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Omega前妻有点不对劲》 第1章 初夏刚至,a市就已经有了要燥热起来的预兆,早就抽出绿芽的柳树被夜风吹拂着,夜间一场小雨下过,清晨的a004区一片寂静,不见人影。 风卷着泥土独有的特别味道,携着湿润的水汽,莽撞又温柔的涌进了一幢开了扇窗户的别墅里,但也只是一瞬间,就被屋子里满满当当的海盐焦糖混合着茶梅酒的味道淹没了。 虞默得空的左手轻轻的揽着沈疏雨盈盈一握的腰,小心翼翼又分外虔诚的在她的圆肩上吻了一吻。 又是一波冲的虞默近乎迷失自己的茶梅酒信息素的味道,苦涩茶香中带着点梅子的香气,舌尖吮吸到最后是微微的酒香。 接着海盐焦糖咸腥又醇甜的味道慢慢落进了那杯茶梅酒中,干净爽利,不掺一丝杂质。 沈疏雨尽了兴,雪白的肌肤上绽着粉白的颜色,胸口起伏剧烈的伏在了虞默的身上。 在沈疏雨发热期的时候,虞默向来是任凭身边人胡来,尽可能的满足她。 结果经常是第二天手抬都抬不起来了。 或许是欢好之后尚有温存,沈疏雨稍稍抬起了自己的手,跟虞默刚刚撩过自己头发的那只手交扣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手一般大,指甲都剪得圆润平滑。只是沈疏雨的比虞默的要精致许多,骨骼分明,水葱一样的细嫩,没有那么多浅浅的伤痕。 沈疏雨的手指无意碰到了虞默左手无名指背上那个格外明显的疤,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是一年前那场事故留下的。 “虞默。”沈疏雨轻声在虞默耳边唤道,温吞的气息打在虞默的耳边,引得她又是一阵酥麻。 “姐姐,我在。”虞默回道,她望着沈疏雨那双幽寂中依旧光亮的眸子,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可是沈疏雨却没有下一句话,她只是静静的多看了虞默一会儿。晨光熹微,光圈落在虞默脸上,沈疏雨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勉强的描勒出她面容的大体轮廓,觉得她应该还是记忆里那个眉眼带着少年气,飒爽张扬的校园风云人物。 “去洗澡了。”沈疏雨说着就从虞默的身上起来。夏日里就算是开了空调,一番过后,两人身上都有些粘腻,沈疏雨向来不喜欢这这感觉。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风掀起窗前的一侧白帘,日光落进了这个诺大的卧室里,投映在一侧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虞默侧卧在床上微微偏头注视着光影在磨砂玻璃门上描绘出的沈疏雨的身形。 曲线流畅,窈窕清丽,宛若仙人。 虞默喉咙轻轻翻滚,手指不觉得转动起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着痕迹的表示着她对沈疏雨的贪恋。 尽管已经结婚半年,虞默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浴室里的流水声不被虞默注意的止住了,沈疏雨裹着一件纯白的简单浴袍走了出来,她一边擦拭着自己半干的头发,一边讲道:“下周冯若宇跟周秦婚礼,你没忘吧。” 虞默瞬间回过了神,面对沈疏雨的问题,忙撑起自己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回答道:“没有。” “待会儿带你去商场,几年的朋友了,你总要亲自挑选点什么。”沈疏雨讲道。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话,心里隐隐想要抗争一下:“姐姐,其实我自己去就可以,不用……” “去洗澡吧。”沈疏雨抬眼看了虞默一眼,冷冷清清的,就像是刚才夜间下的那场雨。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疏雨打断了。 又是这样。 虞默不甘心的咬着唇内侧的肉,还想再说什么,沈疏雨已经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又吹进来了一阵风,卷着还没有散尽的茶梅酒的味道。 虞默赤着脚下了床,白皙削薄的脚面上,清楚的可以看到凸起的青蓝色血管。浴室里还腾这些雾气,铺被小块白瓷砖的墙壁上还挂着水珠,沈疏雨的味道将虞默严丝合缝的包裹着。 虞默又一次妥协了,不是跟沈疏雨,而是跟自己。 她根本没有跟沈疏雨对抗的筹码。 虞默喜欢沈疏雨,喜欢了八年。 身边的朋友都知道虞默当初爱沈疏雨爱惨了,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全校闻名。 终于在去年抱得了美人归,下城区翻身上城区,自是一夜春风渡,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 可是这只是表面的风光,实际上呢? 虞默原本打得笔挺的背泄气般的塌了下来,温度正好的水哗啦啦的从莲蓬中落出,淋在虞默的头顶,慢慢的打湿着她只到肩膀的黑发。 水珠顺着头顶,滑落在虞默细长浓密的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虞默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年前在医院病房里的场景。 她记得那天天真的很黑很黑,瓢泼的大雨从天上往下砸,山区的柏油马路上一地的汽车残骸零件。她被沈疏雨从翻过去的车子里拖出来,一地的血被雨水冲散不见,却闻得一清二楚。 等她再醒来,一头的长发被剃的干净,无名指上却带上了一枚款式简单的戒指。 “没有征求你的同意,但是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吧。” 柔和的灯光下,是沈疏雨八年来第一次对虞默的温柔。虞默清清楚楚的看到沈疏雨握住自己的那双手的无名指上,也带着一枚跟她款式一致的戒指。 虞默觉得自己那时候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能摒去几天后沈疏雨告诉自己父母在那场意外中离世的消息。 想来婚后沈疏雨对自己依旧冷冰冰的,虞默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沈疏雨看自己可怜,可能也不会愿意跟自己结婚吧。 洗发液的泡沫顺着流水掉进了虞默的眼里,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在眼球这一块小小的地方聚集。虞默吃痛的撩水清洗,素白的小脸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白纸。 流水还在哗哗的响着,掺着几声轻微的抽泣。 不知道是被泡沫刺激的眼睛太痛,还是别的原因,虞默的眼角通红,鼻腔一阵酸涩堵塞,让她忍不住猛吸了几下。 差不多洗好了,虞默就关掉了莲蓬,草草的擦干净身上的水,头发还湿着就出来了。 小厅里沈疏雨站在她斥巨资做的海缸前,摆弄着里面的景观。她还没有换下浴袍。紧裹着的浴袍下,一双奶白色的长腿优雅的交叠并在一起,粗宽的腰带随意的系在窄腰上,勾勒着她本就优越的身材比例。 昨天沈疏雨新带了一只红白黑的达芬奇小丑鱼来,这家伙在海缸里还有些不适应。沈疏雨拈着一个水草小棒,别有兴致的逗弄着它,眼角甚至有一丝不常见的笑意。 虞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扰沈疏雨,站在门口连擦头发的动作都变得轻了。 可能是注意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沈疏雨抬起了头。就看到虞默半倚着门框,有些局促别扭的站着。几缕还湿着的头发贴在她白净的小脸,眼角肉眼可见的格外绯红。 “眼角怎么了?”沈疏雨微蹙了一下眉头,盯着虞默的眼角问道。 沈疏雨的目光盯得虞默心跳加速起来,她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沈疏雨这眼神里有几分怜惜。就好像下一秒沈疏雨会走过来,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安慰自己。 就像是自己看到过的冯若宇对周秦一样。 “泡……泡沫进眼里了。”虞默紧盯着沈疏雨的眼睛,强保持着自己的淡定。 沈疏雨点了下头,视线也离开了虞默的脸,不痛不痒的叮嘱了一句:“以后小心一点。” 像是一盆冷水毫无预兆又稀疏平常的劈头泼来,虞默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这是又在期待什么。 “嗯,知道了。” “待会出去穿什么?”沈疏雨问着,就走向了两人的衣帽间。 虞默也没什么心情打扮,随口讲道:“姐姐选吧。” 沈疏雨像是听出虞默语气的不好,偏头从衣帽间朝外看了一眼,只见虞默一双小巧的脚赤裸裸的踩在白灰色瓷砖地面上,“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就算是夏天也要穿拖鞋。” 虞默低头张了张自己的脚趾,脚骨张牙舞爪的顶着薄薄的一层肌肤突了起来。自从一年前的车祸后,虞默就有了这么一个怪毛病,只有脚底贴着地面,才能让她感到踏实。 这件事,虞默跟沈疏雨说过,可是她看起来却从来没有记住过。 虞默一如往常的答道:“姐姐,我这样能自在些。” “随你。”沈疏雨有些不满的丢了两个字过去,扭过头去继续在衣帽间里给两人搭衣服。 忍不住去想脑海里那个明媚张扬的alpha少女。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虞默给自己擦着头发,走到了沈疏雨的海缸前。 那条刚刚被她宠幸过的小丑鱼灵巧的摆动着自己的身体,跟着它新交的朋友,穿行在虞默也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海葵珊瑚之间。 虞默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跟沈疏雨养的这一缸鱼一样,跟随她,被困在她给的世界里,受她的庇护,生死都在她的手里。 虞默又一想,自己其实连这些沈疏雨养的鱼都不如,沈疏雨还会对这些鱼笑。 第2章 虞默嫉妒海缸里的那只小丑鱼,更可怜自己。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喜欢自己,还这样死皮赖脸的追了她八年。最后还是因为可怜自己,才结了婚。 与其这样,倒不如离开,一走了之,彼此都活的痛快些。 “虞默。”沈疏雨轻声喊道,一瞬间将虞默的思绪拉了回来。 近乎是条件反射的,虞默扭头回答道:“怎么了,姐姐。” “帮我系一下扣子。”沈疏雨讲道。 “好。”虞默立刻抛下了脑海里的想法,朝衣帽间走去。 夏日里的太阳是最热烈的,刚刚还蒙着一层薄雾,这下就灿烂了起来。阳光透过衣帽间一侧紧拉着的白色窗帘,落在沈疏雨的身上,给她披了一层柔和的光环。洁白平滑的后背上有一对漂亮削薄的蝴蝶骨,些许或明显或清浅的红印散落在上面,像是白雪中绽开的红梅。 “过来。”沈疏雨偏头回望着虞默,被光笼罩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温柔。 虞默愣了一下,心上刚生出的薄冰就这样被沈疏雨的光芒融化了。 “来了。” 这是一条偏米白色的古典系长裙,虞默上前轻轻将手放在沈疏雨的腰际,乱麻雪纺的面料比不沈疏雨的肌肤,摸着顺滑中带着点粗粝。虞默顺着沈疏雨的腰线,一颗一颗将并不算好扣的扣子扣上,葱白的手指肚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格外明显。 而她为沈疏雨做的,却又不止这一点稍等片刻就会消失的痕迹。 这些年在沈疏雨身边,虞默就像只疯狗,为了沈疏雨能到不要命的地步,身上的几个疤都是这样留下的。 一路走来,艰辛无比。 到现在,虞默孤身一人,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自己奋不顾身才得到的人。 她舍不得。 沈疏雨注意到虞默一直留在自己后背的手指,偏头问道:“怎么了?” 虞默慢慢的把手指收了回去,努出一个笑脸,“没事,就是姐姐这条裙子料子很舒服,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这料子不算好的,我给你定了一条缎子的下周参加若宇婚礼时穿,到时候你试试就知道,那才是好料子。”沈疏雨不以为然的讲着,随手拿起了她给虞默挑的裙装,递给她,“试试。” 虞默“嗯”了一声,接过沈疏雨手里的裙子。她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却显得自己有些不识货。上城区与下城区不同,繁华之下是各色各样虞默从未见过的奢侈。虞默一个人笨拙的摸索着,尽管在上城区待了这半年多,她觉得自己还是融入不了这里。 有时候虞默觉得如果沈疏雨肯抽出一点时间来教教自己就好了。 虞默心神游离的换好了裙子,也想像刚才沈疏雨叫自己帮忙一样,让她来帮自己拉上腰侧的拉链。一扭头,衣帽间安安静静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自己又在幻想什么。 虞默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自己,勾起一侧唇角,自嘲着。 等虞默收拾好出来,沈疏雨便放下了手里的鱼食,回头打量着虞默。 虞默在跟沈疏雨结婚前一直做的是她的保镖,风吹日晒的皮肤不算好,这半年多被沈疏雨养在家里,总算是恢复了些少年时的白皙。也是拜自己alpha属性所赐,虞默身姿挺拔,肩平腰细,外附天赐的美貌加持,整个人看上去令人嫉妒的没有缺点。 就是这样一个人,沈疏雨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算了,不要穿这双鞋了,你还是换那双矮跟的吧,你这样走路不好看。” 虞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那双别扭的高跟鞋,讪讪的点了下头,转身就去衣帽间换。 像是对虞默打破了自己的搭配而不满,沈疏雨有点责备的问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没事的时候在家里练一下穿高跟鞋的吗?为什么不听话。” 虞默捏着手里这双小十厘米的高跟鞋,手指紧绷,“姐姐,我练不好。” “还是要练的,以后你跟着我出席活动少不了要穿。”沈疏雨讲道。 “嗯。”虞默紧咬着嘴唇,还是点了头。 虞默是真的练不好,这种脚后跟悬空的感觉会让她从心里害怕,穿久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腿抖。可聪明善于洞察如沈疏雨,却一直在无视,甚至说都没有察觉。 . 沈疏雨开着她那辆黑色的老款迈巴赫带着虞默来到了沈氏集团旗下的s78商场,今天的室外阳光跟在家里看到的一样,虞默刚从车里下来,明媚的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打去了她身上的些许阴霾。 虞默没有只顾着享受阳光,她跟往常一样下车就撑开了手里的黑伞,主动走到了沈疏雨身边。 沈疏雨看着头顶投下来的阴凉,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你现在是我的太太,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了。” “可是姐姐,我愿意的。”虞默紧攥了一下雨伞手柄,讲道。 沈疏雨看着还晒在外面大半个身子的虞默,伸手把虞默扯进了伞里,面无表情的讲道:“没有谁的妻子是只给对方打伞的,你要是要做,就做的得体一些。” 沈疏雨就这样在虞默毫无准备的时候握着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心覆在虞默的肌肤上,温暖潮湿。除去床笫之间,沈疏雨甚少会跟虞默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这种罕见的亲昵,刺激着虞默的每一只神经末梢,电流涌动,心跳如擂鼓。 虞默就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姑娘,脸颊隐隐透出了红色,受宠若惊的答道:“我知道了,姐姐,下次会注意的。” 沈疏雨看了虞默一眼,敏锐的捕捉到了黑伞的阴影下虞默脸颊的微红,不被虞默察觉的勾起了嘴角。 走进s78商场,里面正放着一首慵懒曲调的爵士英文歌,暖金色的灯光柔和的落在虞默的眼睛里,此刻的她正跟沈疏雨并肩走着,中央空调吹拂出的冷风带动着沈疏雨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让虞默格外享受。 虞默偷瞧着沈疏雨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臂,她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探过去挽上。 既然已经是妻妻了,那么做这样的举动也不为过吧。 虞默想起刚才沈疏雨握住自己的手腕,心里有了莫大的勇气。 十厘米,五厘米,一厘米…… “做什么?”沈疏雨察觉到虞默要触碰到自己肌肤的手指,下意识的抬手避开了。 “我……”虞默脸色难看,她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跟沈疏雨语气上的不悦,刚刚的所有妄想瞬间烟消云散。 就是这时候,沈疏雨的手机响了。她也没有再追问虞默为什么要这样做,低头看了眼的手机,便对虞默讲道:“你先随便逛,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着,沈疏雨挑了一下手,身后的几个保镖就一分为二,一半跟在她身后,一半跟在了虞默身后。 虞默本来是想说自己可以在咖啡厅等沈疏雨的,可是沈疏雨根本没有给虞默说话的机会,踩着她的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就朝另一侧较为清净的地方走去。 虞默望着沈疏雨的背影,有些落寞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商场里的歌依旧是眷眷慵懒,虞默却没了享受的心情,没有沈疏雨在身边,虞默觉得这个地方孤单又乏味。不知不觉的,虞默逛到了一家叫tr的珠宝首饰店里。 想起周秦上学的时候就喜欢收集胸针这类的东西,虞默觉得不如就选一款漂亮的胸针作为她俩的结婚礼物。沈疏雨应该也不会觉得失礼,毕竟送珠宝首饰是上下城区都认可的礼物上选。 只是虞默刚走进tr的店里,一张尖酸刻薄的脸就望向了她,陈艾莓穿这一条浅玫色紧身鱼尾裙侧倚在展示柜前,阴阳怪气的打招呼道:“呦,这不是虞默嘛,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了。” “是啊,好巧。”虞默不愿理她,打了个招呼,便低头看展示柜里的珠宝。 “看来沈疏雨还蛮宠你呀,tr你都敢来了。”陈艾莓偏偏的不依不饶,走到虞默身边,继续讲道。 虞默厌恶的朝一旁挪了一步,“不是我买,是送给若宇的结婚礼物。” 陈艾莓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呦,下周冯若宇的婚礼你还去啊?跟沈疏雨结婚这么久了,难得见你出席一次这样的场合。不对,是有人肯邀请你出席。” 虞默的心口被戳了一下。 当初沈疏雨嫁给虞默在上城区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的。 堂堂沈氏集团的独女,不选陈家二少爷,不选魏家大小姐,偏偏选择下嫁给一个下城区的刚死了父母的孤女。实在是跌破眼球。导致这半年来,很多正式场合都没有人邀请沈疏雨携伴侣出席。 按理说结婚后伴侣二人携手出席是上城区早就不成文的规定了,意思就是向大家介绍彼此的新身份,是一种身份的认可。 说来也是个笑话,虞默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沈疏雨带去参加过任何正式场合,不被上城区的人认可也就罢了,虞默觉得可能连沈疏雨都不认可自己。 陈艾莓见虞默不说话,难以置信的笑了出来,“怎么不说话了?这不像你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无理你都能搅三分,怎么入赘到沈家,学乖了,疯狗变成宠物犬了?” 虞默紧皱起眉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喊她狗,“你说谁是狗呢?” “当然是你了,这圈子上下谁不知道你虞默只是沈家给自己的omega女儿找了一只护主的恶犬罢了。怎么现在终于爬上了沈疏雨的床,就不认了?”陈艾莓哂笑着,这些年被沈疏雨压着的气,让她恨屋及乌,对虞默也不口下留情,“拿着自己父母的命做□□爬上了沈疏雨的床,你可真是爱沈疏雨爱惨了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在场的人无不一个惊异的瞪圆了眼睛。 虞默刚刚竟然甩了陈艾莓一巴掌。 “你再说一遍!”虞默整个人都在抖,这一年来,她听到的风言风语多的数不清,对于她父母死亡的编排更是夸张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沈疏雨对此知道,了解,但是不作为,而虞默早就不想忍了。 这下是陈艾莓自己撞到了枪口上,也是活该。 原本虞默的alpha品阶就甚是出众,动怒之下散发出来的海盐焦糖全然失去了焦糖的醇甜,浓重纯粹的海盐味道一波一波的朝陈艾莓冲去,压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虞默!你疯了!你敢打我?”陈艾莓恼羞成怒的捂着自己的脸,全然不顾及这是什么场合,朝虞默也释放出了自己酸草莓味道的信息素。 “闹什么?”威严冰冷的问责声响起,沈疏雨从一边的视觉死角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些愠色,在商场的灯光照射下,那双偏银色的淡瞳冷冷的朝陈艾莓看去。 第3章 沈疏雨的眼神仿佛无数根隐形的针,陈艾莓刚才嚣张的气焰霎时间就没了,机关枪似的嘴张了几张都说不出狡辩的话来。 “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吗?为什么要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沈疏雨冷声质问着陈艾莓。 沈疏雨向来最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而现在虞默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她眼神里的杀气。 虞默厚着脸皮的想,是不是沈疏雨听到了刚才她跟陈艾莓的对话,为自己生气了。虞默怦然欣喜,心里那朵隐秘的花逐渐绽放开来。 陈艾莓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理直气壮的讲道:“这你应该问问你的好alpha吧,是她先释放信息素的。” 陈艾莓这话把自己摘得干净,像是个被迫应战的无辜alpha。虞默害怕沈疏雨会听信陈艾莓的话,刚要张口解释,沈疏雨就先开口道:“我是在问你。” 声音淡淡,有些不耐跟严冷。 “……”陈艾莓没想到沈疏雨会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奈何最近陈家有求于沈家,自己怎么都不能得罪沈疏雨,只能恨恨的咬牙答道:“我是被虞默的信息素刺激到才不得已释放信息素的。” “陈小姐既然知道自己品阶较低,就不要随意挑衅其他alpha。这种公共场合,这么多双眼睛,传出去不好听。我想没有也几个omega会倾心于这样的alpha,你说呢?”沈疏雨的语调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最后甚至微微勾起嘴角,面容和气的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几公分的alpha “……是。”陈艾莓怎么也没想到,就只是刚才的一句趁狗主人不在挑衅,竟引来了现在这样大的折辱。 沈疏雨点到为止,没有再跟陈艾莓纠缠,看了眼虞默淡淡的对她讲道:“走了。” 虞默看着陈艾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心里爽快,轻快的“哎”了一声,快步跟上了沈疏雨。心尖上绽放出来的花朵挂着晨露,一颤一颤的。 沈疏雨感受着身边人还残余的信息素,眼底平静,“很开心?” “嗯。”虞默诚实的回答道。 何止是很开心,简直是要开心的炸成烟花了。这些年了,沈疏雨就没有为自己出过一次头,更没有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过自己。 你看,她是喜欢你的。 两人并肩回到了车里,虞默想着刚才跟沈疏雨关系明朗了许多,笑眼弯弯的看向启动车子的沈疏雨:“这么早回去,姐姐是觉得累了吗?” 沈疏雨转头看着虞默,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很骄傲吗?” 周遭原本还有些热切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连带着虞默原本有些笑意的眼睛也跟着凝固住了。 虞默看着冷若冰霜的沈疏雨,慢慢的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收回,她可以清楚的察觉到沈疏雨的不悦,“怎么了,姐姐。” “你扇了她一巴掌,还主动释放了信息素,你对你做的这些很得意,是吗?”沈疏雨不是偏袒,而是把对虞默的问责放在了车里。 虞默的脸色登时比陈艾莓的还要难看,垂着头辩解道:“不是的……” “这里不是下城区,拳头跟信息素在这里行不通。你不要把你在下城区的习惯带到这里来。” 什么叫做如坠冰窟,虞默这次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 她感觉得到,自己心里刚刚肆意绽放的花瞬间枯死了,干瘪发黄的缩成一团,风一吹就碎成了渣。 “姐姐既然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为什么刚才还护着我。”虞默喉咙发紧,抓着最后一丝稻草,艰难的问道。 “你是我的妻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能不这么做。我护着的不只是你,还有沈家的面子。”沈疏雨把道理给虞默摊在面前,一点点戳破她的幻想。 “你这样,以后还是呆在家里,先不要出来了。”沈疏雨讲道。 虞默心里咯噔一下,“下周的若宇的婚礼……” “我到时候会说你生病了。”沈疏雨说的干脆,毫无转圜的余地。 “可是……” 虞默还想挣扎,可沈疏雨不允许她再挣扎,打断道:“上城区的人从来都是嘴巴毒,婚礼上会有无数个陈艾莓,我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能让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希望我第一次带你到正式场合,你就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这对你我,对沈家都不好。” “我会忍住的,姐姐,你让我去吧。”虞默的手攀上了沈疏雨的手腕,祈求的看着她。 她跟冯若宇、周秦还有去世的魏籁是十五岁就结识的好朋友,一起打过架,逃过课,情谊深厚。这样重要的时刻,怎么可能不去见证。 沈疏雨喉咙微微颤动了一下,在虞默期待又可怜的注视下,推开了她的手,“再说吧。” 虞默保持着自己这个难堪的姿势良久,贪恋着这份难得温度,不甘心的把手攥了起来。 刚刚喜悦如同泡沫一般,在阳光下不堪一击的全部被戳破。其实原本就是错觉啊,为什么就单凭她在陈艾莓面前的话就笃定她是在乎你,喜欢你的呢? 她要是喜欢你,怎么会只拘于这一个公开的场所。不应该是在彼此才知道的隐秘角落有更多的喜欢痕迹吗? 根本就没有啊,虞默。 虞默轻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坐姿摆正,跟平日一样与沈疏雨隔开了一道距离,歉疚又卑微的讲道:“我知道了,姐姐。让你费心了,对不起。” 沈疏雨明显被虞默这句话触动到了,半垂的眼睛眨了一下,虞默余光里看着沈疏雨轻启红唇,像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几下等来,却又看见沈疏雨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车里静默无声的,沉闷的要人性命。 . 冯若宇跟周秦婚礼这天实在是个上乘的好日子,阳光正好,天空湛蓝,几片像是无意扫在空中的白云悠悠的被清风吹动着,飘在二位新人的结婚场地上方。 西式乐队自由肆意的弹奏着轻快欢愉的音乐,参加婚礼嘉宾有说有笑的互相攀谈着,一副和乐美好的景象。 沈疏雨穿着一条简约又不失精致的黑色抹胸裙鱼尾裙挽着自己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露面的妻子的手臂,优雅大方的走入了会场。 攀谈声褪去,乐声进入高潮,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这一对刚入场的嘉宾身上。 虞默长腿紧绷的踩着一双高跟鞋,与沈疏雨并肩而立,锋芒不曾被削弱半分。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这个曾在校园里勾魂摄魄的姑娘被沈疏雨重新擦亮,放在白日下,金灿灿的又一次闪起了光芒。 虞默还是来了,在她对沈疏雨的再三央求下。 李卿卿端着酒杯,带着她风情万种的笑容来到了两人跟前,“我的天啊,虞默,我终于知道疏雨为什么一直不肯把你带出来了。这一下子还不知道又成了多少omega的梦中情人呢。” “卿卿你说笑了。”虞默甚少接受他人的夸赞,脸颊不觉有些发热。 “哪有,虞默今天就是很漂亮,对吧?”李卿卿说着还向一旁的沈疏雨求证。 虞默也跟着李卿卿看向了沈疏雨,她轻舔了一下嘴唇,心里紧张的期待了起来。 沈疏雨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当然。” 虞默的眼睛里当即闪过了些失落,旁人可能察觉不出沈疏雨这话的真假。可虞默不同,在沈疏雨身边这些年,只听她这没有起伏的语调,就知道这只是客套的官方言论罢了。 言不由衷。 “我去趟洗手间。”虞默讲着就松开了挽着沈疏雨的手朝卫生间走去。 情绪的波动让虞默踩着高跟鞋的腿止不住的抖了起来,不能给沈疏雨丢脸是她现在脑海里唯一的一句话。 沈疏雨没有阻拦,她望着虞默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在了她步伐急促的腿上。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虞默找到了门后“正在打扫”的牌子放在了门口,一个人站在最角落的洗手池前打开了水龙头,企图用凉水让自己镇定。 这是她第一次跟沈疏雨出席正式场合,不能失了仪态,不能丢了沈疏雨的面子。她要做沈疏雨身边最完美的女伴,上城区人口中优秀的alpha妻子。也只有这样,以后的每一个场合沈疏雨才愿意带着她一同出席,她才能挽着她的手同她站在一幅画面里。 虞默心上紧绷的那根弦不断的被她拉紧,细小的毛边一点点迸开,不被她注意到的有了要断开的预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寂的走廊里远远的传来了女声:“难道当初你跟虞默结婚的时候,没有这种期待的感觉吗?” 虞默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近乎职业病般的绷紧了身子贴到了墙后,隐秘又极度靠近的去捕捉着两人谈话的内容。 “没有。”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让虞默身上一僵,心如铅坠。 虞默对这个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是沈疏雨的声音。 “她不在这里。”沈疏雨看着门口放置的牌子,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哎,那你估计错了呀。”李卿卿拿鞋尖踢了踢门口的牌子,心里还对沈疏雨刚才的那个答案耿耿于怀,“今天我看到虞默,让我想起了咱们读女高时她的样子,闪闪发光的,太漂亮了。说实话,跟这样的人一起,是不是特别有感觉。” 这样羞于出口,只存在于闺蜜之间的话题,让虞默的心不由的漏跳了一拍,羞赧又期待着沈疏雨的回答。 “胡闹。”沈疏雨嗔看了李卿卿一眼。 听到沈疏雨没有将二人私密之事坦然分享,虞默松了口气,遗憾之余还有些欣慰。 “我是觉得这些做我们私人保镖的alpha很会……”李卿卿倒是没被沈疏雨这个嗔怪吓到,反而挽过她的手臂,说着闺中密言,“疏雨,我跟你讲,我前几天发现我身边的一个保镖跟魏籁的信息素特别像,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她公不公平,但是我实在是太想魏籁了,就没忍住……” 虞默听到李卿卿说出魏籁的名字,同她一样光亮的眼睛黯淡了下来。魏籁的死对于她的这些朋友,尤其是李卿卿来说始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心结。 沈疏雨看着李卿卿,语气放柔了些:“卿卿,你没必要这样。如果这个人跟你信息素高度匹配,就把她放在你身边,只是个伴侣或者保镖而已。” “那你也是因为跟虞默信息素高度匹配才把她一直留在身边的吗?”李卿卿有些动摇,想从沈疏雨这里再得到些更肯定的答案。 虞默刚放松的心又不由的吊了起来,这些年沈疏雨一直默认着自己在她身边的存在,她从未细想过其中原因。 眼见着这个答案就要被揭晓,世界却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疏雨沉默了。 正如李卿卿所说,这些年来虞默一直在她身边,危险时保护自己,发热期满足自己。上城区的人都戏谑她是疯狗,是恶狼,是下城区养不熟的小野犊子,可是在沈疏雨这里,她是宠物犬,是羔羊,是她最虔诚忠实的……信徒。 “是的。”沈疏雨承认道。 她长睫轻垂,分辨不出答案的真假。 虞默的大脑嗡的一声,没有勇气再继续听下去了。她颤抖着手抓着胸口的衣料,心口绞痛不已。泪水无法克制的从眼眶里落出来,一颗一颗打在瓷砖地面上,反射着头顶上发刺眼的灯光。 沈疏雨的话就像是给妄图得到她爱意的虞默判了死刑。 虞默曾以为沈疏雨把自己留在身边并且跟自己结婚,是因为喜欢,哪怕一点点呢。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是因为她俩信息素高度匹配,换做谁都可以。 她竭尽全力的奔赴,还不如自己释放的信息素来的切实。 虞默顺着冰凉的墙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憋闷的近乎喘息不上来,一张苍白的脸上泛着突兀的红。 虞默想起自己大雪天里打工换来的礼物,却只换来沈疏雨的一句不需要;想起了自己被上城区的人非议时,沈疏雨漠不关心的表情;想起了沈疏雨与自己交融时,毫无节制的诱惑与索取…… 无数个片段交织,证明不出沈疏雨一丝对于虞默的爱,反而让虞默不愿意承认甚至于唾弃自己的卑微。 心中的悲凉化成了怨恨。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虞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扯着一个难看的笑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就算是沈疏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虞默也要亲自去问问,自己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快要到正午,阳光愈发的灿烂,沈疏雨看着迎着光走来的虞默,丝毫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反而是兀自沉脸问责:“去哪里了这么久?” “我刚才跟着疏雨找了你一圈,疏雨都有些着急了。”李卿卿看着垂着头的虞默,觉得她身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虞默扯了扯紧扣着领口的衣领,眼角通红的抬起了头,“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沈疏雨眉头不由得攒了起来,冷冰冰的质问道:“虞默你在发什么疯?” “我只问你一句,我对你来说是什么。”虞默嗓音喑哑着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虞默,你跟我保证过,你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的。”沈疏雨嗅到了空气中虞默并不安分的信息素味道,冷冷的提醒道。 “姐姐,无论他人说我什么我都能控制住,唯独你,我控制不住。”虞默眼神里尽是悲凉,她的眼瞳里再也看不到热忱的爱意,涣散的恨意如同海上的风暴,呼啸汇聚着,“我就想知道,我这八年在你身边,到底算什么,保镖,妻子,还是真的就像他们说的,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是吗?” 沈疏雨清楚的意识到虞默正濒临崩溃,她伸手她住了虞默的手腕,低声在她耳边讲道:“我们回去说。” “我不回去!”虞默猛地就甩开了沈疏雨的手,连带着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像是一颗轰然炸开的惊雷,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虞默红着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头发了狂的疯狗。 可是虞默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她已经被上城区的条条框框禁锢的快要崩溃了。她可以为了沈疏雨忍下一切,也可以为了沈疏雨,破坏掉一切。“姐姐,你跟我说真话,是,还是不是,我只要你一句话,一句实话!” “虞默。”沈疏雨面色阴沉,眼如寒冰。 事情朝着她无法控制方向脱缰了,没有什么比这一刻还糟了。 也就是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不动声色的逐渐向争执的中心靠近。 风云的变幻只在一瞬间。 “姐姐!” 沈疏雨看着面前的虞默神色大变,余光里一道银光闪过。虞默猛地冲到了自己面前,张开她单薄的身体挡住了自己。 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沈疏雨眼睁睁的看着虞默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一般,坠落在了自己怀里。她的颈间有一道鲜红色的长痕,鲜红的血从里面争先恐后的奔涌出来,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到锁骨,落在自己的衣裙上。 这副场景跟一年前的那个雨夜,令人惊恐的相似。 周遭的声音一团混乱,像是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聚集在了一起一样。 虞默勾起嘴角,讥讽的倒在沈疏雨的怀里,颈间那道绽开的伤口痛得她大脑混沌,发不出一丝声音。 明明上一秒还恨到浑身发抖的自己,这一秒还是下意识的去护住了她。 这是虞默不知道第几次为了沈疏雨,不要命了。 可能这次自己没有那么幸运了。 虞默清楚的感受到身上力量的流失,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想去找沈疏雨的脸。 沈疏雨好像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只是平日里就过分白皙的脸现在更加苍白了。 虞默的视线愈发的模糊,她感受不到沈疏雨情绪上的波动,甚至看不到她眼眶里哪怕一滴的泪珠。 八年的点点滴滴,无数个日夜轮回,榨取出的不过是一句:徒劳无功。 如果重来一世,你绝对不再爱上她了,虞默。 哪怕是让自己的心如剜痛,也不要再去选择这份毫无反馈的爱了。 周遭在一声长滴下轰然安寂,虞默不甘的阖上了双眼。 第4章 混黑寂静的世界里一朵鲜艳似火的罂粟花盛放开来,晨间的露珠垂在她的花瓣上。 晨露滚圆滚圆的,花瓣不堪重负,滴答一声,露珠落了下去,掀起一阵涟漪,打破了这个安静到过分的世界。 虞默的意识被唤醒,安寂褪去,世间声扑面袭来。 倒带的记忆如同梦魇般在虞默的脑海里呼啸而过,虞默挣扎不开,被按着头亲眼再看一遍父母朋友的生死别离,无助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渗出,冰凉的滑落到耳垂。 “不要……不要……”虞默喃喃的重复念着两个字,无助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偏吹的冷风从不知名的角落吹过,重叠的故事和人声被风裹挟着带走,最终只留下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虞默!你还起不起床了!再不起床我给你连人带床都搬到车里去了!” “妈——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虞默下意识的回答着。刚经历了一场梦魇,身上疲惫乏累,根本不想起床。 “虞默!给我起床!”杨爱媛围着围裙的抄着一只漏勺,带着杀气破门而入。 “妈,我真的很累,你不要……妈?!”意识到自己嘴里喊得是什么称呼后,虞默噌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自己身处的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小破卧室。 打包好的行李凌乱的堆在房间里,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副发黄褪色的海贼王海报,上面还有一个大口子,是虞默前一天收拾房间想把这幅海报取下来带走时不小心扯开的。 为此,虞默还郁闷了好久。 虞默觉得着场景眼熟,趴到窗户上朝外看,清晨太阳刚出来没一会儿,天空还带着些蒙亮,老槐树阻挡着虞默的视线,依稀可以看到楼下停的一辆巨大的搬家厢货车。 这场景更眼熟了。 这不是八年家里从下城区的d区搬到c区的那天吗? 虞默被人抹脖惨死的记忆犹然在目,而现在的情景却是在八年前。虞默伸手捂住了自己心口跳动的心脏,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实轰的砸了过来。 我,重生了? 重生在十五岁那个骄阳似火的年纪。 . 冬末春初的a市下城区依旧是带着些寒冷,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虞默早早的就收拾好了自己,拿出了那条自己之前很嫌弃的杨爱媛给她织的红色围巾围上,背上书包,带着少女的朝气钻进了虞德财的车里。 少女白嫩的小脸趴在干净的车窗前往瞧,下城区褪色的老房屋在虞默的视线里一排排的后退,逐渐被新式住房所代替。 道路两旁的柏树早早的抽了芽,春天已然降临,a大附属女高也在这天开学了。 a大附属女高是在全国都排的上名号的重点高中女校,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考进去的学校。不过a大附属女高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除去优异的入学考试成绩之外,还需要的就是足够的财力支持。 这一点,就让很多下城区的家庭望而却步。 下城区的虞默原本是没有打算要转学来a大附属女高的,她觉得自己新家门口的新海路女高就完全可以。 这完全是虞德财跟杨爱媛的主意。 这两口子给自己换了新房新车后不知道怎么的开窍了,觉得不能让虞默跟自己一样吃了没文化的亏,大腿一拍,决定给虞默转去a大附属女高读书。 想起虞德财为了让自己转过来花的不止六位数粉色纸钞,虞默跟上世一样长叹了口气。 “姑娘,不要叹气,新学期的第一天,加油。”虞德财落下自己的车窗,对下车的虞默伸了一个大拇指。 “我知道了!”虞默给虞德财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混入了进校的人群中。 这里还跟虞默记忆里的校园一模一样,红墙白瓦的教学楼,欧式石雕的喷泉,花藤缠绕的小花园,追逐奔跑的操场。 与奔走去教室的同学不同,虞默走的慢吞吞的。她站在三楼教学楼连廊的那头,望着对面那间自己曾在里面待了三年的班级,莫名的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所有的青春都曾也将再次要装在那间小小的教室里,朋友跟敌人都在那里等着自己。这种已知又未知的感觉,让虞默紧张。 对面一个身形优雅的女士对着遥遥这边的虞默挥了挥手。班主任常老师早早的就站在班门口等待虞默的到来了。虞默注意到了常老师的示意,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去。 虞默跟常老师早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见过了,常老师也不跟她生疏,友好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讲道:“这就是咱们的高一a(13)班了,准备好融入新班级了吗?” 常老师身材纤细高挑,是标准的omega美人。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衔了一弯春水,暖暖的日光打在她的身上,给她添了无数温柔。 虞默虽然生理上还没有分化,可心理上她已经是一个食髓知味的成年alpha了。年少脸皮薄,对omega的温柔全然没有抵抗的能力,小脸不觉的就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虞默匆忙的点了个头,别过头去刻意的不去看常老师,视线却透过磨砂玻璃窗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沈疏雨。 虞默刚还有些放松的表情一下就凝滞了起来,她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怨恨盯着那个低头若无其事在写作业的沈疏雨。她同虞默记忆中初见时一样,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纤细的脖颈微微倾斜。阳光洒在她的侧脸,金灿灿的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游戏,那么虞默上一世已经走过了大半,把攻略沈疏雨这个副本支线当做主线任务,撞得头破血流,惨死在他人刀下,得不到她半点喜欢。 既然已经知道了副本结局,那么重来一次,绝对不要再爱上她了,连点瓜葛都不要与她产生。 虞默,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这大好的青春,大把的时光,就要肆意挥洒,痛快为自己活一回。 常老师没有注意到虞默眼神里的变化,径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原本注意到班主任来了后安静异常的教室传来了哗啦啦合上书本的声音,就连向来不甚在意这种事情的沈疏雨也停下了手里的笔。 大家早就知道今天班里要转来一位插班生,十几岁的年龄,好奇心全写在了脸上。 常老师抿嘴笑了一下,站在讲台前拍了拍手,“同学们,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这学期新转来的同学,虞默。” 虞默二字响起,沈疏雨的心跳跟着常老师口中的音节重重的跳了两下。周遭变得安静下来,沈疏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刚才就已经注意到的,站着那个熟悉人影的门口,心跳如擂鼓。 明明知道虞默会如同记忆中一样来到自己的班级,沈疏雨不看到虞默真的出现,心里总是悬着的。多少个混黑的午夜沈疏雨是呜咽着醒来的,无数个噩梦,都抵不过一幅开学第一天门口空空无人的画面。 时间像是被故意放慢了一般,摧残折磨着沈疏雨焦灼的心。她紧张忐忑的看着门口,望眼欲穿。 终于门外的人抬脚迈入了教室。 虞默梳着沈疏雨记忆中永不散落的高马尾,身姿挺拔,少年意气的走了进来。今日的阳光分外灿烂,给虞默铺了一道金灿的路。她踩在阳光里,一步一步重新走进了沈疏雨的世界。 沈疏雨五指瞬间收紧,呼吸颤抖。向来处变不惊的她眼角晕出一丝激动的红晕,湿润的眼睛蒙起一层雾气。 是她,真的是她。 她来了,她真的如上世一样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出现了。 沈疏雨紧咬住自己的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能失了分寸,可是只要她还看着站在讲台那边的虞默,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家好,我叫虞默。” 虞默的声音响起,那个沈疏雨无数个夜里怀念贪念,反复榨取的声音重新带着少年气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沈疏雨无比想要上前去抱住她,亲吻她,把她揉进身体里,从此再也不分开。 可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件都不能做,也做不得。 沈疏雨眼中的泪珠挂在眼眶中,悬悬欲滴。汹涌的情绪波涛在沈疏雨的心中掀起,她再也听不得也看不得虞默了。只得丢盔卸甲的握起一只签字笔,假装对此不关心的低下了头。 墨黑的笔尖颤抖着点在试卷上,沈疏雨扬洒在上面写下了两个被泪水打湿的字: 虞默。 第5章 “那虞默同学选一下自己的座位吧。”常老师的声音在沈疏雨的耳边响起,沈疏雨稍微缓和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 沈疏雨重新抬起头看着那个认真环视教室里空位的虞默,不被人注意的把身边的空桌摆正了些。 虞默在沈疏雨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盯着靠窗那一排,问道:“所有的空位我都可以选吗?” “当然。”常老师肯定的点点头。 “那就那里。” 如同上一世的情景一样,虞默话说的干脆,手伸的笔直。细长的手指直直的指着窗边一排的某个座位,班里所有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虞默指的那个方向,沈疏雨旁边有个空位。 沈疏雨的心里揣着的那只小白兔又重新在她心口里跳动了起来,她假装不在意的看着虞默朝自己这排走来,眼睛里难以隐藏的期待一颗一颗的跳了出来。 只是,让沈疏雨意想不到的的事情却发生了。虞默在万众瞩目下,笔挺着身板背著书包径直走过了自己旁边的空位,朝后面走去了。沈疏雨看着虞默视线明确,如同路过般的离自己而去,甚至于没有匀给自己一个眼神。 没有关严的窗户钻入了一阵冷风,刮在沈疏雨的脸上,打的她生疼。沈疏雨的心跳忽的就乱了,杂乱的鼓点用力的砸在她心上。 不对,不对,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这一切发生的莫名其妙,沈疏雨同班里其他看热闹的同学一样瞳孔不由的骤缩,一反常态的跟着虞默的背影朝后面看去了。 虞默的脚步最终停在了窗边这排的最后一排,站在霸占着两张桌子埋头大睡的魏籁身边,敲了两下桌子:“同学醒一醒,我要坐里面。” 此话一出,班里立刻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常老师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新转来的同学真的是特立独行,这么多好位置空着她不选,偏偏选倒数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你谁啊?”魏籁被人吵醒后很不爽,眼睛里装满了怒气。 虞默看着这个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魏籁,脑海里魏籁去世那晚的样子一闪而过。时光倒回,那个削瘦撑不起衣服来的少女重新回到了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模样。 虞默心中感慨万分,几欲喜极而泣。 接着虞默朝魏籁伸手过去,脸上露出了一份无比灿烂的笑容。自我介绍道:“你的新同桌,虞默。” “那,那有空位,你坐那里去。”魏籁被人扰了睡梦,还即将被人瓜分自己的两桌大床,十分不爽,指着沈疏雨旁边的位置,打发道。 “是啊,虞同学,疏雨那边就有个空位,这个位置很不错的。”常老师也劝道。 沈疏雨心中几欲熄灭的希望又重燃了起来,她波澜不惊的眼底满是期盼跟希望。她不介意这发生的小插曲,只要虞默还是她的同桌,就可以了。这种希望被人选择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磨人。 可听到常老师嘴里说出的那“疏雨”二字,虞默的眉头就不觉拧了一下。她这一世再也不要跟沈疏雨有任何瓜葛了,连靠近都不要靠近。 虞默连想都没想,便公然拒绝道:“我觉得我个子较高,做第三排不合适,最后一排就很好。” 说罢虞默也不等魏籁反应,径直走进最后一排里面的位置,拉过椅子干脆的坐了下去。 虞默这般近乎叛逆到大家看不懂的举动,引来了教室里的同学的讨论。 沈疏雨是谁啊,沈氏集团独女,大财阀家的小姐。高一入学就引来无数姑娘青睐的少女杀手,在他们看来能跟沈疏雨做同位简直是乐到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机会都递到她手里了,这个人居然就这样拒绝了。 常老师隐隐感觉现在的虞默跟寒假见到的虞默不是一个人了,但是少女心事谁能说的准呢,这孩子也不像是不好与人相处的,放手去吧。 “好了,同学们都安静上早自习吧。”常老师说罢在讲台上站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教室。 教室前门被常老师“咔哒”的一声关上了,仿佛将选座这件事按下了结束的句号。 沈疏雨看着手边依旧空落落的桌子,眉间隐隐的透露着不敢相信。 明明所有事情都是按照上一世在稳步推进,为什么到了她笃定不会有变数的虞默这里,反而成了最大的变数。 虞默,一个上一世爱她爱到奋不顾身,献出生命的人。 这一世,居然没有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径直坐到自己身边来。 沈疏雨听到背后传来虞默跟周围同学友好的打招呼声,这话本来是她该跟自己说的。她应该笑眼弯弯的看着自己,把她的文具书本放到自己手边的桌子上。而后因为对自己一见钟情,手忙脚乱中打翻了自己的笔盒,引发了一阵班里同学的嬉笑。 “哐当。”后排传来了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沈疏雨的肩膀小小抖了一下。 虞默在整理魏籁放在自己桌洞里的东西时不小心把她的漫画书怼到了地上。 “喂,你小心点好不好。”魏籁不满的把自己的宝贝漫画从地上捡了起来。 “不好意思啦。”虞默看了眼魏籁手里的漫画,早就捏准魏籁习性的她顿时演技爆棚,装作很是惊讶,终于找到同道中人的样子讲道:“唉,你也喜欢《黑蓝》啊,这是第几话呀,借我看看呗。” “吼?你也喜欢?”魏籁摇了摇手里的书,觉得虞默像是在故意靠近自己。 “对啊,那个赤司……”虞默对着魏籁侃侃而谈起来,魏籁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 少年的感情就是这么容易达成一致。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下因为兴趣的相同就成了朋友。 “铃铃铃……”虞默跟魏籁两人还没聊完,早自习下课的铃打响了。 也是对于新同学的好奇,也是对于刚才自习时虞默跟魏籁聊天时的幽默风趣,不少同学都围到了虞默跟魏籁的桌前。 虞默倒是没经历过这阵仗,她上一世从讲台上认定了沈疏雨就再也没有有意向去扩大自己的朋友圈,对这些来对初来乍到的自己表示友好的同学都选择了忽略,就连跟魏籁还是后来运动会替沈疏雨参加1500米特训时不打不相识的。 想起自己办的这些蠢事,虞默对着过来找自己聊天的同学们笑意添了几分稍纵即逝的戏谑。 “哎,我说魏籁你这算是找到了臭味相投的朋友了吧?”冯若宇跟周秦打水回来晃着个天蓝色的杯子就到了魏籁桌前。 “我要是跟虞默臭味相同,那我跟你还有周秦也是臭味相同,要臭一起臭。”魏籁不屑的笑了一声,拍了拍虞默介绍道:“这是冯若宇,那个是周秦,她俩是发小,我跟她俩是初中交的臭友。” 虞默看着冯若宇还有些恍惚,这家伙从小到大就一个样子,即使分化成alpha也没有怎么长高变样,跟分化成omega的周秦一个海拔。也不知道婚礼那天她是什么打扮,有没有垫增高鞋垫,或者穿很高很高的高跟鞋。 想到这里,虞默眼睛里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她不知道她上一世在她重生的时候是否还在并行进行着,如果是,那她真的很对不住冯若宇跟周秦,搅乱了她们的婚礼,破坏了这一生一次的美好回忆。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冯若宇友好的跟虞默伸去了手,笑容可嘉。 “嗯,生死之交。”虞默伸手也握住了冯若宇的手,眼神笃定。 “逆莫之交。”魏籁拿出了她新学的成语把手放了上去。 “是莫逆之交。”周秦暗戳戳的更正道,也把手放了上去。 “哈哈哈,文盲。”“所以让你当体委不是没有原因的。”“我说,你是怎么考进来的。”…… 太阳逐渐升的更高了,灿烂的落在教室里,沈疏雨的桌上也落上了些金灿。教室的后排洋溢的欢腾的笑声,听得沈疏雨如扎心般的疼痛。 虞默来到了她的班级,如上一世一般交到了魏籁、冯若宇、周秦三个朋友,却唯独落下了自己。 沈疏雨听着虞默格外明显的声音,不觉攥紧了那张被晕开笔墨的卷子。她依旧是言笑晏晏,张扬灿烂,但对的人却不是自己。 自己就像是被剔除虞默生命中一样,一开场就被她避开,被她落下,不被她注意,不被她选择。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第6章 “疏雨,听说你们班转来了个新同学?”对面高一o(2)班的李卿卿一如既往的串班到了沈疏雨班里找她。李卿卿生的美艳,是个势靓行凶的主儿,对这个新来的同学兴致满满。 沈疏雨却是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丝毫没有意识到李卿卿来了。 李卿卿喊了几声沈疏雨,都不见她搭理自己,李卿卿忙问道:“疏雨?你怎么了?” “我没事。”沈疏雨拿下了李卿卿放在自己额前的手,语气依旧如平常一般平静。 “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李卿卿拉开沈疏雨空桌前的凳子,关心的问道。 “没有什么事,就是,社团部的学姐寒假的时候分化了,她告诉我她不想担任社团部部长了,要我去顶替。”沈疏雨了解李卿卿,凡事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随意拿了个事情搪塞道。 “那你要是做了部长,手下的学姐们不都得敬你一句部长,多爽啊!你就答应呗。”李卿卿撺掇道。 沈疏雨刚想要跟李卿卿分析一遍利害,门口就有人喊了自己:“疏雨,你们部长找你。” 沈疏雨抬头一看,孙淳正笑着跟自己打着招呼。 肯定是为了来劝说自己接下她的职务的。 沈疏雨上一世是接下来了的,对她而言担任社团部部长不是什么难事,左不过是自己高一学妹的身份,不好让手下高二的学姐服气。服众这件事沈疏雨上一世解决的很顺利,手起刀落,杀鸡儆猴。 只是,这一世她不想再担任这个职务了。 她原想着跟虞默做了同位,余出更多的时间与她相处,同她把这高中三年好好过一遍。 可是现在,沈疏雨余光里在教室后面同魏籁说笑的虞默。 怕是事与愿违了。 沈疏雨心绪复杂的出了教室,孙淳拎着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了她,“这是我今年寒假去y国旅游的时候买的,我觉得沈学妹应该会喜欢。” “谢谢部长。”沈疏雨礼貌的接下了孙淳递来的巧克力。 阳光从回字形的教学楼中间扬洒进来,落在沈疏雨干净白皙的脸上,温柔不减孤高。孙淳一双偏棕色的眼睛里含着倾慕之意,对沈疏雨笑道:“没什么,你要不要尝尝?” 这巧克力不只是她买的,还是她亲手做的。 孙淳在寒假的时候如基因检测报告上写的一样分化成了omega,她看着入学基因检测被分到a班的沈疏雨,一直被她按捺在心中情愫蠢蠢欲动。 眼看着孙淳的手逐渐向自己靠近,沈疏雨把小盒拎在手里垂下了手臂,自然又不着痕迹,她拒绝道:“不用了,学姐还是先说正事吧。” 孙淳没想到沈疏雨会这样干脆,原本还想触碰一下沉疏雨手指的她现下落了空,话都没有组织好,就结结巴巴的讲了:“啊……就还是咱们社团部交接的事情,我找了不少人了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刚才这样有些暧昧的场景被班里不少同学注意到了,冯若宇拿胳膊肘推了推魏籁,“哎,你看那是在干什么呢?” “哇哦,开学第一天我们的学委大人就被人表白了,不愧是闻名全校的预备役alpha啊。”魏籁看着窗外的两人,不觉的举起双手鼓起了掌。 “谁啊?”虞默都快忘了沈疏雨还是班里的学委,习惯性的抬头跟着大家的视线一起去看。 被擦的干净明亮的玻璃就像是电视机的荧幕,沈疏雨跟孙淳同框站在一起就像是午间肥皂剧里的ao女主。 沈疏雨身形修长,还没有分化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七的个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背后。纹丝不乱的长发下,偏露着小半张鼻峰高挑的奶白色的侧脸,阳光打下来,让人有一种沈疏雨的肌肤比阳光还要刺眼的透亮白皙。 她真的很漂亮,是足以让人忽略属性的漂亮。 也是因为这种的漂亮才会让她像是白色罂粟花一样圣洁又危险吧。 人们知道她的危险,还奋不顾身的去供养她,最后甘愿成为养护花朵的花泥。 虞默深知她的危险,亲身品尝过痛苦,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接近她了。 “哎,想什么呢?你不会是对沈疏雨一见钟情了吧?”魏籁的手在虞默面前晃了几晃都不见她又反应,乐呵的笑道。 “滚蛋,傻逼才喜欢她呢。”虞默一把拍开魏籁的手,不屑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虞默刚一坐下,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就是个喜欢沈疏雨的傻逼,还是众多傻逼里最大的那个。 “靠。”虞默这一想就更气了,抬脚就踹了一下自己的凳子。 结果虞默这厮刚一脚下去,就感觉到椅子抗议的震动。下一秒虞默整个人就坐到了地上,屁股处传来让她小脸皱成一团的痛。 这把被魏籁摧残过的椅子,在虞默的屁股下垮了。 “噗”的一声,周围爆发出了震骨般的笑声。冯若宇、周琪跟魏籁看着狼狈还没缓过神来的虞默笑作一团,手忙脚乱的把她扶了起来。 魏籁蹲在地上把椅子的残骸拾起来,略作懊恼,难掩笑意的对虞默讲道:“哦,姐妹,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椅子少两颗固定的螺丝,坐下去的时候请不要这般乱动。” “你绝对是故意!魏籁!”虞默捂着自己的屁股,尾巴骨被磕的生疼。 . 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打响了,虞默看着飞奔回教室的同学们,一个人不紧不慢的拿着坏了的椅子朝后勤处走去。 旷课就旷课吧,她可不想一个人站在最后一排上课,这太显眼了,很容易被老师针对。 后勤处在另一幢教学楼,虞默走在连接两幢教学楼的连廊上,慢慢悠悠的欣赏周围的风景。 a大附属女高坐落的位置十分优越,虽然身处繁华的上城b区,但周围却难得的僻静,背后有几座矮山,薄雾下矮山连绵,影影倬倬。站在红砖连廊上,可以看日升日落,朝阳晚霞。实在是美的绝色。 虞默在这个地方曾经呆了三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欣赏过这里的景色。 她真的是曾经为了沈疏雨放弃了太多太多了。 虞默眉头一皱,背着手,念起了一首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 虞默正拖着长音,走廊那头却传来一个冷清的女声对上了她的下一句:“对此可以酣高楼。” 虞默怔了一下,尴尬从她的脸上划过。刚才自己是觉得这里没有人才这般放肆吟诵诗歌。这下居然被别人听到了,真的抓马。 虞默没想到,更抓马的事情还在后面。 刚才对上她诗的人慢慢的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沈疏雨那张虞默无数次想要忘记却还是会在见到时一下就认出来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一阵春风乍起,拂过虞默脸侧的碎发。凌乱中,沈疏雨裙摆轻扬,细长匀称的腿有条不紊的迈着优雅的步伐。她的背打得笔挺,冷清孤傲的站到了虞默的面前。 虞默看着面前的人,难以置信的笑了一下。 这还真是巧啊,自己明明都选择直接避开沈疏雨,还能在这里碰到。 沈疏雨也觉得这太过巧合,她刚才刚在楼上会议室跟孙淳应下了自己接任社团部部长一事,下楼就听到了虞默的声音。 起先沈疏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又不甘心这只是听错,扶着楼梯下楼的动作缓之又缓。终于在那句“今日之日多烦忧”中确定了这就是虞默的声音。 那一瞬间雀跃起来的心情让沈疏雨抛下了素日的礼仪,小皮鞋哒哒哒的踏在阶梯上,每一个音节都在诉说着她的急切。 虞默就在这附近,要快些去迎上她,让她记住你。 “虞默同学怎么在这里?”沈疏雨找了个不算生疏的问题问道。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收掉了脸上的表情,举了一下手里的坏椅子,语气不耐的讲道:“你看不到吗?凳子坏了。” 沈疏雨心里咚的一声,在她的记忆里虞默从来没有这对自己说过话。她这般的不耐烦,这般的冷漠,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对,是讨厌的人。 虞默看了眼面色难看的沈疏雨,也不想去在乎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不高兴了,面无表情的讲道:“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换椅子,就不跟学委多聊了。” 话毕,虞默就真的径直略过了沈疏雨,拐进了楼道。 如若不是虞默跟沈疏雨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那一阵对得上沈疏雨记忆里那股熟悉的略廉价的洗衣液味道,她甚至觉得这个人不是虞默。 沈疏雨艰难的转过身去看着那个提着凳子,走的潇洒的少女,再一次被她忽略的挫败感像是一盆冷水,将沈疏雨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 虞默对自己的称呼不再是疏雨,不再是姐姐,而是一个冷冰冰的职位代号。 学委。 第7章 虞默方才还轻松愉悦的心情,转而消失殆尽了。 尽管明媚的阳光晒得她身上暖呼呼的,可是她心里对沈疏雨怨憎的阴霾仍旧无法挥去。 虞默心中不爽,也没敲门直接的就推开了后勤处办公室的门。 诺大的办公室里就坐着一个端着白瓷缸子喝水的老头。虞默突然的开门,吓了他一跳,手里的杯盖哐当一声。 “小同学,进门敲门,不要着急嘛。”老头放下了自己的杯子,有些愠色的看向她。 “不好意思。” 虞默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倒霉,椅子塌了,正面交锋了沈疏雨,后勤处还就只这个树懒办事速度老头在。 “来做什么?”老头不急不慢翻出了登记本,慢腾腾的打开了一页。 “椅子坏了,来报修。”虞默说着就把自己手里的椅子给老头拿了过去。 “小同学很厉害啊,新学期第一天就把椅子坐塌了。”老头戴上了他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看了眼虞默手里的椅子调侃着道。 虞默懒得跟他解释,她只想赶紧让老头做完登记,自己好赶紧去后面教室拿新椅子走。 鬼知道会不会又在什么时候碰上沈疏雨。 这人就是不能胡想,老头登记的功夫,门就被敲响了。虞默的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报告。” 刚才在走廊撞见的沈疏雨居然也来了后勤处。 虞默眼睁睁的看着老头手里的笔停了下来,然后脸上缓缓的绽放出了和蔼的笑容:“小同学来做什么?” “社团部来做物品核实。”沈疏雨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她的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虞默身上,径直站到了虞默身边。 虞默身上一阵抵触,连招呼也不打,毫不掩饰的朝右边挪了挪步子。 沈疏雨原还有些笑意的脸上眉心一蹙。 老头看着沈疏雨递来的社团部部长的卡,点了点头,“那你稍等一会儿,我先给这位同学做好登记。” “好。”沈疏雨答道。 办公室一阵诡异的安静,虞默跟沈疏雨并肩站在老头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彼此谁都不说话。沈疏雨从不擅长也不会主动与人找话题,向来都是别人来找她聊天。所以现在,沈疏雨身姿笔挺,长睫低垂,余光轻瞥着虞默,等她如上一世般主动来跟自己搭话。 而虞默近乎把身边散发着幽香的沈疏雨视作空气,一双眼睛紧盯着老头的笔尖儿。看着他一笔一划的才写出一个极丑的字,虞默恨不得替他去写。 等了一会儿老头终于磨磨唧唧的做好了登记,自己懒得去给虞默开门,拿出了把钥匙给她,朝后指了指:“那边教室,小同学自己去选一把吧。” “谢谢您。”虞默接过了钥匙,连看沈疏雨一眼都不看的扭头就走了。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就被虞默关上了,沈疏雨的脸上已经在今天闪过了无数次诧异。她平静无波的眼中被虞默的再一次忽视掀起了波澜,颤动着追随着虞默从窗边走过的身影。 沈疏雨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社团部部长的卡片。原本物品核实不需要沈疏雨今天来的,甚至于她这个部长都不需要亲自来。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能跟刚才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虞默产生交集。 可是虞默就真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沈疏雨想不明白,今天是她跟虞默的初见,为什么虞默会与上世背道而驰般,对自己这样不屑。 “啊啾!” 虞默站到存放桌椅的教室门口,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恍惚间她随手扶了一下门。结果钥匙还没插呢,门就被她这样给推开了。 虞默望着安静的教室,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心想这老头真是糊涂,居然忘了给教室锁门。 可是很快虞默就觉得这个教室有些不对劲儿,沉闷满是灰尘的教室里隐隐的散发着一股甜到她的喉咙不觉发疼的栀子花味道。按说这也不是栀子花开花的时候啊,况且这是四楼,谁家的栀子花香能飘这么高。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信息素的味道。 虞默还没有分化只能推断出这是信息素,至于是alpha还是omega,她分辨不出来。 “请问有人在吗?”虞默敲了两下铁质的门框,教室里回荡着金属被敲击的声音,久久得不到回应。 这就奇怪了,栀子花成精了不成? 阳光炽白的铺满了屋子,教室里杂乱堆着的桌椅,诡秘的安静。 虞默心里狐疑,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教室。 忽的,一个身体羸弱的姑娘不知从哪里踉跄的扑了出来。就像是是溺水的人用力全力去抓那株救命的藤蔓,这个姑娘也毫不收敛力气的猛地就扑到了虞默的身上。 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虞默后退着几个踉跄,重心不稳的直接坐到了地上。虞默今天几经摧残的尾巴骨再次受到了重击,酸麻胀痛撕扯着虞默的神经。 空气中灰尘味混合着栀子花味铺满了虞默的鼻腔,那个刚才突然窜出来的姑娘蜷缩在虞默的怀里,凌乱的长发下一张苍白的脸上泛着异样潮|红,温热的鼻息扑在虞默的手腕上,灼热满是谷欠望。 虞默一时晃神,曾几何时沈疏雨也是这样在自己的臂弯里,呢喃着向自己索取着。她长睫轻垂,眼睛微眯,衔着汪春水,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谷欠望展示在自己面前。 那是她与沈疏雨隐秘的欢愉,是她与沈疏雨屈指可数的亲密。 “嘶……”一阵撕扯刺痛从虞默的小臂传来,将她的思绪猛地扯了回来。这个处在发热期,毫无理智的姑娘,出于本能的咬住了虞默裸|露在外的一小截儿手臂。 她下口实在是太狠,几缕血丝落了出来,虞默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姑娘这般激烈,即使是对自己这个还没有分化的人也有这样强烈的索取谷欠望,虞默不由得判断出她是分化不久的omega,甚至于她就是在这里刚刚分化成了omega。 突然分化成omega实在是个不怎么好的情况,这样陌生的环境常常会给刚分化的omega带来情绪上的异常波动,如果处理不及时,造成体内激素紊乱,以后这个omega的每一次发热期都会是一场噩梦。 “同学,你不要怕,我没有分化,所以没有伤害你的能力。”虞默忍着被咬的痛感,语气尽可能的放缓,安抚着怀里姑娘的情绪。 “我会帮助你,把你送到校医院的,现在你是安全的。”虞默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柔和的落到了姑娘的头顶。 感受到头顶异物降临的姑娘在虞默怀里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感受到了虞默手掌心传递来的温暖,糟乱的乌发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润红通,像兔子一样怯怯的看着她,紧咬着虞默手臂的牙齿在慢慢放松。 “我们做的很好。”虞默鼓励般的揉了揉姑娘的脑袋,眼睛很快的锁定了她校服外套上那个鼓鼓的口袋,“下面我会去的口袋里拿你的抑制剂,你不要害怕,我没有分化,不会伤害你的,好吗?” 姑娘依旧对虞默抱有警惕,看着她触碰到自己身体,崩溃的身体防御机制混乱的做着判断,指挥着她挣扎起身,去推开这个危险的人。这样的推搡,让姑娘踉跄的撞倒了一旁的桌子,安静的教室里发出一声剧烈且响彻的巨响。 在办公室里核对物品的沈疏雨被这一声哐当吓得身上一颤,老头的手里白瓷杯盖又一次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怎么了这是?”老头心里狐疑,抬头刚要跟沈疏雨说一声自己出去看看,就看着窗边擦过沈疏雨疾走的身影。 沈疏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慌什么,只刚才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了虞默在自己怀里死去的画面。 这种感觉让她向来平静的心无法克制的乱跳起来。 沈疏雨来到教室门口,就看到虞默眉头紧皱的倒在地上,而她的左手臂上有一道赫然扭曲的伤口。少年的肌肤白嫩细腻,伤口更显得狰狞。 沈疏雨忙蹲到了虞默的身边,拉过她的胳膊,不管不顾的帮她检查着手臂上的这个伤口:“这是谁给你弄的?” 虞默听得出这是沈疏雨的声音,背疼痛布满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嫌恶。 又是她。 真是阴魂不散。 虞默眉头紧蹙,在沈疏雨触碰到自己手臂的一瞬间,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厌恶的拍开了她的手,“闪开,别碰我!” 沈疏雨看着自己被虞默拍开的手,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瞬间绽出了红色的印子,割心般的疼在她的胸口蔓延开来。 虞默竟这般的抵触甚至于厌恶自己去触碰她。 第8章 “这是怎么了?”老头飞快的倒替着自己的腿,赶在沈疏雨后面来到了教室,却看着满是灰尘的地上坐着三个姑娘。 已经是成年alpha的老头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剧烈omega信息素的味道,脸上表情一惊:“你们有人分化了吗?” “在我进门之前这位同学就已经分化了。”虞默答道。 老头这时才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我就觉得忘了点什么,早上她来我这里领桌椅,就一直没有出来。” 虞默无奈的看了老头一眼,谴责的话先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这个真的是刚分化成omega的姑娘。 “这样,我先安抚她的情绪,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携带抑制剂。老师您是alpha在这里可能不那么合适,您先去给校医院拨打电话,让他们往这边赶。”虞默条理清晰的对老头安排道。 “好,就按你说的办。小同学你在这里帮她,我去打电话。”老头把沈疏雨留在了这里帮忙,忙不迭的朝办公室走去。 虞默径自站了起来,虽然老头把沈疏雨留在这里让她帮忙,但是虞默却丝毫没有把沈疏雨算在自己的计划里。沈疏雨向来骄矜,这样吃力不讨好还要伺候人的事情,叫她怕是她也不会答应。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的背影,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跟虞默一起,就听到“啊”的一声来自虞默的低声痛呻。 刚刚被虞默闯入安全圈的姑娘,又一次扑到了虞默身上,对着她小臂上那个狰狞的伤口重新咬了上去。虞默难忍疼痛的喊了一声。 沈疏雨听得心上一揪,自己的小臂也感同身受般的隐痛了起来,她看着虞默的背影期待又谨慎的问道:“虞默,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只要你说需要,我立刻就上前去帮助你。 姑娘这次嘴上用的力气大了几分,虞默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尽管如此,她还是冷冷的给沈疏雨丢去了两个字:“不用。” 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失落的酸楚满漫上心头。 为什么就算是这样困难的处境,也不愿意让自己帮忙? 虞默强忍着痛感,单手去够姑娘鼓鼓的口袋。她的手臂被姑娘死死的咬住,另一只手根本够不到。就在这时,沈疏雨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带过来了一阵清冷的风。 沈疏雨看着虞默故意回避自己的眼睛,眼神坚定的对她讲道:“你需要我的。” 又一个陌生人闯入了这个姑娘的安全圈,她的情绪愈发的波动起来,伸着一只手臂就要去挠沈疏雨。沈疏雨不像虞默这般的小心翼翼,直接一手就按住了姑娘要挥向自己的手臂。也就是这一瞬间,她的另一只手干净利落的摸进了姑娘的口袋。 “是抑制剂。”沈疏雨看着手里两个小针剂瓶,熟练的拆开包装,露出针头,排尽空气的同时对虞默吩咐道:“把她的腺体露出来。” 这声音清冷又专注,虞默一时恍惚,下意识的就听从着沈疏雨的话,拨开了姑娘挡在脖颈处的发丝。腺体分泌出的液体粘在头发上,粘腻浓稠,十分狼狈。 沈疏雨看着这浓稠的分泌物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但是她没有犹豫,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按在了姑娘的腺体旁。针头被沈疏雨利落的刺进了姑娘刚分化出的脆弱腺体,纯白色的液体一点点被推进她的身体。 虞默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姑娘紧咬着自己手臂的牙齿渐渐松缓,异常跳动的心跳也趋于了平缓。 针剂推注完毕,沈疏雨利落的将针头拔了出来,拆掉针头,装进包装袋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而后沈疏雨用干净的那只手掏出了口袋里的卫生纸,抖出一张,神色淡然的擦拭着被腺体分泌出的液体濡湿的手指。 沈疏雨葱白的手指微微分开,玉骨冰肌上粘稠的液体迟缓的分出几缕银丝挂在她的指缝中。 颓靡且诱人。 虞默盯着沈疏雨的手指,喉咙干涩了起来。这副场景太过熟悉,放在记忆里每一个放肆的日夜里,都没有违和感。 而后虞默的眉头紧的蹙了起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虞默觉得自己绝对是被这个刚分化成omega的姑娘的信息素影响到了,才会想起这种晦涩的事情,忙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咳。” 姑娘的情绪虽然被稳定下来了,但是因为刚分化腺体里大量的信息素没有消失殆尽,还在毫无节制的释放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甜到发腻的栀子花味。一阵清风从大开的门口灌进屋中,满室的花香。 初春清冷的风带着花香,不掩料峭,吹得虞默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她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刚刚经过发热期的脆弱姑娘。黑绿格纹的百褶裙将将盖住她的半个大腿,一对奶白色的小肉腿赤|裸|裸的露在外面。 虞默觉得自己该冷静一下,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姑娘围在了身下,自己身上就剩下了一件贴身的白衬衫。 风带过天上的云彩,刚才还被掩住的太阳又重新露了出来,逐渐濒临正午时分,太阳热烈刺眼的将光斜射入教室里,打在虞默满是少年气的身上。学校量体裁制的白衬衫勾勒着虞默优越的身线,她后背笔挺,曲线流畅,隐约可见的腰窝深而迷人。 怀里陷入沉睡的姑娘梦魇般的在虞默的怀里耸动了几下,虞默耐着性子的低下头,轻声讲道:“好了,好了。” 这声音低沉而温柔,富有磁性。沈疏雨的耳朵一阵电流穿过,就好像是过去无数个放肆过后的夜晚,虞默在她的耳边安抚一般。 姑娘被这声音安抚到了,在虞默怀里安稳了许多。虞默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撩了一下脸前的乱发,沈疏雨也跟着她的手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虞默不是标准的美人,浓眉下一双凌厉的眼睛,不算温柔;高束起的马尾配合着她略带驼峰的高鼻梁,多的是不好惹的野气。但是她的骨相真的要比沈疏雨在这个学校见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等到她分化后,就像一朵怒然盛放的红色罂|粟花,只一霎,就足以让人难以忘怀。 只是在这个还没有分化的时候,虞默素面朝天的脸上拧在一起野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沈疏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注意过年少时的虞默。 相比于记忆中单薄的几个形容词,这一刻的虞默更加的具有吸引力,不是任何一个或者一组原本在沈疏雨心里的标签可以概括的。 这是沈疏雨第一次发现,她的鱼原来是这样的吸引人。 又是一阵风吹进了屋子里,虞默实在穿的单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啊啾。” 沈疏雨看着虞默单薄的身体,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犹豫着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带着她一如既往的清冷,单手伸向了虞默:“穿我的吧。” 虞默不愿与沈疏雨发生接触,跟不要说穿她的衣服这样亲昵行为了,冷冷的回道:“不用。” 沈疏雨已经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被虞默拒绝了,本以为应该会麻木的心还是不由的产生了失落感,她看着虞默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身子,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 为什么自己几次示好她都这样冷冰冰的拒绝,甚至于因为自己对她的关心,伸手打开了自己。沈疏雨握着校服外套的手不由的收紧,执拗的走上前给虞默披在了身上。 “你会感冒的。” 虞默的肩上感到一阵温暖,但她对沈疏雨主动给她带来的温暖一点都不感兴趣,抖了一下肩膀,干脆利落的把沈疏雨刚披在她背上的衣服甩了下去,“谢谢学委,我不需要。” 沈疏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蓝色的西式制服外套被虞默抖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精致的白色锁边沾上了灰尘。自己的心意,就这样被人轻蔑的丢掉了。从小到大,因为沈家带给沈疏雨远超于其他同龄人的地位,让沈疏雨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轻视过。 沈疏雨瞳孔微颤,这掉落的衣服如同虞默给自己一掌无形的巴掌,打在她白费心思的脸上,击碎了她的自傲。 “你是讨厌我吗?”沈疏雨削薄的身子半蹲,难堪的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外套。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虞默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 虞默嘴唇轻扯,漏出一抹狡黠无辜又戏谑嘲讽的笑容,“是。” 第9章 门口吹过一阵刺骨的寒风,沈疏雨的心犹如石坠,浓重的栀子花信息素味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虞默碾了碾手里粘上的的灰尘,缓缓开口道:“学委,你不觉得我们才认识一天,谈讨厌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眼睛,她十五岁纯真光亮的瞳仁里装着沈疏雨读不懂的情绪。 “来了来了,医生来了。”这时老头带着校医院的人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教室,打破了这一室的暗潮涌动。 医生上前想把姑娘抬上担架,可却不想她实在是抓的虞默很紧,怎么也不放开。几人犯了难,虞默拍了拍姑娘的手,讲道:“同学,你松一下手,我们要把你放到担架上,带你去医院。” 沈疏雨听着虞默跟刚才与自己说话全然不同的语气,心绪翻涌。 她的虞默就像是有两种状态,对他人的时候是自己熟识的虞默,而与自己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有着无从追溯的敌意。 埋头在虞默怀里的姑娘小巧的鼻子轻轻的抽泣了一声,依旧保持着自己紧搂着虞默的动作,沉默不言的抬起了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恢复了几分神采,楚楚可怜的看着虞默。因为分化带来的还未消散的情|潮扫在姑娘的脸上,眼角鼻尖都染着浅浅的一抹红色,在她细腻娇嫩的脸上尤其明显。 沈疏雨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紧抿着嘴唇。这般的我见犹怜,任谁都不会再狠心抽离吧。 果不其然,虞默下一秒就在沈疏雨的注视下扭头对医生讲道:“要不我背着她跟你们去校医院吧。” 沈疏雨看着虞默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的上半身,想到那个姑娘会跟她这般的肌肤相亲,心中警铃一震,阻止道:“这里离校医院有一段距离,会很累。” 虞默对沈疏雨的反刺竖了起来,回绝道:“学委多虑了,我力气很大,可以把她背过去的。” 沈疏雨望着虞默冷若冰霜的侧脸,强撑着淡定对她警告道:“你不要逞强。” 虞默对沈疏雨这话的口气无比的熟悉,上一世虞默的无数的想法,就是被沈疏雨这般强硬近乎命令的语气一一驳回的,就仿佛只有她沈疏雨说的才是对的,她虞默就一定要执行,不能违抗。 怎么自己当时就那般听话的顺从了。 虞默冷笑了一声,本就带着凶相的眼睛回看了沈疏雨一眼,嘲讽的反问道:“你怎么就觉得我在逞强?你很了解我吗?” 沈疏雨在上一世见过虞默用这个眼神或恫吓或不恭或戏谑的看着敌人,却从未想过,虞默会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当即就被重重的刺了一刀。 虞默话说完了,不在乎沈疏雨还有没有下话,低头柔声细语的对怀里的姑娘讲道:“同学,松松手,我好背你去医院。” 姑娘糯糯的点了下头,仿若无骨的靠在了虞默身上,任由她将自己背在身上。虞默的手很热,贴着她的大腿内侧暖烘烘的。姑娘伏在虞默的背上,肉嘟嘟的小脸微微朝向了沈疏雨,密扇似的睫毛下一双微眯着眼睛似有笑意。 沈疏雨不觉攥紧了自己的五指,她的心里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笼罩。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的心瞬间缩紧在了一起,又骤然膨大,不停的撕扯折磨,难以忍受。 . 校医院在学校的北边,的确如沈疏雨说的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不过也如虞默说的,她力气大,背着姑娘一口气就到了校医院里,随行的医生看着都对虞默连连夸赞。 一切安顿好后,口干舌燥的虞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几口下去缓解了喉咙的干涸,问道:“医生老师,她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儿,我刚才给她简单的进行了检查,你处理的很及时且正确。居然知道omega初次分化暴走要直接进行腺体注射,很不错嘛。”医生说着就拍了拍虞默的肩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可是这个进行腺体注射却不是虞默的功劳。 是沈疏雨的。 虞默蹙了下眉头,接着转身环视了病房一周,发现沈疏雨并没有跟着来校医院,扯了扯嘴角笑了一声。也是,她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耽误自己的“大事”。 “在找什么?”医生看虞默四处张望了一圈,问道。 “没什么,就是那个腺体注射不是我做的,是刚才教室里的另一个女生。”虞默解释道,她可不想领沈疏雨的功劳。 医生哦了一声,想起了刚才教室里的情形,疑惑的问道:“你跟她看起来好像有矛盾?” “很明显吗?”虞默摸了下自己脸。 医生诚恳的点点头,“你对她很凶。” 虞默挑了下眉,若无其事的讲道:“我只是在跟她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医生可能也是闲来无聊,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虞默旁边。 “因为……”虞默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垂了下去,遮住的半扇眼睛里蓄满了怨恨。 因为上一世我爱她入骨,为了跟她在一起,吃尽了苦头,家破人亡,尊严丧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她,死都不知道死在了谁手里,夺命之仇报无所报。 所以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过这样的人生。 “因为我是下城c区的人,她是上城a区的人,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天堑。不是我想跟她保持距离,是这道天堑让我们始终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呀。”虞默话锋一转,长睫轻抬,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仿佛在说一句玩笑话。 医生没把虞默的话当做玩笑,主动宽解道:“也不要这样想,我妻子原来也是下城人,但是我们两个彼此相爱,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卑,就不去交朋友了。” 虞默眼角闪过一丝苦涩,“是啊,彼此相爱的话,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她从始至终,都不爱自己啊。 自己于她只是一个信息素高度匹配的工具而已,一个缓解她发热期带来的谷欠望的工具。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微微敞开的窗户吹进一阵舒适的风来,撩起白色的窗帘,将人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医生抬起头来,看到了第三个人的影子,一回头,沈疏雨正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刚刚虞默的话她全都听到了耳中。 沈疏雨看着虞默偏露着的侧脸,十五岁的少女眼睛澄澈,藏不住太多感情,酸楚怨愤一眼望尽。 这不应该是这个年龄的虞默该有的,却的的确确存在在她眼中。 沈疏雨心中升上了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念头,她死死的把这个念头压抑着,想要回避。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来多久了?”医生看着站在门口的沈疏雨招呼道。 “刚到。”沈疏雨忙敛了脸上的情绪,处变不惊的答道。 “真是辛苦你了,麻烦你跑一趟查找这个小姑娘所在的班级。”医生笑着给沈疏雨倒了一杯水,“来,先喝口水。” “谢谢您。”沈疏雨接过了纸杯。纸杯上有一只小鱼,沈疏雨默默的把这只小鱼转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轻抿了一口。 “这小姑娘是几班的?”医生询问道。 “高一 o(2)班,曲文窈,她的班主任已经通知了她的家长。”沈疏雨答道,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李卿卿跟自己聊天的偶尔会提到她。 一个兔子一样的姑娘。 谈话间曲文窈的眼睛眨动了几下,一双浓密如扇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挣扎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显然是对这个地方很陌生,怯怯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问道:“这是哪里啊?” “这里是医院,你刚刚经历了分化。”医生立刻温柔的看向曲文窈,语气柔和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哪里疼吗?” 曲文窈跟着医生的提示一点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除了刚分化的腺体还带着些扯动便回发疼的痛感,其他地方都还好,就是她藕节儿似白皙的手臂上绽着几处淤青,应该是刚才扑倒虞默时留下的。 淤青的疼痛让曲文窈模糊的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时候,自己撞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庞的脸人,她一直在守护自己,帮自己赶走了想要欺负自己的人,让自己在突然分化带来的恐惧中得以安心。 曲文窈环视了病房一周,略过了医生,还有站在窗边遗世独立,如一株水仙花般的沈疏雨,最后她凭借着自己的第一直觉,朝虞默糯糯的问道,“我是不是撞到的你。” “是啊,你力气还挺大,挣扎着我都抱不住你。”虞默半开玩笑的承认道,丝毫没有怨气。 曲文窈脸皮薄,被虞默这么一说羞赧的低下了头。 余光里,曲文窈瞄到了虞默的沾着血的手臂,回忆再度混乱起来,她指着虞默的手臂,“你的手臂是我咬的吗?” 虞默怕吓到这姑娘,下意识的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背到了身后,“没事儿的。” 曲文窈犹豫着该不该相信虞默,沈疏雨却抬脚走向虞默,道:“伤口是不是没有处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狰狞的伤口。 “是,但我就不麻烦学委了。”虞默说着就是一躲,沈疏雨的手就这样尴尬的悬在了空中。 第10章 虞默跟沈疏雨僵持着,捂着自己的手臂,不允许沈疏雨上前,更不允许她触碰自己查看伤口。 病房里充满了尴尬的气味,甚至于还多了几分萦绕在虞默身上的敌意。 曲文窈坐在病床上不明所以,而医生作为中间人拉过虞默到坐到病床旁的床头柜前,缓和道:“我就是医生,给我看看。” 虞默被医生按着在空床上坐下,乖乖的把自己的手臂放到了医生面前。白色的衬衫袖上血迹虽然已经变深,却没有干涸,深红色的血痕濡湿了衣袖。 曲文窈看着心直揪疼,内疚道:“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同学。” “真的不疼了。”虞默说着还想神色淡然的给曲文窈晃晃自己的手腕。 医生看着虞默这动作,太阳穴一紧,按住了她,“别乱动,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淡定?” “不然呢,我应该哭吗?又没人心疼。”虞默笑了一下,声音到最后充满了苦涩与失落。 上一世在沈疏雨身边,虞默早就习惯忍受身上出现各种各样的伤口了。 哭有什么用,她的姐姐又不会来关心自己,只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曲文窈听着虞默这话,心上止不住的难受,想着她这是因为自己才受这种罪,脱口而出:“我心疼的!” 一瞬间,病房里鸦雀无声,虞默愣了一下,医生嘴角扬起一抹姨母的笑容,沈疏雨的眼里满是对这个omega警惕的敌意。 而曲文窈更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小脸通红,一拉被子像只受惊的兔子钻回了洞里。 “咳咳。”医生干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一刻诡秘的沉默,伸手掀开了虞默染了血的衣袖。 虞默白皙的小臂上赫然一环鲜红的椭圆形伤口。曲文窈当时陷入了混乱,对虞默这个不知敌友的人是下了狠口的。 少女白嫩细腻的肌肤就这样被狠狠的咬了两次,狰狞的口子翻出些皮肉,实在是让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咬得有些深。”医生打开了一瓶崭新的碘酒,又取了一根棉棒,“肯定会很疼,小姑娘你忍着点。” “对不起。”曲文窈听到医生这么说,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溜圆浑黑的眼睛,充满歉意跟愧疚的对虞默讲道。 虞默偏头看了眼这个兔子样姑娘,觉得她小小的一个缩在被子可爱的要命,不忍心再让她这般愧疚,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没关系的,我会不疼的。” 纯净的碘酒冰冰凉凉的落在虞默的伤口周围。清理干净血迹的伤口赫然清晰,也更加狰狞了。 虞默刻意挪了挪胳膊,让曲文窈在病床上看不到这个伤口,可却让沈疏雨将这伤口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屋子里她是地位最高的人,却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看着虞默小臂上惨白外翻的死肉,心中一抽一抽的。 沈疏雨想只是被咬一口就是这般惨不忍睹的疼痛,那她被割喉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医生轻吐了一口气,带动着空气冰凉的划过虞默的伤口,缓解了她刺痛的神经末梢,虞默抽出几分精力来开玩笑的调侃道:“曲同学你看,医生老师比我还疼呢。” 医生假做叹息,道:“每次上药,我的病人都这么说我。我爱人就吐槽我,说我是一个特别能与人产生共情的omega。我还有点苦恼。” 虞默看着医生眼睛里自然而然露出的幸福的爱意,心里涌上些羡慕,“这有什么好苦恼的,尽管你爱人这样说,可她还是在知道你这么多小缺点后依然很爱你啊。” 虞默这话说到了医生心上,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给虞默上药,一边跟她分享着自己的故事:“是啊,所以我很感谢她,这些年我跟她多少风浪都过来了,真的不容易。我还记得,跟你这么大……不对,比你大一岁。她跟我说,她觉得累了,上城区跟下城区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她快要不撑不下去了。我那时候就在想,上城区的确比下城区好,但是我不能等着她奔过来啊,我得去迎她,我就算是拉,也要把她拉上来……哎呀,那时候想想,还真是年少热血,一往无前。” “是啊,一往无前。”虞默心中压抑着的苦涩蔓延开来。 这故事听起来跟她与沈疏雨真像啊。 她就像医生的爱人,甚至于比医生的爱人还要有坚定的信念。只是沈疏雨不是医生,从未在那道天堑上向自己伸出过援手。 虞默曾以为只要沈疏雨站在那里肯等她过去就已经够了,单她一个人为了沈疏雨披荆斩棘,无怨无悔。可是感情这件事,从不是说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就可以了,是要双向奔赴,同心一意的。 “呵。”虞默嗤笑了一声。 这道理,虞默到现在才懂。 虞默的这一声笑,颤动着沈疏雨心上坍圮的废墟,尘埃漫起,回忆呛人。 从小到大,家世带给沈疏雨的地位,为她营造了一团安乐乡,向来都是别人用尽心力的靠近她,她从未想过去靠近别人,她也不必费这样的力气。 可是今天医生这番话像是一股逆流而至的洪水,冲击着沈霖从小给她灌输的观念。 如果上一世自己伸手去拉虞默一把,会不会她就不会死了。 可是怎样才算去拉她一把呢? 给她戴上结婚的戒指算不算? 跟她结婚让她成为上城人算不算? 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又算不算? 沈疏雨的思绪就像是卡住了一样,她第一次遇到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 “好了,上好药了,你去找护士姐姐给你开点药,待会带着走就行了。”说话间医生就给虞默上好了药,纱布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 “真漂亮,可惜下次我自己换药就要把它破坏了。”虞默说着,还可惜的啧了两声。 曲文窈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含羞草一样不敢直视虞默:“我会打这种蝴蝶结,要是虞默同学不嫌弃我以后可以天天帮你上药的。” 这话沈疏雨听得真切,想要帮虞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这个虞默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虞默了,自己今天已经做了不少让她厌恶的事情了。 还是不要要惹她厌烦了。 沈疏雨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过,想到刚才曲文窈惹人垂怜的样子,她就担心虞默会对这样一个可人动心,害怕曲文窈变成了虞默这一世一见钟情的对象。 无数的跳跳糖撞翻在沈疏雨的心上,噼里啪啦的乱成一团。 “我就不麻烦你了,你还是好好养身体吧。”不知曲文窈何意的虞默摆了下手,转头又对医生讲道:“那我去找护士姐姐后就不回来了,我就直接班里了。” 虞默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瞬间让所有的跳跳糖止住了跳动,慢慢融化在沈疏雨的心上。 “你着急回去?”医生看了眼曲文窈,问虞默道。 虞默:“是啊,这都旷课一上午了。” “行吧。”医生恨其不争的看了眼虞默,摆了摆手,“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那我走了,再见。”虞默说着就拎起了自己的外套,对曲文窈跟医生利落的挥了挥手推门而去。 虞默整个人刚走出去,沈疏雨纤细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落在她手臂的下方,轻扶住了门。 沈疏雨也跟着虞默一同走了出来。 “学委也回去?”虞默捏着医生开的药方,随口问了一句。 沈疏雨点了下头,又添了一句:“跟你一起。” “我要去拿药。”虞默可不想跟沈疏雨一同回去,拿着药方就朝药房走去。 沈疏雨顿了一下自己的步子,看着正要离自己远去的虞默,不假思索的抬脚跟了上去:“我等你。” 虞默皱了下眉头,可也没有别的理由把沈疏雨赶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无声的朝药房走去。 走廊里亮着温和的灯光。 两人并肩的影子投映在地上仿佛靠在一起一样。 这个时间点药房几乎没有人,虞默刻意跟沈疏雨隔了一个座位。 沈疏雨不擅长找话题,只将自己心中最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伤口还疼吗?” 不知道是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还是医院这安静的氛围,沈疏雨的声音听着轻轻柔柔的。 虞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反问道:“我说疼的话,学委会心疼吗?” 第11章 沈疏雨听到虞默这个问题,喉咙一阵发紧。 她偏头过去看着虞默,几缕碎发下是她那双平静的眼瞳。 跟她记忆中十五岁的虞默重合,唯独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没有上扬。 沈疏雨在虞默的脸上看不出上一世虞默那种显而易见的期待。 虞默平静的面孔映着一种沈疏雨也分辨不出的感情。 虞默等了一阵也不见沈疏雨回答自己,心里笑了一声自己多余。这一世,她跟沈疏雨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 虞默赫然起身,道:“我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了,学委当没听见吧。” 虞默站在灯光下,沈疏雨仰头看着她。 一环光圈笼罩在虞默身上,沈疏雨还来不及分辨清她的表情,虞默就抄着口袋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沈疏雨想要伸手去挽留虞默,虞默的衣摆却与她擦肩而过。 沈疏雨伸开的手指缓缓的收了回来,她的手心里攥满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 “会的。” 这声迟来的答案轻轻的,如果虞默还坐在她身边一定能听到。 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沈疏雨看着已经消失了虞默背影的空荡走廊。 自己就这样把她放走了。 刚刚难得一瞬的和谐,转眼就被自己的迟疑亲手打破了。 “小同学,你的药给你取来了。我跟你说一下怎么用……”小护士从药房里出来,却寻不到虞默的人影,看着沈疏雨还在便主动走了过去问道:“唉,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同学呢?” 沈疏雨闻声立刻敛了脸上的多余的表情,回答道:“她走了,您跟我说吧。” “那好,你记得这个药要三天一换……”小护士把兜里的药一盒一盒拿出来,仔细的给沈疏雨介绍着。 沈疏雨从来没有觉得过换药这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可是真的当她听到小护士描述,觉得这不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还是一件极小心的事情。 不能沾水,不能做撕扯到伤口的运动,还要忌口,辛辣吃不得,凉寒吃不得。 可为什么虞默每次受过伤的第二天却会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守在自己身边呢? 沈疏雨拎着一小袋药从校医院走出来,一路上连翘花香甜腻的被风吹进沈疏雨的脑海里,将她翻飞的回忆黏住,许多细小的细节从中回忆中生出。 沈疏雨想起那天宴会结束回家后意外撞见了在自己房间上药的虞默。 房间巨大的落地镜里反映着虞默光洁白皙的后背,只是蝴蝶骨下面上赫然一道鲜红的口子。 沈疏雨还记得自己当时对着镜子里虞默看向自己的视线,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为虞默这道伤口,而是看到了她的血迹落在了自己送给她的那条地上价值不菲的地毯上。 虞默那时失落的眼神,就像一个把精细的小刀子,在沈疏雨心上撬开了一道裂缝。 自我憎恶的藤蔓肆意生长起来。 自己向来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全然忘记了虞默的。 因为懂得了她人的苦痛,才愈发觉得自己可恨。 沈疏雨耳后的长发倏然垂落在了她脸侧,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手脚发凉。 . 沈疏雨慢吞吞的走到了教学区,李卿卿就像只奔命的兔子,冒冒失失的跟她撞了个满怀。 沈疏雨本就失魂落魄的,这么一撞更像是把魂给撞出去了一般,磕在地上,无力起身。 李卿卿捂着自己的屁股吃痛的从地上起来,看着地上的人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沈疏雨,大惊失色道:“疏雨?你没事吧?来来来,我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卿卿?”沈疏雨迟钝的才认出了耳边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你没事儿吧?我刚才还去你班里找你。我跟你说,下午放学就不跟你一起走了。我哥新开了个ktv,我得去捧个场。”李卿卿一边帮沈疏雨拍着身上的青草一边讲道。 “带我去吧。”沈疏雨反握住李卿卿的手腕,声音平淡的讲道。 “?”这明显超出了李卿卿的意料。 “我可是逃课去。”李卿卿提醒道。 “我知道。”沈疏雨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于有些过于平淡。 平静之下,是沈疏雨糟乱又惴惴不安的内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团被抛在空中的乱麻,落不下来又解不开。 无法纾解的郁结在心中如野草般生长。 压得沈疏雨几乎喘不过气。 一路上沈疏雨都是沉默无语的,她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她的心也跟着灰蒙蒙。 李卿卿跟哥哥要了一个大包,点了些水果甜品,就要带着沈疏雨去。 沈疏雨瞄着菜单酒水一栏,手指停在最贵的一款酒上,讲道:“这个,一打儿。” 李卿卿当即就愣住了,沈疏雨向来规矩,烟酒不沾。 这是发生什么了,让这样一个人突然变了一个样。 柜台小姐姐有些为难,李卿卿的哥哥说了自己人酒品水果不用付钱,可这一打儿下去就是一笔六位数的账飞了,她可不敢擅作主张。 沈疏雨心里也清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卡,递给了柜台小姐姐,“刷这张。” 柜台小姐姐看了眼李卿卿,李卿卿也无奈的让她接过去划账。 李卿卿跟沈疏雨是一起长起来的,还从未见过她今天这般肉眼可见的低迷。 既然是有心里事,她就当舍命陪好友了。 喝她个不死不休。 侍者带着两人到了包厢里,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闪的人眼花缭乱的灯光。沈疏雨皱了下眉头,径直走到沙发最里面。 等李卿卿关掉了恼人的灯光,就看到微弱的光下,沈疏雨一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她将自己的小脸放在圆润白皙的膝盖上,奶白的长腿被她环抱在胸前,赤|裸削薄的脚上血管凸起。 沈疏雨长睫低垂,明睐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几分颓丧就有几分可怜。 对面的屏幕上已经进入了一首李卿卿从未听过的歌曲的前奏。 这是一首极老的歌,老到沈疏雨都差点把它忘记了。 但它又是一首在她的记忆里永远鲜亮的歌,因为很多个夜晚虞默都在她的耳边轻声唱过。 “你可以随着我的步伐轻轻柔柔的踩, 将美丽的回忆慢慢重来……” 沈疏雨听着从屏幕里穿出来的歌曲伴奏,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李卿卿,无措的像个孩子:“这是这首歌的原版伴奏吗?” 李卿卿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掏出手机来迅速搜索了一遍,肯定道:“是啊,就是原版。” 得到这个答案的沈疏雨愣住了。 不是的,虞默给她唱的不是这样的。 她唱的要比这个柔和,更加抒情,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用只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像是沉吟一般在自己的耳边哼唱。 这个答案将沈疏雨最后一棵可以纾解的稻草也丢进了水里。 虞默不再是虞默。 她在这个崭新的一世,寻不多两人之间存在的一点羁绊。 沈疏雨盯着屏幕上逐渐划走的歌词,喉咙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一双眼睛续起了泪水,染红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屏幕右上角刚刚还在八十分的评分逐渐下降,泪珠打在话筒上,评分一降再降,最终变成了一个难看的二十一分。 李卿卿看着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拿起开了瓶的酒准备倒杯子里给沈疏雨递去。 没想到沈疏雨长臂伸过,一把将李卿卿手里的酒瓶拿了过去。 雕花刻纹的圆扁型的长颈酒瓶被沈疏雨极不雅观的握在手里,她惨白的嘴唇吻着瓶口,长颈微扬,喉咙翻滚,琥珀色的酒水在酒瓶里波动着,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李卿卿看着实在是害怕,一把将酒从沈疏雨手里夺了出来。 她看着沈疏雨眼睛通红,想要问原因的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都没有问出来。 辛辣的刺激在沈疏雨的脑海里蔓延开来,刺激着她前后两世的记忆。 汹涌的波涛把虞默死在她怀里的影像一次又一次拍进她的脑海,撕扯着她的心脏。 包厢里安静的让人不敢喘息,李卿卿看着这个只有皮囊还是那个她熟悉好姐妹的人,紧咬住了嘴唇。 沉默了半晌,沈疏雨扯着自己喑哑的嗓音问道:“卿卿,如果以前那个很爱你的人,重来一遍,她不爱你了,是怎么回事啊。” 李卿卿握住了沈疏雨的手,反问道:“那你爱她吗?” 沈疏雨看着李卿卿,眼睛闪过一丝迟疑,她颤抖着声音问着:“什么是爱啊……” 说来也是可笑。 活了二十多年,见识过世界。 沈疏雨依旧不知道什么是爱。 李卿卿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从未经历的情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沈疏雨。 只是她看过一本书,里面说:“……就是,她离开你,你这里疼吗?” 沈疏雨顺着李卿卿的手指看去,她的手指落在了那个叫心口的地方。 沈疏雨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心口,刚触到的一刻她的手就不觉攥紧了心口前的衣服,慢慢的早以让她麻木的痛感再次清晰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猛地绞紧,校服被毫不怜惜的紧攥在手中。 几经挣扎,才从嘴中颤抖着吐出一个字:“疼。” “好疼……” 沈疏雨呢喃着,瘦弱的身板哭的浑身战栗。 像是一朵在雨中摇曳的残花,不堪一击。 忽的一下,包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李卿卿烦躁的回头想把推门的人骂一通,嘴还每张开声音就被遏制在了喉咙里。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窈窕女人,她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如鹰一般的眼睛勾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沈疏雨瞳孔轻颤,道:“……妈。” 第12章 回程的车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沈霖带着沈疏雨坐在后排,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漆黑。作为一个血统极高的alpha,沈霖甚少有今天这样动怒的状态。 丝丝缕缕血腥玛丽的信息素味道萦绕在车里,李秘书身为一个alpha坐在前排副驾驶上,只觉得头皮发麻。 “小姐,这是醒酒的药。”李秘书拿出了沈霖早就吩咐准备好的醒酒药,递给了沈疏雨。 “谢谢。”沈疏雨尚且还是清醒的,礼貌的接过药跟水杯,轻轻仰头吃了下去。 药片没有顺着水流顺利的落入沈疏雨的胃中,而是黏在了她的喉咙里。 被水融开的药片散发着它的苦涩,蔓延在沈疏雨的整个喉咙,直至舌尖。 沈疏雨没有再喝一口水把这份苦涩消减下去。 她表情淡然的将水杯还给了李秘书,独自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浸入这份苦涩之中。 并且甘之如饴。 天色早已暗淡,繁华的a区灯火辉煌,漆黑如夜的车子疾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于这繁华热闹格格不入。 车子驶入了a005区的一个高档社区,在一幢石青色小洋房前平稳停下,李秘书下车替沈霖打开了她身侧的门:“夫人,到了。” 沈霖微微抬眼,径自下了车。 沈疏雨跟在沈霖身后沉默着也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屋子里灯光通明,家里的佣人赵妈闻声从厨房出来,笑容满面:“夫人,小姐回来了。” 沈霖有条不紊的换好了鞋子,抬手道:“赵妈你先回去。” 赵妈看了眼沈霖还有她身后的沈疏雨,这才察觉出气氛的微妙,利落的收拾好东西,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佣人房。 房子原本就尚存不多的温情全被抽离,沈霖径直坐到客厅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她还穿着今早去公司的那一身小西装,一双修长匀称的腿交叠在一起,尽是杀不尽的威严气势。 “逃课,酗酒,我问你,沈疏雨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沈霖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初春里下的一场雨,冷彻刺骨。 沈疏雨站在沈霖对面,长睫低垂,酒精刺激过得娇嫩喉咙撕扯喑哑,发不出声音。 沈霖替她答道:“你是沈氏集团的大小姐。” 不是沈疏雨。 责难只是刚刚开始。 沈霖的脸色没有缓和的迹象,她看着沈疏雨呵斥道:“沈疏雨,我问问你,刚才在那里你身上还有一点沈氏集团大小姐的样子吗?我教给你的行为举止,礼仪规范都被你忘掉了是吗!” 沈疏雨嘴唇紧抿,从她来到沈霖身边开始,就被她日复一日的教导着上城区的规矩。 人人羡艳的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之下,是一重又一重无人在意的沉重镣铐。 她没有权利反抗,也从未想过反抗。 就像是习惯了金丝笼里生活的囚鸟,再也没有挥动过翅膀。 沈霖:“如果你要去那种地方,也请你把事情做的干净一些。像是沈家的黑卡,请你拿都不要拿出来。你的行为不只是代表着你自己,你还代表着我,代表着整个沈家。你不要让你的任性无知,抹了沈家的面子。” “我知道了。”沈疏雨淡淡的讲道。 她做什么从来不是沈霖最关心,她关心的始终是沈家的面子。 这话沈疏雨听得耳熟极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呵斥虞默的。 冷漠、生疏,不缀感情。 “……那个地方上城人下城人混杂,我一开始就对你教导过,你这样的身份不要轻易踏足有任何下城人的地方,下城人……” 沈疏雨从沈霖的口中不停的听到“下城人”三个字,听着她带着厌恶感情的语气提醒警告着自己。 沈疏雨原本垂在身侧的伸展的手指不觉紧攥在了一起,隐藏不住的反骨逆着嵌入皮肉的锁链冒出了头。 “所以下城人又怎样,跟他们在一起又怎样?沈家虽然高贵,但她也并非下贱。” 沈疏雨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一团触不到的烟雾,忽的迎面朝沈霖扑过来,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 沈霖的眉心攒起了些褶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女儿,沈家的小姐,居然在说下城人的好。 “沈疏雨!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吗?!”沈霖暴怒,眼里的豹子呼之欲出,像是要撕了沈疏雨一眼。 沈疏雨轻咬着自己口腔内壁,她倔强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我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眼睛里能有什么? 沈霖曾以为沈疏雨是一只乖巧可人的兔子。 可是今天她却在沈疏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直弓起身子,时刻准备着伏击自己的狮子。 她的女儿,像是变了一个人。 “沈疏雨,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沈霖攥起手中沈疏雨身上隐形的锁链,警告着。 “你是准备要像当初把我妈妈送到庄园里一样,把我也送走吗?”沈疏雨质问道。 “当然不了,你是我的女儿,沈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的。”沈霖轻轻一笑,她的眼睛中的激烈的情绪已然消下,温柔中藏着残忍,“我只会让你再也不能去坟冢探望奶奶。” 沈疏雨的心上被狠狠的掐了一下。 奶奶在世时,她的老宅是沈疏雨在这世上唯一存在的安乐乡。 奶奶去世后,她的墓碑就成了沈疏雨的避世所。 奶奶曾对小沈疏雨讲过,她每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见到小雨。 她怎么能食言,她绝对不能食言。 沈霖抬眼看到了沈疏雨微微泛红的眼角,语气软了下来,“回你的房间反省吧,不准再有一下次。” “我知道了。”沈疏雨目光黯淡,转身离开。 沈霖要拿捏沈疏雨太轻松了。 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眼睛里藏着狮子又怎样,不还只是幼崽,死生都在她手里。 “等一下。”沈霖望着沈疏雨离开的背影,喊住了她。 沈疏雨停下了脚步等待沈霖的下话。 沈霖指了一下沉疏雨手上的袋子,问道:“手里是什么?” 沈疏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虞默的药被她紧攥在手里。 她自己都忘记了,也不曾松手过。 “消炎药。”沈疏雨答道。 沈霖皱了下眉头:“受伤了?” “给同学带的。”沈疏雨简略的解释道。 “嗯,记得我跟你说的,要交值得交的朋友。”沈霖颜色稍缓,叮嘱了一句,摆手道:“回去吧。” 沈疏雨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 什么叫做值得交的朋友? 沈疏雨对这个的界定很是模糊,但是她知道,对于沈霖来说能对家族有用的就是值得交往的。 沈疏雨推开自己的房门,自己紧绷着的身体临近着崩溃的边缘。 像是突然卸了力气,沈疏雨仰倒在了自己那张柔软的像是要把人陷进去的床上。 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朝她压来,她望着半圆弧的巨大落地窗外泛着星光的夜幕,思绪万千。 囚鸟厌倦了金丝笼的生活,想挥动翅膀逃离。 却主人安抚威胁着又缩回了笼子里。 沈疏雨抬起手来,将手里那一袋满满当当的药放在灯光下。 虞默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种厌烦就像是上一世她看其他恶臭的上城人一样。 这一世, 她不爱你了, 她讨厌你。 温和的灯光也变得刺眼,沈疏雨的眼角落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划入发梢。 冰凉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 翌日,清晨 沈疏雨依照平时的习惯穿戴整齐,跟沈霖道过别后,便开门离开了家。 她还是那个她,仿佛昨日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 晨间的微风穿过道路两侧精致的绿化,细嗅还有晨露的味道,沈疏雨手里的带子沙沙的发出颠簸碰撞的声音。 一早沈疏雨就让赵妈又找了几款见效快的药放进了虞默的药袋子里。 小巧的带子被沈疏雨牢牢的抓在手里,分外小心。 沈疏雨今天刻意提前到了学校,教室里果不其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她径直走到虞默的桌前,将手里的药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没有便条,没有留言。 沈疏雨将几盒药按自己的习惯放的整齐了些,犹豫了一下又把药故意打乱摊在了虞默的桌子上。 这样她就不会以为是自己送的了吧。 “我就是知道你早来了。”空荡的教室里突然响起一个女生的声音。 沈疏雨一瞬慌乱,膝盖磕到了虞默的椅子,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吱呀——” “你至于吗,我在门口看了你好久了,这你都没发现我?”李卿卿对沈疏雨的这番反应意外极了,她从未见过沈疏雨这样小心紧张过。 “你走路没有声音。”沈疏雨捂着自己的膝盖,脸上有些小小的懊恼。 “我看看,撞得疼不疼啊?”李卿卿说着就拿开了沈疏雨的手,像沈疏雨这样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皮肤细腻的不得了,就这么一磕,就是一片青红。 “擦点药吧,这里这么多药呢。”李卿卿说着就要开打开虞默桌上的一盒药膏。 沈疏雨见状赶忙阻止道:“唉,别……” 可是李卿卿手快的很,三下两下就拆开了盒子,倒出了一支药膏。 李卿卿看了眼药膏的名字,一边给沈疏雨涂着,一边不满的讲道:“你可真舍得,这药膏可不便宜。” “能让她好的快点就行。”沈疏雨答道。 “那你怎么不把药膏亲自给她啊,她要是个不识货的,把这只药膏跟着其他的劣质药归为同类,可不就白瞎了嘛。”李卿卿不解的问道。 沈疏雨看了眼李卿卿,想来给她解释了她也不懂,便只摇了摇头。 李卿卿第一次见到沈疏雨这般,“这可不像你啊,你可是沈家大小姐,谁敢不领你的情?” “她敢啊。”沈疏雨眼底皆是苦涩。 没有关严的窗户徐徐的吹着清风,教室里摊开的书页被轻轻翻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白色的药膏均匀覆在沈疏雨受伤的膝盖上,一阵冰凉。 如果我把药膏亲手给她,她可能就会丢掉吧。 第13章 湛蓝的天上扫过几片薄云,窗外长廊上极具艺术感的金属架将天空分成几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上,分针走过罗马数字六,班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同学到来。 沈疏雨等了几次,始终还是没有等到虞默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 时针卡的一声指在了七上,早自习的铃声按时响起。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闯进了安静的教室,虞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靠,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魏籁的桌子被虞默撞得一响,噌的直起了身子。 “睡过头了。”虞默整理着自己被风吹的糟乱的头发,一低头就注意到自己桌子上的药,“哎,你给我的?” “不是,我今早一来它就在这里放着了。”魏籁摇摇头。 “嗯?”虞默心里狐疑,伸手打开了这个袋子,她简单还认得几款,都是昨天校医院的医生给开的药。 虞默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可能是昨天我落在校医院的药今天人家给送来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人知道你手上了,偷偷给你送来的,体贴你的呢。”魏籁还有些遗憾。 “……” 虞默一时无语,看着魏籁抄了一半的语文作业,也掏出了自己空白的习题册,拉了拉魏籁手里的范本,“我也要补作业,一起一起。” 教室的后排角落恢复了安静,沈疏雨细长的手终于指捏著书页的一角翻了过去。 因为长时间的未动,原本硬挺的纸张被攒起的热气晕软,在右下角留下一个细小的印子。 沈疏雨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她将虞默的声音精准的摘出来,一字一句都让她觉得满足。 窗外的树上落了几只肥嘟嘟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 薄云不减日光灿烂,照的人心里明亮。 . 早自习跟课间都在一阵兵荒马乱的补作业中过去。 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打响,一个秃头老男人端着一个玻璃茶杯,腋下夹着课本三角尺慢慢悠悠的就走进了班里。 这节课是本学期的第一节 数学课。 虞默还记得这个老头,一个红茶味的alpha。当时,虞默的所有老师都半放弃了她,反正虞默期末的时候成绩都能在班级平均分之上。只有他,在为难虞默的路上,不知疲惫,跟她相爱相杀到高三毕业。 不过,后来虞默很是感谢他。 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凭借自己超高的数学成绩压过其他跟自己同分的同学,压线进入了有沈疏雨的a大。 现在想想,虞默依然还是感谢他。 是自己不争气,一头扎进爱情的幻境中,拔不出来。 “哎,这个同学,你干嘛呢?”一个粉笔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击中虞默脑壳,击碎了虞默给老头的滤镜。 “题你做完了?在这里发呆?”记忆中老头噼里啪啦的声音砸了过来,虞默原本想求助她的同位,结果她只见证了魏籁是如何低着头迅速把夹在书里的漫画书换成习题册。 老头了眼虞默,拿起手里的教杆敲了敲黑板,“你也别找哪道题了,我都给你写好了,来,上黑板解。” “……” 虞默无奈的合上了自己的书,看着端起茶杯喝水的老头,她这次一句话还没跟他顶呢,就被他叫上去了。 是这一世的老头长进了,还是自己上一世在沈疏雨身边呆久了不会顶撞人了。 老头打量着上到讲台的虞默,提醒道:“答对了,就回去坐下,答不对……” 老头话还没说完,虞默就无奈的拿起粉笔接话道:“公式抄五十遍,本人到办公室亲手交给您。” 老头看了眼虞默,笑道:“你还记得,对,解吧。” 虞默心想自己不知道被这样罚了多少次了,还能忘了? 她捏了捏手里的粉笔,对着黑板上老头娟秀小巧的字体认真读起来了题目。 阔别校园已久,就算她当时数学再好,也得稍微缓冲一下读个档。 “她这是在干什么?表演面壁吗?”陈艾莓早早的就做完了题,戳了戳手边还在低头做题的同位。 “不知道,可能在想解题思路吧。”同位收了收自己的手臂,不想让陈艾莓再打扰自己解题。 “也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能这么快的解开。哎,有点无聊。”陈艾莓拖着腮,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时不时的往站在一旁的老头看去。 她像往常一样,不停地寻找跟老头对视的机会,虚荣的期待他能叫自己上去解题。 虞默在心里解出了题,捏着白色粉笔在娟秀的小字下扬洒的写下了一个遒劲有力的“解”字。一撇一捺,利落干脆,让人看着舒爽。 “我靠,虞默有两把刷子啊。”陈艾莓后位的冯若宇感叹了一句。 陈艾莓自负的很,嘴不饶人的酸道:“就是个破字,有什么好说的。” 虞默看着自己刚写了一行的解题过程,捏着的粉笔的手顿了一下。 时隔已久再次听到陈艾莓年少时尖利矫情的声音,还是能立刻掀起她心中厌恶的波涛。 而后虞默的手速更快了些,迅速且简洁的解开了黑板上的题。 她本想藏拙。 但现在改主意了。 陈艾莓一看,虞默的解题步骤只有短短四行,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像是变魔术一样唰的就换算完的步骤。陈艾莓看了眼自己的解题步骤,笃定虞默这绝对是不懂装懂,蒙上去的。 老头才刚打眼看去虞默的解题步骤,陈艾莓就迫不及待的举手道:“老师,虞默同学的中间步骤不对吧?” “不对吗?”虞默假模假式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解题步骤,谦虚诚恳的看着上钩的陈艾莓:“那陈同学是怎么解的呢,上来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陈艾莓没想到虞默会这样主动给自己递来橄榄枝,一如既往的骄傲自满的拿起了自己的本子,“好呀。” 虞默主动给陈艾莓递去了粉笔,目不转睛的看着陈艾莓的解题步骤。她对陈艾莓的定位还是很准的,一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自负烦人精,稍稍动动脑子就能让她难堪。 “老师我做完了。”陈艾莓骄矜的笑着。 “嗯,下去吧。” 只是老头脸上却没有露出陈艾莓预想中的欣慰。 这让陈艾莓有些意外。 “你也下去。”老头对虞默摆了摆手,看着她又补充道:“坐下好好听课。” “哎!谢谢老师!”虞默跃然一道少女顽劣的笑容。 粉笔“咔哒”一声被她丢进粉笔盒里。虞默边拍着沾了粉笔沫的手,边往回走。 束在头顶的马尾左右摇摆着,满是少女的活力。 沈疏雨在台下看着,目光不曾挪过半分。 新换的干净白衬衫袖口不见有血迹,她抬臂自然,仿佛不被伤口所约束。 沈疏雨略微放心了些,低头看着自己给虞默准备好的解题步骤。 一下失落,沉默着收了起来。 上一世的这节课上虞默也被数学老师叫了上去。 虞默做不出题在讲台上满是期待的回望着沈疏雨,希望能得到她的一点帮助。 沈疏雨却在与虞默对视的一刻,选择了无视。 这一世虞默在被叫上去的一刻沈疏雨就写好了解题步骤,想要弥补上一世的过错。 可是,虞默手中粉笔飞扬,几下便解开了例题。 轻而易举,且是最佳解。 她不需要她解围。 “当当”两声,老头拿着红色粉笔敲了敲黑板,拉回了沈疏雨的思绪,“大家抬头,我们一起看看,两位同学的解题步骤。” “首先,我们来说这个同学的。”老头把粉笔落在了虞默的解题步骤上,陈艾莓不屑的托着腮准备看老师如何批判虞默。 “很完美的解题步骤,尤其是这一步,很彻底,用到了我们这节课要讲的……” 陈艾莓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滞了,如果说虞默的步骤完美,那么就表示自己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的十几行解题步骤是赘余不完美的。 “再看看这位同学,这些步骤其实是可以简化成,这边的这一步……” 陈艾莓看着自己的解题步骤被老师划出一大个红圈,用了一个箭头指向了虞默那简单的一步,面色难看。 这不就等同于自己给人家做衬托了嘛。 还是自己上赶着的…… 陈艾莓忽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虞默骗上去的! 虞默如愿以待的等来的陈艾莓满脸愠色的回头,她轻轻一踮脚,将椅子前两腿悬空,整个人松散的靠在椅背上,得意嚣张的对上了陈艾莓的目光。 虞默看着陈艾莓羞愤的小脸,真是经不住打击,这么一点屈辱就臊得脸都红了。 虞默心里的成就感微微打了一个折。 其实她早就知道陈艾莓是个纸糊的老虎,可为什么自己上一世不敢直接上呢? 只逼急了给了她一巴掌,真的太便宜她了。 虞默觉得倒不是对方强弱的原因,而是自己敢不敢的原因。 以前总害怕给沈疏雨惹麻烦,忌惮瑟缩,失了尊严,成了笑柄。 窗框中的天空飘来几朵云彩,遮住了些虞默脸上的光,双眸一瞬失神,又忽而明亮。 虞默现在已经没有名为“沈疏雨”的镣铐了。 也不再会主动去戴上这副镣铐。 她以后都可以像今天这样,让任何一个想踩自己一脚的人付出代价。 想来真是痛快。 虞默扬起了嘴角,笑眯眯的给陈艾莓了一个口型:“谢了”。 陈艾莓先是皱了一下眉头,等到她回味到虞默说了句什么,气狠狠的把头甩了回去。 第14章 初春的午后,太阳慢悠悠的挪了点位置不在天空的正中。阳光依旧热度不减,晒的人暖洋洋的。 虞默班的人换好了运动服三两成群的到了操场上,她们班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身为体委的魏籁先带着大家围着操场外的塑胶篮球场跑了两圈,热身活动结束后每个人的后背额上都起了些细密的汗。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阵风吹过,一定分外舒爽。 “……自由活动,注意安全,不准坐着,不准回教室。”体育老师按照平常每学期第一节 课的章程,跟大家不厌其烦的絮叨了一边,就解散了队伍。 魏籁早就瞄好了地上的几副羽毛球拍,解散声一落就兔子似的蹿了过去,抓着两副拍子就兴冲冲带着虞默三人朝一旁的羽毛球场地走着:“走啊,打羽毛球去啊!” 沈疏雨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微风拂过她的长发,撩起几缕发丝。 她偏银色的眼睛正不着痕迹的朝虞默那边看着。 四人颜色各异的少女聚在一起,时不时还会传来极具感染力的笑声。 而自己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耳边也再也没有了虞默缠着自己喋喋不休的声音。 不免失落。 “哎,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忽的沈疏雨的右肩被人不轻的拍了一下。 李卿卿带着她张扬的笑容坐到了沈疏雨旁边。 “好巧。”沈疏雨把视线从虞默身上抽离,淡淡的对李卿卿讲道。 “巧什么,我特意逃课来看你的。”李卿卿说着便微微靠在了沈疏雨身上,开玩笑道,“在看什么啊?是不是那个我的神秘情敌?” 沈疏雨瞥了李卿卿一眼,稍稍跟她分开一点:“别闹。” “那就是了……我看看啊是哪个小崽子让我们家疏雨伤心流泪……”李卿卿顺着沈疏雨的视线找到了虞默,伸着她细长匀称的手臂指道。“是不是那个。” 沈疏雨觑了李卿卿一眼,抬手把李卿卿的手臂按了下去,低声警告道:“卿卿。” “虞默是不是?”李卿卿看着沈疏雨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忍不住多上下打量了虞默几眼。 阳光打在她骨相极佳的侧脸上,长睫微翘,眼神专注,小巧高挺的驼峰鼻下,唇珠微红,又飒又美。 一声清脆的羽毛球拍打击羽毛球的声音倏然响起。 羽毛球被虞默微微跃起,抬手打了回去,敞开的运动外套下是随着她的运动隐隐约约的双丘,少女尚未发育完全却依旧姣好的身姿散发着稚嫩的美好。 李卿卿啧了一声,道“眼光不错嘛。” 沈疏雨的视线平静的锁在虞默的身上,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辗转,“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你们班的人我基本上都摸得清谁家里怎么样,跟你关系怎样,有多少交情。唯独就是你们班这学期新转来的那个虞默,我一概不知。而且你昨天的反应那么激烈,大概就能猜到是她了。”李卿卿说着,又故作神秘的卖了一个关子,“不过,真的让我确定就是她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沈疏雨问道。 李卿卿跟沈疏雨目光一致的看着在不远处灵动如鹿的虞默。 微微扬起的细长脖颈上带着一层晶莹的汗珠,随着她动作的跳跃滑至略敞开的脖领,突出诱人的锁骨之上,是一层白细如雪的肌肤。 李卿卿还欲要随着汗珠往下看去,却见着晶莹的珠子落入运动衫下的隐秘,将李卿卿的目光拦截在外。 李卿卿轻抿了一下自己的红唇,“她看起来很……可口。” 沈疏雨又觑了李卿卿一眼,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李卿卿心底一寒,忙转了头,带着几分嫉妒的语调调侃道:“不让看就不让看嘛,真的是,真没想到你沈疏雨居然也会见色忘友,啧啧。” 沈疏雨被李卿卿说的脸上一臊,佯做嗔怒,“你再胡说我可就走了。” “好啦,我不闹你了。”李卿卿忙挽过沈疏雨的胳膊,悄悄的瞥了一眼目光还在偷瞧虞默的沈疏雨,“真的就这么喜欢她?” 沈疏雨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嗯。” “那为什么会分开呢?”李卿卿又问道。 “你知道的。”沈疏雨目光淡淡,注视着远处充满生气的虞默。 一阵春风乍起,抚动着两侧柏树新生出叶子,发出唰唰唰的声响。 她的这潭沉寂死气的池水住进了一条小鱼儿,泛起了生的涟漪。 沈疏雨的声音风中飘扬,对李卿卿缓缓讲道:“我后来才知道我爱她。” 李卿卿从没见过沈疏雨这般过,伸手过去揽了揽她的肩膀,劝道:“疏雨,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如就让她淡出你的世界里,咱们周围那么多家室优越的小姐少爷,没有人会拒绝你沈家小姐……” 沈疏雨轻摇了下头,打断了李卿卿的话:“卿卿,我做不到。” 沈疏雨还记得当她回到那个没有虞默的家时,空寂的家里瞬间被抽走了一半的阳光。 新带来的那条小丑鱼还是没能习惯海缸里的生活,翻着肚皮浮到了水面上。 午夜梦回,沈疏雨从噩梦中惊醒,满室翻涌着茶梅酒的味道,却再也没有人抱着自己安抚。 望着漆黑安寂的家里,毫无预兆的发热期折磨着沈疏雨的心智。 沈疏雨贪婪的嗅着虞默残存在房间里的海盐焦糖的信息素的味道,脚趾紧绷。 泪珠划过染了红谷欠的眼角,坠落在了凌乱不堪的真丝床单上。 晕起一片水渍。 这些年虞默早就成沈疏雨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却从来没有意识到。 “你啊……”李卿卿叹了口气。 一声清脆的羽毛球拍击打羽毛球的声音传过。 虞默挥着手里的拍子,像是一头灵鹿般,轻轻一跃。 高束起的马尾随之摇摆。 羽毛球带着凌厉的杀气扣在了想要接球的冯若宇脚边。 虞默的脸上绽出了如怒放的花朵般灿烂的笑容。 沈疏雨的嘴角跟着也扬起了一下。 虞默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透露出的光芒,有多么的吸引沈疏雨。 . 一局结束,微风吹拂着四人身上的汗,带来一阵清凉。 很久没有这样流过汗了,虞默感觉自己瞬间身心舒畅。 还是年轻好啊。 “那里有个美女唉。”魏籁伸手指着不远处靠在沈疏雨身边的李卿卿,跟自己的姐妹们分享道。 三人好奇的凑到魏籁身边,顺着她指的东南方向看去。 浓绿色的树荫下,沈疏雨跟李卿卿并肩坐在一起。 两人一个穿着运动服一个穿着制服。 一个冷清如天山初绽的雪莲,一个不羁如野地里的玫瑰。 “那不是学委跟李卿卿吗?”周秦讲道。 “李卿卿?这个名字好耳熟啊。”魏籁回忆着。 “让你下课少睡会儿吧。她老下课串班来找沈疏雨。”冯若宇讲道。 “哦?原来是她啊,真不错。”魏籁恍然大悟,对李卿卿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不愧是预备役omega,她好漂亮啊。这腰,这腿……啧啧啧。”周秦讲道。 …… 所有人都在看着李卿卿,只有虞默的视线落在了沈疏雨的身上。 沈疏雨今天罕见的梳了一个马尾,精致小巧的一张脸没有遮挡的全露了出来。 比披散着头发的李卿卿还要小一圈。 阳光穿过绿荫,在沈疏雨的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日光转移,照在她的脸上,瓷白的肌肤像是珍珠般的透亮,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样。 “你说,是沈疏雨好看一些还是李卿卿?”魏籁戳了虞默腰一下,一只手举着1,一只手举着2。 虞默由心的抵触沈疏雨的名字,随口答道:“李卿卿吧。” 话语一落,不远处的树荫下,传出一阵甜腻的笑声。 李卿卿挽着沈疏雨的手臂在她身旁笑的花枝乱颤。 绯红色的唇贴在沈疏雨的耳边,越说笑意越明显。 虞默看着那耳垂,喉咙滚了一下。 她还记得沈疏雨的这只小巧粉嫩的耳朵上缀着一颗圆圆的黑痣。 自己很喜欢吻她的这个地方,小巧隐秘,只属于她一个人。 但沈疏雨格外敏感,每次都会在她怀里或轻颤或嘤咛。 像只兔子。 果不其然,虞默看着沈疏雨微微躲了一下李卿卿。 不消片刻,被热气微醺过的耳垂便泛上了微微的红色。 也不知道李卿卿说了什么,沈疏雨樱粉的嘴唇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一双眼睛无措纯真的朝自己这边轻瞥了一眼,留下了一点羞赧,又赶快挪走了。 明艳动人与骄矜清冷原并不相容,却同时放在沈疏雨身上并无违和。 虞默原本坚硬石化的心上像是裂开了一个小缝。 虞默倒戈了。 “我倒戈了,还是学委好看。”魏籁说着就把左边手的2变成1,给右手边加了一票。 “魏籁,你怎么这么不坚定呢?你不是刚才还喜欢李卿卿的吗?”冯若宇吐槽道。 魏籁摇摇头:“不,我还是更喜欢沈疏雨一点。” 虞默眉头一皱,她想起了上一世李卿卿跟魏籁在魏籁弥留之际才互表的心意,扳过了魏籁的脑袋:“魏籁,你喜欢学委是没有未来的,你跟李卿卿才是一……” 虞默话还未说完,忽的一阵大风平地而起。 周围新发芽的树枝止被吹的不住的抖,所有人都被这阵风吹得凌乱了。 忽而一声“咔嚓”,沈疏雨心上莫名一抖。 她抬头看向刚才虞默几人打羽毛球的地方。 一大截儿干枯的树枝在风中轰然折断,就倒在刚刚虞默站着的地方。 “疏……”李卿卿刚想拉着沈疏雨的手让她看羽毛球场上,却摸了个空。 一抹白色唰的掠过了李卿卿的视线。 沈疏雨长发纷飞,不顾一切的奔向了那一片的狼藉。 “……雨?” 第15章 骤然掀起的这一阵大风吹得很多人都凌乱了一番,天上的云彩像是被撕开的棉花,随意的摆在空中。 干枯的树枝攒足了力气新生出了半面的枝叶,最终还是不及风力的摧残,轰然折断,碎了一地。 “我靠,我还活着?”魏籁躺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惊魂未定。 忽然她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抬眼一看。 沈疏雨马尾飞扬,冲到了虞默身处的那堆荒木废墟中。 许是出于上一世职业的本能,虞默在危险来临的一刻,选择了把身侧的魏籁推了出去。 折断的树枝大部分都砸在了她背上。 干净的白色运动装上沾满了细小的树皮。 “虞默,你没事儿吧。”沈疏雨一边帮虞默掸去身上的枯树皮,一边将她从地上扶坐了起来。 虞默被树枝砸的一时发懵,她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沈疏雨。 几缕碎发挡在她的脸侧,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装满了虞默从未见过的着急。 一霎回忆闪过,虞默又觉得这个眼神熟悉。 自己好像在某一刻也见过这个眼神。 沈疏雨见虞默眼神涣散,迟迟不回应自己,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轻声唤道:“虞默?” 虞默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沈疏雨的这个眼神了。 可能根本不是在现实,而是在梦里。 是啊,也只有在梦里,沈疏雨才会对自己这般紧张在意。 虞默摇了摇头,她余惊未消,还有些迟滞,“我没事儿。” “真的没事吗?你有没有哪里很疼?”沈疏雨还是不放心,径自握过虞默的手臂帮她检查。 沈疏雨的指尖带着她独有的微凉落在虞默的肌肤上。 虞默觉得不真实,却又是如此的熟悉。 多少次同床相依,她都曾真真切切的被这双手触碰着。 虞默微怔,失神的看着沈疏雨低垂的侧脸。 背后的阳光刺眼,给她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长睫下一双偏银色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帮自己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 如果自己上一世受伤后,她也能像现在这样紧张自己,该有多好啊。 虞默心上一阵酸涩。 她涣散的眼瞳重新聚焦,看着沈疏雨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冷声道:“放手。” 沈疏雨却置若罔闻,“你低下头,让我看看你的后颈。” 虞默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沈疏雨,眼睛里怨愤与酸涩交织。 心如擂鼓。 “我说了我没事!”虞默低声吼道,在沈疏雨就要碰触自己脖颈的一刹,甩手打开了她的手。 “虞默……”沈疏雨眼中闪过一刻的惊愕。 她看着虞默冷漠的侧脸,荒芜枯草的心上吹过一阵冷风,渗透全身的凉。 “虞默你干什么啊!”李卿卿亲眼目睹了虞默的突然降临的暴怒,走到沈疏雨身边,不平道。 “我以为学委昨天被我拒绝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我。”虞默冷声道,“再者,学委你这样贸然上来,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她也是对你g……” 李卿卿还想上前辩驳,沈疏雨便按住了她。 刚才也是自己心急,乱了章法,惹的虞默不悦。 沈疏雨兀自起身,看着对自己又竖起刺来的虞默,平淡的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想来沈疏雨觉得有几分可笑,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虞默对她这样的冷漠抗拒。 可这才是她这一世与虞默认识的第二天。 虞默怔了一下。 上一世跟着沈疏雨这些年,她从未在她嘴中听得过“抱歉”二字。 她骄傲,自负,永远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从没有错处。 余风悠悠的又吹了起来,沉在地上的沙尘被卷了起来。 砂砾顽劣的闯入了毫无防备的沈疏雨的眼中,一阵生疼。 “疏雨,你怎么了?”李卿卿看着沈疏雨皱着眉头低下了头,忙问道。 虞默听到了李卿卿的询问,心上不由的添了几分紧张,假做无意的瞥向了背对着自己的沈疏雨。 沈疏雨在虞默的视线里微微侧过头看向李卿卿,水葱的手指轻揉着疼痛难耐的眼睛,“东西进眼里了。” 闻此,虞默稍稍悬起的心落了下去。 转而她看着沈疏雨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戏谑的哂笑。 大惊小怪的娇娇。 “虞默,你没事儿吧?我的天啊,刚才吓死我了!”冯若宇搀着魏籁坐到了虞默身边,说着自己的惊魂未定。 虞默把自己的视线从沈疏雨那里收了回来,笑着答道:“我福大命大,一点事儿都没有。” “我的小默默啊!你对我魏谋人的大恩大德魏某没齿难忘!”魏籁满脸的感动,伸手紧紧的搂住了虞默。 “学委,你刚才跑好快啊。”周秦看着蹲在一旁的沈疏雨,搭着话,却看到沈疏雨小脸轻皱,紧张到:“学委你怎么了?” 听到周秦这话,魏籁跟冯若宇也凑到了沈疏雨身旁。 “没事儿,风沙迷了眼。” 说着,沈疏雨沾满泪光的手指上带出了一颗粗粝的小沙石。 “好了?”李卿卿看着沈疏雨手指上的砂石,询问道。 “嗯。”沈疏雨抬起头看向四人,点了下头。 虞默看着这三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坐在原地幽怨的看着她们三个。 却无意瞥到了沈疏雨微微侧过来的脸。 她清澈纯净的眸子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向来清高冷淡的她现在眼角一片绯红。 像是无意染上的娇弱,任谁见了都会我见犹怜。 更何况虞默是曾无数次在床笫之上见过这番景象。 阳光穿过树叶,晒得虞默脸颊一热。 她忙的转了头回去,望着一地的枯枝,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艹。” “学委还是去水池洗一洗吧。” “要不还是去校医院吧,伤到眼睛就不好了。” “虞默不是有消毒的药吗,学委要不要用一下?” …… 听着这几个人三言两语的讨论了起来。 沈疏雨怀着莫名的期待朝虞默那边瞥了一眼。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根本没有一丝对自己的关心。 一抹失落在沈疏雨的心上荡开,逐渐铺满。 “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沈疏雨轻摇了下头,礼貌友好的回绝了。 周围逐渐聚过来了不少人,不远处闻声从办公室跑出来的体育老师也就要跑过来了。 沈疏雨不想把这件事情抖落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下李卿卿的手起身,轻声对她讲道,“我们走吧。” 魏籁为首的三人望着沈疏雨跟李卿卿离开的背影,久久凝望。 “学委今天有一点点不一样。” “她刚刚让我心扑通一下。” “其实学委也不是平日里那样不近人情,是吧?” “嗯,她这不就很友善的嘛。” …… . a大附属女高高一没有晚自习,天空刚刚蒙上一层昏沉,远处的天空还挂着一丝金光连成的线,高一级部便放学了。 人群熙攘中,李卿卿挽着沈疏雨的手臂同她如平常一样一起出校门。 沈疏雨看着自家停在不远处的车,抿了下唇,对李卿卿讲道:“今天,陪我走回去吧。” “好啊,咱们好久都没有走着回去了。”李卿卿欣然答应,毕竟从学校到两人家住小区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 “是啊,好久了。”沈疏雨望着道路两侧绵延不尽的石砖墙。 道路两侧,树影摇曳。 虞默也曾跟着她一同走过无数次。 沈疏雨轻轻转头,似是无意的朝着人群稀少的东边看去。 夕阳还剩下最后一束光芒,它从西边投射下来,穿过树上新生的枝叶,落在这条路上唯一的少女身上。 “在看她?”李卿卿顺着沈疏雨的视线看去,问道。 沈疏雨点点头。 虞默披着金光灿烂,在路的尽头倏然消失在了沈疏雨的目光深处。 离开了沈疏雨的虞默依旧是沈疏雨记忆中那个明媚阳光的少女。 只是不再是她的了。 “她今天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样喜欢她?”李卿卿跟沈疏雨并肩而站,不解的问道。 沈疏雨望着已经不再有虞默背影的小径。 她曾以为上帝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垂怜。 但她现在才明白,是惩罚。 “我欠她的,我都愿意受着。”沈疏雨声音轻轻,却又掷地有声。 傍晚的云雾低沉渐霭,朦胧的光在天边微弱的照着亮,沈疏雨跟李卿卿慢悠悠的走进了小区。 绵延幽寂的小路两侧种着被园丁精心修剪的绿植,风吹过带动着一丛丛绿叶,沙沙作响。 四周寂静只这一种声音。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家那幢漂亮的石青色小洋楼,向沈疏雨提出了自己一直在忧虑的问题:“疏雨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一个上城区,一个下城区,未来是会有很大的困难的。” “我知道。”沈疏雨轻轻的点了下头。 上下城之间的阶级,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她与虞默之间的近乎不可抗衡的阻碍。 上一世的虞默一路荆棘一路劈斩,用尽全力的奔向自己。 那这一世,就换自己来。 “我会把这些都解决好的。”沈疏雨笃定的讲道。 她要把一路上的屏障都清除掉,然后再迎她进来。 给她应有的尊严与荣耀, 鲜花与爱情。 “就这么非她不可?”李卿卿不解。 沈疏雨看着现在还懵懂未知的李卿卿,点头道,“是,非她不可。” 眼里似有千军万马。 “非谁不可?”沈疏雨背后的门被人缓缓拉开。 沈霖穿着一条白色绸缎睡衣,长发微卷落在肩头。 她带着几分慵懒的出现在了门口,神色淡淡的看着门口的沈疏雨跟李卿卿。 第16章 夜风吹得周围绿植唰唰唰的响,几片黑色的乌云在空中被风缓缓吹动着,停在了沈疏雨的头顶。 李卿卿看着沈霖不怒自威的眼睛,身上一僵。 这朵野地玫瑰,在这朵妖冶的红玫瑰前,瞬间失了颜色。 “我们在讨论社团部最近的变动。有一个职位我觉得一个姑娘比较适合,非她不可。”沈疏雨处变不惊,对答如流。 “嗯,做事记得思虑周全。”沈霖面色依旧,并没有对沈疏雨的话产生怀疑。 她轻轻从侧倚的门框上起身,转身朝客厅走去。 修长的腿在绸缎流光的睡袍下摇曳生姿。 李卿卿看着沈霖走远,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她长舒一口气道:“那我走了,回去再跟你聊。” 李卿卿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怕,就怕沈疏雨的妈妈沈霖。 “好。”沈疏雨点点头。 她并不想过早的回到这个家,站在门口直到目送着李卿卿走远,才迟迟进了门。 没有了昨日的紧迫,沈疏雨在玄关换好了鞋子,信步走到了客厅。 见沈疏雨回来了,家里的佣人阿倩过来替沈疏雨拿过书包,问好道:“小姐回来了。” “嗯。”沈疏雨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家里冷冷清清的,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并不温和的灯光。 沈霖还穿着她那件睡袍,香肩侧露,禁欲中带着点随性。 她微微翘起一条腿,坐在客厅巨大落地窗下的单人沙发上读着一份财经晚报。 “刚刚家里的司机回来说小姐今天是徒步回来的,夫人还有些担心。”赵妈从厨房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讲道。 “最好还是司机接送,我也少担心些。”沈霖将手里的报纸合上,目光少了些锋利,“沈家不比其他家,时刻都有人在盯着你。” 后面半句话一出,沈霖那缕单薄如烟的母亲的温情便都消散了。 “我知道了。”沈疏雨轻声答道。 她原就不应该期待在沈霖这里奢望什么。 赵妈将精致的晚饭都摆好,毕恭毕敬的对二人讲道:“夫人小姐,可以用晚饭了。” “好。”沈霖点了下头,将腿上的报纸叠好放到了手边的玻璃茶几上。 沈疏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精致的汤羹里盛着一小盅汤。 赵妈是南方人,煲出来的汤种类多且美味。 白瓷勺里盛着一匙奶白色的汤,送进了沈疏雨樱粉色的唇。 熟悉的浓醇香气在口腔中晕开,刺激着沈疏雨的味蕾。 自从赵妈两年前去世后,沈疏雨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能跟赵妈煲的汤相媲美的汤了。 这口味道,她念了很久了。 “今天常老师给我来了一通电话,学校将在这周四校会,对关于你昨天对曲文窈同学分化一事救助及时的事迹进行公开表彰,记入档案。”沈霖打断了沈疏雨的回忆,通知她道。 沈疏雨对沈霖的话细想了一下,将手里的汤匙放回了小蛊里,抬头问道:“没有虞默吗?” 沈霖低头吃了一口莴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是说那个下城区的孩子?” 沈疏雨:“是的。” 她看着沈霖这个态度,心中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她没有资格跟你站在一起。”沈霖的声音冷冷的,对这个未知姓名的下城人满是轻蔑。 沈疏雨眉头轻皱。 她对着沈霖的这份轻蔑,企图跟她争辩:“可是她才是救助曲文窈的主力,我在其中起到的不足十分之一。” 沈霖停下了自己夹菜的动作,淡淡的问道:“疏雨,这重要吗?” “重要。”沈疏雨语气坚定,与沈霖对视道。 沈霖的眉头如沈疏雨预料中的一样皱了起来。 沈疏雨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会触怒沈霖,可是她还是要说:“妈妈,凡事总要公平。这是您教我的。这份表彰本来就该有虞默一份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公平是相对的?”沈霖的声音冷了几分。 这不是沈疏雨第一次为了下城人顶撞自己了。 她微微昂起下巴,以alpha特有的威严,仿佛居高临下般的看着沈疏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你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力,才会有人听从你所认可的公平。就像是妈妈现在,不希望你跟一个下城人共享这份荣誉,这让妈妈觉得对你不公平。” 沈疏雨这不是第一次听到沈霖说这样的话,上一世,她也曾对自己无数次说过类似的话。 她用她的爱将自己禁锢在这座金丝打造的牢笼里。 以爱之名,行囚禁之实。 “妈妈……” 沈疏雨不甘,还想要再跟沈霖争辩。 可沈霖却抬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沈疏雨的碗碟里,打断了她的话:“这鱼很新鲜。” 鱼肉安静的躺在沈疏雨面前的小碟儿上。 沈疏雨知道这是沈霖明示自己她要结束这个没必要的话题了。 她看着沈霖眼睛里的淡漠,心上一片寒凉。 “尝尝。”沈霖语气平和,却掺着几分不可违抗。 沈疏雨低头看着面前的鱼肉,瓷白的碗碟衬得鱼肉格外鲜美可口 可沈疏雨心里还装着虞默遭遇的不公,对这块鱼肉全然没有品尝的兴趣。 “这是今早陈家送来的鱼,知道你喜欢吃新鲜的,我特意让赵妈给你做了。”沈霖看着沈疏雨语气又柔和了几分。 餐桌上方的小灯暖白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棱角分明的脸庞钝化。 她嘴唇轻抿,眼眉柔和。 罕见的温柔。 沈疏雨知道,劝说沈霖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尽管回到了八年前,沈霖还是一如既往地□□。 沈疏雨最终还是拿起了自己手边的筷子,在沈霖的注视下,将这块鱼肉送入了自己嘴中。 尽管鱼肉经过赵妈的烹调,肥美多汁,在沈霖这里大获赞赏。 但沈疏雨却感觉食之无味,只机械性的滚了一番喉咙,把这鱼肉送入了肚中。 “怎么样?”沈霖期待的问道。 沈疏雨淡淡的点头,嘴角带起一抹优雅的笑意。 就像每一次她回答沈霖的问题时一样,评价道:“很不错。” 沈霖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收回了放在自己女儿身上的视线。 她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又好了些。 细腻的手拿起筷架上的瓷白公筷,给自己跟沈疏雨又夹了一些鱼肉。 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沈疏雨放下了碗筷,对沈霖讲道:“我吃好了,今天课业有些多,我先回房间了。” 沈霖点点头,任沈疏雨走了。 夜幕已然降临,一轮皎洁的月牙儿被璀璨的星星包围着。 沈疏雨站在窗前,望着记忆中虞默曾踩过的花坛。 想着她面对对自己时,永远上扬的嘴角。 沈疏雨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既然沈霖这边行不通,那她明天就去校长办公室亲自澄清这件事。 她要给虞默把这应得的荣誉要回来。 即使沈霖知道后会对自己大发雷霆。 . 尽管打了春,也就要进入夏季了,可是夜晚的风总是凉的。 虞默爬到了家里小别墅的屋顶。 风从东面卷地而起,吹得她披散下的长发纷飞,小脸微红。 这是虞默这一世第一次到自家房顶看风景。 她俯瞰着十五岁时她认为格外繁华的下城c区。 灯光像是无数浮动在黑夜里的星星。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虞默置身记忆的海洋下,思绪万千。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的事情,又被她一点点重新拾起来。 记忆拼拼凑凑成,被她复原成一幅并不完整的拼图。 她从自己曾经穷奔于沈疏雨的记忆角落找到了许多曾被自己忽视的家庭与朋友之间的温馨。 原来她上一世真的忽略了很多爱她的人。 轻轻地一声门响,杨爱媛不被虞默察觉的推开了通往楼顶的那扇门。 她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披到了虞默身上。 虞默的肩膀被羽绒服轻轻一压,还陷在回忆中的她茫然的转头看着杨爱媛,“妈?” 声音里还带着些来不及消散的鼻音 “昂,你这孩子来房顶也不知道穿件外套,想感冒是不是?”杨爱媛嘴硬心软的说着,在虞默身边坐下了。 “你怎么坐下了?”虞默略感意外的看着杨爱媛。 “就准你在这里看风景,不准我看?”杨爱媛说着便舒服的靠在了虞默的肩膀上,满是霸道。 虞默微微侧头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的母亲。 年过三旬,又鲜少保养,杨爱媛的眼角早就有些下垂。 时光从不怜惜疲于奔命的人,在杨爱媛的脸上落下重重的刻痕。 虞默这是第二次仔细观察杨爱媛的脸。 第一次,是在杨爱媛去世吊唁的棺椁里。那天虞默捧着杨爱媛的脸,哭的近乎崩溃。她一直以为杨爱媛始终是记忆里那个嗓门大做事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却在那天突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无数岁月划过的沟壑跟皱纹。 那天她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早已苍老。 回忆撕扯着虞默,让她痛恨上一世心中只有沈疏雨的自己。 为了沈疏雨,连自己的父母都赔了进去。 上城区那些人骂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白眼狼,喂不熟的狼崽子。 极度的自我厌恶笼罩着虞默的大脑,泪珠蓄满了她的眼睛,几欲坠落。 虞默别过头去,强迫自己把泪水咽下。 “c区的星星比d区漂亮多了……”杨爱媛眼睛闪着光亮的看向虞默,却发现这孩子把头扭到了一边,“怎么了,小鱼?” 杨爱媛这声熟悉的呼唤让虞默的瞳孔一颤,泪水顺着她的眼眶就滑落了下来。 落在嘴角,咸且苦涩。 杨爱媛揪起了心,她把虞默掰到了自己面前,“怎么哭啦?在学校受欺负了吗?你告诉妈妈,妈妈给你评理去!” 虞默红着眼睛,硬是把泪水憋了回去。 她真的好想把自己上一世经历的所有难过与思念都讲给杨爱媛听。 可是她不能,也不忍心。 现在就挺好了,所有的委屈都是过去。 她要做全新的虞默,为自己而活的虞默。 虞默揉了揉鼻子,狡辩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和爸爸很不容易,我们终于从老破小的家里搬到了这个宽敞的大房子了。” “既然知道我俩不容易,你就好好学习,这么大的酒店等着你以后接手呢……”杨爱媛又喋喋不休的说起了唠叨。 上一世虞默听着话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总是顶撞。 可现在,虞默只点了下头,答应道:“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把咱们家酒店做大的。” “净说大话。”杨爱媛嗔笑着拧了一下虞默的小鼻子。 “妈妈,好痛的。”虞默捂着自己的鼻子,撒娇般的躺到了杨爱媛的腿上。 杨爱媛:“唉,你这孩子好沉,快起来。” 虞默靠着杨爱媛,脸上满是满足的愉悦,十五岁还没有分化的年纪,撒娇的嗓音满是奶气:“不要,我想靠着妈妈。” 自从虞默长成了大孩子,杨爱媛就很少跟虞默有今天这样的亲密了。 杨爱媛嘴上嗔怪的说了句“你这个臭小孩”,手却揽着虞默的腰,心里满是喜悦。 孩子依赖母亲,母亲又何尝不依赖孩子呢? 夜里的风愈发的凉了,杨爱媛打了一个寒颤,拍了拍虞默:“走了回去了。” “哦——”虞默不情愿的慢吞吞的跟在杨爱媛身后。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虞默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 【虞默同学你好,我是曲文窈。】 第17章 曲文窈的头像是一只圆圆的白色小兔子,可可爱爱的跟虞默印象里的她还有点像。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要来的自己的联系方式,虞默有点意外,但还是点击了同意。 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系统自动发送的:【我们现在是好友了,可以聊天了。】 紧接着,曲文窈就发来了消息:【虞默同学,你好。】 是一句很平常拘谨的打招呼。 【嗯,你好。】虞默回道。 曲文窈看着虞默的消息噌的一下从柔软的床上坐了起来,白色蕾丝短款睡裤下,一对细白的长腿灵巧的交叉一盘。 一双杏眼埋在一只白色的小熊中,灵动闪烁。 她盯着虞默发来的消息,满是笑意。 曲文窈紧张又小心的敲击着屏幕:【虞默同学,那天你走匆忙我都没有好好的跟你说一声谢谢你。[谢谢]】 曲文窈发来的是一张跟她头像差不多的小兔子表情包。 软敷敷的小兔子伸着白色的小爪一下一下的鞠着躬,一鼻子一耸一耸的。 虞默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兔子的软萌,不觉眼中泛上了笑意。 虞默:【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曲文窈搂着怀里的小熊略想了一下,关心道:【虞默同学的伤口怎么样了,现在好点了吗?】 虞默看了眼刚刚杨爱媛又给自己重新包扎过的伤口,回到:【没什么事,你咬的又不深。】 想了一下,虞默又补充道:【就是那天没及时处理,流的血多了点,显得很严重。】 曲文窈回想着昨天虞默惨白的手臂,心里愧疚,【真的很对不起,虞默同学。让你平白无故的遭了这么一遭罪。】 虞默本来也没这责怪曲文窈的意思,看到她这样愧疚更是不忍心,忙回道:【你不要这样,我也没有怪你。我这都快好了,校医院开的药很管用的。】 提到了药,曲文窈抬头看了眼放在自己书桌上那个小盒子。 小盒子包着一张精美的淡粉色礼物纸,上面还打着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曲文窈把小盒拿在手里,几经端详:【我家里有一只对伤口恢复特别管用的药膏,明天我就回去上课了,到时候去你班上带给你吧。】 虞默习惯性的拒绝道:【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不少校医院的药呢,都用不过来了。】 曲文窈看着手里自己精心包装的小盒,轻轻咬了一下自己泛着晶莹的嘴唇。 白皙的小脸因为苦恼肉鼓鼓的,像一颗团子。 曲文窈可不甘心就这样让虞默回绝了自己,灵巧的手指敲击在屏幕键盘上噼里啪啦的。 【可是这药膏放在我家里也是没有用,是我让我爸爸特意给你买的。】 【虞默同学总要让我这个始作俑者表达一下对你伤口的慰问吧,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虞默看着曲文窈一连发来的两条消息,说的也有道理。 便不再推辞,收下了她这份心意。 虞默答应道:【好吧,明天你到学校给我发消息,我去找你拿。】 【还是我去找你吧。】曲文窈回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回到学校就去到虞默的班门口找她了。 把自己精心包装过的药膏递给她,看着她接过自己的药膏,然后再对自己露出那天见过的笑容。 虞默礼貌的回道:【那麻烦你了,文窈。】 曲文窈看着“文窈”二字,笑弯了一双眼睛。 唇下的小酒窝甜甜的两个,装满了可口的蜜糖。 曲文窈小心翼翼的问道:【虞默同学,我以后可以直接称呼你虞默吗?】 怀里的小熊被她紧搂着,都变了形状。 虞默欣然答应:【当然可以啊。】 【真的吗!太好了!!】 曲文窈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更甚了,挑了一个极可爱的小兔子表情包给虞默发了去。 圆滚滚的白色小兔子在方方正正的框框里滚过来滚过去。 就像是现在的曲文窈。 两个人又有的没的的聊了一会儿,曲文窈对虞默来说是上一世从未接触过的人,是这一世她第一个新交到的朋友。 虞默看着对面曲文窈发来的“晚安”表情包,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却闪烁着星光的夜空,“wonderful ending。” . 翌日,阴雨连绵。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天空中就星星点点的飘起了毛毛细雨,到了清晨雨势更甚。 太阳还躲在云彩后面,懒洋洋的没有光亮。 整个校园里都弥漫着一股宁静。 雨水打着花坛里新生出的花苞,打的它羸弱的低下了头。 沈疏雨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穿过了连廊,走到了学校的办公楼。 她在一扇上面金底红字写着:校长办公室的红木门前停下了脚,礼貌的敲了两下门。 “请进。”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沈疏雨闻声,推开了门。 校长办公室里亮着明晃晃甚至有一丝刺眼的灯,沈疏雨眨了两下眼睛才勉强适应。 老校长抬头看着入门处放伞的沈疏雨,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笑容和蔼的看着她:“疏雨啊,有什么事情吗?” 沈疏雨站到老校长面前,身姿笔挺,“吴伯伯,我今天来对前天在后勤处救助刚分化的omega同学一事做一个澄清的。” 沈疏雨知道自己直接越过班主任,级部主任,来找校长是有些越距的。 但是,她知道这件事上能与沈霖抗衡,甚至压制她的,只有沈霖的老师,a大附属女高的老校长吴元庸了。 “这件事是有什么误会吗?昨天下午王主任特意来我这里跟我申请对你这一次行为进行表彰呢。”吴元庸脸上并没有愠色,他将脸上的金丝框眼睛摘了下来,认真的听沈疏雨解释。 沈疏雨:“其实救助那位同学的除了我还有另一名同学,是我的同班同学,虞默。” “虞默?我好像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吴元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从电脑里调出了学籍资料,“哦……是这学期从下城区转学来的同学。” “是的。”沈疏雨微微颔首。 “那怎么王主任只给我报了你的名字?”吴元庸思量着,眼底暗流涌动。 沈疏雨的骨子里已经是一名在商场浸泡了三四年的狐狸了。 她站在这里,不用细想就看穿了吴元庸隐藏在眼底的想法。 王主任在这个学校里不是个一心教书育人的教师,而是一只腐蚀这棵郁郁葱葱的百年老树的蛀虫。 沈疏雨昨晚躺在床上梳理人物关系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世差不多这个时候,王主任被学校领导班子查处,狼狈的被赶出了这所学校。 或许自己可以借着这件事情的东风,来给虞默争取回她应有的荣誉。 顺便施以报复。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吴伯伯。”沈疏雨讲道。 “我妈妈昨天起初因为虞默同学下城人的身份,不满她与我并列同台。王主任有意讨好我妈妈,才导致了这一事情的发生。” 吴元庸眉的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姑娘,眼睛里装着一点意外,打断了她的话:“疏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疏雨直视着吴元庸,她的眼睛依旧澄澈,“但是我不希望因为王主任的行为,牵连到无辜的同学。” 吴元庸眉间的沟壑稍稍放开,他双手拱起成塔型放在自己面前,一双老成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沈疏雨:“你今天跟我平时认识的那个沈疏雨不太一样。” “为什么你要特意来帮一个下城区的孩子说话呢?”吴元庸问道。 “因为这里是学校,不应该有上下城之分,也不应该有特权。我并不觉得跟下城人并列,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沈疏雨答道。 一字一句,由心而出,置地铿锵。 吴元庸听到这话,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了一抹笑容,“这句话真的应该让沈霖这丫头来听听。” “疏雨,你这次做的很对。”吴元庸认可道,“这世界上到处都是上下城,一城套一城。谁也不卑贱,谁也不尊贵。” 吴元庸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迈着遒劲有力的步伐走到沈疏雨面前。 他仔细看着这个依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将自己厚重的手掌放到了沈疏雨的肩膀上:“刚入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长成另一个沈霖。现在看来你以后会比那丫头优秀。” 说罢,吴元庸便欣慰了拍了拍沈疏雨的肩膀。 沈疏雨受之有愧,肩膀被拍的一颤。 如果不是因为虞默的存在,她真的会成为下一个沈霖。 傲慢自负,不可一世。 “好孩子,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处理的。”吴元庸讲道。 “那我先走了,吴伯伯。”沈疏雨微微颔首,拿着已经被烘干的雨伞走了出去。 这场雨从凌晨开始下的雨,终于在早自习后结束时停了下来。 天空被洗刷的湛蓝,阳光透过厚重的白云,擦出一抹金亮。 在天的一边,格外刺眼。 微风浮动,吹起沈疏雨的裙摆。 雨后的空气带着春季独有的清爽,在沈疏雨奶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抹微凉。 沈疏雨走在连廊上,不觉得脚步都变得轻盈了些。 她终于也为虞默做了一件事。 白云轻移,更多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给沈疏雨铺了一地的金光。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装着罕见的笑意。 可临近班门,沈疏雨脸上的笑意却戛然而止。 班门口,虞默正半倚在走廊的墙上,身边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 阳光折射着起了雾气的玻璃,给两人加了一层暧昧的滤镜。 沈疏雨认得这个女孩。 曲文窈。 第18章 天刚放晴,阳光像是要将之前被藏在云彩下的阳光都补回来一样,热烈又灿烂。 虞默跟曲文窈并肩站在一起,与她谈笑,对她展露笑颜。 就像是盛大青春里的主角,狠狠的刺痛着沈疏雨的眼睛。 沈疏雨情绪翻涌,她没有正当的身份去打破这片美好。 只能暗自攥紧了拳头,回避着这刺眼的一幕。 转身往教室里走去。 “沈同学,等一下。” 这时,沈疏雨的身后却传来了曲文窈喊住她的声音。 沈疏雨的脚步唰的就停下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曲文窈走到自己面前。 而虞默脸上刚才跟曲文窈交谈时的笑意倏然消失殆尽,就像是刻意回避般朝走廊的反方向看去。 倾斜的太阳将光打在她脸上,不消冰冷。 沈疏雨身上一阵寒风穿过,她看着曲文窈,语气比窗外的冷气还冷几分:“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我们家最新系列的香水,我选了一款最适合沈同学的,感谢你上次在后勤处对我的救助。”曲文窈说着就将手里的一个深蓝色的带子双手递给了沈疏雨,态度恭敬且诚恳。 “谢谢。”沈疏雨单手接过了曲文窈的礼物,余光里瞥到了虞默手里的礼物。 那是一个跟自己手里的差不多的粉红色的手袋,只是在这个袋子的提手上,曲文窈别有心思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少女的心思一目了然。 “我爸爸托我跟沈同学说,如果沈家有需要,曲家愿意无偿提供调香。”曲文窈又讲道。 沈疏雨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公式化的回道:“我会转述给我母亲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好。”曲文窈礼貌的对沈疏雨颔首。 沈疏雨的脑海里都是虞默骨骼分明的手提着曲文窈送她的礼物。 粉红色的蝴蝶结被无限放大。 占有欲像一只吐着信子的蛇盘踞在这把火上。 备受煎熬,无处发泄。 原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收下情敌的礼物就是这样的感觉。 沈疏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里的袋子已经被自己捏皱了。 看着沈疏雨从外面进来,在后排跟魏籁套近乎的李卿卿立刻坐了过来,“刚才她把你拦外面了干什么了?情敌之间宣示主权吗?” “少看电视剧。”沈疏雨看了眼李卿卿,声音里提不起力气。 李卿卿啧了一声,“我刚刚从魏籁那里打听到,原来曲文窈就是你上次跟虞默一起救的那个omega。她今天一下了早自习就跟我一路过来你们班了,怪不得问她什么她都支支吾吾的。这可不了啊,这不是以身相许的套路吗!!情敌啊!情敌!” “我知道。”沈疏雨淡淡的讲着,把手里捏皱的袋子重新捋平。 情敌又如何,她跟曲文窈都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没有资格要求对方退出。 甚至于…… 沈疏雨偏头看着她跟虞默在走廊谈笑风生。 虞默一张对自己冷漠如寒冰的脸上,笑靥如花。 曲文窈比自己还要靠近虞默。 “其实倒也不怕,咱比曲文窈好看多了!也比她家世好,更比她优秀。不会输的!姐妹。”李卿卿拍了拍沈疏雨的肩膀,打气道。 不会输吗? 沈疏雨的视线还留在虞默跟曲文窈的身上。 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说道某处,曲文窈竟又娇又嗔的伸手轻拍了几下虞默的手背。 虞默不会像当时甩开自己的手一样,甩开曲文窈的手。 虞默与她亲近,对她的别有心思全无察觉。 灼眼的阳光刺的沈疏雨的眼睛又痛又酸涩。 嫉妒在沈疏雨的心中盘根错节,肆意生长。 她嫉妒曲文窈这般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虞默。 那这些年,虞默也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经历这样的折磨吗? 沈疏雨攥紧了手里的纸袋。 是不能输。 . 太阳偏移懒洋洋的躲在了山后,即使太阳就要落山,最后一缕阳光依旧热度不减,夕阳火红的烧了半片天空。 下午的最后一个课间,高一级部所在的三四楼到处洋溢着即将放学的喜悦。 班长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敲了敲虞默的桌子:“虞默,班主任找你。” 虞默有些疑惑,“找我?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班主任还找了疏雨。”班长说着就指向了门外等候的沈疏雨。 虞默看着沈疏雨的背影,一头如瀑的长发从头顶倾泻而下,乌黑光亮。 剪裁得体的小西装校服外套勾勒着她姣好的身线。 黑色长筒袜与制服格裙没能完全遮盖住她纤细修长的腿,奶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就是一道风景。 “快去吧,别让疏雨等太久。” 虞默知道班长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心里对沈疏雨这个名字就带着刺。 听什么都想皱眉头。 虞默抄着口袋,无奈的站在门口对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沈疏雨喊道:“哎,学委,走吧?” 闻声,沈疏雨温吞优雅的转过了身来。 她还是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样,心里却多少有些小雀跃。 她很久没有听到虞默这样温和的声音了。 “好。”沈疏雨答道。 上课铃打响了,走廊里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同学全做鸟兽散。 走廊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走路的声音。 上一世只要有虞默在的地方沈疏雨从不曾感觉无聊冷清。 她像是总有谈不尽的话题说与自己。 而如今。 两人并肩,却无话可说。 彼此都保持距离,勉强并肩而行。 一阵幽风吹过,沈疏雨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前调是清晨的露水,中调是风信子与柠檬混合了勿忘我,后调则是更浓的勿忘我的味道,加以松香沉淀。 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满地盛放的蓝色勿忘我,摇曳生姿。 “你喷了香水?”沈疏雨轻声问道。 “不算。”虞默随口答道,“文窈刚才打开她给我的那瓶香水,给我试了一下香。” 沈疏雨眉头轻皱。 她们两人已经亲近到去掉姓,直呼名的地步了吗? 而虞默对自己常唤的那声“姐姐”,沈疏雨却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终于挨到了办公室门前,虞默抬手敲了敲门,道:“报告。” “进来。”常老师招呼着门口的两人。 一双月儿似的眼睛,噙着笑意。 虞默看着常老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是坏事,没有规矩的趴在了常老师办公桌前的隔板上,“什么事啊?老师看起来心情不错?” 常老师轻捏了一下虞默肉感的小脸,“学校准备对你跟沈疏雨同学救助曲文窈同学的事情,在明天的校会上进行表彰。” “表彰?”虞默瞳孔一瞬缩紧。 惊喜中,笑容逐渐绽开。 学校礼堂的那个台子,虞默一直以为离自己很远。 那是足够优秀的人才能站上去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竟也能够得到了。 沈疏雨安静的站在虞默身侧,看着她脸上跃然而上的笑容。 心上的花也跟着盛放开来。 就算是事后被沈霖怎么处罚,她都心甘情愿了。 “你们两人准备好各自的演讲稿,到时候上台不要怯场。”常老师讲道。 “好。”沈疏雨点点头,应道。 “小常,走了,快到点开会了。”门口一个老师敲了敲常老师所在的大办公室的门,提醒道。 “好,张老师您先去,我跟她们说完就去赶您。”常老师这才想起还有个会要开,说着就随手找了个本子,又夹上一支笔,一边起身一边嘱咐道:“稿子好好准备,不要太多。五百字以内,虞默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问疏雨,好吧。我得去开会了。” “……好。”虞默话音未落,常老师就出去了。 诺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虞默跟沈疏雨站在一起。 没有关门的办公室涌进了一阵风,将刚才还热络的气氛冲散。 温度骤然落低,有些冷。 “如果你有什么不会写的,可以来找我。”沈疏雨开口道。 声音如往常般清冷,缀着一丝期待。 “再说吧。”虞默并不想接受沈疏雨的这番好意。 她丢给沈疏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兀自离开了办公室。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离开的背影。 门口一窗一景,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散发着最后一丝余光,火红的映在天边。 一团一团的云像是火焰一滚又一滚的在空中被风刮过。 像是要把这世间烧净一般。 沈疏雨在等。 她知道虞默语文不算好,最不擅长写这种发言稿的东西。 她从学校等到回家。 窗外的风景从火红变成一片漆黑,星星躲在云后,月光皎洁。 沈疏雨的书桌上摊着两份发言稿。 一份略微潦草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另一份认认真真的写着虞默的名字。 她的右手食指侧娇嫩的肌肤浅浅一凹,泛着通红。 桌下的纸篓里丢着几个废纸团,字迹娟秀清雅。 沈疏雨看着对话框上显示您与她还不是好友的虞默,思量几次给她发去了一条消息:【虞默,是我沈疏雨。你的发言稿写完了吗?】 虞默正要拉过被子睡觉的动作一顿,她看着“沈疏雨”三个字,十分意外。 她是在关心自己吗? 虞默苦笑了一下,把心上这朵贸然生出的花掐断了。 怎么可能呢? 在她印象里,沈疏雨从不会关心与她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怕是担心自己没写好,明天连累她丢了面子吧。 虞默:【写完了。】 沈疏雨看到这条消息,心里坠了一下。 可她还是想帮虞默看一眼,毕竟明天是她第一次登上这样的场合,对她很重要。 沈疏雨:【你发过来我帮你看看。】 虞默看着这行字,耳边自然生成了沈疏雨居高临下的语气。 她眼眉一挑,眼中揉着不屑,拒绝道:【不用了,文窈已经帮我看过了。】 乌云飘过遮住半边月牙儿,皎洁变得暗淡。 沈疏雨一颗心从高空坠落,被摔得稀巴烂。 第19章 今天实在不算是一个好天气,从早上开始天空就压着一层厚重的云。阳光透不过云彩,直到下午才勉强从厚重的云中露出几缕光。 开学第一周的周四下午要举行校会,是a大附属女高雷打不动的惯例。 三个年级,各十五个班,有序的进入了独立在学校东南角的大礼堂。 魏籁占了前排极好的四个位置,等三人都落座后,这才想起来多占了一个。 虞默并不在她的四人组之列。 她已经被常老师交到了礼堂的后台准备。 “也不知道咱们虞默准备的怎么样,我还有点紧张。”魏籁紧握握着手里的单反,讲道。 “应该可以的吧,毕竟有学委在,出不了岔子的。”周秦讲道。 “希望学委可以多帮帮我们家虞默,孩子小多担待。”冯若宇双手合十,隐蔽的放在腿上祷告道。 …… “啊啾!”在后台等待的虞默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不过很快就被周围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盖了过去。 学姐们都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着各种话题,从竞赛成绩到特长考级,再到出国旅游。 虞默独自坐在椅子上,仿佛与她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透明墙壁,无法融入。 这景象虞默看着有几分眼熟。 上一世多少次自己跟沈疏雨参加小聚会,自己都是这样一个人站在金灿的水晶灯下无所适从。 而沈疏雨早在进场的时候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她拈着酒杯被人簇拥奉承,如鱼得水般的与旁人侃侃而谈。 虞默眉头微微蹙起,这段记忆实在是不美好。 纵然不愿承认,但这就是现实。 虞默看着吊顶上的白炽灯。 她要站到人群中间去,被众人簇拥,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俯首称臣。 后台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沈疏雨手里拿着一份稿子,神色淡然的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沈疏雨的到来,交谈声淡去,不少学姐上前给沈疏雨打着招呼。 尽管沈疏雨比她们年下,且尚未分化,却毫不怯场。 她谦逊有礼的跟她们交谈两句,目光淡淡,似是无意的看着周围。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唯一一个没有看向自己的虞默。 “不好意思,失陪。”沈疏雨对几个走过来要搭话的alpha学姐礼貌的颔首,不疾不徐的走向了虞默。 虞默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虞默永远不会忘记的沈疏雨身上的清香幽幽飘来。 她抬头看着沈疏雨,问道:“学委?有事吗?” “没有。”沈疏雨说着,便拉开了虞默身侧的椅子,做到了她身边,“只是待会我们要一起上台,待在一起会比较好。” 虞默“哦”了一声。 因为不想与沈疏雨有过多接触,虞默干脆低下头,拿出了自己的稿子再看一遍。 沈疏雨偷觑着虞默手里的稿子,白色的a4纸上扬洒的写着极漂亮的字体。 标准的发言稿,甚至有些过于官方。 可以看得出是用心写了。 只是沈疏雨打眼一看,就注意到第一行就有一个词用的不甚好。 不像是虞默已经给曲文窈这个李卿卿口中语文极好的人看过的样子。 想到这里沈疏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敞开的窗户涌进了一阵风,天上的厚重的云彩也移了几下。 太阳露出了大半,来之不易的阳光扬洒进了屋子。 沈疏雨心中豁然,偷偷的将视线从虞默的稿子挪到了她的脸上。 长睫之下,一双认真读稿的眼睛,似有星光闪烁。 沈疏雨将嘈杂的世界虚化,眼中只剩下一个安静的她。 她与她并肩而坐。 “看什么?”虞默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扭头一看,就对上了沈疏雨微侧过来的一张脸。 逆光之下,沈疏雨的五官虚化,只剩下一双银色的眸子。 像是一对精致的宝石。 沈疏雨忙收了自己的视线,道:“虞默,你把你稿子给我看看吧。” 她的这句话全然没有虞默昨晚看到那行字脑补时的高傲语调。 反而带着一丝让虞默有些意外的商量语气。 虞默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拒绝。 沈疏雨知道这样的机会对自己来说实在难得,干脆的抬起手臂,将虞默手里的稿子拿了过来。 奶白的手腕上,那条金色的小鱼手链掉出来一截儿,在虞默的视线里一晃而过。 虞默觉得这个手链似乎眼熟,还想再看一眼,却被沈疏雨落下的衣袖挡住了。 “稍等。”沈疏雨将虞默的稿子放在桌上,细读起来。 瘦金体的字潇洒流畅,语句通顺,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大的用词错误。 虞默这篇稿子写得超乎了沈疏雨的预料。 她好像一直都小瞧了虞默。 “你看这个地方不应该用这个词,你换成这个字会好一些。”沈疏雨通读完后,一边给虞默指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钢笔。 以前的沈疏雨已经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帮别人修改发言稿。 曾经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事情都是别人给她做的。 