词后,许柚拿起信纸,挽唇而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感受到灼热的气息落在耳畔,她意外地偏了头,暗哑的嗓音自她耳边响起,“后半句话,不会看不懂吧?柚柚,这辈子我都会喜欢你,护着你的,我能给你的承诺就是不负,永不辜负。只要你还有一分喜欢,我就不会离开,一直陪着你,跟你在一起。” 话音一落,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浓烈的气息压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停顿几秒后,干脆吻了上去。 许柚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先是用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而后缓慢细致地探|入,带着或低或沉的喘|息,一寸又一寸地掠夺掉她口腔中的空气,勾着唇|舌,尽情品尝。 时时刻刻都在照顾着她,在不让她受到惊吓的同时,又尽量汲取。 温柔得令人心悸。 结束绵长的亲吻,许柚眼睛瞪大了些,感觉都不能呼吸了。 呼吸交缠的滋味是她第一次尝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伸进去揉搓了一下,不停地升温、发烫。 他的手不自觉地将她拥得更紧,掌心温热。 见她呆呆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又在她唇边灼了一吻,“傻了?” 许柚刚回神,耳根又烫又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干脆低头埋在他身上,抵着胸膛死死地藏着自己的脸。 江尧盯着靠在他胸前的小脑袋瓜,温柔的语调,带着无尽的缱绻,“突然发现,我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你。” 第53章 . 53. 放纵 不完美的家庭让许柚从小就缺少了比别人少一倍的爱,在很小的时候,黎平君就教导她,让她懂事,不要惹麻烦,不要给他们增加额外的负担。 因此,许柚的性格安静又内向,即便长大后,去了北京在四人寝室里待了几年,依旧没什么好转。 或许现在变得喜欢开玩笑。 但骨子里的个性,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对于如此直白的类似于情啊爱啊这些字眼,总不能轻易地说出口。 其实,她也清楚江尧的性格跟她半斤八两,也不爱张扬。 但他大概明白,在一段感情里,总要有一个人付出更多,去充当推动和引导这个角色。 许柚很庆幸,他做了这个努力。 也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也很珍惜她吧? 那张信纸,被她别有心思地折叠了一下,准备收藏起来。 江尧慵懒又漫不经心地问:“不会为了报复我,扔进垃圾桶吧?” “怎么会!”许柚拧了下眉头,瞪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亲了下她的唇角,“还真记仇啊?那我每天给你写一封。” “不用啦。”许柚低了低眸,真诚地说,“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怎么记得当时被扔情书的感觉了,可能那时候是真难过吧,但时间久远,谁还记那么清啊。” “那你那时候写了什么?” “你想知道?”许柚歪了歪头,细想了一下,“我已经忘记了,大概是一些酸溜溜文艺的句子吧,然后总结一句话,我喜欢你?” 沉默过后。 许柚问了一个目前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江尧,你说如果当年你真的看到了那封情书,或者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我们会不会在一起啊?会不会有今天?” 被她期待着答案的男人沉思了几秒,而后低低淡淡地笑。 许柚蹙眉,“你笑什么?” “没有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最后的结局会怎么样。可能会在一起,然后分开,再复合……也可能先拒绝,在大学或者未来的某天突然又谈起了恋爱……也可能我们根本不会在一起。” 许柚拍了拍他,听这三种结果,都没一个是一帆风顺的:“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那个时候的江尧,对情爱不算很敏感,而且各种压力缠身,学业、高考、听力……分分钟能将一段感情压死。 他倒宁愿现在才在一起,在心理与事业都趋向于成熟的阶段去谈感情,是最轻松也不易受挫折的。 当然,这是站在男性的角度去思考的,女性似乎更追求浪漫? 江尧将她被窗外灌入的暖风吹乱的碎发捋好,“你是不是很羡慕林冉和梁子豪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算是啊。” “算个屁!”许柚无情地驳斥他,“中间那几年,被你吃了?” 讨论这个话题无果。 许柚干脆作罢。 接下来的时间,江尧被手下的规培生缠着在微信上问一些问题,她好奇地去扫了一圈书房里的各种书籍,最后抽出一本单看书名还挺感兴趣的书,随意翻了几页。 突然掉出来一张便签纸,她没注意险些踩了上去,弯腰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陆清随。 谁的名字? 好熟悉啊! 江尧结束了跟规培生的对话,走过来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陆清随?”许柚认真回想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人,“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吗?” 江尧记得这个人,但对别人的私事不是很感兴趣,这个别人也包括江呓,但不妨碍他满足一下许柚的好奇心:“高中我们同届的。” “跟我们同届的?”许柚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里面藏了很多秘密,“是你姐姐写的吗?” “是吧。”江尧帮她将纸条夹回去,把书放起来,“反正不是我的书。” “那肯定不是你的啊。” 这种青春言情小说,许柚不用猜都知道是江呓的,况且他干嘛要写一个男生的名字,还夹在书里。 她像是随口一问:“话说,你姐姐现在还在国外吗?” “不清楚。”江尧对她的事儿不怎么关心,“应该在某个城市跟人鬼混,谈恋爱吧。” “……” 这么不稽啊。 为什么同样是一个妈生的,性格差那么大? “作为弟弟,你就不怕她被男人骗吗?”在许柚目前的认知里,亲生的兄弟姐妹是除了爸妈以外最亲的存在,就连周培然不是她的亲弟弟,她有时候还担心他会不会被那群猪朋狗友给带坏了。 江尧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放心,她不会不喜欢你的。” 许柚眨了眨眼,心虚的说:“我又没说我在意的是这个。” “她只会嫌弃我。而且……”他补充道,“不存在她被人骗,她不骗人感情就不错了。” “……” 这说的什么话? 害得她越来越好奇那位陆清随是什么大人物了,难不成是被骗感情的受害者,而且还是姐弟恋诶。 刚吃了感冒药,硬撑了一会儿,许柚最终还是抵不住嗜睡的副作用,又躺回床上睡觉,并且叮嘱江尧去上班前一定要喊她起床。 然而,她中午迷迷糊糊地醒来,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聊天,似乎还有一道女声。 作为女朋友在男朋友家,听见女人的声音,是一件非常敏感且容易引起误会的事儿。 但这毕竟不是江尧的单身公寓,因此许柚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她慢腾腾地半坐起身,滑下床,想找找他房间有没有梳子之类的东西,并没有找到,便去浴室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 耳朵贴在门边偷听了一耳外面在聊什么,没怎么听清,会不会是他们家来人拜访了? 以防万一,许柚先发了一条信息给江尧:【你家是不是来人了?】 等了几分钟,江尧没有回复。 许柚很好奇,但又怕出去后,要是江尧不在,应对不熟悉的人会尴尬,急得直跺脚,总不能一直藏在里面不出去吧?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拧开门把,推门走了出去。 下一秒,与沙发上一位中年女人对上视线。 许柚张了张唇,届于早上险些认错江尧爸爸的事,这一回她可不敢再乱认了,心里犯着嘀咕,四处张望了眼,没看见江尧人影,乖顺地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你好。”梁捷觉得很神奇,自己儿子的房间突然走出来一个陌生女人,被吓得险些从木质沙发上站起来,刚掰开一瓣甜柚正要往嘴里送,直接愣住,“陈叔,这位是?” 刚跟梁捷聊天的陈叔笑着说:“这位姑娘昨晚生病发烧了,少爷领回来照顾的。” “……” 许柚舔了舔唇,被她上下打量着,随便在沙发一角坐下,一副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的局促模样。 领回来照顾的? 领回来。 还照顾。 这里面的信息量可不小啊! 梁捷从没见过江尧领过哪个女孩儿回家,瞧着她问:“你叫什么啊?你跟江尧是什么关系啊?工作是做什么的?” 标标准准的家长语气。 许柚断定这位应该就是江尧妈妈了,迟疑了大概半分钟才回过神来,还没说上话。 从二楼下来的江尧抢先道,“她叫许柚。” 许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目光凝在他身上不离开,眼角的弧度也轻轻地扬起。江尧走过来问,“妈,你什么是时候回来的?” 陈叔说:“刚进门没多久,五分钟不到。” 梁捷刚咬了一口甜柚,听见许柚的名字,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这柚子该吃还是不该吃,笑容温婉道:“真巧,我这……正准备吃柚子呢,你爸妈是不是平时会喊你小名,柚子什么的?” 许柚这会儿刚起床,清净的五官没有多余的修饰,有些好笑道:“我爸妈偶尔会喊柚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喊柚柚,生气的时候会喊许柚。”随后,她嘴甜地补了句,“其实我也喜欢吃柚子,尤其是红柚。阿姨看起来真年轻,刚刚没想到您是江尧妈妈,您可以叫我柚子的。” 梁捷特别喜欢许柚轻轻软软说话的样子,这跟她期望的儿媳妇形象几乎一致,便笑着问江尧:“你女朋友啊?”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包括陈叔。 许柚没有说话,原本拘谨得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自然而然地放在他手心上把玩着,淡淡道:“——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梁捷笑开了,大大咧咧地对自己的儿子投去赞赏的目光:“好你个江尧,还以为就你那看谁都像欠你钱的个性,起码得过了三十才给我领个媳妇过来,果真是闷声干大事啊。从哪儿拐来别人家乖乖巧巧的闺女的?我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你爸。” “妈。”江尧制止了她,“感情这东西,我想慢慢来,也想自己处理,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做好。现在带回家是意外,本以为你晚上才回来,我下午就准备捎她走了,既然碰见了,那就跟你们交代一声,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太大惊小怪,干涉过多。” “行行行。”梁捷白他一眼,“我们不干涉,绝对不干涉啊。想什么时候结婚都成,慢慢来啊。” “......”一谈到结婚,许柚刚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险些噎住。 他们才在一起一天啊! 结婚,这个词就目前来说,还是太遥远,以后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呢。 梁捷留了他俩在家吃午饭,家里有专门的煮饭阿姨,还问她喜欢吃什么菜。 许柚客气地说:“其实我不怎么挑食的,什么都可以。” 估计是有一个吃穿住行样样挑剔又公主病的女儿,梁捷有些意外地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提,便说:“怎么可能不挑食?就连你阿姨我,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和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啊。别客气,阿姨很喜欢你,你就把这当自己家。” 江尧走过来替她解围:“她喜欢火腿、土豆和脆皮豆腐。” “好。”梁捷满意地笑,“看来挺了解嘛,我立刻让阿姨买。” “……” 梁捷走后,许柚不可思议地看他,微抬起下巴,哼了哼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样?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啊?” “陪你吃那么多饭,不是白吃的。”江尧身形颀长,比她高了一截,轻松地将她抱起。 两人又进了卧室,关上门。 她被轻易地抵在门后,微凉的指尖胆大地划过他挺直的鼻梁,语调轻懒道:“我发现你的鼻子继承了你妈,都挺高,挺漂亮的。阿姨现在气质这么好,年轻时肯定也是个美人吧?” 江尧不知听到哪个字眼顿了下,眸色暗了一秒,而后才说,“是。她没什么心眼,跟你一样,你跟她说话时不用太紧张,当家人一样相处就行。她说喜欢你,那就是喜欢,所以在她面前,做自己就好,没必要因为是我的家人,就去迎合。” “我只是一时适应不了啊,或许过几次就好了。”许柚很羡慕他的家庭环境,由衷地说,“你和你姐姐,真幸福。” “是么?”男人俯身含住她的唇瓣,携裹着浓烈的男性气息,避无可避地侵占她的唇舌,捏着她的下颌,不停地索吻。 许柚发现他特喜欢亲她。 自从在书房开了一次头,之后,到现在都亲了起码二、三、四、五......五次了。 而且还是在她生病又感冒又发烧时,也这么急不可耐。 这就需要她批评一下他了。 在他松开了她,稍微的缓过神来,仍有些迷离地撞进他幽深沉醉的眼眸时,许柚强迫自己抽离,双手虽搭在他的肩上,却保持着一段距离,提醒道:“江医生,你是做医生的,难道不清楚感冒是可以传染的吗?万一我的感冒传染给你了怎么办?你还要给病人做手术啊。” 他显然有些无所谓,竟还反驳她,“时时刻刻想着病人,就不能偶尔放纵一下,只满足自己。不就是感冒么?被自己喜欢的人传染一次,怎么了?” 许柚特煞风景地说:“你自制力不行。” 江尧都被气笑了,舔了舔唇,同意她的说法,“嗯,确实不行,但也改不了。” 第54章 . 54. 栽了 许柚想离他远点,免得将感冒病毒传染给他。 万一过几天她好了,他却感冒了,遭殃的不还是她么?除非他们接下来这几天都不打算见面。 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许柚瞥他一眼,想趁他不注意,溜开。 却不小心膝盖撞到门边的一个柜子,险些被绊倒,江尧搀住了她,几番碰撞之后,许柚背后抵着的门也被弄出些许声响。 ——特别像一对小情侣关着门,在门后调情而发生的吱吱声。 果不其然,许柚听见门外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似提醒,也似尴尬而发出来的。 她的脸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丁点儿绯红,恼怒地盯着他:“江尧!” 或许因为耳朵的原因,他根本没听见,只是弯下腰去抚她的膝盖,“走那么急做什么?你要是想走,我还真拦着啊?过来,我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 许柚:“……” 疼痛反射过于缓慢,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刚刚被撞到的地方是真的疼,一瘸一拐地被他扶到床边坐下。 瞧见他半蹲在地上,给她卷起裤脚,直至卷到膝盖往上去检查。 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破了点儿皮。 方才剧烈的疼痛只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反应,过半个小时就彻底没事儿了。 许柚见他一直没什么反应,动了动腿,“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 江尧缓过神来,起身走了出去。 家里的医药箱不在他房间,他经过客厅往二楼走,拿到后再拎着返回来。 梁捷跟陈叔还坐在客厅里闲聊,见他一来一回,手中多了个医药箱,特别迷惑。 再想到刚刚门发出的声音,眼中夹杂着成年人都懂的暧昧,以及规劝他不懂事的眼神。 江尧瞧见了,薄唇清淡地吐出一句话,“差点儿摔倒了。” “哦。”梁捷了然。 进去后,又关上门。 许柚坐在床上玩手机,江尧给她消毒,处理破了皮的伤口。 医生的手法比寻常人更专业一些,若是她自己来的话,估计拿个棉签在表面意思意思就行了。 江尧不一样,刚弄一下就疼得她咬牙。 后来,许柚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就不能轻点?你在医院也是这么给患者弄的?” 江尧很快弄好,给她卷下裤脚,而后低低道:“这不在我的业务范畴之内。” 许柚并不懂他门诊时会接收到什么病人,但手术的,她大概了解一点儿,因为无意瞧见过他的手术方案和报告。 还听他说,难度最大,最麻烦,也耗时很长的手术是脊柱侧弯,每回他一整天耗在手术室里,基本都跟这个逃不开干系。 饭后,许柚原计划是跟江尧一起离开,他先开车送她回公寓,然后再去医院上班。 但梁捷出声留住了她,“柚子,难得来一趟家里,别急着走啊,反正江尧下午也是要门诊,你就留下来陪我这个老阿姨聊会儿天。江尧自从搬出去住之后,就总是不着家,他爸又不在,没人陪我解闷,怪无聊的,你就陪我说说话呗?” 江尧不同意:“妈,她烧还没退,你能别折腾了么?” “我怎么就折腾了?”梁捷不客气地回怼,顺便拉过许柚的手,“我又不是让她陪我去做什么,就坐在家里聊聊天,看会儿电视,想互相了解一下而已,又不是要虐待她。你要发自内心地想跟我们柚子在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难道不希望我们相处得好一些吗?” 我们柚子……? 这句话不仅惊到了江尧,也把许柚吓到了。 确实哦。 若一个男人没有与一个女人共度一生的计划的话,是不太希望她跟自己的家人接触太密切的,因为分手会很麻烦,而且一旦相处出了感情,会成为他们分开的羁绊,甚至一堆人跑出来劝他们三思。 江尧只是怕吓到许柚,要相处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凉凉地睨梁捷一眼,开始妥协:“看她意见。” 梁捷看似特别喜欢她,双眸微亮地说:“放心,等会儿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去。” 许柚哪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乖巧地应下来。 反正,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早一天,晚一天,估计也没什么区别,但第一天的话,她确实是没有那个心理准备。 江尧一走,许柚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从小到大跟黎平君拜访过不少亲戚朋友,但她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只在进门的那一刻嘴甜地打一声招呼,就开始装哑巴。 可能是小时候狗血电视剧看太多,脑补的都是在儿子面前对待儿媳妇哪哪都好,一旦到了背后就变得尖酸刻薄、处处挖坑的婆婆形象。然而,尖酸刻薄倒没有,处处挖坑嘛,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梁捷知道许柚紧张,刚开始聊天都是她在做主导,说话最多的也是她,甚至还不惜以吐槽自己儿子为乐。 估计是江尧嘴巴太严实,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每回聊天半个字撬不出来。而江呓虽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半天见不着人影,更别谈什么套话。 于是,梁捷练就的一身套话技能,在俩儿女上不好使,全在许柚身上见了效。 起初,许柚是不打算将自己暗恋的事儿告诉梁捷的,只说了她跟江尧是高中同学。 后来说漏嘴,又被她抓住了漏洞,前后逻辑连不上,才道出了自己高中曾经喜欢过江尧的事儿来。 年少时无知无畏的暗恋,突然被家长知道。 还挺……不好意思的。 梁捷心上一喜,走进房间,拿出一本极厚的相片集给她看,里面翻开每一页都是江呓和江尧从小到大的照片。 许柚跟看见宝藏一样,爱不释手地翻着。 有他七八岁的照片,有他初中篮球比赛的照片,有他高中穿着校服竞赛拿奖的照片,还有……在国外的照片。 许柚一页一页地翻,她与他缺失的那几年,在这一瞬间被填补上。 梁捷在她翻阅的过程中,还会跟她说这是哪一年照的,他那时候在干什么。 许柚边听,也会边回想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 但翻了那么多,她最喜欢的,还是他十七岁的样子。 身着夏季蓝白色的校服,身形颀长而挺拔,气质孤傲清冷,内心温暖如阳光,携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息,一下就走进了她心里,也是她心头曾经的白月光。 梁捷见她喜欢,就拿下一张送给了她。 许柚受宠若惊的同时,听到她说,“其实江尧从小到大,性格都很慢热,他朋友不多,不怎么会说话。以前全部的心思估计都用在读书上,后来回了国,我们也都催过让他多认识一下身边的好女孩儿,去谈个恋爱,但他都没什么反应,还说什么浪费时间。看得出来,他是挺喜欢你的,不然不会专门匀时间来陪你,还哄你开心。要是你俩不成,你让他这样的脾性再重新去找一个也难啊,不是吗?” 许柚摇头表示不赞同:“其实,他在医院很受欢迎的。” 不仅是医院,应该说只要是他出没的地方,就会不知不觉地吸引人的注意。 “这你都知道?”梁捷一眼看透的表情,“他应该没理那些人吧?” “这我……就不清楚喽。”轻细的尾音带着调皮的语调。 梁捷被她惹笑,随后问:“那你清楚他当年为什么出国吗?” “因为耳朵啊。”这个,许柚还是知道的,“但是,阿姨,我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他的耳朵到底是怎么出问题的啊?天生的吗?” “不是天生的。” 这似乎触及到一段很不好的回忆,梁捷不怎么想提起,语气也跟着有点沉重,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许柚,先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那当然。”许柚不带犹豫的,“实不相瞒,从高中到大学的那段时间,除了学习,好像整颗心都在他那儿了。” “那他能重新遇见你,真是幸运!”梁捷叹了口气说,“大概在他六岁的之前,他都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他的大伯是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人,对自己的妻子不忠,还祸害别的姑娘,而且有暴力倾向,动不动就打人……” 许柚皱眉,“那江尧……是因为被他打,才生病的吗?” 梁捷沉默几秒后,点头。 许柚不是很明白:“既然知道他大伯有暴力倾向,那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那个人的家里,你们难道不担心吗?” 自从知道江尧耳朵有问题后,她就曾想过是不是外伤导致的,被人打或者不小心撞击到头部才这样。 可现在有机会接触到背后的真相与答案时,她又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梁捷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许柚。 怕会吓跑她,可瞧见许柚那双关切又心疼的眼瞳时,似乎料定了她不会轻易地被吓跑,忍不住自私地想将所有事情都让她知道,让她多心疼一点江尧。 许柚见她不语,又问:“你的意思是,六岁以前一直住在大伯家,还是说暂住啊?” 她摇了摇头:“不是暂住,是一直。” “一直?” 许柚更迷惑了,为什么会一直住在那里,到底为什么?这太荒唐了,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放在别人家里,在他那么小的时候不管不顾,哪怕他会被人打,这会让他一辈子造成不可磨灭的创伤的。 许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满眼心疼的母亲做出什么样的评价,甚至下意识地开始疏远。 她想象不到一个合格的母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黎平君离婚后,生活再怎么艰难,再怎么辛苦,也没有放弃她,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看着长大。许海城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打她骂她,对她不管不顾。 这实在是……有点不符合逻辑。 许柚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反复琢磨着“一直”的意思,忽然想到某种可能,问了一个问题:“那他现在还跟大伯和伯母往来吗?” 梁捷说:“他大伯犯了事,早就被关进去了,而且现在也不在了,至于伯母也改嫁离开,二十几年没见过面,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许柚顿觉自己猜到了什么。 低头仔细去看相册集里江尧八岁时跟全家的合影,会发现其中有些微妙之处。 江呓笑得甜滋滋的,搂着自己的妈妈,而江尧站在爸爸身侧,肩与肩之间始终隔着点儿距离,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先不谈为什么相册里没有江尧六岁以前的照片,再细看几人的眉眼长相:一家四口,鼻梁都很高,直挺挺的,衬得脸型立体优越,江呓的漂亮显然是遗传了梁捷,眼睛和嘴型都很相似,而江尧除了鼻子,跟梁捷哪哪儿都不像。 难不成…… 许柚不敢往下细想了,这如同沉重一击,险些将她击晕过去。 这场谈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打破了以往她对江尧的认知,还是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知道的。 许柚觉得,梁捷之所以跟她谈那么深,应该是误会了。 估计认为江尧能将她领到家里来,是认定了她这个人,并且两人已经瞒着他们深入交往已久,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 直到现在,许柚才能理解梁捷方才调侃江尧,说他“闷声干大事”的意思。 原来是误以为他一直有个女朋友,一直藏着不告诉他们啊。 不过,让她知道这些事也挺好,至少能让她更了解他,也更心疼。 许柚盯着梁捷送给她的照片中江尧白t站在篮球场旁勾唇淡笑的模样,她永远想不到这样一个干净清越的少年曾经经历了什么。 在卧室的时候,她还跟他感叹:你跟你姐姐,真幸福! 现在想来,哪里幸福? 简直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子。 - 临近傍晚,梁捷让司机开车送许柚回去。 原本打算直接回公寓的许柚,换了个目的地,“你载我去医院吧。”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许柚一直望着窗外发呆,快到了才想起来要给江尧发条信息,立马掏出手机:【下班了吗?我快到你们医院门口啦。】 彼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 江尧早下班了:【刚准备走,等我。】 许柚:【那我在后门等你。】 医院后门与前门相比,人比较少,仅有几个患者家属拎着一两袋生活用品进进出出,亦或是住院的患者在家属的陪同下出去医院散步或买东西。 许柚站在原地等了一阵,果真瞧见几个小时未见的男人从综合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平常,衬衫长裤,气质矜冷。 包裹在西装裤里的双腿修长笔直,比例完美得无可挑剔,迈着均匀的步伐走过来。 许柚杏眸冲他弯了弯。 待他走近后,也不管附近有没有人在看,伸手圈住他的腰,主动送进怀里,小声喃喃地说:“怎么这么久?” “抱歉。”男人声线清越,“有点事,耽搁了。” “没事。”许柚很好说话,温软的嗓音毫无责怪,“我就……撒个娇,不是真的抱怨。” “我知道。”他说,“抱怨也可以。” “那不行。”许柚固执道,“我们是情侣,是恋人,不存在谁一直包容谁的。江尧,我发现我还没正式跟你说过那三个字呢。其实我很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更喜欢。” 她仰起脸,“还有,你给我的那封情书,我已经揣进包里藏好了,那是你亲手写的,最后好像还落了款吧?相当于签名了,你说只要我还喜欢,你就不会离开,以后该不会后悔吧?那这样的话,你这辈子不是都要栽在我手里了吗?” 江尧垂眸,笑了下,捏捏她的脸:“……栽了就栽了吧。” 第55章 . 55. 视频 江尧开车带她去吃饭,然后再送她回去。 两人的公寓虽然距离不是很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但也不是门对门黏在一起的。 关于同居的问题。 许柚暂时应该不会考虑,即便恋爱时情话说得天花乱坠,要多深情有多深情,对于原则性的问题,还是得按照步骤慢慢来。 再说了,黎平君和周长青隔三差五都会来她这放些生活用品或者家里新鲜包好的馄饨、饺子。 要是被他们发现她恋爱没几天就搬去跟男朋友住,不仅会骂她,而且对江尧的初印象也会一降再降。 庆幸的是,江尧想法跟她一样。 他也认为,不急。 回到公寓,许柚先从包里将梁捷给她的照片和那封情书拿出来,低头细细瞧了几眼,随后掏出手机,对着相片拍了张照,发给林冉:【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这个照片地点很明显是在一中,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中校服,应该是江尧在操场被无意偷拍下来的。 但许柚脑中对这个场景毫无印象。 林冉过了片刻,才回复她:【梁子豪说,是他杰作。】 林冉:【高一校运会。】 许柚:【哦。】 许柚:【我说难怪我根本没印象。】 林冉:【话说,你怎么有这个照片啊?梁子豪说他当时拍了很多江尧和江呓的,全洗出来给了江尧他妈。】 林冉:【你不会……?】 许柚:【你猜?】 林冉:【你们在一起了?】 许柚:【对啊。】 林冉:【总算在一起了,可急死我了。】 许柚:【好端端的你急什么?】 林冉:【能不急吗?在我看来,你俩早该成了,不是……你为什么会有照片啊?你们该不会已经同居了吧?】 许柚:【?哪有】 许柚一脸真诚地发问:【话说,一般谈恋爱多久可以同居啊?】 林冉:【咳咳……这个嘛……】 林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先委婉一些:【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我跟梁子豪六年才同居,你们也耗六年?】 许柚:【那……有点太久了吧。】 六年后,江尧都三十三、三十四吧,那不得三十五以后才结婚,四十左右生孩子!? ——这简直是要急死人的程度! 林冉在手机那端笑:【逗你的,同居这事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双方基本都没什么秘密,可以坦诚相见的时候就行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许柚过了很久,都不回复。 林冉废话不多说,干脆道:【我说的坦诚相见是字面的意思,指衣服全|脱了都没问题。】 许柚:【?】 林冉:【等你可以跟他上床的时候,就基本可以考虑同居了。】 许柚:【???】 那目前,还是别考虑了。 结束跟林冉的对话,许柚刚打算去洗个澡,看见一直被她忽视,晾了几乎一天的来自于黎平君的信息。 她问她那天晚上进不了家门,最后去了哪儿住? 许柚睁眼说瞎话:【回公寓了。】 黎平君:【瞎说,那天晚上我跟你爸从你表姐婚席上走,打包了些没人碰过的菜回来,想着不知道你吃饭没,会不会肚子饿,来了公寓一趟,人影都不见,手机也打不通。】 许柚拧眉嘀咕了一下,怎么去参加个婚礼还捎点饭菜给她啊。 许柚回:【可能那时候我在外面吃饭,正好出了门吧。】 爱信不信。 许柚关掉手机,随意找件睡衣,就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许柚打开电视,边看了下节目边吹头发。 忽然有人打了个视频过来。 许柚放下吹风机,半湿着头发,走去桌上拿起手机瞅了眼。 是江尧。 怎么这么突然? 届于两人之间的关系,许柚并没有感受到冒犯,只是觉得有点新奇,以前他虽然也有打过视频来,但从来没有在晚上这种临睡前的暧昧时间点。 她想也不想就接通。 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正穿着一件淡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而且长发半湿,还有丁点儿的水珠从发梢中滴落下来,顺着白皙流畅的脖颈,滑到胸前…… 许柚没有去过江尧的公寓,先是看了眼他背后的环境。 发现家居风格跟他家一样,也是偏冷调的,跟他整个人的气质很搭,冷冷淡淡的,光看表面显得毫无温度,不过跟她这里相比,简直整洁太多。 许柚去倒了杯水喝,瞧见视频那端的人蹙了眉,问道:“刚洗澡?” “对啊。”她喝了口水,“还没吹完头发呢,你有什么事吗?” ——这干净又干脆的语气。 恐怕他下一秒一说“没事”,她就立马关了视频似的,也不知道是真这么没情趣,还是因为害羞。 江尧如实说:“就看看你。” 许柚:“……” 她愣了愣,有些无语但又很甜地笑了:“不是才见了面回来吗?” 要认真算算的话,他俩分开应该还不超过两个小时吧? 许柚问他:“你洗完澡了吗?” 江尧:“没。” 许柚:“那还不快去,这都几点了?你不会刚刚才回来吧?跟我分开后,在外面逗留那么久?” “你想问什么?”江尧无奈地说,“送你回去后,就回来了,刚刚处理了一下工作。”还刻意咬重后面的字音,“没有在外面逗留多久。” “哦。”许柚心疼地问,“才完?” “嗯。” 她捋了捋尚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杏仁状的眸轻轻地弯起,没什么跟异性视频通话的经验,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蹦出了一句:“那还不休息一下?你不累啊?” 江尧轻笑着反问,莫名携了点儿温柔:“这不是在休息么?” 许柚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一阵才意识到他说的休息是什么,恋爱初期的人不经撩,轻轻一句话就容易脸红,偏偏有个摄像头对着,还无处躲。 她不想跟他这样说话了,便说自己要吹头发,抬手关了视频,下一秒,他的信息以文字的形式从微信里传来:【你平时晚上都这样穿?】 许柚:【有什么问题吗?】 江尧:【挺漂亮。】 许柚:【?】 她勾了勾唇,正打算礼尚往来地对夸一句,就听他下一话也一本正经地跳了出来:【要是谈工作需要视频的话,最好换一件。】 许柚:【……】 她哼了哼。不理他。 第二日,许柚照常前往公司上班。 由于请假一天的缘故,当天的工作堆积到了现在,马不停蹄地干了一天,还是没干完,又要加班了。 江尧这几天倒轻松不少,需要手术的患者创了近几个月的新低,科室里的人都很闲。基本六点左右,或者有时候五点就能下班。 即便如此,他每天晚上都会让许柚准备走的前半个小时给他发消息,提前通知他来接她。若她吃了饭,那就带她去吃夜宵或者四处兜风散散心,若她没吃,那便带她去吃饭,再送她回去。 其间有一次,许柚在公司加班,大概七点半就可以完成工作离开。 七点钟的时候,去茶水间喝了口水,顺便给江尧发信息:【今天没有昨天任务多,最迟七点半就可以走人。】 刚点击发送,就有同事拍了拍她肩膀。 许柚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位同事曾经八卦过她,一直知道有人在追她,看她这一惊一乍的:“跟谁聊天呢?这么激动?” “难道不是你吓我,我才激动的吗?”许柚斜她一眼。 她突然问道:“你等会儿什么时候走啊?” 许柚说:“七点半吧。” “诶,正好我也差不多,平时跟我拼车的女生今天请假了,晚上怪不安全的,要不我俩拼个车?” “拼车?” “对啊,你不是每天晚上加班的话,回家都是打的的吗?” 许柚默默地看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最近不打了。” “啊?”同事微讶,“那你怎么回去啊?” 许柚不打算骗人,这也不是什么好值得隐瞒的事,“有人接我。” “呦。”同事的八卦属性瞬间被点燃,“不会是之前追你那个吧?还在追你啊?还没答应吗?” 自从之前出差聊过一回后,就没更新过进度了。 许柚有一丢丢脸红,但还是如实说:“答应是答应了,但也没在一起多久。” “真的?”同事替她高兴,但一想到她男朋友极可能的中年秃头外科医生长相就一点都不羡慕,只是说,“真好,希望你能幸福啊。” “谢谢。” 在茶水间聊了会儿天,再回到工位。 许柚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聊了将近十五分钟,江尧弹了个语音告诉她:【我快到了。】 她惊了一瞬,带着点撒娇的口吻问:【你能等等我吗?我还没做完。】 江尧:【别急,做完再下来。】 许柚:【好。】 许柚迅速恢复工作状态,十分钟就结束了。 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地走去电梯间时,恰好碰到也要回去的同事,被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走那么急做什么?来接你的人又不会走……” 许柚走进电梯,羞赧地笑笑。 同事挤着眼说:“正好,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 许柚心想,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也不一定能看到,因为江尧基本都会坐在车里不出来。 这样想着,她显得特别淡定。 电梯门一打开。 许柚的视线往外瞟,想找找江尧的车停在哪儿,结果,猝不及防地与站在一楼大厅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她先是一愣。 而后瞧见他看见她的一刹那,眉梢微微地挑起,目光凝在她身上,穿着一贯的西装衬衫和长裤,斯文淡漠地走了过来。 第56章 . 56. 致命 今天医院有点事儿。 江尧去开了个会,结束时还差十几分钟就到七点,但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在七点的时候收到了许柚的信息。 于是,他一刻都没停留,拎着车钥匙走了,身上穿的还是平日内搭在白大褂里的浅色衬衫和西装长裤。 他们工作的地点,距离很近,就隔着一个广场。 开车五分钟就到。 其实,江尧给许柚发消息说“我快到了”的时候,已经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左右。 为了不给她施加压力,害她手脚匆忙,才没有说。 车里太闷,他瞧见她们的公司一层大厅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便进去随意看了眼贴在墙上的海报,还没看几眼,她就下来了。 江尧看着她微诧的小脸,自然而然地弯腰从她手中接过要提回去办公的笔记本电脑,唇畔染着笑,摸了摸她脑袋,说:“还挺快啊,才过了十分钟就结束了?” 此话一出。 许柚身后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看他的第一眼,心想这人谁?长得还挺帅!看他的第二眼,卧槽——!他他他……他们……不会是情侣吧?原来这就是那个……开迈巴赫的有钱医生!许柚的男朋友!!? 一个事业有成,性格内敛,低调温柔,长相身高比例挑不出一丝毛病还不缺钱的男人,对单身女人的吸引力有多致命,许柚不会不清楚。 他仿佛自带气场,看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而后有人问道:“柚子,你男朋友啊?” 江尧看向问话的人,有点期待许柚的回答。 许柚点点头:“对啊,我跟小梁说过的,医生嘛,在省中医那边上班,特别近,所以顺路过来接一下。” 她不太想说,江尧是专门过来接她的。 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好,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拿出来炫耀。 同事笑眼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羡慕,还小声说:“你男朋友好帅,当医生竟然不秃头。” 后半句话被江尧听见,蹙了蹙眉:“……” 许柚略有些尴尬地跟她们再寒暄了几句。 便跟江尧一起离开了。 然而,刚刚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成功被他抓到了话柄。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许柚等了一会儿,车子还没发动,便侧眸问:“怎么了吗?” 江尧瞥了她一眼,随后道:“你认为……我只是因为我们单位比较近,所以才顺路送你回去的?” 许柚:“……” 从这一件事情里,许柚发现,男人真的很……爱计较。 许柚揪了揪自己的鬓角,抿唇说:“难道我客套话,你没听出来吗?这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是么?”江尧静了静,边发动引擎边问,“刚刚是什么大场合,需要说客套话?” “……” 许柚发现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不知为何,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下,她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可能是从来没见江尧对她发脾气过,也潜意识里知道他不会真的生她的气,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而已。 许柚看着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如实说出去?” 她不是不明白江尧生气的点在哪儿。 之前大学的时候,许柚有个广播站的异性朋友,他的女朋友是日语系的,人高高瘦瘦,日系的温柔长相。他经常有事没事就会去日语系等他女朋友下课一起出去吃饭,而且还喜欢高调地送一些花啊礼物什么的。 高调到什么程度?连许柚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他们那些恋爱事儿。 后来有一回,许柚问他:“你这么高调做什么?整得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你谈恋爱似的。” 他说:“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低调?是低调得连他们班上的人都不知道她名花有主,然后见缝插针地插进我们中间来?想对她好就对她好了,这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许柚发现男生的想法跟女生真是天差地别。 要是她的话,她宁愿将江尧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让别人觊觎。他对她的好,她自己清楚,自己感动就够了,不需要让别人来认同。 两人没再谈论那个话题。 仿佛刚刚那小小的争吵,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场景,气氛如常地去一家火锅店吃完晚餐,再一起迎着晚风,在街边逛了一圈。 许柚被他牵着手,最后还是道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江尧,其实如果今天傍晚不是碰巧遇到的话,我根本不想告诉任何人,我从小到大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如果不是被人八卦过几回,我是真的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的……” 男人看着她,没有打断她说话,静静地听着。 许柚撇了撇嘴说:“你要知道,女人其实是一种很小气的生物,可能我就是里面最小气的那个,不想跟人分享,不想听见别人讨论你,你不是什么好吃的食物或者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就只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她仰着脸看他,发现他唇边忍不住阵阵发笑,拧了一下眉,最终忍无可忍地说,“我这么认真回答你,你笑什么?” 江尧停下脚步,正好四处无人,他将她搂在身前,捧着她的小脸儿,漫不经心道:“我没真的怪你,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总不能一直憋在心里,越憋越久吧?” “可我真的以为……你刚刚生气了。”许柚圈着他的腰,下巴正好蹭在他胸膛,真诚道,“……还挺慌的。” “生气?”江尧勾起一抹淡笑,“那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生气的样子。” “……” 这话说得…… 许柚眯了眯眸,问:“很可怕吗?” 江尧点头,懒散道:“应该挺可怕的。” 许柚半信半疑地问:“那你具体会有什么反应啊?说来听听,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准备不了吧。” “为什么准备不了?” “跟女朋友生气和跟别人生气怎么一样?” “那你这意思是……”许柚说,“你都还没试过喽,你怎么知道很可怕?” “那现在试一下?” “不要……唔” 江尧低下头,直接吮了下她的唇瓣,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 随后,手指捏紧她的下颚,像带电一样,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近乎粗|暴地窜了进去,一改平时温柔又深情的形象,这一下着实把许柚吓到了。 但似乎……也没到可怕的地步,可能是平时的江尧对她太小心翼翼,太温柔,突然变成这样……她还挺……喜欢的……!? 许柚的脸蛋被他亲得酡红,整个人娇滴滴的,有些慌乱无措地承受着他的汲取。 也估计是她没拒绝,他逐渐变得大胆起来,感觉像是在探她的底线…… 宽厚的大手,圈着她的腰肢,一点一点地往上,微凉的指尖蹭到她柔软的后背。 许柚被他亲得有些泛软和迷糊,像被蛊惑住了,任他的手在内里游离了半分钟,顿时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出声喝止了他。 江尧一下就停下来了,表情显然有些意犹未尽,却也没说什么,甚至还贴心地帮她理好衣服。 许柚原本没什么的,瞧见他这一动作,带着浅浅绯红的双颊立马变成血红色,瞪他:“这就是你说的,很可怕的生气反应?” ……这是哪门子的生气? 分明就是借机占她便宜。 江尧低眸瞧着她有些恼怒的脸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带她离开:“不可怕么?” “这哪里可怕了?” 她还以为他有什么暴力倾向,至少踢一下旁边的东西,或者骂一下人,这才能称之为可怕……吧? 结果,就这? 江尧看她一脸天真无害的表情,薄唇勾出浅弧,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缓缓响起,“刚刚不是说了么?只是试一下,真实情况就不一定听你的话停下来了。” “你真的不停啊?”许柚显然不相信,怀疑地问,“那你就不怕我生气?” “现在在讨论我生气,不是你生气。”为了他那微不足道的尊严,江尧笃定道,“不停。” “……” 许柚还是不信。 暗恋那么多年,又恋爱了好一段时间,对江尧她不敢说百分百了解,但至少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她懒得跟他吵,以后实践一次不就知道了么。 回去后,许柚在四人小群上看到林冉发出来的照片,里面全是大海风景照,还有一些她和梁子豪在海边吃海鲜的抓拍照。 她点进去问:【不是说国庆才去的吗?这就到了?】 林冉:【国庆车多容易塞车,所以提前一周去咯。】 林冉:【这里的螃蟹好好吃啊,要不要带些回去给你们?】 林冉:【柚子挺喜欢吃蟹的,要吗?】 许柚特别喜欢吃蟹,每回跟江尧去吃饭,在菜单上看到都会点,但她不是习惯麻烦别人,便敲字说:【不用啦,你替我吃个够就行了。】 同一秒,昵称是句号的某人也发了一条信息出来:【要。】 许柚:【?】 这人跟她唱反调啊!? 林冉:【你们在一起吧?】 林冉:【玩我呢?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到底要不要?】 许柚先解释:【我早就吃完饭回来了,没跟他在一起。】 江尧:【要啊,就当生日礼物吧。】 江尧:【带回来,我做给她吃。】 许柚发出疑问:【你会做饭?】 江尧:【过几天,你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林冉:【既然这样,我直接让梁子豪快递吧。】 林冉:【祝你们早日吃蟹啊!!】 国庆节,江尧上午有两台手术要做。 结束时刚好是中午一点,许柚出差了两天,今天回程,他正好去机场接她。 许柚等了一会儿,就瞧见一辆迈巴赫朝她驶了过来。 江尧下车,帮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她眼尖地瞅见车上有一箱大闸蟹,便问:“这是林冉寄过来的吗?” 江尧点点头。 许柚很蠢地问:“那我们等下去哪儿啊?午饭还没吃啊。” 上了车,江尧帮她扣上安全带,才说:“行李都在车上了,你还想去哪儿?” 许柚懵了一下:“嗯?”随后,看见他导航的最终目的地是他公寓所在的小区。 她刚反应过来,就听他说:“明天我生日,难道你不陪我过零点?” 许柚:“……” 所以,今晚……?不是,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有仪式感,这是摆好了阵,等着她入圈呢? 第57章 . 57. 生气 明天就是他生日了。 许柚感觉挺对不起他的,因为工作忙碌又经常出差,近日见面机会少不说,根本就没时间给他准备惊喜。 也幸好,江尧的生日在国庆法定节假日之内。 国庆假期,她好说歹说也能放个两三天,虽然目前已经因出差被压榨了半天,但至少从现在开始到4号她都是放假的。 许柚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查了一下【男朋友生日一般都怎么过?】,随后侧过脸,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江尧,你最近要上班吗?” “嗯。”江尧平静地说,“明天早上有门诊,下午休息,后天一天手术。” ——那还过什么啊!? 许柚本想跟他腻几天的,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他至少有一天是全休的吧?然而,并没有。 她又问:“你今天早上也上班了吗?下午还要上班么?” “不用。”他说,“放心,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是你的。” 许柚转了转眸,低下头咬了咬手指,来掩饰自己的喜悦和羞赧。 说这么暧昧做什么? 到了小区停车场,许柚下车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正好被江尧瞅见,“困了?” “为了赶飞机,早上太早起床了。昨晚又熬了夜,就没睡多少。” 江尧去后备箱,将行李箱和那一箱蟹拿下来,后者看上去还挺重的。 许柚:“林冉真舍得花钱,也不用寄这么多吧?” 这些螃蟹单一个就很大,应该会很好吃。 她舔了舔唇,贴心地拿过自己的行李箱推着走,“你搬蟹吧,我自己的行李自己拿。” 两人一起乘电梯上去。 许柚并没有来过江尧的公寓,单看单元楼的装潢和小区的管理和布置,就感觉比她那儿高档很多。 进电梯后,他腾不出来手,许柚听他说过住在二十三层,便自行按了楼层。 出电梯,她轻声问:“你家密码多少啊?” 江尧默了一会儿,才说:“920525。” 许柚愣了一下,边按密码边下意识地嘀咕道:“这不是我生日吗?” 秋日午后的暖风从窗口吹过,拂起她落在颊边柔软的头发,勾得心痒痒的。 江尧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不然哪会这么巧随便设的一串数字就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许柚又暗叹了一句闷骚。 进去后,将行李放在玄关处,认真地提议:“你快改密码吧。” 他愣了下,“为什么?” “这很容易被盗啊!要是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不就能猜到了么?” 这样一想,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这密码,说实话是江尧早就设下的,当时许柚还不是他女朋友,也还没正式搬过来,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才没想那么深。 最后,江尧真的改了。 还让她过去,录指纹,相当于给了她一把随意进出的钥匙。 搞定一切后,许柚搂着他,杏眸弯弯地问:“我是不是很没情趣?” “才知道?”男人捏了捏她鼻尖。 之前视频也是。 这一次,也一样。 他竟然没有客套地否认。 许柚哼了哼,“哦,那你还喜欢我?” “大概就是因为蠢吧。” “你才蠢!” 后面许柚没听清楚,他似乎说了一句“蠢得可爱”,就被亲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拦腰抱起。 男人的长腿迈着步子往卧室的方向走。 许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整个人腾空在他身上,手臂下意识地圈着他的脖子来寻求安全感,眼瞧着距离卧室越来越近…… 他踢开了卧室的门,里面的双人大床近在咫尺。 许柚脑中晃过各种影视剧里,女主去到男主的家,两人干柴烈火在客厅深吻起来,最后被男主抱进卧室嘿咻的画面。 可是,这才中午啊!? 许柚在她跌落大床之前,有些慌张地问:“江尧,你要做什么?” 然而,江尧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停下来,将她往床中央一放,下一秒,人也跟着压了过来,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安静地对视着。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许柚虽称不上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女,但“美女”这个词绝对是够格的,她的外表跟性子一样都比较柔,没有攻击性,因此并不会让人瞧见的第一眼就惊叹。 可若细细去品,会发现特别耐看,是那种越看越养眼的类型。 即便躺在床上,在如此“死亡角度”之下,也丝毫挑不出瑕疵,反而有种惊慌受措之后,迷糊又娇软的感觉。 江尧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现在躺在他身|下的一件百看不厌的艺术品。 许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手指勾了勾他的,嗫嚅着喊了声:“……江尧。” 话音一落,温软的唇瓣被覆盖住。 她被吓得闭了眼。 神经紧紧地绷着,四肢僵硬,有点不适应以这样的角度和方式去亲吻,甚至还有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战栗。 男人的唇从她唇边离开,缓慢辗转到下巴和雪白的脖颈,不厌其烦地温柔又细致地烙下一个个吻,一路蔓延到锁骨…… 如此气氛和火候,大有一种要干点什么的趋势,然而,就没有然后了。 江尧撑起身子,盯着某人闭着眼绷紧的脸蛋看了良久,用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眼底蓄着笑:“许柚?” 许柚没出声儿,也没睁开眼。 她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就是故意去造势,让她误以为他要那啥,最后在她脖子上跟狗似的乱啃一通,就甩甩手离开,临走前还打算嘲笑她一番。 这男人坏得很! 于是,她打算将计就计—— 江尧喊了几声,还是没反应,低低沉沉地凑到她耳边提醒:“别装睡了,以为我看不出来?” 这卧室的窗户正好对着西边,天际的太阳经过半圈的轮转,金色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口直直地打到床上来,也照在她的脸上。 女人皮肤极好,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鼻梁直挺挺,鼻尖小小的。 江尧见她过了几分钟还是没反应,太阳穴两侧突突地跳,脸一沉。 这叫什么事? 不会真把人给亲睡着了吧!? 江尧是学医的,对于人体睡眠状态下的反应尤其清楚。 瞧这呼吸均匀的脸蛋,他能判断她百分之九十已经进入了低浅的睡眠状态,再联想到许柚在停车场时说“早上早起昨晚也熬了夜根本没睡多少”的话,那百分之九十又瞬间增长到了百分之百。 江尧盯着她卷翘安安静静铺在眼睑处的睫毛,看了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 心里有一股火,想发作又发不起来,小心翼翼地起身,帮她调整了位置,拿过枕头垫好,再盖上被子,才认命地出去做饭。 - 江尧在国外待的那几年,梁捷和江益平并不是一直跟他住在一起的。 起初耳朵还没康复的一两年确实是这样,后来梁捷受不了他沉闷的性子且工作清闲,一到节假日就满世界飞,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人影。 因此,常常一个人生活的江尧。 对于厨艺嘛……虽然说不上很精通,至少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为了不翻车,他还专门虚心请教了家里的阿姨。 很学霸地记下做一道香辣大闸蟹一般需要什么调料和食材,记在本上,接着提前一天亲自去超市逛了一圈,全都买回来。 江尧甚至还记得,他当时拿着一个便签纸站在收银台,煞有其事地一边看收银员过机一边清点有没有漏买东西,身后排队的人以及收银员看他的眼神。 如果是做给自己吃,那他就随便来了。 但现在要吃的是许柚,而且还是第一次为她下厨。江尧完全不敢马虎,在学霸的世界里,一直认为每一道菜的食材配方都应该是经过前人的经验实践过且固定调配好的,若少了其中一种调料,那便会不好吃。 例如,纸上写道:生姜20克、葱30克、盐少许、生抽2勺、耗油1勺…… 他都精准地搭配好,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翻炒。 一个半小时过去。 许柚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肚子咕噜噜地叫。 彼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午饭还没吃,完全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刚刚是怎么睡着的。本来她只是想气气江尧,结果因为实在太累,装睡的时间长了竟真的睡了过去。 没有看到他发现她睡着后脸上的表情。 怪可惜的! 许柚赤着脚出去,在玄关处找了双大了好几码的男士拖鞋穿上,闻到厨房有香味飘出,心头漾起一丝满足地过去瞅了眼。 男人站在流理台前刮土豆,衬衫袖口的纽扣被解开,层层叠叠地卷上去,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模样看上去专注又认真。 可能是因为许海城迷之自信的大男子主义,不干家务还喜欢指手画脚。 许柚对那种肯帮忙分担家务,甚至愿意下厨的男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在她的认知里,会做饭,就代表着不是第一次做。 平时肯定也有下过厨。 她勾着唇,轻手轻脚地凑到他身后。 双手从他的腰及手臂之间的空隙穿过,自背后抱住了他,后者动作顿了一秒,往后瞥了眼,嗓音低沉,面无表情道:“醒了?” 许柚皱眉:“……” 怎么的?这两个字好像夹杂着些许怨气!! 他在生气!? 第58章 . 58. 哄人 许柚知道他在气什么,脸藏在他身后,低低地失笑,明知故问:“你好像……有点不欢迎我啊?” 他不冷不热地说:“你发散思维挺强。” 这是在骂她呢?还是在夸她呢? 许柚刚睡醒尚有些迷瞪的脑袋靠在他的背上,抱着他,哼了一声:“怎么说?” “我只说了两个字,你就认为我不欢迎你。”江尧一边洗东西一边不急不缓地道,“我不冤?” “可是……”许柚想了半天,终于揪到一个能批评他的点,“你的语气分明就很嫌弃啊。” 男人略显无奈:“我嫌弃你?” 她点头:“嗯。” “你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刚刚谁睡着了?”江尧冷冽地警告,“我还没跟你计较,嗯?” 许柚撒开手,伸了个懒腰,偷看他脸色,不甚在意地说:“又不是故意的,谁让我这么困呢?” 随后,去正在焖东西的锅旁,拿一条毛巾垫着打开盖子瞅一眼,香味扑鼻,鲜橙色的视觉冲击害她只一眼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她快速阖上盖子,吃饭之前都没敢再看了。 原以为江尧说他会做饭,只是跟她一样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只负责把东西做熟,吃完不拉肚子就够了,没想到竟是这种水准!? 可是,她往侧边一瞟,微诧道:“江尧,你厨房怎么有称啊?你做饭还要用称?称什么?” 江尧:“……” 许柚见他不说话,过去看了眼,又发现两三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条被随意地摆在那儿,上面是他正在做的几道菜所需要的食材和做法,有些配料还精确到几克。 