细致的笔尖落出浓黑的墨汁,在沈疏雨刚刚指出的词上画了一个圈。 沈疏雨葱白如玉的手指握着钢笔,优雅的在圈上写下了代替字。 虞默视线里a4纸上那几个简单的清秀字体,不觉被沈疏雨的侧颜代替。 沈疏雨的脸上依旧是虞默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平静,眉眼也如虞默记忆中一样。 她依旧是肤白唇朱,皎洁美好。 她还是沈疏雨,但又不像是那个虞默熟知的沈疏雨。 “好了,你看一下。”沈疏雨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钢笔,将自己修改好的稿子给虞默递去。 虞默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看着沈疏雨修改过的稿子,平淡的道了一声:“谢谢。” 她没必要去思考为什么沈疏雨的细微变化。 因为无论这一世的沈疏雨是什么样,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了。 她这条轨道再也不会与沈疏雨有所交集。 这时,常老师推开了门,通知道:“疏雨,虞默到你们了,快,跟我来。” 沈疏雨跟虞默从座位上赶快起身,跟着常老师到了礼台一侧。 巨大的红色幕布遮挡住了虞默,她却看得见台下的同学。 诺大的阶梯礼堂里坐满了人,一颗颗小脑袋看的虞默不觉攥紧了衣角。 在吴元庸的介绍下,沈疏雨在前,虞默在后,两人踏着鼓掌声,走上了礼台。 虞默第一次上这样的大的礼台,心里像是揣着一直兔子般,突突直跳。 她偷觑了一眼一旁的沈疏雨,却目睹了她瞳仁骤然紧缩又忽而恢复的全过程。 沈疏雨的手微微攥紧。 她视线远处的正中央,赫然站着戴着一顶黑色宽沿礼帽的沈霖。 尽管隔着极远的距离,沈疏雨还是能感受到来自沈霖身上的低沉气压。 纵然如此,发言还是要继续。 沈疏雨强撑淡定的接过了吴元庸手里的话筒,别开话筒轻吸了一口气。“同学们好,老师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毫无波澜。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掀起的万仞巨浪。 …… 令虞默紧张的表彰仪式在自己接过奖状后就结束了。 校会还没有结束,虞默没有等魏籁她们,一个人捧着自己奖状从后台走出来。 太阳在厚重的云彩中偏露出来,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 压抑了一天,也不见一点雨水落下。 “虞默!”曲文窈突然从一个角落冒了出来,像只兔子一样蹦到了虞默的视线里。 虞默略微吃了一惊,看着曲文窈惊讶的问道:“文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呀。”曲文窈背着一双手,笑眼盈盈的,“恭喜你啊,虞默。” 虞默开玩笑道:“托你的福。” 曲文窈抿了下唇,期待的问道:“一起回教室吗?” 虞默:“嗯。” 虞默跟曲文窈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礼堂正门花坛前的光荣榜上已经换了照片。 虞默跟沈疏雨的照片并列在光荣榜首榜的第一排。 曾几何时,虞默站在这里看着只有沈疏雨一人的光荣榜,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跟她并肩而立该多好。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是她却不在乎了。 “真有意思。”虞默哂笑了一声。 曲文窈跟着虞默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没有听清虞默的那句话,疑惑的问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叹学委的样貌一直没变过。”虞默看着沈疏雨的这张照片,将记忆里任何一个时刻的她拿出来,似乎都能重合。 清冷高贵,不苟言笑。 “虞默跟沈同学是认识很久了吗?”曲文窈对虞默的回答感到诧异,这样的话应该是认识很久的人才会这么说吧。 虞默哂笑了一声,“是啊,我们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有多早?初中?小学?”曲文窈对此感到十分好奇。 虞默笑着摇了摇头:“还要早。” “幼稚园?”曲文窈觉得这也太扯了吧,哪有人从幼稚园开始就面容不变的,“难不成是上辈子?” “对啊,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虞默半开玩笑的口气跟曲文窈说出了这个事实,一双眼睛微微弯起。 “你骗我!”曲文窈自然是不会相信虞默这番话,一张小脸气的圆鼓鼓的,抬手就要拍虞默。 “哎,文窈,我跟你说的可是真话……你怎么不信呢……”虞默一边躲着曲文窈的手,一边讲道。 两个人玩闹着追出去好远。 空旷的礼堂前起了一阵大风,厚重的云重新挡住了天空中的太阳。 一瞬间像是世上所有的光都被收走了一般,世界彻底昏暗了下来。 小花坛里的冬青被风毫不留情的吹着叶子,细条枝在风中舞蹈。 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其中若影若现。 沈疏雨背靠着沈霖停在这里的车后,泪珠一颗一颗混着雨水落在了地上。 第20章 天空万色骤然变幻,沉重的云彩乌青着压下太阳散发的所有光,世间黑漆漆的一片。 狂风骤起,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拔地而起。 人们苦等一天的暴雨终于在一天即将结束的下午姗姗来迟。 乌云攒足了力气,一颗颗豆粒大的雨滴噼里啪啦从空中落下。 春日未暖,雨水冰凉。 侵入骨血的寒气毫无忌惮的朝沈疏雨扑来。 雨水打在她的头顶,乌黑的长发软趴的贴在她的脸上。 一张白皙盛雪的脸上失了生气,苍白如纸。 像是被人无意打翻了红色的颜料。 沈疏雨的眼角、鼻尖、唇珠皆是绯红。 绯红被雨水冲开,晕染在脸上,一抹怜惜皆是荒凉。 沈疏雨颤抖着喘息,一团雾气断断续续的从她唇中吐出。 苍白无力的被冷气分食。 虞默的话沈疏雨听得真切。 她说她跟自己认识很久了。 她说她跟自己上辈子就认识。 沈疏雨不敢相信,自己曾做过一刹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虞默那双不属于十五岁少女的眼瞳。 虞默对自己没有原因的厌恶。 …… 沈疏雨的心口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仿佛是精致的手术刀在一片一片的剖开自己的心脏。 这种感觉她曾在上一世的最后一个夜晚体会过。 那是虞默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七天。 沈疏雨梦见虞默回来了。 她还穿着那条在冯若宇婚礼上的裙子,就坐在自己的床边。 她轻唤着自己的名字,语气口音里满是爱意。 “姐姐,姐姐,姐姐醒一醒。” 沈疏雨睡得懵懂,终于在昏沉中认出了那个自己朝思梦想的声音。 她唰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视线里虞默微低着头,正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自己。 沈疏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颗颗泪珠从眼眶里落出来,打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虞默依旧是笑着,她伸着自己洁白纤细的手臂,带着婚戒的左手轻捧着沈疏雨的脸。 她指尖温暖,掌心柔软,一如往昔。 沈疏雨将自己的手覆上虞默的手,细腻如玉的手指交织握在一起。 她贪恋着她的温度,带着颤音的唤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姐姐。”虞默答道。 她的声音跟沈疏雨这些日怀念的声音重叠,落在沈疏雨的耳中是那样的真实。 “太好了。”沈疏雨在泪花中绽出一抹笑颜。 她从床上起身,伸过手去要拥抱虞默。 却是扑了一个空。 虞默不知何时从床上起身,站在沈疏雨床侧,长睫轻垂,目光淡淡。 “怎么了?”沈疏雨愣了一下,看着有些不对劲儿的虞默。 她的心跳不由得顿了一下。 “姐姐,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告别的。你再看我最后一眼。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虞默的声音轻轻的,却又无比真实。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眼瞳,方才浓烈的爱意正逐渐消散,她的眼中再也没有自己熟悉的感觉,转而是一瞳清澈,不缀感情。 “不……不可以……”沈疏雨的心惴惴不安的疯狂跳着,像是揣了一只兔子。 她看着面前这个冷漠异常的虞默,拼命的摇着头。 耳边服帖的长发垂落脸庞,沈疏雨从未这样心慌狼狈过。 她赤着脚,踉跄着伸手去够虞默的手臂,想要挽留她。 可是虞默的手臂却在触到的一霎,倏然虚化。 沈疏雨的手落了空。 沈疏雨怔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虞默,妄图从她眼中获得几分回应。 却见虞默眼神淡淡,一脸平静的看着还在挣扎沈疏雨。 沈疏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上前一步,拼了命的想去抱住虞默,把她留下。 可虞默却在沈疏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化作青烟。 窗外一阵风气,撩起素白的窗帘。 青烟随风而散,沈疏雨紧攥的手心中什么都没有抓住。 “不!虞默!虞默你不要走!”沈疏雨嘶吼着,嗓音喑哑,像是刀尖划在生锈的铁上。 沈疏雨的眼瞳再次猛然睁开。 房间里黑暗寂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 素白的窗帘被溜进屋中的夜风吹得飘摇。 她的额上满是细汗。 挣扎落下的松垮绸缎睡衣垂落肩膀,一弯白皙性感的锁骨裸|露在外。 只是梦吗? 沈疏雨摊开自己的手掌。 细嫩的指尖被她攥的充血泛红。 心悸犹在。 都说人死后七天会回到家里。 刚刚虞默是回来了吗? 可是沈疏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她那么的爱自己,竟然会对自己说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话。 是不爱吗? 怎么会不爱。 怎么能不爱啊…… 沈疏雨的脑海里一张一张的浮现起虞默的面庞。 她的肆意,她的不羁。 她如同永不陨落的太阳般的笑容。 一瞬间,沈疏雨只觉得时间在回溯,脑海里的记忆混乱的交织在一起。 面前是一片的鲜血淋漓,那场山路上车祸的血跟婚礼草坪上的血交织在一起,逆流而上,汇合成瓢泼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 沈疏雨轰然倒落在床上,纤瘦柔弱的身躯蜷缩做一团。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削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痛不欲生。 惨白的双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半分痛苦的喘息。 上帝不信谎言,将欺骗他的卑劣信徒丢入了最残酷的轮回。 沈疏雨原以为这一世上帝惩罚她,所以虞默跟原来的她不一样了。 现在她才明白。 虞默还是虞默。 是那个二十三岁死去,对自己说一别两宽的虞默。 她只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方才还豆大般一颗一颗坠落地上的雨水,逐渐密集。 断点连成线,噼里啪啦的砸向地面。 雨水浇得沈疏雨浑身湿透,她一双手紧攥着胸口不算轻薄的衣料。 紧绷起的手骨挑起轻薄的肌肤,狰狞的青筋暴起,盘踞在白玉般的手背上。 格外突兀。 沈疏雨扶着沈霖的车门从地上站起来,望着这茫茫雨水雾气的世界。 天空忽闪一下,一道白灿的线伴随着轰然响起的雷声,在空中裂开。 倏然分开的无数分支,一霎照亮了半片天空。 风雨愈发凶猛,沈疏雨披着瓢泼而下的雨水,行走在其中,脚步沉重。 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安安静静的,干净的红色瓷砖地上留下一行凌乱的雨水。 沈疏雨扶着楼梯,一阶一阶的朝三楼自己班所在的位置走去。 两侧干净的玻璃相互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落在走廊里,勉强的照亮着沈疏雨的前路。 她现在也不求别的,只想极力上前,扣住虞默的肩膀,问她一句。 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班里的后门敞开着,虞默如沈疏雨预料般在里面。 曲文窈也在。 沈疏雨站在门口那只脚却怎么也迈不进去。 教室里灯光通明,虞默与曲文窈面对而立在教室后排。 沈疏雨看着虞默伸着自己葱白细腻的手指替曲文窈擦拭微微沾湿的头发。 灯光照亮着两人的面庞,虞默长睫之下眼神平静,而曲文窈却一双圆眼,含情脉脉。 这画面分外美好。 美好的就像一根泛着寒光的针,狠狠的贯穿了沈疏雨的心口。 “沈同学?”曲文窈余光里瞥到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一转头便是沈疏雨浑身淋湿的站在门口。 曲文窈当即惊慌失措,忙走到了沈疏雨面前,扶住了她:“天哪,沈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沈疏雨的手死死的扣着冰凉的铁艺门框,不肯跟曲文窈进去。 她一双眼睛通红,紧紧的盯着站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虞默。 她都这般旁人看了都会惊呼的狼狈了。 虞默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淡漠,不曾多看自己一样。 “沈同学,你还好吗?你怎么淋雨了?都湿透了,这可怎么办啊……”曲文窈明显感觉到沈疏雨身上在打颤,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听闻曲文窈这话,虞默才转过头看向了沈疏雨。 也只是一眼,虞默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拧了一下,骤然一痛。 沈疏雨浑身都湿透了,乌黑浓密的长发紧贴在头顶脸侧,全然失去了平日的精致。 冷白的皮肤在冰凉的雨水冲刷下,惨白毫无血色。 唯有眼角一团通红,连带着白色的瞳仁跟着染上了红色。 她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又是怎么了? 虞默的心如擂鼓般狂跳,她再也挪不开眸子不去注意沈疏雨。 沈疏雨被曲文窈揽着肩膀,明明她比曲文窈要高出不少,却在这昏暗的走廊中格外瘦小。 她现在就像是一朵备受摧残的花朵,羸弱易折,脆弱不堪。 “虞默……”沈疏雨声音颤抖的唤着视线中央的人。 沈疏雨瞳仁轻颤,眸子里装的满是汹涌的情绪,不见素日清冷淡漠。 虞默心尖跟着颤了几下,等待沈疏雨继续说下去。 “疏雨!你果然在这里,怎么给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都不接啊?” 李卿卿的声音明显又突兀的从远处传来,将沈疏雨攒足了勇气要问的那个问题冲散了。 虞默也骤然清醒,将自己的目光慌张收回,兀自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去。 “卿卿。”沈疏雨茫然的看向走廊的一头。 李卿卿手里拿着一把挂满了水珠的黑伞朝这边走来。 因为从礼堂到教学楼一路匆忙走来,李卿卿一边的肩膀没注意到,被淋湿了。 深蓝色的校服上晕开了更浓的蓝色。 “天哪,你怎么了?”李卿卿走到沈疏雨面前,看到她一身湿漉,眉头揉不开的攒紧了起来。 “我没拿伞。”沈疏雨牵强的解释着,声音里没有一点精神。 “没拿伞就在礼堂等一会儿啊,或者借把伞啊。你这淋成这样会感冒的知不知道?”李卿卿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来,又觉得沈疏雨不对劲,便朝教室里一瞥。 果然虞默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低着头假模假样的翻着桌上的书,连朝这边看一眼都不看。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样不还是让我们这些真的记挂你的人心疼啊?你再怎么任性都要把自己保护好啊!”李卿卿话对着沈疏雨说,却含沙射影的刺着虞默。 “不是的。”沈疏雨按了按李卿卿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 她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收拾东西的虞默,面无表情,无所动容。 自己的生死病痛,仿佛都与她无关。 沈疏雨的目光轰然彻底暗淡,心上的空中阁楼彻底坍圮。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答案昭然若揭,不过是只差那几个字她没有亲口说给自己听罢了。 沈疏雨强撑着自己最后一丝镇定,跟李卿卿解释道:“我真的没拿伞,走到一半就下雨了。” 李卿卿心里烧着一团火,又不好发作,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给沈疏雨披上,道:“那咱们走吧。阿姨刚才到处找你找不到,我想你应该是回教学楼了,就赶忙过来找你了。” “好。”沈疏雨点点头。 挂在脸侧的长发上的水珠被颤落在了地上。 “沈同学回去洗个热水澡,发一发汗会好受一些。”曲文窈帮沈疏雨把李卿卿的衣服披好,给她在手里塞了几张纸巾,叮嘱道。 沈疏雨紧攥着柔软的纸巾,几分落寞几分悲哀,“谢谢你,文窈。” “沈同学不用跟我客气的,快回去吧,要照顾好自己啊!”曲文窈对沈疏雨挥了挥手,白软的小脸不放心的久久凝望着沈疏雨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楼梯间满是沈疏雨来时的水渍,晶晶亮的一道通向视线的尽头。 李卿卿扶着沈疏雨,一步一步的走的踉跄。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看到她跟曲文窈做什么了?”李卿卿问道。 “没有。”沈疏雨摇摇头,声音破碎,几乎要被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盖了过去。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刚才那套没有带伞的话,也就说给她们会信,我是绝对不会信的。”李卿卿的眼神凝重,紧盯着沈疏雨苍白的侧脸。 沈疏雨紧攥着李卿卿的手。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李卿卿永远都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就看得懂自己的心思。 沈疏雨悬在眼眶的泪珠滚落下来,小脸像是一团被人故意揉皱的纸团,写满了痛苦。 “我才知道……虞默是真的……真的不爱我了……” 这声音颤动着,一声重,一声轻。 诉说着这个令沈疏雨绝望的真相。 “不会的,疏雨。她毕竟是爱过你的,不会一点都不爱了的。”李卿卿安抚着沈疏雨,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 “不是的,卿卿……你不懂……”沈疏雨靠着李卿卿,一下一下的摇着头,“她的眼神……从来都骗不了我。” 更何况,她这一世根本就没有想骗自己。 这几天跟虞默相处的每一个画面里。 那双曾经装着赤诚爱意的眼睛里,都装满了怨愤。 她坦坦荡荡的,在怨恨自己。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哭了。”李卿卿听着沈疏雨的声音心也跟着一片一片的碎了。 她从没见过沈疏雨如现在一般狼狈过。 沈家在上城区是什么样的地位。 她家可是从祖上就是实打实的上城人。 是多少上城人此生够不到的地位。 而沈疏雨又是谁啊。 沈家大小姐,沈氏集团老板的独女。 天之骄女不过如此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下城区的女孩。 不顾形象的被雨水浇淋,全然没了往日的仪态。 她就这样, 把自己摔得破碎,却还得不到那人的半分怜惜。 “疏雨,不要哭了。”李卿卿揽着沈疏雨,慢慢的往下走,来到了楼道口。 不远处,沈霖的车安静的停在空地上。 暴雨冲刷着漆黑的车身,这团黑冰冷的没有温度。 李卿卿心里咯噔一下,她停下了步子,将沈疏雨扶靠在楼梯口隐蔽的墙壁后:“疏雨,接下来我陪不了你了,你要自己小心。” 沈疏雨也知道李卿卿指的是什么,颤抖着声音点点头:“嗯。” 纵然她现在有多么的万念俱灰,她在沈霖面前也是半分不合规矩的情绪都不能流露。 她靠在红瓷砖的墙壁上,瓷砖落着雨水,冰凉入骨。 沈疏雨羸弱的身躯慢慢重新笔挺。 她伸手抖开曲文窈刚刚塞给自己纸巾,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葱白微红的指尖轻撩开湿漉漉打绺的长发。 沈疏雨轻吸了一口气,又变回了那个清高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 “我走了。”沈疏雨努力克制这声音的哽咽,轻握了一下李卿卿的手。 李卿卿的手心传来一阵冰凉,她对沈疏雨点点头,又不放心的讲道:“我等你给我回消息。” “好。”沈疏雨点点头。 话音未落,沈疏雨松开了李卿卿的手。 李秘书见沈疏雨从楼道里走了出来,忙从车里出来,带着一把沉重的黑伞小跑过来。 李卿卿站在楼梯口,注视着沈疏雨在李秘书的撑伞下,走到了沈霖所在的车里。 后车门打开的一下,沈霖穿着一条黑色鱼尾半开叉长裙,露着一截儿保养得当,纤细白皙的小腿。 卷曲如海藻般的长发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沈霖正襟危坐,不匀给坐进车里浑身淋湿的孩子一个眼神。 李卿卿远远的看着就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颤儿。 沈家哪里都好。 就是沈霖是个不好相处的。 无论是作为一个alpha,还是一位老板,亦或者是一名母亲。 李秘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额头上直冒汗珠。 车内的气压比前两天夫人将小姐从b区ktv带回家那次还要低。 沈霖的面色冰冷,像是一块冻了上千年的冰块。 尽管是开了信息素过滤器,沈霖散发出的血腥玛丽味道的信息素还是无法让人忽视。 李秘书擦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小姐的校会开始前,吴老先生邀请沈霖去他办公室品茶…… 紫砂壶吐出均匀的茶水,淡绿色的茶水盈盈一杯。 吴元庸为人儒雅,上了年纪更是面容随和,满身的文人墨气。 他推给坐在对面的沈霖一小盅斟好的茶,言语平和,“昨天疏雨来看我了。” 沈霖面色稍稍放松,带着点笑意品了一口茶,道:“这孩子有心,记挂老师。” “你不好奇她跟我聊了什么吗?”吴元庸抬眼看着沈霖,问道。 沈霖面色一顿,心里打了个提防。 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的答道:“疏雨年纪小,多是说了些年少不知轻重的话,让老师见笑了。” 吴元庸:“我倒不觉得这孩子不知轻重,反而比你更通透些。” “你知道疏雨这孩子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学校不应该有上下城之分,也不应该有特权。”吴元庸讲道,“其实上下城早就不应该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门槛了。这些年来,多少新鲜血液涌进来。如果真的论起来,纯是上城人的,除了你沈家,一只手都数不出来。你也应该试着去理解接受。” 沈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看着手里的一蛊茶水,兀自勾起一侧嘴角,红晕染开,“哪有什么通透。疏雨她还小,还没有真的明白上下城的区别,事情也想得简单。误打误撞正好和老师的想法想同罢了。” “沈霖,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你什么吗?很多事情啊,不要这样偏执。”吴元庸给自己又满了一蛊茶水,温吞的讲道。 沈霖看着茶杯里飘摇的茶叶,轻轻一吹便去了另一边。 她的眼角带起一抹轻笑,道,“老师,你也说过,这世间到处都是等级,只不过上下城是赤|裸裸的将这层等级明划了罢了。如果连这层明晃的等级划分都越不过去,又凭什么让我改变您所谓的‘偏执’?” “沈霖?”吴元庸眉头一拧,眼睛里带着些alpha的威严。 沈霖全然没有被这威严恫吓。 吴元庸是她的老师,她曾经很怕他。 吴珏在世的时候也一再叮嘱自己凡事多听吴元庸的话。 可这次吴珏的话没能再控制住沈霖。 她偏生顶嘴道:“老师,我倒不觉得我这是偏执,这种地方总要有些人压得住底线。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总有人不知高低的做着一跃龙门的梦。” “我并不想把我这儿的门槛去掉。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到我面前来让我诚服,我也并不是不会接受。只是,在他们让我诚服之前,他们在我眼里依旧是蝼蚁。” 吴元庸眉头一皱,发问道:“这还不是偏执吗,沈霖?” “不是。”沈霖执拗的答道,她一双混黑的眼睛里满是冷彻。 屋子里慢慢铺开一股血腥玛丽的味道。 这味道里充斥着alpha引战的信息,这让吴元庸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他虽然已然有六十五岁,却不像其他低品级的alpha一般,没有了抵抗其他alpha的能力。 吴元庸伸手摸着遥控器,打开了空气过滤器,有些意外的看着沈霖。“沈霖,你怎么了?” 沈霖被吴元庸压制性的声音唤醒,忙控制住了自己不知何时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一双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攥了起来。 这不是沈霖第一次这样了,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哪些问题。 总有些时候,不是她自己想这般,却被alpha原始的好斗性推着与旁人说出这满是戾气的话。 “不好意思老师,是我失礼了。”沈霖歉疚的讲道。 吴元庸一眼将沈霖看穿,声音放的温厚了些,“沈霖你状态不对,怎么回事儿?” 沈霖不愿说出自己身体的异样,只说道:“是我刚刚太过激动了。” 吴元庸也看出沈霖的回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你回去自己想想。平日里再忙着公司的事也要记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小珏不在了,你更要保重自己。” 吴珏已经去世五年了,很少有人会在沈霖的面前提起她。 如今在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沈霖身上蔓起一阵电流。 沉寂已久的敏锐神经被重新唤起,一点点绽开,最后到达心脏。 原本坚硬如石的心脏,就这样柔软的塌下去一块。 沈霖轻点了一下头,方才还剧烈翻涌的情绪沉寂下来。 她起身道:“我知道了。如果没有什么事,老师我先走了。” 吴元庸挥了下手,“去吧,待会礼堂有疏雨的表彰,去看一眼。” “好。”沈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吴元庸的办公室。 李秘书一直在屋外候着。 沈霖出来的一霎,他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他的这位老板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李秘书却敏锐察觉得到沈霖周身气压的低沉。 看来刚才的谈话并不算愉快。 而后李秘书听着沈霖的吩咐跟着她去了礼堂,看着小姐登上礼台。 却瞥见沈霖的脸色更不好了几分,压低的宽沿礼帽下一张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一双眸子变幻如深渊一般,只偷觑一眼就让人心悸般的退却。 只看着沈疏雨下台,沈霖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好女儿就这样违背自己的意志,将那个下城区的小姑娘带上了礼台。 搬出了吴元庸压制自己。 真是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小狮子还没长大呢,就开始算计亲娘了。 “夫人要不要再开一点暖风,小姐身上全湿了。”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学校,李秘书偷觑着后座发丝还在滴水的沈疏雨。 这是他第一次见小姐这样狼狈,像是一只被打落湖中的天鹅。 优雅,清冷,却又带着未及时消解的狼狈。 沈霖气则气已,不过就像是上一次会让李秘书给沈疏雨准备好醒酒药一样。 还是沉默做认可,让李秘书多开了几度暖风。 温暖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沈疏雨的裙摆被微微吹起,裸露的小腿被暖风包裹着,就像是有人的手掌覆在上面。 她还记得几次晚上她因为贪凉小腿肚抽筋的时候,虞默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小腿放在她的身上。 一双手也是这样温暖的握着紧绷的那块小腿肚。 沈疏雨的手总是不消凉意。 而虞默的手心却永远都是暖的。 沈疏雨任何时候与她相握,都能寻得到安逸。 沈疏雨偷偷交叠着双腿,想将自己从这股熟悉的感觉中□□。 可是熟悉的记忆感就像是四处插缝而入的风,带着暖气在她的腿上撒野。 沈疏雨心上煎熬,声音喑哑:“李叔叔,还是把暖风关小一点吧。” 李秘书闻声,忙应道:“好。” 暖风稍稍欠了一点,沈疏雨身上刚刚好的温暖感被削弱下去。 凉意从她被浸透了的骨子里返了上来,消散不去。 但就算是这样,也比刚才的折磨要好受。 雨水冲刷着地面,雷声忽近忽远。 这场迟来的雷雨黑压压的没给太阳一个告别的机会,无缝衔接着傍晚的来临。 天地都在翻搅。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那幢熟悉又冰冷的石青色的小洋房前。 早就等着的赵妈跟阿倩见车来了,忙推开门打着伞出去迎夫人跟小姐。 沈疏雨身上的衣服被车内的暖气烘干了大半,只是头发不见柔顺,生硬的打着绺。 “小姐这是怎么了?”阿倩着实是吃了一惊。 “回教室的时候下起了雨,淋了一下。”沈疏雨淡淡的答道。 可这哪里是淋了一下。 阿倩摸着沈疏雨微微潮湿的校服,心里清楚却不敢多说。 沈霖先进了门,换好鞋子,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沈疏雨讲道:“跟我来书房。” “夫人,还是让小姐先梳洗一……”赵妈实在是心疼这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跟沈霖商量道。 可这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沈霖轻轻的一个冷冷的回望打断了。 赵妈喉咙一滚,噤了声音。 沈霖的书房在二楼她房间的对面,两扇厚重的红木门相对,沉重压抑。 沈疏雨跟在沈霖后面默不发声的走了进去。 沈霖带这些疲惫的坐到了偏侧落地窗前的长椅上,双腿轻搭在一起。 她侧倚在长椅上,手臂轻抬撑着在太阳穴上。 白色衬衫下一截儿露出来的手腕,白嫩细腻。 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alpha。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沈霖轻垂着长睫,想给沈疏雨一个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 可是沈疏雨哪里会承认她做的这一切是个“错误”。 她只是给应得的人争取回了她应得的荣耀而已,哪里有什么错误。 沈疏雨淡淡的答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沈霖的眉心皱起一波,她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疏雨,旧事重提:“你忘记了我前天对你说的话了是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把我对你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不应该因为虞默是下城人的身份就否定她应有的荣誉。”沈疏雨答道。 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不掀起一丝波澜。 沈霖方才放缓了些神色的眼睛又重新攒起了寒意,她看着沈疏雨,道:“沈疏雨,我是不是告诫过你,你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你今天竟然为了一个下城人,违逆我是吗?” “我只是在求一个公平罢了。”沈疏雨答道。 “公平?她是什么人!”沈霖质问道,“一个下城人,连只上城区的狗都不如,你把我跟这样一个人放在一起讲公平?!” 沈霖的这句话深深的打进了沈疏雨的心里。 这话她听得耳熟极了。 曾几何时,上一世沈霖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不止沈霖,明里暗里很多人都这样说过虞默。 “就是沈家从下城区带来的一条狗而已,你看看凶的嘞。”“天啊,我听说她父母死了都不守孝,紧接着就跟沈家那孩子结婚了。”“天啊,下城区不最在乎这东西吗?她连父母恩情都不要了,啧啧啧。”“沈家可养了一条好狗,我可听说这只狗可很会伺候人……” 无数曾在沈疏雨心中不留下任何印象的风言风语瞬间在她的心中掀了起来。 曾经她毫不在意的这些话,如今认真听起来竟然这样的伤人。 沈疏雨向来是都觉得虞默同其他人一样,理所应当的在自己身边。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路过来,虞默身上是否已经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就要支撑不下去。 她本应该是保护虞默的那层屏障,却成了放任他人随意践踏虞默的催化剂。 纵然旁人可恶,可自己是不是更可恶。 她那时候,就只剩下自己了。 沈疏雨喉咙发紧,心上绞痛。 她这才发现自己曾对虞默造成的伤害。 也难怪她就算是重生在两人故事的起点也不愿意按剧情重新来过。 再爱一遍这样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人,真的不值得啊。 沈疏雨曾经一度憎恶虞默去世那日实在灿烂的阳光。 憎恶她失去了心上人,而天气却姣好的像是在庆祝。 原来,那日的天气真的是在庆祝。 庆祝虞默终于离开了这个冷酷的世界,庆祝自己终于受到了得而不珍惜的报应。 “是,虞默她是一个下城人。但是只是因为出生在下城区,她就要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吗?她就要遭受上城区的歧视吗?凭什么啊?!”沈疏雨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对着沈霖质问了起来。 沈霖怔了一下。 她的女儿眼中有狮子,一头满是鬃毛的成年雄狮。 但很快沈霖就收回了这份诧异,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一米七四的她微微俯视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女儿,嘴角扯出一丝不屑,“我曾对你说过,这是我第二遍对你说,沈疏雨你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三次。你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力,才会有人听从你所认可的公平,明白了吗?” “那妈妈为什么还会来问我知不知道今天做错了什么呢?我没有做错。我也用我的权利,让人们认可了我所认可的公平。难道不对吗?”沈疏雨直视着沈霖满是威慑气味的眼瞳,不惧毫分。 她现在不是十六岁的懵懂无知沈疏雨,她是二十四岁独掌沈家大权的沈疏雨。 “很好,很好……”沈霖一时被这个公然违逆自己的女儿气的一时头脑发懵,“沈疏雨你长大了,不需要我了是吗?” 尽管沈疏雨现在还没有分化,沈霖身上独有的血腥玛丽的味道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就如同往事重现般,沈疏雨像上一世一定要跟虞默结婚时一样,跟沈霖在这个书房剑拔弩张起来。 沈疏雨注视着沈霖眼睛,说着上一世她曾对沈霖讲过的话:“妈妈,我是需要你的。但是请你清楚一件事情。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沈家以后的满门荣耀还是要靠我来延续的。我会在很多有必要的大事上听从您的意见,但是在这种没必要计较的细枝末节上我希望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意志来。” 隐隐的威胁,而后诚恳的商量。 这是沈霖向来习惯的谈判方式,她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被沈疏雨学去的。 她看着这个稍欠自己一点个头的女孩,刚刚本以为一时乍现的狮子弓着身子藏在沈疏雨的眼中。 它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不曾消失。 沈霖笑了一声,情绪不明。 半晌, 沈霖敛起了眼瞳的暴怒,道:“好啊。” 或许她真的应该把这头狮子放归草原,看看她能翻出怎样的风浪。 总归锁链都在自己手里,扯一扯,就算是不肯回来,也不得不回来。 沈霖:“只要你不折损沈家的面子,不破坏沈家的利益。我放你一手自由。” “谢谢,妈妈。”沈疏雨眼中却是宠辱不惊,不见雀跃。 沈疏雨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沈霖跟之她间的暂时妥协。 如果真的要获得完全的自由。 她身上在沈霖手里紧紧攥着的锁链势必要的一根根全部砍断才可以。 午夜的a005区安逸静谧,窗外只有雨声。 沈疏雨站在卧室一角,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最后彻底黑掉。 她看著书橱中那张被反扣过来的照片,将它拿了出来。 照片上一束蔷薇花墙前小沈疏雨牵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的手,亲昵的站在一起。 爷孙两人的笑意融融,阳光也温暖。 这是沈疏雨五岁要回a区上小学前跟奶奶照的一张照片,也是她跟奶奶照的最后一张照片。 从那不久,奶奶就去世了。 而以后,沈疏雨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笑容了。 “奶奶,如果我不像上一世那么经常的去看您了,您会怪我吗?”沈疏雨捧着照片,喃喃自语道。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要为她……做一些事情。妈妈可能……就,就不会允许我经常看您了。所以……” 沈疏雨哽咽了一下,她看着相片里奶奶永远温柔和蔼的面庞。 一颗晶莹的泪珠打在落着灰尘的玻璃相框上,激起一丝尘埃飞扬。 “对不起,奶奶。” 外面风雨渐歇,月前的乌云散去。 窗棂做画框,画境中一轮皎洁洒进了沈疏雨的房间。 沈疏雨重新解锁手机,屏幕赫然亮起虞默那个黑猫的头像。 她捏着她与虞默之间最后一根尚未崩坏的红线,向虞默发送了好友申请。 第21章 暴雨渐小,a市无论是哪一个区都笼罩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并没有区别。 已经是凌晨时分,除去道路两侧安安静静亮着明灿的灯光,整个城市都在寂静中沉睡。 虞家新建的白色小洋房也在居民区沉睡着。 凉风一阵吹起,带着雨水拍打在位于二楼虞默房间的窗户上。 忽的窗户上便打上了暖黄色的灯光。 这一夜,街上没有行人说话的音,邻居家的狗也乖乖的窝在窝里不叫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雨水落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音。 这原本是个极好的睡眠环境。 可虞默还是几经挣扎,仰躺在床上,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期初视线里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慢慢的虞默的眼瞳适应了这团黑暗,能依稀分辨出被各种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了。 虞默盯着吊顶上的简单的圆形白炽灯,抬手朝头顶的开关拍去。 “啪”的一,白炽灯唰的亮了起来。 虞默的眼睛骤然紧闭,突如其来的光感刺痛着她的眼睛。 可就是在这一团白炽光中,虞默的眼前就又浮现出了沈疏雨昨日那张挂满雨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艹。”虞默心里烦躁,将挡在眼前的手臂拿开,愤愤的砸在了床上。 原本虞默今天淋了雨有些受凉,是想早些躺到床上睡觉的。 可是就如同刚才一般,虞默一闭上眼睛沈疏雨就迈着步子,徐徐走入她的视线。 闭上的眼里,世界是一团黑的。 沈疏雨浑身湿透,晶莹的雨水落了一路,满是晶莹。 她赤脚走到自己面前,打湿的格裙下是一对匀称奶白的长腿,削薄的脚面上青筋凸起,泛着冻僵的红色。 沈疏雨抬手扶着门框,轻轻抬起头来。 半垂着的那双泛红的眼眸,正瞳仁轻颤的看着自己。 她白唇轻启,似有话说。 虞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在班门口的时候,就在她喊住自己要说什么时候,被突然赶来的李卿卿打断了。 虞默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去在意沈疏雨要对自己说什么。 她现在说什么,对自己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早就在心里发誓,这一世与沈疏雨不再有半分瓜葛。 她这颗跳动着的心脏已经对沈疏雨绝望,坚硬如磐石,不可转移。 可是为什么,看到沈疏雨这般狼狈,虞默心上还是忍不住痛了一下。 上一世虞默作为沈疏雨的枕边人,素日里在人前的清高自持,她见过;床笫之间隐秘的放肆诱人,她见过。 可这滂沱大雨下的狼狈,她却从未见过。 她浑身都湿透,高贵被雨水冲散,骄矜被闪电击碎。 落魄的就像是一条……打落水里的狗。 “呵。”虞默勾起了唇角,笑了出来。 满是凉薄。 她沈疏雨也有今天。 虞默靠在床头的肩膀激烈地抖动起来。 嘴角被扯着上扬,眼睛里却盈出了泪水。 这张漂亮白皙的小脸上,绽出笑的比哭还难看。 虞默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她怨憎的那个人今天狼狈的像狗一样,她应该心里觉得痛快才对。 可是为什么,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虞默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音。 上一世这些年她在沈疏雨身边,听到无数音喊自己“狗”。 有时候她跟沈疏雨站在一面镜子前,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微的就像是一只狗。 可是这又怎样,你们说我是一只疯狗。 她沈疏雨今天又何尝不像一只落水狗。 那些嘲讽自己的上城人哪一个不是趋炎附势的哈巴狗! 虞默额上绷起了几条细细的青筋,蜿蜒在她的额角。 她颤抖着呼吸着,剧烈的情绪起伏带动着她头脑一片发白。 这一场在她心里埋藏八年,迟来已久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泻而下,不可收拾。 虞默侧卧在床上,紧绷的身子揉成了一团。 她咬紧了牙齿,染上激动情绪的手指一下一下把落在脸侧的泪珠揩掉。 她这一世一定要站上上城区的顶尖去。 她要活成自己原本应当的样子。 俯视天地。 . 昨晚一夜折腾,天空被雨水洗的干净。 湛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太阳毫无阻拦的高挂在空中,金灿灿的一片阳光洋洋洒洒的落进教室里。 早自习的教室里响着朗朗书,虞默却趴在书桌上,没点精神。 昨晚折腾了一宿,到了凌晨三点才昏沉睡过去。 一觉醒来虞默觉得自己身上乏力,像是要感冒。 “我说你怎么了,像只霜打的茄子。”魏籁说着就戳了戳虞默的脸。 虞默懒得抬手拍开魏籁,吸了一下鼻子,回答道:“我可能要感冒,你离我远点。” “啊……怎么回事儿,昨天下了一场雨,班里病倒不少人。”魏籁吐槽道。 “都谁病了?”虞默枕着手臂偏头看向魏籁。 “冯若宇今天请假了,周秦也跟着她没来,然后是肖宁……”魏籁望着班里空着的座位扳着手指数着,视线转到沈疏雨的空位上,语气忽的一下激动,“哦对了,还有学委。她也没来!” “哦。”虞默听到沈疏雨的名字,一下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偷摸的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打算打发时间。 魏籁却不打算终止这个话题,一只手护着嘴巴小的跟虞默讲道:“唉,我今天上学碰到了卿卿。卿卿她跟我说……” “卿卿?”虞默一边给昨晚关机了的手机开机,一边一脸嫌弃的看着魏籁,“你什么时候跟李卿卿关系这么好了?一口一个卿卿的。” “要你管。”魏籁傲娇的看着虞默,扯过了虞默的手臂,煞有介事的跟她讲道:“你听我继续说嘛。卿卿说,学委好像病的很严重,昨天晚上突然就发了高烧,连夜叫私人医生到了家里。” 虞默解锁的手顿了一下。 她果然是生病了。 沈疏雨身子弱,上一世虞默跟在她身边总会注意风口,护着她不让她受风凉。 可是现在又不是以前,她又不是沈疏雨身边的狗,干嘛要在乎她。 虞默稍稍把自己被魏籁拉过去的手臂收回来些,利落的解开了手机屏锁,道:“关我屁事。” “虞默,你好冷漠唉。”魏籁不满的讲道。 “你不冷漠,你跟着李卿卿去看她呗。”虞默低头处理着手机里的消息,心不在焉的回道。 由于昨晚一夜没有看手机,各种推送消息嗡嗡嗡的在信息栏里刷过。 其中有一条虞默格外注意,是一个好友申请。 上面显示对方的备注是:【我是沈疏雨。】 一丛粉白色的蔷薇花在虞默眼中绽开。 她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坠落一般,停滞了一下。 沈疏雨有两个账号,一个应付人际关系的,一个就是只加朋友家人较为私人的, 她的私人账号头像就是这一丛蔷薇,虞默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这个头像用了八年,却也远不止八年。 虞默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一直用这个头像。 沈疏雨看着虞默手机屏幕上那丛蔷薇,语气淡淡,诚实的答道:“因为找不到代替品。” “这花对姐姐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虞默问道。 她知道,很多东西不是因为它的实体有多么的让人惊艳,而是它所承载的记忆,让人无法忘怀。 就像她的头像。自从遇到沈疏雨以后,就一直都是送沈疏雨回家时,抬头的那一轮月光赐她的皎洁。 春风和煦,吹得人微醺。 今日得闲,沈疏雨也愿意跟虞默多说几句:“这是奶奶家庄园里开的蔷薇,我比着记忆画了这副油画,拿来作了头像。” 虞默看着图片上或怒放或含苞的蔷薇心向往之,“奶奶的庄园漂亮吗?姐姐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沈疏雨把手机还给了虞默,长睫轻垂,“再说吧。” 这一“再说”就将虞默这份期待彻底搁置了下去。 虞默是知道沈疏雨每年都会去一趟老宅祭扫,她却从未带自己去一次。 无论是自己跟她提过这么一次后的每一天,亦或是在这之前。 沈疏雨对自己说过,她的奶奶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可婚后她却仿佛不认可自己是她妻子的身份一般。 从未把自己带到沈家坟冢,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奶奶。 虞默现在看着这丛蔷薇轻笑了一。 沈疏雨的私人账号从来都不会轻易加好友,更不要说是她主动加人好友了。 上一世她为了加上沈疏雨私人账号的好友还是软磨硬泡了一天才加上的。 这下,她竟然主动来敲了自己。 虞默实在好奇沈疏雨的目的。 手指轻巧的在屏幕上落,点击了【同意】键。 . 经过昨日的禁锢,今天的阳光格外热烈,a005区也是一片晴好灿烂,阳光毫无阻拦的照射在石青色的小洋房上。 沈疏雨的房间铺满了阳光,已经结束输液的沈疏雨怏怏的靠在放着软枕的床头。 她看着零散几人的好友列表,那颗她无比熟悉的黑猫头像始终没有进入到这里。 一夜过去,虞默还是没有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沈疏雨从来没有过这种焦灼。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重病在床,还未被医生宣判病情的病人。 是生是死。 一颗心吊着,始终落不下去,也上不来。 突然,沈疏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系统统一发的消息:【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头像是那只黑猫! 沈疏雨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出了一抹罕见的笑意。 她看着自己跟虞默的对话框,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满足过。 接着沈疏雨的手中又是一震,虞默:【学委突然加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用沈疏雨细细琢磨,虞默语气的冷漠就从屏幕中溢了出来。 沈疏雨轻抿了一下自己干涸的嘴唇,她已经做好了虞默会这样回应自己准备了。 她要尝过她尝过的苦痛,受过她受过的冷眼。 然后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第22章 太阳在湛蓝空旷的天空升上了更高的位置,阳光更暖了几分,柔柔的打在沈疏雨半侧脸颊。 她长睫轻垂,一瞳温柔。 水葱似的手指来来回回敲击着手机屏幕上的键盘。 一句不算长的句子被沈疏雨删删改改,几经斟酌。 沈疏雨从来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过。 她看着屏幕上自己打好的话,觉得自己用词语气都没有什么不妥,又看了一遍才点了发送:【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跟虞默同学交个朋友。】 可这条消息,却如同被抛入深海的石头,一去没了回音。 墙上时钟里的秒针默默的转动着,细小的机械声在沈疏雨心上来回折磨。 沈疏雨抬头看了眼时钟,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金色时针卡在了罗马数字八上。 已经是第一节 课上课的时间了。 今天的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老头刚在讲台上站定,教室里格外安静,虞默放在桌洞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魏籁像只被打捞上来的鲤鱼,身上猛的一抖。 她惊愕的看着忘记把手机调成静音的虞默,却看到虞默坐得笔挺,不动声色把手伸进桌洞,盲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虞默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隐蔽,不会被人发现。 可这声短促的震动还是被老头尚且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 不愧是虞默的一生之敌,老头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虞默所处的后排,一脸严肃的问道:“是后面哪位同学的手机?” 明明不是魏籁做的,可她还是心虚,头低的就要埋进书里去了,“这个张文民怎么耳朵还没有背!” “那位同学,你在干什么?”被直呼其名的老头看着魏籁,问道。 魏籁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看着空荡荡的作业本,胡扯道:“我在思考老师上节课留的这个题。” 张文民点了点头,笑道:“那正好我这节课开始就要讲这个题,你既然做了,就上来展示一下吧。” “……” 魏籁迟缓的拿着自己的作业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的作业本可是空的啊! 比自己的脸都干净啊! 这上去展示的可不是她空白的作业本,而是她这个空白的脑子啊! 虞默瞥了一眼故意拖时间的魏籁,趁着张文民低头喝水,迅速把自己的作业本丢到了魏籁的桌子上:“拿去。” 魏籁看着虞默摊开的作业本,上面仔仔细细的写着昨天张文民布置的作业。 魏籁很是感动,捏着虞默的本子,一双眼睛大大的闪着四个字:“姐妹,感谢!” 虞默扬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示意魏籁快去。 就这样虞默书写工整的作业被投映在了大屏幕上,上面包括昨天张文民故意出的一个难题在内,她都标准的解了出来。 张文民站到了魏籁身边,低头翻看了几页投影仪上虞默的作业。 两人相视一笑,张文民心里了然,把目光投向了后排的那个新转学来的小姑娘身上。 而此时,虞默正低着头,查看着刚才收到的消息。 一看到沈疏雨三个字,虞默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几天凡是跟沈疏雨沾上边的,就免不了一顿麻烦。 虞默充满戾气的回道:【学委要是没有事情不要在这个时候发消息了。托你的福,魏籁都被老师叫上讲台去了。】 沈疏雨此时正站在窗前视线无所目的的眺望着。 白色绸缎睡裙轻掩一双长腿,曲线流畅,不赢一丝赘肉。 她轻靠在窗前,弱柳扶风,娇美不减病气。 虞默发来的消息打破了这仿佛画境般的宁静,长长的震动声响起。 沈疏雨低头看着虞默的名字从屏幕上跳了出来,方才还病恹恹的眼睛一下来了精神。 沈疏雨看着虞默发的这条消息,心上一坠,【抱歉,我忘记你们这个时候在上课了。没有连累到你吧?】 虞默手机一亮,她看着沈疏雨发来的这条消息,无奈的笑了。 都跟她说了自己在上课了,还发消息来? 虞默敲得屏幕直响,生硬的回了沈疏雨两个字:【没有。】 沈疏雨看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视线里虞默头像上的那团黑愈发的大。 尽管阳光暖意融融,沈疏雨心上仍旧泛着寒气。 她的虞默就这样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几句。 可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你自己把她弄丢了。 沈疏雨长睫轻垂,带几分落寞,道:【那我放心了,你上课吧,我不打扰你了。】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的消息,就真的把对话框退了出去,手机放到了一旁。 她有些烦躁。 沈疏雨为什么会跟自己说抱歉后问自己有没有事。 又为什么会在结束语前加一句她放心了。 上一世她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这两句,哪一句都不应是从她沈疏雨之口出现的。 就在这时,虞默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依旧是沈疏雨那一丛粉白的蔷薇花:【虞默,我的确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虞默眉头一皱,沈疏雨这是想做什么? 她向来清冷高傲,还会有事情拜托自己帮她的忙?怕不是生病病糊涂了。 虞默直白又嘲讽的拒绝道:【学委还是找别人吧,我一个下城人,人微言轻,什么都帮不了你。】 即使沈疏雨已经预料到虞默会是这样的态度,但当她真的看着虞默这句满是刺的话,无力感还是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紧紧的包裹起来。 下城区,下城区,下城区…… 沈霖说,虞默也再说。 所有人都在跟她说着上城区跟下城区之间天堑隔阂。 沈疏雨第一次厌恶起自己上城人所谓高贵的身份。 她大病未愈,喉咙撕裂般的疼,心口都在翻搅。 恍惚间,她只觉得虞默就站在那道天堑的对面,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黑猫头像,心中的不甘拉住了她。 她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如何,她从没有跟人这般低头纠缠过又如何。 如果她不主动的话,她跟虞默之间的天堑就真的没有办法填平了。 第一步纵然艰辛,但也要走下去。 然后才能一步一步,走回她身边,跟她重新来过。 沈疏雨抿了一下嘴唇,手指哒哒的轻敲着屏幕。 她对虞默讲道:【下城区又怎么了,我们在学校里身份都相同,都是学生,没有贵贱之分的。虞默同学何必对自己下城人的身份这样耿耿于怀。】 而后,沈疏雨又反问道:【你不听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帮不了我呢?】 虞默看着沈疏雨发来的这两条消息,瞳仁轻颤。 刚才那话她并没有自轻自贱的意思。不过是故意刺沈疏雨,发泄自己心里的不满罢了。 虞默本以为她这句话过去,会打得向来高傲的沈疏雨甩手而去。 没想到她竟然会发来这么一段话。 难得的一句认可,撼动了虞默对沈疏雨怨恨的敌意。 她收了一下自己的刺,道:【你说吧,我尽量。】 沈疏雨看到虞默这样说,便知道虞默心软了下来。 她苍白的脸上回了些血色,绽放出了一抹矜持的笑意。 【我知道虞默同学入学成绩很好,这几天我都不在班里,你能把你上课记的笔记借给我看看吗?】 沈疏雨看着这条发出去的消息,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心里忐忑。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沈疏雨在人际关系上几乎没有处过下风。 却独在虞默这里,处处下风。 纵然任她刀俎,沈疏雨也甘愿。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条消息,第一眼就是要拒绝的。 她不想跟沈疏雨再有任何瓜葛。 即使是这种普通同学之间常见的互借笔记的行为。 可是刚刚自己对她说了“尽量”。 虞默犹豫了一下,忖度着分寸,道:【我不会给你送到家里的。】 虞默觉得,这样只是借笔记给她,没有任何面对面的接触,应该也不会生出诸多枝节。 但在沈疏雨这里,这么一点的接触就够了。 她不贪心,只要虞默点头,她的心里就怦然满上了许多花朵。 她捧着手机,看着虞默的这条消息。苍白的嘴唇回了几分血气,难以抑制的上扬。 谁都没有见过沈疏雨这般灿烂的笑容。 而后,沈疏雨怕虞默反悔,不敢耽误一秒的回道:【没关系,我让卿卿去班里找你拿。】 虞默看着沈疏雨的这条消息,冷笑了一声。 倒是身边的人信手拈来就用,真不愧是沈家大小姐…… “当当。” 魏籁的桌子上传来了两声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虞默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她迟缓着抬起头来。 张文民正背着手拿着她借给魏籁的本子,微微勾起一侧嘴角,对自己笑着。 虞默猛地把书一翻,欲盖弥彰的把手机当着张文民的面藏了起来。 “跟我出来一下。”张文民看了一眼虞默鼓起来的书,讲道。 “哦。”虞默瘪了一下嘴,跟在张文民屁股后面,出了教室。 正是上课的时候,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四处都安安静静的。 虞默背靠着墙站着,张文民抱臂站在她面前,不发一言的打量着她。 “小同学很义气嘛,把自己的作业借给同位交上来。”张文民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在调侃还是在训诫。 “我错了老师。” 不管是什么,虞默知道,自己都得先认错才行。 “我看过你的作业了,很不错。这几个难题我都没想到你都做出来了。”张文民一边翻着虞默的作业,一边讲道,“下学期,你们高二会有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要不要参加?” “?!”虞默刚才还垂着,假做懊悔的头刷的就抬了起来。 全国高中数学竞赛在高中各类竞赛中的分量可是很高的。 如果能拿到全国一等,高三就有很大的把握能拿到保送a大、c大等全国一级学府的名额。 虞默一双眼睛晶晶亮的看着张文民。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张文民头发稀疏的脑袋上,似是往昔。 上一世张文民也是这样把虞默叫到走廊上,问她要不要参加竞赛。 只是当时虞默为了多匀出时间在沈疏雨身边选择了放弃。 “要不要?”张文民笑容可掬的看着虞默,用着上一世一样的口气问道。 “要!”虞默朗声答道。 她这次不会再放弃这个机会了。 这可是她前往更好人生的一只不可不插的旗子。 张文民脸上不再是上一世时的可惜,而是满意。 他一只手落在她削瘦的肩膀上拍了拍:“好。这学期就好好学,我会给你们出点稍有难度的题目,保持头脑灵活。等到了暑假,我就带你们好好准备。不是我吹牛,我带的孩子竞赛拿个二等奖不成问题。” “老师,我要拿一等奖。”虞默讲道。 阳光打在她的眸子上,满是笃定坚信。 自是少年意气,不知天之高。 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那栋石青色小洋房上。 沈疏雨捧着一本书坐到了飘窗上。 炽白的阳光折射在她的肌肤上,白皙盛雪。 过了好一会儿,书页迟迟才在沈疏雨手里翻过。 她的眼睛看著书页上的字,瞳仁中却写着游离。 身边的手机一直亮着屏,亮着她与虞默寥寥几句的对话框。 沈疏雨这才体会到。 原来等一条根本不会再回的消息。 是这样的感觉。 第23章 夕阳落日,一天匆匆而过。 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打开了明亮的灯,还是不掩昏沉。 虞默跟魏籁一左一右趴在桌子上,都埋头睡起了觉,好不舒服。 数学课代表却在这时敲了敲虞默的桌子,道:“虞默,数学老师找你。” 虞默噌的就精神了。 她知道肯定是张文民找自己说参加竞赛的事情,匆匆对数学课代表说了句“谢谢”,便忙朝数学组办公室走去。 虞默大步流星的来到了数学组办公室。 来不及等气息平稳下来,她就敲了下门,道:“报告。” 张文民正弯腰在一旁的饮水机前接水,见门口站着的是虞默,招了招手,“过来。” 虞默“哎”了一声,跟在张文民的身后。 一双手垂在裙侧,微微攥紧裙摆。 罕见的拘谨。 “叫你来,是我也不知道你这水平在哪里……想探探你的底……”张文民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桌上杂乱的练习册,最后看着他从一本习题册中选出了一张卷子。 “这套卷子吧,你现在做第一面的四道题,给你二十……”张文民抬头看了眼表,又改道:“半个小时吧。” 虞默恭敬的接过卷子,草草扫了一眼。 这卷子不像其他卷子一样在第一面的左上角有黑体标题,这个卷子什么都没有,上来就是大题,前后两面,一共八道,都不是虞默现在上课学的东西,而是跟竞赛题相关的东西。 张文民看了眼坐到一旁研究起题目的虞默,端起缸子喝了一口茶,道:“不要想着上网搜答案,我可都看着呢啊。” 虞默扫了一眼前四道大题,心里有了些数。 她抬头看着张文民,对他的语气轻松也放肆了几分:“老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说实话,虞默其实这一世对张文民没有太多距离感,甚至感觉亲切。 上一世这么多老师,她跟张文民相爱相杀,虽然嘴上说讨厌,实际上还是对他感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文民是她的一个隐藏的伯乐。 “你不是哪种人啊?”张文民虽然这一世才认识虞默没多久,可是看着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偏爱,嗔道:“上我的课除了跟你同位一起睡觉,就是玩手机。要不是我看你是个好苗子,才不管你!” “哎哎,我知道了,老师,你不要说的这么大声嘛。”虞默看着周围还在办公的老师,也不跟张文民犟嘴,连连认怂。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了!”虞默伸出四根手指放在头侧,发誓道。 这誓言既是对张文民说的,也是虞默在心里跟自己说的。 张文民看了眼虞默,假做嫌弃的抿了下嘴,“你这个丫头最好是不要让我失望。” 余光里墙上那个老旧的时钟已经过了三分钟了,张文民也不跟虞默多聊了,忙挥手道:“行了,快做题吧,这都过去五分钟了。” “嗯。”虞默看着桌上的卷子,低下头不再跟张文民打趣儿。 秒针咔咔咔的走着,窸窸窣窣的数学组办公室里人来人往。 张文民期初还担心虞默会被影响到,结果他偏头一看。 虞默低着头,一张草稿纸,一支笔。 写写画画,眼神专注,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张文民心中生出了许多欣慰,又端起他的复古缸子,喝了一口水。 分针跟着秒针一圈走一下,很快就走了二十下。 虞默的笔也在最后一题的最后一步旁利落的点了下了一个象征着结束的黑点。 这些题的确对她一个离开校园八年,已经二十三岁的人来说的确需要费点时间。 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对数字依旧具有旁人无法触及的明锐度。 每一道题的思路在虞默的脑海里就像是被堵塞住的流水。 一旦撬开一个口子,便汹涌而至。 笔墨流畅的在卷子上留下整洁又完美的解题步骤。 “我好了。”虞默扣上了笔帽,抬头看了眼时钟,骄傲的对张文民讲道。 还在批改作业的张文民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时间,这才二十分钟,“这么快?” “厉害吧?”虞默拿着卷子,得意的站到了张文民面前。 “你最好不要是都不会啊。”张文民稍稍把自己的老花镜拿下来些,伸手接过了虞默的卷子。 只打眼一看张文民就知道虞默这题解得漂亮,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呦!” 而后张文民不再说话,专心的给虞默批改起卷子来。 除了几处粗心导致的结果不对以外,其余的解题思路,步骤,都是很不错的。 虞默看着张文民脸上逐渐绽开的笑容,心里也不由的雀跃起来。 她偷窥着张文民,期待的问道:“老师觉得我怎么样?” 虞默在等, 等一个肯定。 “还行吧。”张文民并没有刻意给虞默太大的吹捧,点了点几处他画圈的地方,道:“就是粗心。” “以后我对你会比班上的普通同学都要严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张文民又讲道,“虽然现在说准备竞赛有些早,但是凡事都是要有一个积累的,知道吗?” “我知道。”虞默立刻敛了刚才的嬉笑,正经了起来。 张文民:“以后我布置的作业,选做题,你都要做。自习课就拿着题来找我。” “嗯,我记住了。”虞默点点头。 “没别的了,回去吧。这个点也快下课了。”张文民看了眼虞默,招手道。 “谢谢老师。”虞默毕恭毕敬的给张文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教学楼花坛里的连翘花已经全开了,一支一支的堆叠在一起。 花瓣压弯的枝条,垂在长了一层薄草的土地上。 花香乘风而上,顺着走廊敞开的窗户,飘满了教学楼。 虞默闻着身心舒畅,不觉脚步轻盈。 她知道这是改变她命运的一个机会。 她要牢牢地抓住,抓紧。 虞默的脚刚一进踏进班门,就看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魏籁跟那人聊得火热,笑的花枝乱颤。 虞默也不用猜就知道那人是谁——李卿卿。 李卿卿也看到了虞默,起身给虞默让开了她的座位,道:“我找你拿笔记给疏雨。” “笔记?”虞默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来。 今天只想着数学竞赛的事情了,都忘了早上跟沈疏雨有这么一档子事。 想来也觉得有意思,自己从前总是把沈疏雨的话奉若圣旨。 不敢忘记,战战兢兢。 这次倒好,把这件事情全然忘得干净。 这就是不被人所牵制的感觉吧。 不为他人而活,自由自在,只为自己。 虞默心情更好了些。 她一边找着自己的笔记,一边对李卿卿讲道:“你等一下。” “你还没准备好啊?”李卿卿有些意外。 “昂。”虞默有意跟沈疏雨身边的人保持距离,对李卿卿的问题也不多答。 只低头迅速把今天这几节课的笔记本子找了出来。 虞默点了一下笔记本子,确认没少也没多后,就递给了李卿卿,“给。” 李卿卿接过本子,又问:“虞默,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疏雨的?” 虞默看了一眼李卿卿,她还真想起来有话要让她捎给沈疏雨。 虞默点了下头,道:“有啊。” 李卿卿笑了。 心想这下把虞默对疏雨的关心转告给她,还不知道她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病都能立刻好了。 李卿卿:“那你说吧,我会原封不动的带给疏雨的。” 虞默:“明天记得把笔记还给我,我还要用。” 虞默一字一句,李卿卿听的清清楚楚。 却又觉得大跌眼镜。 她的眉头攒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虞默,“就这些?” 虞默先是一疑,然后敏锐的从李卿卿的眼睛里捕捉到了失落。 看来她是想让自己说一些关心沈疏雨的话? 那她可真是打错主意了。 自己又不是沈疏雨的谁,不会顺着她们的期待说那种慰问的贴心话。 虞默带几分讥诮,反问道:“不然呢,李卿卿同学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李卿卿看着虞默脸上的表情,心底竟生出些寒意来。 她摇了下头,拍了拍虞默的笔记,“没什么。笔记我已经拿到了,那我就走了。” 李卿卿走出班门,回头又朝班里望了虞默一眼。 白炽灯下,她跟魏籁说笑着,眼神里全然没了刚才那种令自己心尖一颤的感觉。 这个她才是李卿卿平日里认识的那个虞默。 张扬又灿烂,满是少年气。 这是李卿卿第一次感觉到虞默身上隐藏着的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冰冷。 亦或是……她对沈疏雨这三个字自带的漠然。 . 傍晚还未散尽的阳光勉强的描绘出沈疏雨家那栋石青色小洋房的轮廓。 二楼最边的窗户亮着暖黄的光,一个纤瘦笔挺的身影被光影描绘在窗上。 就如同西洋油画一般。 沈疏雨正端庄的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厚厚的财经类书籍。 灯光温柔的落在她的侧脸,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颊微微透着一丝殷红。 长睫之下,一双清澈专注的眼睛。 周遭静谧,分外美好。 楼下传来一阵汽车经过的声音。 关车门的声音“砰”的一下响起,干脆利落。 一小阵的安静过后,沈疏雨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 紧接着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李卿卿抱着虞默的笔记推开了沈疏雨的房门。 “辛苦了。”沈疏雨起身接过了李卿卿手里的笔记,招呼她坐到椅子上休息。 “有什么辛苦的,就是几本笔记。”李卿卿摆了摆手,接过沈疏雨递来的白瓷茶杯。 李卿卿低头轻啄了一口,奶茶被温在口感最好的温度,醇厚又丝滑。 熟悉又想念的味道在李卿卿口中迸发,激荡。 惊喜就像一颗颗星星一样从她眼中蹦了出来。 这正是李卿卿最喜欢的那家手作奶茶店的奶茶,特别难排到。 “天哪,我的疏雨,你真的太爱我了吧!”李卿卿轻舔着自己沾了奶茶的唇尖儿,刚刚在虞默那里经历的不愉快就全然消失了。 一杯奶茶用尽,李卿卿心满意足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一瞥,却看见沈疏雨已经捧着虞默的笔记本翻看了起来。 她的一双眼睛里透着李卿卿从来没有见过的情感。 一瞳清冷的潭水中不觉泛着柔和的甘甜。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李卿卿问道。 “当然。”沈疏雨点头的承认道。 她笑眼弯弯的,像是一朵怒然绽放的白色蔷薇。 毫不掩饰,直白灿烂。 李卿卿觉得这太过夸张了,她从未见过沈疏雨这副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沈疏雨什么时候都是十分平静的。 平静到她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引得她脸上掀起半分波浪。 可是,就是这么普通简陋的几本笔记。 沈疏雨居然高兴的像是个得到了什么难得玩具的孩子。 “疏雨你至于吗,就是几本笔记。”李卿卿不以为意的问道。 沈疏雨觑了李卿卿一眼,反驳道:“你不懂。” 她把本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双膝上,一双眼睛在潇洒遒劲的“虞默”二字上久久停留。 不肯挪开。 “我不懂?让我来看看她的笔记有什么魔力。能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李卿卿说着就凑到了沈疏雨身边,也拿过了虞默的笔记。 虞默的字迹不是特别的认真,几处还略带着些匆忙。 不过匆忙不减潇洒。 打眼一看,虞默的字迹一撇一捺都干脆利落。 “你说一个下城人,字怎么能写得这么好看?”李卿卿感叹道。 沈疏雨眼神一变,手指收紧。 她早该在那节数学课就意识到虞默也重生了的。 虞默高中时的字体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字可曾经是她亲手握着她的手,教给她的。 ……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清晨,雨水冲刷着盛夏的燥热,把浮躁打湿,压进泥土里。 敞开门户的房间里,弥漫着被洗涤过的清新。 沈疏雨穿这一条墨绿色吊带长裙站在书房那张沉香木大书桌后。 她骨骼分明的手指持一只鹅黄玉柄毛笔,手臂微微抬起,清雅又不失力道的在一张宣纸写下一个“雨”字。 沈疏雨难得闲赋一天。 正逢下雨,最适合在书房习字,修养心性。 与这里的安静闲逸不同,房间外虞默脚步匆匆的从二楼卧房下来。 赤脚踩在纯白的地毯上,眼神慌张。 昨晚一通放肆,虞默起床迟了些,一睁眼答应今天在家里陪自己的沈疏雨就不见了。 着急跟失落交织在虞默心里。 她匆匆套了一件oversize的白衬衫就跑了下来。 衬衫只勉强的盖得住虞默的大腿根部,一对紧致曲线流畅的长腿赤白毫无遮掩。 终于,她扶著书房玄关玻璃看到了沈疏雨。 温和的灯光打在沈疏雨身上,墨绿色的绸缎流光溢彩,衬得她的肌肤比白皙胜雪。 沈疏雨身上这条裙子并不紧身,绸缎慵懒,不愿描绘主人身上的曲线。 只是裙侧有一条直至大腿根部的开叉,沈疏雨匀称白嫩的长腿在墨绿色的海洋中若隐若现。 慵懒中又透露着性感的诱人。 虞默喉咙翻滚,躲在门口还想多偷看几眼。 却不想沈疏雨已经注意到了她。 沈疏雨一双密密的睫毛轻抬,平静如潭水的偏银色的眸子注视着虞默:“醒了?” “嗯。”虞默点了点头,走到了沈疏雨身边。 桌上叠放着几张写着潇洒瘦金字体的小楷,不像是沈疏雨平常字迹的字体。 “姐姐在练新的字体?”虞默问道。 沈疏雨端着笔,垂眼看着自己新写的几个字,像是随口问的一般:“想跟我一起学?” 虞默看着站在对面的沈疏雨,一双眼睛透着狡黠:“姐姐要是教我,我就想。” 沈疏雨抬眼着虞默,对她招了下手:“过来。” 虞默知道沈疏雨这是同意了,立刻绕到了她身旁,在她指引下站到了桌前。 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虞默站在桌前看着这说上精致的文房四宝,正要问沈疏雨怎么做。 虞默就觉得自己身后被人轻轻一覆,沈疏雨的手臂环着自己,把她手里的笔放进了自己手里。 “这个字体应该很适合你。”沈疏雨握着虞默的手,慢慢的在纸上舞动。 两只同样修长精致的手交叠在一起。 沈疏雨的手覆在虞默的手之上,玉骨冰肌,温凉舒适。 虞默的心跳如擂鼓般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除去床笫之间,她与沈疏雨都甚少有这般亲昵的举动。 夏风携着雨水的清香徐徐吹入室内,虞默周身都是茶梅香气,扰的她失神。 明明虞默的视线在宣纸上,但她的视线里却全是沈疏雨。 她长发下轻遮着一弯锁骨,点点的红印在其中若隐若现。 那是昨晚云雨后落下的痕迹。 是虞默亲自种下的。 在虞默的印象里沈疏雨甚少会这样将这种晦涩的痕迹袒露。 她也从未在这样白炽日光下见过沈疏雨这样的坦然。 虞默看着脸上一热,喉咙发干。 沈疏雨明显感受到了虞默的变化,停下了手,嗔道:“不专心。” “没有,姐姐,我只是……”虞默生怕沈疏雨不愿教自己,忙回头解释。 却对上了沈疏雨低垂的眼眸。 暗潮涌动,满是情谷欠。 这个书房里,不专心的又何尝只虞默一人。 温吞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昨夜还残存在彼此身上的对方信息素的味道浮动起来。 虞默反身扣住了沈疏雨的手,玉柄做的笔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打翻的茶梅酒里落入了海盐焦糖做的糖块。 凉风不减夏日躁动。 那日的习字以打翻了砚台作终。 墨汁翻了一地,在纯白的地毯上像一团劣质的写意画。 沈疏雨放弃了这个地毯,也放下了这个不适合自己的字体。 而虞默却因为沈疏雨当时的一句“你适合这个字体。”得空就会在书房里默默的练习。 斗转星移,日夜轮转。 沈疏雨在新年来临之际收到了一封虞默给她写的告白信。 字体精致潇洒,而沈疏雨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才是虞默给她这封信的重点。 只一个吻草草了事。 “我还真是可恶。”沈疏雨看着虞默本子上的漂亮字体,手指摩挲着虞默认真写着公式的笔记,懊恼又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忽略了多少像这样的细节。 到底有多少次没有把虞默的心意当回事儿。 自己跟虞默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自己活该。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这般落寞,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忙安慰道:“疏雨你也不要这样嘛,虞默还让我给你捎话了呢!她说,她希望你保重身体……嗯,早点回学校。” 沈疏雨看了眼李卿卿,语气淡淡:“撒谎。” “……哪,哪有……”李卿卿狡辩着,可她看了眼沈疏雨的眼睛,就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疏雨,你怎么这么不好骗……你怎么看穿我的!” 沈疏雨笑了一下。 她刚刚听到李卿卿这么说,心里的确怦然一下,欣喜不已。 可这也只是一刹那。 而后沈疏雨就清醒了。 沈疏雨带着几分苦涩的笑,神色黯淡的答道:“不是看穿你,而是她现在根本不会关心我啊。” 这笑狠狠的扯痛了李卿卿的眼睛。 李卿卿伸手拉过了沈疏雨,用力的把她搂在怀里:“没关系的,疏雨,她不关心你,你还有我呢!不要难过,我会帮你把虞默追回来的。” 沈疏雨靠在李卿卿怀里,心头涌过一股暖流。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名为“友谊”温暖。 因为虞默,这一世的沈疏雨冰冻已久的心被摧残,被破冰。 渐渐懂得了感情。 片刻,沈疏雨的眼睛就又重新亮了起来,她看着纸页上潇洒肆意的“虞默”二字,目光坚定,“对,把她追回来。” 月牙转成半月,盈着一捧皎洁落入打着暖黄灯光的沈疏雨房间。 沈疏雨长发轻垂,眼瞳专注,正一页又一页翻看着虞默笔记。 忽的沈疏雨的眉头皱了一下。 虞默的笔记上,有一处写得不对。 沈疏雨提笔就要在虞默的笔记上更正。可笔刚落下一个点,沈疏雨就立刻把笔放下了。 虞默肯定不想自己的笔记出现在她的笔记上。 于是沈疏雨从小盒子翻出了便利贴,重新拿起笔认真的在上面写上正确的答案,小心翼翼的贴在虞默的本子上,做着标注。 沈疏雨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她的字跟虞默的字并列在一起,就仿佛她俩又靠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虞默其他的笔记是不是也这样。 沈疏雨不放心。 尽管吃过药后身上困倦乏累,她还是翻开了另一本笔记。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转到了十二上,沈疏雨才合上了最后一本虞默的笔记。 她看着这一打儿自己帮虞默订正过的笔记,万分宝贝的把这几个普通的笔记本捧在了怀里。 她也不忌惮这本子是否干净,便宜本子紧贴着沈疏雨身上的吊带的白色绸缎睡衣跟她裸露在外的细嫩肌肤。 紧贴在她的心口上。 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沈疏雨跟虞默最近的距离。 第24章 上午的第二节 后校园广播里响着还未播放完的跑操的音乐,教学楼里穿行着刚刚跑操结束的同学。 女孩子们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覆着一小层薄汗。 阳光透过玻璃打下来,晶莹剔透,干净美好。 虞默卡着点拍著作业本从张文民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有张文民这个尚方宝剑在,虞默随时都有借口可以翘掉累人的跑操或者无聊的自习课。 还没到班里,虞默就听到里面的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 虞默好奇,刚到班门口就抬头朝讲台看去。 魏籁罕见的站在了讲台上,手里拿着一张表跟台下的人热烈讨论着。 黑板上用花体艺术字写着大大的九个字——春季运动会动员大会。 “豁,这么快就要运动会了?”虞默看着讨论热烈的同学,慢慢悠悠的在魏籁的眼皮子底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魏籁一看虞默回来了,攥着手里的表,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了虞默面前:“哎!虞默你还没报名,要不要来选一个?” “啊?那我看看啊……” 虞默说着就拿过了魏籁手里的纸上,魏籁热情的给她指着上面用红色圈圈画着的几个项目。 3000米、铅球、跳远、跳高、标枪。 这几个项目又累又拿不到名次,大家都不愿去。 魏籁劝了一圈都补不齐名额。 秉承着熟人好下手的原则,魏籁的一双略微杏圆的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虞默。 虞默捏着手里的这张纸,只觉得上一世运动会发生的事情还近在眼前。 当时魏籁也是这样跟劝一个项目都没报的沈疏雨随便报一个。 虞默为了给沈疏雨开脱,还跟魏籁吵了一架。 想来魏籁也没什么错,她本就是体委,要负责运动会的各项事宜。 自己当时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了,莽撞无知。也不怪这件事之后班里很多人都对她避而远之了。 虞默抿着嘴,吐了一阵鼻息,道:“那我来个3000吧。” 一是为了朋友义气,二是还上一世运动会亏欠魏籁的。 魏籁眼睛不由的放大了一圈。 她看着虞默拿过她手里的笔在3000m下面潇洒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自己最大头的一个难题就这样被虞默解决了。 “虞默,这可是3000m,不是1500,很多alpha学姐都坚持跑不下来。”前排的同学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我知道,我可以的。”虞默淡淡的讲道。 她对自己的体能还是有数的,不然也不会贸然报3000m这个每年都令人叫苦不迭的项目。 “我的虞默!你也太好了!”魏籁看着3000m下面虞默孤单的名字,一腔温暖用上心头。 “可不嘛,跑不下来,走下来也算成绩的嘛。”陈艾莓站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你说的轻松,那你来?”魏籁怼道。 “切。”陈艾莓白了魏籁一眼,悻悻地走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籁也回了陈艾莓一个白眼,大手一挥,就要拿笔也在3000m下写上了自己名字,“别管她。姐妹,我陪你,咱俩一起!” “你疯了?”虞默忙按住了魏籁的手。 她还记得,上一世魏籁无奈填补了无人选择的3000m。 一趟下来差点没累死她,一张小脸惨白。 “别小看我,我可是体委。”魏籁拿开了虞默的手,兀自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虞默下面。 而后,她又看向虞默,眼睛露出两分狡黠,“唉,虞默,我都这样义气了,你要不要考虑帮你姐妹分分忧,再报一个?” 呵,女人。 虞默看了眼魏籁心里对她的担忧瞬间消散。 合着刚才这么义气,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虞默转念一想,算了,再报一个就再报一个吧。 谁叫她上一世在这个时候亏欠了魏籁了呢? 虞默又拿起了笔,在跳远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是助跑的那种跳远,有沙坑的。不是立定跳。”魏籁提醒道。 跳远这个项目并不算难,只是因为跳不好就会一头栽进沙坑里,只有更搞笑没有最搞笑。 类似的跳高也是这样被人避而远之了。 毕竟都是青春期的孩子,都怕出丑。 “我知道,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毕竟她上一世经过专业测试腿部爆发力是一等一的好。 “哎!周秦要不要报一个跳高啊!”魏籁秉承着坑一个队友是坑两个也是坑的原则,拿着表格颠颠的跑去找周秦跟冯若宇。 这节课是自习课,班长跟纪律委员都被常老师叫走了,班里乱的一塌糊涂。 虞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数学笔记。 刚才张文民给自己讲题,她发现自己笔记上一个地方记错了。 可是当虞默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却发现那一页上贴着一个米棕色便利贴。 上面写的就是自己记错的那一点。 这熟悉的字迹,虞默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给自己标记的。 沈疏雨。 虞默眉头一皱。 她讨厌沈疏雨在自己的笔记上留下了痕迹。 更恨自己竟然就这般熟悉沈疏雨的字体,一眼就认出。 虞默看也没看,就把这便签撕了下来。 揉作一团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便签太轻,没能扔进垃圾桶,倒是丢到了刚回来的魏籁身上。 “什么啊?”魏籁一回来就看到虞默脸上表情不好,拾起了落在自己脚下的纸团。 上面字迹娟秀,认真的写着昨天学的数学公式。 “垃圾,帮我扔了吧。”虞默一边更正自己自己笔记本上的公式,一边讲道。 魏籁倒是觉得这个便利贴挺好的,摊了摊平,贴在了自己的书桌,“我看着这挺好的,你不要给我吧,我正好懒得写了。” “随便。”虞默头也没抬的答道。 反正她不要,谁爱要谁要。 . 午后的阳光穿过绿隐蔽日的高树,落进礼堂二层的会议室。 圆形会议桌前坐着几位学生会的干部,白板上用黑色水笔洒脱的写着几个大字“第34届春季运动会部署大会”。 会议还没有开始,安静的会议室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咳嗽。 沈疏雨已经极力克制自己咳嗽的声音了,可还是会有时候控制不住,咳嗽出声音来。 她本来就瘦削,生了这一场病后整个人感觉又瘦了一圈。 白皙的脸上掩不住的病气。 学生会会长赵茗伊闻声刚要开始便停了下来,她担忧的看着手边的沈疏雨,“疏雨,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社团部的事情我之后再单独跟你说。” 沈疏雨歉疚的抬起头,“不好意思会长,您继续。” “真的没事?”赵茗伊看着沈疏雨,不算放心。 “没事。”沈疏雨摆了摆手,示意赵茗伊继续。 因为通常这种大型活动,都是各主管部门联合社团部一起举行的。很多东西都需要社团部部长确认,才能继续展开。 所以这个会议根本没有办法给沈疏雨单独开。 本来这个会议应该是上午大课间举行的,因为自己上午身体抱恙推延到了下午。 就算是大家因为她是沈家大小姐而照顾她,但毕竟在座的都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姐。 沈疏雨说什么都不能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那我就废话少说,开场的客套话就免去了。直接进入主题……”赵茗伊说着就摊开了手里的本子,开始了运动会的协调部署。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正好卡在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声里结束。 尽管沈疏雨状态不佳,面对赵茗伊的询问,还是对答如流,条理清晰。 “疏雨你怎么会这么严重。昨天下午问你,不还是说很快就能恢复吗?”赵茗伊跟沈疏雨同路回去,一路上看着沈疏雨眼睛里少些平日里的神采,很是担心。 “昨晚睡的晚了点,没休息过来。跟您添麻烦了。”沈疏雨答道。 “怎么感冒了还不好好休息,还熬夜?还想不想不早点好?”赵茗伊皱了下眉头,不满的看着沈疏雨。 沈疏雨看着赵茗伊笑而不语。 她当然是想早身体早点康复。 可是比起这件事,她觉得还是给虞默改笔记更重要些。 这是沈疏雨这些年来罕见的任性。 明知道自己病体未愈还是熬夜到了凌晨。 尽管感冒又被迫反复。 尽管被李卿卿发现后痛斥了自己一顿。 尽管推迟了学生会的重要会议。 沈疏雨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种感觉比任何物质上的奖励还要让她感到心情舒畅。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沈疏雨的班门口,赵茗伊看了眼里面安静上自习的学妹们,拍了拍沈疏雨的肩膀:“我也不训你了,你今天务必早睡养好身体,下一周咱们运动会可是需要你这个社团部部长大人。” “您放心。”沈疏雨点点头。 “进去吧,我也走了。”赵茗伊给沈疏雨挥了挥手,便径直离开了。 沈疏雨不想打扰班里的同学,轻推开了后门。 正午的阳光明媚的穿过窗户落在虞默的身上,给她的侧颜勾勒出一层金边。 尽管只是一天未见,沈疏雨却分外想念。 她不动声色的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余光里却装满了虞默。 看着自己离虞默越来越近,沈疏雨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也就是多看的这一眼,她瞥到了魏籁桌角上贴着那张有些被揉皱了的便利贴。 魏籁感觉身侧投上了一片阴影,疑惑的抬起了头:“学委?” “这个便利贴是从哪里来的?”沈疏雨声音淡淡,情绪复杂。 她问的是魏籁,视线却看着低着头解题的虞默。 “我从虞默那里拿来的。她好像也不知道是谁的,差点就丢掉了。不过我觉得这挺不错的,就拿来贴着了。你看,这个人把公式写的可详细了,我都看得懂……” 魏籁的话一字一句都落进了沈疏雨的耳朵中,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竟连自己的这一点好意都不愿意接受。 她就这样厌恶自己。 “怎么了嘛学委?”魏籁不解的问道。 沈疏雨看着始终不肯抬头看一眼自己的虞默。 她知道虞默是知道站在这里的人是自己的。 她也知道自己与虞默,不是自己付出了,她就会领情的。 没关系的,慢慢来。 “没事。”沈疏雨摇了摇头,敛了神色,又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模样。 除了身上依旧环绕着不可消解的病气。 沈疏雨坐回自己的位置,印的卷子刺激着她的喉咙,让她止不住咳了一声。 虞默微微抬头,寻着声音看去。 沈疏雨的背影依旧笔挺高傲。 却又是那样的苍白落寞。 第25章 运动会这一天实在是个难得好天气。阳光融融,春意暖暖。 人山人海的操场上没有大风,几朵胖圆的云彩静止在空中,太阳金灿,整个天空美得像是一幅画。 操场各角落的广播里都放着运动员进行曲,一列列班级方正在这湛蓝的天空下缓缓入场。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身为体委的魏籁格外紧张。 她在候场处拉着虞默的手,一遍遍的数着方阵里的同学。 “放心,不会出事的。”虞默安抚着魏籁。 魏籁来回踱着步子,朝远处的教学楼张望着:“哎呀,我就是紧张啊,学委还没有换好衣服吗?” 说话间,沈疏雨就穿着一条别有设计的淡粉色小礼服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清冷,将粉色原有的甜腻冲淡。换而在灿烂的阳光下给人有一番清新的感觉。 白嫩的脚上一双七八厘米的浅银色高跟鞋,衬得腿部曲线流畅,身姿优雅。 渐变的裙摆像是花瓣一般,随着沈疏雨的步伐堆叠波动,一对奶白色的长腿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长发轻拢,坠着银色的发箍。脖颈纤细,优雅的微微昂起。 宛若湖中的白天鹅。 尽管这是虞默第二次见沈疏雨这个装扮,依旧是觉得她比阳光还要耀眼。 沈疏雨信步款款,优雅从容,胸口的花边随周身带动的微风轻摆。 靠近了就会看到那里隐隐约约露着的细腻雪白的肌肤。 如同是冬日里的皑皑白雪,清冷美丽,圣洁不忍亵渎。 魏籁扯了扯虞默,“卧槽,姐妹,我血槽空了。” 虞默瞥了魏籁一眼,“有点出息好不好?” 骂着魏籁,也骂着自己。 沈疏雨很快就走到了候场处,走到了虞默面前。 她带这些礼貌,抱歉的未来说道:“不好意思,刚才体育部找我有点事情,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魏籁连连摆手,刚才的焦急全然不见了。 魏籁还打算跟沈疏雨聊几句,就听到方阵负责人喊道:“高一十三,准备了!” 顿时班里方阵成员从地上站了起来,按照早就训练好的排列整齐。 沈疏雨拿过魏籁手里的班级牌子,站在了队伍最头。 沈疏雨跟着负责人的指示,迈着从容的步子,跟在a(12)班后,翩翩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她目光远视,似是没有落下的地方。 微风拂过她的面容,撩起几缕长发,不见凌乱。 周围闪着摄像机咔咔摄影的声音,观众席讨论的声音…… 虞默站在队伍里,都觉得两种声音让人紧乱了阵脚。 可是队伍最前方的沈疏雨依旧是优雅从容,不见一丝紧张。 虞默对沈疏雨厌恶是真,可是也不得不佩服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这般孤高清冷。 真不知道,谁能让她脸上的表情崩坏。 转而虞默轻笑了一声。 可能不会有吧。 起码跟她在一起的八年从未见过。 . 开幕仪式在吴元庸的宣布声中结束了,每个班的方阵都有秩序的回到了自己班的观众席上。 虞默拿着运动服跟号码布慢慢悠悠的朝教学楼的卫生间走去。 运动会的第一天她只有一项目:跳远。 “虞默!”忽的一声熟悉的甜腻声音从远处传来。 虞默应声停下了脚,转头一看,曲文窈正朝自己奔来。 她手里拿着运动服,一张小脸跑的红扑扑的。 “文窈,你也去换衣服吗?”虞默问道。 “嗯。”曲文窈点头道,“我待会儿有400m的预赛。” 虞默还有点惊讶,曲文窈看起来娇娇弱弱,一点也不像会报名这种中长跑项目的人,“我还以为你会跑50呢。” 听到虞默这么说,曲文窈的脸都鼓鼓的,像是有些气闷:“我们omega都喜欢跑50,我抢不过她们。” 虞默看着曲文窈这样委屈的样子笑了出来,一只手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安慰道:“哎呀,400m也很快的,不要难过了。” 曲文窈被虞默这么一捏,非但没有跟平常一样恼火,反而脸颊微烫了起来。 她带着点期待的看着虞默,问道:“那虞默你能来给我加油吗?” 虞默:“你几点开始啊?” 曲文窈伸出两根手指,“九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 虞默豁然,笑着答应道:“那没问题,我跳远是十点半。我看完你的400m再去跳远也不迟。” “真的吗?说到做到哦!”曲文窈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虞默真的是被曲文窈幼稚到了,且不说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就是曲文窈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怎么还搞这种小孩才玩的游戏。 可是虞默又看着曲文窈一张圆鼓鼓的脸,就又不忍心让她失落了。 算了,十五六岁也还是个孩子的嘛。 妥协的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跟她拉了勾。 “那就说定了!”曲文窈高兴的小小的蹦了起来,拉着虞默的手,脚步轻盈的朝卫生间走去。 虞默不曾注意到,在广场的另一边,沈疏雨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沈疏雨薄唇轻抿,阳光穿过绿荫,在她的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亦或是阴影。 李卿卿轻轻的拉了下沉疏雨手,“疏雨,你没事吧?” 沈疏雨定定的站着,目光紧追着那两个就要离开她视线的人。 没有了走廊上玻璃的阻拦,阳光更加的灿烂耀眼。 曲文窈轻而易举的就拉起了虞默的手臂,做到了沈疏雨只能在梦中才实现的事情。 她颤抖着长吸了一口气:“没事,陪我去换衣服吧。” 她嗓音喑哑,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李卿卿也不忍心拆穿,她挽过沈疏雨的手臂,陪她朝教学楼的卫生间走去。 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没有昔日里吵闹的欢笑声,安静异常。 未分化分区的卫生间里有几个换好衣服在带号码布的人,热闹的讨论着刚刚在论坛里被顶起来的帖子。 “沈疏雨真是好看啊。” “可不是,你看风把后面的人都吹成什么样了,她怎么还能这样精致。” “你说她在预备役a班,就肯定能分化成alpha的吧?” “怎么,你还想跟她在一起啊?” “哎呀,你不想吗?” “咱们也就想想吧,她可是上城区公认的含苞待放的高岭之花,多少名门贵族的omega等着嫁给她呢!” …… 外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描述着外界人眼里的那个沈疏雨。 虞默冷笑了一声,高岭之花又怎样,千金大小姐又怎样,含苞待放又怎样。 最后不还是跌破万人眼球,分化成了omega。 在每一个发热期的夜晚,长臂轻揽,与自己放肆。 雪白的肌肤上绽放出绯红的花朵,清冷如寒潭的眼瞳泛上浓情的迷雾。 圣洁又妖冶,矜持又颓靡。 没有人见过,只有虞默知道。 “呵,有意思……”虞默这么想着就笑着推门走出了。 只是一抬头,迎面就撞上了正走进来的沈疏雨。 “虞默同学。”沈疏雨平静的跟虞默颔首打了一个招呼。 “昂。”虞默冷冷的回了一声,打开了水龙头。 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曲文窈敲门的声音,她有些羞赧又焦急的站在未分化分区的卫生间门口,“虞默,我知道我不应该来这个卫生间,但是我有点来不及了,我才知道还要有检录!你能不能帮我先把号码牌带上?” “好,你过……”虞默点了点头,想招呼曲文窈过来,可一看她这样避讳害羞的样子,甩了甩手上未干的水珠,走了过去了,“我过去吧。” 刚跟虞默打了照面的沈疏雨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了一样,视线跟着虞默的背影望向门外。 小庭院里的青竹随风摇曳着,阳光透过密密的竹子洒在门口的两人身上。 虞默微微低头,仔细小心的给曲文窈的后背别上了号码布。 曾几何时,虞默也是这样给自己拉上礼服的拉链的。 那时的她眼睛要比现在深情。 却不比现在光亮。 沈疏雨轻咬嘴唇。 是她亲手抹掉了虞默眼中的光,让她飘渺无依。 沈疏雨垂下长睫,落寞失落。 余光里两片叠放在一起的白色号码布进入了她的视线。 是虞默的号码布! “那我走了,虞默。”曲文窈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好,待会儿去给你加油。”虞默跟曲文窈挥了挥手,抬脚也要离开。 …… 沈疏雨闻声追了出去,喊道:“虞默。” 虞默一下就停住了脚,不解的回头看着沈疏雨:“怎么了?” “你的号码布忘记在洗手台上了。”沈疏雨说着就把手里的号码布展示给了虞默。 “哦,谢了。”虞默淡淡的点了下头,伸过手来就要接过去。 可是沈疏雨却收回了自己的手,谷欠望推着她前进,“我帮你带吧。” 虞默眉头一皱。 她看着沈疏雨,在沈疏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隐隐的期待和执拗。 这不是第一次虞默觉得这个沈疏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沈疏雨了。 沈疏雨见虞默眼里并没有厌恶,又给自己加了一把勇气。 她轻抿了一下嘴唇,第一次试着跟虞默讨求:“好不好?”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的,清冷中带着柔软。 就像一支轻柔的羽毛,落在了虞默毫无防备的心上。 “……好,好吧。”虞默放弃了跟沈疏雨计较。 不就是个号码牌,让她带又能怎样。 这是沈疏雨亲手第一次为别人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又生疏的捻起虞默背后衣服一角,笨拙的把曲别针别进了衣料里,然后又将材质略硬的号码布刺进去。 就在别最后一个曲别针时。 沈疏雨一个用力,针尖刺到了她的指尖。 新取出来的曲别针锋利的很,一株圆润的血珠落了出来,正好滴在了白色号码布的左上角。 “嘶……”沈疏雨按着手指尖,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虞默听到了这细小的声音,习惯的回头问道。 一闪而过的焦急。 可是沈疏雨并没有看到。 她只假做无事的摇了下头,翘着受伤的手指将虞默的最后一个曲别针别好。 沈疏雨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说被刺破了手指,或者稍微有一点怨言。 虞默不仅不会像以前一样心疼不已。 而且从今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她都不会让自己帮她做了。 “好了。”沈疏雨翘着被刺破的食指,别上了最后一个曲别针。 “谢了。” 虞默说着便走到另一边的全身镜子前,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号码布。 位置端正,布料平整。 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疏雨做这种事竟然做的还不错。 虞默到觉得新奇,笑了一声,兀自离开了。 “虞……”沈疏雨贪想让虞默帮自己拉开后面衣服的拉链,走到镜子那边,却发现虞默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穿堂风从一侧的窗户吹进,又从不远处的门口溜出。 镜子里沈疏雨浅粉色的裙摆浮动,像是一层层轻盈的花瓣。 那个“默”字留在沈疏雨的口中,独自徘徊,无处落下。 第26章 操场上空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主席台上的两个主持人轮班交替的读着老掉牙的加油稿。 “砰”的一声枪响,加油声此起彼伏,一波高过一波。 满是青春的活力。 沈疏雨最后还是等着李卿卿买水回来才换下了衣服。 两人并肩路过红色塑胶跑道,就看到水平参差不齐的小姑娘一个个跑过了终点。 其中就有曲文窈。 她跑的不算快,是她们这一组的第四第五,肯定是进不了决赛的。 可她看起来又像是卯足了力气了,小脸通红,发丝凌乱。 沈疏雨像是猜到了什么,在人群中张望着。 终于在对面找到了跟曲文窈挥手的虞默。 周围的人都被沈疏雨打上了虚化。 只有虞默一张干净爽利的脸蛋笑容灿烂,一颦一笑沈疏雨都看得清楚。 虞默挥着手,跟被同学搀扶回班里的曲文窈喊道:“文窈,已经很不错了!” 曲文窈尽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小脸勾起一抹笑意,吃力的跟虞默挥了挥手。 虞默目送着曲文窈离开,一瞬间,竟对上了对面人群中沈疏雨的视线。 虞默脸上的笑容还挂着,心如铅坠,咯噔一声。 沈疏雨眼神淡淡,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可是她还是感觉到了沈疏雨身上的落寞。 虞默蹙了下眉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她不再会去关心沈疏雨为什么落寞,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身扭头离去。 在沈疏雨的注视下没入了人群。 “在看什么?”李卿卿顺着沈疏雨的视线看向早已没了虞默身影的人群。 “没什么,回去吧。”沈疏雨摇了摇头,朝主席台走去。 春光明媚,惠风和畅。 两世相同的场景在沈疏雨的视线里交替重叠。 操场中心的绿茵地上依旧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沈疏雨却再也听不到虞默缠着自己说东说西的声音了。 她不愿与自己对视,走的头也不回。 . 运动会向来是径赛备受瞩目,田赛因为场地限制就冷清许多。 高一年级跳远项目的运动员按序号在跳远项目的跑道旁排好了队,虞默是倒数第二个。 “虞默!加油啊!”虞默还在做着准备活动,头顶就传来一阵加油声。 她抬头一看,冯若宇跟周秦就站在看台边上,手里还挥着小旗子。 虞默班的观众席就在跳远场地旁边,简直是得天独厚的观战位置。 虞默看着心里平添了几分力量,心里的紧张感减小了不少。 她潇洒的跟她们挥手打了个招呼。 忽的虞默感觉一个人影晃过,接着后背就被人一压。 魏籁不拘小节的揽着虞默的脖子,得意的讲道:“姐妹,我特地溜下来给你加油的。” “哎呦,那我真是荣幸至极啊!”虞默夸张的讲道。 “当然了,我这个体委可是代表全班同学的!”魏籁讲道。 两个人正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着,前面跳远项目的负责人就喊道:“011304号在不在!011304号!” “在在在!”虞默闻声赶忙小跑到跳远跑道上,跟负责人举手示意。 负责人看了眼虞默身上的号码牌,跟远处沙坑旁的同事示意:“开始吧。” 虞默踩在起跑线上轻吸了一口气,而后腿部发力,步子由大变小,在踩到起跳板的一瞬,身躯微微后仰,形成一段流畅优美的曲线。 她整个人腾空跃起,小臂高抬,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耀眼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一个轻盈又富有力量感的降落,带起新翻的砂砾。 虞默利落的从沙坑中起身,随性的扬了扬高束的马尾。 随之爆发出的是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虞默破纪录了。 “我靠,这是谁啊?” “不认识,特长生不是不允许混合报名吗?” “这好像是高一十三的,预备役alpha。” “哎,你录下来了吗?分享给我。这个妹妹刚才跳起来那一瞬间太漂亮了。” …… “牛啊,虞默。”魏籁惊叹的跑到了虞默身边。 替她骄傲又自豪。 “牛什么,没发挥好。”虞默倒是不以为然,一边拍着身上的砂砾,一边回望着刚才跑过来的跑道,她刚刚变速变早了,不然还能跳的比这个好。 “011304号,还有一次机会,要不要来?”录入员询问道。 “要!”虞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这副身体真的是太好了。 没有经历那么多磨损,也没有无法除去的伤痕。 更不会因为跃起落地,而双膝疼痛。 年少青春,没有拘束。 虞默还想再挥霍一番。 “这要?你都破记录了普通班的学校记录了。”魏籁着实吃了一惊。 “跳着玩嘛,又不是第一次的成绩不作数了。”虞默拍了拍魏籁,伸展着手臂重新站到了起跑线上。 “哎哎,我来晚了吗?虞默刚开始吗?”这时李卿卿火急火燎的拿着手机跑了过来。 沈疏雨在学生会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赶不过来,只能拜托李卿卿。 “最后一跳了,不算晚。”魏籁讲道。 “那正好。”李卿卿举着手机,打开了摄像模式。 镜头里,虞默随性的捋了一下头顶高束的马尾,潇洒自在。 她长腿伸展,小腿绷紧。 流畅的肌肉线条富有力的美感。 突然,镜头里闯入了一个路过学生的身影。 然而虞默这时已经变速,用更快的速度冲向了被学生挡住的踏板。 两个人被撞倒在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虞默身上自带的力量在跟那个同学相撞的一瞬间,反作用着把自己撞了出去。 裸露在外的小臂与粗粝的地面摩擦。 细嫩的肌肤卷着花的被擦破了皮。 “虞默!”魏籁赶忙朝事故中心跑去。 一瞬间看台上的人,周围的观众都拥了过去。 只见虞默被撞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刚才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就算是曾经受过训练的虞默都没有时间去反应。 脑袋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虞默你有没有事?”魏籁赶忙蹲到了虞默身边,半扶着让她靠坐在自己身边。“有没有哪里疼啊?” “手臂。”虞默略略清醒了一点,吃力的答道。 她的手臂上原本就还有伤口。 没有好彻底的伤口擦在地上,又重新撕裂,渗出了血。 小臂上洁白的纱布被染红,醒目又刺眼。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们看到跑到周围,不要有人横穿吗!”负责的老师看着虞默手臂上的血,忍不住发了火。 负责的学生垂着脑袋不敢狡辩。 那个横穿跑道的学生更是躲避在她朋友的怀里不发一声。 负责的老师看了那个学生一眼,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又问道:“有没有打电话给校医院!” “打了打了!”一个学生忙答道。 远处主席台下小会议室还在商量事情的几个部长部员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这个突发事件,很快就传到了学生会群里。 【跳远场地有学生乱入,011304号跟乱入学生被撞倒在地,比赛中止。陈老师在现场。】 011304这六个数字在沈疏雨的瞳仁中无限放大,原本平静的眼睛瞬间掀起了一场风暴,“这是谁负责的?!” 所有人包括赵茗伊在内,都被沈疏雨这一反应吓到了。 负责这个项目的体育部部长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 纵然她是个已经分化的alpha,但此刻尚未分化的沈疏雨的气场实在太强了。 暴怒骤然掀起,压着体育部部长低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体育部部长:“是我的失职。” 沈疏雨稍稍收敛了一下语气,质问道:“我记得昨天部署会上我有明确提醒学姐,跳远助跑这一段路很容易发生这种事情的,对吗?” “是。”体育部部长舔舐了一下嘴唇,想要替自己开脱,“但是疏雨,你也要体谅我。咱们体育部今年部员少,人手紧。大家都以为这个项目不……” “学姐在说什么?”沈疏雨语气质疑,一双眼睛像是寒冰利刃一般杀过。 体育部部长不寒而栗,话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无论是上一世在沈氏集团,还是现在学校里的这一个小小的学生会。 沈疏雨杀伐果断,从不给手下狡辩的机会。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狡辩的理由。 “好了疏雨。我知道你第一次经手这种事情,分外重视。但是你这感冒刚好,不适合大动肝火。坐下喝口水,这件事我来处理。”赵茗伊见体育部部长面上挂实在是不住,上前和稀泥。 她安抚着沈疏雨坐下,招了招手让体育部部长跟自己出来。 沈疏雨现在也是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刚才那条消息太过模棱两可。 虞默有没有受伤,伤的怎样,她都一概不知。 沈疏雨攥着手机,给李卿卿发去了一条消息:【虞默伤的严重吗?】 李卿卿收到沈疏雨这条消息,看了眼混乱的现场,就知道瞒不过她。 她实话实说道:【我看撞的那一下应该不轻,你别着急。我这里有视频这就发给你。】 【好。】沈疏雨清脆敲下一个字,心里忐忑。 她紧攥着手机,看着接收李卿卿视频的进度条。 度秒如年不过如此。 视频接收完成,沈疏雨就赶忙点开了它。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里清晰的记录着虞默轻盈迅捷的起跑过程,以及她跟那个学生撞在一起,并狠狠摔在了地上的瞬间。 沈疏雨的眼睛骤然紧缩,心跳一滞。 她颤抖着手暂停了视频。 截图放大。 虞默手臂上的白色绷带上渗出的点点血迹在沈疏雨眼里看的格外清晰刺眼。 她的伤口迸开了! 二次创伤严不严重,除了手臂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沈疏雨对这些依旧一无所知,甚至因为知道虞默受伤了,心上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沈疏雨当即起身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门外的赵茗伊脸色一变,还以为沈疏雨对体育部部长不依不饶,又来问责。 赵茗伊刚要替体育部部长开脱,却看着沈疏雨头也不回的飞奔了出去。 以前的她,从没有一次关心过受伤的虞默。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这样了。 主席台跟跳远场地横跨了一整个操场,现在跑道上还进行着alpha组1500m预决赛,沈疏雨只能绕过大半个操场才能去到跳远场地。 一路上风声在沈疏雨耳边呼啸。 交替没有节制的呼吸让她的嗓子像是被割破一般,充满了铁锈的味道。 关心则乱这个成语用在现在的沈疏雨身上毫无违和感。 等沈疏雨跑到了跳远场地,却看到这里早就不是刚才视频里的样子。 剩下组别的比赛正在有序的进行着。 虞默早就没了身影。 沈疏雨来不及整理缭乱的头发,也来不及等呼吸平稳。 她慌忙的抬头问着上方本班观众席的同学:“虞默呢?” “校医院刚刚带走。”一个同学说着,手指指向不远处一辆疾驰离去的校医院救护车。 沈疏雨手机震动了一下,李卿卿给自己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们现在去校医院了,你别跑错了地方。】 沈疏雨按灭了手机屏幕,脱力的靠在背后的墙上。 她发丝凌乱,胸口剧烈起伏,口腔中血腥味弥漫。 可这又如何, 还是错过了。 第27章 校医院是整个学校最远离操场的建筑,沈疏雨一路走过去,春花就迎着她开了一路。 春花灿烂,满园清香。 只是沈疏雨脚步匆匆,根本没有心思欣赏。 沈疏雨来到校医院楼下,按照李卿卿早就给她发去地址到了三楼。 整理好仪表,平息好气息。 沈疏雨在305病房门前站定,刚要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很大的争执声。 一个陌生且尖锐女声在病房里撒泼般的咄咄逼人,“凭什么要我跟她一个下城人道歉啊。学校现在有说是我的错了吗?学校都没有下结论,你们就不要着急在这说是我的错了吧!” “明明就是你突然闯出来的好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李卿卿的声音不减那人,高声质问道。 “我们都说了这次医药费我们出,你们不要这样得寸进尺好不好?” “谁得寸进尺啊,但凡你把人家弄伤了你就要道歉啊。是你的责任好吗?我这里都有视频!” “一个下城人而已,真把自己当成多么金贵了吗?我还没说她把我撞倒了,让她赔钱道歉呢!” …… 沈疏雨眉头轻皱了一下,也没有敲门推门就进了病房。 病房里聚集的人不算多,除了李卿卿跟魏籁就是刚才跟那个突然闯到跑道的女生同行的女生。 受伤女生倚靠在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满是嚣张。 沈疏雨认得这个女生,是做中高端服装的孙家女儿孙琦。 孙家最近如日中天,今年有意向转型高奢品牌,想要进驻沈家旗下的几个高奢商场,前几天刚办了一个酒会,邀请沈霖,沈疏雨也跟着参加了。 席间,沈疏雨一眼就看出孙琦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嚣张跋扈,捧高踩低。 “孙小姐怕是忘了,孙家上数三代,不也是下城人?” 沈疏雨冷着一张脸,偏银色的眼睛里藏着阳光也融化不掉的寒意。 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不动声色的压下了满场的躁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疏雨身上,也包括虞默。 孙琦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公然说她孙家的并不光彩的前身,眉头一皱,眼露凶光。 但当她看着突然而至的人是沈家的沈疏雨时,凶光瞬间消散,换而一副不解的气恼,声音更是比刚才软了几分,“沈小姐?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 “我只是提醒孙小姐,不要忘本。”沈疏雨淡淡的答道。 孙琦难以置信的笑了一声,“忘本?那可是下城区,低廉劣质,身上穿的都一股子穷酸味,有什么本好值得记得?” 孙琦轻蔑的语气听得虞默不由的攥紧了拳头,怼道:“孙小姐你说我们下城人低廉,那跟我穿着同样的校服,在一所高中读书的你又算什么?跟我同样的低廉劣质吗?” 孙琦对沈疏雨有忌惮,可是对虞默一点忌惮都没有。 她不屑看了眼虞默,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该谢谢你身上这身校服,给你抬了点身价。不要以为是皮子跟我们整的一样就高贵了,你骨子里还是低贱的下城区人,好不好!还真以为自己来了上城区读书就成了上城区的人了?你跟我比,你比得着吗,一个下城人!” 虞默低头哂笑了一声,道:“是啊,我是不比孙小姐,可是孙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又何尝不是那些比孙家地位要高的人眼里的下城人?” 说罢,虞默满眼嘲讽的看着孙琦。 她从没有觉得上城人高贵在哪里。 上城人之上永远还有其他上城人,踩着别人的尊严谈笑风生的同时也被别人踩着。 鄙视链永远都在,没有谁是真正的高贵。 孙琦脸上的骄纵当即就凝滞了,她看着虞默一双吊梢眼瞪得极大:“你!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虞默反问道。 “你敢嘲讽我?!”孙琦恼羞成怒,扬起手就想像平常她欺凌家里佣人一样,扇虞默一巴掌泄愤。 孙琦的手刚扬起来就被沈疏雨一个健步上前,紧攥着制住了。 沈疏雨面色沉郁,声音低沉,对孙琦发问道:“孙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沈小姐,你不要拦我,我今天就要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孙琦把自己说的像是为了沈疏雨才这么做的似的。 可是沈疏雨全然不吃她这一套,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孙琦被沈疏雨制着,就像一只蛆虫一样扭着身体手腕想要脱离沈疏雨的手。 “沈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孙琦有些急恼的看着沈疏雨。 “孙小姐,你大可不必假借我的名义,行泄愤之实。我并没有觉得虞默的话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我。”沈疏雨这话说的直白,丝毫没有顾忌孙琦的面子。 孙琦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沈疏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歹自己家前几天刚跟沈家搭上了交情。她沈疏雨就算不看自己,也要看在沈孙两家的合作关系吧? 孙琦质问道:“沈疏雨,你我都是上城人,你竟然替一个下城人说话?你这是在偏袒她吗?” 沈疏雨:“是的。” 沈疏雨承认的坦诚。 她就是想这么做。 她就要明目张胆的偏袒虞默一次。 并且,不止今天这一次。 李卿卿看着自取其辱的孙琦,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声笑,引得孙琦脸上一阵臊红。 孙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外人口中识大体,懂度势的沈疏雨会当着众人的面,下自己面子。 虞默更是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声“是的”的确是沈疏雨的声音,但也的确不应该是她的。 沈疏雨就站在病房门口,为自己跟那个嘴臭的上城人辩驳。 甚至是如她亲口承认的那般偏袒。 虞默原本坚硬石化的心上像是裂开了一个小缝。 鼻尖酸涩。 如果上一世沈疏雨也能像现在这样站出来替自己跟那些肆意编排自己的人辩驳,该有多好啊。 沈疏雨沉了一下,又对孙琦讲道:“孙小姐,是你先做错了事情,做错了事情就要认。难道孙叔叔平时就是这样教你,教你知错不改的吗?” “没有!”孙琦赶忙辩解道。 “那就道歉吧。”沈疏雨声音冷峻,不可置否的按下了陈案结词。 孙琦看了眼躲在一边不为之发声的同伴,又看着被魏籁跟李卿卿簇拥着的虞默。 她脆弱可怜的尊严无法接受自己跟这个下城人承认错误,更不要说道歉了。 可是沈疏雨就站在她身侧,得罪不起。 孙琦嘴唇几下挣扎,趁着沈疏雨松懈,迅速转身,扭头跑了出去。 “嘿!她还跑了!!你给我回来!!”魏籁见状就要出去追。 虞默却伸手一把拉住了魏籁,“就这样吧。” “她还没道歉呢!”魏籁却不依不饶。 “吵。”虞默给魏籁丢了一个字,便靠回了床头的软枕。 她抬起手揉着两侧太阳穴,眉头紧蹙,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从刚才被撞得一下到医院被孙琦那么一闹。 虞默没有得到过一秒钟的清净。 头里闷涨,有点难受。 “那我跟魏籁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李卿卿看了眼沈疏雨给了她一个信号。 然后迅速拉过了魏籁的手,带着她出了病房。 沈疏雨明白李卿卿的意思,看着房间的门被关上,主动走到虞默的床边,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询问道:“喝水吗?” 一早上虞默都没来的及补充水分,现在被沈疏雨这么一问还真有点嘴唇干涩。 她伸手接过了沈疏雨手里的杯子,淡淡的道了一句:“谢谢。” 病房里很安静,太阳穿过一扇扇透明玻璃窗户,将阳光铺满。 虞默殷红的唇被水浸湿,湿润饱满,在阳光下就如同一朵花瓣堆叠的蔷薇般漂亮。 沈疏雨看着不自觉的轻抿了一下嘴唇。 或许是太安静,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她该找点话题,或掩盖,或转移自己的谷欠望。 “生气了吗?”沈疏雨开口主动问道。 虞默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坦然的讲道:“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过去听的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疏雨的心被狠狠的攥了一下。 是啊,过去她这种话听得还少吗? 可自己直到这一世才站出来,行了那本就该行的保护。 虞默本以为自己跟沈疏雨之间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沈疏雨却又抬起了头。 她眼神平静,却又似乎暗藏波涛。 沈疏雨启唇道:“其实虞默同学不必要在意自己下城人的身份。学校虽然上城人多,但大部分都是友善的。” 虞默一懵,沈疏雨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她看着面前这个人,眉眼青涩,是那个她曾将相貌刻在心里的十六岁的沈疏雨。 她说不上沈疏雨哪里不同,可虞默的的确确觉得这个沈疏雨跟她记忆中的沈疏雨有了些出入。 “也包括你吗?”恍惚间,虞默问道。 “是的。”沈疏雨肯定的答道。 可惜,这个肯定,虞默只相信了一秒钟。 无数记忆像是特意对虞默提醒般,汹涌而至。 她记得沈疏雨在很多问题上都对自己承诺了“是的”。 其中还包括那句婚礼上的“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你都爱她吗?” 沈疏雨就是个精致的感情骗子。 她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笃定,却一次又一次坚信笃定的背道而驰。 虞默不会再上当受骗了,她将自己的目光从沈疏雨的侧脸挪开,冷冰冰的回道:“我不这么觉得。” 第28章 诺大的病房里,安静得出奇,窗口的缝隙里吹进一缕温暖的风,将尴尬的气息盈满了房间。 “学委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有时候誓言都不能作数,更何况这个。” 虞默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她的右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 ——原本这里应该带着一只简单的婚戒。 虞默已经极力回避上一世的习惯了,可是有些已经刻入骨血习惯,她始终无法摈去。 很多时候就算在理智上克制,下意识还会冒出来。 沈疏雨喉咙发干,想要分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她凭什么要相信自己呢? 就凭自己上一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轻蔑她吗? “哎,艹,这帖子给我看的这个气啊!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时魏籁拿着一兜药怒气冲冲的推开了门,屋子里凝住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消散而去。 “谁惹你生气了?”虞默看着魏籁,招呼她坐下。 “你看看这个人,她居然说你是故意撞到孙琦的,应该给她道歉。我道她个仙人板板的歉!什么东西!”魏籁啪的一下把自己新换的手机拍到了桌上,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 李卿卿坐到沈疏雨身边,把魏籁说的那个帖子递到沈疏雨面前,在她耳侧解释道:“这个帖子在议论刚才虞默撞到孙琦的事情,有几个人嘴臭讽刺虞默是下城人,故意撞孙琦讹钱。魏籁刚刚一路可是替你们家虞默舌战群雄,十分壮观。” 沈疏雨低头看着这个帖子下方的评论。 才开始帖子画风还比较正常。 因为田赛场地限制,本就不怎么受人关注,真的目击到两人相撞并且有证据的人少之又少。 大家就都在讨论是孙琦是怎么突然闯入的这回事儿。 之后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开始歪曲事实说是虞默故意加速,就为了撞到孙琦,还说她这是下城人管用的讹诈伎俩。 并且这么说的伪路人还不止一个。 楼里的画风就突然变了。 乌烟瘴气,一团乱麻。 魏籁这一看哪里还忍得住,跟李卿卿回来的路上,敲得屏幕噼里啪啦的响。 一个人跟对面另一个嘴臭的人怼了十几楼。 沈疏雨一刷新,楼层又多出了六层。 真不愧是魏籁。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最护着虞默的朋友。 “不要气了,喝口水。”虞默这个受害者反倒安抚起了魏籁。 “我知道告诉你,我这个人是谁,是孙琦的一个小姐妹,我之前逛论坛见过她。这是她一个小号,到处放屁怼人,嘴臭的不得了!”魏籁两三口就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愤慨激昂。 听魏籁这么一讲,沈疏雨面色微微一变。 孙琦在扭曲事实的背后,不仅仅是想把这件事遮盖过去,她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虞默在这个学校抬不起头。 毕竟刚才在病房里,虞默一个无权无势的下城人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孙琦的面子。 她这样一个锱铢必较,报复心极强的人,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 人言可畏。 如果不加以干涉,事情的真相真的就会被孙琦扭曲。 虞默就真的成了孙琦她们口中讹诈他人的小人。 “不要气了,我把视频往帖子里一放,这些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李卿卿讲道。 “对对,放放进去。妈的,敢跟我这里歪曲事实!臭不要脸!虞默,这个仇咱得报!狠狠地拿视频扇她们的狗脸!”魏籁拍着桌子,情绪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报,当然得报。但不能这样简单的报。”虞默表情玩味起来,意味不明的垂眼笑了一声。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虞默从来都不是善茬儿。 她是一匹尾巴始终夹在两股之间的恶狼。 只是后来,为了呆在沈疏雨身边,虞默自己收了自己的利爪,拔了自己的尖牙。 甘愿扣上沈疏雨抛来的锁链,成了一只摇着尾巴看家护院的狗。 虞默轻攥起了拳头,手肘上鲜艳尚未凝结的血迹刺激着她的瞳孔。 所幸现在她依旧是那只恶狼。 孙琦这个歉她非要让她给自己道不可。 这一次,她就要把这个拿自己下城人身份做文章的人开刀,杀鸡儆猴。 沈疏雨看着虞默眼睛里闪着的锋利的寒光,眉宇之间一股肃杀。 她知道,那个在少年时曾经桀骜张扬的虞默回来了。 沈疏雨:“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虞默看着沈疏雨,红棕色的瞳仁里覆着一层寒冰。 她看着沈疏雨对自己伸出的援手,警惕的低伏身子后撤。 虞默拒绝的果断,“这件事情,就不劳烦学委帮忙了。” 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虞默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可这次的事情不能跟前几次比。 孙琦有底气这样说,一定是找了学校的老师撑腰了。 可是是谁,沈疏雨现在还不敢确定。 所以虞默需要一个背景强大的人辅助她。 而沈疏雨觉得自己在这间病房里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她以为虞默这次会接受自己的伸去的援手。 可是虞默还是拒绝了。 空气凝滞了起来,李卿卿又一次看到了虞默眼神里的变化。 以及她这身只对沈疏雨才会竖立起来的刺。 沈疏雨面容平静,强装淡定的问道:“虞默,你想清楚。” “虞默,疏雨在的话咱们会好解决很多。” “对啊对啊,你看刚才学委在,局势一下子就变了。孙琦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垃圾。” 李卿卿跟魏籁一唱一和的劝道。 尽管虞默知道李卿卿跟魏籁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她就是执拗。 就是不肯。 她所能维护自己尊严的利爪尖牙,曾因为面前这个人狠狠碎过。 她不信任沈疏雨,更不愿求助于她。 虞默态度决绝,拒绝道:“这件事我想的很清楚,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还是不要有其他外人参与了,就不麻烦学委了。” 沈疏雨看到了刚刚虞默看自己的眼神。 就像是一匹受尽她最信任之人伤害重新回归森林的狼。 她不信任自己,她警惕自己对她伸去的任何一双手。 所以虞默打开自己的手是理所应当。 所以自己该为她做的,一点也不能少。 沈疏雨不打算被虞默回绝便放弃,还欲开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是赵茗伊在部长群里发的全体消息:【王主任召开全体学生会部长会议,地点在主席台下的会议室,请各部长速归。】 沈疏雨看着“王主任”三个字,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我学生会有事,处理完就回来。”沈疏雨讲道。 虞默眉头一皱,把拒绝的话说的直白:“不用麻烦学委再跑回来了,我跟我的这几个朋友一起就可以了。” 沈疏雨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 所以魏籁是她的朋友,李卿卿也是她的朋友。 唯独自己是虞默口中的冷冰冰的一个学委。 沈疏雨从未有过过这般骤然下落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浑身刹冷,手指脚尖都冰凉。 手机里赵茗伊又在催促各部长快到达开会地点了。沈疏雨隐隐觉得王主任来跟虞默这件事绝对有关。 沈疏雨按灭了手机,她回看了虞默一眼。 虞默却躺回了床上,偏头朝窗外看去。 沈疏雨神色复杂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现在分身乏术,只能先放下虞默这边,去摸清楚王主任的意思。 紧接着一旁的门响了,李卿卿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疏雨等一下。” “卿卿。”沈疏雨疑惑的驻足,转身看向李卿卿,“你怎么出来了?” “我生气了,不想帮她了。”李卿卿挽着沈疏雨的手臂,打抱不平道:“她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啊,真是的!” “好了,不要生气了。”沈疏雨揉了揉李卿卿的肩膀,安抚道。 “你不会还要帮她吧?”李卿卿难以置信的问道。 沈疏雨在李卿卿的注视下,轻点了一下头,“是啊。” 李卿卿觉得虞默就像是沈疏雨的一个魔咒。 在“虞默”之下,沈疏雨就会变得不像她。 李卿卿:“疏雨,你这样做我觉得一点都不值。” 沈疏雨听到李卿卿这句话,笑着摇了一下头。 她跟虞默之间,哪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 如果真的要论,也是她沈疏雨不值得虞默为她做的一切。 “值不值我说了算。你得回去,你得帮我……”沈疏雨说着口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赵茗伊这次来私聊自己了。 看来这次王主任来势汹汹啊。 沈疏雨拍了拍李卿卿的肩膀,示意她回虞默的病房:“好了,卿卿。我学生会还有些事情真的得走了,你快回去吧。”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清冷的背影,永远都笔挺高傲。 却要为了一个下城人,屡遭挫折,她本不该受的苦。 想来真是不甘。 可李卿卿又有什么办法,她与沈疏雨一同长大,感情深厚。 不可能冷眼看她受苦。 李卿卿带这些气跟无奈的讲道:“我怕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 主席台下的会议室里气氛低沉且紧张,沈疏雨是最后一个达到会议室的部长,王主任正在里面批评比他来的迟的宣传部部长。 “报告。”沈疏雨敲了敲门,看了眼王主任,就径直走进了会议室。 王主任也是见人下菜碟的主儿,看到是沈疏雨连个屁都不敢放,摆手让宣传部部长回去了。 王主任注视着沈疏雨坐下,赵茗伊告诉他人都来齐了,王主任就捧着他的大肚子开始了会议。 “刚刚跳远项目发生的事故很不好,现在学校论坛里众说纷纭,让我惊愕的是,当时现场竟然就没有咱们的干部在,这怎么回事儿?现在说事故怎么发生的都有,影响很不好!” “抱歉老师,是我们的失职。”赵茗伊歉疚的讲道。 “这件事不适宜宣扬,传媒部要时刻盯紧,不要再出现像刚才某个帖子一样的混乱,最好是不要出现任何讨论这个事情的帖子,懂吗?”王主任推了下眼睛,看着坐在沈疏雨身旁的传媒部部长。 传媒部部长跟沈疏雨差不多情况,也是刚上任的高一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老师。” “还有那个体育部……” 王主任安排着这次事情的后续处理,就是闭口不谈责任方的事情。 赵茗伊忙问道:“那老师,针对着两种传言我们该怎么澄清,这次事件总要有个结论发到论坛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王主任摸起了自己满是横肉的下巴,“这个嘛……是这样,我去查了几个现场录像,都很模糊啊,看不清是怎么发生的,很难判断啊。” “可是……” 赵茗伊还想说什么,王主任就摆手堵住了她。 王主任靠着桌角,道貌岸然的教导道:“你们学生会再怎么说也都是学生,听老师的话,做好对受伤同学的安抚,控制好舆论就好了。调查这种事情,都是些小孩儿……就不要想着掺和了,你说呢?” 王主任看了眼赵茗伊,眼里尽是不屑。 赵茗伊轻咬了一下嘴唇,是有不甘,却无奈对方大,自己小,顶撞不能。 “好吧,还有问题吗?”王主任看了眼台下的人,也没有多等几秒,就抬手把这件事情结案了,“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散会。” 与其说这是一场会议,倒不如说是给孙琦擦屁股的部署。 孙家这些年如日中天,王主任这种人难免不要巴结。 乌合之众,一拍即合罢了。 沈疏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冷若寒冰的盯着王主任听着啤酒肚离开的背影,手里的笔帽“咔”的一声扣回了笔身。 第29章 天空中飘过一朵滚圆的白云,挡在了太阳面前,操场上少了几分阳光的温暖。 清风在空旷的操场上卷地而起,吹得传媒部部长姜晨怀里的本子刷刷的翻起了页。 姜晨叹了口气,将本子重新在怀里搂好。 一张小脸上满是愁绪。 沈疏雨走出会议室,看着被阴影笼罩的姜晨,走上前:“姜部长,一起走。” 沈疏雨向来清高孤绝,从不主动与人同行。 姜晨没想到她会邀请自己,还有些受宠若惊,忙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找话题,诡异的安静。 姜晨垂着脑袋抱着手里的本子,为王主任安排的事情,她现在愁绪万千,根本没有心思跟沈疏雨搭话。 “王主任安排的事情不好做?”沈疏雨主动问道。 “是啊,哪里有那么好处理啊,那个高楼帖子是给封掉了,可是还是有很多小帖子在讨论这件事。这么多帖子在这里,分辨就要分辨一会儿,还要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帖子沉下去,很费劲。”姜晨本就为这件事愁得慌,年纪轻心里又藏不住事,沈疏雨一问她就都说了。 “而且王主任让我们部负责堵住悠悠之口就很容易挨骂的……”姜晨抬头看了看周围,紧张的凑近了点沈疏雨,小声的对她讲道:“我们部其实都对今天王主任这样欺软怕硬,阿谀奉承的人品作风有意见,有几个刚刚跟我说不想干了。” “那就不如姜部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疏雨淡淡的讲道。 “不行吧……别的不说,要是明天王主任发现我没办好这事,他会骂我的。”姜晨可是见识过王主任臭脾气。 她跟沈疏雨不一样,人微言轻,家世也不算上城区的上流。 办砸了事情,王主任可不会对她口下留情。 沈疏雨看了眼姜晨,告诉她:“可以的。” 姜晨不明所以的看着沈疏雨,“怎么说?” 沈疏雨提示道:“今天运动会这么累,姜部长很可能回家就休息了。然后把这件事忘记了,没有通知部员。” “可是这样明天早上论坛就会乌烟瘴气的,我到时候还是难辞其咎。”姜晨还在犹豫。 沈疏雨轻挑了一下眉头,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我想问姜部长,你单对上午的跳远事故是怎么看的?” 姜晨略想了一下,谨慎的答道:“我比较偏向于一开始的说法。为我撤帖子的时候有多看过几眼那些现场图片。不太可能是她们说的那个跳远的同学故意讹诈孙琦,应该就是一开始流传的孙琦闯进跑道,才发生碰撞的。可是没有视频作证,我们也说不清楚。” 沈疏雨大概对姜晨的态度有了一个了解,轻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她。 而后她拿出了手机,调出了李卿卿给她发的那个视频,“姜部长可以看看这个。” 姜晨不知所以的接过了沈疏雨的手机。 视频将整个事故的过程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姜晨面前。 很明显可以看到虞默一直处于跑到中央,孙琦是那个不长眼冲出跑道的人。 厚重的云被风吹离了太阳,阳光一点点露出来,洒在沈疏雨的身上。 她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姜晨。 在姜晨脸上看到了如预料中的既欣喜又惊愕的表情。 “姜部长也不想被别人说你是王主任的走狗吧。”沈疏雨说着就把手机收回了自己的口袋,“如果这个真相被公布。姜部长想想,就算你解释你们传媒部只是听从王主任的命令撤掉帖子,大家对王主任的怒气恐怕也会波及到你们。” 姜晨眼瞳骤缩,她终于反应过来沈疏雨刚刚叫自己同行的目的了,“那沈部长说,我该怎么办?” 她本就不愿与王主任之列同伍,更不愿为此遭受白眼。 既然现在机会已经递到了自己面前,自己还是从善如流比较好。 “早点睡。”沈疏雨点到为止。 “好,我八点就睡。”姜晨用力的点了下头,随即她有一种打败强权的胜利感,迫不及待的跟沈疏雨有多说了几句:“沈部长,我开始期待明天看到孙琦骑虎难下,给那个受伤的同学道歉的画面了。” “我要的可不止是孙琦的道歉。”沈疏雨眼瞳轻转,深不见底的黑渊转圜其中。 正午时分,操场上空的太阳被空气中的水汽结晶分散反射出七彩的颜色。 七色的圆环一个连一个,像是空中海洋里的泡泡。 最后落在校医院的病房玻璃上,折射的病房里亮堂堂的。 虞默跟屋子里的人说着与沈疏雨一模一样的话:“我要的可不止是孙琦的道歉。” “那你还要什么?难不成把孙琦从这个学校赶走?”魏籁专心的噼里啪啦的敲着pad的屏幕,随口问道。 “你不觉得把她赶走太便宜她了吗?”虞默反问道。 “最好啊,让这种人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以后一想要歪曲事实,仗势欺人,就想起今天这份报应来。”周秦端着一个水果盘放到了几人面前的桌上,接话道。 “都沟通好了吗?”虞默抬头问道。 “昂,我刚刚给最后一个,就是传媒部老大姜晨,打了个电话。本来想约她出来,请她吃顿饭再说,结果在电话里她就一口答应了。这不,省的钱给你们买的水果。”周秦掰着一口柚子,一半给了冯若宇,一半自己吃着,“真是有点奇怪,我记得她以前很胆小的啊。怎么这次我一跟她说,她就同意了?莫不是分化成alpha后,胆子也变大了?” 李卿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替周秦做了这苦差,看破不说破道:“可能我们有神助吧。” “就是姜晨觉得咱们是对的,所以才一口答应。这就叫邪不压正,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冯若宇吃着柚子含糊不清的接话道。 “我觉得咱们虞默这个计划太爽了,我可是太喜欢了。”魏籁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些孙家公司资产的信息,对虞默是啧啧称赞。“来,妈妈看看你这个小脑袋瓜怎么长得,怎么就这么聪明?” 虞默嫌弃的推开魏籁,“哎呀,快去再找点东西,咱们晚上还要炸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 学校第一天运动会像是眨眼一般就结束了,落日夕阳热烈的烧红了半片天,一群鸽子挥着翅膀略过天空,留下一抹倩影。 所谓是酒饱思淫|谷欠,今天还是运动会的第一天,各种关于今天运动会的帖子层出不穷。 尤其是晚上七八点老师们都已经回家歇息,传媒部又集体选择失明。 论坛没人监管,全然是学生们的天下。 真是一个浑水摸鱼,平地惊雷的好时间。 李卿卿盘腿坐在床上,细长的腿上放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 只见她手指轻盈的在上面跳跃,一个帖子飘进了校园论坛里。 【只有我一个人刚知道今天上午的高一跳远出事了吗!!!】 主楼里李卿卿听从虞默的吩咐将事故全过程截出最后相撞的那部分做成的gif图片发了出去。 路过的同学一看,瓜的香气,纷纷进了楼。 1l:【保护楼主,之前上午一个高楼hot了都贴被删掉了。】 2l:【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啊!楼主快来说一说。】 3l:【是不是那个破纪录的妹妹进行第二跳的时候被突然闯进跑道的人撞倒的事情啊!我看到了一点,但是还没爬完楼帖子就没了,怕是学校删掉的。】 4l:【我当时在现场,那妹妹摔得可惨了,整条胳膊都擦破了。】 5l:【不是吧,真的有人不长眼往跑道里面跑,周围没有负责的人看着吗?学生会是吃闲饭的吗?】 …… 李卿卿看着进来不少人了,十指纤纤,在键盘上舞蹈,继续放料:【我今天去校医院拿药,听见校医院的护士说那个突然闯进跑道的同学不仅没有歉意,而且态度还特别嚣张。真是可怜被撞的人,护士姐姐说她手臂上本来就有伤口,这下更严重了。】 11l:【不是吧,怎么这样,自己跑进跑道害得人家受伤了,怎么都得说句对不起吧!】 12l:【这个人我看着眼熟,有没有人认识她啊?】 13l:【我知道,是我们班的孙琦,对面跑道是她的朋友,她们是一起横穿过去的。】 14l:【这个名字我听着好耳熟啊……今天我们群里好像还说过她呢!天哪要是她就真的是见怪不怪了。】 15l:【卧槽?一起?不是这田赛就这么不被人重视吗???乱成这样??】 16l:【14哥我们是一个群吗?我们群里也有人说她。怎么今天孙琦这名字点击率这么高?】 17l:【14兄,16兄,那个孙琪的料能不能来说来给我听听。】 …… “这事儿办的漂亮啊,若宇!”魏籁看着帖子里对孙琦的负面讨论越来越多,啪的给了冯若宇背上一掌。 “哎呀,小意思小意思。”冯若宇看着自己手机里不断滴滴滴的消息,故作谦虚的摆了摆手。 今天下午,冯若宇在虞默的示意下,利用自己这大半年攒下的人脉,特意避开有孙琦的群,似是随口的抱怨了一句孙琦。 冯若宇善于交际,在群里能说会道,经常活跃气氛,不到半年头衔就混到了仅次于大长老的护法位置。 这一声抱怨下去,立刻得来了许多人的安慰。 大群鱼龙混杂,各级部的人都有。 不认识孙琦的人冒头问了句她是谁,就被义愤填膺的孙琦同班同学拉着科普了一番。 也是孙琦平时不攒人品,眼睛长在头顶。 这一下午几乎没有人说过她一句好。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口口相传。 孙琦常常仗势欺人的形象算是被曝光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就在这排山倒海对孙琦的讨伐中,突然冒出了些不合群的声音。 【你们知道事实吗,就在这里说孙琦的不是,学校到现在都没说是孙琦的责任,为什么你们心里没数吗?】 【就是,分明是那个下城人想讹孙琦,才故意撞到她身上的。】 【我都看到了,之前几个人过的时候依照那个人的速度根本不会撞到孙琦,她是看到孙琦过来了故意加了速度!】 【gif都这么模糊,怕不是合成的吧?有本事上视频啊,不然谁信啊?】 …… 这一看就知道是孙琦的小姐妹到达战场了,虞默原本还翘着的椅子一下回正,四脚落地。 这才是她要达到的效果。 人来了,就可以开始收网了。 第30章 漆黑的夜幕上缀着轮半月,几片乌云遮在月前,月光暗淡。 只是没有乌云的地方,星星明亮闪耀,一颗一颗如同钻石一般镶嵌在空中,格外耀眼。 虞默看着孙琦跟她的小姐妹的那几句重复组合的话,秉承着求锤得锤的原则,在她们愈发放肆的叫嚣声中,让李卿卿把视频甩了出来。 她们口中所说的事故不清晰的言论不攻自破,的的确确就是如gif中一样孙琦突然闯出,导致虞默来不及减速撞在一起的。 一时间,质问声四起,孙琦这帮乌合之众骤然哑了声音。 孙琦在家里看着手机里新爆出来的视频,整个人都炸了。 王主任跟她保证过不会有视频流出的,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怎么办,琦姐。】孙琦的嘴臭小姐妹过来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孙琦看着这个视频,想起了王主任教给她的话:【你看视频里她这不是加速了吗?就按着她这一点怼,就说她是故意撞我的。】 【然后】孙琦犹豫了一下,看了眼电脑帖子里对自己的质疑声,咬紧了后槽牙,【拿她下城人的身份做文章,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干净。】 孙琦命令之下,很快她的小姐妹就又发起了无脑还击。 56l:【只有我发现视频里她突然加速了吗?这不就是故意朝着孙琦去的吗?】 57l:【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反对下城区的人来咱们学校上学的原因,今天真的长见识了!就是这种素质!!!】 58l:【一个下城人可真是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啊,我拳头硬了。】 …… 这些反击的话发出去没多久,虞默这边还没有回怼,楼里就出现了专业人士。 61l:【是只有你傻,你是不知道跳远助跑中间是要变速加快速度的吗?】 62l:【同意楼上老哥,你没脑子不要在这里秀了。下面我给大家科普一下视频里这个同学的跳远所使用的跳远方式……】 63l:【我觉得她可能物理也没学好,不知道加速度这个东西。】 64l:【58楼的大姐,你拳头要是硬了,就去锤sq吧。】 …… 虞默看着楼里的风向,在群里戳了一下周秦:【姐妹到你了。】 周秦早就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她刚跟魏籁一起怼完一个臭嘴,收到消息后就立刻换了一个匿名小号,开始对孙琦小姐妹那几条对虞默下城人身份的所发表的不屑言论开始回怼。 正所谓文人吵架相辱以墨。 周秦的语文课代表可不是白当的。 【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提起下城区就是一副见到了臭鱼烂虾的样子,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下城区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了,下城区也在更迭换代,急速发展。你知道c区去年的人均收入快赶上b区了吗?谁瞧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我看你们捏着人家虞默同学下城人的身份一直搞事情也是因为虞默同学除了这一点没别的地方好黑了吧。虞默同学在她们班的入学成绩可是第三名,还在一开学就被张文民老师选入了数学竞赛小组……】 …… 周秦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声情并茂,有理有据的讨伐着孙琦小姐妹对虞默的抹黑。 一条又一条,直击要害,让人深有共情。 帖子里的讨伐如山倒一般向孙琦压过来。 孙琦的小姐妹见状不好,一个个都遁去不再回帖了。 孙琦气冲天灵,狠狠的把手机摔了出去。 玻璃屏瞬间如同雪花一般绽裂开来,刚刚还亮着的屏幕骤然熄灭。 这就像是一场不畏强权的正义之战。 丑陋之人四散而逃,论坛里开始了胜利的狂欢。 李卿卿的这个帖子像是一根扎根在泥土里的粗壮直根,疯狂的吸收着泥土的养分。 而须根从直根分出,肆意生长,一须一须在泥土里蔓延开来。 【讨论,sq背后撑腰的人是那位佩奇吗?】 【今晚传媒部是集体罢工了吗?[芜湖]】 【大家不要生气了,来看看受害者妹妹第一跳我捕捉到的照片吧,实话实说真的好飒。】 …… 就在这时,虞默准备好了她的一个线头,让魏籁发帖丢进了楼里。 虞默知道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孙家也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肮腌事。 果不其然,虞默跟魏籁通过某可查询企业信息的软件摸到了孙家的一些公司。 虞默这些年跟沈疏雨待在一起,很多公司企业的事情她也略懂一二。 不少值得人玩味的事情被虞默发现。 顺着藤蔓摸出瓜。 很多徒有其表的事情被万能的吃瓜群众发现。 虽然都是些不会危及孙家利益的事情,但是却足以揭露孙琦所吹嘘的自己非凡的家世。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虞默看着这个帖子,半叹气半哂笑的“哼”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靠着上一世从沈疏雨身边学到的皮毛,操控舆论。 她一个下城人无权无势,尽管她将事实在同学面前澄清,也拿不准孙琦一定会向自己道歉。 她没有权势,不能在事实面前,强行压制孙琦对自己低头。 她只能以小博大,利用舆论对孙琦单方面施压,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可怕,为了在学校里生存下去,不得不向自己求饶。 虞默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上一世的沈疏雨,该不该对此感到庆幸。 她怨恨极了跟沈疏雨的那八年,恨不得把那一切都从自己这一世的记忆里抹掉。 可是也就是以为这八年跟在沈疏雨身边的浸染,她才能在今天利用舆论去反击那些讽刺轻蔑自己的人。 她恨她。 想忘记她。 却发现很多时候自己无法忘记。 她的习惯,她无意间的浸染,早已刻入自己骨血。 只能淡然,不会消失。 可虞默最学不来的,就是淡然。 . 夜色沉沉,石青色的小洋房安静的在绿藤环绕的院子里矗立。 一楼巨大的落地窗轻掩窗帘,撒一院子的暖黄。 沈疏雨穿着一条欧式宫廷风睡衣慵懒的侧卧在沙发上,奶白色的腿在裙摆下交叠斜放,若隐若现。 灯光打下来,绸缎流光,曲线匀称,稚嫩中透露着诱人。 沈疏雨捧着一个pad,信手点着a大附属女高的论坛。 她看着李卿卿给自己分享这个匿名帖子有了一个【hot】的标志,满是欣慰。 虞默上一世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公关手段也被她学去了些。 现在就算是没有自己的庇护,虞默依旧可以把这件看似以卵击石的事情做的漂亮,毫无破绽。 “小姐在看起来心情不错?”赵妈温好了一杯牛奶给沈疏雨端了过去,看着沈疏雨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打趣儿道。 “嗯。”沈疏雨点了下头。 一声沉重的钟声随之响起。 两根长短不一的金色钟表的指针成九十度落在钟表上的罗马数字上。 已经是晚上九点的时间里,沈霖还没有从饭局上回来。 “哎,夫人怎么还没回来?”赵妈说着就皱起了眉头,转身回去了她的厨房。 她在炉子上一直温着的醒酒汤都要温干了。 窗外闪过车灯的亮光,开关车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妈闻声朝窗外看去。 李秘书正毕恭毕敬的打开了沈霖后座的车门。 “你说巧不巧,说夫人,夫人就回来了。” 赵妈说着就关了醒酒汤的火,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一阵寒风从门口吹入屋中,沈霖径自走进了屋中。 她喝了点酒,眼睛微眯,几分游离。 却依旧气场不减,甚至因为她身上的一袭红裙平添了几分惹火的诱惑。 沈疏雨也从沙发上起身,主动过去搀扶沈霖坐到了她常坐的沙发上。 “妈妈。”沈疏雨轻唤着沈霖,将赵妈准备好的醒酒汤递到了沈霖面前。 她轻靠在沈霖沙发的一侧,试探着问道:“今天酒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叔叔不是说八点就可以到家了吗?” 沈霖示意沈疏雨先将汤药放到茶几上,又摆了下手让她坐过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孙家想转型的事情吗?” “嗯。”沈疏雨点点头,坐到了沈霖身边。 “我对孙家目前的发展形势不是很看好,并不想让他们家入驻咱们家的商场,几次搁置。孙名义这个人,就像一块粘人的橡皮糖。”沈霖一想到孙名义就不觉得头疼加重了几分,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穿插在黑发间,用着几分力气的揉着脆弱的太阳穴。“孙家真是一天比一天要不懂规矩了。” “那妈妈同意了吗?”沈疏雨问道。 沈霖虽然是吃醉了酒,但在酒会上她还是始终绷着一根弦,“他们想入驻,哪里这么容易。” “我这里有个东西想给妈妈看一看。”沈疏雨说着就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校园论坛的帖子,递给了沈霖。 沈霖扫了一眼帖子里孙家被扒出来的产业信息,不屑靠回了沙发椅背上,伸手将pad还给了沈疏雨:“这东西,也就是你们这些没有进入社会的学生会大惊小怪。难道你也觉得新奇?” 沈疏雨接过pad,面对沈霖的质问,对答如流:“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利用这件事,让孙家学乖一点就好了。” 沈疏雨知道狡猾如沈霖,肯定早就摸清楚了孙家产业不明,空有虚壳的事情。 她要做的是借助沈霖之手把孙家打回原形。 沈霖看了眼她的小狮子,轻抚着她的手背,问道:“你是想说,接着这件事拒绝他们?” 沈霖从不避讳跟沈疏雨讨论这些事情。 毕竟沈疏雨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是要将她培养成她最好的继承人。 沈疏雨轻抿了下唇角,答道:“当然不是,借着这个由头随意打发了他们是下策。不如借这件事敲打他们,假借宽容,让他们入驻。最后合约上规定的他们达不到,待不过一年就不得不撤退。” “嗯,这才是我想要的答案。”沈霖满意的点了下头。 “疏雨,你要知道不着痕迹的打压才是我们的目的。就算是孙家今天这般无礼,我也不会明天就直接拒绝他们。你要记住,让这种人坠毁很简单,但是要让他坠毁之后再也无法重新站起来,是要用心思的。”沈霖教导道。 “我记住了。”沈疏雨点点头。 这段话上一世沈霖在沈疏雨第一次拿出令她满意的答案是也对沈疏雨这么说过。 她从不吝惜,将自己的所有都教授给沈疏雨。 但她也从不考虑沈疏雨的感受,将她按自己的意志培养。 沈霖又拿过了沈疏雨手里的pad,翻回了刚才看过的帖子。 她抛下了商人的眼镜,仔细的看了一下,察觉到一丝熟悉。 沈霖别有意味的看着沈疏雨,问道:“那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敲打一下孙家比较好呢?” “明天上午,趁这件事还在发酵没有被学校控制前,这样比较好施压。”沈疏雨答道。 沈霖笑了一下,眼神中杀出一丝狡黠,“这件事,你有参与?”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妈妈觉得呢?”沈疏雨丝毫不慌,反而反问着沈霖。 母女两人相视而看,目光平静。 却在相交的一瞬,似有火花迸现。 寒潭冷水一潭比一潭的深不可测。 沈霖觉得自己这的女儿愈发像一头狮子了。 她敛了眼神,重新看回热闹的a大附属女高论坛,感叹了一句:“主导这件事这个人很聪明。她知道揪住一个头无限放大,懂得利用舆论扳倒比自己大的敌人,在你们这个年龄已经很不错了。” 沈疏雨勾起了一侧嘴角。 心里荡漾起小确幸的涟漪,比自己受到沈霖的夸奖还要高兴。 而后沈霖在沈疏雨的耳中清晰的啧了一声,“只是可惜了,是个下城人。” 沈疏雨刚在心中荡起的涟漪瞬间消散,眼神闪过一瞬的警惕。 她摸不清沈霖这句话的意思。 “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沈霖抬眼看向了沈疏雨。 沈疏雨在沈霖的眼眸中看到的多得是玩味,而非厌恶。 这让沈疏雨稍松了一口气,答道:“不知道。” “你记住,看一件事是谁做的,就去找整件事的最大受益者。整件事都是在为这个叫虞默的孩子正名,还有人用了很多笔墨去抨击下城人低贱这件事,太明显了。”沈霖玩味的笑了一下,“我相信明天这个王主任就会去找这个叫虞默的人了。” 沈霖看着屏幕上高频出现的“虞默”二字。 她记得虞默,沈疏雨就为了她曾跟自己顶撞。 不止一次。 她对小孩之间的争斗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 她更多的想隔山观火。 她想看这个叫虞默的被自己女儿所关注的下城人,能在a大附属女高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祝这个孩子好运。” 沈疏雨在心中笑了一下。 妈妈,您应该祝王主任好运。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昏暗漆黑的一夜,将明媚的光落在大地,驱散了阴霾。 运动会的第二天如约而至,大家都对昨晚论坛里的两个主人公好奇的不得了。 只可惜,当所有人想要窥见她们俩真容的时候,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都没来。 “话说孙琦怕了不来我可以理解,可是虞默不来就很费解。哈——”冯若宇托着下巴看着观众席下不断有眼生的妹子往自己班看的情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就是原因啊,这个女人仗着自己身上有伤,请了假补觉,等到十点多才来呢,要不是有3000在,我怕是她都不来了。”这么说着昨晚也跟着熬了个通宵的魏籁也打了一个哈欠。 “哎,你说闹这么大,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冯若宇好奇的问道。 “我觉得校长一早看到这个整个人都得炸了。”周秦回味的看着他们五个人昨晚打下的江山,拖着下巴大胆的推断道。 一阵晨风吹过,将操场大喇叭里的音乐送到了教学楼。 活泼的音乐无法却抵消校长办公室里低沉的气压。 “校长关于今天早上校园论坛乱成一团的事情,您听我解释,都是有原因的。我昨天都已经跟那个传媒部部长姜晨吩咐好了,让她严格把控校园论坛,没想到她会玩忽职守,导致了今早这样混乱的局面。”王主任看着在书架前踱步的吴元庸,手指微微颤抖。 要说别的老师不在意这种学生论坛就算了,王主任一个做贼的人还不谨慎,就活该了。 可能也是王主任坏事做多,无所畏惧,早就忘记了什么是谨慎二字。 他在明明知道这种事情要紧瞒,不能出纰漏的前提下,昨晚还是去喝酒聚会了。 然后如常日一般酩酊大醉,仰头大睡。 直到今早校长给他打电话,他这才知道校园论坛出事了。 “我看,学生们都对你包庇孙琦同学的事情很不满啊。”吴元庸停下了步子,语气温吞问着王主任。 可王主任却觉得仿佛有无数触不到的寒箭刺过,插得他浑身发凉。 他心里清楚被吴元庸知道的事情可能不止是校园论坛这么简单,还有更大的雷在等着自己。 校园论坛里的帖子正是那点燃了雷引子的火星。 “王主任,这些年,你可没少吃学校的好处吧?”吴元庸缓缓的坐下,开始了他的发问。 烂根在土里扎久了就该拔掉了。 太阳慢慢的升上天空,阳光透过天井打在寂寥的走廊上。 沈疏雨半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长睫轻垂,一双眼睛远远的注视着,却又缥缈无目的。 她靠那里,所有的阳光就笼在了她身边。 金灿描摹着她的身线,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 微风徐徐吹过,顽劣的撩动着沈疏雨的长发,精致的脸庞不失凌乱的美感。 安静的走廊空无一人, 仿佛遗世独立。 一霎风过长廊,沈疏雨长发掩盖的侧脸下,浮现出了一抹沁人的笑意。 在沈疏雨的视线里,王主任正耷拉着脑袋从校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看来历史的轨迹即使被她干涉过,还是按部就班的推动了。 沈霖毕竟还是在商场里浸泡了久了,对于学校的情况已然不是很清楚了。 她忘记了学校最大的人物是校长,王主任再怎么在下面波动风雨,如果这事被放到校长面前。 王主任就是死路一条。 沈疏雨正目送着王主任最后一次回到他的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已经十点了该回去看虞默的三千米了。 一路上,迎着和煦的春风,沈疏雨不断的收到李卿卿催促的消息。 操场跑道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经过昨天那个一闹,虞默在学校里算是出了名了。 那张虞默跳远的神图被传遍了论坛。 大家都好奇,不知道照片上那个眉宇气昂,颇有几分英气的少女是否亲眼看到也是这样飒爽。 沈疏雨看到这幅景象颇有些诧异。 人群熙熙攘攘,根本没有她落脚的地方。 就在这时,最靠近跑到的一侧传来了李卿卿的声音:“疏雨,快过来!” 沈疏雨看着在人群中对自己挥着的那双手,终于体会到了“庆幸”一词的意思。 时间紧迫,沈疏雨不顾平日的礼仪,伸手略带着点粗鲁的轻拨开人群,一点一点的挪到了李卿卿那里。 就在沈疏雨站稳到李卿卿身边的一刻,“砰”的一声,发令枪就被打响了。 小组的人都攘攘的靠近内侧跑道,沈疏雨跟众多捕捉虞默的目光一起,在队伍前排张望了一会儿,却发现虞默跟魏籁并列在一起,匀速慢跑在小组的中部。 相比于身旁有些紧张的魏籁,虞默并没有被外面这一圈好奇的目光所影响。 虞默眼神专注,摆臂有节奏。 这可能就叫做因祸得福吧。 上一世在上城区常遭受的比今日还要灼热的白眼让虞默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操场上方不被拘束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虞默的脸上,干净清爽。 浮动的空气撩拨着她的鬓边零散的碎发,写意似的描在她的侧脸,增添了几分洒脱。 “这是虞默吗?比照片漂亮哎,好白啊。” “我有点心疼妹妹手臂上的伤,啧啧,真是孙琦不做人啊。” “天啊,这个妹妹的腿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太期待虞默分化了,她一定得是alpha的吧。” …… 沈疏雨目光始终追随着虞默,她听着一旁几个人的讨论,面容平静。 只是在心里,她偷偷的对虞默的小迷妹的话表示无比赞同。 她的虞默真的好耀眼啊。 三千米说起来很慢,但真的跑起来时间就过的快多了。 操场上加油声愈发的响了起来,第一名第六次冲过终点时,终点的老师敲响了锣鼓,示意还有最后一圈。 长跑真的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力,不是说你一开始冲的有多靠前就一定能稳住前排的。 六圈半下来,虞默稳步匀速,渐渐的由中游位置,变成了偏前的第四第五位置。 魏籁跟上一世一样,渐渐体力不支,勉强的位于前面。 虞默看着前面几个人,轻吐了一口气。 就算她再匀速保持体力,这么几圈下来腿部的酸胀还是无法避免的泛了上来。 只是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拿第一,不会这样放弃的。 虞默开始慢慢提速,外道超过了第三第二名。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逐渐逼近了刚刚成为第一名的同学。 但是令人感到可惜的是,每次虞默提速总是差一点就超过了第一名。 一圈已经过半,虞默紧咬着第一名,两人相持不下。 操场参加比赛的同学们的名字交织在一起,加油声震天一般的响。 李卿卿更是站在前排疯狂的给魏籁喊着加油。 沈疏雨看着李卿卿,眼里藏着羡慕跟钦佩。 她不敢。 这样放肆喊叫的行为,在沈疏雨所受的教育中,不是她该有的。 很快虞默跟第一名就焦灼着拐过了这场比赛的最后一个弯道,在她们面前的就只剩下最后的一百米冲刺了。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周围像是突然沸腾起来了一样,所有人都在疯狂的喊着加油。 她深陷在着场狂潮中,一双眼睛紧锁着拼命想要越过第一名的虞默,不觉得紧攥了五指。 虞默再一次提速了。 沈疏雨知道这也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可是第一名同时也提起了速度。 虞默与她又差了那么一点点。 沈疏雨看着就差的这一点点距离,焦急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周围的加油声越来越大,擂得沈疏雨心跳跟着狂跳。 沈疏雨看着周围都在疯狂的同学,手指攥的越来越紧。 她真的好想也喊给虞默那份属于自己加油啊…… 她真的好想好想…… 终于,沈疏雨的谷欠望冲破了周身禁锢的锁链。 她闪着一双装满激动的眸子,放肆对着就要跑过来的虞默大声喊道:“虞默!加油!就差一点点了!!” 这一声加油声穿过鱼龙混杂的声音,直直的穿过了虞默的耳膜。 这是沈疏雨的加油声。 这一道声音带着前后两世的力量,狠狠的拍在了虞默的身上。 已经精疲力尽的虞默的心脏猛然一滞,而后愈发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就像是一直被卡在身上的一股力量终于得到了解放,虞默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终在沈疏雨紧紧盯着的视线里,虞默超过了一直在提速的第一名。 直直的冲那条拉起来的红绸子奔去。 明媚的阳光照在沈疏雨的脸上,她的眸中满是溢出来的笑意。 沈疏雨从来没有这般激动过。 她竟在万人瞩目的人群中跳了起来。 欣喜跟激动就像珠子一样,从沈疏雨的身上掉下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李卿卿又看到了那朵怒然绽放在沈疏雨脸上的花朵。 只属于虞默的花朵。 李卿卿意识到。 其实沈疏雨是沈氏集团老板的独女如何,是上城区金贵的沈家大小姐又如何。 她沈疏雨跟自己一样,是这世间千千万万中的女孩子之一而已。 她也该有女孩子的明媚活泼与鲜艳。 属于胜利者的红色绸缎环绕在虞默的身上,汗水一颗一颗顺着她流畅的下颌线滑落入她的肩颈。 周围的欢呼声骤然响起,而虞默却没有心情享受这独属于自己的欢呼。 她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踉跄的被周秦跟冯若宇扶着慢走。 虞默脑海里一片混沌,她感觉自己被阳光笼罩着,视线里有一道七彩的太阳光环。 而在光环里的,是沈疏雨那张她从未见过的写满激动的脸。 她是为了我才这样激动的吗? 虞默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她可是沈疏雨,自己的死都不曾撼动她脸上表情的沈疏雨。 怎么会为了自己这3000米夺冠而激动不已。 就在这虞默休息喘息之际,一个人影带着口罩帽子,躲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走到了虞默跟前。 “虞默,我们能谈谈吗?” 孙琦说着就摘下了自己的帽子,眼下一片遮盖不住的乌青。 第31章 原本欢脱雀跃的气氛逐渐在四人所处的角落冷却了下来。 冯若宇跟周秦警惕的搀扶着虞默,生怕孙琦又作什么妖蛾子。 虞默平息了一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反问道:“我不知道我跟孙琦同学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孙琦轻吸了一口气,语气诚恳,全然没有了昨天的嚣张态度,“昨天上午的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道歉,你放我一马。” 不过诚恳是一回事,敷衍又是另一回事。 虞默没有从孙琦的语气中听到半分歉意。也没有看到孙琦脸上的悔意。 虞默知道有些时候,一个人的道歉并不是源于内心。 孙琦现在只是迫于舆论的压力,急于解决这件事,好让她自己得到解脱,才不得不向自己低头。 虞默原本也没有奢望过得的孙琦真挚的道歉。 她不是圣人,自觉感化不了孙琦。 她要的只是孙琦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为自已讨一个公道。 “那你打算怎么跟我道歉?”虞默问道。 “什么?”孙琦脸上明显的表情凝滞了。 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孙琦以为自己到虞默面前就会说了这句话,就会得到她的谅解。 毕竟她只是一个下城人。 自己给她个面子道歉,她也乐呵呵的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行了。 “孙琦同学不会以为你做的这一切只一句‘对不起’就能了结吧?”虞默笑了一下。 孙琦不知道怎么做没关系,她可以耐心的告诉她,怎样才算是真挚的寻求谅解。 “我要你对这件事做出文字道歉,放在你的个人账号置顶一周。” “不可能!”孙琦当即就否定了虞默这个要求。 这样的屈辱,向来自负的孙琦怎么会同意。 “既然孙琦同学不肯道歉,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虞默冷冷的扫了孙琦一眼,招呼着冯若宇跟周秦就要离开。 孙琦看着虞默离去的背影,不觉收紧了双拳。 她现在无比迫切解决这件事情。 孙琦也不知道学校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被孙名义知道的。 原本就被昨晚的事情折磨的身心俱疲,噩梦连连的她一早就被孙名义叫到了书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孙琦虽然是孙名义的女儿,但她不是唯一的,更不是最受宠爱的。 孙名义怒火中烧,指着她的眉心,警告她,如果这件事情她不处理好,就把她送回c区老家。 孙琦的脑中嗡的一声。 那可是她最看不起的下城区! 她是死都不能回那里。 云彩飘过孙琦的头顶,将这角落最后一抹光也夺走。 孙琦心中焦虑又不安,抬脚追上了已经离开的虞默。 “我答应你,还请你也高抬贵手。” 她妥协了。 跟回到下城区相比,置顶一则道歉声明根本不算什么。 “等孙琦同学把道歉声明挂上,我自然也说到做到。”虞默并没有因为孙琦这个同意就彻底放松。 她在没有看到自己满意的结局前,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好……我现在就发,总可以了吧。”说着孙琦就拿出了手机,当着虞默的面打开了自己校园论坛的个人主页。 虞默看着孙琦噼里啪啦打在屏幕上的字,不满的挑了一下眉头。 她按下了通篇都在给自己找借口的孙琦,要求道:“我的诉求就两个项,一、承认是因为你突然闯入跑道才造成的事故,对我表示歉意。二、对你昨晚对我的造谣澄清,并对我以及被你诓骗的同学表示歉意。” 孙琦敲着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虞默,还想讨价还价。 可虞默的眼睛冰凉,写满了不容置喙。 孙琦又把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硬着头皮删掉了自己已经打好的说辞,换上了虞默刚才口述的道歉声明。 “这样可以了吧?”孙琦把自己打好的声明递到了虞默面前。 虞默仔细的看了一遍孙琦的道歉声明,满意的点了下头:“记得,七天。” “我知道。”孙琦应道。 说话间,孙琦紧攥的手机就不停的震动了起来。 嘲讽围观同她预料般的如潮水涌了过来。 可那又怎样,这是她自找的。 虞默对孙琦提不起半分怜惜,不再多看她一眼,抬脚离去。 阳光带着释然的清爽迎着虞默从角落走过来,像是洗涤般的淋在她身上。 虞默从来没有像刚才一样痛快过。 她刚刚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争得了公平,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上城人对自己低下了他们所谓高贵的头颅。 李卿卿正给累趴了躺在绿茵地上的魏籁揉着肩膀,远远的看着虞默几人朝这边走了回来,忙问道:“我说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怎么跑完3000就没影了?” “就是,刚刚曲文窈可来了,人家可等了你好一阵没等到你,就又走了,啧啧啧……”魏籁打趣儿的看着虞默,却受到了被李卿卿迎面的一掌。 “你猜猜我们刚才碰到谁了?”周秦卖关子道。 “孙琦!”冯若宇可是憋不住话,还不等李卿卿问就说了出来,“她来给虞默道歉了!” “嗯?!”魏籁如同诈尸一般从地上坐了起来,她看着虞默,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快?” “你看她的校园个人主页置顶。”周秦说着就把孙琦的主页展示给了还不知道这回事儿的两人。 “要我说,咱们这一战打得实在是漂亮!不如庆祝一下吧!”冯若宇现在想想刚才孙琦脸上忍气吞声的样子,就觉得爽。 “好啊,那咱们待会儿就翻出去庆祝吧!”魏籁把手机往腿上一扣,刚才还失神的眼睛现在满是神采。 “下午还继续开运动会呢,你可是体委。”李卿卿提醒道。 “没关系,我就说我3000米太累了,得回家养着。反正刚才我快死了样子,所有人都见到了。”魏籁这下倒一点都不觉得刚才自己累瘫在李卿卿怀里丢人了。 “那去哪里庆祝?”虞默问道。 “去下城区吧,你也带我们去长长见识!看看下城区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冯若宇提议道。 虞默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提议,应道:“那我就先带你们去我家那一片逛逛,晚上去我家酒店吃饭,怎么样?” “好啊,好啊!”魏籁激动的频频点头。 “说起来庆祝,咱们要不要请传媒部部长吃顿饭啊?要不是她给咱们开路,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周秦问道。 “我觉得得请,她这么做得受不少责骂。”虞默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吧,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周秦说着就拿出了手机,给姜晨拨了过去。 一阵铃声却在周秦播出电话的一瞬,应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周秦疑惑的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姜晨正张望着朝这边走来。 “姜晨?”周秦既惊讶又惊喜的喊住了姜晨。 “哎,周秦?”姜晨立刻紧走了两步,到了跟周秦几人跟前。 “你在找人?”周秦亲昵的拉过姜晨的手,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一小盒甜品。 “对,你们有见到沈部……沈疏雨吗?”姜晨觉得沈疏雨应该跟周秦她们是朋友,便打听着问道。 “疏雨刚才被她们部的部员叫走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转达。”李卿卿答道。 “我就是想来谢谢她。多亏了昨天沈部长来找我说你们这件事。要不是她,我今天怕是给跟着孙琦王主任一块被咱们同学骂了。”姜晨说着还对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情感到无比的庆幸。 “你的意思,是说学委说服的你?” “真的是沈疏雨?她怎么说服的你?” …… 周秦几人着实是吃了一惊,围着姜晨盘问了起来。 李卿卿看着真相被揭开,面不改色的把视线挪到了虞默的身上。 虞默并没有李卿卿想象中会脸上表现出多么复杂的表情,反而异常平静。 只是,就像是那看起来平静的海面。 虞默的心中已然被这句话掀起了万张波涛,暗流四起。 她明明昨天两次拒绝了沈疏雨的好意,可是为什么沈疏雨还要帮自己。 这件事与她沈疏雨没有任何关联,甚至也不会影响她的利益。 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今天不是遇到了姜晨,她是不是要把这件事一直瞒着不说。 这样不是她沈疏雨的做事风格。 应该说,这一世她遇到的沈疏雨所做的事情好像都不会是她上一世所熟识的那个沈疏雨做的。 这几天来虞默跟沈疏雨相处的片段在虞默脑海里扑面而来。 刚才冲过终点时沈疏雨那张素来清冷没有表情的脸上,骤然绽开的笑容在虞默脑海里定格。 接近正午时分,操场上空的太阳炽白灼热。 虞默心中莫名翻涌上一腔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的情绪。 这时,事件的主人公正提着六杯奶茶缓缓朝几人所在的绿茵场上走来。 她身子笔挺,一双细长匀称的腿优雅的摆动着。 裙摆之下,黑色长筒袜微微箍着缀着一丝少女肉感的大腿,雪白的肌肤像是糯米团子般可口诱人。 “学委回来了。” “快,我们要去好好感谢她。” 说着,几人就走到了沈疏雨身边,帮她拎过了手里的奶茶。 一张张小脸都挂着感动的笑容。 沈疏雨懵了一下,而后她看到了站在虞默旁边的姜晨,就明白了。 她的事情怕是已经被姜晨和盘托出了。 “学委,你做好事怎么不留名的?”魏籁问道。 “举手之劳。”沈疏雨淡淡的答着,余光却在偷觑着虞默。 虞默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看着自己。 但也没有像前几次那般侧颜如寒冰般令自己心悸。 她知道了,她也不排斥厌恶。 这对沈疏雨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不如这样,那待会我们去庆功,学委跟姜晨也一起来吧!”魏籁提议道。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我部里还有点事,得赶紧走了。”姜晨本就不擅长交际,想到要跟这么几个自己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她果断选择遁逃了。 “那学委呢?”周秦问道。 沈疏雨欣然应允:“好。” 虞默没想到沈疏雨会答应跟她们这些人一起庆功。 她紧抿了一下嘴唇,冷冷的对沈疏雨讲道:“我们可是去下城区。” 也做驱赶,也做提醒。 “我知道,我去。” 沈疏雨直白毫无掩饰的看着虞默的侧脸。 声音就像梅子撞酒,琳琅干脆。 只要有虞默在,哪里她沈疏雨都乐意一同前往。 第32章 响彻天际的操场大喇叭终于在中午的时候被按下了暂停键。 湛蓝的天空下红砖白瓦,幽风阵阵吹拂过怒放的连翘花,满园的香气。 午间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安宁闲怡。 除了学校用来堆放损坏教桌椅的西墙角。 “虞默你落地了吗?”冯若宇一边望着风,一边小声的对墙那边的虞默喊道。 “落了,快下一个!”虞默拍了自己身上的土,催促道。 “疏雨,你上。”李卿卿见势鼓动沈疏雨第二□□过去。 沈疏雨也明白李卿卿的意思,点了头,抬脚便攀上了堆在墙边的教桌椅。 魏籁几人原本还以为要上前帮她,结果袖子刚撸好,一抬头。 沈疏雨几下便踩在了垒在最高处的椅子,轻轻一跃就攀坐到了墙头。 灵巧的就像是一只猫。 魏籁的下巴都惊掉了:“学委会□□啊?” “不会。”沈疏雨轻喘着,如实答道。 她的心里像是揣着一个弹力小球般,砰砰的在心脏里弹着,一下一下打在心口。 这是沈疏雨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能上来全凭的一腔孤勇。 还有在那边等自己的虞默。 沈疏雨护着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朝虞默的那一侧。 虞默的视线里,一双匀称雪白的长腿垂下了面前的红墙。 白衬衫,棕黄格裙。 沈疏雨谨慎的挪动着自己的身子,手臂反撑在红墙之上,纤细的小臂缀着一条金色手链,格外漂亮。 墙头的风轻轻吹拂,几缕碎发掠过沈疏雨的脸庞,将她的清冷打破,平添了几分少年气的飒爽。 阳光融融,沈疏雨清澈灵动的眸子无意擦过虞默的眼睛。 虞默滚了一下自己的喉咙。 “你能接着我吗?” 沈疏雨声音轻轻的落进了虞默的耳中。 她期待的看着虞默,想要得到一个肯定。 可是虞默却笔挺的站在梧桐树下,抄着运动服的裤口袋,一动不动。 她不怎么想跟沈疏雨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想要拒绝。 沈疏雨轻舐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她不想她拒绝自己。 她尝试着想虞默示弱道:“虞默,我害怕。” 沈疏雨的声音在最后一个音节颤动了一下。 虞默的心尖儿也跟着颤动了。 虞默大有掩耳盗铃之势的轻咳了一声,把手伸出了口袋,带着点不耐的站到了墙下面,“好吧,快下来。” 沈疏雨看着虞默慢慢朝自己伸开的手臂,尽管脚与地面巨大的距离落差让她心里满是不安,她还是用手压着裙摆,双腿轻轻一蹬,跳了下去。 只要下面有虞默在,沈疏雨就有无数的勇气,不顾一切的奔向那个朝她张开的怀抱。 沈疏雨觉得一瞬间身上充满了失重感,灵魂像是要被抽空一般都聚集在了她的头顶。 她腿部重重的落在地上,一阵刺痛麻感。 而后又是一阵温暖。 她跌进了虞默的怀里。 两颗不同节奏却同时都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碰在了一起。 沈疏雨的唇贴在虞默耳后。 温吞的气息一股一股的扑在她敏感的肌肤上,灼烫跟酥麻搅在一起。 新叶密织的梧桐树下,光阴斑驳。 虞默视线里的所有阳光都打在了沈疏雨现在少女般稚嫩的脸上。 沈疏雨如记忆中一样的漂亮。 却又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灵气。 像是一具精致的娃娃,有了人类的感情。 “虞默!学委没事吧?!”魏籁的声音从墙那头传了过来。 虞默恍然清醒,生硬的推开了怀里的沈疏雨。 她刻意躲开着余光里的沈疏雨,声音大了几分:“没事,下一个!” “那你接着我点啊!”魏籁说着就从墙头露出了脑袋。 虞默跟刚才一样站到了魏籁的墙下,也同样的向魏籁伸出了手臂。 酸麻刺痛迟钝的在沈疏雨全身蔓延。 她就这样被虞默抛弃在了一旁。 . 从a大附属女高到虞默家所在的下城c区,步行只用十五分钟。 几人三两一组,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也不觉得累。 沈疏雨这还是第一次跟着虞默来她家所在的c区。 这里没有a区繁华甚至于奢侈的高楼大厦,随着周在的景色递进,b区的高楼逐渐矮了下去。 老式洋房居民楼,临街的各种商店,大型超市,中小规模的酒店。 这里的画风就像是沈疏雨在艺术画展所见过的老式画。 老旧的背后满是时间沉淀的韵味。 几人跟着虞默穿过几条街道,就在一个过街天桥,虞默远远的眺望着对面的一个大型娱乐广场,兴奋的指着,“前面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新海路娱乐广场了,最近那里有个什么大型活动,吃的喝的玩的都有,特别热闹。” 魏籁也跟着虞默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拨开层层遮挡着的树叶枝杈,一个被各种建筑环绕的大广场出现在魏籁的视线里。 虽然是大家想象中的游乐场的样子,但也是热热闹闹,满是流动的人。 一行人刚到新海路娱乐广场,就被里面的景象震撼到了。 各种简易棚子搭起来的小吃制作间,可移动简易游乐场设施,以及震天响的各种音乐。 虞默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如自己预料的一样,看到了几人脸上的诧异跟迟疑。 她知道这副场面跟她们几人所在的上城a区处处都霓虹灯彩的景象出入实在太大。 虽然虞默已经对这几人看到这里会打破眼镜有了心里预备,可是当真的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表露出来时,虞默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她笑着尝试打破这一瞬凝的气氛,道:“是不是你们这些上城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咱要不换个地方?” “不用,这里就可以。” 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愿意进去这个地方的人竟然是沈疏雨。 沈疏雨站在里虞默最远的地方,却是唯一一个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失落的人。 她愿意陪她去这种地方。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样陪着自己一样。 虞默诧异的看着沈疏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觉得最不可能会跟着自己进来的人就是沈疏雨。 沈疏雨坦然的看着虞默,反问道:“你不是一路上都在说这里很好玩,你很想来吗?怎么不带我们进去看看就要走?” “对啊。”魏籁跟在沈疏雨后面附和道。 她已经很快就消化了这场面所带来的冲击,大大咧咧的揽过来虞默的胳膊:“走啊,带姐妹儿几个见见世面啊!” “是啊是啊!”冯若宇跟周秦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几个人簇拥着虞默跟着她走进了个娱乐广场。 虽然说这个娱乐广场看着其貌不扬的,等到真的进去几个上城区的孩子却发现这其中别有洞天。 各种小摊游戏她们见都没见过,新鲜感与快乐交织,堆满了整个广场。 沈疏雨其实是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幼稚的,抄着校服口袋,默默的跟在队伍最后。 她静静的看着虞默即使精神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可是依旧如她躯壳一样像个十五岁的少女跟魏籁她们穿行玩闹,不觉的嘴角上扬。 沈疏雨很久没有见到虞默像最近这样灿烂的笑了。 她还记得以前的虞默也是很喜欢笑的,每天跟在自己身边就像一个永不落日的小太阳。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默不经常笑了。 慢慢的,她就不笑了。 过去沈疏雨不懂,只以为是虞默自己变了。 现在沈疏雨知道,是自己亲手把她身上的光,脸上的笑,眼中的深情统统磨光了。 沈疏雨轻垂了下眼睫,落寞中却看到了路过摊位的捞金鱼游戏。 “同学要不要来?”摊主老头看着沈疏雨,很有眼力见儿的朝她递去了一个纸网。 沈疏雨看着在简陋的塑料盆中依旧拼命摆动尾巴游动的金鱼们,像上世每次路过水族馆一样,有一种想把它们带回家的欲望。 沈疏雨在摊位前优雅的蹲了下去,接过了老板递来的纸网。 虞默看着身边这两对cp都各自各的一起玩起了摊位上的游戏,不愿意做那个吃狗粮的人,抄着口袋转头想去玩刚才没有玩过瘾的射击游戏。 一扭头,她却看到了不远处金鱼摊前屈膝蹲着的沈疏雨。 她的头顶正好有一颗简陋的灯泡。 日暮逐渐昏沉,唯有她附近闪着灯光。 周遭喧嚣,唯她宁静。 遗世独立般定格在人来人往的青石板小路上。 沈疏雨低着头,长睫之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眼神专注的盯着塑料盆。 虞默觉得她好像陷入了什么困难,白皙的脸蛋像是揉皱的缎子,掀起了一丝涟漪,久久驱散不去。 就在沈疏雨不知道第几次捞金鱼失败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头顶笼下了一片阴影。 沈疏雨接过老板递来的那只崭新的小纸网,抬头看去。 虞默紧抿嘴唇,正抄着口袋站在自己身边。 她身形笔挺,目光淡淡。 刺眼低劣的灯光逆向打在她脸上,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 沈疏雨的心砰的一下,漏跳了一拍。 她怎么来了? 自己刚才那蠢笨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吗? 沈疏雨现在紧张的跟看到心爱的人站到自己身边却无所适从的少女别无两样。 她向来精明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迟滞的憨意。 心脏慌乱的失了分寸,胡乱的跳着。 “学委就这么喜欢这里面的金鱼?”虞默视线瞟着堆在沈疏雨脚边几十个破掉的纸网,忍不住开口吐槽。 “嗯……”沈疏雨拈着手里的网点了下头,又问道:“虞默同学喜欢吗?” 虞默看着塑料盆里游动着的鱼,眉头一锁,“我最讨厌鱼了。” 沈疏雨原本慌乱的心瞬间被狠狠的拧了一把。 她知道虞默为什么会讨厌鱼。 因为自己喜欢鱼。 “你干什么,放手啊!” 沈疏雨还想跟虞默找点话题,李卿卿的声音突然像是撕裂了一般从不远处传来。 沈疏雨跟虞默近乎同时的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投篮摊位上几个混混似的男人正在试图调戏李卿卿,魏籁想拉着李卿卿走,却被其中一个人推倒在了地上。 “喂!你们干什么呢!”虞默丢下沉疏雨,大声呵斥着跑了过去,出其不意的给了刚才推搡魏籁的男人一拳。 男人被打的一懵,吃痛的捂着鼻子,一抬手全是血。 男人嘴里啐骂了一句,瞬间就爆了自己身上劣质低级的信息素味道,“艹你妈,你想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虞默丝毫不畏惧的跟男人对视着,顺手扶起了在地上魏籁,“诱拐少女!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吗?!” “哎呦,我好害怕啊?小妹妹,还没分化就这么有种吗?”男人嘻嘻呵呵的看着虞默,上下打量着这个还没有分化的她。 “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走!”虞默护着身后的李卿卿跟魏籁,一边恐吓着男人,一边寻找时机拉着她们离开。 可是虞默却忽视了一点,李卿卿跟魏籁都不是她之前保镖队伍的队友。 她们虽然在自己身侧却不能作为自己的眼睛。 而这时,那群混混中的金毛已经趁三人不注意绕道了虞默的身侧。 “虞默,小心!”正在朝这边赶来的周秦眼看着金毛抡起了棍子,恐惧的失声惊叫了出来。 但已经晚了,虞默意识到的时候就没有时间躲开了。 也就那么一瞬间。 虞默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推着后撤。 沈疏雨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虞默的肩膀,替她承接下了那根朝她脑袋抡过来的棍子。 第33章 木棍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重重的落在了沈疏雨的右背。 沈疏雨本就瘦削,右侧的琵琶骨毫无缓冲的挨了这么一棍,一阵无法形容的痛感猛然爆发。 沈疏雨偏银色的瞳仁骤然收缩,嗓音像是哑了一般,只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素白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所有的五官都要被扭曲了一般。 