字迹很飘逸,也很漂亮,一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拾起那几张纸,挑眉朝他晃了晃:“你不会专门为了我去学的吧?” 江尧侧目,拧着眉头看向她,夺过她手中的纸,波澜不惊道:“别想太多,只是怕漏了什么步骤,毕竟没有经常做。” “是么?”许柚不是很相信,看他这不自然的表情就知道有鬼,“不是的话,你慌什么?我又不会笑你,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明天明明是你生日,现在弄得好像是我生日一样,要你接我回来,还要你煮饭给我吃。” 想得越多,她就越内疚,忽然发现在这段感情里一直付出的是江尧,而享受的都是她。 虽然,他对她的好,都不是她主动要求的,但实际上看,她就是没付出过什么…… 许柚这样想着,便问了一句:“你说,我这个女朋友当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合格啊?” 江尧在忙活,只看了她一眼,蹙眉:“你想说什么?” 许柚:“怕你跟别人对比,会有落差啊。” 男人愣住,漆黑的深眸盯着她眼睛问:“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合格?什么是不合格?标准具体又是什么?谁制定出来的?” 许柚说不出来,这哪有什么标准,只不过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罢了。 江尧:“天下人各有异,每个人都不一样。要真有标准,说到底,这标准还不是我说了算?只有我有权利给你打分,那么你觉得我会这么无聊,去给自己的女朋友打分么?” 许柚摇头:“不会。” 他不说话了,话题终止。 但许柚认为还是要为他做点什么,明面上乖巧地答应他不再提这个事儿,心里却嘀咕着该为他做些什么好呢? 这几天的休假,刚好她休息不用上班,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去工作,那……去接他下班? 可她不会开车啊!发生意外怎么办!? 去医院给他送饭或者中午的时候陪他聊聊天? 会不会十分钟不到就被他撵走?毕竟他明确说过不生病的话,不允许她去医院找他的。 许柚有点愁。 眼见他快做完饭,她上前打开柜子拿出两个碗和两双筷子,说:“我把东西先拿出去摆好。” 江尧:“小心点。” 许柚:“……” 她没那么娇贵! 许柚把碗筷拿出去,又折返回来,将已经做好饭的电饭煲的电源拔了,用抹布护着手,将里面的胆芯端出去。 盛好饭的时候,菜也已经全做好,江尧逐一端了出来。 看上去还挺丰盛的。 一盘大闸蟹,一盘土豆炖牛肉,还有一盘青菜,全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江尧吃饭喜安静,不怎么说话。 但许柚说话的时候,他不会表现出任何不耐,偶尔还会回应一两句,他们似乎都把对方的脾性给摸透了,好半天的相处没有丝毫尴尬。 反而有种生活在一起很久且岁月静好的错觉。 饭后,江尧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许柚也过去帮他。 待全部收拾完,厨房回归原样,她正要问他待会儿做点什么时,江尧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在客厅里响起。 许柚拧了一下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接完之后,立马进房间换了身衣服,摸了摸她的头说:“乖,我得去趟医院。” 许柚颇为无奈地盯着他,没吱声。 他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瞧见她不高兴的小脸,薄唇抿起,叮嘱道:“我今晚不在,你可以不用回去了,等下自己看会儿电视,或者书房里有台电脑随便你玩,洗了澡到点就睡觉,嗯?不用等我。” 许柚:“……” 听这意思,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什么紧急状况了。 上一次他这么急还是因为附近的高速路车祸且连环相撞,每到这种时候,许柚不细问的话,江尧一般都不会一板一眼地跟她交代清楚。 像是在下意识地让她少接触这种事情,只模糊地说是医院有急事要回去处理。 她趴在门框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伸手按电梯,站在电梯前等。 顶上的数字从七层开始一直往上跳,跳到二十的时候—— 许柚没忍住跑出去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委屈,小声道:“今天晚上就是你生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眼眸微亮,仰着脸笑,“江尧,生日快乐,生日礼物等你回来再给你,先留个悬念。” 他嘴角勾出笑意,捏捏她的脸蛋,“好,早点睡。”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话落,电梯门也在同一秒自动敞开。 许柚就不跟下去了,瞧见他下了楼,便转身回屋里,独自一人无聊地瘫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闷。 随后,她打开微博,刷了刷实时热点。 今晚好像有个娱乐盛典,热搜前排大多被明星的红毯宣传占领,在二十几的位置,她瞅见一个标题后标着【新】的热搜。 #禹城一车失控致3死7伤# 禹城只是一个很小的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一线城市,许柚还是第一次看见它上热搜,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跟她家那位有点关系,许柚点进去扫了几眼,新闻图只有一张,通过照片能看到现场有一辆纯黑色的车子侧翻了,伤者和死者是一概被模糊过看不见的。 但有在场的路人拍了些小视频出来。 评论不免惋惜,各执一词—— 【真的是失控吗!!!!?这么多人命,就两个字失控没了!!!!?】 【是不是酒驾啊!!!大晚上的,还是国庆节,人家说不定就去旅游放松一下或者回家,在路上人都没了,唉……】 【希望没事[蜡烛]】 【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乱揣测好吧,这失控车都翻成这样了,车主不死也伤得很严重啊,说不定真不是故意的。】 …… 此时,距离江尧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应该早就到医院了。 网上开始流出了监控录像,许柚戳进去看,只一眼就觉得可怕,因为车速实在是太快了,被撞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害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原本还打算找周长青练练车,争取以后也能接江尧下班的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柚咬了咬唇,在评论区敲了几个字:【逝者安息,一路走好。愿伤者平安无事。】 就放下手机,走至行李箱旁蹲下,伸手将自己的箱子打开,里面有一些用小瓶小罐装着的洗浴用品和护肤品。 因为经常出差,她每次都不吝啬地将瓶子倒满,反正没多久又要拿去用,总有用光的一天。 上一次续正好是这趟出差前,因此,现在瓶子里满满当当的,毫不夸张地说,用半个月都没问题。 但让她住在江尧这儿半个月,那是不可能的。 许柚将衣服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出来,特别霸道地将江尧浴室里空荡荡的盥洗台占满,全堆上自己的东西。 随后,拎着睡衣进去洗澡。 公司出差一般会安排两个女生一起住双人房,许柚的睡衣都是普普通通的保守型,那些特别丝滑好穿的睡裙,只会在公寓里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穿。 洗澡完毕,她盘腿坐在江尧的床上,往脸上抹了些乳液,无聊地哀嚎了一声,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玩手机。 虽然知道他并不会看手机,许柚还是关心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怎么样了?很忙吗?】 发完,去刷刷微博,看看那个车祸有没有什么新动态,没看到什么新消息,撇了撇嘴,刷了下朋友圈,又开始“骚扰”江尧。 许柚:【怎么办?我好无聊……】 许柚:【假期寂寞在男友家独守空房,该做什么好呢?】 许柚:【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能休息啊?】 许柚:【心疼.jpg】 许柚:【我来隔空给你揉揉肩,好不好?揉完肩……开始捶背……捶完背……继续揉……】 她发了很多小猫咪踩奶的照片过去,像山竹一样的小爪子,一张一合,尽责尽职地给铲屎官按摩。 最后,她还在微信倒数—— 许柚:【十】 许柚:【九】 许柚:【八】 …… 许柚:【三】 许柚:【二】 许柚:【一】 许柚:【江尧,生日快乐啊!!二十八岁啦!!!】 许柚:【猜猜,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江尧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钟。 刚结束两台手术,腰僵硬得险些直不起来,眉眼中带着明显的疲倦,连嗓音都是沙哑的。 然而,在看见屏保显示许柚发来的50+条信息时,又无奈般地低叹了口气,唇角微微勾起,搀着些许宠溺。 老周见他一直盯着手机低笑,过来搭他的肩膀,无意瞥到微信里的几条信息,似笑非笑地说:“跟女朋友聊天呢?生日快乐啊,差点忘了,今天还是你生日。主任说了今天你的门诊取消了,熬了个大夜,回去睡个觉休息一下,别把身体搞垮。” 李柘瘫在椅子上,听见什么女朋友,侧首看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问:“江尧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跟谁谈啊?” 老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耸耸肩:“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的,你问他。这小子的嘴严实得很。” 说起来,江尧还没跟医院里的人说过他谈恋爱的事,尤其是跟许柚相亲过的李柘。 江尧漆黑深邃的眼没有波澜地看向他,默了几秒,很淡然地吐出了两个字:“许柚。” 李柘先是一愣,意识到他在回答哪个问题后,嘲弄地笑出了声,并没有恶意的,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别人。 他眉梢挑了挑,冲江尧说:“行啊你!恭喜你啊,兄弟!”而后,又无奈地向老周诉苦,“我说什么来着?女人心,海底针,猜谁的想法都不要猜女人的,当初拒绝我的时候说医生和投行不搭,哪有什么职业搭不搭的,人家只是跟我不搭而已……现在算是知道真相了。” 江尧无声淡笑。 经过昨晚,其实他也觉得医生和投行不怎么搭。若是换另一种职业,他是不是就可以陪在她身边,不用让她一晚上无聊地发五十多条信息来解闷了? 可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辞职吧? 江尧收拾了一下东西,拿起车钥匙,准备离开。 李柘担心地说:“......这就走了?这么急?不休息一下眯会儿?这状态能开车么?” “没那么虚。”刚刚坐了一会儿,精神也回笼了,江尧轻笑,脚步未停地道,“夜不归宿,是时候回去哄哄女朋友了。” 李柘:“操。” 你就使劲儿炫吧! 第59章 . 59. 洗澡 江尧前脚刚到公寓楼下,停好车,准备上楼,许柚后脚就踏进了洗手间上厕所。 旋即,她站在盥洗台前洗手,想着这个点江尧还没回来,要不要做点早餐过去送给他?紧随而至的一个哈欠后,她瞄了眼时间,心想还是算了,又滚上了床。 实在是……太困了。 现在才八点半,再睡半个小时,九点决定应该……也不迟。 因此,江尧走出电梯,按指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洗手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透着浅黄色的暖光,里面传来细微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是盥洗台上的水槽没有关紧; 沙发凌乱地搭着一张毛毯和一个抱枕,地毯上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翼而飞; 浅白色的大理石茶几上放着两包吃干净的薯片包装,还有一瓶仅喝剩下一口的橙汁…… 而卧室里的某人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江尧颇显无奈地摇了摇头,不难猜出她昨晚这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看电视、吃零食、喝饮料…… 夜生活蛮丰富嘛。 瞧着这九点钟都醒不来的劲头儿,起码熬到了两三点,说是四五点也不足为怪。 江尧皱着眉头,将东西整理了一下。 表面看上去很不省心,实则内心觉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夸张到吓他一跳,且有种任她为所欲为的感觉。 将所有垃圾收拾好,他去洗了个手。 顺便进卧室找了套衣服,趁还有精神在,拧开花洒,洗了个淋浴,冲走一晚上的疲累,再折回卧室,掀开被子上床。 江尧瞧见她乱七八糟的睡姿,给她纠正了一下。 才拥着她开始补眠。 被子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手长腿长的男人。 平时一个人睡一张大床的许柚难免会有些不习惯,意识迷糊地皱了下眉,声音细如猫叫般地哼了几声,抬起脚要踹他下去。 然而根本踹不动,还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压制着双腿。 渐渐的,也就不动弹了,像一只被驯服的猫……开始趴在他身侧乖乖地睡觉。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许柚才悠悠转醒。 刚一侧身,看见尽在咫尺的俊脸,被吓了不轻,顿觉自己被一身熟悉的男性气息包裹,瞬间有些无法呼吸,心跳也跟着开始加速,渐渐到了失控的地步。 ——什么情况? 他们怎么会睡在一起?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换句话说,他们睡一起多久了? 许柚拧着眉,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衣着。 虽有些凌乱,衣摆因为睡姿不当的缘故往上挪移,露出一点点腰线,但扣子却完好无损地扣到了最顶上的那一颗。 也就是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做。 许柚松了口气的同时,拥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她感受到身侧的男人在一点一点地抱紧她,整个人仿佛被困住,毫无半丝动弹的机会。 “……江尧!” 许柚忍无可忍地喊了声,“我很不舒服。” 男人的手果然松开了点儿。 可她还是不怎么能动得了,甚至瞧见他刚刚一直没睁开眼,想必是很累又很疲惫。 许柚靠在他胸膛,小声问:“你昨晚……一直都没休息过吗?” 他嗯了一声,“别吵,让我睡一会儿。” 许柚哦了一声,真不说话了。 两分钟过后。 江尧追加了一句,“也别动,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就让我抱会儿。” “可是……”许柚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而且她已经忍很久了。 昨晚喝了太多水和饮料,早上睡意朦胧地去了一趟,才过两个小时,又有点忍不住。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周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许久听不到他说话,许柚抬眸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瞧见他蹙了下眉,终于睁开眼,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良久笑意浮现在他眼尾,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能闹腾?” 许柚怔了一下,抿着唇解释说,“……还行吧?主要是,这个点我已经睡饱了。你让我待在你身边我又睡不着,醒着的话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动,还不如我起来,让你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昨晚几点睡的?” “……” 这莫名的家长语气让她有些发怵,犹如平时被黎平君问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有没有熬夜之类的问题,撒谎不眨眼地说:“十二点。” “是么?”江尧不怎么相信,“那……” 她趴在床上,半支起身,提着口气听他说完,“什么?” 江尧:“你还挺像猪啊!” 许柚:“……” 这说的是什么话!睡多几个小时就像猪了!? 许柚懒得搭理他,起床去洗漱,还贴心地帮他把窗帘拉紧一些,将卧室门关上,让他睡个好觉。 她刷完牙,优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刷外卖平台,想着今天中午吃什么。 对了。 江尧昨天不是说今天早上有门诊的吗? 那他熬了一个晚上的话,门诊是直接取消了,还是挪到了下午? 刚刚忘记问他,许柚有些懊悔地咬了咬唇。 就算要门诊,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吧。 一般最迟六点也结束了。 今天是他生日。 昨天说好要为他做点什么的,于是,许柚思考了很久,到底要为他做什么呢? 做饭给他吃?不行,没新意。 而且,就她那蹩脚的厨艺。 还不如包饺子,用温水煮熟直接蘸着吃实在。 她眸光一亮,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就这么决定了。 黎平君是“饺子狂魔”,尤其喜欢吃饺子,所以从小到大跟着她生活的许柚对包饺子特别在行。 她买了些食材回来准备了一下,全部搬出客厅,一盘一盘的馅放在江尧的大理石茶几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包…… 假期过得好不自在。 男朋友在房间里睡觉,她在外面包饺子给他吃,真的没人比她更贤惠懂事了。 包着包着…… 许柚渐渐开始无聊,挑了下眉,往其中三个馅里加了一小勺酱油,接着混进没有额外加酱油的饺子中。 全部倒进锅里煮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到底哪三个饺子是特别咸的了。 下午两点。 江尧推门从卧室里出来,漆黑深眸往客厅一扫,没见她人影,倒是瞧见他睡觉前才收拾过的茶几变得又脏又乱。 上面居然还有白色的面粉!? 饶是平时好脾气的江尧,也抑不住眉心突突地跳,按捺着脾气,低声喊:“许柚。” “……”没人搭腔。 听见厨房有动静,他沉默着走进去看了眼,正好瞧见她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眉毛差点儿皱成一个川字,欲吐未吐一般咽了下去。 江尧靠在门边,轻笑:“这么难吃?” 许柚对上他轻佻的视线,嗓音是特有的轻巧:“你醒啦?我做的饺子怎么可能难吃,刚刚那个是我专门放了很多酱油的,不小心被自己吃到了。” “你放那么多做什么?”江尧走过去,拿汤勺帮她看了下火候。 许柚毫不避讳道:“坑你呗。” 江尧:“……” 见他皱起眉头,黑眸盯着她,她又转了口,低低地出声,“骗你的。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又没什么制造惊喜的艺术细胞,还不如实在一点,包饺子给你吃。里面有三个饺子是专门被我加了很多酱油的,如果你能吃到,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怎么样?” 江尧觉得她天真,饺子里若只是多加了酱油,没有其他硬物类似于硬币这样的东西来证明他真的吃到的话,那他演个戏岂不是也能瞒天过海。 况且,她还告诉了他数量。 三个减去她刚刚吃掉的那个。 那就剩下两个。 江尧问:“什么愿望都行?” 许柚:“当然,既然是给惊喜,那肯定要大大方方彻底地给出去啊。我像是那种畏手畏脚的人吗?” 江尧语气夹着一丝危险:“那你别后悔。” 许柚眯了眯眼,瞪他:“你不会说一些很刁钻的愿望吧?” “不会,我有分寸。” “前提是你得吃到。” “那还不简单。” “……” 许柚困惑地斜他一眼。 为什么每次她信誓旦旦地跟他对话,都有种不是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是被他耍的错觉。 江尧拿条抹布出去擦了擦桌子。 她将碗筷拿出去,每个人的碗里都盛了一些,大概一个碗就七八个。 江尧薄唇勾了勾:“喂猫啊。” 许柚:“啊?这样才公平,每个人吃差不多的分量,概率都是一样的,不然你狂吃怎么办?” “我给你做完饭,歇都没歇一下就去医院做了一晚上手术,你确定不让我吃多点?是谁说的,既然是给惊喜,那就大方地给出去,嗯?” 她说不过他,“那行吧行吧……你吃!快吃,撑死你!” 江尧每吃一个。 许柚就看他一眼,怪紧张的。 越看,江尧越觉得她好笑。 本来还打算装一下逗逗她的,竟真让他吃了一个出来,那简直不是一般的咸,而是根本忍受不了。 许柚一瞅他眉眼,就觉得不对劲儿,挑眉问:“吃到了吗?” 江尧:“你说呢?到底放了多少酱油?” “不然怎么区分开来啊?” “所以,我是可以有一个愿望了是么?” 许柚说,“但你别提我根本做不到的,可以提一些我努努力或许能做到的。” “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你说来听听。” “我先想想。” 许柚随他想多久,“但今晚要想出来,因为是生日愿望。” “行。” 吃完饺子,收拾干净厨房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终于偷得了一段闲暇时间,总算有点放假的样子了。 许柚屈膝而坐,踢了踢他的大腿,“愿望……想好了吗?” 江尧捏着她的手,煞有其事地说:“我先提一个,看你能不能做到。” “说。” “一起去洗个澡?” 许柚猛地一下踹过去,喝了声:“江尧,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你现在对我真是……越来越不收敛了!” “怎么不正经了?”江尧低笑着看她,捏了捏她的下颚,“行,刚刚逗你的,我的愿望是……我说了……” “快说。” 他突然认真了起来,敛着眉,平静道,“要不要试着搬过来?” 许柚眼底掠过微微惊讶:“你是说……” 江尧:“我们一起住,也给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第60章 . 60. 恼怒 在提出要帮他实现一个愿望之前,许柚有预想过他具体会提什么样的要求,其中就包括了同居。 因此,在听到他说“搬过来”时,她也仅仅只是稍微地惊了一下,而后下巴搭在膝盖上,眸子低低垂着,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江尧见她这么严肃,试探着问:“这个……努努力也做不到么?” “……” 许柚还没说话。 他就说,“那我再想一个。” 她正要点头答应。 好巧不巧,在她答应的前一秒,他转了口:“要不这几天就别走了,等上班再回去,怎么样?” 许柚:“嗯?” “嗯什么?”江尧不打算退让了,“连这都做不到?还是说,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瞧见男人的脸忽然朝她逼近了距离,许柚烦躁地推开他,“没有,我有说不答应吗?我说了,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那就这么决定了。”江尧很好说话,“这几天留在这,哪都别去。”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竟还低笑着感叹了一声,“这生日过得还不错啊。” 许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无语! 她刚刚差一丁点儿就要答应他同居的事了,居然改口说什么只留在这几天,她方才的表情看上去有这么不情愿吗!? 她只不过在思考如果被黎平君知道怎么交代而已,然后……迟了一秒钟……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如今事已成定局,许柚也不好说什么其实我可以一直不走的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不符合她的风格,也有点说不出口。 无奈了半天,她突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郁闷,关键是她在郁闷什么!!搞得好像不同居很失望一样,失望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许柚挥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桔子,剥开扔一瓣进嘴里,另一只手抱着他的手臂问:“你很希望我跟你住在一起吗?为什么啊?你看我待在你家,原本干净得跟样板间似的,才一天,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她手中的一瓣桔子,被他抓着手腕,抬起手,最后咬进嘴里。 许柚愣了愣,听见他说,“应该没有男人会不希望跟自己的女人住在一起吧。” “哪怕她很爱捣乱?”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不介意。” 许柚勾唇笑了笑。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做饺子之前订的生日蛋糕到了,原计划是一个小时前就送达的,足足延迟了一个多小时。 如今饺子吃光了,看样子也没什么胃口。 但仪式感不能丢。 许柚关了灯,给蛋糕插上蜡烛,点燃……再让江尧吹灭……每一个步骤都不能缺的做好。 蜡烛一灭,屋内一片黑暗,隐隐约约能瞧见人的暗影。 她不着急将灯打开,而是让江尧闭上眼不许看。 快速地跑去行李箱那儿,翻翻找找一通,才折返回来,握住他干净有力的手腕,在上面套了一个像金属一样的东西。 江尧轻笑了一下,嗓音淡淡道:“不会是要铐着我吧?” 许柚蹙起秀眉:“你想要啊?” 江尧不吱声了。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尴尬地低咳了两声。 给他戴好,许柚就着月光独自欣赏了几眼,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去开灯,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江尧早就猜到是什么了。 戴在手腕上的,不是手链,就是手表。 许柚应该不会给他送什么手链,而且他也从来不戴那种玩意儿,冰冰凉凉的,触感有点像金属,那无疑是手表。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 江尧睁开眼,看见腕上一只极具考究的银色腕表,看着挺简约漂亮的,但叫不出是什么牌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 许柚身后还藏着一只,露出来给他看,“我也有。” 江尧问:“这就是生日礼物?” 许柚:“对啊,不满意吗?” 她将另外一只玫瑰金色表盘小一些的也戴在了手上,衬得她的手腕又白又细,跟他那一只还是情侣款。 江尧低低徐徐地开口:“原来还是一对,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这种成双成对的情侣款?” 许柚偎在他怀,挪不开眼地又欣赏了许久:“或许吧。”她威胁道,“不许摘下来。” 这可是她挑了很久,用她的工资花了很多钱买回来的。 专门选了江尧会喜欢的那种款,本来只打算买一个的,瞧见女款也出奇的好看,才忍不住咬牙掏钱也买了下来。 虽然肯定没有他平时戴的那个表昂贵,但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他像是随口一问:“为什么送我手表?” 这原因只有许柚知道,她思忖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也是你生日,应该是你爸妈送了你一个手表,好像还是香港回归的那种纪念表吧。” 江尧肯定记得:“所以?” 许柚:“那时候我不知道十月二号是你生日,只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也没给你什么礼物,当时我就在想啊……明年我要提前准备一下,以朋友身份给你一个生日礼物,但是还没到明年生日,你就走了。所以,之前在思考送你什么礼物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手表。” 江尧没说话,揉了揉她脑袋。 两人无声对视着。 时间越来越晚,许柚决定先去洗澡,拎着睡衣走进浴室,还反锁了门。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慢腾腾地湿着头发走出来。 江尧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在浴室最顶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基本上没怎么用过的吹风机,让她坐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神情专注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许柚自在地享受着他的“服务”,撇了撇嘴:“原来你吹风机在上面啊,我昨天晚上找了半天没找到。” 江尧嗯了声,“平时不常用,忘记告诉你了。” “没事。” 吹完头发,许柚就干脆在床上不下来了。 十月接近初冬,天气愈发寒冷。 许柚赶紧将腿缩到被子上不出来,顺便问了句:“你晚上睡哪儿啊?” 江尧的眼神仿若带着疑惑,无声地看着她。 许柚:? 虽说早上他们俩已经睡在一块儿了,但那会他毕竟是熬了一夜才回来补眠的,总不能累成那样还睡客厅,或者大费周章地去布置客房。 可今晚不一样,现在可是晚上啊!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睡在同一张床上,难免会发生点儿什么。 因此,许柚焦虑也是正常的。 她还没准备好。 江尧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有宠溺,无奈,还有一丝她看不太懂的色调,反问道:“我不睡这睡哪儿?许柚,你真以为我的愿望这么容易实现?只是陪我吃饭,然后大家各自去睡觉?” 许柚:“……” 她的脸立马耷拉下来,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真的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网上有些人不是说第一次都应该尽量美好一些的吗? 至少要制造一下氛围感,穿得性感一点,气氛到位一点,然后才顺其自然地发生…… 现在她穿着保守款的睡衣,一点氛围都没有啊。 再说了,他们从恋爱到现在,连稍微出格一点的肢体接触都没做过,突然就要这样……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也难以想象跟江尧做那种事情的样子! 许柚苦恼地撑着眉心,突然嘀咕道:“那还不如洗个澡轻松。” 江尧无意听到,眉梢轻佻,盛情邀请道:“来,给你个反悔的机会。”正好,他找衣服准备去洗澡,边找边说,“我不反锁,你随时可以进来。” 许柚恼怒地扔了个枕头过去,被他轻而易举地接住。 即便知道他是刻意在逗她而说的那些话,可她还是接受不了这居然是江尧说出来的话!要不要脸!!? 果然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许柚:“你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东西?许的都是些什么愿望……” 全是关于这方面的,早知道就不额外给他实现什么破愿望了,是她拿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现在反悔都不行。 男人淋浴很快,十多分钟基本就能搞定。 江尧出来的时候,跟往常一样没有穿上衣,露出大片的胸膛和锁骨就这么走进了卧室。 原以为许柚那样的熬夜狂魔会强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睛,靠坐在床上玩手机,结果并没有。 她反而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缩成一个蝉蛹状的什物,看上去似乎是睡了,又像是没睡,一动不动的。 江尧刚洗完热水澡,水温虽不至于很高,却也是带着热气的。 他一躺上床,许柚就感受到了,甚至轻微地僵了一下。 江尧眸中透着淡笑,知道她肯定没睡,在床上躺好后,他调整了一下被子,手也跟着动了动,不知碰到了哪儿。 没几秒,跟旁传出女人恼怒的声音—— “江尧,你手摸哪里?” 第61章 . 61. 身材 这句话从被子里传出来。 他也愣了好半响,本是无意的,却说了一句特别无赖的话,“我摸了吗?” 轻轻四个字,足以让女人一点就炸。 怎么说呢?要是他真摸了,却说没摸,那他就是无赖,耍流氓,若他无意碰到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哪儿,那不就是在暗喻着她……身材不好吗? 反正哪种解释都是死路一条。 许柚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凝着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饶是再蠢再笨的男人也能明白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乎于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的“生死难题”。 江尧迟疑了半秒钟,而后说:“我去把灯关了。” 他多此一举地下床,又上床。 折腾来,折腾去。 许柚在这过程中,偷偷将自己往床侧挪了一点,不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然而,她那点小心思早就被江尧看透。 男人装作无事地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 一人睡一侧,跟老夫老妻似的搭伙睡觉,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人说话。 室内安静得甚至都可以听见身侧人的呼吸声,频率无疑是有些凌乱的。 而凌乱的人,明显是许柚。 她提着一口气,见江尧睡下几分钟都没有动静,便逐渐安定下来,证明刚刚的生气是有用的。 他们这……应该算是冷战吧? 冷战期间就做不了那种事情了。 许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都没有过性|生活。 而有的人可能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那档子事儿,有的大学毕业没两年,女朋友都怀孕了,正好领证结婚一手操办过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样一看,江尧确实是挺惨的,可也不完全赖她啊。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而且她也没什么恋爱经验,做不来主动的那一套。 此时,距离江尧关灯躺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许柚确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后,偷偷地瞄他一眼,因为蜷着过于难受,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为了不吵醒他,挪动得异常缓慢,手脚僵硬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直到身后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了她一跳,她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拥在了他身前。 许柚有些呆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迟迟没缓过神来,还以为他睡了,结果并没有。 江尧扣着她的腰肢,将她锁在怀,在她耳畔低低地问:“生气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的浸染下透着说不出的暗哑与温柔。 许柚瞧他这毫无半点儿愧疚的表情,直接了当地说:“我有没有生气,你不是都清楚了吗?” 说出这话,证明她不算笨。 江尧嗯了一声,“猜到是一回事,但你亲自说出口也是一回事,前者和后者有偏差。” “哦?”许柚气笑了,“那你这意思是要我帮你消除偏差,好让你‘死’得明白一点喽?” 他还没说什么。 她又开了口,板着脸,犟着一口气道:“凭什么?我!偏!不!” “……” 江尧对她这伶牙俐齿的劲儿表示惊讶,低低柔柔地笑了声,干净的声线仿佛带着天生的蛊惑,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他朝着她的方向,侧躺着看着她,没忍住用手指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低叹了声,“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学会怎么治我了?” “不要碰我!” 许柚将脸埋进被子里,又被他揪出来,听见他说,“问题还没解决。” 她小小的脑袋里藏着大大的疑惑,咬牙切齿道:“你想怎么解决?” 江尧:“你不跟我说实话的话,那么在没生气和生气之间,我只能当第二种来处理。” 许柚:“所以……?” “我们来讨论一下原因。你告诉我,你生气的点在哪儿?是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你的……”他许是也觉得接下来要说的那个字有点难以启齿,顿了一秒,但转念一想,恋人在房间里谈话,露骨一些又如何,便说了下去,“胸,然后装作没碰到才生气,还是因为碰到——” “停停停!打住……”许柚听到那个字眼猛地瞪大了眼睛,脸皮薄得瞬间涨红了脸,不能理解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些话的,“不要再说了。” 旋即,还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吧?” 江尧非但不恼,反而扯唇轻笑了下,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近乎耳语道,“怕什么?这难道不是迟早要经历的事儿吗?” “可是……”许柚转了个话题问,“你跟别人也会这样吗?” 江尧看着她脸蛋,蹙了蹙眉:“没有,但讨论过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话题。” 她眉头皱起,好奇地问:“跟谁啊?” “一个舍友,外国人。” “……” 其实也不能算是讨论。 当时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江尧跟一个英国人短暂合租过一段时间,那人交际能力特别强,长相也不错,比起他这种沉闷的性子,更招女人喜欢。 基本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感情跟儿戏似的。 甚至有时候无聊,他还会将前后两任女友拿来对比,在江尧看书的时候,突然跟他说起来……前一任女朋友比较瘦,腿又细又长,就是胸有点小……现在的女朋友肉肉的,属于微胖的类型,相对来说丰满一些……前一任身材没后一任好…… 外国人比较开放,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不能谈论的话题,有时候连自己的尺寸都谈。 江尧不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敷衍地应着,实则根本没用心听,因为他在准备一个考试。 随后,那人将矛头对准他,突然问道:“喂,你以前的女朋友身材怎么样?” 见江尧不说话,他笑问,“不会连女人的胸都没摸过吧。” “……” 当时的他对此嗤之以鼻,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事儿。 可如今想起来,突然一股莫名的邪念上头,且有些不受控的…… 没女朋友自然不会乱想,现在许柚就躺在他身侧,睡衣顶上的扣子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小巧精致的锁骨,还有下面若隐若现显出来的起伏…… 安静了几分钟。 许柚发现江尧的眸色越来越深,暗如浓墨,掀起了一点不太明显的波澜。 恋人之间的默契,让她迅速判断出他此刻情绪的源头,有些慌慌张张地喊一声:“江……” “尧”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凑上前来,含住了她因说话而微张的嘴唇,尽情地探|入亲吻,同样是温柔又缓慢的动作,却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略有不同。 不再是不掺欲|望的了,而是透着某种蛊惑与缱绻。 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许柚顿感羞耻,四肢都僵硬住,迷乱之中又不敢看他。 只能闭上眼,晕晕乎乎地被他掌控着,咬着唇,尽力让自己的脸蛋不要变红。 江尧见她如此害羞又不怎么反抗,跟刚刚生气时判若两人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像一只装老虎的兔子,一旦被抓住,就眼睛红红的,可怜至极。 可他到底没这么无赖,见好就收,先且不说他们在一起连半年都不到,现在就是想做也做不到啊,根本就没准备那东西。 就算许柚同意,他也不愿让她在恋爱期间怀孕,或者为了他吃药。 作为医生,他必定清楚其中的危害,为了一时的快|感,而让她遭罪,那必然是舍不得的。 一番暧昧过后,两人瞬间没了睡意。 许柚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丝毫不敢看他,方才涌至头顶的羞耻感还未消散,一幕幕脸红的画面从她脑海中划过。 直到江尧问了句“怎么还没睡”,她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喊了声:“江尧。” 江尧:“嗯?” 许柚郁闷地说:“我身材是不是挺不好的啊?” 许柚觉得自己有点瘦,从小脾胃不好,总是吸收不了,吃再多也长不了几斤肉,虽然不至于到很平的地步,但应该也不算大……吧? 尤其是有林冉这个c cup以上的人在身边晃来晃去,不自信是肯定的,应该说,许柚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自信过。 ……唉。 刚刚不小心摸到他腰腹的肌肉,还挺硬的,而且身高比例也不错,江尧的身材在男人中应该算是很不错的类型。 而她,腿细是挺细的,但一点都不长,上半身跟他……也不怎么匹配。 许柚突然发现她跟江尧谈恋爱,似乎有点赚。 至少在这方面…… 江尧没想到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稍微意外了一下,但确实,现在似乎也只有他有权利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考了一阵,凑到她耳边,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低语,“我说了啊……软绵绵的……” “……” “一只手抓不完。” “……” “我觉得可以。” “……” “有点超出我的预期。” “……” “还挺——”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许柚耳根就烫得要疯了,立马捂住他的嘴,闭着眼睛恳求道:“睡觉吧。” ——别再说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早知道你的脸皮厚度,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也大可不必举一反三回答那么多废话!! 第62章 . 62. 颤抖 那几天假期之后,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也暧昧了不少。 许柚实在是不想承认这样的亲近是靠“睡”出来的,但事实又确实是那样。 现在,“害羞”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许柚在他面前的样子越来越接近真实。 甚至还有些肆无忌惮。 她觉得他们应该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同居吧,但跟同居仿佛又没什么区别。 他那冷冷清清的公寓里添了很多女性生活用品,有她拿过去用又懒得带走干脆放在那儿的,也有他买回来添置的。 例如:拖鞋、牙刷、她的睡衣、还有一些堆在他卧室桌面上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甚至连她的贴身衣物都有,格格不入地跟他的衣服放在一起。 许柚的公寓亦如此,江尧来住过几回,很多东西他就这么放在她那儿不带走了,美其名曰:方便。 下一次,可以两手空空地过来。 想住就住,不想住就走。 足足一个月,许柚自己睡一张床的日子,除了出差的那段时间,简直屈指可数,估计五天都没有。 而那几天主要原因还是他要值夜班,回不来。 许柚觉得这样的状态挺舒服的,很惬意,也特别自在。 她很喜欢,但唯一担忧的是怕被黎平君发现她已经跟男人睡在了一起,即便只是纯睡觉,或者偶尔这个那个一下,并没有到全垒打的地步。 江尧的东西她一般都会收拾得整整齐齐,以防万一。 可还是在某一天被带着牛骨汤来看望她的黎平君发现了,当时周长青也在,是他开车送黎平君过来的。两位家长不省心地在公寓里逡巡了一圈后,发现浴室的盥洗台上居然有一瓶男士须泡膏。 黎平君不解地问:“这是谁在用?” 许柚一怔,许是心里有鬼,不怎么会撒谎的她,顿时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拿来……刮腿毛的。” 黎平君:?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清楚,许柚何时在外表上这么重视过?就连化妆也只是稍微地画一些基础又简单的妆容,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和气色好一些而已。 现在……居然还刮腿毛? 而且在十一月即将入冬已经没人穿短裤的时候刮,独自欣赏么? 黎平君不懂。 但也没往深处想,唯有听见对话的周长青站在一侧意味深长地看着那瓶须泡膏,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价格不低的牌子。 若不是对质量有追求,怎么会挑如此昂贵的品牌。 用来刮腿毛,他是不怎么相信的。 其实,最大的秘密在衣柜里。 许柚最近忙,没来得及收拾,特别害怕黎平君翻衣柜。 然而,黎平君是没翻。 周长青借着过几天会降温,看看她衣柜里保暖的衣服够不够的缘由,轻轻地打开了一扇柜门,下一秒,一件男士衬衫和一条西装长裤映入眼帘。 许柚认命地看着他,拼命朝他使眼色。 周长青接收到后,竟真的没跟黎平君说,而且还帮她转移黎平君的注意力,催促黎平君回家。 他们走后,许柚松了口气。 但周长青估计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儿,许柚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 就在她组织措辞才到一半时,周长青严肃地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半个月之内,亲自跟你妈交代。】 许柚心尖一暖。 她知道瞒着黎平君来谈恋爱没什么必要,且她也没打算真的隐瞒什么,迟早都要坦白的。 之前一直没说,也是因为没找到好时机。 没谈恋爱之前,许柚每逢长假都会回家小住几天。 自从恋爱后,还真的没怎么回过家了,毕竟她和江尧工作都很忙,能休假的机会不多,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有机会必定是腻在一起的。 许柚将这件事情跟江尧说了一下。 对方表示,下一次休假就会跟她回家去拜访一趟,顺便表示一下自己对许柚的真心。 孰料,休假没等到。 倒是门诊日在诊室上班看诊的江尧,等来了自己未来的岳母——许柚妈妈。 事情是这样的—— 自从上次住院后,黎平君对自己的身体要求特别高,每天早晨会跟她那群同龄老姐妹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跳舞,或者做一些简单适合老年人的运动。 黎平君觉得自己目前数岁还不大,也就五十来岁,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便尝试着去跳绳。 刚开始跳的那几天,除了有点喘之外,其他都还好,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就在某个周六,她跟往常一样,七点多在公园里跳绳,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绊倒,整个人摔在地上,惨烈地摔了一跤。 正好,那天许柚在家休周末。 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带着她去医院看骨科。 今天江尧在门诊她是知道的。 挂号时,她在两个骨科医生之间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挂在了江尧那儿。 带着看好戏,同时也有点刺激的心情,她陪着黎平君走进了江尧正在上班的门诊室内,跟他们正式重逢的那天一样,也是一靠近门口就瞅见了他。 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端端正正地坐在诊桌后,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一丝完美和温柔外表下的冷峻。 许柚见他一直低着头,没看过来,低咳了两声,似是在提醒。 随后,扶着行动不便的黎平君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江尧,这才抬眸朝她们看过来,眉眼中难掩惊诧。 迅速往电脑扫了眼下一位患者的名字,又看看黎平君,这才与印象中许柚提过的她妈妈的名字对上。 许柚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低笑了一下,反应快速地从座椅上起身,三两步跨过来,扶着黎平君,将她扶到位置上坐好。 虽紧张却也发挥良好地问:“阿姨,看你这腿好像有点严重,这是怎么了?” 许柚作为家属,详细地说了一下:“自从住过院后,我妈每天早上都去公园锻炼身体,前阵子本来也只是跟着一群人一起跳舞就算了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迷上了跳绳,这不今天跳着跳着就把自己给摔了。” 黎平君觉得许柚说得过于详细了,明明可以只说“摔倒”这两个字的,偏偏说了一堆废话,害她有点没面子。 便找补了一下:“不小心摔的。” 江尧了然地点头。 尽量显得自己专业一些,便没怎么回应她们,而是弯腰低头查看了下黎平君的情况。 别说,还真挺严重的。 江尧轻轻按了几个位置,问:“会感觉疼吗?” 黎平君在他按到某几个点时,皱了皱眉头,边感受边说:“这里会……刚刚没什么感觉……嘶……这里最疼……” 江尧简单判断了一下到底伤在了哪里,为了更准确地知道,让她们去拍了个片。 拍片后,目前可以判断是胫骨骨折,骨折情况不轻。 江尧建议黎平君在医院住院两到三周,进行手术治疗,以更好地康复。 伤到这种程度,手术是必然要做的。 许柚听到“手术”二字时,竟然有点担心江尧。 手术那可是要动刀子并且见血的啊,若手术台上的人是她妈,这是不是有点为难他了? 以前她看一些主角是医生的电视剧时,基本上都会看到一个情节:要是医生的家人要进行手术,他们都会尽量避免自己上场,而是拜托同事帮忙。 因此,在许柚的印象里,平时再怎么厉害的医生一旦碰到自己的家人或者亲近的家属时,都会慌张得连拿手术刀的手都不停颤抖。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 办理住院后,许柚一个人去窗口缴费。 刚将几千块钱定金花出去,就收到某位医生的微信转账1万元。 她被惊了一下,问道:【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江尧:【不是给你的,是孝敬你妈。】 许柚早就猜到了他的用意,切了一声:【可是你这样给我,她也不一定知道这钱是你给的啊。】 江尧:【没事,就当我将手术费里的医生人工费退给你,我可不敢赚你的钱。】 许柚转念一想,也对。 作为女儿,黎平君的费用她肯定是全包的,里面包括了手术费,手术费里有百分之几是江尧的薪酬,相当于她会付他这场手术的工资。 可,这也亏太多了吧? 他转的可不是一千,而是一万啊! 许柚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担心地敲字问:【手术……你……可以吗?】 江尧有点嚣张地问:【不相信我?】 许柚:【哪敢。】 江尧:【放心,这不是什么大手术,我的手还不至于没用到这地步。】 许柚再问了一句:【如果手术台上的是我呢?】 江尧:【......】 第63章 . 63. 傲娇 许柚缴完费,就去住院楼陪着黎平君,有护士扶着行动不便的她躺上病床。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住院了,这一回她还挺得心应手的,给黎平君置办好一切,看着护士先给她做一些基础简单的检查和安排手术时间。 许柚瞧见病房门上主治医生那一栏的“江尧”二字,安全感十足地笑了笑。 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长青。 周长青急得不行,忙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又住院了!伤得严重吗?】 许柚:【骨折了,要做手术。】 江尧好像还说是什么内固定手术,她也跟着补充道:【内固定手术。】 周长青:【交费了吗?够钱么?】 许柚让他安心:【交啦交啦,正好我有空我在这陪着她,你工作结束再过来吧。】 周长青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许柚正思考着要不要将主治医生是她男朋友的事告诉他,没想到他先问了:【在哪家医院啊?省中医吗?可以让李柘来手术,尽早做,拖太久遭罪,你不好意思叫,我来?】 许柚懵了一下,立马拒绝:【不要。】 许柚:【现在的主治医生很靠谱的,老麻烦人家李柘干什么?】 怪尴尬的。 周长青:【为什么不要?】 周长青:【能让你妈少遭点罪,麻烦一下怎么了?最多等你妈好了,我再请他们家吃顿饭,送送礼。】 可别了吧。 许柚无奈地回复:【现在这个医生也能很快进行手术啊,你等等,我问问他。】 以防万一,她又敲了几个字:【千万别找李柘啊!】 跟她聊手术时间的护士,见她心不在焉,提醒她回神,简单说了一下江尧接下来的手术安排,“这几天接收的病人比较多,江医生都好几天没休息过了。” 江尧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她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 许柚点着头,意味深长地看那护士一眼,总觉得她语气中夹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心疼。 护士又道:“所以,近几天应该不会安排手术。而且你妈妈的骨折是单纯的闭合性骨折,还有些充血肿胀,现在是不宜手术的,必须要消肿了才行,也不急在一时。后续手术安排,还要江医生来看看情况才知道。” 许柚懂了:“那一般消肿需要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一般来说骨折在一个小时左右就出现轻微的肿胀,72小时会达到高峰,一周左右断端就会有明显的消肿。如果不消肿就进行手术的话,会很容易导致刀口部位组织破坏,软组织坏死,再者就是肿胀是很难一期缝合的,无法缝合造成的后果更大,明白了吗?现在,江医生开了些止痛药和消肿药过来,等下我们会给你妈妈打一下静注。” 许柚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嗯了声。 她还以为骨折手术要立马做呢,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刚刚江尧说要住院两到三周。 她将护士跟她说的话,又简单地给周长青复述了一下。 对方也表示才知道。 许柚回到病房,瞥见护士在给黎平君打针,小声问了句:“那个……江……医生什么时候下门诊啊?” 护士听见她问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但病人家属着急见医生也是人之常情,她也习惯了,敷衍道:“十二点吧。” 许柚哦了一声,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上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 护士又道:“但江医生应该会吃个饭,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他都已经跟我们说了,你不用担心。” 许柚道了声谢后,没再说什么,陪黎平君聊了会儿天,问她疼不疼。 中午十二点半。 许柚迟迟不见江尧身影,打算出去买个饭回来,便跟黎平君说一声,直接走了出去。 在住院楼的电梯间,许柚边玩手机,边按了电梯往下的按钮,等了一小会儿。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一抬眸,就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眼瞳里,但也只是轻轻巧巧地看了一眼,跟没看见似的,一声招呼没打,就这么走了进去。 江尧觉得奇怪,原本已经迈出去的长腿,又退回去抓住她的手腕问:“怎么了?” 许柚低着眸,没看他,淡淡道:“买饭啊。” 江尧:“等我一会儿,我去看一下你妈妈的情况,再陪你去。” 许柚:“不用了,你不是都吃过饭了吗?你去看我妈吧,我自己下去就行,反正也是打包上来。” 江尧疑惑了一下,看这表情和语气,就知道她生气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趁电梯门关闭之前,他将她拽了出去,扯到附近没人的楼梯间,刨根问底地说:“怎么了?你妈受伤了,心情不好?” “……” “她没什么大碍,等消肿了,做个内固定手术就行了。” “……” 许柚翻了个白眼,执拗地说:“我没有心情不好。” 江尧亲昵地捏她的脸,“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我又惹你了?为什么生气?” 许柚没否定,只是说:“你自己想。” 江尧:“……” 他还真细想了一下,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哪里做错了。 明明在门诊的时候,还好好的。 江尧低头看她一眼,良久,才认命地问:“你不如直接知道告诉我?还有,为什么以为我已经吃饭了?我刚下门诊,今天病人多……” 许柚撇了撇嘴:“你护士说的啊。” 江尧似乎要猜到了:“她还说什么了?” 许柚:“还说,你江医生是个大忙人,没空过来,没空搭理我。” 她承认,她有夸大成分。 江尧也不会听不出来,许柚在添油加醋,他低低地笑了声,淡声解释:“平时也有病人喜欢有事没事找我过去,她回复病人回复习惯了。你体谅一下,嗯?” 体谅一下? 许柚彻底要炸了,看来他还不知道她生气的点在哪儿,居然还叫她体谅一下:“你以为我是在生她的气吗?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况且,这是人家的工作,我生气的对象是你,你搞清楚。” “……” “是啊,我天天晚上睡在你床上,被你摸来摸去,占尽便宜,“女朋友”或者“家属”这几个字你就这么难说出口吗?之前我妈住院,李柘还会以朋友身份来让护士关照一下,你呢?” 片刻,江尧才明白过来,揉了揉她傲娇又生气的脑袋,将她扯入怀,声音低哑地开口:“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你是根本没考虑吧?” 其实,江尧已经一下门诊,连饭都没吃就过来了,但他也没有狡辩。 错了就是错了。 他捧着她的脸蛋,给她皱起的眉头,一下一下地抚平。 低眸看着她白净的脸,“现在补救还来得及么?” “我不知道。”许柚气还没消,“你知道我为了护好你的形象,撒了多少谎吗?连我们住在一起的事儿都没跟我妈说,反正我妈就在那儿,你自己想好怎么补救吧。” 说完,她就要走。 江尧扯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回了病房。 两人却在进病房的前一秒松了手。 江尧进去看了眼情况,关心地问:“阿姨,现在脚感觉还痛不痛?” 黎平君看他一眼,觉得这医生还挺帅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说起话来有种淡淡的温柔:“还行。” “要是痛,你一定要说出来啊。”江尧又重复了一遍,“不舒服也要说出来,千万不要自己硬撑……憋着。” 许柚站在门口,挑眉,看戏似的表情看着他。 黎平君瞧见她问:“你不是去买饭了么?怎么回来了?” 江尧适时说:“不用去了,等下会有护士送过来,正好我也没吃。”他后半句话语气加重了点,看似在强调着什么,不仅仅是对黎平君说的,更是许柚。 黎平君觉得有点奇怪。 她又不是没有住院过,这还是第一次有医生主动给她们解决午餐或者晚餐的问题。 虽然省中医住院部是有专门给病人提供伙食的,但那是要交费的。 多少钱一顿,她忘了,而且她记得是要预约的吧,一般住院的第一餐都不会有,但不排除有的医生比较和善,会主动帮忙。 黎平君自动将江尧划分到了第二种,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还说:“等会儿让我女儿把钱给你。” 