下一秒,酸麻胀疼各种感觉从四处袭来,全部汇聚在了这么一片脆弱的琵琶骨上。 一波又一波痛苦的波浪踏着沈疏雨的神经在她的大脑叫嚣。 沈疏雨护在虞默身前紧搂着她,却觉得一瞬间浑身没有了力气。 几乎就要跌落下去。 沈疏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虞默每次都会义无反顾冲到自己面前来。 只是一瞬间的本能,从不会提前预想挡下这一击自己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因为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所以甘愿拿自己的身体去换。 这一次她没有躲在她身后,她站到了她前面。 也终于保护了她一次。 “沈疏雨!” 这是沈疏雨这一世第一次听到虞默喊自己的名字。 她失神的看着虞默的眼瞳,红棕色的眸子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虞默一只手紧搂在沈疏雨的腰上,不让她跌落下去。 另一只手猛地一伸,反手就握住了金毛手里的棍棒。 她手腕用力跟金毛对峙,同时长腿侧踢一个凌厉的出腿,沉重的马丁靴直直的踢在了金毛的裆|下。 干脆利落,颇有力度。 “啊艹。”金毛瞬间吃痛的捂着那处摔在了地上,像一只蛆虫般痛苦的扭动着。 “小娘们你是不是找死!”为首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两个挨了虞默揍,抄起家伙来就要跟虞默干。 这时候冯若宇跟周秦已经跑了过来,周秦手里拿着几大杯刚买的滚烫的咖啡朝几个混混处丢去,“虞默!魏籁!快跑!” 傍晚温凉的风在沈疏雨的耳边呼啸而过,六个慌忙奔命的少女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区里。 新落下的绿叶被几人路过掀起的风卷在空中,她们身后紧逼着的,是几个刚才在广场上大打出手的男人。 虞默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那个她想要见到的三岔路口。 五个已经分化的低等级alpha混混聚在一起自然比虞默她们六个尚未分化的少女厉害难缠。 但是如果能将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低级alpha群体冲散,局势就可以瞬间翻转,六人就能得以脱身。 虞默回头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那几个混混,对身旁的魏籁跟冯若宇喊道:“咱们兵分三路,谁摆脱了这几个傻逼就在群里报一声平安。” “好!”魏籁拉着李卿卿,冯若宇拉着周秦分别朝一旁的两个岔路口跑去。 虞默带着沈疏雨穿行在青石板随意堆成的小路上,回头看着追上来的混混。 那个被自己揍了一拳头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弟追在她们这一组后面,也就是说冯若宇跟魏籁那两组分别只有一个混混。 虞默不禁松了口气。 她想甩开这蠢笨的三个混混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呼呼……”虞默耳边传来沈疏雨沉重的呼吸声。 从刚才在广场被这几个人追赶,她身边就一直带着沈疏雨。 两只同样修长白皙的手交叠紧攥在一起,从未分开。 “还行不行?”虞默看着脸颊上已经泛起一层隐隐酡红的沈疏雨,想起她替自己受的那一击闷棍,很是心疼。 沈疏雨狠咽下了一口气,她的口腔被冷涩的空气划着,铁锈味从喉咙深处翻涌而上,铺满了她的口腔。 疲于奔命让沈疏雨原本姣好的体能乱了套,背后挨得那一棍依旧不减痛感的撕扯着她的神经。 沈疏雨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她好想停下来,好想休息一会。 但是背后还有混混追逐。 她不想成为虞默的累赘,更不想拖累虞默。 凌乱的长发下一双倔强执拗的眼瞳坚定的看着虞默。 沈疏雨点头道:“行。”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样子,抿了一下被风吹的干涸的唇,像是有话说。 沈疏雨等着,虞默却只是又看了眼身后追赶而来的混混,一言不发的继续带着沈疏雨跑。 虞默跟沈疏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颇有历史的老街巷,四通八达的小巷口子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体貌。 青石白瓦从沈疏雨的眼前呼啸而过,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的感觉在她混沌的大脑交织。 忽的一下,沈疏雨被一个力量狠狠的一拉。 她以为自己要摔过去了,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 沈疏雨被虞默揽在怀里,躲入了一个人迹罕至的破败巷子里。 两侧都是老旧褪色的红砖,脚下是湿淋淋的土地,泥土独有的味道从其中翻涌。 腐烂又潮湿。 只是混在这味道之中的还有另一股沈疏雨熟悉的味道。 她的头埋在虞默的肩颈,皂角纯净不染的味道钻入沈疏雨的鼻腔。 其中还带着一丝温吞不易察觉的奶味。 虽然少了海盐焦糖的味道,但依旧让沈疏雨心安。 “妈的,这两个小娘们跑哪里去了?”一个男人看着不见人影的巷子,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沈疏雨听到男人的声音,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像是在擂鼓一般,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巷口逼仄并不通风,低沉的气压簇拥着沈疏雨,琵琶骨上的痛感愈发的肆无忌惮。 沈疏雨一双手不觉攥紧了虞默的衣角。 修长的手指将轻薄的面料搅在一起,勒得失血泛白。 这时,沈疏雨的后脑勺感到一阵温暖落下。 虞默的一只手安抚般的穿插过沈疏雨如海藻般柔顺的长发中,轻轻的揉了几下。 虞默微微垂眼看着被自己搂在怀里的沈疏雨。 她惨白的脸上只脸颊一片被冷风吹拂过的酡红,一对浓密的长睫在微微颤抖。 她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樱粉的唇微微张开,吐出来的气息忽长忽短,全然没有规律。 沈疏雨就这样依靠在自己怀里,紧张瑟缩的像只兔子。 在虞默的记忆中,沈疏雨从未经历过这样奔命逃亡。 哪怕是成年之后遇到的几次袭击,沈疏雨也都在自己的保护下,安安稳稳的被人护送回家。 更何况她现在才十六岁。 少不经事。 她一定是怕了吧。 兴许是第一次这样被沈疏雨这般需要依靠着,虞默轻揉着沈疏雨的后脑勺,小声安抚道:“别怕,他们看不到这里。” 虞默的这种温暖,这种语气,对于这一刻的沈疏雨来说简直是最有效的缓解痛苦的药。 沈疏雨微微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将脑袋轻放在虞默肩头。 刹那,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带着电流贯穿了沈疏雨的身体。 她真的再次拥抱了虞默。 “大哥,是不是去那边了?”一个男人站着离虞默跟沈疏雨躲藏的巷口附近,却指着另一侧更为宽敞明亮的巷子喊道。 这个巷子两侧都是加盖起来的三层乡村小楼,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只是一堵格外厚重的院墙。 就如虞默预料的,这三个混混果然是没有注意到。 “走走!妈的,老子今天抓到她看我不弄死她!”男人挥手,带着两个兄弟朝错误的巷子跑去了。 随着混混的脚步声离去,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 虞默轻吐了一口气,松开了搂着沈疏雨的手臂,“好了,没事儿了。” 沈疏雨感受着周身属于虞默的体温气息被她毫不留情的抽离。 她贪恋,却又不得不主动跟她分开。 “是到路边给你叫个车回家,还是你叫你家司机来接你?”虞默抄着口袋,没有感情的问道。 沈疏雨抬头看向虞默朝巷口走去的背影。 虞默又跟她分开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刚才亲密的接触就像是一束灿烂盛大的烟花,只一刹的花火,就转瞬消失不见了。 冷却下来的夜空依旧是漆黑一片,就如同虞默现在对自己淡漠的态度。 沈疏雨站依旧站在原地。 她心有不甘,不愿就这样结束。 “怎么了?”虞默见沈疏雨迟迟不跟上来,转头回望着。 却对上了昏暗巷子中沈疏雨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虞默,我好疼。”沈疏雨捂着右侧的肩膀,白皙如绸缎的额上攒起一小波褶皱。 沈疏雨就站在原地,身后是老旧残破的房屋。 她身形单薄,茕茕孑立。 偏银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显眼,装满了脆弱。 虞默坚硬的心上又裂出一道细小的裂缝。 那是沈疏雨刚刚为了她才受到的伤痛。 上一世向来都是躲在自己身后,全身而退的那个人,这一世竟然站到了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下了那记闷棍。 纵然虞默对沈疏雨有再大的怨恨,看到这一世的沈疏雨刚刚这样豁出去,她的心里是感动的。 其实这种事情无论换给谁都会感动的吧? 虞默抄着口袋,思量了一下,问道:“那要不我带你回我家上药,我家离这里挺近的。还是说,我带你去这边的医院,或者……” “去你家就行。”沈疏雨没等虞默说完,便干脆的选择了第一选项。 虞默话没说完,有些不满的看着沈疏雨。 心想还是不跟她这么一个病号理论,便也不在多说什么,只对着她招了下手:“那走吧。” “哎。”沈疏雨欣然,脸上又一次挂上了虞默甚少见过的笑意。 她抬脚出了巷口,走到了虞默身边。 路边娇弱的花向着今日最后一缕光芒,灿烂的开放着。 羸弱却又不失韧性。 第34章 天色有些晚了,一轮金盘般的太阳垂垂的挂在下城区层层叠叠的老旧房屋的尽头。 昏沉的暮色将来往行人的影子拉长,来往车辆匆匆而过,已然是归家团圆的时刻。 这个时间是虞默家酒店最忙的时候,杨爱媛跟虞德财都不在家。 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 沈疏雨换好鞋子跟在虞默身后,来到了她位于三楼的房间。 “你先把衣服脱一下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虞默说着就走到明亮的窗前将窗帘拉了起来。 黄昏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的穿透性,窗帘拉上的一瞬间,虞默的房间里就昏暗了下来。 沈疏雨背对着虞默坐到了一旁的床边,慢条斯理脱掉了校服外套。 然后是针织马甲。 最后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虞默转头便看到了沈疏雨这掩饰在衬衫下影影绰绰的身线。 白衬衫服帖的扎在格裙中,衬着沈疏雨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虞默的手指轻轻摩挲,像是在回忆这只细腰曾在她手心中的感觉。 软若无骨,却又不失韧性。 曾是无数个夜里,虞默眼中百转千回的诱惑。 而后,沈疏雨抬手轻扯,在虞默的注视下又微微褪下了右侧的衬衫。 奶白削薄的圆肩出现在了虞默的视线里。 沈疏雨一半是衣冠服帖,一半却是香肩侧漏。 端庄又诱惑,优雅又妖冶。 虞默的喉咙滚了几滚。 昏暗的房间里攀升起了躁动的暧昧气息。 沈疏雨右侧的琵琶骨被衬衫衣料磨得有些疼,她微微侧过身子想求助虞默:“虞默,你过来帮我一下吧。” “啊?”虞默心底的悸动骤然散开,在被她窥探的那个少女的注视下四处遁藏,“怎么了?” 沈疏雨看着怔忪的虞默,心中了然。 她不动声色的轻声示意道:“你帮我把衬衫扯一下吧。” 虞默闻声忙应道:“好。” 虞默坐到沈疏雨身边,伸出手指捏住了她肩头的衬衫。 沈疏雨身上虞默所熟悉的味道飘然出现,温吞的体温裹着清冷,萦绕在虞默的鼻腔。 虞默的心跳越来越快。 沈疏雨右肩上的衬衫像是拆礼物一般,慢慢的被虞默从沈疏雨光洁的后背剥离。 可就在伤痕被揭露的一刻,虞默的疯狂跳动的心跳戛然而止。 她的眼前那片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长道青紫色的棍棒痕迹。 从右肩的顶点斜着横亘到琵琶骨的最下端。 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将沈疏雨这片青紫放大,刺痛着虞默的眼睛。 虞默这个时候的手指上没有那层磨练出的薄薄的茧子,而沈疏雨的肌肤依旧如她记忆中白皙透亮。 如丝绸缎子一般的柔滑。 少女稚嫩的指尖触碰着沈疏雨青紫周围的肌肤,小心翼翼的检查着:“这里的骨头觉得疼吗?” 尽管虞默的动作已经够轻柔的了,沈疏雨还是在她手指落在伤口附近的一瞬微微战栗了一下。 虞默也跟着沈疏雨颤了一下。 她可以无比冷静的处理自己身上比沈疏雨这道伤痕还要严重的伤口,甚至于看到自己队友的伤口也可以做到这样的冷静。 可是唯独沈疏雨这道伤口,让她看到后脊发凉,触到心尖颤动。 沈疏雨轻咬着嘴唇,轻摇了下头:“不疼。” 虞默松了一口气,“没断就好。”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接下来给你消毒,上药,可能会有一些疼,你忍着点。”虞默说着,又起身到床头抱过了一个大个儿泰迪熊玩偶,放到了沈疏雨面前,“你要是觉得疼就攥它,它不怕疼。” 沈疏雨抱住虞默递过来的大玩具,一双手把它紧搂在怀里。 这句话虞默说着熟悉,沈疏雨也听着熟悉。 那是上一世沈疏雨第一次被虞默标记的那个夜晚,虞默在沈疏雨耳边说的话。 其实第一次被人临时标记并没有那么疼,或者是虞默太过温柔。 月光透过白色窗帘落进房中。 她们在落入海盐焦糖糖块的茶梅酒中翻涌,每一个吻都放肆。 虞默还记得沈疏雨温吞的气息划过她的耳侧那种酥麻。 也记得蜷在自己怀中沈疏雨那眼角眉梢都惹情的红色。 于是,虞默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而沈疏雨清清楚楚的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她面容平静的坐在床上,装作不解的看着虞默:“虞默你怎么了?” 虞默看着沈疏雨那瞳清澈的眸子,只觉得现在的自己龌龊极了。 脸颊红到了耳垂,低着头坐到了沈疏雨的背后:“……没什么,我给你上药了。” “嗯。”沈疏雨轻点了一下头,似是无意的将右肩侧的长发拨到左边。 白皙的脖颈坦然暴露在虞默的眼中。 柔顺的曲线将肩与颈连接,不赢一丝赘肉。 虞默虽然身体还没有分化,可她的精神却货真价实是一个成年alpha。 对于每一个alpha,omega暴露在她面前的脖颈都是致命的诱惑。 更何况还是沈疏雨这样一个宛若艺术品的脖颈。 尚未分化对她后颈并没有那个小巧突兀的腺体,反而是一片平坦白皙,稚嫩的似乎轻轻一掐就能落出水来。 淦。 虞默硬是捏断了手中的棉签。 “怎么了?”沈疏雨注意到了落到地上的面前,问道。 “没事儿,就是这根棉签有点劣质。”虞默说着就随手把手里的剩下的那根小棍丢进了垃圾桶,深呼吸平复着她躁动的心。 虞默又重新取了一根棉签,小心翼翼的点在了沈疏雨的肌肤上。 被碘酒浸润的棉签,擦过沈疏雨青紫的肌肤,又在伤痕上缓缓的滚开。 在灯光下带出一道晶亮的水痕。 酒精渗透下去,刺激着沈疏雨本就被疼痛折磨的神经。 沈疏雨攥紧了怀里玩偶,小脸埋在柔软的绒毛间。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沈疏雨会泻出一两声疼痛难忍的嘤咛。 有意无意的骚挠着虞默的心。 虞默听在耳中,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将动作轻柔轻柔再轻柔。 秒针咔咔的转动着,难熬的上药环节终于过去了。 虞默卸下了一身紧张,轻吐了一口气。 拿着白色西文药膏的手心里全是汗。 虞默帮沈疏雨将衬衫拉回了肩膀,叮嘱道:“好了,记得回家这几天都不要碰水,按时换药。” 沈疏雨轻轻将埋在泰迪熊玩偶中的脸抬起来,“虞默……你以后能帮我换药吗?” “不太方便吧,你家里不是有佣人吗?”虞默收拾着药箱,拒绝道。 沈疏雨轻抿了一下嘴唇,回头望着虞默:“但是这件事我不能让她们知道,她们知道我妈妈就一定会知道的。” 刚刚上药的折磨刺痛惹得沈疏雨眼尾通红,偏银的眼瞳中蒙着一层浅浅的泪水。 我见犹怜不过如是。 虞默本就对沈疏雨心有愧疚,心当时就软了,点头道:“行吧,那就中午午休的时候我们去休息室,我给你换药。” 沈疏雨嘴角轻轻上扬,道:“谢谢你,虞默。” 她悬着泪的眼睛含着笑意,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清冷不减可人。 虞默的心怦然炸了开来。 她觉得这一世的沈疏雨好像真的跟上一世的沈疏雨不太一样了。 她一如记忆中的光鲜,却比记忆中的她更加鲜活。 她在笑,她居然在对自己笑。 虞默想起这些天沈疏雨为自己明里暗里,不计较报答做的那些事情。 心里总是暖的。 或许自己可以放下落在这个沈疏雨身上的那个对于上一世的沈疏雨的怨恨。 只把她坦然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 不爱不慕,也就罢了。 毕竟重来这一生,何必抓着上一世的不甘苦苦折磨自己。 “不客气。”虞默摆了下手,抓起沈疏雨的外套丢给了她,“药也上完了,天色也晚了,回家吧。” 沈疏雨稳稳的接住了外套,点头道:“好。” “这么晚回去,家里好解释吗?”虞默还记得沈霖对沈疏雨极严苛的家教,不由得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跟家里说我去卿卿家了,我妈妈不会怀疑的。”沈疏雨一边穿着外套,一边答道。 “那就好。”虞默点了下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老旧的电灯滋滋的响着,两人勉强并肩的影子被拉长又被缩短。 沈疏雨跟虞默并列走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即使跟虞默相处了八年,沈疏雨发现她能跟虞默聊在一起的话题几乎为零。 路旁粗粝的石砖垒成的花坛院墙上垂下不少已经从寒冬苏醒的蔷薇花藤。 这里不像上城区,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被人为约束着成长。 它们无拘无束,肆意生长,野蛮也富有生命力。 虞默在软件上约好的出租车已经等在了别墅区的路口。 她绅士的给沈疏雨拉开了车门,一只手放在车门框上,目送她坐了进去。 “到家回个消息。”虞默顺口嘱咐道。 虞默逆着光,沈疏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难得还能听到虞默这句关心的叮嘱,沈疏雨心上怦然生出了一株小花。 沈疏雨轻抿了一下嘴唇,对虞默微微一笑,道:“好。” 出租车载着沈疏雨缓缓离开了虞默家所在的这处别墅区。 沈疏雨有些念恋的回头望着刚刚两人分别的路口。 昏暗的路灯下虞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沈疏雨的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一只手抄进了口里。 却在里面摸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 沈疏雨疑惑的把这东西拿了出来。 一只白色西文药膏。 是上一次在学校沈疏雨给虞默放进药袋里的那盒药膏里的一支。 沈疏雨想起刚才是虞默递给了自己衣服。 道路两侧的路灯飞逝而过。 沈疏雨紧握着这支药膏,笑颜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跳跃。 第35章 夜晚的云雾低沉渐霭,朦胧的月光在天边微弱的照着亮。 c区牌照的出租车进不了a区,沈疏雨付了钱独自朝上面的小路走去。 沈疏雨走的缓慢,影子被道路两侧的路灯拉长缩短。 变来变去,始终只它一个。 但她并不觉得孤独。 她的手心里握着那只虞默曾握过的药膏。 小路尽头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少女,她穿着一条黑色针织紧身长裙。 光影之下,身形姣好。 只是那披散的长发下,是一张唬人的青绿色小脸。 ——李卿卿收到沈疏雨的消息,面膜都没来得及洗掉就出来等她了。 “怎么样,跟我说说吧。”李卿卿朝沈疏雨伸去胳膊,沈疏雨自然而然的挽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对普通小姐妹。 “她带我回了她家,然后还给我上了药。”沈疏雨语气平淡,心里却波涛汹涌。 打翻了的蜜糖罐子覆在波涛之上,沈疏雨满心满眼都抹着一层甜蜜。 “哎呀,这些天可终于见你高兴一回了。”李卿卿微微侧目看着沈疏雨,而后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伤的严重吗?” “还好,得养一阵子。”沈疏雨斟酌的答道。 李卿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那你六月份的那个文艺汇演怎么办,最近不就要开始排练了?” 沈疏雨点了下头,答道:“不妨事。” “你以后可别这么傻,就真的这么冲出去替她当这么一下了。”李卿卿现在想想下午发生的那一幕,还是不由得一阵后怕。 如果黄毛手里拿的不是木棍而是抄起了一旁的铁棍。 如果沈疏雨冲的再过一点。 现在她怕是躺在医院里还昏迷不醒呢。 “嗯。”沈疏雨违心的点了下头。 如果是还有一下次,她还是会这样冲出来保护虞默。 沈疏雨知道李卿卿是心疼自己。 李卿卿也知道沈疏雨这是在安抚自己,毫不留情嗔道:“撒谎。” 月色穿过交相呼应的白雪松,将月光星星点点的洒在路上。 沈疏雨跟李卿卿手挽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 李卿卿绘声绘色的给沈疏雨讲着下午她跟魏籁逃命的奇遇。 她依旧如沈疏雨记忆中的笑靥如花,洒脱野飒。 沈疏雨想,这一世的李卿卿与魏籁势必要比上一世圆满。 而虞默肯定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走到了沈疏雨家那幢石青色的小洋房前。 李卿卿冲沈疏雨摆了摆手,道:“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再聊。” “好。”沈疏雨站在门口,目送着李卿卿的身影消失在排排路灯下,拿出手机给虞默回了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大理石做的墙面上反射着柔和的灯光,白炽不减冷清。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沈疏雨看了眼手机,虞默并没有像很久以前那样很快就给自己回了消息。 沈疏雨也知道急不得,换好鞋子便走进了客厅。 “哎呦,小姐回来了?”沈疏雨走路没有声音,从二楼下来的赵妈还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碟清脆的咔哒一声。 “嗯。”沈疏雨点点头,注意到了赵妈手中端着的白瓷餐具。 碗碟里面的吃食像是没有被人用过一般,只是仔细看会发现筷子上沾着点油腥。 应该是用餐的人没有胃口。 沈疏雨问道:“妈妈身体不舒服吗?” 赵妈点点头,“是啊,夫人还说,如果小姐回来了,不要去她的房间看望她。” “妈妈怎么了?”沈疏雨疑惑,以往无论沈霖身体如何不舒服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拒之门外的。 “夫人的信息素有些失控,小姐也到了快分化的年纪了,夫人怕干扰到小姐。”赵妈解释道。 听到信息素失控五个字,沈疏雨瞳孔一霎震颤。 原来沈霖这么早就已经有alpha信息素紊乱的症状了。 上一世他们说,沈疏雨天生反骨,为了一个下城人,把自己的母亲气到了医院,一病不起。 更有造谣揣测说,沈疏雨好手段好心机,借着一只狗,就逼迫了沈霖退位,二十四岁便独掌了沈氏集团。 但明白人都知道,沈霖的身体不可能是突然就垮掉的。 顽疾缠身,必定是日积月累的。 只是沈疏雨怎么没想到前兆居然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就出现了。 而当时的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如果沈霖的身体没有垮掉,沈氏集团也就不会仓促被自己接手。 那么为虞默做的那些个婚后计划便都能实现。 也就不至于到最后连句“我爱你”都没来得及跟她说就与她阴阳两隔了。 “妈妈有叫医生来看一下吗?”沈疏雨问道。 “没有,夫人说只是易感期,叫我们都不要打扰她,她休息一下就好了。”赵妈还是有些担心,小声的在沈疏雨身边讲道:“刚才阿倩劝夫人去医院被夫人轰了出来,正在房间里处理伤口呢。以前小夫人在还能劝一劝夫人,可是现在我们做佣人的人微言轻,去不了作用。” “我知道了。”沈疏雨微微抬头朝二楼西侧沈霖的房间看去。 她明白赵妈话里的意思,并且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扣,扣—— 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了两声敲门上。 在梦魇里挣扎的沈霖骤然苏醒,她看着门口皱起了眉头:“不是说了你们不用再来了吗?” “妈妈,是我。”沈疏雨轻声的答道。 沈霖听到沈疏雨的声音,严厉的声音软了下来,“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我没事……” 话音未落,沈霖房间的门把手就顺时针旋转了一下。 而后一个缝隙出现,房间外明亮的光照进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 沈疏雨被光笼罩着,优雅的走了来。 恍惚间,沈霖将她看成了已经去世的吴珏。 瞳孔是一瞬放大。 而后她又陡然清醒。 这不是吴珏,是她的女儿沈疏雨啊。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复杂的感情在沈霖的心头绞揉。 她伸手轻缕了一下脸侧的长发,疲惫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事吗?” “我听赵妈说妈妈不肯看医生,还把阿倩轰了出去。”沈疏雨没有迂回,直截了当对沈霖的讲道。 “我没事儿,就是易感期到了,信息素有些失控。”沈霖轻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眼睛失了大半的锋芒。 “是真的没事儿吗?如果真的是易感期的话,妈妈怎么会在这一个月里不间断的信息素失控呢?”沈疏雨反问道。 沈霖没想到沈疏雨会这样心细,不自然的轻眨了下眼睛。 沈疏雨又接着讲道:“妈妈,哪怕是公司的事务再忙,您也该去看一下医生。” “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的,我已经没事了。”沈霖依旧是态度坚硬的抵触。 台灯的暖光照在沈霖疲态的脸上,苍白没有血色。 尽管沈霖的房间里开了新风系统,沈疏雨还是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着的淡淡的血腥玛丽的味道。 种种痕迹证明着沈霖不是没事,她只是在逞强。 实属无奈,沈疏雨搬出了吴珏:“如果妈妈知道您这样,会生气的。您难道要妈妈在下面还一直为您担心吗?” 沈霖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一口灼热的气息被沈霖缓缓的叹了出来,“好,我答应你,明天就去医院,可以吗?”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想起了吴珏。 沈霖对沈疏雨的语气变得柔软了许多。 “可以。”沈疏雨点点头,反握住沈霖的手臂,“妈妈如果您真的需要休养,就先放一放手里的工作。我已经到了分化的年纪了,也可以跟周阿姨她们一起帮您打理公司了。” 囚鸟扑闪起翅膀,开始计划飞出牢笼。 沈霖却没有察觉到沈疏雨的目的,只当做一个提议记了下来,“嗯,我会考虑的。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好。”沈疏雨说着便松开了沈霖的手。 沈霖目光淡淡,目送着这个她跟吴珏共同孕育的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房间。 一双垂下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欣慰跟感慨。 吴珏, 她长得可越来越像你了。 今天我还发现,有时候她说话的样子也像你。 沈疏雨轻轻的给沈霖关上了门,如释重负的站在走廊里吐了一口气。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古董钟表咔咔的走着,时针跟分针都落在了罗马数字十上。 沈疏雨拿出了口袋里手机,屏幕一亮,一条消息跃然出现。 虞默:【药膏放你口袋了,你看到了吗?要是蹭掉了,记得自己先涂上,明天中午我再给你重新涂一遍。】 这条消息紧挨在沈疏雨发的那条消息下。 也就是说自己把手机放回口袋没多久虞默就回了自己。 【我看到了,谢谢。】沈疏雨敲击着屏幕,迅速回了虞默消息。 可是已经距离虞默给自己发这条消息都过了二十分钟。 这个点她怕是也不会再等自己消息了。 沈疏雨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懊恼悔恨。 自己怎么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沈疏雨看着她跟虞默语句寥寥的消息记录,还想跟虞默说几句。 打了一行字,读着觉得冷冰冰的,又给删了。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沈疏雨发现她这个人还真的挺不会聊天的,尤其是跟虞默。 走廊里传来古董座钟依稀闷沉的准点报时声。 沈疏雨却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在搜索引擎里打上了一行字 ——怎么跟喜欢的人聊天。 第36章 经过了一冬的蛰伏,春日里的花总是生机勃勃。阳光洒在上面,沁香四溢。 校园小径旁的丁香已经抽了满树的芽,再过不久就能含苞盛开了。 早上的教室里依旧是交杂着各种的忙碌。 魏籁正在跟周秦打游击,龙飞凤舞的在补语文作业。 虞默今早又起晚了,卡点冲到教室里还是有些懵的。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按习惯打开手机看了眼昨晚睡觉后的留言消息。 屏幕里那个粉白蔷薇头像下赫然一句:【晚安】。 紧接着还有一张格外软萌的戴睡帽的小企鹅的表情包。 虞默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揉了几下眼睛发现就是沈疏雨没错后,打算趴在桌子上再重启一下自己。 结果虞默酝酿了一会儿,刚要重入梦乡,下课铃就响了。 一秒的沉寂后,教学楼里就充满了各种热闹的声音。 虞默把头埋得更深了些,而魏籁却敲响了她的桌子,“虞默,曲文窈来找你了。” 虞默的肩膀彻底塌了下去。 既然人家来找自己,自己也不没有说不见的道理。 虞默打了个哈欠从桌子上起来,懒洋洋的对魏籁讲道:“嗯,我知道了。” 曲文窈正站在后门口,探着一个小脑袋朝虞默这边看。 她看到虞默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了,立刻笑眯眯的冲她打着招呼:“这儿,虞默。” 这就是元气满满吧。 虞默不由得也跟着精神了些。 她走到曲文窈面前,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本来昨天就想来问你伤的严不严重,但是我没有找到你,班里还有点事就拖到今天来找你了。”曲文窈说着就将手袋递给了虞默,“我觉得上次给你的药膏应该用完了,我没买到原来那种,但是给你带了两只差不多功效的,你不要介意呀。” 虞默礼貌的接了过来,道:“怎么会呢,文窈。再说了校医院给我开的几只药膏我都还没用完呢。下次不要破费了,我去校园再买就行了。” “校医院?”曲文窈轻皱了下眉头。 “对啊,怎么了?”虞默看着曲文窈这反应不解的问道。 “也没有什么……就是对校医院有这种药觉得很惊讶。”曲文窈解释道。 “毕竟是上城区的学校,校医院有些这种药也不奇怪吧。”虞默倒也没仔细想,囫囵的把这个问题放了过去。 曲文窈也没有想深究这个问题,她轻抿了一下嘴唇,问道:“那个虞默,我能看一眼你的伤口吗?我那天看视频,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啊,也没有了,那血都是之前的伤口结的痂被擦掉流出来的,不是很严重。”虞默知道曲文窈对她给自己造成的这个伤口十分在意,为了宽慰她抬手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左手臂,“你看,没事的。” “还是让我看一下吧。”说着曲文窈便自然的拉过了虞默伸向她的手腕。 天上飘飘然过一片云彩,遮掉了些太阳的光芒。 走廊里骤然暗了下来。 曲文窈的手握在虞默的手腕上,暖白的肌肤上透着一点粉嫩。 她的指甲剪得圆润,轻撩起虞默的衣袖只留下点点指肚的温度,并不会弄疼她结痂的擦伤。 曲文窈微微低头检查着虞默的伤口。 她长发轻落,一阵细微的栀子花香从她的后勃颈飘然落出。 香气落在的虞默鼻中,有意无意的撩拨着这个预备役alpha。 “虞默。” 一声淡淡的呼唤,太阳前的云彩被风推着缓缓飘过,杀出一道金光。 沈疏雨站在教室前门门口,将刚才的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虞默将自己的手臂从曲文窈手中抽出,回头看向沈疏雨:“学委?有什么事吗?” 沈疏雨看着虞默被曲文窈撩起来的左手臂,盘踞在她心上的占有欲吐着信子。 她抬脚朝虞默走去,一把拉过了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有,跟我来。” 人迹罕至的休息室天井中吹拂过一阵微风,柳枝摇曳,金黄的连翘花香气扑面而来。 青石板上落满了连翘花瓣。 沈疏雨拉着虞默的手穿行其中。 四周无人,安静寂寥。 微风吹拂重重叠叠的连翘花,金色的花瓣落在沈疏雨的长发上。 她的裙摆浮动,没有被黑色长袜遮盖住的奶白色肌肤若隐若现。 风带着花香,吹在虞默周身,在她的心尖上萦绕。 虞默还记得沈疏雨就是用这双腿环住了自己的腰肢,在每一个充斥着茶梅酒味道的夜晚里在自己耳边留下嘤咛的呢喃。 虞默唰的一下止住了自己这糟糕的回忆。 她看着沈疏雨拉着自己手腕的手,硬是站住了脚,不肯再跟沈疏雨走:“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到底学委有什么事?” 沈疏雨哽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她找虞默有什么事情。 只是看到站在虞默身边的曲文窈她的脑袋就抛弃了“理智”二字。 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虞默跟曲文窈这般亲昵。 只是因为前些日跟虞默关系有所缓和,所以她对虞默贪婪的生出了许多占有欲。 芥蒂旁人触碰她的每一寸肌肤。 而后沈疏雨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转过身去看着虞默:“我想问你说,你现在有没有空帮我换药。” 虞默“哦”了一声,眉间攒起的小丘消了下去。 她一只手抄进口袋里,“你要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以后要换药就跟我发个消息,不要这样子。” “好。”沈疏雨点点头。 “药带了吗?”虞默问道。 “嗯。”沈疏雨实在是庆幸,自己一直将虞默的这只药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诺大的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沈疏雨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坐下,默默的褪去了衣服。 昨天盘踞在这光洁后背狰狞的淤肿已经消下去了一些。 但还是不理想。 虞默猜测沈疏雨昨晚回家后应该没有恰当处理伤口,“昨天晚上学委没有给自己重新上药?” “嗯。”沈疏雨诚实的回答道,目光追随着在房间里像是在寻找什么的虞默。 “既然不是在给自己上药,那为什么要睡这么晚?”虞默走到了一个柜子前,拿出了一条崭新的毛巾。 沈疏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愿回答。 昨晚一夜沈疏雨都在看的李卿卿给她分享的《如何获取一个alpha的心》。 虞默无奈的看了一眼沈疏雨。 阳光落在沈疏雨低垂的睫毛上,坠落在高挺娇小的鼻梁上。 她香肩侧露,长发轻掩,青紫色的伤痕在后背若隐若现。 就像一朵精致却羸弱的花朵。 虞默不忍再苛责,只说道:“既然受伤了就记得早睡,不要熬夜。不然伤口恢复的不好,是会留疤的。” 崭新的毛巾在热水中滚了两遍,被虞默拿着敷到了沈疏雨的背上。 温热的蒸汽裹在沈疏雨的背上,折磨人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你好像很懂处理伤口这些事情。”沈疏雨轻捋着自己的长发,余光落在虞默搭在自己身旁的那只手上。 修长的手指没有那么多伤痕,平滑细嫩。 没有擦干的水珠缀在上面,折射着柔和的光。 几分清丽几分诱人。 热敷还要一会儿,虞默也打发时间的跟沈疏雨聊道:“算是懂点吧,以前学过。” “是你以前的学校吗,没听你说起过?”沈疏雨尝试跟虞默开展话题。 虞默看着沈疏雨白皙的后背的眼神却黯淡了下来,“很以前了……” 当年虞默为了呆在沈疏雨身边,去参加了保镖培训。 同伴的人都是经过几年训练或者退伍的军人,只有她是一个真的从零开始的菜鸡。 少女白嫩的肌肤上泛上一层又一层的淤青,熬夜加练成了她那段时间里反复不断的事情。 谁会想到一个高品阶的alpha竟然会去做一个小保镖。 又有谁会想到虞默能在一年里就完成其他人三年才能完成的训练。 她曾以为自己从学院出来的那天,迎接自己的人中会有沈疏雨。 可是直到派对结束,沈疏雨都没有出现。 她还记得那天在夜幕下,沈疏雨穿着一条鲜艳如火的红裙站在那幢记忆中永不上褪色的石青色小洋房前。 长卷浓黑的发一泻而下,红唇浓烈,妆容精致。 她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气,微醺的脸颊上一抹浅浅的酡红。 她刚刚从派对上回来,却不是从自己的派对上。 虞默看着沈疏雨情绪低落,轻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去我那里呢?” 不知道那天沈疏雨是不是真的有些醉了,虞默看着她伸过纤细的手臂,搭在肩上的貂裘坠了下去。 月光下一个温润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沈疏雨没有任何解释。 虞默却原谅了她。 只一个吻就哄好了。 你可真好哄。 虞默哂笑了一下。 而后她漠然取下了沈疏雨背上的方巾,搭在了一旁的铁质床尾上。 温热被抽离,空气夺取着沈疏雨背上的温暖。 留下一片不适应的冰凉。 不用看沈疏雨也知道,她踩到了虞默的尾巴。 “不好意思。”沈疏雨轻声的道了一句歉。 在着寂静的空间里格外的明显。 “没事儿。都是些早就该忘干净的事情。”虞默淡淡的答道。 沈疏雨的心缀了一下,她隐晦的问着虞默:“那故事里的人呢?也要忘了吗?” 虞默顿了一下,低头在手指上抹上了药膏,又答道:“当然,最好以后都没有交集,只做萍水之交。” 窗外麻雀啁啾着落进花坛里的连翘丛中,骤然震落一片金雨。 白色的药膏在沈疏雨的后背涂抹开来。 一点点抽离着热敷后她背上本就残存不多的温度。 阳光刺眼,不暖人心。 第37章 a市的春天跟夏天还有这一段漫长且总是反复的衔接。 昨天还是气温丝凉,今天就艳阳高照,晒的人脱掉了外套。 大课间的音乐还在喇叭里响着,整个校园都躁动了起来。 学校礼堂旁的多媒体大楼却格外安寂。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三楼的某间教室里,微风浮动,满是少女独有的香气。 几十个长发飘然的姑娘背打得笔挺,坐在摆放成回字形的课桌后,专心的听着站在教室中间的一名老师的讲话。 沈疏雨也在其中。 她坐在教室后排,百花争艳的角落,不算太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算就是沈疏雨无心争艳,打眼一看她依旧是超凡脱尘,鹤立鸡群。 只冷白的肌肤在光下就粉嫩瓷白的胜过别人一大截儿。 沈疏雨的注意力并不在老师身上,她偷偷低着头看着放在桌洞里的手机。 虞默:【是不是今早看着比昨天好多了?我觉得就快要不用上药了。】 沈疏雨跟虞默的关系在这几天上药的过程中,有所缓和。 可是偏偏在虞默的处理仔细下,药膏的药效被完全发挥,沈疏雨后背的伤口眼看着就快好了。 今天早上沈疏雨照镜子,发现就只剩下一道食指长的浅青紫色印子了。 沈疏雨不愿把这个两人之间珍贵的羁绊轻易放走,回道:【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再上几天的药会稳妥一些。】 虞默也是觉得尽管快好了也不能松懈:【嗯,那今天中午还是老时间吧。】 沈疏雨得偿所愿,清冷的脸上小小的跃上一抹罕见的笑意,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清脆的敲着屏幕:【好。】 而后还给虞默送去了一只拿着两束花花的小企鹅。 虞默看着屏幕上这只小企鹅,已经从第一次看到时想要重启一下自己,转换成了习以为常。 她不知道平日里沈疏雨跟李卿卿她们聊天是不是也这样。 只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沈疏雨平日里不为人知的一面。 清冷之中还有些可爱。 虞默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了下去。 到底是因为自己上一世太过穷追猛打导致沈疏雨对自己爱答不理。 还是这一世的沈疏雨真的跟上一世不同了? 虞默想不明白。 也不必去强求自己想明白。 这个答案现在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虞默又看了一眼那只小企鹅,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沈疏雨手中的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来。 就在要息屏的上一秒,她手指轻带点了一下。屏幕又复亮了起来。 距离自己给虞默发去上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她还没有回自己的消息。 “疏雨,这个位置你可以上吗?” 忽的老师严厉的声音从教室中心传了过来。 沈疏雨蓦地抬起头,看着老师对自己溜神压抑着的怒气,想也不想的便点头应道:“我可以。” 话音未落,沈疏雨就看到了教室里同学互相对视的惊愕眼神。 站在中间的老师也有点诧异,她看着沈疏雨更像是给她解释般的问了一遍:“疏雨你确定要跳鬼王吗?” 沈疏雨听到“鬼王”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而后她看着老师身后黑板是那三个被圈起来的重要角色,才意识到原来这场会议才刚刚到敲定“鬼王”这个角色的环节。 这次学校准备艺术节汇演的剧目是芭蕾舞剧《吉赛尔》。 而沈疏雨在上一世的这个剧目中饰演的是女主。 虽然说在这场芭蕾舞剧中“鬼王”有一段极美的独舞,甚至这一幕独舞比女主还要出彩。 但是因为这段独舞很考验舞者的基本功,上一世沈疏雨跟很多同伴一样主动规避了这个角色。 可是现在,沈疏雨看着黑板上“女主”这两个字,犹豫了。 选择女主就不乏要跟女扮男的另一个同学有亲密肢体接触,上一世因为这件事情沈疏雨跟扮演男主的女生传了很久的绯闻。 尽管虞默现在可能并不在乎了,但是沈疏雨还是不想跟虞默有解释不清的误会。 她无比珍惜着她与她这段刚刚系上的微弱羁绊。 只想为她一个人舞蹈。 沈疏雨再次点头确定,笃定的答道:“是的,老师。” “好。”老师的脸上跃然,她对沈疏雨这个决定表示了很大的赞同。“我觉得如果是疏雨来跳这个鬼王的话一定会很惊艳的,老师一定会帮你呈现出最好舞台的。” 沈疏雨礼貌的微微颔首。 无数期待从她的眼底发芽,攀生。 她想让虞默来看自己的这场芭蕾舞剧,更想将那段独舞献给虞默。 在她的心上开出那朵难以忘怀的惊艳的花朵。 老师拍了拍手对其他人讲道:“好,那下面我们就来确定女主的人选了。” 周围其他人见原本一定是属于沈疏雨的女主角色空缺了出来,刚才躲避“鬼王”这一角色的畏畏缩缩全然不见了,一个个跃跃欲试的举起了手。 . 大课间的音乐已经放完,教学楼里热闹喧嚣。 浮动燥热的空气穿梭在这满是青春气息的校园中。 虞默从张文民的办公室里出来,并没有左转回教室,而是摸着口袋里那管已经快要用完的药膏朝校医院走去了。 校医院里静悄悄的,大厅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虞默按着记忆寻到了有过几次交集的林医生的外科诊室。 林医生正一只手朝着白大褂口袋,一只手拿着小花壶站在窗前给她那盆君子兰浇水。 虞默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林医生身后,轻声喊道:“林老师!” 林医生跳了起来,手里的花壶就被她惊得一甩,甩了虞默一腿。 “哎呦!你这孩子,进门怎么不敲门啊。”林医生抚着自己的小心脏,抽了几张纸给虞默,“你看你吓我干什么,自己身上都湿了。” “谁知道老师你这么不禁吓啊。”虞默拿过纸擦着自己的衣服,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 “来干什么?又有哪里磕破了,你这三天两头的来校医院,真该给你办张打卡积分卡,满十减一。”林医生站到她桌子上方的栅格前,从上面拿下了放着消毒工具的托盘。 “我这次可不是磕破了哪里,我是来找你开药的。”虞默说着就把口袋里那管快要用完的药膏放到了林医生的桌子上,“这个能再给我开几支吗?” “这是……”林医生拿起这管被按压的坑坑洼洼的药膏,将上面写着药膏名字的地方抻平了些。 而后林医生读着上面那一行别扭的西文,皱起了眉头:“这个药……咱们医院应该没有吧……” “没有?”虞默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林医生为了确认在医院的药品信息库里输入了这支药膏的名字,一长段“正在查询中……”后,林医生将屏幕转向虞默,指着上面的“无”给她看:“你看,没有的。” “这不是你给我开的药吗?怎么会没有?”虞默更加疑惑了。 “我?我怎么可能给你开这种药。”林医生拿着这个药膏又看了看,更加确定道:“你看,这个批号的药0001开头,又贵又难搞,我怎么可能给你开?我自己都用不起,我可不会坑你的。” 虞默拿过这支药膏,跟着林医生的提示看着那个批号。 怔了一下。 这的确是很难搞的一类药。 也是虞默上一世在沈疏雨身边用惯了这一类的药,把这么关键的事情忽视了。 可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药是谁给自己放进那袋药品里的呢? 虞默心里疑虑重重,她一直以为是校医院的小护士给自己把药送到教室的。 但现在看来这个理由很不经得起推敲。 虞默的心就忐忑的胡乱跳动了起来。 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人名浮上了她的心头。 “我可能记错了,林医生没事儿我就先走了。”虞默随手扯了一个借口,便径直从座位上起身忙于去求证心里那个答案。 走廊里柔和的灯光铺满了这个安寂的空间。 十几天前在这个走廊发生的事情在虞默脑海中倒回。 取药处还是当时给自己取药的那个小护士当班。 虞默嘴甜了些,趴在窗口打听道:“护士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呀?” 小护士现在也不忙,放下了手机,抬头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想了一下道:“你是不是那个十几天前那个被分化的小姑娘咬伤的小同学?” 虞默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是的呀,护士姐姐你还记得我。” “能不记得你嘛,我们当时还讨论你这件事来呢。做的真不错哦,小同学。”小护士夸讲着,把手放到了窗口,“来,把你的药单子跟校园卡给我,我给你拿药去。” “我不是来找姐姐开药的。我就是想问一下……上次我的药是不是被我那个……同行的同学取走了?”虞默问道。 明明这是一个已然知晓答案的秘密。 可是虞默没有得到知情人的确认,她始终不敢相信。 “……是啊。”小护士朗然答道,“我当时还跟她讲了一些怎么处理伤口的注意事项……” 虞默的心口像是被锤子锤了一下似的。 咚的一下。 一颗裹着轻薄感动糖衣的苦涩困惑的糖果在虞默心中滚动着。 虞默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当时闹得那么不愉快,沈疏雨还会把药品给自己带回来。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沈疏雨会给自己放进去这管药膏,却什么都不说。 她更不明白为人冷漠的沈疏雨为什么会关心自己,那天只是自己跟她见面的第一天。 第38章 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片淡扫的薄云,微风轻轻的推着云彩缓慢在天空中飘动。 正值午间,校园里一片宁静。 悠扬的钢琴弹奏缓缓的从多媒体大楼里传来。 虞默踩着音乐,寻到了多媒体楼三楼的3016室。 这是刚才她询问沈疏雨在哪里时,她告诉她的地址。 几个盘着低髻的女孩穿着练功服轻伏在明亮的玻璃窗前站着,窸窸窣窣的讨论着什么。 虞默看了眼3601的门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也凑了过去。 干净明亮的舞蹈房中放着芭蕾舞剧的经典变奏myrtha,沈疏雨脚背弓起立于画面的中心。 练功服将她姣好的身线勾勒的淋漓尽致。 腰与腿与脚连成一条线,曲线流畅,极具审美享受。 随着音乐的流动,沈疏雨背着手,只靠脚尖,慢慢的从教室的右边走到了教室的左边。 她的身形极稳,长睫轻垂,目似游离。 即使没有纱裙作伴,依旧飘飘然如幽灵一般。 “沈疏雨是真厉害,真想不到除了她能跳好鬼王,还有谁了。” “是啊,刚才刘老师找人跳鬼王的时候我心都揪起来了。” “我当时就在想千万别选我,我的志向只是鬼王旁边那个有点戏份的小幽灵,还能跟沈疏雨站一块儿,就很好了。” “那你干脆去演沈疏雨手里的迷迭香算了,更近。” “哈哈哈……”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围几个小姑娘的嗤笑,窸窣的声音大了几分,掺杂在乐声中格外突兀。 刘老师不满的从舞蹈房前门探出头来,叱责道:“你们!干什么呢?” “对不起老师……”几个小姑娘赶忙低着头遁走了。 刚才还满是人的窗前,赫然只剩下虞默一个人。 沈疏雨站在教室另一侧的窗前,白昼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融化了些清冷。 她看着虞默,起了些想逗弄她的心思,微微歪了一下头。 竟朝她破天荒的眨眼轻笑了一下。 就像是突然绽放在白日里的昙花,只一霎的美丽,却妖异的让人难以忘怀。 虞默当即就有点心跳加速。 “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刘老师看着还站在走廊里的虞默,她并不认识这个女孩,觉得有点奇怪。 “老师,她是来找我的。”沈疏雨替虞默答道。 刘老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虞默,对沈疏雨讲道:“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钥匙拿好。” “好,谢谢老师。”沈疏雨礼貌的对刘老师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后对还在走廊的虞默招了下手,“进来吧。” 这还是虞默第一次进入这个掺杂着点神圣距离感的舞蹈教室。 她打量着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尽的诺大又空旷的房间,有些拮据。 “有什么事情吗,一定要见面说?”沈疏雨坐在地面上一边拆着她的舞鞋,一边似是不在意的问着虞默。 “很重要的一件事。”虞默经过沈疏雨这么一下提醒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她居高临下的站在沈疏雨身边拿出了口袋里的药膏,询问道:“这是不是你给我的?” 沈疏雨抬眼看了一眼虞默手里的药膏,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么几天都安然无恙的过去了,她还以为虞默永远都不会知晓这个秘密。 “是的,是我给你的。”沈疏雨点点头,坦然的承认了。 “也是你那天把药给我带到教室的?”虞默又问道。 “是的。”沈疏雨又点了下头。 这两声确定打在虞默的心头,敲出了她掩藏在心底的不少疑虑:“我们那天才认识第一天,学委怎么就这样关心我。” “只是关心同学而已。”沈疏雨简略的答道。 她能感觉到虞默周身气压的变化,也看得出虞默瞳仁里的怀疑。 沈疏雨不等虞默再问,便淡淡的起抬头来看着虞默,想把这件事匆匆翻过去,“那虞默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冷漠无视,就看着你受伤,然后因为与你的一点小摩擦,而把你的药丢在校医院,扭头也走掉?这样我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难道不是吗?学委以前不就这样吗?”虞默仿佛脱口而出般的问道。 录音机里的音乐依然播完,慢慢的又从头开始放起。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进屋子,细小的尘埃在一道道阳光下旋转舞蹈。 空寂的舞蹈教室气氛却低沉。 两个心里都藏着秘密的人一个在试探进攻,一个在回避躲闪。 虞默想在迅速的对峙下试探沈疏雨,试探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重生了。 而沈疏雨始终直视看着虞默的眼睛,偏银色的眸子淡定自若。 只是在虞默察觉不到的心底,沈疏雨如同被波涛翻涌而至的巨浪打翻在水中一般。 鼻腔喉咙中酸与苦交织。 在商场浸|淫这么多年,沈疏雨清楚的从虞默的眼底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怀疑。 她的鱼很聪明,看到了自己当初漏出的马脚,并寻着这气味察觉到了什么。 尽管沈疏雨意识到刚刚那句话虞默实在试探自己,可是她的心却还是狠狠被刺痛了一下。 纵然再是试探,虞默心里多半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沈疏雨明白,清楚。 无论是自己现在亲口承认,亦或者是被虞默发现。 下一秒虞默肯定会扭头就走,刚刚维系好的羁绊随即便会分崩瓦解。 沈疏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而后她微微攒起了眉头,假意听不懂虞默的话般问道:“什么以前啊?你以前认识我吗?”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样茫然的眼神,骤然冷静了下来。 叫嚣的第六感在她心中倏而褪去。 虞默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冲动了些,只抓住一点线索便贸然冲了上去。 给自己送药,替自己出头,挡下对面抡过的木棍…… 上一世的沈疏雨是那样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她真的也跟着自己一样重生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虞默摇了摇头,“不是。” 沈疏雨看到了虞默稍微缓和的眼神,稍稍放开了眉头,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又多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会说我以前是这样?我们以前见过?” 虞默低垂下眼眸,她右手指又摩挲上了她的左手无名指,“没有,只是学委跟我认识的一个上城区朋友很像,我有点混淆了。” 沈疏雨语气平静的讲道:“但是虞默,你要知道,我跟她不一样的。” 空气沉寂了一下,虞默淡淡的问道:“是嘛?” 这声音轻轻的,掺杂着怀疑。 落在沈疏雨的心头,不由得让她颤了一下。 沈疏雨:“是的。” 虞默哂笑了一声,眸中划过一抹不可能不让人察觉到的漠然。 既然沈疏雨不是如她所想,糟糕的也重生了。 那虞默就没有必要关心这个了。 太阳已然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间,灼热的阳光打在虞默的背上驱散着着闷沉的阴霾。 虞默对沈疏雨微微欠身,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道:“刚才是我有点冲动了,还是很感谢学委给我的药膏。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总算是将这一关勉强逃了过去。 沈疏雨看着虞默转身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 而后沈疏雨从地上站起来,开口道:“虞默同学就这样要走了吗?” 清冷中掺杂着点别样的感觉。 虞默近乎下意识的站住了脚,回头看着沈疏雨。 局势的翻转也就在一眼之间。 方才的敌进我退的氛围彻底消散。 阳光蒙着一层暧昧的光落在沈疏雨身上。 她微微靠在压腿杆上,腰肢纤细柔软。慵懒随意的就像一只诱人供养的倦倦圣猫。 沈疏雨微微抬眼看着虞默,道:“刚才冲我发了那么一顿火,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你就不想着补偿我一下,请我吃顿饭?” 虞默喉咙一滚,想来自己也还没吃午饭,便应了下来,“行吧,学委想吃什么,我请。” 沈疏雨轻挑了一下眉头,“那就走吧。” 已经过了午饭的高峰时间。 这个时候的校园寂静无人,虞默跟着沈疏雨穿行在连翘花落满的小径上。 花香满园,满是诗意。 临近一个岔路口,沈疏雨早有预谋的拉了一下虞默的手臂,朝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虞默疑惑的看着沈疏雨,站住了脚:“喂,那边才是食堂。你要去哪里?” 沈疏雨闻声也停了下来,利落背着手的回过身去看向虞默。 正逢风起,春风浮动。 金色的花瓣缓缓的随沈疏雨的动作落在了她身上,翩然灵动。 沈疏雨:“这个时候食堂早就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么说,看向不远处的西墙角,恍然大悟:“你不会要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吧?” “当然。”沈疏雨点了下头。 虞默的脸冷了两分,“我可没钱请你去上城区的高档餐厅。” 沈疏雨将虞默的冷脸接住,淡然自若的回答道:“我也没说我要你请我去那里。”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西墙角下。 这是虞默第一次见沈疏雨翻|墙。 前几天听魏籁描述沈疏雨翻|墙,她还不信,觉得魏籁说的话搀着极大的水分。 沈疏雨在虞默的记忆里向来都是端庄优雅,翻|墙这种粗鄙的事情放在她身上格格不入。 可是当她真的看到沈疏雨踩着桌椅翻上了墙,却愣住了。 沈疏雨动作轻盈,毫不费力气的就攀上了墙头。 如同一只雪白毛色的布偶猫一般,优雅却又不失灵活。 “虞默。”沈疏雨一声呼呵唤回了虞默的注意力。 虞默抬头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沈疏雨已然坐在墙头。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光影之中满是飒爽。 “就带我去你家吃饭吧。” 第39章 阳光金灿的落在街道上,橘白相间的猫眼睛微眯,懒洋洋的蜷在小店前。 午间的下城区弥漫着一种闲适的味道。 一辆b牌照的出租车行驶在车流稀少的柏油马路上,最后在一家名为榆阳下的酒店前停下。 虞默跟沈疏雨分别从车后排的两边走了下来。 这家酒店就是虞默家位于b区与c区交汇处的酒店。 “小鱼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前台的小姐姐看到虞默进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上,就是带同学来吃个饭,吃完就回去了。”虞默解释着带着沈疏雨到了前台,“姐姐给我开个包间呗。” 沈疏雨安静的站在虞默身后,偷偷打量着她家的酒店。 虞默家的酒店跟自己上一世见到的样子有一些出入。 分立两侧的古典欧式长梯上没有了繁杂的装饰,浮于表面不经推敲的伪巴洛克风格已然消失不见。 整个大厅看起来明亮简洁,又不失内敛奢华。 沈疏雨不难推测出是虞默跟家里提出了些意见。 看来虞默已经开始在着手将家里酒店向更上一层发展的事情了。 虞默选好了包间,回身却看到沈疏雨正淡淡的环视着这个经自己手改造过的大厅。 虞默走到沈疏雨身边,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也许是虞默突然这样近的站到了沈疏雨身边,也许是虞默温吞的气息莽撞的打在了沈疏雨的耳后。 沈疏雨靠近虞默的半侧身子窜过了一道电流,掀起点点酥麻。 沈疏雨强装淡定的答道:“嗯,还不错。” “真是难得能得到你沈大小姐的认可。走吧,待会儿让你尝尝我们家的菜。”虞默喜形于色,说罢便带着点得意的抬脚上了楼梯。 沈疏雨跟在虞默身后,觉得她真的好像一只好哄的小狼崽。 情绪来的快收的快,一点认可就能让她高兴好一阵。 可为什么自己以前不肯这样做呢? 虞默家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整个走廊都铺设了隔音材料,走在上面柔软平稳。 就在这样异常安静的环境下,远远的安全通道里传来了几声爽朗过头的笑声。 “你放心,这次的竞标我刻意私联他们,他们不自觉压低我是不会同意合作的。毕竟是个下城区的酒店,想往上爬,总得付出点代价。” “是是是,咱们扒他们一层皮而已,他们挺不挺得住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 这几句话虞默跟沈疏雨听得都清楚,也知道那人口中所说的“下城区的酒店”是指的哪里。 虞默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安全通道那道窄玻璃后面露着的那张奸邪刻薄的半张脸,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上城区对下城区的偏见如影随形,甚至还洋洋得意。 眼看着虞默抬脚就要冲过去,沈疏雨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虞默的手腕:“你去哪里!” “我去跟他说明白,我们家是不会跟他合作的!”虞默当然不会犯动手打人的这种低级错误,她只是想把这个卑劣小人赶出去罢了。 “你冷静点,不要这样贸然行动。”沈疏雨依旧是拉着虞默。 对面听口气沈疏雨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上城区的小公司。 毕竟上城区这种地方,抱团严重。得罪一个人事小,得罪一个圈子事大。 逞一时的痛快,后患无穷。 虞默家的酒店想要在往上走就很困难了。 沈疏雨把道理摆在了虞默面前,虞默扯着嘴角默然笑了一声:“对啊,我怎么把上城区的那些规矩给忘了呢。” 这笑深深的扯痛了沈疏雨敏锐的神经。 沈疏雨轻吸了口气,道:“规矩迂腐糟粕,就该有人去打破它。” “可是规矩之所以为规矩,不就是被你们无数上城人选择并簇拥的吗?怕是学委最后会成为这规矩最忠实的推行者吧。”虞默沉声反问道。 沈疏雨心跳一滞,苦涩蔓延。 是啊,她就曾如虞默口中所说的。 在上城区近乎人人默认的规矩中前行,一次又一次将虞默也束缚其中。 就像是沈霖对自己一般。 囚鸟幻化成人,将自己最爱的人送进了笼子里。 “算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下城人该跟学委讨论的话题。我得去我爸爸的包间,把这个狗男人的话转述给他。”虞默说着抬脚就走,却感到手臂一扯,沈疏雨刚才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还没有放开。 “学委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虞默冷冷的提醒道。 沈疏雨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尽管不愿,还是缓慢的松开了虞默的手腕:“好。” 虞默抖了抖自己的手腕,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安全通道谈笑风生的男人,朝刚才跟前台小姐姐聊天中得知的虞德财所在的包间走去。 随着虞默的离开,走廊里光似乎都被她带走了一般,黑暗在沈疏雨周身蔓延。 沈疏雨慢慢收紧了还残留着虞默手腕温度的五指。 纵然虞默刚才又对自己露出了她的獠牙,她还是捏着这一点的温暖,也跟了过去。 “爸。”虞默推开了虞德财包间的门,火急火燎的走到了他身边。 “小鱼?你怎么来了?”虞德财正跟身边的人吩咐什么,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虞默,“我这里待会还要谈生意呢。”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听我说……” 虞默将刚才所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虞德财还有那几个酒店管理层叔叔重复了一遍,虞德财几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他们很看重这次竞标,可以说是他们打开上城区市场的一个口子。 虞德财以为这个男人这次私下会面是可以谈成的标志,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口子并没有自己当初所设想的那般简单就能打开。 虞德财长叹了一口气,“行,我知道了,剩下的我来斡旋,你快走吧。小孩子家的就不要在这里掺和了。” 说话间刚才在安全通道里打电话的男人就走了进来,“呦?这是携女到场?老虞你很有想法嘛。” 男人说着眼睛还不老实,瞟着虞默,还有她身边的沈疏雨。 一双小如黄豆的眼睛把“猥琐”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虞默当即就一把拉过沈疏雨护在自己身后,一双红棕色的眸子燃着火焰,毫不客气的回看着这个像只猴子一样的男人。 沈疏雨被拉的一怔,她看着视线前方虞默的脑袋,以及手腕处传来的切实又熟悉的体温。 那颗刚才还沉浸在低落中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哪有,张总。孩子只是来找我有点事情,她待会还得去上课呢。”说着虞德财就示意虞默离开。 但是虞默不放心,只当没看到虞德财的示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叔叔们不介意加我一双筷子吧?” “两双。”说着沈疏雨也挨在虞默身旁的位置,跟着坐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虞默诧异的看着沈疏雨。 沈疏雨目不斜视的整理着餐巾,简单又干脆的从嘴里落出两个字:“陪你。” 这场饭局可谓是吃的磨人。位于主席上的那个豆眼男人倨傲不已,几处为难虞德财,言语间就如他刚才在安全通道里所说的一样威逼利诱,就想要压低虞德财的投标价。 虞德财几人也是做生意有十几年了,也算是几只老狐狸。 可是面对上城人,就如同被束缚起手脚的武士,常用的谈判技巧失效大半。 “哎呀,最近真的是不景气,你说你们这次竞标还是很有诚意,我们也看得出来,只是……”豆眼含糊着一张嘴,又把球迂回的打了回去。 虞默上一世跟着沈疏雨出入过不少这种谈判的酒局,也听得懂这几人来回试探的话。 她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跟着沈疏雨多学一点,今天也好替自己爸爸解了这个困局。 而此时,沈疏雨却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酒杯,优雅从容的看向了豆眼,“张总,这杯我敬您。” 沈疏雨冷清的声线在这个充满酒色的空间里响起,骤然将虞默从懊恼中拉了回来。 豆眼早就觊觎沈疏雨很久了,他举起了酒杯隔空对沈疏雨做了个砰杯的动作,“小姑娘,很有魄力嘛。” 沈疏雨:“也不算是,只是刚才听到张总的话多有些敬佩。” 豆眼:“不过是经验之谈,我们公司最近启动bc区合作企划,也是响应政府号召。” 沈疏雨:“我觉得xx公司是去年在b去刚成立的一家专注服务业的公司。” 豆眼:“对,去年,前几天刚满一年。” …… 一来二去,豆眼这种段位的垃圾很轻易的就被沈疏雨套出来了不少话。 而后沈疏雨轻轻抬眼,有预谋的抛出了她的钩子:“我记得一项报告不是说过,公司像开展这样庞大的新业务,是需要不少资金流动的?” “也没有,我们这次启动资金不过在这个数上。”说着豆眼就给沈疏雨比了一个数字八。 不过是一只蠢笨的鱼,沈疏雨都不用费心掩饰她的钩子。 只往那里一放,就被豆眼这样给咬住了。 沈疏雨嘴唇轻勾,启唇道:“这个数怕是投入资金链,也会周转紧绷而断掉的吧?” 一刹,豆眼脸上的表情就不对了。 他看着沈疏雨满眼的出离愤怒。 沈疏雨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轻轻抬眼看向豆眼。 偏银色的瞳仁里一卷静默的潭水,深不可测。 豆眼周身浮动的alpha信息素骤然被压了下去。 虞默坐在一旁,又一次看到了沈疏雨那收放自如的气场。 沈疏雨就像是造物主刻意捏造出来碾压凡人的怪物。 她的气势从来都不是源自于信息素的加持,而是从她自小便涵养出来的,深深埋在骨子无法抹去的。 这就是沈疏雨最吸引人的地方。 纵然她之后分化成了omega,她也有着凌驾于任何alpha之上的绝对压迫的气势。 她身形永远笔挺,就像是开在悬崖峭壁的花。 从不为属性所控制。 沈疏雨只轻轻几句,剑走偏锋。 就把豆眼公司真正的底给探了出来,放到了明面上。 虞德财几人相互一望,对方的底已经知道了。 这样的生意不管是自己压低多少报价,最后都会颗粒无收,破产收场。 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不用再跟他斡旋了。 之后的酒席豆眼就如坐针毡起来,奸计败露,颜面无存。 原本准备的大席菜还没有上齐便匆匆结束了。 二楼洗手间里摆着一个“正在清理中”的牌子,明亮的镜子上一张微微沮丧的脸。 流水冲刷着虞默放在水龙头下的手腕。 这次竞标其实是虞德财在她的撺掇下才决定试一试的。 虞默这些天也看了不少书,想要将家里的酒店发展起来。 她自诩为跟着沈疏雨这些年应该也学到了不少,上一次对付孙琦的事情更是膨胀了她的信心。 这次她寄予厚望,且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忽而落空。 失落颓败交织在她的心里。 “哒哒……” 深棕色的皮鞋敲击在瓷砖地板上,沈疏雨站在那块黄色的“正在清理中”的牌子前,不自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抬起了脚,径直走了进去。 虞默果然就在里面。 她垂着头,身上全是落败。 “虞默。”沈疏雨敲了下卫生间的门,轻声唤道。 虞默立刻敛了脸上的表情,关掉了水龙头,仿若无事的看着沈疏雨:“你怎么来了?” “虞叔叔说你最喜欢的松子玉米上了,叫你去吃。” 沈疏雨这个答案不过是她过来找虞默的说辞罢了。 沈疏雨知道自己缺乏感情的共情,可是在刚才她看到虞默离席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上被揪了一下。 而后,她在跟虞德财的聊天中得知了这次竞标在虞默心里的重要性,更是落寞与担忧在心中交织开来。 沈疏雨被一股力量推着去找虞默。 她心上那片原本荒芜的草原生出藤蔓,长出细小的苞芽。 她想在她失落失意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你去吧,刚才就没吃好,回去趁热吃点。我待会就回去了。”虞默没有心情谈吃的,回避着沈疏雨的邀请。 沈疏雨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不会再把虞默一个人丢在角落了。 沈疏雨:“我陪你一会儿。” 虞默看着跟自己站到同一片镜子里的沈疏雨,问道:“我爸都跟你说了?” “略知一点。”沈疏雨答道。 虞默哑声一笑,“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挣扎一番差点被别人骗了。” 沈疏雨看着虞默脸上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蓦的心疼。 她身边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在按部就班的行走在他们父辈母辈铺设的康庄大路上。 他们的一生可以说是毫不费力,从容优雅。 而虞默与他们不同。 她出生在下城区,没有一个完美的家世背景。 她经历过卑微,去尝试融入那个不属于她的圈子,被人排斥,被人不认可。 受尽白眼。 重生回来她又想通过自己进入那个名为上城区的繁华异世。 她在泥淖里挣扎,为了去追上城人原本一开始就已经站到的起跑线上。 可是她出师不利,兴冲冲做出来的方案因为犯了最大忌讳 ——没有摸清虚实,贸然行动。 所以这场翻身仗,从一开始就注定会事徒劳无功。 沈疏雨轻叹了一口气,但又不忍心苛责:“你太着急了,要慢慢来。” 虞默微微扭头看向沈疏雨,眼睛里一片混沌:“可是我慢不得,我本来就比你们要落后一大截儿,我现在不去追赶,我什么才能追上?” 沈疏雨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她对虞默这句话很不赞同:“虞默,难道你觉得起步早就一定能超过那些人吗?” 沈疏雨的反问仿佛给了虞默一锤,轰的一下就把她焦躁的心敲的平静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执拗了。 “我刚才匆匆看过你做的竞标书了,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沈疏雨先夸了几句虞默,而后又严肃的指摘道:“只是,你连对方的底都没有去摸清楚,就贸然让虞叔叔参加竞标,你们这个团队如果放在我这边,我会全把你们开掉的,这是最最基础的事情。” 沈疏雨说到后面,强行克制住了自己想去问责虞默的冲动。 虞默跟她上一世手底下的人不同。 尽管她现在还对这种事情近乎一窍不通,但沈疏雨愿意花心思去引导她。 然后一步一步把她带到顶峰。 她不要她自己笼中的囚鸟,她要她做自由翱翔在苍穹的猎鹰。 沈疏雨看了眼低着头的虞默,忖度着语气,声音柔了几分:“就像是你做一道题,第一步就错了,后面纵然完美,还有意义吗?” 虞默将沈疏雨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她摇了下头,语气低沉不掩落寞:“你说得对,开头就是错了,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我是真的思虑不周,冒失求进了。” 沈疏雨宽解般的提醒道:“你才十五岁,才只是刚开始。不能一味求急,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步登天的。” 虞默抬手轻缕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她的眼瞳里闪着些迷惘。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像这次一般冒失了。 沈疏雨望着虞默的侧脸,余光里看到了虞默垂在身侧的那只左手,它与自己的右手只有那么一点儿的距离。 近到似乎勾勾手指就能碰到。 沈疏雨想握住虞默的手,想送给她一点自己从前只觉得可笑的“力量”。 沈疏雨感受着她与虞默触手可及的距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大着胆子的将刚才觊觎过的虞默的那只手一把拉过。 或许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即使是以前不相信的事情,也愿意去试着相信。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推几本书,你自己研究一下,有什么地方不懂可以来找我,我们一起讨论。”沈疏雨甚至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她牵着虞默的手,耳朵里全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白炽的小圆光斑落在被沈疏雨紧握的两只手上。 虞默的心尖轻颤。 沈疏雨的指尖微凉,声音清冷。 可是落在虞默的心里,却让她激荡起几分暖意。 虞默点点头,接受了沈疏雨的这份好意:“好,那以后就麻烦学委了。” “没事。”沈疏雨淡淡的答道。 却也只是表面淡定。 虞默看着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两人,视线盯着相握的手。 就算是理解为沈疏雨这是在给自己打气,虞默也总觉得其中夹杂这些暧昧的味道。 虞默轻咳了一下,提醒道:“所以……学委可以松开我了吗?” 还没等沈疏雨反应过来,虞默就从她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沈疏雨的又空落落的虚攥着。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虞默提醒自己松手了。 沈疏雨小小的失落了一下,而后又想自己今天也牵过两次虞默的手里。 向来淡然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克制的笑意。 她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小小的赠予,就足够让她欢喜彻夜。 . 说来虞德财实在是热情,几人在包间里吃饭聊天。他硬是从时针指在数字二上,一直聊到了数字四上。 要不是落日余晖已然扬洒进了包间里,沈疏雨甚至觉得他还能不停下来的侃侃而谈一个多小时。 从虞默家酒店出来,沈疏雨跟虞默走在黄昏的人行道上。 还不到下班高峰,路上行人很少。 她们在树荫交织下并肩而行。 虞默拎着校服外套,看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问道:“你怎么回去?帮你打个车?” 沈疏雨没有回答虞默的问题,反而是有预感的问道:“你是要回学校吗?” 虽然说已经快要到了放学的时间了,但是虞默还真的是要回去。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啊,书包总得从学校拿回来吧。我要是不做数学作业,明天张文民就得把我撕了。” “那我跟你一起。”沈疏雨顺势答道。 虞默稍稍诧异了一下,提醒道:“我可是没钱打车,要坐公交车的。” “没关系。”沈疏雨答的干脆。 说话间到学校的那辆公交车就缓缓停在了站台前,虞默也没再劝说沈疏雨,带着她一起上了车。 “滴。” 虞默熟练的刷了学生卡。 正要朝她最喜欢的后排位置走过去,却被沈疏雨拉住了。 “虞默。”沈疏雨轻声唤道,声音里还有些窘迫。 “怎么了?”虞默愣了一下。 而后她还没等沈疏雨解释,就看着她脸上罕见的局促,转而心中的疑惑全然消解。 她沈疏雨一个上城区的小公主,上下学又司机接,再不济就是打车。 这怕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坐公交车。 “滴。” 虞默又干脆的刷了一下自己的卡,跟司机师傅讲道:“两下啊,师傅。” “好嘞。”司机师傅看着虞默跟沈疏雨坐下后,便提起了手刹,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车子缓缓的启动了起来,沈疏雨从未感觉过这样的颠簸跟噪音。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关严的窗户留着一道两只宽的缝。 午后的冷风灌着她的脖子往里吹。 沈疏雨受不住,抬手想把窗户关上。 不知道怎么的,她怎么用力都关不上。 她眉头微微蹙起,整张小脸都在用里,看起来还有点气鼓鼓的样子。 “我来吧。”虞默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着笑意伸出了援手。 只听见“吱——咔!”的一声,窗户被虞默很暴力的关上了。 “你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么一辆破车。”虞默拍了拍手,把口袋里有点掉出来的公交卡塞回了口袋。 沈疏雨“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心里一直在回想刚才的事情。 自己刚才拉不上玻璃窗,是不是有一点丢人了? 是不是在虞默眼里,看起来有些蠢笨了? 公交车上的移动电视放着各种无聊的广告短片。 沈疏雨看着窗外慢悠悠朝后退的街景,仿佛就是在看一场缓慢的老电影。 夕阳越烧越红,滚圆的云也染上了深深的橘色。 天空红艳艳的,就像是一副被人随意打翻了颜料的油彩画。 许是今天加练芭蕾舞剧的原因,沈疏雨看着视线里缓慢流动画面,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一个颠簸,沈疏雨近乎放松的身体便靠在了虞默的身侧。 她的头枕在了虞默的肩头。 沈疏雨骤然就清醒了,只是眼睛依旧紧闭着在装睡。 她在奢望虞默可以起一点怜悯,让自己枕着她的肩膀。 时间被无限拉长,窗外略过唰唰的树叶声。 沈疏雨近乎就要觉得虞默已经默认了自己枕着她的肩膀了。 忽的她觉得有什么u型枕样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脖间,而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虞默小心翼翼的微微托起,又放下。 最后枕在了那个u型枕上。 虞默不愿跟沈疏雨这般暧昧接触,给她用自己的外套做了一个简单u型枕让她枕着。 光影透过道路两侧的密叶折射在车窗玻璃上,忽明忽暗。 沈疏雨一颗期待终究还是落空了。 第40章 六月底的天气还不到让人燥热的坐不住的地步,却已经有了要起的苗头。 高一的最后一个学期若白驹过隙,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周一晨间的教室比往日都要热闹,班里的同学不是低着头疯狂补作业,就是窃窃私语分享着周末趣事的。 虞默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忽而飞过的鸟,无聊的眯上了眼睛。 这时沈疏雨拿着一个本子放到了虞默书桌上:“虞默。” “嗯?”虞默托着腮回头看向沈疏雨,嗓音还带着点慵懒。 虽然还没到夏至但是太阳已然比前几个月要出来的早一些了。 窗外树荫交庇,微风吹拂过树梢。绿波在光的照射下荡漾起波纹。 沈疏雨一时错觉,还以为回到了上一世夏日的家里。 “怎么了?”虞默看着沈疏雨愣神,不解的问道。 沈疏雨恍然回过神来,回道:“没……” “这个案例,我昨晚回去看到了,觉得你这里不太对想跟你来说一下。” 沈疏雨说着就把本子打开,将里面夹着的一张纸递到了虞默面前。 纸上都是虞默有些潦草的笔记,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清丽认真的写着与虞默笔记全然不同的字迹。 是沈疏雨给她做的标注。 虞默拿着那张纸粗略看了一眼,这是她上周还沈疏雨书的时候忘记拿出来的随记纸。 上面写着的自己关于书本上那个案例的想法其实已经是个废稿了,不然她也不会夹在书里忘记了。 “这是废稿,这才是我想出来最后解决办法。”虞默从书包里抽出了她那个专门用来做这方面笔记的本子来,掀开了相应的那一页。 沈疏雨略微有些意外,她看着虞默这个本子上的方案仔细看了一番。 跟废稿上的思路差不多,但避开了沈疏雨在废稿上给她圈出来的那几处不对的地方。 与沈疏雨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错。”沈疏雨满意的点点头,把本子递还给了虞默。 虞默的成长速度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一些。 不少沈霖十六岁前给自己看的书,这几个月虞默就已经看了三分之一了。 虞默接过本子,看了眼沈疏雨眼底淡淡的一圈乌青,随口问道:“熬夜了?” “还好,给你改完就睡了。”沈疏雨答道,没有抑制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她单手轻掩嘴巴,遮不住的困倦冒了出来。 “给,太困就吃一颗,很能提精神。”虞默说着就打开了书架,拿出了埋在里面的一管薄荷糖。 沈疏雨张开了手,等着虞默给自己倒到手心一颗。 却看着她只是拿着盒子递给自己 虞默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她并没有要亲手倒给自己的意思。 尽管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沈疏雨与虞默之间的关系依旧是这样不亲不疏。 算得上是朋友。 但也只是存在于这种学习交流上的普通朋友。 她不再是她的例外。 “谢谢。”沈疏雨五指默默的收拢,拿过了虞默递来的糖,磕了一颗出来。 清凉的薄荷味道在沈疏雨的口中蔓延,一股直窜太阳穴的凉冒了出来。 的确提神。 沈疏雨看着低头在做自己事情的虞默,将糖盒子刻意放到了她面前。 修长玉白的手指划过虞默的视线,慢慢退出。 “下周文艺汇演别忘了去看。”沈疏雨提醒道。 沈疏雨的口中还含着薄荷糖,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凉的。 轻飘飘的一层,浮在虞默的脸上。 清凉裹着点点暧昧,吹得她心跳陡然加速。 虞默轻舔了下唇角,兀自低下了头,“嗯,知道了。” 沈疏雨看着虞默被长发掩盖住大半的侧脸。 冷彻的眼瞳中含着些似是被阳光融化的笑意。 “铃铃铃……” 一阵复古的打铃声响起,宣告着早自习的结束。 魏籁嘚瑟的迈着步子从班门外姗姗来迟。 高一下学期的小尾巴,班里的人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分化了。 虞默她们四人组中魏籁就在上周末第一个分化了。 她这是刚从班主任办公室报备完回来。 “呦,可是看出来分化了,气场都不一样了?”冯若宇揽过魏籁的脖子调侃道。 魏籁也不可以,腰杆挺直的俯瞰着眼前三个“小矮人”,“可不是,我可是这个班里第十二个分化成alpha的人。” 冯若宇数着她印象里班级群里提到的分化的人,不解的问道:“怎么你是第十二个分化的?你不是第十四个吗?” “是分化成alpha的,黎意跟天宁不都分化成omega了吗?刚才在办公室常老师正在给她们办转班手续呢。”魏籁讲道,“虽然说现在的基因检测都很准的,但是还是会有意外。” 冯若宇点点头,脸上还有点忧愁:“是啊,哪怕你是99%概率分化成alpha,最终应了那1%也是挺让人无法接受的吧。” “还好了,不都说咱们alpha班最后都有两三个会分化成omega的嘛,你看咱们班已经占了2个名额了,姐姐相信你一定不会是第三个的。”魏籁拍了拍冯若宇的肩膀,“让我把a气分给你。” 虞默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班里来往串位的同学。 这个班里,会有四个人分化成omega。 除去已经分化成omega的黎意跟天宁,一个就是最后跟冯若宇走到一起的周秦,还有一个就是令千万omega梦碎的沈疏雨。 时间算一算她俩分化的日子也快到了,都是在暑假刚开始不久。 虞默还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里。 自己在从李卿卿那里得知了沈疏雨分化成omega崩溃的消息的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夜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住院楼门禁严格,虞默便卯着一股劲儿翻进了沈疏雨位于二楼的病房。 那是虞默第一次见到沈疏雨脆弱的一面。 开着空调跟信息素过滤器的病房里,沈疏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颓靠在门后。 她的骄傲,她的荣耀,她的万人期待。 全都碎了一地。 “你怎么来了?”沈疏雨看到虞默从窗口出现,忙收起了自己脸上的颓废,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可是沈疏雨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她起身,腿一软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虞默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了沈疏雨,“姐姐小心。” “我知道姐姐分化了,就想来看看你。” 沈疏雨轻笑了一声,她双眼涣散,聚不起焦,“她的期待落空了。” 虞默知道沈疏雨说的是谁。 ——沈霖。 那个病房门嵌着的那块磨砂玻璃上衬着的那位在打电话的身姿窈窕的女人。 虞默虽然没有见过却早就从李卿卿口中得知是个厉害角色的女alpha。 沈疏雨雷厉风行的母亲。 沈霖是期待沈疏雨分化成alpha的,如今她期待落空即使不说,沈疏雨还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大片的失望。 而这种失望让她现在本就敏感脆弱的心彻底破碎,晶亮的落了一地。 虞默看着怀里的沈疏雨。 她就像是一具被人遗弃了却还残存意志的娃娃,精致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 虞默的心被狠狠的拧了一下,她低头捧起沈疏雨的脸,笃定的对她讲道:“姐姐,你还有我。不管你是omega也好,还是alpha也好,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月光下,沈疏雨偏银的瞳仁微微颤动。 她望着虞默那如同一炬燃烧的火焰般的眼瞳,就像是一名穷竭的信徒终于遇到了她的主。 沈疏雨被虞默轻轻拥在怀里,感受着她跳动的心脏,还有她手心传递来的温暖。 紧紧的搂住了她。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秒种的被沈疏雨所需要的,被她所依靠。 虞默便真的如她说的那样,赌上了后半生,永远都待在沈疏雨的身边。 忽的虞默被魏籁拍了一下,“喂,虞默想什么呢?” “没……我就是昨晚睡太晚了有点困。”说着,虞默还战术性的打了一个哈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冯若宇道:“魏籁说她想跟卿卿表白,问你有没有好主意。” 虞默的眼睛陡然一亮,她拍着魏籁的肩膀:“老妹儿,开窍了啊?” “她不早就分化成omega了嘛,我就在想我那天分化成了alpha,就可以给她告白了。”魏籁说着脸上还有些羞赧。 “我觉得就把她约出来玩,然后你就直接表白了不就好了?”冯若宇直男式发言道。 “照你这说法,你这样干脆现在就把她叫出来,让魏籁去说算了。”周秦一脸嫌弃。 “那你说,怎么办?” “我觉得,你不如雇一堆人,就那种一枝玫瑰,一枝玫瑰,最后她拿着一大捧玫瑰,然后你缓缓的从哪里走出来,怎样?” “这法子都快用烂了吧?来点惊喜好不好。” …… 虞默看着三人激烈讨论,脑海里恍然想起了上一世她给沈疏雨表白的场景。 她还记得那时候周秦给自己的评价“惊为天人,巧思妙绝。” 自然自己这一世也用不上了,倒不如就送给了魏籁。 “哎,你们听我说……” 一个秘密的小型会议在四人间展开。 三人听了虞默边说边画的计划,一个个眼睛里装满了惊喜跟激动。 魏籁拿着这个写着计划的纸啧啧称赞,“绝了姐妹,我的幸福有你一份功劳。” “那我们就定在……下周文艺汇演那时候?那时候人多,好打掩护。”虞默敲定道。 “好!” .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几片薄云悠悠的挂在天空这湛蓝的幕布上。 第四十八届a市青年文艺汇演的开幕式在a大附属女高举行。 开幕式还没有开始,坐在观众席上的同学颇有兴致的讨论着今天开幕式的几个节目。 尽管大家每个人的声音就不算大,但声音就如聚沙成塔一般,累积在一起。 远远的听着,只觉得人声吵嚷。 “这怎么还有别的学校的?”冯若宇看着后排站着的同学,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身上的校徽。 周秦“害”了一声,解释道:“这不都是来看沈疏雨的吗?都说沈疏雨的芭蕾超级漂亮,这又是她入学以来的芭蕾首秀,谁不想一睹芳容?” “哎呀,我好紧张啊。”魏籁捏着拳头,全然没有心思讨论这些八卦。 “你不要紧张,我们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你就放轻松,把你写的那些话都给李卿卿说出来就好了。”虞默说着给魏籁剥了一块糖递过去,“来,平复一下。” “聊什么呢?也给我一块儿呗。”李卿卿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主角拉开了魏籁身侧的椅子,坐了下去。 “我们在说,待会儿看完学委的表演,去哪里吃饭。”虞默泰然自若的也给李卿卿递去了一颗糖,趁势邀请道:“跟我们一起?” 李卿卿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那我得带着疏雨。” “当然可以了。”周秦一口答应道。 李卿卿心满意足,拿出手机给沈疏雨发去了消息:【待会表演完咱们一起去吃个饭,有你的鱼。】 后台相比前面的观众席要声音嘈杂的多,来往的工作人员,赶场的参演人员,各种声音毫不掩饰的交织在一起,急促忙碌但也不失秩序。 大休息室里比外面安静许多,大家都整装待发,紧张又期待。 沈疏雨穿着一条质感轻盈的纱裙正端坐在梳妆镜前,背后的缎带束紧着她的腰身,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白色的花藤绕在她乌黑的发丝上,服帖又精致。 精致的五官被化妆老师一点点精细的无限放大,发挥出它全部的魅力。 而这时沈疏雨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微微低头看着那条李卿卿发来的消息,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好,结束后我就去找你们】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给沈疏雨化妆的老师看着镜子里沈疏雨一闪而过的笑意,调侃道。 “没什么。”沈疏雨摇摇头,按平常来说这句话就是结尾了。可她反而像是欲盖弥彰一样,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几个朋友结束后去聚个餐,普通聚餐。” 化妆老师轻点了一下头,也没有在意,拿起一只唇釉,轻抬起了沈疏雨的下巴。 浓烈的红在沈疏雨颜色浅浅的唇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精致又充满威严。 鬼王的气质被完全衬托了出来。 “《吉赛尔》准备上了!”大休息室的门被场务人员敲响了。 刘老师立刻招呼大家起身。 化妆老师拿过了别在沈疏雨发髻后的头纱,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沈疏雨头上,“好了,我的鬼王大人,我们可以上场了。” 艺术汇演的《吉赛尔》是学校老师经过斟酌,重新改编的,剧情相比原版要简短许多。 随着一段漆黑,《吉赛尔》的第二幕的音乐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期待的鼓起了掌。 沈疏雨轻吸了一口气,随着乐声,在缥缈朦胧的雾中立着脚尖缓缓进入了舞台。 尽管台下观众如海一般,沈疏雨还是通过轻纱,一眼就找到了坐在观众席上的虞默。 只见她红唇轻轻勾起,随着音乐的递进,优雅的打开了双臂。 她来了。 尽情的为她而跳吧。 将这支舞献给她吧。 沈疏雨在心中如是给自己说道。 竖琴撩拨琴弦,音乐如海声。 沈疏雨身下的层叠堆起的裙摆随着她轻盈平稳的步伐摆动。 轻盈如烟,飘忽如幽灵。 整个场子都沉浸在一片安静中,没有人在聊天,或者发出赞叹。 大家的视线都在跟随着沈疏雨的身影。 看着她优雅又不失灵动的在舞台之上独舞,向往着那张被头纱遮盖住的脸庞。 朦胧的雾气渐渐消散,音乐进入了下一阶段。 沈疏雨将面前的头纱轻轻拿下,精致的脸庞悠然而出。 高贵端庄又不失灵动。 袅娜之下,沈疏雨微微抬头,那双幽寂孤高的眼睛对上了虞默棕红的瞳。 虞默的心砰的一下。 可还没等她看清,沈疏雨便的脚尖就像跃动的精灵,在轻快的音乐中跳跃离去。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刻沈疏雨舞姿中传达出来的愉悦。 沈疏雨在舞台之上旋转。 轻纱被扬起,绽放,层层叠叠。 荡漾如清波,飘扬如薄云。 虞默的眼睛不觉跟着沈疏雨跳动。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了。 而后随着音乐的结束,沈疏雨的脚尖在下一秒骤然停下,裙摆也随之而落。 她仰着她高贵的头颅,高傲的看向观众席,就像是世间最优雅高贵的天鹅。 掌声如雷鸣一般四起。 沈疏雨却不在乎其他人,只将视线的终点落在了虞默的身上。 昏暗的灯光下她不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她在鼓掌。 为自己而鼓掌。 这简直比任何人给她的庆贺都要让沈疏雨来的由心欢愉。 结束表演后,沈疏雨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休息室,舞鞋敲击着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刘老师推开了休息室的门,看着沈疏雨,脸上笑容跃然:“这次表演比以前几次彩排都要出彩,很不错嘛疏雨。” “老师谬赞了。”沈疏雨谦虚的欠了一下身子。 “累不累?”刘老师关心的问道。 “还好。”沈疏雨有点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她现在只想赶紧脱身,好去礼堂外跟虞默她们汇合。 刘老师听着沈疏雨的声音,只觉得她是有些累了,便体贴的对她讲道:“我看你真的也有些累了,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结束后的聚餐我就给你推了。” 沈疏雨点点头,礼貌的答谢道:“谢谢您。” 正逢刘老师手机来了一个电话,她忙跟沈疏雨挥了下手,示意道:“没什么,那我先走了我那边还有点事。” “好,老师再见。”沈疏雨目送着刘老师离开,赶忙又加快速度的收拾着东西。 这时沈疏雨的手机屏幕一亮,是一条李卿卿的消息:【虞默带着我去后花园了,不知道她们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觉得可能是给你的惊喜。】 沈疏雨看着屏幕里的“虞默”跟“惊喜”,不自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虞默真的给自己准备了惊喜吗? 许是沈疏雨的大脑还徜徉在方才舞台上的光芒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 沈疏雨也没有多想,便朝李卿卿所说的地点走去。 夏季已至,学校礼堂后面的花园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 一团团一簇簇。 阳光打在上面,芳香四溢,让人流连。 沈疏雨一路走去,只觉得这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极度相似的重叠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一无所知的穿行在后花园中。 她沿着这幽静的路线前行,一路被各种提示指引。 紫藤萝飘落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她这一路走来的鹅卵石小径上。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沈疏雨记得这路的尽头是个花亭。 魏籁几人在上方楼梯处卖力的撒花瓣,红的,白的,紫的,粉的,随风飘了一地。 而她与虞默站在里面,被姹紫嫣红簇拥。 微风浮动,歌声悠扬。 虞默那张向来从容的脸也有些微红。 她看着沈疏雨,声音紧张的有些颤抖。 回忆裹着一层蜜糖在沈疏雨的心中翻滚,断掉了她理智的弦。 往日场景重新展现在眼前。 这场由虞默给她准备的惊喜是否还跟上一世一样? 沈疏雨的心跳愈发的快,期待、紧张在她心头交织。 她还记得虞默当时对自己说的什么,是最直白不过的表白话语 ——“李卿卿,我喜欢你!” 沈疏雨走在小径上的步伐陡然停了下来。 花亭里早就已经飘起了那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花瓣雨。 虞默跟魏籁就像是对换了角色一样。 该站在花亭的人站在了上方的楼梯上,而该站在楼梯上的人却站在了花亭里。 而自己的那个位置,却站上了李卿卿。 沈疏雨远远的看着站在楼梯上的虞默,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平白本就不该生出的幻想骤然消散。 微风还如上一世一般吹拂着,那首颇有年代感的悠扬老歌也在缓缓放着。 沈疏雨视线里那美好的画面,深深的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就这样亲眼看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回忆,在这一世被虞默亲手抹去,刻上了他人的名字。 因为不再在乎我们之间的羁绊。 所以你在这一世,将原本该属于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送给了别人。 第41章 “学委,快过来。” 沈疏雨恍惚中感觉好像有人在喊自己,涣散的视线重新对焦。 周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正小声的喊着自己跟她上去。 沈疏雨就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要朝周秦走去的意思。 可是周秦还是伸手一把拉过了沈疏雨的手腕,带着她朝楼梯上走去。 沈疏雨踩在有些破旧的石阶上,朝上面看去。 树影交织下,虞默鼻梁挺翘,盛着阳光。 夏季校服勾勒着少女修长的身形,一眼看去,满是少年气。 她白皙的手臂捧着一大捧花瓣,洋洋洒洒的便抛了出去。 沈疏雨的左侧视线里随即便落下了无数的花瓣。 风在轻扬,卷着一朵花瓣落在了沈疏雨的手里。 红艳饱满,像火一般在沈疏雨的手心烧着。 周秦拉着沈疏雨到了楼梯的平台上,带着点骄傲的问道:“学委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沈疏雨正好站到了虞默的身边,她看着下方满园的繁花,淡淡的答道:“很漂亮。” “还是有点瑕疵,本来我计划是红白两种花瓣,但是不凑巧花店里白色玫瑰花不够,就拿了点这种紫色的,粉色的凑数了。”虞默一边撒着花瓣,一边跟沈疏雨讲道。 虞默的语气里还有些遗憾。 沈疏雨记得上一世虞默跟自己告白的时候,的确是只有这两种颜色。 纯白又热烈。 沈疏雨敛了下脸上的表情,问虞默道:“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虞默点着头“嗯”了一声,大方的承认了。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沈疏雨又问道。 “之前来过这里,觉得这里景色不错,是个很好的表白的地方。你看有花,有亭子,还有这样优越的地势,多棒。”虞默说着还露出了些满意的笑容。 这个地方可是她上一世寻遍的整个学校才发掘的这么一处绝佳的表白地点。 虞默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也跟今天一样,带着魏籁几人踩点布置。 她就伏在这个老旧的栏杆上,看着下方布置好的花亭,畅想着自己跟沈疏雨的告白。 想象着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自己曾有幸窥见过的那抹浅浅的笑意。 哪怕是姹紫嫣红开遍,也不及这笑容一分。 只是后来,沈疏雨如约而至。 红白交接的花瓣雨下,虞默等来的却是一句她淡漠的:“不好意思。” 委婉含蓄,又直击虞默心底。 虞默的手指捻着一片红色花瓣,猩红的汁液被碾压出来,晕染了虞默柔软的指尖。 她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兀自垂下头,哂笑了一声:“说来这个场景也不算吉利,上一次到最后还被人拒绝了。” 沈疏雨的心不由得钝钝的痛了起来。 她又问道:“既然不吉利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呢,偷偷藏起来不就好了?”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转而她便松开了那片被她折磨的伤痕累累的花瓣,“又不是什么珍贵的记忆,有什么好藏起来?” 沈疏雨藏在裙摆下攥起的手更紧了些,前几日修剪过的指甲长出了一溜白边,圆润又锋利。 掐的手心一片惨白。 尽管沈疏雨心里清楚虞默对自己的态度,也在心里做了很多建设。 可是当她真的亲耳听到虞默说不珍贵,心里的防线还是瞬间崩溃坍圮。 她俩过去的八年被这一世的虞默打上了不重要的标签。 随手送人。 是自己的大错特错,把一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此生不愿与自己再有感情纠葛。 虞默靠着栏杆,施施然的又讲道:“况且,我以后也不会再用到这个场景了。倒不如把它送给魏籁,成全了她跟李卿卿。也算是替我行得一件好事。” 虞默看着花亭里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更是替我圆了那上一世残破的圆满。 虞默潇洒的抖了抖所剩无几的花瓣,跟几人讲道:“咱撤吧?” “哎呀,那咱几个单身狗还聚餐吗?” “聚什么,我那时候就是说着哄李卿卿的,你们还真信了。” “我就知道,我姐姐这几天回来了,我得回家。” “你姐姐回来了?我今天要去你家。” …… 三人并排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彼此熟悉感兴趣的话题。 沈疏雨慢慢的走在后面,画风与她们全然不同。 她孤高清冷,穿行在花园里就像是一幅遗世独立的画。 可是看着前面嬉闹的三人,沈疏雨的心中却升起一些羡慕。 相比自己这样的静,她们的动才是青春的味道吧。 永远的鲜艳明媚,永远的灿烂盛大。 已经过了下午放学的时间,校门口不是那样的人群熙攘,甚至还有些冷清。 虞默跟往常一样利落的退出了队伍,跟几人道别:“明儿见。” 紧接着周秦家的车也来了,周秦看着沈疏雨家的车还没有来,主动邀请道。“学委要等家里的车来吗?要不一起?” “谢谢,不用了。”沈疏雨礼貌的婉拒了周秦的好意。 周秦也没有强行挽留,跟沈疏雨道了个别便上车跟冯若宇一起走了。 方才还有交谈声的校门口一下就更安静了,沈疏雨身形笔挺的站在校门口,朝东面看去。 视线里那个背着拼色书包的少女逆着光朝下城区走着。 几片新落的青绿色叶子飘落在楼梯上,她轻跳一跃,逃出了沈疏雨的视线。 又被沈疏雨迅速的重新捕捉回来。 只是虞默越走越远,在沈疏雨的视线里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她彻底消失在了绿荫交织的街道。 是不是很久以前虞默也是这样站在路边,目送着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缓停在了沈疏雨面前,干净的车窗上倒映着沈疏雨那张有些落寞的脸。 沈疏雨微微低头,将落寞收起,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的启动起来,沈疏雨看着路边缓慢加速后撤的街景,忽而开口对司机讲道:“去宁园。” “好的,小姐。”司机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车子打起了左转向灯,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掉头。 经过了几个红路灯,繁华的市区景象逐渐褪去,郊区纯天然的绿色连绵起伏。 如同海洋潮水一般,荡起一波又一波的碧浪。 转过一个桃园,车子缓慢的驶入了一处修建古朴典雅的庄园。 ——这里有沈家世代埋葬后人的坟冢。 这里负责人陈妈见到有车驶入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 车子停稳,陈妈恭敬的打开了车门,道:“小姐来了。” “嗯,帮我准备两束花,我要去宁园。”沈疏雨径直走进屋子里,坐在了那个她分外熟悉的沙发上,淡淡的吩咐道。 “好的,您稍等。”陈妈稍稍欠身告辞,立刻就去准备。 这个房子里的布置很朴素,有些设计已然落伍,仿佛在时间的洪流中被遗忘了一般。 沈疏雨端坐在其中,就像是两种不同画风的画被拼接在了一起。 沈疏雨却不介意,她轻端起放在桌前给自己准备的白瓷茶杯,略略抬眼环视着四周。 一物一件都还是沈疏雨记忆中的样子,小时的记忆随着慢慢苏醒的熟悉扑面而来。 这是沈疏雨的奶奶沈老太太后半生一直居住的地方。 也是沈疏雨从襁褓婴儿到七八岁孩童一直待着的地方。 她看着那把摆在半椭圆玻璃窗下的那把老旧的单人沙发。 夕阳偏落,仅剩的太阳余晖透过这扇窗户落在沙发上。 这是沈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她特意让人把这里的窗户改大,这样一天之中只要有太阳她就可以在这里晒着太阳做事。 当然,很多时候她都是做着做着事情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而小沈疏雨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捉弄她的奶奶。 有一次夏天,小沈疏雨采了一兜各种各样园子里的花,攀到这个对她来说十分巨大的沙发上,给沈老太太的头上编了一头的花朵。 沈老太太睡醒后就出门了,溜了一圈回来,还是后来陈妈看到了才提醒了沈老太太。 老太太照着镜子,软乎乎的脸上也不见恼意,一把就将小沈疏雨揽到怀里,问道:“奶奶好不好看。” 小沈疏雨认真的点点头:“好看,奶奶花花,香敷敷。” 沈老太太抿唇笑着揉了揉小沈疏雨肉嘟嘟小脸。 也不知道触到了小沈疏雨哪个开关,祖孙两人就这样在灿烂的阳光里笑了好一阵。 那个时候的沈疏雨会笑,会跑,会跳,会穿梭在花田里。 她无拘无束,天真烂漫如精灵一般。 陈妈这时捧着两束花到了沈疏雨身边,“小姐,都准备好了。” 沈疏雨站在对自己来说已然不再巨大的单人沙发前,恍然回过神来。 她轻点了一下头:“好,你们不用跟着。” 还未进入盛夏,落日的午后气温带着星点的微凉。 沈疏雨捧了两束花,来到了宁园。 她先给吴珏扫了一下坟,跟她说了沈霖查出alpha信息素紊乱病症,上周出国治疗的事情。 而后沈疏雨把一束吴珏最喜欢的向日葵放到了她的墓碑前。 说来也是有些无奈,沈疏雨蹲在吴珏的坟前,看着她的照片,想不出能跟她分享的话。 她跟自己的这位母亲相处的时间比跟沈霖相处的时间还要少。 吴珏去世的早,于沈疏雨就是几个简单的词,妈妈,大家闺秀,永远优雅。 仅此而已。 “我走了妈妈。”沈疏雨起身又对吴珏的坟微微欠身,转身捧着那捧白色铃兰朝更上面走去。 沈老太太的墓碑上依旧是沈疏雨记忆中那张永不褪色的笑脸。 “奶奶,我来了。”沈疏雨轻蹲在沈老太太的墓碑前,将铃兰花放在了碑前,“对不起,我这么晚才来看您。” 沈疏雨的手轻抚着沈老太太的墓碑,帮她掸去灰尘,“我觉得我不说您应该也知道……您会觉得我太可恶了吗?我觉得如果我死掉了在地下见到您,您肯定会斥责我的。” “我深深的伤害了一个这么爱我的人。”沈疏雨说着,声音就微微颤抖了起来,“所以……她不爱我了。” “我……”沈疏雨哽咽了一下,又讲道:“我知道……虞默对我的那颗心已经,已经死掉了。我也清楚,我,我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再把她这颗死掉的心唤醒。” “但是奶奶,就是当虞默今天真的跟我说……”一轮泪珠在沈疏雨的眼眶打着转,染红了她的眼角鼻尖,“她说……我们之间的回忆都不重要了,我真的很难受。” 沈疏雨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都是她自找的,都是她该受的。 她有什么资格去跟她人谈自己的伤心呢。 沈疏雨轻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又坚定,“但我不会放弃的……有一天我会把她带来跟您见面的,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沈疏雨轻拂着沈老太太的照片,葱白绯红的指尖轻触着她慈祥的面容。 纵然沈疏雨被万人簇拥,却始终茕茕一人。 她也只能在这里,对着她最亲爱的奶奶,将自己心里压抑的悲恸倾泻一二。 “奶奶,我好想你。” 一颗晶莹的泪珠垂挂在沈疏雨玉白的下巴上,悬悬欲坠坠。 最终不堪重负,坠落在了那株白色铃兰花束上。 树影摇曳,风吹拂着沈疏雨的后背,柔柔的仿佛是老妇人柔软的手掌。 她在坟前轻抚着冰冷石碑上奶奶的照片,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七岁的孩童。 她可以一直赖在奶奶温暖柔软的怀里。 享受着那永不会摧毁的安乐乡。 第42章 盛夏最持久的背景乐便是隐藏在浓密的绿叶下那连绵不绝的蝉声。 还未到三伏天,热浪便已经一波又一波的打在了大地上。 明亮的玻璃投射下一道道白炽的光亮,虞默背著书包慢悠悠的穿过天井的竹林,少女姣好的身影若隐若现。 整幢教学楼都沉浸在分外的安静中,一排排教室关着灯锁着门。 今天暑假开始的第二周,张文民的数学竞赛班如期开班。 虞默以为自己来得已经算是早的了,进到班里却发现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她们看到虞默进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带着点不屑的低下了头。 这种打量的眼神让虞默心里很不舒服,她拉了拉书包带子,昂首径直朝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走去。 人陆陆续续的来,二十人的小教室里很快就人到的差不多了。 虞默的前后也都坐上了同学,只有她身边的位置一直无人问津。 仿佛被排斥了一般。 虞默看着手里的书,轻笑了一声。 什么叫仿佛,这分明就是好吗? 褪去一身校服,她们穿着四位数的衣服鞋子,带着五位数的项链首饰。 而虞默穿着的只是简单的白色t恤跟牛仔短裤,手腕上的表也只是在夜市买的一个十几块的纯看时间的工具。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令人在意的呢? 她们来参加这个竞赛班有的是为了拓展知识,有的是为了拿个随便任意的奖,甚至有的还是为了打发时间。 而虞默,是来改命的。 虞默轻点着她脚下的那双白色帆布鞋,打开笔帽,翻看着她手里那本就要看完的书,继续做着笔记。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教室里忽的产生了些细小的动静。 几乎每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向了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 ——不是张文民,而是姗姗来迟的沈疏雨。 班里的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有几个早就知道沈疏雨回来的女生友好的示意沈疏雨到她们身边的空位坐下。 其中还有一个第一排中间最好的位置。 “疏雨,这里。”王佳格外热情的指着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示意沈疏雨过来。 她今天可是为了占这个作为特意早来了半个小时。 沈疏雨却轻声婉拒了:“不好意思。” 她目光淡淡的在班里扫了一眼,最终视线落在了窗边第三排的位置上。 窗外一棵垂杨柳树随微风摆动,光影摇曳。 虞默如坠星辰中,安静的坐在窗下的那个位置。 她穿着简单,乌黑的长发利落的用一根纯黑色皮筋束在头顶,就如一把马尾般爽利。 她眉宇清秀,额前有几缕细碎的胎毛,少女稚嫩的飒爽脱然而出。 虞默在这满是浓重色彩的教室中就像是一抹特别又清新的纯白。 一个道阴影缓缓的在虞默头顶投了下来。 虞默余光里手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漂亮黑色手提皮包。 虞默本来还以为不会有人跟自己同位了,带着些新奇将自己的视线抬起。 只见沈疏雨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裙静静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条吊带裙是当季最流行的上半身全素鸡的简约风格,两肩的吊带上缀着波浪起伏的木耳边。 沈疏雨那一对诱人的锁骨在一片雪白中毫不掩饰的全然展示在虞默眼中。 阳光打在她冷白清雅的面容上,恍惚中虞默觉得她的嘴角像是在微微上扬。 沈疏雨纤细的长臂微微拢着裙摆,没有过问虞默,便坦然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虞默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阵幽幽的清香落在虞默的身边。 虞默微微收了一下自己过界的书,蹙眉道:“你怎么坐过来了?” 沈疏雨微微偏头朝虞默看去:“不欢迎?” 虞默轻摇了一下头,解释道:“不是,只是觉得你们这种人应该不会想跟我坐一块儿。” 沈疏雨大概也能猜到虞默刚才的遭遇,淡淡的问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虞默手下的笔顿了一下,略想了一下,“好人?” 不是爱人,也算不上友人。 萍水之交,虞默能想到的也就是用一个模棱两可的“好人”概括。 可是沈疏雨于虞默而言,实在是担不上“好人”二字。 想到这里虞默含着笑意朝沈疏雨看去。 她们四目交视。 几分笑意就有几分深藏在她眼底的讥讽。 沈疏雨的眼瞳这跟这着了然的讥讽颤了一下。 只是她不会去拆穿也不会去恼怒,就只当做自己听懂虞默这话的表面意思,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语气中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呶,这是好人给你带的书。” 虞默听着沈疏雨这话不觉一笑。 这个沈疏雨变得有点意思了。 虞默抬手接过书沈疏雨递来的书,语气里少了那么几分以往刻意跟她保持的距离感:“谢了。” 黑板上方的时针咔哒一声指在了数字八上。 张文民还穿着平时上课的那一身,不过手里的保温杯换成了透明的玻璃杯。 碧绿的茶叶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上下浮动着。 “好,今天是咱们这个班开课的第一天啊,咱们先说一下计划啊,咱这是三周集训。是吧,暑假四周,给你们放了一周假,玩也玩过了,睡也睡够了,夏天还是要做些动脑筋的事情。九一开学,月底初赛,要是过了初赛年底就是决赛……”张文民重复着每年他都要跟台下的同学讲一遍的话。 而后他捏起一根粉笔,将这次集训的第一道题写在了黑板上。 这是一道很基础的题,只不过是绕了几个弯。 虞默端坐在桌前,一双眼睛盯着黑板上的几个数,不动笔答案就在心里出来了。 张文民扫了一眼台下都在思考的学生,敲了敲黑板道:“这个题通常都是咱们平常试卷上选择填空的最后一个题,但是,竞赛题遍地都是这样的,你们要习惯。下面我来讲一下解题思路。首先我们先画图……” 尽管虞默对这道题十拿九稳,但她还是抬起头认真的听并记下了张文民的解题步骤。 标准答案的解题步骤跟她脑海里的步骤不谋而合。 一道题讲完,张文民又给大家在投影仪上投放了几道相同类的题练习。 同样类型的题可以说是万变不离其宗,对虞默来说就是个模板。稍稍一变,套上去就能解出来。 虞默分析迅速,做完的比其他人都快。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讲台后悠悠喝茶的张文民,偷偷把刚才就要看完的那本上周借的沈疏雨书拿了出来。 书页窸窣的声音躲过了张文民,却没能多过同样写完题了的沈疏雨。 沈疏雨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头看向了虞默。 窗外安寂没有风声,明媚的阳光没有柳枝的打扰全部落进了教室里。 虞默长睫低垂,眼瞳里全是认真跟专注。 她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指轻捻著书页,小指微微翘起,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 沈疏雨借给她的这本书已经被她反复翻看到有些蓬松起毛。 见虞默认真,沈疏雨干脆大着几分胆子微微偏头偷看着虞默。 用视线在虞默的侧脸描摹。 先是用阳光做的金笔勾勒出她饱满的额头,然后金线跟着那枚曲线波动的驼峰鼻滑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唇珠之上。 少女不施脂粉,唇色浅淡,似一朵桃花。 沈疏雨轻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她曾肆无忌惮的采撷过这枚唇。 温软诱人。 沈疏雨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却见浓眉星目中,虞默的眉心忽而攒起如玉白山般的小丘。 她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自己无法解决。 沈疏雨心中警铃一响,赶紧别开了视线,假装在思考投影仪上的题。 下一秒,虞默就敲了敲假正经的沈疏雨的桌子:“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沈疏雨泰然自若的将视线挪了回来,问道:“你说。” 虞默把书推给了沈疏雨,指着右下角那个案例:“这里,我不太明白。” 沈疏雨看着虞默指的那个案例,看到她在后半段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着重又读了一遍。 “是这样的,这个案例你看这里,他是有一个这样的前提:甲方公司……”沈疏雨给虞默理着思绪,直接拿笔划在了书上。 虞默看着黑色的墨水笔在纸上晕开,稍微怔了一下。 沈疏雨的书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圈圈画画。 她在借书的时候也格外注意,都是用铅笔画过后擦掉,甚至在还书的前一天还会检查一遍。 这由沈疏雨反常的划在书上的线,就像是湛蓝的天上划过的一抹飞机线。 不是说它不好,而是有些令人意外。 沈疏雨耐心的将这道例题掰碎了揉开了放在了虞默的面前。 原本干净的书页上多了许多去不掉的痕迹。 “听懂了吗?”沈疏雨将手里的笔放了下去,担心虞默不懂特意问了一声。 “嗯。”虞默点点头。 沈疏雨讲的很清晰,铺展在书页上的思维图也有条有理,一目了然。 “我感觉这本书比以前读起来都费点力气。”虞默整理着沈疏雨跟她讲的这些,语气有些苦恼,“有几个案例我想了一天才想明白。” “当然了。”沈疏雨看着手里这本书的封皮,是她上一世在大学觉得专业课本教授的知识不够系统,去找的另一本更全面也更难的书。 半年不到,虞默就已经追上了大一时的自己。 她的鱼成长的真的很快。 沈疏雨知道在虞默现在已经有了坚定的目标。在虞默还没有真正到达她所定下的目标之前,所有的情爱都不该,也不会被她所考虑。 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指引她。 她要做她漆黑夜幕下,那颗陪她走向光明的星星。 沈疏雨心中欣慰,捏著书本别有预谋的提议道:“不如以后咱们俩就做同桌吧,这样你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问我。” 沈疏雨担心虞默会不同意,又补充道:“不然像你刚才说的,一想就是一天,多浪费时间?” 说完就沈疏雨抿起嘴唇,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虞默。 却见虞默低头整理着笔记,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这样的确是节约时间了,便答应道:“好。” 虞默淡淡的这么一个字,却让沈疏雨的心里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它们在沈疏雨心田上迎着一轮圆日,开遍了这荒芜的原野。 许是得到了刚刚虞默的一个肯定,沈疏雨更加明目张胆的偷看着虞默。 窗外的景色被一条小路分成两份,下面是青草铺满的小广场,上方是湛蓝一片的天空。 虞默坐在窗户旁,额前的碎发被风微微吹起。 就像是一幅生动自然的画。 虞默整理完了笔记,随手摸出了放在书包里的那罐薄荷糖。 正好撞到了沈疏雨看向自己的眼瞳。 那偏银色眸子中的潭水被阳光笼罩,波光粼粼。 四目相对,失算的沈疏雨轻咳了一声,目光偏移落在了虞默手里的糖上。 虞默被沈疏雨引导暗示,心中还未升起的困惑随之消散。 她把薄荷糖伸向沈疏雨,问道:“你要吃?” “谢谢。”沈疏雨欣然点头,拿过了虞默的薄荷糖给自己倒了一颗。 沈疏雨已经习惯了薄荷糖开头冲人清醒的刹凉。 她熟练的轻咬开糖衣,将薄荷的味道跟里面糖果的味道混合。 夏风灌进教室,留下满室的清凉。 今年的夏天是薄荷糖味道的。 凉爽中带着一丝甜意。 . 竞赛班再是地狱模式,张文民还是给班上放了周末两天休息。 只是这蝉却不曾休息,喋喋不休的从白天叫到晚上,又从晚上叫到白天。 晨光灿烂,铺满了石青色小洋房。 沈疏雨穿着一条舒适的纯白棉质睡裙从房间里走了下来。 她的脸上带着些甚少见到的困倦。 “小姐起了,要用早餐吗?”赵妈问道。 “嗯,清淡点吧。”沈疏雨说着便坐到了餐椅上。 藕白的手臂撑着她的头,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揉着脆弱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日里闷热的原因,沈疏雨今天起床就觉得身上不爽利。 很快赵妈就端着一碗粘稠清淡的鲜虾蛋花粥放到了沈疏雨面前。 虾仁的鲜美味道被热气腾腾的带了出来,沈疏雨轻闻了一口,食欲就被调动了起来。 “待会周阿姨会来家里做客,赵妈你记得准备点坚果。”沈疏雨吩咐道。 “我记着了。”赵妈点点头,“这几个月夫人不在,周小姐没少来咱们家关心小姐。” 沈疏雨跟赵妈口中的周阿姨、周小姐名叫周妍,是沈霖唯一的密友。 周家虽地位不及沈家,但也算是名声在外。 两人在高中结识,互相欣赏,很是投缘。 古铜色的时针定在了罗马数字九上,客厅里古董座钟随之发出了低沉的报时声音。 一辆红色保时捷跑车停在了沈家门前。 先是一只如烈火般赤红的细高跟从车上探了下来,一条匀称皙白的腿随之而出。 周妍穿着一件复古蓝白纹衬衫,随性解开的几颗扣子露着底下的一片隐秘雪白。 包臀小皮裙,将她的长腿全然衬托出来。 周妍甩了甩自己的海藻般柔顺的卷发,优雅又不失飒野的从车里走了出来。 周妍虽然是一名alpha,但至今未娶。 更因为她这美貌,年近四十都还是上城区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a。 “周小姐来了,请进。”赵妈尽管再一次被周妍的闪亮登场亮瞎了眼睛,还是恭敬的邀请她进到屋子里来。 周妍在玄关换好鞋,大步流星的朝她们常待的会客厅走去:“疏雨。” “周阿姨。”沈疏雨这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端庄优雅的从会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跟周妍问好,“公司的事情还好处理吗?” “好办的,你妈妈不在有我也是能顶半边天的。”周妍说着就坐在了沈疏雨身边,长的过分的腿交叠在一起,侧放在相对有点狭窄的沙发跟茶几之之间的过道上。 而茶几之上,堆着很多的资料文件。 与其说,是周妍隔三差五的来沈家探望沈疏雨,倒不如说是沈霖吩咐给沈疏雨让她记得关心公司的事情,时刻观察公司的各种动向。 “我看最近上面对那个关于c区跟b区的上下区联结建设的项目越来越加大力度推行了?”沈疏雨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份文件,交给周妍看。 “对啊,我们也在观望这件事情。”周妍点点头,有点犹豫的讲道:“但是,都是一些下面的人在出这个头。咱们圈子里的这些人都在等着看他们闯出来的结果。” 周妍看着手里的文件,仔细注意着沈疏雨用红笔标记的地方,饶有趣味的看着沈疏雨问道:“怎么我看你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是的。”沈疏雨毫不掩饰的跟周妍承认了。 几个月前她从虞默家那个酒席上那里得知了这个项目,就一直在关注。 的确这些年b区跟c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甚至大有c区会超过b区的趋势。 也就是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a市政府推出了这个计划,想要缩小贫富差距,促进上城区跟下城区之间的经济互推。 只可惜见效甚微。 正如周妍所说的,真正的上城区都在观望,只有边界的人在互相试探。 那个豆眼张总绝不是唯一现象。 政府给开了这个一个门,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不愿却让他们进来。 最后这个项目只能在万千唱衰声中不了了之,成为了历史。 上一世的沈疏雨只是一个未知这一切的局外人。 而这一世,沈疏雨选择主动入局。 她愿意去做那第一个站出来打破上城区固有平静的人。 那帮固步自封、抱团排外的老家伙们沾沾得意的日子,也该是时候到头了。 “也不是不行,我其实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的。”周妍看着沈疏雨坦然的回答,心里也有些动摇。 沈疏雨还记得上一世周妍跟自己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里还有些遗憾跟后悔。 她心里其实还是持支持态度的,只是差一个人在那个时候挑醒她。 “我觉得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c区超过b区是必然的事情。”沈疏雨说着就拿出桌上的一份报告,认真的给周妍分析道,“你看,这是我就去年整年的统计数据做的一份调查。这一块,酒店行业,c区就已经有超过b区的势头了,您看,这条红线,跟这条蓝线……” 周妍的心的确被沈疏雨说的蠢蠢欲动,她拿过沈疏雨手里的资料,又翻看了一番,“嗯,我觉得如果试一试的话,不如就从酒店行业开始初探。” 沈疏雨又补充道:“我也是这样觉得,但是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这样大张旗鼓,还是要以试探为主比较好。” 周妍认可的点点头,转而她若有所思的笑看着沈疏雨:“你这小孩是不是有备而来,我怎么觉得我像一只撞到你这个木桩上的兔子呢?” 沈疏雨罕见的俏皮的挑了一下眉头,眼中含笑道:“我刚刚就承认了,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周妍也不恼沈疏雨算计自己,双手交叠,问道:“那你既然都把我这只傻兔子抓住了,就告诉我你打算下一步让我撞那个木桩啊?” 沈疏雨莞尔,在周妍的注视下将另一份文件递给了她:“这是我做的一个初步摸查。目前c区现在能够得到咱们这边的几家酒店,有春日皇宫大酒店、幸莱酒店……还有这个,榆树下酒店。” “榆树下……”周妍明显对最后这个酒店很感兴趣,“这个酒店从你这份资料来说,比前两家都要好一些。” 沈疏雨淡淡的点了下头,“这家酒店首先的地理位置就很不错,位于bc区交界并且是比较繁华的地段,很适合发展成纯商务型酒店。” “嗯……”周妍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份资料,略想了一下,敲定道:“我这边在下个月有一个竞标,可以去作为试探他们的一个橄榄枝。” “希望他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沈疏雨点点头:“我拭目以待。” 尤其是期待榆树下会交上一份怎样的答卷。 之后周妍又跟沈疏雨分析一下这个项目的事情,在时针定在十一点的时候,合上了文件夹。 周妍将沈疏雨放在茶几上的这几份文件一把抱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勾了一下沉疏雨的鼻头:“好了,你这个小猎人,我把这几份资料都带走了。” 沈疏雨微微后缩了一下脖子,跟着周妍将她送到了门外。 她看着那辆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的红色保时捷,对里面的周妍挥了挥手:“周阿姨慢走。” 周妍洒脱的伸出她修长的手臂,朗声道:“再见了,小狐狸!” 跑车留下一声愈来愈远的轰鸣,周遭路边的树叶被风无情的抖动着。 赵妈围着围裙从厨房小跑了出来,“周小姐不用午餐了吗?她刚才还喊着要吃我做的糯米鸡呢!” “周阿姨可能不饿了。”沈疏雨别有意味的讲道,转身回去了屋里。 沈疏雨送走了周阿姨,了了一桩心事。 晨起时她身体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重新席卷而来。 勉强的吃了一点午餐,沈疏雨步伐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午间阳光炽热,穿过白净的窗帘,盈满了一屋子的温暖。 困倦感在温暖的环境下膨胀起来。 沈疏雨感觉自己的眼皮如铅坠般,挣扎不开干脆闭了下去。 而后, 梅子和茶,撞翻了一室的酒气清香。 第43章 沈疏雨恢复了自己的五感时,正处于一团雾气中。 她的前后都是纯白色的雾,抬起头更是一层一层迷雾堆叠。 沈疏雨拎着她白色蕾丝轻纱堆叠的长裙,小心翼翼的走在周围都是花墙的迷宫中。 她好像已经在这里走了很久很久,心里惴惴不安的。 花墙上绕着荆棘,带刺的玫瑰随着她越往迷宫深处走,开得愈发盛大。 一丛丛一簇簇,像是燃烧的火焰,逼退了前方的雾气。 雾气消散,沈疏雨又重新站在了上一世她失去虞默的那场婚礼的入场处。 周围的人对自己笑着,恭维着。 李卿卿如上一世一样主动过来挽过了自己的手臂:“疏雨你怎么才来啊?” 沈疏雨的视线越过人群,神色慌张的四处看着,忙问道:“你看到虞默了吗?” “那儿,跟魏籁她们聊天呢。” 沈疏雨顺着李卿卿手指的方向看去,虞默被众人簇拥,身上穿的依旧是那条黑色长裙。 细腻的绸缎勾勒着她精致的身材,细长的脖子上绕着一条银色的锁骨链。 她不再像是过去那般瑟缩。 手里拈着酒杯,脸上带着笑意,从容又自信。 沈疏雨远远的看着,只觉得她光芒耀人。 心生欣慰。 只见虞默在沈疏雨的视线里将脸转向了她。 她红唇轻启,唤道:“姐姐?” 一瞬间,沈疏雨的身上如电流穿过,是一阵酥麻。 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这样怀念贪恋这个在虞默口中只属于她的称呼。 “姐姐。”虞默大方的走到了沈疏雨身边,跟她并肩而立。 一阵温热在沈疏雨的腰际传来。 沈疏雨微微侧目,便看到虞默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指轻揽过了自己。 她被虞默带着,揽着,相拥在一起,仿佛周围不曾有旁人一般。 也就是这样的引诱,沈疏雨抛下礼节,捧住了虞默的脸。 温软相碰,沈疏雨主动又强势的采撷着那瓣如樱桃般饱满红艳的唇。 她感受到虞默灼热的气息轻扑在她的面颊,那红棕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逐渐迷离。 虞默在步步后退,而沈疏雨在步步紧逼。 直到那铺着白色桌布的自助餐桌发出清脆的酒杯碰撞。 虞默退无可退,沈疏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单手便扣住了虞默还想挣扎的手腕,更强势的欺压了上去。 津液交替,银丝成线。 沈疏雨稍稍分开她跟虞默的唇,静静的注视着虞默的面庞。 她想她,念她。 怀念她曾触手可及的每一次亲密。 终于沈疏雨也得到了虞默的回应。 那双松开的手臂重新轻环在了她的腰际。 虞默回吻着沈疏雨,只轻轻的一啄,就让沈疏雨疯狂跳动的心脏从喉咙中掉落出来。 “姐姐。”虞默的手指尖一下一下骚挠着沈疏雨的手心,轻唤道。 沈疏雨被虞默挑的心上一阵酥麻,轻回答道:“我在。” 而后沈疏雨的视线里,虞默那白皙的脖子渐渐出现了一道红线。 越来越浓,越来越粗。 渗出来的血淋漓出了这道口子,一滴圆润的红色血珠滚在虞默雪白的肌肤上,又划出一条猩红的线。 那道让沈疏雨记忆里始终无法释怀的柳叶形的伤口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疏雨看着虞默方才还浮着一层酡红的脸愈发的苍白,鲜血染红了她黑色的衣裙,失去了颜色。 “不……不要……” 沈疏雨拼命摇着头,像上一世那样伸手去捂住虞默颈上的伤口,想把不断涌出的血堵回虞默的身体。 虞默眼神涣散的看着沈疏雨这般张皇,嘴角却始终勾着一抹令人心生寒意的笑。 仿佛在嘲弄沈疏雨这副看起来惺惺作态的样子。 滚烫的血将沈疏雨冷白的手指染红,吞噬着她身上纯白的衣裙。 她跌坐在地上将已然逝去的虞默紧搂着怀里,苍白无助的像是一朵残破飘摇的白色爱丽丝花。 悲恸绝望还未结束,迷雾再次袭来。 沈疏雨又重新站到了那花墙做的迷宫中。 原来刚刚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在这里走了很久。 沈疏雨拎着裙摆,在迷宫中狂奔,想去改变梦境的结局。 银白的绣金纹绸缎鞋子陷在泥中,变得落魄。 可无论沈疏雨跑的有多快,都改变不了虞默一次又一次死在自己怀里的结局。 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晕满了她枕着的软枕。 忽的,沈疏雨的身体猛烈的抽泣起来。 一阵哽咽后,沈疏雨在无法缓解的窒息感中忽的睁开了她的眼睛。 浓密睫毛颤动着,一颗颗泪珠挂在上面。 梦魇未醒,黄昏已至。 沉闷的环境中,茶梅酒的味道紧紧的包裹着沈疏雨的身体。 每一口呼出的气息都在叫嚣着灼热。 后颈处传来的撕裂感逐渐清晰,毫不留情的扯痛着沈疏雨回溯梦境而紧绷起的大脑。 疼……真的好疼…… 沈疏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缓缓曲起双腿,就像是婴孩一般,将她这削瘦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 沈疏雨颤抖着手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处,她细长的手指上沾着分泌出的信息素。 借着窗外昏暗的光,散发着颓靡的银光。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抒发着无法开解的情谷欠,一抹又一抹的浅红在关节处蔓延开,就像是一朵朵春日里的桃花般,肆意绽放着。 自己居然分化了。 在一场自己永远都无法开解的噩梦之中。 或者说,是这场分化带给了自己这场永夜无眠的噩梦。 一波又一波潮涌打的沈疏雨思绪混乱。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她与虞默的亲吻,十指沾染上的虞默的血。 沈疏雨大口呼吸着,干涸的喉咙被撕扯着。 直到她醒来,她都没能把虞默救过来。 甚至一次比一次结果还要糟糕。 就仿佛虞默本就不愿意被自己救回去。 她只是想看着自己崩溃。 用她的生命为代价。 沈疏雨的眼瞳一点点的在涣散,理智的弦随时都会崩掉。 她强撑着自己的理智,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一下床,腿便无法支撑般软着跪了下去。 沈疏雨轻吸了一口气,而后五指收紧,强撑着力气一步一步挪到了自己藏着抑制剂的柜子里。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暑假要分化成omega的,只是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天。 打开抑制剂包装,拔开针头的保护罩。 沈疏雨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而后沈疏雨反手,拼尽力的将针头刺进了她刚刚分化羸弱不堪的腺体。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曲文窈分化那天紧搂着虞默的情形。 刺痛感跟压迫感全都聚集在这一小块腺体上。 沈疏雨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口申口宁出音。 裙摆之下,她白皙的赤足上紧绷起一层青筋,久久消退不下,狰狞又恐怖。 她现在好嫉妒曲文窈,嫉妒她环着虞默腰肢的手臂,嫉妒她至今还留在虞默手臂上的那个痕迹。 更嫉妒虞默用温柔耐心的音,安抚着刚刚分化失控的她。 她真的好嫉妒她…… 好嫉妒…… 沈疏雨心中一阵情绪翻涌,脱力的将针剂拔出。 细小的针管被甩落在地上,滚到了窗口投下的那一点点落日余晖下。 沈疏雨趴伏在桌上,削瘦的身形随着她未平息的激烈喘息起伏着。 苍白又泛着一抹异常酡红的脸上打着一层薄汗,乌黑细长的发丝随意的贴在她的脸庞。 泪水渐渐的再次溢满了沈疏雨的眼眶。 她真的好想虞默啊…… 好想……好想…… . 随着太阳缓缓西移到天与地交界的边沿,夏日里浮动燥热的气温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几分。 日光失去了白日里的灼热,只像是一盏巨大的圆灯。 徐徐的晚风穿过路旁摇曳的柳枝,实在舒适。 虞默的房间没有亮灯,她正抱着一个长条的猫咪老师抱枕酣睡。 梦境繁华,虞默迟迟不愿醒来。 一个可人儿被虞默搂在怀里,她腰肢细软,似柳枝一般又软又韧。 虞默的手在游走,如同在摸一块细腻流光的绸缎。 可人儿像只奶猫一样,眼含秋波。 她仰着她修长白皙的脖子,锁骨上绽放着一片又一片的粉红。 奶猫呢喃般的在虞默耳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虞默……虞默……” 撩人心魄。 一阵悠扬的风吹拂过来,一股让虞默感到十分熟悉的味道萦在她的心头。 引得虞默起了些坏心,引得怀里奶猫的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奶猫被虞默惹的又羞又臊,伸着小爪挠的虞默心尖儿痒。 埋在她肩颈的头娇嗔的抬起。 虞默鼻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攒聚,在这个时候煞风景的被她分辨出来。 是茶梅酒。 是沈疏雨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虞默还想回避这个被她分辨出来的味道。 而后,一瞳泛着涟漪的银色潭水荡漾在了虞默的眼中。 沈疏雨发丝凌乱,又不失万千风情的朝虞默抬起头来。 纤细的手臂环着虞默的脖颈,腰肢伸展,曲线蜿蜒。 牙齿叼着她的耳垂,轻轻碾动。 一团热气全扑在她绯红的耳垂上。 沈疏雨轻在她耳边唤道:“虞默。” 音转着弯,打着颤儿,就像是过去每一个两人一同度过的酣畅夜晚。 虞默心尖儿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越来越快,突然如针扎一般刺痛了起来。 虞默猛然睁开眼睛,捂着心口那已经不存在的痛。 屋子里一团昏暗,窗户只开了一流缝的屋子满是闷热。 虞默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手背上贴了一层细汗。 而后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艹! 虞默狠狠地骂了一嘴。 她额头不是唯一一处“流汗”的地方。 真的是见了那鬼了,怎么会做这种狗屎梦? 难道是这些天跟沈疏雨经常在一起,接触久了? 虞默将脱下来的衣服随手丢进了洗衣机里,思来想去都想不通。 她心里五感交杂,像是被丢进了这滚筒洗衣机里来回的翻搅过一般,缠作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 虞默换了一身更清爽的衣服躺回了床上,却觉得自己身上更燥热了。 虞默皱着眉头环视了屋子一周。 一定是屋子里关着窗户的原因! 虞默走到窗前,正要撩开窗帘。 就听到窗边传来了“哒”的一,清脆又有点刺耳,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窗户上的玻璃。 虞默心里疑惑又觉得是哪家小孩顽劣,心里窝着一团火“唰”的就拉开了窗帘。 站在她家楼下的“顽劣小孩”不是旁人,而是沈疏雨。 今天的夕阳不够灿烂,只燎红了一半的天就要倦怠的退下了。 沈疏雨穿着一条白色丝带长裙站在昏沉的日暮下,风尘仆仆。 像是专门为她而来。 第44章 “吱呀——”一声。 沈疏雨抬起头望着虞默的房间,注视着她打开了窗户。 夜风拂过,吹动着虞默披散着的长发,几缕碎发掠过她素净的小脸。 她带着些少年气,随意的撑在了打开的窗棂前。 日暮淡淡,天边划着已经落下的太阳残留在世间的金光。 很久以前,虞默也跟今天的沈疏雨这样,站在沈疏雨家那栋石青色小洋楼下,仰望着那扇漂亮窗户上投下的倩影。 如今两人倒是上下换了角色。 虞默稀奇疑惑的看着沈疏雨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疏雨目光淡淡,轻声答道:“闲逛过来的。” 虞默觉得沈疏雨这个借口实在是可笑,质疑道:“你家在上城a区,你能闲逛到下城c区来?” “当然能啊。”沈疏雨声音不算大,却也答得干脆。 她刚刚分化成omega,正是身体最虚弱、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可这也同时是她最缺乏安全安全感的时刻。 而她的安全感,名为虞默。 所以只要她想,无论虞默在哪儿,她都能“闲逛”到那里。 虞默歪了下头,又问道:“那你逛到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砸我家窗户啊?” 沈疏雨轻捏着斜跨在身上的手包锁链,问道:“你可不可以下来陪我逛逛下城区?” “陪你?”虞默蹙了一下眉头,是想拒绝的。 “就在你家附近,不走远,可以吗?”沈疏雨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问道。 她在紧张。 心里揣着期待忐忑的小兔子,扑通扑通的跳着。 随着太阳西下,沈疏雨的身上满是阴影。 风徐徐吹来,吹拂着她披散的长发,吹拂过她的裙摆。 她身上那条白色的裙子像是一朵软蓬蓬的花,在夜风中摇曳。 虞默微微有点动心,问道:“那你去不去夜市?” “去。”沈疏雨迅速的回答道。 尽管她并不知道什么叫“夜市”。 虞默看着沈疏雨,脸上露出一抹从心而出的笑:“我说,你知道什么是夜市吗?” 她可不信,连公交车都不会坐的沈家大小姐会知道“夜市”是什么。 沈疏雨摇了摇头。 眼神之中罕见的露出了些娇憨。 虞默坐在了窗边,笑意愈浓,故意逗道:“那你还一口答应,你就不怕我带到夜市然后把你卖了?” “你不会的。” 沈疏雨身旁的路灯滋滋的冒着电流,老旧的路灯闪了两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沈疏雨微微昂起她的头,扬着了一道漂亮的下颌线。 她含着银色潭水的眼瞳中闪着点点的星光。 语气笃定,满是信任。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信任自己?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双眼睛,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两下。 而后她目光躲闪,从坐着的窗户上下来,对沈疏雨讲道:“那你等会儿,我下楼。” 沈疏雨点点头,对着虞默的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答道:“好。” 很快虞默家的大门就打开了,虞默还穿着刚才在楼上跟沈疏雨说话时的那身衣服,随手摸了一双板鞋就走了出来。 沈疏雨看着虞默朝自己走来。 没了上一世自己亲手把关,虞默现在又重新开始那仗着自己好看肆意妄为了。 虞默锁了家里的门跟院门,对沈疏雨招手道:“走吧。” 沈疏雨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忙抬脚跟上。 算了,自己又干什么煞风景的对虞默的穿衣打扮指手画脚呢? 她能开心自在就好了。 沈疏雨着虞默走在那条两人曾经并肩行走过一次的路上。 夜风习习,虞默身上的味道被吹入沈疏雨的鼻腔。 许是刚分化,对味道格外敏感。 即使虞默身上并没有那股海盐焦糖的信息素味道,可还是填满了沈疏雨心中从刚分化就一直空缺的那一小块儿。 她悄悄的一点点跟虞默靠近,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几分贪婪就有几分出格的痴|汉。 “你在闻什么?”虞默后知后觉的看着身旁鼻尖轻轻耸动的沈疏雨,奇怪的问道。 沈疏雨微微一怔,将自己方才的出格收回,“没什么……咳咳……” 沈疏雨清了一下喉咙,假装在嗅什么一样,“就是,你没闻到吗?夜市的味道。” 虞默远眺了眼只能看到个红顶棚的夜市区域,笑了一声:“夜市?离这里还远着呢。你怎么跟个omega似的,鼻子这么灵?” 沈疏雨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她试探的问道:“怎么我要是个omega你还就不带我去了?” 虞默耸了下肩膀,“你要是个omega,我就不跟你玩了。我可是要分化成alpha的人。ao有别,授受不亲。” 一霎间寒流四起,从沈疏雨的心口蔓延到五指。 是啊,如果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情被虞默知道了,她就更有理由远离自己了。 自己好不容易跟她连接上的丝缕羁绊,不能因为自己的分化的事情就功亏一篑。 沈疏雨不着痕迹的抬手捋了一下头发将自己贴着抑制贴的腺体重新遮好,提醒道:“那你也别忘了,我也是要分化成alpha的人。” 这么不讨论还好,一讨论虞默就想起了沈疏雨这个暑假就会分化成omega的这件事了。 出于好意,虞默半开玩笑的跟沈疏雨提议道:“我说学委啊,即使现在基因检测很靠谱了,但是你说这哪怕是99%的概率你会分化成alpha,不还有那1%有概率分化成omega嘛。还是要在家里常备两种抑制剂。” “好,谢谢你。”沈疏雨淡淡的点了下头。 只是在这清冷的表情下,却是一腔的欣喜。 暖意在沈疏雨的心头波动。 原来虞默还是记得自己会在这个暑假分化成omega的。 她刚刚在用她的方式,隐晦的提醒这个对未来“一无所知”的自己。 夜幕笼罩下,下城区新盖起的高楼大厦闪着大屏,天与地都是星海。 这里跟上城区是同样的繁华,却比上城区更要热闹。 随着两人逐渐朝夜市走进,吆喝声、交谈声缠绕在一起,传入沈疏雨的耳中。 她的视线里逐渐出现一个各种颜色顶棚的摊位乱中有序的排列在一起的大广场。 沈疏雨跟着虞默进入了那个虞默所说的那个“夜市”。 这个点夜市刚刚开始,每个摊位刚刚热起油锅支起架子。 原本清爽的夜风粘上了浓重的油腥味,吹到沈疏雨敏锐的鼻子中。 沈疏雨刚刚经历了分化,体力盈亏,被这味道折腾的只觉得头重脚轻。 一下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你没事吧?” 虞默着实被沈疏雨这一下吓到了,忙伸手搀扶起住她,顺手拉了个旁边摊位的小板凳给沈疏雨坐下。 她的手指放在沈疏雨的手腕上,只觉得沈疏雨脉搏跳的又快又重,实在是有些吓人。 沈疏雨看到虞默蹙起的眉头,又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腕的手。 刚刚这么一下也不知道虞默有没有起怀疑。 沈疏雨将自己的手腕从虞默手里抽了回来,假做整理头发,摸了一下后脖颈。 抑制贴贴的很好,没有泄露一丝信息素的痕迹。 沈疏雨松了口气,强撑着身子,摆了下手:“我没事儿。” 虞默看着沈疏雨毫无血色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光的原因,她的嘴唇都甚至有些苍白,“你脸好像有点白。” 虞默的面容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写着焦急,但沈疏雨知道她的确是在关心自己。 纵然只是淡淡的一点。 “我就是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帮我买点吃的,先垫一垫?”沈疏雨说着就抬起头来,眼睛带着些似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无意冒出的楚楚,安静又乖巧的望着虞默。 虞默喉咙一滚,想起了方才梦中沈疏雨像只奶猫般伏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水润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干涸的上唇,她点头道:“好。” 紧接着虞默就走到了一旁摊位前,沈疏雨看着她迅速的选出了十几根串串,有荤有素。递给老板后,她又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一系列动作都很熟练,看起来是经常来夜市吃东西的样子。 油腥味逐渐被周围飘过的美食味道压了下去。 方才还让沈疏雨闻到反胃的夜风,这下又卷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朝沈疏雨袭来。 让沈疏雨刚刚经历过一场分化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轻按着空荡荡的肚子,看着那个站在炸串摊位前的虞默。 夜色已深,摊位上亮着侵略性极强的明黄色灯光。 灯光挑人,也更偏爱美人。 虞默站在明晃晃的灯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因为出门匆忙,虞默只拿了根皮筋把头发松散的在脑后一绾,遮住了半截儿修长的脖子。 简单的半袖t恤下一节儿白皙纤细的小臂,正跟还不算忙的老板一边熟络的聊着天一边比划着什么。 也不知道虞默跟老板在聊什么,她干净的小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灿烂的就像一轮小太阳,照亮了沈疏雨开满了白色小雏菊的花田。 很快虞默买的炸串就做好了,她拎着一兜香气扑鼻的食物在沈疏雨的视线里走了过来。 然后她特意拿出了一袋裹着不均匀面包糠的黑黢黢的东西,递给了沈疏雨:“这是专门给你点的。” 沈疏雨看着那袋逐渐靠近自己的不明物体,稍稍往后仰了一下身子:“什么?” “炸猪肝啊,补血的。”虞默说着就把这袋猪肝放到了满脸写着抗拒的沈疏雨的手里,“你今天运气不错,这是他们摊上今天刚上的,新鲜着呢。” “是嘛。”沈疏雨听到“猪肝”二字眼皮跳了跳。 很久以前沈老太太曾经骗小沈疏雨吃过她一时兴起亲手卤的猪肝。 皮硬,最里面肝都没有卤入味,一口咬下去,前咸后苦,难以下咽。 可小沈疏越不咽下去,猪肝就越是糊在她的口腔,又黏又苦。 小沈疏雨软糯的小脸委屈的都皱成了一团。 虽然事后沈老太太补偿了小沈疏一排ad钙奶。 但是从此以后沈疏雨就再也没吃过猪肝。 沈疏雨看了看手里这一袋炸猪肝,又看了看在自己身边坐下的虞默。 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期待。 沈疏雨艰难的滚了一下喉咙。 看来这猪肝,她是不得不吃了。 其实仔细看这东西也不是刚才乍一看时那样恐怖,金黄的面包糠裹在上面还有几分鸡柳条的感觉。 跟以前奶奶当时卤的猪肝好像不大一样。 兴许这次吃起来还是……不错的。 沈疏雨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轻吸了一口气,忐忑的那长签扎着一条猪肝,咬下了时隔二十多年的第一口猪肝。 独特的甘梅味道首先突破了沈疏雨心里的抵触防御。 带着这个香辛料独有的酸甜味道占据了沈疏雨的口腔。 猪肝炸的外酥里嫩,完全没有小时候那种恐怖的苦涩跟黏连感。 沈疏雨又将签子上剩下一小块猪肝送入了嘴里。 这种她平时在上城区都未曾吃到过的平民美味,大大的满足了她被娇养的味蕾。 “好吃吧?”虞默看着沈疏雨一连吃了两条,心里的满足感瞬间膨大。 她拿过袋子里的另一根签子,勾着袋子给自己也扎了一条。 沈疏雨看着那个小小的袋子,虞默勾着袋子口,离自己的手极近。甚至都能感受到虞默手背的温度。 这样细小又隐秘的点让沈疏雨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她全然抛下了沈霖平日里教给自己的礼仪,毫不掩饰的对虞默笑了:“很好吃。” 虞默看着沈疏雨脸上她从未见过的放肆笑容,融融的就像是冬日雪后的那抹阳光。 虞默不由得心绪翻涌,她真的跟她不一样。 如果说有比发现美食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那就是跟志同道合的人分享美食。 虞默见炸猪肝得到了沈疏雨的认可,就又把其他的炸串递到了沈疏雨面前:“你尝尝这个,炸臭豆腐,一点都不臭。” 沈疏雨看着虞默递给自己这串黑黢黢的豆腐,将信将疑的咬了一口。 这臭豆腐简直比炸猪肝还要人间美味。 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还会有渗进去的浓浓汤汁迸出。 两个字:满足! 沈疏雨觉得真的很神奇,这些普通甚至低廉的香辛料居然可以制作出这样令人流连的美味。 夏日里大家都喜欢晚上出行,夜市里人的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个广场熙熙攘攘的,稍有不慎就会走散。 沈疏雨跟在虞默身后,边吃边逛。两腮就像一只偷花生的小松鼠一样,鼓鼓囊囊的,时刻都装着食物。 什么礼仪仪态,沈家大小姐的风范,她沈疏雨已经一成不变的保持了二十多年了。 累了倦了。 不如今天就放肆一回。 今晚她不是沈家大小姐,她只是沈疏雨。 沈疏雨刚从一个炒冰铺子前拿了一份炒冰,一转头却找不到虞默了。 这里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尽管沈疏雨有身高优势,可她踮着脚尖四处眺望,却始终找不到虞默。 手里的炒冰散发着寒气,一点点冰冻着沈疏雨慌张的心。 她找不到虞默了。 她又把虞默弄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化的原因,沈疏雨觉得自己格外的孤独。 周围熙熙攘攘,人们成群结伴,唯她被人遗落。 沈疏雨刚要掏出手机来给虞默打电话,忽的在不远处的西边,她就看到了一个逆着人流走过来的人影。 虞默一张眉头紧皱的脸出现在了沈疏雨的视线里。 沈疏雨心中怦然,也抬脚朝虞默的方向走去。 灯光忽明忽暗,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们两人在人潮中前行,艰难的走向彼此。 终于沈疏雨跟虞默在一串彩灯下汇合在了一起。 可是沈疏雨还没来得及抒发自己重逢的喜悦,虞默就先皱着眉头,低声教训道:“我说我的学委大人,你下次买东西能不能拉住我,不然像刚才一样走散了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沈疏雨可以感受到虞默心底压抑的怒气。 她心跳的节奏一下就乱了,打翻的跳跳糖在她心里胡乱的跳着,一下一下击打着她脆弱的心脏。 她真的害怕虞默会因为这件事生就自己的气,不理自己了。 沈疏雨主动承认错误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她一如既往的高贵,却为了虞默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可是虞默丝毫没有被沈疏雨的这声道歉所消解了心中的怒气。 谁不知道她刚刚发现沈疏雨丢了的时候,有多么的慌张。 人群茫茫,寻不到沈疏雨的一点线索。 给她打电话也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大片大片的黑暗吞噬着虞默的心,焦虑懊恼交织折磨。 虞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沈疏雨都已经十六岁了,身上有钱有手机,不会丢不会走失。 可她的的确确的在害怕。 是那种下意识的,不受控制的。 沈疏雨看着虞默,她眼底依旧是不可驱散的恼意。 沈疏雨轻抿了一下唇,第一次尝试着去哄一个人:“……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仙子沾染了人情世故,甘愿从仙台上下来。 沈疏雨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歉意,语气低落又满是小心翼翼,刚才因为吃到美食而笑的弯弯的眼睛也垂了下去。 灯光之下,沈疏雨就像个走丢后被找回来,接受妈妈训斥的小孩。 虞默心上跃上几分不忍。 方才找不到沈疏雨的害怕慌张瞬间消散,气愤也随之化烟而去。 她的左手拇指摩挲着无名指指肚,对沈疏雨摆了下手,“好了,我不生气了。” 转而虞默的语气又放的柔和了些,“走吧,后面还有好玩的呢,跟紧我。” 虞默说完抬脚就走,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拉着她走不动道。 一转头,沈疏雨面色淡淡,神情一如既往的清高冷漠,正平静的回看着自己。 要不是虞默的余光里看到她幼稚的伸着手臂牵住了自己的衣摆,还真的要被她这副平静的面容骗到了。 虞默皱眉:“你要干嘛?” 沈疏雨倒是有几分理直气壮:“这样我就走不丢了。” 看着虞默还在犹豫让不让自己牵着她,沈疏雨立刻把手里的炒冰递给了虞默:“给。” 虞默看着冒着寒烟的炒冰,跟烟雾后沈疏雨平静的眸子。 她这是……在贿赂自己? 虞默觉得沈疏雨愈发的有意思了,拿过了她手里的炒冰,闷叹了一口气:“……那你牵着吧,不要再走丢了。” “嗯。”沈疏雨得偿所愿,点了下头。 她们两人并肩走在人流之中,仅靠着几根手指与一小段衣摆连接。 不是肌肤之亲,却盛似肌肤之亲。 走着走着越来越的的娱乐小摊就出现在了沈疏雨的眼前。 套环、打|枪、投球…… 各种各样,稀奇百怪,着实让只在纪录片中见过这些东西的沈疏雨开了一次眼界。 这一次,沈疏雨又在一个捞金鱼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虞默也被她拉着停了下来。 “还要捞?”虞默看着沈疏雨给老板爽快了付钱,诧异的看着她。 “嗯。”沈疏雨揽着裙子,优雅的蹲在了一大盆金鱼池前。 虞默站到了沈疏雨身边,在她身上投下一轮阴影:“你就这么喜欢鱼?” “是啊。”沈疏雨点点头。“我喜欢虞。” 因为你是虞,所以我才会喜欢上鱼。 说话间,沈疏雨就捏着纸网小心翼翼的探进了水里,对准一个肥嘟嘟的黑色金鱼捞了起来。 可惜,沈疏雨收网力度太大,纸网沾着黑色金鱼的身子,无声的破开了。 虞默看着摆着尾巴又游回水里的黑色金鱼,道:“这些鱼可能并不一定会愿意跟你回去,关在狭小的鱼缸里。” 沈疏雨又拿起了一只纸网,双手抱腿,静静地观察着在大盆中游来游去的金鱼们,淡淡讲道:“可是如果我不把它带回去,它生存的环境只会更恶劣,还不如养在鱼缸里,有吃有喝。” 鱼摊的老板摇了摇头,不同意的讲道:“小姑娘,这养鱼可不是有吃有喝就行,你得多用点心。像这种金鱼你想养好,就要把水温保持它所适应的温度,要给它布置点水草啊,景观啊,这样在它们刚搬入你的鱼缸里会有安全感,就能适应的更快一些……” 沈疏雨听着鱼摊老板的话,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是啊。以前我觉得给它们最好的物质就足够了,可是我最喜欢的那条鱼还是被我养死了。想来还真是老板说的,没有用心。”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自己怎么在这一世才明白。 沈疏雨身上的阴影一下子消失了,虞默蹲到了她身边,拿过了她手里的纸网,一边找着那条刚刚沈疏雨看中的黑色金鱼,一边讲道:“这次回去好好养它们。” 沈疏雨眼里的阴霾瞬间被驱散,她轻轻摩挲着刚刚跟虞默无意碰到一起的手指,应允道:“嗯。” 比起沈疏雨那种没有技巧的捞金鱼方法,虞默就显得灵巧多了。 先是预判好了黑色金鱼的动向,然后她迅速下了纸网。 纸网倾斜入水,一捞一挑,黑色金鱼就被送入了虞默手里的盆中。 “小姑娘很厉害啊。”鱼摊老板惊讶的给虞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利落的将捞上来的金鱼放进了透明塑料袋里。 虞默接过塑料袋递给了沈疏雨,“走吧?” 沈疏雨看着在袋子里徘徊的黑色金鱼,伸出了两根手指:“要一对儿,一对儿在一起才不孤单。” 虞默抄着口袋,冷声回道:“只要活得自在,有没有同伴都不会孤单。” 沈疏雨拎着手里的带子,垂着眼睫看着孤独一尾在水中徘徊的黑色金鱼,轻叹了口气。 “好吧”二字还没有从她嘴里说出,虞默就又蹲下去,付钱买了一个纸网。 霓虹灯下,沈疏雨跟虞默站在公交车站台前等着刚刚打车软件预约的出租车。 夜幕之上缀满了明亮的星星,沈疏雨手里攥着两个袋子,一黑一红两条金鱼静静的碰着袋子总想游到一起去。 “累了吗?”虞默看着轻靠在栏杆上的沈疏雨,问道。 “一点点。”沈疏雨答道。 可又何止是一点点,沈疏雨觉得自己的腿已经开始酸麻了。 她刚刚分化,本应该是好好休息的。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打趣儿道:“你这还没分化呢,怎么就跟个omega一样,体力这么差了。” 沈疏雨脸色佯做一沉,“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虞默以为沈疏雨真的生气了,便圆道:“开个玩笑嘛。不是我说,你真的要记得回去在家里准备点omega用的抑制剂,不是我咒你,我家也有。” “我知道了。”沈疏雨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贴着抑制贴的后脖颈,隐藏了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情。 预约的出租车按时停在了站台前,虞默给沈疏雨拉开了车门,送她坐了进去。 临近关门沈疏雨却又伸手抵住了门,看着虞默似是有话要说。 可是她看了虞默一下,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走了。”沈疏雨对虞默挥了下手。 虞默点了下头:“到家回个消息。” 出租车慢慢在柏油马路上飞驰起来,沈疏雨回望着那个明亮的站台。 虞默的身影愈来愈小。 沈疏雨刚刚想问虞默,如果有人欺骗了你你会生气吗。 可是当她看到虞默那双明亮的眸子,就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吧。 沈疏雨长睫轻轻垂下,紧攥住了手里的金鱼袋子。 第45章 今晚月色不错,浅金色的一轮圆月如铜镜般明亮的挂在天上。 沈疏雨迎着一路的皎洁走到家门前,风柔柔的吹拂着她低头开门的侧脸,顽劣的撩起几缕发丝。 沈疏雨推开家门,却看到赵妈一脸震惊的愣在了原地:“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刚,我忘了跟你们说了。”沈疏雨心里还有点小得意,罕见的对赵妈笑了一下。 赵妈看着沈疏雨脸上的笑意,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开心?” “呶。”沈疏雨提着手里的两袋金鱼给赵妈展示着,“我刚才去捞了金鱼。” “呦,这金鱼真胖。”赵妈接过沈疏雨手里的袋子,看着这两只滚圆的金鱼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而后赵妈又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对沈疏雨提醒道:“可是家里没有鱼缸啊,小姐。” “我正要下单买一个来。”沈疏雨说着就坐在了沙发上,一双腿随意的撂在了沙发上。 她斜侧着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长发轻落在胸前,优雅中又带着点慵懒。 沈疏雨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座钟,对路过的阿倩招手道:“阿倩,帮我把我屋里的pad拿来。” 这才九点,给自己上一世经常光顾的那个水族馆下个加急单,肯定能在十二点前把鱼缸送来。 “夫人这些天不在,小姐就像是皮开了笼子的鸟,天天往外飞。”赵妈叹了口气,毕竟她只是个家里的仆人也不好说沈疏雨不是。 “可是赵妈,哪只鸟不是要飞的。”沈疏雨反问道。 最起码她这只囚鸟迟早是要飞出这笼子去的。 赵妈觉得沈疏雨说的也没错,她们家小姐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啊,总关在笼子里不是个法子。” “小姐房间怎么大开着窗户啊?”阿倩问着,就从沈疏雨的房间拿着pad走了出来。 “打翻了一瓶香水。”沈疏雨平静的回答道,轻轻抬手缕了一下脖颈后的头发。 自己分化成omega这件事现在不仅要跟虞默隐瞒,还要跟远在国外治疗的沈霖隐瞒。 沈疏雨分化的时机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沈霖要是知道了沈疏雨分化成了omega非得连夜飞回来不可,那她专门利用这个时间差,背着沈霖推动的bc区联合项目就功亏一篑了。 沈疏雨接过阿倩递来的pad先给虞默发去了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虞默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周刚更新的动漫,漫不经心的给沈疏雨回了一个字:【好。】 沈疏雨看着这个略带敷衍的“好”字,不满的抿了一下嘴,又讲道:【我在给金鱼挑鱼缸。】 虞默瞥了眼沈疏雨发来的消息,叮嘱了一句:【那鱼你不要立刻到倒进水里,要连袋子跟水一起放在缸里,等它们适应了,再把袋口解开。】 沈疏雨挑了下眉,顺着虞默的话题讲道:【你还挺懂?】 虞默笑了一下:【这可是1357养鱼大法。】 沈疏雨上一世养鱼这么久,还从来都没听过这个法子,便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方法?】 虞默的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敲打着,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带着欢脱响起:【第一天放水过度,第三天喂食鱼食,五天换水洗缸,第七天就可以换鱼了。】 沈疏雨看着屏幕上放出现的那一行虞默新发来的信息,停下了逛水族馆网页的手。 真是个无聊的冷笑话。 沈疏雨不屑的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她此时愉悦的心情。 虞默在跟她开玩笑,是不是这就意味着她跟虞默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呢? 沈疏雨正要点开她跟虞默的对话框,虞默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开个玩笑,你可不要第七天换鱼,好好养它们。】 沈疏雨:【我知道,我在看养鱼的帖子。】 尽管沈疏雨上一世在家里有一个巨大华丽的海缸,可照顾打理却全都不是她做的。 说是养鱼,实际上全是定时来家里养护鱼缸的水族馆工作人员在养。 她更像是一个观赏者。 所以现在沈疏雨在查资料,看水族馆论坛里的人交流养鱼经验的帖子,一点点的从零学起。 虞默以为她跟沈疏雨的聊天就到此结束了,抱着一个乔巴抱枕专心致志的看着动漫。 精彩的战斗场面投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写实的玻璃珠倒映着流光溢彩的画面。 乔巴的小脑袋皮虞默紧箍在怀里勒变了形。 尽管这画面她早在上一世就看过一遍了,再看依旧是像初看时那样的热血沸腾。 就像很多人很多事。 纵然上一世已经相处过一次了,再次重逢,相处起来还是像初见时那般陌生。 这么想着,虞默手边的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沈疏雨:我看到这个视频上介绍说金鱼可以活十五年。】 下面还紧接着就推过来了一个科普类型的视频。 缤纷的火焰颜色映在虞默的脸上,满是疑惑。 沈疏雨这是在跟自己分享养鱼知识吗? 虞默放下了手机,并不打算回沈疏雨这个消息。 电视里的双方交战还未结束,巨大的的光束相撞在一起,迸出激烈的火花。 这原本是最精彩最吸引人的地方,虞默却几次走神,看向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虞默看了眼电视,还是伸手拿过了手机。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条沈疏雨的消息:【你说这两条鱼叫什么呢?】 虞默摸不清对面那人分享给自己这些东西时的心情,也不想去揣摩。 只回道:【你的鱼,你定。】 沈疏雨略想了一下,送去了两个名字让虞默帮着给自己参谋参谋:【黑胖跟小金,你觉得怎么样。】 虞默回想了一下那两只金鱼,这名字倒也是和衬它们的体型跟颜色,便点头道:【可以,很合适。】 电视里响起了虞默熟悉的ed,今天新更的最后一集也皮虞默看完了。 最后一幕卡在了女主同伴终于赶来,大喊着她的名字上。 周遭画面里都是坍圮的废墟,ed的歌曲前奏低沉压抑,连带着收走了刚刚照亮这个屋子的光。 虞默靠在沙发上,看着没了动静的手机。 她等了一小会儿,忽的笑了。 满是嘲讽。 妈的,你在等什么? 就在虞默关了电视,回自己房间的路上。 她的手机又响了。 沈疏雨给自己分享了一个视频,看封面是她家的样子。 虞默一边走着,一边漠不关心的看着。 镜头先是稍稍波动了一下,闯入了一条一闪而过的长腿。虞默还没来得及看清,镜头就转向一个布置好的鱼缸。 鱼缸是那种典型的观赏型大鱼缸。 玻璃干净,流水清澈,水草沉石。 实在是个不错的鱼类生存环境。 胖嘟嘟的黑色金鱼摆着尾巴慢慢悠悠的从镜头里游进。 一双突出的大眼睛看着镜头,虽然乍一看还有点恐怖,可仔细看久了还有些丑萌丑萌的。 可能是它也琢磨不透这个黑色方块有什么用,反正是不能吃的。 便对着虞默吐了两个泡泡,又慢慢悠悠的游走了。 虞默看着这只丑萌的黑胖笑出了声音。 她按了几下声音键,想听听视频里有没有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沈疏雨录得不好,手机开到了最大音量,还是得把手机出音口凑到耳边才听得到些许声音。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氧气泵嗡嗡的工作声音。 忽的,虞默听到了视频那头传来一声充满气声的轻笑。 沈疏雨仿若在虞默耳边呢喃一般的讲道:“可爱。” 这声音冷冷清清的,却又带这些随意慵懒的磁性。 虞默的耳边瞬间划过一道电流,酥麻感迅速蔓延开来。 从头顶到脚尖,不过一秒。 等虞默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频又放到了最后几秒。 虞默的视线里,沈疏雨正伸着她细长的手指隔着玻璃戳了戳再次路过的黑胖。 从耳朵拿开的手机里已然听不到沈疏雨轻轻的呼吸声,却依旧听得到她那声带着点宠溺的笑:“可爱。” 虞默的大脑闪起来一道比刚才那集动漫里还激烈的火花。 手指一连按了好几下退出键,忙的将视频关掉了。 艹,犯规。 . 三伏天像一只发了狂的老虎,带着它不可浇灭的火焰兴冲冲的燎着这个世界。 知了藏在浓密的枝叶中,叫声也愈发的放肆起来。 人们走在路上,只觉得眼前有热浪波动。 张文民还拿着他那杯温热的养生枸杞茶,蓝白的纯棉短袖运动衫领口微微皮汗水沾湿。 教室里门窗紧闭,台式空调嗡嗡的运转着。 隔绝了疯狂的蝉鸣,屋子里只剩下签字笔划过纸页沙沙的声音。 安静清凉。 沈疏雨早就做完了张文民布置的习题,正偷偷用手机看着虞默拜托她帮忙掌眼的周氏集团投标项目竞标书。 电纸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沈疏雨正斟酌着怎么跟虞默说,虞默就期待的看着沈疏雨,问道:“怎么样?” 沈疏雨放下了手机,先是点头认可道:“在我看来,总体完成度都还是不错的,详略也得当。很不错。” 虞默看到了沈疏雨眼里的顾虑,替她说道:“但是?” 沈疏雨将方案翻到了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数据:“我是想让你把手里的一些报价数据藏得更深一点,不要一上来给周氏摊牌,这样很容易皮竞争对手针对的。” 但虞默却不这么想的,“我觉得,有时候与其互相试探,倒不如坦诚相待。本来我们家也是下城区的公司,诚意还是要摆在明面上的,与其做冷冰冰的合作对象,不如借此机会多一个朋友。” 沈疏雨也不是不认可虞默的这种做法,但就是觉得太过冒险了。 依照她对周妍的了解,虞默如果能把自己给她指出的这几个点改掉。这个方案一定会得到周妍的青睐。 沈疏雨劝说道:“可是有些时候适当的遮掩谎言,也不失为一种获得利益的手段。” 虞默却摇了摇头。 沈疏雨的想法这个想法她当时做这个竞标书的时候有考虑过。 如果真的按照她说的改,这绝对能是商战翻盘的典型案例。 可是…… 虞默满眼赤诚:“但还是少使用谎言,可能想学委这样浸泡在商场里,从小耳濡目染,早就不在乎了。可是我在乎,我不喜欢说谎,也厌恶别人说谎。” 虞默的句话狠狠的戳到了沈疏雨的心口。 她不觉摸着她右手腕上那根金色小鱼手链,试探的问道:“那如果那个人对她的朋友撒谎是因为有不能说的苦衷呢?” 虞默眨了下眼睛,不明白沈疏雨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个上面。 尽管不解,但她还是回答道:“可是再怎么美化这个行为,那个人始终还是骗了对方。你都说了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宁可不说,也不能欺骗。” 沈疏雨没想到虞默会将这个问题看的这样认真且严重。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沈疏雨才觉得这个虞默是她的虞默。 永远赤诚,永远坦然。 沈疏雨顶着心上的钝痛,又问道:“所以你是讨厌你的朋友骗你的。” 虞默点点头,坦然道:“对啊。难道学委不讨厌吗?” 沈疏雨面对虞默的反问沉默了一下。 那层她一直蒙在谎言上的精致厚纱就在刚刚皮虞默无意又毫不留情的扯掉了。 沈疏雨轻点了下头,答道:“讨厌。” 但无可奈何。 第46章 暑假末尾,张文民的数学竞赛补习班的最后一周。 太阳高高的悬在天上,烤的人在太阳底下站不住脚。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分化的高峰期,二十人的班里一下少了三分之一的学生。 略微空荡的教室在夏日里倒也显得不那么的闷热。 “这个题应该从这里下手……”张文民站在讲台捏着粉笔,声音洪亮的讲解着刚刚做的习题。 虞默虽然眼睛在看张文民的黑板,可是心思早就飞到了别处去了。 昨晚虞默睡得早,今早看到虞德财脸上收都收不住的笑意,才知道昨晚周氏集团决定跟自己家的酒店合作的事情。 竞标成功,这四个大字旋转环绕在虞默的头顶。 这些个月拼命的去追赶沈疏雨从小就开始积累的进度。 跟着沈疏雨啃下一本又一本专业书。 从刚开始的自满到后来被理解不透的专业知识打击,又到后来在沈疏雨的帮助中飞速成长。 这次家里酒店得到的这个难得可贵的竞标机会,虞默更是付出了百分之一千的努力。 每天迎着朝阳起床,随着窗外的路灯在凌晨熄灭才睡觉。 也兴许是年少精神旺盛,虞默也不觉得疲惫。 终于,所有的辛苦都是有所回报的。 她成功,她终于成功了。 虞默终于可以将心里对上一次险些害的家里酒店被人骗的自责放下了。 她看着张文民在黑板上写下的粉笔字,听着粉笔敲击黑板脆生生的“哒哒”声。 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沈疏雨偷偷用余光将虞默这一抹笑容收入了眼底。 “哎,快到点了。”虞默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时钟,对沈疏雨讲道。 沈疏雨忙收回自己偷看着虞默的视线,点头道:“嗯。” 所幸虞默一直在关注时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沈疏雨一直都在看向自己的视线。 她偷偷的从桌洞里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手机。 沈疏雨端正了点身子,也微微凑过去跟虞默共同见证这一时刻。 ——中午十二点周氏集团将会对外界公布本次项目竞标成功的公司通告。 手机上方的时间从11:59变成了12:00,虞默心声如擂鼓,忐忑又期待的刷新了官网。 那则她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的通知赫然出现。 在揭晓这个已然知道答案的事情时,虞默依旧是忐忑不已。 因为格外在意,所以越接近真相就越害怕会生出枝节来。 在通知的第一行,虞默就看到了“榆树下”这三个陌生又熟悉的字。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手指骤然锁紧,努力忍着才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这样费尽心血得偿所愿的感觉让虞默心中掀起了万仞欣喜的波涛。 她指着“榆树下”三个字给沈疏雨看,“成功了!被选上了!!!” 其实沈疏雨一早就从周妍那里得知虞默家的榆树下商务酒店竞标成功了,但当她看到虞默现在格外兴奋的对自己露出的笑容,心里就不觉也跟着她一起高兴了起来。 “是啊,恭喜。”沈疏雨向来平淡的声音也染上了些喜悦。 沈疏雨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会因为虞默的落寞而落寞。 更会因为她的欣喜而欣喜。 窗外柳枝在突然卷起的大风中凌乱舞蹈。 湛蓝的天上飘过几朵胖胖的云,将太阳的光遮住了大半。 就像你永远都不知道幸运跟厄运哪一个会先到来。 你也不会知道究竟在哪一天哪一点,厄运就如同崩掉了的珠串,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引得满室的凌乱狼狈。 在虞默跟沈疏雨刷到竞标成功的通告时,班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砰!” 张文民手里的粉笔应声而断,粉笔沫迎着暗淡的阳光在空中飘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一个小姑娘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的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巨响就是她桌上的杯子砸到地上产生的。 大家都还在反应中,一股夜来香花束的味道在这间密闭的教室里蔓延开来。 沈疏雨在闻到这个味道的第一秒大脑就嗡的一响。 这个表情痛苦的小姑娘正在经历一场分化! 浓郁的花香携带着她极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肆无忌惮的入侵着毫无防备的沈疏雨。 沈疏雨下意识的就紧攥住了椅背。 她感受得到她贴着抑制贴的腺体在疯狂的叫嚣,想去迎接这个品阶至少在a的alpha。 那股被alpha信息素引诱的无力感在沈疏雨的身上被唤醒,并且以一个极其迅速的速度蔓延开来。 沈疏雨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紊乱了起来。 “你怎么了?”所有人都聚在分化了的同学那里,只有虞默注意到了沈疏雨的异常。 “……我没事。”沈疏雨始终背对虞默,她撑着身子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她得离开这里,离开这间危险的教室。 沈疏雨勉强的从座位上微微起身,双腿却无力支撑,陡然落下。 披散的长发从沈疏雨的背后垂落至胸前,露出一抹隐隐约约的白皙,以及一枚小巧的抑制剂贴剂。 如果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尚未分化的少女,可能真的不会分辨出这个东西是什么。 但是虞默已经二十三岁了,她清楚的认识且了解沈疏雨脖颈出贴着的这个东西。 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真相轰然对着她的大脑轰炸过来。 沈疏雨早已经分化成了omega! 她是什么时候分化成omega的? “沈疏雨。”虞默这次没有再叫沈疏雨“学委”,而是直呼其大名。 沈疏雨听着不觉身上一抖,她心虚的摸了一下自己暴露的脖颈。 吃力的回过身去看向虞默。 一团热气不受控制的呼出,模糊里两人之间的视线。 “你已经分化了。” 虞默的声音不算大,轻轻的像是一支羽毛。 落在沈疏雨的心上,却比一颗巨石还要沉重。 沈疏雨艰难地喘息着,她在虞默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失望。 小波小波的热浪拍在被太阳炽烤的大地上,腾起的烟雾翻搅堵塞在沈疏雨的大脑。 她张了张嘴,却无力说出任何狡辩的话。 憋闷的教室里各种信息素的味道交织在了一起。 因为那个突然分化的同学,班里已经有几个omega同学被迫进入发热期了。 虞默看着面前这个满身难受的人,即使贴着抑制贴那茶梅酒的味道还是抑制不住的泄露了出来。 她发现了沈疏雨对自己的谎言,心里一团火。 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沈疏雨骗了自己可以事后质问。 如果因为她刚刚分化时侵略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而失控那就糟糕了。 “走。”虞默轻咬了一下内侧唇肉,一把拽过沈疏雨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沈疏雨手脚都软了,根不能使不上力气,更不要说跟着虞默逃出这里了。 可是还不等沈疏雨绝望,她就觉得身上一轻,一阵手掌紧贴的温热在她的腰际传来。 虞默半抱着她,将她架了起来。 她看着虞默眉宇间透露出的专注跟坚定,顿时慌张不安的心就被一股温暖的安全感包裹在了一起。 教室门大开,那股夜来香信息素的味道张牙舞爪的紧追着这两个从它手里逃脱掉的人。 走廊里大敞着窗户,风卷进来一边冲淡着这股味道一边又将信息素的因子落到沈疏雨的身上。 许是初分化的时候沈疏雨过量使用了抑制剂,导致她本该发泄出的信息素全被憋闷在了身体里。 这次被刚分化的alpha一引诱,她就觉得自己体内的信息素就如一锅沸腾了的水般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涌着,争先恐后的想去迎合那股夜来香的味道。 虞默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怀中这人不断攀升的体温。 她忙找了一个相对阴凉通风的角落,扶着沈疏雨坐了下去。 沈疏雨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在虞默的身上,灼热染红了她的脸颊,眼尾,甚至还有手肘膝盖。 情谷欠几乎要冲垮了沈疏雨的理智,她眼神迷离的抬起头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庞。 不受控制的醉人热气带着虞默曾无数次品尝过的茶梅酒的香气,全都涌在了她的脸上。 尽管虞默尚未分化,可这茶梅酒落在她的唇边,还是让她觉得诱人躁动。 食髓知味,不过如此。 虞默艰难的吞咽了一口,那根理智的弦始终紧绷着:“沈疏雨你撑一下,你告诉我,你身上有没有抑制剂?” “没有。”沈疏雨声音轻的就像是鹅毛一般,风吹一吹就散了。 要不是她说话的同时摇了摇头,虞默都不一定能听明白。 这下可让虞默犯了难,她看了眼怀里的沈疏雨,别无他法只能先把她安置在这里,自己去帮她找抑制剂。 沈疏雨在情谷欠中挣扎,身后紧搂着自己的那阵温暖突然被抽离,她近乎下意识的就拉住了虞默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探出的树枝,用尽力气的紧攥着不肯放手。 她声音颤抖,满是恳求:“不要走……” 虞默心里不知怎么的像是被拧了一下一样的疼。 纵然如此,她也不得不狠心道:“我得去给你找抑制剂啊,沈疏雨。” 沈疏雨才不论虞默在跟自己说什么道理。 陷入发热期泥淖中的她现在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她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混沌如同一团五颜六色的流沙,混沌无序。 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面前这个人。 仿佛只要有虞默在,哪怕下一秒世界会崩塌,沈疏雨也不会害怕。 “不要,你不要走……” 沈疏雨一双眼睛被雾气晕染迷离,含着一弯灼热的春水,正楚楚可怜的望着虞默。 她在渴望自己能获得面前人的垂怜,赠予自己一点安全感。 周遭都是暗的,唯有沈疏雨是那黑暗中在虞默眼里亮起的羸弱星光。 虞默被望的心都乱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又回了沈疏雨身边,蹲在她身边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 闻声,沈疏雨苍白的小脸上就绽放出了一朵羸弱的雏菊花,像只奶猫一样,软软的蜷缩在了虞默的怀里。 虞默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沈疏雨,细心帮她整理着脸前的乱发,并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张文民打去了电话。 分外寂静的环境中,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一下一下磨人的敲击着虞默的心脏。 终于在最后一声“嘟”时,电话的那头通了。 虞默不敢耽误赶忙讲道:“老师我刚刚扶着沈同学出来了。” “沈疏雨她也是omega?”张文民看着刚刚被安抚好的那几个被波及到身体不适的omega学生,难搞的摸了一下额头。 “是的。”虞默讲着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蜷缩的更紧的沈疏雨,心里也跟着拧了起来,“情况很糟糕……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搞一支抑制剂来?我们就在天井后面的西南角。”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借,你安抚好沈疏雨同学,不要让她失控,好不好。”张文民连连点头,叮嘱道。 还没等虞默回答,沈疏雨那双泛着浅粉色的手臂就轻轻勾过了虞默的脖子。 沈疏雨灼热的肌肤紧贴着虞默带着点凉意的脖颈,一点点的将她自己跟虞默的距离拉近。 虞默眼睛骤然放大,勉强的推开沈疏雨,赶紧回答张文民:“好的好的,老师您快点。” 张文民也没有再跟虞默啰嗦什么,干脆的挂掉了电话,奔走去帮沈疏雨借抑制剂。 虞默都来不及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沈疏雨就又凑了过来。 她的贝齿如同那日虞默的梦一样轻咬碾着她的耳垂。 一字一句的嘤咛般的在虞默耳边低吟:“难受……” 当梦境照进现实,虞默的整颗心都异常剧烈跳动了起来。 虞默看着沈疏雨勾着自己的脖子微微朝自己探身过来。 t恤离开了长裙的辖制,露出了一节白皙纤细的腰。 淡淡的一湾尾沟延伸向那禁止通行的秘密花园。 沈疏雨红唇轻启,徐徐的对着虞默吐出一股温吞的热气。 这哪里是奶猫,这分明是野猫。 夏风带着它独有的躁动携着茶梅酒的香气全部扑在了虞默的身上。 虞默盯着沈疏雨妖冶湿润的唇,略略失神。 时间仿佛在倒回,这一个就像是在她与沈疏雨分离的那个夏天里,每一个意乱神迷又分外出格的白昼。 忽的,虞默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她是发热期了,而你没有。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看清楚面前这个人是谁。 她是沈疏雨!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虞默骤然清醒。 她反手将沈疏雨揽着自己的手臂别到了她的身后,刻意的跟她保持着距离。 沈疏雨困惑极了,她看着那个将自己强行按住的人,眼睛里满是装着泪珠的哀怨。 躁动的夏风将茶梅酒的味道铺满了这个偏僻的角落,竹影摇曳,扰人心扉。 终于,张文民慌慌张张的拿着抑制剂找了过来。 白色的抑制剂被缓缓的推进了沈疏雨的手臂。 沈疏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飘飘然了起来。 她抬头望着虞默的脸,眼睛再也支撑不住阖了起来。 . 夏日的深夜也不如其他季节来的清凉,浮动的热气穿行在静谧的月夜下。 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a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 周遭都是安安静静的,微弱的暖黄色灯在极少数的病房窗前星星点点的亮着。 沈疏雨平躺在病床上,轻薄的羽绒被落在她身上,模棱的勾勒着她纤瘦的身体。 她眉宇舒展,面色平静,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一般在眼前垂着铺展开来。 远远的望着,静谧美好,如同画境。 忽的,沈疏雨身侧垂放着的手指颤了颤,如扇的睫毛也跟着抖动了两下。 一双银色的眸子缓缓的睁了开来。 沉睡了大半天的沈疏雨终于在这一天即将过去的时候醒了过来。 她迷茫的看着这个病房。淡淡的灯光打在纯白的墙上,干净之外满是冷清。 沈疏雨环视了一周,都没有找到有人陪床。 长睫缓缓的垂了下去,她轻叹了口气,难掩落寞。 “醒了?”虞默的声音却在沈疏雨的耳边传了过来,她提着一壶水从一旁的小隔间里走了出来。 沈疏雨紧攥了一下身上的被角,压抑着心里的欣然,点点头:“嗯。” “感觉好点了吗?”虞默问着,就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水壶放到了沈疏雨的床头。 沈疏雨察觉到了一点虞默的不对劲儿,轻舐了以下干涸的唇角,道:“好多了。” 虞默沉声,拿着刚才医生交给她的那张沈疏雨的体检报告。 上面赫然标着沈疏雨的分化日期:七月中下旬。 “原来你一个月前就分化了。” 虞默的声音格外的冷静,甚至于冷静的在这燥热的夜里溢出了寒气。 沈疏雨看着被虞默攥出褶皱的报告纸,心中一坠。 虞默靠在床头柜前,舌尖舔了一下牙齿,问道:“是不是在我们去逛夜市的那天?你当时差点摔倒就是因为你刚刚分化体力不支是不是?” 沈疏雨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虞默知道了,知道的分毫不差。 她努力的压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 虞默听着沈疏雨将自己的猜测按下了一个肯定的结印,眉头紧皱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虞默说着就把手里的体检报告放到了沈疏雨面前,指着上面一行差点就超出界限的红色距齿状线对沈疏雨讲道:“你看看你的身体报告!omega信息素险些失调,你知不知道!” 哪怕是沈疏雨跟虞默关系还没缓和的时候,虞默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沈疏雨说过话。 她的语气里满是气愤跟问责。 “对不起。”沈疏雨充满歉疚的对虞默讲道。 她低着头捏着那张体检报告纸,也不跟虞默狡辩,也不像之前一样闪着一双眼睛祈求虞默的怜悯。 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做错了。 虞默看着沈疏雨,有些恨其不争的摇了下头,“不沈疏雨,你不要给我说对不起,你这是在糟蹋你自己的身体,你明不明白?!” 虞默沉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她从刚才看到这个体检报告的就埋在心里的疑问:“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你omega的身份?是因为我当时跟你说,如果你分化成了omega,我就不带你玩了,是吗?” 沈疏雨知道她不能跟虞默再撒谎了,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又沉重的点了下头:“是。” 虞默登时心如铅坠。 