江尧说:“不用了,要不了多少钱。” 再说,他也不敢收啊。 因这件事,黎平君越看越觉得江尧人好,性格好,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惦记着自己都快三十还没谈过恋爱的女儿,斗胆问了句:“江医生,今年几岁啊?” 江尧一怔,低声道:“二十八。” 黎平君面上一喜,对这年龄很满意:“只比我女儿大了一岁,她前几个月刚过二十七岁生日。” 知母莫若女,许柚已经看出黎平君在打什么算盘了,估计是媒人隐发作,又开始给她做媒。 这一次,她并没有阻拦,只轻轻喊了声:“妈!”以示警告。 黎平君毫无半点收敛,看着江尧温润的侧脸,直接了当地问:“江医生,一个人?” 许柚:“……” 这话该怎么答啊? 江尧摇了摇头:“有女朋友了。” 许柚一怔。 黎平君略有些遗憾地说:“有女朋友了啊?确实,工作那么好,长得也不错,性格也好,应该挺多女生追的,有女朋友也正常。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尧看了许柚一眼:“金融。” 黎平君又愣了一下:“这不跟我女儿在一个行业吗?” 许柚莫名其妙地被她瞪了一眼,仿佛在说为什么同样是金融行业,人家就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就不行。 江尧跟黎平君对话了几轮后,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坦白算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后来,许柚问他:“你怎么没跟我妈说,我是你女朋友啊?” 江尧:“等过几天,提点礼物过去再正式问候一下,现在太随便了。” 也对。 许柚方才也没想着他会真的坦白,这种事情,还是她主动坦白比较合适,“那就下次吧。” 不知道江尧让护士帮忙打饭时,是怎么说的。 护士瞧见他俩在走廊并肩而行,眼中透着若有若无的羡艳和深意,将三份饭提给他:“江医生,你的饭。” 第64章 . 64. 降服 江尧没有跟她俩一起吃饭,他有自己的休息室,而且下午有手术。 许柚再怎么过分,也懂得包容和体谅,接下来的时间就没压榨他了,让他好好去休息一下。 在病房跟黎平君吃饭时,许柚从拿起筷子开始就一直被念叨,因为没有男朋友,感觉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许柚被念烦了,气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有男朋友的。你看你这样,我就算有男朋友,感情没稳定之前我敢告诉你吗?还不得一下子就被你吓跑啊?” 黎平君被前半句话分走了注意力,压根没将后半句听进去。仿佛她有男朋友是一件多么惊诧的事情,重复问了一遍:“你有男朋友?” 许柚无所谓道:“有啊,怎么没有?” “多大?长什么样?做什么工作啊?真的假的?”黎平君想起之前好像撞见过她跟一个男人在家楼下聊天,“不会是上次我问你那个吧?” 上次在楼上阳台瞧见的那个男人,她没怎么看清,就算在大街上遇到也认不出来,但身高似乎是挺高的,比许柚高了一个头吧。 他开的车看上去也不便宜,所以家境或者能力应该不差,而且许柚那会儿跟她透过底,说那人学历、家境和样貌都不比她差。 ——不排除她对喜欢的人有所谓的滤镜。 黎平君觉得不靠谱,在她眼里许柚像是从来没长大一样,还是需要她时时刻刻盯着去关心。 许柚说:“对啊,我觉得还不错,就答应跟他一起了。” “谈了多久了?”黎平君问。 “没多久。” “……” “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许柚想到刚刚黎平君那么喜欢江尧,便自信满满地添了句,“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不会让我失望。”黎平君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带来看看啊?” “……过几天吧。” 黎平君没想到许柚这么爽快,犹疑地问:“你不会打算跟他结婚吧?” 许柚还没说话,她便警告,“我不同意闪婚,虽然我总是催你,但也只是催你谈恋爱,起码谈一年以上,方方面面了解才能结婚。” “放心吧,不会闪婚的。”许柚觉得她真是想多了。 虽然她规划过与江尧的未来,其中就有结婚的打算,但还真没闪婚的想法。 黎平君安心下来。 那张一直催她、嫌弃她的嘴,也终于歇下了。 许柚越发觉得坦白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得到家长许可的恋爱,不仅多一份祝福,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 下午,江尧一直没有出现。 许柚知道他在手术室里,一个下午都在做手术。她等着周长青来接她的班,就没什么事干了。 周长青让她回去休息。 许柚还不想走,想等一下江尧,便瞎掰了个理由在这多待了会儿,偶尔跟他们聊两句。 终于,在傍晚六点半的时候,江尧穿着白大褂出现在了病房。 瞧见许柚爸爸也在,愣了几秒,而后淡然地走进去。 许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江尧从容不迫地以主治医生的身份问了下黎平君的情况,接着便被周长青问道:“医生,她这腿大概什么时候能消肿啊?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类似的问题,江尧回答过无数次。 护士跟许柚说明了情况,她也传达给了周长青,但生病这事很多人都会慌,总觉得要医生亲自看看给个准信,心头才能落地,才能安心。 许柚低咳了两声:“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至少一周。” 江尧看了许柚一眼,又将视线移到周长青身上。听许柚提起过,这不是她的亲生爸爸,但比亲生爸爸对她还要好,不由得多了几分尊重,也没有丝毫不耐地说:“过两天观察一下才能给到准确的时间,但不排除有变数,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手术,才会更好康复。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会时刻盯着情况的,一旦消肿,立马给阿姨安排手术,尽量让她少受点罪。” 周长青礼貌地道了声谢,下意识转头看黎平君,却不小心用眼角余光注意到许柚朝那医生眨了眨眼,还带着点儿俏皮。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看看许柚,又看看那医生,发现他俩已经避嫌地错开了目光。 江尧给黎平君看了下静注的列表单子,又绕过去调整了一下滴注速度。 正是这几分钟的时间,让周长青打量了他几眼,忽然发现他白大褂里内搭的衬衫有点眼熟,但衬衫几乎都是那样,也不好说真的是许柚衣柜里的那件。 每天穿衬衫和西装长裤的职业并不多,江尧内里的这套着实让他深思了一下。 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江尧离开后,没多久许柚也走了。 两人一起吃饭,然后回去,跟往常一样洗澡睡觉。 第二天,周日。 许柚又去医院看黎平君,不过这一次是搭江尧的顺风车去的。 今天他本来是休息的,被紧急叫回来会诊,研究一下某位重症患者的手术方案。 整个会诊持续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江尧并没有急着回去,在骨科的住院区巡房转悠了一圈。 许柚总是能瞧见他的身影在走廊穿行。 自从昨天发现一些端倪后,周长青就开始留意江尧了,越观察越觉得有猫腻,一方面觉得这个江医生人还不错,仪表堂堂,要是他真跟柚子谈恋爱,那他就别打扰他们了,另一个方面又忍不住好奇…… 当越来越接近真相,就愈发想知道真实的结果,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因此,周长青在住院楼碰见李柘时,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竟真被他“敲”了出来。 李柘说出来后,见他如此惊讶,才意识到:“他们还没跟你们说吗?” 他以为,许柚妈妈骨折挂在了江尧那儿,江尧还总上心地过去瞄一眼,他们谈恋爱的事儿早就告知家长了。 结果,并没有。 李柘发现自己将江尧卖了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都跟他绕着走,心虚得不行。 周长青知道这消息,也嘴不把风地跟黎平君说了。 黎平君想起住院第一天的对话,有种被自己女儿耍了的错觉,可再怎么说,她还是蛮欣赏江医生这人的。 爸爸对女儿的恋爱对象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 自从知道真相后,他看江尧哪儿都觉得差点意思,不咸不淡地说:“现在说不错还早,看看以后吧。“ “瞧你嫌弃那劲儿。“黎平君斜他一眼,“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了。“ “……“ 几乎所有人的都知道江尧和许柚谈恋爱的事,唯有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裸奔”。 还神经兮兮地暗送秋波了几天,终于在黎平君手术的前一天,江尧买到他打算拿去问候许柚爸妈的礼物,正式去见了一面。 江尧提了两瓶托朋友带回来的对身体好的药酒,还有一些有助于骨头恢复生长的营养品,以及看似贵重但很实用的东西,走了过去。 许柚得意地说:“妈,之前你不是问江医生女朋友是什么职业吗?他说金融,其实那就是我,意外吗?” 江尧相比许柚的大大咧咧,多了几分稳重:“之前一直没说,是觉得太随便,也怕你们觉得我对柚子只是玩玩的态度,不好说出口。现在来正式问候一下,我对许柚是真心喜欢的,也规划了我们的未来,打算一步步走下去。” 规划未来? 这许柚还真不知道,她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段话不仅仅是对她爸妈说的,更是她。 主治医生成了自家女儿的男朋友。 原以为黎平君和周长青会很惊讶,然而根本就没有,和蔼地笑着说:“问候就问候,还带那么多礼物做什么?就算你随便一说,我们也不会怎么样,一个人好不好,还是要看平时相处过程中的态度和行为举止。” 江尧却说:“你们觉得没必要是一回事,但我怎么做也是一回事,基本的礼貌和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周长青满意地看着他:“医生这个职业挺好的,大学是在哪儿上的?” 江尧报了个国外的学校名,险些没把周长青吓住,怎么看都觉得他跟许柚没有交集,想不通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许柚补充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他家离我们家不远,只不过前几年出国读书去了。” 周长青:“回来多久了?还打算出去么?” 这个家长都挺在意的,女孩子嫁了人大多都会跟丈夫走在一起,去他们喜欢的城市生活。 江尧递了个定心丸给他:“回来有一年了,不会走了,国外待着没这里舒服。而且禹城这几年也发展得还不错……” 周长青笑:“确实,祖国嘛,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肯定比外面舒服。” 原本看江尧不得劲儿的周长青,如今越发觉得顺眼起来,还有些微的赞赏。 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很直接,不会说什么腻歪的客套话,直接发出邀请:“有空的话,来家里吃顿饭吧。” 此话一出。 许柚就知道,江尧已经将她爸“降服”了,会心一笑。 周长青还关心地问:“工作忙吗?” 江尧:“明天就阿姨手术,之后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来家里坐坐?顺便给你露一手。” “……”这进展神速得许柚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么快吗?” 江尧没说什么,直接应下来。 第65章 . 65. 羡慕 江尧去她家的那天,刚好是周一。 许柚还要上班,下班后怕江尧和周长青单独待着尴尬,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到家后,发现两人相处还挺融洽的? 江尧知道什么食材对骨折恢复有益处,买来的全是鱼虾蛋等富含钙的海鲜。 江尧见许柚回来了,意外道:“不是说要加班吗?还打算待会儿去接你的。” 许柚是故意不说的,只淡淡解释:“有一项工作免了,所以正常下班。” 江尧:“下班也不说一声?” 许柚撇了撇嘴,看向厨房,“你们在做什么呢?” 周长青在炒最后一道菜,刚好下锅,边翻炒边说:“能做什么?聊了会儿天,给你们做饭,这个菜炒完,我就去医院陪你妈了,你跟小江在家里吃啊。” 许柚知道周长青是会做饭的人,就算刚跟黎平君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么多年总是在厨房打下手,也学得七七|八八了。 但她很好奇,他们俩会聊些什么?能聊什么啊? 许柚帮周长青将饭装好,让他拿去医院。 他一走,屋里就只剩下江尧和她了。 江尧的衬衫袖口半挽,将碗筷和菜逐一端出来。 一眼望去,还挺丰盛的,有虾,有鱼,有几只她喜欢吃的螃蟹,有鸡蛋羹,还有青菜…… 满一桌除了鸡蛋,就是海鲜。 许柚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搭配,但做出来还蛮有食欲。 两人坐在饭桌旁吃饭。 许柚忽然说:“其实我之前不住这里。” 江尧问:“是因为你妈结婚了,才搬过来的?” 许柚点头:“是啊,我亲爸好吃懒做,还爱赌钱,本来家里还有点小钱,全被他挥霍光了。我妈跟他离婚后,我们家一夜回到解放前,完完全全靠她的双手一个人去赚每天的饭钱和我的学费。” “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幸福。”江尧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许柚:“是啊,现在老了,也好动了,像个小孩一样,三天两头不将自己搞点毛病出来都不舒服。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个宠着她的人,才如此肆无忌惮,但我以后要说说她,再怎么折腾也不能折腾自己身体啊。” “嗯。”这个江尧倒是赞同,“她住院期间,我也叫人给她做了些检查,她身体除了甲减之外,挺健康的,而且因为规律用药,甲减症状在慢慢减轻。” “你掏的钱吗?”医院检查可不便宜,尤其是老年人的各项身体状况的检查,她没付多余的钱啊。 江尧剥了个虾给她,慢悠悠地说:“孝敬一下家长。希望下次不要再来医院了,包括你……” 许柚冲他笑了笑。 饭毕。 江尧收拾碗筷,发出请求:“不让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许柚看上去不太乐意。 江尧一眼就看出来,她只是在假矜持,“哦,既然这样!那不看了,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没重要到一定的程度。” “……诶!” 许柚发现他真的很狡猾,擅长以各个方面来治她,毫无情趣,“你道德绑架啊?” “没有,只是有点……伤心。” “拉倒吧。” 许柚翻了个白眼,推开房门,先探个头进去瞄瞄情况,看看是否干净整洁。 江尧站在背后,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还藏了人?” 除了被子没叠,其他都挺整洁的。 许柚没理他那句话,直接敞开门,走进去,也让他看到内里全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让除了家人之外的异性踏进她的房间——她晚上常待且藏了很多秘密的地方。 江尧没看几眼就笑了。 许柚正想问他笑什么,就听见他说,“比你的公寓,干净整洁多了。” “……” 她凉凉地斜睨他一眼,这人铁定在内涵她这么干净肯定有一半是黎平君或者家里打扫阿姨的功劳。 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被人明晃晃地点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许柚解释:“我又不常回来住,我房间的窗口外面有一条马路,即便不怎么开窗,时间久了,也会有很多灰尘。家里有个钟点工的打扫阿姨,每个星期帮我擦一擦而已,我的东西是从来不用她收拾的,因为碰乱了的话,找的时候麻烦。” 江尧象征性地用指腹揩了揩书桌表面,没摸到什么灰尘,但她窗户往下的确是一条很多车辆经过的马路,容易铺满灰尘是必然的。 许柚房间只有一个书柜,里面存放的书不多,却也不算少了。 但绝大部分都是她专业的课本和一些相关领域的书籍,特别没看头。 她瞧见江尧往她书柜的某一层看去,便小声道:“这些都是大学的书,有好几本因为考研都翻烂了。” “听说国内的考研比高考还累?” “那不至于,看考什么学校吧。”许柚回忆了一下,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好像两个都没经历过?” 江尧勾了勾唇,没说话。 可恶! 不用经历国内高考和考研的人,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太幸福了。 羡慕不来! 江尧抽出一本书看了眼,也是里面最旧翻得最烂的一本,本想看看她大学时所写的字或者当时做的笔记。 肯定会很有历史,也能由此幻想出她当年看这本书或者上课时的样子。 他随意翻到扉页,竟然在上面看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异性名字。 且再翻过几页,内里做笔记的字体有两种,一种写得端正一些,很明显是许柚的,另一种比较潦草,应该来自扉页上的那个男人。 两种字迹暧昧地黏在一起。 许柚说这一层所有都是她大学时候的书,其中居然保留了一本别人的且是异性的课本,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尧并不是什么小气又保守的男人,他无声默了几秒,将写有姓名的扉页递给许柚看,低声问:“你前男友啊?” 许柚:“……什么?” 什么前男友?哪来的前男友!? 第66章 . 66. 有病 许柚不明白江尧在说什么。 迷糊地看着他。 他低咳了两声:“你不是认识李柘吗?他正好是我同事,之前你们相亲的时候,他喊过我们支招……” 时间过去那么久,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只是随口撒了个谎,许柚根本就不记得了,但被这么提醒,她渐渐回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你不是说你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毕业才分手的么?” “……” 许柚无声地低笑,原本迷瞪的脸蛋突然变得傲娇极了,扯了扯唇,嗯一声:“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江尧喉咙发涩,淡声问:“就是他?” 这本书是许柚拜托广播站同系师姐借的,上面的名字不是她“前男友”,而是师姐的男朋友。 换言之,连她都不认识这个人。 因为上面也有她自己的考研笔记,所以才保留了下来,不舍得扔掉。 再怎么破烂,再怎么陈旧,也是回忆啊。 许柚低头说:“不是啊,这不是我前男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江尧:“那你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许柚被他圈住腰,一下捞到他的大腿上。 他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而她坐在他的身上,被强制地扣着腰肢锁进怀里,大有一种慢慢聊,被盘问的错觉,“看来你大学的时候挺受欢迎啊,经常被人追?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可以谈一下当时的事情了吧?” 许柚眨了眨眼:“比如?” 江尧:“你上一段感情。” “你想知道什么啊?” 说实话,她还享受这种被他带着轻微质问的感觉的,是不是就证明他对她很在乎? 江尧思考了一下,问:“比如,因为什么分手?是怎么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 许柚当时跟李柘撒的谎,还有点印象:“毕业分手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天南地北,不想异地恋,也不想跟着他呗。” “那意思就是被迫无奈分的手,分手后你还喜欢着他?” “……”这是什么清奇的思路。 许柚抱着他的脖子,想了想说:“难道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才这样?我要是真喜欢,我就跟着他走啦。” 似乎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江尧默了几秒,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假如有一天我们也需要异地恋呢?” “我们为什么要异地恋?是怎么个异地法?” “打个比方,一年见不到几次的那种。”江尧问,“你会考虑分手么?” 这延伸问题可真多。 许柚不是很想回答,可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应该不会吧,我能保证自己不会移情别恋,但我觉得我们不会一年只见几面,因为法定节假日那么多,一有空我一定会去找你。” 江尧在她耳畔低低笑,“那我应该不舍得异地恋。” 她记得很清楚,“你昨天答应过我爸,说不会出国的,你不会这么快就要食言吧?” “不会。” 虽然江尧只是打个比方,但她心还是有点慌,总有种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的预感。 可预感终归是预感,她经常在梦中梦见自己的亲人去世然后哭得稀里哗啦地醒来,她的家人们还不是好好地生活着吗。 江尧又问她跟前男友是怎么认识的? 不存在的一个人,她怎么瞎掰都漏洞连连,忽然发现男人跟女人一样,表面看上去好像不在乎,其实对于自己女朋友的感情前史,还是充满好奇的。 许柚开心之余,又不怎么忍心一直将他瞒在鼓里。 毕竟撒这个谎的时候,对象是李柘,李柘知不知道她谈没谈过恋爱,目前已经与她无关,也无所谓了。 可江尧不同。 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呢? 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每次与他对视心脏都会控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现在比过去好多了,高中的时候与江尧对视,她紧张得要命。如今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也是属于她的,暗恋时小心翼翼的感觉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明晃晃的欣赏与垂涎……男色!? 江尧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桌面上的订书机,微微挑眉瞅着她:“怎么这么看我?” “江尧。”许柚说,“其实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不……应该说是我无意去骗你的。” “什么?”他隐隐猜到是什么事,但没说。 “都怪林冉,当时我妈逼我去相亲,林冉说跟相亲对象见面不能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底给透出去,要是跟他说我没谈过恋爱,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单纯,很好骗,所以……” 聪明如他,一下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 江尧不可思议地问:“你骗他的?” “对。” “你没谈过恋爱?高中、大学、研究生、哪怕出来工作都没谈过……?” “嗯。” 他喉咙溢出低低的笑。 许柚斜她一眼:“你好像很开心?” “只是觉得……我俩扯平了。” “???” “本来觉得你谈也没什么,挺正常。”江尧直白道,“我不会对女朋友过去的感情一直揪着不放,但不管男人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去比较。” 确实,换成是许柚,也稍微地会有点这样的心理,“这下好了,你不用比较了。” 他好整以暇地问:“你不会一直暗恋我吧?” “……”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许柚不承认,良久才憋出一句:“……可能吗?” 江尧的嗓音低低的:“要是我早几年回国就好了,我们或许能早点遇见,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许柚现在对以前的事已经看开了,完全是过来人的语气:“你早回国,我也不在禹城啊,我在北京,我研究生跨校考了,你连我大学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在哪儿读研啊?” “不是有林冉么?” 好像也是哦。 许柚想起某件事儿,悻悻地说:“你来陪你姐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们相隔的距离就不远,还在一个学校里,可还是没碰见,证明缘分没到吧。” 江尧瞧见书桌底下一个很隐秘的位置藏着一个被胶布密封住的纸箱,低头问:“这是什么?过……桥……米……线……?” 这个纸箱是黎平君好几年前买过桥米线不要的箱子,被许柚拿去装东西了。 “什么过桥米线?”许柚皱起眉看了下去。 纸箱上还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险些要将纸箱压瘪,她盯着看了许久,当时搬家时的记忆一秒涌入脑中,这好像是…… 她迟缓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注意到这个的?” “硌脚。”江尧如实说,“而且看上去封得很严实。” “硌脚?”许柚对比了一下。 ……真是心酸! 江尧腿长,坐在她书桌的椅子上,长腿往桌下一撂,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 而她从来没觉得硌脚过,甚至乎这个箱子放在底下,这么多年过去,都快淡出她的记忆了……如今仅仅是因为他来了她房间一趟,就注意到。 许柚越来越相信缘分这个东西。 缘分没到时,阴差阳错得让你害怕,缘分一到,前路宽敞,平坦得连个石头都没有。 “你想看吗?” “不会是你小时候藏的内容千奇百怪的漫画书吧?” 许柚瞪他一眼,反问:“你藏了?下次我去你家我要看看,你小时候看什么漫画书,有没有黄……爆的内容。” 江尧:“随口说说。” 许柚让他站起来,蹲下弯腰,娇小的身形一下钻进桌底,将那个表面写着“过桥米线”的纸箱拎出来。 上面铺满了灰尘,手指轻轻一摸,都会变黑的那种。 江尧愈发好奇:“……年代久远啊。” “是啊。”许柚拿了个抹布来擦了擦,接着用剪刀划开胶布,似有深意地说,“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说起来……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呢。” “我的东西?”江尧回忆了一下,始终想不起来,淡淡道,“你也偷我东西了?” “偷?”他一提起这个,许柚就来气,凉凉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拿了又不说。” 纸箱打开的时候,许柚不可避免地咳嗽了两声。 几年未打开过的箱子,猛地传来一股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却不怎么好闻的气味,但因整个箱子是密封的,所以里面的东西不至于很脏,可以说是很干净。 江尧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黑伞和那瓶奶茶,以及他临走前给许柚的课本。 特别整齐地堆在一起。 年少时愚蠢又幼稚的行为,被当事人直勾勾地看着……当时的“战利品”。 还挺尴尬的。 许柚摸了摸鼻子,摊手:“是不是很中二?” 江尧伸手进去,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几眼,不管是他曾经写过笔记的课本,还是为了教许柚数学题而用过的草稿纸,都看了一遍,随后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叹。 许柚揉了揉眼睛,正想问他叹什么气。 男人的手掌就落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拥入怀。她清晰地感受到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腰,而她靠在他的胸膛,懵懂且安静地待了一小会儿。 突然,打破了尴尬。 她仰着较真的脸蛋,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尧无奈一笑,顿了顿,才道:“不中二。” “……” “那你是什么感觉?”许柚又问。 “你想知道?” 她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有些紧张地等着。 江尧沉默良久,淡淡地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这说得过分简单,其实还有四个字没说出口——何德何能。 他不认为自己优秀到能让一个女孩儿惦记那么久。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应该会告诉她,让她好好学习,开心一点生活,等着二十七岁的他来追她,到时候再喜欢也不迟,他不介意追得久一点,或者再被拒绝几次。 许柚撇了撇嘴:“可是你之前并不知道啊。” “现在知道了。”江尧执着地说,“所以以后要对你好一点。” “然后……扯平?”许柚严肃地说,“你对数字真的很执着诶,之前做饭也是把称放在厨房。” “谁说要扯平?”江尧抬起女人的下颚,对上她有点生气的眼睛,捏捏她的脸,“最好让你欠着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许柚咬着唇,故作审视地看着他。 却见他似乎是起了波澜,俯身抬起她的下巴,将她吻住。 他的吻技一次比一次好,经过这么多次试验,似乎也该到这样的水平了,总是吻得她意乱情迷,七晕八素的。 偏偏这里又是房间,背后还有一张柔软的大床,两人自然而然地跌在床上……却也仅限于亲吻。 许柚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如果一个男人不是以做|爱为目的来亲你,那么他一定很爱你,反而有些不爱你的男人,就算是做|爱,也不愿意给你前|戏,去亲你。 她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对不对,但江尧是真的……很喜欢亲她,而且百亲不厌。 许柚问了一个很大胆的问题:“江尧,你爸妈是不是从小灌输一种观点给你……例如……”她有些难以启齿。 江尧侧首,饶有兴致地问:“什么?” 