原来真的就是她当时想的那样,沈疏雨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自己隐瞒的。 虞默紧攥起了拳头,指甲嵌进手心,自责跟愧疚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看着沈疏雨,不解的问道:“你几岁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沈疏雨紧咬住了自己内侧的唇肉。 她在心里一个劲儿的说:你啊,你啊…… 可是她不能说。 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说出了这种带着暧昧性质的话,那么这个这一世不愿与自己产生一点情愫的虞默,下一秒就会转身离开。 再也不回回头了。 她的费尽心思,她的小心翼翼,就会全都付之一炬。 沈疏雨哑着声音跟虞默解释道:“我只是……很珍惜我跟你之间的友谊,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不是爱人。 只是朋友。 沈疏雨眼角有些红了。 她爱她,愿意拿自己的命去缩短与她之间的距离。 可是她就像是被施于了诅咒的公主,不能对虞默说一个“爱”字 。 虞默的鼻头忽然有些酸涩。 这是上下两世沈疏雨第一次对自己说“珍惜”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她所说的“珍惜”又是这样的虚幻。 像抹泡沫,见不得阳光。 补习班的同学分化了,她给自己营造的虚幻就全部消解了。 纵然是那样五光十色,在光下还是不到一秒就会破灭。 虞默反问道:“沈疏雨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珍惜你我之间的友谊吗?你还问过我,是不是讨厌被人骗。你还记得我跟你说什么吗?” 面对虞默的质问,沈疏雨沉默了。 虞默轻吸了一口气,替她答道:“我说讨厌。” 沈疏雨的嘴唇被她咬得没有血色。 其实早在那天她问虞默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预见了这个易碎谎言被拆穿时的糟糕。 只是她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般撕心离肺的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想你因为我分化成了omega就不会跟我做朋友了,我觉得……” 沈疏雨的声音很轻,像是要碎了一样。 可是被虞默还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我不要你这样的想!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为什么什么事情,你觉得应该怎样就会怎样呢?” 这话不单单是虞默对这一世的沈疏雨说的,还是她对上一世的沈疏雨说的。 她总是这样,不管自己愿意与否,不管自己是否能承担,她都打着她是自己的妻子的名义,将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按她的想法意愿去做。 虞默紧攥着拳,止住了自己想将上一世的怨恨发泄在这一世的沈疏雨身上的冲动,语气缓和了些,“曲文窈、李卿卿,甚至还有上周刚分化的周秦,她们都是omega,你也看到,我也没有说不理她们。我只是出于我会分化成alpha的前提,选择跟她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你为什么不跟我实话实说呢?”虞默眼眸暗淡,声音低落带着失望,她一想到刚刚在救护车上脸色蜡黄、心电图一团糟糕的沈疏雨,甚至痛恨自己当时所说的那句话,“你是觉得你我之间的朋友关系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是吗?” 沈疏雨赶忙摇了摇头,“不是的。” 她只是害怕,她害怕自己这条好不容易系在虞默手腕上的线会被这条新生出的枝节挑断。 因为太过珍惜,所以宁可一直维持原状,也一部都不愿意去更新。 可是沈疏雨错了,这不是枝节,而是类似于游戏里的补丁。 是能让这个系统更稳定的附件。 虞默的眼睛淡淡的直视着沈疏雨的眼睛,里面满是自己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虞默猜不懂,只拿着自己上一世的人生经验对沈疏雨告诫道:“你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吗?你觉得你为了其他人,把命都赔进去,值吗?” 沈疏雨听着虞默这话,只觉得上一世的情形重现眼前。 那两次染满她十指的鲜血一点点侵略着她此刻紧攥着被子的手指。 “沈疏雨,我不值得你为了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如果你我之间的友谊要靠这样脆弱不堪的羁绊来维持,那我宁可不要。” 哪怕这本就是上辈子的你欠我的。 沈疏雨的心颤动着。 上一世自己跟虞默之间的羁绊不就是靠虞默单方面这样的牺牲实现的吗? 因为经历虞默她过,所以她不希望这一世的自己像上一世的她一样。 虞默看着沈疏雨,暖黄的灯光暖不过她苍白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分化成了omega的原因,眉宇之间的锐利的疏离感被削弱,换而的是几分惹人怜惜的易碎感。 哪怕是最小号的病号服,她穿着也空荡。 虞默轻抿了下唇角,不忍心再对沈疏雨多斥责。 可这寂静的病房里又太过压抑,每一声静默的喘气都令人虞默待不下去。 沈疏雨意识到虞默要离开,任何挽留的话都显得的苍白。 沈疏雨只想抬手去寻虞默垂在身侧的手,将她挽留住。 可她的指尖却只擦过了虞默的手背,染上一抹稍纵即逝的温暖。 而后,她与她失之交臂。 月光被一层飘过的乌云笼罩,洒落人间的皎洁被尽数收回。 沈疏雨眼神黯淡,她还攥着指尖上那一点或许早就失去的温度。 第47章 虞默离开的病房安静的没有声音。 沈疏雨的心口传来顿顿的痛感,沉重的喘息声微弱的在房间里响起。 空荡的病号服被沈疏雨的五指紧攥,拧满了不规则的褶皱。 她还贴着医用胶布的手背青筋绷起,关节上顶着轻薄的肌肤,泛着白色。 虞默又一次走了,因为她发现了自己对她所撒下的谎言。 虞默会怎么想自己。 会觉得自己很可恶吗? 她刚刚好像又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为什么,这次又把事情搞砸了…… 沈疏雨的情绪剧烈的波动起来,懊恼后悔,自我厌恶用绕在她的心田。 像一头头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的把她心上盛放的花田踩得破碎不堪,花瓣零落,支离破碎,漫天翻飞。 沈疏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在她的心口塞住了一般,刚刚因为被迫进入发热期而虚弱不已的身体不堪重负的颤抖起来,甚至一口喘息都要一波三折。 泪水不再怜惜她,只惹红了眼眶,垂不下一颗晶莹的珠子。 她紧咬着嘴唇,干裂的唇角渗出些血丝出来。 铁锈的味道弥漫在她的口腔。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秒钟,亦或者是一个世纪,落在病房门把手上的银光闪动了一下。 门把轻旋,从将将推开的缝隙里照进一道光亮来。 沈疏雨忙敛了脸上的悲恸,匆匆抹了两下眼角的湿润,警惕的看向了门口。 深更半夜,谁会来她的病房? 病房的门被全部推开,走廊的光芒霎时刺眼,笼罩着那个看不清的人影。 沈疏雨望着门口,只觉得这个人影熟悉。 又不敢相信。 沈疏雨的心里忐忑的装满了她自己都觉得无望的期待。 紧接着,来人随手打开了门口的灯。 屋子里瞬间就亮了起来。 虞默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塑料袋,在沈疏雨的视线里抬起了头。 虞默紧闭着嘴唇,兴许是因为大起大落了一天十分疲累了,眼睛里也没有多少神采。 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甚至有些冷,一言不发的就拎着东西朝自己走了过来。 沈疏雨看不出来她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虞默刚才走人的时候的确在生气沈疏雨的气。 空寂的走廊里一盏一盏的灯给她照亮着回去的路,她每一脚踩在地上都带着气闷。 只是随着电梯楼层的下降,虞默心里的气也跟着逐渐淡了下来。 她抄着口袋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的一切。 她觉得自己的气也不完全是因为沈疏雨,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气自己当初跟沈疏雨说的那句话。 她当时跟沈疏雨说这句话的确也是包含着些想跟她保持距离的意思。 但随着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跟沈疏雨其实也是可以做个朋友,她也渐渐的接纳了这个跟上一世并不相同的沈疏雨。 其实沈疏雨做这一切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 能让她这个上城区人人恭维的大小姐为自己做些什么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信? 可是无论再玄幻,这件事情的的确确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虞默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刚才看到沈疏雨坐在病床上样子。 她的声音喑哑又无力,像一只破碎了的玻璃弹珠子。 倾泻而下的长发越是乌黑,就越衬得她脸色苍白。 凶猛而至的发热期惹得她嘴唇都有些干裂,颜色不均的分布在她原本细腻精致的唇上。 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疼。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层。 虞默有些晃神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廊的尽头是住院部的大厅,有一个便当贩卖机明晃晃的刺着虞默的眼睛。 大厅外面一片漆黑,凌晨的夏风纵然温热也还是夹了一点凉意。 一楼的小卖部亮着昏暗的光,老板消极怠工,躺在藤椅上悠悠的睡着觉。只有那个便当贩卖机不知疲惫的在这个寂静的大厅里闪着炫酷的七彩光。 虞默鬼使神差的就站到了那个便当机面前,里面冷冻着琳琅满目的食物。 循环滚动的大屏上展示着使用操作说明。 不得不说这个便当贩卖机这一点做得真不错。 虞默选了一个看起来口味相对清淡的日式饭团,按照说明书付了钱后机器便嗡嗡嗡的开始了运作。 机器运行的动静不算大,即使是在这样静谧的晚上也不觉得吵闹,甚至连隔壁小卖部老板的打呼声都盖不过去。 “您的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客人取餐!”一个带着点顽皮的卡通声音从贩卖机的音响里响起,虞默弯下腰拿出了已经热好的饭团。 饭团的温度有点高,虞默拿在手里还有些烫手的握不住。 趁着小卖部老板睡觉,虞默随手扯了他头顶上的袋子把饭团利落的丢了进去。 大开的住院部门口吹进一阵穿堂风,掀动着虞默宽松的短裤,柔柔的吹拂着少女纤细笔直的腿。 虞默望了一眼外面被吹的沙沙作响的花坛绿植。 漆黑的天空上点亮着满穹的繁星,藏在草丛里的各类小虫在夜幕下奏着清脆的乐章。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虞默清晰的看到了它亮着的那个“空车”标志的绿灯。 可虞默就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出租车离开,转身又走向了刚才坐下来的电梯。 . 明亮的灯光一下将房间里方才还装满的压抑驱散殆尽。 虞默站在沈疏雨病床旁的床头柜前,把手里提着的带子放到了柜子上。 沈疏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灯光明晃晃的悬在两人之间的头顶,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饿了吗?”虞默余光瞥到沈疏雨一直在看着自己,一边拆着那个她刚买来的饭团,一边问道。 虞默的声音没有起伏,甚至有些过于平淡。 沈疏雨不知道她心情好点了没有,只乖乖的点了下头:“还好。” “咕噜~” 要说这世界上最不听话的,怕就是人类的胃了。 它们总能不合时宜,不受控制的响起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最够让人尴尬。 病房里很是安静,虞默将沈疏雨肚子这一声诚实的抗议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中。 她挑了下眉,将拆好的饭团递给了沈疏雨:“呶,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了,先垫一垫吧。” 沈疏雨礼貌又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虞默的递来的饭团,客客气气的跟她讲道:“谢谢。” “嗯。”面对沈疏雨这般不符合她素来清冷形象的小心,虞默有些手足无措。 她开始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对沈疏雨太凶了,把她吓到了。 这么一个上城区的小公主,旁人巴不得捧在手心里恭维着。 她今天晚上倒好,人家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对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育。 怕不是吓到她了。 虞默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嘱咐道:“趁热赶紧吃吧。” 说着虞默就拉过凳子坐到了沈疏雨的床边,随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沈疏雨微微抬头偷觑着虞默,她这时才注意到虞默并没有跟自己一样吃饭团。 沈疏雨又转头看向放在床柜上的塑料袋,它还保持着刚才虞默放到柜子上面时的□□样子,只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虞默是没有给她自己买一个饭团吃吗? 沈疏雨看着自己已经咬过一口的饭团,默默的将它对半掰开。 “给。” 虞默失神中就看到沈疏雨朝自己递过一个什么极其不规则的东西来。 虞默猛地将视线收回,才发现这是刚刚自己递给沈疏雨的饭团的一半。 这让虞默更加疑惑了,“干什么?” “你也没吃饭吧?”沈疏雨问道。 沈疏雨这么不问,虞默甚至自己都忘了自己也跟沈疏雨一样大半天没有吃饭了。 她看着就那么一个巴掌大的饭团,想到沈疏雨刚刚度过了一场凶猛的发热期,体力最是亏损,便伸过手推着她的手臂,让她把饭团收回去:“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咕噜~” 虞默的肚子表示,不,它饿了。 可能是因为这声肚子叫,拉近了虞默跟沈疏雨刚刚还紧张客气的氛围。 沈疏雨轻笑了一声,直接把饭团塞到了虞默的手里:“呶,我们一人一半,就都能填饱肚子了。” 虞默看着贴着半截锯齿状海苔的饭团,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这是她第一次接受沈疏雨的赠予。 她就像一个从未接受过别人施舍的乞丐,对这个第一个给予自己施舍的路人满腔满腔的温暖。 虞默呢喃般的问道:“沈疏雨你现在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呢?” 沈疏雨看着虞默微微低下的头,心里弥漫着酸涩,浓郁到发苦。 她轻声答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会想跟我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呢?”虞默又问道,仿佛要刨根问底一样。 沈疏雨手里的饭团被她深深的按下一个拇指印,她的眼瞳里深深的藏着不被人察觉的失落。 因为喜欢你啊。 可是这句话,我也只能深藏在心里。 在这样幽寂的夜里才敢拿出来偷窥回味。 沈疏雨默默的将自己这些心情整理掩盖好,对虞默讲道:“因为你跟我这些年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上城区有时候太冷了,下城区反而更温暖一些。” 虞默却不甚认同沈疏雨的话,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上下城的问题,而是你所待着的圈子的问题。像魏籁,她虽然是上城人,但并不冷漠。” 沈疏雨捧着饭团轻轻点头表示对虞默的话的认同。 这半年她跟李卿卿的相处,因为自己渐渐懂得了感情,她们俩之间变得比上一世还要亲密。 甚至于现在她们的关系才配得上上一世圈子里形容她跟李卿卿之间的关系的那个词语。 ——“闺中密友”。 遮盖在月亮前的乌云渐渐飘走,病房里又重新投进来一轮明亮皎洁。 沈疏雨跟虞默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拿着手里的饭团安静的吃着。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后洁白平整的墙上。 黑影重叠,额头轻靠,仿佛她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般的亲昵。 饭团热腾腾的,也算新鲜,就是没什么味道。 虞默吃饭潦草,粘腻的糯米糊在嗓子里,得喝点水才行。 余光里, 沈疏雨像只兔子一样,小小的咬了手里一口饭团。 她的嘴巴轻轻的闭在一起,脸颊随着牙齿的咬啮一动一动的。 仔细看着,虞默还发现沈疏雨的眼角微微泛红,眨一下眼就能看到一次。 她刚刚是哭过了吗? 虞默看着这个空荡荡到有些恐怖的病房。 自己刚刚就把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她一个人丢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有点可恶。 虞默捏着手里的纸杯轻声道:“那个……沈疏雨。” 沈疏雨闻声朝虞默的方向抬头看去。 却见到她嘴唇紧抿,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愧疚。 “对不起,刚才冲你发了这么大的一顿火,是我不对。”虞默承认道,“我也有错,我当时不该这么说……” 虞默的声音全数落入了沈疏雨的耳中。 原本虞默又回来就已经让她感到满足看,她又怎么,又怎么舍得让虞默这样内疚。 沈疏雨打断了虞默的话,问道:“虞默我们是朋友,对吧?” 虞默肯定的点了下头,“嗯。” 沈疏雨面色平静,微动的指尖却出卖了她心中的欢喜。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落在了虞默的手背上,“那我们就没有谁对不起谁。” 沈疏雨的手一如往昔的冰凉,手心却温软。 沉寂封印在虞默心底熟悉的感觉被重新唤醒,虞默的心里噼里啪啦的闪起一阵火花。 虞默不自然的“嗯”了一声,兀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早了,睡吧。” 说罢她就将手一点点从沈疏雨的手心中旋转,反手轻攥了一下便彻底抽离开来。 病房里关了灯,微弱的月光勉强的照亮着墙上的时钟。 三根长短不一的银色指针重叠在数字十二上,糟糕的一天在最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虞默奔走了一天,疲累困倦,已经躺在一旁的小陪护床上睡着了。 而沈疏雨朝着虞默床位的方向侧躺着,一双偏银色的眼睛在漆黑的夜中闪着亮光。 她的对面躺着的就是那个她一直朝思暮想的人儿,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一缕月光透过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溜进一道明亮的光,连接着沈疏雨跟虞默。 沈疏雨就这样借着月光偷偷的描绘着虞默的睡颜。 贪婪的在她少女稚气的脸颊上驻留视线。 虞默睡得很沉,一条奶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很不淑女甚至有些野蛮的骑着被子。 可是以前的虞默跟自己同床睡觉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她规规矩矩的睡在床的另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口前,板正的就像是一台经过精密设计的机器。 沈疏雨不知道虞默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这种刻在潜意识里的习惯都掰掉了。 沈疏雨侧枕着手,想回想上一世在其中寻得一丝一缕的线索。 可是回忆的齿轮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怎么也转不动。 其实不是转不动啊。 沈疏雨喉咙艰难的滚了一下。 ——她发现她是根本就没留意过。 想到虞默曾经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却从未在意。 沈疏雨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狰狞的自我厌恶的藤蔓带着尖刺狠狠的在她脆弱的心田上放肆攀生。 她眼睛轻眨,在月光的笼罩中垂下几分悱恻。 她希望虞默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重生的这个秘密。 她想只要自己掩饰好,虞默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也重生了。 她就是这一世的沈疏雨,那个在虞默的认知中对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沈疏雨。 跟上一世全然不同的沈疏雨。 . 翌日,明媚炽热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拥抱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麻雀啁啾,蝉鸣起伏。 悠悠的风吹拂着坐落在医院住院部后面的小广场,绿波荡漾,带着几分清凉。 窗帘缝隙之间柔和的月光变成了刺眼的阳光。 随着太阳在天空的升起,这束光从虞默的手背偏移到了她的脸庞。 炽白光随着窗外飘摇的柳枝,一下一下的闪着光逗弄着她。 虞默不满的闷哼了一声,从床上翻了一个身,尽管不情愿,还是醒了过来。 尽管背对着那束阳光,从黑暗中醒来的虞默还是觉得刺眼。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虞默伸着脚往地上一探,瓷砖地板带着它冰凉的温感直窜虞默的脑门。 虞默眼睛骤然紧缩。 不对啊,这不是她的家啊! “虞默小姐醒了,要用早餐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虞默的耳边传来。 虞默一抬头,阿倩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还是如记忆中那样人干儿一样的瘦,穿什么都显得空荡。 一对标志性的细眉,像是无意扫上去的一样,淡淡的两抹。 “虞默小姐,您怎么了?”阿倩疑惑的看着虞默,对着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看到人挥了挥手。 虞默猛地回过神来,她看着这干净整洁的病房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自己不是回到了过去。 幸好幸好。 “我没事儿,就是刚醒,还有点迷糊。”虞默摆了摆手,穿好鞋子从床上下来。 赵妈看着虞默坐了过来,一边舀着粥,一边跟虞默讲道:“想到虞默小姐跟小姐昨晚折腾了一通,早上也不能吃的太过,就煲了点粥,我还带来了点小食咸菜。虞默小姐不要嫌弃。” 虞默看着精致的白瓷碗里卧着晶莹的白粥。 软糯的江米中点缀着肉粒、蛋花、菠菜碎叶,醇厚的米香混合着肉沫蛋香,飘入虞默的鼻中。 这样看着就觉得精致美味的食物,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您说笑了。” 虞默说着就站起身来也想帮着赵妈将保温桶里准备好的其他早餐碗碟拿出来,却被赵妈拦住了:“虞默小姐坐着休息就好了,这些事情我们来就可以。” 虞默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好。” 她现在是沈疏雨的朋友,是客人。 没有客人跟佣人一起帮忙做事的道理。 自己这么做会给赵妈她们招来麻烦斥责的。 这些焊死在条框里的上城区主仆之间的规矩虞默都要忘了。 “多亏了昨天虞默小姐的帮助,我们小姐才能度过这么惊险的事情。”赵妈一边布菜,一边跟虞默聊道。 “都是应该的。”虞默答着,还是从赵妈手里拿过了她放不过去的一个小碟儿,帮她放了过去。 赵妈:“昨天真是把我们吓坏了,夫人知道了连夜就从国外飞回来了,看这时间也快到了。” 听到“夫人”二字,虞默原本平静的心狠狠的坠了一下。 她是见识过上一世沈霖在知道沈疏雨分化成omega后的如寒冰一般的神情的。 那也是十五岁的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冷漠的家长存在。 虞默想起这次沈疏雨甚至还隐瞒了她早已分化成omega的事情,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隐晦的跟赵妈打探道:“沈阿姨她……” 结果虞默的话还没有问出口,沈疏雨就推门从一旁的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还穿着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长发头顶蓬软,发尾还缀着一点没有吹干的晶莹水珠。 看来晨起她按照习惯去洗澡了。 “早上好。”沈疏雨淡淡的跟虞默打了一声招呼,带过一阵悠悠的清香。 虞默轻嗅着。 是沈疏雨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 清幽的兰花香中带着一缕不已让人察觉的奶香气。 虞默曾经揽着沈疏雨的腰,在她耳边顽劣的摩挲:“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上的这种气味跟茶梅香味很是和衬……诱人。” 沈疏雨轻勾了一下唇角,垂眼看着虞默轻轻的“哦?”了一声。 而后,她修长雪白的手臂慵懒的搭在了又的肩上。 她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气息温吞,相互交换。 “那是沐浴露跟茶梅酒和衬,还是海盐焦糖跟茶梅酒呢?”沈疏雨轻声问道。 虞默将沈疏雨抵在身后的洗手台上,双手将她禁锢,坏笑的挑逗道:“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疏雨笑了一下,微微探头。 那枚湿润泛红的唇便抵在了虞默同样湿润的唇上。 刚洗过澡的浴室里热气尚未散去,沈疏雨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虞默绸缎的衬衫上,沾湿了她的肩头。 虞默稍稍用力便揽着沈疏雨的腰将她抱到了白瓷的洗手台上。 她把她抵在蒙着一层雾气的镜子放肆的接吻。 冰凉与炽热交织。 而后,虞默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探进了沈疏雨紧裹在身上的绵柔浴巾。 温软细腻,茶梅酒跟海盐焦糖的味道铺满了狭小的空间。 头顶上悬着的灯照的人失神。 虞默还记得最后沈疏雨咬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告诉她:“茶梅酒跟兰花奶香都是她的。” 这种时候的沈疏雨永远迷人。 她就像褪下纯白外衣的神明,圣洁又颓靡。 放肆的引诱每一个朝圣者给予她最忠诚的供奉。 虞默的心砰砰跳快了两下,她强装淡定的回道:“早上好。” 沈疏雨在虞默的对面坐下,暗自不表的将虞默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浅粉收入眼中。 “身子好些了吗?”虞默转移自己注意力般的主动问道。 沈疏雨轻点了下头,道:“好多了。” 她背对着窗户,阳光融融的将她包裹在里面。 苍白的面色已经褪去,换而是方才洗澡后白皙中微微透着的还未散去的红晕。 的确看起来是好多了。 虞默抿了一下略微干涩的嘴唇,心不在焉的点头道:“那就好。” 高脚小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精致小巧的早餐。 虞默跟沈疏雨面对面共用着早餐,赵妈跟阿倩在一旁陪侍。 阳光姣好,房间安静,就像她们曾经度过的每一个早上。 早餐过后虞默见沈疏雨家里的佣人都来了,自己就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背好包,就准备要走了。 虞默:“我走了。” “路上小心,到家给回个消息。”沈疏雨讲着那句虞默曾给自己叮嘱过的话语。 “好。”虞默说着转身就拉开了病房的门。 一开门,两个气势压人的女人就并列站在了虞默面前。 周遭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来,她们只站着一言不发,就足够让人不敢造次。 这两个人虞默都无比熟悉。 尤其那个是跟自己面对面的沈霖。 第48章 有这么一瞬间,虞默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的没有声音了。 沈霖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如记忆中那般盛气凌人。 一米七多的高挑个头还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她整个人的线条都挺拔,alpha的□□中掺杂着几分女性独有的柔和。 虞默礼貌的跟沈霖打招呼道:“阿姨好。” “嗯。”沈霖只淡淡的点了下头,绕过虞默径直走进了病房里。 “小同学是来看疏雨的吗?现在就要走了?”周妍相比沈霖就亲切的多,她一只手腕轻轻的放在虞默的肩膀上,语气温柔的问道。 虞默看着周妍如浓烈火焰一般的笑容,在这个被沈霖强大气场笼罩着的低沉气氛中,觉得格外亲切。 上一世周妍是上城区少数寸自己下城人身份没有偏见的人。 “嗯,时间不早了补习班还有课。”虞默答道。 “那快回去吧。”周妍说着就把手从虞默的肩上抬起。 虞默稍稍欠身,抬脚离开了。 周妍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虞默的身上,直到她走进电梯里,彻底消失。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盯着那个空落落的电梯口,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赵妈跟阿倩见沈霖进来了,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三下五除二,她们就收拾好了所有,寸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沈霖稍稍欠身,迅速的退了出去。 病房里的气氛更加沉郁了起来。 沈霖长腿轻侧,纤瘦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天青色的衬衫被稍稍一扯,露出一截儿尽管带了手链还是遮不住满是针眼的手腕。 “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了,现在还有没有事?”沈霖冷冷的问道。 沈疏雨依然是坐在小桌前,看着正寸着的沈霖答道:“没事了。” “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分化成omega的这件事情?”沈霖又问道。 沈疏雨沉默了,既然沈霖这样问自己,还跟周妍一起来的。 想必是这一个多月她在公司做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既然这样,那么她再多解释也没有用了。 沈霖毫不留情的拆穿道:“是害怕我知道这件事从国外赶回来,坏了你的好事是吗?” “直接跳过我,擅自动用公司资源,跟你周阿姨的公司合作政府工程。我的女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沈霖说着笑了一声。 沈霖当初在国外看到周氏集团的天成项目竞标里公开了三家下城区公司的时候,不敢苟同甚至还劝说过周妍。 在她看来这个项目简直是枪打的那只出头鸟,上城区那帮老顽固怎么想的她还不清楚。想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了,怎么肯让下城区的贱民成天梯一步就跨进上城区。 后来周妍还是决定做了,沈霖也只得寸周妍赞叹一声她这超人的魄力。 只是她没想到,这魄力居然也有她的女儿一份。 沈氏集团在她这么多的耳目监视下,就被她隐藏在周氏集团之后,也参与了周妍的这个项目。 她的女儿竟然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 若不是她分化成了omega这件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这算计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我觉得这实在是个不错的项目,可以尝试。”沈疏雨淡淡的答道。 “不错?你来跟我说说,你都觉得哪里不错?”沈霖又问道。 沈疏雨坐姿更端正了些,她早就知道沈霖会有知道这件事的一天,也早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跟沈霖寸峙的情形了。 她稍稍清了一下嗓子,道:“妈妈不觉得上城区跟下城区这种诡异的平衡已经保持太久了吗?多少下城区有能力的人被上城区的某些公司报团打压,苦苦的来到上城区,恨不得活活扒一层皮去。这种病态也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那你不觉得其实是他们能力不够吗?想往上爬就要付出代价。”沈霖反问道。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途径可以让下城区的人来向我们上城区证明他们的能力。”沈疏雨讲道,“我跟周阿姨做过调查,a区下层有不少公司打着跟下城区公司合作的名义,压低下城区报价,恶意牟利。政府方面一直在打击,近些年来也很有效果。但是着的的确确反应出了一个问题,有能力者求报无门,无能力者身居高位傲慢。” “我觉得倒不如趁着这次政府出台的政策,招揽更多的能人贤士,更有发展的公司来到上城区。上城区不单单是一时的荣誉,它应该连绵不绝的。而一潭死水是注定不能延续荣耀的,只会滥生蛆虫,不断放大两区的矛盾。” 沈疏雨说罢一瞳清澈的潭水静静的望着沈霖。 她说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处处戳在上城区的痛点上。 可若非这一世重新来过,为了虞默,她也不会这样去放下她高傲的姿态去思考上城区跟下城区的矛盾。 上城区的人个个都带着高傲,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看不起所有下城区的人。 就算他再努力再有想法,为了改命付出了一切。 她曾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可恶的一员。 周妍坐在沈霖身旁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附和道:“是啊,我觉得疏雨这话说的很有道理。阿霖你想想,那个王家在咱们高中的时候是怎样的仗着自己那点权势肆意横行的,你难道忘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沈霖沉了一下。 当时王善将家世尚且不算好的吴珏推倒在地,自己看不过,冲上去指着王善的鼻子痛骂了一通,骂的她一句都反驳不过,惺惺的走了。 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现在年过四十也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那一句:“吴家纵然上不算大,但一点也不比只知道守着那点荣誉洋洋得意的王家短半截儿!” 她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那时她也不过十五六岁,跟现在的沈疏雨一般大的年纪。 待在家里的象牙塔里还觉得世间非黑即白,善恶各有报。 后来,沈霖在商场上遇到王善。 王家还是王家,他家的那点荣誉永远都在,仿佛是会自己生出来的金子,永远都用不完。 她那句吴珏寸她一见钟情的话却成了王善笑她的笑话。 而后沈霖费尽心血,谋划了三四年,才把王家从上城区拔除。 连着根儿丢了出去。 现在想来沈疏雨也长到了跟自己那时一般大的年纪,也跟自己当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却比当时的自己更加有胆魄,有谋略。 她的眼光也比自己长远,不只落在一家,而是整个上城区。 沈霖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花束上,漆黑的眼瞳中情绪难辨,道:“下次有什么想法,记得像说服你周阿姨一样,先说服我。” 周妍刚以为沈霖算是把这件事掀过去了,沈霖又冷冷的讲道:“还有,今年的宁园祭扫你在家反省,就不要去了。” 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藏在桌子下的五指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衣角。 周妍听到沈霖这句话,攥着沈霖的手笑眯眯的弯着眼睛,打圆场道:“阿霖,这样不好吧,孩子怎么也要去给奶奶尽尽孝心不是?” 沈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寸周妍的话不为所动,“我累了,得回去歇着了。” 周妍也明白沈霖这是给自己面子,顺着她的话题道:“那我留下来吧,你这都奔波了一天了,下了飞机就往这里赶,快回去休息吧。” 沈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有沈疏雨出事这事儿萦在她脑海里,上飞机之后是时醒时睡,睡的不踏实。 还在治疗调养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奔波,方才在知道沈疏雨擅作主张的事情后甚至有些想复发的预兆。 沈黎起身离开了。 病房门一开一合,安寂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沈疏雨跟周妍两人。 周妍看着沈霖离开了,看着怏怏病气的沈疏雨,主动坐到了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的啊,等什么时候你妈妈不注意,阿姨偷偷带着你去宁园。” 周妍的声音比沈霖要柔和很多,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沈疏雨知道周妍是好心,但也不愿意给她惹麻烦,婉拒道:“谢谢阿姨,我还是不给阿姨添麻烦了。” 周妍看着沈疏雨,小姑娘身形消瘦,病号服空荡。 不知道是昨晚那么一折腾,还是本就这样。 可是无论那样,都削瘦的让人心疼。 周妍想着让沈疏雨不这么的阴郁。 她的眼睛一转,露出几分狡黠,转移话题道,“哎呀,那个刚才离开的小姑娘我怎么这么眼熟啊,她是谁啊?” 沈疏雨淡淡的回答道:“虞默,我的……朋友。” 周妍听到“虞默”二字,突然眼睛一亮,又问道:“是不是榆树下家的小姑娘?” 她从刚才看到虞默就觉得她眼熟,刚才经过沈疏雨一提示,立刻在脑海里寸上了竞标会那天看到的虞德财。 虽然这爷俩身材个头不同,但眉宇之气、走路姿势却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带着那么一股子洒脱劲儿。 沈疏雨抬头看了眼周妍。 自知也否定不得,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周妍看沈疏雨这个反应,靠在椅背上八卦的打趣儿道:“那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 沈疏雨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被周妍拆穿的惊慌,道:“我只是把机会递给了她,是她把握住了。” 周妍笑了,“我看你这是帮她把路铺了,她只要走过去就好了。” 沈疏雨面寸周妍的调侃也不慌,只拨开了她当初给周妍埋好的陷阱,“那也要她有本事啊,周阿姨不也是跟我大赞写榆树下招标书那个人的胆量气魄吗?” 周妍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甚了:“好啊,原来你这只小狐狸在这里等着我呢?” 笑了一阵,周妍敛了脸上的笑意,脸上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我知道你跟我承认这件事是信任我,阿姨一定会给你保密的。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你可要想好,人生还长。” 周妍这话李卿卿也曾寸沈疏雨说过。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跟虞默都不被人看好。 这个时候沈疏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虞默来了一条消息:【没事了吧。】 沈疏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消息攥着手机就走向了窗前。 果不其然,她在楼下绿荫交织的路上看到了虞默那个若隐若现逐渐离去的小小背影。 她是还记得沈霖凌厉,所以寸自己不放心吗? 她是一直等在楼下,看到沈霖离开,就赶紧发消息来问自己了吗? 沈疏雨心上那片被毁的花田又重新砰砰的绽开了无数花朵。 虞默赠予她的星点光亮被她小心翼翼的高高挂在天上,暖暖的温着她原本的荒凉的心田。 沈疏雨清冷的眉眼放的柔和,回答道:“但我愿意把我的余生都放在她身上。” 第49章 教学楼后的桂花开了一树,风一吹花瓣簌簌的往下落,铺一地的金黄。 沈疏雨从英语组的办公室出来,桂花醇香甜腻的气味迎着风朝她扑来。 新学期的第一天,她刚刚从教导处那里办完里转班手续。 这学期开始,沈疏雨就从她的a(13)班转去了李卿卿所在的o(2)班里。 两个班是ao对标班,除了班主任不同,其他老师教学资源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沈疏雨越往教学区走,就听到热闹的声音如同波涛一般一波一波的打过来。 升到高二后大家的教室也终于从三楼换到了风景绝佳的一楼,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换教室。 沈疏雨在原本的高一a(13)班门口站定,望着里面已经空了一大半的教室,心里颇有些感慨。 这是她最后一次呆在a(13)班了。 她的目光落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明媚的阳光洒在那个本该是角落的书桌上,成为教室里最灿烂的地方。 就跟她的主人一样。 “转班手续都办完了?”虞默的声音从沈疏雨的身后响起。 紧接着沈疏雨身侧就落下一片阴影,虞默抄着口袋站到了她身边。 “嗯。”沈疏雨淡淡的点点头,心跳却扑通扑通的出卖了她。 沈疏雨微微抬头看着虞默。 她还如那天分开后一样,没有变化。 上来下去这么多趟,她的额头上铺着一层密密的汗。 微风浮动,带着她身上独有的皂角香气吹入沈疏雨的鼻腔。 沈疏雨:“你都搬完了。” “对啊,李卿卿跟我说你还没有搬,我就上来等你了。”虞默说的坦然,“你快去收拾收拾,我帮你把东西搬到你班里去。” 也就是因为说的这样的光明正大,才显得虞默对沈疏雨别无二心。 可就算是别无二心又如何。 沈疏雨心中依然对虞默这句话感到雀跃,她轻点了一下头:“稍等。” 沈疏雨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也很利落。 七七八八的小杂物堆放在一个大收纳盒里,满满当当的。 虞默攒足了力气把这个收纳盒拎了起来,几下踉跄一个圆滚滚的圆柱形盒子从最上面掉了下来。 “哎,不好意思啊。”虞默赶忙放下收纳盒蹲下去捡。 透明的盒子里整齐的码放这许多蓝白相间的手工方块糖果,透明的标签上打着一行红棕色的字体:海盐焦糖味手作方块糖。 不知道怎么的,虞默看到这十个字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也太巧了吧。 自己未来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海盐焦糖,而沈疏雨这里正好有一盒未拆封的海盐焦糖味糖果。 不知道该冠以什么名字的“喜”在虞默的心上像是孢子吐孢一般冒出一股。 又转瞬消失在她茫茫的心海中。 沈疏雨明显的看到了虞默脸上复杂的表情,她赶忙把这罐糖从虞默手里拿了过来:“这个还是我拿着吧。” 这罐糖是沈疏雨的代餐,她整个暑假跑了好几家糖果屋,才终于找到了这一家能做出跟虞默信息素味道相差无几的糖果。 当海盐焦糖的味道再次在沈疏雨的口腔中弥漫,历时半年终于再闻到的那个味道让她心头颤动。 焦糖的醇厚,海盐的精致,一层一层的满足着沈疏雨空洞的心。 是她永远也戒不掉的瘾。 沈疏雨抱起一大摞书,将糖果放在书的最顶端,转移话题道:“走吧,估计还要上来一趟。” “嗯,下一趟东西就少了。”虞默说着就跟沈疏雨一起走出了教室,“我幸亏没有把暑假借你的那些书都拿来,不然咱俩可不止两趟。” “那些书也挺多的,不用着急还。”沈疏雨讲道。 因为沈疏雨分化成omega那天她过量使用了抑制剂,暑假剩下的时间她都被沈霖强制安排在医院治疗,不允许任何人来探望。 虞默虽然按照沈疏雨的吩咐把她留在教室里的专业书都搬回了家里,却因为这件事找不到机会还书。 “既然你说不着急,我就慢慢看了。”虞默的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我知道,最近快竞赛了。”沈疏雨就像是虞默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把虞默的打算看穿了。 “?!”虞默歪头看着沈疏雨,脸上露出一阵惊喜。 “你好好准备竞赛,这些书就先放一放。”沈疏雨也有她的打算。 她希望虞默最好是一本一本的看,一本一本的还。 这样她跟虞默接触的机会就能无限延长。 两个很快就走到了o(2)班的班门口,虞默不知道怎么的觉得o班跟a班的氛围格外不同。 o班里的虽然也有很多交谈声,却跟a班比气氛更为安宁。 整个班里的味道都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虞默,你怎么来了?”不远处跟朋友交谈的曲文窈一眼就看到了虞默,抱着一个水杯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我来帮学委搬东西,文窈。”虞默答着,又注意到曲文窈手里的水杯有些惊喜的问道:“你的这个水杯是少年jump跟那个t什么来着,的联名限量吗?” “啊?不是吧?”曲文窈把水杯的图案转向虞默,她根本听不懂虞默刚才说的那一串话。 虞默看着水杯上的图案失落了一下:“还真不是,我看这个这个图标还以为是呢……” 沈疏雨听到“学委”、“文窈”这两个格外有区别的名字,不觉得脸上表情冷了几分。 她把自己的东西码好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跟曲文窈有说有笑的虞默。 颇有几分…… “啧啧啧,你看看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李卿卿从门口走了进来,揽着沈疏雨的肩膀,调侃道。 沈疏雨回过头看了李卿卿一眼,李卿卿心上如同被寒冰侵蚀一般,霎时就冻住了。 “虞默。”沈疏雨敲了敲桌子,像是提醒她现是在帮自己搬东西。 “不好意思。”虞默听到沈疏雨的声音,立刻抱歉的跟她打了下招呼,又转回头去跟曲文窈讲道:“我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帮学委搬东西呢,拜拜文窈。” “拜拜。”曲文窈也抬起手,软软的跟虞默挥了挥手。 一楼天井里一阵秋风卷地而起,擦着走廊里少女的裙摆,顽劣的涌了出去。 虞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阵风比刚才的风要冷了很多。 “你觉不觉得现在比刚才要冷啊?”虞默想跟沈疏雨寻求共识,一抬头却看到沈疏雨冷清不苟言笑的侧脸。 虽然她平时也是这个样子,但是不知道怎么虞默还是觉得这一刻的她跟以往有一些不同。 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感觉得到。 “还好。”沈疏雨回答道。 天井里的成株成株的美人蕉像是羞于展露自己一般,含苞待放,迟迟不开。 沈疏雨轻攥了一下她一侧的裙摆,淡淡的仿佛不经意的问道,“虞默,为什么你一直叫我学委呢?” “为什么?”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个问题也有些疑惑,她皱了下眉头,解释道,“可能就是习惯了?你在咱们是学委,大家就都叫你学委啊?就像是班长,大家也都叫她班长,魏籁大家也都叫她体委。” 沈疏雨轻舔了一下嘴唇,尝试引导虞默道:“可是现在我不是你们班的学委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再叫你学委了,而是‘疏雨’?”虞默生涩的发出“疏雨”二字的读音。 她不知怎么的觉得“疏雨”这两个字读起来格外拗口,与其说拗口不如说是别扭。 这种除去姓氏,带着些亲昵的称呼,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她们两人中间。 “嗯。”沈疏雨点点头。 “可是我还是比较习惯叫你学委。”虞默有点苦恼,假装搬起沈疏雨桌子上的书企图逃避。 “那不如就从叫我‘沈疏雨’开始?”沈疏雨退而求其次道。 她知道她跟虞默不能急于一时。 慢慢来,从“沈疏雨”到“疏雨”。 再到最后,把那声“姐姐”也重新等来。 “好。”虞默点点头,这个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沈疏雨欣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包装精致的糖果:“呶。” “什么?”虞默微微扬起下巴越过手里的书籍看向沈疏雨。 沈疏雨却不给虞默解释,只撕开糖果的包装纸。 葱白的指尖拈着包装纸,将那块蓝白相间的糖果递到了虞默的嘴边。 虞默也没分辨,便顺从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她贝齿轻叼,将沈疏雨手中的糖果咬进了嘴里。 温吞潮湿的气息贴在沈疏雨的指背。 似乎有一瞬间她的指背轻触到了虞默温软的唇。 电流涌动,酥麻感在沈疏雨的心尖儿跳动。 “这是……海盐焦糖?”虞默细细品尝着糖块的味道,醇厚的香甜激荡在她的口腔。 这是她第一次品尝到,自己的味道。 “嗯,我很喜欢。”说着沈疏雨也剥开了一块糖果,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 下午眼保健操悠扬的背景乐刚刚开始,初秋浮动的气息萦绕在校园里。 沈疏雨跟在新班主任文老师的身后,来到了英语办公组的办公室。 英语组的办公室比起其他组要精致小资的多,明亮的窗玻璃旁垂着香槟色流苏窗帘。 跟其他办公室里萦绕的茶香味不同,一推门沈疏雨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气。 “其实今天找你来就是来跟你聊一下你的成绩,虽然疏雨你是这学期才转到我这里来的,但是我高一就开始教你,对你的成绩也是心里有数的。”文老师说着就从电脑里调出了沈疏雨高一时期的成绩。 沈疏雨的各科分数都保持在九十分以上。 这个成绩很是漂亮,一路都超出整个年级的平均分很大一截儿,远超年级第二。 文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讲道:“疏雨,如果你高二也稳定住这个成绩,再加上你本身身上的一些荣誉奖项,高三申请保送是很稳的,对你以后申请出国留学也有很大的加分。” “你家里是想让你出国留学还是在国内?”文老师问道。 “我还没有开始考虑这件事。”沈疏雨含糊的答道。 她的确是还没有考虑,但是她知道沈霖早就替她规划好了。 ——出国留学。 上一世,她听从沈霖的安排,去了国外。 但她也只去国外做了一年的交换生,就又回来了a大继续深造。 为了一个当时她也觉得有些可笑的人——虞默。 沈疏雨跟文老师又聊了什么她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她抓住了这一个记忆的线索,推动着齿轮往回转。 桂花成片成片的浓重甜腻落入沈疏雨的鼻腔,将她的记忆在十九岁那年黏住。 她还记得自己听从沈霖的安排去国外上学的那天,虞默风尘仆仆而来。 她看着自己眼睛里的坚毅:“姐姐你等我,我还会回到你身边的。下一次回到你身边,我就再也不走了。” 而后不几天沈疏雨就收到了虞默说她要去保镖培训学校学习的事情。 当时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收到的邮件也没有回,便放进了回收箱里。 一年能有多长,长到沈疏雨在异国他乡只觉得煎熬。 她一如既往的生活,三点一线的过着她的校园生活。 沈疏雨的身边少了一个声音,周遭都变得重新安静。 按理说沈疏雨终于回到了遇到虞默前她原本的那种生活。 可是她却说不上来的空寂。 每当夜幕降临,沈疏雨就会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上巨大天窗上投映下的夜空。 漆黑的天上树影交织,明亮的星星填满了画布,一下一下的在闪烁着。 可是沈疏雨的心却像是被抽离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她找不到她的星星了。 沈疏雨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便去找各种方式尝试填补这一份空缺。 学术研究,论文撰写,社会调查…… 她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大学里所要修得的所有学分修满了。 沈霖引以为傲,所有人都在赞赏沈疏雨优秀的能力。 哪怕她分化成了一个omega,也依旧是那个闪闪发光的沈家大小姐。 可是她的心依旧是空落。 当所有她要忙的事情都消失了,这种空落就更加的明显。 沈疏雨穿着那条沈霖为她量身定制的红色礼裙站在镜子前,流畅的剪裁将她的姣好的身线衬托的淋漓尽致。 沈霖在镜中优雅的站到她的身后,将一条镶嵌满钻石的精致项链带到了她胸前一片的雪白之上。 “我的孩子,你终于长大了。”沈霖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欣赏着她这一手打造的最精致的娃娃。 珠宝散发的光芒映衬在沈疏雨的脸上,长发微卷,面容精致。 她的唇上涂着比沈霖稍微欠一点的红色,眼眉清冷,却也比沈霖柔和。 沈家两代人一同站在镜前,各有千秋。 alpha跟omega的美丽在她俩身上被完美的诠释着。 在这场沈霖特意为沈疏雨办的酒会上,她踩着一双七八厘米的高跟鞋,脚背紧绷,端庄有礼的游走在各种阿谀奉承中。 乐声悠扬,人声轻轻,她却觉得嘈杂。 沈霖这具精心打造的娃娃拥有了懵懂的感情,从她的胸口传来了微弱的心跳声。 月夜寂静,沈疏雨捂着自己心口不明的空落偷偷的离开了这场酒会。 却在家门口看到了虞默。 也就是一霎的重逢,微醺中的沈疏雨心口那一团空落瞬间被填满了。 她从车上下来,静静的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虞默。 她还是分开时的样子,却又那时候有了些区别。 可到底是那里不一样了呢? 沈疏雨说不上来。 “姐姐,为什么不去我那里呢?”虞默问道。 沈疏雨听着虞默的话,看着她晶莹的唇瓣一张一合,却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沈疏雨已经有些醉了,今天在酒会上她被阿谀了太多杯酒了。 就连现在站在这里,她都觉得天地在旋转。 满天的星星在绕着她闪烁,一颗一颗填满她空洞的心。 仿佛在梦中一般。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让心推着自己走好了。 沈疏雨这么想着,朝虞默向前走了几步。 她修长的手指穿进虞默浓黑的长发,柔暖的温度从虞默的头顶传到她的指尖。 沈疏雨满足的轻吐出了一口气息,酒精温吞,迷了她的眼睛。 她的唇印在了她的额上。 皂角的清香溜进了沈疏雨的鼻腔。 劣质又让人心安。 原来自己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对虞默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沈疏雨微微靠在那棵桂花树下,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她还真是迟钝。 她好恨自己这样的迟钝。 教学楼后面的这片地方甚少有人会来,安静空寂的连风都格外乖巧,只轻轻的抚着沈疏雨的裙摆,微微的撩起一点波浪。 她就这样靠在桂花树上,轻薄的衬衫根本无法抵御粗粝的树皮,硌疼着沈疏雨本就细嫩的肌肤。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声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转角传来。 沈疏雨立刻警惕的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快步躲到了一旁隐蔽的楼柱后。 “我没有什么意思,以后这样的事情你少找我。” 另一个跟刚才不同的声音传了过来,沈疏雨清晰的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虞默。 “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只是同学之间的帮忙而已。” 这个声音的主人沈疏雨也熟,是李卿卿。 虞默的裙摆进入了沈疏雨的视线,“看不出来吗?我只是想尽量避开跟沈疏雨的接触。”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虞默的口中一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沈疏雨方才还突突疯狂跳动的心,一霎止住了。 浓郁的桂花香气积攒在沈疏雨的喉咙,甜腻到了极点,便是满腔的苦涩。 挥散不去。 第50章 硕大的楼柱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虞默跟李卿卿在灿烂的阳光下逐渐走远了去。 而沈疏雨躲在阳光照不进的角落,只觉得世界轰然。 她原以为虞默上午来帮自己搬教室是乐意为之,却不想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她竟然叫过李卿卿告诉她不要在来麻烦自己。 她还是这样的不愿意跟自己有接触。 一切表面的和谐、偶尔的亲昵现在看来都是沈疏雨一厢情愿。 虞默只是维持表面的友谊,私下里依旧不愿意跟自己有过多接触。 沈疏雨靠在冰凉又凹凸不平的红砖,寒凉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她削薄的身体。 她其实也并没有期待就这么短短的半年,虞默能将上一世对自己的怨恨全部释怀,坦然的面对这一世的自己。 她实在是辜负过虞默太多太多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真心了。 纵然艰难,她也还是捧着虞默那颗被自己打的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的亲手拼起来。 不分昼夜。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拼好了一角的时候。 虞默却挥过她的手,再一次无情又淡漠的将这一角打破。 甚至于她只是把手挥过来,穿过去。 让沈疏雨意识到面前拼好的一角只是她的幻想。 低下头去,还是一地的破碎。 她赤脚站在这片空间,被这破碎扎的鲜血淋漓。 是她自作自受。 也是她自己活该。 沈疏雨的五指紧攥,长出一截来的指甲被养的光滑纯白,像是要嵌进肉里去一样,掐的掌心泛白。 沈疏雨妄图以这样的疼痛发泄自己心里的无力感。 可是她却可悲的发现,自己感觉不到来自掌心的一丝痛感。 不远处教学楼里的预备铃打响了。 悠扬的提醒着沈疏雨时间到了。 沈疏雨松开紧攥的手指,紧绷着指尖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湿润。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难过悲恸了,她该回去上课了。 过了夏至天就慢慢变短了,太阳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就开始准备下班了。 一天最后的阳光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灿烂,一路上都在刺痛着沈疏雨的眼睛。 她努力平复着心上的情绪,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班里。 高二不比高一,下午的课也不都是自习了。 连高一时不成文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表上都塞进了一节课。 尤其是今天还是周一。 随着上课铃声的打响,生物老师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提着限量版的手包慢悠悠的走进了班里。 沈疏雨心不在焉的跟着老师的提示翻开崭新的书页。 新开封的书格外锋利,指肚擦过像是要把它生生划破一般。 “嘶。”沈疏雨下意识反射的收紧了被划到的手指。 倒也没有出血,只是痛,连个痕迹都不给她留。 讲台上传来“哒哒哒”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生物老师娟秀小巧的字体落在黑板上。 一幅本章主要内容的知识框架就被她陆陆续续写在了上面。 她拿着生物书,一边在大屏幕上的讲解着本章的知识点,一边补充着黑板上的知识框架。 沈疏雨跟着黑板上的字做着笔记,思绪却远远的飞到了课堂之外。 是不是上一世她与虞默在一起的最后那一天在那间卫生间里,虞默也是跟自己今天同样的心痛,甚至于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难受。 她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的剖给另一个人,却只得到了她漠然甚至于轻视的对待。 就是今天沈疏雨自己听到虞默那句连自己当时千分之一残忍都不到的话,眼前的泡沫被无情的戳破,都差一点冲出去质问虞默为什么。 不要说那时的她了。 沈疏雨曾经一度看不懂虞默那时候看自己的眼神。 她的眼睛里布着血丝,压制不住的狰狞中写满了崩溃以及那仅存一点的希望。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就已经对自己绝望了。 紧绷了八年的那根写满了红色爱意的弦终于在那片灿烂的阳光下被自己亲手压断。 自我厌恶的藤蔓撕破沈疏雨的心脏,在她的体内肆意生长着。 “沈疏雨!”一声呵斥从沈疏雨的头顶劈来,生物老师正一脸严肃的举着生物书看着她。 沈疏雨恍然回过神来,眼神中的自我厌恶还没有收拾干净,便从位置上匆忙站了起来。 纵然她表面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淡定,可内里又满是浮动着的狼狈。 “回答一下这个题。”生物老师敲了敲投影仪上的某个题,声音依旧很是不满。 沈疏雨迅速的看了一眼题目,虽然她刚才没有听课,还是很快判断出了正确答案:“这道题应该选b。” “嗯。”生物老师点点头,但却对这个上课走神的学生没有一丝要放过的意思:“说一下acd三个选项都错在了哪里。” “首先我们从题干得出这是人类表皮细胞,不是植物,所以没有细胞壁,d选项的开头就是错的,然后我们回来看a,它说……” 沈疏雨将每一个选项的错处都简短又精悍的讲了出来。 生物老师对此认可的点了点头,一边招手让沈疏雨坐下一边提醒道:“还是要认真听课,不要走神。” 沈疏雨微微颔首,表示了她的歉意,便端正的坐了回去。 纵然她在商业上无人能及的敏感,但是在感情的辨别上却迟钝的像是一座老旧沉重的钟。 就像她刚刚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每一道题选项的错误,却直到今日亲身体会过了才明白了自己那日显而易见的错处。 沈疏雨摸著书包里那个封皮格外精致的笔记本,那里面写的都是她在被沈霖关在医院面壁时给虞默做的一些金融类的笔记。 本来她打算放学后拿给虞默的。 沈疏雨将这个本子放在自己双膝之上,微微侧头朝天井对面的高二a(13)班看去。 阳光落在那边教室的走廊窗户玻璃上,照的那边教室亮堂。 虞默在新班里的位置跟沈疏雨差不多,都是靠近走廊窗户的那一侧,沈疏雨很轻易就找到了虞默。 只见她正专心的抬头看着教室前方的黑板,一颗小脑袋圆润饱满。 这样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了,沈疏雨看不清虞默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应该是专心致志的。 就像之前暑假偷瞧过的侧脸。 沈疏雨轻咬了唇内侧。 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她会学着对虞默坦诚,学着去关心她,学着给她自己力所能及甚至付出很多代价的偏向。 纵然她在拼凑这颗心的过程中会被虞默反复抛弃打碎也没关系。 迟早有一天她会拔下嵌在脚底碎片,用她的血做粘合剂,重新将它拼好。 将它唤醒。 下课铃声在时针卡在数字六的时候如约而至。 生物老师给大家布置完了作业,便拎着她的包迈着轻松优雅的步子,迎着夕阳离开了教室。 任课老师们下班了,更升入高二的学生们却即将迎来她们高中生涯里的第一节 晚自习课。 班里有一个个不习惯的同学收拾了书包就要走,却被同行的朋友拦了下来。 引起了班里一阵哄笑。 就在这个时候,李卿卿笑眯眯的拿着一本书走到了沈疏雨面前:“给你。” 沈疏雨看着放在自己桌上的书,素净的封皮上写着几个简单的黑体大字。 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上午的时候明明说的还那么好,这下又要托人把书还给自己。 她就这样不愿意跟自己有过多的接触。 沈疏雨在课堂上稍稍平复的心绪又一次波动了起来。 她发现无论自己做了多么强大的心理建设,还是可以被虞默轻而易举的就击破。 溃不成军。 沈疏雨强装淡定的将书拿了过来,问道:“你跟她见过面了?” 李卿卿点点头:“对啊。” “她跟你说什么了?”沈疏雨她表面冷静,手指却掐进书页里。 她还记得虞默最后跟李卿卿的对话。 李卿卿听到沈疏雨这么问,带着一副吐槽的架势,拉了她桌边空着的一把椅子坐下:“我怀疑你们家这条鱼脑壳子有问题,我问她为什么不把东西亲自给你,她说她快分化了,要少跟omega接触,仿佛害怕自己跟omega接触多了自己也分化成omega似的,生物课本上都没这么说。你说是不是你从alpha分化成omega吓到她了。她还让我以后跟魏籁秀恩爱离她……” 沈疏雨的眼睛陡然放大,连李卿卿的话都没有听完便起身朝教室外面走去。 李卿卿赶忙叫住沈疏雨,不解的问道:“唉,你干什么去?” 沈疏雨一手扒住门框,回头朝李卿卿看去,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匆忙又灿烂的笑容。 她还能干什么去。 她当然是要去找虞默。 把自己精心给她准备的这份笔记交给她。 走廊里的风从沈疏雨的耳边呼啸而过,她横穿过天井,朝虞默的班走着。 她看着虞默空荡的位置百感交集。 大悲而后大喜,原来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感觉。 沈疏雨紧攥着手里的本子,笑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绕了一圈,回过头来却是自己话没听全理解错了。 门口一个以前同班的同学看到沈疏雨走了过来,热情友好的打招呼道:“哎,学委你回来啦?” 沈疏雨点点头,道:“帮我叫一下虞默可以吗?” “好。”那个同学点了下头,朝班级后排一群哄闹的人群中喊了一声:“虞默,学委找你!虞默!” 沈疏雨微微侧身朝那人的视线一同看去,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聚在一起还真有几分难以分辨。 可是沈疏雨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虞默。 仅靠一个背影。 夕阳扬洒的落在教室后排,虞默闻声也回过身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时间在沈疏雨的眼中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虞默茫然的回过头来,长发轻扬。 她被光笼罩着,在沈疏雨心中明亮。 “怎么了?”虞默说着就走到了沈疏雨面前,保持着一点距离。 沈疏雨看着虞默刻意保持的距离,当着一旁同学的面直接伸过手来拉住了虞默的手腕:“我有点事情找你。” 虞默却像是被电了一下般,扭了一下手腕就从沈疏雨的手中逃了出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这样拉我。” 沈疏雨的手在空中尴尬的悬了一下,而后不自然的收了回去。 李卿卿跟自己说的其实应该是虞默拿即将分化的理由搪塞她的吧。 实际上她依旧不甚愿意与自己接触。 沈疏雨心中失落,又满是不甘,“那你跟着我走,总可以吧?”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手里拿着的本子,想来她可能真的有事情要找自己便点了下头:“好吧。” 走廊里满是来回追逐说笑的声音,唯有沈疏雨跟虞默两人所处的空间诡异的安静。 虞默跟在沈疏雨身后。 天井中洒下的金灿,被栏杆栅格分割成一条一条,忽隐忽现的落在沈疏雨的身上。 她长发摇曳,神色清冷,像是浓烈色彩中的一抹独特的清凛。 纵然虞默心中对面前这人万千疏离,心中还是扬起了不该有涟漪。 沈疏雨却浑然不知身后人的思绪,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停下了:“就这里吧。” 虞默一时失神,看着沈疏雨停下了脚立刻刹住了车,将自己的思绪拔了出来,“昂,什么事?” “这是给你的笔记,你要是有什么不懂,可以看这个参考一下。”沈疏雨说着就将手里的本子递给了虞默。 虞默看着沈疏雨递过来的本子,不知怎么的伸出的手有些不敢接下这个本子。 她看着封皮的清雅的小字,淡淡的回绝道:“你不用这样费心的。” 沈疏雨看着虞默眼瞳中的抗拒,想来她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刻意。 沈疏雨将自己的费尽心思隐藏起来,轻描淡写的胡乱诌道:“没有费心,都是以前我看书的时候做的一些笔记,前几天赵妈收拾家里找出来的而已。” “真的?”虞默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我家里还有几本,等以后你读到哪一本跟我说,我给你拿来。”沈疏雨说着,心虚的将手里的本子放到了虞默的手里,结束了话题:“拿着吧。” 沈疏雨的手指覆在了虞默的手背。 也只是一瞬间,沈疏雨就感觉到虞默不留痕迹的微微往后缩了一下她的手。 这样细小的细节在被沈疏雨留意后变得格外刺眼。 “谢谢了。”虞默收下了笔记,道了声谢。 沈疏雨擦过虞默肌肤的手指摩挲着,她看着虞默问道:“你为什么要避开跟我的接触?” 虞默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做的这样小心翼翼了还会被沈疏雨察觉出来。 虞默通过这个暑假发现这一世大家的分化时间是有前后波动的。 像沈疏雨提前了,周秦跟冯若宇都延后了。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虞默自己也快要分化了,但她现在拿不准不知道自己具体什么时候会分化。 她是s级的alpha,如果在家里分化还好。可如果在学校里分化,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对s级alpha信息素没有抵御能力的omega。 所以她才在会借此机会回避沈疏雨。 因为虞默发现,她与沈疏雨最近的关系有些超出她预料的亲近。 这样是不可以的,甚至于糟糕的。 虞默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有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化成了alpha,所以想暂时让你离我远一点。” 虞默这个说辞很有说服力。 可是沈疏雨知道这可能是她将自己推远的一个借口,便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虞默轻皱了一下眉头。 无论是沈疏雨的为人处世,或是她对自己讲解商业案例时。 她都向来习惯选择规避危险。 可为什么这一次,自己跟她说了利弊。 她反而不去选择规避了。 沈疏雨觉得自己可能表现的也太过明显了,她轻轻扣着自己的裙摆,补充道:“可如果你分化了,我会毫不犹豫的跑掉的。” 傍晚的风徐徐吹进这个偏僻的角落,吹在沈疏雨周身,撩动着她披散的长发。 远处桂花浓重的醇香被吹到这里时已然清淡了几分。 沈疏雨眼眸清澈明亮,偏银色的瞳仁在光下像是一潭林深处幽静安寂的池水。 无意的金黄色的桂花花瓣落进这弯池水,晕开一缕甜意。 她在她的心尖上踮起了脚,缓缓起舞。 半晌, 虞默轻叹了一口气,依旧跟沈疏雨保持着疏离的距离,语气无奈又带着点特殊的允可。 “……那你跑快点。” 第51章 分针慢慢的挪到了数字九上,窗外压着沉沉昏黄的暮色。 傍晚七点四十五分,入秋后的世界正在缓缓的缩短它一天里的白昼时间。 餐桌上精致的摆着几碟看起来就格外美味的食物,沈霖跟沈疏雨面对面而坐。 安静沉默的吃着今天的晚餐。 “妈妈明天要去参加未来科技的那个交流大会吗?”沈疏雨轻声问道。 “嗯,明天你好好待在家里,我回来会把会议资料带给你看。”沈霖简短的讲句话就向沈疏雨传递了她的警告暗示: 1、明天的会议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2、你明天还是继续待在家里,不要想着出门。 3、我会回来把资料给你,过几天会考察。 沈疏雨心中庆幸,又苦恼。 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余震未消,沈霖已经限制沈疏雨的出行两三个月了。 可明天是周六,既是虞默参加数学竞赛的日子,也是她的生日。 沈疏雨想要送虞默去考场,更想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我知道了,妈妈。”沈疏雨轻点了下头,她心里的计划随着沈霖透露的线索做着相应的变化,“明天天气可能会降温,妈妈要注意身体。” 沈霖吞咽食物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沈疏雨甚少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关心。 这种存在于普通母女之间的温情,让沈霖有些不适应。 也同时在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沈霖夹了一块鲜嫩入汁的笋片到沈疏雨的碗里,淡淡的道:“没关系,我明天九点才出发,那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入秋了还是要注意的。”沈疏雨不动声色的又叮嘱了沈霖一句。 沈霖点点头,“会的。” 餐厅里又重回了安静,短暂的母女温情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沈疏雨长睫轻垂,慢吞吞的嚼着脆嫩的笋片,大脑却在飞速转动。 现在看来局势不容乐观。 即使沈霖已经不打算将自己一同带去参加大会,难度最高的“从大会现场溜走”可以不被考虑,可是次之的“在沈霖眼皮子底下从家里溜走”也很是让人苦恼。 晚饭过后沈疏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月色不算明亮,一弯浅浅的月牙儿镶嵌在天边,星星倦怠的稀疏挂在夜幕上。 风也沉寂。 沈疏雨坐在飘窗前,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只觉得外面像是一幅安静寂寥的现代画。 忽的,沈疏雨眼睛里闪过一丝灵光。 她扶着窗户稍稍朝楼下探下头去,楼下窗户投射出来的光照亮着前面的一圈空地。 前天刚下过雨的土地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潮湿。 沈疏雨心中赫然升起一个大胆又冒险的计划。 但这个计划她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完成。 于是沈疏雨拿出手机点开了李卿卿那个美少女战士的粉红色头像。 沈疏雨简略的给李卿卿将自己的计划阐述了一遍。 大概过了一秒钟的沉寂,李卿卿就敲着锣打着鼓的发了几个喜大普奔的小企鹅小猫咪的表情包轰炸了过来。 李卿卿:【哦吼,姐妹没想到你也有像今天这样疯狂的想法啊?】 【不可以吗?】沈疏雨表面冷淡的反问着李卿卿,手指却长按着李卿卿发过来的几个新表情包,将它们统统收入了自己的表情库中。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这番傲娇的样子,颇有欣慰之感,打字道:【当然可以,我们家疏雨终于是个敢爱敢恨拥有健全人类感情的小仙女了。】 沈疏雨不满的抿了下嘴:【你这是什么形容词。】 【就是说,你现在越来越有人的味道了,终于不那么冷静?了。】李卿卿倒是有话就说,从不弯弯绕绕,也不阿谀奉承。 沈疏雨觉得李卿卿想说的应该不是“冷静”二字,而是“冷漠”。 的确以前的她就是“冷漠”二字的代言人。 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商场,她做任何事事情都是那样的优雅从容,胜券在握。 冷静淡漠到旁人都觉得她不具有“感情”这项人类都具有的必备功能。 不过也正如李卿卿对自己所说的,她在慢慢的补齐被她掩埋在那个不知名角落的“感情”。 她将它掸去灰尘,重新唤醒,一点点的改变着。 并且值得让人庆幸的是,她的改变正在被人慢慢看到。 迟早有一天虞默也会看到。 沈疏雨手机又嗡嗡的震动了两下,一个名字奇奇怪怪的小群就冒到了她面前。 ——【霸王龙互助小组2.0】 为什么是2.0? 沈疏雨看着这个群名,眉间攒起了一座玉白雪山。 李卿卿看着小窗沈疏雨给自己发来的这个问题,答道:【因为1.0是上一次我们帮虞默搞孙琦的群,而且你不觉得这个群名格外可爱又霸气的吗?】 【[ok,fine]】沈疏雨给李卿卿发去了一张小猫咪妥协的图片。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发来的表情包,拍案而起:【你又偷我图!】 沈疏雨挑了下眉头,给李卿卿发去了一个小企鹅打滚耍赖的表情包。 ——当然也是从李卿卿那里偷来的。 . 翌日,清晨的阳光刚透进沈疏雨的房间,就看到纯白的窗帘上印着一个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 沈疏雨的床上摊放着各种各样的裙子,她穿着一条天蓝色的水手服样式的长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来回转动。 浅蓝色的裙摆如同海浪一般被转起的风轻轻带起,沈疏雨匀称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 今天这种场合在沈疏雨上下两世所经历的场合中算不上大。 只是跟大家一起到考场给虞默加油,然后等考试结束再去参加虞默的生日聚会。 可是沈疏雨还是紧张的一夜没有睡好。 她梦到自己没有赶上送虞默进考场。 她还梦到之后自己去取给虞默的礼物时,礼物被路人碰到摔坏了。 她更是梦到自己到达虞默生日聚会的时候,一开门沈霖就站在门前。 沈霖紧绷着她的脸,漆黑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的着沈疏雨。 不怒自威。 梦境中真实感十足的血腥玛丽的alpha信息素味道从沈霖的身上传来,压得沈疏雨喘不过气来。 她轻喘着从噩梦中挣扎出来,额头鬓角密密的织着一层汗。 茶梅酒的味道在这间紧闭门窗的卧室里浮动,每一缕都在传达着它主人内心的恐惧。 “当当”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沈疏雨的思绪,赵妈的声音应声传来:“小姐,卿卿小姐来找您了。” “好。”沈疏雨轻点了下头,抚平着裙子,走到门口给李卿卿打开了门。 李卿卿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打量着今天的沈疏雨,称赞道:“真不错。” 沈疏雨本就刻意将自己的身子微微站在门后,听到李卿卿这声赞叹,她忙拉过李卿卿的手臂把她拽进了屋里,“快进来。” “我的天,你这是把你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了?”李卿卿看着沈疏雨摊了一床的衣服,又朝乱糟糟的衣帽间看去,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你帮我看看,哪件衣服比较合适今天的场合?”沈疏雨也不跟李卿卿拌嘴,求救道。 “你现在身上这身就可以啊,你看这收腰,这打褶。虽然有点j国的学生服味道,但这学生气之中又带着点成熟,很不错啦。”李卿卿打量着沈疏雨身上这身,对此赞不绝口。 沈疏雨站在镜子前,倒是被李卿卿这一番话说动了。 ——不愧是未来时尚界的顶级人物。 说话间李卿卿就在镜子里站到了沈疏雨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轻轻的别在了沈疏雨的脑后:“你看,是不是很完美。” 蝴蝶结不算很大,但是沈疏雨胜在头跟脸都小。 正面看去,乌黑的长发后露着两个蓝色的丝带,温婉优雅中又带着跟她这个年龄相称的少女感。 沈疏雨点点头,认可道:“完美。” 这个时候沈疏雨跟李卿卿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霸王龙互助小组的消息。 魏籁:【好了吗?】 李卿卿赶忙给沈疏雨在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乱的衣帽间里找到了一双黑色玛丽珍矮跟小皮鞋,以及一双刚到脚踝的纯白的袜子。 “来,换好了咱们就出发了。”李卿卿说着,就跑到了窗边给等在楼下的魏籁、冯若宇还有周秦打招呼。 这二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沈疏雨坐在窗边一双腿悬在半空中,温凉的风擦过她的脚踝。 纵然昨晚给自己做了再多的心理干涉,沈疏雨还是不由的害怕。 “学委,快,我们接着你呢!”魏籁用尽可能大的小声对沈疏雨喊道。 沈疏雨的手死死的攥着窗棂,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这一次她跳下去,下面没有虞默伸着手接她。 她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沈疏雨的脑海中响起了周五放学虞默无所谓对自己讲的话:“来不来都行,不勉强。” 可于此同时沈疏雨的脑海中又响起了上一世虞默在临高考前对已经确定a大保送出国的自己讲的话:“姐姐能来送我吗?我想如果姐姐能来的话,我一定会有无限的力量的,说不定就能考上a大了。” 那个时候的虞默眼睛里满是晶亮的期待,沈疏雨却选择了待在家里。 那一日天上下了瓢泼的大雨,整个a市都被黑暗笼罩着。 沈疏雨站在家里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雨势渐小的外面,只给虞默发去了一条消息:【去不了。】 字打完沈疏雨就要发给虞默。 可沈疏雨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又停下悬在屏幕上的手指,斟酌着又添了两个字上去:【加油。】 上一世自己就这样冷漠的给了虞默一场空落落的期待。 这一世不会了。 虞默既是能让沈疏雨一瞬间溃不成军的矛,也是那能让沈疏雨拥有无边勇气的盾。 沈疏雨双脚轻轻一蹬,鼓足了勇气从窗边跳了下去。 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失重感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的灵魂抽离这具身体一般挤压着她脆弱的心脏。 虽然几个人昨天在群里预演过了,但是没有彩排训练过,几双手朝沈疏雨伸过来接住时还是不免有些失误。 一阵扭疼从沈疏雨的左脚腕传来,心悸未平的她小心翼翼的将脚落在地上。 痛感扯着她的神经,警告着她的主人她受伤了。 可是沈疏雨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个扭伤。 她微微松开紧皱的眉头,在魏籁几人身旁站稳,不动声色的尝试着独自行走。 还行,扭伤的不算严重。 勉强可以独自行走。 “没事儿吧?”李卿卿探下脑袋来问道。 沈疏雨对李卿卿摆摆手:“没事。” “好,那我给你收拾完残局,去考场找你们汇合!”李卿卿按计划讲道。 沈疏雨几人按照原定计划坐上了出租车,一路上魏籁几次让司机师傅加速。 沈疏雨看着道路旁刷刷往后飞撤的绿植,格外紧张。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尽管是秋初,植物也有了衰败的迹象。 阳光透过已经变得稀疏的柏树,成片成片的落在a大附属女高的校门口。 虞默背着一个简单的书包,朝上城区的方向看去。 她在等。 等魏籁她们按照昨天晚上约定的那样,来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道长长的上坡上始终没有出现那几个虞默无比熟悉的身影。 就在虞默数不清第几次看表的时候,远远的在树影斑驳里,一辆飞驰的出租车停了下来。 魏籁、冯若宇、周秦甚至还有沈疏雨在虞默的视线里从车里下来,并在她的视线中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来了。”沈疏雨还不等气息喘匀,就迫切的走到虞默面前,跟她讲道。 虞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沈疏雨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闪着亮光的骄傲。 明明昨天自己都跟她说了不用她来了。 她这是在跟自己证明什么吗? 虞默猜不透。 她看着沈疏雨脸前凌乱的长发,只觉得狼狈。 或许是今日的风吹得人心柔软,虞默不觉伸出手去帮她把挡在精致面容前的发丝整理服帖。 就像是过去每一次虞默帮沈疏雨整理发丝一样。 虞默微凉的手指擦过沈疏雨刚刚运动过还浮着一层热气的肌肤,一股不明所以的情绪在虞默的心中慢慢浮动。 两颗不同跳动节奏的心同时撒满了各种口味的跳跳糖。 虞默放下了给沈疏雨整理头发的手臂,有些不自然的讲道:“谢了。” “不客气。”沈疏雨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她刚刚一直攥在手心的糖,放到了虞默手里。 “什么?”虞默想要打开被沈疏雨按住的手。 沈疏雨却依旧按着,不让她打开:“进去再看。” 虞默也不跟沈疏雨纠缠这一个无所谓的点,点了下头:“好吧。” 而后虞默又看着在一旁喘气的魏籁三人,对她们招了招手:“我走了!” “加油!” “好好考啊!” “冲啊,我的虞默!!!” …… 四人目送着虞默的身影消失在庞大的入场人海中,再也寻不见。 这时,魏籁将视线转移到了沈疏雨身上:“话说,学委刚才给虞默塞了什么啊?” “啧啧,怪怪的?”冯若宇帮腔道。 “这个,你们吃吗?”沈疏雨早就有所准备,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几颗糖果。 “你这是怕虞默考着考着试紧张的低血糖吗?”周秦拿过一颗糖,帮沈疏雨解答道。 虞默没入人群之中,想着可以摊开手心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 她一边回头确定不在沈疏雨视线里了,一边摊开了手心。 一颗精致蓝色包装的糖果沾着点汗液安静的躺在虞默的手中。 是沈疏雨曾经给自己吃过的海盐焦糖味的糖果。 “嗯。”沈疏雨顺着周秦的话点点头。 将黄色包装的糖果都分给了魏籁三人。 第52章 明媚的阳光洒在繁华的街景上,一辆出租车却跟着繁华背道而驰一般,朝着城市的西南边飞驰而去。 后排车窗玻璃上映着两张稚嫩而漂亮的脸蛋,李卿卿将头轻轻的靠在沈疏雨的肩膀上,眼睛微眯。 “啊,你那一堆衣服我真的收拾了好久。”李卿卿朝沈疏雨大吐苦水道。 她为了给沈疏雨打掩护,一直自说自话在沈疏雨的房间待到九点多沈霖离开,又当着赵妈的面演了一出沈疏雨要休息了的戏码,才从沈疏雨家里走掉。 这一连串的应变,李卿卿贡献出了人生中最精湛的一次演技。 沈疏雨也知道李卿卿都是为了自己,也就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打滚儿耍赖,安抚道:“回去请你吃v&m家的茶点。” “那我要喝他们家新出的那个红豆牛乳奶茶。”李卿卿来了精神,伸出两根手指,“两杯,一杯给我,一杯给魏籁。” 沈疏雨看了李卿卿一眼,按下她的中指跟食指,给她换了两根手指:“是六杯。” 李卿卿很敏锐的反映过了沈疏雨的意思,调侃道:“啧啧,为了不着痕迹的给虞默一杯,你还得给我们一圈人都每人一杯。” 沈疏雨也不反驳李卿卿,掏了掏口袋里剩下的两颗黄色包装的糖果放在手心朝李卿卿递去:“吃糖吗?” 沈疏雨趁着虞默考试的间歇去的地方是b区西郊。 自从上次去过虞默家,沈疏雨就格外留意过虞默房间里的陈设。 虞默的房间不算多么漂亮,中规中矩的十五岁少女的房间。 墙上贴着各种动漫的海报,靠窗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手办。 沈疏雨站在玻璃柜前,看着里面被虞默精心布置摆放的手办,心里不由得感叹。 ——哪怕是重生回来,她居然还会喜欢这种小孩的东西。 沈疏雨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对虞默根本不算了解。 她叫不上这展柜里的任何一个手办的名字,更不知道虞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竟然对虞默,一无所知。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沈疏雨就开始在网上按照自己当时对虞默卧室展柜里的手办样子,去一点点摸索她的兴趣,寻找她喜欢的东西。 她想要在虞默这次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礼物。 暑假末尾,沈疏雨被沈霖扣在医院关禁闭,更是有了许多时间去靠近虞默的兴趣爱好。 某天,沈疏雨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逛某论坛的时候,无意看到了一个帖子。 楼主是一个资深宅男,因为家里人生病,他不得已要将自己收藏的一些手办卖出去变现。 而其中一个他标价最高,也是众人最惊叹的一个手办,正是虞默最喜欢的那个动漫十周年限量纪念发售的一款手办。 现在已经绝版了。 沈疏雨当时眼睛就亮了,顺着论坛的帖子留下的网址来到了某鱼,二话不说就拍下了这个高达六位数的手办。 过了没一会儿,沈疏雨的手机就传来了一声震动。 卖家:【兄弟,我这是设置的防拍价,你都不看一眼内容,就这样拍了?】 如果沈疏雨在卖家身边,应该可以看到卖家一口喷出嘴里的奶后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沈疏雨也不知道自己漏看了什么,有些疑惑:【我在xx论坛看到了你的帖子,这个手办也是我需要的,就拍了,有什么问题吗?】 卖家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无奈的给沈疏雨解释道:【你点开商品这个界面下面的那个更多,最下面是不是有一个句:拍前请找我,我们商量好,再改价你再拍。】 还附带了一张截图。 沈疏雨不自然的眨了下眼,这才退出了跟卖家的聊天界面,按他的提示点开了那个“更多”。 的的确确在截图相应的位置上写着这行字,并且还有一句加黑粗体:“价格是胡乱设的,防拍不退!!” 这下轮到沈疏雨有些尴尬了。 她这次也是操之过急,看到帖子里这么多想要买这个手办的人,生怕下一秒就被人买去。 虽然当沈疏雨看到这个七位数的价钱的时候有一刻的怀疑。 但是沈疏雨知道是一个外行人,可能像这样品相、保持状态都还不错,又是绝版的手办市场价就应该是这么个价钱。 本着商人杀伐果断的本性,沈疏雨也没多想就点了购买。 沈疏雨看了眼自己那张没跟沈霖绑定的私人银行卡里的剩余的七位数存款,又想起了卖家说他家里有人得了重病,不得不卖掉手办的事情。 沈疏雨稍微琢磨了一下,看着上面那个“同城”二字,道:【就这样吧。你务必帮我包装好,我十月二十号去取。】 卖家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窝在电脑面前一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兄弟这么干脆的吗?!我可以送给兄弟免费送到家,真的。】 沈疏雨想着自己还被禁足的现状,拒绝了:【我去那你里取。】 出租车缓缓的停在了b区南郊的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 明媚的阳光在这里变得有些沉闷,小区中间生长着一棵已经死了一半的老梧桐树。 漆黑的树枝横亘在空中,几只乌鸦挥着翅膀划过天际。 很难想象在表面都甚至要镀一层金子的上城区还有这种像下城区的居民区的存在。 “看到了吧,上城区也要分化出一个新的下城区了。”沈疏雨踩在坑洼不平的老式沥青路上,扭伤的脚隐隐作痛。 “难怪他们都说c区在发展发展就要超过b区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吹牛,结果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李卿卿细心的扶着沈疏雨,点头表示同意。 她打量着周围有些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这也是上城区的一隅,但实在不是一个环境很好的地方。 老旧的居民楼里闪着年久失修的声控灯,沈疏雨跟李卿卿相互拉着手行走在略微昏暗的楼梯间里。 这里曾经在前二十几年应该也是繁荣的地方,只是慢慢的发展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成为了被时代抛弃在郊外的弃儿。 沈疏雨先前已经跟卖家打好了招呼,刚刚敲了两下门,里面的人就给把门打开了。 一个肉嘟嘟的男人笑容满满的迎接着他的大客户的到来。 沈疏雨打量了这个屋子一样,屋子里的装潢已经有些落伍了,不过家里的主人看起来很爱惜。 家具陈设都保持着很干净整洁的状态。 男人带着沈疏雨到了他专门放手办的屋子,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放在房间中央:“这是您要的手办,我都包装好了,很稳妥,只要它不被太暴力的对待送回您家肯定没问题。” “好。”沈疏雨点点头,她的目光却一直打量着这个令她格外大开眼界的房间。 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展示柜,甚至有些挡住光线。 白炽灯打在玻璃展柜上,一个个被描绘的精致又栩栩如生的手办格外有生命力立在柜子里。 每一个小场景都让人极富有画面感。 “这些都是非卖品。”男人看着沈疏雨的眼神,有些紧张的护着他的身后的手办。 “你不是需要钱吗?”沈疏雨不解的问道。 男人听到沈疏雨这句话眼睛微微泛红,他摸着放在两人之间的那个大箱子,声音低沉:“他一个人就拯救了大家。” 沈疏雨不是很明白想男人这样的人对待手办的心理。 但是看到男人这样难过,沈疏雨不免联想到了虞默。 她当时从下城区的家里告别这些不被自己允许放在家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是不是也像今天男人告别他的手办时一样难过? 答案是肯定的吧。 沈疏雨心上被绞了一下。 她将手放在了黑箱上,轻轻的敲了两下,提醒男人回过神来,也提醒自己。 “帮我搬到车上。” . 去b区郊区这一趟花费了沈疏雨跟李卿卿不少时间,直到快要接近正午了,她们两人才在群里魏籁几人无数的询问催促下,卡着点来到了榆树下。 几个月没有来榆树下,这里又变了一番模样。 转型成为商业型酒店的榆树下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冷色调的厅内装饰跟更专业的前台侍童,无不展示着“专业”二字。 虞默在沈疏雨的庇护下,成长的实在是迅速。 沈疏雨吩咐着侍童将自己给虞默的礼物放好,而后她跟李卿卿并肩而行,朝虞默位于三楼的生日宴会厅走去。 随着电梯的上行,沈疏雨的心跳在逐渐变快。 她偷看着电梯光亮到可以当镜子的门,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微微调整着那颗脑后的蝴蝶结。 出了电梯,走廊里依旧安静。 沈疏雨轻声吐息,让自己淡定下来。 她看着那扇精致又厚重的华丽双开大门,心里突然忐忑。 梦魇中,推门后沈霖乍现的那张脸闪现在沈疏雨的面前。 她五指轻攥。 看着面前的门缓缓开启。 一道亮光破门而入。 沈疏雨不适应的眨了两下眼睛。 不算大的宴会厅并没有梦中沈霖的影子。 菜还没有上,但不妨碍大家有说有笑。 沈疏雨也跟着这欢脱热闹的气氛放松了自己。 可就在她走到席前的时候,她放松的心霎时间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曲文窈也在,而且她就坐在虞默手边的位置。 那个原本在上一世只属于沈疏雨的,跟生日会的主角最亲密的位置。 第53章 小宴会厅中央吊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灯,香槟色的光落在跟曲文窈有说有笑的虞默身上。 闪的沈疏雨眼睛痛。 虞默跟曲文窈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她们两人只是普通的说笑,更何况虞默身后还站着魏籁她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疏雨的视线里偏偏给魏籁、冯若宇、周秦打上了虚化。 虞默跟曲文窈就这样呆在她的视线中央,无限的靠近着彼此。 嫉妒跟妒忌交织着无力的失落感贴伏着身子在沈疏雨那片盛放的花田中潜行。 它的吐着它深紫色的信子,隐隐的露着那一对锋利的獠牙。 “卿卿你们来了!”魏籁是第一个注意到沈疏雨跟李卿卿的人。 她热情的小跑过去,擦过沈疏雨的视线,挽过了她亲爱的女朋友李卿卿的手臂。 沈疏雨的视线轻落在了小情侣相互挽着的手臂,又迅速挪了回去。 她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背打的挺直,迈着款款的步子朝虞默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疏雨的脚是崴了的,她优雅的走的每一步都在反复碾压受伤的脚腕。 左脚腕骨一点一点的刺痛着沈疏雨的神经,向它这个不爱惜自己的主人发出的抗议。 可是沈疏雨却有依旧保持着她的端庄有礼。 浅蓝色百褶裙摆如同波动的海水,纤细匀称的小腿隐没其中,忽隐忽现。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上城区名媛标志性的漂亮笑容,却仿佛因为脑后的那颗湛蓝色蝴蝶结而变得生动起来。 虞默望着沈疏雨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方才还平静的心脏便“嘭”的一下漏跳了一拍。 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生日快乐。”沈疏雨微微撩起一侧挡住她跟虞默交汇视线的鬓发,柔声祝贺道。 周遭空气微微波动,虞默嗅到了沈疏雨身上那抹不易察觉,自己却再熟悉不过的茶梅香气。 她的喉咙滚了一下,礼貌的答道:“谢谢。” 说罢沈疏雨便径自拉开了虞默右手边还空着的那个椅子。 没关系,人有两只手,左手边的位置被人坐了,还有右边。 虽然不比左边位置彰显重要,但也起码是坐在虞默身边了。 “那个……”魏籁看着沈疏雨坐到了她原本坐的位置上刚要开口提醒,李卿卿就拉着她挨着沈疏雨坐了下去,“陪我坐着里嘛,不可以吗?” 魏籁也不是计较的人,反正李卿卿只要自己自己身边就好了:“当然可以了。” 见人都来齐了,小宴会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服务员陆陆续续的将精致的餐食送了上来。 虞默也不走先上凉菜再上热菜那套规矩,第一道餐点就是一小蛊鲍鱼炖汤。 瓷白的小蛊被服务员有顺序的由主至宾放到大家面前。 服务员相比上一次沈疏雨来虞默家吃饭素养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不易拿放的白瓷蛊只在放下的时候会发出可以忽略的盖子磕到碗边的清脆声。 随着那边上菜,大家都先打开了白瓷蛊的盖子。 热气在众人面前晕起一抹白雾。 海鲜的鲜香混合着海带枸杞几类秋冬养生的食材味道一起萦绕在食客的鼻前,格外诱人。 “虞默,这个鲍鱼你吃吗?”曲文窈轻声叉着她白瓷蛊里的那块肥美的鲍鱼,问道。 “你不吃吗?”虞默不解的看向曲文窈。 与此同时听到曲文窈说话声音的沈疏雨也偷偷偏头看向了左边对话的两人。 曲文窈点点头,道:“我妈妈说我分化成omega后体质不太好,海鲜这种寒凉的东西要少吃,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寒性的。” 沈疏雨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白瓷蛊,她记得前后两世,赵妈都曾经这么跟自己说过。 沈疏雨体寒不是从小的毛病,她还记得自己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一年到头手脚暖和。 沈老太太就说,她就像个永远不会凉的小手炉,搂在怀里特别舒服。 可是后来回到沈霖身边,小沈疏雨这个小手炉就逐渐熄灭了。 手脚冰凉成了她的常态,夏天里格外突兀。 而自从婚后虞默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就总会在家里找各种理由把沈疏雨的手脚放到她的身上。 沉默的客厅播放着无聊的财经类新闻,却因为这一点的安静的暖意让沈疏雨觉得莫名温馨。 沈疏雨觉得,虞默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像个永不会凉的小暖炉。 自己呆在她身边就永远都是暖的。 而后沈疏雨垂下了眼睫,可是现在她的手依旧是凉的。 她的小暖炉却不在。 “那这个也最好不要喝了?”虞默想了一下,也没等曲文窈回答便招手叫了门口的服务员过来。 “小姐。”服务员毕恭毕敬的走到虞默身边。 “等我一下。”虞默跟服务员说着,又挥手跟对面的周秦、李卿卿问道:“周秦,卿卿,你们能吃海鲜这种凉性的吗?” “能。”李卿卿跟周秦都点了点头,周秦还当着虞默的面将叉子上那一小块肥美多汁的鲍鱼放进了嘴里。 虞默点点头,转头对拈着汤匙的沈疏雨讲道:“这个汤你不要吃了。” 沈疏雨回过神来,嗓音还有些哑然:“啊?” “你不也是体寒吗?”虞默说的坦然。 毕竟她也只是想起沈疏雨从小体寒这件事,只当做朋友之间的提醒,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沈疏雨这才反应过来,虞默这是还记得自己也体寒的这件事。 她的心中像是绽开了一颗巨大的烟花,燎得她心中灿烂。 “是。” 沈疏雨朗然答道,声音不算大,却脆生生的,格外好听。 虞默不知道怎么的,听到沈疏雨这个回答,跟着笑了一下。 她伸出两根手指,道:“姐姐,换两份银耳蛊给她们两个吧。” “好的,稍等。”服务员姐姐点点头,招呼人将沈疏雨跟曲文窈面前的海鲜蛊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蛊跟海鲜蛊看起来相似的白瓷小蛊就被放到了沈疏雨面前。 银耳蛊相比海鲜蛊要偏向甜品的感觉。 入口即化的透明银耳凉凉的滑入沈疏雨的口中,糯米的味道混着酒酿香气在她的口腔弥漫。 丝丝甜意萦绕在沈疏雨整场饭席。 桌上精致的吃食被大家分食破坏的差不多了,大总管魏籁就招手示意可以撤席进行下一个项目了。 沈疏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瞬间屋子里的所有窗帘就都被迅速的降了下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也被关掉。 小宴会厅里瞬间就失去了任何光源,漆黑一片。 正是这样漆黑的环境,沈疏雨觉得自己身上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敏锐了起来。 她就坐在虞默的右手边,黑暗中满是虞默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独特又隐秘。 是只属于沈疏雨的味道。 亮着点点烟火光亮的蛋糕被服务员姐姐缓缓推进了小宴会厅。 远处坐着的魏籁四人围到了虞默的身旁。 她站在被众人簇拥的中央,第一次成了一件事情的唯一主角。 “快,许愿,吹蜡烛!”魏籁激动的提醒着虞默。 虞默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双手合十,轻轻闭上了眼睛。 整个画面都是黑暗的,唯有虞默是那闪着光亮的主角。 沈疏雨同其他人一样,期待的看着虞默安静的许下她的生日愿望。 同时也肆无忌惮的欣赏着虞默的脸庞。 金灿的花火亮着的点点白光将虞默的脸庞点亮。 少女的肌肤光滑白嫩,在光下像是能掐出水来一样。 她长睫轻扑在脸颊之上,相扣的双手抵在她精致小巧的鼻子上。 被手腕挡住的是那一枚微微轻启像是在对天神诉说自己生日愿望的樱红色嘴唇。 虞默许了什么愿望? “一愿自己能学业有成,不辜负自己这一生。” “二愿家里事业能再上一个阶梯,进入上城区,过上更好的生活。” 黑暗之中,沈疏雨静静地注视着沈疏雨的侧脸,却看到她轻轻睁开自己的眼睛,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红棕色的瞳子里映着漂亮的金色火花。 虞默满心满眼的自己,捧着她一腔沉甸甸的爱,脆生生的对着眼前人讲道:“三愿,姐姐能天天开心。” 时光在这混沌黑暗的世界里不被沈疏雨察觉的缓缓倒回。 当上一世的画面重新映照在这一世的这一刻,沈疏雨却不如那时一般不屑与漠然。 她心中怦然,就要忘记了跳动。 “许完了。” 虞默的一句话却瞬间把沈疏雨从过去拉回到了现在。 还在燃烧的金光被虞默吹出的一阵遒劲的风瞬间吹灭。 沈疏雨对上一世这一天回忆的眷恋也随之被虞默吹走。 灯光重新亮起,沈疏雨没有防备的被这刺眼的光晃了一下。 第三个愿望被虞默藏在了心底,并没有像上次一般说出来。 但沈疏雨知道,无论第三个愿望虞默许的是什么,都不会再是那句俗套又直白的祝福了。 她曾经是那样的嫌弃虞默的第三个愿望。 “哎,你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啊?”魏籁好奇的围在虞默身边,打听道。 “是啊是啊,神神秘秘的还不说,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李卿卿也好奇道。 “就不告诉你们。”虞默故作神秘的看着魏籁她们。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许愿早一点分化成alpha!”冯若宇调侃道,“咱们这一圈人就剩下你还没有分化了!你看4omega,2alpha,这概率虞默你怕不怕!” “就你懂,是不是!”虞默说着佯做嗔怒的样子摸了蛋糕上的一点奶油就朝冯若宇跑了过去。 也就是开了这么一个头,瞬间大家就抹着纯白的奶油玩闹在了一起。 整个小宴会厅里充满了吵闹的笑声。 沈疏雨崴了脚,本就不喜欢参与这种事情的她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那六个人玩闹着乱作一团。 虞默毕竟是今天的主角,被魏籁跟冯若宇毫不留情的围攻着,小脸上满是奶油,像只滑稽的花猫。 可虞默毕竟还是练过,尽管被魏籁跟冯若宇压制还是反手给她们两个人一人脸上一大片奶油。 虞默看着比自己还要滑稽的两个人顽劣又得意的朝反方向逃跑。 虞默灵巧轻盈的就像一只幽兰色的蝴蝶,挥动着翅膀在小宴会厅里飞舞,论谁都抓不到。 沈疏雨远远的坐在一旁看着,视线始终跟在虞默的身上。 她不觉嘴角扬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莞尔笑着。 虞默一个转弯,无意回头对上了沈疏雨的目光。 背后窗户投下的阳光将沈疏雨包裹在一片白茫中。 她端坐在那里,裙摆没有褶皱的自然垂下,优雅又端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女。 神女清高自持。 淡淡的一抹笑意,就能蛊惑人心。 也就是这么一秒的愣神,虞默就不行的被魏籁一把压在了怀里,“哈哈!抓住你了!!” 又是一场混战。 而这时沈疏雨的手机响了,这是她根据自己估计的沈霖快回来的时间定的最晚离开虞默这边的时间。 这已经是她手机定下的最后一个闹钟,也是她不得不提前离开虞默生日会的警告。 沈疏雨拿起了身后的手包,不忍打扰玩闹的虞默她们,贴着墙边不被她们注意的慢吞吞的离开了小宴会厅。 沉重的宴会厅门在沈疏雨出来后被缓缓关上。 不管里面有多喧哗,门关上以后沈疏雨的世界就如同这个安寂的走廊一样,没有了声音。 临走时,沈疏雨还看向了虞默,想再多看她一眼。 可是她正在被魏籁追赶,背对着自己只留下了一抹模糊的侧颜。 沈疏雨一直以为只有在发热期的时候,她才会又这般无力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微微有些瘸姿的走在软绵绵的吸音地毯上,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慢了些。 她摸了一下颈后的抑制贴,没有任何发热期的特征。 原来,这就是她们常说的落差感。 一阵不知来自什么方向的喧闹声传过走廊,忽而消失。 沈疏雨没有留意,继续朝电梯的方向走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脚踝伤的怎么样了,只感觉似乎比刚才来的时候还要疼。 电梯门侧的红字慢慢从“1”变到了“2”,而后“叮”的一声变成“3”。 沈疏雨看着映着这自己身形的银白色电梯门缓缓开启,正要走进去,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呼唤:“沈疏雨,等一下。” 听到这声呼喊,沈疏雨刚要迈进进电梯的脚步立刻刹住了。 她不敢相信的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虞默追了出来。 第54章 走廊玄关处的古铜色镜子反射着沈疏雨头顶圆灯的白光。 光影斑驳,虞默那张还没有擦干净白色奶油的的脸凑到了沈疏雨面前。 “脚怎么了?”虞默在沈疏雨身边站定,问道。 沈疏雨下意识的稍稍将自己被扭到的左脚藏到右脚后,而后她又看着虞默关心自己的眼睛,诚实的答道:“扭到了。” “我就知道,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虞默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嗔意。 她刚才从沈疏雨进门就感觉沈疏雨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 一起生活了一年,陪着她从+六岁长到二+四岁,这样细小的地方虞默一打眼就能看得出来。 虞默叹了口气,自然的伸过手去拉住了沈疏雨的手腕。“跟我来吧。” 这完全是出乎沈疏雨意料的事情。 当虞默温暖的掌心再一次覆到沈疏雨微凉的手腕上时,那这些天只有躲在黑暗的夜里沈疏雨才敢拿出来回味的过去的温情携风带雨而至。 酥麻感从那一小块肌肤迅速蔓延。 沈疏雨看着虞默拉着自己的手腕,她不知道虞默要带自己去哪里。 但她愿意无条件追随。 虞默带着沈疏雨去的地方是酒店的员工休息间。 最近酒店升级翻新,在员工休息间里配备了应急药箱。 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或者消毒杀菌的药水一应俱全。 “坐下吧。”虞默给沈疏雨指了一下一旁干净的白色软包长凳,松开了她的手腕,朝一旁放着药箱的柜子走去。 秋日里不比夏日,高于沈疏雨本身手腕上的温度会被偏冷的空气分食。 沈疏雨抬起另一只手覆在手腕上,贪恋的将这迟早会消散的属于虞默的温暖尽可能的锁在她的肌肤上。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虞默说着摇着一罐喷剂蹲在了沈疏雨脚边。 她小心翼翼的拉下了沈疏雨纯白的棉袜,一截儿已经发红肿起的脚腕赫然出现在虞默的眼前。 只是略微肿了起来,在久经战场的虞默眼里真的不算严重。 可是就是这么一截儿原本盈盈一握仿若竹竿一般笔直的小腿,被这么一块突兀红肿破坏。 娇嫩的肌肤一片充血的红,就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似的。 简直是对艺术品的亵渎。 沈疏雨偷觑着虞默低下的头,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如果告诉她自己是从家里翻出来崴到的脚,虞默怕是会更上次一样又愧疚又生气。 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沈疏雨不愿意让她心里增加负担,便选择了隐藏真相:“鞋子不合脚,刚才从车上下来迈空了,崴了一下。” “下次小心点,不要这么着急。”虞默相信了沈疏雨的话,柔软的指肚细细的摩挲着她脚腕处细嫩的肌肤,几分叮嘱就有几分不经历露出的心疼。 “嗯。”沈疏雨轻轻点了一下头。 阳光从虞默背后复古的窗户中落进阳光,温柔的铺满了两人所处的这个狭小空间。 沈疏雨微微低头注视着虞默给自己上药。 她柔顺的长发从肩上垂落,无意搭在了虞默的脸侧,发尖若有似无的轻触着虞默的肩头。 清凉的药水喷在沈疏雨的脚腕,又被她轻柔的推开。 虞默的指肚比阳光还要温柔。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里揣着的那只小兔子正在她的心房召集了她的亲朋好友在里面开派对。 毛茸茸的兔腿肆无忌惮的蹦跳在她柔软又富有弹性的心腔。 “好了,这个药肯定没有你家里的药好就不给你了,你记得回去再上一次药,24小时以后还是消不了肿就热敷一下,拿不准就来问问我。”虞默说着就撑着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沈疏雨乖乖的点了下头。 她望着虞默的脸,对她招了招手:“虞默,过来一下。” “怎么了?”虞默不解,但对沈疏雨也没那么多的戒心,便听从她的话慢吞吞的将脸凑到沈疏雨的面前。 白色的纸巾被沈疏雨拿在手里,柔软的落在了虞默的脸上。 一抹白色的奶油被沈疏雨动作轻柔的从虞默嘴角擦拭掉。 虞默登时就愣住了。 她心中警铃大震,可身子却像是卡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沈疏雨的侧脸离着虞默的侧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她的每一口吐息都像是一只羽毛,飘飘然的落在了虞默的心上。 没有重量,却骚挠着她敏感的心。 纸巾上印着兰草的香气,而沈疏雨的身上自然的带着一缕茶梅味道。 两方交融,茶梅清幽,甚至有些寡淡,却在虞默的鼻腔中占了上风。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虞默轻轻一瞥就能看清楚沈疏雨细腻的皮肤肌理,亦或者微微偏头就能吻上那枚她曾采撷过无数次的薄唇。 而沈疏雨淡定自若,似乎没有虞默脑海里闪过的这些胡乱想法。 偏银的瞳子专注的望着虞默这张被奶油搞得+分糟糕的脸蛋。 明明是沈疏雨先做的这样逾矩暧昧的动作。 虞默的心却先乱了。 “好了。”沈疏雨将虞默的脸蛋擦拭干净,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 虞默有些手脚不自然的直起了身子,插了两下口袋才把手伸进去,“昂,好。那个她们,还在那边等我,我先,我先回去了。” “嗯。”沈疏雨点点头,有些失落的目送着虞默推门离开。 刚才真不应该逞一时快活,按不住自己的手。 这下倒好,把她的鱼给吓跑了。 “那个……”虞默门推开了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她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习惯性的叮嘱道:“……你回去小心点,到家发个消息。” 沈疏雨莞尔,“好。” . 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明亮的投进虞默家位于房顶的复古斜角大阁楼 ——虞默从杨爱媛手里软磨硬泡来的私人秘密基地。 虞默一边用毛巾揉着自己半干的长发,一边推开了阁楼崭新的大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唯有房顶开出的那扇天窗露着月亮,洒下一地的月白。 光亮的中央,安静的放置着一个有她半人高,两手才勉强抱起来的黑色大箱子。 虞默忍不住“哇”了一声。 心想这个魏籁还真够意思,给自己送这么大一个手办。 虞默打开了房间的灯,原本还有些空荡的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各种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是她第一次享受这种仿佛上城人才有的别人的恭维。 虞默有些惶恐又有些欣喜。 虞家在bc两区的地位正在稳步上升,所以才会有人恭维她这个“虞家大小姐”。 但同时她好像也有点明白了上一世沈疏雨某些时候不经意露出的孤独心情。 这么多礼物庆贺的背后她也分辨不清那些人的真情假意。 热闹的背后通常都是无人理解的孤独。 虞默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管它是真情还是假意。 今天她过生日,就图一个开心。 想这么多,不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这么想着,虞默就拿起了手边的剪刀,先是打开了那个包装看起来很是用心的礼物。 暗紫色的盒子被虞默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组造型别致的水晶香水瓶跃然而出。 虞默拿出香水轻轻在手腕处一喷。 前调是清香的柠檬混合着紫罗兰的香气,幽幽中转入中调雏菊、桂兰以及天竺葵想混合在一起的花香。之后便是一股浓郁爆发却不至于太过分的花椒、沉香跟玫瑰的味道。 虞默眼眸轻眯,眼前百花盛开之势脱然而出。 曲文窈调香很有她的个人特色,虞默上一世跟着沈疏雨也养出了一颗灵巧的鼻子。 只闻了一下这手腕上的清香就知道这一瓶又是曲文窈专门为自己调制的。 虞默正想着曲文窈真是有心了,便注意到了盒子里还放着的一张淡粉色的卡片: 愿你心心念念的都能在十六岁得到。 ——曲文窈 虞默看着曲文窈这一笔一划的学生体字迹,眼眉弯了一弯。 而后虞默将屋子里的大小礼物拆了一圈,站在桌前将倒数第二个礼物盒子放了上来。 这个礼盒有自己半个手臂大,扎着一个既漂亮又复杂的墨绿色蝴蝶结。 流光的丝带在灯光下如星河般闪闪发光。 虞默拆礼物拆的有些糊涂了,她只草草的按亲疏关系把她的朋友们跟其他人的分了一下类。 她只知道这剩下的两个是自己亲近朋友的送给自己的,但是却不知道是谁的。 害,拆开之后就知道是谁的了。 虞默这么想着,便拉开了这个漂亮的蝴蝶结。 礼盒随着蝴蝶结的被拆开,缓缓的打了开来。 暖黄色的小灯随之在礼盒里亮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盒赫然出现在虞默的眼前。 玻璃盒子被装置的像是一场舞会,一位穿着红黑两色的华丽礼服的少女立于舞会中央。 裙摆的褶皱,头发轻扬起的弧度都无不让虞默惊喜激动的睁大了眼睛。 她先是将盒子上的电源关掉,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罩盒,将整个手办格外小心的拿在了手上,仔细观摩。 精心雕琢上色的脸颊表情灵动,栩栩如生。 各种细节即使凑近了看也没有任何瑕疵。 不愧是今年被人抢破了头都拿不到的朱砂痣。 虞默很是好奇这个礼物是谁送的如此契合自己心坎。 结果一翻贺卡,魏籁狗爬的字体就突兀的出现在了虞默的眼前。 这个手办是魏籁送的,那……这个大黑箱子是怎么回事? 虞默将手里的手办格外虔诚小心的又放回了罩盒里,又格外留意的将它往桌子中心推了推。 这才拿着剪刀站到了那个大黑箱子前。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虞默好奇极了,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个箱子给打开了。 出现在虞默眼前的是一个超大的手办玻璃罩盒。 没有精致调试的灯光,俯瞰着只能看到了一个模糊抽象的人体。 虞默揽起自己的裙摆,半蹲到了玻璃罩盒前。 登时,她整个人就都弹了起来。 她不可思议的扶着这个到自己腰的玻璃罩盒,激动到难以自已,一连在地上手舞足蹈的跳了好一会儿。 而后虞默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难以置信又万分激动的蹲到了这个手办面前。 卧槽,我没有看错吧? 连载十周年限定,2:1定制绝版手办! 绝了绝了! 虞默隔着玻璃看着面前这个刻画的张力+足的人物,一双眼睛痴笑着都要眯成了一条缝。 这可是她做梦都想要淘到的执念手办。 是她心中最想要手办榜的top1。 虞默真的是太想知道这是哪个大宝贝儿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这也太懂她了吧! 虞默翻看着礼盒,找了一圈终于从盒子的最里面找到了一张纯白色的卡片。 上面清秀雅致又不失潇洒的写着一行钢笔字。 惟愿虞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唯盼虞默,此生无灾,无难,平安喜乐。 ——沈疏雨 虞默疯狂跳动的心瞬间被一箭射穿。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卡片,泪珠不知道什么原因,一颗一颗不受她控制的从她的眼眶里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落在透明的罩盒上,反射着点点月光。 皎洁皑白。 徐徐的夜风扑闪着它的翅膀,从c区吹拂至a区,卷入留着一流缝的沈疏雨的房间。 她的书桌上放着一罐朴素低廉的消肿喷雾,一旁的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腾腾雾气之中,沈疏雨穿着一件松散的浴袍揉着自己的长发从浴室走了出来。 奶白的长腿上还挂着几颗没有擦干的水珠,放肆的在她绸缎般的肌肤上滑滑梯。 这时沈疏雨放在床上的手机清脆的“叮”了一声。 沈疏雨赶忙划开了手机,果不其然是虞默来的消息。 她学着上次沈疏雨的样子也给沈疏雨录了一段视频过去。 沈疏雨看着视频里被虞默摆在她房间众多展示柜c位的那个手办,不觉心中欣喜。 看来她送给虞默的这个礼物她+分喜欢。 随着视频进度条一点点的走到尽头,虞默同上次沈疏雨一般,轻声在视频最后讲到:“我很喜欢。” 这句如同耳吻般的声音传入沈疏雨的耳中,在她的身上掀起一波又一波酥麻的浪潮。 茶梅的香气一点点从沈疏雨的腺体中散发而出。 每一滴都在宣告着它这个主人内心的喜悦。 沈疏雨将手机捧在心口,仰躺倒在床上。 松散系着的腰带微微松开,露出一弯诱人的锁骨。 她毫无形象的在床上划着雪白的长腿,滚过来滚过去。 就像是一只在安寂无人的雪地里四处撒欢的白狐狸。 第55章 进入深秋天黑的比以往都早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昏黄的日暮就沉沉的挂在天边上,衬得世界都没个生气。 今天是周五,学生党们上学的最后一天,所有人也跟这天上的太阳一般,心不在焉的挨着时间等下课。 可虞默、魏籁、冯若宇三人却躲在小树林附近,偷偷聚在一起颇为激动忐忑的守着虞默偷偷带到体育课上的手机。 ——今天不仅仅是周五,还是宣布高中数学竞赛初赛结果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三个人盯着屏幕上方的4:59盯得眼睛都有些酸。 就在魏籁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的一瞬,五十九满六十归零,时间来到了成绩发布的五点整。 教育局的网页瞬间就卡的不得了。 虞默下拉几次刷新,那个灰白色的圈圈像是门口看门的老大爷一般,优哉游哉的转着圈,死活都不出现刷新后的页面。 一阵沉寂之后,三人所呆在的安寂小角落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几只肥嘟嘟的麻雀被这欢呼声吓到,扑闪着翅膀从挂着枯黄树叶的树枝上飞了出去。 落叶簌簌的往下飘着,擦着虞默的肩膀,落在了地上。 “我进决赛了!”虞默兴奋的看著名单上那个自己的名字。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都没有跳的这么快过,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口中落出一般。 路过的陈艾莓看着虞默,不屑的瘪了一下嘴,“不就是进了决赛嘛,跟拿了第一名似的。” “陈艾莓,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数学竞赛只有一等奖、二等奖,哪来的第一名?”虞默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陈艾莓见虞默这样反击自己,干脆停下了只想嘲讽一句就走的步伐,“听你这语气,你能拿一等奖不成?真是太阳还没下山呢,你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虞默冷笑了一声,“我这个梦起码还有实现的可能,不想某个人,连这种可能都没有。” 陈艾莓被虞默怼的面色一僵,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开始给自己找补:“我那时没有认真答题好不好,再说了这种奖项也就你这种想往上城区爬的下城人才会这么在乎的吧?” “陈艾莓,你不要在这里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哥哥前年不也拿了省一?唉,我记得某人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不是还吹牛来嘛?唉,她说什么来着?”魏籁假做思考的递给了冯若宇一个眼神,冯若宇立刻心领神会的接话道:“她说,她哥哥能拿省一等奖,她也一定可以。这中初赛对她来说简直是洒洒水,轻松过——” “你们!”陈艾莓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甩了一下手里的网球拍,气呼呼的扭头就走了。 “你看她这样子,每次都自讨没趣。” “可不是嘛,一天不从虞默这里找点刺激,她都不舒服。” “这种人怎么能分化成了alpha了呢?还是a级的。” “就是,她这种弱智的抖m的行为就应该让她分化成omega,看她以后还在虞默面前狂不狂的起来。” …… 魏籁跟冯若宇在虞默身边一唱一和目送着陈艾莓落荒而逃的背影。 而在这个时候,虞默那玩了一天仅剩下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响了。 沈疏雨:【恭喜,进入决赛了。】 虞默看着那团层层盛开的粉白蔷薇,方才跟陈艾莓互怼的糟糕心情消散而去,【你身体没事儿了吧?】 【没什么事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省图学习?】 消息虽然是这么发的,但沈疏雨却是精神不佳的靠在床头的软枕上。 原本樱粉色唇有些寡淡甚至苍白。 这次沈疏雨的发热期来势汹汹,让她不得不请假在家里休养。 今天已经是沈疏雨休假的第三天了,也就是说她有三天没有见过虞默了。 这简直比发热期还要令人难熬。 【好啊,这次轮到我早去占位了。】虞默欣然应允,她正好有几处笔记上看不懂的地方想跟沈疏雨请教。 沈疏雨看到虞默同意的消息,憔悴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那还是老时间见。】 “铃铃铃……”悠扬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一周五天的上课时间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句号。 魏籁跟冯若宇这两个有妇之妇将体育器材按老规矩放到了虞默身边,忙跑向了教学楼。 虞默看着滚到一边的篮球,只匆匆回了沈疏雨一个“嗯”就把手机塞到了口袋里。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了几片乌云彻底把仅剩不多的落日余晖挡住了。 虞默觉得这天看起来要下雨,抄起篮球就朝体育器材室快步走去。 体育器材室在操场的最西头,很少有人经过。 不少同学都趁着快下课的时间在这里等着,一打铃就把借走的各种器材归还了过去。 等虞默走到这里,大部队早就走光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挽着胳膊从里面走出来。 难闻的各种器材堆叠发潮的味道从诺大的器材室里散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不觉得着味道刺鼻的虞默这次却反常的觉得这味道难闻到令人作呕。 她一边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捏着鼻子朝存放篮球的地方走了过去。 巨大又老旧的灯泡年久失修,忽闪忽闪的在虞默头顶亮着,一个影子先被拉长又被缩短,慢悠悠的从球类存放处走了出来。 是陈艾莓。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可虞默现在只想快点放下球离开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愿意跟陈艾莓在这个地方耗时间拌嘴。 看着趾高气昂朝自己走过来的陈艾莓,虞默无语的叹了口气,直接选择无视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陈艾莓听到虞默这声叹气,只觉得虞默是在沉默的讥讽她。 丝毫不觉得虞默主动避让开她是在跟她停战。 陈艾莓走到门口狠狠的朝里面虞默的背影剜了一眼。 她看着诺大的器材室,孤身一人在摆放篮球的虞默,那只隐藏在她心里阴暗丑陋的恶魔不断攀升膨大,对着虞默的背影张牙舞爪,蠢蠢欲动。 “砰!” 一声巨响的铁皮大门撞击门槛的声音从虞默的背后响了起来。 虞默放球的手猛地一抖,棕红色的篮球从她手里掉到了地上,朝门口的方向滚了过去。 虞默追着球朝门口跑去,一抬头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才还大开着的铁门一瞬间就被关了起来,勉强的光顺着门缝投着进来。 篮球在光下摇摇晃晃的停住,像是被切割成两份一样。 艹 虞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门口快步走去。 几下推门,剧烈的铁皮撞击门框发出哐哐哐的声音,却没有丝毫会被里面的人推动的样子。 门被在外面反插住了。 虞默愤怒的踢了一脚铁门。 陈艾莓,一定是陈艾莓! 小小年纪就已经心肠歹毒到这种地步了是吗? 虞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跟魏籁等人求救。 百分之一的电量到底能撑多久,真的是一项玄学。 就像虞默能撑着这一点电从下午第二节 课撑到刚才发成绩,而她现在却发现手机开锁迟钝 ——这是即将关机没电的征兆。 虞默心里突然忐忑了起来,她深知这个地方偏僻人迹罕至,如果她错过了这个向外界求救的机会,那么之后她被人救下的机会就微之又微。 甚至于只能等周一上体育课前体育老师来器材室拿器材发现自己。 这可是足足两天。 虞默迅速打开了通讯录跟魏籁打去了电话。 漫长的嘟声在她的耳中响起,久久没有回应,直到响起了那个机械女声。 虞默知道时间不容耽误,迅速挂断了给魏籁的电话。 都说人在最危急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拨打那个自己心中最依赖的人的电话。 虞默也不例外,她的手指飞快的在拨号界面按下了那一串仿佛刻在了她骨血里的号码。 嘟声在虞默的耳边再次响起,而后一瞬沉寂。 虞默心中雀跃,正要开口却发现有些不对,她听不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 虞默难以置信的将手机拿到面前,却发现自己怎么按下指纹都打不开锁屏。 ——不是她按不开锁屏,是她的手机刚刚没电了。 虞默心中掀起一阵愤怒,各种情绪都涌进了她的大脑里。 紧绷的情绪犹如过山车般先是攒足了力气准备庆祝欢喜,而后却发现事情正朝相反的方向飞速下降,不断恶化。 虞默觉得自己的大脑反常的一阵发懵,甚至连她的呼吸都不正常的急促了起来。 落日撤走了它最后一缕余晖,昏暗的灯光起不了温暖作用。 a市深秋的夜晚堪比冬日,冷得要命。 虞默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自己十五六岁易怒的少年心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愤怒着急各种负面情绪没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问题,要冷静,尽量想办法得救。 现在是放学下班的时间,很少会有人经过这里,能做的只有自救。 虞默抬头打量着这个被各种器材堆得满满当当的器材室,四周高墙矗立,只有很高的地方开着一排的窗户。 虞默环顾四周,找了一个垒得很高的篮球架。 虽然她现在的体能臂力比不得自己二十多岁做保镖的时候,但这半年她也没有荒废过去习惯的运动训练,顺着篮球架攀爬到窗户前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虞默做了做热身运动,只不过是高一点的□□,她可以的。 可是真的当虞默加速跃上篮球架的时候,她却觉得身上一阵力不从心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但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身躯,想要争前恐后的涌出来。 虞默望着才攀爬了一半的篮球架,咬了下牙,强撑着身体向上攀去。 忽的,不知道是不是虞默的错觉,她的眼前闪过一束不符合这个时间段的白光。 而后虞默只觉得身上一阵腾空,风从她耳边刮过,失重感揪着她的心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离出来一样。 软垫被什么重物重重一击,激起无数扬尘灰土。 虞默仰躺在军绿色的跳高垫上。 电灯劣质刺眼的光从她的视线里忽明忽亮,刺的她眼痛。 虞默神情恍惚的望着各种钢架交织的器材室顶棚 她刚刚好像失手,从架子上跌了下去。 各种疼痛不受控制的从虞默的身上满了出来,撕扯、重锤……各种折磨。 虞默眉头紧紧的攒了起来,青筋暴起的手指死死的掐着心口。 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骨头像是被泡在热腾腾的蒸汽中翻滚蒸煮一般,很难受的要命。 上一世的记忆混沌的绞在虞默的脑海里。 这种感觉她好熟悉,好熟悉…… 妈的。 虞默咬着牙在分外安静的器材室里骂了一句。 她好像也提前分化了。 . 天空中风云变幻,一层密密的乌云吸饱了空气中的水汽,沉甸甸的相互交织垂挂在空中。 那幢石青色的小洋楼矗立在风暴来临的天空下,周遭的绿植被忽然刮起的风吹得飘摇。 阿倩刚刚做完事情回到房间,就看到赵妈大开的电视上突然弹出一则加急预报:本台刚刚得到气象局通报,暴风雨即将降临a市,请大家做好准备。 一片漆黑中,沈疏雨身体一抖,她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雪白的肌肤上蒙了一层汗珠。 天空中劈来一道足以照亮沈疏雨半间卧室的惊雷。 靛蓝的光衬得惊魂未定的沈疏雨脸侧更加苍白。 干净明亮的窗户上紧接着就啪嗒啪嗒的打上了豆粒大的雨点。 天地在这场冒然冲入的瓢泼大雨中翻搅。 沈疏雨伸出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扶着她的汗气蒸腾的额头,她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变成了混沌的深银色。 房间里充斥着茶梅的香气,这气味迷惘的在封闭的房间里凌乱飘散,四处碰壁。 正如它的主人这一刻心口中无处释怀的慌乱心悸。 沈疏雨又梦到自己进入了那场迷宫中,又一次揽过了虞默的腰。 许久不见的怀念让她更加肆无忌惮的吻住了虞默的唇。 温吞交换,炽热的感情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强烈。 而后, 那鲜血又一次如噩梦轮回般在虞默的颈间迸开。 不过这一次虞默在崩溃的沈疏雨怀中睁开了她的眼睛。 她一只手捂着她喉咙处狰狞的伤口,一只手颤抖的紧攥着沈疏雨的手指。 红棕色的瞳仁里满是求生的欲望。 窗边又是一道惊雷闪过,沈疏雨梦中虞默的声音跟着那迟来的雷声缓缓响起。 “姐姐,救我。” 第56章 明明还只是傍晚,黑压压的乌云就占据了整个天空,世界一片昏黑,宛如漆黑深夜。 闪电穿行在乌云之中,忽远忽近。 迟钝的雷声闷沉的在乌云中裂开。 沈疏雨随手摸起床头的手机,锁屏之上赫然一通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拨号人是虞默。 沈疏雨不觉有些疑惑,她下拉到她跟虞默的聊天对话框。 紧挨着虞默那句“嗯”的下面,是自己那一句询问:【图书馆最近是不是改冬季开馆时间了?】 沈疏雨还记得自己刚才一直在等虞默回自己的消息,实在是身上疲乏困倦,竟等着等着睡了过去。 而现在距离她发这条消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虞默还是没有回。 并且在五分钟前,她还给自己打了一通电话。 沈疏雨看着这两条线索,不觉心中一颤。 她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先尝试回拨电话给虞默。 一声长嘟声后,是一个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沈疏雨的心瞬间猛坠了一下。 其实关于虞默手机会关机有无数种安全的解释,例如她玩了一天手机正好没电了,例如她正在回家的路上,没有意识到手机没电了。 等一会儿,只要等虞默的手机重新充上了电,她看到你给她打过的电话她就会回过来了。 尽管沈疏雨有无数个小人在劝说自己放心,但她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始终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她没有办法再跟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因为外面下雨这事情而选择放弃虞默。 她再也不会这样了。 沈疏雨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大步流星的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了最上层的抽屉。 她毫不怜惜的拨开抽屉里放着的各种东西,从最下面拿出了一个有些老旧的牛皮本子,在书皮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张白色烫金名片。 ——这是虞德财的名片。 几声正常的嘟声之后,虞德财浑厚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听到虞德财的声音,沈疏雨略松了一口气,而后强撑着淡定,礼貌的询问道:“叔叔您好,我是虞默的朋友沈疏雨,请问虞默现在回家了吗?” “啊,疏雨啊。我现在在酒店也不知道她回没回家,你有什么事吗?”虞德财问道。 沈疏雨肯定是不会告诉虞德财她梦见虞默跟自己求助这样玄幻不真实的事情,道:“就是课业上有几个地方不懂,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她手机关机了,我有点担心。” 虞德财也没怎么把“虞默手机关机”这事放心上,跟沈疏雨讲道:“这样啊,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她,她在家里呢。” “好的,谢谢您。”沈疏雨说,也不跟虞德财在浪费时间,暂时挂了电话。 墙上的时钟咔咔咔的走着,平日里窸窣听不见的机械声这一刻在沈疏雨的耳边无限放大。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难熬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怎么会这般的惴惴不安。 削薄的脚踩在白瓷砖地板上,寒气倒流进她的身体。 却无法让她焦灼的炽火熄灭。 沈疏雨紧攥着手机,朝衣帽间走去。 沈霖昨天刚出国去谈项目,沈疏雨的囚笼金丝门大开。 哪怕是得知虞默在家里,她也一定要去看一看。 正在沈疏雨套上一条红底白花的碎花连衣裙时,虞德财的电话回过来了。 “她妈妈说她不在家啊,给她打电话她还是关机。疏雨,你说小鱼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她妈妈出去问了一圈邻居都说没见到小鱼。”虞德财的声音明显比刚才要低沉了两个度。 外面下着狂风骤雨,世界一团漆黑。 而他的女儿却在这种时候失联了。 沈疏雨听到虞德财这个答案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捏住的连衣裙从她手中坠落垂下,极其不工整的挂在她的身上。 沈疏雨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对虞德财讲道:“这样叔叔,您打电话问问您家的亲友或者虞默朋友,看看她有没有跟她们一起,我去找人查一下虞默关机前的手机定位。” “好好好,麻烦你了疏雨。”虞德财听着沈疏雨的话连连点头。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多废话分头开始行动。 沈疏雨根据自己这半年来在沈氏集团接触到的人脉网络,给现在还只是技术部做小职员的齐渊明打去了电话:“齐先生,您好,是我沈疏雨。” 方才还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办公室里苦恼下这么大的雨是该打车回去还是坐公交的齐渊明身板立刻挺直了起来:“沈小姐?” “是这么一回事,我有一个朋友手机关机失联了,你能通过我给你的一些线索帮我找到她现在的位置吗?”沈疏雨万分焦急的问道。 齐渊明一听自己工作公司的大小姐找自己有事所求,连连应道:“可以的,您给我说一下她的以下几个信息……” 沈疏雨将齐渊明要的几个信息都告诉了他,电话那头便传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沈疏雨坐在衣帽间中间的软凳上,望着窗棂外风雨骤变的天空。 心中从未有过的焦虑。 一段气声杂音从电话里传来,齐渊明略带抱歉的对沈疏雨讲道:“沈小姐,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跟您讲,因为暴风雨的原因信号不稳,我只能粗略的查寻到您的朋友现在手机的定位在a大附属女高,但是具体是哪个位置,我更换了几个方法,都无法精确到具体哪个坐标。” 沈疏雨听到a大附属女高几个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有所放下,“这已经可以了,谢谢您,齐先生。” “不用客气,能帮上沈小姐的忙是我的……”齐渊明还想跟沈疏雨多恭维两句,偏头一看却发现沈疏雨早早的就挂掉了电话。 “……荣幸。” . 风雨之下,石青色的小洋楼里传来一阵骚动。 胡乱没有节奏的脚步从二楼的楼梯上重重的传来,赵妈跟阿倩闻声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一根被随手丢到地上的抑制剂针管从二楼平台上滚下,落到了赵妈跟阿倩的房间门口。 赵妈弯腰拾起这根抑制剂,疑惑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沈疏雨套着一件厚重的羊毛羔开衫,正站在玄关处匆忙的换鞋。 “小姐你要去哪里?”阿倩登时大惊失色。 “我有个朋友出了些事情,我要去找她。”沈疏雨说着随手摸了一把放在玄关处的伞,便推开了房门。 静谧的屋子里瞬间倒灌进了尖利叫嚣的风。 冰冷的雨水被风携带着扑在了沈疏雨的身上,纤细的小腿肚上一片晶莹的水渍。 “小姐外面的风雨这么大还是不要去了吧!到时候又折腾进医院,夫人知道了会训斥您的!”赵妈阻拦劝说着。 这时一道明晃晃的车灯光从上方的小路上投射了过来,将沈疏雨整个人笼罩在光下。 李卿卿家的车如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沈疏雨家的门口。 “上来吧,疏雨!”李卿卿打开了车门,对沈疏雨招呼道。 “小姐,您不要胡闹啊!快回来吧!”赵妈在沈疏雨身后急的直跺脚。 沈疏雨看着向自己敞开的车门,不再去回应赵妈的劝说,径直撑开手里绯红色的伞,朝门口的黑车走去。 青石板路随着沈疏雨的前行溅起一层层的水花,濡湿了她原本轻盈灵动的裙摆。 沈疏雨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赵妈跟阿倩的注视下跳进了李卿卿家的车。 随着车门“砰”的一声关闭,黑色的车子接到了它最后一个客人。 豆粒般大的雨点啪嗒啪嗒的斜落在车窗上,雨刷器不停歇的刮着挡风玻璃上连绵不断的雨水。 这场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让每一个还在路上的车都开的飞快,明黄色的灯光在被雨水冲刷的世界里连成了一片。 “我真的是大意了。虞默刚才也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居然没听见。”魏籁跟冯若宇周秦三人坐在前排,声音里满是懊恼。 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她也给你打过电话?” “是啊,就在五点五十七分。她那个时候手机肯定还有电,该死的。”魏籁真的很后悔,如果自己当时接了虞默的那通电话,大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沈疏雨看了眼虞默给自己打电话的时间,五点五十八分。 也就是说,虞默先给魏籁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她没有接,然后她又立刻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而此时,虞默的手机没电了,通话被迫停止。 虞默是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连续给两个人打电话的行为,她这么做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而且是她一个人无法解决的事情。 李卿卿看着沈疏雨愈发冰凉紧绷脸,主动握过了沈疏雨的手放在膝上,安抚道:“没关系的,虞默会没事儿的。” 尽管有李卿卿安抚,沈疏雨的手却攥的愈发的紧了。 虞默不是一个表面十五六的孩子,她是一个有着极高职业素养经过正统保镖训练的二十三岁成年人。 也正因为沈疏雨清楚她的实力,才愈发觉得事情变得糟糕。 “你说虞默会不会分化了啊?”冯若宇这一句话无疑是给本就紧张的车内气氛里丢了一颗炸弹。 所有人的脸色都更差了。 包括沈疏雨。 大家谁都不敢说不可能。 片刻的沉寂,沈疏雨启唇道:“你们有人带alpha专用的抑制剂吗?” “我带了!我分给你们。”魏籁主动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几只抑制剂,赶忙分给大家。 她对于自己错过虞默求助电话这件事万分的愧疚,也正因为着分愧疚,让她万分想要弥补。 “好,大家先听我说,因为学校很大,所以我们要分头行动,单人单组,哪怕是我、卿卿、周秦也要这样。到时候谁发现了虞默就在群里发消息,大家一定要保持手机通话正常……”沈疏雨紧握着手里的抑制剂,声音强努着镇定,对车内的几人做着部署工作。 车内暖黄的灯光打在沈疏雨清冷的脸上,冷白的肌肤显得更加出尘。 她声音平稳,寻找虞默的过程可能会遇到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她考虑到了。 镇定跟慌张被同时写在她脸上的,互不相扰,却又互相渗透。 魏籁觉得,只要沈疏雨坐在车内,她慌张的心就被她稳稳按着定了下来。 这种感觉同样也在其他三人的心里产生了。 天边的雷声轰隆,连绵不断的像是要把这个世界劈开一样。 车子被滂沱大雨浇淋着,缓缓的停在了a大附属女高的校门前。 精致复古的教学楼一幢幢像巨人一样立于黑暗之中,唯有西南边的一间独栋教学楼灯火通明。 幸好高三学生是周六下午放假,学校还没有关门。 大楼灯光被瓢泼的雨水冲的飘散,却让这几个站在门口的少女觉得心安。 就像是行驶在苍茫大海里孤船遇到了灯塔。 虞德财在c区要赶到位于ab区交界的a大附属女高还需要一点时间。 李卿卿按计划在门口接应他们,其他人则抓紧时间去学校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 整个世界到处都在下雨,雨水打着枯黄的落叶,一地的泥泞。 虞默整个人都蜷缩在军绿色的厚海绵垫子上。 好疼……真的好疼…… 即使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分化的痛苦,虞默的眼眶还是无法抑制的落出泪水。 她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撕裂,从骨髓里发出的痛感让她分外难捱。 暴风雨激起的潮湿空气倒灌进屋子里,汗臭味与霉味交织在一起,借着风充盈在这个间器材室里。 这种味道像是一团漆黑混沌的污浊,狰狞的绞在虞默的大脑里。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行驶在茫茫海洋里的小船,被空气与风做的海浪轻轻托起又狠狠落下。 她奋力的在着混沌中寻求自救,青筋暴起的手掌紧紧的攥着身下的粗劣绿布,指尖一片失血的惨白。 忽的,一声沉重而又迟缓的“吱呀——”声从虞默的头顶响起。 残酷冰冷的铁门露出了一道微弱的光亮。 雨水将洗涤过的清风送入这间仿佛混沌异世的器材室中。 虞默挣扎的抬起头,贪婪的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她看到, 光与影之中,一个纤瘦的身影剧烈的喘息着站在了门口。 尽管虞默现在意识已然接近模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沈疏雨。 第57章 雷声逐渐远去,世间只剩下了雨水砸落地面的声音。 暴雨毫无减弱的趋势,它带着它的倾盆之势,无情的冲刷着这个本就该洗涤的世界。 绯红的伞像是一朵在黑暗世界里孤寂绽放开来的罂|粟花, 她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间放肆绽放,却同时又像是随时会被折断一样。 器材室门口勉强亮起的灯光打在沈疏雨的身上,她发丝凌乱的交织在视线前,往日里的精致清高浑然不见。 尽管她手里握着一把宽大的雨伞,一路走来雨水携风,毫不留情的打在这个慌张寻找自己爱人的少女身上。 湿漉漉的洇湿了她身上那条鲜红色的裙子。 沈疏雨奋力的拉开沉重的铁门,毫无防备的站在了这个对她来说无比危险的器材室门口。 虞默痛苦的蜷缩在器材室里的垫子上的情景刺激着沈疏雨的眼瞳。 器械室里接近饱和的虞默那海盐焦糖味道的信息素以风为载体,在沈疏雨开门的一瞬间,带着它极强的侵略性,朝着门外更广阔的天地飘散而去。 雨水将着放肆的信息素打湿,企图把它沉淀在水中。 可这s级的信息素不甘心就此结束,也将地上的流水当做它的载体。 一时间,天与地,到处都是那海盐焦糖信息素的味道。 沈疏雨还没有从自己终于找到虞默的欣喜中脱离出来,就毫无防备的被她猛烈的信息素当头一冲。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海盐焦糖的味道。 这种沁入骨髓的甜意像是开在心头的粉嫩的花朵。 沈疏雨清楚的感受得到她的身体对这味道的渴望。 这不单单是她这具omega身体对s级alpha信息素的原始迎合,里面还掺杂着这她分化成omega的几个月来对这她曾无数次采撷过的味道无穷无尽的怀念。 虞默尚未失去自己的理智,她看着沈疏雨愣站在门口,强撑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对她吼道:“出去!” 也就是这么一声雄狮般的怒吼,将沈疏雨几近溃散的理智重新聚集了回来。 她抬腿想要躲到了门后的避风处,却觉得自己的身躯已经瘫软无力起来。 终于沈疏雨挣扎着将几近瘫软的身子靠在了挂满雨水的铁门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择取着尚未被虞默的信息素沾染的新鲜空气。 冰冷的雨水逐渐侵蚀着她身上的衣服,毫不留情的瓜分走她的体温。 同时也带给了她暂时的冷静。 刚刚自己险些撑不住,就顺从了自己的本心朝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冲了过去。 与她十指相扣,跟她唇齿相吻。 最后让她在自己的脖颈咬下一个属于她的标记。 一边是虞默信息素带来的诱惑,一边是自己心中不断攀生的欲望。 沈疏雨紧握住了手中雨伞的伞柄,细嫩的肌肤描绘着她紧绷凸起的手指骨骼。 沈疏雨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了一只椭圆柱形的强效抑制剂。 强效抑制剂比普通的omega抑制剂的抑制效果要好千百倍,不仅可以瞬间抑制alpha信息素对omega本人的影响,还可以扼制omega信息素的释放。 自从上次经历补习班同学分化后,沈疏雨便一直同上一世般在自己的包里放了这么一只强效抑制剂,以防有alpha恶意释放信息素,导致自己失了分寸。 上一世沈疏雨将这种抑制剂放在包里,过期了丢掉,从来都没有用到过一次。 没想到这一世她竟然早早的用上这个抑制剂,而且还是因为她的鱼。 沈疏雨单手拔开强效药剂的封口,毫不留情的将跟瓶身一般粗的注射口直接扎在了自己撑伞的手臂上。 一瞬间无数锋利的针孔从注射口突出,直直的刺入了沈疏雨的肌肤。 巨大的疼痛让沈疏雨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精致的小脸扭做了一团。 在这样寒风暴雨中,沈疏雨的额间甚至析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沈疏雨没有给自己太多的缓冲时间。 在强效抑制剂注射完的下一秒,她就掏出了手机赶紧在霸王龙学习小组里发去了消息:【我找到虞默了,西南角的体育器材室,她分化了。】 而后沈疏雨又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a大附属女高,操场西南角体育器材室,有学生分化成s级alpha,请快些来。” 完成这一系列报备通知,沈疏雨深吸了一口气,偏侧着身子朝器材室里面看去。 虞默还是如刚才一般整个人都蜷缩在不远处的那块破旧垫子上。 老旧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着她的脸庞。 沈疏雨看到的,是一张写满了克制跟痛苦的面容。 沈疏雨的心被这样一幅画面紧紧的揪紧了。 她硬着头皮顶着风口一波又一波对自己诱惑性极强的海盐焦糖味,对虞默讲道:“虞默,我这里有可以暂缓你现在状态的抑制剂。” “你不要进来……”虞默听到沈疏雨的声音,像只努力躲避人类的野猫,更紧的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你,你把抑制剂丢过来吧。” “好。”沈疏雨点了下头。 她迅速将魏籁分给每人一条的抑制剂小心翼翼的用纸巾包裹起来,而后用尽了全力的朝虞默的方向掷去。 棕色的小皮鞋被沈疏雨毫不可惜的踩在水坑里,激起的水花灌进鞋口里。 棉白色的柱状物体在昏暗的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的落在了虞默的身边。 虞默粗喘着气,颤抖的手臂伸向离自己不远的抑制剂。 她现在就像是被劈开腿后的小美人鱼。 每动一下,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骨骼就毫不留情的撕扯着她敏感的神经末梢,叫嚣着疼痛。 终于在沈疏雨紧张的注视下,虞默拿到了那支近在咫尺的抑制剂。 这是能够帮自己解脱痛苦的希望。 虞默攒足了力气,将那针管深深的刺入了她的手臂。 随着这股液体被慢慢的注入她的身体,虞默感觉自己身上那折磨自己已久的痛感正在逐渐消退。 虞默将针管从手臂上拔了下来,长舒一口气的仰躺在了垫子上。 她闻不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只觉得空气分外的甘甜。 沈疏雨站在门口看着像是解脱了的虞默,轻声问道:“虞默,我能进来看一下你的状况吗?” 虞默稍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听着外面雨声滂沱,抬起了手:“进来吧。” 水汽浮动,器材室里满是潮湿难闻的味道,沈疏雨却不介意。 她满心欢喜的收起了伞,抬脚迈进了器材室。 沈疏雨在虞默身边蹲下,汗水打湿了她的发丝,狼狈的贴在她的脸侧。 少女向来白嫩透亮的脸蛋被分化的痛苦折磨的苍白蜡黄,毫无生气。 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沈疏雨忍不住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帮虞默整理着她脸前的长发。 她轻声问道:“还疼吗?” 虞默脱力的摇摇头,冰凉的脸颊蹭在沈疏雨的手背上。 这种虞默并不在意的亲昵,却让沈疏雨格外心动。 她指尖轻颤,大着胆子将它停留在虞默的脸颊上。 沈疏雨的指尖柔软,在这样低温的环境下竟显得的有些温暖。 虞默的身体主动依靠着这抹温暖,在沈疏雨的注视下稍稍朝她靠了靠。 像猫一样。 被虞默信任,被虞默依靠。 一颗撒着糖霜的糖球在沈疏雨的心里滚来滚去。 沈疏雨也主动朝虞默身边坐的更近了些。 她轻抚着虞默温软的脸颊,安抚着这个脆弱的少女:“再等一会儿,魏籁她们还有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会有事了。” 虞默柔软的长发骚挠着沈疏雨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肤。 她轻轻的对沈疏雨点了两下头。 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毫不留情的砸在地面上,大开的门口无数雨丝连缀而下,像瀑布一般。 这间器材室仿若遗世独立一般,安寂的躲藏在巨大的瀑布之后。 时间仿佛被这场大雨无情捕获,被它肆意的拉长,放慢。 沈疏雨安抚着虞默,视线朝外面看着。 尽管她无比贪恋现在她与虞默难得的亲昵,恨不得这一刻成为永恒。 但她还是希望救护车能快些来,将虞默从这冰冷的困境中拯救出去。 不知怎么回事,沈疏雨忽然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空气中淡淡的海盐焦糖味道带着她初分化时不受控制的侵略性,正在企图侵入面前这个属性为omega的少女。 沈疏雨还来不及反应,她的手突然被很大的一股力量攥住。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某个力量狠狠的一扯,整个人都倒在了这个潮湿的软垫上。 昏黄的灯光晃荡在沈疏雨的眼前,刺的她眼疼。 紧接着虞默低伏着身子挡住沈疏雨视线里刺眼的灯光。 只见她双眼睛迷离,挣扎的克制与本性的谷欠望交织其中。 每一口呼吸都格外灼热。 沈疏雨脑袋嗡的一下。 魏籁给大家分发的抑制剂是a级alpha用的。 而s级的alpha在分化的时候用a级alpha的抑制剂是不能彻底抑制体内失控的信息素的。 虞默跟沈疏雨谁都没有想到,a级抑制剂形成的锁链会这么快被虞默体内这头初分化的猛兽挣脱,轻而易举的就不起作用了。 虞默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聚而不发的谷欠火,推动着她去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吸引更多的omega为她臣服。 而现在,她的面前就有一个omega。 她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面前这人的脸庞。 她看着她这精致又万分熟悉的面容,感受着她胸腔忐忑的心跳。 她嗅不到面前这人身上一丝一毫的信息素的味道,却从心底觉得她是属于自己的那个omega。 想要占有她。 想要标记她。 想要自己成为她独一无二的alpha。 时间混沌,前后两世的记忆在虞默的脑海里翻搅。 她有些分辨不出现在她是在哪一个时空里,而自己又是哪一个时间里的虞默。 雨声逐渐小了起来,稀稀拉拉的打在屋檐上。 周遭空气浮动,残存在记忆里茶梅香气激荡起来。 像是毛笔的笔尖儿,一下一下的勾挑着虞默本就躁动的心。 虞默眼神迷离,绯红的舌尖将干涸的唇沾湿,晶莹的珠光描摹着这枚殷红如樱桃的唇。 她呼吸灼热,一点点朝沈疏雨的唇靠近。 沈疏雨就这样被虞默禁锢在身下,海盐焦糖的味道再次包裹住了她。 她望着那枚自己曾在梦中无数次幻想采撷的唇,五指收紧,将裙摆抓皱。 尽管已经她们在上一世有过无数次的接吻。 或放肆如炽火,或寡淡如蜻蜓点水。 但这一次,沈疏雨依旧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第58章 窗外的雨势渐小,方才的疾风骤雨已然变成了淅沥小雨。 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沈疏雨的耳边只剩下虞默沉重又灼热的喘息声。 虞默不断将她唇间的炽热扑在沈疏雨的面前。 就在沈疏雨以为她们下一秒就要吻上时,那枚诱人的唇却悬在了她视线里。 浓密细长的睫毛之下虞默那双红棕色的眸子像琥珀一样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残存的理智在被谷欠望充斥的大脑中挣扎出来。 拉住了她这头即将越距的猛兽。 虞默沉重的喘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被她禁锢在身下的这个人。 她企图分辨清楚现在眼前的沈疏雨究竟是她的姐姐,还是她的同学。 是梦境,还是现实。 沈疏雨身上那件羊毛开衫在半挂在她的臂弯,吊带连衣裙不掩雪白。 虞默的视线里偏露着一弯白皙诱人的锁骨。 她的视线缓缓的在沈疏雨的肩颈上游走,用眼睛描绘着她的身体。 白皙的肌肤上跃上一颗浑黑饱满的圆痣。 虞默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颗圆痣,感受着它在自己指尖微微的凸起。 她熟悉她身上每一个痣的位置。 也曾亲吻过这里的每一寸肌肤。 “姐姐……是你吗?”虞默轻声唤着自己上一世对身下人独有的称呼。 沈疏雨的眼瞳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是多少次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听到的呼唤。 而现在,她听到了。 却不敢应答。 也不能应答。 沈疏雨抽出被虞默压着的手,抚摸着眼前这人的脸颊,一言不发。 是我啊…… 气氛在这种无言的安静里笼上更深的暧昧。 沈疏雨指尖微凉,眼角眉梢都在跟虞默诠释着那个名为勾人的词语。 虞默挣扎而出的理智被alpha的本性张牙舞爪的拉扯着,又要再次被淹没冲散。 她抬手覆上沈疏雨轻抚着自己脸庞的手。 那染着绯红的指尖摩挲着沈疏雨如绸缎般的手背,划过她修剪圆润的指甲。 而后,她在她温软的手心,轻轻的落下一个柔情万丈的吻。 潮湿的温润覆在沈疏雨的掌心。 一阵电流穿过,撩起了她体内被抑制剂极力克制的火苗。 沈疏雨的眼睛里蕴起了一抹雾气。 青涩的梅子落入了浓郁的茶水中,激荡出一层又一层赤红透亮的水花。 她们四目相交,两个孤寂的灵魂像是飘荡在幽蓝大海中的孤船。 被这星月寂寥的夜空下掀起的海浪推着,向彼此无限靠近。 就在她们的唇要吻上的时候,半掩着的门被“轰隆”一声推开。 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大吼:“疏雨!我们来了!” 李卿卿带着虞德财夫妻俩来了。 沈疏雨的沦陷霎时间就清醒了过来。 她微微偏头朝门口看去,眼神里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尴尬跟不知所措。 虞默的唇擦过她泛着一抹酡红的脸颊,落在了她们身下那个灰尘仆仆的垫子上。 两口子跟李卿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画面愣住了。 虞德财更甚迅速转身,背对着这副极富冲击力的画面。 尴尬被凉风带进,在整个器材室里狂欢。 浓郁的海盐焦糖的味道对着李卿卿扑面而来,她从刚才就有些混乱的身体直接脱力般的靠在了门口的门上。 杨爱媛赶忙扶住了李卿卿,“孩子。” 这是李卿卿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浓烈、诱人,让她不觉想要主动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应和去它。 这时不远处,魏籁三人小分队撑着伞也朝这边跑了过来。 她们感觉自己越朝这边靠近就越觉得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力量极具挑衅意味的味道。 身为omega的周秦甚至在就要靠近这边的直接腿软,要不是冯若宇眼疾手快,她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混乱一触即发。 周秦跟李卿卿都不是沈疏雨这样高品阶的omega,也不是类似杨爱媛这样跟虞默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们面对虞默这样s级的alpha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时间玫瑰花香跟焦糖玛奇朵的味道在这淅沥的雨中飘散开来。 风倒灌着从门外刮进来,不安分的omega信息素因子讨好般的萦绕在初分化的虞默周身。 它们对虞默谄媚,又争夺般的冲击着虞默的身体。 虞默感觉自己这艘小船身处的大海忽的掀起了万丈波涛。 浪打在她的身上,一波又一波,毫不温柔。 沈疏雨看着虞默脸上的表情又一次变得痛苦起来。 她手紧攥着心口早已被揉皱的衣服,奶白的手背上暴起一片青筋。 “虞默,虞默……”沈疏雨慌张的将虞默搂在怀里,尽可能的帮她驱散空气中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而后沈疏雨又赶忙对门口的杨爱媛喊道:“阿姨,快把李卿卿她们扶到避风口!” 杨爱媛瞬间意识到,她的女儿分化成了怎样高级别的一个alpha。 她赶忙指挥虞德财跟那两个孩子,四个人一边撑着伞一边扶着被迫进入发情期的李卿卿跟周秦朝安全的地方走去。 雨势反复无常,逐渐又有变大的势头,打得刚刚喘过气来的花朵措手不及。 救护车的声音在雨声中逐渐清晰,被连绵成线的雨水冲刷斑驳的红蓝两色光交织闪烁。 庞大的白色救护车在这混乱的时候终于姗姗而至。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终于在午夜时分停了下来,刺骨的夜风悠悠的在这座城市闲逛。 a市第一人民医院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救护车往来的声音连绵不断。 二十五楼的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少女带着卫衣上的帽子脚步匆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报告单,黑长的头发垂在胸前,有些糟乱。 凌晨的走廊安寂沉闷,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走廊反射着白炽的灯光,给少女照亮前行的路。 也照亮了少女的脸。 瓷白的肌肤略带疲态,浓密的睫毛有些没有生气的垂着。 只剩下少女那标志性的银瞳还带着些强撑的光亮。 这个穿着跟她平时风格完全不同衣服的少女,正是沈疏雨。 而她身上这身衣服,是杨爱媛看到沈疏雨浑身都湿透了,从家里拿来的虞默的衣服。 “哗啦——” 距离少女不远处的房间传来了一长段清脆的破碎声,仿佛是什么易碎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沈疏雨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一惊,立刻加快了步子朝虞默的病房走去。 推开门,一地晶亮的碎片映入了沈疏雨的眼帘。 杨爱媛有些慌张无措的看着满地的水,尴尬的看着沈疏雨笑了一下:“刚才溜了一下神,不小心把水壶打碎了。” 沈疏雨哪里会听信杨爱媛的这番说辞,她看着杨爱媛难掩疲态的眼睛,刚才怕不是杨爱媛一时困倦忘记手里还拿着水壶,给松了手。 沈疏雨知道杨爱媛很紧张虞默,但是她本来就在酒店忙了一天,现在晚饭也没有吃,刚才又精神差到差点失手烫伤自己。 实在是不应该再在这里守下去了。 沈疏雨诚恳的劝道:“阿姨,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杨爱媛却依旧不肯:“我没事儿,你叔叔已经回去了,我不用的。” 沈疏雨看着缓缓蹲下收拾一地碎片的杨爱媛,也跟着她蹲了下去。 两个人沉默着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可杨爱媛的精神实在是有些不好。 沈疏雨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拾着碎片,捡一片掉一片,径直拿过了她手里本就不多的碎片,换了一种方式劝道:“虞默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这里的东西她也不一定喜欢吃。我觉得她醒来一定会想吃阿姨亲手做的东西,阿姨不如回去给虞默准备点吃的。” 杨爱媛的神色稍稍有些松动的迹象,她抿了下嘴唇,摇摆不定了起来。 沈疏雨又继续劝说道:“化验单上也显示虞默各项指标都正常,她折腾了这么一通,醒来总要有一口衬口的东西吃,您说是吧?” 杨爱媛缓缓的点了下头,沈疏雨说的也的确在理。 虞默嘴刁,小时候每次生病都吵着要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那我快去快回,给虞默做好了饭就立刻赶回来。” 沈疏雨欣然松了一口气,“我叫司机在楼下等您。” 目送着杨爱媛离开,沈疏雨又重新蹲回了碎掉的暖壶前。 一片一片的将破碎掉的暖瓶内胆收拾起来。 而后沈疏雨又学着赵妈在家里干活的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第一次拿起了墩布。 她干的生疏,小心翼翼,但也还算干净利索。 收拾完这些,沈疏雨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虞默床边。 当她疲累的身体沾到了软包的椅子,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 但又怕是会惊扰到虞默一般。 沈疏雨的气息放的极低,小心翼翼,分外轻柔。 她就这样坐在虞默的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虞默沉睡的模样。 暖白的夜灯下,她睡颜平静,浓密的睫毛如扇般在眼前铺展开来。 苍白的脸上慢慢的恢复了些血色,干涸的唇也不那么的苍白。 虞默还在沉睡。 方才打破暖壶的巨响竟然没能把她从昏迷中惊醒起来。 你还要睡多久啊…… 沈疏雨将手放在虞默的手背上,只觉得这一幕格外的熟悉。 上一世那场山路的车祸后,她也是这样坐在虞默的病床边,握着她的手。 时间缓缓的流逝,沈疏雨过着从医院到公司,来回往返,两点一线的日子。 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要感受不出时间跟日子的界限了。 她不分昼夜的的守在虞默的床边。 有时候出去医院天是黑的,有时候天是亮的。 可是无论外界怎么变幻,医院的加护病房里,永远都是明亮的白天。 就像是在沈疏雨深藏从未察觉的潜意识里,虞默就是她的太阳一样。 沈疏雨也不清楚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如果说只是想把虞默留在自己身边就跟她结婚这个理由似乎说不过去。 她好像发现自己喜欢上虞默,甚至于爱上她。 却又不肯承认。 她鬼使神差的将那枚自己定制已久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像一个固执守着自己在大人眼里已然暴露的秘密的小孩。 沈疏雨枕着自己的手臂,缓缓的伏到虞默的手边。 恍惚的望着这间安静的病房。 没有连续不断的各种仪器交织的“滴滴滴”声,也没有一层层电动门开始时的隐约轰隆声。 这就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房。 虞默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沉睡几个月都不醒来。 可是恐惧感还是在沈疏雨的心里蔓延,化成晶莹的泪珠。 从她的眼眶流了出来。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虞默的手背上,湿润着她有些干燥的肌肤。 虞默眉头耸动着皱了一下。 而后她迟缓的睁开自己的眼睛,眼神涣散的望着黑线白格的天花板。 在沉睡了近十个小时后,虞默终于醒了。 熟悉的消毒水味传来,虞默辨认出这是一间病房。 而后她低下眼睛,茫然的去寻找自己手背那滴湿润的来源。 她看到一弯削瘦的背影穿着自己那件宽大的卫衣,像是睡着了一样枕在自己手旁。 这是沈疏雨吗? 虞默有些恍惚。 她望着这个的背影,心里涌上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不知道上一世自己在医院昏迷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伏在自己的床边,陪着自己。 这时,又一颗冰凉的泪珠落在了虞默的手背。 虞默不自然的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她看着那颗背对着自己的脑袋,轻轻张开了恢复了点血色的嘴唇。 “沈疏雨,你在哭吗?” 第59章 虞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轻轻的又像是在试探。 安静的病房里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沈疏雨怔了一下,她背对着虞默起身,不着痕迹的轻揩了一下眼角,将上面的泪珠擦拭掉。 而后沈疏雨淡淡的对虞默讲道:“没有。” 开着小夜灯的房间有些昏暗,虞默看不清沈疏雨脸上的表情。 只根据光影模糊的分辨出,沈疏雨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往昔一般平静淡然。 仿佛真的跟她所说的一般,并没有哭泣。 沈疏雨不想再跟虞默讨论这个话题,微微俯身问道:“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虞默凝望离自己近了些的沈疏雨的脸,终于从她没有擦拭干净的眼角看到那一点灯光反射下的晶亮。 她刚才真的在哭。 虞默的心也跟着拧了一下。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沈疏雨哭泣。 在她的记忆里,沈疏雨永远高贵优雅,泰然自若。 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她脸上那副精致又虚伪的面具。 沈疏雨还是这样的会骗人。 却被落在她眼角的泪珠所出卖。 但是她为什么会哭? 虞默微微怔了一下。 ……是因为自己吗? 虞默心里翻涌起了波涛,一股温暖的洋流携着她柔和的风吹拂过她这艘孤舟。 她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捧上了沈疏雨一侧的脸颊,“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疏雨的瞳仁在黑暗中不被人注意的骤然紧缩。 虞默带着她身上还未消散的药水味道,将她们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为零。 温软的指尖覆在沈疏雨略带冰凉的脸上。 她静静的注视着虞默那根粉嫩修长的拇指擦过自己的眼眶,将未干涸的泪痕替换成她指尖的温暖。 沈疏雨心尖上荡漾着甜蜜,她轻装淡定的连连摇头否认道:“我没事儿。” 可是她声音尾尖儿上的颤音还说出卖了她。 沈疏雨温吞的气息附着在虞默的手背上,连带着触碰沈疏雨脸颊时这种熟悉的触感让虞默刚才断掉的记忆重新连接了回来。 她想起沈疏雨拉开器材室的大门,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降临了自己身边。 她想起沈疏雨向自己投掷了抑制剂,而后自己像是在寻求安全一样蜷缩在了沈疏雨的身边。 而后更加混沌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翻搅。 她想起自己好像将沈疏雨扯到了自己身下,她吻了她,在她的耳边叫了姐姐…… 不对不对,她好像又没有亲吻过她,只是牵过了她的手…… 也不对…… 沈疏雨看着虞默眉头逐渐攒了起来,唤道:“虞默?” “啊?”虞默猛地回过神来。 她的这段记忆那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将沈疏雨压在垫子上又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那个,我……分化的时候,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虞默试探的问着,不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抽离了沈疏雨的脸颊。 沈疏雨视线低垂,淡淡的注视着虞默放到身侧的手。 不甘幻化成顽劣。 沈疏雨在虞默的殷切期待下,抬起头,启唇道:“如果不算你把我按倒在垫子上,那就没有。” 沈疏雨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写着认真。 “……” 虞默闻声,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怎么,虞默同学要对我负责吗?”而后沈疏雨低伏下身子靠在虞默床侧的护栏上,对她微微笑着。 这笑仿若是四五月里开放的樱花,淡淡的一抹轻粉色扫过虞默的心尖。 却留下令人难以忘怀的香气。 沈疏雨安静的伏在虞默身旁,一双眼睛在小夜灯的暖光下晶晶亮。 少女心性,天真烂漫,分不清是顽劣的挑逗还是认真的询问。 虞默被沈疏雨盯着一时心悸,脸颊上扫上了些不易察觉的红。 虞默回避着沈疏雨的目光,强装正经的从床上坐直了些,故作严肃道:“沈疏雨,你可是上城区沈家大小姐,不要说这种自贬身价的玩笑。” 尽管知道虞默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讥诮讽刺的意味,沈疏雨对这种话格外敏感的心还是避免不了的被刺了一下。 上城人,沈家大小姐,高贵的身价…… 是加持在她身上的光环,也是沈霖一遍遍重复,锁扣在她的锁链。 虞默看着沈疏雨被自己噎了一下后脸上逐渐消散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虞默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 她抿了下有些干涸的嘴唇,诚恳又歉疚的看着沈疏雨,道:“对不起啊,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还这样说你……” 沈疏雨看着虞默方才从昏迷中醒来,她嘴唇苍白,满是干涸的沟壑。 连声音都有些喑哑破碎。 一句“对不起”让沈疏雨听得于心不忍。 她又怎么舍得让这样的虞默跟自己做长篇检讨。 “没事了,分化这种事情你自己也控制不住,我不怪你。”沈疏雨摇了摇头,打断了虞默的道歉。 “况且你也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沈疏雨说着就起身拿起床头前的水壶给虞默倒了一杯热水。 虞默以为沈疏雨这就要把水杯递给自己,主动抬手去接。 却看到沈疏雨又拿起一旁的凉水杯往半满的纸杯里加了点凉水。 她白皙的手背在杯壁上轻靠停留,试了下温度。 在确定这水温可以直接喝后,方才递给了虞默。 就是这样细小的小细节,让虞默心中涌上许多她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沈疏雨,上城区的小公主。 什么时候会这样去照顾过一个人,又什么时候肯去照顾一个人。 虞默接过沈疏雨递来的纸杯,更多的歉疚感在她心中繁殖。 她看着纸杯里澄澈的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沈疏雨刚才那话说的太过轻描淡写了,又问道:“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见虞默不信,沈疏雨坐回椅子上,主动撩起了她的长发。 细长白皙的后脖颈上,有一个微小的火山状凸起。 沈疏雨毫不掩饰的属于omega最私密的腺体完完整整的暴露在了虞默眼前。 火山口现在呈现的是开合状态,微微张开的小口泛着晶莹的液体。 茶梅香气幽幽的从腺体里飘散出来,苦涩清香又不失梅子的甘甜。 几分纯净就有几分颓靡。 刚刚分化的少年体态还禁不起这种诱惑。 虞默忍不住舔舐了一下她被水浸润的嘴唇。 “是不是没有血痕。” 沈疏雨清冷的声音在虞默耳边响起,把她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的确如沈疏雨所说,她的腺体没有任何血凝的疤痕。 也就是说这名omega虽然在发热期,却没有被人临时标记。 她好像真的没有跟混乱的记忆中一样对这个沈疏雨乱来。 虞默略微松了一口气,相信了沈疏雨的话。 虽有余庆,但虞默觉得自己该跟沈疏雨叮嘱的一点都不能少:“以后记得你发现我,不对,是任何alpha有什么不对劲,扭头就跑,跑的越远越好。” “嗯,我记住了。”沈疏雨点点头,将头发放了下去。 而后她一边整理着背后的帽子,一边语气不明的讲道:“我会跑快点。” 虞默觉得她跟沈疏雨的这一番对话有些耳熟。 一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里闪回。 虞默这才想起,很久以前她跟沈疏雨也说类似的话。 沈疏雨说她会扭头就跑,她也对沈疏雨跑快些。 而就是今天。 她真的来到了分化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找不到分化的自己,只有沈疏雨找到了。 虞默想起当她看到器材室门口出现沈疏雨身影的那一瞬间,她焦灼狰狞的心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但同时也多了那么几分害怕。 她怕沈疏雨会像上一世任何一个自己需要她的时候一样,冷漠的走掉。 可是这一次,沈疏雨没有。 那把红伞明艳如火焰,在这寒冷的雨夜里熊熊燃烧。 纵然有之前的约定在先,她还是选择留在了自己身边。 哪怕冒着莫大风险。 虞默捧着沈疏雨递给自己的纸杯。 蒸腾的雾气熏得她眼眶温润。 “可如果你分化,我会毫不犹豫的跑掉的。” 沈疏雨那迎着桂花浓香的声音,在虞默耳边响起。 真是说话不算数。 . 经历了昨日的一场暴雨,天空被冲刷的格外湛蓝。 雨后的阳光挥洒在着被洗涤一新的大地上,明媚而炽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的照射进这间安静的病房,虞默乖巧的坐在床上。 对面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 “好,小姑娘恢复的很快,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了。s级的alpha本就各方面都比普通人优秀,保险起见还是要休养观察一周。”医生给虞默检查了一遍,看着夹板上虞默的报告,对身后紧张等待的虞德财、杨爱媛讲道。 听到医生说虞默没有什么问题,杨爱媛跟虞德财终于长舒一口气。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沈小姐。”医生回身对一旁的沈疏雨毕恭毕敬的讲道。 沈疏雨颔首回以礼貌:“麻烦您了。” 这个张医生可不是随便挂号就可以看病的。 他可是信息素分化学的顶尖人物,有钱都不一定能让他给看上。 虞德财对他格外敬重,主动推开门,送张医生离开:“谢谢您啊,医生。” 虞默看着张医生离开,放松了自己,翘着二郎腿,没个规矩的躺回了床上,“我就说我没大事儿,妈你看人家大医生都这么说了。” “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没规矩。”杨爱媛伸手拍了一下的大腿,转身打开了她放在床头的早餐。 浓郁的鸡汤味道从饭盒里穿了出来。 虞默在闻到的第一秒就不觉直起了身子:“妈妈,你给我煲了鸡汤啊!” “是啊,我得给你这个臭丫头补一补不是?”杨爱媛虽然嘴不饶人,实际上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沈疏雨远远的坐在一旁看着。 阳光融融,将杨爱媛跟虞默框在一起。 这画面算不上多么精致,却分外美好。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跟她最爱的奶奶待在一起。 享受着当时不觉珍贵的温馨。 “疏雨,来着是你的。” 沈疏雨长睫低垂,回忆着她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光。 杨爱媛却端着一碗浓郁喷香的鸡汤,来到了沈疏雨身边。 “还有我的?”沈疏雨抬起头来,有些意外的看着杨爱媛。 “当然了。”杨爱媛脆生生的答道,“快尝尝,我做的合不合你口味。” 沈疏雨浅浅一笑,接过了杨爱媛手里的鸡汤“哎。” 白瓷碗里只静静的卧着一碗炖到发白的鸡汤。 一层油静静地飘在上面,澄亮透明。 沈疏雨捧着鸡汤在杨爱媛期待的注视下小口小口的品尝着。 杨爱媛炖的鸡汤跟沈疏雨喝惯了的赵妈炖的鸡汤完全不同。 没有葱花香菜点缀,也没有其他佐料抢夺风头。 就只是食物最本身原始的鲜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饿了。 沈疏雨慢吞吞的,竟喝掉了全部。 而后她捧着小碗,那比白瓷碗还要细腻瓷白的脸露着点娇憨。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杨爱媛,问道:“阿姨,我还能再喝一碗吗?” 杨爱媛喜形于色,方才还在担心会不会不和沈疏雨胃口的忐忑瞬间消失。 她接过沈疏雨手里的碗,连连点头:“好好,阿姨再给你盛。” 这时,虞德财推门回来了。 面色有些沉重。 “学校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 “我也去。”虞默听到就要下床,却被杨爱媛按住了:“你这还打着针怎么去?让你爸爸自己去就可以。” “你放心宝儿,爸爸一定给你讨个说法回来。”说着虞德财就拿起了搭在椅子上外套,急吼吼的又走了出去。 沈疏雨看着刚刚被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她温吞的喝掉了碗里的鸡汤,假借有电话来的样子,出了病房门。 清晨医院走廊里依旧是安寂宁静,这让电梯到达二十五层的这一声“叮”显得格外清脆。 虞德财大步流星的迈进了电梯。 两扇银色的电梯门缓缓向中间聚合着。 却在即将关闭的时候仿佛相互排斥一般,朝反方向缓缓退去。 虞德财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却见沈疏雨穿着虞默的那身衣服,纵然宽松休闲,但依旧气质不减。 阳光从一旁的窗户里洒进来,照的沈疏雨眼眉柔顺,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之感。 她一双眼睛微含笑意,对虞德财礼貌的微微颔首,“虞叔叔。” 第60章 经过了昨日暴雨的洗礼,太阳像一轮金灿的圆盘半挂在东边的天上,渐渐升起。 进入冬月白昼渐短,天气也逐渐冷了起来。 哈口气就能吐出一层白雾。 沈疏雨跟虞德财走出了医院的病房大楼,坐进了他的车里。 宽敞的suv车内挂着一个不小的平安出行的挂坠。 而挂坠的背面是一张虞默一家三口的合照。 简单又平常的温馨。 虞德财将车子缓缓的启动了起来,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对沈疏雨表达着感谢:“我们小鱼这次没少麻烦你啊。” “这没什么,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沈疏雨将视线从挂坠上挪开,轻摇了一下头。 “疏雨,叔叔问你个问题,这个陈艾莓她是都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对虞默吗?”虞德财小心又谨慎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从昨晚就在担心,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 他害怕,虞默这次经历的是一场针对她的校园霸凌。 沈疏雨在虞德财的视线里摇了摇头,“她这个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陈家这些年风头正盛,暗地里帮她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这也是为什么沈疏雨一定要跟着虞德财一起去学校的原因。 虞德财也对这个陈家有所耳闻,面色凝重了几分:“不好对付。” 虞德财:“我估计陈家是会开很多条件,让我放弃向学校追究陈艾莓的责任。但是他们无论开出怎么样的条件,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都不会同意的。” “嗯,这一点是必须的。”沈疏雨肯定的点点头。 而后沈疏雨又琢磨了一下,打开了手机:“我昨天晚上咨询过律师,陈艾莓的行为是已经构成了非法拘禁。但是目前来说,没有对虞默造成太大的影响,陈艾莓也尚未成年,可能不会造成怎样处罚。但是叔叔还是要咬紧这一点,恫吓住他们是其次。重要的是让学校知道事情的严重,陈艾莓才能得到相应的处罚。” “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非法拘禁……”虞德财细细揣摩着这个听起来就很是严重的词条,想着该怎么拿着个词做做文章。 短暂的方案制定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沈疏雨低着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 车内安静的只有低噪声的空调恒温系统运作的声音。 车内的暖风驱散着寒冷,慢慢将车内温度稳定在了既定温度:二十四度。 暖烘烘的烤着虞德财的胸口,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说实话,我当时把虞默送到a大附属女高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心想她一个下城区的孩子在这里会不会被人欺负啊,交不到朋友啊。结果昨天看到你们这么几个孩子淋着雨来跟我们一起找虞默,叔叔的心里就格外的感动……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们家孩子还真是交到了不少真朋友啊。” 虞德财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况,声音质朴浑厚,打破了这维持了没一会儿的安静。 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正对沈疏雨说着他心里最直白的感受。 沈疏雨没想到虞德财会跟他这样的话。 敲着手机屏幕的手缓慢的停了下来。 说来也是有些可悲。 活了二十四年,沈疏雨极少会面对像虞德财方才这样流露出的亲人之间的浓厚感情的时刻。 甚至于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车子在人迹罕至的马路上飞驰。 沈疏雨看着窗外不断后撤光秃秃的树枝,眼前一片冬日的萧瑟。 轻声讲道:“因为虞默她值得。” . 车子逐渐靠近学校,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常老师穿着一件纯白的长款羽绒服站在寒风中迎接虞默的家长。 “常老师,久等了。”虞德财将车子停好,毕恭毕敬的跟常老师握手。 “我也是刚下来。”常老师轻松的笑笑。 冰凉的手却出卖了她。 这时沈疏雨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联系人人名,不好意思的跟两人讲道:“我接个电话,老师不用等我了。” 常老师点点头:“那好,虞默家长跟我来吧,陈艾莓的家长已经到了。” 虞德财听闻陈艾莓的家长比自己先到了,心里想或许这陈家还有些诚意。 事情可能并没有设想的那样糟糕。 可是当常老师推开办公室的门,邀请虞德财进去的时候。 办公室里萦绕的气氛就冲散了虞德财心底燃起的那一点缥缈的希望火苗。 陈父陈母穿着得体,并列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 他们表情淡淡,看到受害学生的家长一点起来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是带这些盛气凌人的气势,简单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虞德财。 “虞默爸爸坐。”常老师礼貌的示意虞德财坐到一侧的小沙发上。 而后,常老师双手交叉放胸前,清了清喉咙,道:“今天叫几位家长来,是为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来进行一个调解。昨天发生的事情我想各位家长也都有所了解,我也问了几个学生,做了一下调查。” 说着常老师就将一份材料一式三份交到了三位家长手里,“这是调查的内容,具体聊天记录或者电话录音我这里都有原件,如果家长需要我可以提供给你们。这件事情我认为十分恶劣,陈艾莓同学的行为……” “就凭几个人的言论就想说是我们艾莓做的是不是有些可笑?”陈母说着就将手里的文件不屑的放到了茶几上。 “你这么说是不承认了?”虞德财沉声反问道。 陈母将身子微微斜侧,故意拒绝跟虞德财对话。 常老师心里也有这个预想,她看着陈母解释道:“陈夫人,这也是我的调查,有同学曾经看到陈艾莓关上了器材室的门。” “但是有监控视频证据吗?”陈母反问道。 她的语气平淡,带着几分轻视。 昨天陈艾莓听说虞默出事后就哭着给家里全招了。 陈父勃然大怒,但又爱女如命,连夜找人黑进了学校的监控系统,将昨天的视频植入病毒全部破坏掉了。 最关键的证据没有了。 陈艾莓又一次被陈父陈母包庇,逃脱了责任。 常老师楞了一下。 听这话,监控视频陈家肯定是提前做了手脚。 她昨天只顾着找同学了解情况做调查,竟然忘记了去提取监控录像上的视频。 