她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脑中一闪而过他们“同居”时那些亲|密行为,都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咬了咬牙,小声说:“不能婚前性|行为。” “……”江尧险些被她气笑,“为什么这么认为?” “嗯……这个……我……”她说不出口,总不能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要她吧,这太尴尬了。 许柚虽然害羞,但也不是什么过分保守的人,谈恋爱谈到一定程度,都了解到对方真心了,她认为是可以做那档子事的,并且她记得……她好像没有拒绝过他吧? “算了。”她不说了,就此翻篇吧。 “……” 现在轮到江尧不依不饶了,“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 “有什么就直说,你想要做什么,就大胆说出来,嗯?” “……”他踏马是故意的吧,还大胆说出来。 许柚默了一会儿,干脆道:“我不。” 江尧似笑非笑,“我怀疑你在怀疑我的能力,你看着我的眼睛……” 许柚一跟他对视,就慌了,也泄露了心里的想法。 好吧。 她担心过,是担心,不是怀疑,他那方面有没有问题。 所以她是善意的。 男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气场也压着她,薄唇落在她耳侧的肌肤,声音格外的低,又带着沙哑与轻佻,“你很想要?” “……没有。”许柚拒不承认。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我说了没有。” “女人说没有就是有。” “我是例外。”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许柚投降,弱弱的,用两人仅能听到的音量问:“……真的没问题吗?” 江尧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随后身体压得更低,害她都无法呼吸了,如此亲密无间的距离,让许柚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更不知所措的是—— 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有病吗? 有没有问题说一声就好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最过分的是,意|乱|情|迷中,江尧抓着她的手,按了下去。 第67章 . 67. 想要 事后。 江尧将她带到洗手间,顺着水龙头涌出来的清流,仔细地清洗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刚刚所经历过的一幕幕颇有情|欲的画面都不存在似的。 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洗完手,许柚还感觉到手上的温度有些滚烫,明明已经很凉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升温发热。 过去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体验,如今算是真真实实地经历了一次,也摸到了一直不敢去摸且没摸过的东西。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点……奇妙!? 以前许柚不懂,为什么每次她洗完澡在氤氲水雾中走出来,江尧看见她都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看电视的时候忍不住将她搂在怀,接吻的时候忍不住摸来摸去,更别说睡觉前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啊。 一样的东西,她的身体又没有变过,就……不会腻的吗!? 现在,她似乎有点懂那种感觉了。 而且发现自己隐隐有种好|色的属性,是跟她一直以来的性格反差巨大,怎么也没想到的……那次之后……竟然还想再摸一次。 但她并不会跟江尧说。 也说不出口。 _ 那天之后,许柚出了趟差,大概四五天才回来,回来后黎平君还没出院,也没能下床。 每天在病房里待着,简直要将她待“自闭”了。 江尧说起码一个月才能下地锻炼行走,四个月才能弃拐,这中间的康复期最少也要半年。 许柚觉得这样挺好的,让她长长记性,看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不顾安全地去蹦蹦跳跳。 双方都见过了家长,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算是定亲了的。 黎平君和周长青都挺喜欢江尧的,尤其是住院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接触密切,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更发现江尧性格沉稳和行事谨慎,医院里也没什么暧昧对象,凡跟护士和女医生相处都进退有度,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既然如此,许柚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干脆搬到了江尧的公寓去住,各种杂物都在逐一地挪过来,两人算是正式同居,晚上睡前和早上醒来看见的第一眼都是对方。 之所以不住在她的公寓,原因很简单。 许柚那边是个旧楼盘,邻居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还有一对儿女,卧室墙壁的隔音很差,她经常被他们吵得睡不着。 最无奈的是,他们家有一只哈士奇。 许柚不怎么怕狗,小型犬例如柯基、博美这种,她完全可以接受,但真的巨怕哈士奇,特别大一只,站起来估计都有她那么高了。 搬去跟江尧住后,许柚顿觉耳根都清净了很多。 也不用每天下班害怕跟那只哈士奇碰上面,两人在楼道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 许柚问过江尧这套接近两百平米公寓买下来的价钱。 知道数目后,她险些惊掉了下巴,还不算装修费和各种家具置办的费用,就已经这么贵了。 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那这套房子隔音应该很好。” 江尧挑了挑眉,仿佛在思考之前有没有什么因为隔音差而不太好的回忆,似笑非笑道:“不一定。” 许柚:? 许柚在这连续住了一周之后,终于意识到一个真理:再贵的房子,隔音也不一定好,尤其是这套真的巨差,超级差!!! 尴尬死了!!! 那天晚上,正好是周五。 第二天两人都不需要上班,江尧就着暖色的夜灯,坐在床上翻阅一本医学类的书籍,而许柚则因为工作了一天,疲惫得躺在他身侧,蜷着被子准备入睡。 大约在接近零点的时候,楼上开始响起细微的轻轻的撞击声。 砰砰砰砰—— 许柚困得不行。 起初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直到楼上的节奏越来越快,她才猛然意识到好像……跟某种事的节奏很像。 许柚睁着迷蒙的眼,与江尧对视了一眼。 江尧无奈地用被子盖过她的脑袋,低低道:“睡吧。” 许柚叹了口气。 她也想睡啊,可是睡不着。 许柚被上面的声音扰得有些心烦,尤其是上次在她房间经历过那档子事之后,她特别想换种方式再试一次,但是半个月过去,一直没有尝试。 她便伸出手,揪了揪男人的袖子,双眼亮晶晶地问:“江尧,上次我们逛商场不是为了凑单多买了一个东西吗?要不要试一试?” 江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而后便想起来了。 那是——避|孕套。 当时是在收银台顺手捎回来的,理由是:先备着,迟早会用到。 “你想试?” “没有。”许柚撇了撇嘴,“就问问你……也不能浪费不是?还挺……贵的。” 江尧瞧见她微红的双颊,以及言语中前言不搭后语的各种暗示,没忍住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大胆?” “大胆?” 她很大胆吗!? 许柚也思忖过这个问题,虽然从小到大她都挺自卑、敏感的,这样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破碎的原生家庭,以及重男轻女不喜欢她的奶奶和爸爸。 但庆幸的是,黎平君很爱她。 即便她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这个字眼,许柚也能感受出来。 现在回想以前做过的事儿,还真能用“大胆”两个字来形容。 比如:高二的时候,她成绩一般,却妄想着向江尧看齐考进清北,再后来她以极高的分数,执拗地选了一所老师和黎平君都不赞成的学校,想离他近一点,奢望与他重逢…… 其实还有一件事,许柚没有说,怕他们担心,连黎平君和周长青都不知道。 她只告诉了林冉。 “江尧。”许柚说,“其实有一年我自己一个人,坐了好久的飞机,去了一趟英国。”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江尧的兴趣,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 “大学毕业那一年的暑假。签证日期挺短的,加上我没问爸妈要钱,没什么钱,所以只在伦敦待了几天,就回来了。你那时候在那儿吗?” 江尧回想了一下,随后说:“好像……不在。” 她哦了一声:“难怪我没碰见你。” “我在,你就会碰见了吗?”江尧在她唇边亲了一口,泼她冷水,“一个城市人口接近一亿,哪那么容易?” “说不定呢?” “……” 相处那么久,江尧自认为多少是了解她性子的,但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她了。 好像一本书,刚开始对内容与节奏有点喜欢,中间趋于习惯,后来不仅不厌倦,反而还惊喜连连,一个刚大学毕业还没出社会历练的毛头丫头独自跑到国外来找他。 江尧将她锢在身下,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脸蛋,心头漾起柔软,低声问:“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应该没有了。”许柚暂时也没想到,见他有点上头,腮帮微鼓,顺便告诉他,“你也别太感动,那相当于我的毕业旅行,考研挺累的,确定被拟录取后,去放松一下罢了。还有,我回来后就不喜欢你了。” “……” 江尧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毕竟她好几次明确跟他说过,她大学以后就对他没意思了,或许那在她心里还是个告别旅行。 “那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在这儿?”江尧显然已经无所谓,随她怎么说。 现在告诉他,她曾经放弃过他,那简直不痛不痒,可以说是毫无伤害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以这样一上一下的姿势来聊天,许柚有些不自在。 有种被俯视的感觉,又不是干那档子事,干嘛非要这样?躺着的姿势,从上往下看,还是素颜状态,说不定还有双下巴,有多不好看,她心里清楚。 她像条毛毛虫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体,想从他侧边窜出去。 楼上的动静声消停了下来,虽然时间有点短,却也不关她的事儿。 然而,她还没怎么动呢。 就被他单手轻而易举地捞了回来,明明没什么的,现在却有种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将她困在身下,漆黑深眸紧锁着她,哑着嗓音问,“跑什么?不是说要试一试?” 许柚咽了咽口水,没搭腔:“……” 刚刚聊到了别的话题,她还以为就此翻篇了。 许柚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已然被他按在了两侧,如此暧昧的姿势,害她脸蛋愈发变红,大有红得滴血的趋势。 月影横斜。 云朵飘在月亮前,欲遮未遮,一阵风吹来,没一会儿便吹散了,洒落淡淡银辉,给室内渲染上一股暧昧的气氛。 许柚还没说话,就被男人轻轻吻住。 熟悉的大床,安静的环境,加之没有了顾虑,做什么都随心所欲起来。 成年人的世界,“禁果”一词早就不存在。 他们在做的不过是大部分恋人都已经做过的事。 由于是第一次,双方都有些紧张。 许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虽然害怕,但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兴奋。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对不对,如果做这件事的对象是他,她发现她会很期待这样的事情。 不仅限于这件事,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她都很想跟他做。 例如,一起旅行…… 哪怕是有些情侣不会做的事,她也想跟他完成。 就像……结婚。 但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许柚不清楚这是不是叫恋爱脑?但林冉说,真心投入感情谈恋爱的人,基本上都会有这样的一个阶段。 即便是已经变为前任,谁又没在某个瞬间幻想过跟那个人结婚呢? 只是世事弄人罢了。 这不叫恋爱脑。 这叫热恋期。 林冉还叫她好好享受这个阶段,激情过去,生活就会变得平淡。 偶尔会有惊喜,但平时几乎都是趋于一条直线的毫无波澜。 许柚和江尧在那方面的事情上难得很合拍。 他们都挺在乎对方的感受。 江尧给足她良好的享受,前|戏可以称得上十分温柔,但又带有他时不时透出来的急切。 即便他已经有了明显的情|动,愈发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可还是耐住性子,等她可以适应了才进行接下来的一步。 许柚也明白,女人总是矜持虽然看上去单纯无害,但都到这时候了,过分矜持,难免会有些无趣。 她干脆放任自己的情绪,露出最真实的表情和状态。 欲拒还迎。 却又不过分的。 勾得江尧不上不下,呼吸絮乱,低哑地问:“你想好了吗?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大家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后果,她不认为自己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许柚摇了摇头,反而问他:“难道你不想吗?” 他几乎是迅速地就给出了答案:“想。” 许柚多此一举地又问:“想和我?” “不然?” 他蹙了蹙眉,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质疑这样的问题。 许柚在他耳畔低语,“……有多想?” 这丫头话越来越多,江尧早就看穿她的诡计,她就是害怕,在拖时间,低头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巴,以资惩罚。 许柚没觉得疼,反倒感到一阵痒意。 该办正事了,江尧跪在她身侧,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东西,迅速撕开做准备…… 许柚躺着能看见他精壮的上身,以及逶迤而下的人鱼线。 不明白一个医生将身材练那么好做什么? 许柚不太喜欢像健身教练一样一拳能打飞十个的肌肉型身材,也不太喜欢干干扁扁只有骨架的,江尧这种刚刚好戳中她的审美,不上不下,适中。 毕竟他锻炼并不是为了展示什么,而单纯只为健康,有足够的体力去应对手术的车轮战。 许柚咬着唇,紧张地等着他。 很快他便覆下身来,第一次找不准位置,怎么都不成功,按理说他是医生不可能不懂啊。 许柚有点懵。 但瞧见他极力忍耐且额头布满密汗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原来理论学多了,不实践也是不行的。 马哲果然是真理! 许柚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袖手旁观下去了,凭着本能,她有些纠结又跃跃欲试地探手。 一手捂着脸,一手去帮他。 几番折腾之后—— 成了。 许柚忍着痛,脚趾都忍不住蜷起来,咬着牙,眉头紧锁。 却又忍不住感叹:我真是绝世好女友! 第68章 . 68. 证明 然而,还没过多久。 许柚刚适应过来,就感觉身上的颤动突然停住。 男人沙哑的低喘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但明显与方才略有不同。 许柚迷茫地看着他,以为他是打算换一下姿势,小说里不常说男人都不满足于一个姿势的吗? 最喜欢的还是从后面进入那种。 很快,许柚发现她的想法错了。 江尧似乎并没有换姿势的意思,她懵了懵,回想起刚刚某一瞬间奇异的感觉以及现在的状况…… 许柚大脑空白了一片。 想到某种可能,随之而来的第一个反应是看了下时间……多少分钟来着!?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不是吧!!!? 他这就…… 到了? 正是她这一惊奇又无辜的眼神。 男人的脸彻底黑了下去,可以说这么多年来,遇见什么难搞的病人或病人家属脸都没这么黑过,跟结了冰似的。 这一次,是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彻底丢了脸。 还丢了......两次!! ...... 沉默过后。 两人各自重新躺回床上,共同盖着一张被子,即便贴得很近,也没有丝毫的情|欲弥漫,反而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尴尬气息。 许柚咬着唇,没有这方面安慰人的经验。 也不知道第一次的话,这样的时间算不算正常,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江尧每次跟她暧|昧,都不进行到最后,是不是因为…… 可是他没谈过恋爱啊! 他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问题?! 哪哪儿都说不通,许柚忍不住低咳了两声,现在睡觉的话,挺尴尬的,想找点事儿做,闭了闭眼,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我去洗个澡。” 洗个澡回来,再找点儿别的话题聊聊,应该就能将这带过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迅速起身,脚还没动,就被男人的手臂拦住,又跌回床上。 他喉间有些压抑道:“好端端洗什么澡?” 要是刚刚很激烈,洗澡很正常。 可寥等于啥也没做,还去洗澡,那简直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许柚翻了个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打破尴尬说:“我不介意的。” 这生硬的几个字。 江尧听了都忍不住想笑,嘲弄道:“可你的表情分明很介意。” “有吗?”许柚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地又说了一遍,“我真不介意,第一次嘛……谁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也……挺正常的……楼上那声音不也很快就没了吗?你刚刚是不是很紧张……” 医生都找不准位置。 这不符合常理啊! 江尧“嗯”了一声。 紧张是肯定的,第一次,还是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做,许柚的身材不差,在他眼里可以称得上是很好的那种。 腿细腰细,该有的地方一个不落。 她总说自己那里只有b,不大,但他感觉还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腰太细的原因,肉都堆到那儿了。 就算没c,应该也是接近的水平。 ......男人嘛。 外表再怎么绅士有礼,温柔有度,都到这个岁数了,怎么也不可能没独自解决过,江尧也不例外。 一直以来他都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跟许柚谈恋爱后,没真正碰她,主要是因为恋爱时间太短,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跨度很长,但他还是想在所有事情都确定的时候,才去做这件事。 让她毫无顾忌,不用胡思乱想地将自己的最美好交给他。 就像现在。 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巧合,他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栽”在她身上……大意了。 许柚那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他一眼就看穿,多半是以为他知道自己有隐疾才不愿碰她。 江尧又吻了吻她锁骨一片细腻的肌肤,呼吸逐渐粗重,暗哑道:“我们再试一次。” “还试啊?”许柚不是不愿意试,就怕再试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他会更沮丧。 “这一次绝对不会......”江尧信心十足地说。 许柚皱眉看他,见他这么笃定也知道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像个小坏蛋一样笑着:“真的吗?” “不信,你拿个闹钟记时,嗯?” “......”这太夸张了吧。 “就怕这次是你先到。” “不可能。” 许柚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 从小到大她没有自己解决过任何生理需求,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无法想象自己那时候的样子。 就......挺羞耻的。 最后,许柚还是没有摆什么闹钟。 她要为自己的男朋友着想一下,万一呢,万一呢……就更尴尬了不是吗? 江尧征求她的意见仿佛只是象征性的一问,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做的。 第二次的前|戏没有第一次久,可该有的步骤都没有省,也成功将她拉进了状态,忘了方才尴尬的一幕。 然而,就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 叮叮叮 传来一阵手机默认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卧室突的响起,吓了她一跳,一听就是江尧的手机。 这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江尧不打算理会...... 电话却不依不饶。 响完一个,自动挂了,第二个又立刻响起。 如此循环。 许柚直觉是医院里的事情,推了他一下。 随后,听见认识他以来的第一句脏话,低低地“操”了声后,他起身走进了浴室。 许柚叹了口气,随意套上一件他的衬衫,稍微遮挡住上身和大腿根部,拿起他的手机,帮他接通。 “喂?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端打电话的人闻言愣了一下,先确认有没有打错电话,而后才问,“你是他女朋友?” 许柚:“对,他现在在洗澡,没办法接电话,我看你一直打过来,或许能帮你传达一下。” “哦。”那人没多想,“原来是在洗澡啊,你就跟他说立马来趟医院吧,有点事,电话不方便细说。” “好。” 许柚挂了电话,去敲了浴室的门,跟他简略交代一下。 没几分钟,江尧推门而出。 一眼瞧见她此刻的穿着,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穿他衣服,而且只穿他的衬衫,里面什么也没有,细白的腿自衣摆下晃啊晃,扎眼得很。 他弯了下嘴角,揉揉她的头发,发自内心地说:“突然发现......你还是这样最好看。” 许柚不解地抬了抬眸:“嗯?” 他没忍住伸手隔着布料在某处捏了捏,低声道:“下次向你证明。” 许柚翻了白眼,发现男人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她点点头,打鸡血似的鼓励:“你一定可以的。” 江尧的脸立马臭下来,“你再多说几句类似的话,我不介意不去医院,直接向你证明。” 她说错了吗!? 她明明是好心!!! 许柚皱着眉,推他去玄关处,嫌弃地说:“快走吧。我也不介意你今晚别回来了,让我睡个好觉。” 江尧:“......” 第69章 . 69. 伴娘 江尧这职业,毫无预兆一个电话被叫走,是常有的事儿。 许柚刚开始会有点郁闷,现在已经习惯了,既然喜欢他,就得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所信仰和坚守的东西。 这样一想。 许柚突然觉得自己伟大起来。 对比军人的妻子或女友,她似乎又变得幸福很多。 同时也很佩服那些跟军人在一起的人,比如江呓。 某一天晚上,许柚和江尧在沙发上聊天。 她好奇地问:“怎么你姐姐一天到晚不着家,你爸妈也不管管啊?女生独自在外不担心出什么事儿吗?我妈妈甚至都不怎么同意我离开家自己找个公寓住,当时还僵持了一阵。” 江尧低笑:“管不了,反正有人看着。” “谁?”许柚想起那天在他书房看见的一个人名,“陆清随?他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尧嗯了一声,“他本来是体育生,后来放弃了特长生考试,直接高考进了国防科大,现在在北京。” 其实这些都前几年江呓跟梁捷在饭桌上聊天说出来的,他记性好,记得八九不离十。 “体育生?” 许柚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回笼。 会考之后,江尧出国害她意志消沉了几天,那时候连续一周整个人都是丧丧的。 林冉跟她说,学校里又不止江尧一个帅哥,七班有个体育生也很帅啊,人高高的,身材好得不行,但就是听说已经有女朋友了,没人知道他女朋友到底是谁。 国防科大。 许柚没怎么了解过军校方面的信息,也多少听说过,据说这是“军中清华”,不仅分数线高,体格要求也很严苛。入学即入伍,是中国现役军人,毕业后授予上尉军衔。 因此,许柚才知道江呓为什么一直待在外面不回来。 估计就是因为陆清随走不开吧。 许柚还挺佩服的。 时隔这么多年,上一次见面还是高二在小卖部门口,下着蒙蒙细雨,她没敢认真去看江呓的长相,却也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乃至今日,依旧记得很清楚。 - 江尧从手术室里出来,再跟胸外科的同事研讨了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整个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结束,江尧还没走出会议室,就收到了许柚的信息:【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大多数人第一次时间都不算很长。有的甚至好几次都不成功,这里的不成功指的是根本进不去,是不是发现你已经很厉害啦!】 江尧:【……】 昨晚打电话喊他来的老周走过来,凑上去偷瞄了眼手机屏幕,边打哈欠边说:“什么很厉害?” 江尧立马收起手机,不耐:“没什么。” “哎,话说你跟你女朋友已经同居了?在一起多久了?有半年没?昨晚打电话过去,听到一把娇滴滴的女声吓我一跳,还以为打错电话了。” 当然,“娇滴滴”这个词肯定是夸张了的,许柚跟人说话从来不会是这样的语气,只有做错事稍微撒一下娇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牵出这样的嗓音。 江尧淡淡道:“有了。” 老周拍了拍文件:“真快,之前我还担心你这副谁都欠你钱的鬼样子会吓跑姑娘,现在这么快就在一起半年了。” 江尧笑笑不说话。 哪有半年,他不过是加上了追她的那段时间,之所以在口头上加长他和许柚恋爱的时间。 实质是一种保护。 老周这人虽说不坏,但有时候嘴还是挺碎的,他不想听见一些议论“他女朋友跟他在一起半年不到就同居”“有点随便”“进展太快”类似的话。 对于闲言碎语,江尧一向懒得解释。 干脆直接在源头杜绝一下比较好,至于他和许柚的进展问题,他也有想过,世界上相互喜欢的恋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每个人都按着一个模子走? 快就快呗。 他有自己的考量,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给她什么,就好比如她说的,一辈子的喜欢。 说到做到。 …… 江尧回休息室歇了会儿,喝口水。 刚准备离开,就被科室主任叫住,说有些事要跟他详谈。 江尧跟他来到办公室,往沙发上一坐:“怎么了?” 主任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是这样的,这不是过阵子又过年了吗?年后有个去北京的学习机会,我们科那几个医生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北京?” “……”江尧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下时间,“多久?” 主任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一年不到,也就半年左右。” “为什么是我?” “你也知道,老周这人没什么事业心,而且家里有老婆孩子,让他离开半年不仅麻烦还用处不大,白白浪费一个机会。李柘呢,虽说暂时单身,没什么顾忌,但前几年一般有这种机会的都是他去,也该换换人了。就你了,提前跟你说一下,不急,还有一两个月时间准备,也就半年。那边有个我的导师,特厉害,你跟着他绝对不会吃亏。” 江尧垂眸,勾着唇淡笑了声。 主任十分看好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说:“这些机会真的不多,你多抢着要,对以后有好处,不仅是技能上的提升,还有人脉,以你的能力不应该仅限于此。” “……”江尧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行,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啊?”主任并不觉得他不会答应,只以为他在客套谦虚,“最迟下个月啊,给我答复。” 这突然的半年“出差”打得江尧措手不及。 顿觉自己真是乌鸦嘴,上周才问了许柚“万一他们也要异地恋,她会怎么办?”,这才过了多久,就应验了。 甚至,他还不知道怎么跟许柚说。 他想她一定会让他去吧,无论任何事情,她都喜欢站在他这边,去鼓励他支持他,但看见她违心的笑,又忍不住心疼。 不出几日。 江尧去北京的事儿,已经传到几乎整个科室都知道了,连护士都来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怎么交接工作。 明明他还没答应!? 江尧有些无奈,但又不能去说什么。 主任给的说法是,李柘拒绝了这次学习。 所以不管江尧答不答应,都只能是他去了。 因为必须要派一个人过去,总不能失约不是? - 接近春节。 许柚越来越忙,晚上加班到□□点都是常有的事儿,原本愉快的周末也瞬间变得不愉快起来。 每天最轻松的时候,估计就是洗澡,然后带着一身的疲倦躺上床,准备睡觉。 毫不夸张地说,她几乎每晚都能秒睡。 江尧见她这样,也没好意思让她再去跟他做那档子事。 