明知真相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在常老师的心中回荡开。 虞德财就这样开局便处于了劣势。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起来。 虞德财捏着文件,祭出了杀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选择报警处理吧,常老师。” 陈母心中一紧,虽然说这种事情报警他们是完全可以遮蔽过去,但如果传出去,却是有损陈家跟陈艾莓的名声。 “虞默父亲,你们家孩子不过是在器材室关了一晚上,据我所知身体并无异样。报警是不会立案处理的。再者,这种事情闹到了警局,怕是会对你们家酒店现在的发展有所阻碍。”陈父接替下陈母,对虞德财隐隐的恐吓道。 “是吗?”虞德财手指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他回想着沈疏雨给自己说的话,讲道:“陈艾莓也十六岁了,在法律是是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就算是监控一时拿不出来,也还有别的方法证明你们家孩子对我们家孩子进行了非法拘禁。一旦非法拘禁的罪名被证实成立,怕到时候陈家受此影响,生意也不好做了。” 虞德财的声音刚正不阿,铿锵有力。 他跟陈父四目相对,迸出alpha之间交锋的火花。 虽然陈父心里明白“非法囚禁”多少有几分夸大其词,但从这里他可以看出虞德财明显是有备而来。 誓要死磕到底。 陈父深谙商场上不怕狡猾,就怕死磕的道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最是唾弃却也最是让他头疼。 “这件事情不如就当他是个乌龙,也算是陈家跟虞家打下个交情,对你我双方都好。”陈父伸出了橄榄枝,想着双方都下一个台阶,将此事就此按下。 虞德财自然是不肯点头的,就在他要回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陈先生说是乌龙,是不是有点太早下定论了?” 一道亮光从门缝中推开,吴元庸说着便背着手站在了门口。 他的身边还站着刚才去接电话的沈疏雨。 “校长您怎么来了?”常老师的脸上跃然而上的惊喜。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救护车都来了我能不知道?这个秦主任也是处理太迅速了,我都还没批准呢,她就给你下发命令了。”吴元庸笑眯眯的,隐晦的表达着他的不满。 常老师歉疚的低下头。 她也是今年才刚做班主任,出了这种事情一时慌了手脚,秦主任吩咐她什么她就做什么了。 吴元庸也心里清楚,对常老师也没有多苛责。 他坐到椅子上,抬手示意沈疏雨:“疏雨啊,把你拿到的东西调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好。”沈疏雨点点头,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 陈母看到视频的左上角显示着年月份跟时间星期,面色一顿。 这竟然是昨天下午的监控视频。 沈疏雨是怎么弄到他们明明已经破坏的监控的! 2.0倍速的视频里,风云变幻,天色由晴较阴。 陈艾莓出现在了监控视频后没一会儿虞默也出现了。 而后,视频里清清楚楚的记录着陈艾莓在出来后主动关上了大门。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们艾莓说她昨天没有看见虞默在里面。”陈母当即又换了一种说法。从不承认锁门变成了没看到虞默。 沈疏雨抬头看了一眼陈母,没有说话。 她脸上表情平静,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视频便切换成了门口正对器材室内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陈艾莓跟虞默在视频里的的确确的打了照面。 陈父陈母脸上都不同程度的颤了几下。 局势彻底朝虞默方倾倒。 “这样的行径十分恶劣。”吴元庸语气严肃。 向来以和蔼可亲示人的他这一刻脸色阴沉了下来。 吴元庸:“学校会专门成立调查小组,对这件事情做一个调查。虞默父亲,您是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您的想法吗?” 虞德财看着陈父,冷冷的擦过他希冀的眼神,道:“我希望学校秉公处理这件事情,给我的女儿一个说法。” . 正午的阳光金灿灿的播撒在大地上。 明媚驱散着阴暗,仿佛到处都是光明。 陈父陈母从办公大楼出来时,却是沉着脸。 本以为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掉的一件小事竟然这样不受控制了起来。 陈艾莓这件事现在要等学校处理,还是让向来秉公无私的吴元庸校长亲自处理。 怕是陈艾莓的学籍上要留下一个怎么也去不掉的污点了。 虞德财看着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陈父陈母现在没了神气,别提有多么的神清气爽了。 他打开车门,视线无意扫过朝三楼的连廊。 沈疏雨正站在那里像是在远眺。 阳关笼罩在她身上,给她打上一层虚化的高光。 她亭亭玉立,优雅高贵如仙鹤。 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虞德财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幻想。 他愣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坐进了车里。 这时,吴元庸站在走廊那头看着沈疏雨,走到了她身边:“你以后要小心行事,不要这样太过显露光芒。陈家要是因为这件事针对沈家,沈霖又要斥责你了。” 沈疏雨目光微微下垂,吴元庸说的这话,就是她刚才在虞德财车里的顾虑。 这次事情实在是迫在眉睫,她根本没有办法像上次处理孙琦一样,做到浑然看不出痕迹,全身而退。 可如果为了撇清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关系而去放弃为虞默撑腰。 沈疏雨做不到。 “我这不是还有吴伯伯你吗?”沈疏雨半开玩笑的对吴元庸笑道。 吴元庸很少见过沈疏雨的笑颜。 只见她笑眼微弯,眉眼略像沈霖。 可这阳光打下来,一张白皙的小脸就如同梨花一样精致纯洁。 又像极了吴珏。 过去的事情在吴元庸脑海里翻涌而至。 往事如新,历历在目。 他想起来当初在学校王家那个小姑娘欺负吴珏,沈霖也是像今天的沈疏雨这样,不顾一切的护着吴珏。 吴元庸是不知晓沈疏雨的心思。 他只觉得向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青春期的悸动也就是因为这样谁都说不清的朦胧才美好。 便不去点破。 吴元庸只颇有感慨的走到沈疏雨身边讲道:“你真是越来越有沈霖当初的风采了。” 沈疏雨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笑。 苦涩在她的心底弥漫开来。 她努力想摆脱的阴影,却在不断靠近。 “原来是这样吗?” 沈疏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低沉。 吴元庸听着只觉得这小孩有些苦大仇深,实在是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 他伸着手指点了点沈疏雨的脑袋,佯做恐吓的缓解气氛道:“所以,当初我送给你妈妈的话,今天也送给你。不要以为有我庇护,你妈妈就不会怎么样你。到时候她把你扫地出门,我看你怎么办。” 这时虞德财开这车缓慢过来,对沈疏雨鸣了一声笛。 沈疏雨看着虞德财的那辆黑色suv,心情略好。 她微微踮起脚尖,带着笑意对着虞德财的车挥了挥手。 而后沈疏雨将没有规矩的双臂轻轻搭在栏杆上,语气轻松烂漫,“那我就去虞默同学家去住好了。” 第61章 冬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空都跟着凝滞的冷气变得冷白了些。 空气中似乎永远都蒙着一层寒气。 教室里回荡着班主任文老师流畅清脆的英语朗读声。 沈疏雨轻捻书页,第二十七次假做无意的偏头看向了天井对面虞默的教室。 偏正午的阳光洒在干净的窗玻璃上,照的对面教室明亮。 只是没有在沈疏雨视线里如愿出现虞默的侧脸。 这还只是校园里没有虞默的第一天。 接下来还有四天要熬。 沈疏雨不被人察觉的叹了口气。 她藏在桌洞里的手机也跟着她来了一段长震动。 沈疏雨赶忙把手机偷拿出来,果不其然虞默那只黑猫的头像正在跳动。 【[鱼]:这本书我看到三分之一就觉得有点难了。】 沈疏雨看到虞默这条消息,摸了摸手机下面垫着的那本崭新的笔记本。 她估摸着虞默会跟自己这么说,周末熬了两天夜给她把笔记提前做好了。 【这本书我以前也有做笔记,今天找出来,晚上给你送去吧。】 虞默还有些惊喜,【那麻烦你了,我妈妈做了小饼干要我给你,正好顺路来拿吧。】 沈疏雨看着“小饼干”三个字,想到是虞默妈妈给自己做的,不觉在脸上跃上一抹笑意。 她的手指刚放在屏幕上想给虞默打个好字,顶头就落下了文老师的声音:“这段课文沈疏雨同学来读一下。” 沈疏雨熟练的将手机藏好,端着英语书缓缓的站了起来。 脸上隐隐的有些尴尬。 刚才只顾着跟虞默聊天,根本没有跟上文老师。 就更不要说知道读哪个地方的课文了。 这时坐在沈疏雨前排的李卿卿竖起了她的课本,拿着一只笔在今天讲的课文的第二段来回划着。 沈疏雨立刻接收到李卿卿的信号,略微清了一下嗓子:“thingshappennaturally,justasnightfallsandthedaysinks……” 沈疏雨的英语是很纯正的英式发音,标准的发音加上她本身声音里自带的清冷。 高贵优雅的感觉不用刻意捏造,便脱然而出。 文老师颇为欣赏的点了下头,沈疏雨走神这件事在她这里也就草草掀了过去。 可是,这事却没有在李卿卿这里掀过去。 下课铃一向,李卿卿一颗小脑袋就放到了沈疏雨的桌子上。 李卿卿闪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别有意味的看着沈疏雨:“说,上课的时候在想谁啊?” 沈疏雨整理着课堂笔记,沉默的抬头瞥了李卿卿一眼。 明知故问。 李卿卿调侃的笑了两声,问道:“这快要圣诞节了,你有没有什么要送给她的东西啊?” 沈疏雨大方的讲道:“我定了她很喜欢的p国的巧克力。” 李卿卿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你这真的很没有诚意唉。” “?” 沈疏雨停下了整理笔记的动作,不解的看着李卿卿。 她送给虞默的可是最好的巧克力,圣诞节要提前小半年预约才能拿得到。 李卿卿见沈疏雨是真的不开窍,扬起下巴示意她观察一下班级:“你好好看看。” 沈疏雨轻轻侧了侧身子,按着李卿卿的指示在班里扫了一圈。 她敏锐的捕捉到班里不少同学都在拿着两根或银色或原木色的棒|棒,两只手一上一下的仿佛在做什么编织。 沈疏雨看着过道对面班长腿上垂下的长条状毛织品。 不对,这就是在编织。 沈疏雨有些奇怪的问道:“她们怎么都在织围巾啊?” 李卿卿抿唇叹了口气,耐心的给沈疏雨解释道:“圣诞节,冬天,当然要给自己喜欢的人送亲手织的围巾了。” 沈疏雨看着班长笨拙的倒腾着双手,一对针织在她手里棒来回打架。 那腿上搭着的已经围巾也是歪歪扭扭,针脚不齐。 沈疏雨对此很是不解:“这东西买不就可以了吗?自己何必费这么大力气织,织出来的还不一定好看。” 要不是李卿卿知道沈疏雨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一定会给沈疏雨一个大大的白眼。 想来真的是奇怪。 平日里看沈疏雨是这么一个精明能干,七窍玲珑心的人。 怎么到了感情这上面偏偏就变得一窍不通了呢? 李卿卿叹了口气。 她觉得上帝在给沈疏雨配药水的时候,一定是不小心把智商药水都给她倒满了,而情商尤其是恋爱商一滴都没有给她滴。 “心意,心意大过一切物质,懂不懂?” 沈疏雨愣了一下,缓慢的消化着李卿卿给自己说的这句话。 她想起好像曾经有那么一年的圣诞节,虞默也送给过自己围巾。 那个时候天空下起了白茫白茫的鹅毛雪花,圣诞彩灯交织在天空上。 世界一片晶莹,宛若精致漂亮的水晶球。 虞默站在自己家门口,将那个她精心包裹的围巾礼盒亲手递到了自己面前。 “姐姐,圣诞快乐!” 尽管虞默在寒风中站了很久,两股瑟瑟。 但她的声音还是如永不落下的太阳一般,暖暖的炽烤着沈疏雨的心口。 沈疏雨突然觉得这一年的圣诞节似乎跟往日不那么一样了。 她还记得虞默当时的脸被冻得红彤彤的,一双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沈疏雨的心在这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也没有仔细去想。 直到今天沈疏雨回忆起来才明白。 是心动啊。 只是这份心动,被当时的沈疏雨如同她随手将虞默亲手织的那条虽然平整厚实,但是却款式样子都有些落伍的围巾丢到衣柜最里面一样,随意忽略掉了。 沈疏雨低垂下了长睫,眼睛偷藏起许多的懊悔跟自己我厌恶。 她曾经竟这般随意的践踏了虞默的心意。 “卿卿,教我织围巾吧。”沈疏雨讲道。 声音轻轻,语气却格外坚定。 . 日轮偏移,还不到五点天空就已经昏沉了下来。 被收走的阳光一点点撤离着这间安静的病房,被拉长的窗棂影子斜斜的投在地上。 虞默放下了手里的书,伸长着胳膊,拉伸了一下自己坐的有些疲累的身体。 宽松的病号服被带着上移,一小截腰被毫无掩饰的露了出来。 肤若凝脂,皙白若雪。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投在了病房门前,“当当”。 虞默还以为是沈疏雨来了,也没问是谁,便对门口的人讲道:“进来吧。” 门缓缓的被推开,一个个头小巧的女孩站在了门口。 曲文窈抱着一捧鲜艳还挂着水珠的花束出现在了虞默的面前。 虞默转身拿饼干的手顿了一下。 不是沈疏雨吗? 虞默对于曲文窈的探望,感到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不用上晚自习吗?请假了?” 曲文窈面对着虞默的三连问,摇了摇头:“我忘了跟你说了。今天上午升旗仪式的时候才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就想来看看虞默同学。待会赶回去上晚自习还来得及。” 虽然现在曲文窈说的平静,但当时她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突突的跳着。 担心的情绪交织在她的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虞默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椅子讲道:“那快坐吧。” 曲文窈乖巧的拉过凳子坐下,看着虞默手里铁盒中各种造型样式的饼干,道:“这饼干看起来真好看。” 虞默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道:“这是我妈妈做的,是不是看起来像买的?” 曲文窈点点头:“是啊,阿姨的手艺真好。” 而后她又轻舐了一下嘴唇,询问道:“我可以尝一尝吗?” 虞默看了眼手里的饼干盒子,上午的时候还跟沈疏雨说这是要给她的。 现在又给曲文窈吃是不是不太好? 曲文窈见虞默有些犹豫,糯糯的伸出一根手指,问道:“就一块。” 曲文窈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虞默,小心翼翼又满是期待。 虞默看了眼手里的饼干盒子。 其实给她一吃块也没事儿吧,这里有这么多的饼干,吃一块沈疏雨应该也看不出来。 “那你自己选一个吧。”说着虞默就把盒子递给了曲文窈。 曲文窈得偿所愿,接过饼干盒,挑了一个她一早就相中的蝴蝶形状的饼干。 饼干一口咬下去,香脆可口。 浓郁的奶香混合着点点柠檬的清香在曲文窈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这味道对于她这么一个饿着肚子的小吃货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满足:“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干了!” 虞默看着曲文窈这有些夸张又饱含喜悦的表情,拿过了一张纸,递给她让她擦擦嘴角,语气得意:“我妈妈做的饼干可是我们酒店的招牌限定,预订都预订不来。” “那我今天真是有口福了。”曲文窈笑眯眯,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腰果仁一样。 虞默看着曲文窈着不禁被她感染,也勾起了嘴角。 吃完一整块饼干,曲文窈抱着饼干盒子,想着自己满足了,也得让虞默开心一下,便微微探身到她身边,小声的八卦道:“哎,对了虞默,你知道吗陈艾莓今天被学校通报批评了,具体处理通告明天就会张贴,大家对这件事都很是期待,不知道是留校查看还是直接开除学籍。” 虞默并没有被曲文窈的这个消息而表现出过分的喜悦。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总归还是不能太早高兴。 她只淡淡的讲道:“希望结果不会让人失望吧。” 曲文窈依旧是语气笃定:“不会的,这件事情都惊动了吴校长。吴校长你知道吧,他可是高中圈子出了名的秉公无私。” 虞默虽然跟吴元庸两世都没有交集,但却对他这个人这颇为敬重。 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是a市第一个主张上下城公平教育资源的人。 虞默:“吴校长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是少数真的不歧视我们下城人的上城人。” 曲文窈听着虞默这话有些不由的觉得心酸。 她小时候一直听她的奶奶对自己下城人的妈妈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几次她的爸爸跟老太婆争辩,反而让她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她的妈妈甚至有次被那个牙尖嘴利的老太婆骂到眼圈湿润。 曲文窈记得从那次以后,爸爸带着她们回奶奶家的次数就少了,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上不会来往。 于是逢年过节就变成了曲文窈最讨厌的日子。 那时候她还小,看着妈妈被老太婆骂哭,也只能伸着手吃力给妈妈擦泪。 后来长大了,小兔子变成了大兔子。 也学会了咬人。 一次她又听到老太婆刻薄她的妈妈,直接的就回敬了回去。 欺软怕硬的老太婆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从那以后,甚至连逢年过节曲文窈跟她的妈妈都不用回去了。 而她的爸爸也只是坐坐,不过午饭就回来跟他真正的家人团聚了。 曲文窈觉得她的家里在一天天变好,虞默也一定会的。 她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鼓励道:“虞默,你要相信,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我,我就没有觉得跟虞默同学做朋友有什么问题的啊!” 虞默有稍稍被曲文窈安慰道,她点点头:“我知道。除了你,还有魏籁、冯若宇、周秦,还有李卿卿,她们都不曾歧视过我。就像你说的,会越来越好的。” 曲文窈听着虞默说的这些个人名,精准的捕捉到了她语句里缺失的那个人名。 ——沈疏雨。 可能是出于omega神奇的第六感,曲文窈试探的问道:“那沈疏雨,沈小姐呢?” 虞默听到曲文窈问她沈疏雨,方才还微微张开的唇,逐渐抿在了一起。 她沉默了。 虞默当然是希望沈疏雨也是这万千人中的一员。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去希望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抱有希冀。 但是唯独沈疏雨,她不敢轻易去希望。 阴影挥之不去。 纵然现在她与沈疏雨关系的确在逐渐变好。 这一世的沈疏雨也跟上一世的沈疏雨全然不同。 她甚至还记得,沈疏雨曾对自己说过,她们是朋友。 但虞默还是不敢将自己的心全然放下。 她曾窥见过她与她在一起会走向的悲惨结局。 哪怕时至今日。 她们因为各种事情又一次产生了不同的羁绊。 沈疏雨也依旧是虞默心底那个解不开的死结。 虞默长睫轻垂,轻声回答道:“我对沈疏雨,从来都不会抱有希望。” 夕阳带着它仿佛回光返照般的最后一抹光投射进这个昏暗的病房。 一抹狭长的黑影被毫无掩饰的映射在磨砂玻璃门上。 沈疏雨轻靠在门后,眼瞳轻颤。 明亮的白炽光打在她的脸上,不消寒冷。 她刚才在门外将虞默跟曲文窈的这段对话完完整整的听在了耳中。 第62章 有那么一瞬间,沈疏雨感觉天地都一刹安静了。 医院走廊里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随着喘息带动的微风,飘入她的鼻腔。 那颗沈疏雨从这一世开始就放到虞默手里的心脏,又一次被她用钝刀挑开了不久前才结痂的伤口。 惨白的心口肉上,翻出一丝血迹。 纵然沈疏雨已经习惯了,可她还是会疼。 这时走廊尽头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三个人。 魏籁走在最前面,远远的看到沈疏雨热情的上前跟她打了个招呼:“哎!学委好巧啊,你怎么也来了?” 沈疏雨眼瞳里的情绪被她敛起,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清冷模样:“我来给虞默送笔记。” “你说巧不巧,我们是来给虞默送今天的作业的。”魏籁说着,就一手放在虞默病房的门把上,径直推开了门。 太阳已然落山,病房里没有开灯。 夕阳的余光暗淡的投进屋子里,将几人的影子拉长,融于昏沉的房间里。 魏籁见房间太暗,一进门抬手便打开了灯。 白炽灯唰的在房里亮了起来,将房间照的像白天时一般的明亮。 坐在虞默床边的椅子上的曲文窈不适应的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手里明晃晃的拿着那一小盒子饼干。 沈疏雨就站在魏籁身后,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曲文窈的手上。 她之前见过杨爱媛给虞默送饼干来,用的就是这么一个包装的铁艺盒子,只不过花纹不同罢了。 虞默注意到沈疏雨的目光,做贼心虚的她当即迅速的就把曲文窈手里的饼干盒子拿了过来。 可是再迅速也是个动作,是动作就逃不过人的眼睛。 沈疏雨清清楚楚地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坐坐,怎么你们都来啦?”虞默招呼道。 有的人表面上乐呵呵的让大家赶紧坐下。 实际上抱着饼干盒子的手里满是心虚汗。 “来给你送作业啊,学委也是来给你送笔记的。”魏籁回答着,顺便也替沈疏雨答了。 说话间一道阴影从虞默头顶投下。 虞默微微抬头,沈疏雨已经沉默的走到了自己身边,熟练的把书包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虞默偷觑着沈疏雨的侧脸。 灯光投射在她脸上,她的表情依旧如往日一般清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虞默轻舐了一下嘴唇,小声跟沈疏雨解释道:“如果我说她就吃了你一块饼干,你信吗?” 沈疏雨拿笔记本的手不由的紧了两下。 她眼瞳微微朝虞默那边看去,面容平静的将本子放在虞默桌上,淡淡的回了她一个:“哦。” 虞默抬头看着沈疏雨的侧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瞳。 沈疏雨音调平平,没有感情。 就如同上一世她对自己的每一个漠不关心的回应一样。 这声音像只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但落在虞默的心上,她却觉得像是有人朝自己砸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一般。 虽小但疼。 虞默这个时候才发现,这是沈疏雨这一世第一次对自己流露出像上一世那样冷漠的情感。 而她已经不适应沈疏雨像上一世一样这样冷淡的回应自己了。 虞默的手指微微捏着桌子上的笔记书页,脸上交织着困惑跟低落。 她不明白,沈疏雨这是怎么了? 曲文窈坐在一旁,她静默的看着沈疏雨跟虞默小声的对话,耳边不断传来魏籁喋喋不休话痨一样的声音。 周遭气氛热烈,唯独沈疏雨跟虞默之间气氛奇怪。 “曲文窈你怎么了?”魏籁热火朝天的吐槽着今天物理课发生的事情,一转头就看到了曲文窈在出神。 “啊?”曲文窈回过神来,看着太过热情的魏籁,有些不自在。 曲文窈觉得自己可能也不太能融入接下来的热闹,便借口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上晚自习了了。” 周秦连忙起身:“那我去送送你吧。” 说话间周秦跟曲文窈便离开了,魏籁便搬过凳子坐的里虞默更近了些。 她背对着虞默,靠在了床边的栏杆上,兴致勃勃的重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跟你讲,听说陈艾莓不是主动转学的,而是被劝退不得不说是转学。我真的今天从来都没有见过陈艾莓哭的这么惨……” 纵然魏籁讲的绘声绘色,虞默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沈疏雨就坐在她对面的床上,低头整理着她书包里的东西。 虞默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隐藏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茶梅香气。 这是沈疏雨身上的信息素。 虞默还记得沈疏雨有这么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毛病。 ——她的信息素就像是她不听话的尾巴,总会表达出一些她表面掩盖的很好的情绪。 比如现在,虞默就感受到了沈疏雨信息素里浮动着的躁郁。 虞默偷偷的拿过手机放在两腿之间掩饰着给沈疏雨发去了消息:【你在生气吗?】 虞默刚点击了发送,紧接着沈疏雨那头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这震动贴着沈疏雨的大腿,疯狂又猛烈。 沈疏雨握着包的手猛地一紧。 这可是她设的特别关心提示音。 沈疏雨慌忙的环视了一圈周围,抬头就对上了虞默的视线。 这家伙闪着一双红棕色的瞳子,正安安静静又带着点可怜的看着自己。 沈疏雨怔了一下。 方才还气闷的心瞬间就被从里面迸发的怦然猛地撞开了。 尽管如此,沈疏雨还是在虞默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把视线挪开了。 虞默见自己示好并没有融化沈疏雨的冷漠,心里有些失落。 她低头看着手机,乖乖的等着沈疏雨回自己。 沈疏雨拿出手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暂时取消了这个格外容易暴露的特别关心。 而后她看了一眼虞默的问题,诚实的回答道:【是的,我在生气。】 虞默赶紧解释道:【她真的就吃了一块。】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这个回答,方才疏通了的心口又堵住了。 她皱起眉头,反问道:【你觉得我生气的点,是这里吗?】 她生气的根本就不是曲文窈吃了几块杨爱媛给她的饼干。 她生气的是…… 沈疏雨抬头看向虞默。 只见她低着头,手指来回在屏幕上点。 两人对话框上方的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忽隐忽现。 沈疏雨看着虞默紧蹙的眉头,不由得也跟着她蹙起了眉头。 沈疏雨看着虞默实在是苦恼的表情,突然觉得她可能不会觉得这个点值得去介意生气。 她这样做在虞默眼里是不是有些做作矫情,讨人厌了…… 沈疏雨看着对话框里自己的那句反问,突然有些懊恼。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跟虞默耍脾气性子吗? 虞默本来就不怎么信任自己,刚才还跟别人说了对自己不抱希望。 这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难以捉摸,反复无常,以后也不敢跟自己靠近了呢? 沈疏雨脑子里很是混乱。 懊恼、不甘,甚至还有为自己这般谨小慎微的嗤笑。 虞默迟迟不来消息,沈疏雨也决定不去再为着这件事去为难逼迫虞默。 就暂且把这件事放过去吧。 沈疏雨兀自将手机反扣了过去,略重的叹了一口气。 “哎,学委也发愁吗?”魏籁听到沈疏雨这声叹气,还以为她是跟自己上一句话产生了共情,“我就说吧,选一个能做主唱的人不容易。” 刚才关于陈艾莓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结束,魏籁她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下个月跨年文艺汇演的事情。 魏籁跟冯若宇因为上课看漫画书被常老师逮到。 为了赎回她们的漫画书,魏籁跟冯若宇不得已接下了这次文艺汇演出节目的任务。 最简单的就是组个小乐队上台唱歌。 可是两个人浑水摸鱼还行,跟主唱是一点都沾不着边。 “虞默你要不要试一试?”魏籁托着腮看向虞默,一双眼睛闪的晶亮。 她曾经上课听到过虞默哼唱,真的挺不错的。 一直在思考沈疏雨为什么生气的虞默听到魏籁这么说说愣了一下。 她在上一世做的最多的就是隐藏在黑暗中保护她的雇主,对上台展示自己这种事情有着天然的规避规跟畏惧。 “不了不了,我不行的。”虞默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 灯光她头顶束起的马尾来回摇动,割裂着光,让沈疏雨回忆翻涌。 沈疏雨的脑海里回荡起了虞默的歌声。 以前虞默跟自己只两人在同一个空间的时候,她总会有意无意的哼起几句歌。 虞默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是老酒馆里一杯陈酿的酒。 醇厚悠然,令人回味。 沈疏雨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虞默唱歌了,记忆里她的歌声就像是破旧的老胶片一样。 断断续续。 她突然想假公济私一次,再听听虞默唱的歌。 “试试吧。”沈疏雨对虞默讲道。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在虞默耳边响起。 虽然她依旧声音平淡,但相比刚才对话的生冷,这句话里多了几分柔和。 “就是,学委都发话了,快。”魏籁紧跟着怂恿道。 虞默看着魏籁朝自己递过来的手机,又抬头看向沈疏雨。 四目相对。 沈疏雨眼眉平静,也在回望着自己。 虞默不安的心里升起了几分勇气。 “就唱两句,我也不一定唱好。”虞默接过了魏籁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面这首对她来说有些老的歌词,略微清了一下嗓子。 “他的轻狂留在某一节车厢,地下铁里的风比回忆还重……” 房间里没有伴奏,没有杂音。 虞默的声音干干净净的在三人耳边响起。 还是那熟悉的嗓音,酒酿一般让人听的沉醉。 也许是此时的虞默尚在少年时,声音比二十多岁的她要少那么一点沉郁。 就像是取了一杯沉淀清澈的浊酒,清澈凌冽。 也就是这个时候。 虞默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我和她…… 会不会沈疏雨的生气,不是因为曲文窈吃了自己一块饼干,而是自己让曲文窈吃了她一块饼干! 是自己的擅作主张让她生气了! 虞默心中迸出许多欣然的花苞。 这简直比她解开一道数学竞赛题还要让她感到兴奋。 不过魏籁看起来比虞默还要兴奋。 她整个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的跳了起来。 “虞默!就你了!你来我们二人乐队吧!” 看在魏籁这首歌帮自己解了惑的份上,虞默点了下头:“好吧,勉强答应了。” “yes!”魏籁跟冯若宇如获至宝,在病房里相拥欢呼庆祝起来。 “喂,你们这些个小同学,是不是有点吵啊?你们这样太影响病人休息了,都有人跟我投诉你们了,是不是回去写作业了?”护士小姐姐远远的就听到这间病房里传出哄闹的嬉笑声,开半扇门半侧着身子站在了门口,表情一脸的严肃。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就走。”魏籁立刻老老实实的表达了歉意,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沈疏雨看了眼窗外。 天空已然全黑,成片的灯光在着黑夜的海洋里一盏盏连成线般的亮了起来。 今天晚上沈霖会回来,她得早点回家才行。 虞默心里刚解开了疑惑,她看着沈疏雨的手提起了她的书包像是也要走的样子,赶忙叫住了她:“沈疏雨。” 沈疏雨应声回头看向了虞默:“怎么了?” 虞默轻抿了一下唇,心尖花苞轻颤。 她觉得她现在简直比上次思路错误两次后重新又做了一遍数学题给张文民看还要紧张。 “饼干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应该把给你的东西,擅自分给别人。过几天,过几天我亲自去你家,给你送一盒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 沈疏雨原本都已经不再奢求虞默会知道自己的生气的原因了。 就像是突然冒出的一抹阳光,让她心田里那朵就要枯萎的花重新泛起了生机。 沈疏雨方才还有些寒凉的心瞬间被虞默这句话融化。 她能知道,也能想明白。 她从不去会选择避讳自己的错误。 这才是虞默啊,这就是虞默啊。 自己刚才又在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些什么呢? 沈疏雨眼角落出几分柔和,强装平静的问道:“过几天?” 虞默稍微考虑了一下:“下……下周?等我出院以后?” 沈疏雨眼睛微微一转。 下下周……可就快到圣诞节了。 偏银的眸子在灯光下微微扬起涟漪,将私心偷偷藏了起来。 沈疏雨大着胆子,对虞默提要求道:“圣诞节吧。” 这语气依旧清冷,却完全没有了刚才两人对话的冷淡。 虞默感觉沈疏雨好像又恢复了以往跟自己说话时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不生气了。 虞默心尖的花苞猛然开放。 一朵一朵,一丛一丛。 粉白的连成了一片花海。 虞默不假思索的便点头应允了:“好,那就圣诞节。” 第63章 圆月盈着一捧皎洁,在这冷到所有事物都静止的夜里,将月白如玉的光洒向世界。 夜风习习,被重新修剪过的光秃枝丫无声的摆动着。 石青色的小洋楼安静的亮着暖黄的灯,跟夜幕上高悬的玉盘,遥相呼应。 巨大的落地窗上影影绰绰的映着一抹纤瘦的倩影。 沈疏雨穿着一条白色古典系睡裙倚靠在客厅一侧的贵妃椅上。 轻盈的衣料带着几分慵懒的搭在沈疏雨纤细的小腿上。 奶白色的肌肤,曲线流畅。 微微盈着的一丝肉感不多不少,完美的诠释着少女的稚嫩跟娇养。 她的手里捏着两根棒针,大红色的毛线跟着棒针一上一下。 安静的空间里清脆的响着棒针交碰在一起发出的“哒哒”声。 赵妈从厨房里端了一小碟新鲜的草莓出来,看着沈疏雨仍旧专心致志的织着围巾,走到她身边,劝说道:“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都织了一个多小时了。” 沈疏雨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座钟,这都快要九点了。 而后沈疏雨有看了看自己腿上垂下的还不过她小手臂长的围巾,摇了摇头:“我再织一会儿,我织的太慢了。” “小姐织的已经很不错了,又不是全平针的围巾,这么多花样在这里呢。”赵妈说着就把草莓放到了沈疏雨手边的小茶几上,早知道她就不教沈疏雨这么难的花样了。 “小姐,织这么久眼睛会累的,到时候织错了一行还得拆掉重新来过,不是更浪费时间了吗?” 沈疏雨听赵妈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她轻揉了一下眼睛,“那您帮我看一下我现在织的这些有没有差错吧。” “哎,好。”赵妈格外小心的接过了沈疏雨递来的她织了不到一半的围巾。 她来这个家有十几年了,沈疏雨差不多也是她看着长起来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们家小姐亲手做些什么东西送人呢。 赵妈把沈疏雨的织的围巾放在手里仔细的替她打量着。 虽然说织围巾是个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要想织好还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初学不知道用劲大小,很容易把围巾织的紧绷绷没有美感。 可是沈疏雨这条围巾目前来说却没有这些毛病。 鲜艳的红色围巾上打着三股□□花,走势匀称平整,一点都没有凹凸不平的地方。 一点也不像个初学者。 只是,按照她们家小姐这个织围巾的速度,不应该只有小臂不到的长度啊? 难道…… 赵妈狐疑着朝沈疏雨身边的毛线团子看去。 已经经过一轮编织的毛线弯弯曲曲的盘放在一旁。 果然,她们家小姐把之前织的都拆了。 赵妈抚摸着这柔软细腻的围巾,还不知道她们家小姐这是拆了多少遍才练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能有这么个运气,得到沈疏雨这样用心的对待。 沈疏雨见赵妈看着一出花样久久不挪开,有些担心,“怎么了赵妈,我有哪个地方织错了吗?” 赵妈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答道:“很好,小姐没有织错的地方。” “那就好。”沈疏雨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笑了。 她刚吃掉一颗草莓,晶莹的唇上还染着淡淡的红色。 笑起来,就像一朵寒冬雪地里盛放的玫瑰。 鲜艳欲滴。 安静的客厅里又响起了棒针相碰时发出的“哒哒”声,跟着响起的还有整点响起的钟声。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年底公司里各种事务核查堆积而来,沈霖国内国外奔波,整个月都不怎么在家。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沈疏雨一个人。 她这只囚鸟放肆的在这个笼子自由飞翔。 沈疏雨决定,今天她要织到小臂长度才去睡觉。 她不能在学校里跟李卿卿一样放开胆子织围巾,只能晚上加班加点赶制出来。 还有五天就要圣诞节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沈疏雨看着窗外的静谧,眼睛里浮上几分落寞,紧接着又被坚定的信念驱散。 既然虞默说,她从来都不对自己抱有希望。 那自己就给她期待,给她希望。 把自己的这颗真心化作惊喜,去捧给她。 . 今年的平安夜难得一遇的是在周六,学生党不用上课,欢脱的节日氛围从周一一直延续到周六。 街道上到处都是红绿白三色元素,各个商场的橱窗里都下起了“雪”。 圣诞老师没有阶级意识,赠予了上城区跟下城区同样的热闹。 夜幕即将降临,朦胧的月光在尚未彻底黑下的天空中提前洒下了明亮。 一个穿着黑长的羽绒服,压着一顶黑色针织帽的人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闲庭信步的在沈疏雨家的小区走着。 在一个岔路口前,那人停下了脚步,微微昂起头朝左边有一个上坡的路口看去。 路边的灯光明亮的照在她的脸上,勾勒着她略带英气的驼峰鼻。 虞默如约来到了沈疏雨家所在的小区,来亲自给她送饼干。 她望着上坡尽头处那幢石青色的小洋房。 她还记得沈疏雨的房间在二楼最左侧,有一扇高挑的半圆弧飘窗。 那时候她总会跟着沈疏雨把她送回家,亲眼看到那扇窗户亮起暖黄色的灯光。 沈疏雨亭亭玉立的侧影投在玻璃窗上,如西洋油画一般。 虞默无声的笑了一下,抬脚向上走去。 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幢漂亮的小洋房了。 而此时, 沈疏雨正站在落地窗前,远远的望着道路两旁的灯。 当有人路过的时候影子是首先暴露他们的东西。 终于在沈疏雨的期待中,静谧的房前小路上缓缓的进入一个浑黑的影子。 虞默把自己裹得实在是太严实,连带着她的影子都圆了一圈。 胖胖的面包影子被道路旁的灯光拉长又缩短,在沈疏雨的视线一点点靠近着。 沈疏雨的心跳也随着这影子的靠近逐渐变得快了起来。 她赶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这件长款毛衣裙,对着玻璃鱼缸梳了梳自己的头发。 小金悠闲的摆着尾巴路过,冲着沈疏雨吐了一口泡泡。 “叮咚。”门铃如约响起。 赵妈从会客厅匆忙出来就要去开门,却被沈疏雨叫住了:“我来吧,赵妈。” 赵妈愣了一下,而后又问道:“小姐需要准备茶点吗?” “不用了。”沈疏雨摇摇头,她另有打算。 胡桃木的大门被沈疏雨缓缓从里面拉开,虞默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了沈疏雨的面前。 沈疏雨主动打招呼道:“晚上好。” “昂,晚上好。”虞默对沈疏雨来开门感到有些意外。 “要进来坐坐吗?”沈疏雨倒是自然的问道。 “不用了,我就给来给你饼干的。”虞默说着就把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递给了沈疏雨。 沈疏雨也料到虞默会这么说,接过了袋子,问道:“听说中心广场有平安夜庆祝活动,要不要去看?” 虞默对这种东西不算感兴趣,她觉得现在与其玩乐,不如回家读几页书:“不了,我今天晚上就想读会儿书。” 沈疏雨有些后悔昨天把另一本工具书借给虞默了。 她搭在门把上的手攥紧了几分,又道:“难得过节有这么大的活动,总不能让你出来这么一趟,就为了给我送一盒饼干吧,多不值当。” 虞默有些犹豫了。 算起来重生回来,自己也有很久没有放松的玩一次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中心广场的平安夜活动举行的特别成功,周一上学回来大家都还津津有味的谈论着。 只是她那天在沈疏雨家门口等了她一晚上,没能去成。 “中心广场听说这次引进了新夜市,有不少吃的。上次你请了我,这次我请你。”沈疏雨见虞默有所动摇,又加码道。 想来也是在寒风中走了这么一段路,身上有些冷,虞默还真的想吃点热乎的东西。 既然沈疏雨都说了她请自己,那虞默也就不在拒绝,点头同意了:“好吧。” 今晚的夜色不似平日漆黑,或许是节日的原因,天空都被蒙上了一层金灿的光亮。 沈疏雨家里中心广场不算远,不过几分钟的路,虞默就看到前方了成片的繁华。 各种小摊吃食有序的在原本被商场环绕的空旷广场上摆了起来。 热气蒸腾,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揣入心窝的温暖。 沈疏雨点了一份关东煮,转头就看到身旁虞默脸上跃然的惊喜。 她站到她身边,给她介绍道:“最近bc区联合项目搞得很好,下城区的不少特色都被代入了上城区,也很受大家欢迎。” 虞默欣然,但更多的还是有些忧虑:“也不知道这个口子还能维持多久,能让多少人进来。” “小姑娘,给你小心烫。” 这时候关东煮老板也把沈疏雨的关东煮做好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 “谢谢。”沈疏雨接过关东煮,她看着里面各式各样的小食,对虞默讲道:“只要口子被撑开成一个度,就再也不会再合上了。” 虞默:“里面的人有不少在使绊子想让它合上的吧。” 沈疏雨不否定,但也不肯定。 她看着周围灯光灿烂,只有虞默在因为她们彼此都明白的困境而苦恼。 沈疏雨抿了一下嘴唇,戳了一个虞默的腰,把关东煮递到她面前:“苦大仇深,像个小老太太。”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话,愣了一下。 沈疏雨什么时候学会说过这样吐槽的话了。 虞默觉得新奇又有趣,不觉笑了出来,“好好,今天我们不讨论这些了。” 沈疏雨没有说话,只给了虞默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清冷又带着点小脾气。 虞默感觉平日里沈疏雨带给别人的疏离感已经全然消失。 现在她站在自己身边就仿佛是她的任何一个普通的朋友。 没有了距离感,没有了对她的抗拒。 说话间广场上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狭窄的夜市通道里慢慢的挤满了人。 沈疏雨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像上次在夜市上那样拉住了虞默羽绒服的口袋。 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虞默甚至都感受不到沈疏雨手背的温度。 可是,就当她这样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 虞默的心不知为何,砰砰两下重跳,砸的她一时失神。 “怎么了?”沈疏雨并没有注意到虞默的这个反应,扯了扯站住不走的虞默的口袋。 “啊,我……”虞默回过神来,四处环视了一圈,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我想去滑冰。” 沈疏雨顺着虞默的视线看到了对面商场广告牌子上的简单的三个“滑冰场”大字,欣然应允:“好。” 沈疏雨跟虞默迎着一路的圣诞歌曲,来到了位于商场三楼的滑冰场。 刚一来到三楼,冰场散发的寒冷气息就朝虞默这个毫无准备的人打了过来。 她看着不远处诺大的滑冰场,眼皮跳跳。 虞默这才发现她漏掉了广告牌上的一个细节,极有艺术感的滑冰场三个字下面画着一道锃亮的冰刀。 原来这里是滑冰,而不是滑旱冰。 虞默看着沈疏雨拎出来的两双冰刀鞋,喉咙艰难翻滚了一下。 她可从来没有滑过这样的冰啊。 “怎么了?”沈疏雨把鞋子递给虞默,看她有些愣神,不解的问道。 虞默斟酌着。 如果自己跟沈疏雨说自己会不会滑冰会不会不好,毕竟是自己要来这里滑冰的…… 怎么滑不是滑呢,自己会滑旱冰,换成滑冰还能不会了不成? 就差了一个字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可是s级的alpha,学着点东西那可是轻而易举。 事实证明,一字之差,区别真的大了去了。 当虞默赌上她alpha的尊严踏上溜冰场的那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腿就不属于她了。 冰面比旱冰场地还要滑。 虞默刚一脚迈入这上面,自己脚下的这双鞋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带着她的腿朝前方滑去。 可关键是,她另一只腿还留在外面呢! 因为这么一个很不美好的开端,让虞默对这个冰面有了天然的警戒跟恐惧。 沈疏雨却与虞默相反。 周妍好玩,在东边郊区有一个滑冰场。她拉不来沈霖,就拐着沈疏雨跟她她去她玩些日子。 原本沈疏雨就有芭蕾功底做加持,久而久之,她的滑冰技术都能够的上专业级别的了。 这边沈疏雨轻盈的如蝶一般,在溜冰场滑出去几步。 转头就就发现虞默并没有跟上来。 她茫然的回头看向入口区。 却见到虞默紧抓着场地边缘的栏杆,一点点的靠着臂力滑动脚下的冰刀。 除了腿,虞默的全身都在使劲。 她小脸微红,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脚下的路。 笨拙又可爱。 沈疏雨看着不觉笑了一下,轻轻推动自己脚下的冰鞋,回到了虞默身边,“不会滑?” “……嗯。” 虽然承认很困难,但虞默还是点了头。 沈疏雨自然的向虞默伸出了手:“来,我带你。” 虞默看着沈疏雨朝自己伸来的手,微微心动。 她的手指略微松开紧攥着的栏杆,却又重新攥紧。 虞默心中对沈疏雨的抵触翻涌而至。 她不敢把自己交给沈疏雨。 沈疏雨看得出虞默的顾虑。 在这种让她感到恐惧的环境里,让她把自己全部交给一个曾经上伤害过她的人,很难。 虞默那句“我对沈疏雨,从来都不会抱有希望。”在沈疏雨的耳边响起。 沈疏雨的手坚定的始终朝向虞默,不曾收回。 寒冷的空气侵染着她玉白的指尖,在她的指尖关节上留下一抹微红。 她想要给她希望,给她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给她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虔诚。 “虞默,相信我。”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沈疏雨如是说道。 虞默闻声望向沈疏雨。 她看到,沈疏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偏银色的眸子比她背后巨大窗户玻璃上夜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 一点一点的驱散着虞默心底恐惧的黑暗。 “……好。” 虞默轻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尝试着将自己心中的忐忑压制。 而后,她的手指第二次尝试松开。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伸向自己。 她不去等虞默把手放到自己手里,而是径直的主动拉住了虞默的手。 两只手终于交叠相握在了一起。 手心间的温暖在着寒气逼人的滑冰场里相互交融。 世间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要牵着虞默的手带着她滑冰的沈疏雨,心中生出了无数情愫。 碧绿的藤蔓在沈疏雨那片开满繁花的心田上破土而出。 它们交互相绕在一起,直直的朝着穹顶而去。 在云间开出一朵又一朵粉嫩巨大的花蕾。 “你抓紧了,不要松开。”虞默心有余悸的提醒道。 沈疏雨轻点了一下头:“嗯,相信我。我带你滑一圈,你就不害怕了。” 说着沈疏雨就轻轻抬脚在冰面上滑行起来。 虞默在沈疏雨的身侧,也跟着她滑动了起来。 忐忑跟恐惧交织在虞默的心里,却因为沈疏雨紧攥住自己的手,逐渐不那么害怕了。 虞默尝试着跟着沈疏雨的节奏迈开步子,学着控制脚下的冰刀。 冰面不再那么不受控制。 寒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轻轻的拂过虞默的侧脸。 虞默依旧是握着沈疏雨的手,放松下来的她渐渐的感受到了沈疏雨向自己传递而来的温暖。 以及那发间被清风撩起的淡淡的茶梅香气。 灯光明晃,滑冰场里到处都是人。 唯有沈疏雨是虞默眼中清晰地一点。 她目光淡淡,却也轻柔。 仿佛在享受这场滑冰的旅程。 就在虞默的注视下,沈疏雨似是无意的朝虞默看了过去。 凉风吹得她鼻尖微红。 她眼瞳含笑,白净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朵含蓄内敛的山茶花。 也绽放在了虞默心尖。 . 月夜漆黑,被霓虹灯光照的明亮的商厦玻璃上映着许多飘在空中的小点。 白色的雪花悠悠的在空中飘摇,一片一片的落在了地上。 广场外的行人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晃神的停下了脚步。 “下雪了!” 这时不知道是从那里发出的惊叹,不少人都摘了手套,用自己的掌心去迎接天空中飘下来的纯白。 果然是雪! 所有人都不觉惊叹了一声。 鹅毛一般纷飞的雪花在圣诞颂歌中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沈疏雨跟虞默结束了滑冰,人手捧着一杯暖呼呼的奶茶并肩走了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地一地铺着的雪白。 虞默愣了一下,记忆的齿轮缓缓波动。 她终于想起来,上一世的今天她最遗憾的,也是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平安夜的雪。 平安夜的雪是上天赠予所有人类的礼物。 没有人会拒绝。 金色的灯光照射在黑漆漆的天幕上,雪白缓缓降落在大地。 纯白与金灿交融,真的就像是仙境一般。 虞默忍不住走到空地上,伸出接过了一片摇摇飘落的雪花。 欣赏着这美妙绝伦的雪夜。 而沈疏雨静静地站在虞默身后,看着她与这纯洁融为一体。 纯洁烂漫。 空气变得冷了下来,每一口呼吸都变成了一团白雾。 虞默的鼻尖眼尾也被染上了冷红色。 沈疏雨藏在包里的手蠢蠢欲动。 她深呼吸了一下,迎着自己吐出的白雾径直朝虞默走去。 一阵温暖从虞默的脖间传过。 低头她的脖子里竟然多了一条大红色的围巾。 “圣诞快乐。”沈疏雨微微一笑,对虞默讲道。 没人有知道她现在看着虞默有多忐忑。 虞默稍稍有些愣神。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抹红色,心口抑制不住的突突跳动着。 这是沈疏雨给自己织的吗? 而后虞默抬手摸了摸围巾,又看了看沈疏雨。 花样这么繁杂,应该是她买的吧。 她怎么会亲手给自己织围巾呢? 虞默这么想着,强行把这个猜想不切实际的猜想连带着胸腔不明意味的悸动一通压在了心底。 “谢谢,我很喜欢。”虞默讲道。 就算不是沈疏雨亲手织的,她也很喜欢。 这是沈疏雨第一次送给自己节日礼物。 尽管现在她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妻子了。 “不客气。”沈疏雨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白雪之下,钟楼的时针跟分针正在慢慢的靠近数字十二。 就要零点了,平安夜也要过去了。 世界一片雪做的圣洁。 大家都沉浸在着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中,只有一旁摊位上买苹果的商贩开始发愁了。 过了十二点,平安果就像是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又重新变回了苹果。 “苹果便宜了,二十块钱两个了!” “十五块钱两个,还送贺卡!” …… 虞默被这叫卖声吸引了注意力,“等我一下。” 说着,沈疏雨就看到这虞默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商贩的摊子前。 她看着虞默在摊子前挑挑拣拣,还跟商贩不知道说着什么。 心里有些疑惑跟期待。 她是不是给自己去买平安果去了? 沈疏雨期待的看着虞默,却见她在摊位上拎起了一大兜苹果。 笑容满面的给摊主付了钱。 原来她只是趁着苹果便宜了,去买苹果了。 沈疏雨捧着手里温热的奶茶,长睫轻垂。 小皮鞋咔吱咔吱的踩着地上的雪。 她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 一道阴影挡住了沈疏雨面前的灯光,虞默拎着一大兜苹果回到了她身边。 “沈疏雨。” 虞默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这是要给自己炫耀她花低价买了很多好吃的苹果吗? 沈疏雨丝毫不感兴趣的抬起了头看向虞默。 光影之下, 沈疏雨却看到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被虞默放在手心里,朝自己递来。 “圣诞快乐。” 第64章 平安夜的雪一直下到了圣诞节,将a市包裹在纯白的世界中。 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天,有些房子上尚未扫去的雪白还挂在屋顶上。 白胖胖,软蓬蓬,远远的看着就像新出炉的面包。 新年来临的倒数第三天,a大附属女高中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上午第四节 课打了下课铃,难得灿烂的阳光慢慢在穹顶挪动,投射在还未化完雪迹的楼顶。 一秒的沉寂,融化的雪水还没有落到地上,学生们就三两成群的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教学楼这边热热闹闹的,小礼堂那边也是人声喧哗。 这次元旦联欢晚会社团部作为主要负责社团起着绝对的统筹兼顾作用。 而作为社团部的部长,沈疏雨从这周一开始就特别的忙。 忙着规划人手,忙着敲定节目单,忙着布置会场。 现在沈疏雨又在忙着统筹最后一次彩排。 舞台上有序的按节目单预演着节目,轰隆的音乐从舞台两侧的音响喇叭里传出。 越是靠近,就越觉得连带着地都在跟着颤动。 沈疏雨刚刚处理完了最后一件事情,终于得空从后台走到了观众席。 之前的几次彩排沈疏雨都有在台下观看虞默她们的表演。 这一次,沈疏雨也不想错过。 观众席灯光昏暗,沈疏雨半低着身子在不算很靠前的地方随手找了一个空位。 沈疏雨在座位上坐下,柔软的海绵轻托着她的身子。 奔波了一上午的双腿慢慢的释放着酸涩疲累。 沈疏雨长舒了一口气,享受着她这难得的一分钟偷闲。 这时沈疏雨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赵茗伊发过一张座位表:【疏雨,这个座位布置是谁做的,不太行啊,你看这老师怎么都做到这里来了?】 沈疏雨放下了手里刚拧开的水,点开了赵茗伊发来的座位表。 单是她打眼一看座位表就有很大的问题,这要是用在明天下午的联欢会上岂不是要出大错。 沈疏雨皱了下眉头,【这不是我昨天跟她们敲定的那张,她们应该是发错了。】 赵茗伊看到沈疏雨的消息,不满的抿了一下嘴:【我就觉得你做事不可能这么不仔细。你跟我说是哪个小孩,我去找她说,这工作太不严谨了,怎么能这样。】 沈疏雨单是读赵茗伊发来的文字,就知道她是生气了。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昨天自己跟那个小姑娘敲定座位表后,本就考虑到她们刚进入学生会跟她们再三在群里叮嘱过了,她们也信誓旦旦的跟自己保证不会出错。 结果还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就算这次赵茗伊不替自己去找那个小孩,沈疏雨也会去问责。 沈疏雨:【秘书处的小孩,你找陈令仪,她知道。】 【好,我去找她。】赵茗伊不再跟沈疏雨多说,马不停蹄的给陈令仪打去了电话。 只是这次沈疏雨在冷漠交代清楚后,却看着跟赵茗伊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没有退出。 赵茗伊的语气好像很是生气。 她脾气爆,生气起来说话也难听。 这小孩今天怕是会被骂哭了。 沈疏雨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斟酌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打下了一行字:【学姐,她们也是第一次做事,不要太过苛责。】 而后,沈疏雨的手指却在发送键跟输入框上徘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于心不忍。 本来就是那小孩最错的事情,被斥责一顿也是无可厚非的。 “滋滋——”一声像是要划破人耳膜的电音突然从舞台左侧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沈疏雨整个人被这道声音吓得抖了一下。 手指一点,把那条自己在犹豫的消息发了出去。 沈疏雨看着那条自己点击发出去的消息,懊恼逐渐被舒然所替代。 方才纠结在她心头的犹豫骤然消失。 从来都是对手下严格甚至有些漠然的她第一次替别人求了情。 那颗麻痹冷漠跳动着的心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正逐渐解冻苏醒。 “喂喂,听得到吗?”魏籁的声音接着一阵杂音从音响喇叭里传了出来。 沈疏雨闻声抬起了头,虞默已经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还在调试的聚光灯啪的一下打在虞默的身上。 她伸手调试着面前的麦克风,一对修长的腿跟话筒架子一般笔直。 现在的她脸上已经没了前几次彩排时的生涩感,反而带着一股子随性的劲儿。 灯光调试好,舞台再次亮了起来。 魏籁架着一把贝斯,在前奏音中极具动感的拨动了她的弦。 冯若宇的架子鼓随之响起。 一段极其炫技的架子鼓跟电吉他扫弦后,虞默踩着音乐的节拍,将话筒架上的话筒拔了下来。 她一手撑着架子,一手握着话筒,跟着乐声极其享受到开口唱到:“ourst day in the ……” 虞默得天独厚的磁性嗓音跟着吉他的电音带着刺穿耳膜的势头点燃了这个有些繁忙混乱的场子。 这是沈疏雨第一次听到虞默她们彩排这首歌。 重复单调的英文歌词夹在热情激烈的乐声中本应该有些违和感。 但它却在虞默诠释中跟电吉他还有略带随意的鼓声相互交融在了一起。 慵懒又热情。 随性又专注。 虞默这首歌选的极其贴合明天跨年的氛围,轻松地就将场子里的人调动了起来。 不少学生会的同学都驻足停下听着虞默的歌声。 台下的人越来越多,虞默不觉有些紧张。 她的目光有些慌张的扫着台下,企图回避他人的注视。 却在一瞬间,看到了坐在台下的沈疏雨。 虞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漆黑的观众席里看到沈疏雨的。 只是在她与她四目交视的那一刻。 她的目光就停在了沈疏雨的身上。 沈疏雨端坐于黑暗之中,台上反射下的微弱灯光将她包裹。 漆黑如墨的长发下是她被钝光柔和的五官。 绯红的唇微微张合。 虞默看着她的嘴型,仿佛是跟唱自己的这首歌一般。 沈疏雨远远的望着台上的虞默,对她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而后她用嘴型告诉她:“不要怕。” 兴许这就是虞默勇气的来源。 虞默紧攥着话筒架的手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将周围所有驻足的人都打上了虚化。 视线里只留下了沈疏雨一个人。 魏籁的即兴间奏过去,虞默攥着手里的话筒,声音又重新轻快明媚起来,“ourst day!ourst day!ourst day!” 沈疏雨放在膝盖上交叠着手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从刚才就听出来虞默气息的不稳,料想是周围的人带给了她紧张感,也就不掩藏直直的看向了虞默。 虞默能跟沈疏雨对视,不是巧合。 而是沈疏雨从刚开一感觉到虞默的不对劲就在找机会与她交视的必然。 就在沈疏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的手机却响了,【部长,后台出了点问题,您能赶紧过来一趟吗?】 沈疏雨朝舞台上望了一眼,虞默已经从刚才的紧张中调整好了状态,转入了第二首歌。 她有点想当做没有看到这条消息,听完虞默这首歌。 可是手机那头的人等不及沈疏雨犹豫,径直打过了电话来。 这下沉疏雨不得不离开了。 她带上了耳机,接听了电话。 弓着身子不被虞默注意到的悄悄的离开了观众席。 . 一场彩排终于结束,虞默随手解开了自己衬衫衣领上方的第一颗口子。 一边放着话筒一边朝观众席看去。 可是沈疏雨原本坐着的那处位置已经空荡荡。 虞默的心不觉得也跟着落空了一下。 “走吧,看什么呢?”魏籁拍了拍虞默的肩膀,挽过了她的胳膊。 “没什么。”虞默摇摇头把视线收回,跟着魏籁下了台。 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 虞默看着自己放在休息处的纸袋,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对她有所期待。 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虞默心里这么想着,可她的手却出卖了她。 五根手指不甘心的收紧,被攥紧了的纸袋发出“沙沙”的痛喊。 翻折下的袋子里露出一块红色,柔软的布料上面绽放着点点的白色小雏菊。 这里面装着的是虞默分化那天沈疏雨为了找她淋湿换下来的衣服。 虞默当时怕自己洗不干净,特意找了家要预约的专业干洗店给她洗干净。 前几天虞默刚拿回了这衣服,想着今天交给沈疏雨,她自己大晚上的又特意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重新熨烫了一遍。 虞默看着那抹红色,心里有些烦躁。 甚至觉得这袋子都有些碍眼。 她掏出了手机,给沈疏雨发去了消息:【你在哪里,上次你在医院换下来的衣服洗好了,我拿给你,还是你来拿?】 没等多久虞默就得到了沈疏雨的回答:【我正要去一楼大厅,我们在那里见面吧。】 虞默看着沈疏雨的回答突然体会不出她的语气。 不是公式化的冷淡语气,但虞默也不想给她赋予太多温柔的态度。 她怕又是一场空。 虞默的手指敲击着屏幕,语气冷冷淡淡的:【嗯。】 彩排还在继续,从二楼走下来,隐隐的还能听到里面如雷音般的音乐声。 虞默提着纸袋在回字形的走廊里大步流星的朝一楼大厅走去。 就在这时,虞默忽的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的味道。 她只觉得这味道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寒风穿过走廊窗户玻璃,冷冰冰的又将这股味道还不等虞默分辨便打压了下去。 虞默想着要给沈疏雨送衣服,也没多想继续朝前走着。 而这味道就像是故意要牵绊住虞默的步伐一样。 当她路过前方标着omega标志的厕所间时,一阵过堂风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虞默又闻到了那股特别的味道。 这次的味道甚至变得比刚才更浓郁了几分。 虞默只觉熟悉。 熟悉到她快要克制不住自己。 虞默的眼瞳瞬间放大。 如果是她跟沈疏雨有什么连自己都无法斩断的羁绊,那就是她们两个之间契合度极高的信息素。 虞默的脚直接定在了omega卫生间的门口。 干净整洁的卫生间里盘踞着浓郁的茶梅信息素的味道。 她警惕又小心的朝卫生间里侧的隔间里走去。 炽白的灯光下, 沈疏雨无力的瘫坐在白瓷砖地上。 裙下弯曲的膝盖上印着一层异样的红。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额间一层密密的汗,打的她格外狼狈。 虞默的视线下方。 一管浓醇的白色液体针剂滚到了她的脚下。 第65章 正午灿烂的阳光衬着外面的雪景,格外明亮。 卫生间窗玻璃投射的光方方正正的将这管试剂框在金色中。 虞默看到玻璃试剂管上刻着一行小巧的英文。 学术的英文单词虞默看不懂,但她认得这个试剂。 是沈疏雨常用的一款omega抑制剂。 空气中弥漫的茶梅香气似有若无撩拨的着虞默。 沈疏雨双眼迷离,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在这寒冷的空间里形成一抹炽热的薄雾。 她竟然进入发热期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么严重?”虞默探身,利落的拾起了地上的抑制剂,抬脚朝沈疏雨走去。 “我忘了。”沈疏雨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有些喑哑的吃力。 沈疏雨是知道最近自己发热期到了。 但是她今天太忙了,午饭都没有吃几口,连带着中午该注射的抑制剂都忘了。 方才沈疏雨走进厕所隔间的时候,一直被她忽略的发热期在她体内开始翻搅暴动。 沈疏雨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正想要掏出随身带着的抑制剂。 微微敞开的卫生间窗户里溜进来一股冬日里刺骨的寒风。 而此刻沈疏雨的身体却像是一弯沸腾的水。 冷与热在她的肌肤上交替游走。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她紧攥着隔间门板的手止不住的抖。 忽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从她体内迸发而出。 撞得她一下腿软,直接从隔间的台阶上狼狈的跌坐了下去。 而她手里那管救命的抑制剂就这样远远的滚到了门口。 沈疏雨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是刚才那一跌,却跌的她浑身都在疼。 使不上力气的双腿只能无力的贴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上。 空寂的卫生间里只剩下沉疏雨沉重的喘息声。 沈疏雨突然有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而这时候。 虞默像班里同学口中常提到的盖世英雄一样。 披着光,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来。” 虞默蹲到了沈疏雨身边,毫不费力的将她揽着靠在里她身上。 茶梅味道也萦绕在了虞默的周身。 透明的玻璃杯中放着几块蓝白相间的海盐焦糖味的糖块。 浓重的茶香带着青涩的梅子一通倒进了杯子中。 银色的长柄汤匙轻轻搅拌。 糖块撞得杯壁,叮当作响。 虞默的心跳突突的异常跳动起来。 她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握着抑制剂的手微微凸起几条格外明显的青筋。 虞默伸手替沈疏雨挽起了衣袖。 沈疏雨本来就瘦,就算是冬日里穿的衣服都比较厚,衣袖还是被虞默轻而易举的撩了起来。 而后虞默熟练的打开抑制剂的针头。 她不是第一次使用沈疏雨的这款抑制剂,上一世她作为沈疏雨的贴身保镖,经常帮她准备抑制剂。 虞默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弹了几下针剂,排干净里面的空气。 她的食指跟中指架着针管,拇指轻推。 一滴晶莹饱满的纯白色液体从针头滴了出来。 沈疏雨靠在虞默肩头,她雾气蒸腾的眼睛一直贪慕的望着虞默专注的侧脸。 虞默的脸颊白嫩温软,像雪媚娘团子一般可口。 沈疏雨嘴唇被她舔舐的晶莹,泛着颓靡的光。 欲望在她的大脑里怂恿叫嚣。 拥抱她,亲吻她,让她标记你。 沈疏雨的理智及时拉紧了她的缰绳,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底就要挣脱而出的欲望。 不行,不行…… 你不能这样做,她会生气的…… 沈疏雨在泥沼中挣扎,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沟壑遍野。 就在这时,沈疏雨觉得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一点点逐渐被注射入她体内的清凉。 心头的焦灼逐渐被蚕食消散。 脑中的欲望被理智彻底勒住。 沈疏雨还在跟体内欲望挣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沟壑褪去后是雪白如脂的平原。 “好了,没事儿了。” 感受到自己周身茶梅香气的褪去,虞默安抚着沈疏雨,也安抚着一直在跟自己内心谷欠望做博弈的自己。 “嗯……” 沈疏雨在虞默的怀里靠着,羸弱无力的点了一下头。 她的手指微动,感受着逝去的力气一点点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身体。 “怎么这么大意,忘了发热期这么重要的事情?”虞默问道,声音却并无苛责。 “太忙了。”沈疏雨的声音听着像是恢复了几分力气。 “以后发热期就定个时钟,一天三次,时刻提醒着。”虞默一边帮沈疏雨整理衣袖,一边叮嘱道,“或者跟李卿卿说一声,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多一个人帮你记着,就少一分今天的危险。” 沈疏雨乖乖的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沈疏雨的记忆里,无论是这一世或者上一世,虞默很少会这样有些啰嗦的叮嘱自己。 应该说,虞默很早以前曾经这样费心叮嘱过自己一次,却得到了自己一句好吵。 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样了。 或者说之后很多时候,虞默都是不说,只做。 沈疏雨自己也不知道很多时候公司里的一些小细节究竟是她的秘书做的还是虞默做的。 上一世的她从不去探究这些事情,觉得浪费时间。 “虞默。”沈疏雨微微探过手去,扯了一下虞默的袖口。 “怎么了?”虞默淡淡的低下头看向了沈疏雨。 她目光淡淡,带着点疑惑。 沈疏雨突然好想跟虞默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怎么能说呢? 沈疏雨的嘴唇微微颤了几下,将那声会暴露自己的“对不起”吞了下去。 而后她手指轻轻勾着虞默袖口的金属扣子,长睫微垂,语气淡淡,“你好啰嗦啊。” 虞默张口就要反驳,沈疏雨稍稍抬起了头,“不如以后我发热期也跟你说一声,你也帮我记着?” “有李卿卿帮你记着,还要我干什么?”虞默反问着,语义里都是婉拒的意思。 哪有alpha帮omega记发热期的,她们又不是情侣。 “因为我需要你啊。”沈疏雨答得堂而皇之,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把以前忽视的一点点捡回来。 可能是发热期刚过去,还没有全部恢复力气。 沈疏雨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 就像是一朵淡粉色的草莓味棉花糖。 虞默的整颗心都要陷进去了。 更何况,虞默还看到沈疏雨的眼角眉梢还晕染着一层没有褪去的浅红色。 她正安静却又楚楚的望着自己。 刚褪去发热期的身体微微蜷缩的靠在自己身上。 羸弱如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她好想真的需要自己。 虞默在沈疏雨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过沈疏雨说她需要自己。 亦或是她在行为上表示一丁点她需要自己。 “好……好吧。”虞默从自己的喉咙里犹豫着吐出了这两个字。 沈疏雨脸上跃然而上的一抹喜悦。 虞默却又紧接着补充道:“但我不一定记得住。我想起来就会提醒你,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有就够了,怎么还会苛求更多呢? 沈疏雨点点头。 头顶几缕翘起发丝,一下有一下没有的骚扰着虞默的下巴。 带给她心上一片酥麻。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来电的震动。 沈疏雨从左边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喂,学姐。” “张老师她们班的节目出了点问题,你过来看一下怎么办,是撤掉还是改一下。”赵茗伊在电话那头讲道。 “好,我这就过去。”沈疏雨点点头,扣掉了电话。 “我得走了。”沈疏雨勉强的撑着隔间门板站起身子。 虞默看着她这样吃力,不禁劝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沈疏雨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点隐晦的期待,轻声对虞默讲道:“只有今天都安排好了,明天才能抽出空来看你的节目。”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么说微微一怔。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反应,又解释道:“本来以为彩排的时候就能看一遍你完整的节目了,结果彩排了这么多遍,我总是差一点,从来没有看全过一次。” 沈疏雨说罢便苦笑了一下。 就像自己跟虞默,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所谓的拨开云雾见月明不过如此吧。 虞默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在后台休息处那一大段想入非非的自我嘲讽有些可笑了。 她不是沈疏雨。 却又是沈疏雨。 “呶。”虞默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沈疏雨,表示道:“那说好了,明天一定要来看我的表演。” 沈疏雨回望向虞默。 午间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干净的脸上,明媚的融化了她们两人之间的隔阂。 沈疏雨心中怦然。 她怎么样没想到,自己的坦然会换来虞默给自己这样的回应。 她接过虞默递来的袋子,笃定的点了下头,“好。” . a大附属女高的元旦晚会定在放假前一天的下午。 刚过中午一点各班就开始组织排队,有序的进入大礼堂,将里面所有的位置都填满。 按照既定的时间跟流程,元旦联欢晚会在主持人的第一声介绍下,开始了。 欢歌热舞,相声小品。 每个班的节目都在一边边的排练后将最完美的效果呈现在了舞台上。 随着一片掌声的响起,虞默、魏籁、冯若宇三人站在了舞台上。 也是这个时候全神贯注的李卿卿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戳自己。 她抬头一看。 昏暗的灯光下,白皙的小脸上绽放出了隐秘的惊喜之花。 “你终于来了!你不是说你可能来不了吗?” 沈疏雨扳了扳李卿卿横在狭窄过道的长腿,坐到了她给自己留的位置上,淡淡的答道:“我说我闹肚子。” “噗,你也有撒谎的一天。”李卿卿吐槽着,给沈疏雨往手里塞了一个特制应援棒。 “你还真有心。”沈疏雨看着自己手里这个小鱼形状的应援棒,对李卿卿十分赞赏。 李卿卿得意的跟沈疏雨弹了一下舌。 紧接着电吉他穿过音响,将它极具动感的电音传遍了整个礼堂。 虞默的声音在这调试好的上等设备下简直比沈疏雨任何一次彩排听到的还要富有感染力。 她磁性的声音在乐声鼓声欢脱的穿行,送达至每一个听众的耳中。 一首《ourst day》将观众席彻底点燃。 随着电吉他声的落下,此起彼伏的安可声音响彻了礼堂。 沈疏雨看到有好几位老师都跟着一起挥舞起了荧光棒。 虞默被这气氛深深的感染到了,她拿着话筒语气放肆的问道:“那你们想听什么?” 喊各种歌名的人都有。 听过的没听过,新歌老歌,千奇百怪。 虞默有些为难的捋了一下头发。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唱什么了。 这个时候,虞默远远的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大喊声。 李卿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着手里的小鱼形状的荧光棒,高声放肆的冲舞台上喊道:st dance!” 听到这首歌名,虞默眼中先是一惊。 而后蓦地笑了。 虞默朝合自己心意的李卿卿那边看去,视线里却瞧见了坐在李卿卿身旁的沈疏雨。 昏暗的灯光下,她端坐在茫茫如海的观众席中。 冷白的肌肤像是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昙花。 沈疏雨果真如昨天跟自己约定的那样来到了观众席,来看自己的表演。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降临的满足感瞬间填满了虞默的心腔。 黑暗中,虞默将话筒缓缓放到嘴边,对着台下所有的观众问道:“想st dance吗?” 第66章 虞默的声音明亮,掀起了这个礼堂里的第二波高|潮。 尽管观众席里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首已经很老的歌,此起彼伏的“要”像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朝虞默打来。 沈疏雨的手机里却响起了消息:【部长,没有安排这个环节怎么办?我们还没有找st dance的伴奏音轨。】 舞台跟观众席都沸腾了,后台各部负责人却也炸了。 沈疏雨遥遥看着在舞台上将魏籁的电吉他背到自己身上的虞默,回道:【节目顺序顺延,一首歌不会耽误太久。没有伴奏音轨也没问题,舞台灯光熄灭,只留虞默身上一道。】 就在沈疏雨发出这条消息后,音响里也响起了柔和的电吉他扫弦的声音。 随之舞台上的灯也按沈疏雨的安排悉数灭掉。 观众席突然一片寂静,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虞默也是。 虞默的视线里都是黑的,她的心不安的陡然跳动着。 观众席上的荧光棒如星海般浮动。 黑暗中虞默想起了在观众席见到的沈疏雨。 而后她的手轻轻扶了一下话筒,缓缓的气声从音响中传出。 继而吉他弦被轻轻拨动发出的声音在着漆黑的舞台上响了起来。 虞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她相信,有沈疏雨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盲目的,不知缘由的。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单调的吉他弦音中虞默的声音悠悠的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歌曲的开头几句就将刚才两首比较符合节日氛围的欢快曲调压了下来。 礼堂的周围都是昏暗,虞默的声音像是漂浮在星海黑暗中空灵的神鸟。 她挥舞着她白金色的翅膀,给这星海洒下灿烂。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听虞默这一段近乎无伴奏的清唱。 “啪”的一下,圆光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在虞默唱完第一段的时候从天而降打在了虞默身上。 金灿将她笼罩其中,她就是这个礼堂里唯一个的光。 台下掌声如雷动,大家都被这备有设计感的舞台惊艳到了。 虞默更是感到惊喜,她的手指在吉他弦上跃动。 吉他的电音以一个极其绚烂的节奏滑向了观众席。 “你给的爱,无助的等待。 是否我一个人走,想爱你听见你的挽留。 春风秋雨,飘飘落落,只为寂寞。” 李卿卿激动的同观众席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跟着虞默的歌声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虞默的声音之外,李卿卿却听到了一段能跟得上虞默这首歌的声音。 这声音轻轻冷冷,跟虞默带着些炽热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两个极差。 可它们相遇在李卿卿的耳朵里,却又让她觉得是那样的相配。 李卿卿微微偏头,看向了沈疏雨。 她挥舞着手里的橙色小鱼,浅樱色的唇轻轻张启。 千万人中,只有沈疏雨能跟着虞默唱这首她改过调st dance。 她改过调的歌,只有她会唱。 李卿卿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眼眶一阵湿润。 这可是她们曾经在一起过永不可磨灭的证据啊。 这首歌一点一点的被虞默推上了高潮。 她充满磁性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你给的爱,无助的等待。 你给的爱,甜美的……” 沈疏雨的心却像是被虞默攥在手里一样。 她遥遥远望着舞台上的虞默,却觉得她也看向了自己这边。 吉他声音戛然而止。 虞默静静注视着那个有显眼的小鱼儿应援棒的方向。 她绯红色的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伤害。” 很久很久以前虞默也在沈疏雨的耳边轻吟着这首歌。 最后的结尾却不是这一声无奈。 而是饱含爱意的甜蜜。 那时的虞默以为她只要把她拥在怀里,就是永恒。 哪怕是伤害,也是是甜蜜。 可现在才知道。 沈疏雨曾带给自己的虚幻爱意。 哪怕再甜蜜,也是伤害。 周围一片寂静,话筒里传出一声虞默似是无意的喘息声。 沈疏雨的心脏骤然被虞默松开,却又觉得无比的怅然。 “安可!安可!” 一首歌还不够,台下又喊起了安可。 虞默可不敢再这么放肆下去,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没有下一首啦,在这里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虞默说着就对着舞台下方的观众席深深的鞠了一躬。 又是一片欢呼声海。 虞默在着声浪中抬起头,却注意到了视线左侧两个一直挥舞的小鱼灯牌。 李卿卿动如疯兔一般疯狂对着虞默欢呼着。 而她牵着的那只跟她一起疯狂欢呼的手腕。 是沈疏雨的。 . 今晚的月色不错。 虽然十五已经过去,略微缺了一角的月亮依旧明亮。 这次沈疏雨主办的联欢晚会非常成功,校园论坛里对今晚的节目津津乐道的讨论着。 尤其是虞默一连唱的三首歌。 珍贵的现场视频在论坛里疯传,虞默这个本有在学校里小有名气的alpha瞬间被所有人都认识到了。 运动会三千米冠军,跳远记录保持者。 演唱会最佳表演。 更是高二级部年级前十。 不少omega们这才发现原来在她们学校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宝藏。 纵然虞默的身上还挂着下城人的标签。 但榆树下最近发展如日中天,不难保证会不会有朝一日跃入上城区的黄金席位。 联欢会结束后,虞默她们小乐队的休息室门口就有几个不停徘徊的女生。 她们站在门前,伸着手想敲门,又在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像是蜗牛一样缩了回去。 “哎,你行不行啊。” “我不敢,你陪我一起。” “我也有点不敢。” …… “那咱明年见了。”魏籁的声音从休息室里传出来。 几个女生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要出来了,魏籁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八目相对,很是尴尬。 魏籁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寂:“你们,找谁?” “我我们想找虞,虞默。”一个相对高挑的女生大着胆子讲道。 “虞默?”魏籁说着就朝休息室唯一剩下的冯若宇看去。 两人相视一笑,道“她早走了。” 早在着三个女生来敲虞默她们休息门之前,就已经来过不少人了。 虞默不擅长应对这场面,在把她们送来的礼物卡片都推辞掉后,就赶忙收拾东西后就走后台的小偏门溜走了。 虞默之前只是彩排的时候见过几个学生会的人走这个门。 她自己也是第一次走这个小偏门。 小偏门后是一个狭长而漆黑的走廊。 弯弯绕绕让虞默失去了她的方向感,她甚至不知道小偏门外是通向学校的哪里。 几分沉寂之后,羸弱的亮光隐约的在虞默视线前方亮了起来。 虞默加快了步伐朝着光亮的前方走去。 新鲜的风涌进,虞默走到了门口。 繁星点点缀于夜幕,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原来小偏门的尽头是礼堂后花园的梅林。 白雪绵绵,腊梅带着它独有的金黄色丛丛绒绒,小巧又精致的傲然开放。 而就在虞默的视线里,一个孤寂的少女正站在一株腊梅树下,轻折下一株花枝。 腊梅轻颤,几片金黄落在她漆黑如墨的长发下。 梅花点点,她亦美丽。 沈疏雨像是注意到有人来了,微微侧视看向一旁。 小偏门门口的灯光点亮了虞默背后甬道的漆黑。 她站在她的视线里,自带光芒。 扑通。 扑通。 是两颗不同节奏的心脏,同样惴惴跃动的声音。 “虞默?”沈疏雨有点紧张的眨了两下眼睛。 她什么时候来了,她来了多久了。 从自己折梅她就在看了吗? “好巧啊,你也在这里。”虞默也回过神来,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 “是啊。”沈疏雨轻点了一下头。 “一起走要吗?”虞默胡乱的抄着口袋,还没反应过来的大脑有些语无伦次。 “好。”沈疏雨紧攥着手里的梅枝,欣然应允。 月光毫无保留的将它的皎洁浇淋在并肩走在校园里的两个少女身上。 幽静的冬夜里,一旁的松柏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 “今天你的演出很完美。”沈疏雨讲道。 虞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讲道:“我看到你了,就在李卿卿身边。” “嗯,她还定做了你们小乐队的应援棒。”沈疏雨说着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把刚才李卿卿分享给自己的照片找了出来。 “你看。”沈疏雨微微把手机朝虞默递了过去。 虞默微微凑过半张脸来。 沈疏雨的心跳慢慢的越跳越快。 淡淡的海盐焦糖的味道融在着寒冷的夜风中。 虞默跟沈疏雨靠的极近,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交互。 沈疏雨端着手机给虞默看,眼睛却一点点的偷觑着近在咫尺的虞默的侧脸。 舞台的妆容她还没有卸掉。 微微上挑的眼线,柔美又不失飒爽的眉峰。 还有她眼尾坠着的随意又画龙点睛般扫在上面的晶亮金粉,在腊梅花枝下影影绰绰。 梅香萦绕。 沈疏雨望着失神。 她喉咙翻滚,一点点不受控制的朝她靠近着。 “真不错,赶明儿我去找李卿卿要一份,自己也留个纪念。”虞默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朗然在沈疏雨耳边响起。 她全无防备,丝毫没有意识到沈疏雨的靠近。 沈疏雨带着点不被注意的慌张将自己好不容易跟虞默缩近的距离又拉开。 她收起自己心底朝虞默张开的谷欠望,强装着淡定,道:“嗯,好。” 学校门口,灯光如昼。 沈疏雨家的那辆漆黑的奥迪已经安静的停在街道旁。 纵然低调,虞默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了它。 “好了,你家里来接了。”虞默讲着,把沈疏雨送到了她家车前,“明年见了。” “明年见。”沈疏雨点点头,依依有些不舍的对虞默挥挥手。 虞默转身离开,车子却没有着急启动。 沈疏雨一如往昔的目送着车窗玻璃外虞默逐渐远去的背影。 黑暗铺满了通往下城区的路。 尽管有昏黄灯光照亮,沈疏雨还是很快就寻不到虞默的背影了。 今天的公交车来的很快,虞默刚一站定没多久为了迎接新年被擦得崭新锃亮的公交车就缓缓驶入了站台。 虞默利落的刷上卡,在人并不算多的车箱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在夜幕下的柏油马路上飞驰,窗户上一片星光闪烁。 虞默被吸引着偏头看向车窗外的霓虹。 灯光变化间,她的视线里浮现出了刚才在观众席高举着小鱼应援棒的沈疏雨。 虞默的耳边响起了刚才自己唱过的那句:“突然之间,浪漫无法释怀。” 她看着在自己的视线里难得一见放肆的欢呼的沈疏雨,记忆闪回。 在今年春天那场运动会赛道旁,沈疏雨也是这样为自己欢呼呐喊。 少女清冷的脸上绽放着罕见又放肆的笑意。 虞默望着车窗玻璃不断后退又闪现的灯光有些失神。 自己到底要不要对这个沈疏雨赋予希望呢? 第67章 今年的冬格外有韵味,年前年后的两场大雪,将整个a市人笼罩在雪白中。 年前沾着红色爆竹皮的雪还没有化完,临近元宵节就又下了一场大雪。 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肥嘟嘟的麻雀从枯干的树枝上扑闪着翅膀飞起,震落一片雪花。 夜幕逐渐降临,白雪遁入黑暗,被城市的霓虹打上一层亮晶晶的光芒。 a区顶级酒店潘狄亚酒店中心区那幢名为银月的宴会厅灯火辉煌。 各种价值不菲的高档车缓慢行驶而来。 波光粼粼的喷泉因为或炽白或金黄的车灯,在夜空下散发出变化的光芒。 二楼东侧的一间休息室的玻璃窗上,投映着一个隐约模糊的窈窕身影。 沈疏雨穿着一条白色礼裙缓缓从里间走了出来。 一字肩上缀着无数细小的白色花朵随之摇曳。 两捧雪白在花瓣交织中微露,若隐若现。 沈疏雨身下的裙摆不算太大,绸缎堆砌,褶皱自然。 怦然被裙撑微微撑开的裙摆随着她的移动温柔的散发着柔白的光。 随后一抹束腰将裙摆在腰际收束,将温柔赋予了优雅。 “沈小姐真的很是适合这件衣服呢。”外面客厅等待的妆造对沈疏雨这一身连连称赞。 沈疏雨身形纤细,曲线流畅,任何裙子穿在身上都能很好的诠释出其中味道。 “这一站上去,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谁才是这场生日宴会的主角了。”妆造一边讲着,一边帮沈疏雨整理着裙边。 沈疏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表情淡淡,没有一丝表示欣喜期待的笑意。 今天的确是她的十七岁生日不假,可是楼下大厅里那些带着虚假的面具的宾客也是真的存在的。 更何况…… 沈疏雨微微低头看着手机上她跟虞默的对话框。 【[鱼]:生日快乐,生日会上玩的开心。】 沈疏雨看着“生日会”三个字不觉刺眼。 这是她的生日会,却没有办法由她自己做主。 沈霖早在一个月前就替她把这一切都计划好了。 请谁,不请谁。 在哪里办,酒席还是自助。 统统都由她一手操办。 沈疏雨手里握着的那一丁点权利就像缕飘渺的烟。 她的确可以执拗的邀请虞默她们来,但是邀请来了又怎样。 这诺大的生日会不要说她们了,就连自己都不是那么认识在场的所有人。 对沈霖来说这先是一场交际酒会,而后才是沈疏雨的生日会。 重在为她的女儿介绍跟拓展人脉,而非为她的女儿庆祝诞辰。 与其自己把虞默她们邀请来后,自己又不得已把她们冷落在一旁。 倒不如直接不做。 沈疏雨不想为了一己私欲,让虞默难堪不在自在。 沈疏雨抿了一下唇,眼睛里闪着几分无奈,半开玩笑的回道:【没有收到你的礼物,有一点点不开心。[敲打][敲打]】 虞默裹着她的厚棉服,正抄着口袋走在寒风四起的大街上。 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动,她掏出了手机,看着沈疏雨这句仿佛带着点小性子的消息,轻笑了一声:【这么不开心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今天还没有过去呢。】 “好了吗?” 这时房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霖穿着一条黑色抹胸鱼尾礼裙,优雅利落的走了进来。 她长发低盘在脑后,缀以银色珠宝,内敛大气。 “好了,夫人。”妆造点点头,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见沈霖过来了,沈疏雨连消息都没来得及看,就忙把手机扣下放到了一旁的手包里。 “真不错。”沈霖细嫩的双手轻轻放在沈疏雨的肩头。 那少之又少的属于母亲手心的温暖星星点点的落在沈疏雨的肌肤上。 随之印上的,还有沈霖无名指上带着的那枚简约的婚戒。 沈霖满意的打量着自己这个分化后出落得愈发美丽的女儿。 少女稚嫩的肌肤盈满着胶原蛋白,似乎轻轻一戳就会落出水来。 “等到明年,你十八岁生日,我会给你大办一场。一定会比现在还要漂亮。”沈霖承诺道。 沈疏雨不着痕迹的点头应道:“谢谢妈妈。” 她更希望的是那个时候她的生日会可以完全由自己做主。 沈霖满意的微微一笑。 她轻轻撩起沈疏雨的长发,帮她重新整理着刚刚换衣服被弄得微乱的头发。 每一缕头发都服服帖帖的别在沈疏雨的耳后,在灯光下散发着油亮柔顺的光芒。 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沈霖:“好了我的孩子,不要让宾客等太久,我们该下去了。” 沈疏雨微微提着裙子,稍欠沈霖半个身位,跟着她朝一楼的宴会厅走去。 侍从毕恭毕敬的给她们推开了宴会厅的门,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宴会庭里灯火辉煌,满是金灿。 小乐队坐落在宴会厅的一角,悠悠的奏响着优美的音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疏雨的身上。 宴会厅里百花盛开,毕竟是沈家大小姐的生日会,被邀请来的人非富即贵。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社交场合,大家都在不喧宾夺主的前提下打扮的尽可能的漂亮。 可是当她们看到沈疏雨的那一刻,却觉得自己都白费心了。 喧宾夺主的前提是她们有这个能力。 可是当沈疏雨刚刚出现门口的那一刻,她们就知道自己无论多努力可能都不会争夺半分沈疏雨的光辉。 她曳着裙摆在大家的恭维贺词中走向宴会的中心。 堆砌着的绸缎本应是有些拖沓了的,可是沈疏雨依旧步伐轻盈。 流光的缎子在灯光下闪烁着优雅的光泽。 长裙之下,她冷白的肌肤更是在超脱其他omega的细腻白嫩。 百花之中,沈疏雨是唯一的那一支化作人形的仙子。 其实也不用沈疏雨去到宴会中心。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宴会的中心。 “沈小姐许久不见出落得更加美丽了。”陈氏集团的陈一得第一个举着香槟,走到了沈疏雨的面前。 陈一得跟陈艾莓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陈家的大家大业一大半都要靠陈一得。 陈一得虽然已年过五十,却丝毫不见老年之相。 他依旧是步伐稳健,声音雄厚。 还是那个二十多年前,让人不敢靠近的alpha。 但沈疏雨丝毫没有怯场,上一世她已经跟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深知他老狐狸的本质。 她拿过沈霖递给自己的香槟,优雅从容的回应道:“陈伯伯过奖了。” “哪有什么过奖啊,我那个小侄女跟你可差远了。”陈一得笑着,点了点他身边那个高出他半头的男人,“这是我儿子陈逢,上个月刚从p国留学回来。” 陈逢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处别着一枚mouσαi本季度新出的男士胸针。 细节上处处都彰显著一个alpha贵族的精致。 沈疏雨看着陈逢,对他稍稍颔首表示打招呼。 记忆里她跟陈逢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场生日会上。 “你们年轻人应该更有话题,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了。”陈一得微微举杯示意沈霖。 沈霖也点点头,跟陈一得同行去交际其他人。 同上一世一样,沈霖跟陈一得都有意撮合他们俩。 沈陈如果能够联姻,对于两家来说利大于弊。 尤其是这一世,bc区联合政府工程发展迅猛,对上城区冲击越来越大。 a区的老贵族急于抱团求稳,很多家族都选择了联姻。 “疏雨,前年在吴伯伯家我见过你之后,没想到竟过了两年我才跟你搭上了话。”陈逢伸出手来,想跟沈疏雨讨一个握手礼。 沈疏雨的手却依旧端着酒杯,声音微冷:“我跟陈先生只是第一次见面,还是不要叫的这样亲昵的好。” 她上一世本就不同意这门联姻。 这一世更不可能。 陈逢伸出的手僵了一下。 但他依旧是笑容不减,声音温润:“好,那我听沈小姐的。” “那我是否有幸,成为第一个在这场宴会祝贺沈小姐诞辰的人呢?”陈逢说着借着给侍从让路的姿态,微微站的离沈疏雨近了些。 随之而来的还有陈逢身上温吞又不失干冽的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 淡淡的,不至于失去分寸。 却足以吸引任何一个omega青睐。 除了沈疏雨。 沈疏雨微皱了一下眉头,声音更加冷淡,:“很抱歉,陈先生不失这场宴会第一个跟我说贺词的人。” 得到沈疏雨这个答案,陈逢有些失策。 其实是不是第一个给沈疏雨祝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疏雨回应的态度。 而沈疏雨的话,她态度漠然,没有丝毫要给陈逢面子的意思。 不过陈逢虽然有些失策,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去博得沈疏雨的好感。 也是这样清冷如高岭之花的女人,他陈逢就越有征服的欲望。 “我今年去过f国,参观了那里的最著名的画廊,里面有一幅画让我印象深刻,沈小姐猜得到是哪一幅吗?” 沈疏雨微微抿了一小口香槟,配合陈逢的摇了下头。 表面上,她是在听陈逢跟自己侃侃而谈。 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就跟着这悠扬的乐声飘飘远去了。 自己上一世是怎么在这场宴会中逃脱了陈逢不断的靠近? 记忆的齿轮长满了杂草,迟缓而沉重的转动着。 沈疏雨的手指拈着高脚杯,望向刚才自己进来的门口。 厚重的双门被门前的侍从缓缓拉开。 虞默穿着一身侍者的衣服,有模有样的端着酒水走了进来。 她神色镇定,一边服侍着路过要酒的宾客,一边朝沈疏雨这边靠近。 当她穿行在宾客之间,对上沈疏雨的目光时,甚至还俏皮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灵活如鹿,狡黠如狐里。 而后就在陈逢不注意的时候,虞默轻轻探出脚绊了一下路过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 红色的葡萄酒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泼到了陈逢白色的衬衫上。 银白的宝石胸针变成了血红色。 引起了周遭不小的一阵骚动。 沈疏雨见状,假借衣服上也被泼到红酒的拉着虞默的手就带着她离开了会场。 “虞默,你这样太放肆了知道吗?!” 那时候沈疏雨跟虞默都没有意识到,沈疏雨下意识的表现是在紧张一个人。 虞默靠在墙上,有些无赖的看着沈疏雨,笑道:“姐姐也很讨厌那个alpha吧。” 沈疏雨对虞默的话不置可否。 她的确很讨厌陈逢。 虞默见沈疏雨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给。” 沈疏雨看着虞默手里这个小小的黑色盒子,伸手接了过来:“什么?” “打开看看。”虞默眼睛晶晶亮,似乎盒子里是个多么珍贵的宝贝。 沈疏雨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条项链。 细细的银链上坠着一个雕刻精巧的字母“y”。 “y是你,也是我。以后就算我不在姐姐身边,它也可以陪着你。”虞默指着那个字母,解释道。 “沈小姐?”陈逢的一声呼唤,将沈疏雨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沈疏雨涣散的眼瞳重新聚回光芒,“不好意思。” “在想什么,是我刚才讲的那副画的故事太过吸引人了吗?”陈逢打趣着帮沈疏雨解围道。 “是啊,那个故事很吸引人。”沈疏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摸了摸手腕上那个银白色的小鱼手链,心绪翻涌。 最后那条项链她也没有让虞默给自己带到脖子上。 甚至于她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把这个廉价的项链放到了哪里。 沈疏雨想起了李卿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心意”。 想起了自己为了给虞默织一条围巾熬过的夜。 又在自己身上的罪行薄里记上了一笔。 宴会结束,沈霖还有个商业性的小酒会要应付。 她想着今天怎么也是沈疏雨的生日,就没有让她跟着一同去。 沈疏雨有些疲乏,没有换下礼服便坐进了自家的车里。 赵妈早就在家里煮好了她在这个季节最喜欢喝的汤,满脸笑容的迎接寿星的回来。 “小姐生日快乐。累了吧,先上楼我帮您把衣服换下来吧。”阿倩一边帮沈疏雨换下脚上的高跟鞋,一边讲道。 “好。”沈疏雨点点头。 这冷冰冰的房子因为有赵妈跟阿倩的存在,让在宴会上疲于应付的沈疏雨产生了回到家的放松感。 就在沈疏雨刚要踏上去往二楼的楼梯时,手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鱼]:开门。】 沈疏雨站在原地看着虞默这条语气不明的消息,有些愣神。 她微微转头看向门外,心里生出了不少期待。 而后沈疏雨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鱼]:我在你家门口。】 第68章 如果用任何一个成语来形容沈疏雨,赵妈跟阿倩绝对不会想到“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的沈疏雨的确是欣喜若狂。 夜幕上高挂着一轮即将圆满的上弦月。 石青色的小洋楼前的路灯下安静的站着一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女。 孤寂的影子有路灯影作伴,树影摇曳。 也不觉得孤独。 “吱呀。” 沈疏雨双手拉开大门,一阵寒风倒灌入她身后温暖的房子。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的虞默。 沈疏雨敛了方才刚看到虞默那条消息是脸上跃然的笑意,矜持着柔声唤道:“虞默。” 虞默闻声朝沈疏雨家门口转过身去。 月光皎洁,雪夜静谧。 沈疏雨捧着还没有换下的礼服裙摆,夜风拂的她头发有些缭乱。 奶白的肌肤如雪一般纯洁,却又比雪多添了几分温度。 平直的肩颈下,一弯锁骨微微凸起。 巧笑倩兮,美目流盼。 她带着她的精致跟优雅,款款向自己走来。 虞默觉得沈疏雨的美丽不是任何词语可以概括的。 她像是遗世独立的美人,高贵孤傲,遥不可及。 可她又是这样一步步的靠近着自己,触手可及般的真实。 虞默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在某一刻,她的心脏不可遏制的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了起来。 “等了很久了吗?”沈疏雨站到虞默面前,跟她站在同一片灯光下。 “没,咳咳……”虞默回过神来回答沈疏雨,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晦涩喑哑。 她忙胡乱的清了一下喉咙,答道:“我也是刚到。”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虞默说着就把手里的一个水袋递给了沈疏雨。 透明的塑料袋里充着氧气,鼓鼓囊囊的。 水折射着明亮的灯光,清澈透亮。 一尾红身白尾的金鱼摆动着它轻盈飘逸的尾巴在水袋中悠闲的游来游去。 “真漂亮。”沈疏雨接过虞默手里的水袋,眼睛微微弯起,仔细的瞧着袋子里这条肥嘟嘟的金鱼。 虽然这跟上一世虞默送给沈疏雨的那条缀着字母“y”的项链相比,差了几分含义。 但也足够让沈疏雨欣喜了。 只要是虞默给的,什么都好。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睛中流露出的喜悦跟爱意,心上一瞬满足。 就算是她这一天跑了十几家水族馆的店,也觉得值得了。 虞默隔着袋子点了点里面的金鱼,介绍道:“这是土佐金,挺难得的,你要好好养。” “土佐金?”沈疏雨若有所思的想着,抬头看向虞默,“那你是跑了很多地方才买到的吗?” “倒也没有。”虞默下意识规避的摇了下头,“大一点的水族馆都有这种金鱼的。” 可是沈疏雨还是注意到了虞默冻得有点僵硬的手指。 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她却没有带手套,细嫩的肌肤充血的红。 她还记得上一世虞默的手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伤痕。 划伤、砍伤、甚至还有冻伤。 每当沈疏雨摩挲过虞默的手指,总会被这些伤痕有意无意的戳痛心口。 她不想这一世虞默也因为自己搞的手上留下伤疤,询问道:“要不然去我家喝杯热茶,进去聊?” “不用了。”虞默摆了摆手。 她可不想跟沈霖这个大魔王碰面。 沈疏雨看得出虞默有些不情愿,便也不勉强虞默,只讲道:“那你等一下。” 仿佛沈疏雨害怕虞默会趁自己不在走掉一样。 话音未落虞默就看着她大步流星的小跑回了自己家。 整个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前几天还没有融化的白雪并不像下城区那样被一扫而尽。 园艺工人特意的不去破坏这雪地的美景,松柏被厚雪压得弯了腰。 虞默的视线穿过厚重的雪,望着这一整个小区的静谧。 沈疏雨家那幢无论自己见过多少漂亮建筑都无法替代的石青色小洋楼安静的矗立在雪景之中。 记忆被风化,时间缓缓的流逝。 重来一次,虞默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这根她上一世在等沈疏雨时经常站在的路灯下。 “给。” 虞默面前突然闯入了一支红白极简包装的药膏。 沈疏雨玉节儿似的手拿着这药膏也随之进入。 “回到家涂一涂,天气太冷了,以后出来记得要带手套。”沈疏雨叮嘱道。 沈疏雨的这句话被虞默从回忆里拔了出来。 没有了冷漠,没有了视而不见。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小小的一支药膏在关心自己。 打翻了的暖意在虞默的周身流窜。 她接过沈疏雨递来的药膏,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沈疏雨眼睛晶亮,微微一笑,眼睛里露着的星点狡黠就像只白狐狸。 这个笑像只无形的手,将虞默推得朝沈疏雨身边靠近了些。 路灯下她们两人的影子微微交叠在一起,仿佛在拥抱。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有些相顾无言。 却又没有一人想着离开。 沉默无声的暧昧在她们两人之间慢慢涌动。 不知道是先打翻了茶梅酒杯,还是先撞掉了海盐焦糖的糖罐。 “滴滴滴——” 忽的,下坡十字路口闪过一道亮光跟司机有些暴躁的喇叭声。 虞默猛地回过了神来。 她回头看了眼疾驰而过朝南驶去的车子,松了口气。 而后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讲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快回去吧,穿这么少不冷吗?” “嗯,这就进去了。”沈疏雨点点头。 “那我走了。”虞默说着便给沈疏雨挥了下手,转身离开了。 沈疏雨却没有转身回家。 她一直站在路灯下,目送着虞默离开。 如果刚才不是那辆车突然经过,她跟虞默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沈疏雨耳边的长发,她的眼睛有些暗淡。 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吧。 虞默的影子渐渐离开方才还并肩相拥在一起的沈疏雨的影子。 灯光像是一条金色的银河,分隔开了她与她。 沈疏雨望着虞默的背影,张了张口,终于鼓足了勇气喊住了她:“那个,虞默!” 虞默闻声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沈疏雨轻抿了一下嘴唇,带着点期待的对虞默喊道:“明年我的生日会,我希望你能来!” 周遭昏暗,月光独宠。 虞默望着沈疏雨,皎洁之下,她偏银色的眸子里满是真挚。 虞默攥了攥口袋里的药膏,嘴角不觉微微上扬。 她带着些笃定的语气,满是少年意气的跟沈疏雨约定道:“好,那我们说定了!” 石青色的小洋房周围浮动着不属于暧昧跟亲昵的懵懂气氛。 一楼落地窗将暖黄的灯光洒下。 以及两个趴在窗前的黑色影子。 赵妈跟阿倩罕见的八卦,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意味不明又互相明白的笑容。 “我们小姐长大了。”赵妈格外欣慰的感叹道。 “是不是之前小姐那几次跟夫人顶撞都是跟那个姑娘有关啊。”阿倩猜测道。 赵妈补充道:“何止,还有圣诞节的围巾。” …… “你们在看什么?” 沈疏雨清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赵妈整个人被吓得抖了一下。 阿倩更是夸张,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原地给沈疏雨来了一段另类街舞。 “我们,我们在看看这个窗户是不是该擦了。”赵妈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就好好擦擦,这样不该看见的人才看不见。” 沈疏雨的语气淡淡的,不见喜怒,平淡的就像是一弯水。 但是这水却带着冬日里刺骨的寒。 听得赵妈跟阿倩不由得心上直冒冷气。 “小姐放心,我们嘴很严的,不会给夫人说的。”阿倩一边替沈疏雨拎着裙摆,一边保证道。 赵妈站在一边,恨不得把阿倩这个嘴给她亲手缝上。 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谁知道,赵妈都做好了沈疏雨会因为她们两人佣人偷窥主人的私事而生气教训她们一通。 沈疏雨却勾着嘴唇,回头对着阿倩微微笑了一下。 这笑意不像很多时候赵妈在沈疏雨脸上见到的那种礼仪需求的虚假。 而像是发自内心的,属于她这个年龄小姑娘的俏皮。 赵妈觉得。 她的小姐好像越来越有人情味道了。 换下一身礼服,沈疏雨在浴缸里舒服放松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泡得她整个人身上都泛着稚嫩诱人的粉色。 沈疏雨从浴室出来便换上一身休闲的居家服。 宽松的衣袖下露着一截儿纤细的小臂,灯光之下像枚剥了壳的鸡蛋。 透亮奶白。 她来到自己的小书房里,宽大的窗前安静的放着她那只沈霖并不知道它存在的鱼缸。 新来的土佐金还在适应鱼缸的生活,黑胖跟小金也在试探着这个新来的朋友。 三尾相似飘逸的鱼尾在清澈的池水中游荡。 缥缈似烟,流光溢彩。 沈疏雨拈着一根水藻小棒饶有兴致的伸进了鱼缸之中,有意无意的逗弄着那条红白色的金鱼。 她长发微湿披散在肩头,慵懒随性。 土佐金好像对沈疏雨手里的水草棒很感兴趣,摆动着它渐变色的尾巴,追着碧绿的水草游动着。 笨拙又可爱。 沈疏雨不觉轻笑了一声。 她隔着玻璃戳了戳土佐金,想着应该把它追逐海草的样子录下来也给虞默分享过去,便放下水草棒兴致勃勃的转头去拿手机。 可是,就在沈疏雨转头的一瞬间,她怔住了。 沈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沈疏雨小书房的门口。 她还穿着刚才在宴会上的礼服,身上染着淡淡的酒气。 “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了。” 第69章 书房一侧的银白的座钟安静的走着。 寂静冬日的夜沉甸甸的,压得风也停了。 窗上映着的弦月被一片乌云遮住,在黑幕之中隐隐的散发着凝滞的光亮。 沈霖坐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长腿轻搭,裙尾无声的从膝上落下。 沈疏雨无言的站在沈霖面前,背打得笔挺,一副恭谨乖顺的模样。 赵妈端了两杯醒酒的汤茶来,毕恭毕敬的放在沈霖手边的小圆桌上,又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沈霖端起手边的醒酒汤茶,轻抿了一口,问道:“今天你就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成年了,有没有考虑自己大学去哪里?” 沈疏雨忐忑的心微微落下一些,答道:“我想在国内读大学。” 沈霖对沈疏雨的规划是出国留学,再不济也是在国内挂名出国做交换生。 很显然现在沈霖并不满意沈疏雨的这个回答,问道:“为什么选择留在国内?” 沈疏雨:“成年后就可以完全接手沈氏集团跟周氏集团合作的bc区联合政府项目了。” 沈霖仿佛料到了沈疏雨会这么回答,“我记得这个项目还是你撺掇周妍一起做的?” “是,我很感兴趣。”沈疏雨点点头,坦然答道。 沈霖冷笑了一声,毫不给沈疏雨留情面的揭露道:“你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还是对这个项目里的虞家感兴趣?” 沈疏雨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惊愕。 她看着漫不经心拿茶杯盖拂去温热白烟的沈霖,心中咯噔一声。 “那个下城区虞家的独女是叫虞默吧。”沈霖说着,饶有兴致的抬眼看着沈疏雨。 沈疏雨应该早就预料到沈霖会知道这件事。 饶是最近她跟虞默相处的愉快让她全然忘记了沈霖的存在。 “是。”沈疏雨无法掩饰,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 沈霖默默的将沈疏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导的那两出戏略略想起,语气中带这点感叹:“你倒是对她很上心。” “虞家现在也是蒸蒸日上,借着bc区联合政府计划,以后是有希望跻身上城区,成为新贵,我想以后对沈家也是有利的。”沈疏雨解释道。 纵然她觉得这个解释不足以消掉沈霖的疑心。 “新贵?”沈霖带着点贬低嗤笑的品味着这个词,“他们家什么出身,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平时日里让你在学校里交有益的朋友,这就是你交出来的朋友?” 沈疏雨很想反驳沈霖,更想对沈霖回答一个“是”字。 可还来不及她开口,沈霖却又紧追着反问道:“你是在交朋友,还是在扶贫?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的欺骗你,让你这样帮她?” 沈疏雨微微紧攥了自己的五指,强装淡定的解释道:“虞默没有对我说任何花言巧语,这个项目能落到他们身上,也是他们能住得住机会而已。” 沈霖不悦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并不文质的手法撞得茶杯盖与茶杯壁咔嗒作响。 沈霖的声音比这瓷器碰撞的声音还要冷峻:“就是这么一个下城区的人,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顶撞。” “我没有跟妈妈顶撞的意思,只是在叙述事实而已。” 沈疏雨声音淡淡,直视着沈霖的目光冷清。 沈霖发现自己再也不能从这还自己眼里看到“畏惧”这个词语了。 沈霖喉咙生硬的滚了一下:“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的未来婚姻由不得你,我劝你早早断了这个念想。你既然享受了你享受的,就要付出你应该付出的。” 沈疏雨只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好熟悉…… 时光倒回,记忆重合。 很久很久以前沈霖也是这样提醒自己的。 可是现在又跟那时全然不同。 那个时的沈疏雨还能因为自己已经成年,彻底独立,跟沈霖大吵一架也有十足的退路。 而现在,沈疏雨暴露的太早,两手空空。 她只能拿着自己仅有的那点筹码去跟沈霖一搏。 沈疏雨轻启唇瓣,声音冷静:“妈妈你也清楚,你也看得到,周妍阿姨的bc区政府联合项目正在稳步推进。就算我分化成了omega,我也完全有能力撑起沈家。我不用依附任何alpha,我的未来可以选择我喜欢的那个alpha。” 沈霖对沈疏雨的这番言论感觉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她直直的看着沈疏雨的眼睛,声音大了几分,质问道:“所以你所谓喜欢的那个alpha就是那么一个下城区的贱民?我不是不让你选一个你喜欢的。今天在宴会上的alpha哪一个配不上你?你选哪一个我会说一个不字?尤其陈逢,你就算是不看他,单看是陈家,就比那个你一心扶持的虞家要好多少倍。” “而她呢,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养你十七年,捧在手里,锦玉堆砌着长大。就是让你今天这样糟践自己,自毁前程,去选择一个下城区的贱民吗!” 沈霖的语气里满是对虞默这个下城人身份的不屑跟讥诮。 哪怕是沈疏雨曾经已经听过一遍的言论,她还是觉得刺耳。 沈疏雨反驳道:“妈妈,她不是贱民。下城区早就不是二三十年前那个破落脏污的下城了!相反,他们如今都可以跟b区在一条线上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贱民了。” “阿霖,你能不能放下你的偏见,去看一看更外面。这个世界早就没有贱民了!” 沈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吴珏的声音。 她看着面前的沈疏雨忽然有些时光重叠的错觉。 沈霖眉头攒紧,她的太阳穴又一次突突的痛了起来。 她压抑着自己心底不受控制欲要挣脱而出的信息素,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bc区联合政府项目就很能证明,上城区已经逐渐进入了另一波上下城的分层……” 沈疏雨冷清的声音飘入沈霖的耳中,沈霖视线里的画面忽然变化了起来。 吴珏穿着她那条在沈霖记忆力永不褪色的缀着繁杂木耳边的洋裙,语气虽然急切却又不失温柔的跟沈霖争辩着。 “我看过调查,下城c区已经开始发展起来了,而b区很多地方因为迟滞发展,已经开始逐渐不适应时代的变化逐渐退败了。你为什么不肯尝试改变自己对下城区的偏见,接纳甚至于去推动那些下城区的企业进驻上城区发展呢?” 沈疏雨跟吴珏的声线重叠在一起,说着近乎相同的话。 她俩一个清冷,一个温柔。 如冰似暖的贴在沈霖的心口,交替刺激着她尚未治疗修复的脆弱神经。 “够了,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无所谓的事情。”沈霖如记忆中一般,抬手直接打断了沈疏雨亦或是吴珏的话。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们能真的来到我面前,让我心服口服,我自然会接纳他们。在此之前,他们在我眼里就是贱民蝼蚁。如果你继续跟虞家的那个姑娘来往,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让他们虞家消失。” 沈霖说着便站起了身。 她穿着高跟细,稍高沈疏雨一点。 沈霖身上攒动着的血腥玛丽的信息素味道混合着方才酒席上沾染的酒气有些不受控的散发在这间书房里。 绝对的alpha气势压过沈霖身上的母性。 纵然沈疏雨知道对面这个人是她的母亲,也同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疏雨十指紧攥,手心被掐的一片惨白。 她强撑着自己的意志,眼睛里藏着狮子。 “妈妈你就愿意bc区联合政府项目付之东流吗?我们两家都注入了财力物力,要是以为虞家的消失,而惨淡收场,那么沈家不就成为上城区那被钉在他们所谓的耻辱柱上的笑话吗?” 这就是沈霖曾对沈疏雨讲过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沈疏雨用在了自己身上。 沈霖瞳孔骤然放大,脸上表情压抑着愤怒,“不愧是我养的好女儿,连这个都在你的算计中是吗?” “算计”这个词被沈霖深深的刺进沈疏雨的心口。 她也不想这样跟自己的母亲上演这样割裂亲情的戏码。 可是为了保护虞默。 除了拿这个作为要挟,她没有任何砝码。 “不得已。”三个字从沈疏雨喑哑的喉咙里落出。 重重的锤在沈霖的心上。 沈霖浑黑的眼瞳上下打量着她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带着难以相信的怒气质问道:“沈疏雨,你现在让我看着有些不认识了。你怎么变成这个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话沈疏雨听着耳熟。 依旧还是这间书房,刚到沈家没有几个月的小沈疏雨因为找不到她最亲近的吴珏扒开了书房那扇绯红的高门。 沈霖就是这样站在吴珏对面,对着吴珏言辞激烈的说着相同的话。 那是尚未分化的小沈疏雨第一次感受到气氛上的压迫跟焦灼。 她杏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珠,却怎么也不敢哭出声。 一张小脸被憋得得通红。 那天,她记得家里发生了很大想动。 赵妈让阿倩把自己抱回了房间里早早的哄睡了觉。 第二天,吴珏就不在这个家里了。 赵妈告诉小沈疏雨,妈妈生了病,到庄园里去休养了。 这一去就是五六年,沈疏雨再见吴珏。 就是穿过白花□□后,那一捧装着白骨的瓷坛。 以及竖立在离奶奶墓碑不远处的墓碑上那张照片。 吴珏依旧笑容温柔,就像沈疏雨六岁初见她时那样。 只不过变成黑白两色的了。 沈疏雨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吴珏对沈霖说的那句话:“怎么您要我把送到庄园,关起来吗?” 吴珏的声音再次在沈霖耳边响起。 沈霖的瞳孔猛然骤缩,猩红的唇剧烈的颤着发不出声音。 心中升上一阵怒不可遏的火气。 “啪啦!” 宝石手链撞击,发出玲琅清脆。 沈霖的右手高举,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她漆黑如深洞的眼瞳里倒映著书房刺眼的灯光。 以及沈疏雨那只挡住了自己即将落到她脸颊上的那只手的手臂。 书房里暗流浮动,气氛愈发躁郁。 沈疏雨骨骼分明的手青筋微微暴起,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潭偏银色的池水里深深的藏着几分颤栗。 上一世二十四年,这一世十七年。 沈霖再怎么气恼都只是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恫吓,从未对她动过手。 沈疏雨紧攥着沈霖的手腕,用她看似柔弱的身躯与沈霖制衡。 她强撑着冷静直视着沈霖,双瞳之下撞出一头狮子。 沈疏雨:“妈妈,你不要管我是为了谁,你只要清楚这个项目只有我能把它做好,所以我的未来必然是要留在国内的。” “你们都顾忌着,不敢动这不敢动那,只有我敢。” 只有我敢。 只要是为了她。 我什么都敢。 第70章 来年开学的第一天,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在晨间下过一阵。 仿若要在新学期的伊始为莘莘学子扫去这世间的污遭一般。 被洗涤一新的湛蓝天空上挂着几朵沉甸甸软绵绵的云彩。 今日无风,世间静止,像一幅写实的画。 刚刚被打扫擦拭过的玻璃上映着一张清瘦的脸。 沈疏雨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的天井。 红色的地砖被雨水沾湿,颜色更深了一度。 小花坛里栽种的竹子青翠碧绿,竹叶上还挂着清澈的雨水。 阳光不算很好,沈疏雨看不清对面班级坐着的虞默。 只朦胧的画着一个轮廓,知道哪张侧脸是属于她的。 “沈疏雨,这个题你来回答一下。”文老师的声音跟着敲黑板的声音一通传到了沈疏雨的耳中。 沈疏雨的眼瞳上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朦胧雾感。 她听到文老师的声音,眼瞳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 慢吞吞的端著书本站了起来。 一长段沉默。 沈疏雨并不知道文老师说的是哪个题,也没有接收到坐在前排的李卿卿的信号。 这已经不是沈疏雨今天第一次走神了。 一周前在沈疏雨生日会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阵无声的地震。 将这个徒有其表的家破坏。 坍圮的废墟尘埃四起。 掩藏在翻飞的尘土之间的,是沈疏雨看到的那滴从沈霖眼眶缓缓坠下的泪滴。 纵然方才沈疏雨还在跟沈霖对峙,气氛近乎拔刀相见般的焦灼。 但是在看到强大如自己母亲沈霖这样的人,洇湿了眼眶。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插进了一把刀子。 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心口绞动。 一滴一滴的血,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也染红了她的眼眶。 亲人之间的羁绊是那最鲜红的血凝滞所造就的线,是这世界上最坚不可破的东西。 母与女,骨与血。 沈霖强撑着自己就要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身体。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费尽全力的喘入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看着沈疏雨,她的女儿。 红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是时间被刻意拉长。 又或者她们母女真的对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沈霖甩开了沈疏雨紧攥着她的手,抬脚离去。 那颗泪滴还挂在她的下颌,迟迟不肯坠落。 从那以后,这个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早上好。” “妈妈午好。” “妈妈晚安。” ……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沈霖也淡淡的点头作为回应。 除去必要的礼貌问候,就连在同一个餐桌用餐,她们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囚鸟想要扑闪着翅膀飞出去,啄伤了主人。 柔顺油亮的羽毛落了一地,笼子也被主人紧了几圈。 赵妈跟阿倩被这沉寂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里战战兢兢。 她们看着沈疏雨眼里好不容易找回又骤然失去的光芒,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可是她们作为这个家的仆人又有什么身份讨论劝和两位主人呢? “第十大题。”文老师直接跟沈疏雨提醒讲道,语气有些不满。 沈疏雨低头看著书页上的题,声音一如往昔的清冷:“第一个空应该填responsibility,结合前面一句话的语义我们可以得出……” 文老师看在沈疏雨讲解还算清晰,答案也全部正确的份上,招了下手示意她坐下。 胖圆的云彩慢悠悠的从太阳面前飘了过去,金灿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玻璃落进教室。 铺满了一室的温暖。 文老师看向沈疏雨,却觉得她在这光下反而变得更加怏怏了。 就像上午课间常老师来找自己时说的那样:“小姑娘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孤独脆弱。” . 喇叭里的女声有节奏的喊着拍子,每路过一个班级就能看到里面的同学在闭着眼睛做眼保健操。 沈疏雨跟在文老师身后来到了英语组的办公室。 一寒假都没有人来的英语组办公室有些灰尘积攒,午后阳光透过窗玻璃落进办公室里,细小的尘埃在金灿的光中飞舞。 淡淡的香水味道在阳光的照射下落在办公室每一个角落,驱赶着盘踞在办公室的干燥灰尘味。 “文老师回来了。” “张老师好。” “上学期期末成绩分析的邮件发到你电脑里了,你记得查收。” “哎好。” …… 文老师一边跟对桌老师简单的交流着,一边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沈疏雨也跟着走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入门处不远处堆放新印刷出来的卷子的桌子前站着的那两个来拿卷子的学生。 一个是冯若宇,一个是虞默。 “学委哎。”冯若宇一边数着卷子一边讲道。 “昂。”虞默跟冯若宇有点敷衍的点点头,目光一直停留在沈疏雨的身上。 不知道怎么,从一进门虞默就闻到了那股茶梅味道。 茶叶将梅子的味道全都盖了下去。 刚点在舌尖是苦涩的,全落在口腔依旧是苦涩的。 “疏雨,怎么今天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啊?”文老师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又拉过了一个椅子让沈疏雨也坐下。 “对不起老师,我上课走神了。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的。”沈疏雨淡淡的讲道。 文老师看沈疏雨完全没有想要跟自己打开心扉的意思,伸过手去握住了沈疏雨轻攥着裙摆的手:“你知道我不是来教育你的,我知道你平时不会这样。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不可以跟老师说说?” 沈疏雨感受着文老师手心向她传递来的温暖。 压抑了一周之久的心稍稍有了些放松的感觉。 她轻吐了一口气,答道:“就是最近在考虑升学的事情,有些苦恼。” “出国留学还是选择在国内?”文老师说着就格外留意的看着沈疏雨的表情。 沈疏雨:“我不想出国,我想争取a大保送。” 就算是现在沈霖不同意,就算是沈疏雨现在跟沈霖关系一再紧张。 她还是要选择保送。 文老师听到沈疏雨这么说,仿佛终于窥到了一点问题所在,问道:“是你妈妈不同意吗?” “嗯。”沈疏雨点了下头。 “那你为什么不想出国呢,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文老师还有些意外,毕竟想沈疏雨这样的家庭,很多都是选择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镀一层金回来再接手家族产业的。 沈疏雨摇摇头,语气轻轻却分外坚定:“我想在国内读大学,见识世界什么时候都可以。” 文老师见沈疏雨这样坚定,也知道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也就不多劝她:“这样也可以,毕竟现在国内有不少大学也在国际上能排到前一百了,就说咱们a大,都是国际前十的水平。” “回去我们可以好好跟妈妈谈一谈,家长都是想为了孩子好,难免会跟你在这种时候有磕碰……” 虞默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沈疏雨跟文老师的聊天,她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一下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冯若宇的手跨在虞默的手臂上,讲道:“走吧,眼保健操都播完了。” “哦,好。”虞默点点头,有些不情愿的将自己的视线从沈疏雨身上挪了回来。 眼保健操之后的课间比较长,不少学生拿着拍子在天井里打起了羽毛球。 羽毛球打击球拍发出的清脆乒乓声混着走廊里嘈杂喧哗的玩闹声。 跟着春风游走在整栋楼里。 虞默走在冯若宇身后,栏杆分割着午后的阳光。 金灿灿透过栅格,忽隐忽现的落在虞默的身上,却见她眉头紧皱,仿佛有什么苦恼的样子。 她这一路走来越想越觉得刚在在办公室里看到的沈疏雨很不对劲。 自己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却觉得她身上的气氛变得让人说不上来的沉郁。 虞默刚回到班里就看到了李卿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跟魏籁聊天。 她把数好的卷子往冯若宇怀里一摞,大步流星的朝着李卿卿走了过去。 一道阴影从头顶投下,李卿卿抬头一看是虞默来了,赶忙起身给她让座。 虞默却又把李卿卿按回了位置上,道:“不用,我问你个事情啊。” “你问。”李卿卿看着虞默脸上的严肃不觉紧张了起来。 “沈疏雨怎么了?”虞默直白的问道。 李卿卿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这还是那个一年前对沈疏雨各种回避漠不关心的虞默吗? “她出什么事了吗?”虞默见李卿卿迟迟不回答自己,心里一紧,追问道。 李卿卿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凝重跟忧愁:“疏雨在生日那天跟她妈妈吵了一架,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有跟我说多么清楚。就只说她想留在国内上大学,可是阿姨不同意,要让她出国留学。” 这话倒是跟她在办公室隐约听到的沈疏雨跟文老师谈话的内容对得上。 还不及虞默思考,李卿卿就又补充道:“但是根据我前两天找她的观察结果。她跟阿姨应该吵的还蛮凶的,她们家现在整个气氛都怎么不好。” “这样吗?”虞默的心不觉跟着李卿卿的声音一样沉沉的。 她知道沈霖是个怎样偏执的人,不由得为沈疏雨觉得担心。 “我说不如你去宽解宽解疏雨吧,让她想开点,也别这样跟阿姨对着干。”李卿卿提议道。 她觉得沈疏雨现在最需要的可能就是虞默能在她身边陪一会儿,哪怕是几分钟,甚至几秒呢。 虞默听着李卿卿的提议,心绪翻涌。 自己要不要去管沈疏雨的这档子事。 “铃铃铃……” 虞默红棕色的眸子还在迟缓的转动,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就打响了。 李卿卿直到离开也没有等到虞默的一个答案。 虞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沈疏雨的身影慢慢的走入了这明亮如荧幕的玻璃框内。 初春的风还残存着冬日里的料峭,悠悠的缭乱了她的发丝。 安静的教学楼带着几分尚未苏醒的萧瑟。 沈疏雨身形笔挺,却又带着些暖阳都化解不开的阴霾。 沈疏雨班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下课铃一响班里的同学就三两成群的挽着手去食堂吃饭了。 沈疏雨不是很有胃口,让李卿卿跟魏籁去吃饭,不用等自己。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格外寂寥。 沈疏雨慢吞吞收拾完自己桌上的东西,这才拿着卡包走出了教室。 小皮鞋敲击在安静的走廊里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就在沈疏雨走到转角处时,突然被窜出的一人影拉到了一旁的角落。 一只温暖的手揽着她的腰,她的耳边传来一阵酥麻的温热:“嘘,我想带你出去玩,你跟不跟我出去?” 第71章 春风夹冷,角落里还积攒着些没有融化的雪。 沈疏雨没有丝毫准备的被虞默拉过,圆润饱满的后脑勺枕在她手软的手中。 仿佛被她捧在手心里一样。 沈疏雨从没有跟虞默这样亲昵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的存在。 温吞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在两人之间交互。 虞默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日暮昏暗的光落在她身上。 照的她眼眸赤红,如宝石般美丽。 “跟不跟我出去?”虞默重复问道。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 以及沈疏雨胸口那颗疯狂跳动几欲脱口而出的心脏。 “去。”沈疏雨答道,声音清冷又干脆。 她不知道虞默为什么要带自己出去玩。 也不知道虞默要带自己去哪里。 可是只要是虞默邀请她去的,她都会欣然同往。 得到沈疏雨肯定的答案,虞默对她笑了一下。 她们两人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这学期开学前学校把西南角堆积的杂物处理了一批。 刚开学废弃的桌椅还没有那么多,沈疏雨跟虞默站在少了一节桌椅做翻|墙台阶的墙前,有些犯难。 “我们可能翻出不去了。”沈疏雨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生硬的调动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跟以前一样。 可是沈疏雨调动失败了。 她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演不好一个活泼温柔的样子。 春天刚刚来临,光秃秃的树就已经迫不及待抽出了绿芽。 落日金黄的落在稚嫩的绿叶上,带着春日里独有的温和。 只是处处都是生机,唯有沈疏雨的眼瞳却像是一棵尚在冬眠还没醒来的老树。 虞默看着心里像是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撸起了袖子,略略估计着墙高,笃定的对沈疏雨讲道:“没关系,看我的!” 说罢,虞默便抬脚加速助跑朝墙头奔去。 高束的马尾在沈疏雨的视线里如扇般张合甩动着。 虞默轻盈的像只野猫一般,在沈疏雨的注视下蹬上了那擂在墙根的书桌。 紧接着她双手便借力扒住了墙头,纤细又不失力量感的双臂稍稍一使力,整个人就翻坐到了墙头上。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飒爽又不失美感。 在沈疏雨黑白的视线里点出了一笔浓重的红色。 光影斑驳中,沈疏雨看到虞默朝自己伸来了手。 她笑容灿烂,声音朗然:“来,把手给我!” 沈疏雨没有丝毫犹豫,把自己的手递给了虞默。 落日最后的一抹余晖灿烂的落在这个学校最偏僻的西南角。 两双相似又各不相同的手再次相握在了一起。 虞默掌心温暖,一点点温暖了沈疏雨冰凉的掌心。 沈疏雨视线里的黑白瞬间被冲散。 世界的色彩如倒流的水一点点回归了她的眼瞳。 这个点早就过去了高一放学的高峰,校园门口安安静静的。 “哒”的一声,虞默就不被人察觉的从墙上跳了下来。 “来。”虞默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张开了手臂示意沈疏雨跳下来。 风扫过空空寂的大街,缭乱了沈疏雨的长发。 她看着虞默的怀抱,纵然脚下是悬空不安的不踏实的感觉,她还是冲着那个怀抱跳了下去。 在抽离灵魂的失重感之后,是比上一次还要真实的拥抱。 独属于虞默的海盐焦糖味道一点点包裹着沈疏雨的心。 像是被除颤仪落在胸口般,沈疏雨原本迟缓跳动的心被猛地电击。 重新恢复了遒劲的活力。 “没事吧?”虞默微微分开她跟沈疏雨,问道。 “没事。”沈疏雨摇摇头。 虞默是她的盔甲,是她的胁下最小的那根肋骨。 更是她的药。 能让她瞬间恢复的良药。 两人迎着夕阳落下的赤红色太阳朝西边的公交车站走去。 阳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的细长。 她们两人站在站牌前,像是要靠在一起,又总是差那么几分。 没等一会儿,一辆崭新的309路公交车就缓缓从拐角处驶了过来。 “今天你运气好,坐上了这路公交车最好的一辆。”虞默一边拿出口袋里公交车卡,一边跟沈疏雨打趣儿道。 “是啊。”沈疏雨微微歪头看着逐渐靠近的拐角处,笑道。 微风吹动稚嫩的新叶,落日穿过其中落在站牌上。 沈疏雨影子的脑袋轻轻的放了在虞默影子的肩头。 她们两人的影子终于靠在了一起。 . 初春的白昼虽然比冬日里长了不少,但依旧是黑的很快。 太阳这会儿刚落到山头,眨眼的功夫就掉了下去。 夜幕降临,下城区到处都亮起了明黄色的路灯。 公交车在c区最著名的大排档一条街停了下来。 汽车发出一声气声,尾气管喷出了一团白雾,又很快的消解在空气中。 虞默跟沈疏雨并肩站在站台上。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便是各种音乐混在一起的大排档。 一排排顶棚在他们自配的亮如小太阳的灯光照射下颜色格外鲜艳。 大排档这种东西无论是冬季还是夏日,任何时候在下城区都是最受人欢迎的存在。 各种食物的香气从店家门前传出,交织在行人来往的路上。 诱惑着食客停留。 虞默正要走入这场热闹喧嚣。 就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力道便拉住了她的衣摆。 虞默回头望去, 明亮炽白的灯光下沉疏雨对着自己眨眨眼睛。 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俏皮。 虞默的心尖儿被轻轻敲击了一下。 她会心一笑,对沈疏雨叮嘱了一句:“拉好了啊。” 沈疏雨点点头。 当然。 两人就这保持着这隐晦的亲昵走了一小段路,沈疏雨跟着虞默来到了一家烧烤店门前。 虞默看起来跟这家店的老板很熟的样子,上来就大大咧咧的跟远处站在烧烤炉子前的老板打了个招呼。 两人还在简单的寒暄着,老板娘就热情的从里屋面拿出了一页菜单,递到了虞默的手里:“小鱼儿今天想什么吃?” “来……”虞默刚要按她平常点的几样点单,又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沈疏雨,把菜单递向了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个菜单有些老旧了,塑料封皮的角打卷儿泛黄。 星星点点的油污沾在上面,怎么也擦不掉。 灯光打在反光的保护膜上,映衬着凹凸不平的光。 沈疏雨虽然注意到了这些,还是从虞默手里接下了这份菜单。 她草草扫了一圈菜单,这是她第一次来吃烧烤,也不知道具体该点些什么,点了几个图片上画着黑色星星的菜品:“羊肉串,烤翅,还有小羊排。” “还有吗?”虞默接过沈疏雨重新递回的菜单,确定道。 “这些就够了。”沈疏雨讲道。 “那姐,再来一罐啤酒,一瓶可乐,还有一盘煮花生……一个烤饼,还有一份这个豆皮金针。”虞默又加了几样,把菜单递还给了老板娘。 “两瓶啤酒,不要可乐。”沈疏雨听着更正道。 “一瓶就行了姐。”虞默更正着,转头有点不满的教训沈疏雨道:“你一个未成年喝什么酒?” “你不也是未成年吗?”沈疏雨反问道。 她那双偏银的眼睛淡淡的看着虞默。 虞默喉咙不自然的向下滚了一下。 “咱们两个不一样。”虞默心中有鬼,摆摆手只粗糙含糊的给沈疏雨解释了一句,转头赶忙让老板娘赶快去准备:“姐就一瓶,其他不变,打包带走。” “行,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啊。”老板娘笑着看着这两个小孩,干脆的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去给虞默准备了。 “我们不在这里吃啊?”沈疏雨听到刚才虞默说的有点疑惑。 虞默点点头,很是神神秘秘的跟沈疏雨讲道:“我待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吧。”沈疏雨淡淡的答道,心里生出了许多期待。 这个点儿还不到上人的时候,整个店基本上就是在给虞默服务。 很快,虞默点的东西就都烤好了。 锡箔纸将铁签肉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几缕飘香的羊肉腥香从缝隙里飘出来。 “香吧。”虞默像是故意般的顽劣的在沈疏雨面前晃了晃。 只一点点味道被周围浮动的风放大,诱人的在沈疏雨周身环绕。 沈疏雨坦然的点了点头:“嗯。” 虞默得到沈疏雨这个答案满足的笑了一下,“那咱们走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色降临,天幕上满是星星。 街道上人头涌动。 随着下班族的下班,大排档也迎来了生意最忙碌的夜晚。 红色的火焰燎着黢黑的锅底,各色蔬菜在灯光下颠起翻滚。 抛下了一天的疲惫,包装简单的啤酒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舒爽的声音。 是人间的烟火气。 沈疏雨牵着虞默的衣摆在这声音嘈杂中穿行。 沈疏雨看着她们两人身上穿着的一样的校服,在这人来人往颜色缤纷的街道中,是独一无二却又两相同样的存在。 就是这样普通到说出口都会让人觉得无聊的点,却让沈疏雨在心中偷偷放大。 偷偷的为她跟她的相似而感到欣喜。 渐渐的周围的嘈杂声就逐渐退去,沈疏雨的视线里逐渐升起在夜幕下如同剪影一般的平房老树。 老旧的路上冒着春日里还没来得及苏醒的枯黄野草。 周遭安静的像是荒原郊区一般,风吹过一阵来都带着没有人存在般的孤寂。 “害怕吗?”虞默慢慢的慢下了脚步,跟沈疏雨并肩走在了一起。 “一点。”沈疏雨声色清冷,带着点顿感。 她也不是说真的害怕,只是不愿意放开虞默的衣角。 “来,就这里。”虞默说着就在一排老式楼房前停了下来。 只见她利落的打开了楼墙外侧的铁质楼梯,沈疏雨虽然有点迟疑还是跟着她一起走了上去。 这个楼梯实在是有些年久失修的样子,虞默前脚刚踩上楼梯,后脚松开就会发出铁皮弹起颤抖的声音。 沈疏雨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地方,察觉不到又仿佛时时刻刻会发生的意外让她不由的心里忐忑。 可是虞默依旧在向上走着,她也不敢更不愿意就这样扭头离开。 风在这夜里也变得友好起来。 轻轻的吹拂过虞默,将她身上淡淡的海盐焦糖的味道送入沈疏雨的鼻腔中。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最好的慰问剂。 沈疏雨就这样仰望着虞默的背影,努力克服着自己心底的恐惧,一步一步跟着她朝上走着。 “到了。” 走到最后一个台阶,虞默活泼的跃上了楼顶的平台。 她抬头望着天空,对着身后的沈疏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一路上来的紧绷因为终于走到平台上而骤然消失放松。 沈疏雨刚站定,就看到了面前着如坠星空的画面,不禁失神。 天幕漆黑如泼洒的墨汁,晶亮的星星一颗一颗如她见过最漂亮的钻石般镶嵌在夜幕之上。 而在沈疏雨的视线里,还有比这钻石星光还是美丽令她永生难忘的景色。 ——虞默站在自己的面前,笑靥如花,灿烂如星辰,骤然点亮了她被黑夜笼罩许久的心田。 “很漂亮。”沈疏雨点点头。 “我就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吧,我轻易都不带人来的。”虞默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天台围栏走去。 沈疏雨并没有着急跟上,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趁着虞默背对着自己,将这夜与星与她一同揽入。 只是沈疏雨看着镜头里的景象。 千万像素,也不及她用肉眼看到的一分。 “沈疏雨?” 镜头里虞默见沈疏雨迟迟不过来,仿佛慢镜头一般朝沈疏雨转过了头来。 沈疏雨慌忙的按下了快门,在虞默转过头来的前一秒匆忙的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来了。” “叮叮”两声铁签敲击铁盘的声音。 虞默将手里的羊肉串递给站到身边沈疏雨,“尝尝,还热着。” “谢谢。”沈疏雨说着便接过了虞默手里的烤串。 走了这么久的路她还真的有点饿了。 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点点勾|引着沈疏雨。 烧烤过的肉质外面一层总是最有嚼劲的。 沈疏雨贝齿轻轻咬啮几下,香辛料混合着羊肉的香气就在她的口腔中迸发激荡开来。 沈疏雨这还在这里回味,虞默就已经吃完了一串。 她看着沈疏雨慢条斯理的吃烤串方式忍不住提醒:“你不要这么吃,你一口气撸一串试试。” 说着虞默就又撸完了一串,油亮匀称的沾满了她的嘴唇。 晶莹绯红。 沈疏雨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掩饰般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羊肉串。 而后她按着虞默的演示,将一整串肉串送进了嘴中。 烤肉香气像是方才看到的炉火里翻滚起的火焰,一层又一层激荡起来。 是一瞬间的满足。 但这满足来得快去的也快,沈疏雨忍不住又被引诱拿起了第二串。 “这种东西就是要大快朵颐,放下你上城区的那些规矩,才来的痛快。”虞默说着就打开了那听放在她脚下的啤酒。 “是啊。”沈疏雨笑了一下,毫不优雅的吃掉了第二串烤串。 房顶的风接连不断,带着点夜里的凉意拂过两人的发间。 沈疏雨望着东面那一片格外明亮的霓虹繁华。 她现在离那个冷冰冰的家很远,也离那些规矩礼仪很远。 她可以肆意的放开自己,抛开那些压抑。 虞默靠在栏杆上,不经意又有些刻意的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沈疏雨的侧脸。 昏黄摇晃的灯下,她冷白的肌肤散发着格外清冷的光感。 长睫之下是那双如深林潭水的眼眸。 茶梅味道被风轻轻送来。 冷清的疏离感之下是虞默可以感受到的忧郁。 “在想什么?”虞默轻声问道。 她不善言辞,也不想跟沈疏雨绕弯。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够逃离那里。”沈疏雨玉节儿的手指直直的指着远处的那片繁华。 虞默打趣儿般的笑道:“我们这些人在想着怎么进去,你倒是在想怎么逃离。” 沈疏雨抿唇苦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 一截儿随意的手臂垂在了栏杆上。 她真的越来越渴望逃离那座沈霖给她编织的牢笼了。 虞默瞥了一眼沈疏雨,有些不自然的讲道:“我都听李卿卿说了,你……你跟你妈妈吵架了。” 相比文老师,沈疏雨更愿意跟虞默袒露自己。 她坦然的点点头,“嗯。” “为什么不想出国呢?这年头不是个人就想出趟国镀层金吗?”虞默问道。 “那你想出国吗?”沈疏雨反问道。 “我啊……我当然不想了,等我上考上大学,我们家现在的生意还需要我呢。”虞默坦诚的讲道,又反问沈疏雨:“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想出国?” 沈疏雨轻轻点了点烤的有些焦黑的铁签顶尖。 樱粉色的唇微微张合,她注视着虞默迟迟不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却又像是在用眼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啊。 沈疏雨深知自己不能说出这句话,慢慢的把它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而后,她嗔笑着答道:“都是因为你,让我想留在国内带着沈家也做这个bc区联合政府项目。可出去四年再回来,就什么都变了。” “四年……太久了。”沈疏雨又兀自轻念着这句话。 她眼眸缓缓上抬,静静的注视着虞默。 虞默看到,沈疏雨的背后是远处繁华高楼不断变幻色彩的led大屏。 光影交换,她自在安然站在虞默的视线中央,孤高清冷仿若遗世独立。 可是她的眼神却又不是平常那般的清冷,银色的寒潭中蕴着一层柔和。 风在缭乱她的长发,将发尾编织交缠在一起。 沈疏雨长睫轻垂,抬手将视线前方的长发撩拨开来。 她双臂纤纤,半靠在栏杆上。 只站在那里,便是万种风情。 虞默失神般的看着沈疏雨的眼瞳,让她将茶梅的香气一点点注入到自己的心腔。 心腔不受控制的点点跃动起来。 沈疏雨轻轻一笑,问道:“做朋友做到这份上也很不错了吧。” 虞默慢慢回过神来,答道:“很不错。” 是非常不错了。 尤其是她从不抱希望的沈疏雨。 忽的,虞默灵光一现,讲道:“那你为什么不就做那种交换生,在国外读一两年,再回国来继续就读?既能满足你妈妈让你出国,回来后也不耽误。” 虞默想起沈疏雨上一世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世既然大环境没有变,那么就应该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沈疏雨却笑了一下,“哪有这样的政策。” “没有吗?”虞默记得上一世沈疏雨就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啊。 “没有。”沈疏雨摇摇头。 她看着虞默眼底泛上一曾不易察觉苦涩。 分明是我那时候行尸走肉般的修满了所有学分才毕业回来的见你的啊。 可是你不知道,就连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 只匆匆一个不经推敲的理由就把这件事抚平了过去。 “可是为什么我那个朋友跟我说可以呢?”虞默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能她在骗你吧。”沈疏雨字字锥心的答道。 她就是个骗子。 一直在骗虞默。 也一直逃避般在欺骗自己。 虞默听到后,带着气音的笑了一下,“是啊。” 她紧攥着手里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她骗自己的还少吗? 自己怎么给忘了呢? “忘了她吧。”沈疏雨声音淡淡,手放在了虞默手里的酒罐上,“不要再想她了,不值得。” “早就忘了。”虞默看着沈疏雨拿过自己酒罐的手。 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疏雨。 是崭新的,不一样的。 是可以……赋予希望的伙伴。 “既然你刚才都这么说了,那么未来,我们一起做好bc区联合政府项目吧。”虞默邀请般的对沈疏雨讲道。 “好。”沈疏雨的眼睛里满是欣然,“这杯我敬你。” 说罢,沈疏雨便潇洒的举起手里的酒罐,一饮而尽。 上扬的白皙长颈在月光下如曲项的天鹅一般微微弯曲,极尽优雅高贵。 虞默望着不觉喉咙跟着翻滚,而后她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喊道:“喂,你还没有成年!” 说着虞默就紧张的伸过手去想要抢过沈疏雨手里的啤酒罐。 沈疏雨却反手握住了虞默的手, 她眼睛微眯露着几分不常见的狡黠。 许是猛喝了几口酒,沈疏雨大着胆子凑近了虞默的耳垂。 她用她清冷的声线在虞默耳边小声讲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擦起的酥麻感如电流般瞬间在虞默身上掀起。 她体内激荡的海盐焦糖在胸腔翻涌着。 . 下了晚自习已经快要晚上九点了,今天李卿卿身边没有沈疏雨陪伴还有点不适应。 她一个人踩着路灯投下的光影,慢慢悠悠的朝自己家的房子走去。 远远的却看到一个影子在飞快的朝自己靠近。 “谁。”李卿卿警惕的回过头去,甚至拿自己的手包做了武器。 “我啊。”沈疏雨笑着出现在了李卿卿的面前。 “呦,还阳了?这是卡着点回来的?”李卿卿看着沈疏雨脸上又重新挂上的笑意,打趣儿道。 “是啊。”沈疏雨点点头。 她可是估摸着放学的时间才跟虞默道了别回来的。 “跟我讲讲吧。”李卿卿自然的挽上了沈疏雨的胳膊,跟着她慢吞吞的散步般走着。 刚过去十五不久,月亮还如圆盘一般挂在天上。 树影交织,给两个小姑娘披上别有设计干的皎洁外衫。 “起码我们看到希望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见。”李卿卿真的替沈疏雨开心,站在她家的门口依依不舍的跟她分别道。 “明天见。”沈疏雨也对李卿卿挥挥手。 沈疏雨目送着李卿卿逐渐远去的身影,也慢慢敛了敛脸上明艳的表情。 慢慢的推开了这个冷冰冰的家门。 客厅亮着炽白明亮的灯。 原本说是要出差的沈霖端正的坐在客厅。 像是在刻意等沈疏雨。 第72章 诺大的房间有一刻的空气凝滞。 沈疏雨方才脸上还隐隐带着的笑意瞬间消散而去。 “小姐回来了。”赵妈闻声过来接过了沈疏雨手里的包。 沈疏雨淡淡点了下头。 玄关柔和的灯光打在赵妈的脸上,沈疏雨发现赵妈的脸上还带着些许久不见的笑容。 沈疏雨也没有想要追究为什么,安静的换好了鞋子走进了屋里。 她看着沈霖,对她讲道:“妈妈我回来了。” 说罢沈疏雨便像前几日那般,欲要转身朝二楼的楼梯走去。 紧接着她却听到了沈霖平淡的示意:“坐。” 沈疏雨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沈霖这是什么意思,心里不觉忐忑了起来。 “疏雨回来了?”就在这时,从一旁的西式厨房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周妍笑容满面的端着一碟儿精致的茶点走了过来。 沈疏雨看着她将茶点放到茶几上,熟练的拿起瓷白茶壶。 出乎沈疏雨意料的是这茶壶里倒出来居然不是沈霖向来喜欢喝的红茶,而是像沈疏雨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喝的奶茶。 “我认识的一个小孩她说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吃这种东西,今天我跟你妈妈特意去a002区的那个韩夫人茶点屋子买来的。”周妍说着就将一杯奶茶推到了沈疏雨面前。 沈疏雨看着面前的这杯奶茶略感惊讶的看向了沈霖。 沈霖依旧是端坐在自己对面,长睫轻垂,不苟言笑。 只是在她对上沈疏雨的目光那一刻嘴唇有些不自然的微微动了一下。 而后她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白瓷杯,抿了一小口,对沈疏雨讲道:“挺不错的,你尝尝。” 这是这些天的冷战,沈霖对沈疏雨说的第一句话。 沈疏雨刚刚勒紧的心慢慢被松开了一点。 她点点头,也端起了面前的白瓷杯,道:“好。” 刚从二楼下来的赵妈看到周妍亲力亲为,吓了一跳赶忙小跑着过来:“哎,周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来就好了。” “我来就行了,今天晚上您跟阿倩就回屋,这里有我。”周妍说着就半推着赵妈朝佣人房的方向走去。 打发完赵妈,周妍潇洒的甩了甩头发。 浮动的玫瑰花香气淡淡的洒在客厅。 周妍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比沈霖还像这个家的主人。 “好啦,现在屋子里就咱们三个人,你们两个也不要绷着了。”周妍说着就坐到了靠近沈霖身边的小沙发上。 充当中间人的角色的她双手交叠划着精致眼妆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满是期待。 如果说周妍是一团火,那么沈霖跟沈疏雨就是大小两块冰。 她满腔的炽热扑在这两块冰墙上,瞬间就消失了火焰。 炙热不暖寒冰。 客厅里又弥漫起了尴尬的冷清感。 周妍不满的抿了一下嘴唇。 飒野直白如她可忍不了这种压抑奇怪的气氛。 她不客气的拿手肘怼了怼端坐在一边的沈霖:“阿霖,错在你,你先来。” 沈霖闻声依旧是高傲的挺直着身子,一言不发的放下了手里的白瓷杯。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她的女儿,心里词海翻涌,一点点的组织着语言。 沈霖右手指微微攥紧自己的左手背。 尽管她经历过任何巨大隆重的场合,都没有这一刻让她感到紧张。 终于沈霖略吸了一口气,启唇道:“你生日那天,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对你发那样的火,还差点打了你。妈妈在这里跟你道歉,你不要生妈妈的气了,好吗?” 沈疏雨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到来自沈霖的道歉。 她知道她的母亲向来骄傲自负,不可一世。 没有人能让她低头。 可是今天,她竟然会对自己承认错误。 她的语气里消失了平日里的那般盛气凌人,满是只属于母亲的柔和。 沈疏雨觉得亲情血缘的这根线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羁绊,也是世界上最柔软的绳索。 只轻轻一扯,就会湿润了眼角。 周妍变戏法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蓝色扎着蝴蝶结的小铁盒,放到了沈疏雨面前:“你妈妈说你喜欢吃这个,买完茶点她还特意去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给你买的。” 沈疏雨认得这个包装盒,她的心跳一顿。 在周妍的注视下,沈疏雨带着着点不可思甚至还有一点面红耳赤在下打开了小盒。 蓝色油画的小盒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满满的蓝白色糖纸包装的糖果。 ——隐藏在沈疏雨喜欢这个味道的糖果之下的另一层更深的意义就是……这还是沈疏雨的代餐。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沈疏雨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怎么不喜欢吗?”周妍见沈疏雨迟迟不说话,便问道。 沈霖也跟着微微抬眸看向了沈疏雨。 “没有。我很喜欢,谢谢妈妈。”沈疏雨在两人的注视下点点头,将盒子扣好收了起来。 沈霖敛起了自己刚才的紧张,坐的更端正了一些,“还有一件事……” 沈疏雨闻声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盒子。 手指关节顶着紧绷的肌肤,微微泛白。 “我同意你不出国的决定,那我对你的要求就不仅仅是考一个一流大学这么简单了。我要你拿到a大商院金融系的保送,做得到吗?”沈霖问道。 a大不仅在国内顶尖,在世界一流学府的排名也是高居第十位。 商学院金融系更是在国际金融专业top10的存在。 相对于考进去,获得保送名额难度更大。 沈疏雨知道沈霖这也是给自己还选了一条退路。 如果自己年后没有获得保送资格,她还有时间把自己安排出国。 “我做的到,妈妈。” 沈疏雨不给自己留退路,话说的笃定。 “嗯。”沈霖微微点了下头。 而后她沉默了一下,又对沈疏雨讲道:“好好干,我相信你。” 生涩的鼓励。 是她跟沈疏雨相处的这十多年来第一次尝试给予沈疏雨言语上的鼓励。 这也还是在周妍的提醒下她才尝试着做的。 “好。”沈疏雨答道。 并不浓烈却罕见的母爱像是和煦的春风,悠悠的吹入沈疏雨的心底, 让她清冷脸庞下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沈霖觉得这就像很久以前她在沈老太太花园里看到的那一丛丛粉白色蔷薇。 内敛含蓄,又不失烂漫。 一句只是口头鼓励的话竟然能有这样的效果? 沈霖觉得这感觉有些怪诞又有些奇妙。 如果不是这一次跟沈疏雨吵了这么一大架,她可能这一辈都不会体会到。 周妍看了看身旁的大冰块,又看了看对面的小冰块,隐约感觉得到周围的气氛相较于刚才明显要缓和了许多。 夹在中间的她优雅缓慢的端起杯子,品了一口冰奶茶,别有寓意的说了一句法语:“exquis。” . 忙碌,整个春天直到进入盛夏暑假大家都在忙碌。 虞默的高二跟数竞决赛决斗完,又继续跟经济学的书籍做决斗,没个喘息。 而沈疏雨则在为学校高三上学期对申请a大的保送名额做准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 沈疏雨微微抬头望向图书馆窗外外面浮动起的夏日热浪,还有视线中央的那张认真的白净小脸。 也是因为这份忙碌,沈疏雨觉得自己跟虞默的距离在一点点的缩近。 沈疏雨不知道自己这是这一上午第几次假借看窗外而偷瞥虞默的侧脸了。 她今年也十七岁了,分化成alpha后少女的五官正渐渐的被打开。 原本还有些野气的眉峰眼尾逐渐被英气所替代。 一双红棕色的眸子像是漂亮的玛瑙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现在的虞默在逐渐向着沈疏雨记忆里虞默的样子靠近。 同时她也又借着这具姣好的身体肆意的发光,活出她原本该有的颜色。 “真好。”沈疏雨不觉把这声感叹说出了口。 虞默停下了笔,微微侧头看向沈疏雨:“什么真好?” “啊?”沈疏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沈疏雨看着虞默,拿起了桌边的手机,淡定的解释道:“是正好,正好快到公布名次的时间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虞默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上午十点是数学竞赛名次公布的时间。 随着一年多的磨练,虞默的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蹲在手机前一秒一秒的等时间到达公布成绩的时间。 正如现在提醒她公布成绩的闹钟响起后,她才不急不慌的打开了手机,进到到教育局的网站里。 既定的结局没有必要在结算的时候揪心。 只可惜教育局的网站一点改进都没有,虞默点进去依旧如半年多前一样的卡顿。 公示一点点被刷新出来,虞默也如预期般的在全国二等奖的名单里看到了自己。 她的眼睛看起来平淡无波。 全国二等奖的确是她心里预估。 但是, 沈疏雨还在是虞默的眼底看出了几分失落。 她刚刚在上面的一等奖公示里顿了一下。 尽管之前对答案的时候虞默再怎么跟自己说她心里有数。 等到成绩公布的今天,她还是会对拿一等奖有所期待的吧。 “已经很不错了。”沈疏雨讲道。 虞默也点头道:“嗯,有了这个我就能达到几所大学的自主招生标准了。” 这个时候沈疏雨跟虞默的手机同时传来了震动。 【暴王龙学习小组sp】: 【魏籁:恭贺虞默拿到了全国二等奖!![礼花][礼花]】 【冯若宇:芜湖,起飞,请客!!】 【周秦:真的咱们学校虞默是成绩最好的,nb!】 【李卿卿:要不要明天咱们去野游庆祝庆祝哇!北郊新开了一个的湿地公园,听说没有那么热。去那里怎么样?】 【冯若宇:ok。】 “她们要去湿地公园野游哎。”虞默饶有兴致的看着消息对沈疏雨讲道,“你去不去?” “那就去吧。”沈疏雨自然是欣然应允。 那边的魏籁等不及了,一连艾特好几遍虞默跟沈疏雨:【@虞默,@沈疏雨出来挨打了,怎么不知声去哪里了!】 虞默看着魏籁吵人眼睛的消息,手指敲着屏幕发出哒哒的清脆声:【[敲打][敲打]我们在图书馆学习好嘛,姐妹。】 意识到什么消息划过去的魏籁停下了她的轰炸。 四个人同时上翻虞默这条消息。 不约而同的在屏幕那边露出了嫌弃的姨母笑。 这是什么酸臭味道的暧昧期。 啧啧。 冯若宇先顶着这酸臭味问道:【那你们去不去啊?】 【虞默:废话跟我庆祝我当然得去了。】 【沈疏雨:我也去。】 【魏籁:芜湖,那我们来布置一下明天都那什么野游的东西吧!】 …… 虞默看着不断刷新的消息,手指始终按在沈疏雨的那条消息下,“这么久了,你这头像我还是看不习惯。” 虞默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沈疏雨的头像就变成了这个乍一看有些黑的夜景。 粉白蔷薇就这样毫无预兆的不见了。 “我很喜欢这张图片。”沈疏雨低着头看著书本,倒是有些随意的讲道。 纵然这一世的沈疏雨从来没有给虞默说过粉白蔷薇头像的寓意,但她还是知道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对沈疏雨换头像的行为感到疑惑。 还有什么照片的寓意能比得上她上一世从未换过这丛蔷薇? 虞默点开了沈疏雨的头像,把这个四四方方的图片放大,到觉得有几分眼熟:“这张图片是哪里啊?” 沈疏雨放下了手里的笔,轻托起自己的侧脸朝虞默看去。 阳光从沈疏雨背后远处的窗户朦胧的投射进来,金边隐约柔和的勾勒着沈疏雨精致的五官。 几缕碎发慵懒的垂下,沈疏雨身上带着几分虞默上一世跟沈疏雨婚后相处时罕见的随意。 她眼睛微弯,带着些神秘的笑意:“你猜?” 虞默的眼睛眨了两下。 她猜不到。 甚至差点被吸引进去。 第73章 湿地公园门口的开了一墙的蓝色绣球,花瓣被微风撩起微微颤动。 远远的看着像是一片蓝绿色的海洋。 虞默穿了一件简单的深蓝色短袖下面搭了一条便于行动的黑色工装短裤。 所幸虞默是仗着自己身材比例好,五分宽大直筒的短裤反而衬得她的腿又细又长 简约随性之中还带着几分干练。 虞默看了眼手机,她比大家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 想来魏籁她们都习惯晚到,就算是沈疏雨估计也是按时到达,虞默压了一下头顶的黑色渔夫帽在门口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辆银白色的宾利缓缓的停在了门口。 太阳像是把它全部的光亮都打在了这辆车上,来往的行人无不觉得这辆车耀眼的挪不开视线。 就连并不怎么在意这种东西的虞默都抬起了头。 “小姐。”司机从驾驶室出来,毕恭毕敬的给坐在后排的主人打开了车门。 一小截儿奶白色的脚踝踩着一双精致的青绿色玛丽珍复古小皮鞋缓缓的从车子里探了出来,简单又不失精致的米白色棉质裙摆也随之落了出来。 沈疏雨轻扶着车门框,带着一个原木色点缀着各种花饰的扁帽,站在了阳光之下。 深绿色的丝带柔和的贴在她的脸颊上,一时间让人分不出究竟是她的脸颊更精致还是这系带。 周围花团锦簇,少女娴静淑雅又高贵孤高的样子被沈疏雨完美的诠释着。 虞默看着失神,差点忘记了呼吸。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米色的编织野餐篮递到了沈疏雨手里,对她讲道:“小姐那我先走了。” “嗯。”沈疏雨微微点了下头,四处张望着刚才就在群里说她已经到了的虞默。 终于在门口不远处的花墙下看到了也朝自己这边看来的虞默。 沈疏雨眼睛里闪过一抹灵动,她提着篮子朝虞默走去,打招呼道:“虞默。” 虞默回过神来,也赶忙上前去迎沈疏雨。 “来的好早。”说着虞默就接过了沈疏雨手里并不算沉的篮子。 “你来的也很早。”沈疏雨淡淡答道。 谁知道她看到虞默已经到了的消息后让司机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了多少次。 “谁知道这一路这么顺,我打车来都没有遇到几个红绿灯。”虞默正吐槽着,忽的眼瞳一变,微微侧头朝沈疏雨身后看去。 沈疏雨也顺着虞默的视线看去。 今天是工作日,到湿地公园来游玩的人也不算很多,入口处人比周末少很多。 一阵舒适的夏风吹起,大片大片的绣球花瓣随风摇曳。 沈疏雨的视线穿过其中,在入口处看到了一个模糊却让她觉得熟悉的身影。 ……不对,是两个。 “那是不是曲文窈啊?”虞默努力辨认着。 她们俩人站着的地方跟入口处实在有点远,只能依稀看到两个人群中背影。 沈疏雨心底慢慢浮上一个答案却始终没有说话。 ——周妍跟曲文窈。 蝴蝶扇一扇翅膀,南美洲就会掀起一阵风暴。 这一世她与虞默小小的一个改动,就让无数条原本没有机会连起来的线重新连接。 “不会吧。”沈疏雨的眼睛里满是堆叠起来的狐疑。 说服着虞默,也企图说服自己。 “看什么呢!”魏籁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飞扑,虞默就被压的后退了好几步。 没有预料的撞到了沈疏雨的怀里。 夏日里大家穿的都不多,裸露在外的肌肤毫无准备的紧贴在了一起。 沈疏雨下意识的护着朝自己倒来的虞默,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体温交换。 只一刹那就蹦出了电光火石般绚丽的火花。 虞默感受到了沈疏雨掌心那无论四季始终带着凉意的手温,心跳顿了一下。 时间仿佛都被拉慢了。 绣球花落下的花瓣簌簌掉在虞默的心头。 一秒后,它便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这种莫名其妙无法掌控的心跳让虞默很是不适应。 她习惯性的回头看了眼沈疏雨,想看看她有没有被自己撞疼。 只见,光影之下沉疏雨目光淡淡,却又像是有万丈波澜在其中翻涌。 清冷中带着的温柔,被虞默在瞳孔里放大。 她刚刚在护着自己。 沈疏雨还没有说话,就撩起了虞默心底一片的酥麻。 心跳的更乱了。 仿佛为了要掩盖自己此刻内心的慌乱,虞默把手里的野餐篮一放,追着魏籁暴起:“魏籁你突然跑过来是不是大早上吃饱了撑得!你给我站住!别跑!” 杨柳垂枝轻拂过如镜面般的湖面,掀起一阵涟漪。 夏风带着水汽落在一行六人的身上,清凉且舒适。 红白格子的野餐垫在碧绿的青草地上铺展开,几个款式不同的野餐篮子摆在了上面。 水果小食三明治被几人七手八脚的拿出来铺满了野餐垫。 树荫遮住了大半的正午炽热的阳光,让人好不惬意。 魏籁拿着起子打开了几瓶可乐果汁,各种颜色的吸管靠在瓶口。 安静的气泡连绵不绝的贴着吸管从下往上浮沉而来。 玩闹了一路几人也都有些饿了,捡着面前看起来十分可口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哎这三明治是谁带的,好好吃!”冯若宇刚咬下的第一口整个人都惊喜的不得了。 “是我带来的。”沈疏雨谦虚的讲道。 “这是赵妈做的吧,没想到她连做这种简单的吃的都能做的这么好吃。”李卿卿格外满足,转即她又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微微凑到沈疏雨的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你跟赵妈一起做的?” “嗯。”沈疏雨点了下头,也打开了一个三明治。 她看着里棕褐色的面包中间露出的西红柿跟生菜。 何止。 昨天晚上在沈家诺大的西式厨房里,赵妈的影子从始至终都安静的投射在门口的位置。 从准备到组合所有程序沈疏雨都没有让赵妈插手。 一个人在厨房忙忙碌碌,从七点到九点这才做完了着六份美味的赵妈独家秘方三明治。 “那我们今天面子可真的很大了。”李卿卿的头轻轻靠在沈疏雨的肩头,轻声在她耳边打趣儿道。 沈疏雨只轻轻看了一眼李卿卿,没有接话。 李卿卿想了想,道:“那我可得好好报答你。” 沈疏雨略带疑惑的看着李卿卿对自己俏皮的挑了一下眉,而后她就转头越过自己看向了已经吃了一小半三明治的虞默:“虞默,怎么样,好吃吧?” 虞默的口腔里还回荡着腌渍入味的黑椒鸡胸肉的味道,她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不错。” 就像一只小仓鼠。 给沈疏雨的心里装上沉甸甸的满足。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清脆的弦声跳跃着从六个人所在的柳树下传了过来。 柳枝浮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风都跟着轻盈了起来。 李卿卿灵巧的手指扫着尤克里里的弦,歌声宛转悠扬,像是清晨跃动在枝头的鸟儿。 冯若宇笑眯眯的指着魏籁道:“你们看魏籁眼睛都看直了!” 魏籁被拆穿,登时就臊的脸红了起来。 她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冯若宇欲盖弥彰的追了过去。 李卿卿“哎”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尤克里里跟着跑过去了。 周秦见二追一也起身跑了过去。 乐声就这样戛然而止,沈疏雨远远的看着这几个追逐跑闹着很快就不见身影的小孩儿,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拨动了两下放在自己身边的尤克里里的弦。 只是可惜,她会长笛、黑管、钢琴,就是不会弹吉他。 “想听?”一旁的虞默探过头来问道。 “嗯。”沈疏雨闻声把手里的尤克里里直接递给了虞默。 有些玩赖的意思。 虞默却不跟沈疏雨计较,接过她手里琴。 一边调着从刚才她就听着不太对的琴弦,一边问道:“想听什么?” “刚才卿卿弹得那首就行。”沈疏雨讲着就稍稍靠着虞默坐近了一点。 阳光独好,琴声清脆。 沈疏雨轻声跟着虞默合唱着。 一个空灵清凛,一个低沉有磁性。 两种声音混合着尤克里里独有的弦声,带着几分轻松欢脱的语调被这风传送着。 这还是虞默第一次听到沈疏雨唱歌的声音。 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因为这首有些轻快的歌沾染上了几分活泼。 那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虞默不觉弹着尤克里里转向了沈疏雨。 她已经解下了头上戴着的扁帽,一头漆黑的长发被风缭乱。 浓密细长的睫毛下一双比不远处的湖水还要清澈眼瞳。 她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所及在何处。 挺翘的鼻梁下是轻轻拨动的樱唇。 刚刚抿过西瓜汁的唇瓣在光下格外晶莹。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 虞默扫弦的手明显加大了几分力度。 就在最后一段扫弦的时候,虞默放肆自由的仰躺在了草地上。 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虞默闭上了眼睛,拨下了最后一个琴弦。 “情非得已。” 虞默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很久之前的那天星空下,夜风浮动,沈疏雨静默着看向自己的面庞。 “这一年过的好快。”虞默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般的感叹道。 “嗯,再开学会过的更快。”沈疏雨应和着,偏头看向虞默也跟她一样躺在了草地上,“你大学要考哪里?” 虞默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沈疏雨。 视线上方的光线与身下的青草描摹着少女的身线,奶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隐晦又肆意的彰显著一个omega少女几近发育完全的曼妙。 茶梅香气不被虞默所留意的飘入了虞默的鼻腔。 朦胧柔和。 就如刚才那首歌里的词所唱,真的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a大,c大,s大,我觉得都可以。”虞默答道。 沈疏雨微眯着眼睛看向被太阳晒得颜色都浅了一度的天空,“虞默。” “跟我一起考a大吧。”沈疏雨讲着对着天空的太阳伸出了遮挡这光线的手,偏头看向了虞默。 虞默眨了眨眼睛。 草坪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也将她的小脑袋转向了沈疏雨。 四目相交,像是一种对未来无声的约定。 朦胧的感情在虞默的心里像是春日里还在土里生长即将破土的草芽儿一般,不被她察觉的长出了一片。 夏日灼阳下,沈疏雨那只一直伸着的手被另一只略大她一圈的手覆盖。 虞默点点头道:“好。” 第74章 正如沈疏雨那日在草坪上跟虞默说的那样。 到了高三日子过得就更加的快了。 时间就像是被拧足了的齿轮,不知疲惫朝前狂奔。 四个月的时间亦如白驹过隙般眨眼即过。 转眼就又要到了新的一年来临之际了。 校园里再一次弥漫着节日欢腾的气氛,当然除了马上就要高考的高三年级。 高三被安排在独一栋的教学楼里,杜绝了外界的影响,连带着也断了一切她们在学校里的娱乐节目参与度。 甚至高三学生连吃晚饭都跟高二的学生错开了时间。 学校顺便还利用错开的这半个小时给她们加进来了一节自习课。 夜幕早早降临,整栋低矮的高三教学楼都亮着柔和的白色灯光。 诡异的安静正压抑着浮动在空气中学生们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耐不住性子的躁动。 虞默写完了最后一张明天老师要讲的卷子,放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沈疏雨那个夜幕星空的头像跃动了起来。 沈疏雨:【刚才课间已经注射了抑制剂。[企鹅憨憨敬礼]】 虞默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朝一侧的窗户玻璃看去。 外面的空气凝滞般的在走廊里浮动,教室里却热气翻腾。 两方交锋在窗户上,给干净的玻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冬至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沈疏雨又向来体寒,这时候一定是手脚冰凉。 虞默手指在屏幕上轻敲:【最近天冷,注意保暖,尤其是腺体。】 沈疏雨裹了裹脖子上那条沈霖前几天给自己带回来的白裘围巾,回道:【嗯。】 而后沈疏雨看着有些单调的聊天,摸着围巾上那细白柔顺的茸毛想了想,又发道:【我已经戴上围巾了,你呢?】 【我也围上了,在外面冷气都不往脖子里钻了。】虞默说着,还给沈疏雨发去了一张魏籁羡慕的看着自己桌上的围巾照片,并附字: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沈疏雨看到虞默发来的照片小小的笑了一声。 一团小小的白雾落在了她脸侧的玻璃上。 那条放在虞默桌子上的红色的围巾上盘踞着沈疏雨熟悉的花纹。 ——这是她去年圣诞节送给虞默的那条围巾啊。 虞默跟沈疏雨一来一往聊了也不知道多久,“当当”两声轻敲桌子的声音从虞默耳边传来。 虞默还以为是魏籁要借自己作业对答案,随手就拿起自己的作业本放到了魏籁手里。 “咳。” 结果却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咳嗽。 虞默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偷偷的将手机塞到抽屉洞里,迟缓的抬起了头。 常老师正拎着包,满脸微笑的看着她。 虞默喉咙艰难的滚了一下,扯出了一个笑容:“……常老师。” “很专注嘛,你们两个?”常老师拿着刚从魏籁那里没收来的漫画书敲了敲两人的桌子。 “嘿……”虞默跟魏籁都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我要不是来特意告诉你,你通过了a大自主招生的笔试的事情,我还发现不了呢。怎么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常老师一边教育着两个人一边将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告诉了虞默。 “?!”虞默一双眼睛瞬间就放大了一倍。 什么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自己通过了a大自主招生的笔试? “不是说后天才公布成绩的吗?”虞默问道。 常老师看着虞默脸上跃然而上的惊喜,将自己的食指放在了嘴前,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内部消息哦。” 虞默笑着点点头。 基本上常老师说的这种内部消息就是实打实的真的。 常老师是真的为虞默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学生高兴,拿着魏籁的漫画书点了点虞默的桌子,提醒道:“好了,好好准备寒假的面试,不要老是玩手机了,明天早自习来我办公室我跟你讲一下面试的事情。” 虞默:“好的,老师。” 常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只见她刚要抬脚离开,就又微微偏头看向了假装写作业的魏籁:“还有你,不要老是看漫画。来年一模你可不准掉出年级前一百。” 魏籁从常老师手里接过差点被她没收的漫画书,十分专业的给她敬了一个西礼:“yes,sir。” 看着常老师走远,班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又重新窸窸窣窣了起来。 冯若宇也放下了手里的课业回头看向虞默:“可以啊,虞默。” “哎哎哎!你们听我说。”魏籁来了兴致,卷着失而复得的漫画书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上面,“咱们元旦三天假去广源寺里祈福吧!我听我妈说那里很灵验的。你看,你跟周秦要出国,你也离最后一关面试也不远了,还有学委保送a大,咱们都可以去祈福的!而且而且咱们也可以顺便在那里住两天,听说那里民宿的雪景特别漂亮!” 冯若宇抓住了华点调侃道:“你给我们都求了,那你跟李卿卿的高考就不用了求了啊?” 魏籁“啧”了一声,一边调出广源寺景区官博前几日下雪时拍摄的小短片,一边讲道:“当然也求了,我这不是撺掇你们嘛,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冯若宇看着视频上白茫茫的山岭,深深的被吸引住了:“好漂亮啊!” “去不去?”魏籁抵了抵虞默的胳膊,问道。 虞默看着这如仙境般的雪后山庄也有些动心,想了一下道:“去吧,我下了课也去问问沈疏雨去不去。” 魏籁跟冯若宇相视一笑,不由得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虞默不觉脸上一臊,听着这起哄声就抬起了手,佯做要落下的样子:“你再啧。” . 最后一节课打了下课铃不一会儿教学楼就由喧哗变成了沉寂。 诺大的教室零星地坐着几个还在学习的学生,其他人都早早的去食堂享受冬日的温暖了。 安静的走廊上映着一个高挑的影子,虞默不着急去吃饭,朝食堂的反方向走着。 刚才下课前她听魏籁说沈疏雨发热期有点不舒服,李卿卿留在教室陪她不去吃饭了。 虞默有点不放心,想先绕道去看看沈疏雨。 隔着窗户玻璃李卿卿就看到虞默走过来了,“虞默怎么来了?” 沈疏雨闻声不由得心里一阵惊喜。 而后她压抑着心底跃跃的心跳,顺着李卿卿的视线回头看向班里被拉开的后门。 先是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鞋的长腿迈进教室,而后黄黑色格纹的裙摆便进入了沈疏雨的视线。 虞默只微微探进来半个身子,甚至于脸沈疏雨都没有看到,她就已经可以确定来者就是虞默了。 她居然来了? 是因为自己发热期的原因吗? 虞默穿着一件黑色短款棉服,抄着口袋,有些随性的感叹道:“你们班好暖和。” 说着虞默就随手拉开了沈疏雨身边的椅子。 浮动在空气里细微的海盐焦糖信息素的味道比十块糖果都要来的有效。 只一点便填满了沈疏雨因为发热期带来的心里的空洞感。 “正好你来了,给疏雨接杯热水去吧。”李卿卿看着虞默来了,秉承着不用白不用的道理,对她讲道。 “好。”虞默接过李卿卿手里的杯子,又对她讲道:“魏籁一个人去吃饭了,你不去陪她?” 李卿卿看了眼沈疏雨,她这么机灵哪里还会做推脱,“那我可就把疏雨交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她。你吃什么我给你捎回来。” 虞默握着手里的杯子,想了一下:“给我买个饼就行了。然后看在我成全你跟魏籁的份上,管管你们家魏籁的嘴。” 李卿卿笑着大概也知道魏籁说了什么,便干脆的答应道:“好嘞。” 李卿卿离开后虽然班里还有零星几个人,但是沈疏雨这半侧教室就只剩下了虞默跟她自己。 是属于她俩的安静小天地。 虞默看着沈疏雨白裘围着的脸颊苍白没有血色,就连向来明亮的眼睛也钝钝的没有精神。 有点心里不是滋味,她关心道:“很难受吗?” 沈疏雨强撑了几分精神,摇摇头:“我没大有……” 话还没有说完,沈疏雨就觉得自己的手背被一阵温热覆上。 电流涌动,沈疏雨感觉自己指尖的冰凉正在慢慢被这股暖流融化。 虞默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将她自己的手放到了沈疏雨的手上。 虞默轻皱了下眉头,正经严肃:“还是体寒啊,我去给你接热水去,等我会啊。” 说着虞默就松开了沈疏雨的手,拿着刚才李卿卿交给自己的杯子朝教室外走去。 摒去寒凉的暖流就这样被虞默撤走。 沈疏雨慢慢收紧了五指,将残存不多的温暖揽在手心。 她望着虞默逐渐远去的背影。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告诉她,她的掌心就是温暖自己的最好的东西。 开水房敞开着大门,热水器里流出来热水跟不断涌进来的冷空气相碰,升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水雾。 虞默在预计着杯子就要满的时候又按了一下上方的按钮。 热水戛然而止,稀疏的热气在瓶口萦绕着。 水位正正好好在瓶口往下一点点。 虞默满意笑着给杯子盖好了盖子,脚步轻盈的朝沈疏雨的教室走了回去。 就是这样有些无聊的生活中的小点,却能让虞默感到确幸。 “给。”虞默将杯子递给了沈疏雨,又毫不见外的坐在了她身边。 “谢谢,我前几天整理a大保送面试的时候顺便也给你整理了一份自主招生的面试题。”沈疏雨接过虞默递来的热水,将桌面上的一份资料推给了她。 虞默接过资料,草草一翻就看到沈疏雨一如往昔的上面做了重点的标注。 哪里有什么顺便,只是嘴上说得轻松罢了。 omega班里的暖气比alpha班要热几度,熏得虞默脸颊微红。 就连心跳也不知道为何快了几分。 虞默收好了资料,按下了心间不正常的心跳,转移自己视线般的问道:“下周元旦放假我们要去广源寺祈福再顺便在那里住几天,你来不来?” 沈疏雨捧着水杯,玉白的下巴轻轻抵在上面。 白裘绒毛下,沈疏雨的面颊被温热的水熏得同虞默一般微红。 她微伏在虞默身边,就像只雪白的小狐狸,银瞳潋滟:“当然去了。” 不知道是浓度超标的茶梅信息素的味道,还是别的原因。 她看着沈疏雨柔弱又乖巧的样子,不觉十指微微收紧。 扑通扑通。 虞默的心砰砰的跳得更猛烈了。 糟糕。 她好像,有一点点心动。 第75章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大雪过后,太阳白灿的挂在天上。 穹顶之上是一片淡扫的浅蓝,越往下颜色越浅。 渐渐的就与这被白雪覆盖的世界连接在了一起。 雾凇沆砀,整座山都蒙着纯白又寡淡的雾气。 缆车从山脚慢吞吞的将来景区的游客送到广源寺寺庙脚下。 新年之际,广源寺香客络绎不绝。 其中就包括以虞默为首的霸王龙六人学习小组。 六人前后从缆车里下来,轻车简行都只背了一个包。 一点都不像是来这里游玩住宿的。 这还多亏了李卿卿提前一天就开始张罗。 六个人的行李在早就比她们提前一天被运到了离广源寺最近的民宿里。 “真是多亏了李卿卿出这个主意,不然咱们今天可麻烦了。”冯若宇走在最前面,一边踩着早就被清扫干净的楼梯往上走,一边感叹着。 “那可不,我们卿卿多足智多谋。”魏籁先替李卿卿高兴上了。 冯若宇闻声回头直冲魏籁“啧啧”。 “嘿,你这个冯若宇,你站住!” “我就不!” “哎呀,你俩能不能小心点。” “就是啊,好歹给着角落里的冰一点面子好不好!” …… 还没走两步,这四个人就又打打闹闹的跑了起来。 虞默远远的看着却没有一同参与。 沈疏雨着一路看起来都有些状态不佳,沉默寡言的。 虞默:“你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 沈疏雨看向前面的虞默,眼睛里难掩忧愁:“大佐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 大佐,就是虞默在去年沈疏雨过生日的时候送的那条土佐金金鱼。 沈疏雨分外宝贝这条金鱼,各种设备、饲料都最好的。 黑胖跟小金跟着沾光,整条鱼都胖了大一圈。 可大佐却不尽如人意,入冬以来,各种保持水温、维持鱼缸生态环境的方法沈疏雨都用上了。 大佐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了起来。 吃得也少,动得也少。 那似烟缥缈的鱼尾钝钝的在池水中飘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更是无精打采。 虞默跟着也露出了些担忧的表情,但她看着沈疏雨这样忧心又宽解道:“一定没事儿的。你看前几天咱们还担心今天出不来呢,这不也放晴了。” “一切都会好的。”虞默说着就停下来等着沈疏雨上来跟她一起走。 纵然沈疏雨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但是有虞默站在她身边,她的心里就平添了许多安心。 她点点头,跟虞默一起向广源寺走去:“嗯。” 松柏交织之下,一道赤红色三洞山门出现在了六人面前。 巍峨高大,令人肃穆。 方才还在打闹的冯若宇跟魏籁瞬间就静了下来。 六位少女也同其他香客一般安静的朝寺庙里面走去。 穿过三个山门,便是一个诺大的广场,青色砖石满是历史的痕迹。 广源寺香火旺盛,东侧的许愿墙系满了红色的挂牌,西侧的求签处人头攒动。 而正中的佛堂更是香客络绎不绝。 “咱们先去求签吧?”李卿卿提议道。 “好啊。”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棕红色的签筒发出咔哒咔哒清脆的声音。 魏籁、李卿卿、冯若宇、周秦、虞默一连五个上上签。 签文虽各有不同,但都是寓意着心想事成,未来能大有作为的意思。 沈疏雨排在最后,接过了虞默递来的签筒。 她虔诚的将前头放过额前,玉节儿似的手轻轻的摇动了两下。 突然沈疏雨的心脏就隐隐的突跳了起来。 一种骤然无力的感觉让她差点拿不住签筒。 也是这个时候,一个签从里面跳了出来。 纤细又不失重感的签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 可也没有人动它,这个签在下一秒就又诡异的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除了虞默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她们只觉得是签没落稳,才掉在了地上,纷纷好奇的看着沈疏雨拾起了签。 “枫叶染衣袖,无根亦无痕。灯寄潮打去,云涌岂无光。”李卿卿贴在沈疏雨身边读着她手里的签,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比我们的都复杂啊?” “快看看解签是怎么说的?”周秦也很是好奇。 沈疏雨看着大家好奇的样子,也不愿煞风景便在对应的小匣子里取出了签纸。 只是她的心里始终是惴惴不安的。 米白的原浆小纸被沈疏雨拿在手里展开,最上面潇潇洒洒写着跟五人差不多的字。 只不过,沈疏雨这张上写的是:下下签。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大家脸上纷纷都敛去了笑容。 魏籁急于开解沈疏雨,也不琢磨自己说的话是好是坏便脱口而出:“学委你不是说最近家里的金鱼状态不好吗,说不定这个呢,是吧。” 虞默看了眼想向大家寻求同感魏籁,第一次黑着脸怼了她:“不会说话就请闭嘴。” 魏籁吃了一瘪,抿紧了嘴唇。 李卿卿见气氛凝滞了起来,忙替魏籁打圆场道:“疏雨啊,魏籁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说……” 沈疏雨将签纸的简单解析安静的看了一遍,面色沉沉,眼睛里全然是看不透的复杂。 她匆匆把纸往口袋里一塞,强颜欢笑道:“这种东西也不可全信的嘛,事在人为。大家不要为了我这么一个签文搞得气氛这么低沉了,不是还有别的地方要逛吗?” 李卿卿见状连连应和道:“对对对,走吧,那边的许愿墙听说也很灵的,咱去许个愿破一破,是吧?” 广源寺不愧是全国出名的寺庙,单是浓重的历史氛围就让六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肃然起敬,不敢放肆。 后院上百年的老松树低伏着身子,一叠一叠的向上长着。 太阳逐渐升至穹顶之上,金灿的日轮环在松顶之上。 纵然是冬日,挂着雪的老松树依旧油亮而熠熠生辉,就像是那青葱翠绿的宝塔。 就要到正午了,大家逛的差不多也准备离开了。 虞默看着走在前面的四人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借口道:“哎呀,我给忘了,我还得给家里人求个平安福呢!” “你说你跟沈疏雨怎么今天都丢三落四的,快去吧,我们还等你吗?”魏籁在第一个山门前停下了脚,转身问道。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手机里有导航,认路的!”虞默说着就又折返了回去。 正午的寺庙香客不算多,虞默飞快的跑到寺庙的广场。 不过她并没有去求平安福的地方,而是跑到了刚才求签的地方。 给杨爱媛和虞德财的平安福虞默早就求好了,她这次回来是为了沈疏雨。 想来上一世的沈疏雨也是从不信教,今天求签的事情她怕是不会在意。 但虞默却觉得沈疏雨的那个一开始就预兆不详的签,还是应该找大师寻个消解之法。 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虞默按照记忆里沈疏雨求的那个签上写的小匣子的编号,拿出了那张签纸。 “枫叶染衣袖,无根亦无痕……对,就是它!”虞默读着签纸上的文字,眼睛陡然一亮。 她攥着签文大步流星的朝广场中央的佛堂走去。 连上十几阶楼梯,虞默被迫融入了一队刚到达寺庙的夕阳红旅游团。 穿行在大爷大妈之中,虞默艰难的走到了佛堂门口。 可她还没站定,就看到沈疏雨那条黑色丝绒长裙的裙摆飘现在了门口。 虞默心头一惊。 她可不想让沈疏雨发现自己也是为此事而来,赶忙刹住了走进佛堂的脚步,利落的躲到了三人宽的大柱后。 只见沈疏雨毕恭毕敬的跟大师一起出来,语调平静态度恭顺的跟大师说着什么。 目光里装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忧愁。 果然她还是在意的。 虞默心想道。 “那谢谢大师了。” 可能是聊完了,沈疏雨双手合十,对大师微微颔首行礼。 大师也回礼道:“施主慢走。” 虞默望着沈疏雨的背影。 尽管穿着冬衣,阳光之下沉疏雨的身影也是这样的削瘦。 虞默怜惜心疼的叹了口气,目送着沈疏雨离开。 可虞默又想到还有签没有解开,也不敢迟一分一秒赶忙抬脚的大步走进寺庙里。 所幸虞默耽误的时间里,大师还没有走远。 虞默三步并两步就追上了他。 “大师,我是刚才那姑娘的朋友,我想问问这个签可有破解之法?”虞默说着还怕大师不相信自己,拿出了手里的签条。 大师看了一眼虞默手里的签条,又看了一眼虞默,长白的胡子微微耸动,道:“施主就是破解之法。” 虞默皱起了眉头,对大师这话甚是不解:“大师,您这话可否给弟子详解?” 大师单手握着佛珠,音调深沉,“天机不可泄露,小施主恕我失陪。” 说罢大师对虞默微微颔首,欲要离开。 可是虞默却不知为何不肯就这样匆匆放过这个机会。 她很是不合体统的抬脚追了上去,直直的拦在了大师面前:“弟子实在愚钝,还请大师详解一二。” 大师看着虞默,见她眼中赤诚,也没有恼意。 他抬头望向门外天边正午的圆日,意味深长的对虞默讲道:“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虞默对这话依旧是不解,可她自己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大师宽大的衣袖。 大师又对虞默微微颔首,没有了阻拦,抬脚畅行,往寺庙更里面走去。 只听他声音铿锵有力,久久回荡在虞默的耳边:“不过一场痴梦罢了。” 虞默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目送着大师走进寺庙的里间,腿却怎么也跟不上去再去拦他。 大堂里投进一道金灿的正午阳光,虞默不觉得跟着光束抬起头来。 巨大的金佛面带笑容,微微俯身看向虞默。 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却又同时威严不可侵犯。 虞默不懂神佛,上一世她也只把沈疏雨当做自己唯一的信仰。 她先是看得一愣,而后心里便觉得胸腔一阵暖流经过。 就如这金佛注视自己的目光一般。 潺潺默默,温暖娴静。 虞默怀着一颗静默的心走出了佛堂。 风吹一阵,许愿墙上木牌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没系好红绳的牌子掉在了虞默脚边。 虞默及时停下了脚步,弯腰拾起。 她轻轻掸去上面的沙土,给它又重新选了个地方系了上去。 也就是在系红绳的时候,虞默视线的左上方出现一笔熟悉的字迹。 红色的木牌上用黑色的细毛笔清雅秀丽的写着三小行字。 今生吾有幸与卿再续前缘,惟愿吾已不似上世。 虚荣,孤绝,骄矜自负,辜负卿意。 ——沈疏雨。 第76章 有那么一瞬间,虞默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她看着手里沈疏雨亲手写下的那个许愿牌,黑色的笔墨一字一句狠狠的怼在她的心口。 什么叫做“惟愿吾已不似上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沈疏雨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还是说沈疏雨她也是重生的吗? 虞默大脑里的记忆疯狂倒回。 回忆里不断浮现着她这近两年来跟沈疏雨相处的的点点滴滴。 想起自己在与她重逢第一日时看到的她眼睛中的疑惑。 想起之后很多次她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接触,无微不至的照料,以及那明目张胆的偏袒跟区别对待。 想起自己因为看到的她的改变而摇摇欲改变当初誓言的心。 寒风卷地而起,推着滚圆的云彩挡在了圆日之前。 天与地都像是被一支巨大的毛笔狠扫过一般,纷纷被覆上了一层浓墨的阴影。 虞默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那张签纸,狠狠地收紧了五指。 原浆色的纸张被她毫不吝惜的扭曲揉皱。 虞默看着广场来往的人群,耳边传来大妈们爽朗的笑声。 尖利的刺进她脆弱的耳膜,虞默觉得天与地都在翻覆。 一朵厚重的云飘停在了虞默的头顶,将她身上的光悉数收去。 虞默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傻子。 上一世被沈疏雨玩的团团转就算了,这一世依旧如此。 原本这一世她都从心里发誓不要再被沈疏雨玩弄了。 可她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进她亲手为自己编织的牢笼,走到如今。 自己当时狠发下的誓言呢? 怎么就一点戒心都没有呢? 虞默眉头紧皱,她猛然想起一年多前自己曾经对沈疏雨怀疑过一次。 春日里灿烂的阳光在记忆中依旧刺眼。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三言两语就将这事情给翻了过去。 也打消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也就是说, 沈疏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是重生的。 虞默的心口愈发钝疼了起来。 就像是又无数把卷了刃的刀子在她心口上摩擦。 一下一下,惩罚着她这份迟钝愚蠢。 虞默曾以为这一世的沈疏雨变了,不是上一世的她了。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她,什么都没有变。 她跟自己一样,是上一世重生归来的人。 是上一世的那个精致的感情骗子。 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差一点点心动。 差一点点沦陷。 虞默的手紧攥住了她的心口。 亦或者, 是已经的心动。 即将要重蹈覆辙的沦陷。 虞默颤抖的呼吸着,细腻的肌肤上一层青筋狰狞的爆起。 她目光游离涣散,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不远处有一大棵虞默叫不上名的树。 苦黑的树枝上垂着万千的红色丝绦。 像花,像火,像人们熊熊不熄的执念。 虞默眼中,满目的红色飘摇。 燎原的火烧着她心上那不久才冒出感情的萌芽。 她的脚步分外沉重,一步一步朝寺庙外走去。 红棕色的眸子里震颤的泪珠裹着出离的愤怒,大颗大颗的落在青白色石砖铺成的广场上。 她要回去,回去问问沈疏雨。 问问她玩够了没有。 问问她到底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 大雪漫山,古朴的民宿仿若悬于半山腰一般。 枯树之上缀着白雪,冻结的泉水悬悬而挂。 远远的看着,白雾缭绕,圣洁空灵,仿若仙境一般。 李卿卿四人先一步来到了民宿,临近跨年,民宿的旅客接近饱和。 就算是vip电梯也要在电梯前等一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空中阁楼是不是真的跟图片上一样好看。”李卿卿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很是期待。 她给大家定的是这间民宿最高档的套房,名为:空中阁楼,在顶楼四楼。 是这次跨年这家民宿第一次推出的套房,而李卿卿她们也是第一批入住的客人。 “我觉得应该不会太有出入,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不是还看到了顶楼了吗?看起来还不错。” “我拍到了一棵梅树,红梅挂着雪特别好看。” “我看看,我看看。” …… 一阵偏冷的风打着弯的从进门处吹了进来。 打得人一哆嗦。 李卿卿习惯的回头看了眼来人。 却见纯白的羽绒服毛领之中露着一张被冻得微微泛红的小脸。 “疏雨,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李卿卿有些意外的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沈疏雨。 沈疏雨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没有碰到虞默吗?”李卿卿又问道。 “虞默?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沈疏雨反问着,朝四人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沈疏雨的心里咯噔一下。 名为不安的影子偷偷的从它的主人心涧流出来,不被主人注意的在她的心中弥漫开来。 “没有啊,她说她忘了给叔叔阿姨求平安符,刚才又回去求了。”魏籁解释道。 说话间大家面前的电梯清脆的“叮”了一声。 从里面零星的下来几个人。 沈疏雨还是有些不放心虞默,想沿着来时路走回去,去迎迎虞默。 李卿卿却不肯,一把挽过沈疏雨的胳膊,把她拉了电梯:“哎呀,没事啦,虞默都快十八了,丢不了的。你看看你的脸冻坏了吧,回去我给你拿热毛巾敷一敷。” 还没等沈疏雨答应,李卿卿就刷了楼卡,电梯门也随之关上。 这下不管沈疏雨同不同意,她也出不去了。 随着电梯内的电子屏跳跃到了数字四上,电梯也将五人送达了位于四楼的空中阁楼。 银铜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木质长板铺成的长连廊。 赤红色的长廊一分东北两路,遥遥望不到尽头。 两路之间夹着一个不小的庭院。 几株梅花,小片竹林。池塘假山,一处一景。 雪色静谧,古制之感脱然而出。 五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却都纷纷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值了。”魏籁感叹道。 “太值了。”冯若宇跟上,“也不知道今晚的烟花咱们在这里能不能看见。” “看是能看得见,但是这里离放烟花的地方挺远的,肯定是看不全。”周秦看着手里的宣传册,讲道。 “对了,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这里的老板。她说每年跨年这个时候的烟花都挤破脑袋才能看到的。咱们下午得提前去山头占位置。”李卿卿讲道。 “那吃不了午饭了。”冯若宇还有些不情愿。 “这样,咱们三个alpha负责去占位置,她们几个就负责去买吃的,怎么样。”魏籁提议道。 “可以可以,就这么定了。” …… 前面四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沈疏雨却跟在几人最后,走的慢慢吞吞的。 她现在的注意力不在今晚的烟花会上,而是在这个庭院上。 沈疏雨对这个空中阁楼十分欣赏跟喜爱。 她觉得店家应该是下了功夫了,这个空中阁楼参考了不少中国古代庭院的布置。 雪衬景色,景借雪貌。 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东厢房的门前有一只红梅。 沈疏雨不由得想起了去年自己在学校后花园处与虞默偶遇的画面。 那日灯光昏暗,虞默从黑暗处向自己走来。 如星辰明亮。 也不知道今年自己能否有幸能与她坐在着屋檐下一同围炉品茶,赏雪跨年。 又能否让她们两人的感情更进一步。 “疏雨你想什么呢!”李卿卿趴在北厅窗户前对站在门口愣神的沈疏雨喊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间房子很合眼缘。”沈疏雨随手指了一下东厢房。 “那就你跟虞默住呗。”李卿卿说着,又看向了大家,征求意见。 “行啊。我跟周秦住哪里都行。”冯若宇跟周秦也点点头。 沈疏雨听着觉得她们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怎么自己就跟虞默分到一个房间了? “你也别嫌弃我不陪你,这不跨年嘛,我们都想跟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李卿卿看着沈疏雨皱起的眉头,跟她解释道:“而且我们,都成年了。” 说着四人就纷纷亮出了她们新换的成年人身份证。 霸王龙六个人学习小组里,除了她沈疏雨跟虞默,都已经成年了。 而明明她跟虞默的精神体早就成年七八年了。 向来淡定的沈疏雨心里不由得被堵了一下。 “乖啦,你们两个人住一起也要记得保持分寸哦。” “考验学委跟虞默定力的时候到了!” 魏籁跟李卿卿帮沈疏雨把她跟虞默的行李从北厅送到了东厢房门口,临走还不忘来一波刺激。 “……”沈疏雨望着李卿卿跟魏籁黏黏糊糊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方才还有些微冷的房间里立刻充盈起了温暖。 热气将沉浸在一股情绪的低潮泥淖中的沈疏雨拔了出来。 她握着虞默的行李箱,微微笑了。 能住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奢求妄想那些事情。 沈疏雨将里侧靠近暖气的床让给了虞默,帮她换上旅行包里杨爱媛为她准备好的床单。 淡淡的皂角香气被沈疏雨从叠好的床单中抖开。 沈疏雨眼睫轻闭,贪恋的深吸了一口。 是虞默的味道。 换好这些,沈疏雨又将自己那个白色的旅行箱放倒在地上。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抱出来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礼物。 里三层外三层,当层层叠叠的软包被沈疏雨拆开。 一个透明晶亮的水晶球音乐盒安静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沈疏雨给虞默的新年礼物。 是她亲自设计制作的。 红色的底托,水晶球跟底托相交的地方做了白色奶油下垂的效果。 水晶球里放着大佐、黑胖、小金三条金鱼。 它们各自形态各异,却又同样的栩栩如生。 流动的液体卷着金银两色的闪粉亮片在水晶球里翻滚,就仿佛这三条金鱼在其中游动一般。 沈疏雨轻抚着冰凉的水晶球玻璃,不觉勾起了唇角。 虞默一定会喜欢的吧。 . 冯若宇跟周秦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今天晚上烟花秀的事情,乘着电梯下了楼。 迎面就碰到了刚刚回来的虞默。 冯若宇欢脱的给她打招呼道,“回来啦!怎么回来的这么慢啊?” 但冯若宇的热情丝毫没有融化虞默心上的寒冰。 长睫之下,她的眼底依旧是一片严凉。 虞默沉默着走进了电梯,伸手按下了“4”的按钮。 刚才被掐的一片惨白的手心终于有了喘息恢复的时间。 “这是怎么了?”冯若宇看着虞默走近电梯里,满脸的不解。 “太冷了吧,你让她回去暖和暖和。”周秦宽解着,挽着冯若宇的胳膊走进了民宿小超市。 电梯间那红色的数字还在不断的向上跃动。 “1” “2” “3” …… “4” 随着“叮”的一声。 电梯门在四楼缓缓开启。 第77章 连廊一阵风起,卷的红梅花颤。 几瓣花瓣被风带着飘落在了红廊上。 虞默毫不怜惜,碾着那花瓣而过,空留下几片残破。 东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凉风倒灌进室内,打的沈疏雨猝不及防。 她正疑惑的回头过去想看看门怎么被推开了,却看到虞默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 西下偏移的阳光落在门口,披在虞默的身上。 却是一片寒凉。 沈疏雨一眼就看出的虞默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哪里不对。 想着桌子上还放着给虞默的新年礼物,沈疏雨忙把它推到了展开在桌子上的软包装里,泰然自若的跟虞默讲道:“外面冷吧,快进来吧。屋子里暖和。” 虞默在沈疏雨的脸上看到的,是自己上一世渴望却不曾见过的一次的温柔。 她没有回应沈疏雨,略过她径直走到了自己被打开的那包床上用品行李前。 虞默微微撩开包口,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床单枕套已经被沈疏雨拿出来,将自己面前的这张床的所有床上用品更换一新。 沈疏雨不是个干活的料。 床单看上去铺的平整,却一头长一头短。 两个枕套的上下也让她给搞反了。 虞默摸着皱起一角的被套,不觉攥紧了五指。 回忆携风带雨,拉着虞默那些就要忘记的重新翻涌而至。 上一世的沈疏雨从来都不会干这些事情。 虞默还记得自己婚后搬到她跟沈疏雨两个人的新家时。 沈疏雨穿着一件丝绸印花睡衣站在二楼走廊之上,无意露出来的一侧锁骨,散发着诱人的奶白色。 她是那样的诱人采撷。 又同样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 那双偏银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楼下运动的人物。 瞳仁上反射着冷白色的水晶吊灯的光芒。 虞默看的有些愣神,抬起头冲着沈疏雨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而沈疏雨只淡扫了自己一眼,而后一言不发,扭头回到了她隔音极好的书房。 后来,一连几个小时的搬运整理,沈疏雨都没有到她给自己准备的卧室门口过问过自己一句。 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帮自己整理她带来的东西了。 酸涩,欣慰,嘲讽,怨愤…… 各种情绪在虞默心中瞬间交混在了一起。 虞默将套反的枕套从枕头上取了下来。 看似毫无波澜的动作下,却是被虞默攥的满是褶皱的枕套的花边。 “刚才赵妈给我发了一段视频,说大佐又进食了。” 就在虞默思绪混乱之时,沈疏雨清冷的声线如同这冬日的寒风瞬间将虞默的思绪凝结住。 “我看这个视频里,大佐的状态好了不少,跟黑胖它们在玩。”沈疏雨低头看着视频,嘴角隐隐的一抹笑意。 这是她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虞默略略松开了手里的枕套,回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沈疏雨。 午后偏移的太阳将它的光线从被窗棂分隔开的玻璃中洒进室内。 照亮了沈疏雨向来素白高冷的面庞。 淡扫的眉峰少了几分虞默记忆里沈疏雨的凌厉。 她眼眉轻柔,偏银的眸子里蕴着虞默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沈疏雨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她重生后为什么还要在自己身边,屈尊降贵的跟自己亲近,成为朋友。 哪怕是自己当初初见她时,对她那样的恶劣,她都不选择扭头就走? 她不是讨厌自己吗? 自己对她来说不是可有可无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给大佐换了新的水环境让它感到不适应了,它这应该是又适应过来了吧,你看这个水草……” 虞默听着沈疏雨在自己身边大片大片的话语,其中还夹杂“我们”“咱们”这种她上一世从未向自己表述过的亲昵词汇。 这种剧烈的反差,让虞默混沌的脑子愈发烦躁。 而后,虞默蓦的抬起头来,冷声拆穿道:“沈疏雨,你装够了没有。你向来精明,怎么非要在我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沈疏雨将手机递向虞默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她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一声,“什么?”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睛里闪过的错愕跟心慌,反问道:“你问我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更清楚吗?” 沈疏雨的脑海里轰的出现一句话“她知道了”。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慌乱的跳过。 她揣在心里的那只兔子像是突然发了癫症,紧实有力的后退突突突的猛锤着她的心口。 赤红的眼睛叫嚣着要出去。 沈疏雨强按下心里的惴惴,想像上次一样装傻掩饰过去:“我清楚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上来就这么一通质问,我哪里知道我清楚什么。” 虞默这次却却丝毫不给她装傻的机会,紧接着便对峙道:“重生。” 沈疏雨的大脑嗡的一下。 她预想过很多种虞默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情况,尽可能的规避所有。 可是她还是知道了。 还是在一个自己都没有预想到的地方。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瞳里忘记掩饰的震颤,心上也被狠狠的锤了一下。 她真的是重生。 虞默看着这个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狰狞钝痛的从唇间吐出两个字:“骗我。” 沈疏雨强装淡定的跟虞默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虞默。你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好不好?”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到现在还能平静淡定的话语就忍住不直接打断了,质问道:“说什么,跟我说你为什么骗我?还是跟我说你骗我的所有过程?” “这两年来你开心吗?看着我从一开始拒绝你到现在跟你关系亲近,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 虞默说着不觉情绪逐渐激动。 十指狠掐着掌心,死白一片。 沈疏雨在虞默的眼瞳里看到了那许久不见的怨憎。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那只惴惴狂跳的兔子更加放肆。 什么淡然从容,什么自信理智。 都在这一瞬间骤然消失。 沈疏雨不顾仪态的连连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那你有什么理由非要在这一世还来纠缠我!” 虞默越说越激动,心底裂缝中盘踞而出一只浑黑的野兽。 野兽张牙舞爪,催使着它的主人去把面前她所痛恨的这个人掐死。 可是虞默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疏雨,下意识的压抑着自己心底的那只恐怖的怪兽。 不让它去伤害沈疏雨。 野兽不肯。 只一颗心咚咚不停的砸着她的心口。 生疼生疼。 “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 沈疏雨说的诚恳,一双眼睛也满是真挚。 虞默听着这句话,不觉眼眶泛红。 她看着沈疏雨,戏谑的笑了,“怎么重新开始,用一个谎言作为开始吗?” “……不是” 沈疏雨否定着,却实在没有底气。 仅仅是两个字就说的到最后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虞默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垂下了头的沈疏雨,心上一片苦涩:“沈疏雨,你是这么聪明。我想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我这一世不想再跟你有所牵连的吧。你也是知道,如果我知道你是重生的之后,我会有怎样做。那你怎么就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是披着假皮接近我后,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你是真的想跟我重新开始吗?” 纵然虞默强压着心底暴躁的情绪,身体还是在不自主的颤抖。 “你还记不记得你一年前分化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讨厌别人骗我。” “你再三试探,明明知道我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你还是一意孤行。” 虞默说着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剧烈起伏。 而后她看着沈疏雨,语气里全是看透后的失望与愤懑:“果然,只要是能达到你沈疏雨的目的,什么撒谎,什么欺骗,你都不在乎!” 虞默字字针砭,一下一下扎在沈疏雨早就知晓却始终不愿面对的那颗心上。 沈疏雨看着虞默眼底的失望,慌张的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如果能……我们如果能去掉上一世的隔阂,在一起会更轻松一点。” 虞默冷笑:“在一起?” “你这一世想要我怎么跟你在一起?永远的都被你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再一次被你玩弄吗!” 沈疏雨面对着虞默对她深深的误解,满脸的慌张,“虞默,我并没有玩弄你的感情。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一世相处的两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跟上一世的我不一样了?” 虞默一时哑然。 她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还是被沈疏雨拿了出来。 这违背她当时立下的誓言的事情,如果对面这个人只是这一世本性如此的沈疏雨,她是可以默认撕毁。 可是偏偏不是,这一世的沈疏雨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过来的。 这一世沈疏雨身上的那些美好品质都半真半假。 虞默现在根本无法分辨,更不敢相信。 过去的厌恨愤懑卷土而来。 夹杂着这两年里相处的点滴温馨。 就像是一颗沾湿后滚到沙土里的糖。 尽管甜,却还是脏了。 沈疏雨看到虞默沉默了,以为虞默有所动摇。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到虞默的手背上,劝说引导道:“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沈疏雨的手心里是她罕见的温暖。 一点点侵染着虞默的肌肤跟心脏。 虞默捏着手里那颗满是砂砾的糖果,转来转去。 而后,她在沈疏雨的殷切的目光下,骤然抬手。 沈疏雨的手被虞默毫无预兆的甩了开来,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她身后的床上。 “沈疏雨,我这一世,绝对不会再把我的心给你了。”虞默面色冷冷满是警戒,红棕色的眼瞳里藏着一只弓起身子夹紧尾巴的狼,“我不是你的狗,不会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由你践踏!” 沈疏雨仰视着虞默,慌忙的连连否认:“不是,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 “从来没有过吗?”虞默又次打断了沈疏雨的话。 她微微垂下眼睫,俯视着视线下方的沈疏雨,与她对视道:“沈疏雨,是从来吗?” 虞默的眸子如炽火般精炼,似要把世间一切的谎言燃烧殆尽。 沈疏雨沉默了。 那句“没有”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己曾经真的是这样的可恶。 真的是这样的将虞默的人格视之为草芥。 随意轻贱。 她这样不愿意跟自己从新来过,也是活该。 虞默蓦然的笑了。 几分嘲讽几分心酸。 这个答案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可当她真的得到沈疏雨的承认时,心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鞭打一般的疼。 整间屋子都压抑着让人喘不过气起来的暖。 虞默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拉起她的行李径直离开了她跟沈疏雨的房间。 沈疏雨忙抬手想要去拉住虞默,却只是跟她的手指擦肩而过。 徒抓了一手的冷气。 僵住了手腕,也僵住了她的腿。 虞默走的很快,行李箱的轮子滚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临近门口行李箱没注意撞在了桌子上。 被沈疏雨放在桌边藏起来的水晶球摇摇几下欲要坠落。 冬风携着梅花香在虞默将大门打开时顽劣的钻进了房间。 梅香不暖。 是化不开的冷。 而后,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跟关门声一同响起。 沈疏雨眼睁睁的看着虞默离开,也眼睁睁的看着她送给虞默的礼物被她间接打碎。 晶莹的水晶球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如烟花般的崩裂了一地。 沈疏雨的心也跟着碎了。 半挂在天边的太阳散发着它金灿的光,将这一室的破碎残忍点亮。 第78章 这边西厢房里魏籁跟李卿卿还在腻腻歪歪的整理着屋里的东西。 就听到一阵行李箱小轮发出的轰隆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两人的房门前。 魏籁望着玻璃窗外中闪过一个被窗棂分割的身影。 赤红色的门被敲了两下,而后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过午后西晒的阳光刺眼的打在这个闯入者的身上。 魏籁望着这道逆光,仔细的辨认道:“虞默?” “我来跟你住。”虞默面色依旧冷冷,像是一块被冻了很久的冰块。 “啊?你,你不跟疏雨一起啊?”李卿卿问道。 这一下就又踩到了虞默的尾巴。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虞默真的很想把沈疏雨跟她之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讲与魏籁她们听。 可是她又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不好跟别人讲,也万万讲不得。 她搪塞道:“ao有别,我不能跟她同住。” 纵然虞默这么说,李卿卿还是从中嗅到了一点不对劲:“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虞默泰然的否定道,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又编道:“我最近易感期,不能跟她同住。” “这样啊。”李卿卿虽然点了点头。 可是她怎么看虞默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总觉得隐藏在她现在淡定自若的神采下隐藏着巨大的波涛。 李卿卿有些放心不下对面房间的沈疏雨,主动讲道:“那你跟魏籁住吧,我去跟疏雨住。” “那,我送你吧。”魏籁虽然有些不舍,可还是明事理的帮李卿卿合上刚打开还没动的行李。 两个行李箱很快就都收拾好了,李卿卿从想要送自己的魏籁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把她塞回了房间:“好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帮着虞默快点收拾好,冯若宇还在下面等着呢。” “好。”魏籁点点头,目送着李卿卿走到了东厢房门前,这才又回去帮虞默收拾东西。 沉寂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两声当当的敲门声。 木质的门被推开,一道金光落进屋子里。 照着沈疏雨削薄落寞的背影。 李卿卿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疏雨,你还好吗?” 沈疏雨敛了敛身上的失魂落魄,回过身来看向李卿卿:“没怎么。” 可是沈疏雨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她对着李卿卿如往常般抿唇一笑,却让人觉得割心的疼。 李卿卿刚要拉着行李箱朝屋里走,却看到地面上一片破碎晶莹。 满室都是狼狈。 飘着金粉的不明液体蔓延了一地, 碎掉的金鱼残骸七零八散。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碎片啊。”李卿卿格外诧异,一双眼睛不觉放大。 沈疏雨从床边有些颓然的站起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随手取了几张纸,在那滩尚未侵染地毯的液体前缓缓蹲下。 膝盖触碰到心口,感受着胸腔传来的咚咚跳动。 也就是这样,沈疏雨才有了一点自己原来还活着的感觉。 她一边擦拭着地面,一边平静又淡然的跟李卿卿解释道:“刚才我不小心把水晶球打碎了。” 语气里几分平静就有几分隐隐的无力。 “是虞默打碎的吧。”李卿卿直接揭穿道。 “不是。”沈疏雨否定道,手里捏着纸擦拭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 “那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明明就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了不是吗?”李卿卿反问道。 沈疏雨捏了捏手里的纸,眼睫之中闪过几丝情绪难辨的流光。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朝垃圾桶走着,讲道:“她,易感期了。刚才差点失控。” 话音刚落,沈疏雨手里的纸团就被精准的丢进了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 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它的主人说的是实话。 李卿卿也是迷惑了。 沈疏雨跟虞默的解释口径居然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两个人真的吵架了,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默契。 “真的?”李卿卿又问道。 “真的。”沈疏雨背对着李卿卿,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可在不被人注意的细节,她圆润的指甲狠嵌进了肉里。 她又在撒谎。 她好讨厌这个自己。 李卿卿还想再问问沈疏雨,门外却铎铎传来一阵脚步声。 魏籁把这门框,对屋子里的两个人讲道:“刚才冯若宇说,周秦让你们也一起下去,咱们起去会场,听说那里今晚有小吃夜市,不用提前准备。” “现在就去吗?”李卿卿犹豫的问道。 “对啊,不早了这都要五点了。”魏籁答道。 沈疏雨知道李卿卿在顾忌什么,便跟她们讲道:“不用管我了,你们去快去约会吧。我有些累了,就不去了。” “可是……”李卿卿怎么都对沈疏雨现在的状态不放心。 魏籁宽解道:“没事的,虞默也说她不去了。有她照顾,学委不会有事的。” 沈疏雨也点点头:“对啊,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她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话音落下,沈疏雨又在心底补了一句:“……吧。” “那我们走了,记得晚上点份晚餐。”李卿卿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着,被魏籁拖走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疏雨看着被关上的门,方才还平静的眼睛里压制不住的落寞翻了上来。 刚才魏籁来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明晃晃的灯泡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 连带着地上没有收拾的碎片都在泛着光亮。 它们随着沈疏雨的眨眼,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她的心口。 沈疏雨慢慢吞吞的又重新蹲在了那一地的破碎前。 黑胖跟小金被甩到了地毯上。 柔软的绒毛包裹着它们脆弱的身形,让它们毫发无伤。 可是大佐却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飘摇灵动的尾巴碎成了几瓣,晶莹剔透的身子碎成了几段。 沈疏雨捏着大佐碎掉一只眼睛的头,柔软的指肚轻抚着它的残破。 雾气漫上,惹红了眼眶。 “姐姐别动这些东西,会刺到手的,放那我来。” 沈疏雨耳边突然传来虞默的声音。 那时上一世自己在客厅不小心打碎了装着奶奶相片的相框。 虞默闻声便跑了出来。 沈疏雨看着自己手里捧着一块刚才用来包碎片的缎子,仿佛下一秒虞默就会像上一世一样,奔驰过来,将自己手里的并不算锋利的碎片拿到她的手里。 虞默曾是那样的疼她,爱她。 不忍让她受一点点伤痛。 太阳已然全部落下,夕阳尽褪,天边一片向黑色过度的灰蒙。 白炽的灯光在雪色中明亮。 照着这一室的孤寂。 将沈疏雨这虚无缥缈的幻想吹散殆尽看,转而交替而至方才广源寺里的那位大师的声音。 “施主,谎言始终是谎言,不可长久。拖得越久,反噬也越厉害。施主还是要早些做打算,坦诚相待才是上策。” 沈疏雨不觉攥紧了那断掉的金鱼头。 钝钝的断口不至于划伤她的手,却刺的她手心泛白。 掌心的痛感不足与心口的痛相提比论。 沈疏雨却企图从中获取些许分担或者缓解。 但。 无济于事。 沈疏雨的心口依旧是痛的不可自已。 反噬的疼比沈疏雨想象中还要难以忍受。 仿佛有万千的小虫忽重忽轻的咬啮着她的心口肉,肆无忌惮。 沈疏雨长睫低垂,晕满泪液的眼眶打着转的不让泪珠滚下。 “不是说了不让姐姐弄了吗?阿倩呢,怎么不叫她来,非得自己来。” 虞默那时慌忙跑到自己身边心疼又着急的声音再次在沈疏雨耳边响起。 她还是忍不住眨眼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垂在下颌。 滚圆不负重力,朝下落了去。 最终这枚晶莹被锋利的碎片一分为二。 同样的破碎。 紧接着,更多的泪珠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的打在玻璃碎片上。 激起一片冷光粼粼。 沈疏雨再也忍不住,紧搂住自己蜷在门口,痛哭了起来。 诺大的房间里任何客人带来的东西都没有摆上,安静又压抑。 只偶尔的才会传出这个少女唇间泄出的抽泣声。 被打碎的不是相框。 虞默也不会从二楼飞奔下来。 天色愈发的黑漆,一弯月牙灰蒙的半挂在天边。 星星遁去,为今晚的烟花空出了大片的幕布。 沈疏雨收拾好了碎片,一双眼睛也哭的红肿。 她将包着碎片的精美缎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来时它护着它。 走时它也同它一起走。 对面的床上还安静的铺着虞默今晚要用的床上用品,早先被虞默取下来的枕套皱皱巴巴的堆放在床上。 沈疏雨抹了两下眼眶的泪痕,轻吸了一口气。 纵然虞默现在不想见到自己,自己也得把这些东西给她送去。 不能让她今天晚上没东西用。 纯棉的被套被沈疏雨一如套上去时生疏忙乱的的取了下来。 床单,枕套都一一叠好,放回了虞默放在床上的运动包里。 寒夜冷风习习,山里尤甚。 沈疏雨刚一出门就冬风便毫不留情的打到了她的脸上。 凌冽,生疼。 庭院里那株盛放着红梅的梅树在风中独立,不曾为风弯腰。 恍惚间,沈疏雨穿过那红梅枝头,又一次想起了虞默。 想起她那日与自己的偶遇。 想起那海盐焦糖的味道曾与自己只离分毫。 想起灯光下她向自己凑过来的影子。 沈疏雨眼睫轻眨,似有晶莹抹过。 她横亘过满是积雪的小院,朝虞默所在的西厢房走去。 “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是啊。” “要一起走吗?” “好。” 那日的回忆不停的在沈疏雨眼前闪过。 直到沈疏雨跨过院子,纯白的雪地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房外寂静,唯有紧闭的窗帘里隐约漏出的光透露着里面有人。 沈疏雨伸出手轻扣了两下房门,“虞默,你在吗?” 话音落下,沈疏雨看到窗前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微动了一下。 沈疏雨的心跟着也动了一下。 她在想如果待会虞默给自己打开了门,自己该说什么。 “对不起”是一定要说的。 还有什么呢? 寒冷凝滞的空气似乎将沈疏雨的大脑也跟着一并冻结了。 只是,在沈疏雨话音落下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迟钝许久,沈疏雨才发现连窗前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她的心一下就空了。 虞默不愿意理自己。 沈疏雨把刚才在心里措好词又统统作废咽了下去,伸出手又敲了两下门。 而后她声音轻轻,道:“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好了,放在你门外了,记得拿。” 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沈疏雨心里满是失落,沉默着放好包便转身离去了。 只是,她走回到自己房门口又顿了脚步,回头看去。 西厢房依旧如自己走时那般寂静。 赤红的门前安静的放着一个灰绿相间的运动包。 还有一枝红梅。 折梅寄相思。 沈疏雨不信这两年的相处对虞默的心没有一丝颤动。 她带着她的奢望将那日梅园相遇的记忆托付与这株红梅,希望能换取一点虞默的动容。 沈疏雨就这样站在屋里的窗前,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 刚才折梅被冻得通红的手放在窗下的暖气片上一点点恢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扇做旧的门终于在沈疏雨的视线里颤了一下。 方才还有些飘忽的目光更添了几分精神。 随着一声“吱呀”。 虞默在沈疏雨期待的目光中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也只是分开了不过几个小时,沈疏雨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虞默。 她的眼睛紧盯着虞默,想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心里。 门又一声吱呀,虞默把沈疏雨送过去的东西收了回去。 暖气蒸腾,沈疏雨却觉得身上一寒。 西厢房的门前刮过一阵寒风。 那枝她亲手折取的红梅孤独的呆在走廊上。 红蕊颤动。 虞默不要她。 把它丢在了门外。 第79章 古铜色的小座钟哒哒的走着,精致的金色时针咔哒一声与秒针分针汇合。 零点如约而至。 万籁寂静,却听到外面发出隐隐的砰砰声。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倏然升上万千烟花星点,在天空的某一处骤然消失。 只沉寂了一秒。 远远的就传来了啪|啪几声的烟花炸开的声音。 天空中零星的绽放开了两朵红色的烟花。 小小的,精致又漂亮。 红色尚未褪去,两朵之间便又升上了一颗白炽色的烟花。 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 像是亿万颗星星聚集在一颗球中。 富有层次又满是银灿的绽放开来。 接连的烟花有节奏的升上天空。 时而三两攀升如同百合花瓣般接连绽开,时而又像一颗星球将银色缀于空中。 天空忽明忽暗,将沈疏雨的小脸点亮。 欣然喜悦不减阴沉。 她遥望着天空,眼瞳里映衬着那如绣球花团展开的烟花。 原本这场烟花,她也应该跟李卿卿与魏籁一样,和虞默一同观赏。 而现在…… 沈疏雨将视线慢慢落下,看向了西厢房。 烟花将中庭的小院子里的雪景衬亮,对面被窗棂分成一块一块的玻璃上正框着虞默的侧脸。 她也出来了,被这烟花吸引。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默契。 在沈疏雨看到虞默的下一秒,虞默也将目光转到了沈疏雨这边。 明暗之间,她俩遥遥相隔。 干净的窗户玻璃上映衬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她俩仿佛一同坠入了星海之中,在苍茫的宇宙中再次重逢。 这样也算她们两个人一起看了这场烟花了吧。 沈疏雨的心跳扑通扑通又分外拘谨的跳动了起来。 她看着虞默,学着大家平时打招呼的样子,抬起她的手臂,远远的给虞默打了一招呼。 像是蜗牛探出的触角,又像是猫咪耸动的胡须。 她小心翼翼,希望不要再惹虞默厌恶。 “砰砰!” 更加剧烈的烟花炸开声在空中响起。 虞默心口也不明原因的跟着砰砰两下。 一团金红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如铁树银花般,明亮灿烂。 照亮了虞默被光的面庞。 虞默眉头紧锁,静默的望着那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影。 垂在窗棂之下的手紧捏着窗帘。 金红陨落,天空又恢复黑漆,所有人都以为烟花会结束了。 沈疏雨却还没有等来虞默的回应。 可只沉寂了一秒。 金红中又炸出无数银白的星点。 像是天神在夜空洒下的星辰。 沈疏雨的视线里,对面窗帘也抖动了起来。 它被它的主人毫不客气的拉了回去。 虞默还不愿意理自己。 柔软的窗帘就像是一把锋利坚硬的刀子。 擦着沈疏雨的心口,狠狠的划了一道。 天空一片被烟花照的白炽。 也将沈疏雨脸上的失落完完整整的印在着明亮的玻璃上。 . 今晚注定是个不会好眠的夜晚。 沈疏雨戴着耳机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醒来睡去。 就要分不清梦境跟现实。 “姐姐,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睡?”沈疏雨的耳边传来了虞默的声音。 她听到房间里窸窸窣窣,好像有人走了进。 昏黄的小灯被人打开,轻柔的抚摸着她紧闭的眼睛。 “姐姐你要不答应,我就不原谅你了。” 虞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温吞的气息真切的落在沈疏雨的脸上。 恍惚间她仿佛还闻到了只属于虞默身上的海盐焦糖味的信息素。 虞默回来了。 她原谅我了。 沈疏雨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赘赘的装满了欣喜。 许是太过分的执念,沈疏雨也来不及分辨这话的真实性,猛地睁开了眼睛。 偏银的瞳仁里就算是不用借着灯光,也能看得到里面闪出的喜悦。 昏暗的灯光下,沈疏雨真的看到虞默模糊的脸廓。 可是,虞默的头发不是这个长度。 下颌线也比这个人流畅。 挺翘的鼻线更不见驼峰。 “刚想看看你睡着了吗,你就醒了。”那个“虞默”开口道,声音却全然不是虞默的声音。 沈疏雨眨了眨眼睛,视线里被强行加上的并不存在的虞默的轮廓褪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看完烟花回来的李卿卿。 “我吵到你了吗?”李卿卿见沈疏雨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小声又问道。 原来真的是梦啊。 她怎么会说原谅就原谅给自己了。 沈疏雨方才心里被填补上的那块空缺,又塌了下去。 她没有说话,只对李卿卿摇摇头。 “睡这么早,是哪里不舒服吗?”李卿卿说着就把自己手背贴到了沈疏雨的额头。 李卿卿的手背也很温暖。 却不是虞默的那种温暖。 独特又炽热,永远都会让自己握着。 沈疏雨的鼻尖突然酸涩起来,连带着眼眶也洇出了泪水。 她微微后缩了一下脖子,回避着李卿卿的关心。 她轻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自己语调平稳,道:“哪里早,都凌晨了。” 李卿卿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哦,也对。那你继续睡吧,我去里面洗漱,很小声的。” 沈疏雨点了点头,她看着李卿卿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另一边的卫生间,视线前方就只剩下了李卿卿的床。 原本这应该是虞默的床。 沈疏雨想象着虞默按着原本的计划躺在这张床上睡觉。 想象着她曾见过的虞默的睡颜。 想象着自己轻靠在虞默怀里,像上一世每一个习以为常的夜里沉沉的睡去。 虞默的鼻息温吞的落在自己的脸侧。 耳机里传来一阵人声说话的杂音,录视频的人小声的“嘘”了一声。 而后虞默的声音便悠悠的从里面传了过来。 被沈疏雨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机里一直在循环播放的,是虞默去年跨年联欢会上唱的那首st dance》。 沈疏雨把一切都伪装的像是虞默还在她身边一样。 直到她虚虚的攥着手,仿佛她跟虞默十指相扣,却只抓了被子里温暖到烫手的气流。 豆大的泪珠再也遏制不住,夺眶而出。 在她白皙的侧脸留下一道晶莹的泪痕。 沈疏雨眉头紧皱了起来。 方才还在幻想靠在虞默身边而放松的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了一起。 她明明都快要成功了。 明明虞默都要接受自己了。 她花费了两年,用谎言粘合好的虞默的那颗破碎的心,最终还是在今天再次破碎掉了。 谎言终究是谎言,不可长久,不能善终。 后悔跟厌恶像是荆棘草一样紧紧的缠绕在沈疏雨的心头。 它带着它的倒钩,在这片柔软的田地上剜起一片的鲜血淋漓。 沈疏雨紧扣着她的心口,颤抖着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眼瞳里交织着绝望跟执拗。 她不会放弃的。 哪怕是花费自己一生去拼凑起虞默那颗被自己第二次弄碎的心。 哪怕是被她不信任、被她拒绝、被她抛弃。 她也要去。 她要她。 她爱她。 . 新年的第一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在凌晨悄然降下。 清晨的太阳如期升上空中,天空一片被洗涤的湛蓝。 雪映着世界明亮,将光洒进这山里的每个角落。 也包括虞默她的房间。 没有拉紧的窗帘露着一道亮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虞默的床上。 只见这个还在沉睡的少女白皙的脸上紧皱了几下。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眼睫微颤。 窗口的光等了一小会儿,一双有些涣散的红棕色眸子便亮了起来。 虞默的面色不是很好。 她仰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手臂放到额前,沾染了一片冷汗。 虞默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走马观花般的画面轮转,全都是沈疏雨。 她梦到自己十五岁时跟沈疏雨初见,便瞬间心口不可自抑的怦然。 梦见第一次牵她的手,自己就努力的想要把她的手焐热。 梦见自己半抱着瘫软无力的她,犬齿刺破腺体的第一次临时标记。 …… 还有最后一次护她周全时的怨愤跟绝望。 但更多的还是梦到这一世。 梦到她对别人质疑她偏袒自己这么一个下城人时,那声脆生生的“是”。 梦到她替自己挡下来的那一棍重击。 梦到她在自己分化的时候哪怕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跑来救助自己。 还有昨天她面对自己发现这个秘密时的惊慌失措,那是眼神里装不出来的狼狈。 梦里好坏都有,爱恨也都有。 分不清的感情纠葛在一起,甚至动容也有。 “如果重来一世,你绝对不再爱上她了,虞默。 哪怕是让自己的心如剜痛,也不要再去选择这份毫无反馈的爱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虞默心里响起,不断的重复着她当时立下的誓言。 虞默的脑子里有两股势力拉锯分割,扯得她两侧的太阳穴像是抽筋了一般痛。 虞默心事沉重,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来。 视线的一侧,一枝别致的红梅探了过来。 只是煞风景的是,它被插在一个塑料瓶里。 ——昨晚魏籁回来看到门口的梅枝顺手就捡了回去,摸黑给它找了个拿了个瓶子插。 虞默知道这枝红梅出自谁手的,眼瞳冷了几分。 走上前,要把它折断丢进垃圾桶。 可是当虞默的手一放在梅枝上,她就下不去手了。 这花开得实在是漂亮。 每一片花瓣都格外圆润饱满。 从蕊心飘出的梅香虽不馥郁,却也芬芳。 算了,既然被那人折下来了,也活不长了。 就这样放着,让它自生自灭去吧。 虞默这么想着,就把手放了下去。 相比于这枝无关痛痒的梅花,虞默还是更感兴趣那窗后满园的冬日雪景。 虞默回头看了眼还在酩酊大睡的魏籁,想来这么早冯若宇她们也肯定是没有起床。 这时的雪景想来也还没有遭人破坏,一定还是原本那软蓬蓬,令人治愈的样子。 虞默想要先她们一步,欣赏一番。 放松一下这一早就纠葛糟糕的心情。 很快,虞默就换好了衣服。 她推开了门,被寒风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院子里果然是一片纯白。 中庭的梅树上缀满了雪,火红的花朵从中绽放。 虞默忍不住去伸手触摸这羸弱却又不失坚强的花蕊。 经过雪的洗礼,这里的梅花跟房内的梅花相比,又全然是另一种风情。 满身的傲骨,红艳不俗。 也是这个时候,虞默看到对面的东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越过红梅雪树,东厢房的门前出现了一个曼丽的人影。 沈疏雨穿着一件白色的棉服,手里捧着店家在房间里准备的小手炉。 也选在这个时候出来赏雪了。 两人遥遥相望,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小会儿。 沈疏雨捧着手炉,远远的对着虞默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她语调柔和,轻声问候道:“虞默,早上好。” 第80章 整个走廊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浮动的风都停了下来。 虞默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对沈疏雨亲切的早安问候无动于衷。 沈疏雨虽然早就预料到虞默会有这样的反应,心里还是不免落空了一下。 她稍稍的给自己在心底了一下气,抬脚朝虞默这边走去。 或许虞默只是没听见呢? 虞默看着沈疏雨朝自己走来。 她不愿去迎她,更不愿为了躲她像只鸵鸟一样躲回房间里,放弃赏雪。 做错事情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躲。 沈疏雨见虞默没有躲着自己的,心里平添了几分喜悦。 她跟虞默一同站在这一小片梅林之中。 尽管疏离,但影子也的确又重新并肩站在了一起。 沈疏雨凑近了看着虞默,见她眼下的一片淡淡的乌青,关心道:“你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虞默看了沈疏雨一眼。 因为知道她是重生,虞默对沈疏雨的这句话带上那么几分的警惕。 她只觉得沈疏雨这像是在求证自己昨晚是不是为了她没有睡好。 虞默冷声道:“我昨晚睡得很好。” “哦,睡得好就好。”沈疏雨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相信虞默的话。 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亦或者她真的不愿意…… 沈疏雨不愿再想下去,又问道:“要一起去楼下给她们拿早餐吗?” “不去。”虞默拒绝的干脆。 沈疏雨又吃了一瘪。 她低头看着虞默刚刚触碰过梅枝的手指。 寒冷之下,被冻的有些微微发红。 沈疏雨有些心疼,她有些想把自己手里的汤婆子给虞默递过去。 可是在这零下的温度中,汤婆子也被冷空气分食的不那么温暖了。 沈疏雨看了眼一侧的北厅,跟虞默提议道:“那要不要去北厅?北厅既暖和也适合赏雪,我昨天看见里面还有暖炉跟茶具,我可以给你烧茶喝。” 虞默听到沈疏雨要给自己烧茶喝,眉头皱了一下。 上一世她那么渴望沈疏雨能给做些什么吃食都被她回绝了。 现在的她却这么轻易的主动提出。 虞默不解的看了一眼沈疏雨,看她面容平静,还似往日一般。 可明明昨天自己已经把她面前的这一层伪装揭掉了啊。 虞默忍不住问道:“沈疏雨,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忘了吗?” 沈疏雨的心咯噔了一下,捧着汤婆子的手也紧攥了几分。 她果然还是芥蒂的。 沈疏雨想要挽回,轻声解释道:“我只是按照咱们两个平时的相处模式来跟你相处的。” 虞默倒是笑了,反问道:“你是说哪一世的相处模式?姐姐。” 这是这一世虞默第一次叫沈疏雨“姐姐”。 可是沈疏雨却没有半分的开心。 她从虞默的语调里听出了戏谑,听出了嘲讽,听出了怨愤。 唯独没有上一世她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就要溢出来的爱意。 虞默在用她的方式提醒自己。 她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了,她们再也回不去像昨天之前的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了。 虞默没有给沈疏雨喘息消化的时间,又道:“我没有心情也没有义务跟你在这里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如果沈小姐想要是想再找一只狗,那就请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这是虞默第一次直视着这个她向来不敢违逆的姐姐,亦或是妻子。 红棕色的眼瞳里满是严寒。 沈疏雨再也看不见那原本放在里面沉甸甸的爱意。 甚至连这两年里她看着虞默为自己一点点添进去的温柔也消失殆尽了。 沈疏雨心里的那片盛放的花田上一下子就被撤走了太阳。 寒冬袭来,刹那间原本欣欣向荣的花叶全都覆上了一层晶蓝色的霜。 沈疏雨守着心尖上那尚存的一抹残阳,对虞默讲道:“虞默,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让你无法原谅的事情,我也知道我过去的确很多地方都做的很过分。我不是要跟你玩游戏,也不是要把你重新囚禁在身边。我只是想跟你从新开始,用一个崭新的,跟过去全然不同的我……” 虞默听着沈疏雨的解释,心里纠葛。 重生后的誓言交织反复在她的脑海里。 一遍遍提醒她不要心软,不要重蹈覆辙。 不要,不要…… 虞默直截了当的断了沈疏雨的话,丢给了沈疏雨,也丢给了自己一记死刑的令牌:“对不起,作弊的孩子是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 一瞬间,沈疏雨心上那抹执拗的残阳也被如凶猛野兽般的寒风撕碎了。 花田陷入了永夜的漆黑。 枯萎的花朵垂在冰冷的土地上,颓败无力。 “早上好啊!我还以为我起的算早的了!你们俩这也起得很早嘛。” 周秦的声音突然从两人的背后传来,活泼的有些刺耳。 虞默没有再跟沈疏雨多说。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回过身去跟周秦了个招呼,“早上好。” 沈疏雨听着心里猛地被堵住了。 她再也不能骗自己说,虞默不回应自己的早安是没有听见了。 她就是单纯的不想理自己。 . 雪后初霁,太阳白灿。 枯枝开了一树冰凌做的叶子,在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接近正午,大家才围坐到北厅,用着也算是早饭也算是午饭的餐食。 刚才民宿老板上来告诉大家,大雪漫山,封了路,缆车也停运了。 景区的所有旅行项目一时半会是都不能玩了,如果想要走也得等到明天。 北厅的大桌炉暖烘烘,六人也不着急走,更不愿意出去。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在这院子里干点什么,好发发这无聊的时间。 李卿卿眼睛一亮:“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老的游戏啊……”冯若宇不怎么愿意玩的样子。 “我觉得可以,不用出桌炉,六个人还都能参与。”周秦倒是对李卿卿这个游戏表示赞同。 李卿卿也不专断,敲了敲桌子道:“举手表决,同意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举手。” 魏籁不用说肯定听李卿卿的,顺带把一直溜神的虞默的手也一起举了起来。 玩什么游戏对沈疏雨来说都一样,所以她也在李卿卿的殷切注视下举起了手。 之后周秦强迫冯若宇加入她的敌对阵营。 李卿卿大获全胜,迅速调出了她的派对万能软件放到了桌上,“大家把手指放在上面,红圈最后停在谁的手指上,就是谁来。输了的罚酒。” 就这样大家纷纷探身把手指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沈疏雨不自觉的就将视线落在了自己手指对面的那根修长皙白的手指上。 沈疏雨看着自己跟周秦身边明显比其他人都要大的缝隙,心中难掩失落。 虞默没有跟自己坐在一起。 刚才入座的时候,她看到自己坐在了李卿卿身边刻意给她们两个人留出来的空位后,径直挤到了冯若宇跟魏籁之间。 任魏籁怎么不情愿,她就只丢了一句:“ao有别,不合适。” 再也没有理睬。 曾经的虞默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 她也从来没有跟自己避讳过什么。 因为不愿跟自己在一起,所有无伤大雅的不同都可以成为借口。 圆点慢悠悠的擦过沈疏雨的指尖,最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停在了虞默的指尖。 坐在虞默身边的魏籁长舒一口气,拿起手机对虞默讲道:“芜湖,姐妹手气不错啊。这是一套连击牌。是选择一次大冒险还是三个真心话连击?” 虞默觉得这三个真心话肯定很难搞,便问道:“大冒险是什么。” 李卿卿凑到魏籁身边点开了大冒险的卡牌,她看着卡牌上的任务笑容满面:“亲吻你对面的人任意一个部位。” 几人相视一笑,起哄起来。 虞默对面坐着的是沈疏雨。 沈疏雨望着对面的虞默。 一颗备受摧残的心又重新带着奢望忐忑起来。 任意一个部位都行。 哪怕是小拇指指尖呢。 虞默抬眼看到了同样望向自己的沈疏雨。 她樱粉的唇微微紧闭,茶水沾湿的唇瓣,晶莹剔透。 就像是一枚小桃果,软嫩可口。 虞默喉咙刚要吞咽,心底不觉一惊。 视线慌向上一抬,她在那面前这双偏银的眼睛里看到了沈疏雨的期待。 也看到了自己的期待。 虞默的心跳的更乱了。 厌恶沈疏雨,更厌恶这个起了念头的自己。 虞默低下了头,眉头微蹙道:“真心话吧。” 魏籁有些犹豫,劝道:“真心话可很劲爆,你确定不选大冒险?” 李卿卿也劝道:“真心话我们觉得不行可是要罚酒的。” “嗯,就真话。”虞默说着就开了手边上的酒瓶。 本着娱乐精神,魏籁也不再劝,翻开了真心话的卡牌,念道:“第一题:你有没有为一个人,做过不值的事情?请问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虞默愣了一下。 “有啊。还有很多……” 虞默说着,她的右手手指便覆在了她那根原本带着戒指的左手无名指上。 指肚轻轻摩挲,许多她已经淡忘的不好的回忆又被重新唤醒。 是沈疏雨眼瞳每一次看向自己都带着的不屑轻蔑。 是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苦等了沈疏雨几个小时的寒冷。 是生日、节日、毕业典礼上那满腔的期待被忽略的苦涩。 更是山路车祸,父母惨死的血泊。 还有那日晴空万里下,自己脖间绽放出来的汩汩鲜血。 虞默摩挲的手指停了下来,她轻声答道:“但最不值得的啊……就是替一个不值当的人挡了刀子吧。” 如果说上一句虞默那个意味不明的“有啊”,沈疏雨还能骗自己说她指的不是自己。 那么一句,抵在沈疏雨的心口的那把刀子终于还是试探着狠刺了进去。 沈疏雨看着对面坐着的虞默,脑海里不觉浮现出曾经遇到危险时,虞默始终站在自己面前的背影。 “为了姐姐,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去都在所不惜。” “姐姐我去参加保镖训练啦,等我学成归来就能一直保护你了。” “姐姐不要看了,我不疼的。” …… 虞默曾对自己说过的无怨无悔。 到现在都成了不值当。 她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她们两人共有的回忆。 一撇一捺,凌厉的画上一个个赤红的叉号。 毫无可惜。 冯若宇突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的冷,“你什么时候替人挡过刀子啊?” 虞默不解释,自罚般的拿起酒罐大喝了几口。 而后她仿佛来了兴致,对魏籁招呼道:“来,第二题。” 魏籁跟冯若宇对视了一眼,念出了第二题:“请问,你喜欢这个人吗?” 虞默捏了捏手里的酒罐,坦然道:“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可以拿命去搏。 一腔孤勇,八年纠葛。 沈疏雨坐在虞默对面,听着她承认喜欢自己,将她的全部反应看在眼里。 她的心又装着希望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就还有机会? 她不可能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她的鱼是那样一个对自己温柔心软毫无原则的人。 李卿卿到现在还记得沈疏雨曾经简略给自己讲过的她跟虞默的事情。 她连忙追问道:“那现在呢?” 虞默看了眼李卿卿,带着几分醉意的答道:“……再也不喜欢了,谁会喜欢一个骗子。” 像是故意说给沈疏雨听的,也像是刻意提醒自己的。 沈疏雨猛然攥紧了身下的坐垫,精致的穗子被她攥的狰狞。 两年来沈疏雨一点点亲手编织起的羁绊,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错误的谎言,骤然断裂。 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之间无从适应。 指甲刺进掌心的疼不敌心口一刀的千分之一。 大家都有些沉默,谁都没想到一个真心话大冒险会把虞默过去的伤心事翻出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得是魏籁,着哈哈的吐槽道:“新年第一天,怎么又是刀子,又是失恋的,真是的。” 虞默笑了一声,喝了口酒回怼道:“这不是你先起的头吗?来来第三题。” 气氛活跃了几分,魏籁也跟着翻开了第三题。 第三题相对没有刚才两题那么尖锐了,虞默想怎么答都行。 “如果时间能倒流你希望回到哪一时间?” 虞默想也不想便答道:“转学来的第一天。” 魏籁又补充道:“后面还有,请说明理由。” 虞默带着点插科诨的语调解释道:“那这样我就可以避开那些该避开的人,从此一点交集没有了啊,能免去不少麻烦。” 冯若宇附和道:“对对,像那个陈艾莓啊。” “还有孙琦。” “听说孙家去年年底被查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活该哎。” …… 就在几人热烈的八卦声中,虞默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沈疏雨。 她像琥珀一般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酒气氤氲。 沈疏雨在其中看到了三个让她身上发冷的字。 “还有你。” 第81章 “还有你。” 沈疏雨的耳边突然又传来了那日虞默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写着的那三个字。 冬日的暖阳穿过明亮的窗户玻璃,洒在坐在考场第一排第一列的沈疏雨身上。 少女脸颊白皙明媚,不减诈时一惊的慌张。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那日虞默从来都没有亲口对沈疏雨说出过这三个字。 沈疏雨却还是在脑海里给虞默的这个眼神附上了她的声音。 寡淡的,厌恶的,毫无感情的。 安静的考场里不停地传来沙沙的答卷声音,将沈疏雨脑海里虞默的声音冲散。 沈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写完已久的试卷,a大附属女高没有提前交卷一说,答完了题只能坐在座位上“反复检查”。 这已经是沈疏雨第二次溜神了,也是她第三次重新检查试卷了。 今年过年早,元旦结束后的第二个周三就进行了期末考试。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正好卡着小年的前一天完成。 大地一片焕然的新色,处处都洋溢着辞旧迎新的节日氛围。 除了沈疏雨。 她不想过年,不想将今年就以一个这样丑陋的句号作为结尾。 沈疏雨的眼睛一字一字的看着黑色的印刷字体,手里作图用的铅笔轻轻的在一道大题上圈出了一个“默”字。 像是找到了什么打发时间的趣事。 沈疏雨方才还对着卷子涣散的视线,一下就聚精会神了起来。 过了一小下。 沈疏雨那只半悬在空中的手,握着银色的自动铅笔又在试卷上落了下来。 这一次那石墨的笔铅在围着一个“雨”字画了一个浅浅的圆圈。 “默”跟“雨”隔得很远。 有两道数学大题那么远。 可在沈疏雨眼里又仿佛很近。 她们两个字并排在一列,“雨”字稍稍抬头就能看到“默”。 沈疏雨拿着笔铅戳了戳“默”字,心里小声的讲道:“你什么时候能低一下头啊,我好想你啊。” 从广源寺风景区回来,沈疏雨跟虞默已经又快小半个月没有交集了。 每一次沈疏雨去虞默班里想跟她偶遇,虞默总会在恰好的时间离开班里,恰好的时间走进alpha专用的卫生间,恰好的时间从张文民的办公室离开,恰好的时间吃完午餐晚餐。 所有的恰好不过是一个刻意罢了。 当沈疏雨不知道第多少次跟虞默在食堂擦肩而过,她回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将所有人都打上了虚化,只留虞默一人。 正午的阳光将整个食堂都打的光亮,而虞默就是沈疏雨眼中最明亮的太阳。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 她的太阳在躲她,一点点撤走了她心里的光。 那日沈疏雨的心里像是塌下去了一块。 平常日子倒是也无妨。 不碰去它,就不会疼。 可是沈疏雨一想念虞默就会碰到。 于是,她的心便时时刻刻都在疼。 “不要躲我了,看看我吧。”沈疏雨又对着那个“默”字讲道。 “默”字不说话,站在白纸上任由沈疏雨逗弄。 沈疏雨又多看了这个字一会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变得柔软孩子了起来。 竟开始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沈疏雨轻叹了口气,苦涩的勾起一侧嘴角。 偏偏无所谓。 聊以解相思。 . 最后一门考试终于考完了,整栋教学楼里都洋溢着即将放假的喜悦。 教室里气氛浮动,大家都在等待班主任来开这学期最后一场班会。 走廊上还有零星的几个从更远处的教学楼考场走回来的学生。 有的学生见班主任迟迟不来,拿着杯子朝开水房的方向走去。 李卿卿无聊的托着下巴朝窗外看去,一双眼睛巴巴的看着对面二楼偏侧的英语组办公室。 却见对面高三a(13)班的门微微动了一下。 随着一声门开启的声音,有一个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李卿卿看着那个身影,激动的回头朝沈疏雨拍桌子:“你快看,谁过来了!” 还在收拾东西的沈疏雨哪里有心情朝窗外看,架不住李卿卿的再三催促,敷衍的抬起头来朝窗外看了过去。 窗框框起来的天地里只有虞默一人。 她踩着一地的积雪,表情淡淡,正朝沈疏雨班的教室这边走来。 沈疏雨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 虞默来了。 她是来找自己的吧。 沈疏雨小心翼翼的看向在教室另一边的曲文窈。 她跟虞默应该有很久没有联系了吧…… 虞默应该不会是为她而来的吧…… 李卿卿仔细观察着虞默,好奇道:“你看虞默还拉了一个行李箱来,她这是有什么东西要送你啊?这可快过年了,是不是来送和好礼物的?” 在李卿卿这句话的引导下,沈疏雨望着虞默手里的那个小行李箱,心里生出了许多期待。 今天是考试结束的日子,也是这学期的结束。 虞默是不是也觉得不应该这样为她俩画上一个句号。 所以原谅自己了? 她送什么都好。 只要是她送的,都好。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走近,看着她从天井的台阶走到教室前的走廊,看到她对自己抬手招呼,让自己出来。 沈疏雨的心怦然炸出许多欣喜的烟花。 虞默真的是来找自己的。 沈疏雨心中急切,恨不得跑出去。 可是班里这么多双眼睛,她只能矜着自己的步伐,表面装作跟平常一样从教室出来,慢慢的走到了虞默面前。 虞默看到沈疏雨出来把手里的小行李箱递给了沈疏雨:“这是我从你这里借来的所有金融类的工具书。” 一句话的威力能有多大。 大到狠狠的将沈疏雨心里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击碎。 连带着还把她紧攥着的两人之间的羁绊生生崩裂。 沈疏雨看着面前这个小行李箱,白色的壳子刺眼的疼。 虞默是真的想将她与自己之间划分清楚。 自己的东西她连留不愿留。 沈疏雨心如绞痛,强装淡定的讲道:“我不是说了吗,放在你那里就可以,你会用得上的。” 虞默却是不肯,回绝道:“谢了,我要是需要我会自己再买。” 沈疏雨微微攥住了身后的裙摆,再次尝试挽回道:“这些书都不便宜,也不一定能搞得到。你又何必多花那份精力跟钱呢?” 诚然沈疏雨说的这些虞默昨天整理书的时候就预见过了,可是她依旧不肯收回这个箱子。 哪怕是她觉得也很难,她还是要跟沈疏雨断了这份牵连。 虞默:“这就不用你替我想了。” 沈疏雨知道自己怎么劝说也没有用了,她伸手拉过了那个小行李箱。 冰凉的把手上还残存着些虞默的手温。 沈疏雨迂回道:“那我把书拿回去,过几天把箱子给你送到你家。” 起码现在还有这个借口能约她出来不是吗? 可是虞默却像是看透了沈疏雨一样,拒接道:“不用了,箱子是昨天晚上新买的,也一起送给你了。你要是觉得碍眼,丢了也可以。随便你处理。” 沈疏雨心里方才刚搭建好的摇摇欲坠的塔楼轰然倒下。 烟尘漫天,就要迷蒙了她的眼睛。 沈疏雨努力回缩着想要漫出来的泪水,强撑着语调平稳的反问道:“虞默,你何必要跟我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楚。” 正午的阳光真好,灿烂的像是把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一般。 沈疏雨就这样站在虞默的面前,阳光落在她的眼眶上。 一抹微红刺眼的展现在虞默眼中,狠狠的拧了她的心口一下。 虞默不敢再去直视沈疏雨的眼睛,她怕她好不容易理清楚的心境,为这一抹红又变得混乱起来。 “我只是想把事情推回到它在这一世原本该在的位置而已。我是一个下城人,我现在只想让我家往上走,过上更好的日子,其他的我都不会去想,也不会去做。” 虞默望着墙角一块损坏的红瓷砖石,声音冷冷的。 她告诉着沈疏雨,也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 沈疏雨不愿意相信虞默把她俩之间的这两年发生的所有都抹去了。 她的鱼曾经是那样的心爱自己,一点一滴的回忆她都视若珍宝。 “那我们呢?那我们在这一世相处过的两年呢?都不作数了吗?”沈疏雨问道。 虞默将手抄进了口袋里,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昂” 一瞬间她的心却不知为何如刀割一般。 可是虞默觉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她不信任沈疏雨,不愿再拿自己这一次的人生去冒险。 自是长痛不如短痛。 她生生的忍着这份割裂的疼痛,继续对沈疏雨讲道:“不作数了。” 虞默说的飞快,也结束的飞快。 话音未落,她便抬脚朝自己班级的方向走了回去。 积雪未融,天井里堆积着白茫的一片。 沈疏雨手里的那个小行李箱拉杆上再也没有了虞默的温度。 两年发生的事情随着虞默的离开在沈疏雨的脑海倒回。 她与她这一路走来像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而时到今日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羁绊归零,回到了原地点。 回到了两世同样的第一次相见。 她们透过教室里的那扇磨砂玻璃门,相望而不自知的四目。 沈疏雨站在走廊上望着虞默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直到她的眼睛干涩忍不住眨下了眼睛。 恍惚之间,沈疏雨的耳边传来了过去虞默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 正午炽白的光晕在沈疏雨的视线里连起几轮圆圈。 刺眼的阳光下,沈疏雨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虞默。 她站在自己身边,笑容灿烂,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爱意。 第82章 诺大的房间里盈满了海盐焦糖跟茶梅交织的味道。 茶梅融进海浪,乘着房间里的暖气,在每一个角落肆意玩耍。 房顶简约的纯白灯光被床上的帷幔揉散,洋洋洒洒的披在沈疏雨的身上。 仿若是一层薄纱,朦胧又细致的描绘着这尊皎洁美好的胴|体。 沈疏雨高抻着自己的身子,腰线流畅。 脊柱轻轻凸起轻薄细腻的肌肤,在这光洁的后背连成一条诱人采撷的线。 长线一连到腰窝,忽的被一双带着点点伤疤的手戛然挡住。 沈疏雨眼波含媚,长睫低垂,一双玉手搭在身下人的肩头。 高贵自矜,却又妖媚诱人。 就像是这深蓝神秘的海洋中的一株飘摇水草。 “姐姐。”虞默轻唤着沈疏雨,一点点抱着她自己也坐起了身来。 虞默朱唇轻探,一点点啄着沈疏雨那被缭乱长发掩盖住的耳朵。 吻着那枚只有她才能触碰得到的小痣。 “虞默,虞默……”沈疏雨不似平时沉默无言。 她一遍一遍地唤着虞默的名字,葱白的手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腰身。 虞默热情的一如既往的如炽火般。 今夜的沈疏雨更是一反常态的给予她更多的回应。 一声一声,忽高忽低。 千回百转,沉吟呢喃。 沈疏雨仿佛要拿出她这前半生一直深藏在心里的所有情绪谷欠望,毫无节制的回应着面前这个她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人。 贪婪,依恋。 患得患失。 “咻——啪!啪!” 黑暗的夜空中猛然升上几大束恭贺新春的烟花,金灿金灿的如花球一般在空中炸开。 沈疏雨在这光芒照耀下长抻了她细长白皙的脖颈。 黑发一轮散开,偏银的眸子含着泪波,吐出一团暖白的气息。 梅子落入茶杯中,激荡起层层水波。 清凛的棕红色液体如潮水般朝沈疏雨袭来。 汹涌的像是要把她溺死在其中一般。 “哈——” 随着一口粗粝的喘息声。 沈疏雨那双偏银的眸子猛然睁开,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难受。 她额上织着密密的一层薄汗,皙白的脖颈上缀着许多汗珠。 削薄的背后粘着被汗水打湿的睡裙。 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度极高的茶梅味道的信息素。 又是一次难捱的发热期。 沈疏雨的瞳仁久久没有聚拢。 她神色涣散的偏头看向窗外。 现在不是晚上,虞默也没有回到她身边。 回忆跟梦境重合。 那是她跟虞默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后一个。 更是唯一一个。 沈疏雨将自己的头轻轻埋进被揉的不成样子红色的碎花连衣裙,轻嗅着这上面残存不多的虞默的味道。 ——这是虞默去年拿给沈疏雨的那件衣服。 寒假已经过去大半,沈疏雨跟虞默的关系依旧停在零的进度条上。 沈疏雨深深体会到了虞默上一世追求自己时那无穷无尽的孤单跟永无答复的期待。 沈疏雨带几分落寞摸出了床头柜里的抑制剂。 浓稠的白色液体被针剂推着缓缓注射进了她的手臂,眼瞳里的低落更浓重了。 自己到底还要靠抑制剂挨过发热期多久。 . 座钟走了几轮,迎着一天之内最灿烂的阳光敲响了整点的钟声。 立春过后纵然天气再冷,太阳也终于不单是一个照明的巨大灯泡了。 正午的春日暖阳洋洋洒洒的从客厅的巨大落地窗里潵进室内,落在不远处的楼梯上。 一对纤细匀称的长腿缓缓的走入光内。 奶白色的细嫩肌肤上还泛着点点被热起蒸腾过的红晕。 沈疏雨随意找了一条长袖收口的米白色睡裙款款从楼上走了下来。 玉节儿般手指穿插在刚刚吹干的长发中,随性撩拨。 沈疏雨醒来一身汗气,脖颈之下更是一片泥泞狼狈,便先去浴室洗了一个澡。 刚洗过澡的身子被阳光晒得舒爽,发热期的不适也被清扫了一二。 “小姐今天下来很晚。”赵妈一边布置着午餐,一边讲道。 “发热期来了。”沈疏雨答道,她看了眼餐厅一人份的碗碟,问道:“妈妈不吃饭吗?” “刚才夫人已经用过中餐了,夫人身子看起来也不太爽利。”赵妈解释道。 “我知道了。”沈疏雨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吃了一口粥。 自从去年沈疏雨擅自参与了bc区联合政府项目,沈霖就没有再把公司大权交给过她。 这一年里,沈霖一边在国外治疗,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情。 几头来回奔波,任谁都会消受不了。 是该再劝说一下才好。 赵妈在一旁侍候,问道:“小姐要收拾下房间吗?” 话音未落,沈霖就站在了二楼走廊,对着用餐的沈疏雨挥挥手:“你来一下。” 沈疏雨望着沈霖见她面色不是那样的憔悴,略略点了点头道:“好。” 沈霖点了下头,临转身又扭回头去对沈疏雨讲道:“不着急,先把饭吃完吧。” 沈疏雨捧着粥碗的手心莫名暖了几分。 她一直抬着头目送着沈霖离开,这才低下头“听从她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将碗里的粥吃干净。 沈疏雨还记得刚才赵妈问的话,一边起身一边回答她道:“那赵妈就先去打扫吧。” “哎,好。”赵妈点点头。 . 弧形的欧式窗棂中落下柔和的阳光,将沈霖身上略浓的病气晒去几分。 像是在打发无聊,沈霖正拿着一本莫兰迪色系的园艺杂志慢慢翻看。 玻璃圆桌上放着沈霖常带的那只金丝边框的眼镜。 沈霖穿着一条红丝绒长裙,修长不失肌肉线条的长腿侧放着。 她神情放松的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又不失一名alpha贵族的端庄。 “当当”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两下敲门声。 沉寂了一秒,赤红色的大门被缓缓从外推开。 看着沈疏雨走了进来,沈霖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过来。”沈霖朝沈疏雨招了一下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的矮脚凳上。 沈霖并无起伏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轻松。 沈疏雨高悬着的心略略放下了一点。 她觉得沈霖现在应该是心情还可以,找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难为的事情。 沈霖看着沈疏雨乖巧的坐在了自己身边,微微勾起一点唇角,带这些笑意的跟沈疏雨宣布道:“我刚才从你吴伯伯那里提前得知,你的a大的保送面试已经通过了。” “真的吗?”沈疏雨脸上跃然的一抹欣喜,又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对自己向来要求严厉的母亲,赶忙敛了脸上的表情。 沈霖罕见的脸上不见愠色,反而对沈疏雨多家赞赏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沈疏雨谦逊的微微颔首。 长而黑亮的头发从肩上垂落在胸前,勾勒着她挺翘精致的鼻梁。 沈霖打量着自己这个分化后,出落得愈发精致的女儿,又道:“从今年开始,我就会开始把公司一点点的交给你去打理。” 沈疏雨听到沈霖这么说有些许的惊愕。 要知道上一世沈疏雨还是因为沈霖身体垮了不得不接手公司才匆匆上任的。 在此之前沈霖一直都不肯放权给自己。 沈霖看着沈疏雨脸上露出的一闪而过的错愕,只以为是她的女儿面对这么突然的一件事有些害怕。 她伸出了自己骨骼分明的手,第一次覆在了沈疏雨柔软的手背上,尝试着用她从书上看来的知识安抚道:“孩子,不要怕。既然你已经取得了保送的资格,那么上半年我会亲自带着你的。交际也好,谈判也好,你自己要一点点的学。要看,要总结,要有自己的想法。” 沈霖的手瘦削到没有多少肉,甚至比沈疏雨的还要凉。 但是就是这样,沈疏雨还是感受到了那份名为“母爱”的温暖。 沈霖顿了一下,轻吸了一口气:“下半年……我计划出国治病,你也知道的,不是什么大病,主要是要调养。公司就全权交给你打理,我会让你周阿姨来帮你的,但你要记得……” 权利始终要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沈疏雨说着也反握住了沈霖的手。 “对。”沈疏雨点点头。 她感受着自己女儿温暖的掌心,对现在的情况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满足”。 甚至于“庆幸”。 庆幸沈疏雨哪怕顶撞自己也要留在国内。 庆幸自己跟吴珏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孩子。 沈霖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沈疏雨的手背,问道:“我最近精力有限,下个月你自己的成人礼,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办。” 沈疏雨的眼睛里落出了惊喜:“妈妈的意思是,全权由我来办吗?” 沈霖点点头:“对,交给你。” 沈疏雨的眼睛里一时间缀满了闪烁的星星。 像是银河,真挚又明亮。 她可以自己组织自己的成人礼。 也就是说她可以把虞默邀请来。 沈霖看着自己这个喜于言表的女儿,又点了点她,补充道:“但是要给我过一下眼。” 沈疏雨方才飘飘然起的心像是被戳破那枚带着它飞向天空的气球。 骤然失重的向下坠去。 沈疏雨知道沈霖话里的意思,刚要开口向她争取。 却看到沈霖对自己摆了一下手。 “回去吧,我累了,先休息了。你要有所准备,成人礼之后你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时间供你玩乐了。” 说着沈霖便闭上了眼睛,一只手略略撑着额角,疲惫从她的脸上隐约的冒了出来。 “好的,妈妈。”沈疏雨从椅子上起来,便转身离开了。 沈疏雨一边打算着一边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把虞默加进邀请名单,还不会让沈霖介意有一个很好的借口。 ——虞家毕竟是周沈两家bc区联合政府项目的合作伙伴,邀请合作伙伴加深感情,想来沈霖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接下来就是把虞默邀请来。 也不知道她肯不肯来…… 想到这里,沈疏雨小小的叹了口气,抬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赵妈手脚利落,干活也快,方才还满是茶梅香气的房间瞬间就没了味道。 被汗水沾湿的床单被褥也被更换一新。 猛地,沈疏雨的心坠了一下。 她疾步快走到自己的床前,毫无规矩的把床褥枕头都掀了开来。 那大片开着白色小雏菊的红色始终没有找到。 沈疏雨的心毫无节奏的乱跳了起来。 她朝洗衣房跑去。 一直压抑这脑海里那个不好的念头。 洗衣房里机器轰隆。 放在正中央的滚筒洗衣机在沈疏雨到来的前几秒缓缓滚动了起来。 赵妈面前放着一个空盆,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了沈疏雨:“小姐,怎么了?” 第83章 空气一瞬间变得格外沉重,难以呼吸。 沈疏雨艰难的开口问道:“我放在床上的裙子,被放到哪里了?” “是那条红色的碎花裙子吗?上面也染了味道我放到洗衣机里洗了。”赵妈说着便指了一下洗衣机。 沈疏雨觉得自己被当头打了一闷棍。 她看着滚筒洗衣机里缓慢被搅动起来的衣服,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一同丢了进去。 连着自己身体没有被摘下来心管被狰狞的拧成一团,狠狠的拉扯着自己。 沈疏雨当即命令道:“停下来。” “啊?”赵妈有些懵,不明所以的看着沈疏雨。 “让它停下来。”沈疏雨不会弄这种仪器,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她的命令。 “好好好……”赵妈看着沈疏雨脸上翘起一脚的崩坏,赶忙上前停下了洗衣机。 沈疏雨几乎在洗衣机停下来的同时蹲在了洗衣机的门前,用力的打开这扇门。 圆润的指甲被分成两层颜色:一层被抵压的惨白,一层用力过猛的绯红。 可是这种洗衣机有预锁装置,就算是中途停下也要有两分钟的锁门等待。 沈疏雨力气太小,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沾了水的绯红白花跟她的其他衣服纠缠在一起,被清水浸泡着。 不幸中的万幸,这衣服刚放进去不久,机器还没有来得及把洗衣液混合入水。 难难熬的两分钟终于过去了。 沈疏雨匆忙的把碎花裙从水里面捞了出来,淋漓的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浸湿了沈疏雨的鞋袜。 初春的水不至于刺骨,却还是寒凉。 冰感像是一把细小而锋利的剑,劈着沈疏雨的神经直窜她的大脑。 可沈疏雨还是捧着手里的裙子,用力的拧干这上面的水分,不让它们分食虞默的味道。 她尽量的保持着她该有的淑女的淡定,对赵妈讲道:“能帮我把它快速烘干吗?” 沈疏雨她的语气保持着平静,将湿淋淋的裙子递给了赵妈。 可赵妈却听到了沈疏雨语音尾段那克制不住的颤抖。 纵然沈疏雨全然没有苛责赵妈的意思,赵妈还是不由得自责起来。 这条裙子对于小姐来说肯定很重要,她怎么就没有多留一个心眼等着小姐出来问问她再洗呢。 “小姐你放心我现在就给您烘干,保证跟之前的一模一样。”赵妈说着就接过了裙子,赶忙去跑去了烘干机。 赵妈很迅速,不到几分钟就将裙子烘干了,“小姐好了。” 沈疏雨接过赵妈递过来的裙子,紧紧的攥在了手里,点头道:“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小姐,实在是抱歉。”赵妈歉疚的讲道。 “也不能怪你,是我没有把它放好。”沈疏雨摸着裙子柔软的布料。 都是她不珍惜,随意一放就离开了房间。 沈疏雨是捧着衣服回到房间的。 刚才一路走来她都没有敢去辨认这衣服到底还有没有保留下虞默的味道。 只是这走廊实在是太过安寂,安寂到沈疏雨的心里无端攀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 沈疏雨如常平静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坐到了自己的床边。 这才敢将手里的衣服放到鼻前。 只轻轻一嗅,沈疏雨的心就猛然一顿。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将自己往衣裙里更深的埋了埋。 没了…… 真的没了…… 那本就虚无缥缈被自己执拗强撑着的希望顺着无名风说吹散就吹散了。 原来早在走廊上那无端攀生的念头本就是自己的大脑早早就判断出的现实。 一瞬间,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她攥着手里的裙子,发热期格外羸弱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虞默不愿意理她,她现在连最后一份染着虞默味道的念想也没有了。 自己应该放好的…… 既然是珍贵的东西,就应该放好的…… 为什么每次都是在自己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为什么,为什么…… 沈疏雨悲从心起,情难自抑。 单薄的手隔着裙摆跟睡衣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胸口。 青筋挑起细嫩的肌肤,狰狞却又无能的宣泄着主人的悲戚。 沈疏雨想找些慰藉,想找些安慰,宽解心底这份悲恸。 她打开了手机,调出了她跟虞默的聊天记录。 自己这些日跟虞默发去的简短的句子一行一行的出现在对话框里。 【早上好,今天天气很好,学习累了可以出去晒一晒。】 【早安,昨夜星星很明亮,但是比不上去年你带我去顶楼的那个夜晚。】 【黑胖今天又吃了不少,肚子圆滚滚的,大佐状态依旧不是那么好。晚安。】 【今天好累,晚安。】 …… 因为没有虞默的回应,这些句子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首诗。 一首永远不会有人欣赏的孤独的诗。 沈疏雨的手指在屏幕上用力的一划,终于出现了虞默的一句话,打断了她这绵长的小诗:【我在准备a大面试,最近很忙。】 时间已经是过年前了。 a大自主招生的面试在年后。 沈疏雨知道这对虞默很重要,是她这重来的一生中第一件重要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无形的给沈疏雨上了一副镣铐。 沉重的铁链扯着她的纤弱的腿,让她走向虞默的路格外困难。 不敢去太过骚扰虞默,不想让自己扰她心烦。 可是…… 沈疏雨看着怀里的那条碎花裙子,不甘心的又把它往自己的鼻前使劲放放。 想从这平淡无味的气味中寻到一丝海盐焦糖的味道。 可是它是真的没了。 她现在什么念想都没了。 发热期带给沈疏雨的敏感脆弱让她忍不住在这么一个有可能会打扰到虞默学习的时间按下了语音键:“虞默,你在吗?” 一句话刚发出第一个音节,沈疏雨就忍不住了。 一大颗泪珠顺着她的侧脸滑落到了脸边那朵白色小雏菊图案上。 沈疏雨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猫头像,食指轻轻摩挲,向虞默发去了一段语音:“对不起,这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我好像一直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对不起,我一直在为自己向你隐瞒我自己也是重生的这件事找借口。” 沈疏雨颤抖着轻喘了一口气。 几条语音发过去,虞默那边如沈疏雨料到一般没有一点回应。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沈疏雨又按下了语音键,“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一世的。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你头七那天来跟我诀别的时候。往后我的大脑像是被迷上了一层雾一样,怎么也拨不开,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曾以为我能重生,是上帝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可是实际上,是上帝给我的惩罚。惩罚我随便糟践他给我的那第一次机会。” “我自诩精明一世,对待任何事都能理智从容。实际上,我发现真的很蠢。蠢到我甚至都意识不到,我什么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蠢到直到你为我而死,我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 又一颗晶莹的泪珠缀缀如豆大从沈疏雨的眼眶滚落下来。 沈疏雨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去了什么珍贵无法复刻的东西。 她哽了一下,艰难的又讲道:“我在商场上再精明又有什么用,她们再夸赞我如何厉害又有什么用。可我对你的感情总是比你晚一步,我想办的事情也总是办不成。” “可能你也不知道吧,和你结婚后,我就想要好好待你,跟你好好过余生,把你放在第一位,放在心尖上。可是妈妈突然病倒了,我只能把你放到第二位。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也快忘了我当时还有这个计划……” 讲到这里,沈疏雨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她还记得自己坐在窗下做这个计划时那满满当当分外向往的欣然。 她也还记得自己忙于公司事务后被掐死在心底的萌芽。 “去年过生日,我也很想邀请你来。可是到最后我都没有反抗我的妈妈,名单里始终没有添上你的名字。” “还有,我还想把我也是重生的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的,让你只把我当做这一世一个跟上一世全然不同的沈疏雨。因为我知道我上一世对你做的有多过分,有多可恶。我自私的想把我本应该背负的这些反噬都粉饰掩埋,走一个捷径。我,我想对你好,把你想要的都捧给你,把我欠你的那些都补给你。可是你看,我连这个都还是没办好……惹得你这么难受……我连这种拙劣的戏码都做不好……” 豆大的泪滴连珠儿似的从沈疏雨的眼眶里顺着她的侧颜啪嗒啪嗒的落在新换的床单上。 洇湿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戏弄你,也没有想过再把你拴在身边,也不会把你重新变成上一世的那个你。比起上一世的那个你,我更喜欢现在这个始终闪闪发光的你。跟你相处的这两年里,你每一秒的自信,骄阳,明媚,一幅幅一画画都在我脑海中无法挥去,都让我心向往之。” 沈疏雨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虞默在她记忆中那干净白嫩的脸一张张闪过。 她一边跑着,一边喊着自己。 从“疏雨”到“姐姐”,再到“沈疏雨”。 虞默就像那青葱草原灵动蹦跳的鹿,在沈疏雨的心田肆意奔驰。 “对不起,原是我一点点把你的光磨灭了。” “我才是那个自私自利,最可恶的精致伪善者。” 沈疏雨带对自己的厌恶,带着满心的懊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沾着泪珠的睫毛一颤一颤,羸弱如蝉翼。 沈疏雨把自己的心亲手剖开,捧到虞默的面前。 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对着她的唯一信仰的神明俯身忏悔,祈求能得到她一点点的颤动。 可是语音一条一条的发送过去,就像是打在了一面石墙上。 无所回应。 沈疏雨苦笑的看着这长段的语音,两分钟过去了也撤回不了了。 虞默会不会觉得自己发了癔症,前言不搭后语? 沈疏雨半蜷在床上,将手机连同那再也没了虞默气味的衣裙捧到心口,一点点将自己收紧。 像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婴孩。 床被柔软,暖气温柔。 沈疏雨瘦削的身体被衬得的愈发单薄。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从她背后拥抱住她,让她一点点舒展开紧绷成一团的身体。 . 黄昏将至,太阳金黄,燎得天际一片火红。 万物复苏,虞默家这间新式小洋房被衬得像副油画般漂亮。 二楼窗玻璃上却不见柔和的灯光印在玻璃上的那个常坐在书桌前的人影。 房间没有开灯,昏暗低沉,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安寂的房间里播放着一段语音。里面的女声忽高忽低,话语断句不成样子。 寻着女声传来的方向,一截儿奶白的手臂垂在床边。 虞默就握着那个播放语音的手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红棕色的瞳仁颜色沉沉,屋子里灯光昏暗,看不清神情如何。 沈疏雨不知道,虞默也不会让沈疏雨知道。 她从刚才沈疏雨发来第一句就停下了手里的笔。 而后,她就一直在听她发来的语音。 一遍听完就再抬手点回到第一句语音,回头再听一遍。 沈疏雨的声音打着颤,悲恸惹人心软。 她对她说着懊悔,说着对不起。 说着她虞默曾万分期待却临死都未听到的“爱”。 泪珠忍不住滑下了虞默的侧脸。 虞默好不容易被石封上的心裂开了一个缝,而后这缝如老树盘根一般又四散裂开。 沾着血带着皮儿剥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虞默循环的语音列表中出现了一条新语音。 “虞默……你可不可以来参加我下周的生日会,我真的好想你。” 这声音里带着期待跟恳切,却同样又是这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第84章 【到时候再说吧,有空我就去。】 沈疏雨站在镜子前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虞默那天发给自己的这句模棱两可并没有说死的约定。期待着虞默今天能有空赏脸来参加自己的成人礼。 这一次沈疏雨为自己筹办成人礼的过程异常顺利。 哪怕是把写着虞家的宾客名单交给沈霖,她也只是微微的抬眼审视着沈疏雨。 而后在沈疏雨期待忐忑的目光下,轻点了一下头,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沈疏雨也相信,在这样顺利有序的推进下,虞默也一定会如她当初预想的一样,来到这场晚宴。 休息间的灯光璀璨,沈疏雨银瞳似宝石一样,散发着光芒纯粹的光芒。 矗立房间一侧的大立镜上映衬着她今晚这一身的优雅性感,缎面坠感的长礼裙给沈疏雨镶嵌了一身的钻石银光。 这条裙子跟沈疏雨上一次生日会的风格全然不同。 高开叉的裙摆毫无遮掩的偏露着她分化后愈发修长匀称的长腿。 简单的银白色系带高跟鞋恭谦的退让,只做微微点缀。 如两片花瓣一般的上裙,隐约的露着那绵延雪山的沟壑。 细长的吊带横亘在肩颈之上,正正好好的卡在锁骨与肱骨连接的地方,将最诱人的地方毫无掩饰的袒露出来。 沈疏雨静默的站在镜子前,观赏着自己这身有些略微大胆的装扮。 她轻抚着低盘在脑后,正好挡住腺体的发髻,微微对镜侧身。 光洁的后背早就没有了很久之前替虞默挡下那一击的痕迹。 只一对漂亮的背后的蝴蝶骨伏在她的白皙的肌肤上。 沈疏雨轻轻将手虚放在自己的腰胯上。 想象着待会虞默会在自己的邀请下,也将她的手放到这里。 她的手温会贴着着轻薄的布料,一点点传递到自己的身上。 她会看着自己的眼睛,自己也会看着她的眼睛。 光影之下,红棕与银白交织。 裙摆缠绵飘起。 这场生日会的主人跟这场生日会最尊贵的客人在悠扬的乐队奏乐下,跳着这场成人礼的第一支舞。 “小寿星,准备好了么?你妈妈托我上来看看你。”周妍轻轻敲了敲门,语气温柔的探进了头来。 “来了。”沈疏雨微微拎起裙摆,朝周妍走去。 “真好看,她今天来吗?”周妍打量着沈疏雨,小声的在沈疏雨耳侧问道。 沈疏雨微微点了一点头,对着周妍还有些羞赧:“会的吧。” 周妍看着沈疏雨这副小姑娘的样子,心里多起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调侃道:“我看你都不应该上腮红,我多逗你几句,就够了。” “阿姨。”沈疏雨抬眼看向周妍,几分娇嗔,不见愠色。 “好了,你的主场到了。” 周妍说着,两人面前的门便被侍童缓缓打开。 方才还人声交织的宴会厅里倏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疏雨的身上。 这个沈氏集团的大小姐出落的愈发美好。 就像是一朵饱满盛放的花朵。 玉脂冰肌,明眸皓齿。 窈窕有质,引人垂涎。 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这世界将最好的珍宝捧给她。 将她放在高台,供养起来。 沈疏雨轻捻酒杯,朝宴会中心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给她祝贺,与她敬酒。 金光交盏之下,沈疏雨终于听到了一声她万分熟悉的声音。 李卿卿举着一个香槟酒杯,带着几分洒脱笑意的对沈疏雨祝贺道:“生日快乐啊,老寿星。” “叫老了。”沈疏雨笑道,跟李卿卿轻砰了一下杯子。 而后她朝李卿卿身边看去。 魏籁在,冯若宇在,周秦也在。 唯独虞默不在。 “她呢?”沈疏雨心中一滞,小心翼翼的问着。 李卿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起来,她看了看魏籁她们,这才有些艰难的对沈疏雨讲道:“她没来。” 李卿卿的声音不大,她清楚这三个字会对沈疏雨带来怎样的伤害。 可是尽管这样,沈疏雨的心上还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 不是划,不是刺,而是捅。 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的被这三个字轻轻一推,就捅了进去。 只留了一个沾满血污的木柄在外面。 沈疏雨也没有奢望虞默会这么快回头。 她只是以为虞默心软了,肯与自己平淡相处了。 可是就是连这样一点细小的火星也还是被吹灭了。 她对自己说再说吧,有空就来。 可是她没空。 或许在自己这里,她永远都没有空。 . 元宵节过完,春节热闹的氛围也一点点的消散了。 一弯下弦月安静的挂在夜幕之上,寂静的街道上投下一片片淡淡的灯光与这月光交织在一起。 虞默家灯火通明,虞德财坐在客厅里看着纪录频道播放的军事纪录片。 厨房里开着灯,杨爱媛的身影在她的地盘上来来往往。 虞默拿着一盆杨爱媛新洗的草莓走到了客厅。 一家人都难得放下了忙碌,聚在一起。 暖黄的灯光将这温馨的气氛洒满客厅。 只是虞默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哎哎,你这孩子怎么把草莓放这里了,会掉下去的。”虞德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虞默放在桌边,悬着一半的果盘。 虞默这才发现自己溜神了,赶忙重新拿起果盘,往茶几里面放了放,“看错了。” “小鱼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啊,刚才收拾盘子也是,我还在吃呢,你怎么就把爸爸手里的碗给收走了?”虞德财靠在沙发上,询问道。 “不是你说的,你要减肥,让我管着你的嘴吗?你今晚都吃了第三碗了,老鱼同志。”虞默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虞德财始终减不下去的啤酒肚。 虞德财朝厨房看了一眼,不满的啧了一声:“哎呀,哪壶不提提哪壶。吃草莓,吃草莓。” 虞默接过虞德财递来的草莓,一口都咬了下去。 她看着虞德财又把自己的视线挪到了电视上,脸上方才还有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 不知道第几次看向了挂在电视机背景墙上的钟表。 正如虞德财所说,虞默今晚状态不佳,已经不知道溜神了多少次了。 她的心里惴惴的揣着件什么事情,一直在心口卡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不知道原因。 应该说,她是在装作不知道原因。 那日虞默听到沈疏雨的那句语音的时候,心的的确确的动了。 沈疏雨的哭腔把虞默的心都说软。 她的手指轻轻的敲着屏幕都打上了那个“好”字。 可是临了要发出去,却犹豫了。 她真的应该就这样原谅沈疏雨吗? 或者说,她真的应该因为沈疏雨表现出这样看起来格外可怜的样子就去原谅她吗? 难道自己当时真切经历的一切就不可怜吗? 难道你真的还要心软重蹈覆辙吗? 虞默又点着删除,把这个“好”字删掉了,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房间一下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可虞默的耳边又重新播放起了沈疏雨的语音,脑海里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自动浮现出了沈疏雨的样子。 她眼角通红,满脸泪痕。 瘦弱削薄的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一块。 在他人眼里沈疏雨是那样一个尊贵体面的人,可在虞默这里却是这样的狼狈卑微。 虞默的心被狠狠的扯了一下。 她还是舍不得就把沈疏雨晾在那里。 却也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要不要去见她。 上一世,八年的追逐,万劫不复的结局。 这一世,两年的相处,亿万点的心间悸动。 哪一个都不是假的。 虞默站在命运的分叉路上摇摆不定,不敢抬脚。 给沈疏雨发去的消息被她删删减减,斟酌许久。 最终虞默发去了那句:到时候再说吧,有空我就去。 她看着这句话,这已经是自己跟给沈疏雨的最大程度的承诺了。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秒针咔哒咔哒的一圈一圈不知疲惫的转着。 虞默的心被着秒针咔咔的搅动着,迟迟落不下主意。 霸王龙小分队1.0里不断刷新着消息,虞默被李卿卿魏籁推着,犹豫着卡着最晚到场的时间出了家门,到路口打了出租车。 她曾经是那样的期待去沈疏雨的生日会。 如今她就拿着那场入场券,却关上了出租车门,转头回了家。 她怕了,退了。 她像她曾经最讨厌的人一样,选择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上一世的阴霾始终笼罩在虞默心头。 她不信任她,不敢把手交给她。 虞默含着杨爱媛放多了糖精的超甜手工糖,心头却是一片苦涩。 这时,杨爱媛拎着几个精致的小铁盒,张罗着她新烤出来的东西,“小鱼啊,我跟去年一样,准备好了给你这几个小朋友的新年小礼物,你不是说什么时候来着?要跟她们出去玩。到时候你一块给她们带过去。这个是给魏籁,这个卿卿……” 虞默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看杨爱媛介绍摆在餐桌上的四份小铁盒都是给谁的,心里不知道到为什么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的妈妈好像已经忘记了沈疏雨。 她好羡慕她…… 但是杨爱媛有什么理由忘掉沈疏雨呢? 说话间她就又从西厨里拿出了一份看起来就比其他四份要精致的礼物,“当当”敲了两下这个铁盒,“呶,这是单独给疏雨的,记住了吗?” 虞默看着杨爱媛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此时,虞德财拿起了他的茶杯,接着杨爱媛的话讲道:“是得给疏雨单独的一份。这孩子真的不错。今年,不对应该是去年。小鱼出事那次还是她帮着给把监控找到的。事后我听说陈家没少给沈家找麻烦。” 听到虞德财这句话,虞默眼瞳骤缩。 玻璃球罐子被打翻,噼里啪啦的在虞默的心上胡乱滚着。 她满脸惊愕的看向虞德财,“这件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我怎么记得我跟你说过?哦……我好像还真的没跟你说。”虞德财说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打哈哈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你看你妈都给你准备好了。” 虞默心里那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因为这个砝码的落下,摇晃的更加剧烈了。 虞默突然想起来两年多前孙琦的那件事情,沈疏雨也是这样一声不吭的替自己做了。 若非不是姜晨跟自己的爸爸,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件事。 她为什么要这样不求回报的替自己出头…… 虞默神情恍惚的拿起了一颗新鲜的青梅,咬了一口。 酸涩的梅子在她的舌尖噼啪绽放开来,刺激着她的味蕾跟神经。 虞德财点了点他的茶杯盖子,浓郁的茶香顺着缝隙缓缓的溜了出来。 茶香混着梅子在虞默的唇齿间相遇。 低劣的混合成她只能在易感期的梦中才敢拿出来细嗅的味道。 乌云飘过,月色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世间昏暗,分不出界限。 虞默在想沈疏雨。 这时候虞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疏雨发来的语音。 虞默戴上了耳机,点开了这条语音。 沈疏雨的声音打着颤儿,像是心都碎了。 “虞默,大佐死了。” 第85章 电视音量仿佛被刻意放大了一格,纪录片里流弹四起。 炮弹轰炸的声音接连而起,混乱又庞大。 黑白的画面里尘烟四起。 虞默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这画面一样被沈疏雨的这条语音轰隆炸开了。 可是明明沈疏雨的声音是那样的破碎无力,根本无法与流弹的力量匹敌。 轰炸很快就过去了,虞默的心上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她摘了下了耳机,想要把这份不好受的感觉压下去。 可这份跟沈疏雨莫名共情的心疼就像着画面里纷飞的扬土一般。 飘渺的纷飞在空中,迟迟不肯落地。 虞默有些坐立不安,偏头看向了窗外。 明明打了春,今晚的夜却看起来格外的冷。 弦月冷寂的光像是要被这骤降的温度凝滞了一般,浑浊的亮着,不见皎洁。 石青色小洋楼静静的矗立在清冷之中。 夜色静谧,无人经过。 暖黄的灯光点亮了小楼上的每一扇窗户。 沈疏雨握着刚刚给虞默发去消息的手机,穿着一条松垮的睡裙,身形单薄的坐在地上。 细长匀称的腿斜斜的放在灰白斜纹地砖上,冰凉的冷气直窜全身。 脚腕处被系带勒出的红印尚未褪去,浅浅的凹在奶白的肌肤上。 灯光不暖,融不化这如雪的白。 沈疏雨眼神迷离聚不起焦,悬着的几颗泪珠凝滞在眼眶,迟迟不落。 她就像是一具被人遗弃的娃娃。 几分精致就有几分破落。 明明晚宴结束自己回家的时候还看着大佐在这鱼缸游了几圈。 它漂亮的尾巴在清湛的水中如烟般缥缈,格外好看。 沈疏雨的手指贴在玻璃上,大佐摆着尾巴就游了过来。 圆滚滚的肚子一颤一颤,看起来有活力极了。 可是就在沈疏雨安心更衣洗漱的短短半小时内,大佐就离开了。 鼓鼓的肚子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小皮球,白嘟嘟的翻仰在水面上。 黑胖跟小金摆着尾巴围着大佐游来游去,着急的吹着泡泡想要帮大佐翻过身来。 可是终归是无济于事。 沈疏雨后知后觉。 原来刚才大佐的配合是在跟她告别。 沈疏雨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年前今天的晚上。 虞默穿着那件长黑色的羽绒服,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将那夜的黑暗点亮。 她抬起只被寒风冻红的手,向自己递来了那只装着大佐的水袋。 “这是土佐金,挺难得的,你要好好养。” 虞默的叮嘱声从沈疏雨耳边响起。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 挨过了寒冬的大佐,终究还是去了。 沈疏雨再也忍不住,一张小脸皱作了一团。 挂在眼眶里的泪珠噼里啪的落在了瓷砖地上。 短短的一年,她就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不仅她没有捂好自己的秘密,虞默跟她的关系又重回了零点。 甚至连虞默叮嘱她好好养的土佐金,都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死掉了。 安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沈疏雨敛了脸上的悲恸,准备接起这通电话。 可当她将手机拿到了面前,脸上却满是惊愕。 简单的手机自带背景上赫然跃动着两个字:虞默。 沈疏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惚着接起了这通电话:“虞默?” “是我。”虞默答道。 虞默的音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变化,也听不出她这话里含着什么情绪。 但只因为一个“熟悉”,沈疏雨那颗心死冰冷的心脏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将手轻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肌肤之下那微弱的跳动。 一时都忘记了说话。 虞默在电话那头等了一会儿,沈疏雨迟迟没有说话,只听见紧贴着手机的耳中传来她微弱的喘息声。 虞默有些担心的唤道:“沈疏雨,你还在吗?” 沈疏雨回过神来,忙答道:“嗯。” 沈疏雨的嗓音略哑,像是有什么浑浊的东西塞住她的喉咙,也塞住了虞默的心。 虞默知道只有大哭过才会有这种喑哑的感觉。 虞默隔着手机,对沈疏雨轻声安抚道:“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土佐金本来就不好养。你看,你不是还有黑胖跟小金吗?” 沈疏雨听到虞默的这句话,眼眶的微红还未褪去就又复了上来。 她摇了摇头,强装镇定的否定道:“不一样,它们不一样的……” 可是尽管这样,手机那头传来的清晰的电波还是将沈疏雨藏在语调里压抑不住的悲伤全部暴露。 她一遍一遍的否定着虞默刚才的那个结论,像是个执拗的小孩。 虞默听得心尖儿如玻璃轻划一般的疼,不由得紧攥了贴在耳边的手机。 她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她知道只有大佐才是她送给沈疏雨的生日礼物。 她只是不知道,沈疏雨会这样看重这尾品相并不算上等的金鱼。 会这样的看重自己送给她的这个生日礼物。 被人珍视的感觉就像是那春日里催着百花盛放的暖风,徐徐的拂过虞默荒芜的心田,唤醒着那伏于干裂土地的青草。 皲裂的土地被微微顶|破,探出了一株青嫩的草芽。 草芽被这世间的温柔所抚慰着,也想将温柔回馈与赠予它生机的风。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沈疏雨生日快乐。” 沈疏雨的耳边飘飘然出现一段轻轻如吟唱的歌声。 虞默在正用她富有磁性的嗓音唱着幼稚的生日快乐歌。 沈疏雨还没反应过来虞默这是在干什么,虞默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生日歌唱完了,吹蜡烛许愿吧,比如说,12点前再送你一尾金鱼当做生日礼物。” 沈疏雨有些愣神,她没有想到虞默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惊喜就是一颗裹着苦涩浓黑巧克力的酒心糖果。 只有你将所有苦涩品尝殆尽,里面的香醇可口的酒心才会流淌出来。 又因为已经尝过了苦涩,哪怕是一点甜蜜也会觉得满足。 可是沈疏雨看着窗外远处被夜风折磨着左右摇摆的棕榈树叶子,将虞默这个许诺从脑海的愿望清单中按了下去,“还是不要了。” 虞默有些诧异,重复的又问了沈疏雨一遍:“你难道真的不想要我现在就去给你送一条小鱼吗?” 沈疏雨走到窗前,将手放在两扇窗户交叠的地方。 凄厉的冷风贴着缝隙争着朝温暖的屋子钻,窗棂周围冰凉冰凉。 她看看安静的躺在小木盒里大佐。 悲恸逐渐散去,偏银的眸子中只剩下了寂寥。 沈疏雨轻叹了口气,掩盖着自己内心的低落:“外面太冷了,你不要出去买了,会感冒的。” 相比起一尾大佐的代替品,她更希望的还是虞默能健健康康的。 有虞默的这通电话,她就可以满足了。 纵然这不是虞默在她生日真正送来的礼物,她却可以把它当做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尽管沈疏雨这么说了,虞默还是不想收回自己对她许的那个承诺。 她又接着问道:“那你想许什么愿望呢?只要你想,我就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沈疏雨没想到虞默会这样说,眼睛里泛起了许多晶亮。 她看着通话界面跃动的“虞默”二字,一时间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才好。 沈疏雨贪心的想向那酒心糖果再讨一点甜意,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能留着这个愿望,等以后再许吗?” “留着?”虞默警惕的重复着沈疏雨提出的这个有些不好掌握尺|度的请求。 “嗯。”沈疏雨用鼻音答了一声,微微堵塞的音调里甚至带着些软糯的奶气,“因为不知道许什么愿望,所以我想留着。可以吗?” 虞默觉得自己的心里溜进了一只小奶猫。 她伸着她还没有长出锋利指甲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挠着自己的心尖儿。 一下一下,软敷敷的惹人疼爱。 虞默滚了一下喉咙,答应道:“可以,但是你许违背我个人意愿的事情,明白吗?” 沈疏雨听到虞默的一个可以,心中就足够怦然欣喜了,哪里还会跟虞默再讨价还价。 她就像个初入商战的低级菜鸟,接过对方递来的合同看也不看,便欣喜若狂的签下了名字。 “嗯,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能反悔!” 虞默终于再次听到了电话那头沈疏雨极不符合她的人设而自己却早已习惯了的跳跃音调。 她点点头,跟沈疏雨约定道,“不反悔。” 阁楼顶部的天窗上洒满了闪着银光的星星。 天空寂静,星河灿烂。 黑与光之间,映着一张小脸。 里面兜满了金黄的蜜糖。 可能连虞默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 她竟然会跟着沈疏雨的这份欣然下意识的勾起了嘴角。 过了小一会,虞默又问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沈疏雨望着窗外归于的平静,点点头道:“一点点。” 亿点点。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个回答不觉松了口气。 阁楼上的老式钟表发出了沉重的报时声。 夜色幽深,已然凌晨。 虞默:“不早了,今天你也挺累的,睡觉去吧。” 沈疏雨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间过得好快,都已经凌晨一点了。 可是沈疏雨还是不想就这样扣掉电话,贪求道:“你能不能陪我睡觉。” 虞默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话什么意思? 沈疏雨也觉得自己的话刚才说的有问题,便赶忙解释道:“就是在电话里,你可不可以不要挂掉电话……” “这是你的生日愿望吗?”虞默问道。 沈疏雨摇摇头,“不是,这是我向你提出的请求,今天的夜很孤独。” 沈疏雨的这个请求不算过分,虞默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这请求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暧昧,让虞默有些犹豫。 沈疏雨也没有着急让虞默给出一个答案,她只把手机放在耳边,一言不发。 虞默的耳边只有沈疏雨轻轻的喘息声,沈疏雨也亦然。 夜风将乌云从弦月前吹走,便慢慢停了下来。 寡淡的月光洒在枯树上,黑影摇摇。 就像沈疏雨说的那样,今天的夜很孤独。 需要人陪伴才能过去。 虞默轻轻分开干涸的嘴唇,对电话那头一直在等待的沈疏雨讲道:“好吧,你快躺到自己的床上去。” “好。” 心愿达成,沈疏雨的声音脆生生的,格外好听。 从小书房走回卧室,沈疏雨只用了几秒钟。 掀开平铺的被子,冷风包裹着沈疏雨削瘦的身躯。 沈疏雨忍不住打了几个小颤,看着电话上还在通话的界面,略略有些紧张跟期待对安静的那边唤道:“虞默。” 沈疏雨没有等多久,虞默便同上一世般回道:“我在。” 沈疏雨心满意足的微微笑了一下。 枕头柔软,她整张小脸都要陷进去了。 “那我睡了。”沈疏雨道。 “嗯。”虞默应着便躺到了身后的小床上。 天窗里缀满了星星,耳机中逐渐传来沈疏雨轻小均匀的呼吸声。 那茶梅香气仿佛也跟着这声音一同传递了过来。 虞默轻嗅着,不觉闭上了双眼。 时间好像在回溯,回溯到她们那无数个曾相拥在一起的夜晚。 那十指永远会在睡梦中下意识相扣在一起的日子。 第86章 春日渐暖,树枝抽芽。 枯黄了一冬天的草顶着有些干燥的土地,冒出青嫩的芽儿。 太阳懒洋洋从东边升起,挂在湛蓝无云的天上。 每一幢楼房都笼罩着温暖暖阳,远远的看着是这样的温馨宁静。 “啊啾!” 除了虞家。 因为前两天虞默在阁楼给沈疏雨打电话,打着打着睡着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的她就感冒了。 想到自己这样一个s级的alpha,就这样轻易的被病毒打败了。 虞默就狠狠的抽出一张抽纸,大力的擤了一下鼻涕。 堵塞的鼻孔暂且得到了一秒钟的通透,而后就又被糊上了。 “啊,我以后再也不逞强了。”虞默放弃跟鼻涕搏斗了,仰头倒回床上。 刚躺回去还没有几秒,头边传来了手机短促毫无节奏的连续震动声。 虞默拿起手机拿了一眼,是魏籁在轰炸自己:【虞默,虞默在不在,在不在。我替大家来找你要寒假作业了。】 虞默看着魏籁这消息就头疼,原本按计划她昨天就可以写完寒假作业,造福大众的。 可是这感冒来势汹汹,今天已经是她卧床不起的第三日了。 虞默拍了一张手边垃圾桶里满满当当的鼻涕纸的照片,转手发去了群里,【我好可怜啊,感冒了还要给魏扒皮赶作业。】 冯若宇这时候冒出了头:【你看把孩子逼的,虞默我不着急,我后天要就行。】 魏籁也跟着:【摸摸头。那我也后天再来催催。】 虞默拳头硬了,【我谢谢你们啊!】 魏籁画风一转,一本正经的关心道:【你这怎么感冒了,着凉了?】 虞默看着魏籁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真的要给她说自己为了哄沈疏雨睡觉不小心感冒了…… 这种话不要说说出去,单是自己想想就会脸红觉得暧昧的好嘛。 虞默也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便敷衍道:【就突然感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魏籁也没有起疑心,道:【哎,我看这一阵感冒好像来的都很凶啊,卿卿昨天也感冒了,我陪她在医院挂水呢。虞默你得注意休息。寒假作业你不要急,我待会跟冯若宇她们分分工,你等着抄我们的就行了。】 虞默见自己蒙混过关了,便得了便宜卖乖道:【嘿嘿,待会儿要不要来一局呀,我带你们。】 冯若宇跟虞默几乎同时发来了消息:【为什么不找学委借呢?】 魏籁没有回虞默,而是回了冯若宇:【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学委早就不用做寒假作业了,她已经拿到了a大保送。我爸爸那天回来对着我一阵教育,说我天天跟着学委,怎么就不像她似的呢[憨憨叹气]】 虞默看到“拿到了a大保送”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魏籁的消息应该是百分百真实,可是为什么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种被人通知才姗姗知晓的感觉让虞默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是虞默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觉得不舒服的。 沈疏雨没有告诉你也无可厚非,毕竟你不也在尽可能的减少跟她的接触吗? 她没有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分享给你,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虞默看着这条消息,眼睫轻轻垂下。 不,她并不感觉开心。 反而觉得心里哪处空落落的,很不爽,也很不适应。 恍惚间,虞默觉得自己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直到自己的手都要被魏籁刷屏似的艾特震麻了,虞默才回过神来。 原来魏籁是又在问自己a大自主招生的面试怎么样。 虞默淡淡的回道:【差不多能过。】 魏籁:【这个差不多就是稳了吧。我的乖乖,我的身边为什么总有大佬存在。】 周秦祭出了自己毒舌:【可能是为了让你衬托她们吧。】 冯若宇:【那虞默你还不让阿姨给你搞点好吃的补一补,别委屈了你的聪明脑袋瓜。】 虞默看了眼安静的房间,回道:【家里现在就我一人,他们得晚上才能回来,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外卖。】 魏籁:【要不要我们友情赞助。[有钱]】 【不用了,[谢了]】 说着虞默就打开了某外卖app,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美食图片,精心挑选着自己的病号餐。 也就是在这样随意的挑选中,魏籁刚才的那句话又飘进了虞默的脑海。 “学委早就不用做寒假作业了,她已经拿到了a大保送了。” 既然沈疏雨a大保送通过了,那么是不是她下学期就不用来学校了。 也就是说自己也不用见到她了。 本来虞默在寒假之初看到沈疏雨每天都发来的消息,还在纠结开学后沈疏雨再来找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问题都因为沈疏雨通过了保送迎刃而解。 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虞默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低落。 她慢慢的滑动着屏幕,手指都没了力气。 虞默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但面前却有一根毛线头引着她把这思绪缕清。 虞默犹豫的看着这个线头,想要伸手又迟迟不肯弯下腰。 犹豫了许久,手机的屏幕都暗了下来。 虞默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就这样放任着这团乱麻在她心中这个格外惹人注目的位置乱着。 虞默点了一份价格不菲但超补身体的砂锅鸡,拖着步伐,走下了楼想给自己烧壶热水喝。 黑色的拖鞋上小狗头的耳朵跟着虞默的步子一颤一颤,格外可爱。 一大壶水烧开用不了十分钟。 而就在这壶水烧开的噪音中虞默仿佛听到了他家的门铃响声。 虞默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家里的门响,毕竟距离她点单还不过二十分钟。 烧开的水慢慢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沸腾的蒸汽安静的在空气中升起又被消解。 “叮咚。” 这次虞默清楚的听到了家里门铃的声音。 心想这外卖来的还真快,虞默也没顾得上把热水灌到水壶里,便转身噶忙去开门了。 今天太阳格外的好,快到正午的阳光更是灿烂明媚。 但在这门外的一片光明中,站着的人却不是拿着外卖的外卖小哥。 而是沈疏雨。 沈疏雨外面穿了一件纯卡其色的大衣,流畅的剪裁没有赘余臃肿,只粗略的描摹着它的主人纤细优雅的身体轮廓。 大衣的下摆做了开叉处理,露出沈疏雨的长腿。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下套了一双长筒的黑色切尔西靴。 靴子筒长,却没有分食沈疏雨腿的半分长度,反而衬托的她的腿部线条格外完美。 沈疏雨站的笔挺,手里拎着一份白色包装的吃食。 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干练清爽。 虞默愣住了,她看着站在门外的沈疏雨,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疏雨相对就自然了很多,她对虞默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在群里看到了你感冒了,家里还没人给你做饭,就顺路给你买了份粥,带了过来。” 沈疏雨说着,虞默就将她的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 白皙的小脸没有戴口罩,夹冷的春风拂过她的脸颊留下绯红的印记。 可爱又惹人怜惜。 她像是一路寒风,特意为自己赶来一样。 虞默心上被隐隐的戳动着,根本不可能把沈疏雨拒之门外,“那进来吧。” 沈疏雨点点头,换上了虞默拿出来的拖鞋,跟着她走进了她的家里。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家还跟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并无差异。 不过是跟万千家庭一样,因为过年多了很多红色的节日元素。 “很漂亮。”沈疏雨一边放着手里的外卖食物一边学着夸赞道。 “谢谢。”虞默说着,又把视线转向了沈疏雨放在桌上尚未打开的食物,不觉皱了下眉头,“真的是顺路?” 沈疏雨看到虞默注意到了食物的外包装上印着的店名,解释道:“我刚好在这家店的附近办事。” 沈疏雨说的心虚,低下头一盒盒的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学着赵妈的样子替虞默布餐。 才不是什么刚好。 沈疏雨就是看到了这条消息,急匆匆的从家里出来,叫家里的司机带着自己去两公里外的粥铺给虞默买了上一世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而后她又为了不漏破绽,专门打车来了虞默家。 虞默看着包装袋,方才皱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感冒带来的五官上的顿感让她的回忆变得粘稠如凝固,好的坏的画面都迟缓的在她的大脑里播放着。 沈疏雨看着虞默脸上复杂的表情,知道她大概又想起了过去不好的回忆,有些内疚的讲道:“对不起啊,我不是要带来这些东西唤醒你过去的回忆。我只是在想你生病了,如果能吃些衬口的会好受一些。”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样说,没有跟她说话。 她转身走到厨房里,把刚才烧开的热水灌到了热水壶里。 而后,她又拉开橱子,取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水,也在里面倒了一杯热水。 虞默捧着玻璃杯,看着在餐厅拿放粥盒的沈疏雨。 水温温暖,心也亦然。 拖鞋上的小狗耳朵颤了颤。 虞默一步步走到了沈疏雨身边。 她把手里的热水递给了她,“先喝点热水吧。” 沈疏雨看着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心中不觉欣喜。 她接过了这个水杯,指尖重叠在刚才虞默握过的杯壁的位置。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沈疏雨跟虞默两人。 她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谁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沈疏雨又捧了捧手里的杯子,开口道:“还烧不烧?” 虞默摇摇头,“不烧了。” 沈疏雨听着虞默的声音,又问道:“鼻塞的情况严不严重?” 虞默略略感受了一下,答道:“好多了。” 沈疏雨点点头,她看着虞默小脸也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蜡黄,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 她把水杯放下,起身又接着刚才的工作,把最后一盒吃食替虞默放好。 餐桌上琳琅的摆放着七八盒精致的吃食。 数量多,但分量都相对小。 是沈疏雨询问过店家后,亲自精心挑选的alpha类的一人份午餐。 她看着自己帮虞默都准备好了,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下楼梯注意,别不注意踩空摔倒。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快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沈疏雨转身就朝玄关处走了过去。 虞默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疏雨这句话本就落寞的心里平添了几分酸涩。 她看着沈疏雨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 温馨的灯光打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将她的脸颊照亮。 眼睫之间的清冷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显得她现在格外孤单。 她从遥远的城市那头买了这份粥给自己,什么也不求的放下就走。 这正午的阳光温暖,她却独自一人。 虞默舔舐了一下干涩起皮的嘴唇,“沈疏雨。” 沈疏雨心底一紧,有些忐忑的放下了正在换的鞋子,“怎么了?” 她为什么突然叫住自己? 是要告诫自己,不要再擅自买粥来看她? 还是要再一次重复她跟自己过去的那道不可修复的裂痕? 沈疏雨像是一只起了应激反应的猫,手指微微攥紧等待着虞默的下文。 而虞默却在这片安静中,出乎沈疏雨意料的讲道:“我还订了别的外卖,可能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 沈疏雨有些不明白虞默话里的意思,抬起头来看向虞默。 没有厌恶,没有厌恨。 红棕色的眸子里平静的散发着琥珀般精致透亮的真挚。 沈疏雨好像有些明白虞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是在邀请我跟你一起用午餐吗?” 第87章 虞默听着沈疏雨这样问,轻点了下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疏雨的眼睛骤然亮起。 这些天一直蒙在心上的阴霾终于被驱散了半分。 虞默的邀请,哪怕是场死局,她也定当欣然往之。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说着,沈疏雨便又重新穿上了拖鞋。 虞默看着沈疏雨向自己走来。 她偏银的眸子里饱含着欣然,像是往寒潭中撒了一把琐碎钻石。 明亮璀璨,格外动人。 虞默被风寒侵蚀的大脑钝钝的,竟望着失了神。 这时门口适逢的响起了外卖到来的门铃。 这音一把将就要被这寒潭吸引进去的虞默的灵魂拽了出来。 两份外卖放在虞默家看起来不算小的餐桌上,竟也满满当当的。 瓦罐鸡被各种小菜簇拥着,两人面前一人一套碗碟。 餐桌之上的精致灯光照着,沈疏雨主动给两人从粥桶里分着养生粥。 长发虚掩下,她眼眉舒缓,温柔又顺和。 虞默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太过温馨又太过梦幻。 就像是两位普通夫妻的日常生活一样。 就像是她上一世婚前无数次畅想过的她与沈疏雨的日常一样。 虞默的视线缥缈的落在沈疏雨的手上,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她对自己袒露心时,所说过的话。 那她是不是也曾经这么幻想过。 幻想着跟自己过这种平凡温馨的生活。 可是只这么想又有什么用呢? 她自己都说了,她想办的事情总是办不成。 虞默眼睛里方才亮起的光亮又不被沈疏雨注意的落了下去。 混沌迟缓的大脑里缓缓的播放起了过去的回忆。 虞默又想起了无数次她在餐桌前等的冷掉的饭菜。 其中还有不少次是自己亲手下厨跟家里的佣人学着做的。 虞默的视线里探过了一只蓝花白瓷碗,还有沈疏雨那只玉白的手。 “尝尝这粥是不是之前的味道。” 虞默这才将自己从回忆里□□,点头接过了粥:“谢谢。”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的脸,莞尔道:“不客气。” 虞默尝了一口粥,淡淡的姜丝混合着糯米。 这粥还是以前那个粘腻的味道。 老板总是会熬过火的破烂手艺也还是以前她记忆中的那样。 虞默淡淡的笑了一下,道:“还是以前的味道。” 沈疏雨尝了一口,不觉蹙了一下眉头,又怕被虞默介意,又刻意的控制自己松开了。 怪不得那家店看起来人流不算多。 沈疏雨搅着小碗里的粥,不着痕迹的跟虞默提议道:“你要是喜欢吃粥,过几天我让赵妈熬份粥,过来带给你尝尝。” 虞默听着低头看着碗里的粥,捻着勺子轻轻搅动着它。 几条不规则的姜丝在着粘稠中翻覆出没。 的确,这家的粥对于尝遍了珍馐,从小被娇养的沈疏雨来说的确是有些委屈她了。 虞默停下了搅动粥食的手,轻问道:“不用了我还是习惯喝这家的粥。” 沈疏雨点点头,也没有一再要求虞默接受自己刚才的提议。 总之还是虞默吃的喜欢才最重要,自己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沈疏雨选了一根肥硕的鸡腿给虞默夹去,忍不住叮嘱道:“下学期开学就冲刺了,你们会更忙,但是你也得注意身体。下学期我不能在你身边了,不要让我太担心。”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话,很聪明的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心里一顿,望着沈疏雨给自己夹过来的鸡腿,想起了魏籁之前在群里发的消息。 那种空落的感觉又钝钝的挣扎着泛了上来。 虞默问道:“下学期真的不来了?” 沈疏雨点点头,“嗯,我本来还在犹豫怎么把件事告诉你。但是魏籁今天替我在群里给你说了,我就想我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纵然沈疏雨也不是很想面对这件事,可她还是要亲口告诉虞默。 她不希望自己下学期不回学校这件事,虞默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这句,原本只是顿了一下的心,竟不知为何的慢慢塌了下去。 陷成了一颗不深不浅的坑。 虞默语气平淡,听不出感情,“下学期不来,那你要去哪里?” “我妈妈决定提前把公司交给我了。”沈疏雨坦然的答道。 在虞默这里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得到这个答案并不让虞默感到意外,甚至于她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沈疏雨有了上一世记忆的加持,重新打商战这场游戏肯定要早早开始的。 虞默拿过了手边装着果汁的玻璃杯,以饮料代酒,强行调动着她有些迟钝乏力的情绪,看向了沈疏雨:“恭喜。” 虞默尽力的扯着嘴角,对沈疏雨露出笑颜。 可是沈疏雨却没有在虞默脸上找到一丝能跟这个笑容沾边的真心。 她看得出来,虞默是在勉强。 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高兴。 那红棕色的眼瞳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有些无精打采。 虞默长睫虚掩,看不透的情绪混沌在她浮着一层笑意的眼睛中。 沈疏雨粗略迅速的回想着虞默为什么会不高兴。 记忆停在了刚才自己提起不回学校的话题开端上。 尤其是在虞默得到自己的确定,下学期不会回学校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滞了一下。 难道虞默下意识里想跟自己相处的? 她其实并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的排斥自己。 两年多的相处还是有一点点作用点的。 譬如让她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习惯了有这个小跟屁虫待在身边,形影不离的日子。 沈疏雨将自己偷偷发现的这件事当做自己这一天,不,一个月。 不,应该是是自从年初以来虞默赠与她的第一次的小确幸。 万分珍惜的藏在了心底。 沈疏雨也举起了手边的果汁杯,给虞默碰了一下。 在清脆的玻璃杯撞击中,沈疏雨跟虞默保证道:“你放心,我有空了就像今天这样来找你,好不好?” 沈疏雨的音突然跟着这碰杯的音,在虞默的耳朵里变得像是裹了层蜜糖一样好听。 她看着玻璃杯中倒映着的沈疏雨脸庞,毫无防备的被她抛来的这颗糖球砸中了额头。 虞默从来没有听过沈疏雨这样微微弯着眼睛对自己笑着说话。 那颗糖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穿过她的额头闯进了她的大脑。 在这里面滚来滚去,把虞默心里本就糟乱的毛线球黏成了一团。 可也就是这样,虞默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紧了起来。 红灯闪烁,理智警惕的看着这个会让自己主人动摇的糖球。 不好的回忆汹涌而来。 虞默的耳边缥缈的响起沈疏雨曾对自己说过的承诺。 从会陪她回家吃饭,到会陪她出去走走…… 可是就像沈疏雨那天对自己说的一样。 她想做的事情总是做不成。 最后她都以初接手公司太忙为由一一食言。 虞默突然感觉她的身体里掀起了一阵巨浪。脑海中的回忆在海浪中绞,各种画面混在一起。 慢慢的,竟汇成了一副自己在这个空寂的家一个人坐在角落的画。 虞默紧攥了手里的小勺,抬头看向了沈疏雨,酸涩的喃喃讲道:“但是你忙起来可能就会忘记找我了。” 沈疏雨知道虞默这是不信任自己,她笃定的摇头,道:“不会的。” 沈疏雨越是这样的笃定,虞默就越想后退。 她还是那头曾经经历过被面前这个人拔去獠牙禁锢在一方牢笼的狼。 生病更是让她的神经紧绷,大脑对面前的这个人格外的警惕。 虞默夹起了她的尾巴,怀着迟疑,怀着不相信,将那日沈疏雨向自己坦白的事情送存在还给了她:“你忘了吗。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沈疏雨的心被猛地一抓。 她看着虞默眼睛里满是诚恳:“这次不会了,我那天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给自己时时刻刻提醒。这一次,我会陪着你度过这艰难的一百多天倒计时高考的,我一定会把这就是做成的。” 说着,沈疏雨就将手伸向了虞默。 她想握住她的手,想给她绝对的安全感和承诺。 想告诉她自己是可以被她赋予全部信任与希望的那个特殊。 虞默视线恍惚着,就看到沈疏雨朝自己探过了身来。 她想要回避躲闪,却觉得没了力气。 最后,虞默还是看着沈疏雨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沈疏雨的手冰凉却又让虞默感到熟悉,焦灼的大脑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阵寡淡又带着些诱惑的茶梅香气紧跟着从沈疏雨的身上散出。 这味道若有若无的朝虞默的身体中扑来,一下下撩拨着她理智的神经。 沈疏雨的手刚一接触到虞默的肌肤就敏锐的察觉到她过高的体温。 并且隐约的感受到了周遭浮动着的不安分的海盐焦糖的味道。 这味道不似alpha平常散发出来的那种般富有侵略性的味道。 反应是充满了满羸弱的气息,就像是一只疲惫受伤的狼伏在山洞里,等待有人来疗愈它一样。 沈疏雨担心的紧握着虞默的手,“虞默,你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沈疏雨的这呼唤,虞默从混沌的思绪中抽出一缕理智。 她沉重的喘息了一下,又一次闻到了沈疏雨身上那跟自己高度匹配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种脆弱的想要去寻求依赖的感觉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不单单是感冒的原因。 还有突然而至的易感期。 第88章 阳光灼灼,明媚的落在虞默的身上。 她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分散开的色块,旋转着看不清晰。 虞默反手紧攥着那只能带给自己一丝慰藉的冰凉手掌。 羸弱的体内易感期掀起的谷欠火跟寒症盈满的冷气交织。 两股势力互不相让,上下搏斗,争扯着她这时格外敏感的神经。 沈疏雨又一次捕捉到了虞默身上飘散出的海盐焦糖信息素的味道。 是一点点的慰藉,但更多的还是不由得警惕起来的神经。 沈疏雨感受着虞默格外灼热的掌心温度,看着她无力垂下的头,“你不是易感期了。” 虞默闷声“嗯”了一下。 “抑制剂在哪里?”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 “在我房间里,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虞默答着,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好,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去拿。”沈疏雨连连点头,就要松开手去楼上给虞默拿抑制剂。 可是她刚要离开,那只被虞默攥着的手,却没有被放开。 “虞默,我要去给你拿药。” 沈疏雨提醒着看向了虞默。 却在虞默的脸上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虞默的眼睛有些混沌,聚不起焦。 她的头颅微微低垂着,干涩的嘴唇呢喃般的对沈疏雨讲道:“不要走……” 强大的alpha只有易感期才会表现出不堪一击的脆弱。 等级越高,这种脆弱越甚。 上一世哪怕是婚后,虞默易感期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沈疏雨从不关心她的这件事,虞默也从来没有,或者说不敢对自己表露出这样的依赖感。 那这些年没有自己,虞默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疏雨望着虞默苍白的脸颊,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一样。 懊恼后悔,酸涩不已。 沈疏雨重新回到了虞默面前。 她在她的面前慢慢蹲下,仰望着虞默小脸,声音温柔:“那我们现在回你房间可以吗?我陪着你,不走。” 虞默望着沈疏雨柔和的脸庞。 一边是大脑警告她,这个人是沈疏雨,不能跟她这么的亲近。 一边是心脏告诉她,这个人是沈疏雨,你可以放心的依赖她。 两方又像这几个月来一般,来回争执。 虞默也跟着左右摇摆。 沈疏雨见虞默迟迟不回答自己,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轻抚上了虞默脸颊。“好不好?” 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尽可能的安抚虞默,给她自己能提供的最大的安全感。 让她放心,让她信任自己。 这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虞默感受到的沈疏雨贴在自己脸颊的柔软指肚。 虞默心里的这个天平第一次停止了摇摆,指针偏在了信任这边。 “好。”虞默点点头,跟着沈疏雨站了起来。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铺满了木质的楼梯。 腾腾的海盐焦糖味道不受控制的从虞默身上偷溜出来。 这味道若有若无的萦在沈疏雨的周身,却又因为感冒的原因变得没有多少侵略性。 沈疏雨轻嗅着虞默的信息素的味道,格外小心的搀扶着虞默。 她的手掌也慢慢的变得的温暖了起来。 她做她的拐杖,做她的提示器。 做她羸弱心理的支撑。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虞默的房间。 沈疏雨扶着虞默笨拙又小心的让她躺下:“我们到了,躺下吧。” 虞默也按着沈疏雨的提示躺在了床上。 因为身上难受,虞默整个人身上凌厉的气场都被削弱了。 她躺在床上,露着一对儿白嫩小脚丫,像个粉白的乖乖。 沈疏雨忍不住想要揉一揉这样的虞默。 却也因为知道她身上难受,什么也没有做。 沈疏雨微微松开了虞默的手,想要去拿一侧床头柜的抑制剂。 虞默感觉得身侧的阴影突然消失,阳光落在了她紧闭的眼睛上。 纵然温暖,却无法代替沈疏雨的位置。 虞默的心口不安的跳动了起来,她唤道:“沈疏雨。” “我在。”沈疏雨回答着,忙把抑制剂打开,坐回到虞默的床边。 两只手又重新相握在了一起。 银色的针头被推出一滴晶莹的液体,沈疏雨撸起虞默宽松的睡衣袖子。 风寒跟易感期折磨的她肌肤蜡黄,血管也低伏在肌肤之下,乍一看就像是一肢雕刻拙劣的蜡像手臂。 虞默无力的闭着眼睛,眉间的小山一直堆叠在额上。 她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 沈疏雨心疼万分,柔声跟虞默讲道:“我给你注射抑制剂,马上就不难受了。” 虞默听着,强撑着点了下头。 针头刺进肌肤,一点点刺痛在她手臂上出现。 而后这种刺痛因为风寒的存在,被逐渐放大。 形容不上来的痛感让虞默不觉攥紧了手指。 连带着沈疏雨的手也被攥的发疼。 沈疏雨知道虞默疼。 她愿意跟着她一起疼,没有丝毫怨言。 抑制剂被全部注射入虞默的体内,虞默却有些昏沉了。 突如其来的困倦让她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梦中。 感冒药抑制了抑制剂的效果。 虞默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沟,身体失重般的朝下永无期限的落着。 周围都是晶蓝色的海水,里面还播放着她过去的回忆。 左侧是走马灯般的上一世的记忆。 ——这是大脑在给她发出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 警告她,不要像今天一样这样的依赖沈疏雨。 而右侧播放着这一世前两年的记忆。 ——这是她的心在安抚她。 告诉她,这个沈疏雨不是上一世的她,她可以去相信沈疏雨。 告诉她,沈疏雨的的确确有所改变了,她也可以依赖沈疏雨。 虞默想向沈疏雨索取安全感,大脑却绷紧了她的神经。 虞默又转身走向过去,可她的心上那个坍圮的大洞无限的坍塌了下去。 猛地,虞默紧攥住了那只让自己感觉到无比安心的手。 她缓缓的睁开着眼睛,喃喃的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一直静默的坐在虞默身边,不曾离去。 她听到虞默在喊自己,回答道:“我在。” 两个人曾经的对话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虞默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还陷在那个梦里,飘忽的讲道:“你不应该在的。” 沈疏雨却温柔的告诉她:“可是我就是在呀。” 虞默摇摇头,“不,我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不在的。” 沈疏雨替虞默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告诉虞默道:“你记错了,你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在。” 就像你上次分化的时候,这次感冒遇到易感期的时候。 虞默点了下头,想的却跟沈疏雨完全不同:“也对,每一次我的危险都是为了你。” 沈疏雨心被狠狠的拧了一下。 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依旧刻苦铭心的存在于虞默的心底。 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样,翻覆重现,让她无法也不能释怀。 虞默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讲道:“这几个月我都在想为什么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重生之初又为什么会对你戾气那么重。说到底上一世你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我自己不争气,心甘情愿的把尊严递到你的脚底,也不怪别人轻贱我。但凡我有骨气一点,拿得起放得下,也不会钻进牛角尖,家破人亡了都不知道回头。” 沈疏雨听着虞默的话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下来了。 易感期带来的脆弱跟情绪上剧烈的波动,让虞默对她的过去有了这般否定跟失望的结论。 沈疏雨看到虞默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看到她红棕色的眸子就要彻底暗淡了下去。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婚后安静到死寂的虞默。 不可以,她不能让那个虞默重新出现。 她不能让她的鱼失去她的光。 沈疏雨摇着头,更正道:“虞默,你可以怨我,恶我,甚至恨我,但是你不要自我厌弃,你做的已经很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只一味的向你索取,却从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安全感。” 虞默皱起的眉头更甚了,她看着沈疏雨,问道:“可是,可是爸爸妈妈他们也会这么认为吗……如果那天我不带着他们一起去郊游……如果我那个时候看到了后面的跟车……” 沈疏雨握紧了虞默的手,笃定的对她讲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也不会怪你的,他们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怪你。”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样给自己解释,心上的负罪感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握了握沈疏雨的手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也回答道:“我在。” 可是沈疏雨怎么也不会想到。 下一秒她会看着虞默轻启的唇中,吐出这样一句让她心肝碎裂的话。 “我们分开吧。如果没有羁绊,那以后的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所有的死亡也都不会发生……” 沈疏雨的心就像是被人从空中抛出去了一般,失重般的难受。 她看着虞默的眼睛,耳边响起虞默刚才说的那些满是悲观的话。 心里那个她迟迟不愿意面对的假设冒了上来。 ——如果没有自己,虞默会不会过的比现在要好很多。 沈疏雨不愿意把这件事放在自己手里决定,她把主动权交还给了虞默。 “那你放手,你放开我,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话,低头望向了她与沈疏雨相握在一起的手。 那只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手。 良久,那指肚轻贴的温暖都没有离开。 沈疏雨心里一点点泛起了欣喜。 她觉得虞默不可能会松开了。 可是就在自己下了这个结论后。 她却感到了手背上一丝温暖的抽离。 沈疏雨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她们俩刚才相握在一起的手。 她感觉自己身上从虞默那里借来的光芒正在被她一点点的抽离。 刚刚温暖过来的她的手脚,又一点点的开始变凉。 虞默正在缓缓的松开她们的手。 第89章 微微偏移的太阳将阳光明媚的投进房间中,点亮着两人就要分开的双手。 沈疏雨就这样看着虞默的手一点点抽离自己的手心。 一点点的带走她赋予她的温暖。 虞默修剪圆润的手指划着沈疏雨手指内侧,轻轻划着,钝而不痛。 沈疏雨像是突然被扣到了哪里的开关,手指骤然收紧。 她食言的重新攥住了虞默要撤走的手。 虞默神色恍惚的抽离了两下,奈何生病的她根本不敌沈疏雨。 任凭是她的指甲怎么在挣扎中戳划着沈疏雨的指侧肌肤,沈疏雨都没有松开手。 而后,虞默像是累了也像是放弃了停下了挣扎。 她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只一双眼睛盯着沈疏雨紧攥着自己的手。 就在刚才虞默刚将两人的手掌分开一个缝隙之后。 心里那惴惴不安的感觉又重新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虞默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贴在沈疏雨掌丘的拇指微微颤动着。 而后,她逆着刚才抽离手掌的方向,顶着沈疏雨紧攥着自己手指的阻力,重新将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真的太难受了,她的头天旋地转的,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又仿佛沉溺在水里。 只有手心那一点点的温暖能带给她一些心上的慰藉,能让她好受一点。 她也只是想让自己现在好受一点。 沈疏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虞默这个动作不假,她们肌肤紧贴的感触也不假。 那掌心交互的温暖也不假。 她回来了,她又回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沈疏雨不知道怎么的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她在虞默面前总是最脆弱,最劣势的那个。 平日里一点点虞默赠予她的欢喜她就可以高兴很久。 更何况,现在这场失而复得。 虞默小声的轻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强行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激动,答道:“我在。”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声音分外脆弱跟敏感的心略略得到了些安慰。 她的手指摩挲着沈疏雨的手背,又讲道:“你陪陪我,不要走。” 虞默的声音轻轻,仿佛惊魂未定一般。 沈疏雨听着心上一疼,紧握了一下虞默的手,向她保证道:“我在呢,我不走。” 虞默的房间光线很好,温暖的阳光铺满了她的这张大床。 可是虞默的脸却始终皱着,不用说也知道她现在很难受。 沈疏雨帮虞默整理着她脸前凌乱的长发,动作极尽温柔。 而虞默像是一只得到了抚慰的小猫,蹭蹭额头抵在了沈疏雨伸过来的手臂上。 那额上湿漉漉的汗液全都粘在了沈疏雨的身上。 但是沈疏雨没有任何嫌恶,依旧轻抚着虞默头。 更因为她知道了这是虞默在无声的诉说着易感期的她对自己下意识的依赖,荒芜的心田上重新开出了一丛丛粉嫩的花束。 沈疏雨学着自己奶奶的样子,一边轻拍着虞默的后背,一边小声的征求着的她意见:“虞默,我们睡一会儿吧,好不好。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那你会走吗?”虞默抬起了她靠在沈疏雨的身边脑袋。 就像是靠在沈老太太怀里的小沈疏雨一样。 沈疏雨又抚摸了一下虞默的头发,柔柔的摇了下头,“不会的,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好。” 听到沈疏雨这么说虞默也放下了心,她扯了扯自己的枕头靠着坐在床边的沈疏雨又近了了些。 沈疏雨帮虞默盖上了一个小毯子,继续轻拍着着她后背。 飘渺如羽毛,柔软如棉花。 s级的alpha强大坚强,有着旁人无法匹敌的绝对压迫力。 可到了易感期,却又像是可怜的小奶猫。 脆弱的靠在她最信任的主人身边,把自己整具身体都蜷缩起来。 像是巨大波涛后的宁静,现在整个房间都安静的没有声音。 沈疏雨身处这种有些寂寥的安宁中,却不觉得孤独难熬。 这是她陪伴虞默度过的第一个易感期。 但她相信这不会是唯一一个。 过了很久,沈疏雨被虞默紧紧的攥着的手有些麻了。 她稍微动了一动,动作极其的轻小。 可虞默还是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了。 她收紧了握着沈疏雨的手,不安的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闻声,忙轻抚着虞默的后背,温柔的回答道:“我在。” 她就这甘愿将自己的心交给虞默捏着。 虞默只需要这样的一声呼唤,她就什么也不去做了,什么也不想做了。 手臂麻就让她麻着吧。 慢慢的虞默眨动的眼皮趋于了平静。 沈疏雨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她轻抚着虞默的手背,感受着她破碎。 虞默的心再也禁不起第三次的破坏了。 沈疏雨小心翼翼的收起这些锋利的碎片。 是她打碎的第一次,也是她拼到一半又打碎了第二次。 这一次她一定要真的将它拼好。 不再用谎言,不再用欺骗。 她要她的用真诚,用她的坦然。 还有她沉甸甸的爱。 把她拼凑完整,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它。 纵然虞默对自己一再后退闪躲。 那自己就朝虞默前多走两步好了。 等到虞默退无可退。 等到虞默对自己放下芥蒂。 等到虞默在意识清醒下,也愿意跟自己十指相扣。 . 高三的时间过得比任何时间都要快,也要充实。 夏日阳光灼灼,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班里的大屏幕上投影着她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校会。 虞默撑着下巴朝下意识的朝对面的教室看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朝那里看去了。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出现那里。 也不会有人远远的隔着两个教室的玻璃对自己露出笑容。 可是今天,是毕业的日子。 虞默不觉在心底点上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树影摇曳,虞默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想起了寒假的倒数第五天,她感冒遭遇易感期的事情。 可能是感冒带来的补偿,也可能是易感期带来的后劲儿。 那天她难得的睡了一场很舒服很舒服的觉。 梦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走在一个分外美丽空灵的世界,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从不说话,却让她觉得安心。 脚下的湖水随着她的步伐掀起层层涟漪。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跟那个人都没有影子。 穹顶蒙着一层雾蓝,云彩缥缈低矮。 她牵着那人的手在云雾缭绕中一起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杨爱媛跟虞德财在楼下日常吵架拌嘴的声音传了过来。 虞默才松开了那个人的手,醒了过来。 夕阳落日荡盈满了空荡的房间,虞默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有点空落。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向床边那只虚虚的扣着手,上面还残留着点点的茶梅香气。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的。 虞默愣了一下,刚醒的大脑慵懒的恢复着它的功能。 自己好像跟她说了些自己这些日心里纠结的话。 好像跟她说要跟分开。 可为什么自己又抓着她的手,抓了很久很久。 虞默心里的那团糟乱的毛线团更乱了。 可那个线头却一直安静的呆在那个虞默一眼就能看到的角落。 她捏了捏那个线头,犹豫着又把它放了下去。 如果说易感期的虞默是感性跟理性两极化的,那么这个清醒的虞默就是钝化了这两种感情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的这座天平始终都在摇摆不定。 虞默想着就叹了口气,手机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不过手机可不是感知到她的主人的情绪,而是来消息了。 那团漆黑亮着星星的头像在屏幕上欢快的跳跃着:【看,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好可爱的熊。】 虞默将回忆抽回,点开了沈疏雨发来的图片。 是一头笨拙的小棕熊招牌。 最近这个新开的游乐场在全国的宣传都很大,几乎成了他们这些苦逼的高三生解放后的第一的向往。 但虞默不同,她纾解压力不是寄希望于这个游乐场。 而是这个每天都会跳跃起来的黑色头像。 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后,沈疏雨就像是远离的虞默的生活,又像是无处不在于虞默的生活。 沈疏雨总会给虞默分享她今天遇到的事情,有时候是一本书上的哪句话,有时候是一张照片。 她看起很忙碌,又不像是有她说的那么忙碌。 因为无论多晚,虞默总能等来沈疏雨在一天结束之前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虞默也会回沈疏雨。 短短的一句,赞赏夸奖也有,吐槽嘲笑也有。 偶尔虞默兴致来了,也会跟沈疏雨多聊几句。 但是只是几句。 她还有习题要做,单词要背。 就像是一颗无形的希望。 她从没有想沈疏雨要过,沈疏雨却乐意给予。 渐渐这就成为了虞默度过被高考折磨一天后,唯一的放松方式。 虞默昨天还在想,她今天可能就能见到沈疏雨了。 可是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问沈疏雨会不会回来的时候,沈疏雨却先发来了消息。 【是要学习了吗?那我不打扰了,明天再聊。】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句话,就把刚打好的问句删掉了。 “明天再聊”而不是“明天见”。 这就说明她不会来了吧。 虞默回想着又将自己的注意落在了沈疏雨给自己发的消息上:【本尼游乐园?】 沈疏雨几乎是秒回:【是啊,等你高考完我带你去。】 虞默明显对这个游乐场兴致不高,【算了,这种地方我不是很感兴趣。】 大屏幕里吴元庸的最后一节课的致辞终于快要结束,虞默这条消息回过去却也没了回音。 虞默看了几遍屏幕,沈疏雨都还没有回自己的消息。 可能是去忙了吧。 你也不能总是要求她一直守着手机。 她还要管理那么大的一个公司。 那种在家里茕茕无望等待的感觉慢慢的攀升到虞默的心中。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她这是在对沈疏雨赋予不一样的感情。 虞默皱了下眉头,把对话框退了出去。 抬头认真的去看吴元庸的最后的结词。 虞默却没有注意,她身边的玻璃窗上映上了一道人影。 “当当。” 两声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响了起来。 靠窗的同学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也包括虞默。 夏日里正午过后的阳光依旧灼热,明媚灿烂的照射在敲响玻璃窗的那人身上。 她穿着干净利落的夏季校服。 褶子凌厉的校服裙下一对奶白色的长腿若隐若现。 白色的半袖衬衫规整的扎在裙中,勾勒着她盈盈一握的窄腰。 虞默的视线随着这流畅的线条上移。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胸前。 她眼眉还似当初的模样,却也变得愈发大气优雅了。 温热的夏风吹过空寂的走廊,拂着那走廊上唯一站着的人。 沈疏雨笔挺的身子浅笑着出现在了虞默的眼前。 第90章 校园里的垂丝海棠全部盛放开来,粉白的一重又一重,压得花枝低伏了身子。 魏籁越过虞默推开了玻璃窗,微风带着花香涌入了室内。 香软扑鼻。 “学委,你怎么回来啦!”魏籁看着站在走廊的沈疏雨惊喜的问道。 “回来跟你们合照呀。”沈疏雨回答道。 “不忙吗?”虞默询问道。 这话听起来比魏籁更要亲近一些。 “不忙。”沈疏雨摇摇头。 语气也明显跟魏籁讲话时有所区别。 “难得。”虞默感叹了一句。 她们两个都还记得,还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沈疏雨并没有回来参加这个简单的毕业典礼。 那时虞默以为沈疏雨是在忙于准备出国的事情。 而沈疏雨却只是因为觉得麻烦。 只是魏籁作为一个局内的局外人,对她们两人的对话摸不着头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谁打哑谜了。”虞默淡定自若的看了魏籁一眼。 魏籁眉头请皱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氛围奇怪的二人。 沈疏雨适时地挑开了魏籁的这份不解,转移话题道:“魏籁,常老师让我来跟你讲,再过二十分钟,你组织咱们班同学排队去楼下等待合影。” “哦,好,我知道了。”魏籁点点头,果然就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了。 沈疏雨的消息也传递完了,便看向虞默说道:“我得走了。” 虞默心里一坠。 这就要回去了吗? 她赶忙扶着窗框,紧张的追问着还没有抬脚离开的沈疏雨:“你要去哪里?” 沈疏雨却微微笑了,她将手放在虞默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我们2班已经排队去拍合照了,我得快点赶过去呀。” 说着她还怕虞默不信,把刚才李卿卿发给自己的消息展示给她看。 【疏雨,一班没有拍几张,这就要到咱们班了。】 “哦……”虞默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反应太激烈了。 不自然的将自己的手从沈疏雨的手下抽了出来,放在了书桌上。 沈疏雨注意到了虞默的细小的变化,心里怦然又绽放开一束花朵。 四个月有多久,久到每一天她都想跟虞默分享她今天遇到的事情。 日记厚厚的写满了两本。 四个月也很快,如白驹过隙。 虞默还是过去的样子,眉眼也愈发的明睐。 她们在四个月的时间长河里慢慢的走着。 沈疏雨可以感觉到虞默对自己赋予的一点又一点的信赖。 可是拍毕业照的那边不容的沈疏雨在多逗留,李卿卿又发来了催促的消息。 “那我走了。”沈疏雨说着便迈出了一步,而后她又怕虞默不放心,回头补充道:“我都跟常老师说好了,待会一定会回来跟你们一起拍的。” 风撩着她的长发,那双如钻石般晶亮的眼睛在虞默的视线里闪烁。 将虞默心底沈疏雨的样子再次擦亮。 “好。”虞默望着沈疏雨逐渐远去的背影,迟迟的点了下头。 . 今天实在是个适合毕业拍照的好日子。 天空晴空万里,几片薄云像是被无意扫在苍穹般,随性写意。 太阳高挂在穹顶之上,明媚的描摹着凹凸的红色砖墙,无论是远看近观都格外的漂亮。 在李卿卿催促了三四次后,沈疏雨小跑着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 正好前面的班级拍完了照片,她们班正在有条不紊的上合影台。 沈疏雨松了口气,方才还有些匆忙的脚步变慢了下来。 她一边整理着有些缭乱的长发,一边从容不迫的朝合影台走去。 阳光一视同仁,将同样的灿烂洒在大家的身上。 却又让沈疏雨在这百花齐放的灿烂中脱颖而出。 她冷白的肌肤在光下就像是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色昙花。 不施粉黛,就足以惊艳所有人。 文老师是第一个注意到沈疏雨来了的人,也是第一个被惊艳到的人。 她向来偏爱沈疏雨,这次更是直接把她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来,站这里。” 如果是以前的沈疏雨,她一定会直接听从老师的安排站到那个本就属于她的中间位置。 可是这次,她看着原本中间位置的李卿卿,犹豫了。 这本是属于李卿卿的,自己就这样占了不好。 可是李卿卿灿烂的一笑,朝左边挪了一步,对沈疏雨招呼道:“来啊。” “不太好。”沈疏雨摇摇头。 “哪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双c。”说着李卿卿就拉过了沈疏雨的胳膊,挽着她的胳膊一起站在了中间位置。 李卿卿的小臂是不同于虞默的温暖。 却也让沈疏雨感受到了另一种感情——友谊。 沈疏雨由心的对李卿卿绽放了笑颜,点头道:“好。” 很快班里的所有人都站好了队伍,前排的任教老师也都坐好。 穿着棕绿色小马甲的摄像师微微弯腰在她黑色的摄像机前,对大家喊道:“3,2,1……” “咔嚓!” 快门声一连响起几声,连风都识趣的安静了下来。 镜头里的大家都露出了最漂亮的笑容。 就像是一支支夏日盛放的花朵,虽然花种不同,却是同样的花瓣垒叠。 她们美丽又满是活力与生机。 充满着这个年龄对生命的致敬。 合照很快就结束,大家有序的从合影台上走了下来。 队伍也逐渐解散了,去哪里的都有。 沈疏雨跟李卿卿并肩走着,却见李卿卿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一件签满了名字的运动校服,抖到了沈疏雨面前。 “什么?”沈疏雨看着李卿卿手里的校服,很是不解。 “签名留念啊。”李卿卿说着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签字笔,“你不搞一搞?” 沈疏雨看着李卿卿手里被黑色签名破坏的纯白校服,蹙了一下眉头。 字的质量参差不齐,排布也不美观。 沈疏雨对此没有什么兴趣,接过了李卿卿手里的笔,道:“无聊。” “我就知道。”李卿卿一副了然的样子,把校服铺在放在一旁石桌上。 她指着胸口口袋的位置,提醒沈疏雨道:“不要签这里哦,这里是我留给魏籁的。” “有什么含义吗?”沈疏雨没有经历过毕业,哪怕是再一次对此也还是不解。 “这里,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当然要装着自己喜欢的心啦。”李卿卿解释道。 沈疏雨点了点头,找了一个相对人名少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又看了一眼空白的对应心脏的这个位置,心里有个念头带着一点失落翻了上来。 又跟着沈疏雨把笔还给李卿卿的这个动作,被按了下去。 “魏籁!是不是还不到你们班。”李卿卿倒是没有注意到沈疏雨的反应,满意的收起了自己的运动服,一转眼却看到了魏籁带着她们班走了过来。 “走,去找她们。”李卿卿说着就拉着沈疏雨的手跑去了魏籁那边。 “给我签名。” “签哪里啊?” “哪里你还不清楚?” “嘿嘿,我就是再问问你一下嘛。” …… 小情侣之间腻腻歪歪的对话沈疏雨实在是听不下去,静静的站到一旁寻找不见了的虞默。 真是不知道上一世同出一个空间就样扭捏的两个人,怎么到这一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粘了。 张望了许久,沈疏雨才终于从不远处的杨柳树下看到了虞默的身影。 随之一起的,还有曲文窈。 柳枝条条,隐约的给两人制造着相处的私密空间。 沈疏雨当即心上就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嫉妒随之盘上了她的心。 沈疏雨抬脚,大步流星又强装从容的走到了两人所在的杨柳树下,“好巧,你们在干什么?” 沈疏雨的声音很是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微微上扬着嘴唇,露出着最标准优雅的笑容。 相比曲文窈,站的里虞默更近了一点。 曲文窈倒是没察觉出什么,解释道:“我在找虞默签名,疏雨你能不能也跟我签一个?” 说着,她还坦然的把刚从虞默那里接过来的笔递给了沈疏雨。 也是笔已经递到了自己面前,也是想要看看虞默签名的位置。 沈疏雨接过了曲文窈的笔。 白色的运动校服上跟李卿卿那件一样签满了人名。 除了空白的心口那里。 沈疏雨看着那里揪着心就放了下来。 她找到了虞默签名的地方,潇洒的在她下面空白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她把笔还给了曲文窈,瞥了眼空白的心口,对虞默意味不明的讲道:“你怎么不签这里?” “那是我该签的地方吗?”虞默想都没想就答道,还有几分着急辩驳的意思。 曲文窈听到沈疏雨这样问,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她平日里不言不语,却看什么事情都比旁人要清楚。 曲文窈忙替虞默解释道:“疏雨,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只有喜欢的人才能签的……而,而且,我,我已经有想签的那个人了。” 曲文窈说着说着就脸泛微红的低下了头。 她的长发就像个小兔子那垂着的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虚虚的挡住了她微微肉感的脸颊。 听到曲文窈这么说,空气一滞。 虞默刚想要开口询问去年在湿地公园见到曲文窈的事情,却看到曲文窈抱起了校服。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的曲文窈,抢在二人质问前,讲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又像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是短跑一向不好吗?”虞默撩着自己方才被风带起来的碎发,还有些在此状况外。 沈疏雨看着虞默,轻吐了一个字:“笨。” 虞默更不解了,一连对着沈疏雨发出三连问:“什么意思啊?你知道原因啊?你们omega不是体能都不好吗?” 沈疏雨无奈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直a。 她知道曲文窈是不想说这件事的,自己看透了也就算了,没必要跟别人说。 哪怕是虞默。 沈疏雨轻眨了一下左眼,脸上跃然一副灵动神秘的笑容。 而后她微微大着胆子凑近了虞默,对她讲道:“秘密。” 沈疏雨的声音清脆的落进虞默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许久未闻到的茶梅香气。 淡淡的。 勾魂摄魄的。 “啪嗒。” 一声细小而清脆的掉落声响起打断了这份难得。 也猛地把虞默自己这枚差点丢失的魂抓了回来。 沈疏雨有些小不满的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曲文窈刚才走得急,在一旁的石桌上落下了她的签字笔。 风一吹这笔就滚落了下去。 沈疏雨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支笔。 而后她抚着裙边蹲了下去,将这支笔拾起,递向了虞默。 “虞默,你能不能给我在校服上签一个名?” 第91章 适逢微风穿过这个小花园,柳枝随风婀娜飘摇起来。 海棠花香穿行在这一层层碧绿的波涛中。 随之徜徉的还有在虞默视线中央的沈疏雨。 她的眼睛笑起来微微弯起。 偏银的眼瞳像是寒潭中坠下了海棠花,柔情溢满了池水。 面对这样的沈疏雨,虞默哪里会拒绝。 她接过了笔,点头道:“好,把你的校服给我吧。” “我没有带校服。”沈疏雨答道。 “那我给你签哪里?”虞默疑惑极了。 沈疏雨倒是毫不避讳的指了指的自己身上的校服:“这里啊。” 虞默顺着沈疏雨的手指看去,看着她指着她身上的白色衬衫校服。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疏雨心脏的位置,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 白衬衫勾勒着那一捧雪白的温软柔柔。 微微隆起的小丘神秘又诱人。 虞默滚了滚喉咙,脑袋又猛然清醒。 这怎么行呢! 虞默连连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这个地方怎么行呢。” “哪里不行?这里怎么不可以?”沈疏雨说着就将自己的衬衫衣摆扽直,给虞默展示道。 虞默看到沈疏雨给自己展示的衬衫衣摆,直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龌龊。 一张小脸腾地一下就臊红了。 “当然可以,我还以为,还以为……”虞默尴尬的笑着接过了沈疏雨的笔,话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沈疏雨偷觑着虞默的侧脸,看着她这一副惊慌脸红的样子,就明白了她刚才在想什么。 樱粉的嘴唇勾起了一抹笑意,眼睛里装满了不可言说的喜悦。 抹了蜜糖的玻璃珠子在她的心里滚来滚去,不知疲惫。 周遭安静了下来,微风浮动,撩拨着两人的心弦。 夏季校服轻薄,虞默捏着的衬衫上还染着沈疏雨肌肤上的温暖。 手指也染上了那让她心跳的味道。 沈疏雨不去打扰虞默,就这样静静又脉脉的注视着虞认真的侧脸。 注视着虞默在自己身上的衬衫衣摆上签上了唯一一个签名。 注视着她笔下的每一撇,每一捺。 沈疏雨就这样重新拥有了一件沾染了虞默气味的衣服。 “好了。”虞默落下了最后一笔,扣着笔帽抬起了头。 沈疏雨却没有来得及撤回她的目光。 她们四目相接,猝不及防的电流从中蹦出。 “扑通,扑通。” 是两颗同样因为半年未见而沉寂已久的心终于苏醒。 风撩起了柳枝,她们在这枝叶交掩的世界里相望失神。 “你俩怎么跑这里来了,要拍照了,就差你俩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魏籁的声音。 虞默猛地一回神,将这片刻的美好结束。 沈疏雨看到虞默的眼神里闪过些复杂的情绪,她松开了攥着自己衬衫衣角的手,兀自转身走向了正要跑过来的魏籁:“哦,这就来了。” 沈疏雨不由得收紧了紧攥着笔的手指。 如果刚才魏籁不出现,她们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沈疏雨的脑海里拂过了方才视线下方虞默的嘴唇。 沾了点口脂的唇瓣如樱桃般饱满,亦如玫瑰般殷红。 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吧。 沈疏雨望着虞默丢下自己逐渐远去的背影,带着点失落抬脚跟了上去。 虞默自从分化后个头就又往上蹿了一蹿,来晚了的她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的偏左的位置。 而沈疏雨则站在虞默前面的一排,正对着她跟魏籁中间的那个缝隙。 虞默看向镜头,就会看到沈疏雨的头顶。 她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下,温柔的混合花香从发间飘散出来。 在这大部分都是alpha的班集体里显得格外特别。 虞默的心口还未从方才杨柳树下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它扑通扑通跳动着,对它的主人诉说着她刚才的失神。 以及差一点点的把持不住。 纠结愈发的激烈。 . 蝉鸣阵阵,绿意不消夏灼。 繁华的a002区到处都是高楼林立,晶蓝色的玻璃大厦折射着阳光。 更显得这世间一片炽热。 沈氏集团大楼里开着冷气,职场人士穿着得体穿行在楼体中,丝毫没有被外面的烈日所影响。 大厅哒哒的传来几声节奏略快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黑色的裙摆被浮动的气流微微带起,奶白的小腿在裙摆之下从容不迫的踩着脚下那双极细的高跟鞋向门口走去。 沈疏雨刚刚结束了一个项目的交接会议,她把事情给自己的秘书交代完,便脚步带着些匆匆的离开了。 沈疏雨的司机早已经按她的吩咐停在楼下等待了。 可谁知道,沈疏雨这边刚拉开车门上车,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拉开了。 周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的,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坐上来。 沈疏雨坐在车内有些不解的看着周妍:“周阿姨?” 周妍一边整理着她匆忙追来有些乱遭的头发,一边轻巧的讲道:“我们顺路的。” 沈疏雨眉心的玉山依旧没有消减下去:“我是去a市第三中学。” 周妍也一副对呀的样子,跟沈疏雨点点头,“我也是去那里啊。” 见沈疏雨还是不解,周妍也不多做解释,拍了拍前面司机的座椅,吩咐道:“走了,再耽误下去她们就要考完试了。” 沈疏雨看了眼时间,离虞默最后一场考试结束还剩下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 要从a002区赶到b023区这点时间紧紧巴巴,是得快走了。 虞德财跟杨爱媛也是心大,今天送走了虞默去考场,拎着行李就去度假了。 冯若宇跟周秦又在忙出国的事情,刚才已经在群里说了会迟到。 沈疏雨可不想让虞默结束最后一场考试后没有一人迎接她。 司机先生在沈疏雨这小三年来多次生死时速般的催促中,车技已经明显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压着考试结束一分钟,稳稳当当的将车停在了学校街道口的警戒线前。 尽管如此,可等沈疏雨跟周妍走到了学校门口,这里早就被各家长围的水泄不通了。 沈疏雨尝试向里走,却差点不小心被挤倒。 还是周妍一把将她拉了出来,“你跟她们发个你在的位置图片,让她们来找你。” 沈疏雨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想进去早一点让虞默看到自己。 可是又看着这么多人,怕很有可能跟虞默擦肩而过,便点了点头,按照周妍的说的这么做了。 发完消息,沈疏雨又觉得那里不对,她看向同样在跟人发消息的周妍,问道:“阿姨你等谁?” 周妍忙把手机往怀里一收,不自然的跟沈疏雨眨了眨眼睛。 正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沈疏雨的时候,考场里出来了第一个考生。 周妍立刻转移话题道,“出来了!” 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大家热烈的说话声。 终于考完了最后一场试,高中三年就这样画上了一个迷迷糊糊却又猛然放松的句号。 魏籁、李卿卿、虞默还有曲文窈四人跟着大流的人群朝门口走着。 魏籁挽着李卿卿跟虞默的胳膊,提议道:“去唱k吧!好不好。” 李卿卿双手同意。 虞默想到虞德财他们也不在当然也同意了。 只有曲文窈犹犹豫豫的看着刚开机的手机,讲道:“我不去了。” 三人都有些疑惑,想问问为什么。 却看到曲文窈眼睛猛然一亮,朝着一个方向奔向去。 与此同时,沈疏雨也看到周妍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她从未见过的灿烂又饱含爱意的笑容。 而后在人群中一只兔子冲撞着跑进了满是怒放玫瑰的花田里。 曲文窈笑容软软的拉着周妍的手,道:“周妍阿姨,你果然来了。” 站在不同角度的四个人,同样的一脸问号。 沈疏雨还来不及问周妍怎么回事,周妍就拉着曲文窈的手,笑容满面的回头对沈疏雨挥了挥手:“拜拜。” “怎么回事儿?”冯若宇问道。 “不知道啊。”虞默也一脸的震惊。 只有李卿卿受的冲击最小,先回过神来。 她走到了沈疏雨身边,打趣儿道:“呦,是谁跟我说,不一定能赶来?” 沈疏雨也从震惊中抽回神来,道:“怎么能让你们出来没有人迎接呢?是不是。” 微风浮动,夏日正午炽热的阳光在风中如海浪般波动。 沈疏雨远远的站在那颗巨大的杨树下,说着便望向了还没有走过来的虞默。 虞默知道沈疏雨话里的意思,也记得自己上一世曾经是怎样期待沈疏雨能来迎接自己的。 像是曾经的愿望得到了圆满,也像是现在本无所求却沈疏雨送来了额外的惊喜。 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吵闹。 沈疏雨冷白的肌肤像是一团明亮的光,深深的将虞默的视线锁住。 她笑容浅浅,缀满了夏日的花火。 满足跟意外在虞默的心尖交织,纯白的糖霜淋满了她这幢寡淡的小楼。 . 曲文窈跟周妍的小插曲过后,大家还是按照原计划的一起去了ktv。 冯若宇两人姗姗来迟,被魏籁起哄着自罚了三杯。 昏暗的环境里闪着五彩的灯球。 电视里播放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冯若宇跟魏籁唱不上去高音的杀猪声,跟其他人的嘲笑。 大家都在唱歌玩闹,唯独沈疏雨坐在一旁,没唱一首歌,也没喝一杯酒。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种地方是两年前。 那天她伏倒在李卿卿的怀里,哭的满脸泪痕,嗓音嘶哑。 那是她第一次不顾沈霖这些年教导她的礼仪形象,对瓶喝着昂贵的酒。 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失去爱人的心痛。 沈疏雨的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她曾想过无数次的问题。 如果那个时候她就选择跟虞默坦白,会不会她们两个现在也能像魏籁跟李卿卿,冯若宇跟周秦一样重新在一起了。 沈疏雨望着这打打闹闹,嬉笑拌嘴的李卿卿跟魏籁,眼睛里流露出罕见的羡慕。 因为在岔路口选择了这一条路,并得到了不算美好的结果。 所以总会后悔没有选另一条。 总觉得如果选了没走的那条,就会朝着比现在更好的结果发展。 可是谁又能保证那条路上不是满地荆棘呢? 沈疏雨转动着手里玻璃酒杯,看着浅棕黄的酒折射着金黄的光亮。 而后,沈疏雨抬手,果断的将酒杯里面浅浅的一弯酒仰头饮尽。 酒水入喉,辛辣刺激。 沈疏雨站在满地碎片的房间里告诫自己,不准瞎想。 现在已经可以了。 她跟虞默也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你看,这颗心已经让你拼凑出一个轮廓了,不是吗? 方才还在跟魏籁说笑的虞默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沈疏雨, 旋转的灯球将五光十色转落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身上的落寞。 虞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落寞,只问道:“很累?” 沈疏雨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还好。” 虞默却不这么认为,她看着沈疏雨微微低垂的眼睫,评价道,“怏怏的。” 沈疏雨倒是有些想耍赖的意思。 她看着虞默,声音轻轻:“那你会把肩膀借我靠一会吗?” 这种要求虞默怎么会同意,她声音平平,道:“那不如去唱首歌,提提精神。” 虽说沈疏雨本就不对这件事抱有期待,可还是不由得落空了一下。 她玉节儿的手指拨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偏银色瞳仁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杯子。 过了一会儿,沈疏雨微微抬起了头。 眼波流转,似有笑意。 她薄唇轻启,慵懒的对虞默吐出点点暧昧的气息:“嗯……喜欢你,可以吗?” 第92章 酒气混着茶梅味道扑在虞默的脸颊,还未喝酒就惹红了脸颊。 虞默稍稍跟沈疏雨分开了点距离,强行压制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沈疏雨知道她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什么叫做喜欢你? 怎么就可不可以了? 虞默的身体有一秒的僵直,无所适从。 她的大脑亮起了红灯,理智催使她张开了紧抿着的嘴唇,否定道:“不,不可以。” 沈疏雨转着酒杯的手指格外突兀的停下。 黑暗之中,她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挫败。 而后沈疏雨抬起手微微托着自己的侧脸,声音撒上了点刻意的不解:“不能唱《喜欢你》吗?你不喜欢?”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句话,愣了一下。 方才虞默刻意回避沈疏雨目光的眼睛又猛地转向了她,“唉?” 沈疏雨微微歪了一下头,笑了一下,“只是歌名,想什么呢。” 虞默看着沈疏雨,光球转动着将瑰丽的光投射在她偏银的眼眸上。 虞默的脸腾地一下臊红的彻底,一时不知道该跟沈疏雨说什么是好。 自己刚才算是自作多情了吗? 最蠢的还对她说了“不可以”,让人家发现了。 沈疏雨像是放过虞默了一样,兀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她薄唇微抿酒杯,不着痕迹的看向虞默。 虞默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脸上隐隐的写满了羞耻跟懊恼。 像只逗一逗就会脸红的小猫。 