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非要拉她起来,叫醒她,去证明什么。 没必要。 况且,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最近林冉的临产期快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肚子里的宝宝会在春节前后出生。 这最后的一个月本来是孕妇最辛苦也最紧张的日子,可她每天都精神得不得了。 许柚总是能收到她发来的信息,让她帮她做选择。 林冉:【看这婚纱怎么样?】 林冉:【我在想,到时候我是穿抹胸的那种好,还是深v的那种?】 许柚用喝水、上洗手间的时间回复她:【深v,你身材好。】 林冉:【我怕梁子豪不愿意。】 许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敲字:【你以为你穿抹胸就很保守吗?就你那身材,穿什么婚纱都不保守,要不就直接秀禾服一穿到底?】 林冉:【滚。】 林冉:【婚纱还是要穿的,一辈子就只有一次,我管他干什么?我自己好看就行啦。】 许柚:【那不就是喽。】 林冉:【那你呢?】 林冉:【我到时候找人给你定制伴娘服,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柚:【定制?随便买一件就行了。】 许柚觉得太大费周章了,伴娘服也只穿一次,纪念意义跟婚纱不是一个量级的,没必要定制。 林冉:【不行。】 林冉:【又不是没有钱,能花多少钱啊?我给你定制个包臀的那种短纱裙吧,下面是透明的白纱?】 许柚:【你在变相说我腿短?】 林冉:【我在真诚地为你考虑。】 许柚:【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你来决定就好啦,这是你的婚礼,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冉:【没劲儿。老是跟你讨论都讨论不出结果,江尧有没有说你很无趣啊?】 许柚:【……】 她还真认真地想了想,随后说:【没有啊,因为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他说了算。】 林冉:【啧。】 林冉:【在我面前撒狗粮?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许柚:【笑你个头,我去上班了。】 在许柚那儿问不出结果,林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从江尧下手。 毕竟,许柚说他们的事都是江尧说了算。 隔日下午。 江尧的手机跳出一条信息:【你希望你女朋友的伴娘服是怎么样的?看到请告知我,谢谢。】 林冉公式化的语气。 简直令江尧一头雾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工作群群主发言。 林冉是有理由的。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跟闺蜜的男朋友接触太暧昧。 江尧正好得空,在脑海里细想了一下,上网找了张网图发给她:【这吧。】 林冉:【………………………………】 露肩宽吊带的长裙。 虽然是挺……唔……也还行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怪。 林冉只能用一个“土”字来形容。 接着,她将聊天截图发给许柚:【你确定你们家以后都要江尧说了算?】 许柚一看,刚喝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微笑脸]请按他的反方向定制,谢谢。】 许柚:【你们平时聊天语气都这样吗?】 林冉知道许柚疑惑的是她询问江尧问题的语气:【避嫌嘛。】 许柚:【……】 没几天。 林冉的婚期定下来了,是在明年开春三月份。 如此推算下去,也就是说出月子一个月就举行婚礼了? 许柚直呼佩服,顺便将具体的时间发给了江尧:【你应该有时间吧?】 江尧看到后,怔了一下,没想到林冉这么快就举行婚礼。 他以为至少要到六月份,这下刚好,撞到了他去北京学习的那段时间。 第70章 . 结局【上】 江尧觉得这件事情,是时候要跟许柚说说了。 总不能临出发前再告诉她,到时候也来不及哄。 因此,许柚收到江尧的回复时,愣了一下。 他只发了几个字过来,却仿佛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江尧:【晚上回去跟你说。】 许柚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但始终没往他要出差的方向去想。 许柚:【你那段时间是不是会很忙啊?】 许柚:【没关系的,他们又不是不清楚你职业的特殊性,要是没空的话,可以不去。他们应该也能谅解,总不能丢下病人吧?】 江尧:【不是。】 江尧:【是有其他事情。】 许柚:【什么呀?】 许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特别想知道:【到底什么事?】 江尧:【再过几个小时就下班了,下班再说。】 许柚:【非要面对面说吗?】 江尧:【对。】 许柚:【那我们开视频。】 江尧:【……】 许柚开玩笑的:【行,那就今晚吧。】 这神神秘秘的劲儿,让许柚越来越好奇,连工作都不能集中精力,总是分心去想到底什么事情非要当面说呢? 恋人之间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不是道歉认错,就是惊喜。 江尧能认什么错啊? 她又没生他的气,那么……就只能是惊喜喽! 问题是……许柚看了下桌面上的小日历,实在搞不懂今天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猜了半天,都猜不到他要搞什么小动作。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许柚边收拾东西边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她猛摇头,不可能的,他们才在一起多久,怎么会这么快求婚。 跟江尧结婚,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就他们目前的感情稳定程度来看,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许柚还是觉得有点遥远。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按了电梯,下楼。 江尧的车停在公司对面的马路边上,等着她。 许柚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里面。 想到可能是求婚或者其他惊喜之类的事情,她识趣地不着急去问,沉默了一会儿后,询问了句:“今天下班还挺早的,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江尧看着她:“回家吃吧,我给你做。” 许柚挑了挑眉:“不会又要用称吧?” 江尧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不提这事,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许柚舔了舔唇:“我这是作为顾客,关心一下这家店的厨师手艺有没有进步而已。” 江尧边摆方向盘边低沉发问:“没进步就不吃了?” 许柚:“倒也不是,吃还是吃的。我有嫌弃过你吗?” 江尧没搭腔,总感觉她在暗喻其他事情。 回去公寓的路上,途经一家商场。 江尧进去反常地买了很多东西,例如能吃很久的腊肉、腊肠、鸡蛋和面条。 他们在家吃饭的次数不多,从来没有囤食物的习惯。 许柚很懵地问:“我们今晚要吃面条吗?” 江尧摇头:“不是,买回去放着,迟早要用到。” 许柚:“哦。” 买了一堆在她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收银台后,等收银员过机都要等很久。 最后付款金额接近一千。 许柚吓了一跳。 除了一些贵重的家电,她可从来没在商场只买吃的买那么多。 回到公寓。 江尧先将米淘了,放进电饭锅里煮,切了小半条腊肉进去,再慢条斯理地整理从商场买回来的东西。 必须冷藏的放进冰箱。 不冷藏的就堆在厨房的柜子里,全部整理好。 许柚有些郁闷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还以为江尧会给她什么惊喜,结果回来,跟往常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已经在厨房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没有主动去提那件事,完全专注在他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上,而后还喊许柚过去。 许柚站在冰箱前,听他说,“我知道你会煮面,以后周末不用上班,就起床自己煮面吃。不吃早餐的危害性有多大,不用我再跟你说了吧?” 她有些不解地点点头,“不用。” 江尧知道她周末不喜欢吃早餐后,已经口头将不吃早餐的危害跟她说过好几遍了。 后来,发现她还是不吃,变态到将那些胆囊结石的照片拿给她看,险些将她看吐。 “不过,”许柚问,“只是做早餐的话,你也不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吧。” “嗯。”江尧说,“剩下的是让你自己做饭的,别老在外面吃。我还不知道你,没有我在,就天天去麻辣烫或者火锅店吃饭,那些地方,偶尔吃一次还行,吃多了不好。” 江尧每次跟许柚在外面吃饭,都很注重质量卫生,也舍得花钱。 而许柚不一样,她也不算是不舍得花钱,就是单纯觉得街边的小店好吃。虽然知道可能不怎么卫生,但就是控制不住。 “等等。”她好像听见了什么,“没有你在?你又不是天天上夜班,你上夜班的时候我偶尔跟同事出去吃一下也不行吗?没必要买那么多吧。” 江尧顿了顿,语调变慢地说:“嗯,我可能要出差一段时间。” 许柚怔了一下:“出差?去哪儿?怎么没听你提过?” 江尧如实道:“上周才知道,本来打算考虑一下的,但我还没答复,直接就敲定了。” “去哪儿呀?”许柚才不关心怎么敲定的,她只想知道去哪里,去多久,“不会又是国外吧?” “不是。”江尧淡淡地说,“北京。” “多久?” “半年。” …… 气氛突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江尧在厨房里做今天的晚饭。 许柚则在客厅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机的遥控器,按了半天,都找不到自己喜欢看的节目。 最近的电视节目也太无趣了。 没劲儿。 后来,她干脆关了。 直接坐在沙发上,视线往厨房瞟,看某人忙碌的背影。 要说生气吧? 其实也没有很气,毕竟这是他的工作,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他不可能因为她而拒绝一次交流学习的好机会。 问题是,最郁闷的点在于,她很无奈,心情也有点不好,又找不到合适的点去生气,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有点矫情和做作。 虽说半年不长不短,但异地恋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透过冰冷的屏幕,能做到每天都联系吗? 能做到一直保持热情和喜欢吗?想对方的时候怎么办?委屈想找人安慰的时候,或者开心想找人分享的时候,怎么办? 许柚托着腮,顿感无力。 她就知道她和江尧的感情不会这么一帆风顺的。 得知他们见完双方家长并且同居之后,林冉就感叹过,“你们也太顺了吧。你们吵过架吗?” “没有。” 有生过气,但江尧是不会跟她吵架的,根本吵不起来。 林冉啧了声:“上天是公平的,一般没有经历过挫折的情侣,以后发生问题的几率很大。希望你们是例外。” 许柚:“你咒我啊?” “没有啊。”林冉跟她分析,“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做到完全合拍,一旦两个人每天腻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没有吵架,就证明磨合得不够深入,或者是某种怨念积累的时间不够长。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这些问题就会慢慢浮现出来,然后就迎来了爆发。” “那你说说,多久才能称之为时间长?” “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同居的第一天就分手了,有的同居了七八年才发觉根本不合适。”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许柚感叹道:“我觉得你就像是□□。” 林冉无所谓:“最近无聊,想尽快卸货,你就当我在吹牛口嗨吧。我觉得你们就算吵架,也不会分手的,我前阵子研究了一下塔罗,不如过几天给你算个命吧?” “可别了。”许柚果断拒绝,“你不如给你肚子里那个算算?” “……你让它给我指几个数出来?” 那天晚上的那顿饭吃得也不算很尴尬。 具体的出差时间还没定下来,但主任说是二月底,也就是春节后的两周之内。 许柚去参加完公司的年会,就正式放年假了。 临近过年,她搬回了家里住,帮黎平君搞卫生和准备年货。 家里招待客人的水果、瓜子、开心果越堆越多。 年味很浓。 反而是江尧那边不怎么有年味。 他抽到了年初一和年初三上班,刚巧撞到了春节当天,还挺……惨的。 却也不算孤独。 因为林冉快临产的关系,梁子豪天天在省中医陪着她,许柚偶尔也会跑过去一趟。 每次见她,不是在玩手机,就是看电视。 着急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局外人。 后来,林冉爸爸为她着想,干脆收了她的手机。 她都要无聊死了,每天在抱怨怎么还没来反应。 除夕当天。 据说江尧爸爸回来了,江呓也回了家,他们一家四口在外面吃团圆饭。 许柚则在家边吃饭边对着春晚发呆。 而后干脆不看了,回房间跟江尧聊天。 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问:【吃过这个么?】 许柚戳开照片一看,是一盘螃蟹,跟平时她吃的螃蟹很不同,应该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她发了一个【没】字。 江尧:【我打包一盘,等下送去你家。】 许柚受宠若惊:【不用了吧。我家都已经吃完饭了,而且怪麻烦的。】 江尧:【有什么麻烦,反正顺路。这是老虎蟹,比平时的螃蟹好吃,让你尝尝。】 许柚没什么理由拒绝。 这种感觉很奇妙,被人时时刻刻想着,记着她喜欢吃的东西,就连亲人也难做到。 江尧补充了句:【但你别吃太多,你家不是有弟弟吗?你爸妈不吃的话,给他分点。】 许柚:【知道啦。】 过了几分钟。 房间门被人敲了一下,随后周培然穿着拖鞋走进来问:“借个键盘用一用?” “干嘛?”许柚问,“打游戏啊?” “对,我的坏了。” “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吧。”高考上大学过后,他成熟了不少,也不会跟她对着干了。 许柚说:“等下有螃蟹吃,吃不?” 周培然边拆键盘边问:“哪来的螃蟹?妈不是没买么?” 许柚有些不好意思道:“别人等下送过来。” 他似乎懂了,拿着键盘,一副酷拽模样地问:“就你那男朋友?” 许柚翻了个白眼:“你什么语气啊?”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有吃的为什么不吃?” “走吧,别在我房间碍眼。” 周培然走后,许柚看了眼手机,猛然看到江尧发来的两条信息—— 江尧:【我爸说想见见你,所以等下可能会跟我一起去。】 江尧:【本来打算拒绝,但看到他在准备封红包了,我想着见一面也不是不行?你觉得呢?】 许柚腹诽了下。 江医生,你还真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坑爹啊! 许柚:【确实不是不行。】 许柚:【但我已经洗澡了,也不好再正式打扮什么,会不会显得有点随意啊?】 江尧:【就拿个蟹,穿太隆重,反而奇怪。】 许柚;【行吧,那你什么时候来。】 江尧;【刚吃完饭。】 江尧;【现在。】 许柚:【紧张.jpg】 即便如此,她还是稍微倒腾了一下自己,比如梳下头,换一件不那么像睡衣的睡衣。 大约九点钟。 江尧的车就出现在了楼下,打电话让许柚下去。 许柚迎着冷风下楼,见到了江尧的爸爸,礼貌得体地喊了声:“叔叔好。” 江益平夸赞了她几句,抱歉道:“大过年的没准备什么东西,就不上去做客了,过几天有空再带他妈来拜访一下。来,给你个红包,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许柚跟江尧对了眼视线,小心翼翼地接过,嘴甜道:“也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业蒸蒸日上。” 她拿着沉甸甸的红包,心想这应该是她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红包吧。 不对。 还没到零点。 由于有爸爸在,许柚没法跟江尧多聊,也不能腻歪什么的,就这么拎着蟹上楼。 到了楼上,她掏出红包里的全新纸币一看,居然有1888元。 第71章 、71. 这个数目的红包算不上特别大,但也不小。 而且他们是临时过来的,身上居然还有上千块钱的纸币。 许柚觉得挺神奇的。 江尧没有问他爸给了多少红包,应该是心中有数。 况且只图个彩头,或大或小,都一样。 几个大的老虎蟹被装在了透明的玻璃饭盒里,用手摸上去,还有些许温热。 能用到这种饭盒打包的餐厅一定不便宜,而这一盘蟹肯定也很贵。 其实,里面不仅仅有蟹,还有一些其他的海鲜。 估计是江尧爸妈觉得只带蟹给她,太寒碜,叫服务员加多了一道菜进去。 许柚用筷子尝了一下。 还不错。 她招呼周培然和爸妈出来吃。 周培然在打游戏,远远便闻到了香味,但竞技类游戏又不能说暂停就暂停,便说给他留点,打完这盘就来。 这种蟹平时鲜少吃到,周长青和黎平君都只是吃一点点,尝一下味道就算了。 好吃的留给他们。 许柚甚感无趣,还以为他们不喜欢吃呢。 便自己干掉了半盘,将半盘留给周培然,顺便朝他屋里斥一句:“再不吃就凉了。” 周培然不耐地说:“快了。” 许柚不管他,看见回到家的江尧发消息过来问:【好吃么?】 她直接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好吃。剩下一半给周培然。】 江尧:【他在打游戏?】 许柚:【对。】 江尧:【看起来,你跟你弟相处得还挺好啊。】 江尧知道周培然跟许柚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并不是亲姐弟。 许柚:【还行吧,臭屁小孩一个。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难相处,毕竟男孩子嘛,性格也挺叛逆的,面对陌生人必定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但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现在关系好很多了。】 江尧:【你跟你亲爸还有联系么?】 许柚沉默了一会儿,江尧不提,她都差点儿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早几年有的,小时候他不喜欢我,长大了发现我还挺出息,高考考得不错,那年暑假假惺惺地跑过来说要给我办一个高考庆功宴,我都要尴尬死了。后来,上大学的时候来北京找过我几回,我都没怎么搭理他,估计是知难而退了吧。】 挺可悲的。 小时候因为性别的原因,不被接受和喜欢,现在发现有价值了,才来跟她说一些好话。 许柚承认,自己有些没什么人知道的阴暗小心思。 在得知许海城二婚几年后,他妻子都受不了孕,根本生不了孩子后,她居然有点开心。 上天都是公平的。 不善待别人的人,自己也必不能善终。 距离零点还有几分钟。 许柚无聊地刷着朋友圈,突然刷到梁子豪发的一条新动态。 【冉冉已经在开指了,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生。新的一年,感谢我的老婆给了我们一个大礼物,希望生产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时间显示是在半个小时前。 由于两人共同好友很多,动态的点赞数已经超过了一百,评论都在祝他们除夕快乐,生产顺利。 许柚看了眼时间。 距离零点还有两分钟,也太巧了吧,林冉不管是在除夕当晚生,还是春节初始,这个宝宝都带着很大的祝福。 她点了赞,也评论了一句祝福。 顺便在四人小群上问了一句:【@梁子豪,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零点。 祝福的信息持续不断地传来,还是没有收到梁子豪的回复。 应该是没时间看手机。 那许柚就不添乱了,静静等消息,或许再过一会儿,好消息就来了。 江尧给她发了新年红包。 许柚也象征性地给他发,并且问他:【你今晚打算几点睡?】 江尧:【准备。】 江尧:【明天要值班。】 许柚;【哦,对哦。】 还别说,她差点忘了,许柚不怎么想睡觉,现在依旧很精神:【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江尧:【八点。】 许柚:【你捎上我吧。】 许柚根本没说原因,江尧就明白她是要去医院看林冉。 江尧:【没问题。】 江尧:【那还不快点睡觉,不然明天醒不来。】 许柚:【我再玩一会儿。】 许柚:【你先睡。】 其实,许柚是想等一下林冉的消息,她有点不放心。 男人对分娩可能没什么感觉,即便知道怀孕很辛苦,也很难去共情。 女人就不一样了。 跟林冉从小玩到大,她们之间的感情完全不输给枕边人。 她特别害怕林冉出什么事儿。 但又帮不上忙,现在跑去医院的话,反倒添乱,人家的家人都在那儿呢,哪轮得到她呀。 许柚撑到两点。 实在等不到消息,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幸好平时上班的闹钟并没有关,不然第二天肯定睡到十点也起不来。 许柚在家里吃了早餐,黎平君昨晚估计是从他们那个老年人好友群里收到了消息,知道林冉生了。 给她煲了点粥,特别营养清淡的早餐,让许柚捎过去。 临走前,许柚想到什么,又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拿了个饭盒,装了些饺子。 黎平君说:“这是炸过的,林冉刚生完,不要给她吃煎炸的东西。” “不是给她吃的。”许柚咬了咬唇道,“江尧送我过去,他今天要值班。” 黎平君了然又同情地说:“大年初一值班啊?医生真辛苦。” “也很伟大啊。”许柚添了句。 “是是是。”黎平君催促她,“快去吧,别让人家在下面等太久。” 许柚下去后,拉开车门,上车先问了一句:“你应该不是很急吧?” “不急。”江尧说,“预判了你会迟到,提早了半个小时。” 许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而后拿出那个装饺子的饭盒,打开盖子,再把筷子递给他。 “给,早餐。” 江尧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淡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许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你吃了也会说没吃。所以,我就干脆不问了。” 江尧:“……” 新鲜刚炸出来的饺子表面泛着一层薄薄的不太明显的油光,香味四溢。 江尧接过筷子,慢悠悠地吃起来。 还边吃边问,“你妈妈包的?” “对啊。”许柚将要带给林冉的粥找个位置放好,“她可喜欢包饺子了。” 江尧不吝啬夸奖:“还挺好吃的。” 吃完后,许柚帮他整理好饭盒,装回袋子里去,又扯了张纸巾过去,给他擦嘴。 这个过程流畅且自然,默契十足。 休息了一会儿。 江尧就开车了,许柚靠在副驾位上,补了下眠。 到医院后,她直奔林冉的病房。 这会儿林冉和梁子豪的爸妈都不在,只有梁子豪在陪着她。 应该是守了一晚上,老人家都撑不住,知道她母子平安后,就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休息够再过来。 许柚跟梁子豪说了她带早餐过来,所以他没有专门去买。 其实林冉昨晚四五点生完的时候已经吃过东西了,现在过了几个小时,刚刚好可以再吃一轮。 林冉看上去有些虚弱,但精神还可以。 瞧见她这么早过来,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啊?” “江尧上班,我让他捎过来的。”许柚关心地问,“你现在感觉还行吗?” 林冉点了点头:“生的时候很疼,现在算缓过来了。” 林冉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刚好清淡点的粥可以让她补补营养。 梁子豪盛出来,放在桌板上让她吃。 许柚就有一下没一搭地陪她聊天,气氛还算可以。 聊一下宝宝,聊一下下个月的婚礼。 林冉还将已经设计好的新娘和伴娘服的图片给她看,着实将许柚惊到了。 她问:“这花了很多钱吧?看上去好高级啊。” “没多少。”林冉做什么都喜欢大手大脚,不会畏畏缩缩,“婚礼嘛,该花的钱就得花。” 许柚担心地问:“你现在来得及恢复吗?” “应该可以。我又不是剖腹产,顺产恢复很快的,婚礼正式日期在三月底,其实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嗯,就算不行,也可以延期。” 许柚看了下宝宝,还挺可爱。 可能是带有干妈滤镜的原因,即便看见小猴子似的皱皱的脸蛋,还是觉得他很漂亮,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帅哥。 她专门准备了新年红包。 一个封给了才出生几个小时的小帅哥,一个给了林冉。 大约十一点钟。 梁子豪的妈妈带了午饭和添加了一些生活用品过来,没一会儿林冉爸妈也来了。 许柚正好离开。 边走去电梯间,边发消息问了下江尧:【你中午什么时候下班啊?】 这一天还挺闲的。 骨科没什么人来问诊,一早上只接了两个轻症病人。 江尧几乎秒回:【十二点。】 江尧:【你结束了吗?】 许柚:【我在想,要不要等你一下,一起去吃个饭?】 许柚:【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 可是,还有一个小时。 她总不能去他的诊室等吧。 江尧:【你先过来。】 江尧没说干什么,只让她先过去,许柚还真走了过去。 轻车熟路地走去骨科,来到综合楼上电梯的时候,碰到了那个脸熟的女医生。 女人对于情敌之类的生物,感知度都很高,她们似乎认出了对方。 许柚隐约记得她好像叫……慕瓷。 挺好听的名字。 慕瓷见她按了三楼,便知道她应该是要去找江尧。 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开始跟她搭话,“你好,你是去找江医生吗?” 良好的家境与教育,致使她即便看见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也很礼貌得体。 许柚挺意外的:“嗯,对吧。” 慕瓷抿了抿唇说:“那我应该没认错人,上次我们见过。那时候你朋友来产检。” 许柚点头说:“我记得。” 慕瓷见楼层快到了,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江医生女朋友吗?” “啊?”许柚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险些被吓到,急急忙忙说,“对。” “我没别的意思。”慕瓷抱歉地说,“我就是确认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柚不明白她问这些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女朋友的好奇心? 她如实说:“同学。” 慕瓷意外道:“你也是医生啊?你在哪里工作啊?” 许柚抱歉道:“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慕瓷略失望地“哦”了一声,低低地嘀咕了一句:“难怪……” 许柚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慕瓷笑了一下,“没什么。” 别说,她笑起来。 还真挺漂亮的,活脱脱一个美女。 毫无营养的对话,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彻底中止。 许柚往骨科走,往后一看,瞧见那位叫慕瓷的女医生走进一间“心理咨询与治疗室”时,忽然发现当初的某个猜测好像对了。 她竟然真的是心理医生。 许柚勾着唇,带着笑意走进江尧的办公室。 被他看见,低声问:“笑什么?” “没什么啊。”许柚发现根本没病人,找了张椅子坐下,“你知道我刚刚碰见谁了吗?” 江尧黑下脸来,第一反应是,“李柘。” 许柚:“……” 有毒吧。 又是他。 许柚托着腮,猛摇头:“不是不是,是一个喜欢你的女医生,好像叫慕瓷。”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江尧又补充了一句,“我都不清楚。” 这回答让许柚惊讶了一下,真诚地发问:“她没跟你告白吗?” 江尧看着她,没说话。 许柚看他眼神就清楚答案了。 竟然没有!? 她还以为那个女医生会很大胆的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畏手畏脚的,殊不知无论什么性格的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上,都会产生同样的一种心理。 小心翼翼。 又跃跃欲试。 许柚跟江尧细说了一下,大概就是和林冉不小心听到了那位女医生和一个护士的对话,从而知道了她喜欢他。 江尧听得兴致缺缺,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许柚不能在诊室里久待,即便根本没有病人。 江尧让一个护士带她去他的休息室,让她在那里等他。 这应该是许柚第一次来这里,跟个小型宿舍一样。 有床,有柜子、桌子,基本生活用品都很齐全。 就是可能因为工作很忙,这里也不常待的原因,有点乱。 许柚无聊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接着开始慢悠悠地帮江尧收拾。 收拾完,刚好过了十二点。 像上回一样,江尧带她去食堂吃饭,今天过节,食堂的饭菜特别丰盛。 许柚有幸蹭到了。 吃完饭,江尧喊了辆车,将她带到距离食堂最近的医院后门,送她回去。 第72章 、72. 许柚本以为江尧爸爸除夕那晚说的,过几天再登门拜访的话,只是一句客套话。 没想到,年初三,她在房间里正看着韩剧,突然被黎平君喊了出去,还真看见了江尧的爸妈坐在她家的客厅里。 只不过,江尧没来。 他今天要上班。 江益平也跟周长青和黎平君交代了一下江尧没有过来的原因。 对方都表示理解,医生嘛,在普通人眼里还是很伟大的。 应该说,任何服务行业都很值得敬佩。 许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乖地朝两位家长打了声招呼,就找了个由头窜回房间了。 她趴在床上发了条信息给江尧,质问他:【为什么你爸妈今天要过来,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完全没有准备啊。 她边从衣柜里找得体休闲的衣服,边等江尧的信息,还没等到,她就换好了。 应该是有事在忙吧。 许柚也没多想,对着镜子扎了下乱糟糟的头发,再重新走了出去。 坐在沙发上。 坐在双方家长之间,陪聊。 太坏了! 许柚在心底又骂了江尧一遍,这个时候他不在,要她独自面对。 问题是她也不是那种外向积极的个性。 