方才的被虞默下意识拒绝的不愉快都消失殆尽了。 沈疏雨把虞默这一刻的样子悉数收口口袋,偷偷的打上了“可爱”的标签。 “我说学委,你不来一首啊。” 这时候魏籁拿着话筒走了过来,把这里分外微妙的氛围给打破了。 “好。”沈疏雨说着便将目光从虞默身上悄悄挪走。 而后她欣然的接过了魏籁递过的话筒,想也没想的对坐在点歌台的冯若宇讲道:“帮我点一首‘喜欢你’吧,若宇。卿卿陪我一起?” “好嘞。”说着,李卿卿便拿过桌上的话筒挨着跟沈疏雨坐到了一起。 抒情的前奏悠悠的传来,房间里的灯光也跟着曲调变得柔和了下来。 随着屏幕上圆点的变色,沈疏雨跟李卿卿格外有默契的唱出了第一个句。 “喜欢你,给我你的外衣 让我像躲在你身体里……” 李卿卿是带着点沙哑的小烟腔,就像是午夜傍晚的夏日沙滩。 而沈疏雨则是那夜幕上盈盈的一弯冷清的月。 空灵干净,又带着孤高的清冷。 这两个声音在并不算好的话筒设备里相互碰撞,却又相互映衬。 它们相辅相成,将整个房间都堆上了梦幻的彩色泡泡。 这是虞默前后两世第一次听到沈疏雨唱歌。 她双手轻捧着话筒,整个人都放松且自由。 柔白的灯球缓缓的转动着,将沈疏雨的眼睫点上如星河般的光亮。 潺潺的,那星河也在虞默的视线里流淌进了她的心中。 “我喜欢你爱我的心 轻触我每根手指感应 我知道, 它在诉说着你承诺言语 我知道……” 伴奏猛然停了一下,沈疏雨也跟着顿了一下。 她的手微微紧攥了一下话筒,心中点起万千的勇气。 昏暗的环境中沈疏雨像是借歌抒意般的抬头看向了虞默。 随着伴奏的再次响起,更加浓烈的爱意被推上了高||潮。 “它在诉说你承诺言语。” 灯球缓缓的将光从沈疏雨这边转走,将这里划为只属于她跟虞默的隐秘角落。 是在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的四目相对。 是沈疏雨如浪潮汹涌拍打在虞默身上不可言说的爱意。 更是虞默又一次开始剧烈动摇的心。 夏日的晚上总是带着温柔的暖风。 暮色渐霭,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 沈疏雨跟虞默看着魏籁跟冯若宇送她们的女朋友回家,跟坐在出租车里的她们招手道别。 看着她们相互依偎,沈疏雨心里不由得泛上点点羡慕。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沈疏雨看着站在身边的虞默,问道:“一起去车站吗?”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跟她站的这么近。 她不自然的抄了下口袋,抬脚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你不让你家司机来接你。” 沈疏雨跟上,答道:“我们家司机中午的时候借给周妍阿姨了。” 提到这件事,虞默倒有些不解了,“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沈疏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虞默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沈疏雨。 周妍跟她们沈家关系要好,就算沈疏雨这一世不知道,上一世还能不知道? 沈疏雨也明白虞默疑惑点在哪里,解释道:“上一世没有这件事。” “这样嘛。”虞默若有所思的坐到了车站等候区的椅子上。 沈疏雨也跟着坐在了虞默身边,刻意的跟她保持着友好的距离,感叹道:“这一世改变了不少东西。” 虞默也认可的点点头,一边看着周围来往的车辆,一边跟沈疏雨讲着,仿佛闲聊一般:“只是这半年就改变了不少。” 沈疏雨想了一下,问道:“我们快有半年没见了吧。” 虞默却更正道:“没,才四个多月。” 一问一答,前后不过几秒。 沈疏雨心上偷偷的有点窃喜。 她根本就没想到过虞默会记得这样清楚。 沈疏雨轻轻在红砖路上点着脚尖,在虞默的话后偷偷的补了一句,“零八天。” 不远处路口的绿灯变成了红灯,车流在这边戛然而止。 大街上变得有些沉寂。 沈疏雨又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虞默有些不想跟沈疏雨讨论这种关于未来的话题,她看了眼沈疏雨,有些抵触:“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沈疏雨心里被微微一硌,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只是问一问。” 而后沈疏雨像是故意激虞默一样,又补充道:“再说了,你都说了重来一次不想浪费生命。你不可能真的盲目没有计划吧?” 说着沈疏雨还向虞默投去了一个“不会吧”的表情。 看的虞默心里不由得泛上一股想要证明的气涌。 只见虞默抄了抄口袋,朗声道:“当然有了。我打算考上a大后,就开始接手家里的事业。把家里的酒店做大,然后在发展其他产业,扩大版图。” 沈疏雨见她的鱼儿上钩了,又问道:“时间期限呢?” 虞默略略想了一下:“大学这四年吧,大学毕业差不多我也追上了上一世的时间线了。” 沈疏雨认可的点点头,“很不错。” 虞默偏头看着沈疏雨,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她的引诱下竟然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她。 自己怎么就这么好骗? “不用你评价。” 虞默冷声丢给了沈疏雨一句话,转头看向了更为无聊的另一边。 沈疏雨倒也没被虞默的态度打击到,带这点不满跟吐槽的语气道:“你就不能对我稍微热情一点,现在的你没有手机里的你可爱。” 虞默像是被踩到了小尾巴,猛地转头回去跟沈疏雨反驳:“为什么要形容一个alpha可爱。” 沈疏雨表情舒展,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你看,你身上的肌肉都比以前少了很多,像个……” 沈疏雨说着就卡住不讲了。 虞默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想顺着她的心问下去。 可沈疏雨就像只小奶猫,没有尖锐指甲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故意的挠着她的心肝。 让她不问出个原因,心里就是中不着落。 虞默忍不住,又问道:“像个什么。” 沈疏雨眼睛里闪过点得意的笑,她伸出手指出其不意的戳了一下虞默的脸颊,道:“像个可爱的少女啊。” 沈疏雨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当然,掺杂着罕见的活泼俏皮。 她的指尖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圆润的指甲戳在脸颊也不觉得会疼。 也只是轻戳了一下。 电流便顺着沈疏雨的指尖擦过虞默的侧脸,掀起一阵酥麻。 还有那柔嫩脸颊的酡红。 虞默的大脑像是当机了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路口的红灯变成了绿灯,车流穿行带过来的风掀起了虞默的发丝。 虞默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沈疏雨调戏了。 她带着一点恼羞成怒的表情猛然转头看向沈疏雨,“我这是没必要了好不好,再说了我比魏籁她们这些个alpha强很多的。” 沈疏雨不跟虞默争辩,依旧是看着她微微的笑着。 那笑容柔柔软软,像是天边的滚圆的云朵,又像是粉白的棉花糖。 虞默觉得哪里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谢天谢地。 就在她想要当逃兵赶紧离开的时候,公交车来了。 虞默上车跟车门打开几乎是同时的。 单是一个落荒而逃已经不能形容她现在的样子了。 沈疏雨全程视线都在静静的追随着虞默。 她目送着虞默上车,注视着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红棕色的眸子无所落下的四处看着,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软白兔子。 可爱。 沈疏雨在心里又一次默默的念起了这个词语。 没有了客人,车门应声关闭,而后车子缓缓启动了起来。 沈疏雨望着车后排的虞默,抬起了手跟她招手送别。 虞默看着沈疏雨招手,一开始也没想招手,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 离开这个让她心绪混乱的地方。 可是随着车子一点点驶离车站,安静的车站里就只剩下了沈疏雨一个人。 她孤孤单单的坐在那条长椅上,夏日轻薄的衣裙更衬得她身形单薄。 虞默还是抬起了手,回应了沈疏雨。 太阳挂在天边的一根细线上,红橘色点亮了远处的天边。 沈疏雨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上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减半分。 沈疏雨一进家门还在玄关处换鞋,看到不远处的赵妈跟阿倩,更是主动的打招呼道:“我回来了。” 阿倩跟赵妈都不约而同的在脸上写上了惊愕。 这半年多她们就从没再见过她们小姐脸上的笑容。 “小姐今天很开心?”阿倩问道。 “嗯。”沈疏雨点点头,喜悦像彩虹糖豆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我先上去换个衣服。” 沈疏雨脚步轻巧,踩着楼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整个家都仿佛被她染上了轻快的氛围。 “啪啦!……” 突然,二楼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巨大声音,像是各种东西都摔在了地上一般。 沈疏雨心间猛然一滞。 她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沈霖的书房。 刚一推门,沈疏雨就看到沈霖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神色痛苦。 第93章 夏日总是浮躁,隐藏在高耸树杈上的蝉不知疲惫的叫着。 夜风中一层层绿浪波动,推着这刚冒出些头来的暑气在世间游荡,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直到它被挡在一扇干净明亮的玻璃大门前。 医院大楼上亮着巨大的led灯光,是这黑夜里唯一的红。 中央空调不知疲惫的在病房里运转着。 冷气推着消毒水电味道,传遍病房乃至走廊。 整栋楼都清凉的过分。 甚至还有些低沉。 一盏明亮的走廊灯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表情严肃的跟面前的少女讲这什么。 少女听着医生的讲述,也跟着医生皱起了眉头。 瘦削的身板套着一件宽松的家居裙,裙摆处连绵波浪的木耳边衬得她一双小腿纤细的过分。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生死时速一般,沈疏雨甚至都来不及换下她刚换上的居家服。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我们这边还是建议夫人早一些去那边治疗。病情发展到现在,真的是一点也拖不得了。” 医生落下了最后的结词,沈疏雨心绪复杂的点点头,“好的,医生我妈妈的情况我都清楚了,我会去给我妈妈做工作的。” 医生:“好,沈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沈疏雨听到对医生微微颔首。 医生也毕恭毕敬的对她回点了下头,收起手里的资料转身离开了。 沈疏雨望着医生离开的背影,幽长的医院走廊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周遭安静,无人经过。 她轻靠在墙上攥紧了柔软的棉质裙摆。 纵然沈疏雨已经极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可胸腔那扑通扑通的心跳毫无掩饰的表达着它的主人忐忑不安的心情。 一想起刚才沈霖倒在书房的地上,那惨白的面色让沈疏雨不禁打颤。 沈霖是从她常坐的那个单人沙发上跌倒的。 连带倒下的还有她原本想扶却没有扶稳的玻璃小圆桌。 上面的茶具摆件还有书籍都被带着砸在了没有地毯的实木地板上。 玻璃圆桌的年龄比沈疏雨都大,这些年沈霖都没有送去修缮,没不要说添上防爆功能了。 脆弱的玻璃桌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剧烈撞击,当即就炸裂了一地。 几粒细小的碎片迸溅到沈霖的身上,在她的肌肤上划出细小的伤痕。 绽放出一颗颗血珠。 沈疏雨顶着满屋子的血腥玛丽的味道,慌忙的抱起了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沈霖。 “妈妈,妈妈……”沈疏雨不停的呼唤着沈霖的名字,声音颤抖。 那日虞默死在她怀里的影像凶猛的在沈疏雨的脑海里撕扯着。 死亡。 这个黑色加粗的大写字体在沈疏雨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又强硬的被沈疏雨按了下去。 不,她妈妈不会死的。 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在这座石青色的小洋前响起。 沈霖也被飞速的送往了医院。 所幸,玻璃的溅射伤口都不算严重。 最严重的,还是沈霖alpha信息素紊乱的这个病。 因为之前沈霖开始了治疗,却没有继续下去。就如同是一场手术只豁开了个口子,迟迟没有进行治疗缝合。 沈霖现在体内的激素平衡被破坏,却没有创造一个新的平衡。alpha信息素现在没有了压制,反噬的更加厉害了。 医生提出的方案还是继续出国治疗,毕竟沈霖之前的治疗还是很有效果的,坚持治疗还是可以挽回的。 如果一再拖延下去,以后像今天这样的状况还会经常出现,到最后就会无法抑制,沈霖身体就会时刻处于信息素崩溃的情况,直到耗尽生命而死亡。 这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沈疏雨不想让自己的两位母亲都经历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相比吴珏当时,沈霖的病症目前来说并不是不能挽回。 既然已经发现了,就应该去及时治疗。 沈疏雨长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银白色的门把手上。 她要劝说自己的妈妈,出国治疗。 “妈妈。”沈疏雨走进了病房。 沈霖已经醒了,陪护正按照她的吩咐将床升起来些。 她看到走进来的沈疏雨,略略打起了几分精神,招呼道:“过来吧。” 沈疏雨听从的站到了沈霖的床边。 沈霖像是安抚般,主动握住了沈疏雨的手,“吓到你了。” “嗯。”沈疏雨诚恳的点点头,而后又毫不避讳的直截了当的问道:“妈妈怎么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这不没事嘛。”沈霖淡淡的讲道,仿佛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医生刚才已经把您的病情都跟我说了,不是没事,而是很严重。”沈疏雨看着沈霖,直言揭穿道。 沈霖的脸上立刻跃上几分不满,“啧,这个的孙国旻怎么能不这种事情跟你一个孩子讲。” “妈妈,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孩子了。”沈疏雨提醒着,眼眸里已经不再全然是少年的稚气,“而且,你我都只有彼此一个亲人,我当然要清楚您的病情,就算是孙医生不跟我说,我也会缠着他直到他把您的真实情况告诉我的。” “所以……你是都知道了。”沈霖问道,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沈疏雨却毫不留情的把沈霖这份侥幸打破了,“嗯,妈妈您的所有检查报告,前年的去年的还有今年的我都让孙医生导出来,看过了。” “孙医生说,妈妈今年比去年要严重了些,药物已经有些控制不了了。” 沈霖闻此面色稍稍有些低沉。 而后她又觉得孙国旻把这件事情跟沈疏雨形容的太过严重了,攥了攥她的手,宽解道:“也不是他说的这样严重,妈妈自己心里有数,没关系的。” 她是沈疏雨的妈妈,是她最爱的女儿唯一的后盾。 她不能表现出太过的脆弱,更不能让她的女儿因此感到不安。 可是对于女儿来说,她们又何尝不是也想这样守护自己的母亲呢? “如果妈妈心里有数,就应该尽早出国治疗。您也说了,您的身体您自己清楚不是吗?” 沈疏雨说着便反握住沈霖瘦骨嶙峋的手腕,感受着那轻薄肌肤下微弱跳动的脉搏。 她的母亲曾经是那样一个强势的alpha,现在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 锐利不见,满脸憔悴。 沈疏雨心绪万千,眼睛里满是心疼。 她大概能明白沈霖迟迟不出国治疗的原因。 ——沈霖不放心自己,她还想让自己能在她羽翼的庇护下多成长些时日。 可是,沈疏雨不止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她现在有着二十四岁接手公司的经历,有极大的把握能在沈霖不在的情况下管理好公司。 “妈妈,您相信我,我可以把沈氏集团管理好的。” 安静的病房里,回荡着了她清冷而坚毅的声音。 沈疏雨令沈霖意外的选择了主动请缨。 如果是以前的沈霖,她一定会点头同意。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让人心软了,还是最近看的那些书太多了。 沈霖突然有些舍不得放手让沈疏雨去面对那些上城区的老滑头了。 沈疏雨从沈霖的眼睛瞳里看出了迟疑,攥了攥沈霖的手,打消着她心里的顾虑:“您不也说过下半年就把公司交给我,早一点无妨,我迟早都是要面对。” 沈疏雨的手微凉,却也是暖的。 让沈霖第一次产生了可以依靠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现在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就绝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温暖的亲情跟苦涩的愁绪交织在一起,萦绕在沈霖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沈霖略略想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公司有一个很难得的项目,跟f国圣莱迪亚集团的合作,这个项目估值在十位数。如果你能独立把这个项目做好,我就把公司交给你,去国外治病。” “好。”沈疏雨没有一刻迟疑的点头应了下来。 她一定会把这个项目拿下来的。 为了公司,为了利益。 更是为了能让她的妈妈早些安心出去治疗。 . 沉重的座钟咔哒咔哒的在安静到没有一丝声音的客厅里走着,似乎在表达对这个太过宁静环境的不满。 巨大的落地窗窗棂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一幅幅风格相似的夜景图。 一道亮光迟缓的移动进了画框,将几幅画点亮,染上了不一样的风格。 赵妈闻声催着阿倩从厨房里小跑着到了门口。 一推门,沈疏雨便步伐优雅的踩着高跟鞋,不掩疲惫的朝这个家的门口走来。 “小姐回来了。”阿倩帮着沈疏雨拿着手包,又赶忙给她摆出了拖鞋。 “嗯。”沈疏雨轻轻的点了下头。 “咚——” 就在这时,座钟发出略重的整点报时声。 已经是夏夜十一点。 悠悠的夜风吹拂过□□的手臂,甚至还夹带着些许的微凉。 “今天回来的早。”阿倩倒是笑着讲的。 这些天沈疏雨医院公司两头跑,早出晚归都要成了常态。 沈疏雨听到阿倩这句话愣了一下。 她看着正前方那堵纯白的电视机墙,偏银的眸子里闪过些异样的情绪。 而后沈疏雨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接着她又对跟在身后的阿倩添了一句:“明天会更早些。” “是公司那边差不多忙完了吗?”阿倩见沈疏雨愿意跟自己多讲几句便也多问了一句。 “快了,过几天要出趟国,谈妥了就结束了。”沈疏雨坐到了餐桌前,答道。 “还要出国啊。”阿倩又拖起了她标志的长音,忧郁的表情又飞快的转而复明,跟沈疏雨提议道:“小姐这些天还是忙里偷闲些吧,我去给你放水泡个澡。” “好。”沈疏雨点点头。 她望着阿倩上楼的身影眼睛里又装上了落寞。 午夜宁静,世界只剩下了虫鸣蝉叫。 家里冷冷清清的,没点声音。 其实一直以来这个家都是这样的。 可是偏偏今天,沈疏雨的心底像是洒落了一层厚厚的抹茶粉。 茶香苦涩,麻了舌根。 沈疏雨满身的疲惫,无处卸下。 更无人帮会她卸下。 她现在多希望,这还是上一世。 自己在公司忙碌一天回到家后,还能看到等着自己一直没睡的虞默。 可是…… 沈疏雨又将视线挪到了不远处的那堵纯白的电视机墙。 阿倩的声音语调甚至跟自己说的话都同上世一模一样。 这栋房子不是她为了跟虞默一起生活而买下的那栋。 虞默也不会从前面那个不存在的玻璃小院里走出来。 第94章 金灿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穹顶之上,热浪一波一波的大在大地上。 哪怕是繁华的c030区,正午时分也甚少会有人无事上街。 蝉鸣没有断绝的响着,与之同时不间断的还有嗡嗡运作的空调外机。 榆树下酒店的行政大楼里满是清凉。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偷闲休息了,可走廊里还是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 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女人拿着一份文件正大步流星的朝一间办公室走去。 窈窕有质的身材在走廊的监控下留下一道道令人难忘的倩影。 “当当”女人礼貌的敲了两下门,而后便推了开来。 诺大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女人带着疑惑朝左侧的休息区看去,果不其然没有人在。 而后她的视线越过堆叠在办公桌上的文件,终于在电脑后面看到了一个乌黑的脑袋。 “小虞总,您要的文件我拿来了。”女人站到了虞默桌前,讲道。 虞默这才注意到来人了,摘掉了耳机从桌上抬起头来,“好,你放这里吧。” “小虞总,您也应该休息休息,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女人劝说道。 她是虞默上周刚招来的alpha助理,秦林。 虞默还记得上一世秦林在自己家酒店有怎样的强悍的工作能力。 “没事儿,我把这些看完就可以休息了。”虞默说着点了点手边已经比昨天少了三分之二的文件,不由得又感叹道:“这半年酒店发展真快。” 在虞默备战高考的这半年里榆树下已经成了一个品牌。 并且在b区不同号区都开了连锁商务酒店,发展迅猛。 “是啊,bc区联合政府项目正在进入第一阶段推进,很多政策都有助于现在酒店的发展。”秦林一边收着虞默看完了文件,一边讲道。 “要利用势头乘风而上。”虞默讲道。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些天相处两人相处,秦林跟虞默的关系好了不少。 秦林是刚毕业没多久,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敢跟自己的上司开这种玩笑。 “行了,你也下去休息一会吧。”虞默也不跟秦林闹,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秦林也识趣儿,抱着虞默不需要的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虞默修剪圆润的手指点着桌上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前些天她跟几位董事会的叔叔聊了聊,除了了解这半年她没有来酒店,酒店的经营状况。 也大概试探摸出了包括虞德财在内几位酒店董事会的意向。 ——大家都不愿止步于此,都有着的版图进一步扩展的意向。 虞默想着便打开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缀着星星的黑色头像。 虞默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几张图片出现,她便熟练的将滑动的屏幕按了下来。 沈疏雨,【不错。[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这是前两天虞默跟沈疏雨的聊天记录。 那天沈疏雨给自己发来了她开车时路过b区榆树下酒店的图片。 即使已经高考结束了,沈疏雨还是每天都来找虞默聊天。 就像是一个刻入骨髓的习惯,怎么也改不掉。 可能也不想改掉。 沈疏雨:【现在发展很快,要趁这个势头加把劲儿。】 虞默本无心跟沈疏雨闲聊。 可沈疏雨就像是一个娴熟的垂钓者。 她先是朝鱼池里撒了一把饵,将鱼吸引到了附近,而后又抛下了钩子,让这条鱼心甘情愿的咬了下去。 沈疏雨说的正是虞默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情。 这些天虞默也在琢磨这件事情,家里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倾诉欲推着她将自己的想法将给某人听。 某个她信任的人。 虞默:【我正有这个想法,扩大产业,应该是纵向扩大,而不是一味地的横向扩张。现在要做的还是在b区破开一个大口子。】 尽管沈疏雨在公司忙碌了一天,大脑已经格外的疲乏了,可是她看到虞默愿意跟自己多聊几句,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想着怎么帮她拓展一下思路。 【如果要扩大产业项目,最好先从现在的基础上尝试扩展,不要贪急。】 虞默的手指停在了沈疏雨的这句话上,咂摸着她的这条消息,原本混沌的脑袋慢慢的有一种被疏通开来的感觉。 办公室像那日虞默卧室一样安静的连蝉声都听不到了。 虞默抓着“基础上”这三个字,琢磨着酒店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试水发展。 像是有一场风暴席卷而至,各种虞默从书本上看过的案例涌进了她的大脑。 “宝贝鱼儿,爸爸回来了。” 正当虞默在进行一人的头脑风暴的时候,虞德财毫不客气的推开了虞默办公室的门。 带着他度假回来的兴奋,将他的喜悦铺满了这个安静的办公室。 虞默脸上有些恼意,更多的还是无奈。 她看着整个人都黑了一度的虞德财,问道:“爸,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我们这不还是为了你,来,走爸爸带你去个好地方。”虞德财说着就把快要长在皮椅上的虞默拉了起来。 虞默一边跟着虞德财往外走,一边问道:“去哪里啊?” “这几天我不在,你把咱们家酒店打理的井井有条啊,当然是带你去领奖励了。” 虞德财连哄带骗的把虞默塞进了车里,副驾驶正坐着杨爱媛。 “什么奖励?”虞默不解的问道。 杨爱媛:“这出去一趟真的长见识了。我跟爸爸这两个a市的人都不知道,外地人眼里咱们广源寺多么灵验。这不我跟你爸爸提前回来,咱们一家也去广源寺拜拜佛,祈求你能出个好成绩。” 虞默有一瞬间的无语。 合着广源寺自己还比他们二老知道的早呢。 虞默望着后视镜里杨爱媛满脸的期待,不由得给这两位大条家长泼去了一瓢冷水:“妈妈,这种事情不应该高考前你们替我求的吗?考完了再求还有用吗?” “哎呀,也不算晚,也不算晚。下周你不才出成绩嘛。”说着虞德财就启动了车子,朝着广源寺开去了。 虞德财开着车子一路朝b区的东郊开去。 夏日正午炽热的阳光逐渐随着太阳的偏移变得好受了不少。 原本城市里闷的透不过气来的热气被山区原生态的环境中和,多了不少清凉。 虞默还记得自己去年来的时候这里一片雪白,大雪漫山,云雾缭绕。 而如今褪去了纯白,漫山漫山的绿意,让人看着就不由得心情舒畅,疲乏一空。 一家人乘着缆车到了广源寺脚下。 顺着连绵的台阶往上看去,绿意松林下还是那座熟悉的三洞山门。 寺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哪怕只是来过一次,多久再来都不会觉得生疏。 一家三口刚走到佛堂前,虞默就在那座金佛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虔诚的跪在厚厚的蒲团上,长睫轻闭,双手合十。 随着她的叩拜,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少女的身上垂落,在阳光下蕴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而后她慢慢的从蒲团上站起来,上前将手里的香插进了前面的香炉中。 香烧的很好,灰白的香灰笔直笔直的还竖在香上,没有因为任何一个动作而掉落。 少女原本有些紧绷的表情略略有些放松。 虞默看到她又抬起头望向了那慈眉善目的佛像,跟着眼睛里也泛上虞默从未见过的虔诚的柔顺。 少女拜完神佛,拎着裙角朝门口走去。 虞默注视着她,却发现她微微低头,面带倦色,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也在这里。 虞默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主动上前拦住了沈疏雨,跟她打招呼道:“沈疏雨,好巧。” 沈疏雨闻声抬起头来,在看到虞默的一瞬惊愕跃然脸上,“……好巧。” 虞默怎么来了。 自己刚才拜佛的过程都被她看到了吗? 许是做贼心虚。 沈疏雨感觉自己的心口惴惴,白兔子在里面疯狂的跳动着。 还没等着沈疏雨真的缓过来,她在余光里就看到了另外两个她所熟悉的身影。 ——虞德财跟杨爱媛。 沈疏雨轻声的礼貌跟两位家长问好道:“叔叔,阿姨好。” 说着沈疏雨便不着痕迹的将惊愕敛去。 虞默却分外敏感的发现沈疏雨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琢磨了。 “疏雨怎么来了?是来求学业的?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杨爱媛问道。 杨爱媛声音温柔,沈疏雨却面露难色。 她并不想告诉被人自己此行来是为了给沈霖祈求身体健康。 连日的操劳让她大脑运转的迟钝了起来。 现下她紧抿了嘴唇,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杨爱媛,才能把这件事掩饰过去。 虞默看出了沈疏雨的为难,佯做不满的拉过了沈疏雨的手腕,对杨爱媛讲道:“妈,人家早就都拿到保送了,还求什么学业。你这什么记性。” “哎呀,你说说,阿姨给忘了。那你们聊吧,我跟你爸爸先去进香。”杨爱媛笑着,主动把这件事放了过去。 沈疏雨微微颔首,礼貌的目送杨爱媛跟虞德财离开,轻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虞默帮给自己开脱。 甚至还主动攥住她手腕。 许久未得到的温暖再次落在沈疏雨微凉的肌肤上。 像是干涸许久的土地迎接的第一滴雨露。 哪怕不足以缓解干旱,却也算是得了点慰藉。 “你怎么,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还没等沈疏雨温存多久,虞默便问着放开了她的手腕。 沈疏雨有点眷恋的握住了自己刚才被虞默攥着手腕,点头跟上,答道:“公司最近有点忙。” 沈疏雨依旧是选择把沈霖的事情藏到了心底。 她不想自己靠这件事来博取虞默的同情,尽管她知道如果虞默知晓了这件事一定会向自己投来自己这些天每日都在从记忆中榨取的关怀。 “很累?” 起码虞默看到沈疏雨没有气色的面容,是这么认为的。 “还好。”沈疏雨答道。 虞默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沈疏雨。 那曾经白皙透亮的脸颊现在却被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憔悴替代。 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心疼。 虞默别开了目光,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一点也不像。” 沈疏雨顿了一下,她不想多骗虞默,干脆主动转移话题道:“去那边看看吧,去年咱们都没逛到那里。” 虞默看着沈疏雨指的那处红墙,苍翠的松竹从墙头冒出了头来。 影影倬倬,清幽且满是意境。 虞默觉得去那边逛逛说不定可以让沈疏雨放松,缓解一下公司带来的压力,便答应道:“好。” 幽林竹径,红墙绿瓦。 夏日寺庙的后院跟冬日里的后院简直是两番天地。 流水潺潺,鸟鸣啁啾。 金光穿过交掩的枝叶,洒下如星点的光亮,将这里铺满了生机。 “也不要总是奔忙,你这个身体才十八,要适当的放松,要学会享受。”虞默拽下一缕柳枝,在手里打成环,灵巧的编织着。 “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就有时间了。”沈疏雨答道。 等她做完了这个项目。 等她把母亲送去治疗。 等她开学后平衡了公司跟学校两边的节奏。 等她…… “不要老是等,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老是等什么都做不成。” 虞默的声音打断了沈疏雨的思路。 她看着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虞默转身,而后她灵巧的把手里编好的柳枝环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一阵清凉感从头落下。 虞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都让你重来一次了,你就不能再这样了。这样只会让你想做的事情永远都做不成,不要把现在想做的事交给明天。” 偏移的阳光环着一轮光圈落在虞默的身上。 她红棕色的眼瞳灿烂的在沈疏雨的视线里闪耀着。 虞默就像星星,在这漆黑混沌中又一次点亮了沈疏雨的世界。 是啊,她说的没错。 她又开始一味地做计划,然后等待所谓的时机。 到最后她又会什么都做不成。 沈疏雨若有所思的讲道:“其实我可以不去等待的。” 虞默对沈疏雨肯定的点了下头,“对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嘛。不要老是想想想,等等等。你以后会越来越来忙,越来越没有时间。” 微风穿林而过,头顶柳枝环垂下的长叶瘙挠着沈疏雨柔嫩的脸颊。 偏银的眸子轻轻转动,寒潭水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沈疏雨微微抬头望向虞默红棕色的眸子。 那颗迟疑的心脏频率极快的跳动了起来。 她浅樱色的薄唇微微轻启,随着一阵幽风将那清凛如甘泉的声音送入虞默的耳中。 “那如果,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第95章 有那么一瞬间,虞默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倏然停下,虫鸣褪去。 夏日的闷沉弥漫在两人所在的这一小段潮湿的鹅卵石路上,压得虞默喘不过去。 “你在说什么?沈疏雨。”虞默紧攥着手里的柳枝,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疏雨。 她刻意在“沈疏雨”三字上下了重音,仿佛在提醒着对面那人什么。 沈疏雨假做看不见这着提示,答道:“这句话,我等了太久了,是你说的,想做就去做,不该一直等下去。” 沈疏雨装满了爱意的心,沉甸甸的跳动着。 光影摇曳,虞默在沈疏雨那向来清冷的眼瞳里看到了赤诚。 就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宝石,向她闪烁着从未有人见过的光芒。 “不,沈疏雨。”虞默兀自摇着头,像是在刻意回避一般,话还没有说完转头就走。 虞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射穿了一般。 但是一点也不疼,更没有鲜血流出。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感觉。 沈疏雨见状也跟着抬脚紧跟了上去,“虞默,你要去哪里?” 虞默回头看着沈疏雨身上的衣裙随着她的步伐,像蝴蝶的翅膀一般追着自己而来,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沈疏雨,你不要跟着我了。”虞默警告道。 虞默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都没有这样混乱过。 它回避般的催促着它的主人赶快离开,让她像一只乌龟一样想要找回自己的壳子,缩进去。 可是沈疏雨没有听从虞默的这声警告,死死的扣着她的壳子不让她钻回去。 上下两世沈疏雨都从来没有见过虞默这般慌乱过。 竹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鹅卵石的小径硌得人脚疼,在柔软的牛津底也缓解不过来。 更何况沈疏雨穿的还是小高跟皮鞋,几次差点崴脚。 沈疏雨觉得自己每次要走到虞默的跟前,虞默都会在这个时候加快了步伐。 跟她在手机聊天是这样,上次在车站也是这样。 沈疏雨知道自己这一次不能停下,如果停下虞默就会彻底跑走了。 “那你就不要躲着我,你跟我讲清楚,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沈疏雨追在后面,声音高了两度,带着点沉重的气喘。 沈疏雨不擅运动,更何况在这种路上。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样的气喘,也稍稍的变慢了点速度。 她回过头去,却见沈疏雨头发缭乱,方才还有点血色的唇更苍白了。 如果不给她一个答案,她肯定不肯回去。 可是虞默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想着。 却觉得心里凌乱如麻,连那个一直在角落里待着的线头也不见了。 她哪里还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难道要告诉沈疏雨,她自己现在心很乱吗?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暧昧的过分。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沈疏雨加快了步伐,声音听着也跟着近了些。 虞默却不肯跟沈疏雨缩小距离。 她又转头加快了些步伐,像是被逼急了一般,下了狠话:“沈疏雨,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天关系有所好转了就可以代表我会回头了。沈疏雨,你别追着我了,我不会停下来,也不会回头的!” 沈疏雨的心口猝不及防的被狠狠一刺,不肯相信的追问道:“真的不会了吗?” 这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气声,还是些克制不住的颤抖。 那把捅在沈疏雨心口的刀刃变成了双头。 虞默失足意外却又心甘情愿的撞了上去。 那句能让沈疏雨死心的“不会”,就像以往每一次沈疏雨反问时一样。 虞默都狠不下心讲出口。 她狠不下心,她在沈疏雨这里的心永远都是软的。 哪怕曾经她拿起石块封闭了自己心,也轻而易举的就被她一句颤音儿碎了。 同样的,虞默也是忌惮的。 沈疏雨对于虞默来说就像是数竞的那最后一道题,她永远都解不开。 也做不对。 她始终不敢确定沈疏雨这一世给予她的安全感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如磐石般的永远不变。 如果这个沈疏雨还是同上一世一样,现在只是她为了挽回自己所做的一时的低头。 那她岂不是又要跌入那万劫不复的结局。 如果她不能确定沈疏雨是那个能让将她交付的那个人。 那她宁可忍着剜心的痛,茕茕一生,也不要重走那段一望就望到结局的悲惨命路。 虞默脚步不歇的朝前走着,想着能从哪里甩开沈疏雨。 却发现她走到了一个巷子的尽头,一堵赤红高耸的红墙赫然堵在了她面前。 拦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虞默在那堵墙前停住了步子。 她走的不算快,也没有跑,胸口却在剧烈的起伏着。 一颗心脏咚咚咚的在心口狠狠的锤着她。 墙那侧的细挑松树长过了墙,垂在雕刻精美的深绿色雕花墙头上。 凉风阵阵,吹拂过沈疏雨脸侧的热汗。 她看着虞默终于没有了退路,心上不觉松了一口气。 可这放松还没有多久,虞默便缓缓的转过了身。 眼瞳里装着冷峻,即使是在盛夏也让沈疏雨心底猛然一凉。 “你看,连在寺庙我们都一起走入了死胡同,这不是神佛给我们的提示吗?即入穷巷,就要及时回头。沈疏雨,或许你我放开彼此,这一生会过的比上一世好很多。跟你信息素匹配高度匹配的alpha也不止我一个。” 沈疏雨只觉得像是有一座大山猛地向她砸过来,砸的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而后,沈疏雨像个紧搂着娃娃的小孩,执拗的说着在这寺庙里最为大不韪的话:“你说这是神佛的提示,我不认,我也不信!我喜欢你,我只要你。” 虞默看着周围那赤红的墙,继续像是灼热的炽火,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不知缘由的火辣。 这感觉一直蔓延道她的心口,将她的心也点燃。 那本就在剧烈的跳动的心在这一刻跳的更加凶猛了。 虞默死死的将五指攥紧,掐的手心一片惨白。 她望着沈疏雨泛上点点红晕的眼尾,想着这神佛给自己的提示,挣扎着从嘴中吐出了那如刀子般锋利的话:“……可是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沈疏雨觉得放在插在自己心口的刀刃更往心口插进了一寸。 可是她却偏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觉得就朝虞默迈去了步子。 “不,你在撒谎。”沈疏雨执拗,声音微颤。 虞默看到沈疏雨的眼角、鼻尖、耳垂甚至脸颊都红了。 就像那放在橱窗里脆弱又惹人怜爱的瓷娃娃。 让人想捧在手里,都怕磕碰了她。 怎么忍心再去伤害她。 虞默主动放弃了抵抗,被沈疏雨步步紧逼,步步后退。 直到她罩着一层轻薄的衣料的肌肤擦在粗粝的墙角,冰凉突然袭来。 可还不等虞默反应过来,沈疏雨便一只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她将唇间柔和的气息细细的扑在虞默的脸颊之上。偏银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虞默的脸颊。 不知道是红墙映衬,还是真的羞赧泛上,虞默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同样的,在虞默的眼里,沈疏雨的脸也这般的臊红。 甚至更甚。 沈疏雨轻喘,虞默不觉也跟着她的节奏轻喘。 温吞交互,是被拉长的时间中唇齿近乎相抵的暧昧。 竹叶风吹得人回过神来,沈疏雨喉咙不自然的上下滚动。 一声轻喘擦过虞默耳垂,在沈疏雨那两瓣从不会说任何情话的薄唇中吐出了一句格外有分量的诺言:“虞默,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对你围追堵截,死缠烂,直到你同意为止。” 过去的记忆骤然回溯,沉重的齿轮逆时针的转动着。 虞默记得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将沈疏雨抵在学校的西南角,对她说下这句话。 虞默说道,便做到。 从那以后,她就真的把自己余生的命都交付到了沈疏雨的手里。 自此一腔孤勇,绝不回头。 而今天虞默在沈疏雨的眼睛里,看到了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坚韧。 这句话是上一世自己送给她的,这一世换她送给了自己。 虞默的心脏骤然一下滞空,无处落下。 她看着沈疏雨的眼睛,脸颊更是一团火热。 “佛门重地,你,你不要造次!”虞默慌张的像一只炸了毛野猫,胡乱的拍开沈疏雨的手,从她的身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沈疏雨也骤然失去了方才所有的勇气,捂着一颗突突跳动的心脱力的靠在了这红墙上。 来时的路上松竹交掩,已全不再有虞默的身影。 唯有沈疏雨那白皙的小臂还留着方才虞默落在上面的掌印。 虞默也是着急了,落下来的力气没轻没重。 沈疏雨娇嫩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绯红。 疼,却也真实。 真实的提醒着沈疏雨,刚才她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 而虞默的脸上又是一副怎样纠葛的表情。 她总觉得。 她还爱她。 尤其是在今天得到她这样如奶猫竖毛一般的反应。 这种感觉更甚了。 沈疏雨的手指轻抚着这面粗粝的砖墙。 这只是神佛给她们的考验罢了。 周围无人经过,安静的只剩下了潺潺的流水声。 沈疏雨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这里根本没有池塘假山,哪里来的流水声。 沈疏雨觉得自己好像要发现什么,寻着这墙一点点看去。 却在走到这墙发现了一个铺满爬山虎的昏暗的夹道。 点点亮光穿过绿叶落下,隐蔽让人难以发现。 沈疏雨寻着那流水声大着胆子拨开缭乱的垂藤走了过去。 明亮的光从院墙的另一侧落了下来。 墙后那颗高瘦的松树替沈疏雨遮挡着刺眼的阳光。 沈疏雨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绿意,盎然之中清澈的流水顺着山石河道缓缓流下。 这里是寺庙的更深处后院。 沈疏雨心中怦然,被塞住的心口豁然疏通。 虞默,这不是穷巷。 是另一番的天地。 第96章 盛夏灼热的阳光将世间照得灿烂明亮。 一座古典的哥特式教堂带着它独有的尖塔壮丽肃穆的坐落在湛蓝的天空之下。 悠扬的乐声带着轻快的节奏从大殿里传来。 纯白的长纱被风微微掠起,轻盈飘逸。 随着雕刻精美的大门被拉开发出沉重的声音。 虞默的五感终于从四面八方赶来,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亮光从门缝里被绽放开来。 虞默看到那诺大的教堂里被白纱花瓣堆砌装点,纯白圣洁。 分作在两侧的宾客纷纷向站在门口二人投去祝福期待的目光。 但更多的,还是好奇跟戏谑。 这场景让虞默感到无比的熟悉又心悸般的紧张陌生。 ——这是上一世她跟沈疏雨的那场婚礼。 虞默双手握着一束纯白的捧花,右边的手臂被一人挽着。 她恍然的侧头看向那边的人。 沈疏雨清冷的侧脸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沈疏雨没有化很浓的妆,淡淡的甚至给人她素颜上镜的感觉。 乌黑的长发盘成一个低髻精致的别着白色的花束,高贵优雅。 她纤长的脖颈全都展露了出来,显得整个人分外的清冷孤高。 “怎么了?”沈疏雨注意到了左边投来的目光,安抚似的握了握手里的虞默的手。 那手掌间温暖又带这些凉意的触觉真切的贴在虞默的肌肤。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又跳的快了些。 虞默有些恍然,生涩的唤着那个她曾习以为常的称呼:“姐姐。” “嗯?”沈疏雨微微偏头,认真的看向虞默。 教堂柔和自然光从天井落下,将沈疏雨平素清冷的面容融化。 低垂的发髻衬得她多几分为人妻子的柔顺。 沈疏雨这样的反应让虞默在心上欣喜之余,更多的还是不适。 她的姐姐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温柔过。 “虞默?”沈疏雨见虞默久久不回应自己,又提醒般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虞默忙回过神来,夸赞道:“姐姐,今天很漂亮。” 忽而,一朵粉白的花束在虞默的视线里绽放开来。 沈疏雨笑了。 看向虞默的眼睛里装满了爱意跟宠溺。 “你也很好看呀。”沈疏雨讲道。 虞默心上不由地一滞。 她望着沈疏雨如记忆中丝毫未变的面容,忍不住轻声唤道:“姐姐。” “我在。”沈疏雨依旧是柔和的答道。 可就是因为沈疏雨这样的反应,虞默心上的纠葛愈发的激烈。 这是她的姐姐吗? 这是她的姐姐啊…… 可为什么她有会这般不真实的感觉。 虞默一遍一遍的像是确认般的重复唤着“姐姐”,不断的朝沈疏雨逼近。 直到两双高跟鞋的尖角抵在了一起,重叠的纱跟柔顺的绸缎堆叠在一起。 直到虞默将沈疏雨抵在她身后的墙上,温感交互。 虞默在沈疏雨的脸上没有看到丝毫因为自己这般冒失没有规矩的行为而表露出恼意。 相反沈疏雨那双偏银的眸子一如那午夜最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在点缀在虞默的心尖。 “怎么了,虞默?” 沈疏雨问着,她的声音依旧轻柔。 像是一支羽毛,轻轻的撩拨着虞默的心尖。 虞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口总感觉惶惶不安,高低沾不到边。 她大胆的揽过沈疏雨的窄腰,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纱幔交掩,纤细的腰肢依旧不盈一握。 浮动的茶梅香也从沈疏雨的身上怦然散开。 人声与乐声退去,教堂寂静异常。 五彩的玻璃投射下色彩斑斓的光,给两人洁白的纱染上颜色。 一时间,虞默觉得世界上仿佛就只剩下了她跟沈疏雨两人。 虞默注视着沈疏雨那沾着晶莹水光的薄唇,喉咙微微一滚。 她在她耳边呢喃道:“姐姐,我想吻你。” 沈疏雨闻声轻捧起虞默的脸颊,柔软的指肚摩挲着她稚嫩的脸颊。 她眼眉轻柔,像是衔了一弯春水。 “吻吧。” 沈疏雨生的白,穿上婚纱更像是要融进这世间的光中一般。 虞默看到,沈疏雨那柔软的唇一点点向自己靠近着。 鼻息温吞交互,茶梅香气慢慢的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羽毛灯具投下的光感从一点点在虞默的视线里放大。 像是五官重新在身上刷新了一番,虞默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虞默对眼前房间的布置一瞬陌生,而后才慢慢缓过来。 这才是她现在的房间。 她在上一世已经死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暮色渐霭,房间里光线暗淡。 夏日的闷热被空调的凉风消解。 海盐焦糖的味道在房间里激荡。 虞默失神的望着天蓬,眼睛里混沌的掺着各种感情。 她的胸腔传来咚咚咚久久不可平复的跳动声。 刚才的梦是那样的真实,让她沉沦。 同时她也的确感受到了自己在美妙梦境中的挣扎。 她期待沈疏雨对自己说出那些话。 又同样为这些话而感到忐忑不安。 虞默失神的望着房间,思绪混乱。 沈疏雨在她的心里打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让她从上一世开始走,走到这一世,永远都走不出去,永远也绕不开她。 正面是她,反面也是她。 爱是她,恨也是她。 . 即将落下的太阳烧燃了大半片的天空。 大地一片沉沉暮色,天空却是燎原般的火红。 石青色的小洋房的楼顶也被染上了异样的颜色。 寂静中,汽车停下发出细小却闷沉的声音。 阿倩期待的从窗外看去,沈疏雨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今天沈疏雨穿了一套香芋色的小西服套装。 窄裙收束着她修长的腿,勾勒出一段流畅的线条。 特意打理过的长发烫了微卷垂软的搭在肩头。 褪去了稚嫩感,成熟的气味脱然而出。 阿倩忙不迭的赶忙去门口给沈疏雨开门,替她准备好拖鞋。 脸上的欣然肉眼可见。 她们家小姐今天又去公司忙了一天。 也跟前天说的那样连续第二天早早的回到了家里。 “小姐今天回来的比昨天还要早。”阿倩一边接过沈疏雨递来的东西,一边讲道。 “嗯。”沈疏雨点点头,“明天我就要出国了。” “这么快吗?”阿倩跟在沈疏雨身后走着。 “比计划中的提前了些,你今晚帮我收拾好行李吧,我上去休息一会儿。”沈疏雨吩咐道。 “那小姐要去多久?”阿倩问道。 沈疏雨刚要上楼梯,却停了下来。 她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扶墙,忖度着答道:“一个月左右吧。” “好,晚饭叫您。”阿倩毕恭毕敬的对沈疏雨点头道。 沈疏雨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垂了下眼睛,表示可以。 而后她便不急不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阳光勉强的铺在房间里,到沈疏雨站在的门口地毯前边戛然而止。 门被沈疏雨应声关上,她也随之卸下了满身的疲惫。 手机服帖的放在口袋里,勾勒出一个浅浅的轮廓。 沈疏雨伸手拿出它,不知道第几次点开了自己跟虞默的聊天框。 【虞默,我今天跟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会用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向你证明“我喜欢你”这件事的真实性。】 沈疏雨又一次刷新了界面,屏幕上始终只有这句寂寥的独白。 昨天给虞默发的消息,虞默到现在依旧没有回。 如果可以,沈疏雨根本不会选择明天就去出国考察项目。 明明昨天她才跟虞默表白,明明她还想多跟她相处几日。 明明…… 可是沈霖等不得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每一天都在向下跌一阶。 这个项目拖一天,沈霖就会靠近那死亡的红线一天。 沈疏雨别无选择,只能尽早出国。 沈疏雨轻叹了口气,食指轻敲,在输入框里给虞默打下了一句话:【虞默,我明天要出国谈一个项目,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你。】 沈疏雨重读了一遍这句话,确定无误后带着这些无望的期待点击了发送。 虞默看到这条消息会是什么感觉。 她会感到不舍吗? 还是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沈疏雨想不出答案,放下手机褪下了身上的衣服。 波浪般的长发连吊带勾带起,又柔软的披散落下。 落日余晖偏爱美人,将昏黄投入这间小屋。 那如山峦连绵的曲线带着诱人的绰约,在墙上描下一副隐晦朦胧的人体画像。 …… 虞默望着房间一侧的白墙,暮光将她书桌上那个她最爱的手办影子投映在上面。 黑色的影子摆着灵动的动作,仿若真人。 只是…… 虞默将目光落在那截儿细腰上,脑海中泛了上一句话。 不及那人半分。 虞默方才还飘散的的眼神忽的就重回了聚焦。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撑着额头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她这是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沈疏雨。 虞默感觉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在剧烈动摇。 午间的那个梦到现在还在她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拨开两人相处时的总会有意无意泛起的朦胧又暧昧的气氛。 背后却是一片感情的荒芜。 虞默怔怔的蹲在着干涸的土地上,她曾亲手一把火把这里烧得干净。 而前天沈疏雨亲手在这片荒原洒下了一把种子。 没有甘露和光照,不知道何时这片荒原才能开满花朵。 就在这时,虞默的床头柜上传来了几声震动。 那个点缀着星星的夜空又在虞默的手机屏幕上跳动了起来。 虞默犹豫着点开她跟沈疏雨的对话框,不可避免的又一次看到了昨天晚上沈疏雨给自己发来的那条消息。 哪怕是隔了近乎一天的时间,她再看到这条消息还是会心悸。 她终于跟自己说了“喜欢”二字。 可自己却觉得不安极了。 虞默将自己的目光逃避似的刻意躲开了这条消息。 她无神的眼瞳在看到沈疏雨新发来的消息后,毫无遮掩的泛上了些异样的情绪。 沈疏雨说她要出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后悔昨天的告白,自我逃避去了吗? 复杂的感情交织在虞默的心头。 开心也不是,失落也不是,厌恶更不是。 过了一小会儿,虞默便又收到了一发了一条沈疏雨的消息。 这次是一条语音。 只有短短的几秒。 沈疏雨这时候发语音来干什么,是来解释自己上一句话吗? 虞默皱了下眉头。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又像上一世一样给她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虞默耿耿于怀,有些不想点开。 可这个红色的小圆点明晃晃的在虞默的视线里亮着,引诱着她去点开。 【我会想你的。】 沈疏雨那带着点软糯亲昵的耳语还是在虞默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随之还有虞默那毫无防备被击中的疯狂乱跳的心。 虞默不自然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紧贴着手机出音口的耳垂殷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第97章 昨日的一场瓢泼大雨将a市的天空清洗一新。 晴空万里,薄云如扫。 渺小的飞机在苍穹天边略过,落下一长溜纯白的线。 衣着得体的空姐端着一杯温热的水敲响了一个vip头等舱区独立房间的门。 略等了一会儿,门被里面的人按下按钮打了开来。 空姐恭敬的将长颈玻璃杯放在了客人的桌上,道:“沈小姐您好,这是您要的水。” 沈疏雨带着点疲惫的对空姐微微颔首。 空姐见沈疏雨没有其他吩咐也就替她关上门,离开了。 随着门的关上,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沈疏雨从包的内侧拿出了一管长条状的冲剂粉。 奶茶色的粉剂缓缓的没入甘凛的温水中,随着银色的长柄小匙均匀的与水融合。 海盐焦糖的味道随之飘散出来,逐渐充满这个狭小的空间。 将沈疏雨包裹住。 今天是沈疏雨跟虞默分开的第二十一天。 也是她难熬的发热期结束的第一天。 樱粉的唇与透亮的玻璃杯相触。 熟悉的味道再次温热的落在她的舌尖,滑入喉间。 最后遍及全身。 沈疏雨纤长的喉咙上下滚动,一杯冲剂很快就被她饮尽。 而后,沈疏雨舒缓的靠躺在柔软的座椅中,缓缓地合上了双眼,享受着片刻的满足。 她双腿微微交互搭在一起,脚踝与脚骨连成一条优雅的线。 灰蓝色的吊带裙慵懒的勾勒着她的身体,雪白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飞机缓缓的停在了a市b区的第贰叁停机坪。 相比于f国夏日里沿海的清凉,a市的夏日就猛烈像头狮子一样。 昨日的那一场大雨,还不如不下。 夏日灼阳依旧不知疲惫的炽烤着大地,将昨日雨水带来的清凉一扫而尽。 整个世界就像是个大蒸笼一般。 沈疏雨拉着一个行李箱出口从容的随着人流走出。 手臂上搭着那件她一早在f国穿着登记的黑色小西装外套。 吊带裙不掩冷白肌肤,周妍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格外惹眼的沈疏雨。 “疏雨,这里!”周妍举着手,跟沈疏雨招手示意到。 沈疏雨寻着声音看向了周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周妍走去:“周阿姨。” 周妍让身边的人替沈疏雨拿着行李,亲昵的挽上了她的胳膊:“还真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嗯,他们还在那边进行收尾工作。”沈疏雨也没有排斥这样的接触,边走边跟周妍讲道。 “哎呀,还真是难为你了。”周妍感叹道。 “没有,我先回来,妈妈也好早一天放心去治疗。”沈疏雨平淡的答道。 “只是为了阿霖吗?”周妍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狡黠,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儿的意味,“嗯?不跟我说实话,我可不会带着你偷溜进去哦。” 沈疏雨虽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对虞默的感情。 但是面对周妍这话,她又无力反抗,只能坦诚的承认道:“也是为了赶来参加她的生日会。” “这还差不多。” 周妍看着沈疏雨满意的笑了一下,打开了车门。 车子缓缓的行驶了起来,周妍低头看着手机。沈疏雨见她脸上时不时翻上宠溺的笑,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掏出了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熟练的点开了她跟虞默的聊天框。 “这不是上周才出的新款,你什么时候换的?我在国内都没抢到。” 就在这个时候沈疏雨的头顶落下来一阵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妍凑了过来,她看着沈疏雨这个崭新的手机很是几分好奇。 “机缘巧合。”沈疏雨微微收了一下手里手机,简单的答道。 随意绾起的长发,松散的垂下几缕给清冷的脸庞添了几分灵动。 她跟周妍一样都是防窥屏幕,并不害怕手机里的内容被人看到。 “心怀鬼胎。”周妍也无心打探沈疏雨的隐私,只嗔笑了一下,便转过了头。 其实沈疏雨跟虞默的聊天记录上也有没有什么内容。 只是在这二十几天寡淡到断掉的聊天记录最下方,有一个在两天前的午夜十二点发出的孤独小圆圈显得格外突兀。 它安安静静的呆在虞默的名字下。 没有上文引起,也没有下文衬托。 是属于虞默的一个句号。 . 漆黑的夜色逐渐代替了天幕边上最后一丝亮光。 榆树下如往日般灯火通明,却比平素更添了几分热闹。 三楼的高级宴会厅内灯光灼灼,悠扬的乐声从门隙中流出,充盈在安寂古典的走廊上。 虞默在一周前拿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又适逢她十八岁生日。 虞德财大喜过望,特意找人挑了个好日子将他宝贝女儿的升学宴跟成人礼一起办了。 这些年虞家在上下两城区做生意,打通了不少人脉,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 豪车披着月色在侍童的指示下停下,打扮精致的先生太太从车中沉稳的走下来。 宴会厅的门拉开合上,没有间歇。 虞德财穿着得体,挽着杨爱媛纤细的长臂,优雅从容的与人侃谈。 金光闪烁下,宾客往来,言笑晏晏。 却不见这场成人礼的主角——虞默。 零散的几颗星星镶嵌在如黑色金丝绒的夜空中。 月明星稀,天幕寂寥。 通明的大楼四层窗户上也映着一张同样寂寥的脸。 虞默站在窗前,感受着从窗户缝隙中悠悠吹拂来的夜风。 卷曲的鬓发微微浮动,撩拨着她精致的脸庞。 微垂的长睫下一双红棕色的眼瞳,明睐又难掩失落。 她撑在窗台上的手下放着一只手机,像是在等待谁的消息。 忽的,手机在虞默的手下震动了一下,随之一条消息便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她的手掌挡住了大半屏幕,看不清是谁发来的消息。 虞默好像就是在等这条消息,忙不迭的划开了屏幕。 不过一秒,她刚刚亮起的眼眸又暗淡了下来。 是魏籁发来的消息,她告诉虞默自己刚刚到宴会厅了。 什么嘛。 虞默有点不满的将手机丢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自己也拎着裙子没有规矩的躺在了上面。 高开叉的黑色长裙垂到地毯上,一双修长匀称的腿随性的搭在沙发扶手上,分外惹眼。 灯光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向那天边星,忽闪忽闪的。 过了一会儿那睫毛像是被踩了刹车,猛地停住了眨动。 虞默摸了摸屁股下面硌人的手机,熟练的开锁点开了消息列表。 今天是她的生日会,一大早她就收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生日祝福。 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熟的连样子都不知道的。 不断冒上来的消息将虞默最密切的人压到了最下面。 ——虞默的朋友都知道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只是虞德财折中找了个好日子把升学宴跟成人礼揉在了一起罢了。 虞默将消息框滑到了最下面。 那个黑色的夜空头像终于出现。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 甚至于她是黑色的,虞默都不好判断她是不是在线。 虞默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怎么也撞不开。 这种感觉从早上她一睁眼看到满屏的祝福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日落夜幕一天即将过去。 她跟沈疏雨的聊天记录只连续到一周前。 准确来说是沈疏雨单方向向她展示f国的异国风景,只持续到了一周前。 而后沈疏雨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静默的躺在了虞默的列表里。 没有沈疏雨骚扰的第一天,虞默并没有多在意,晚上却被困在了不安的梦魇中。 而后几天虞默都躺在床上无聊的捧着手机刷视频一直到零点,几次瞌睡都被手机砸了脸。 她像是在等什么,却又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份空缺。 直到第四天午夜,虞默看到那聊天框里最新消息依旧是沈疏雨发来的那张广场鸽子的图片。 心里更加憋闷了。 沈疏雨已经四天没有跟自己联系了。 甚至连自己在霸王龙学习小组里邀请朋友参加生日会的消息她都没有回复。 沈疏雨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 虞默的心也像是没了力气,憋闷的怎么都不通畅。 后来虞默甚至还旁敲侧击的去找李卿卿打听,只得到类似“那个项目对她很重要,她在国外忙就会忘记回消息”的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起码人还活着。 虞默苦涩的扯了个笑脸。 房间漆黑,手机投出的光也格外的寂寥。 虞默的手指轻轻的在屏幕上滑动,这才发现她跟沈疏雨的聊天有多么的空荡。 沈疏雨主动开始,沈疏雨独自结束。 孤独的就像是在对着一面石墙说话。 自己好像有点冷漠…… 虞默的眼睛里落下几分愧疚。 不一会儿她就又把这些愧疚统统抹去了。 这也是沈疏雨自己选的,明明自己明里暗里都拒绝了几次她,她还非穷追不舍。 是她主动把窗户纸捅破,就应该做好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再跟以前那样友好。 她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 所以她现在是知难而退了吗? 虞默心中猛然一空。 像是有什么东西飘然从她心中飘走,怎么抓都抓不住。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让虞默的心里乱成一团。 甚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按在了输入框上,发了个句号出去。 直到手机上的时间从12:59变成了00:00,房间里的电子表发出了滴滴的报时声。 虞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发出的句号。 那个圆圆的圈亮在屏幕上,格外突兀。 虞默赶忙长按撤回,却显示超时了。 “艹。”虞默小声的骂了一句。 怎么到处都是一团乱麻。 虞默看着这个句号,像是要把这团乱剪短,又像是掩耳盗铃,长按把这条消息在聊天记录中删除了。 午夜安寂,连蝉鸣也被按下了静音。 虞默看着这个删除的提示,心里莫名攀生上了些莫名的期待。 空调静默的将凉风吹拂过虞默的胴体,也逐渐吹灭了虞默心上无名的希望。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虞默没有再把她按亮。 小夜灯暖黄色的光打在漆黑明亮的屏幕上,虞默看到了自己这张茕茕等待的脸庞。 那红棕色的眼瞳微微颤动,波涛涌动。 她终于肯面对了自己的牵念,终于肯面对她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与沈疏雨聊天的生活。 也终于在这片浑黑中看到了她心间那片深不见底的废墟空洞中站着的那个人。 ——沈疏雨。 明明撩人的是她,先说喜欢的也是她。 到头来牵牵难念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一点都没出息!” 虞默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皱着眉头将手机丢在了床头柜上。 小毯子往身上一裹,虞默重重的翻身背对着手机强迫自己睡去。 念个头。 谁要念她! “小鱼,想什么呢?” 一双手在虞默的面前挥来挥去,虞默微微摇了摇头终于回过了神来。 诺大的宴会厅里灯光灼眼,明亮如昼。 虞德财正站在她身侧,疑惑的看着她。 “没什么。”虞默轻摇了一下头,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拔了出来。 虞默。 没什么好再想的。 她既然选择了放弃,不是件好事吗? 你也不用再为这一世开始立下的誓言而纠葛了。 可是…… 虞默轻捂着自己的心口。 这里为什么像是空了一样,怎么也填不满呢? 虞德财没有注意到虞默的不同,微微侧身跟虞默介绍道:“小鱼,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周氏集团的周总,周妍小姐。” 周妍没有架子,友好的跟虞默打招呼道:“你好呀。” 虞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被曲文窈抱住的女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妍没有对虞默这个不礼貌的行为有所恼意。 她红唇轻抿,眼睛里似有流光闪过,轻声对虞默介绍道:“这是咱们这个项目的第三合作伙伴,沈氏集团的代理董事,沈疏雨小姐。” 周妍声音刚落,虞默的心就莫名的扑通乱跳起来。 她看到在那人群之中,灯光之下,出现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影。 她曳着裙摆,优雅从容的朝自己走来。 清冷的脸上有一瞳噙着笑意的银潭水。 第98章 灯光璀璨,宾客交谈声逐渐褪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中在了这个偏进门口的地方。 精致的小皮鞋覆着一层香槟色提花锦缎,轻敲着瓷砖,站到了那双黑色细带高跟鞋的对面。 沈疏雨轻捻着一只高脚杯,高贵矜持的来到了虞默的面前。 “好久不见。”沈疏雨轻声问候道。 那唇瓣浅浅的涂着了一层豆沙粉色,在虞默的注视下轻轻张开,又缓缓合上。 虞默看到沈疏雨的眼底始终噙着笑意,片刻不离的望着比她略高一点的自己。 “好久不见。”虞默也回道。 她们站的不是很近,声音要稍大一点才能听得清。 可她们又好像站得很近,每一声问候的气息都能全部送到彼此的面庞。 虞默望着这个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疏雨,一时不知道该从那一句话开始问沈疏雨。 是该问她这些天为什么消失了。 还是该问她怎么成了跟自己家合作的第三家公司。 或者是她是怎么来到自己的生日会的。 好多好多问题在虞默的心里冒出,争先恐后的要跳脱出来,却都挤在了那狭窄的声道里。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能有幸作为你这场舞会第一支舞蹈的舞伴吗?” 沈疏雨清冷的声音中夹带着一丝温柔,让人舍不得拒绝。 虞默一时失神,将手放到了沈疏雨手里。 而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松开了握着沈疏雨的手,在她耳边讲道:“我不会跳舞,开场舞环节被我删掉了。” 沈疏雨却不以为然,她微微侧头轻声在虞默耳边讲道:“你会的,你忘了吗?” 温热的气息落在虞默被发丝微微包裹着的耳朵。 带着过去的记忆熏红了她的耳垂。 她的确会的。 就在上一世婚后为了参加各种酒会宴席,她去特意学过。 虽然最后到死她也一次都没有用到过。 “我不会忘的。”虞默的脸色稍稍变得有些阴沉。 费尽心血到头来只是无用功的记忆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很好的记忆。 虞默不明白沈疏雨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勾起她这段不好的回忆。 沈疏雨明显感受到了虞默的不悦,她微微靠近了虞默,将她的手在手心轻攥,讲道:“对不起,我带给你了这么多不好的记忆。让我来帮你把这段记忆覆盖掉,就像你们alpha覆盖一个omega的临时标记一样。” “这是你的生日会,你应该在这一段发光的不是吗?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抛去了过去近乎命令的语气,沈疏雨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抚着虞默过去的伤口。 虞默低头看着她放在沈疏雨手中的手指,也的确有一刻的动心。 她曾经是那样辛苦才学会了华尔兹。 脚腕膝盖上面的青紫比她在保镖培训时的都要多。 哪有就这样白白放掉的理由。 “好。”虞默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 沈疏雨的脸上随之露出了莞尔的笑意。 她走向一侧正在演奏的乐队,对指挥招手示意道:“waltz。” 乐队指挥心领神会,对沈疏雨微微颔首道:“好的,小姐。” 宴会厅里刚奏起的音乐还没有结束,便在指挥的示意下戛然而止。 站在一旁的周妍先走到了宴会的中央,熟练的示意大家让开一个空场地。 这场生日会上宾客混杂,参加过上流宴会的人主动听从指挥向后推着,没参加过的也跟着向后。 很快一个不大的圆形场地便被清了出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累叠如白色紫藤花般高悬在空地之上。 虞默看着这个专门为自己留出来的空地不由得心中紧张。 她轻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而后左手优雅的伸向了站在人群中的沈疏雨。 沈疏雨自然欣然应允,将她的右手递向了虞默。 她玉节儿似的手指上套着一个精致的银色小环,香槟色的裙角在它的牵引下一片如蝶翼般展开。 “我没看错吧,是沈疏雨。” “是啊,沈家居然也来了,面子真大。” “我还以为虞家搭上的周家,没想到连沈家也搭上了。” “两大龙头都来了,这个项目我看怕是黄不了了。” …… 众人看着这两位少女,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细小的惊叹声。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在都好奇虞家是怎样靠上周家跟沈家的。 现在他们明白了。 ——沈家小姐跟虞家小姐关系匪浅。 虞默没有在意周围人的声音,她手指摩挲着沈疏雨手指上的圆环,若有所思的将她一同带向了舞池中央。 两人站定,四目相对。 指挥见状挥舞起了他手里指挥棒。 钢琴键清脆的敲响,随之小提琴也幽幽的拉响。 虞默右手轻捻着她黑丝绒的裙角,放在了沈疏雨盈盈一握的腰上。 两人的距离一下就被缩短。 温感交互,沈疏雨感受到腰间出来的是虞默那指尖永不会消减的炽热。 虞默的手轻抵着沈疏雨手指上的银环。 她红唇微侧,在沈疏雨的耳边轻声讲道:“你早有准备。” 沈疏雨也将她纤细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虚虚扣着的手微凉柔软。 她不跟虞默隐瞒,勾起了一侧的嘴角,在虞默的耳边回答道:“当然。” 更多乐器的和声加入到了伴奏乐曲中,虞默也不再跟沈疏雨多说什么。 她欣赏着她这份对自己的狡黠,也为她愿意为自己费心思而感到略微的开心。 香槟色高跟鞋跟着黑色高跟鞋的步伐在乐声中前进着。 纵然有近三年没有再跳,虞默对华尔兹刻入骨血中的记忆依旧存在。 她轻扶着沈疏雨的腰,作为主动者带着她在舞池中翩然旋转。 两片分别被她们二人勾起的裙角随之飘绕在两人身边。 她们就像是一对优雅的蝴蝶,用着这世上最经典的黑白配色,诠释着不一样的默契。 沈疏雨还记得她上一世看到虞默跟舞蹈老师跳华尔兹时的场景。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一个人吸引住的感觉。 纵然虞默那时没有释放任何一点信息素,沈疏雨还是能感受到她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魅力。 她高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揽着舞伴的腰。 脚步从容,自信又高傲。 “姐姐,你要跟我一起吗?”虞默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沈疏雨,停下了她的舞步。 虞默眼睛微垂,带着些低微的姿态。 那让沈疏雨甘愿臣服的气场骤然间褪去。 沈疏雨微微蹙了下眉头。 遗憾之余更多的还是不屑跟不满。 旋转的光影之下,沈疏雨视线里虞默那谨小慎微的表情渐渐消失。 交替而出的是虞默那锐利的眉眼。 她脊背挺直,手臂端的标准。 两鬓的长卷发划过她的面庞,红棕色的眸子里满是从容。 沈疏雨对这个虞默愈发的心向往之。 她望着她的眼睛,含情脉脉的对她不发一声的用嘴型回应着那遥远过去的问题:“我愿意。” 沈疏雨将自己沉溺在与虞默的这段舞蹈中,享受着被她带起舞动的时光,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给她。 她跟随着她的舞步,每一进每一退都配合的格外完美。 虞默很久都没有这样痛快过了。 她视若无人的在舞池中与沈疏雨舞蹈。 每一个步伐都在放肆的挑战标准舞步的边界。 她本就是无拘无束的鸟儿。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甘愿被饲养在囚笼。 乐声进入最后一个结尾处的高|潮,虞默卡着节拍揽着沈疏雨的腰,将她骤然放下。 她的手掌抚着沈疏雨没有衣料遮掩的光洁后背,沈疏雨的手腕也随之勾住了她的脖子。 电流分别从两处不同的地方发出,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交汇于她们相握在一起的手掌。 一个小节儿的戛然而止,她们俩也跟着这乐声定格。 周围的一切都被虞默打上了虚化,她的眼中只留下了一个沈疏雨。 灯光将星河一颗颗镶嵌进她的眼睛中,璀璨如星河。 抛去了素日里高贵矜持的模样,沈疏雨的眼眉里全是化不开的柔情。 虞默看着失神,像是坠入了温柔的梦乡。 忽的,乐声响起。 将虞默从那柔软的梦中拉出。 也将她失神的灵魂抽了回来。 虞默手臂稍稍使力将沈疏雨带了起来。 绸缎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美的弧线。 像是猛然绽放开来的花朵,又像是蝴蝶起飞时震动的翅膀。 不少人发出了惊讶的赞叹声。 方才还在紧张的李卿卿松了口气般的放开了攥住着的魏籁手臂。 又是几个绕着场地边缘的旋转,虞默揽着沈疏雨的窄腰,脚步灵巧的变换着。 乐声逐渐舒缓,推涌着的浪也逐渐趋于平稳。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沈疏雨跟虞默交换着目光,同时松开了搭在对方身上的手臂。 交并在一起的两只蝴蝶扇动着各自的翅膀结束了这场视觉上的盛宴。 周围响起了清脆的掌声,虞默携着沈疏雨的手,微微屈膝行礼。 享受着这属于自己的花环与荣誉。 再也没有别人。 她们就是整个宴会中最耀眼的两颗星星。 “哎!虞……”魏籁见状就想要上前去跟虞默打趣攀谈一番。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李卿卿一把就把拉住了。 “怎么了?”魏籁不解的回头看着李卿卿。 “魏籁,你能不能看着点场合!”李卿卿终于忍不住,提醒魏籁道。“你看不到她们两个之间好不容易泛起来的粉红色泡泡吗!” “就是。”周秦也挽着冯若宇的手臂凑过来吐槽道。 魏籁看了眼相视一笑的虞默跟沈疏雨,知趣儿的站回了李卿卿身边,“唔……” 可是就算是没有了魏籁的打扰,一曲结束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上前对这位品貌不俗的虞家小姐攀谈交友。 沈疏雨还没有跟虞默多说几句,一个金发女人就端着酒杯,姿态妖艳的说着就走到了她们二人的跟前:“虞小姐的舞姿真的是翩若游龙啊,都不像是咱们下城区的孩子了,虞叔叔跟杨阿姨真是会调|教女儿。” 女人的声音柔柔的,眼眉含笑。 若隐若现的非洲菊味的信息素极大地挑动着沈疏雨敏锐的神经。 沈疏雨站在虞默身边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omega,不由得站的离虞默近了些。 “谢谢你。”虞默也微微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讨好似的信息素味道,出于礼貌还是轻轻的跟她碰了一下杯。 “我最近也在练习华尔兹,虞小姐能不能抽出点时间来教教我。我们家的那几个老师都教授的不尽人意,搞得我有些苦恼。” 女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楚楚的恳求。 她将一个omega的弱势发挥到了极致,自信没有人能拒绝。 沈疏雨看着不由的心里又紧了了几分,名为占有欲的小蛇吐着信子又一次攀上了她的心房。 上一次她这样还是因为曲文窈。 虞默不被人注意的挑了一下眉,将面前这人的心思全部看穿。 她轻捻酒杯,抬头看向女人:“不好意思,我其实也很久没有跳了,今天还是临时抱佛脚请教了沈小姐这才上了场,都是超常发挥,怕是教不了你。”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教不了呢?”女人不甘心,问着又稍稍朝虞默靠近了一下。 沈疏雨看到她有意图的伸过手臂,就要碰到了虞默的肌肤。 心脏登时就被小蛇收紧。 她也不管什么礼仪体统了,稍稍向前迈了一步微微挡开了她就要碰到虞默的手臂。 那偏银的瞳子冷冷的看向这个女人,提醒道:“这位小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女人有些不满的抬头看向这个沈家小姐。 别人忌惮她们家的地位不敢顶撞,她可不怕。 女人早就准备好的言辞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她对上沈疏雨视线的一瞬间,全都咽了回去。 她还从没有见过一个omega能有这样压迫的气势。 沈疏雨那双冷银色就像是万丈寒冰,倏然就向她的心口四肢射去锋利的冰凌。 刺痛之余更多的还是通体的寒凉。 “也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恕我失陪。”女人见在这里沾不到一点光,知趣的离开了。 沈疏雨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一点点收回了眼睛里敌意。 却听到耳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虞默发出来的。 沈疏雨有点无措的回头看向虞默,“怎,怎么了?” “好凶。”虞默是这么评价,脸上却是笑着的。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疏雨不顾礼仪的样子。 而且还是为了护着她。 她撑着手边的桌子,双腿微微交叉,没有规矩的站着,“其实你不帮我挡下来也没事,我都准备后退了,你没注意到吗?” 也就是这样仿佛调侃的语调,让沈疏雨脸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灼烫。 光是看到有一个omega要对虞默进行亲昵举动就足以让她方寸大乱的了,她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细节。 羞耻感被虞默的注视下蒙上了沈疏雨的心头,她拿起手里的香槟掩饰般的喝了一口。 泛着淡淡金色的液体很快被沈疏雨饮尽,最后只留下了浅浅的一点。 虞默全程观看着沈疏雨的欲盖弥彰,不知道是宴会厅里轻快的乐声,还是别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格外的愉悦。 像是有好几十颗糖球在她的心里滚来滚去,把她心脏的每一处都铺上了甜蜜的糖霜。 虞默拿过了沈疏雨手里空了的酒杯,一把拉过了她的手:“我们偷偷从这里溜走吧?” 沈疏雨有点懵,“去哪里?” “就问你跟不跟我来。”虞默又像上一次一样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沈疏雨也跟上一次一样点了头。 不管哪里她都愿意跟着虞默去。 虞默带着沈疏雨从宴会厅偏侧的小门溜了出去。 走廊里铺着华丽的地毯,吸收着来自各方的声音。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沈疏雨拎着裙角,球型手包挂在她的手腕上来回晃荡。 镶嵌在上面的钻石不规则的闪烁着光亮,在一扇扇路过的巨大欧式落地窗前留下一阵光晕。 沈疏雨数不清自己下了几阶台阶,也不知道自己被虞默带到了宴会楼的哪里。 直到她被虞默带到了某处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透过朦胧的窗玻璃她看到了外面的花园。 沈疏雨才确定自己被虞默带到了宴会楼的一层。 虞默熟练的推开了对扇的大门,随着沉重的吱呀声响起,一间漆黑的屋子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虞默抬手打开了房间灯,柔和的白炽光铺满了整个房间。 沈疏雨有些不适应的眨了两下眼睛才恢复了视觉。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应该是用来举办茶话会的。 屋子里的陈设格外繁杂,每一处都提现着洛可可风格独特的精致感。 虞默走向一侧不引人注目的小阳台前,招呼道:“过来。” “好。”沈疏雨点点头曳着裙角也跟着走了过去。 带这些与温感的风吹过她的脸颊,撩起她鬓边的长发。 偏银的眸子微微圆睁,沈疏雨被这眼前的景色惊艳到了。 沉沉夜色下,是披着皎洁月光的小花园。 像是刻意没有修剪粉白色绣球花成簇成簇的开在白石膏砌成的的阳台围栏前。 还有几束花钻过了栅栏开在了阳台里。 花边堆堆叠叠,绿叶簇拥,这里就仿佛是爱丽丝的仙境。 朦胧满是梦幻。 “好漂亮。” 沈疏雨感叹着便寻着藤椅坐了上去,长腿顺势侧跪在藤椅上。纤细的小腿慵懒的勾着锦缎的鞋带,在裙摆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她手臂搭在椅背上,肩膀上垂下的吊带珍珠给她的肌肤浮上一层轻粉色,在月光下分外诱人。 沈疏雨伏着椅背欣赏着这月色花景。 虞默也站在她身后欣赏着有她的风景。 花团锦簇衬得美人娇柔。 月色淡淡,一切都美得相得益彰。 真是不枉自己把又一个秘密基地分享给她。 虞默心里暗暗想道。 “这比我前些日在f国住的酒店还要漂亮。”沈疏雨轻抚着羸弱的花瓣,不由得感叹道。 这句话却无意触碰到了虞默心里的芥蒂。 她拢了拢裙摆,坐到了沈疏雨对面的藤椅上,带着几分不满讲道:“是嘛,看起来你在f国过的看起来也很享受,都忘了回消息。” “不是这样的。”沈疏雨敏锐的察觉到虞默小情绪,赶忙坐起身来解释道。 “不是什么样?”虞默看着沈疏雨,像是把自己前些天每天都经历的无端折磨都发泄出来一样,眼睛里带着些幽怨。 “我那天从酒店出来等车,一个飞贼从我身边跑过,把我的包直接掠走了。手机、身份证都跟丢了。”沈疏雨解释道。 那的确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原本忙碌了一天沈疏雨只想赶快回去泡个澡,然后跟虞默分享今天遇到的事情。 可是就在这黄昏时刻,她即将给今天画下完美句号的时候,她手里的笔被人狠狠一撞。 句号变成了叹号,歪七扭八的横亘在画纸上。 一连几天沈疏雨都过得很不踏实。 尽管报了案,但这个小偷是个惯犯,这片的警察也苦于逮捕。 最后也只帮沈疏雨在犄角旮旯找回了对小偷没有价值的证件。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睛里的坦诚,心里有一刻的心软。 但又忍不住为自己这几天的茕茕等待而感到不甘。 无端的小性子从虞默的心底攀生出,她努力板着脸,又问道:“那你可以买个新手机啊。” 说到这里,沈疏雨就更为无奈了,“我对我的账号设置了等级最高的密保保护,异地登录没有手机卡根本做不到。随行团队的技术人员也是搞了一周,昨天临上飞机才把我手机里所有数据找回来。” 虞默不知道为什么,沈疏雨仅仅两句话她心里的小性子消解掉了。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 从始至终也不过是“真诚”二字罢了。 虞默想着不由得有些心酸,微微侧头看着月色下的绣球花,不痛不痒的回了沈疏雨一个“哦”字。 沈疏雨不解的看向虞默。 只见她面容平静,眼角眉梢不见愠色。 只有嘴角还是抿唇下拉。 沈疏雨可以明确告诉自己,虞默这不是生气。 但究竟虞默这是怎么了,她就真的不清楚。 情感认知体会,在沈疏雨这里曾经一直都是贫瘠之地。 直到重生后才一点点的种上了绿植。 但也都是稀疏的,孤独的几颗。 沈疏雨暗自想了一番,回想着李卿卿曾跟自己讲过的她跟魏籁之间的一些小事情,兀自抬头询问道:“虞默,你是在对我发小脾气吗?” 没想到沈疏雨一击即中。 虞默轻怔了一下,她欲盖弥彰般的扭着头对沈疏雨背过了身去,道:“没有。” 月色朦胧,虞默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心虚。 她摆弄着绣球花瓣,心里装着明晃晃的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不安。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疏雨那句话反应这么大。 自己真的是对沈疏雨在发“小脾气”吗? 自己可是s级的alpha,怎么会…… 忽而,虞默感觉到一道阴影从自己的头顶落下,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沈疏雨鬓边的几缕发丝垂下落在她的脸颊上,似有若无的瘙痒挑逗着她的心。 白炽光投射在沈疏雨的身上,将她的五官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放亮。 她长眉柔顺,明眸皓齿。 银瞳微微弯曲,装满了万千的风情。 虞默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推开沈疏雨还是任由她这样看着自己。 沈疏雨怀着一颗略微忐忑的心见虞默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将手臂伸到了虞默背后的藤椅靠背上。 整个人都放肆的欺压了过去。 她薄唇轻启,温吞的吐出一缕气息。 柔柔魅惑的声音交织在这气息之中。 沈疏雨在虞默耳边轻声问道:“真的吗?” 第99章 夜风柔和的贴着花蕊吹拂进房间。 绣球花寡淡的味道沾染上了茶梅香气,淡淡几缕如烟般缥缈的萦绕在虞默的身边。 虞默那alpha的本性被沈疏雨轻而易举的勾起。 满腔蠢蠢的跳动,欲要抬头上前应和。 可是虞默还是忍住了。 她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偏侧着身子从沈疏雨的禁锢下逃了出来:“你是不是喝多了?” 虞默带起一阵凉风,将沈疏雨的期待吹落了空。 她撑着椅背的手微微收紧,带着她的骄傲顺着虞默给自己的台阶,回答道:“一点点。” 虞默不自然的回头看了眼沈疏雨,道:“以后少喝点,伤身体。” 沈疏雨轻轻一笑,绕道虞默身侧,问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没有回答。 也没什么好回答的。 想来也觉得奇怪,之前沈疏雨不联系自己的时候,自己在床上纠结辗转。 放肆的想念着她。 如今她来到了自己面前了,却像是一下子将距离拉开了。 想念被扣上了现实的枷锁,各种顾虑阴影全都重新回到虞默的脑中。 还不如不见。 面对着虞默的不回答,沈疏雨倒是没有气馁,兀自回答她道:“我没事儿,我很好。” 虞默皱了下眉头:“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许是借着酒劲儿,沈疏雨看向虞默的脸上绽开了一束花朵,“因为有很久没有跟你说话了啊。” 虞默看到沈疏雨白皙稚嫩的脸颊上扫着几片酡红。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在上扬。 乌发虚掩,明眸如星。 几分美丽,几分娇憨。 虞默不自然的眨了下眼睛,只回了沈疏雨一个“哦”字。 而后虞默又坐回了她的藤椅上,像是转移话题的问道:“那既然这样,你就跟我讲讲,你们家是怎么成了我们这个项目的第三合作方的吧。” 沈疏雨却没有坐回去的意思,她轻倚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洞。 背线与墙体严丝合缝的贴着,不赢一丝赘肉。 她望着天上的星星,语气轻巧的答道:“很简单啊,从一开始我们沈家就站在周家后面,参与了整个项目的推进。” “一开始?” 虞默重复着沈疏雨话中的关键词。 将过去的记忆挑出,连在了一起。 自己就这样。 毫无意识的又掉进了她沈疏雨编织的陷阱里。 就在虞默又要对沈疏雨质疑不信任的时候,沈疏雨赶忙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那时候整个公司都在我妈妈的监管下,我也只是趁着她不在偷偷行驶了权利,不能拿到明面上来。但是现在没事了,我已经从妈妈的手里接管过了公司。” 沈疏雨说着,便在虞默的视线里走到了她的身边。 而后沈疏雨缓缓半蹲在了虞默身边,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虞默,相信我。以后的每一次,我都会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 手掌间交替的微凉的掌温将清醒了虞默的理智。 那满眼的真挚与诚恳,是无论怎样也装不出来的。 或许这一次沈疏雨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站到自己身边。 自己在上城区可能也不会再是孤军奋战了。 “咚——” 走廊里古老的座钟在此刻敲响了零点的钟声。 钟盘上的三针归零,时间来到了崭新的一天。 沈疏雨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对虞默讲道:“虞默,生日快乐。” ——这新的一天才是虞默真正的生日。 虞默心里不免来的欣喜。 她接过沈疏雨递来的礼物,带着只跟亲近人才会出现的开玩笑的口气吐槽道:“这么潦草?” 沈疏雨也不恼,笑了一下:“没办法,想做第一个给你礼物的人。” 虞默攥着小盒的手微微收紧。 心上方才刚歇下的糖球又滚动了起来。 她低下头不再与沈疏雨又什么目光交汇,专心的打量着手里的小盒。 盒子虽然乍一看不算精致,但上面微凸的暗纹还是彰显著挑选这个盒子的人不凡的品味。 虞默掂量了一下,不知道是盒子本身就重还是里面被沈疏雨放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掂起来格外有分量:“什么东西。” 沈疏雨也学着刚才虞默的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神秘的讲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总不能是迷你手办了吧。”虞默小声嘀咕着,拆开了盒子上打着的那个精致小巧的蝴蝶结。 随着细长丝带的开解,这个小盒也随之绽开。 一个细银项链躺在堆叠的宝石蓝色衬布上,被设计精妙的布达佩斯盒子托出。 项链并非多么奢华,简单的银链中间只镶缀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简单圆环。 之所以说它别致,是因为这个圆环看起来并不圆滑,甚至还有些不规则。在它的右上角开了一个小口,开口的上端还微微翘起,像个抽象的果子。 虞默将项链从盒子中拿起,寻着自己的直觉问道:“是你亲手设计的吗?” “是。”沈疏雨坦诚的点了下头。 “那这是个什么?”虞默透过圆环看向放对面的沈疏雨。 “秘密。”沈疏雨将这个答案深藏在心中,是她不能说与虞默听得秘密。 虞默心里更加狐疑了。 她摩挲着这个开口的圆环,想参透沈疏雨藏在其中的意味。 可论她是怎么细细琢磨,都想不出一个看起来正确的答案。 “我帮你带上吧。” 话音未落,沈疏雨玉白的指节儿便勾起了虞默手中项链,熟练的解开了银色的卡扣。 虞默的视线里,那根被微微拉直的项链一点点朝自己靠近着。 连带着,沈疏雨身上淡淡的茶梅香气也再一次萦绕在了自己身边。 虞默的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怀鬼胎,她偏头看着帮自己戴着项链的沈疏雨,却见她一脸的平静。 平静的仿佛只是在给一个普通关系的人带项链。 可是喜欢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淡定吗? 虞默偷瞧着沈疏雨的分外冷静的眼眸,想起了自己当时第一次跟她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时候。 纵然虞默经过专业的训练,可是当真的凑到沈疏雨跟前,她紧张的手都在克制不住的微颤。 虞默觉得真正的爱意是克制不住的。 就像是魏籁第一次见到李卿卿控住不住的眼神,冯若宇跟周秦没在一起时总会无意的看向对方。 而沈疏雨,她太冷静了。 冷静到虞默无法判断她是在极力克制,还是一点都没有心动。 她总是这样。 飘渺的让人抓不住,淡漠的让人猜不透。 一天之内接受的爱意太多,虞默来不及分辨就匆忙的悉数收下。 沈疏雨那如海面永不会平息的浪涛般的爱意,更是满满当当的堆在虞默那寂寥的荒原,像是要把她淹没过去一般。 虞默低头注视着贴在自己肌肤的那个微凉的圆环。 白金的色泽在月光下熠熠光辉,刺在虞默的眼中。 项链是真的。 那沈疏雨的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疏雨。”虞默看着凑在自己脸侧的沈疏雨,心事重重的唤道。 “怎么了?”沈疏雨强撑着自己声音的淡定,回问道。 可哪里有什么面不改色的冷静。 都是沈疏雨在极力的掩饰她胸腔那颗比虞默跳动的还要剧烈的心脏罢了。 沈疏雨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她们两人现在靠的是那样的近,虞默温吞的鼻息会随着夜风的忽急忽缓落在沈疏雨的脖颈处,顽劣的勾起她颈间一阵酥麻难耐,连带着的还有那腺体处蠢蠢欲动的信息素。 沈疏雨努力的想要集中注意力给虞默系着项链的搭扣,手指却总是不停使唤的错过那个细小的孔。 见虞默迟迟不回应自己,沈疏雨又轻声问道:“虞默,怎么了?” 夹凉的夜风将这声呼唤送进虞默的耳中,让她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沈疏雨。 “不对。”虞默兀自摇了下头,没有回答沈疏雨。 “哪里不对了?”沈疏雨偏头看向虞默,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不对。”虞默答道。 “我不该跟你跳那支舞,不该带着你到这里来……” 不该纵容自己的心,放下对你所有的警惕跟介怀。 沈疏雨捏着搭扣的手紧了一下。 她轻撑着淡定,让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那你觉得什么才是你应该的?” “我应该继续跟你保持距离。”虞默也淡淡的答道,心上却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在这时,沈疏雨手里那对怎么也扣不到一起的搭扣终于被她扣上了。 柔软的指肚上留下两个绯红的凹印,就像她又一次被虞默推远烙下的印记。 一时半会无法消解。 沈疏雨的拇指细细摩挲着食指上凹凸不平的印痕,反问道:“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即使自己又一次被虞默推远,也要立刻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哪怕双膝双手早已经被这粗粝的道路磨破出血。 虞默看着这个站在对面的人,红棕色的眸子里写着些令人猜不透的情绪。 她被她对沈疏雨的感情分成了两个。 一个在尝试着接触。 一个却在不断躲避。 沉默良久,虞默的理智还是没能把那蠢蠢欲动的心压制住。 她轻拈着脖颈那根细小的钻石挂坠,轻点了下头,承认道:“是。” 沈疏雨略放下了点心,可却没能维持多久。 不到一秒中,虞默的声音就又接着响起了。 “我们也只能是朋友。” 这句话在警告沈疏雨,也是虞默的理智在提醒她自己。 紧接着,沈疏雨就看到虞默提起了她裙摆。 虞默语气平淡的撂下了一句“我该回去了”,抬脚便离开了房间。 两句话哪一句都没有给沈疏雨回答的机会。 就像是简单的一纸通知,将她们两人的关系钉死在了契约上。 沈疏雨望着虞默离开的背影,肩膀陡然一落。 她刚才终于想明白了刚才虞默那双红棕色眸子里写的是什么。 是抵触,是不信任,是幡然惊醒后的懊恼跟纠结。 寡淡不成型的气息被沈疏雨缓缓吐出,带着虞默味道的空气又被她慢慢吸入。 朋友就朋友吧。 起码还能有个身份留在她身边。 走廊里清脆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处。 直到耳边虫鸣响渐起,沈疏雨再也听不到有关虞默的声音。 穿堂风从阳台外涌进来,将房间里的空气悉数置换干净。 沈疏雨再呼吸,唇齿间就再也没有了那海盐焦糖的味道。 她心里满是不甘,贝齿狠咬着殷红的唇瓣,留下一片惨白。 可谁他妈想跟你做朋友。 第100章 金秋九月,天朗气清。 在度过了一个漫长假期后,盛夏的热浪已经悄然离去。 风舒爽的吹拂过虞默裸露在外的小腿,带起空荡的短裤裤管。 绿荫粼粼,虞默站在学校标志性的湖泊旁,调出了手机地图。 定位上的坐标去掉了“附属女高”四个字,虞默顺着地图指引的方向看去。 一座古典的红色钟楼赫然出现在层层绿波之中。 这里是a大,是虞默崭新的人生篇章开始的地方。 虞默慢悠悠的在学校里走着,跟周围忙碌搬运行李的同学们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早在开学前就办好了走读申请,不用收拾宿舍,也不用购置任何物品。 离十点开班会的时间还早,正好可以来逛逛a大。 a大不仅学术研究在全国名列前茅,校园风景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园一景,百花盛放。 小桥流水,喷泉涌动。 中式的古朴雅静也有,西式的奢华精致也有。 虞默在一个下坡的低端停下,拿出手机,向上拍着与天地连成一线的太阳。 明亮的金色在与地面交接的地方被沥青的黑色干净的抹去。 天地两色,境界分明。 虞默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不由得将那与天地交界的位置添上了沈疏雨那遗世独立的身影。 她曾经见过沈疏雨行走在这样的风景下,长发撩人。 只无意的朝你轻轻一撇,便是勾魂摄魄的美丽。 想到这里,虞默蹙了下眉。 为什么又会想到她。 虞默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两个字。 拧巴。 “同学,小心!” 就在虞默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一声轻呼从她身后传来。 虞默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的跟那个人撞在了一起。 叮铃当啷的声音刺耳的钻进虞默的耳朵,撕扯着她脆弱的耳膜。 虞默从地上起来,尾巴骨传来的疼感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的。 她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朝撞自己的人看去,一个穿着靛蓝色连衣长裙的女生表情吃痛的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各种日用品。 “你没事吧?”虞默一边问着,一边把这个女生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我没事儿。”女生的声音很是清脆柔和,就像是春日里的百灵鸟。 女生在虞默的搀扶下站好,有些不好意思的别了一下头发,道:“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拿的东西太多了,看到你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事儿,也是我站的不是个地方。”虞默摆摆手。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去校医院?”女生问道。 “没有。”虞默摇了摇头,她的尾巴骨已经不那么疼了。 倒是这个女生,好像刚才摔得不轻。虞默看着她蹲下拾东西的时候手臂抬起的有些不自然。 话说,这个女生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堆在两个盆子里,像两个小山。 这还是个大下坡,也怪不得她刚才会失控。 “我帮你吧。”处于好心,虞默主动帮女生拿起了一个堆得东西比较多的盆。 女生对虞默这个行为格外的惊喜,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感谢的光芒,“谢谢你啊。” “不用谢,你宿舍在哪里?”虞默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着。 “就在那边。”女生指了指最前面那幢宿舍楼。 虞默定睛一看,北十五宿舍,这不是她们系omega女生的宿舍吗? “你也是商院的?”虞默问道。 女生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是金融系29届01班的,你呢?” 虞默听到女生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我也是啊!” “这么巧吗?”女生小巧的脸上跃然一抹灿烂的笑容,“我叫王一善,你呢?” “我叫虞默。”虞默答道。 “虞默……”女生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虞默的名字,又试探着问道:“那你是……alpha?” “嗯。”虞默点点头。 王一善若有所思的笑着也点了下头。 .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着打印机有节奏的工作声。 明亮的窗玻璃下站着一个高挑的女生。 光线勾勒着她优越的五官,描绘着一幅窈窕美好的静态画。 随着打印完成,这有节奏的声音也骤然消失。 沈疏雨伸过手拿起里面打印好的文件走到了她们班导员苏老师的办公桌前。 “老师都打印好了。” 苏老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了眼名单对沈疏雨讲道,“好,那你就先拿着这个名单去班里吧,你们赵慧学姐应该在那里等着了。” “好的,老师。” 沈疏雨微微颔首,就要离开,苏老师却又叫住了她,“疏雨,等一下。” 沈疏雨闻声便收回了刚迈出的脚步,“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关于担任临时班级负责人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再仔细考虑一下?”苏老师问道。 她把话说得很模糊,但沈疏雨明白,这是在劝自己担任班级负责人这个职位。 但是沈疏雨对自己已经有了别的规划,这个职位并不在她的规划内。 “不好意思,苏老师,家里公司的事情,让我很难兼顾两头。”沈疏雨话说的委婉,却意思明确。 苏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道:“好,还是要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要紧。没什么事情了,你回班里吧。” “苏老师再见。”沈疏雨礼貌的讲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幽静,冰凉的瓷砖将外界还未消散的夏日余温全部抵挡在外。 沈疏雨的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感应灯随之一盏盏的亮起,将她手里这份名单照亮。 这是沈疏雨金融01班的花名册,每一个学生的信息连带着照片都在上面。 名单是按入学成绩排序的,沈疏雨是保送类的第一,学号是后四位是0001。 她飞快翻看著名册,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虞默”二字。 随著名单被一页页翻过,沈疏雨的心愈发的忐忑。 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有没有机会出现在自己的班里。 终于,在最后一张纸的最上面,虞默的照片跃然出现在沈疏雨的视线里。 明亮的灯光正好打在那个蓝底照片上,虞默露着她一向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弯弯的看着沈疏雨。 沈疏雨不觉激动的攥紧了手里a4纸,跟着也勾起了唇角。 她在,她跟自己一个班。 这简直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了! “疏雨?” 这时沈疏雨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沈疏雨当即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平静的转过身去。 赵慧学姐正站在刚才沈疏雨路过的班门口,疑惑的看着她,“去哪里?” 沈疏雨轻眨了下眼睛,抬头一看,身边教室后门的门牌赫然标着618。 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找虞默的名字,竟然走过了自己的班门口。 “不好意思学姐,我看错门牌了。”沈疏雨不好意思的走回到了自己班门口,将名单交给了赵慧,“这是班级名单。” “好,辛苦你了,快找个座位坐下吧。”赵慧说着便接过了那份被沈疏雨握的左边凹凸不平的名单。 沈疏雨点点头,走进了班里。 她来的还算早,班里人也不算多。 正想着要不要给虞默占个位,等她来班里直接拉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一抬头,沈疏雨就看到了不算很满的教室左侧靠窗那排赫然坐着虞默,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女生。 虞默正在跟后排三个女生聊着天,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她们这五个人本来就认识一样。 处于s级omega的直觉,沈疏雨一眼就看出虞默身边的这四个女生都是omega。 心头的警报赫然拉响。 沈疏雨处变不惊的径直走到了虞默所在的课桌前,手指轻敲了几下她的桌子。 “好巧。”沈疏雨微微一笑,语气带着点亲昵的感觉。 虞默跟王一善几人聊得分外投缘,开始她也只是觉得这声音很耳熟,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带着没敛回去的笑意抬头看向了那个跟自己打招呼的女声。 虞默刚一抬起头,沈疏雨微微勾着笑意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小教室里老旧的灯泛着微黄,给她眼中的沈疏雨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外衣。 她静默温柔的站在自己面前,像她又不像她。 “好巧。”虞默回道。 真的好巧。 虞默心里感叹道。 她看着沈疏雨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到了庆幸。 就像是踩在脚下陌生且不熟悉的路突然就平坦了一样。虽然不是必要,但却让人感到分外踏实。 王一善在一旁看到沈疏雨跟虞默这番对话,好奇的问道:“虞默你不介绍一下?” 虞默忙回过神来,介绍道:“哦,对。这是沈疏雨,我的……” 说到这里,虞默犹豫着舔舐了一下嘴唇。 沈疏雨的呼吸也跟着顿了一下。 而后虞默声音依旧平淡的讲道,“我的朋友。” 沈疏雨觉得自己像是微微踩空了一阶台阶,被晃了一下,心上满是落空。 可她还能怎么介绍呢? 也没有更好更亲密的介绍称谓了。 坐在虞默身后的刘青听到了“沈疏雨”三个字,不觉惊叹道:“哇,你就是沈疏雨啊!那个沈氏集团的沈疏雨?!全市第一名保送到金融系的沈疏雨?!” “嗯。”沈疏雨淡淡的点了下头。 面对刘青这样的反应,她早就习以为常。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尴尬的影子。 经过刚才的寒暄介绍,王一善大概也知道了虞默的家世。 她本来也是家世不凡,不太敢相信沈疏雨竟然会跟一个下城区刚上来的新贵成为朋友,不由的打听道:“那你们是高中才认识的吗?” 沈疏雨微微垂下目光,看着这个离虞默最近的女孩,听着她这话不觉带上了几分警惕。 她带着她高傲,亲自给她与虞默的关系添上了一层亲昵:“不算,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还在“十几年”这个三个字上做了重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不寻常的茶梅味道,不知道该把这个味道对上哪一个标签。 毕竟她还从来都没有闻到过。 后排的刘青听到沈疏雨这么说,感叹道:“哇,没想到虞默你还有这样牛逼的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虞默只笑了一下,有些不想回答。 忽的,虞默觉得自己的背被什么东西一压,整个人都向前倾去。 她抬头奇怪一看,王一善的手臂正大大方方的搭在自己的背上。 她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刘青,用带着点骄傲的语气道:“我们家虞默也不差啊。” 第101章 随着太阳的升高移动,一轮灿烂的日光环在了王一善的身后。 她坐在这一排的里侧,一双眸子亮晶晶如钻石般的看着虞默,也狠狠的划在沈疏雨的大脑。 王一善这话说的很自然,就像是朋友之间的维护支持一样。 可是沈疏雨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语气有哪里不对。 她看着王一善对虞默这个自然而亲昵的举动,心中警铃大震。 她绝对对虞默另有所图。 还没等几人再接着往下聊,刚才热热闹闹的班里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导员苏老师带着审视的目光跟赵慧学姐一起走进了班里。 沈疏雨就近拉开椅子坐到了虞默身边的空位上。 “大家好,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很高兴能作为咱们金融系29届01班的导员,跟大家共度这四年的时光……”苏老师的声音很温柔,潺潺的就像是春日溪水,“这次的班会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带着大家熟悉一下彼此,我们先每个人自我介绍一下吧。” 苏老师说着就眼神示意,把主持会议的权利移交到了班级助理赵慧学姐手里。 赵慧接收到了苏老师的信号,看向大家,调动着大家的积极性:“谁先来?这个机会可很那的哦。” 班里随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男生更是拉着桌子低下了头。 谁都不敢先上。 沈疏雨对第一个上台不是很感兴趣,但她对上了赵慧学姐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既然没有人上,沈疏雨也不介意上去打个头阵。 正当沈疏雨决定起身的前一秒,她便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阵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刚到起身的动作也随之被她自己悄无声息的按了下去。 只见王一善挺直着腰板径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向了讲台。 这一举动吸引了班里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几位alpha。 沈疏雨也跟着大家的目光注视着王一善上台的背影。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细致的打量一个人。 靛蓝色的百褶长裙衬得她身形窈窕,既有着omega的普遍的纤弱感又不乏韧性。 焦糖色的长发跟她主人一样,在光下散发着自信的光亮。 王一善很快就走到了讲台,那如百灵鸟般的清脆嗓音随之响起。 她的整段自我介绍吐字清晰,语句条理。 即使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也毫不露怯。 沈疏雨觉得王一善跟曲文窈不一样,她比曲文窈甚至说大部分omega都要成熟,有魄力。 这样举止优雅得体的模样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带出来的,而是自小精心培养熏陶过的。 “未来,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王一善很快就结束了她的自我介绍。 她对大家微微鞠躬,笑容依旧是那样的大方自信。 沈疏雨注意到,王一善在最后起身时,将她的视线毫不避讳的看向了自己这边。 准确来说,是虞默身上。 虞默也毫不避讳的跟王一善的舍友一样对她投去迎接她回来的庆贺目光。 沈疏雨看着不由的五指轻攥。 她这次,遇到了一个比高中时还要强劲的敌人。 有了王一善开的这个好头,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环节都进行的很顺利,很快最后一位同学的自我介绍也结束了。 苏老师看了眼手表,满意的跟赵慧学姐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她便对班里的同学宣布道:“同学们,我们现在初步定的是一月后我们票选班干部。当然呢,在这空缺的一个月呢,我们需要暂时选出三位临时班级负责人来,担任起基本为大家服务的职责。我给大家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之后开始选举临时班级负责人。” 班里紧接着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面对着导员就算是自由讨论,大家也不敢放肆。 王一善几人也不例外,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 “我想竞选。”王一善性子直爽,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她的想法。 “那就去啊。”刘青撺掇道。 “你要去我就投你!”陈依依举手表示道。 “对对,我也投你哦!”刘青也附和道。 面对着大家纷纷的表示,王一善看向了虞默,带这点期待的问道:“那你呢?” 方才还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沈疏雨也微微侧头看向了虞默。 虞默本也没有想选班委的心思,想着既然王一善想当,能挺一把就挺一把,也没多想脱口而出:“咱俩这关系,放心,有你一票的。” 这个回答让一个人的心中绽放出了怦然的花朵。 也让一个人的心中铺上了冬日凌冽的寒冰。 她俩这关系。 她俩什么关系?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田骤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吹得那未经历过风暴的花朵不堪折磨。 稚嫩的花瓣被风卷着飘散在空中,满地的凌乱。 王一善若有所思的笑着看向虞默,接着问道:“你就不怕我根本担任不起这个职位?” “不可能吧……”虞默有些犹豫,这她哪里会想到。 结果还没等王一善说话,刘青身旁的赵璐璐就先笑了:“当然不可能了,我们阿善在我们高中也是班长,就算是当时参加数学竞赛跟组织班级野游冲突了,她都两不误呢!” 虞默在赵璐璐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带着惊喜的问道:“你也参加数竞了?” “对啊,但是不比你,我是三等。”王一善点点头,眼神里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又何止跟虞默同期参加了数学竞赛,她还跟虞默在同一个考场。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虞默就坐在她的斜前面,那个被阳光独宠的窗边位置。 还有…… 可是虞默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不就行了,我们全票……”刘青正要拍板,却突然注意到从刚才大家开始讨论沈疏雨就一直没有参与。她这个人热情,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沈疏雨的肩膀问道,“唉,疏雨,你呢?” 刘青用劲儿没轻没重,沈疏雨被她拍的整个身子一抖,猛地回过了神来。 她转头看向这几个新认识的陌生“朋友”,轻点了一下头,表情依旧如平时一般冷冷淡淡的。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场子瞬间就冷了下来。 除了虞默以外其他人对沈疏雨根本不熟悉,一腔热火被冷清全部吞噬掉,挣扎着复燃。 可还没等这场子被暖起来,苏老师就拍响了她的手:“同学们,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因为时间有限,我们就截止到第七人,先到先得哦。” 话音刚落,王一善就不出所料的第一个走上了台。 苏老师看着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认可的点了点头。 王一善演讲完就去到了赵慧学姐趁刚才大家讨论是布置的候选席坐下了。 沈疏雨看到虞默紧接着就拿起笔在她的纸上写下了王一善的王字。 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着被笔尖划碰的纸张,虽然没有被扯破,却也卷起了细小的纸屑碎片。 沈疏雨看着虞默还在书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听道:“你都想投谁?” 虞默潇洒的写完了两个名字,大大方方的展示给了沈疏雨。 沈疏雨看到紧跟着王一善名字的后面,赫然并排着一个自己的名字。 “一票给王一善,一票给你。”虞默讲道。 一瞬间,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心间砰砰绽放了无数的烟花,驱散着她蒙着阴霾的天空,太阳也跟着露出光芒。 “你为什么要投给我?”沈疏雨问道。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写下王一善名字的下一秒,手就不自觉的写下了沈疏雨的名字。 她看着纸上写的格外漂亮的这三个墨黑的字,尝试解释道:“因为……相信你的办事能力。” 烟花散去,白色的硝烟重新笼罩在了空中。 虞默给王一善投票就是因为关系,给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能力。 沈疏雨觉得有一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拧在自己的心中,一阵酸一阵疼。 折磨的她从刚才一进这个教室门开始就不舒服。 很快第六个人也讲完了,虞默看着在溜神的沈疏雨,她还没有要上的准备,紧张的戳了戳她:“你怎么还不上去啊?这就结束了。预选名额就七个人啊。” 沈疏雨瞥了虞默一眼,摇了摇头:“我不去。” 虞默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不一直都是班干部的吗?” 沈疏雨看着虞默对自己的关心,心情稍稍的好了点。 她偏过头看向了虞默,向她透露道:“因为我还有别的计划。” 虞默好奇,紧跟着问道:“什么计划?” 正午的阳光被窗玻璃框在正中央,照的虞默那红宝石般的眼眸格外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一善的存在让沈疏雨向来平静从容的心境波动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推着她去靠近虞默,向虞默袒露自己的心声。 光晕下,沈疏雨薄唇轻启,吐出一抹暧昧的气息,答道:“计划把更多时间都放在你身上。” 气息温吞带着茶梅香气,格外诱惑的落在虞默的心上一瞬炸开,震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懵。 虞默不自然的眨了下眼,愣看着沈疏雨,匆匆的撂下了一句“得了吧”,转脸就别将头了过去。 她的手抓着写着沈疏雨跟王一善名字的纸条,缓缓的给揉成了个团。 不知道是光照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虞默的脸颊泛着异样的酡红。 自己跟着沈疏雨相处了前后两世十一有余。 她沈疏雨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这种暧昧话。 . 星星像是撒落的不规则钻石,随意的铺在这漆黑的夜幕上。 天气尚暖,虫鸣依旧不知疲惫的在这幽寂的午夜奏响着乐章。 路灯将石青色小洋房的影子拉长投映在门前的小路上,配合着被风微微拨动的棕榈树叶,静谧美好。 沈疏雨房间早已关了灯,漆黑的房间里一个人影在床上辗转反侧。 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唉。”沈疏雨停下了辗转,仰躺着睁开了眼睛。 偏银色的眸子明亮的,毫无困倦的意思。 她失眠了。 她居然失眠了。 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个失眠的夜晚。 从刚才企图入睡开始,沈疏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止不住的开始回放今天上午在班会上发生的一切。 回放着王一善跟虞默之间的每一个细小的互动。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碰触,每一句对话。 沈疏雨盯着漆黑的天蓬,直到眼睛干涩才狠眨了一下眼睛。 她总觉得这个王一善来者不善。 沉寂了一下,沈疏雨伸出长臂摸向放在床头的手机。 明亮的手机屏将她紧蹙着眉头的脸照亮。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屏幕声。 半晌,李卿卿在即将拿到五杀的时候,手机疯狂的震动了起来。 她的特别关心来消息了。 【疏雨雨雨雨:卿卿,我好像有情敌了。】 第102章 李卿卿看到沈疏雨发来的这条消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跟连麦的魏籁讲道:“我挂机了,你们别陪对面玩了,直接推吧。” 魏籁在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李卿卿利落的解决完对方打野后还满着血就回城了。 辅助死了,打野回城了,就剩下魏籁一个射手面对着满地尸体瑟瑟发抖。 李卿卿一退出游戏就赶忙给沈疏雨打去了电话。 沈疏雨看着震动的手机上跳跃着李卿卿的名字,把电话接了起来:“卿卿。”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李卿卿也不铺垫直接上来问道。 沈疏雨沉了一下,原原本本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复述了一遍。 刚一讲完,李卿卿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你这个情敌真的是比曲文窈还要难搞。不过也在意料中,你想,像虞默这样的s级的alpha天生就对omega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大学比高中可要开放很多的,你再不主动点把虞默拿下,迟早会有人出来把她叼走的。” 沈疏雨有些犹豫,向李卿卿请教道:“主动上?我该怎么主动?” 李卿卿连想都没想,脱口道:“这还不一抓一大把,上课跟她坐一起啊,中午一起去吃午饭啊,帮她记笔记啊,一起相约图书馆啊。还有还有,你可以时不时蹭到她的手背啊,帮她整理一下头发啊。” 李卿卿的这些个提议沈疏雨都曾经在没有掉马的那段时间里做过。 那个时候因为虞默不知道自己也是重生,沈疏雨没有那么多顾虑,可是现在,她们两个都亮明了身份牌,沈疏雨万事都有所顾虑,“这样真的可以吗?她会不会因为我的亲近而讨厌我?” 李卿卿扶额,“怎么还没做你就开始顾虑起这个来了?你看到别人跟虞默这样,你心里不急吗?” 沈疏雨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急啊,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大晚上的打电话了。可是我急有什么用,我又不能把她霸占,我也只能安静的呆在她身边,做好自己。” 沈疏雨这话越说越小声。 现在虞默就像一朵变化多端的云,让沈疏雨根本摸不清她的想法。 她总是会在暧昧到极限的时候把自己推开,警告似的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李卿卿皱了下眉头:“这可不像你沈疏雨,你之前高中那段时间跟虞默在一块儿时的自信去哪里了?怎么上了大学反而畏首畏尾起来了?” 沈疏雨望着这黑暗的房间,清冷的表情逐渐被不自信代替,“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啊……我害怕她会讨厌我。害怕我表达出来的感情会让她退缩。我想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完美的,所以一直都在克制。” 克制着自己跟她靠近时扑通扑通的心跳,克制着自己看到她时会眼睛里会跳脱出来的爱意。 还克制着在暧昧到极致时想要凑近凑近她的唇。 李卿卿叹了口气,找了半天的症结合着在这里,“疏雨,你不觉得如果你连表露都不表露,虞默就会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疏雨听到李卿卿这么说,愣了一下。 难道她不应该克制吗? “与其你自己在这里思忖分寸,倒不如把你面对虞默的那一刻最真实的爱丢给她,你让她选嘛!要不要,是她,给不给,在你。”李卿卿讲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选择离你而去一定是受到了伤害,对你不再信任,不再有安全感了。那你就把你心底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她,给她你的真诚。不要再想着表现的多完美,搞得像个假人一样,嗯……不要说她了,很早之前我都觉得你这个人不真实。” 李卿卿的话让沈疏雨感受到很大的冲击。 她好像都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挽回虞默的心,好像真的从未认真想过虞默她需要什么。 明明这种连李卿卿稍作推理就能想出来的答案,她却一直都没有参透。 一意孤行,自觉不错。 再浓烈的爱意,都会被自己这份冷静的克制所冲淡的。 沈疏雨的神色稍缓,对李卿卿讲道:“卿卿,我好像有一点点懂了,谢谢你啊。” “你最好是真懂了。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直到有情敌出现你才发现,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李卿卿有些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要说谢谢还是我谢谢你,多亏了你帮我们家魏籁参谋,没让她选病毒学,不然大三我们俩就要异国分居了,太惨了……” 沈疏雨听着李卿卿庆幸的喋喋不休,郁结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她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真希望不久以后她也能像李卿卿这样,在虞默的名字前加上一个“我们家”。 . 清晨明媚的阳光穿过摇摇欲坠的树叶,落在学校南门后的路上。 青黄的树叶在风的撩拨下慢悠悠的飘落在地上,叶子还没有干枯踩上去也不会又清脆的破碎声。 虞默背着包走在这满是诗意的红砖路上,慢悠悠的朝从校外去往教学楼必经小上坡走去。 “虞默。”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虞默身边响起。 虞默猛地抬起头来一看,沈疏雨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好像看起来跟前几日都不一样,可她看起来穿着打扮又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虞默疑惑的看着沈疏雨。 “这条路不是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沈疏雨若无其事的讲道,仿佛着就是一场偶然的巧合。 “也是。”虞默点点头,跟沈疏雨并肩向教学楼走着。 沈疏雨看着虞默并没有排斥自己,趁势将手里提着小袋子递给了虞默,“给。”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手里的小袋子,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 沈疏雨依旧朝虞默伸着手,讲道:“早餐。” 虞默看看小袋子,又看看沈疏雨,更加不解了,“你给我带早餐干什么?” “我猜你跟高中一样,早上又没有吃饭。”沈疏雨也不等虞默接过来了,说着就把袋子里的三明治拿出来径自放到了虞默手里。 虞默颠了颠手里这个被保鲜膜包裹严实的厚重三明治,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起码不是会让心情变糟糕的讨厌。 “算你猜对了,自从我高考完,家里就没有人管我了,我也懒得做饭,还打算待会下课顺路去小卖部买点。” “还是得按时吃早餐。要不我以后给你从家拿一份。”沈疏雨主动提道。 虞默微微有些动心,但还是带着点犹豫的拒绝了:“不用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沈疏雨不想给虞默任何拒绝的机会,带着点急切的催促虞默尝尝她带来的三明治,“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再说。” 虞默在沈疏雨的注视下打开了三明治,横切面上可以看到鲜嫩的生菜叶跟火红的西红柿切片,其中还有芝士片肉松跟鸡胸肉交叠。 品相完美,看起来也十分诱人。 虞默又想起之前尝过的赵妈的手艺,满满的咬了一口。 饱满的肉汁混合着芝士跟沙拉的香甜在味蕾中砰砰炸开,又因为生菜跟西红柿的存在而不显得过分油腻。 可以说是很完美了。 除了偶尔会吃到几口被煎过了后的柴鸡肉。 “好吃是好吃,不过赵妈的手艺好像有点退步唉。”虞默看着手里三明治,委婉的评价道。 沈疏雨脸上方才还期待欣然的表情,有一瞬的颤动。 这个三明治是她亲手给虞默做的。 不过这一次,沈疏雨没有选择将自己的沮丧隐藏起来。 她看着在吃自己做的三明治的虞默,将被自己的真实情绪展露脸上,带着点沮丧道:“虞默,这我给你做的,不是赵妈。” 虞默钝钝的停下了她的动作,一双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沈疏雨。 她做的。 她亲手做的? 虞默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刚才吞进去的食物突然膨大,把她心装的满满当当的。 像沈疏雨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什么时候下过厨。 而且她刚刚还说是为了自己。 真的是让虞默不由得感到惊喜,甚至还有一点的欣然。 虞默看着沈疏雨脸上显而易见的低落情绪,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忙更正道:“挺不错!这肉一点都不柴!” 沈疏雨被虞默这个夸张的称赞逗笑了,方才被她无意的话语划破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唬我。” “哪有,真的不错。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三明治,已经很不错了。”虞默毫不吝啬的夸赞解释道。 沈疏雨看着虞默亮晶晶不像是在说谎的眼睛,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大家去野游的那天。 虞默这一刻满足的表情比当时她看到的还要美妙一百倍。 如果那时候她跟大家承认是自己做的三明治,虞默会不会也这样的喜悦,甚至更甚。 沈疏雨这么想着,忽的一旁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沙沙的响动,一只不明物体从里面蹭的窜了出来。 沈疏雨被这阵异动吓得不由得往虞默身后一躲。 虞默也下意识的后撤护住了躲到自己身后的沈疏雨。 “喵~”一只瘦挑的黑猫灵巧停在了两人跟前,高冷的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两脚兽。 虞默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沈疏雨的胳膊,“是猫,没事儿。” 沈疏雨从虞默身后探出头来一看,还真是一只猫。 这只猫黑漆漆的,毛色油亮,只是没有项圈名片,应该是在学校里被同学们宠爱的流浪猫。 黑猫不怕生,一双眼睛雪亮的看着沈疏雨,就像两颗红色的宝石。 沈疏雨觉得这猫像极了一个人,偏头看向了虞默。 “你要干什么呀?”虞默在沈疏雨的视线里蹲了下去。 黑猫也跟着从沈疏雨身边凑到了虞默身边。 它细长的尾巴尖端打着卷的对虞默摆动着,绕在她身边像是在讨好什么。 虞默望着黑猫那双溜圆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三明治,问道:“你是想吃吗?” 谁知道这只橘有灵性的很,跟着虞默话后格外软的叫了一句:“喵~” 虞默觉得有意思极了,扯了点生菜叶跟鸡胸肉放到了黑猫跟前。 这家伙看起来是眼馋这份三明治很久了,低着头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虞默看着黑猫的吃相,不觉得眼角弯弯,转头对沈疏雨笑着讲道:“你看,我就说你做的三明治不错吧,把它都引来了。” “喵~”黑猫像是跟着虞默一唱一和般,高冷的抬头也叫了一声。 阳光愈发明媚,两双同样颜色的眼睛像宝石般点亮了沈疏雨的视线。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眼前里出现了两只猫猫,同样的漆黑漆黑生人勿近,又同样的会对对自己友好的人撒娇。 沈疏雨很想揉一揉这只大黑猫,想把她揣怀里藏起来,让王一善谁的都不能靠近。 可是她又知道她现在这样做,只会被这只大猫抓伤,便只好挨着虞默一起蹲下身,轻手轻脚的揉了揉面前这只真实的小黑猫,聊以慰藉。 黑猫虽然看着瘦溜,沈疏雨揉上去却是满手的结实的肉感。 这种手感格外新奇,沈疏雨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黑猫被沈疏雨揉的很舒服,吃饱喝足的它起身翘着尾巴围着沈疏雨蹭了又蹭,都忽略了一开始喂它的虞默。 虞默也没有感到不开心,她看着阳光穿过树叶柔和的落下,将这一副人猫相亲的画面附上一层暖黄。 黑猫不对人设防,沈疏雨仿佛也跟着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 清冷跟温柔交织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奇怪又令人感到舒服的平衡。 也不知道沈疏雨是触到了黑猫的哪个神奇开关,黑猫小声的满是享受的舒服叫了一声“喵~” 这一声软绵绵的,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 很少有小动物会这样亲近沈疏雨,或者说沈疏雨从回到沈霖身边就失去了亲近小动物的机会。 沈霖不喜欢猫猫狗狗,也不让沈疏雨接触。 沈疏雨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不觉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她揉了揉黑猫的脑袋:“你怎么这么乖呢?” 这声音是虞默从未听过的温柔,像是要把人搂在温柔乡里溺死过去。 她看着被沈疏雨揉来揉去的小黑猫,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的羡慕。 或者说嫉妒。 沈疏雨在虞默的注视下抚摸着黑猫,久久不肯起身。 她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将期待大把大把的攒在眼里,看向一直在注视自己的虞默:“以后早上我们都来喂它吧,好不好?” 第103章 秋日里的风吹拂过虞默的脸颊,带来些沈疏雨身上她无比熟悉的味道。 清晨的阳光灿烂又温柔的落在虞默的视线里,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在高中校园里跟沈疏雨呆在一起的晨间。 其实也不是很久,不过是两年前而已。 可是虞默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她觉得那段时间里好像是她跟沈疏雨相处是最美好的日子。 没有过去那层身份的困扰,也没有那么多的纠结。 她也愿意去相信沈疏雨的对自己的笑是不带有目的最真挚的笑。 自从虞默知道沈疏雨是重生后,她就很久没有见到过这种笑容了。 而今天,她终于又见到了。 像是枯萎的花骤然复苏,心间的荒芜冒出了稚嫩的草芽。 虞默点点头,“好。以后早上我们来喂它。” “真的吗?”沈疏雨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怒放的雍容花朵释放着她浓郁的花香。 虞默看着也不觉被感染,笑着又点了点头:“真的。” 沈疏雨看看虞默的眼睛,又低头揉了揉黑猫的小脑袋,像是叮嘱它,也像是跟虞默讲,“你听到了,以后早上要记得来这里等我哦。” “喵~”黑猫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拖着长音回应着沈疏雨。 . 因为喂猫耽误了不少时间,沈疏雨跟虞默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好的位置都被占了,乍一看还真找不到哪里有空位。 就在虞默跟沈疏雨苦恼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刘青挥着手臂对她们俩招呼道:“这儿!虞默、疏雨。” 沈疏雨抬头寻着声音看去,王一善她们宿舍已经占据了这间阶梯教室的最好位置——中间第四排。 这一排共七个位置,王一善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她的手旁正好有两个空位。 虞默见状便朝王一善她们那边走去,沈疏雨却注意到了一直看着虞默的王一善。 这个王一善看虞默的眼神太过明显,一下就暴露了她的目的。 ——虞默前自己后的这样走过去,她就一定是先坐到里面,坐在王一善身边的! 沈疏雨的脑海里激动的闪出三个大字:不可以! 可这时虞默都已经站在桌前了,沈疏雨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 沈疏雨看着王一善微微上扬起胜利者的嘴角,挫败感迎头棒击。 就这时候,虞默却停在了边上,朝沈疏雨招手道:“你先坐。” 沈疏雨跟王一善露出了同款不解。 王一善更是开口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坐进来?” 虞默一边放著书包,一边解释道:“我一个alpha坐你们俩omega中间奇奇怪怪的。” 王一善的眼神里闪过一起懊恼,她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沈疏雨看着王一善这副表情,心里满是窃喜跟一点幸灾乐祸。 只是一点点。 沈疏雨想着,眼眉不觉染上了星点笑意。 在虞默的注视下坐进了里面的那个座位。 虞默看着沈疏雨脸上的表情,好奇的问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沈疏雨摇摇头,欲盖弥彰的从包里拿出了书。而后她犹豫了一下,又伸手点了点虞默的桌子,说着只有她们两个才懂的话:“我在想小黑。” “你就这样给人家起了名字?”虞默吐槽道。 “不可以吗?”沈疏雨微微挑起下巴看着虞默,清冷的脸上几分灵动倒不显得她骄纵,反而意外可爱。 虞默也不跟沈疏雨反驳,大有纵着她的意思,点头评价道:“可以,挺抓特点的。” 王一善坐在一旁认真的记着讲台上老师的讲的例题,耳朵却聚精会神的听着沈疏雨跟虞默的对话。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相比于另一边在讨论周末去哪里逛街的刘青几人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压过去。 王一善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这小声的对话捕捉进耳中,解析着她们的话题,企图加入。 可是听了这么久,她根本就听不懂沈疏雨跟虞默说的那些事情。 她发现虽然虞默对沈疏雨不冷不淡的,可是她们两人好像比自己昨天观察到的还要亲密一些。 不是只沈疏雨一人兀自的靠近,而是虞默也会有所的回应。 虽然算不上温柔,却也独特。 讲台上的老师终于讲完了一个例题,拿起手边的茶水见底儿的杯子主动下了第一小节课。 这节课听得昨天做企划的虞默困顿乏倦,为了保持精神她主动走出了教室,去走廊尽头的窗前吹吹风。 王一善见虞默离开了,并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反而假做无意的看着沈疏雨,问道:“疏雨跟虞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沈疏雨发现这问题王一善昨天问过一个类似的问题,一下就明白了她跟自己聊天是有所意图的,只淡淡的答道:“十一年前吧。” 王一善略微有些惊讶,又问道:“这么久吗,跟一个下城人?” 果然。 沈疏雨心中腹诽道。 在给自己的笔记画上一个利落的句号后,沈疏雨放下了手里的笔。 她侧脸转向王一善,反问道:“跟身份没有什么关系吧。” 沈疏雨的回答完全避开了上下城这个敏感的话题,反而像是击球一样又把问题抛还给了提出问题的人。 王一善的脸上有一秒的尴尬,仿佛自己是那种格外介意身份等级的人一样。 她笑了一下,赞同着沈疏雨的话:“是,朋友之间是不用区分这种阶级。” 沈疏雨也笑笑,并不打算在跟王一善进行什么话题的深入。 她自私的将虞默化为己有,王一善休想从她口中套出虞默的喜恶特点。 可沈疏雨头刚转了一般,就看到了王一善放在自己这边侧的一张类似于规划思路的纸。 计上心头。 沈疏雨点了点手边的那张纸,问道:“你这是在做班级企划案?” 王一善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嗯,我想趁着这个月天气还暖组织一次海边秋游。我看过咱们班挺多人是外省的,还没怎么接触过大海。” 沈疏雨点点头,王一善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她倒着拿起自己手边的笔,用笔的尾端点在王一善的企划上,分析道:“这里,你其实应该多找几家,对比一下。a市临海,海滩也不少。但是有些地方的沙滩很出名,但周末会有很多人,有些沙滩新开业人少但是公交不方便。前期调研比较重要,办不好大家会有怨言,但是如果办好了对你竞选班长也是有利的。” 什么是四两拨千斤,沈疏雨刚刚完美的在王一善面前诠释了一遍。 王一善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沈疏雨的话记在了心里。 沈疏雨这么做可并不是纯粹为了帮助王一善竞选班长。 这是她第一次用计谋操纵人心,已达到满足自己的私心的目的。 王一善对班长这一职位格外重视,如果她能忙起来,起码在竞选班委前这一个月是不会来频繁的找虞默,沈疏雨自己也就有更多跟虞默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她真的害怕再次出现类似于刚才上课前王一善差点跟虞默坐在一起的事情。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的嫉妒心远远比她昨晚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在这所学校,这间教室,患得患失的人不止虞默一个。 . 而后的日子过得也算快,秋老虎慢慢消减了它凶猛的攻势,像只阴晴不定的大猫,攥着这最后为数不多的日子,在世间撒欢,勾着太阳当它手里的毛线球。 在经过沈疏雨的提点后,王一善做出的班级海边出游计划很是完美漂亮。抓着夏秋之际最后的温暖,王一善在周二的班级例会上提出了她的计划。 二十来人的小班一呼百应。 沈疏雨看着虞默点击了“去”的投票按钮,也跟着点下了这个按钮。 出游当天,沈疏雨照例提着给小黑准备的袋子到了那个她们两人一猫约定早上见的地方。 而虞默早早的就拎着她的行李箱到了。 虞默蹲在稀疏的梧桐树下,裸露的小腿绷紧,线条格外流畅。 她伸着一根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小黑毛茸茸的脑袋,像是故意在逗它玩一样。 小黑也不甘心被愚蠢的两脚兽逗弄,势要抓住这根欺压自己的“棍子”。 只见它瘦条的身子腾起落下,两只黑色的爪子挥舞着企图抓住虞默的手指。 可惜每一次虞默都会格外坏心的抬高手臂,让它扑个空。 几次反击失败的小黑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仿佛还有几分怒气。 虞默却忽的笑了出来,她放下了手臂揉了揉小黑的后脖颈,满眼的宠溺:“怎么样,阿妈对你好不好?” “喵~”小黑也不记仇,被这只两脚兽伺候的舒服了,也慵懒的回应了虞默一声。 沈疏雨眼睛里含着些羡慕,虞默那如朝阳般的笑容在沈疏雨的心中升起了一轮灼阳。 她就站在虞默所在的梧桐树对面远远的望着,不愿去打破着一人一猫的美好场景。 偷偷的将虞默现在的样子装进了心里。 “喵~” 忽的小黑在虞默的手下转身朝着路对面的方向叫了一声。 虞默也跟着看向了那边,树影之下站着提着白色行李箱的沈疏雨。 因为要跟着虞默一起出游,沈疏雨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明红色吊带长裙。 轻盈的裙摆在风下像一团火一样烧在虞默的眼中。 成年后的沈疏雨出落的愈发美艳撩人。 脸颊褪去了稚嫩的肉感,流畅的下颌线勾勒着她天赐的好骨相。 白皙的肌肤像是在牛奶中刚刚浸泡过一般,在红色的火焰中格外出挑。 而后,那精致的五官在虞默的视线里如花朵盛开般打开。 沈疏雨冲着虞默微微一笑,涂着绯色口红的唇抿开了一条缝隙。 “我来晚了,没等着急吧?” 第104章 像是咬下了一口熟的通红的樱桃,一瞬间汁液迸溅。 明明她们连手都没牵,甚至都感觉不到彼此的体温,虞默还是觉得心中升上一股燥热。 细白的喉咙上下一滚,带着光影滚落到衣领之中。 虞默带着点来不及清理干净的喑哑答道:“没有,我也刚来不久。” “那就好。”沈疏雨笑笑,拉着箱子脚步从容的走向了虞默那边。 “给。”沈疏雨从手中的小袋里拿出了虞默的那份早餐,今天是点缀着海苔芝麻的肉松饭团。 这些天虞默已经习惯了被沈疏雨投食的早晨了。 她大大方方的接过了沈疏雨递来的饭团,习惯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沈疏雨看着虞默如往日一般咬了满满一口,心里随着也被装上了用米粒堆起的满足。 小黑看着虞默有了吃的,盘旋在沈疏雨身边,喵喵叫个不停。 细条的长尾巴急切的摆着,眼巴巴的看着沈疏雨将它的那份放到了自己跟前。 沈疏雨挽了挽裙摆,蹲到了小黑跟前,静静的注视着它吃饭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毛色深的原因,整只猫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流浪猫那样脏兮兮的。 甚至光打在它的身上,还有些油亮的光泽。 沈疏雨看小黑吃的差不多了,伸过手去像平常一样揉着它,跟它叮嘱道:“我们今天要出去郊游了,明天你不要等了哦。” “喵~”小黑听到沈疏雨这句话叫声比平日里听到的声音要弱了不少,似乎对明天即将见不到沈疏雨跟虞默很是不舍。 “后天我们就回来了。”虞默说着也蹲到了小黑身边,安慰似的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好啦,今天就多rua你一会儿吧。” “喵喵~”也不知道是它喜欢虞默揉它,还是依旧对二人不舍,今天的小黑开口叫的次数格外的多。 忽的,虞默听到沈疏雨笑了一声。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沈疏雨:“在笑什么?” 沈疏雨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减退,将自己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讲了出来:“你觉不觉得我们就像两个老母亲,要放下孩子出远门。” “哪里像了……”虞默听到沈疏雨这么说先是下意识的否定着话语里被绑定的那个亲密关系。 而后她看着地上自己、小黑还有沈疏雨的影子,不知道怎么心里竟对沈疏雨的这个说法有所认同。 还真有点像。 但只是一点点! 一点点!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个反应笑笑不语,若有所思的对虞默讲道:“我觉得让它一直流浪也不是个办法。” 虞默明白沈疏雨的想法,有所顾虑的对她讲道:“可是它既然是只流浪猫就不一定想被人收养吧,不然早就有人收养它了不是吗?” “是这样吗?”沈疏雨轻抚着小黑柔顺的皮毛,与小黑那双同虞默一模一样的眼睛静静对视着。 心动愈甚。 而后沈疏雨大着胆子抱起了小黑,白皙的手指穿插在它前腿的腋下,道:“说不定我们小黑在等有缘人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黑根本就不反抗沈疏雨,后腿配黑的踩在沈疏雨的红裙上,对虞默叫了一声:“喵~” 虞默视线的前方是小黑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后面则是沈疏雨那张漂亮精致的脸。 明明她身上还是一如往昔的清冷氛围,却让虞默觉得她明媚烂漫的过分。 虞默的胸腔猛地震动了几下。 是再次被击中后,心脏发出的咚咚声。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虞默跟沈疏雨包里的手机前后都响了。 已经到了集合的时间,班里的两位班级负责人迟迟找不见她们俩,纷纷给她们打来了电话。 “我们走吧。”沈疏雨挂掉电话,对虞默讲道。 虞默刚从方才的失神中缓过来,假做淡定的跟沈疏雨点点头:“好。” “拜拜。”沈疏雨拉起行李箱跟小黑挥了挥手。 “喵~”小黑也配合的叫了一声,迅速的钻进了灌木丛中,不见了。 沈疏雨望着抖落了一地的枯黄叶子,觉得这天气也越发的冷了。 她想如果可以,等到这次从海边回来,她就瞒着沈霖把小黑带回家好好的养起来。 给她一个家。 . 很快班里参加海滨聚会的同学们就都上了车,司机师傅也在王一善确定下,缓缓启动了大巴车。 因为是大学的第一次班级聚会,所有人都对接下来两天一夜的聚会格外期待,大巴车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虽然a市临海,我还真没去过几次海边。”沈疏雨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对这个新开不久的海滩还有点向往。 虞默像是想起了点什么,问道:“我记得你不会游泳?” “嗯。”沈疏雨点点头,而后她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挪回到虞默身上,道:“等到了海边你可得看紧我。” 虞默皱了下眉头,“为什么?” 沈疏雨:“因为我在这个班里跟你关系最好了。” 这声音脆生生的,像是玻璃珠滚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也滚进了虞默的心里。 自己跟沈疏雨从高中来到大学,身边熟悉的朋友都去了别的地方。 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们俩就只下了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对过去的怀念,虞默点了下头,“嗯,记得跟近我。” 沈疏雨伸手揪住了虞默的衣角,答道:“嗯,我会抓紧的。” 这对话虞默觉得耳熟极了,好像很久之前她们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是啊。 在自己带着沈疏雨去下城区夜市的时候,在自己为了让她开心点带她去大排档的时候。 明明只是一两年前的事情,虞默却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可是明明上辈子比这糟糕太多了不是吗? 她好怀念,怀念那段不知道沈疏雨也是重生的日子。 怀念她毫无芥蒂的跟沈疏雨在一起聊天玩乐的日子。 虞默偷瞧着沈疏雨望着窗外海滩景色的侧脸,偷偷描绘着她那双毫不掩饰自己好奇心的眼睛。 如果自己不知道她也是重生的就好了。 就在虞默没有注意到的方向,王一善也偷偷的看着她。 看着她看向沈疏雨时,眼睛里怕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 看着她跟沈疏雨同处在一个相框中,让人觉得般配的和谐。 明明一个冷淡如冰,一个炽热如火。 却偏偏论谁都打不破她们之间奇特的氛围感。 王一善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扩音器,话筒被她捏的弯了下去。 缓缓驶入的海滩景色同样引起了车内其他同学的注意。 班里大半从外省来的同学第一次看到湛蓝的大海,纷纷朝窗外看去。 她们堆叠在虞默这边的窗户前,交掩着打断了王一善看向虞默的视线。 这个新开发的海滩因为还未做大宣传,目前来玩的游客并不算多,但住房餐饮却已经配齐。 的确是个班级组织聚会的好地方。 沈疏雨从车上走下来,环视了一周这个沙滩,问道:“你发现了吗?这里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虞默很快就跟上来沈疏雨的思路,道:“嗯,宣发不到位,设施过于贫瘠。导致只适合咱们这种包场似的大型聚会,自娱自乐。” 沈疏雨满意的点了下头,又对虞默补了一句提醒:“以后榆树下拓展业务也要注意这一点。” “嗯。”虞默点点头,帮着沈疏雨将行李箱从车里拿了出来,主动讲道:“我帮你送到你们的别墅去?” 沈疏雨哪里会推辞,她将欣然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道:“谢了。” 虞默心里也跟着沈疏雨这笑明亮许多,两个沉重的行李箱都变得轻快了些,“不谢。” 班里bate较多,alpha跟omega较少,男女倒是一比一。王一善租了两座别墅院子,将男女生分开,院子里又各有两幢小别墅,alpha一幢,omega一幢,bate穿插其中。倒也是分的明确,几头都顾虑了。 虞默将沈疏雨送到了她们omega住的别墅门前,顺手帮她按下了门铃。 等了没一会儿,刘青就从里面打开了门,她依旧是那样的热情,接过虞默手里沈疏雨的行李邀请道:“疏雨快进来,虞默要不要也进来坐坐?” “我就不了,我还得回去收拾我的东西。”虞默婉拒了刘青的邀请。 刘青:“也是,咱们四点再见也不迟。” 虞默握了握自己的行李箱提手,临走特意跟沈疏雨打了声招呼:“那我走了。” “嗯,拜拜。”沈疏雨说着跟虞默招了招手。 “拜。”虞默也回道。 王一善早就注意到了刘青站在门口好像在跟谁对话,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她看到沈疏雨正站在门口,友好的打招呼:“疏雨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 “刚才虞默帮疏雨送行李过来,我们就在门口聊了两句。”刘青解释道。 王一善脸上的表情当即有一秒的僵硬,而后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笑脸道:“哦,那快进来吧,这个季节还有蚊子,别让蚊子进来了。” 沈疏雨将这一切都捕捉在了视线了,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好。” 经过这近一个月的主持班级事务,王一善已经成了这个班级的家长。尽管刚才的事情让她心怀芥蒂,但她依旧平静的带着沈疏雨朝一楼里面的一间卧室走去:“这个小别墅有两层半,一楼有一个单人间,一个两人间,二楼两个两人间,还带一个可以看星星的阁楼。你来之前我们商量过了,疏雨你不是一直走读,肯定不适应跟其他人一起住,这间单人间就留给你了。” 沈疏雨礼貌的道了声谢,“谢谢了。” “没什么,大家在一起就是互帮互助嘛。”王一善讲道,“你快收拾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疏雨微微颔首,目送着王一善离开,这才关上了房间的门。 房间跟在家里的卧室小了一点,但却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午后明媚的阳光被悉数揽入室内,照的屋子里亮堂堂。 沈疏雨站到窗前朝外看去,因为两幢别墅构造不同,这间卧室正好对着alpha别墅二楼的一间房间,只要有心人朝下一看,就能将这间屋子一览无余。 沈疏雨看着一边放下,一边揽在一起的窗帘,对这间房间究竟怎样落到自己手里大概了然。 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正要把窗帘放下,却看到对面房间模糊的划过一个人影。 沈疏雨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踮起脚朝对面的二楼看去。 那明亮的窗户上印着一个让她欣喜若狂的熟悉身影。 时间不知道多了多久,终于整理完所有东西的虞默正瘫坐在飘窗前休息,脚边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玻璃窗上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光,沈疏雨那个缀着星光的头像跳跃了起来。 【低头。】 虞默看着沈疏雨发的这条消息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依着她的指示照做了。 可是虞默低下头,却只看到了自己一双白嫩的小脚丫。 正当她分外疑惑的时候,沈疏雨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低头看窗外。】 虞默不解,但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按照提示朝窗外看去。 对面的别墅亮着暖黄色的灯,一楼卧房的那扇巨大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沈疏雨穿着一条米白缎子的吊带裙栩栩然出现在了虞默的面前。 缎子慵懒的描绘着少女的身形,腰胯分明,锁骨诱人。 乌黑的长发像是刚洗过被吹干,柔柔的垂在沈疏雨的肩头。 软蓬之下,她五官温柔,看着自己缓缓的抬起了那纤长的手臂。 “午好。” 第105章 吊带裙被沈疏雨的动作微微轻扯,泛着柔顺的流光。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虞默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吊带裙,而是沈疏雨贴身穿的衬裙。 多少次她将沈疏雨的长裙褪下,她的身上总会挂着这么一件防止走光的轻薄吊带。 衬裙贴身,溢满了沈疏雨身上自带的茶梅味。 细嗅还会有点点虞默曾经在沈疏雨耳边呢喃提醒过的奶香。 记忆如潮般翻涌,将虞默那念念不忘的味道送到她的脑海。 让虞默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一层臊红。 “午好。”虞默强装淡定跟沈疏雨回道。 玻璃窗后沈疏雨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下方跳跃,虞默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沈疏雨的一条消息:【待会一起去篝火晚会的场地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的缓和,这次虞默更是想都没想就隔空跟沈疏雨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沈疏雨心中怦然,轻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表现的高兴过了头。 秋日里白天逐渐短了起来,才四点多天空中就笼罩上了一层暮色。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沈疏雨便从小别墅里走了出来。 酒红色的矮跟玛丽珍双排扣小皮鞋优雅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在这路的尽头,站着虞默背对着低头看手机的背影。 “虞默。”沈疏雨站到虞默背后轻唤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俏皮。 “你来了……”虞默说着就收起了手机,回头看向沈疏雨。 她还穿着那条来时的红色长裙,外面却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盖住了那湾诱人的锁骨跟雪白。 灼热的性感被柔和分解,增添了几分贤淑的知性。 又是另一种让人心动的美丽。 海边的风比内陆的风更加顽劣,没有建筑物阻挡,空旷的海滩上海风肆意的撩动着沙滩上少女们的裙摆跟长发。 沈疏雨有些不堪其扰,将柔软的长发全部抚到左侧的肩头上,纤细的手指将发丝分成三股,随性的边走边打着麻花。 虞默看着沈疏雨将米白色的碎花发圈挽在麻花辫的发尾,想是想到了什么,打趣道:“夫人,你的这个发型很危险。” 沈疏雨只听到“夫人”二字脑袋就嗡的一下。 没有被辫进麻花辫里的碎发在沈疏雨的视线里纷飞。 她愣愣的看着虞默的侧脸,再也听不进她接下来说的任何话。 这个暗指两人关系的称呼从虞默的口中说出,让人想不想入非非都难。 纵然沈疏雨知道这只是虞默开玩笑说出来的话,也知道她并不是有意识的这么称呼自己。 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小鹿乱撞。 克制的亲昵,大概是向来被规矩礼仪束缚的人最敏感的点。 虞默也注意到了沈疏雨的失神,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沈疏雨,赶忙摆手解释道:“我就是开玩笑的,这只是个梗,你就算是梳这个发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不要怕啊,真的没事儿。”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有些慌乱紧张的样子,觉得可爱的过了头。 她笑着踮起脚尖轻点了一下虞默的额头,道:“我知道了,不要这么紧张。” 海风带着它日暮的微凉吹拂过来。 指尖与额头相碰,消解了那凉意。 在虞默的耳垂留下了一抹酡红的痕迹。 海浪拍打着岸边,在暮色中留下如雪的白沫。 天空也逐渐暗淡下来,太阳倦怠的落下了山,只在天边留下些浅橘色。 远远的两人就看到那在海滩边升起来的篝火,火红火红的与海风起舞。 王一善带领着班上几人已经将篝火晚会的现场都给准备好了,大型木框棚子下四张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桌呈回字形摆在一起,成了一个简易的自助餐桌。 毕竟是出来郊游,也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酒会,摆在自助餐桌上东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中西合并,水果小食应有尽有。 虞默跟沈疏雨来的不算早,差不多所有准备活动都已经做完了。不远处的烧烤摊已经有烟火气传来,肉串的香气乘着海风飘向整个海滩。 “真不错,你看那边还有个小乐队呢。”虞默环视了一周,有些激动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纯白台子。 沈疏雨顺着虞默指的方向看去,那台子上放着一架电子琴、架子鼓还有把吉他,刘青几个人还在上面试音。 沈疏雨想起了高二那年的跨年演唱会,她与虞默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你待会儿会上去唱一首吗?” “要是可以就上去一首吧。”虞默倒也不怯,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两人正在这边聊着天,远远的赵璐璐就注意到了虞默的到来,扯了扯身边还在忙事情的王一善。 这时的王一善已经换下了上午组织大家时穿的利落运动服,换了一身格外清爽的装扮。她将轻薄的防晒服衣摆系在腰的上方,那隐隐有着些马甲线的细腰格外吸睛。 王一善心领神会,挽着赵璐璐的手臂自然的朝虞默这边走了过来。 “虞默跟疏雨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王一善说着就期待的看向了虞默。 “挺好的。”沈疏雨先虞默一步,评价道。 王一善笑了一下,又问道:“那虞默呢?” “不错啊,尤其是那边的那个台子,待会是不是还有乐队演奏?”虞默问道。 “也不是乐队,就是咱们班几个男生说他们可以出个节目,就从老板那里借来了这些东西。”王一善解释着,她又从虞默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稍作苦恼装,“我还有点愁呢,香槟塔还没搭好,我这还得去做暖场歌曲表演呢,一个人总有点紧张。” 赵璐璐立刻助攻道:“要不虞默你陪阿善上去暖场怎么样?” “我?”虞默对这件事还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向了沈疏雨。 沈疏雨自然是对这件事抵触到了极点。 可她还来不及替虞默拒绝,王一善便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向了虞默:“可以吗?” 虞默看着王一善向自己投来的求助的眼神,在视线一侧的小舞台忽的亮起了彩灯串,白灿的像是把虞默心都照亮了。 “到也不是不行……”虞默被这舞台吸引着,松了口。 “那走吧。”赵璐璐见虞默同意了,忙不迭的招呼着三人去那边准备。 沈疏雨走在后面,看着赵璐璐一手拉着虞默一手拉着王一善欢脱的朝小舞台走去。 小蛇盘踞在她的心上,露出雪贝般锋利的獠牙,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她现在特别想拍开赵璐璐的手,把虞默扣在身边,阻止她跟王一善同台演唱。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虞默这样做呢? 从刚才开始虞默就跟自己透露出她想要去唱歌的意向,偏巧这还被王一善看出来了。 她向池塘洒下最诱人的诱饵,在赵璐璐的推波助澜下,钓上了这条没点警戒的傻鱼。 凉风吹拂过沈疏雨的身体,轻盈的裙摆在舞蹈。 海浪推着海风呼啸着涌上了沙滩,在沙滩玩闹的人传来了喧闹的惊呼。 所有人都成群结伴的,除了沈疏雨。 没有枯瘦的树藤跟漆黑的乌鸦,沈疏雨却觉得自己格外的孤独。 曾几何时,李卿卿也是这样帮自己跟虞默制造各种各样的机会。 沈疏雨望着那远处的灯光,她有点想李卿卿了。 沙滩岸边传来一小段悠悠的电子琴声,不少同学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小舞台看去。 王一善正在给虞默弹奏她刚才提出的歌曲的前奏,“这就是《long lone》。” 虞默敏感的皱了下眉头,问道:“这首歌不是抄袭歌曲吗?” “啊?”王一善被虞默问的一懵,想起了不久前网络上对这首个的沸腾的争论,无所谓的讲道:“好听不就可以了吗?” “换一首吧。”虞默的声音蓦的冷了几度。 这首歌抄袭了她很喜欢的一个动漫的片尾曲,因为是冷番根本抵抗不住这有预谋的抄袭。再加上诸如刚才王一善那无所谓的言论,让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抄袭歌曲也没有下架,反而是她心头宝般的这部冷番被群嘲了一通。 直到现在,虞默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王一善看到虞默冷下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alpha身上自带的令人畏惧的气场,不由得妥协着,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那你说唱什么,我们就唱什么好了。” 虞默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道:“你就弹这个伴奏,快一点,到高|潮的时候升一个调。” 她要给大家唱一版这首抄袭歌曲的原版。 王一善点点头,手指灵巧的跳跃在琴键上,给虞默弹了一小段,“这样可以吗?” “嗯。”虞默点点头,站到话筒前试了试声音了,“可以开始了。” 前奏悠悠的响起,虞默扶着话筒沉郁的声音随之流出。 海浪是大自然最美好的伴奏,将虞默的声音衬托的更加美妙。 尽管虞默演唱的是一首日语歌曲,却一点也不妨碍大家聆听欣赏。 海风轻拂过她的面庞,高竖起的马尾辫扬起落下。 不施粉黛的小脸上被风吹得微微泛红,低垂着的浓密睫毛遮住了虞默明睐的眸子。 整个画面都有一种健气的颓靡感。 夕阳日暮,有歌声伴着海浪响起。 不少同学都拿出了手机录下了这唯美的画面。 王一善的手灵巧按照虞默刚才所说弹奏着,只是她这个人却有些很不专注。 她曾预想过的跟虞默合唱的场景,因为这自己根本听不懂的日语瞬间烟消云散。 王一善抬头看向虞默,她的脸色依旧冷冷的,没有恢复一点往日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 她刚才好像无意中踩到了虞默最厌恶的点。 一曲结束,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纷纷表示虞默再来一首。 虞默摆了摆手,洒脱的从台上跳了下来道:“没了,今天就这一首。” 这时,另一个代理班委对王一善挥了挥手,示意香槟塔已经准备好了。 王一善接收到了信号,对大家讲道:“好啦,我们要进行下一个活动啦!” 香槟塔被王一善设计的很高,班里个头最高的同学在大家的保护下踩着一个小木箱从上往下将香槟倒进最上的酒杯。 随着香槟的注入,摞叠成金字塔型的酒杯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如星的亮光。 球星的圆灯高悬在桌子上空,被光点簇拥着,就像那明亮皎洁的圆月。 这副景象,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瞧都格外的漂亮。 周围簇拥的同学纷纷发出了惊喜的赞叹声,王一善特别有成就感的看向了身边的虞默,想也从她的眼神里得到一份肯定。 可虞默却没有看向王一善。 她正四处眺望,寻着从刚才自己唱歌开始就突然找不见了的沈疏雨。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方才还稳稳当当的矗立在沙滩上的香槟塔就发出了剧烈的抖动。 簇拥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没站稳下意识的按了一下桌子。沙滩本就具有流动性,桌子的一根腿被按得朝沙子中更陷入了一些。 本就摇摇欲坠的酒杯无法承受这个倾斜度,摇晃着刺眼的光七零八落从绸缎的桌布上解了体。 眼看着靠的最近的王一善跟另一个临时班委就要被砸到了,虞默潜意识里还残存着的职业素养推动着她毫无顾虑的冲了过去。 破碎声清脆的在众人耳边响起,碎片琳琅散落了一地。 虞默看着被自己保护的两人都没有被玻璃碎片溅射到,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后,一声格外焦急的大喊从惊魂未定的人群中发出,猝不及防的狠揪住了虞默的心脏。 “疏雨!你怎么了!” 第106章 沙滩上一地酒杯碎片,被白炽的灯光照的刺眼。 慌乱中还在走神的沈疏雨被一人撞到,趔趄的摔倒在了沙滩上。 粗砾的沙子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小臂上更是猛的一阵撕裂的疼痛。 周遭都是一片混沌,沈疏雨只觉得有好多人都围了过来,自己被他们七手八脚的从地上扶了起来。 而后就是愈发清晰的痛感从自己的小臂传来,让自己下意识的按住了那痛感传来的地方。 这时候一声惊呼从沈疏雨的耳边划过:“沈疏雨!你怎么了!” 所有人包括沈疏雨自己也才注意到,她右手紧捂着小臂的手指缝里赫然出现了许多血迹。 红色的血珠子争先恐后的从指缝里涌出,在她的玉节儿的手指上铺满了红色。 尽管沈疏雨在尽力的止血,可一滴血珠还是滴落在了沙滩上,染红了一小块黄棕。 “天哪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急救箱。” “谁带消毒水了!” “快!快去找老板问问有没有急救箱。” “疏雨,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啊?” …… 七嘴八舌的询问从四面八方朝沈疏雨砸了过来,吵的她方才本就情绪不稳的大脑轰鸣的响个不停。 沈疏雨突然觉得好烦,好想要大家闭嘴。 就在她要发作的时候,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手臂抱住了自己。 一瞬间,就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压了下去。 沈疏雨蓦地抬起头,却看到了那张刚刚自己以为就要失去的那人的侧脸。 虞默的手心满是慌张留下的汗水,贴在沈疏雨的肌肤上,一阵滚烫炽热。 真实又虚幻。 沈疏雨像是找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惊喜又不敢确认。 她紧盯着虞默的侧脸,唤道:“……虞默。” 虞默揽着沈疏雨的手又紧了紧,点头应道:“是我。” 就在刚刚,虞默听到那声带着沈疏雨名字的惊呼后,想也没想的就放下了刚才自己保护的那两个人,径直朝沈疏雨飞奔了过去。 她跟所有人一样看到了沈疏雨手臂上的血迹,却又比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上一瞬间即将失控的状态。 茶梅味道焦躁不安的掺杂在海风中。 一下一下,撞得虞默的心生疼。 沈疏雨闻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靠在了虞默的怀里,用只有虞默才能听到的声音将自己刚才一再忍耐的词吐了出来:“我好疼。” 沈疏雨的话说的很平静,平静的仿佛那个受伤的人不是她。 但虞默知道,她这是在维持她在大家面前沈家小姐的形象。 沈霖对她要求格外严厉,不允许她在任何场合露出一点狼狈。 李卿卿不在,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明明之前自己还跟她保证要看紧她,现在却让她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还是那么一个长的口子。 想到这里,虞默心里更难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疏雨,帮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摆,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道,我扶你回去好不好,我给你上药,上了药就不疼了。” “好。”沈疏雨点点头,把自己交给了虞默。 几个同学想要跟上来一起帮虞默送沈疏雨回去,都被虞默婉拒了。 她们在众人的目送下,慢慢的朝租住的别墅院子走去。 一路上灯光昏黄,沙滩上只有治愈的浪声翻涌声。 被拉长的她们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投映在沙地上,相互依偎,相互支撑。 别墅里静悄悄的,虞默将沈疏雨扶进了她的房间,按照她平日的习惯找出了赵妈准备的应急药箱。 而后找出镊子、拧开了碘酒瓶子、拆开棉签、调制消毒药水……一系列动作虞默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沈疏雨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虞默为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忙来忙去,手臂上的伤口突然就觉得不那么疼了。 不消片刻,虞默便准备好了所有,坐到了沈疏雨身边,轻声讲道:“待会可能会有点疼,你要是受不了就攥我,我不疼的。” “嗯。”沈疏雨格外乖巧的点了下头,主动将手臂抬放到了小桌上。 暖黄的小台灯打在这个并不算太深的伤口上,一道大概有食指那么长的玻璃划痕血迹模糊的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虞默不觉皱起了眉头,连气息都变得小心翼翼的许多。 黄褐色的碘酒冰冰凉凉的贴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一点点擦拭着唬人的血迹,磨人的砂砾也随之被棉签沾走。 随着冰凉感觉在沈疏雨的手臂铺展来,痛感也变得愈来愈清晰。 沈疏雨的眉头逐渐紧攒了起来,放在膝盖上右手掐的掌心失血的死白。 沙滩不是个对待伤口友好的地方,砂砾不止附着在血凝的肌肤上,还掉进了伤口。 虞默知道接下来会比现在还要让人难熬,她看了一眼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沈疏雨,瞬间心疼的不得了。 她不说,也不喊。 只眼角挂着应激晕出的泪珠,连带着也惹红了眼眶。 沈疏雨并没听从虞默的话去掐她。 她舍不得。 虞默实在是不忍沈疏雨这样强撑的,主动将自己的手塞到了沈疏雨的手中,随口扯了个借口道:“疼了就攥我,这样我也能有点数。” 清晰的温暖突然闯入了自己的手心。 沈疏雨收回了痛到失神的视线,低头便看到了虞默放到自己掌心的手背。 窗外传来清晰的海浪声,沈疏雨的心里也跟着翻涌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虞默会有一天主动的愿意跟自己分担伤痛。 “好。”沈疏雨应道,眼角的泪珠又聚集的多了些。 细小的沙粒被虞默轻轻的从沈疏雨手臂上的伤口处挑出。 沈疏雨怕疼,但更怕会伤着虞默,只敢用柔软的指肚紧攥着她的手臂。 锐利的指甲被她克制注意的收着,唇瓣内侧却已经被她咬得翻白充血。 尽管如此,每挑出一颗砂砾,虞默还是会感同身受般的痛一下。 沈疏雨这样一个金玉环绕娇养长大的人,因为自己的疏忽受了这么大的罪。 虞默看着这雪白冰肌的手臂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自责愧疚。 更多的还是如洪流般止不住的心疼。 “好了,结痂前都记得不要沾水。” 最后一截医用绷带贴在了缠绕平整的白色的纱布上,虞默终于将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 但她没有着急将药品收起来,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 “这儿。”沈疏雨没有遮掩,缓缓撩起了她的长裙。 原本雪白无暇的膝盖上如今被砂砾蹭破了皮,血液附着在表面,形成一块晶莹残破的创伤面。 虞默看到这么一大块儿擦伤,整颗心被狠狠的攥了一把,痛的她喘不上起来。 这擦伤的地方是在关节处,一路走过来,每时每刻都在收缩拉抻,反复折磨。 “刚才怎么不告诉我?”虞默心疼的蹙紧了眉头。 沈疏雨看着虞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虞默,你是在心疼我吗?” “是啊。”虞默着急查看沈疏雨膝盖上的伤,想都没想就答道。 沈疏雨觉得自己方才空落的心一下就又被填满了。 她毫不掩饰的笑弯了眼睛,眼角的泪珠坠落了下去。 沈疏雨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虞默的眉头,想抚平她眉间的沟壑,“我没事儿,我已经不疼了。” 虞默却不信沈疏雨这话,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难得一见的对沈疏雨用商量的语气讲道:“我扶你到床上去吧,给你上好药,你休息一会儿好吗?” “嗯。”沈疏雨看着虞默主动握住的自己的手,乖乖的点点头。 她喜欢就这样被虞默握着,喜欢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更喜欢她对自己这久违透露的温柔。 哪怕现在虞默是要哄着自己去那万丈悬崖下,她也会顺从而去。 明亮的吊灯灯光撒满了整个房间,冰凉的碘酒被虞默捏着擦过沈疏雨那残破的膝盖肌肤。 小心翼翼,极尽温柔。 沈疏雨看着低伏在自己膝盖旁的虞默,看着她专注只为自己的眼神,这一天她所经历的各种感情全部翻覆了上来,挤在她的眼眶里,争先恐后的向外涌。 “你看,我们阿善跟虞默在台上多配啊。” “我早就觉得她们俩挺配的了,你说她们会不会看对眼?” “我觉得有可能,毕竟我们阿善这么一个优秀的omega。来报道那天虞默可是主动提出来送我们阿善去宿舍的。”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哇哦!” …… 方才在沙滩上听到的那些旁人议论的话在沈疏雨的脑海里一遍遍的重复着。 在她们眼中,王一善跟虞默格外相配。 沈疏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了她鲜红的长裙上,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她哭的很安静,安静到连泪珠掉落都没有声音。 虞默专心的在给伤口上药,甚至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药水就要上完,沈疏雨终于没有扼制好,鼻息响起了一声微弱的抽噎。 虞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沈疏雨,抬起头来刚要安抚她,却看到了像珍珠般的泪滴噼里啪啦的从沈疏雨低垂的脸上落下来。 虞默赶忙慌乱的收拾好放在床边的药品,坐到沈疏雨的身边,“是我弄疼你了吗?” 沈疏雨摇摇头,不发一言。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沈疏雨的整张脸都泛着异样的红。 那瘦削的身板凑近了才发现一直在克制不住的在颤抖。 就连空气中微弱的信息素都不安瑟缩的沉在空气的最底层。 虞默有些不知所措,探过手去手帮沈疏雨擦拭着眼泪,安抚道:“我们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 谁知,这话非但没有起到控制的作用。 沈疏雨紧抿着的嘴唇肉眼可见的下拉。 因为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暖,沈疏雨哭的更厉害了。 虞默完全慌了,她捧着沈疏雨的脸,帮她整理着被泪水粘贴在脸颊的碎发,轻声询问着:“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哭的这么厉害。” 温暖穿过泪水,传递到沈疏雨的脸颊,她望着虞默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带着颤抖的气音答道:“我害怕……” 虞默听着沈疏雨着破碎的声音,只觉得有万千刀片在她的心上划。 她将另一只手放到了沈疏雨的头顶,学着魏籁安慰李卿卿时的样子,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道:“有我在呢,有什么好怕的,不怕。” 沈疏雨战栗的摇了摇头,身上止不住的打抖。 香槟塔失控倒下时,自己被人挤倒在地的那种惶恐的眩晕感又一次在她心上袭来。 沈疏雨微微偏过脑袋,想避开虞默托着自己脸颊的手,低音喃喃道:“可是没有你啊……” 一记闷棍打在了虞默脑袋上,自责愧疚因为沈疏雨这一刻的脆弱崩溃浓浓的笼罩在她的心头。 虞默侧跪着朝躲着自己的沈疏雨探过身去,不肯让沈疏雨逃离,“有,有的。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弄丢了,以后不都不会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虞默捧着沈疏雨的脸,搂着她的肩膀,一遍遍的重复着“我们不哭了。” 还有那句,在她心中回荡着,却说不出口的:哭的我心都碎了。 沈疏雨望着虞默那对被视线里的泪珠分解的红色宝石般眼瞳,借着她现在对自己的偏爱,奢望的请求道:“虞默,那你留下来陪陪我吧,好不好。” 她好害怕虞默会离开她,怕虞默回到沙滩后就成了别人的alpha。 她对王一善嫉妒的要发疯,忌惮的要命。 第107章 夜幕降临,房间里满当当的灯光驱散着黑夜的孤寂,却怎么也驱散不掉沈疏雨身上的阴霾。 她光着脚侧坐在床上,膝盖、手臂上满是伤痕。 绸缎被粗粝的沙滩磨得毛糙,空荡荡的挂在那瘦弱的身躯上。 沈疏雨坐落在光下,泪光晕染,像是随时都会破碎掉一般。 虞默哪里还狠得下心将自己的手从她紧攥着的手心中抽出,答应道:“好,我不走。” “我今天晚上就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虞默搂着沈疏雨的肩膀,又承诺道。 沈疏雨觉得虞默这个承诺太过奢侈,她抽噎着将虞默这句话紧紧的攥在手里,道:“你说的,不准反悔。” “不反悔。”虞默答道,声音轻轻却也笃定。 沈疏雨听到虞默这么说,惊喜乘着泪水出现在了她的眼瞳中。 刚才在沙滩上,她还以为她就要失去虞默了,可这一秒,却又失而复得。 这不会是梦吧…… 沈疏雨望着她与虞默相握在一起的手,几颗泪珠圆滚的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滚烫的真实。 沈疏雨激动小心的摩挲着虞默的手,它还是同记忆中一样,却也更加细腻了。 没有了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打打杀杀,她也可以拥有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疏雨突然对自己生出了许多的厌恶。 好像真的就跟虞默对自己说过的一样,就是自己耽误了虞默的一生。 沈疏雨靠在虞默的怀中,喃喃的问着:“虞默,你讨厌我吗?” 虞默不知道沈疏雨又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但是无论是什么,就现在来说,她都可以真心的告诉她:“不讨厌。” 沈疏雨的手指轻轻的摩挲在虞默原本应该带着婚戒的左手无名指上,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虞默怔了一下,从嘴角艰难又故作轻松的扯出了一句:“不喜欢。” 沈疏雨靠在虞默的肩头上,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纵然这一刻她跟虞默这般亲密,可虞默还是如自己预料般的这么回答了自己。 沈疏雨看着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拼好的满地碎片。 如果说虞默现在对自己说“喜欢”才奇怪的吧。 “那你以后会跟我重归于好吗?”沈疏雨又喃喃的问道。 这次虞默却沉默了。 她望着沈疏雨苍白的侧脸,方才那句回答产生的痛感迟钝的在她的心间绽开。 虞默摇了下头,回答道:“不知道。” 视野姣好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夜幕之上明亮的圆月被乌云遮住,连星星都选择了盾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表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 而后,虞默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满满是气声的轻笑。 她看到沈疏雨轻启薄唇,似乎说了什么。 可沈疏雨的声音如烟般缥缈,虞默没有捕捉全,更没有听清楚。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更漂亮的夜空了。”沈疏雨讲道。 因为曾经真真切切的触碰过,拼尽全力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 所以再次失去,就会比之前的懵懂要来的更加痛苦。 沈疏雨的心间慢慢的析出许多酸涩,拧得她心间一阵抽疼。 她将自己的头在虞默的肩头重新靠了靠,带着些怀念的贪恋跟尚未平息的抽噎,讲道:“虞默,我好想回到过去啊,回到你不知道我也重生的那段时间里。那是我这前后两世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了。可是还是被我自己破坏掉了,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好像做什么都会让你不开心。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去,好想好想过去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我们都好开心。” 沈疏雨说的这些也重新带起了虞默的回忆。 她曾与沈疏雨毫无顾虑相处过两年。 在那两年里,快乐是真,难忘是真。 差一点怦然的再次心动也是真。 虞默看着外面的漆黑也想起了那天她带着沈疏雨来到了自己珍贵的秘密基地,与她在天台喝酒的样子。 清风没有顾虑,肆意的撩动着少女们的长发,拨动了名为情愫的琴弦。 虞默点点头,也承认道:“是啊,我们那个时候都好开心。” 可听到虞默这句承认,沈疏雨更加难过了。 哪怕此刻虞默就呆在她身边,不安的因子还是在她的心中攒聚形成了挥散不去的情绪。 她的身体里充满了与命运挣扎不过的无力感。 “虞默,到底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回来。我真的好着急,好着急。我好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好害怕你又会留下我一个人……” 泪珠又重新在沈疏雨的眼眶里打起了转。 这半年多的委屈无奈还有决裂终于击垮了这个曾以为自己冷静到没有情感的少女。 “饿了吗?” “那你跑快点。” “沈疏雨,等一下。” “我在你家门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跟不跟我去?” …… 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划断了沈疏雨那脆弱的神经。 不再是抽噎,不再是隐忍着的泪珠。 沈疏雨重复念着“我好害怕,好着急”,嚎啕大哭。 就像一个受到了猛烈打击的孩子,颤抖着身体缩在她觉得最安全地方。 沈疏雨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虞默的怀中,把自己的脆弱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那个口口声声告诫自己她不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 也是她最爱的人面前。 虞默看着在自己怀里崩溃的少女。 长发粘着泪水胡乱的贴在她的脸颊,泪珠在她的脸上纵横流涕,更濡湿了她自己胸口的长衫。 沈疏雨狼狈的不成样子。 哪怕是相处了十一年,虞默都从来没有见到过沈疏雨像今天这样的情绪失控。 明明无法亲身体会到沈疏雨的崩溃,虞默却仿佛感同身受般的心如绞痛。 