整个聊天闲谈的过程,都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插话。 最后干脆等他们提到她的时候,再说话。 幸好,两位爸爸都很健谈,大家也都是生意人,只不过周长青的生意比不过江益平,但从江益平眼中完全看不出丝毫的轻蔑,居然还相谈甚欢。 每到过年走亲戚很无聊的时候,许柚都喜欢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 从一些言行举止,很容易猜到一些人平时生活中的个性。 就好比如现在,她看着江尧爸爸,经常能从他身上看到江尧的影子。 谦卑有礼,举止有度,但他没江尧那么沉闷,其他都是一样一样的。 一场亲家见面,没几个小时,尴尬的氛围忽然变得比朋友聚会还轻松自在。 周长青和黎平君执意要留他们在这吃晚饭,江益平打了个电话给江尧,让他下班后回去一趟,拿一瓶放在柜子里具体哪个位置的红酒过来。 这进展快到许柚有些始料未及。 江尧也很纳闷地发消息过来问:【我爸要在你家吃饭?】 许柚:【好像确实这样。】 许柚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地问:【你爸经常这样吗?】 江尧:【不这样。】 许柚:【......】 许柚:【这就很神奇了。话说,你今晚几点下班啊?】 江尧:【老时间。】 许柚:【ok】 此刻,许柚正被黎平君催促着出门,她发最后一句话给江尧,赶紧走去玄关处。 许柚:【不跟你说了,你妈跟我妈要一起去买菜,我要去当苦力。】 江尧:【......】 - 可能有的人就是天生合拍吧。 世界上离奇的事多了去了,怎么就不能有一对恋人命中注定,无波无折地过完一生呢? 现在距离江尧出差还有一个多星期。 许柚也想开了,不就是半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那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啊。 她应该相信他,也相信自己才对。 陪两位妈妈买完菜,许柚又帮她们择菜、洗菜。 对于做饭这种事情,梁捷肯定没有黎平君那么在行,但她并没有走开,在一旁虚心地观看,一起聊聊天,偶尔打下手。 周长青和江益平则在客厅里下棋。 刚睡完午觉的周培然被喊出来,一脸起床气地给客人们泡茶水。 江尧六点下班,开车回家再过来,大约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 接近七点,菜已经做好了,他也刚好来到,手上还拿着两瓶红酒。 一起吃饭,难免会聊到结婚的话题。 听到“结婚”二字时,许柚恍惚了一下,默默地继续吃饭,没吱声。 江尧表了下态:“有打算,但我想按自己的想法慢慢来。” 许柚看了他一眼。 两人默契地对视,仿佛一个眼神就懂了对方。 这样的视线互动被梁捷瞧见后,低咳两声,附和说:“也是啊,什么时候结婚本来就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我们着什么急啊?” 周长青显得比较开明:“确实不急,慢慢来有慢慢来的好处,我们赶鸭子上架催来催去,反而容易出嫌隙。” 江尧出来打圆场道:“嫌隙倒是不会,只是结婚涉及到很多事情,比如领证、婚房、婚宴和蜜月,都是需要时间去准备的,都要有个计划去完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但凡事准备充足,才会万无一失。毕竟一辈子就那么一次。” 轻轻的一段话,既给足了家长们面子,也希望他们给他俩留有空间。 许柚在一旁特没主见,附和地点头。 并且说:“下下周江尧要去北京出差半年,短时间肯定是不考虑的了。再说了,下个月林冉婚礼,到时候我要给她做伴娘,也有得忙。” 黎平君惊喜道:“林冉这么快办婚礼啊?不是才刚生完吗?” 许柚说:“是啊,三月底。估计很快就发请帖了。” 梁捷突然出声问:“是梁子豪跟她女朋友吗?” 许柚:“对,他们已经领证啦。林冉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算是最好的朋友。” 话题忽然引到了梁子豪和林冉身上。 一家认识男方,一家认识女方,所有听到林冉和梁子豪从高中毕业在一起持续到现在的事儿后的人,都要感叹一番。 这估计就是家长心中最美好的爱情吧。 许柚带江尧去阳台坐了一会儿。 天上几颗孤星熠熠闪耀,月光沉凉如水,漫下淡淡银辉。 江尧就着月光看偎在他怀中小姑娘的脸,问道:“刚刚......我说不着急结婚,你没有生气吧?” 许柚有点懵地抬头,“我生什么气?” 跟许柚在一起之后,江尧发现女人的心思都挺敏感的。 表面显露出来的表情,不一定是真实的想法,所以还是问一下比较稳妥,免得她硬憋着。 江尧无声地淡笑,不说话了。 过了一阵,想到什么,才告诉她,“去北京的时间定下来了,元宵节前一天。” 许柚微讶:“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过完元宵节。” “没事。”江尧说,“有空了我会回来,几个小时的飞机罢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 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就两个小时的飞机,一来一回加上安检之类的琐事,也就五、六个小时。 许柚抬眸看他:“但是,你确定你能有超过一天的假期?” 跟江尧在一起这段时间,她还真没怎么见过他能放超过一天的假。 “一天就不能回来了吗?” “太浪费钱了。” 才回来几个小时,又要离开,能做什么呀。 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许柚摇摇头:“一天假就不要回来了,没必要,哪怕是坐飞机,赶路也很累的。你上班就已经够累了,一天的假期,还是在宿舍里睡个觉,休息一下吧。切记切记......不能跟别的女人出去玩,即便是聚会,我也要知道。” “可如果,是我想见你怎么办?”江尧还是不肯妥协,在她耳边低语,“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 许柚怔了一下。 差点儿被他最后那句情话给买通过去。 江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了? 这句话换个意思来说,就是我回来不是因为你想我,而是我想见你。 许柚咽了咽口水,清醒了一下头脑,拒绝道:“还是不行,想见我,那......你就忍着呗,或者找我视频啊。” “视频跟真人怎么能一样?”江尧很固执。 许柚生气了:“江尧,就半年......你都忍不了吗?再说了,我的假期比你来得容易,也可以是我去找你啊,正好好久没去过北京了,还挺想过去看看的。” 某人开始妥协:“行,听你的。” “还有,我唯一希望你争取回来的,是林冉婚礼那天。我们是主伴娘伴郎,她为了定制服装和整个婚礼设计,花了不少心思,不少钱,而且缺了你好像还挺遗憾的,你争取一下?” “尽量。” …… 新年平淡中夹杂着惊喜。 年初八,许柚就回公司上班了,也搬回到江尧的公寓里住。 医院开始减少他的工作。 最近基本都不接手术,也不门诊,只是简单地做一下交接。 许柚新一阶段的工作也刚起步,还算挺闲的。 两人干脆趁这最后的几天放纵了一下。 顺便,将之前未完成的事情给做了。 ——就是那件要证明江尧时间不短的事儿。 起初,许柚没怎么在意。 她以为男人怎么说,也是需要一个逐渐进步的过程,不可能上一回十分钟不到,这回就......进步迅猛了吧。 于是,她在心里悄悄地给江尧定了一个小目标。 ——十五分钟。 许柚特别享受江尧给的前|戏,他总是很温柔,经过好几次触|碰之后,也逐渐摸清楚了她敏感的点。 如一串串电流钻过四肢,她越来越受不了,可内向的个性并不能让她完全开放自己的情绪,只能咬着唇,压抑着。 由于不是第一次的缘故,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许柚也忘记了时间,随着他的节奏而颤|动,情不自禁地软在他面前。 事后,她简直累得不成人样。 无意瞟了眼壁钟,狠狠地咽了下喉咙,好吧,看来十五分钟小看他了。 许柚实在怀疑,他是不是在这期间偷偷去“补习”过。 为什么感觉比上一次熟练那么多呢? 江尧透过洒进室内的月光瞧着她汗津津的小脸,落下一个吻在她唇边,“累不累?” 许柚翻身趴在他身上,质问他:“说,你是不是看片了?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娴熟?” 唔......特别像个......老司机。 江尧坦荡荡地说:“没有,有女朋友还看那东西?我干脆看你不行吗?” 许柚咬了咬唇:“那你怎么......” “梦中模拟。” “——啊?” 许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给“春|梦”造了个文雅的代称? 什么啊? 居然做那种梦,还梦见她。 许柚一阵羞赫,“你要点脸,行不行?” 但还别说,她居然还挺想知道,她在江尧的梦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是主动的呢,还是被动的? 跟现实的她,有差别吗?哪个更好? 很快,江尧就告诉了她答案。 入睡前的卧室格外安静,也将他的嗓音衬得暗哑低沉,“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真实的你。” 许柚笑了。 有一丝满足,也有一丝开心。 她突然发现,江尧对她的喜欢。 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深到目前的她无法去丈量。 一直到出发前的那一天,他们都在“糜|乱”中度过。 可能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见面了,许柚即便很累,也很宽容地去迁就他。 跟他在一起之前,她以为温柔有度、绅士有礼的男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至少得在某个方面上克制一下吧。 跟他在一起之后,许柚发现江尧的自律完全被她瓦解崩塌,什么熬夜对身体有害,通通抛在了脑后。 亏他还是个医生。 出发去机场那天,是梁子豪开车送的他。 因为如果是江尧开车过去的话,许柚这个“马路杀|手”,做不到自己将车开回来。 看着他过了安检,去了候机室,才转身离开。 从今天开始,就要掰着手指去数“三百六十五天除以二”天,还有多久还能到了。 将近两百天,都是异地恋。 许柚有些无奈。 梁子豪见她这样,给她提议:“你们结婚不就好了吗?结婚后,很多时间长的出差,基本就不怎么会考虑他了。可以试试这个方法,很有效。” 许柚白他一眼。 因逃避出差而结婚,太随意了。 而且动机就不对。 “算了。”许柚一脸轻松,“以前他出国那么多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那时候根本就联系不了。半年算什么?” 一提到当年,许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之前他们之间并不是联系不了啊,她是知道他qq的,是他不理她而已。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还没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回去后,许柚算准了江尧的落地时间,先问一句:【到了吗?】 江尧:【刚到,我先去宿舍。】 许柚:【嗯,好。】 许柚:【注意安全。】 许柚:【我等下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江尧:【?】 到了宿舍,整理好一切后,天已经黑了。 江尧问她:【到底什么事?】 许柚:【你的qq呢?】 江尧:【问这个干什么?】 江尧:【好几年没用了。】 许柚很严肃:【到底是几年?】 江尧:【出国后,到现在。】 许柚有点恼火:【为什么?】 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大,便软了语气问:【到现在都没登过吗?】 江尧:【没有。】 江尧:【号被盗了。】 江尧:【怎么?你发了什么东西给我吗?还是说,我们接下来要用qq联系?】 许柚:【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江尧:【还真发了?】 江尧:【大概找不回来了,你不能截图过来?】 许柚:【截不了。】 许柚:【几年前发的,我哪有记录啊。】 江尧:【???】 许柚还很傲娇地说:【反正我是发了,你要是想看,那就将qq找回来呗。】 江尧:【难度有点大。】 许柚:【加油。】 许柚打开qq,将他的qq号复制发给他:【给你提供账号。】 江尧:【......】 都说到这份上了。 不去找一下,似乎也说不过去。 许柚并不知道江尧有没有找,其实对于现在来说,找不找意义也不大。 不过是几句新年祝福而已。 知道他是因为没看见消息,才不回她,而不是故意回避她。 许柚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 三天后。 江尧发了一张截图给她。 qq找回来了。 遗憾的是,记录没有了。 现实就是现实。 现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童话。 如果江尧不回禹城,他们不重逢的话,许柚那些年少时的暗恋,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个永远不被他知道的秘密。 看到这张截图。 许柚忽然有点想哭,时间将她曾经的感情无情地抹去,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想要回味,也只能从记忆里找寻。 而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就根本不记得了。 江尧问:【所以,你到底发了什么?】 许柚调皮地骗他,想拉高他的愧疚感:【我喜欢你。】 江尧:【真的?】 许柚:【假的。】 许柚:【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许柚躺在床上,腻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非但不嫌弃,还回应她:【我也是。】 许柚却甜得在床上打滚。 网恋的乐趣或许就在这吧,隔着网络这层面纱,害羞仿佛不存在一样,大家畅所欲言。 她发现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 渐渐演变成爱。 其实刚刚应该说“我爱你”的,而不是“我喜欢你”。 许柚后悔地叹了口气。 第73章 、73. 林冉的婚期定在三月最后一个周末。 所有的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流程也简单地彩排走过一遍。 许柚没想到,江尧真的请到了假期回来。 当她看见他穿着一身纯手工打造熨帖得笔挺精细的西装时,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身形颀长而挺拔,五官清净立体,一双黑眸浓亮得如打翻了墨砚,让人挪不开眼。 婚礼当天。 很多熟人都来到了现场,许柚帮着林冉迎接客人,看见了很多熟面孔。 例如,高中同学,小学同学…… 自己的爸妈,还有江尧的爸妈,连江呓也来了。 过了一会儿。 走来一个皮肤偏古铜色,五官锋利硬朗,气质冷冽的男人。 梁子豪过去找了声招呼:“可以啊,随哥,还真告假过来了,够意思” 许柚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这是陆清随啊。 高中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见过,但那时候的他比现在瘦,皮肤很白。 若要跟现在对比,肯定是现在更有气场,也更有男人味,绝对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吸引人视线的人。 宾客们的座位全是林冉和梁子豪精心安排的。 绝对不会让不怎么熟的人坐在一起,也不让他们冷场。 许柚爸妈和江尧爸妈被分在了同一桌,江呓自然也跟着坐在一起。 但陆清随却去了高中同学那一桌,毕竟江呓不是他们那一届的,那儿的人她不认识。 整个婚礼流程进行得很顺利,包括一大早起床化妆,等待抢亲。 抢亲结束,许柚瞧见梁子豪亲了下穿着秀禾服的林冉,又细心帮她穿鞋,竟然有些羡慕。 很多人都说,这是女孩最累也最幸福的一天。 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感觉。 江尧站在她身侧,搂了搂她肩膀。 没说话。 到了婚礼现场,开始进行千篇一律又不乏感动的环节。 爸爸牵着女儿的手,走向新郎,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再一起念誓词,一起承诺。 一生一世。 敬酒应该是最累人的一环,许柚让林冉换下高跟鞋,穿上平底鞋再去。 一杯酒分量不多,但满场转一圈,也够呛。 许柚起初还跟着他们一起在场内走,后来逐渐混乱,大家都嗨了一样。 场地有配置专门的服务员,她将东西交给服务员,让她端着酒。 很快,便被江尧拉走了。 两人回到位上,吃了点东西。 江呓笑着看她,朝她打招呼:“学妹,你好。还记得我吗?” 学妹? 她怎么知道她是学妹? 难不成她一直记得她吗? 许柚微讶地点头:“记得,高中的时候在小卖部门口,我们见过。” 江呓挑了挑眉:“你居然记得啊。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大家都长大了。” 这突然的感叹,引发许柚沉思,默了一会儿,说:“是啊,但你这些年感觉没什么变化。” 江呓:“你在变相说我高中显老吗?” 许柚换了种说法,勾唇道:“不是显老,是有魅力。” 江呓以前是挺成熟的。 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她都显得不够,她的气质是她吸引人的关键之一。 江尧这一回的假期只有两天。 他是昨天晚上的飞机回来的,凌晨才到公寓,也就是说,明天下午就要走了。 许柚揪了揪他西装的袖口,小声问:“好像……这里也不需要我们了,我们溜吧?” “去哪儿?”男人似乎被敬了酒,醉醺醺的,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的。 都这个样了,能去哪儿。 “回房间?” “嗯。” 走上去的时候,江尧脚步还算是稳的,除了偶尔歪歪斜斜之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那一身的酒气,实在是闻得许柚不习惯。 江尧平时是不沾烟酒的人。 他身上的味道一直都很干净清列,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平时太少喝酒,导致酒量不好。 这才喝了多少,一直在喝的新郎都没醉,他倒先醉了。 许柚顿觉无力,却又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罕见。 一推开酒店的门,许柚刚反锁上,就瞧见他整个人跌进沙发,顺便伸出长臂将她捞过去。 稍一大力,就害她整个人摔在了他身上。 他不可避免地传来一声闷哼,轻佻道:“这么大力啊?” 许柚埋怨说:“慢点你会死啊,明明是你拽我过去的,摔疼你可跟我没关系。” “不疼。”江尧淡淡垂眼,将她抱紧在怀,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刻意编过的长发,淡淡暗哑地说,“就是摔的位置,有点不对。” 许柚很快反应过来,她刚刚摔在了哪儿,毕竟碰到他那儿,她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但他直接露骨地说出来,绝对是第一次。 这就是喝醉酒的状态吗?耍流氓? 许柚低咳了两声,转过脸,正色道:“你喝醉了,快洗澡睡觉。” “洗什么澡?睡什么觉?难得回来一趟见女朋友,就为了洗澡睡觉?”这语气莫名透着几分幼稚和孩子气,跟他此刻形象差别有点大。 江尧穿着正式西装,外套半敞,能看见里面纯黑色的领带和白色衬衫。 衬衫被她折腾得多了几层褶皱,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的整齐度,通过皮带扎进了西装长裤里。 而她就坐在他的腿上,身上一袭刚到大腿的短纱裙,腿部线条在朦胧薄纱下若隐若现。 方才几番折腾,裙子已经开始往上走,愈发显得短而性感。 许柚开始妥协:“行行行,先不洗,那你想干什么?” “聊会儿天?” 真的吗? 就纯聊天,那她当然可以陪他聊。 许柚问:“说说你在北京都干了些什么?” 江尧:“工作。” 许柚:“我知道,你就不能说一些有趣的事?开心的事?” 江尧:“开心的事?今天能回来见你。” 许柚皱了皱眉,太不正常了。 她摸了摸他额头问:“没发烧吧?你怎么变得这么幼稚粘人啊?” 江尧将她的手拿下来,“没发烧。” 许柚担心地说:“但温度有点高啊,确定没问题?” “你想帮我降温?” “……” 意识到某种危险逼近后,她干脆闭了嘴,趁他现在那么乖巧幼稚,她勾唇浅笑,低声问:“那你有没有跟别的小姐姐出去玩啊?” 许柚突然被他压进沙发,一阵亲吻过后,他贴着她耳畔,喷洒出些许灼|热的气息,“哪来的小姐姐?你吗?” 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淡声:“我不小了。” 江尧绵长的吻一路往下,嗓音低沉性感,体温也愈发滚烫,“嗯,确实不算小了。” 配合他现在亲的位置。 总感觉他在指其他方面的东西? 后来,在沙发上干吻不过瘾,江尧蓦地起身,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浴室扛。 许柚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后,大吼:“江尧……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澡!!!流|氓!!!” 操!!!!!!!! 许柚要崩溃了,在这之前他们将近一个多月没见,也从未一起这样过,一见面就这么刺激。 她实在有些难以适应。 可女人的力气终究没有男人大,且她也并没有全力去反抗。 除了羞赫之外,还不算特别排斥,就这么半推半就地顺从了。 衣服撒了一地。 男人开了花洒,单手扯开领带,慢条斯理地脱下衬衫,再解皮带…… 许柚脸蛋红得滴血,像在看什么限制级画面一样。 她该庆幸的是,即便是喝醉了,他对待她一样很温柔,不会刻意去弄疼她,不会让她受伤。 可也成功诱|骗她做了很多曾经不敢要求她去做的姿势,简直让她瞠目结舌。 仿佛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江尧一样。 平常他太顾及她的感受,收敛自己,如今才敢借着醉意释放。 温柔中泄出三四分的霸道,像在试探她的底线,也像在满足自己。 翌日。 许柚趴在床上,睡到十点还没起床,是身旁男人先有的动静才将她吵醒。 江尧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却招来她一声控诉,“骗子!下流!” 江尧挑眉:“说我?” 许柚迷蒙的睡眼尚未睁开,低低地说:“就是你。” 俗话说得好,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许柚事后想了一下,要真醉了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估计他早就醒酒了,却还在装醉,借机满足自己的私欲。 就是她太单纯了! 才被他骗。 江尧没否认。 这才是最气的,证明她猜对了,但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许柚踹他一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想理他。 江尧干脆下床,穿上衣服,去叫了早餐上来。 许柚双脚酸痛发软,实在是不想下床。 可下午他就要走了,这剩下的时间就这么被她睡过去,似乎有点浪费。 许柚穿上衣服,正准备下床。 江尧先她一步走过去,将她抱了出去,直接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 她满意地哼了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早餐是她喜欢吃的饺子和小笼包,许柚能一口一个,现在吃东西也越来越放得开了,完全不在意形象的。 随后,她问:“下午什么时候的飞机?” 江尧:“三点。” “好早啊。”她抱怨道。 “等下回一趟公寓。” “哦。” 许柚吃完早餐,穿上鞋。 江尧也刚好将附近收拾了一下,该拿的东西装进袋子里放好,接着开车送她回去。 回到公寓。 由于时间紧迫,只能休息一会儿,收拾完东西就得出发了。 许柚再一次送走了他。 心里想着五一假期应该能去一趟北京看他,便也不算伤心。 然而,五一假,她被迫去了上海出差,原本的三天假期直接被无情剥削掉。 许柚欲哭无泪,却只敢不争气地跟江尧抱怨,回到公司还是要精神满满地干活。 没想到,江尧出差的那半年,除了林冉婚礼那天碰了面,他们一次都没见过对方。 ……真的完全没有长假。 唯一的一次长假,是国庆节。 许柚终于有时间过去了,但江尧在北京的学习已经于九月底了解,国庆刚好是他计划之中的返程日期。 许柚执意要过去一趟。 因为她还约了当时大学的舍友一起吃饭,顺便逛逛北京也挺好的。 人潮汹涌之中,他们在机场碰了面。 是江尧借了朋友的车来接她,接着将她往早就订好的酒店领。 医院的宿舍是双人宿舍。 而且已经收拾好东西搬出来了,所以也没必要再过去。 在北京待了三天。 许柚先是跟江尧一起去逛了下故宫,去转了一圈北外,然后回来。 第二天。 许柚在国贸附近的一家餐厅跟舍友们吃饭聚会。 大学毕业那么多年。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有些变化,有两个人结婚了,还有两个包括许柚,在热恋中。 事业嘛……都还算不错。 饭毕,大家一起慢悠悠地闲逛了一下广场。 因为许柚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江尧无聊过来接她,恰巧被舍友瞧见,关心地问:“柚子,这是你男朋友啊?好帅啊!难怪大学那么多帅哥追你,你都没反应,原来你的标准这么高!” 许柚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她标准高啦,是江尧优秀而已。 过了一会儿,某个经常花痴的舍友眯了眯眼:“咦?我怎么觉得你男朋友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柚想也不想就否认:“怎么可能?他只在北京工作了半年,都没怎么来过这边,你看错了吧。” “不对啊。”那位舍友问了江尧一句,“你有没有去过北外?” 江尧低笑又礼貌地说:“去过。” “什么时候?” “你们上一届学姐拍毕业照的时候。” 许柚突然被她拍了下肩膀,听她激动地说:“对了,就是了!!你还记得我当时在宿舍跟你说,我看见了一个极品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帅哥吗?好像就是他,跟现在差不多的打扮。” 江尧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似乎是那位舍友看见了他,然后跟许柚提了一下。所以,真的是他吗? 许柚不敢相信地问:“你这都记得长什么样?你编的吧?” 舍友笃定道:“都说了是极品喽,肯定会记得久一点啦,八九不离十吧,而且你看你男朋友来北外的时间,不跟我看见他的时候对上了吗?” 许柚有点懵地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啧。”舍友感叹道,“有的人真是命中注定啊。” 不管是不是他,许柚都觉得很神奇。 她还跟江尧解释:“这位朋友记忆力比我们都要好,上课不专心听,一到考试拼命背书。” 江尧说:“你呢?” “我?”许柚得意道,“我当然是好好上课的三好学生啦,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嗯,了解了解。”江尧低低道,“一道数学题解不出来,纠结半天的好学生。” 许柚掐他腰腹上的肉:“你找死是不是?” 他笑笑不语。 回到酒店。 许柚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整理行李,明天就要返程了。 回去之后,他们终于不用再分开。 可以天天在一起。 许是一边构想着他们的美好未来,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 她整个人都是飘忽忽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完全不关心后面的男人在搞什么小动作。 直到室内的灯光全部暗下,许柚微诧地转头,正要问江尧灯怎么灭了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身后持续不断地传来微弱的淡淡的暖光。 有蜡烛被摆在桌上,逐一点亮,营造了点儿缱绻暧昧的气氛。 而身长腿长的男人早已屈膝半跪在她身前,所有的一切,算不上特别唯美,却有一种直男式的浪漫。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空白了一片,怔了半分钟,才恍惚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单膝下跪意味着他臣服于这个女人,甘愿一生一世让她凌驾于他之上,爱她,护她。 江尧拿出那枚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戒指,缓缓开口:“刚见你的第一眼,以为你是个无趣、内向的乖女孩儿,不管是后来的校运会摔倒,还是被误会作弊,都能看出你一定不止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许柚挑了挑眉,对他说出来的话有些许意外。 江尧执着她的手,继续道:“可惜后来出了国,没有机会去深入了解。但上天待我不薄,时隔多年,还是让你重新来到了我身边。起初认为被你喜欢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现在发现喜欢你才是。错过你一定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人生悠悠几十载,要是一个人就这么度过该多乏味啊!” 许柚咬着唇,视线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撞进他专注又真挚的眼神里。 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柚柚,嫁给我,好吗?路遥漫漫,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听见这句话,许柚特没出息地湿润了眼眶,语无伦次,大概滞了几分钟,才有些紧张地点了头。 心脏像被揉了一下,泛起阵阵的暖意。 微凉的戒指擦过她的指间,套在了她的手上,熠熠闪烁。 随后,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她,十指纠缠,掌心温热。 从十六岁青涩的暗恋,到二十七岁真挚的感情,可能没人能懂那种暗恋成真的感觉。 原来,终有一天她跟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样,牵手殿堂,漫天花火。 相伴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许柚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星星似乎也没那么难摘嘛。 她的那颗不就在这了吗? ——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