她轻抚着沈疏雨的后背,安抚着她汹涌崩溃的情绪。 “我真的好着急,虞默,虞默……”沈疏雨重复的念着她的执念,将她的恐惧全都藏在里面。 虞默不由得紧搂住了沈疏雨靠在自己心口的脑袋,哽咽着对她讲道:“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夜色又深了几度,窗户将屋里屋外隔成两个世界。 海风吹拂过院子里的热带绿植,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乌云慢悠悠的飘过了圆月,又将皎洁还给了这世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疏雨小声抽噎着伏在虞默的怀里,疲累的闭上了眼睛。 异样的酡红从脂白的脸颊上渐渐褪去,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层羸弱的晶莹。 刚才虞默上药后又喂给自己吃的那些药起了作用,沈疏雨觉得自己有些昏沉。 可是心中的余悸尚未平息,沈疏雨攥着虞默的手,呢喃梦呓般的唤道:“虞默……” 虞默紧接着回答道:“我在。” “虞默。” “我在。” …… 几声问答循环,沈疏雨的声音终于不再那样的不安。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空气中焦郁的信息素也慢慢消散了去。 虞默轻手轻脚的帮沈疏雨整理着她哭的凌乱的长发。 她向来不擅长这种精细的活,更何况沈疏雨还枕着她的另一只手。 虞默像个笨拙的孩子,一点点、慢吞吞的弄着,手里的汗液都快分不清是沈疏雨的还是自己。 帮她整理好头发,替她擦拭干净脸蛋上的泪痕。 虞默静静的看着沈疏雨着平静的睡颜,看着她又恢复了那清冷的样子。 心里百感交集。 虞默终于看到了沈疏雨孤高清冷的脸上崩坏的一角。 可她却并不觉得畅快,反而跟她着一同心碎。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几声震动,虞默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是王一善的消息,她来询问沈疏雨的状况。 虞默单手慢慢的打字回道:【没大有事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王一善很快就回了消息:【那你还来沙滩玩吗?大家开始围着篝火跳舞了。】 虞默看着这条消息,略微感觉有些不舒服,回绝道:【不了。】 王一善:【沈疏雨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陪你把她送医院去吧。】 虞默眉头蹙得更深了,她分辨不出王一善这句话的语气,也不想去恶意揣测误解了她,只冷冷的回道:【不用。】 而后虞默退出了她跟王一善的聊天框,消息列表早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就挤满了班里其他同学发来的关心。 有问虞默需不需要药品的,也有问沈疏雨伤势严不严重的,还有问需不需要来帮忙,随叫随到的。 哪一个都看起来比刚才王一善这迟迟才发来的慰问要积极温暖。 虞默都一个个表示感谢给这些同学回了过去。 而后她又点开了同住的另一个alpha临时班级负责人的聊天框,报备道:【我今晚不回去了,陪着沈疏雨。】 很快那个班级负责人就回过了消息:【疏雨真的没事了?不用缝针吗?我看着挺严重的。】 虞默回道:【不用,只是看起来有些唬人。】 【那就好,那你好好照顾疏雨吧,omega遇到这种事情很容易情绪崩溃的,注意把握分寸。】 【我明白。】 将一切都打点好,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虞默看着沈疏雨,觉得她这样靠着自己睡明天早上醒来肯定会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的揽着沈疏雨,将她慢慢的放到了床上躺平,起身去拿床尾端的小毯子。 可不明白虞默这一系列的动作的沈疏雨却在睡梦中懵懵总总的以为虞默要离开,抬手便拉住了她的胳膊,紧紧的不肯放手,“不,不要……” “我不走,我给你拿小毯子。”虞默解释道。 沈疏雨却不信,她小声的哼哼着,柔软的小脸像只猫似的蹭着虞默的手背。 讨好她,祈求她。 虞默的心一下就软的化成了一滩水,她妥协着又重新搂住了沈疏雨,“不走,真的不走了……” 月色寂静,海风也平静了下来。 虞默艰难的用脚把床尾的小毯子勾了过来,温柔细心的将沈疏雨轻薄的身躯盖住。 沈疏雨的脸上还带着因为方才的波动又浮上的不安。 虞默看着百感交集,格外难受。 “如果你分化了,我会毫不犹豫的跑掉的。” “唯盼虞默,此生无灾,无难,平安喜乐。” “虞默相信我,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 “虞默,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对你围追堵截,死缠烂打,直到你同意为止。” 轰的一声,虞默心间的那盏天平彻底倾倒。 她看着沈疏雨慢慢平静下来的睡颜,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这来日方长,怕是迟早会变成破镜重圆。 第108章 清晨的阳光落在没有窗帘遮掩的窗户上,洋洋洒洒的将温暖明媚铺满整间屋子。 微弱的光感从沈疏雨的紧闭的眼睛中传来,像是扑闪着翅膀的萤火中点亮了她闭着眼睛的世界。 房间里格外的安静,海盐焦糖的味道盈满了沈疏雨的鼻腔。 就好像是每一个寻常不过的早晨,她缩在虞默的怀中,微微转动身体,簌簌然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刚刚睁开眼睛,那安逸的感觉就像胆小的精灵瞬间从沈疏雨的身上逃走,藏匿无影。 沈疏雨望着这简单干净的房间,逐渐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她跟虞默的家,这也不是上一世她们还在一起的日子。 只是…… 沈疏雨看到了那只还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它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防止被压到。 沈疏雨顺着这纤细修长的曲线寻上去,虞默侧着身子还保持着自己刚才缩在她怀里时的姿势。 另一只手臂一直放在自己的头顶,几缕乌黑的长发挂在她骨骼分明的手指上。 沈疏雨仰望着那只手,微微将自己的头顶放到那个手心中。 是熟悉的温暖,是在自己那混沌梦魇中压下寒冷、黑暗、血腥的安全感。 昨晚就是这只手,一直安抚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沈疏雨的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起来,眼角眉梢皆是欢喜。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了。 阳光从虞默的背后投射进来,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 沈疏雨大着胆子的朝虞默怀里动了动,偏银的瞳仁放肆的注视着面前之人的脸庞。 细长的睫毛密密的织在一起,像一把倒挂着的精致扇子。 刚成年的少女身上盘踞着alpha成熟的锐气跟少女的稚嫩,白皙的小脸还带没有消去的婴儿肥,微微的肉感盈满了胶原蛋白,仿佛戳一下就会流出糖果般的蜜水一般。 沈疏雨想把这一刻描摹刻进心里,目不转睛的望着虞默。 有些干涸的唇瓣放松的闭合着,微微留出一道缝隙,喘息温吞的徐徐呼出。 不被沈疏雨注意的全都落到了熟睡的虞默的脸颊。 虞默感觉好像有什么类似于鹅毛般的东西在骚挠自己的脸,小扇般的睫毛微微耸动,牵连眉心一丛丛沟壑。 沈疏雨做贼心虚,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不消片刻,虞默就真的醒了。 沈疏雨感受到自己枕着的手臂一下耸动,她的心也跟着猛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虞默就停下了自己这个粗鲁的动作。 她刚刚睡醒,忘记了自己怀里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脆弱又紧抓着自己心脏的人。 沈疏雨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一只温暖的手小心翼翼的托了起来。 她的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再被放下时,自己的脑袋就被格外缓慢的放到柔软的枕头上。 沈疏雨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她却感受得到光,感受得到虞默在自己面前摇晃的影子。 还有那摇晃时抖落下的她身上自带的洗衣液与海盐焦糖混合的味道。 因为被剥夺了视觉,所以对声音味道会格外的敏感。 沈疏雨还闻到了,在虞默身上那被自己染上的茶梅奶香气。 阴影停在了视线前,一缕格外轻缓的气息舒舒的落在的沈疏雨的脸颊。 沈疏雨知道,虞默是在看自己。 “扑通扑通。” 沈疏雨的心跳从这一刻开始没有节奏的突突跳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可能是一秒不到,也可能是十几秒。 那阴影缓缓的从沈疏雨的面前变小离去,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 将沈疏雨放到枕头上这一系列动作都格外的顺利,虞默长舒了一口气。 想沈疏雨既然还在睡着,虞默忍不住放纵自己凑近着多注视了沈疏雨一会儿。 反正她也看不见。 虞默看着沈疏雨昨夜久久蹙紧的眉头舒展平缓,萦绕在心头的愧疚有所缓解,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下。 虞默揉了揉她发紧的太阳穴,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看着对面梳妆台上的镜子,一下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想回自己的房间,也不想洗漱吵醒沈疏雨。 虞默干脆坐在床尾,低头看起了手机。 沈疏雨微微睁开眼睛,偷看着坐在床尾的虞默,有些害怕她会悄悄离开,用刚醒来还有些浑浊的声带唤道:“虞默。” 虞默闻声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回头看向沈疏雨,问道:“是我刚才把你弄醒了吗?” 沈疏雨眼神带着些刚醒时的柔和,摇了摇头:“没有。” “感觉好些了吗?”虞默说着就侧跪坐到了沈疏雨身边。 “嗯。”沈疏雨点点头。 她枕着柔软的枕头,点头时小小的一张脸就都陷在了里面。 光笼罩着在她柔和纯真的脸颊上,满满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流光的白色绸缎松松的遮掩着她身上的隐秘,勾勒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她长腿交叠,带着清晨刚醒时的慵懒随意。 就像是圣殿里被柔然绸缎与神圣光芒包裹簇拥着的神女。 纯与欲交织。 不可亵渎,却又让人想要亵渎。 虞默滚了下喉咙,心中升起一股alpha天然的躁动。 明明曾经比现在还诱人的样子她都见过,可现在再见却还是会心中小鹿乱撞。 “你呢,你昨晚休息好了吗?”沈疏雨问道。 虞默忙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道:“还行,挺好的。” 说完,她又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了沈疏雨的身上。 虞默觉得这样不行,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通知,转移话题道:“班里通知说上午自由活动,你待会儿要出去吗?” “你陪我吗?”沈疏雨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 虞默点点头:“嗯。” 沈疏雨欣然,“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虞默觉得今日的阳光比昨天的还要好些。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一推门便是满满当当的明媚,晒的人身上暖暖的。 其实虞默换衣服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但沈疏雨还是早就在小院里等她了。 小院里种了不少花草,它们纷纷借着秋初尚未冷下的温度,含包怒放着。 远远望着各种各样,一丛一丛。 沈疏雨穿了一件棉麻质感的长袖抽绳圆领衫,下面搭了一条格外有垂感米色的伞裙。 布料柔软,朦胧的勾勒着她她盈盈一握的腰,将她削瘦的身形丰盈。 她站在着花丛之中,粉黄白蓝几种小花随风摇曳,仿佛开在了她身上一般,格外漂亮。 只是,在花草摇曳的间隙中,虞默看到了沈疏雨白皙的手臂上缠着的那刺眼的白色纱布,像是绝美的艺术品上出现的碍眼裂痕。 虞默为沈疏雨而柔软的心又被狠狠的扯了一下。 她本可以不用受这个罪。 沈疏雨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虞默从别墅里出来了。 她朝虞默转过身躯,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落落大方的对她讲道:“我们走吧?” 听到沈疏雨对自己说“我们”,虞默的心海里翻涌起了波浪,跟这远处传来的海浪声重合。 这一幕就像是虞默在上一世婚后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她跟沈疏雨出行什么活动时会出现的画面。 回忆汹涌,虞默眼瞳里的神色变得复杂。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不再会怀疑沈疏雨带给她的感觉,选择退缩回避。她现在愿意去试着相信沈疏雨,愿意让她修复自己心间因她产生的裂缝。 虞默加快了些脚步走到了沈疏雨身边,“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脚下是柔软的沙地,身边是曾经最亲密的爱人。 她们静静的不说话,就格外美好。 慢慢的走近了,沈疏雨就听到沙滩上传来人们玩耍嬉闹的笑声,几个眼熟的身影跑进了她的视线。 那些人也看到了沈疏雨,纷纷朝她走来,七嘴八舌的关心着。 “疏雨你有没有事啊,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伤口怎么样了,没有感觉发烧难受吧。” “我那里有消炎药,要是需要我待会中午回去给你送去。” …… 同学们的关心一句接一句的传进沈疏雨的耳朵,温暖的包裹住她那颗拥有了感情的心。 沈疏雨不再是想以前一样冷漠的点头离开,而是学着微笑着,一一回应了大家的关心。 虞默站在沈疏雨身边,看着一波波涌上沙滩的海浪,安静等着她回应完大家。 也不知道虞默想到了什么,绯红的唇迎着海风微微勾起,眼睛里装着星星点点的欣慰。 半晌,大家终于放过了沈疏雨。 沈疏雨怕虞默等久了不开心,赶忙转头去寻虞默。 虞默站在海边,海浪奔袭拍打着她修长的腿。 裙摆翻飞,长发飞扬。 她带着她身上独有的不羁,洒脱的与海风相拥。 沈疏雨在虞默的脸上看到了隐隐的笑容,一边向她走去一边问道:“在笑什么?” 虞默将头转向沈疏雨,讲道:“有点不像你。” “哪里不像我了?”沈疏雨反问着,大大方方的跟虞默对视着。 那双偏银的眸子不再像深潭,它装着那翻涌一望无际的大海,装着些耍赖般的狡黠活泼。 虞默远远的望着它,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她有意纵着沈疏雨,在海浪声中大声的回答道:“没有,很像你。” 声音清脆,像是海螺撞击的声音。 这时,班上一个同学拿着相机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疏雨、虞默我想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可以吗?你们站在一起真的特别特别的有意境!” 能跟虞默一起拍照,沈疏雨是心动的。 但是她不想替虞默擅自做主,更愿意把选择权交给虞默,偏头问道:“可以吗?” 虞默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当然可以了。” “那太好了。”同学的眼睛里立刻亮晶晶闪了起来。 她激动的握着手里的相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绝配的人。 其实她刚才想说的,是她们俩站在一起特别特别的般配,特别特别的美好。 “我们是在这里拍吗?”虞默问道。 “嗯。”同学点点头,指挥道:“疏雨跟虞默你们俩可以站到一起吗?就靠的近一点。” 沈疏雨刚要点头朝虞默走去,虞默却先抬起了脚。 她对沈疏雨挥了挥手,道:“你别动了,我过去吧。” 也就是这么一个瞬间,海浪打过,风乘着这势能朝岸边涌来。 沈疏雨望向虞默,自然的向她伸过手去。 风缭乱着她们的长发,将它们交织在一起。 就像是羁绊,像是心弦。 就在虞默的手虚虚的放到沈疏雨的手上时,那位同学按下了快门。 画面里,她们双手相握,十指交扣。 眼瞳里都装着望向彼此心底的笑意。 不远处,王一善远远的看着。 那颗装着侥幸妄想唬骗自己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第109章 农历一年的倒数第二天,在一场大雪中开始。 厚重的雪压的花坛里的松树低伏了身子,屋顶院子里都是连绵不断的白。 太阳出来照射在大地上,整个世间就因为雪的存在格外明亮。 肥嘟嘟的麻雀挥动着翅膀从挂满积雪的枯树枝上飞起,震落了一片雪花。 虞默刚推开家里大门走出来,被麻雀抖落的雪花就飘忽的落到了她的头上。 顾不得拍掉头顶的雪,虞默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魏籁又来电话了。 虞默忘记了戴耳机,无奈的将冰凉的手机放到了耳边,“我出门了,不要催了。” 魏籁:“我是来问你,你喝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喝雪顶抹茶冰沙,但是卿卿却说那个新出的雪顶抹茶梅子冻你会喜欢。” 听到“梅子”二字,虞默的神经敏感的竖了起来,欲盖弥彰的连连否定起来:“什么梅子冻,我怎么会喜欢,我不喜欢,不喜欢!” “哦,不好意思,你说晚了,我已经给你点了。”电话那边又传来了李卿卿俏皮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我看过了,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放了几颗青梅,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虞默刚想反驳李卿卿,魏籁就又把电话拿了过来,问道:“话说虞默你还有多久到啊,我们这就去火锅店点上等你可以吗?” 虞默已经做到了驾驶室里,一边系这安全带,一边回答道:“行,我开车很快的。” “呦,半年没怎么见就已经拥有座驾了?”冯若宇的声音也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虞默笑了一声,道:“说得好像你没在d国跟我们炫耀你的宝贝一样。” “哎,你说不过她的,还是让她快点过来吧。”魏籁又重新拿过了电话,催促道:“快点啊,我都饿了。” “好,我开车了,挂了。”虞默说着就挂掉了电话,反光镜里脸上那融融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去。 从沙滩回来后,大一上学期过的也快。虞默觉得还什么都没有干呢,就迎来了假期。 临近过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过年的味道。 红色穿插在雪白之中,像是一团又一团炽热温暖的火焰。 家人团聚,好友们也更要趁着这个时间聚一聚。 只是因为国外学期跟国内不同,周秦没能请假回来,只派了冯若宇回来。 沈疏雨也因为还在忙项目的事情实在是抽不出空,也缺席了这次的聚会。 暖气熏得虞默刚刚在外面被冷空气侵蚀的脸颊酡红。 她的身体一点点变暖,心情却因为想起这件事低落了起来。 只怕以后会越来越忙,她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虞默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 这次应该不会了。 沈周虞三家因为bc区联合政府项目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三家一起为了同样的目标而努力。 虞默一点点参与进了上一世不曾参与的沈疏雨的另一种生活。 商场与学校不同,虞默也明白自己当初竞标这个项目是所说的“真诚理论”其实不过是在沈疏雨的庇护下侥幸过关罢了。 她当初讨厌的沈疏雨的超脱理智,反倒成了她现在想要努力学习的。 这时候虞默的手机亮了一下,沈疏雨的消息跳了出来:【刚刚见到叔叔了,项目推进顺利,今天就能定下来。[掐腰]】 沈疏雨主动的与虞默分享她一天内遇到的事情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默契不言的习惯。 有时候只是一张图片。 有时候却是一段视频。 好像是故意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沈疏雨的每一个图片和视频都会有她的印子。 或者是手指,或者是声音。 就像是高节奏生活中一颗缓解疲惫的糖果。 将两个在现实中离得远远的人粘在了一起。 虞默看着这条消息笑了一下,几颗梅子滚进了她的脑海里。 现在她有些庆幸李卿卿替自己点了那杯梅子冻了。 . a区高楼耸立的金融街区不允许有泥泞存在,从凌晨开始下雪,专业人员就开始进行了清扫工作。 正午的太阳出来是最容易化雪的时候,除去堆在一起的没有运走的道路积雪,小广场、红砖路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积雪融化结成冰面。 在这里办公的人西装革履,永远的从容优雅,哪怕是在电梯间等待电梯。 boss专属的电梯在一楼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电梯门缓缓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 两女一男,其中就有让所有人都不敢大气一喘的小boss沈疏雨。 今天沈疏雨穿了一身干练的奶茶色小西装,暖色调中和了她身上平日里毫不收敛的凌厉感。 温暖的颜色甚至衬得她有些温柔知性的美丽。 电梯前的人们毕恭毕敬的送着沈疏雨三人走远,直到她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远去消失,才敢小声的议论。 “小沈总今天有一点点不一样。” “对啊,有一点点温柔。” “一点点吗?我觉得只有今天才让我觉得她像个温婉的omega。” “你说她见未来公公婆婆会不会也这幅装扮。” “哈哈哈,你在想瞎想什么,起码应该穿个什么裙子。” …… 走远的沈疏雨并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却还是轻声的打了一个喷嚏。 她本就瘦,冬日里穿了厚重的衣服也腾不起多少肉感,只轻轻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喷嚏就让人不由得担心。 “怎了疏雨?”一旁的周妍赶忙关心道。 “我没事,只是鼻子有点痒。”沈疏雨轻揉了一下鼻子,解释道。 周妍有些没规矩的揽过了沈疏雨的肩头,揉着她的脑袋叮嘱道:“没事儿就好,这快过年了,咱们终于敲定了项目可以放松了,你可不要累的生病住院了。” “是啊,疏雨。年前好不容易把这些定下来,咱们就可以安心过个年了,可不要生病。”虞德财跟在两人身旁,附和道。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我。”沈疏雨重复着,面对两人的关系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阿霖还在国外治疗,过年回不来。我可不得多关心关心你这个孩子嘛。”因为曲文窈冬天得了一场严重的流感,周妍最近都变得有些婆婆妈妈。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周妍问道,“今年过年真的不去我家?” 沈疏雨已经是婉拒道:“不去了,我自己在家过就可以了。” 她知道这是曲文窈跟周妍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就算她们两个人都不介意,她也不能去。 “唉,你这孩子。”周妍拗不过沈疏雨,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转头,周妍就看见被自己冷落的虞德财还跟在旁边,灵光一闪,道:“老虞,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虞德财听到“拜托”二字,当即表示道:“周小姐说吧,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我们家疏雨过年家里就她一个人,能不能拜托你带她去你家过年?”周妍问道,紧接着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对沈疏雨别有意味的眨了一下。 沈疏雨立刻明白了周妍的用意,向来冷静的脸不再冷静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虞默家过年,只是怕被虞默拒接,就一直在往后拖延。 拖延到了年二十九。 “好啊,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嘛!”虞德财和蔼的脸上都是笑意。他本就对沈疏雨有诸多好感,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拒绝。 “就是……疏雨会不会嫌弃我这个家小啊?”虞德财半开玩笑的问道。 “当然不会了。”沈疏雨莞尔,脸上尽是收敛着的笑意。 在她心间看不见的地方,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迎着暖阳怒然盛放开来。 她怎么会嫌弃,她乐意还来不及呢! . 临近正午的阳光透过虞默房间的遮光窗帘,将漆黑的房间覆上了朦胧的光亮。 虞默懵懵懂懂的从床上翻了个身,还不打算醒来。 昨天她跟魏籁她们玩到了凌晨才回家,现在还困得很。 偏偏这个时候,虞默听到家里的院子里传来杨爱媛大声说话的声音。 “可以,停这里就行。” “没事儿的,不妨事,你看我走的过去的。快进来吧。” “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哎呀。” …… 虞默有些烦躁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今天不管家里是来了什么尊贵的客人,都不能阻拦她想睡觉的决心。 过了没一会儿,杨爱媛的声音就完全消失在了虞默的耳中。 家里也没有如虞默预料的那样吵闹起来,安静的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当当当。” 就在虞默又要重新进入梦乡的时候,她的门被敲响了。 “啊,能不能让我再睡会儿!”虞默不满的对门外叫自己起床的“杨爱媛”喊道。 “是我,虞默。”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虞默睡得懵懵懂懂的,那里能分辨得出这熟悉的女声是谁的。 这个家一共就两位女士,凡是不是自己的声音虞默的大脑统统都草率的打上了杨爱媛的标签。 “杨爱媛”见虞默没了声音,又敲了敲门,讲道:“虞默,醒醒了,该吃午饭了。” 虞默实在是磨不过“杨爱媛”,她无奈的把头上捂着的被子扯掉,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慢慢吞吞的打开了门,想着跟她亲爱的母亲大人撒撒娇,求她放过自己。 “妈,你就让我再睡会儿好不好。” 虞默睡眼朦胧的也没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杨爱媛,一颗毛脑袋就靠了上去。 她手臂挂在“杨爱媛”的脖颈上,却是意外的没有感受到应有的柔软。 反而在某个部位感受到了空前的柔软。 虞默清醒了几分,骤然觉得这个“杨爱媛”的气味有点不对。 好像是梅子混合着茶水的味道。 虞默脑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的脚下传来了一只小动物的叫声:“喵~” 两双同样的红棕色眸子对视在了一起。 那只熟悉的小煤球乖巧的凑在虞默的腿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好奇又天真的看着她。 小黑为什么会在她家? 虞默愣看着小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她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她像是被放慢了速度一般,迟迟的朝这个被自己搂着的人看去。 那双偏银的眸子如预料中的却又分外震撼的出现在了虞默的视线里。 “醒了?”沈疏雨问道。 她声音清冷,眼眸温柔。 正微微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睡糊涂了的人。 虞默的姿势瞬间就僵住了,尴尬的只能用笑容掩盖。 这个被自己误当成杨爱媛搂住的人,竟然是沈疏雨! 第110章 空旷的走廊里吹过一阵似有若无的风,尴尬盈满。 虞默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她尴尬的将自己环在沈疏雨脖颈上的手臂拿了下来,硬着头皮疑惑万分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年过年家里没人,叔叔就把我接来了。”沈疏雨简洁的跟虞默解释道。 虞默强装淡定的“哦”了一声,蹲下去试图撸一撸小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你还把小黑带来了。” “嗯,放它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问过叔叔阿姨后就带来了。”沈疏雨说着也一并蹲到了虞默的身边。 “它好像比之前见它的时候更黑了?”虞默感叹道,“就像个小黑煤球儿。” “是毛色更亮了,你看。”沈疏雨说着,逆向拨着小黑身上的毛。 虞默看到小黑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不同的黑色光泽。 第一次发现原来黑色也有不同。 “喵~”不过小黑对沈疏雨的这个行为十分不满,忍耐几次挥着爪子就要拨开沈疏雨的手。 沈疏雨格外熟练的在小黑情绪爆发的临界点,停下了手。 像是补偿一样,沈疏雨接着抱起了小黑放到了膝盖上,五指并拢,轻轻的拍在它结实的小身板上。 小黑立刻放弃了所有警戒跟不爽,倒在沈疏雨的腿上发出舒服的喵喵叫声。 沈疏雨也勾起了唇角,宠溺的侍奉着她的宝贝。 虞默看到沈疏雨看着小黑的眼睛里露出的温柔,不由得里流露出了些羡慕。 ——上一世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躺在沈疏雨的膝盖上的样子。 她觉得那一定得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她们坐在家里后院的那棵巨大樱花树下。 自己枕在沈疏雨细嫩的长腿上,微微的肉感轻托着她的头颅,细细闻着那上面还有着昨夜自己留在她身上的香气。 阳光穿过满树樱花,沈疏雨指尖柔软的穿过自己新洗过的长发。 光影摇曳下,沈疏雨将她挡住视线的长发别到耳后,望向自己的眼中盈着无数的柔情。 虞默想自己一定会回望着沈疏雨,像现在这样将她此刻的模样描摹铭记。 灯光化作的金笔,虞默的视线是那执笔的手。 它细细的描绘着沈疏雨的样子,兀的停在胸口那雪白隆起。 虞默看到,柔软的白色毛衣像连绵山丘般起伏两波。 山丘小小的一捧,曲线饱满。 虞默不由得回想起了方才她无意触碰到的绵软。 还残留着的尴尬登时被冲上大脑的躁动顶了出去。 !! 原来那块是……! 虞默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张脸上印着异样的酡红。 “怎么了?”沈疏雨不解的抬头望向虞默。 “没,没什么……”虞默心虚,连连摇头,“我饿了,我得吃饭去了。” “呦,你还知道饿呢?”这时候杨爱媛从楼梯口出现,抱着一床晒得软蓬蓬的被子走了过来。 虞默看着杨爱媛手里的被子,疑惑的问道:“妈,你这是干什么?” “给我们疏雨收拾出客房啊,这两天她都要在咱们家住的。”杨爱媛说着就拍了拍这床被子,热情的跟沈疏雨讲道:“你叔叔昨天说你要来家住,我今天一早就给你晒上了,你闻闻,是不是很有太阳味?” 沈疏雨也配合的凑到杨爱媛伸过来的被子一角闻了一下。 柔软的被罩下笼罩着的是满满当当温暖。 虽然沈疏雨知道科学说这是螨虫尸体的味道,但她还是更愿意跟从杨爱媛的说法,将它称之为“太阳的味道”。 沈疏雨笑着答道:“是啊,很好闻。” 杨爱媛看到沈疏雨脸上的笑意,心里装满了成就感,“疏雨快去吃饭吧,我给你收拾好房间再过去。” “好。”沈疏雨点点头,目送着杨爱媛上了三楼。 她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消散,她还记得上一世杨爱媛也是这样的疼爱喜欢自己,甚至超过了虞默。 只可惜,上一世的自己一点都不值得她的疼爱。 虞默也想起了上一世的事,背着手感叹道:“我妈对你是真好。” 沈疏雨点点头,语气笃定的承诺道:“我不会再辜负阿姨对我的疼爱了。” 虞默看了一眼沈疏雨,没有再说话。 誓言向来都不在于说,而是在于行动。 虞默站在她与沈疏雨的那片冒着零星草尖儿的草野,亲手洒下了许多种子。 她希望这一次,沈疏雨真的如她所说的一般,不要辜负。 尽管虞默知道杨爱媛格外喜爱沈疏雨,但她还是低估了杨爱媛对沈疏雨的沈疏雨的偏爱。 因为沈疏雨的到来,杨爱媛对这次年夜饭格外的重视。 简单用过午餐后,她就开始忙碌的张罗起了今晚的年夜饭。 厨房里刀具切断蔬菜落在砧板上清脆的“哒哒”声连绵不绝。 虞默站在厨房外看着杨爱媛纯手工剁饺子馅,不由得惊讶道:“我的母亲大人,您不是说手工剁饺子馅太麻烦了吗?” “麻烦归麻烦,但是好吃啊。”杨爱媛细心地将芹菜切成小块,视线越过虞默,对沈疏雨讲道:“疏雨啊,你待会儿尝尝阿姨这芹菜馅的饺子,可好吃了。” “好。”沈疏雨乖巧的点点头。 上一次虞默分化时喝的鸡汤还令她有些流连忘返。 这次的饺子,她也十分期待。 虞默看着杨爱媛明目张胆的偏心,不满的瘪了一下嘴,“偏心。” 杨爱媛看了虞默一眼,将醒好的面塞到了虞默的手里,吩咐道:“去,去客厅看着电视跟你爸先把饺子皮擀出来。” “那你呢!”虞默抱着格外有年代感的搪瓷盆,反问道。 “我给你们调出馅来,就要准备晚上的菜了,要不咱俩换换?”杨爱媛说着就给虞默展示了一下另一边操作台上罗列的各种蔬菜。 “你负责拿馅吧,我先走了。”虞默拍了下沉疏雨的肩膀,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这孩子。”杨爱媛看着虞默蹬蹬蹬的逃跑的背影,嗔怪着笑了一下。 而后她利落的将蔬菜跟肉馅混在了一起,一双筷子灵巧的在其中搅拌着,对等在一旁的沈疏雨讲道:“疏雨等一下,馅这就好。” “嗯。”沈疏雨点点头,安静的等在一边。 左边是在调馅的杨爱媛,右边是和面擀饺子皮的虞德财跟虞默,沈疏雨站在中间,觉得自己像是这个家的局外人。 沈疏雨望着自己头顶的这盏暖黄色的光,眼睛里微微落出一点罕见的不适。 “喵~”这时候,在这个家冒险闲逛的小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怕生的围着杨爱媛绕来绕去。 “哎呀,这小猫从哪里窜出来的?”杨爱媛看到小小一只的小黑吓了一跳,赶忙示意它离开厨房。 沈疏雨弯腰将小黑从地上抄起,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对杨爱媛讲道:“它特别馋,肯定是馋阿姨拌的肉馅了。” 经过沈疏雨这么一说,杨爱媛刚才脸上的不悦消散掉了,她一边调着馅子,一边跟沈疏雨得意的讲道:“我就说吧,我调的馅很好吃的。” 沈疏雨笑笑,看着小黑望向自己可怜巴巴的眼睛,替它向杨爱媛讨道:“阿姨,待会儿可以分给小黑一个饺子吃吗?” “当然可以了。”杨爱媛一口答应了,而后她又拌了几下饺子馅,伸过筷子来对沈疏雨讲道:“来,疏雨帮阿姨尝尝这馅。” 沈疏雨看着杨爱媛向自己伸来的那根沾着细碎肉馅的筷子,有一秒的犹豫。 而后她又看到杨爱媛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期待,还是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跟前,替她尝了一下。 粉嫩的舌尖轻轻卷了一下筷子,将上面沾染的味道一并带入口腔。 明明只是再普遍不过的调料,却被杨爱媛混合在一起,调制出了格外鲜美的味道。 沈疏雨认可的点点头,道:“我尝着是可以。” “我觉得也可以了,拿着咱俩一起调的馅去跟他们爷俩儿包吧。”杨爱媛说着就把肉馅递给了她。 冰凉的瓷碗上还带着杨爱媛手心的温暖,将沈疏雨方才心上的疏离感统统打消。 她现在就站在厨房里,站在杨爱媛的身边。 暖黄的灯将房间分成两份,左边不只有杨爱媛,还有沈疏雨。 现在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喵~”小黑跟在沈疏雨脚边,像是向她提醒自己的存在一样,叫了一声。 沈疏雨低头看着小黑,笑了一下。 忘了,你现在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虞默远远的看着沈疏雨走过来,正要去迎她,就看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好奇的问道:“笑什么?” “我在笑,这里有只真馋猫。”沈疏雨说着就了看眼跟着饺子馅走的小黑。 “它能吃吗?”虞默问道。 “没有葱姜蒜,煮熟了是可以吃的。”沈疏雨解释道。 “咪咪,你这是托你虞默姐姐的福了。”虞德财一边擀着皮,一边调侃道。 “姐姐?”沈疏雨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昂,我不吃葱姜蒜。”虞默答道。 “我知道,我不是对这个有所疑惑。”沈疏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微微凑近了虞默小声对她讲道:“我是小黑的妈妈。” 说罢沈疏雨就看着虞默笑了一下,一本正经的添道:“不过这也对得上,刚才你不也叫我妈妈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句,被气笑了,追着她想要制裁她:“沈疏雨!” 可是沈疏雨偏也放下了素日里的优雅,小跑着朝客厅逃去。 明明是一个那样冷清正经的人,甚至于都想象不出她出格时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今天虞默真的见到了,却觉得这才是沈疏雨原本应该的样子。 客厅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鲜艳热闹的红色中,她是脱然而出的跃动的白。 就如万籁俱寂的冬天中撕毁怏怏低沉的雪。 “好了,来来来,我擀了这么些皮了,你们也快坐下包吧。”虞德财催促着,就又把一个擀得格外规矩的饺子皮丢到了案板上。 两个人便也不闹了,乖乖的一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前。 电视里响着喜庆的新年歌曲,虞默跟沈疏雨保持着你一个我一个的节奏,默契的包这饺子 只不过,相比起虞默包的像个小元宝似的饺子,沈疏雨的饺子就有些难以言说了。 当所有的饺子都包完,杨爱媛端竹箅下饺子的时候,看着这上面参差不齐的饺子,微微定了一下。 杨爱媛有些忍俊不禁看着跟虞默一起往厨房运饺子的沈疏雨,打趣儿道:“疏雨这包饺子水平有待提高啊,是不是在家不怎么包饺子?” 沈疏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嗯。” 她这包饺子的技术还是怕今天到虞默家露怯,特意跟回老家过年的赵妈开视频学的。 “没关系,现在会了也不晚。以后包给自己的妻子。”虞德财说着,觉得自己这个潜意识不好,又添了一句,“或者老公。” 听到虞德财这句话,虞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沈疏雨,却对上了她同样望向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虞默仿佛在沈疏雨的眼睛看到了些显而易见的别有意味。 可沈疏雨始终都是静静的看着虞默,一言不发的将自己手里的竹箅放到了她手里。 似乎她看向虞默只是为了把饺子递给她。 虞默看着自己手里那一箅子的沈疏雨的饺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间弥漫起了如春心萌动般的酥麻。 虞默死死的按着心底的悸动,心口不一的嫌弃吐槽道:“好丑。” 杨爱媛接过虞默手里沈疏雨的饺子,偏袒道:“你要是嫌弃啊,待会下出来你别吃,都给我。这饺子我越看越可爱。” 虞默切了一声,傲娇的表示道:“我吃我包的就行了。” 于是等到上饺子的时候,虞默摆着几盘饺子,刻意将盛着自己包的饺子比较多的那碗放到了自己跟前。 可随着满桌的菜肴上齐,虞默却起了反叛之心。 她看着放在虞德财跟前的那盘盛着很多沈疏雨包的饺子的盘子,几次逗留。 最终,她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被她盯了很久的那盘饺子上,输给了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执念。 ——上下两世,她都还从来都没有尝过沈疏雨包的饺子。 虞默看着沈疏雨跟虞德财还在厨房帮杨爱媛,利落的将沈疏雨的饺子多的那盘换到了自己跟前。 虞默看着只缺一道大菜的餐桌,方才一直在纠结的心情骤然放松,若无其事的背着手哼着小曲离开了。 电视里传来了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的开场舞伴奏,四人一猫围坐在餐桌前,开始了他们这特别的一顿年夜饭。 虞默也不动声色的开始品尝沈疏雨亲手包的饺子。 她贝齿轻咬,一口下去,满满当当的馅料。 沈疏雨把她的小饺子填的像一个圆溜溜的皮球,尤其是在煮熟后格外明显。 但是,就这样它下锅都没有被煮破。 其实还是不错的…… 也没有很丑。 虞默这么想着就又吞下了一下沉疏雨包的饺子,又是一股让她眼眉弯弯的满足感。 只是虞默不知道,在她左手边坐着的沈疏雨一直在偷偷的瞧着她。 将她这一副善变的表情全都藏进了心里。 有两位家长在沈疏雨也不敢对虞默太过放肆,只默默的看着虞默,跟她同步夹起了一个她包的饺子,满足的咬了一口。 午夜十一点,一弯月牙泛着微弱的光挂在漆黑的夜幕。 许多白色的点点像是坠落的星星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片片铺满了大地。 虞默收拾完桌子,抬头一看,外面昏黄的路灯下洋洋洒洒的飘着如鹅毛般的雪花。 “下雪了!”虞默惊喜的对屋子里的人喊道。 “真的唉!”杨爱媛通过厨房,也朝外面看去,畅想道:“我觉得楼顶看雪肯定很漂亮!” “对对!”虞默连连点头,伏在厨房门前,对杨爱媛撒娇道:“妈妈,我想去房顶玩烟花棒。” 杨爱媛当即严声拒绝道:“不行,去年你一个人在楼顶玩烟花棒差点把房顶给燎了。” 虞默眼睛里瞬间就装满了失落。 去年这个时候自己闯的祸挺大的,怕是自己怎么撒娇杨爱媛都不会同意了。 沈疏雨在一旁看着不忍心看着虞默这样失落。 她灵光一闪,仗着杨爱媛对自己的偏爱跟她商量道:“阿姨,不如我陪虞默上去吧。我也有点想玩那个烟火棒。” 虞默闻声,眼睛里又重燃了希望,对着杨爱媛连连点头:“对啊,妈妈,有沈疏雨看着我呢!她看着我你还不放心嘛!” 杨爱媛刷盘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思量片刻,妥协道:“那行吧。疏雨你可得帮我看住小鱼。” “嗯,我会的阿姨。”沈疏雨乖巧的点了下头。 “那妈我们走了!”虞默说着迫不及待的就拉起了沈疏雨手,朝楼顶跑去。 做者无意,身后人却有心。 在这幢开着足足暖气的别墅里,虞默手心的温暖的格外灼热。 沈疏雨看着虞默紧握住自己的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疯狂跳动着。 她带着她穿过走廊,哒哒的踩着楼梯,朝着那天台的明亮走去。 沈疏雨不熟悉这个家,突然感觉这就像是奶奶小时候给自己讲的童话故事。 长发公主最终被心上人带着逃离了高塔。 只是不同的是,他们是向下逃走,而她们是向上奔赴。 “到了!”虞默说着便松开了沈疏雨的手,用力推开了通往房顶平台的门。 室外的冷风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疯狂的涌了进来,沈疏雨手上那属于虞默的温暖也被蚕食殆尽。 沈疏雨看着朝屋外独自走去的虞默。 不知道,最后长发公主跟着心上人逃出去后,他有没有放开她的手。 房顶的确比在房前的院子里看雪景要视野宽阔很多。 徐徐然飘落的雪浅浅的在房顶铺了一层,洁白柔软的让人不忍踩上去。 沈疏雨小心翼翼的走到围栏旁,伸手接着飘落的雪花,眺望着这座城。 新年伊始,万家灯火。 天与地都成了夜空,缀满了不同颜色的星星。 这时,沈疏雨的耳边传来了“呲呲呲”的燃烧声。 她好奇的转身寻着声音看去,却见虞默手里的烟火棒迸出如星球般的白银色火花。 沈疏雨望着虞默,看着她在雪地里缓缓向自己走来。 她手持星辰,点亮了两人之间的漆黑。 “怎么样,好看吗!”虞默将手里的烟火棒展示给沈疏雨。 银白的火花照亮了虞默的脸,也照亮了虞默眼中沈疏雨的脸。 沈疏雨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的星空海洋,而她的眼睛像是星河的起源,缀满了星星。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睛里闪着的宝石般的惊喜,觉得原本用来炫技的烟火棒现在燃烧的更加有意义了。 她喜欢沈疏雨现在的这抹笑容。 喜欢她对自己给她准备的惊喜而露出的喜悦的表情。 虞默想。 如果让她为了沈疏雨这抹笑容点亮满天的星星,她可能也愿意。 “想玩吗?”虞默说着就一边朝沈疏雨走去,一边点燃了一支新的烟火棒。 沈疏雨当然想,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对虞默点点头,回答道:“想。” 难得沈疏雨也会喜欢这种东西,虞默拿着烟火棒加快了走向她的步伐。 可也是因为这份欣喜,让虞默而忘记了注意地上结的冰。 她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着沈疏雨失去平衡的扑了过去。 还好沈疏雨眼疾手快,紧紧的搂住了跌倒的虞默。 原本彼此克制的两个人就这样毫无距离的相拥在了一起。 也是在这一秒,虞默手里紧握着的新点燃的烟火棒迸出了那灿烂的火花。 她们挨得实在是太近了,温吞的鼻息在这寒冷的夜里格外的明显且灼热。 两双明亮如宝石的眼睛对视着,望向的是彼此虚掩着的心门。 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唇。 第111章 月夜寂静,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房顶明亮的白炽灯下缓缓飘落,将两人来时的脚印覆盖。 时间仿佛凝滞住了,只有虞默手里的那根燃烧到了三分之一的烟火棒能证明时间还在流逝着。 沈疏雨与虞默相互对视着,空气中的寒冷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烘托的愈发暧昧。 咔哒的一声,钟表上的三针归零,齐齐的停在了罗马数字十二上。 漆黑的夜空中骤然升起万家烟花。 这些烟花不比去年在广源寺跨年的那般统一。属于不同人家的烟花纷纷飞上天空,前后不一的在空中炸开。 各种颜色,各种样式,是每家每户对新年的庆祝。 烟花将这零点的夜空炸的明亮,也将沈疏雨眼中虞默的脸照的清晰。 沈疏雨心里的欲望蠢蠢欲动,一张被冻得微微泛红的脸颊慢慢的朝虞默凑过去。 那樱粉色的唇瓣正一点点接近这那瓣有些干涸的唇。 温吞的气息落在虞默的脸上。 她望着那瓣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唇定定的没有反抗。 她不是不知道沈疏雨是什么意思,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也想尝一尝那枚青涩果实的味道。 想知道它是不是还同记忆中一样的好吃。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从沈疏雨一点点凑近的唇瓣里吐出的气息也愈发的灼热。 虞默的心咚咚的跳着,心中却生出来了些无端的顾虑。 现在这算是什么。 亲吻。 那自己又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跟她做这种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 就在沈疏雨的唇就要欺压上来的前一秒,虞默还是别开了脸,拒绝了沈疏雨的吻,“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虞默说着就想要从沈疏雨的怀中逃避离开,可沈疏雨却不肯,那只揽住虞默腰的手死死地扣着,怎么也不让她走。 沈疏雨是知道自己可能得到虞默的拒绝的,所以她也不会因为虞默的一下拒绝而退缩。 既然虞默刚刚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自己,就说明她对自己已经有所动摇了。 沈疏雨不想浪费掉这个机会。 她想吻她。 想吻她。 “去哪里?”沈疏雨带着点压迫的气势,低垂着眼睫,向虞默吐出一缕混着茶梅气息。 如果不是不想要强迫虞默,沈疏雨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欺身压在栏杆上毫无节制的与她接吻。 虞默被沈疏雨的气息燎得心底一燥,她眼神闪烁着,找借口道:“我……我困了。” 沈疏雨怎么会因为这个借口就匆匆放过虞默。 她微微侧头主动与虞默对视,带着点无理的委屈对她讲道:“你都吃了我的饺子了,现在却连个吻都不肯给我。” “就只是……只是个饺子而已。”虞默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可是刚才叔叔说,可以包给未来的妻子。”沈疏雨暧昧的对虞默讲道。 虞默脸噌的就红了,雪地里的爆竹皮还要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沈疏雨,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不要闹了。” 虞默说着就挣扎着要从沈疏雨的怀里出来。 心跳从刚才开始就在扑通扑通的疯狂砸着她的胸腔。 眼前是沈疏雨那盈满了温柔的目光,耳边是沈疏雨厮磨般似水的话语。 鼻息中交织的更是那alpha本性根本无法抵挡的高匹配度的茶梅香气。 她怕自己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克制不住了。 她也,真的很想吻她。 “不是闹。”沈疏雨紧紧的揽着虞默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答道。 虞默微微怔了一下。 她还没有明白沈疏雨话里的意思,就看到沈疏雨抬手撩起了自己耳侧的长发,温软的指尖似有若无的轻触着自己的耳廓。 点点酥麻混着冰凉的雪水落在那敏感的肌肤上,令人失神。 而后,虞默又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从她的耳边拂过。 沈疏雨轻声对她诉说道:“是喜欢。” 电流从耳边闪着电光噼啪的胡乱蹿在虞默的身体里,已经不再是留在耳廓的点点酥麻了。 虞默觉得她自己整个人都要现在沈疏雨给她的温柔乡里酥麻瘫|软了。 “所以,我能向你讨一个吻吗?就当做新年礼物。”沈疏雨微微离开了虞默的耳边,问道。 她攥着虞默手心的手学着小黑的样子轻扣着她的手心。 像是讨求。像是勾引。 沈疏雨愿意放下一切大家小姐的举止体统,礼仪规矩,只为了向虞默索一个吻。 虞默被沈疏雨的手指挠的手心痒痒,心尖也痒痒。 她被撩的心动,闪烁着眼睛轻声问道:“只要一个吻……吗?” “嗯。”沈疏雨坦然点头。 虞默面对面的看着沈疏雨近在咫尺的脸庞,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要从嘴巴里跳脱出来。 白雪铺满的地上,印着两个身形相仿的影子,安静美好。 虞默轻抿了一下嘴唇,给干涸的唇附上一层柔软的晶莹。 影子相握在一起的手微微耸动了一下,虞默慢慢的旋转着手与沈疏雨十指交扣在了一起。 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扑到了沈疏雨的脸上,虞默身上那隐隐散发的海盐焦糖味道将她包裹住。 灼热的气息在冬日的寒冷中慢慢落到了沈疏雨的唇瓣上。 明明她们都曾经无比亲密的触碰过更深的地方,现在却都因为一个吻而无比的紧张。 就在唇瓣即将相碰,虞默却微微抬头。 将她的吻印在了沈疏雨的鼻尖上。 她还是做不到,就这样暧昧不清的给沈疏雨的唇上印上自己的痕迹。 湿润的唇瓣冰凉的落在那出乎意料的肌肤上,像是春日里柔柔的风,在沈疏雨的心尖骤然掀起一阵温暖,催得冬日里蛰伏的花蕊怒然绽放。 这就够了。 这就已经让沈疏雨感到很开心了。 吻哪里都好。 只要是虞默的吻,落在哪里都好。 沈疏雨看着有些害羞的虞默,眼睛里跃然而上了满满当当的欣喜。 静谧的夜空下,雪地里的左边的影子微微耸动。 它踮起了脚尖,凑到了右边的影子脸前。 虞默的唇间还留着沈疏雨的鼻尖的香气,却是一阵温软袭来。 沈疏雨攥着自己的手,也回吻了在了自己的鼻尖。 虞默懵了,她愣愣的望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孩。 她正对自己笑着,带着点得意,又带着点羞赧。 背后、视线里都是施施然飘落着的鹅毛般轻柔的雪花。 她就像是雪幻化做的精灵,满眼都装着的明亮的星星。 “新年快乐,虞默。”沈疏雨轻声讲道。 虞默回过神来,清了清被塞住的喉咙,正要回与沈疏雨同样的祝福,手指间却传来一阵刺痛,“啊。” 存放了一年的烟火棒燃烧到了失去阻燃效果手持柄上,火花迸溅,燎到了虞默的手指。 沈疏雨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被虞默随手丢到地上的已经燃烧到手持柄的烟火棒,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烧到手了?” 火辣辣的灼烧感刺痛着虞默的神经,她捂着手指吃痛的点点头。 沈疏雨看到少女手指侧娇嫩的肌肤红了一片,瞬间心疼的不得了。 她拉着虞默赶忙往楼下走去,“快下去拿凉水冲冲。” 楼下放完鞭炮的杨爱媛正要上楼顶去看看,就在楼梯上迎面撞到了下来的沈疏雨。 杨爱媛看到沈疏雨脸上的焦急,赶忙问道:“这是怎么了,疏雨?” “阿姨,虞默刚才放烟火棒被火燎到了,家里有治烫伤的药膏吗?”沈疏雨问道。 “有有,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来。”杨爱媛说着就立刻转身去拿治烫伤的药膏。 沈疏雨也不想在原地等,紧走两步追上了杨爱媛。 “怎么了?虞默烫到了。”还在客厅喝水的虞德财闻声也走到了杨爱媛身边。 “对,都是我不好。”沈疏雨点点头,满是愧疚。 如果她不一时兴起也去吻虞默的鼻尖,虞默可能就能注意到手里还捏着的烟火棒,就不会燎到自己的手。 虞德财看到沈疏雨这个样子,赶忙宽解道:“那烟花也放了一年了,不是你的责任,过年呢,咱得开开心心的。” “你叔叔说的对。”杨爱媛说着就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支小巧的药膏,道:“找到药膏了,赶紧去给虞默送去吧。” “哎。”沈疏雨赶忙拿过药膏,也没有等杨爱媛跟虞德财,便大步流星的朝二楼虞默所在的卫生间走去。 流水声不断的冲刷着虞默被燎到的手指,沈疏雨看着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红了。 可她还是自责不已,心疼的问道:“还疼不疼?” 虞默关掉了流水,感受了一下后才道:“已经不疼了。” 沈疏雨不放心,将药膏放到小台子上,抽出一张卫生纸小心翼翼的帮虞默擦拭着,讲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从阿姨那里拿来了烫伤药膏,给你涂一涂。” “没事儿了,我之前遇到的烫伤比这严重多了,我心里有数的。”虞默解释着,想要把手抽回来,不必多此一举。 可是,当她看到沈疏雨那自己担心而蹙起的眉头,就突然不想把手指抽回来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过自己。 洗手间外面,虞德财刚要进去关心一下虞默,杨爱媛却伸手他了出来。 虞德财不解的看着自己媳妇,质问道:“你干嘛啊这是,孩子受伤了我去看看啊。” 杨爱媛不满的啧了一声,“你看不出来啊。” 虞德财更是不解了,“看得出什么来啊?” 杨爱媛无奈的白了虞德财一眼,也不跟他解释,拉着他就回房间了。 很快沈疏雨就给虞默上完了药,纤细的手指上浅浅的覆着一层乳白色药膏。 虞默看着这一层涂得均匀的药膏,疼痛感消散了大半。 “晚上睡觉不要碰到伤口了。”沈疏雨叮嘱着讲虞默送回了她的房间,“我走了,不早了早点睡。” “嗯,你也早睡。”虞默点点头,跟沈疏雨道别后就关上了房门。 沈疏雨看着虞默关上的房门,隔着房门想象着对着房内虞默的背影笑了一下。 会越来越好的。 她们都在一点点的变好。 沈疏雨这么想着,便朝楼梯口走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虞默房间的门漏出了一条光亮。 虞默站在门口看着沈疏雨茕茕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沈疏雨。” 沈疏雨当即刹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虞默。 大片的灯光从房间里落出来,照亮了一大段幽静的走廊。 也照亮了沈疏雨孤寂的心。 “新年快乐,沈疏雨。” 那枚曾吻过沈疏雨鼻尖的唇瓣轻轻张合,如是说道。 第112章 春日已至,万物复苏。 枯黄了一冬日的草坪被温暖的春风催着争先恐后的冒出了绿芽,远远地望着满是蓬勃生机。 也就是在这样的基调下,沈周虞三家的旅游度假村的项目考察被提上了日程。 周五下午a大校园里就已经提前笼罩起了周末的喜悦,出租车特意停在几个校门口,等待着比平常更大的需求的到来。 这时一辆格外显眼的七座商务车就停在了a大南门。 副驾驶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着后视镜,在终于捕捉到缓缓进入视线的两个身姿亭亭的少女后整理了一下着装,推门从车上走下来,礼貌含蓄的招呼道:“沈小姐,虞小姐这里。” 虞默注意到不远处对着自己跟沈疏雨招手的人还有他身后的车,感叹了一句:“这个车真不错。” 沈疏雨抿唇一笑,暧昧的讲道:“特意给你准备的。” 虞默先是心上猝的一酥,而后她摆了摆手,回避着沈疏雨投来的暧昧:“得了吧,你平时出行什么配置我还不知道。” 沈疏雨挑了下眉,没有再反驳。 反正是不是自己给她特意准备的,她坐进去就会知道了。 “爸爸,张叔叔。”虞默先沈疏雨坐进了车里,除去沈疏雨这边她常接触的项目负责人李经理还有刚才跟自己挥手的助手小刘,虞德财跟另一个公司董事,他的好友张德叔也一同参与了这次项目的实地考察。 “叔叔好。”接着沈疏雨也探身进来。 虞德财目光又和蔼了几分,他越过身边坐着的虞默,跟沈疏雨讲道:“疏雨来了,这次真麻烦你,还跟我们一起去一趟。” “都是为了这个项目,哪有什么麻不麻烦。”沈疏雨礼貌的回答道。 更何况她此行的目的又不仅仅是考察这个项目。 见人都到齐了,小刘便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黑色的车子行驶在从市中心到郊区的柏油马路上,就像一个笨重却意外灵巧的堡垒。 七人座的商务车里,沈疏雨虞默虞德财坐后面,助理小刘坐在副驾驶带路,李经理跟张德叔坐在中间一排,却也不显得拥挤。 虞默靠着舒适的皮质座椅,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坐沈疏雨的车的原因,竟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微微侧目看向专注处理手机上事务的沈疏雨,心里那句“真的是你特意准备的?”迟迟没有问出口。 在路过两个红绿灯后,张德叔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轿车一直紧跟着他们,提醒道:“这怎么一直有辆车跟着啊。” 一旁的李经理微微一笑,解释道:“张总您多虑了,这是小沈总特意雇佣的保镖车,负责咱们这次行程的安保。” 张德叔也笑着掩饰着自己刚才的短见识,连连点头道:“是是,还是小沈总想的周全。” 听到李经理的这句话,虞默便回头看了一眼,一辆低调的保镖车正跟在他们的车后。 两车保持着安全车距,在经过一个即将红灯的路口时,保镖车如虞默预料的打了一下双闪提示,变道跟自己所在的车同行穿过了路口。 那熟悉的感觉穿越时空重新汇聚到虞默的身上。 她也曾经是那车上的一员。 沈疏雨偷瞧着虞默,看着她眼眉间隐隐的微蹙,就知道她这是是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虞默手上,无声的安抚着。 虞默也明白沈疏雨的意思,轻声对她讲道:“没事了。” 说罢,虞默就想抽开手自己的手。 阴影如影随形,这段并不美好的经历长达四年,横亘在虞默生命的最后几年,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没事。 这道理沈疏雨不会不懂,她紧紧的攥住虞默的手,不让她要逃离。 沈疏雨微凉的手心里慢慢聚起温暖,她用柔和的声音对虞默承诺道:“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虞默又一次被沈疏雨的温柔猝不及防的包裹住了。 她看着沈疏雨平静的眼瞳,愿意相信现在的她对自己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虞默不会让沈疏雨像自己那样舍命保护,所以连这个头也不想开给她,淡淡的回应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 沈疏雨还想说什么,坐在她前排的张德叔就回过头来,看着窃窃私语的这两个小姑娘打趣道:“小姑娘们在聊什么呢?小声的像是不想让我们听一样。” 虞默被这声浑厚的笑声惊的身上一抖,高竖起的马尾甚至还炸了一下。 做贼心虚的她担心张叔叔会看到她跟沈疏雨相握在一起的手,着急的想要抽回去。 可沈疏雨不让。 相比虞默,沈疏雨要淡定的多。 她不动声色的披着的风衣堆到两人相握的手上,神色淡然的回答道:“我们在说这里环境不错。” 张德叔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顺着沈疏雨的话题讲道:“是啊,我跟老虞年后考察了几个地方,才定了这里。虽然是b区,也算是个世外桃源。就是在郊区,经济有些落后。” 沈疏雨点点头,分析道:“没有合理利用,跟不上变化的速度。主城区很多的住房都还是上世纪的样式。” 虞德财看着有些荒芜的道路两侧,好奇的问道:“这还没走到主城区,疏雨怎么知道的,你来过?” 沈疏雨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纵然她表面上表现的泰然自若。 实际上攥着虞默的手跟两位长辈聊天的她比虞默还要紧张。 百密一疏,忘记了这回事儿。 ——她上次来这b区东郊是为了给虞默取生日礼物。 这要是被细问起来,沈疏雨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对,之前来过一次。”沈疏雨硬着头皮答道。 张德叔这时却转头望向窗外,欣赏着沿途的风景道:“这是真的适合发展做咱们的旅游度假区,对吧小李。” 李经理忙点头应和:“对的,我们项目组初步测评也是觉得这个地方的开发价值很高。” 虞德财也被张叔叔的话吸引了过去,没有再抓着沈疏雨这件事细问下去。 沈疏雨看着聊得其乐融融的几人,长舒了一口气。 . 车子缓缓驶入b区东郊较为繁华的地方,但是因为跟不上发展,所以附近环境设施都不是很好,几人稍微考察了一下,用过了晚餐,就去往了下榻的酒店。 虞默打量着这个酒店的环境,跟榆树下相比,有些落伍。 不一会小刘就办好手续,匆匆的走向在休息处等候的五人。 他捏着三张房卡,硬着头皮说道:“这里最高级的vip房间是套间,一个屋子里有两个房间,还要委屈小沈总,虞总,张总,虞小姐两人一间了。” 虞德财跟张德叔都当即表示没有意见。 小刘跟李经理齐齐看向了沈疏雨,心里发毛。 只见沈疏雨一言不发的偏头看了一下虞默。 虞默知道沈疏雨这是在问自己介不介意,她看着对面紧张的小刘跟李经理,想来也是一个套间两个房间,便表示道:“我没问题。” 沈疏雨闻声,便接了小刘手里的房卡,也表示道:“我也没问题。” 小刘跟李经理心里的小人相拥哭泣。 老天保佑,竟然走狗屎运了! 因为地处偏僻,尽管是这里规格最大的酒店,设施还是有些跟不上。 这间酒店最好的vip套房中规中矩,进门是客厅,电视沙发,休闲用品倒是一应俱全。两间卧室分立客厅左右,看上去也是整洁,并不算很好,但也不是很差。 虞默拎着行李进来,草草的扫了一眼觉得是可以接受,而后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疏雨,问道:“后悔来吗?” 沈疏雨将行李箱放好,手臂潇洒的倚拉杆上,道:“不后悔。” 可是说完这句话还没有三个小时,沈疏雨就后悔了。 这个时节是东郊风最大的时候。 半夜里大家都陆续进入了梦乡,大风就带着它摧枯拉朽的势力卷地而起,在着寂静中狂舞,折磨着新生出嫩芽的树枝。 沈疏雨向来睡眠浅,凄厉的嚎叫纠缠着她的梦乡,直接将她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沈疏雨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窗帘将房间捂得一丝光都不透,还没有恢复视觉的眼瞳里一片漆黑。 沈疏雨扣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心口,心里满是不安。 她的眼瞳勉强的辨别着房间里的设施,周遭都是她不熟悉的味道。 孤寂跟恐惧相互缠绕,深深的笼罩在沈疏雨的身上。 哪怕她手里一直攥着那件签着虞默名字的校服。 沈疏雨将自己的脸放到曲起的膝盖上望着房间一侧的门,穿过客厅,对面就是虞默的房间。 她好想念虞默的怀抱。 好想念那个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 可是虞默会同意自己跟她同住吗? 这么晚了她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而且今天大家都奔波了一天,一定很累了,让她为了自己耽误了休息是不是太自私了。 沈疏雨躺回床上,想再尝试一下入睡。 可恐怖凄厉的风声还在吹着,在窗户外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沈疏雨心中的对虞默的依赖乘着风势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 客厅轻薄的窗帘投下一抹皎洁的月光,一个少女清瘦的影子被投映在地上。 几经挣扎,再三斟酌,沈疏雨选择缴械投降,走到了那间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房门前。 风声更加凄厉了些,吹得树叶哗哗的响。 沈疏雨站在那扇红木门前,抬手敲响了虞默的房门,“虞默你睡了吗?” 第113章 听到这声敲门声,站在窗前查看风势的虞默抖了一下。 刚刚关掉小夜灯的虞默就听到了窗外骤然刮起的尖利风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疏雨。 她睡眠浅,也不知道有这风声她睡不睡得着。 虞默蹙了下眉,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过牵挂沈疏雨了。 就算她睡不着,你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要邀请她来跟你一通睡吗? 你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沈疏雨有了你就能睡踏实了不成? 虞默脑海里飘进了许多质问,抬手还是按灭了一侧的小夜灯。 她端端正正的躺到床上,掖好被子,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关于沈疏雨的事情。 漆黑的房间先是沉寂了一会儿,而后就传来被子摩擦床单的声音。 虞默闭着眼睛辗转几次都睡不着。 窗外呜呜的刮着风,虞默从来都没有觉得风声能这样喧嚣过。 喧嚣到将她明明丢掉的对于沈疏雨的牵挂又重新吹回了她的脑海里。 虞默有些烦躁的从床上下来,走向了窗边想要看看夜景冷静一下。 结果窗帘刚被拉开,房间里就响起了敲门声。 沈疏雨的声音微弱的从门口传来:“虞默你睡了吗?” 虞默先是怔了一下,便快步朝门口走去。 沈疏雨果然没睡,她果然是睡不着的。 “怎么了?”虞默问着便打开了门。 月光洒在客厅,给沈疏雨披了一身的皎洁,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柔顺如瀑。 她抱着她那条小白色毯子,柔弱不堪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削薄的脚微微泛着红色,赤|裸|裸的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怎么连鞋子都没穿?”虞默见状立刻拉着沈疏雨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让她先踩在了柔软保暖的地毯上。 “我有点害怕。”沈疏雨如实答道,声音还有些颤抖。 就在刚刚她尝试入睡的时候,风声里却突然加入一长段怪叫。 像是婴儿哭声的,阴森恐怖。 沈疏雨什么也顾不得了,抱着怀里的被子赤着脚就跑了过来。 “有什么好怕的,都是风声。”虞默说着,帮她找了一双自己的拖鞋,放到了她跟前让她换上,“新的。” 窗外风声渐小,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沈疏雨看着面前的拖鞋,明白这是虞默收留下自己的意思,心中欣喜。 “哇——~~~” 就在这时那声沈疏雨刚刚听到过的怪叫又从窗外传了过来。 她浑身绷紧,下意识的就钻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虞默被沈疏雨冲的一懵,满鼻满腔的茶梅味道的信息素。 恐惧的因子不安的浮动着。 这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连绵不断,将这夜覆盖上了许多阴森的色彩,听的人心里发毛。 虞默胆子大,倒也不那么的害怕,借着外面路灯的光朝窗外看去。 正对面一个老房子的房顶上赫然蹲着一只身影模糊的动物。 联想到着婴儿啼哭的声音,虞默不难判断出,那里蹲着的是一只发了春的野猫。 “没事,不要怕,是只发了春的猫。”虞默缓缓的抬起手来像是安抚一直受惊的小狐狸一样,轻抚着沈疏雨的后背。 沈疏雨感受着虞默的手掌轻拂过自己后背的温柔,也慢慢放下了心里的害怕。 却在这时,那只不给面子的野猫又叫了起来:“哇——~~~~~” 这次叫的前几次还要恐怖,刚要转好的沈疏雨又害怕的在虞默怀里缩成了一团。 虞默看着怀里可怜的人儿,对窗外那只肆无忌惮的在叫春的猫分外的讨厌。 “我这就赶走它去。”说着虞默就欲放开沈疏雨,朝窗口走去。 可是沈疏雨这时候哪里肯放开虞默。 她紧攥着这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的手,一动不动的抬头望着她。 偏银的眸子里满是怯怯。 虞默感觉,沈疏雨是真的很害怕。 同时,她也是真的很依赖自己。 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她的灵丹妙药。 虞默的心又软了,她握了握沈疏雨的手,妥协道:“抓紧了,我们一起去把那只猫赶走好不好。有我在,不要怕。” “嗯。”沈疏雨点点头,大着几分胆子跟着虞默走向了窗边。 猫子叫春的声音比变得比刚才还要凄厉,少了婴孩啼哭的感觉,沈疏雨也听出来这是猫叫了。 只是她想象不到,什么原因会让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叫成这个样子。 好像分分钟都是煎熬一般。 沈疏雨想到家里的小黑,不由得心如绞痛,“它这是怎么了?” “春天来了,他们在做该做的事情。”虞默解释着,便从自己带的无关紧要的东西里拿出了一个称手的,打开了窗户朝着那两个已经分开的影子附近丢了过去。 “什么事?”沈疏雨没明白虞默话里的意思,却听到几声清脆的瓦片松动的声音传来。 窗户框好的画面里,两只模糊的猫影子在房顶上各奔东西般的分头逃窜了。 沈疏雨这才发现原来刚才视线里那只庞然大猫其实应该是交叠在一起的两只猫。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虞默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春天来了…… 沈疏雨轻轻攥了攥跟虞默交叠在一起的手,不觉心里翻涌起了些不该想的事情。 虞默感受到沈疏雨下意识攥紧又放松的手,挑了下眉头,打趣道:“不害怕了?” 沈疏雨忙回过神来,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藏进心底,答道:“嗯。” “是野猫,这个地方不比a区,野猫野狗都很多的。”虞默解释着,走到一旁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拿着一次性杯子问沈疏雨道:“你喝吗?” “我不渴。”沈疏雨摇摇头。 虞默却看到沈疏雨那浅粉色的嘴唇有些干涸的唇纹,这哪里会不渴。 想来是刚才折腾了那么一通,惊魂未定,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干罢了。 虞默这么想着,径自给沈疏雨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她手里,“压压惊。”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沈疏雨捧着温水,轻抿了一口,有些狼狈的对虞默笑了一下,“明明上午还跟你说要保护你,现在反倒成了你来保护我了。” “不要想这么多,谁都有需要对方的时候。”虞默宽慰着沈疏雨,想着让她放松一下,便又打趣道:“今天在车上你那样放肆,不也临危不乱的嘛。” 提到今天上午的事情,沈疏雨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回道:“其实我那时候也很紧张。” “你还会紧张?”虞默笑道。 沈疏雨坐在床边看了眼面前虞默,淡淡的讲道:“只要是聊跟你有关的事情,我在叔叔面前都会紧张。” 虞默被这沈疏雨毫无顾忌的暧昧熏得脸颊一红,反驳道:“怎么还跟我有关?” 沈疏雨摩挲着手里捧着的纸杯,向虞默透露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就是我当天来这边的一个收藏者家里取的。想来还是那个时候运气好,没有碰到野猫。” 虞默懵了一下,她是知道那个格外珍贵的手办是沈疏雨送给她的。 可她却不知道这个手办是她亲自来这个地方取的。 难怪那天她来晚了…… 虞默更为疑惑了,不解的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也没有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没必要吧。我又不是为了向你炫耀,我为了给你准备礼物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我只想要你开心,我的目的达到了。”沈疏雨淡淡的讲道。 她向来理性,在商场里浸染久了,奉行结果至上这句至理名言。 在达到她要的目的前的所有过程,无论外人看起来多么了不起她都不会在意。 对她来说过程如何不重要,只不过是她到达完美结果的必经之路罢了,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虞默看着沈疏雨,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 她看着纸杯里波动的水纹,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或许对于沈疏雨来说,她的爱是藏在眼睛里,无法也不会诉说。 仿佛像是要印证这件事,虞默又赶忙追问道:“那脚伤呢?脚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给我拿着个礼物弄伤的吗?” “不是……”沈疏雨摇了摇头。 她看着虞默如炽火般像是能看穿自己一切谎言的眼瞳,轻咬了一下嘴唇,坦白道:“是我从家里翻窗户出来扭伤的。” 沈疏雨的声音越说越弱,虞默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深。 如果自己今天不问她,她什么时候才会告诉自己她曾为自己做过的这件事? 可能永远不会吧? 她这么木讷。 木讷到,如果自己不去主动发现,或许到死她都不会承认。 虞默面对自己这个发现,百感交集。 她好像发现的有些太迟,又好像并不算晚。 她沉了一下,对沈疏雨讲道:“这些事情你都应该告诉我的。” “为什么?”沈疏雨不解的问道。 虞默知道了沈疏雨的感情认知像是皲裂干涸的荒野,耐心的告知她道:“你不说对方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有时候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最打动人心的。” 虞默的这句话明显超出了沈疏雨的认知。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充斥着讶异:“是这样吗?” 虞默点点头,像个老师一样认真的回答道:“是这样的。” “那你知道这件事后是什么感觉?有比收到我送到你的手办的时候要开心吗?”沈疏雨问道。 虞默看着沈疏雨像是得到什么珍贵法宝,急于实验求证的样子,如实回答道:“更开心了。” 沈疏雨觉得这个感觉有些奇妙,但又说不上来那里奇妙。 她握着虞默的手,消化着刚才虞默教给自己的知识。 半晌,沈疏雨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虞默,问道:“虞默,你这是在教我怎么追你吗?” 虞默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激动的将自己手里的杯子丢进了垃圾桶,严声表示道:“哪有,谁要你追了!” 说罢,也不等沈疏雨反应,虞默便绕到床的另一边将自己的被子往身上一裹,背对着沈疏雨告知道:“不早了,我要睡了。” 沈疏雨转过身子,看着像是炸了毛的小黑的虞默,笑了一下。 什么嘛,分明就是。 夜安静了下来,沈疏雨躺在有虞默在的床上,即使有凄厉的风声,也可以安宁入睡。 只是,现在她有些不舍得睡。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跟虞默同床共枕。 她轻手轻脚的侧身到虞默躺着的方向,偷偷借着月光明目张胆的看着她,将她的背影描摹进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进入睡眠的虞默感觉有只手朝她探了过来。 那微凉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轻点着虞默颈后的肌肤,敏感的电流在上面弥漫,酥麻了整个后背。 面对这样的意图不明的举动,偏偏虞默的身体一点想要反抗的苗头都没有。 “春天来了,他们在做该做的事情。” 方才虞默自己说过的话闪回到她自己的耳边。 虞默紧闭着眼睛,在混沌中甚至还生出了些无端的期待。 挣扎片刻,虞默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应该,正要发作,沈疏雨的手指却撤出了她的颈后。 紧接着,虞默就感觉到自己的被子被人向后扯了一扯,自己窜风的后背被一片温暖包裹住了。 原来沈疏雨只是来帮她掖了掖背后的被子。 虞默心间那抹心悸转瞬消散。颈后的酥麻也渐渐消失。 茶梅香气像只安静蜷成一团的雪兔,伏在自己颈后那块被沈疏雨捏过的被角,跟着这沉寂的夜乖巧的睡去。 虞默背对着身后的沈疏雨,有些不自然的微微蜷了蜷自己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小人了。 可是虞默不知道。 那个躺在她身侧的“君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心怀鬼事的“小人”。 沈疏雨将那只沾过虞默味道的手指攥紧,放在脸侧轻嗅着,闭上了眼睛。 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114章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窗外的街区人来人往,一点都不见昨夜的恐怖感。 沈疏雨被融融的阳光唤醒,带着点奶起的朝虞默那侧转过身去,想向她讨一个早安。 可是,那玉节儿似的手刚往那边一摸。 沈疏雨的眼睛噌的就睁开了。 她并没有摸到该有的温暖,反而是抓了一手的凉。 沈疏雨看着身边空了的床,心里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虞默呢? 沈疏雨也顾不得找鞋穿上,更顾不得梳理下自己糟乱的头发,赤着脚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虞默的卧室里寻找着她的蛛丝马迹。 只是,虞默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无论沈疏雨怎么找都是找不到的。 沈疏雨扶着客厅沙发的扶手,心里装满了失落。 虞默是什么时候醒的,又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明明昨天晚上她们还那样亲密的谈论了一番,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像是被重新刷新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时套间的大门响了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虞默拎着一大袋早餐,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醒了?” “你……”沈疏雨有些愣住。 虞默一只手拎着早餐,一只手在艰难的换鞋。由于着技术难度实在是有些高,她无奈的对沈疏雨招呼道:“过来帮我拿一下吧。” 沈疏雨看着视线里对自己挥着的手,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朝虞默走去,“好。” “我今天一早听我爸说这边有过去那种纯手工的正宗豆腐脑,就下去给咱俩买了一份上来,还有油条,茶叶蛋……”虞默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换鞋登上换鞋,余光里却瞥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疏雨那一双脚骨轻突的脚丫。 她又像昨天那样没有穿鞋,就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怎么有没有穿鞋?”虞默不满的看着沈疏雨,眼角眉梢除了努力还有点隐约的心疼。 “我……我忘了。”沈疏雨解释道。 一双白皙的小脚有些尴尬的在地板上张开了十根小玉柱般脚指,被带动的脚趾骨挑起轻薄的肌肤,上面隐隐的泛着不连贯的被冻出的红。 “怎么以前没有见到你不穿鞋的习惯。”虞默教训着就给沈疏雨拆了一双崭新的一次性拖鞋,让她换上。 沈疏雨不语,只乖乖的低头去穿鞋。可是她的手里拎着东西,一次性拖鞋又没有被腾开,不太好穿。 虞默见状,也不介意。她顺势弯下腰,帮沈疏雨把拖鞋腾开,轻托起她的脚丫,帮她穿上了拖鞋。 虞默的手永远都温温的,柔软的像是要把人整个都包裹住。 沈疏雨望着虞默低下的脑袋,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的可笑。 可能这就是李卿卿常对自己说的患得患失吧。 沈疏雨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里自是柔情万丈,“谢谢你。” 虞默被沈疏雨猝不及防的亲昵揉的心中一臊,她不着痕迹的抬起了头来,强装淡定道:“谢什么。” 而后,虞默从沈疏雨手里接过了早餐,一边朝开放式厨房走去,一边严厉的斥责教育道:“刚打春儿,你就这样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你本来就体寒,想下次发热期直接失控吗?” 沈疏雨跟在虞默身后,糯糯的解释着:“不是的,我就是……” 虞默正弯腰从橱柜里找出两只碗,偏头就看到了沈疏雨冷清的脸上沾染的几分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几段在虞默的脑海中记忆闪过,她一边将手里的豆腐脑套着袋子放进去,一边打趣儿道:“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好像换过来了?” 沈疏雨一懵,不知道虞默在说什么。 虞默也好心的给她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你也是这样斥责我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的?” “嗯。”沈疏雨点点头,这些事情她怎么会忘记。 这是那时候自己不会表达,只会一昧的冷脸命令。 她从未真正体贴过她的妻子,更从未认真的去了解过她。 “虞默,那你告诉能我,那时候为什么你总喜欢光着脚在家里吗?”沈疏雨真挚的问道。 她想知道原因,尽管现在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虞默看了一眼沈疏雨,微微低垂了眼睫,手指轻扣着垂在碗边的塑料袋。 沉默了良久,虞默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答道:“因为……我在上城区没有踏实的感觉。” 没有实力,她只是被沈疏雨硬抬上上城区的下城人。 没有靠山,她的妻子也与她不冷不淡的。 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她站在那舆论的风口浪尖,已有一尖陡峭山峰能让她立足。 怎么让她踏实。 虞默说完上一句,没有给沈疏雨插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讲道:“不过现在不会了,我们家正在一点点变好。” 虞默拿起两碗准备好的豆腐脑,朝餐厅走去,迎着从巨大落地窗上投下的阳光,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踏实过。” . 朝阳慢慢的从东边升起,春风浮动吹起几人的外套。 因为要计划建造旅游度假村的那块地皮属于尚未开发的地方,车子开不进去,需要徒步,大家今日穿的都十分简便运动。 一条抽绳运动裤,一件宽松的长袖t恤再加上一件略厚的防晒外套,就成了沈疏雨跟虞默今天的搭配。 远远的看着还有几分情侣装的意思。 虽然说这里交通不便,但是环境却是一等一的不错。 依山傍水,甚至还有天然温泉。 远远望着这片小山头连着那片小山头,春分催的万物复苏。 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就像是一片波澜起伏的绿色海洋。 几人跟着当地向导考察了一圈,在一个小山头停下来休息。 这时虞默仿佛意犹未尽般的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对身后的几人讲道:“我想爬到上面去看看。” 虞德财跟张德叔虽然是alpha,但也都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 李经理跟小刘又都是常年做办公室的人,能跟着大家走到这里已经是很艰难了。 四人都纷纷跟虞默摆手:“不了,不了。” 向导虽然体力尚足可毕竟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玩的,也只站在一旁,看着虞默脸上的兴奋转变成了失落无动于衷。 这时坐在一旁石头上沈疏雨却站了起来,走到虞默身边,“走?” 她不想看着虞默期待落空,愿意陪她一同去。 虞默有些意外,沈疏雨虽然体力并不是不好,但是像是登山这样的体力活动她是向来不喜欢。 上一世她曾经邀请过几次沈疏雨跟自己一同去爬山,但都被沈疏雨冷漠拒绝了。 “走不走?”沈疏雨看着虞默不回答自己,又问了一遍。 虞默本就想爬上去,也不介意沈疏雨陪同,欣然答道:“走啊。” 虞德财看着两个孩子就要朝更高的一处山头进发,忙叮嘱道:“哎,你们小心点,小鱼保护好疏雨,到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嘞!”虞默冲虞德财摆摆手,便带着沈疏雨一同进入了山林中。 山里都是些这里原着民踩出来的蜿蜒土路,虞默本就还记得过去学过的那些技巧,在前面探路,而沈疏雨就拿着登山杖跟在虞默身后,两步并一步,紧跟着。 经过一冬沉眠的山林重新苏醒,青草茂盛,绿叶稚嫩。 阳光透过交叠的枝叶,洒在虞默的身上,就像是丛林里的精灵。 沈疏雨远远看着,心里也觉得开心。 她喜欢这样自由的虞默,更向往能与她同行。 在虞默的带领下,两人终于就要到达目标的小山头,面前却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格外陡峭难走,但翻上去就是山头,另一条却要绕一段才能到达,但却平坦迂回,很是安全。 沈疏雨看着虞默就要去走那个陡峭的路,拉住了她,劝道:“我觉得还是绕一下比较安全。” 虞默却不然,她自信自己是可以攀上去,反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沈疏雨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道:“我先上去,然后从上面拉你上来,很容易的。” 沈疏雨看了看虞默,又看了看面前的这条嵌着石块的陡峭山路。 其实这段路也只是有两人高,就凭虞默训练有素的身体,应该是没问题。 可是沈疏雨怕的就是这个应该。 “应该”里面包含着大半的肯定,但也有一小半偏离预期的万一。 她不想让虞默有这个万一。 “相信我了。”虞默又讲道,眼神里充满了信心。 沈疏雨看着虞默亮闪闪的眼瞳,并不想做那个扫了她兴致的坏人。 于是沈疏雨犹豫着,还是选择顺从虞默放开了手,“那你小心点。” “放心。”虞默说着便摩拳擦掌准备冲刺攀上去。 起先也是很顺利,虞默借着自己从远处跑上去时的冲力三下两下的就登上了这段路的一半。 她踩着突出的石块,不急不躁,步伐也算是稳健。 可就在沈疏雨觉得她就要攀上去的时候,几块的黄泥土却有些不正常的掉落了下来。 随着土块掉落发出细微的声响,沈疏雨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她寻着土块掉落的方向抬头看上去,却惊恐的发现它们是从虞默脚踩的那块石头下掉落的。 山林里的风吹雨打让本来埋在泥土中大半的石头现在只有一点嵌其中,它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跟着松动的土块一起掉了来一般。 沈疏雨揪着心,祈祷虞默顺利扶到朝头顶那棵细高的杉树。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虞默差一点要扶到那棵树成功攀上去的时候,那颗石头终于还是没能撑住,从虞默脚下掉落了下来。 “虞默!” 沈疏雨惊呼着,不顾一切的朝就要跌落的虞默奔去。 第115章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虞默觉得身体骤然悬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出来了。 而就在她预感到自己会无法避免的狠狠摔一下的时候,身下却有什么东西托出了自己一样。有了这个缓冲,虞默只是踉跄的滚落在了地上,身上并没有很疼。 正在虞默为自己的幸运而感到高兴时,却看到沈疏雨也跌坐在了地上。 她意识到,刚才那个托住自己身体的是沈疏雨! 她看着沈疏雨吃痛皱起的小脸,忙起身去扶她:“沈疏雨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就这个样子赤手空拳的接我!” “没事啊,我这不没事嘛。”沈疏雨说着,勉强从脸上挤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 可真的哪有什么没事儿,给这么一个比自己还要重的人做肉垫,单是那重力势能就砸的沈疏雨直接坐到了地上。 山路不平到处都有石头,沈疏雨穿的又不算厚,从地上起来后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 虞默也知道这个道理,才不信沈疏雨的话,知道她这只是哄自己的话。 她一边帮沈疏雨掸去身上的土,一边替她检查着各处关节:“转过来,我看看你这边的手臂。” 沈疏雨遮遮掩掩的,不肯把手臂亮给虞默。 虞默当即就知道有问题,跟沈疏雨虚晃一枪,绕过她握住了她的左手臂。 血和着土灰扑扑的黏在她的手肘上,藕白的手臂上赫然一大块被蹭破的皮。 看的虞默不由得太阳穴跳跳,心上像是被拧了一下的疼。 她看着这个伤口,刻不容缓的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消毒用品,皱着眉头的一边给沈疏雨上着药,一边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说实话。” 虞默的语气明显比以往都要严肃,沈疏雨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乖乖的答道:“就这一处。” 虞默也不敢信沈疏雨的话,害怕她这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愧疚而隐瞒自己的伤势。 她刚给沈疏雨贴好大号创可贴,便兀自蹲下松开了沈疏雨脚腕上的抽绳,小心翼翼的撸起她的裤腿帮她检查。 虞默的手指覆在沈疏雨的腿上,仔细的检查着她的骨头。 沈疏雨低头看着虞默的侧脸,阳光从她的背后投射出来,将她的睫毛鼻尖都点上金光。 沈疏雨注视着虞默专注的目光,感受着她细腻的动作,心跳一点点变得快了起来。 两条腿很快就检查完了,没有擦伤,也没有扭伤骨折。 虞默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抬头对沈疏雨说话,却对上了她望向自己的眸子。 也是情急,虞默都忘记了自己这个行为有多么的暧昧。 她的指尖贴着沈疏雨的腿侧,源源不断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 沈疏雨的肌肤柔软细腻,还是她曾经刻在记忆中不曾忘却的感觉。 林间吹过一阵徐徐的风,林中的新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清新的气息无形中跟沈疏雨身上的茶梅香气格外相配,无意中在虞默的身边放大清晰,撩的她心头瘙痒。 “虞默?”沈疏雨看着虞默眼瞳中的奇怪的变化,担心的唤道,“你怎么了?” 虞默猛地回过神来,道:“我没事儿。” 说着她便不自然的帮沈疏雨放下了裤腿。 随着裤管放下,虞默又一次看到那雪白中几处格外刺眼的青紫,心疼不已,叮嘱道:“倒是你,下次千万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 沈疏雨却对虞默的话不以为然。 她看着虞默,眼瞳里满是坚定,“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次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沈疏雨的声音像是玉器碰撞,清脆却也坚毅。 让人不容置喙,却也让人坚信不疑。 昨天晚上虞默还只以为沈疏雨这句话只是说说,下意识的把这句话放到了玩笑话里。 可是今天沈疏雨却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她说的是真的。 虞默望着她与沈疏雨之间的那片冒着草芽的原野,蓦然生出许多含苞待放的小花朵。 虞默想,从今以后,她可以相信沈疏雨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了。 . 两人稍作休息,虞默也不再激进,选择去走那条平缓的小路。 小路蜿蜒,盘旋着向上走着,虞默四处张望着,竟从树林交掩中望见了坐在下面休息说笑的虞德财他们。 “爸!”虞默站在一个树枝稀少的地方,向下给虞德财大声打着招呼。 虞德财明显听到了自己女儿的声音,只是他环视了四周一圈都没有看到虞默在哪里。 张德叔比虞德财的眼力好一些,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跟他视线相反的方向,笑道:“老虞,那儿呢!” 虞默在上面看着虞德财笨拙的样子,不禁笑着又喊道:“爸爸!这儿!这儿!!” 虞德财听着声音,又抬头朝张德叔手指的方向看去。 弓着个身子,眯着个眼,这才从不远处看到了朝自己挥手的虞默。 他这个丫头正挥着手,活泼的冲自己挥着手,就像一头从森林里跳脱出来的小鹿。 可是这头小鹿仿佛初入人事一般,新鲜又冒失,几下跳跃差点没把自己晃倒。 幸好沈疏雨站在虞默身旁,时刻注意着她的脚下。这才及时扶住了她,没让她又摔倒。 虞德财看着是出了一身虚汗,大声的叮嘱道:“小心点,别摔着!” “哎!知道了,我们走了!”虞默脆生生的答道,冲虞德财挥挥手,便转身对沈疏雨讲道,“咱们走吧。” “好。”沈疏雨点点头,对着不远处的虞德财礼貌的微微颔首作为道别。 虞德财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两个孩子,不禁感叹道:“还是疏雨心细啊。有她在,我就放心多了。” “大大就好了,小鱼这还是个孩子呢。”张德叔说着,点燃了一根烟。 他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感叹道:“我记得几年前见小鱼才这么一点儿,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还分化成了alpha。” 虞德财笑了一下,也点了一支烟,回忆乘着烟雾缓缓而至,“我还一直觉得我在产房门口抱过她来的时候就是昨天呢。” “过得真的快啊,我们那个也是,都已经结婚,来年我就要做爷爷了。”张德叔讲道。 “日子不经过啊。”虞德财感叹道。 张德叔:“不过你这也是很好的了,小鱼这么争气,把家里生意打理的规规矩矩的,还越做越大。这还交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这以后可以了。” 虞德财看了眼远处坐着的李经理他们,摇了摇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真假?”张德叔不信,刚才虞默差点摔倒沈疏雨那紧张样可不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表现。 “咱也不明白,反正这孩子从来都没跟我们俩说过。”虞德财说着摆了摆手,“她们年轻人的事咱也搞不清,我家那口子说,只要最后我们小鱼不受委屈,就放她们去吧。” 张德叔听着虞德财这话笑着打趣儿道:“你俩倒看得开。” 虞德财不屑的点了点烟灰,半开玩笑的讲道:“我倒想让她嫁到我们家呢。我说了又不算,可不得看得开点吗。” . 越是向上,路反而也相对的好走了一些,杂乱的石块变少,杉树也没有方才那样茂密。 终于虞默带着沈疏雨爬上这个小山头的顶部。 天空拨开交掩的枝叶,露出它湛蓝的颜色。 沉甸甸的白云飘像是一大朵棉花糖,被风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飘过天空。 虞默站在山顶处的平地上,俯瞰着山下。 视野开阔,天与地静谧安宁,像是一幅写实的油画。 山顶的空气里带着些清新的甘甜,让人忍不住多呼吸几下。 这里没有被工厂的污染,也没有市中区的吵嚷繁华,的确是一个度假放松身心的地方。 “芜湖!”虞默难得能这样放松,敞开嗓子朝着寂静无人的山里高声喊道。 下面的山林里接着就传来了树枝耸动的唰唰声,几只受了惊的飞鸟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天空。 虞默看着那在空中飞翔的鸟儿,不由得眼睛里添上了几分羡慕,“真漂亮啊。” “鸟只有在笼子外面才是最漂亮的。”沈疏雨说着就跟虞默站到了一起,跟她看着同样的世界,小声在心中对自己讲道:“所以,不要做囚鸟。” 这么想着,沈疏雨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对齐头飞翔在空中鸟儿。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已经逃脱了牢笼。 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一天像这对鸟儿一样与虞默并肩。 山顶上总是有不停歇的风吹拂过来。 顽劣的的风将树叶弹的沙沙作响,不甘寂寞的过来玩弄沈疏雨及腰的长发。 安静垂在她胸前的长发被风撩拨起来,露出她一路上都被长发遮挡着的脸颊。 阳光偏爱美人,将她的侧脸在虞默的视线里点亮。 涂着润唇膏的唇晶莹丰满,像是一颗诱人采撷的果实。 虞默喉咙上下迟缓的滚动了一下,心里的欲望蠢蠢欲动。 然而这时,沈疏雨却抬起了手。 虞默慌乱的像只被外人发现的野兔,噌的一下就把自己的视线别了过去。 而沈疏雨根本丝毫没有察觉到虞默的目光,她只是抬手只是为了将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 虞默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朝沈疏雨看去。 却见到她那双偏银的眸子眺望着远方,不知目光之所及。 虞默好奇极了,问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虞默视线里沈疏雨那有些涣散的银瞳骤然回聚。 她朝自己看了过来,表情平淡,像是要与这静谧的山林融为一体,成为画卷里的主角一般。 沈疏雨微微一笑,道:“你。” 第116章 风骤然缭乱起来,新生出的树枝柔软又格外具有韧性的在风中摇摆着。 单一个“你”字,让虞默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呼吸都乱了。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个反应,心里偷笑了一下。她本也不想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挑逗虞默,太危险,一个失神就会滑下去。 她信手抓了个解释,道:“我在想你的这个项目一定可以大获成功。”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这么说眼神恢复了平静,却又有点莫名的期待落空的感觉。 “大获成功,还是要尽心才行。”虞默淡淡的讲道。 风又吹拂过来,撩起两人的长发,横在彼此的视线之间。 沈疏雨抬手将自己被风吹乱了长发别到了耳后,转身对虞默讲道:“起风了,咱们下去吧。” “好。”虞默点了下头,跟着沈疏雨一同下了山。 六人从山上下来后便接近中午,既然是来谈生意的就免不了一顿应酬酒席。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席间,虞德财跟张德叔应对这做东的几个人,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酒席直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这也标志着六人的此次考察之旅结束了。 洽谈顺利,除了李经理跟助手小刘留下来处理相关事宜,剩下的四人便坐上了那辆来时的商务车启程回去了。 车子相比来时要宽敞了不少,张德叔跟虞德财坐在中间一排,沈疏雨挨着虞默还坐在后排。 天色渐晚,太阳垂挂在道路视线的前方,像一是刚被锤炼出来的铁球,火红的像是要烧净世间的一切。 放在才酒席上沈疏雨碍于面子喝了几杯对方敬给自己的酒,现下酒劲有点上来,晕乎乎的睁不开眼睛。 虞默注意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人的不舒服,便朝着沈疏雨坐过去了一点,伸手扶过她像个不倒翁来回摆动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肩头。 沈疏雨虽然有些吃醉,但属于虞默的那份熟悉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差距不出来的。 兴许是接着几分酒力,她在自己被虞默放到她的肩膀上时,竟软乎乎的轻声哼哼了几声。 暧昧的气息带着几分酒气落在虞默的耳廓,猝不及防的灼了她一下。 “虞默……”沈疏雨靠在虞默的肩头上轻声唤道。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用鼻音“嗯”了一声。 “我好困。”沈疏雨讲道,声如蚊蝇。 虞默看到了透在沈疏雨那白皙脸颊下逐渐攀升上来的红,小声对她讲道:“那睡会吧,好不好?” “嗯。”沈疏雨像个小孩一样,糯糯的用鼻音回答着虞默。 这吃醉酒后孩童般软糯的话音像只顽劣的羽毛,一下一下的挑逗着虞默的心尖儿。 虞默还来不及将这份挑逗按下,沈疏雨的小脸开始不安分的在自己的肩头蹭着。 沈疏雨的小脸柔软,虞默的身上的衣服轻薄。 就这么轻轻的蹭着,虞默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都要被揉化了。 沈疏雨依赖自己,将她最柔软像个孩子一样一面暴露在自己的眼前,并放心的把她放交在自己的手里。 蹭了几下,沈疏雨像是在虞默肩头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平静了下来。 过来没一会儿,她沉沉的呼吸就均匀的扑在了虞默的脖颈。 郊区附近的这段路颠簸难行,沈疏雨竟真的安心的靠着虞默睡去了。 这让虞默万分意外,也万分心疼。 今天爬山给自己做了人肉垫子,中午吃饭又替自己挡了杯酒,她肯定很累了吧。 先让她将就着自己的肩头靠着睡一会儿,待会回到家再让阿倩服侍着好好休息休息吧。 虞默如是想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 对于沈疏雨来说,万千金贵的软枕不敌一个她的肩头。 “哈哈哈,老张你真是的。” “这件事就是这么个事嘛!” 这时前排突然爆发出了虞德财跟张德叔交谈的声音,他们聊到了尽兴的地方,声音大了不少。 靠在虞默肩头的沈疏雨不满的哼了两声,虞默立刻拍了拍前座虞德财的肩膀:“爸爸,张叔叔,小点声。” 张德叔跟虞德财同时朝后看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懂的眼神,纷纷点头道:“ok,小鱼。” 可能也是刚才席间吃酒吃的有些上头,张德叔又开玩笑道:“我们小鱼真的是个很会疼老婆的人啊。” 虞默听到张德叔这句话,心脏瞬间乱跳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怕张德叔误会,还是本就心怀鬼胎,虞默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张叔叔。我们不是!” 张德叔看向一旁的虞德财,两人都看着虞默笑了笑,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懂的都懂。 “叔叔,爸爸!我们没有!” 虞默还想辩解,虞德财跟张德叔却不给她机会,放下了些座椅,靠在上面闭目养神了起来。 虞默看着前面这两个中年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这两个喝醉了的人也会不听,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转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风景似乎比昨天来的时候要好了不少,路边的花坛草坪也愈发的青绿了。 视线下方,沈疏雨靠在自己的肩头上,柔软的小脸微微鼓起,粉嫩的像个草莓味的糯米团子。 就是不知道手感是不是也像糯米团子那般软糯。 虞默这么想着,便蠢蠢欲动的抬起手想要试一试这手感。 微微弯曲的食指指侧愈发的贴近沈疏雨的脸颊,虞默的心中也如鼓点般忐忑不安。 扑通,扑通…… 终于,那指侧还是触碰到了那只团子。 沈疏雨的脸颊比虞默想象中的还要软一些,也比她记忆里的要软一些,柔软的让人不想放手。 仿佛是感受到了碰触,沈疏雨不满的蹭着虞默的肩头轻哼了两声。 虞默也立刻放下了自己的手指,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沉疏雨搭在自己腿上的手。 很快沈疏雨就恢复了平静。 虞默看着她乖巧的睡颜,感慨混合着回忆涌进了大脑。 以前只是在床笫之时才能触碰到的脸颊,今天她却在这样明媚的白日里就触碰到了。 少了些□□缭绕,多的是安静闲适。 虞默的视线一侧是窗外不断后退的郊区风景。 过去的她肯定想象不到,她跟沈疏雨也有像今天这样恬淡的相处模式。 . 时间过得也快,一年不到的时间沈虞周三家在b区的旅游度假村就建成了。bc区联合政府项目依托这个项目在第一阶段大获成功。 本就在上城区有着绝对财势的沈家根基更加稳固,周家在上城区的地位也更上了一层。 要说在这项目中获利最大的,还要属于虞家。 凡是在上城区提起新贵,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虞家。 也唯有虞家。 仲夏的夜晚,气温还没有达到盛夏那般的闷热,柔柔的夜风拂过,还带着些微凉。 一辆辆彰显著身份地位的豪车从远处驶来,绕过造型独特的喷泉,停在了一幢灯火通明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前。 门童毕恭毕敬的恭迎着各位先生太太的到来,沉重的大门随之缓缓打开。 虽然还没有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宴会厅里却已经到了不少宾客。 高脚杯碰击声清脆的响起,交谈声混合着音乐声此起彼伏。 大家都时不时的顺着两侧华丽的楼梯朝二楼的平台后的那扇大门看去。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场宴会的三位主角——周妍,沈疏雨,还有虞默。 只不过外面的宾客在急,宴会的几位主角可没有丝毫慌张。 二楼的一间休息室的门缓缓开启,周妍不疾不徐的曳着裙角敲了敲走向隔壁的休息间,敲了两下门后便兀自将门推开了。 她半倚在门框上,朝里面背对着自己的那人说道:“我的小美女,我这就要下去了。” 梳妆镜里的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后沈疏雨回头看向周妍道:“那周阿姨你先去吧,我还要再过一会儿。” 周妍知道沈疏雨这是为了等虞默,故意逗她道:“过几会啊,我看你不都准备好了吗?” 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蛋又娇嗔的转了回来,沈疏雨背对着周妍,道:“周阿姨,你也打趣我。”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再在这里磨时间了,我走了,再不下去我这个做主人的就要被人说了。”周妍摆了下手,懒懒的从门框上起身,自是万种风情。 沈疏雨从镜子里看着她,不由得担心起了曲文窈。 也不知道这只小白兔能不能降得住这朵野玫瑰。 “哎!” 沈疏雨正这么想着,周妍却突然折返了回来,敲了敲沈疏雨的门框,道:“我看着她那的门可开了,像是要出来了。” 说罢,周妍也不等沈疏雨谢谢,便给她关上了门,真的离开了。 沈疏雨也知道周妍风风火火,也没再纠结跟她道谢的事情,赶忙的从椅子上起身。 她要准备出门偶遇虞默了。 两扇相对的门“正好”一起打开,虞默穿着一条浅肉桂色的开叉礼裙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迎面便遇到了也从休息室里出来的沈疏雨。 明明是一样的房间布置,可不知为什么沈疏雨从里面走出来却像是披了万千星光。 她穿着一条偏上世纪风格的灯笼袖白色落肩礼裙,乌黑柔顺的卷发随性的搭在她的肩头,诱人的锁骨随着她的动作在发间若隐若现。 明明是一幅清冷高贵的皮囊,却将性感与复古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沈疏雨看到虞默,勾了一下唇角,邀请道:“一起?” “好。”虞默点点头,跟沈疏雨一同朝二楼通往宴会厅的那扇大门走去。 顾忌着沈疏雨脚下的细高跟鞋,虞默的步伐比往日要慢了一点。 不疾不徐的来到了宴会厅的门前。 走廊里灯光金亮,隐约间,虞默似乎感觉身边人勾起的唇角这一路都没有放下,不禁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沈疏雨微微偏头看了眼虞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答道:“我只是想起张叔叔说过的那句话,你会是个很会疼老婆的人。” 虞默的瞳孔一瞬骤缩,对沈疏雨听到了这句话感到十分的震惊。 她明明记得那时候沈疏雨睡着了啊! 面对沈疏雨这句暧昧的话语,虞默强装淡定的提醒道:“你只是前妻。” 沈疏雨轻佻了一下眉头。 门前的两侧的壁灯照的她唇间如曼陀罗花般的红艳。 沈疏雨并没有为虞默这句话打击到,反而曳着裙子朝虞默一侧走近了一步。 而后,那雪白纤细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挎上了虞默的手臂。 沈疏雨义正言辞对身边人讲道:“你我并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你的遗孀。” 第117章 虞默望着沈疏雨吐出这句话的唇瓣,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遗孀”之于“前妻”,的确更贴切一些,却也更暧昧。 就好像是在自己死后沈疏雨都未曾选择抛弃自己。 一直心甘情愿的系着那条早就埋进黄土里的红线。 真的是这样吗? 虞默注视着沈疏雨那平静的眼瞳,从里面好像看到了许多许多自己从未见到的色彩。 五彩斑斓的,砰砰跳动的,那写做“爱意”的情感。 还没等虞默想清楚,沉重的宴会厅大门就被缓缓推开来。 虞默的眼前是一片金光闪烁,一楼大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一隅小地看去,虞默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由的绷紧了身体。 沈疏雨却借着挽着虞默这个动作,不被人注意到的轻轻摩挲着虞默的手背,小声安抚道:“有我在,不用害怕。” “嗯。”虞默点了点头。 有了沈疏雨这句话,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在那个猫子叫春的夜里,她曾觉得自己就像是沈疏雨的灵丹妙药。 可今日,沈疏雨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灵丹妙药。 诺大的宴会厅里铺满了粼粼的金光,给这两位姗姗来迟的主角披上了不同于他人的光芒。 虞默望着下面的万千双眼睛,耳边传来悠扬的乐声。 她自信从容的与沈疏雨一同走下楼梯,就像是她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的她与沈疏雨婚后第一次出席宴会的场景。 高跟鞋敲击着楼梯台阶,发出几乎同步重叠的哒哒声。 沈疏雨清冷孤高,虞默也优雅矜贵。 流光的缎子勾勒着两人窈窕的身姿,佳偶天成的氛围感扑面而来。 明明她们一个冷清似寒冰,一个炽热如灼阳。 本该是这世上最不相容的气场,却在这一刻让人觉得格外相称,不用比就是这场宴会最佳的一对儿。 虞默刚走到宴会之中,早就蠢蠢欲动想要与虞家结好做交情的人就纷纷上前来。 晶亮的高脚杯折射着如星般的光亮,虞默的耳边毫无间断的响着那些陌生的声音。 刚回答完这个人的话,下一个人的话就接着跟了上来。 沈疏雨站在虞默的旁边,看着她终于被上城区的这些趋炎附势之辈认可,觉得满是讽刺。 她可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这些人的嘴脸,也记得那恨不得戳着自己脊梁骨讽刺的话语。 只是那时候她从未站出来替虞默说过什么,而现在她也不需要自己替她出来说什么了。 沈疏雨有些失落,但也由心的替虞默感到开心。 这时候,沈疏雨背后传来一阵干冽的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 陈逢穿着一套笔挺修身的黑色西装,拈着只香槟杯来到了沈疏雨面前,一副儒雅高贵的样子。 陈逢:“沈小姐还记得我的味道,真是我的荣幸。” 沈疏雨没有理睬陈逢的这句搭讪,只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小陈先生。” 陈逢知道沈疏雨的性子,并没有被沈疏雨的冷淡打退,他看了眼一旁被众人簇拥的虞默,问道:“既然大家都在与虞小姐交谈,沈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去那边跳一支舞?” 沈疏雨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像是在认真考虑陈逢的这个邀请一样。 就在她准备放下酒杯,要答应陈逢的时候,一只手向她期待的那样,牵过了她的手腕。 方才还在一旁还生人勉强聊天的虞默快步走了过来。 她满是敌意的看着面前这个alpha,将沈疏雨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不好意思,沈小姐有舞伴了。” 陈逢看着虞默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惊愕,而沈疏雨却依旧面色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虞默会过来一般。 陈逢对虞默这个举动颇为不满,“虞小姐这样怕是不好吧,凡是都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若是论先来后到,我可比陈先生早到很久了。”虞默冷声回道。 身为s级alpha的她从陈逢刚才过来,骚包的释放着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引起她极大抵触的alpha。 更关键的是,这个骚包alpha招惹谁家的小姐不好,偏偏到了自己身边,要把沈疏雨带走。 是出于alpha本能也好,或源于虞默对沈疏雨占有欲也罢。虞默都不能容忍这个alpha带走她的人。 虞默想不跟陈逢多谈,她转头看向沈疏雨,将主动权递给了她,“沈小姐,你呢?你想跟谁走?” 听到虞默这么问,不知道两人之间羁绊之深的陈逢竟也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沈疏雨面前。 他自信沈疏雨会选择比虞默更有魅力的自己。就算自己在沈疏雨心中不如虞默,那她总该记得上一次她的生日会已经拂了自己面子,这次再怎么说都不应该再拂自己面子了。 沈疏雨看着伸向自己的两只手,脸上浮现出一抹魅人的笑意。 白色蕾丝轻覆在那如脂玉般的手背上。 沈疏雨手指芊芊,在两人的注视下,将自己捏着酒杯的手伸向了陈逢。 诺大的水晶灯光将虞默跟陈逢的表情照亮。 沈疏雨看到了陈逢脸上露出的显而易见的得意,也看到虞默脸上那一抹掩盖不住的失落。 就在尘埃似乎已经落定的下一秒,沈疏雨便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了陈逢手里。 而后,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到了虞默手上。 “麻烦小陈先生了。” 说罢,沈疏雨对着陈逢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优雅的笑容,跟着虞默去到了舞池。 陈逢捏着手里的酒杯,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比那在酿造中的葡萄还要难看。 他只知道再一再二不再三,可他还忘了,有一就会有二。 更何况在沈疏雨眼里,他陈逢只是一个为了给虞默嘴角点两滴醋的路人罢了。 乐队演奏的音乐轻悠而舒缓,舞池里有不少人在随着轻松的音乐小幅的舞动着身姿。 交际舞不在于舞,而在于交际,一隅小地也不觉得不自在。 虞默将手放到了沈疏雨的腰际,沈疏雨握着虞默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她们面对这面,轻薄的衣料下,肌肤若即若离的相贴在一起。 音乐舒缓,动作也温吞慢慢,沈疏雨将脸侧轻放在虞默的肩头,随着她的舞步而动。 温吞的气息在这明亮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厅里格外明显,虞默看不到沈疏雨的脸,却总觉得她在笑。 虞默:“在笑什么?” 沈疏雨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看着虞默的侧脸,道:“我在想你说的早到很久,是多久。”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句话,也侧过脸去看着沈疏雨。那偏银的眼睛里装满了狐狸般的狡黠,让人爱怜却不厌恶。 虞默一下就明白了沈疏雨话里的意思,也不做正面回答,反而又把问题抛还给了她:“那想了这么久,你想明白了吗?” 沈疏雨看着虞默,像是认真想过了一般,对她答道:“我想明白了。” 虞默还来不及问沈疏雨答案,她便又将头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颈后的长发随着沈疏雨的这个动作微微垂落到她的胸前,茶梅的香气从那枚隐约可见的腺体中飘散出来。 而后,虞默只觉得耳边一阵温热,沈疏雨那枚绯红的唇便贴到了她的耳边。 沈疏雨唇瓣微启,轻声对虞默讲道:“很久,很久。” 那温润的唇瓣蹭过虞默敏感的耳廓,虞默的鼻息间满是少女柔软的奶香气。 一阵电流窜过,她毫无防备的被沈疏雨这个动作撩得浑身酥麻,一团躁动心火在胸口蠢蠢欲动。 虞默压抑着心中的躁动,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强迫自己专注到这场舞蹈中。 慢慢的,虞默的视线里就出现了陈逢的身影,她越看越觉得这个陈逢眼熟,问道:“这个陈逢,就是那个‘陈逢’是吗?” 沈疏雨知道虞默口中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上一世在跟虞默结婚前,沈霖擅作主张想要将自己嫁给陈逢,达到沈陈两家强强联姻的目的。 这件事虞默当时也知道,并且还知道那时候沈疏雨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了很久。 也是正因如此,虞默才决定带着沈疏雨跟自己的爸爸妈妈去远山郊游,想要一家“四口”在远郊好好的玩几天,放松放松心情。 只是这趟看起来美好的郊游,还没开始就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惨剧。 沈疏雨点了点头,“嗯,是那个‘陈逢’。” 虞默不悦的皱了眉头,“离他远点。” “听你的。”沈疏雨答道,声音顺从乖巧。 虞默却对沈疏雨这个态度不放心,又叮嘱道:“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还记得那两场c……” “我记得。”沈疏雨还没等虞默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这种场合人多眼杂,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好地方。 虞默也明白,只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她看着陈逢望向这边的眼神,将自己的手又重新在沈疏雨的腰际搂了搂,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你有我。” 就像是春日里终于裂开的冰封河道,融化的溪水山泉携着破碎的冰棱从山上流下,重新恢复了潺潺生机。 沈疏雨心里欢喜,她的脸颊轻靠在虞默的肩头上,万分信任的点了下头:“嗯,好。” . 一曲舞毕,沈疏雨跟虞默从舞池走了下来,却见早就等在一旁的陈逢又一次迎面走了过来。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他的父亲,陈一得。 陈一得见到两人上来就不吝词汇的夸赞道:“两位小姐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真不错。” 沈疏雨微微颔首,道:“陈伯伯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a大附属女高出来的人都格外的出挑。”陈逢又接着夸赞道。 沈疏雨听着陈逢这句话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怎么会无端的跟自己和虞默提起a大附属女高来。 尽管如此,沈疏雨还是谦虚的答道:“哪里。” 陈一得继续道:“说来a大附属女高也是厉害,今天在场的不少人都得是附中的校友吧。咱们家不也有几个孩子在附中?” 陈逢点点头,又满脸笑容的跟沈疏雨介绍道:“说起这个,我妹妹跟疏雨还有虞小姐应该是旧相识吧?她刚一回国就来了这场宴会,今天也算是旧友相逢了。” 沈疏雨跟虞默听到陈逢这句话心里不约而同的沉了一下。 还不等两人再说什么,陈逢便微微侧身招了一下手。 不远处,一位身形窈窕,张扬明艳的女人款款朝几人走了过来。 女人微微撩了一下她垂在肩头如波浪般的卷发,笑容得意的来到了沈疏雨跟虞默面前,大方的向二人伸出了手。 在首饰琳琅的撞击声中,虞默听到了陈艾莓那标志性的尖锐声音。 “好久不见。” 第118章 宴会厅原本悠扬的音乐突然急转直下,不知道被谁换了原定曲风。 陈艾莓那张得意娇媚的脸出现在虞默面前,过去的各种记忆呼啸而至,重新在她平静的世界里掀起了一阵风暴。 陈艾莓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两人,道:“我们的得有,四年没见了吧?” 新仇旧恨,虞默还是少经历炼,将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冷着一张脸不愿意理面前这个人。 幸亏还有沈疏雨在,她礼貌的回答道:“是啊,没想到今天还能再见到。” 陈一得看着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笑道:“既然是旧友重逢,我想我这个长辈离开你们会更自在一些,陈逢。” 陈逢微微颔首,回道:“是的,爸爸。” 临走,陈逢还拍了拍陈艾莓的肩膀,仿佛是在提醒她什么。 陈家三人心怀鬼胎,沈疏雨跟虞默看的格外清楚。 陈艾莓看着陈一得跟陈逢走远,又讲道:“没想到我会再回来吧?” 虞默上下打量了一通陈艾莓,从国外镀了一层金回来,气派倒是比上一世看着还要大了些。 虞默笑着,含沙射影道:“是啊,谁会想到呢?明明那个时候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的,我们想去送送你都找不到你。” 陈艾莓听到虞默这话,脸色登时就难看了一下。 要不是她高二那年被迫从学校退学,也不会被家里的大伯送出国避风头。 四年的异乡漂泊,让陈艾莓对当时害得自己流落他乡的沈疏雨跟虞默恨之入骨。 她轻笑了一声,道:“但是没关系啊,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叙旧。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要像你们一样,经营家族,攀上枝头……做凤凰。” 话语的最后陈艾莓还特意把“凤凰”二字做了重音,专门看向了虞默。 虞默现在也不会因为陈艾莓这样的话而感到恼怒,反而抓着她话语里的漏洞回击道:“原来你不是凤凰啊?” “你!”陈艾莓被虞默这句话怼得一时语塞,只一双眼睛还和当年似的瞪得溜圆。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沈疏雨看得出虞默这些年的进步与变化,却一点也看不出陈艾莓的变化。 她还跟自己记忆中一样,哪怕是比上一世多出国磨练了四年,也还是一样的狂妄自大,小姐脾气。 跟这样的人多说无益,沈疏雨不打算在与陈艾莓纠缠,便讲道:“如果陈小姐只是来叙旧的,那么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回忆的故事,恕我们失陪。” 陈艾莓看到沈疏雨这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就觉得讨厌,对着她高声呵道:“这没礼貌吗?就不想跟学姐多聊聊?” 准备离开的沈疏雨跟虞默两人都怔了一下,不解的看着这个好像在说梦话的人。 陈艾莓倒是看着她们两人有这样的反应,很是得意。 她拈着手里的酒杯,煞有介事的说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从d大毕业回国,就已经办理了a大金融系的入学手续,准备在这里继续研读。只是不好意思,我比你们两个都高一级,开学就上大四了。按照这个来说,你们应该叫我一声陈学姐。” 虞默冷笑了一声,道:“学姐?我们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学姐。” 陈艾莓终于看出了一点过去虞默的影子,嘲讽道:“对啊,你自然高攀不上我,你们家这才只进入了b区,跟我们家可差着十万八千里。眼皮子浅。下城人就是下城人,换了皮子也还是下城人,一家子的下城人!” 虞默可以容忍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可是当她听到陈艾莓又开始拿自己的父母说事。前后两世的恩怨都涌了上来,抬脚就想要上前,跟陈艾莓好好“理论理论”。 沈疏雨见状忙按住了虞默的手,替她向陈艾莓论道:“陈小姐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以偏概全了,今日这宴会中,除了我沈家跟周家还算是根上就是上城区的,哪一个不是祖辈里从下城区上来的?不要说现在的虞家了,五十年前,陈家也是这样。”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的,却又像是万千斤重一般砸在了陈艾莓的胸口。 沈疏雨轻易地拿起了陈家的族谱,压到了陈艾莓的面前,让她一句争辩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后,沈疏雨看着在下风的陈艾莓,又将原本的话题扳了回来,问道:“如果你非要像你说的那样论的话,我在学校还是学生会会长,那么你是不是还叫尊称我一声沈会长?” 虞默点点头,附和道:“对啊,会长可比你这个‘学姐’在学校里尊贵多了。陈小姐是上城人,那就必定会遵守上城区的规矩喽?” 陈艾莓一连在两人这里吃了几次瘪,心里愈发的来气。本来她想象的荣耀回归到了沈疏雨跟虞默这里竟一下被堵得没了路走。 “你们俩可真是天作之合,都是强词夺理的好手!你们等着我们以后有的是时候见。”陈艾莓说罢便愤愤的拂袖离去。 虞默目送着陈艾莓离开,不觉笑出了声来,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含着笑意的轻哼。 虞默转头看向沈疏雨,甚至还看到了她嘴角勾起的笑意,“怎么,你也觉得她滑稽的像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不是。”沈疏雨摇摇头,红唇轻抿,带这些温柔的笑意道:“你没听到吗?她说你我天作之合呢。” 虞默被沈疏雨的眼神看得一红,心里的揣着的小鹿扑通扑通的乱跳了起来。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心动,对沈疏雨强调道:“她这是讽刺,你没听出来吗?” 沈疏雨却不以为然,对虞默讲道:“但我更愿意相信她的字面意思,我们就是天作之合。” 沈疏雨像个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颗糖果的执拗小孩儿,不管过没过期,都宝贝的捧在手里。 虞默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跟沈疏雨较真儿。 上一世,哪怕是婚后,她都从来没有从听到过有谁说自己跟沈疏雨是天作之合。 是因为糖果少得可怜,所以她才这样珍贵吧。 虞默想着,也好想把手里的那颗糖果送给她。 她想如果沈疏雨收到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她自己也会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还差一点。 就像刚才陈艾莓说的,她还没有被她曾接触的那些上城人认可。 再等等,再等等…… . 暴风雨前天气总是闷热的让人烦躁,乌云黑压压的堆积在天空中,像是要将世间压垮一般。 沈氏集团大楼通往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直达电梯叮的一声将里面的人送到了目的地。 虞默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总裁办公室,也没有跟门口的秘书通报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沈疏雨正半撑着太阳穴,仿佛有些头疼的看着手里的文件。 她听到门口的异动,也没抬头便知道是虞默来了,招呼道:“坐吧。” “你都知道了?”虞默说着便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沈疏雨,“陈艾莓这分明是有备而来。” 今早虞默在查看晋商会通知的时候,在竞标者一栏里发现多了一个新公司,叫新潮科技的公司。虞默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莫名眼熟,一查,居然发现这个公司的法人是陈艾莓,当即心里咯噔一声。 晋商会两年一次,是a市a区鼎鼎大名的商家组织的类似反向竞标的扶持上城区企业的慈善项目。能获得商先生的钱款是最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得到商先生的认可。 商家这些年发展的虽然不比沈家,但是他在上城区的资历跟名望还是比沈家要高一筹。能得到他的认可,论谁都不会再有妄言。 陈艾莓能这样不声不响的入围,势必是有备而来。并且这个项目还是她回国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肯定要拿下来,借着商先生的名号打出一个响亮的名声。 “你发现了没有,虽然咱们改变了上一世发生事情的轨迹,但有些事情还是按部就班的在发生。”沈疏雨看着虞默递过来的文件,若有所思道。 “你是说商先生这个项目会按照上一世那样,落到这个陈艾莓手里?”虞默有些气不过。 “当然不是。”沈疏雨看了眼虞默,眼睛里落出了些狡黠跟胜券在握,“我是说,我还记得商先生喜恶。这个人喜欢有魄力的人,我还记得他在最后陈家跟另一家的两份相差无几的方案中,选了陈家这个更为大胆,有突破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的方案可以改成我当时预想的那样?”虞默眼睛一亮。 沈疏雨点点头,“嗯,我还记得当时我妈妈在车上不屑的告诉我,不要学陈艾莓,她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成不了气候。所以我想把我的保守方案替换成你的冒险家提案,一定可以获得商先生的青睐的。” “那……”虞默松了口气,耍赖似的趴在沈疏雨诺大的办公桌上,拖着长音道:“又要加班了。” 沈疏雨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虞默,微微一笑,忍不住伸过手去揉了揉这只黑猫,满眼宠溺的安抚道:“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沈疏雨的手指柔软,穿过虞默的长发轻揉着,让人很是舒服。 虞默已经很少会回避与沈疏雨的亲昵相处了。 现在她们两个好像达成了一个很奇妙的平衡,亲密又疏离,暧昧又克制。谁都没有去主动戳破这层薄纸后的真相。 “是啊,忙过这两天,就好了。”虞默附和道,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一大片明亮的落地窗。 快了,她就快要跟沈疏雨站到一起了。 . 乌云在空中积压的愈来愈多,天气预报里的暴风雨却迟迟不落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翠绿的叶子被狂风□□,羸弱的花瓣也四散飘摇。 已经是凌晨了,被乌云压得密不透风的天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沈氏大楼的顶楼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诺大的办公室里清冷安寂,沈疏雨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熬到现在天亮前将项目修改的完美。 沈疏雨保存下了她的项目,不知怎么的今天她觉得自己特别的疲惫,像是终于撑着全部的气力完成了一件事后,身体就突然垮了一样。 啪嗒,啪嗒。 投映着办公室内景象的玻璃上落下了几颗比豆子还要大的雨珠。 沈疏雨撑着座椅靠背起身看向了窗外,闷沉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来了。 看来今晚是要在休息室里度过一夜了。 沈疏雨如是想到。 突然她却觉得心悸了一下,像是一直被困在牢笼里凶兽终于要撞开牢笼逃出来了。 无力感渐渐的从她的心口开始蔓延,迅速到达她的四肢百骸,最后冲到了她脆弱的腺体。 沈疏雨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乏力了,她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摸到了自己的颈后。 黏连的银丝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 她竟然毫无防备的来到了发热期。 屋子里还残存着上午虞默来时的气味,海盐焦糖的味道就像是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一波一波的冲刷在沈疏雨的身体里,冲的她腿软无力,差点瘫坐在地上。 沈疏雨紧绷着自己的理智去柜子里拿她一直预备在办公室的抑制剂。 拉开抽屉,那一长排的抑制剂就像是满满当当的希望,让她在这空荡无人的办公楼里得到了些许安心。 “轰隆!” 暴雨携着雷电呼啸而至,猝不及防的劈了过过来。 沈疏雨被吓得抖了一下,也包括她刚刚勉强拆开了包装严密的抑制剂的手。 失去了包装保护的一整排抑制剂眨眼间就全部摔在了地上。 纯白浓稠的液体混合着玻璃碎片在灰白瓷砖上蔓延开来。 沈疏雨混沌的大脑嗡的一声,无助的绝望感笼罩在她的心头。 海盐焦糖的气浪又一次冲着这个可怜的发热期的少女拍打而来,沈疏雨支撑不住轰然跌坐在了地上。 那放在办公桌上触手可及的手机,竟变得这样遥不可及。 沈疏雨感觉自己的呼吸愈发的灼热,颈后的腺体叫嚣着想要寻求一个alpha的标记。 窗外的暴风雨愈来愈大,瓢泼着像是要把这城市淹没。 谁能来救救自己…… 谁都好…… 第119章 乌云黑压压的聚集在a市的夜空中,天空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雨水瓢泼的朝地上洒着。 混黑的天空中电光穿梭,忽明忽暗,照亮了虞默半间卧室。 “轰隆!” 雷声由远及近,先是隐隐的闷沉,而后又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力轰然在虞默心里炸开。 虞默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雷暴吓到的人,可是现在她却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胸口心跳扑通扑通的不安跳动。 虞默愣望着漆黑的房间,纵然有空调冷风吹拂着这暴雨带来的闷热,她的额上后背还是覆着一层薄汗。 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日冯若宇跟周秦的婚礼上,自己并没有替沈疏雨挡下那记刀子。 她满眼通红,恨恨的看着沈疏雨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颓然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鲜血从沈疏雨皙白的脖颈中流出,染红了绿草地,还染红了她那条精美的罗裙。 这是虞默第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疏雨。 她看着她倒在地上,满身的鲜血,那只漂亮的手拼尽全力的伸向自己。 上一秒梦里的虞默还是心如磐石,满是恨意。 这一秒恢复了自主意识的虞默,却觉得心如刀割,后悔不已。 虞默踩着被血水濡湿的草坪,不顾惜裙摆沾染上鲜血,跪在了沈疏雨的身边,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一双手无力的堵着她颈间的伤口。 她凑到沈疏雨嘴边,想听听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可是沈疏雨那被割破的喉咙发不出连贯的声音,清冷不再,喑哑的就像是拉动的破烂风箱。 虞默觉得自己的心也跟她被割裂开的句子割破了。 她后悔了,她想要让沈疏雨活下来。 可是即使她哭喊着“不要,不要……”,鲜血还是从沈疏雨脖颈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涌,像是无穷无尽,将自己的手染得鲜红。 虞默的眼眶滚落下几颗泪珠。 梦境太过真实,仿佛这才是她死前真正的的记忆。 恢复过视力来的虞默,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直到她从梦魇中挣扎出来,她都没有听清楚沈疏雨想要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她想说什么?是想要祈求自己不要忘记她? 还是想要告诉自己不是自己像那样? 虞默心里很不安,她摸起了床头放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的亮光将她这张惊魂未定的脸照亮。 已经是凌晨四点三十分钟,原本应该晨光微熹的天空一片漆黑。 虞默惴惴不安的点进了她跟沈疏雨的聊天框,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沈疏雨还没有给自己发消息说她回家了。 虞默想到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很是不放心,忙给沈疏雨打电话确认。 嘟嘟嘟的电话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混合着远处隐隐的雷声狠狠地打在虞默的心上。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机械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虞默再也顾不得了,匆忙的从床上起来,随便摸了两件衣服套上便出了门。 兴许只是沈疏雨睡着了没有听到电话,再不济就是电话没电了正准备充电…… 说服自己沈疏雨没事的理由有一箩筐,可哪一条都不能真的说服虞默。 雨刷器在暴雨中拼命地工作着,虞默踩着油门朝沈氏集团飞驰而去,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也就是这样没来由的本能惶恐,才真的让她无法安心。 这个时间沈氏集团大楼的门卫已经上班,这么些天进出这里,门卫早就跟虞默熟络了。 正当好奇的向问问小虞总怎么今天来这么早的时候,虞默就匆匆的无视了他直接奔向了电梯间。 门卫看着她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又看着她手里的没有在门口甩干的伞,不解的摇了摇头。 不过上面人的事情跟他这个小门卫又有什么关系呢? 电梯刚停在顶楼办公室,虞默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茶梅香气。 它们像是饿极了的野兽,面对着这么一个突然来临的alpha张牙舞爪的扑到了虞默的身上。 虞默被冲的大脑嗡的一声,差点没能站稳。 她看着不远处那扇沈疏雨办公室的门,可以万分确定她就在里面。 虞默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绷紧神经。 沈疏雨会释放出这样浓烈又带有求欢意味的信息素没有别的原因,只有可能是她来到了发热期。 虞默最好了准备,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更加浓烈的茶梅味道像是风暴一般争先恐后的附着在虞默的身上,穿过鼻腔冲击着她的大脑。 明亮的办公室里,空荡安静,如果不是信息素的存在,虞默甚至会以为这里没有人在。 在电闪雷鸣之下,办公室的右侧有一个倒在地上,意识模糊的人。 破碎的抑制剂瓶子碎片反射着灯光,狠狠的刺在虞默的眼睛里。 沈疏雨的身下是成片的纯白色的液体,恍惚间虞默仿佛看到了在梦魇中沈疏雨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心都跳乱了。 “沈疏雨,沈疏雨!”虞默慌张的跑到了沈疏雨跟前,将她从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抱了起来。 她一点点的检查着沈疏雨的身体,检查着她的脖颈。 万幸万幸,尽管抑制剂摔碎,她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虞默。”沈疏雨在情|欲的泥淖中终于挣扎出了半分的理智,她感受着这个搂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气味,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表现出了对她由内而外的渴求。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沈疏雨喃喃念着,一对纤细匀称的手臂从虞默的怀里抽出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拼命的想要向她索取安全感,拼命的想要抱紧她填补方才孤身一人的恐惧,“我……我好……难受……” 虞默感受着沈疏雨身上的炽热,登时就僵住了。 那紧扎着的衣裙早在挣扎中散落开来,松散的绸缎衬衫下露出了一截儿不盈一握的腰。 领口的最上面的几颗扣子也被沈疏雨无意识中解开,雪白在其下隐约连绵。 虞默感觉自己的唇瓣干燥的不得了,喉咙滚了几滚都缓解不了她心头的焦灼。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沈疏雨是发热期失控了,而自己不是。 “沈疏雨,你还有没有抑制剂?”虞默硬着头皮问道。 “都碎了,我已经没有抑制剂了……” 沈疏雨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说着就将自己那温热的气息悉数扑在了这个她想要勾引的人脸上。 偏银色的眸子里满是勾人的脉脉,她直勾勾的盯着虞默,哀怨流盼,楚楚可怜。 “你先不要这样,沈疏雨……”虞默强撑着自己的理智别开了跟沈疏雨对视的视线。 她也不知道沈疏雨这说的是真是假,决定自己先找找看。 发热期勾起了沈疏雨对虞默深埋在心底的占有欲。 她不允许虞默离开自己,执拗的挂在虞默的身上,就像是一条缠人的蛇,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手里。 雨势泼天的大,电闪雷鸣中虞默这一行格外的艰难,却也是无功而返。 ——真的就像是沈疏雨说的那样,那一地的碎片就是全部的抑制剂了。 可是还来不及虞默再想办法,沈疏雨的体内就又是一波无法扼制的情|潮。她体内的那只困兽就要冲破最后一丝禁锢,占据她的身体。 沈疏雨在其中挣扎,就要濒临崩溃。 她紧紧的扣住了虞默的手臂,眼瞳涣散的望着那张能带给她些许安全感的脸庞,“虞默……求你了,救救我……我好难受啊……” 虞默看着沈疏雨的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俨然是一副被折磨的快要崩溃的模样。 她不知道在自己没来之前,沈疏雨忍受了多么久的这样的煎熬,但不忍心再看她这样难受下去。 她心疼。 心疼的不得了。 虞默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拼命的忍住自己本性的冲动,向沈疏雨寻求同意道:“沈疏雨,因为找不到抑制剂了,所以……所以,我问你,你接受我的临时标记吗?” 沈疏雨听到“标记”二字,强行呼喊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迷迷糊糊的捧起面前这个人的脸,颤抖着唇,确认道:“虞默……你是虞默吗?” “我是虞默。”虞默答着,又轻声在沈疏雨耳边唤道,“姐姐。” 这声熟悉的呼唤在沈疏雨的脑海里碰撞出灿烂的火花。 六年了,已经六年了…… 沈疏雨靠在虞默怀里,喘息着的笑了一下。 而后,她安心的将头靠在面前这人的肩头上,将自己最脆弱的后脖颈暴露给了她。 “嗯,我接受你的……标记。” 就像是要进行一个格外庄重的仪式,虞默轻轻的拨开了沈疏雨颈后的长发。 黏连的银丝粘在原本乌黑的长发上,一片的泥泞不堪。 浓郁的茶梅香气从这枚小巧的腺体中涌了出来,与虞默记忆中重合。 诱人的味道像是要揉进虞默的身体里一样,勾着她将自己的犬齿刺进那脆弱的地方。 “唔……” 纵然是第二次接受omega人生的第一次临时标记,沈疏雨还是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刺痛。 窗外一阵狂风骤雨,屋内茶梅香气与海盐焦糖交融拍打着两人。 “虞默。”沈疏雨眼神迷离的捧着虞默的脸,喃喃轻唤着她的名字。 许是这一直压抑着的谷欠望冲的人昏了头了,虞默脱口而出了过去对沈疏雨的称呼:“姐姐,姐姐我在。” 再次听到虞默这声回应,沈疏雨本就溃不成军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 她再也忍不住了,望着虞默的那枚可口饱满的唇,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沈疏雨的吻太急,毫无章法,□□直入,胡乱的在虞默的口腔中冲撞翻搅。 像一只贪婪的恶魔,汲取着那让她朝思暮想的蜜液。 疯狂与炽热在这沉闷的空间里无节制的翻搅。 虞默被那信息素推着,放肆的回应着沈疏雨给她的一切。 她们相拥着,跌跌撞撞的朝休息室走去。 熟悉的吻,熟悉的拥抱,熟悉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 这些年走来,她们都太过想念彼此了。 只一点的火星就能点燃她们全部的贪恋。 虞默手指灵巧的解着沈疏雨领口的扣子。 一颗,两颗,香肩半露,雪白一地。 要了她,占有她…… 让她重新成为自己的…… 一阵冷风吹过,将冰凉钻进虞默的心口。 虞默嗡的一下就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要跟沈疏雨发生的事情,骤然清醒了过来。 面前这个人还在发热期,她可以糊涂放肆。 可是自己不行。 不行…… 虞默勉强的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沈疏雨,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不行……” “行的,虞默……”沈疏雨眼神迷离的依旧伏在虞默的肩头,小脸无意识的蹭着她,不想结束,“虞默……唔……” “不行……”虞默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虞默……行行好,好不好……” 沈疏雨一声低一声高的在虞默肩头唤着,念着,勾引着。 不好…… 不行…… 虞默狠着心,努力不让自己为沈疏雨所动。 过了好久,疲惫袭来,沈疏雨嗡嘤着,在虞默怀里沉沉的合上了她的眼睛。 恍惚间沈疏雨好像看到了虞默那片雪白之上还带着一条眼熟的项链。 好像就是虞默生日那天,自己送给她的项链…… 窗外雨势渐小,雷声远去,乌云尽散。 海盐焦糖中和了茶梅酒的苦涩,房间里躁动的气息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虞默望着怀里的人,晶莹的泪珠挂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湿漉漉的让人心尖柔软,更让人蠢蠢欲动。 虞默喉咙迟缓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真的好想,趁人之危啊。 . 正午的阳光带着一轮金光落在了大地上。 经过一晚上的暴雨洗礼,天空一片湛蓝。 阳光透过云彩,柔和的洒进室内,落在那张平静的睡颜上。 只见那如扇般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偏银的眸子缓缓的睁开。 沈疏雨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她从床上茫然的坐起来,脖颈后的刺痛提醒着她,她经历过了什么。 沈疏雨将手指放在唇上,回忆着那混乱中温软的触感。 阳光明媚,沈疏雨的笑容也如那昙花一般,层层绽开。 但紧接着,她脸上的笑意却又如昙花般,转瞬消失了。 在这间一眼望尽的房间里,沈疏雨没有找到虞默的身影。 沈疏雨心里胡乱搅着。 颈后的伤口惴惴不安的疼了起来。 虞默这是后悔临时标记自己,所以逃跑了吗? 第120章 正午的阳光明媚,驱赶走了昨夜的雨凉,照亮了世界,却始终无法点亮沈疏雨脸上的笑意。 她看着这分外安静的休息室,心中低落失望。 房间的时钟咔哒咔哒的走着,沈疏雨呆呆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有些饿了。 想来自己也有快一天没有吃饭了,沈疏雨便怏怏失落从床上下来,脚步拖沓的推门走出了休息间,想让助理小森给自己点些东西吃。 房门打开的一瞬,便有无数的光从房间外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像是要将沈疏雨身上的阴霾一扫而尽一样。 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响着咔哒咔哒的细微的瓷器碰撞声。 办公室干净明亮,仿佛凌晨的那场波动就像是一场梦。 光亮之中,沈疏雨好像看到有一个身形高挑的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她眼神专注的看着电脑里的文件,时不时地还会翻看一下手边的资料。 沈疏雨注意到一侧的小厨房里一个小砂锅正安静的温在炉子上,那瓷器碰撞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分明是一板一眼的办公场所。 为什么沈疏雨会觉得这里有家的感觉。 虞默听到休息间的门响了,一抬头沈疏雨已经站到了门口,赶忙关心道:“你醒了?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沈疏雨有些恍惚,看着虞默摇摇头,“没有。” “那饿了吗?”虞默又忙问道。 沈疏雨望着小厨房里的那不知道煲着的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嗯。” “你先坐,我去给你盛饭。”虞默说着,就从座位上起身,走向了一侧的开放式小厨房。 沈疏雨也听话的坐到了餐桌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虞默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失而复得,亦或是患得患失。 都好。 只要是虞默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虞默一边给沈疏雨舀着粥,一边讲道:“项目组今天下午就要你修改好的项目文件,我看时间不够了,就替你看了一下。有几处错误,我都帮你改好了。” “好。”沈疏雨望着虞默的背影答道。 阳光投射在明亮的玻璃上,金灿的落进沈疏雨跟虞默相处的空间里,细细的描摹着虞默的身形。 她今天穿了一套黑白灰三色拼接的小西装,勾勒着昨日自己曾环着的那盈盈一握的窄腰。 许是方便办公,她将袖子随性的挽到了小臂往上,带几分利落正正好好卡在手肘附近,露着一截儿玉脂般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被虞默临时标记的原因,沈疏雨觉得她身上的气质愈发的干练,吸引着自己去依靠她。 就在这个时候,虞默舀好了一碗粥准备转身给沈疏雨端过来。 沈疏雨见状,忙心虚慌张的收起了那偷觑的目光。 她已经很久没有偷看过虞默了,技艺都有些生疏了。 虞默小心翼翼的端着粥碗,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沈疏雨有些慌张的眼神。 待她把粥放到了沈疏雨面前,这才问道:“小森说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饭?” 沈疏雨拈着勺子,顺时针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粥,毫不在意的点了下头:“嗯。” 虞默却对沈疏雨这个做法不满的极了,“这怎么能行呢?你昨天,不对今天早上,差点出事知道吗?既然在发热期,就应该按时吃饭啊。” 沈疏雨听得出虞默声音中压制的生气,她是在真的为自己担心啊。 沈疏雨学着李卿卿做错事情是向魏籁撒娇的样子,伸出手扯了扯虞默的小西装外套。 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虞默,道:“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沈疏雨的声音轻软,像只滚白的小奶猫。 虞默被她着楚楚可怜的样子一望,心一下就软了,那窝在胸口对她的气火也一瞬间全部被扑灭了。 虞默轻易便缴械投降了,对沈疏雨讲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快吃点吧,都中午了。” “嗯。”沈疏雨笑了一下,低下头吃了一口粥。 而后她发现虞默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要跟自己同用午餐的样子,便主动邀请道:“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虞默摆了下手:“不了,我妈特意叮嘱我不能跟你抢。” 沈疏雨尝着就觉得这浓稠香软的粥有些熟悉,这又听到虞默这么讲,心中欣喜溢于言表,“这是阿姨做的?” 虞默点点头,话语中还带这些醋意,“昂,我凌晨来找你的事情被我妈发现了,我就跟她讲你发热期了,她就给你做了这养身体的粥。” 沈疏雨灵敏的捕捉到了虞默话语里的华点,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虞默怔了一下,假做轻松的解释道:“昂……我被雷吵醒了,就过来看看你。” “凌晨?”沈疏雨又问道。 虞默看着沈疏雨调侃的眼神,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理直气壮道:“对啊,你有意见吗?”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黑长的头发顺势从她的后脖颈垂落到了胸前,虞默莫名的就注意到了那枚隐藏长发下的腺体。 那小巧又羸弱的腺体在几个小时被她刺破,进行了临时标记,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虞默还记得自己在刺入这枚腺体时,那诱人的信息素味道。 她跟沈疏雨的信息素匹配度实在是太高了,她又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再标记过沈疏雨了。 当记忆里的味道与现实重合,虞默想去自己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更深的将自己的犬齿刺进那的娇嫩的肌肤,然后撕碎她,占有她,彻底标记她…… 虞默极其不自然的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唇,上面甚至还惨留着沈疏雨唇间的温度。 虞默耳根慢慢攀上隐晦的红,她看着沈疏雨颈后的腺体,也不知道她现在还疼不疼。 虞默:“那个,那里……还疼吗?” 沈疏雨听到虞默这样隐晦的问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些害羞。 明明她们都曾经无数次见过彼此的另一面了。 沈疏雨看着手里的粥碗,轻轻摇了摇头,无声的回答了虞默。 小小的天地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虞默想了一下,有些认真的喊了一声:“沈疏雨。” “嗯?”沈疏雨抬头看向了虞默。 虞默看着沈疏雨,鼓起勇气对她提议道:“要不……以后你每次发热期还是跟我说一声吧,像高中时那样。你看你现在这么忙,有个人替你记着也算件好事。” 沈疏雨想都没有欣然点头道:“好。” 她不去问虞默为什么,也不想借这件事逗弄她。 她知道虞默这是已经在隐晦的主动向自己表达她对自己的关心了。 这已经很好了。 没有什么比这还要好的了。 沈疏雨这么想着,慢吞的吃着杨爱媛亲手给自己煲的粥,脸上的笑意始终都没有消散。 而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虞默,在她皙白的长颈下看到了那个细细的圆环。 原来自己恍惚间看到的是真的。 虞默真的带着那个自己送给她的项链。 “虞默。”沈疏雨轻声唤道。 “嗯?”虞默抬头。 “那条项链你是什么时候带上去的?”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问句,低头一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自己一直带在里面的那条沈疏雨在成人礼那天送给自己的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 竟然还被沈疏雨发现了! 虞默心虚的摸了摸那条项链,解释道:“只是,只是跟我今天的衣服很相配,才戴上的。” “这样啊。”沈疏雨轻轻点了下头,也没再多问便低下头继续吃粥。 虞默以为自己过了这关,摸着那个不规则的银环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想沈疏雨一定不知道,其实这一年来,自己都有一直带着它。 贴身的,靠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只是,虞默也不知道,从刚才开始沈疏雨一直在偷觑的着她。 聪明如沈疏雨,怎么不会相信虞默这漏洞百出的解释。 明明是凌晨匆忙出来的,谁会关心身上衣服跟首饰搭不搭。再说了,按照沈疏雨对虞默的了解,她根本不是这种会为了衣服而特意调换首饰的人。 虞默越是这样的欲盖弥彰,就越显得刻意。 也越让沈疏雨感到欣喜。 兴许在很多她不曾注意到的地方,虞默也会同自己想念她一样,想念着自己。 这简直比昨天的那个吻还要让沈疏雨欣喜若狂。 . 时光如梭,虞默觉得自己的暑假还没有好好的玩一次呢,就先到了开学的日子。 初秋的气温还带着夏日的灼热,落进这空荡的阶梯大教室里别有一番风味。 安静的教室里响着沙沙的书写声。 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格外不解风情,奋笔疾书的女孩。 虞默正在疯狂的补明天就要交的概率论作业,明明曾经是数竞二等奖的获得者,现在却为数学作业愁白了头。 时针又转了一圈,教室里传来了“啪嗒”一声清脆的落笔声。 虞默终于写完了她积攒了两周的概率论作业,她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在去行政大楼找沈疏雨前先去了卫生间。 下午的第二大节课还有十分钟才下课,干净的卫生间里安安静静的,虞默选了一个符合自己眼缘的隔间走了进去。 就在她进去的下一秒,卫生间里又走进了两个女生。 “哎,刚才坐在第二排的小孩就是沈疏雨啊,长得真好看,不愧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沈氏集团独女。” 听到有人议论沈疏雨,虞默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可是,咱们这门课不是大四才能选的吗?她才大三,莫不是开后门?” “你想哪里去了,咱们学校是学分制,除去这些课程,别的也随便你选。我听说她已经差不多把学分修满了,说不定还要跟咱们一起做毕设,毕业呢。” “优秀啊。” 听着两位学姐对沈疏雨正面的评价,虞默不由得也得意了一下。 好像夸赞沈疏雨就像是在夸赞她自己一样。 “你说起这个,我想起那个陈艾莓了。” “就那个转到咱们班,一来就拽的二五八万的那个?” “对,她说她是提前修满了学分,早了两年回来的,其实根本没有,她就是在那里老老实实的读了四年。” “你怎么知道的?” 虞默听着,跟那个学姐在心里发出了同样的问句。 “小慧学姐跟她一个路子,也是最近刚回来。我昨天见到她,跟她聊了几句,然后我就提到了陈艾莓,小慧学姐的脸色当时就变得不好看了,一副很讨厌她的样子。她跟我说,听陈艾莓扯,她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当时一起毕设答辩的时候就听教授问她,她还说她是十七岁考入的大学,所以现在才二十一,希望教授们不要对她太过严苛。” “卧槽,还能这样?她不是说是咱们学校去那边的交换生吗?” “什么啊,她就是留学生,只不过是这些年政策松了些,她能在a大保留学籍。而且我跟你讲,单看她的精神面貌我就知道她这件事不对劲儿。毕竟是全世界名列前茅的大学,比咱们这边严很多的。你看小慧学姐,提前毕业一年就跟扒了层皮似的,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 虞默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满是嘲讽。 她是知道陈艾莓的学历绝对有水分,但是没想到水分这么大。 真是自以为仗着家里的权势,骄矜的不得了,实际上所有人都看的门儿清。 就她,还像个跳梁小丑,在大家面前舞来舞去,自觉不错。 “那你说,那个沈疏雨去了会怎样?那可是在全世界金融类学校排名第二的大学。她估计就不能像在这里一样,还能这么轻松的提前一年毕业了吧。” “说不定给人家可以呢,咱们学校也不差吧。” “也有可能哈,她有一丝恐怖的大魔王的气质。” “对对对,大魔王……” 说着虞默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可她的心却没有跟着这笑声一起发笑。 虞默知道,沈疏雨如果出国去了那所学校,是可以提前三年就毕业的。 水声的响起又消失,那两个学姐的声音也渐渐的远去了。 虞默想起高二的那年夏天,沈疏雨对自己说的话。 “可是为什么我那个朋友说可以呢?” “可能她在骗你吧。” 原来,上一世沈疏雨在那边真的不是做交换生,而是提前学分修满才回来的。 可她那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做这种既耗费精力又没有任何高回报的事情呢? 第121章 一路上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尚未枯黄落尽的树枝,在虞默脸上投下光影斑驳。 虞默的思绪也跟着这阳光忽明忽暗。 心里揣着这么一个疑问,思来想去都想不通。 虞默打算待会儿见到沈疏雨一定要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从教学楼通往行政楼的路上,大家都会选择横穿过操场走捷径,虞默也不例外。 她刚跟几个人一起翻过了观众席的护栏,就看到不远处人头攒动,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活动一样。 “怎么回事儿啊?”一个女生拉了拉手边的同伴问道。 另一个女生个子高一些,踩在台子上踮起脚眺望着,转述道:“好像有人告白吧……” “我靠,真假?”女生满脸的好奇,拉着同伴就要过去凑热闹。 同伴又多看了两眼,好像认出了那人群中心的女孩:“好像是学生会会长……那个金融系的……沈,沈什么来着?” “沈疏雨!” 听到女生这个答案,虞默瞬间停下了逐渐偏离告白中心的脚步。 方才还事不关己慢悠悠的边走边给沈疏雨发消息的她不淡定了。 不可能是沈疏雨吧,她不说她在行政楼吗? 怎么会到操场来,还不跟自己说…… 虞默满心的狐疑觉得不可能是沈疏雨,但又害怕那个被表白的人真的她。 虞默来不及思量,大步流星的朝告白中心走去。 还没有到下课的时间,围在操场的人不算多。 绿草地上摆着一个格外精致的用红色玫瑰花瓣铺成的心形,中间一个男生站着,捧着一大束艳俗的玫瑰,满心满眼的看着面前的女生。 离得越近,虞默就觉得那个女生的背影像沈疏雨,她的心也跳的愈乱。 “疏雨,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男生暧昧的话语传进了就要挤进来的虞默的耳朵里,彻底落实了那人就是沈疏雨的事实。 虞默这些日几乎每天都跟沈疏雨在一起,自信她没有任何交好暧昧的对象。 可是,这个男生的话还是给了虞默当头一棒。 其实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跟其他人也打得火热? 所以才不告诉自己她已经从行政楼出来了,怕自己扰了她的好事? “答应他,答应他……” 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吵的虞默脑子混沌。 嫉妒从虞默的心中发出嫩芽,拼命的汲取着虞默给它制造的养分,狰狞的盘踞在她的心里。 “学长,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沈疏雨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虞默的耳中。 她对这声音甚至还有一瞬间的陌生,沈疏雨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音调对自己说过话了。 男生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你跟班我们班,我们也一起相处了一年多,我很喜欢你,不想给这大学四年留下遗憾。” 沈疏雨看着男生就要塞进自己怀里的花束,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反问道:“所以你就要让我留下遗憾吗?” 男生怔了一下,“疏雨,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疏雨看着玫瑰花束上插着的那张写着“答应我”的卡片,回答道:“我不喜欢你的意思。” 那声音冷若冰霜,一瞬间就将周围浮动燥热的气氛压了下去。 也将盘踞在虞默心里那揣测的嫉妒瞬间击碎。 周遭人的脸上都是噤了声的面面相觑,唯有站在一侧的虞默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这分明就是面前那个男生在对沈疏雨死缠烂打啊! 虞默,你在胡乱想什么呢? 男生还没有打算放弃,想要跟沈疏雨挣扎一番,“可是明明……” 沈疏雨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下课的时间了,还有人在教学楼等着她,她可没有功夫再在这里跟他耗了。 “如果平日跟你相处,我有哪里做的逾矩让你产生错觉的地方,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但是不是学长,抱歉。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罢,沈疏雨没有在给男生纠缠的机会,抬脚就要离开。 可男生不依不饶,这么多人看着,沈疏雨就这样拂了他的面子,真的是太丢人了。 只见男生上前一步,拉住了沈疏雨的手腕,急切的讲道:“疏雨你别走!” 不属于虞默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沈疏雨心上涌上一阵厌恶。 她刚要发作,却开到从人群中快步走来一个身影,掐住了男生纠缠着自己的手腕。 而后虞默那熟悉的声音从沈疏雨耳边响起,她的手使了几分力气,警告男生道,“放手,信不信我给你掐断了?” 男生被虞默掐的虎口生疼,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哪怕不想送,也被她生生掐开了。 虞默看了眼那个男生,厌恶的将他的手从手中丢了出去,换了另一只干净的手握住了沈疏雨的手腕,“走了。” “哎。”沈疏雨欣然答应,转身跟着虞默离开了这让她心烦的人群。 一时间不少人眼中都产生了一种错觉,沈疏雨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绽放出了一朵绝美娇艳的花朵。 她含苞带笑,将清冷与孤高揉在了温柔之下。 “我跟那个男生不是很熟,只是我上大四的课是跟的他们班,他负责通知我。”在虞默问之前,沈疏雨便主动解释了。 “嗯。”虞默淡淡的点了下头,没有在追问其他。 她看着地上投映着的两人的影子,因为沈疏雨的解释,方才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被缓解。 她从沈疏雨将男生的纠缠中解救出来,沈疏雨又何尝不是将她的心从患得患失中解救了出来。 午后的清风在校园里肆意吹荡着,顽劣的撩起少女们的长发,给原本有些寡淡安静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灵动。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主动松开彼此的手。 沈疏雨的心里就像是含着一颗晶莹透亮的海盐焦糖味道的糖果。 它在她的心里滚来滚去,发出好听的声音。 “你这是要带我去后湖?”沈疏雨望着即将要上的十几节台阶,问道。 “嗯。”虞默点点头。 那里地处学校后山,纵然风景优美却也人迹罕至,是个会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到了后湖,虞默主动选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石凳坐下,沈疏雨也挨着虞默坐了下去。 风吹着湖水,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阵涟漪。 虞默望着湖面眼神复杂,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问沈疏雨上一世她欺骗自己出国留学的事情。 怕问的疾言厉色了,吓到沈疏雨。 又怕轻飘飘的问出来,被沈疏雨像上次一样掩饰了过去。 沈疏雨看着虞默一言不发的看着湖面,奇怪的问道:“虞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沈疏雨的这句问话,虞默将自己望向湖水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舔舐了一下嘴唇,一鼓作气,将方才在心里酝酿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沈疏雨,你好像有很多秘密瞒着我?” 沈疏雨看着虞默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惴惴不安了起来,“啊?” 虞默点明道:“上一世你出国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清楚?到了这一世还要瞒我?” 沈疏雨怔了一下,这件事情居然被虞默察觉到了,她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 结果沈疏雨还没有问完,虞默就打断了她,“是,我知道了,还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她们说你上的那所大学根本就不容易读,恨不得扒一层皮。” 沈疏雨不想让虞默为过去的事情担心自己,故作轻松的宽解她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语气,眉头皱的更甚了。 她想起那夜沈疏雨轻扶着自己肩头,胸前那肉眼可见的肋骨排。 沈疏雨说的越是这样风轻云淡,虞默就觉得这件事她必须搞清楚。 “怎么没有那么夸张?你跟我说的水土不服,贫血,我还就真的信了。明明你出国前要比回来后精神那么多,我但凡少留心就能看得出来。”虞默质问着,也在反省着,她不解的看向沈疏雨,问道:“沈疏雨,我能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吗?” 那段时间是沈疏雨最不想面对,也最不想回忆的日子。 心空的空缺让她只能拿不间断的研究学习转移注意。 她数着天空中的星星,企图摘下一颗填补上,却最后只换来床头的一瓶依赖上瘾的安眠药。 她不明白什么是爱。 她更不明白她这是已经爱上了虞默。 她真的,好蠢。 沈疏雨低下了头,带着些愧疚对虞默坦白道:“……为了早点见到你。” 扑通扑通。 虞默的心狠狠的跳了两下,扯得她心疼。 方才从卫生间一路走来,她的脑海里都浮现过无数的原因,最后也真的停在了这个念头上。 只是,她不敢相信,更不敢寄希望于上一世的那个沈疏雨。 原来,情愫的种子真的早早的在那时就种在了沈疏雨的心里。 可是她为什么从未告诉过自己? 虞默不解,“那你为什么不说呢?告诉我实话不可以吗?一定要这样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吗?” 虞默突然顿了一下,她看着沈疏雨,问出了那个她从上一世就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还是说你拒绝承认爱上我,爱上我这么一个下城人?所以才一直把我当做一个信息素高度匹配的工具。” 沈疏雨忙摇头,急切的否定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拒绝承认,我也不是把你当做工具,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沈疏雨声音渐衰,向来骄傲高昂的头低了下去。 她突然发现,相对于把虞默当成工具,或者一直都没有爱过她,她那份不自知显得是那样的可恶。 “没有什么?”虞默问着,红棕色的眼睛里装着想要知道真相的迫切。 沈疏雨被这份迫切压得喘不过气。 她低着头与自己的私心做着斗争。 是选择撒谎承认过去的自己一直不爱虞默,这一世只是单纯的幡然醒悟。 还是告诉虞默真相,请求她的宽恕。 她害怕,她好害怕虞默知道了自己居然这么早就对她产生了感情却不自知而感到出离愤怒。 毕竟自己怀揣着这份不自知,与她结婚,让她为自己而死,直到这一世才终于明白。 “施主,谎言终不可长久……” 沈疏雨的耳边响起了四年前在广源寺求签时大师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紧攥了五指,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对虞默坦白道:“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对你的感情。还记得出国那段时间,我只能感觉到我在国外的各个方面都变得不对劲,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少了什么零件一样。我只能用学习、研究来堵塞这些缺口。可是都无济于事……我,我……” 说到这里沈疏雨哽咽了,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悔恨懊恼聚集在她的心里,如洪水猛兽般冲击着她。 “我没有意识到,我想见你,我依赖你,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生命中不可获取的一部分了。” 沈疏雨说着微红的眼眶里就不受控制的掉出了晶莹的泪珠。 这份迟来的愧疚,被她深深的掩埋在心底,不愿面对,不愿承认。 沈疏雨扣住了虞默的手,诚恳对她忏悔道:“虞默,对不起……” 虞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费劲了一生,八年死缠烂打,没有任何结果。 本以为这只是一颗冰冷如石头的心,自己永远无法撼动。 到头来,她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撼动了这颗心,只是拥有这颗心的人从来都没有意识到。 天边飘过一朵乌云遮住了阳光。 沈疏雨看到那只被自己紧握着的手正一点点的从自己手里挣开。 第122章 就在沈疏雨心碎的时候,虞默却将自己抽出来的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 虞默攥了攥沈疏雨的手,安慰道:“不要哭了,我已经不怪你了。” “真的吗?” 沈疏雨看着她紧攥着自己的手,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真的。”虞默点点头,指尖轻轻拍着沈疏雨的手背。 沈疏雨觉得虞默手指就是这世间最温暖的东西,柔柔的将她心上的恐惧消融殆尽。 刚漫上她心头的疾风骤雨,转瞬间便虞默送来的清风徐徐推开。 阳光又重新落在了两人所处的天地间。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沈疏雨眼眶里苦涩的泪水变成了甜甜的糖蜜。 她看着原谅了自己的虞默,喜极而泣。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眶又挂满了泪珠,手忙脚乱的去替沈疏雨擦拭,“怎么了,怎么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不哭了。” 可是虞默越是这样温柔,沈疏雨的心里就愈发的后悔内疚。 她伏在虞默的膝上,泣不成声的说着上一世亏欠她的话:“我,我喜欢你,爱你,不是因为信息素,不是因为把你当做工具。而是我真的依赖你,真的爱你,真的……真的对不起……” 沈疏雨这些话虞默听得是又高兴又心疼。 她那颗因为沈疏雨而破碎的心,也因为沈疏雨重新被拼凑了起来。 虞默一边帮沈疏雨整理着脸侧被泪水粘住的长发,一边问道:“所以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如果你那时候能告诉我,该多好啊。” “对不起,都是我太过愚钝了。”沈疏雨抽噎着,满心的后悔终于被她在此刻抒发了出来,“我想的清楚商场上的各种尔虞我诈,却始终都看不透自己的心。到后来真的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情,一切却都晚了。” 虞默摩挲着沈疏雨手臂细腻的肌肤,摇了摇头,“不晚,只要你能想明白,什么时候都不晚。” 沈疏雨望着虞默看向自己的眼瞳,回忆汹涌,“我其实还有很多因为想不明白,囫囵放过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你,你要听吗?” 很多能有多多? 虞默不知道。 但她听到沈疏雨这句话,就突然感觉曾经的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次可以看懂沈疏雨的时候。 虞默点点头,道:“好,告诉我,我要听。” 她要把过去自己曾经错过的都补回来。 沈疏雨望着虞默,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她站在回忆的洪流中,望着那朝自己奔腾而来的潮水,缓缓开口。 她从出国留学开始讲起,到山路出事的一瞬间自己下意识的想去保护虞默。 再到虞默重症的时候照顾她,鬼使神差的去珠宝店定制了那一款简约又满是巧妙心思的戒指。 然后就是为了跟虞默结婚而跟沈霖大吵一架,偷偷计划着跟虞默的婚后生活。 最近的,便是一切崩坏的前一周,在陈艾莓讥讽虞默后沈疏雨破天荒的抢了她们陈家的生意。 虞默听着沈疏雨回忆的上一世她曾囫囵放过的事情,其实也都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是那日沈疏雨回国后,在那夜月色下印在自己额上的吻。 是车祸发生时沈疏雨抱住自己的手。 也是自己从昏迷中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沈疏雨在自己床边伏下睡着的侧脸。 更是她眼周一团乌青,擅自给自己自己无名指带上的那枚戒指。 纵然沈疏雨过错颇多,但虞默自己也并没在这段感情中完美无瑕。 她方才以为的错过,其实都是她从未细想的回忆。 虞默想起了去年在旅游度假村考察的时候,她与沈疏雨交谈的那个夜晚。 正如自己那时所想,沈疏雨的爱是藏在眼睛里,无法也不会诉说。 而偏偏自己又爱的太过炙热,明明那些自己静下心来可以想明白的事情,到最后都被自己忽略了。 虞默紧攥着沈疏雨手,自责懊恼道:“也怪我,是我没有早早的将这些都看透,一直沉浸在莽撞爱你中。我应该发现的,我应该告诉你的……” 沈疏雨看着被自己触动了的虞默,忙摇头否定:“不,你怎么把我的错误归咎到你身上呢?是我的错,是我啊……” 虞默听着沈疏雨颤抖喘息的声音,心疼不已,“沈疏雨,以后要说出来,无论是开心激动,还是讨厌生气,都要说给我。我不希望你的事情每次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也不希望你所有懵懂都变成囫囵的错过,好吗?” “嗯。”沈疏雨面对着虞默的温柔,乖乖的点了下头。 虞默望着沈疏雨枕在自己膝上的脑袋,忍不住伸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有一点心疼。” “只是一点吗?”沈疏雨微微偏头,偏银的眸子仰望着面前的爱人。 虞默抚摸着沈疏雨发丝的手顿了一下,眼珠轻轻转动,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她缓了一下情绪,才对沈疏雨答道:“很多。” 听到这个答案,沈疏雨心中怦然。 笑了,却也哭了。 那苦涩的果实咬到里面终于也变成了甜的。 她攥着虞默的手,轻声对她讲道:“那你多疼疼我吧,虞默。” 虞默原本就缀着星点泪光的眼睫被沈疏雨的话语轻轻一戳,一直在努力憋着泪水终于兜不住从眼眶里掉落了下来,沾湿了沈疏雨的手背。 沈疏雨看着手背上的晶莹,有些意外的问道:“你哭了吗,虞默。” “我没有,那是你的泪水。”虞默倔强的不肯承认,忙抬手想要把自己的泪水揩掉。 谁料,沈疏雨却骤然压住了她的手。 虞默眼前的阳光被站起来的沈疏雨挡住了大半,恍惚之中一个吻印在了她的眼角。 温软的唇瓣吻着眼角的泪珠印在了虞默的脸颊。 沈疏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替她吻去了悬在脸颊上的泪水。 虞默懵了,她顶着一张涨得通红的脸,强忍着心底的悸动,推开了沈疏雨,“你,你干什么……” “你哭了。”沈疏雨却静静地凝望着虞默的眼睛,判断道。 “那,那也不要这样乱来。”虞默说着便心虚的别开了沈疏雨的视线。 “虞默。”沈疏雨又重新蹲到了虞默的面前,捧着她的脸轻声道:“看着我。” 沈疏雨的声音像是那海域里诱人的人鱼歌声,引诱着虞默鬼使神差的看向了她。 看向了那双深邃装满了爱意的眸子。 “我喜欢你,我想吻你。”沈疏雨倾吐兰香,毫不掩饰的向虞默表露着她内心的欲望,“可以吗?” 虞默嘴唇轻颤,想要拒绝,也想要答应。 她看着视线里沈疏雨染着自己泪珠晶莹的唇瓣,不知该作何回应。 所幸沈疏雨替她做了决定,没有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捧着她的脸毫无顾忌的吻了上去。 那四瓣柔软的唇又一次碰在了一起。 不再是发热期那冲撞无度的放纵,换而的是无穷无尽的温柔亲昵。 沈疏雨像是在品尝一道难得珍馐美味,细细的啄着那唇上的香蜜,才轻撬开了贝齿。 虞默环着沈疏雨的腰肢,微微睁开双眼。 她望着沉溺在这个吻中的沈疏雨,甘愿与她一同沉沦。 放学后学生们路过这隐秘的林子的交谈声突然闯了进来,虞默的身体登时便绷紧了。 沈疏雨察觉到了虞默分心,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有些不满的停下了她的动作。 虞默被勾起的火焰茕茕燃烧着,她俯下身想继续向沈疏雨索吻。 沈疏雨却不依,她望着虞默的脸,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愿意。”虞默只以为是回答沈疏雨那句“我想吻你”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 “你愿意什么。”沈疏雨问道。 “吻,吻我。”虞默红着脸,答道。 “那我喜欢你呢,你也愿意一并接受吗?”沈疏雨又问道。 “这,这我哪里管得着你……你,你喜欢我……就,就喜欢吧。” 明明是一句再不过简短的话虞默却说的磕磕绊绊。 匆匆说完,那本就涨红的脸更加红了,就像是新摘的樱桃,可口的让人想要采撷。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个样子,心里从未有过的欢喜。 她再也忍不住探过头去,又一次吻住了虞默的唇。 温吞交互,浓情蜜意。 浓稠的海盐焦糖味道的糖浆在这狭小唇齿间激荡,茶花与梅花绕着相拥的两人开满了园子。 热烈的情感交融激荡,直到沈疏雨觉得有些缺氧,才将将与虞默分开。 她将唇瓣贴在虞默耳边,吻着它,轻声讲道:“虞默,我真的好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谁都不能伤害你。” 虞默闻声,长臂一伸,将沈疏雨轻易的抱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学着沈疏雨的样子,也将唇贴在她的耳边,道:“疏雨,这话应该我跟你说的。” 虞默摘掉姓氏后的呼唤的“疏雨”二字,让沈疏雨整颗心都酥软了。 于是,当虞默的唇瓣再次向她凑来,那守城的唇齿毫无抵抗的先后打开,任凭扫荡。 谁是谁的都好,只要她们依旧深爱着彼此。 清风习习,将湖面的凉风吹拂到两人周身。 虞默感受着沈疏雨传递给自己的气息,心中百感交集。 她已经不能忍心将沈疏雨抛弃。 她再也舍不得了。 虞默终于看全了她与沈疏雨上一世的所有错处。 终于放开她对沈疏雨的所有怨愤,坦然接受了自己再次爱上沈疏雨这件事情。 原来无论重生多少次,她还是会爱上沈疏雨。 第123章 深秋已至,万籁俱寂。 除了四季常青的松柏,其他绿植纷纷抖落了叶子进入了休眠。 就要快进入冬季,阳光也开始变得慵懒起来,毫不热烈的落进车内。 “sometimes we talk all night long we don\t shut up,and when it\ste we\ll say we\re still wide awake so……” 车内响着慵懒的歌调,副驾驶上一位少女正在闭目养神。 乌黑柔顺的长发安静的垂在她的脸侧,犹抱琵琶半遮面。 哑光的眼影在光下散发着低调却精致的光,浓密的眼睫如扇般铺展开来。 最惹人垂涎的,还是那小巧的鼻下那枚如樱桃般饱满的红唇。 想到这里虞默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喉咙,几欲俯身再去品尝这唇的美味。 商家大门缓缓开启,门口的保安挥着手示意虞默前行。 她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拉起手刹继续专心开车。 “在看我吗?”沈疏雨并没有睁开眼睛,勾着唇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有。”虞默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手里却攥紧了方向盘。 沈疏雨没有再继续逗弄虞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朝车窗侧看去。 商先生的庄园虽然偌大,却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四季常青的小叶女贞被修剪成各种造型恭迎着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 虞默紧握着方向盘,朝露天停车场缓缓驶去。 她们到的应该不算早了,型号各异却都价值不菲的车子已经在停车场停了小两排。 虞默找个了车位将自己的车也停下,对沈疏雨道:“姐姐,咱们走吧?” 沈疏雨却不着急,按下了虞默想要解开安选带的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虞默对此很是不解。 她忘了什么? 刚才出门的时候已经跟沈疏雨对了一遍,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呀。 沈疏雨看着虞默认真思考的脸,笑了一下,提示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都忘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句话,心领神会。 她匆匆看了一眼这空荡无人的周围,的确是个接吻的好地方。 只是,她们此行不是来游玩的,还有任务在身。 虞默提醒道:“咱们还要去见商先生,姐姐。” “不急。”沈疏雨说着便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俯身探到了虞默这边。 温软的香气将虞默裹了起来。 她看着沈疏雨披着一轮日光,慢慢的将唇凑到了自己面前。 柔软相碰,舌尖都在舞蹈。 当虞默将方才看到的果子含在口中,才觉得这果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可口。 汁水饱满,芳香四溢。 无论是吸吮还是咬啮,都是带着茶香的甜味儿。 屡尝不爽。 慢慢的,虞默便将沈疏雨贪婪的揽在了怀里,一只手轻轻的摩挲起了她的耳垂。 电流微弱,却连绵不断,原本还掌握着主动权的沈疏雨落了下风,软了手脚伏在了虞默的肩头。 “嗯……好了。”沈疏雨轻喘着说道。 她轻轻的推着虞默的肩头,将将与她勉强分开。 “明明是姐姐现来招惹的我,怎么姐姐却先说好了。”虞默讲道,她才不愿就这样放开她的姐姐。 虞默那揽着沈疏雨的手掌挪到了她的腰际,刻意的又揉了几揉。 果不其然,引得沈疏雨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嘤咛了两下。 沈疏雨环着虞默的脖颈,讨饶道:“虞默,饶了我吧。” 纵然虞默恨不得现在就吃掉她的姐姐,可想起待会儿还有正事要谈,便停下了使坏的心思,点了一下沉疏雨被自己吃掉的口红的唇,“补补妆,咱们就下去。” 说着,虞默便护着沈疏雨的头顶,把她送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稍作整理,两个人便面容得体的下了车。 车子后方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年老却打扮得体的佣人。 虞默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看到什么了吧…… 可家佣却只是对下车的两人礼貌颔首,淡淡的讲道:“虞小姐,沈小姐,这次的峰帆计划设在后花园暖阁,是商先生为这次会议专门请人修缮的。” 虞默点了下头,跟着他朝后花园走去。 想来这应该是没有看到方才车内的疯狂。 路上虞默咂摸这家佣的话,有一点很是不解。 这暖阁不应是从房子里专门开辟出来的的吗,为什么会在后花园? 沈疏雨像是看透了虞默的心一般,主动给她讲解道:“这里的暖阁不是咱们现在认知里的暖阁,是以前专门用于商讨事情的房子。很多人家讲究,多会把这种地方与景色相融。商家悠久的历史,底蕴陈厚,这个庄园也是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建造了,很多地方都跟现在的上城区有些出入。” “这样啊。”虞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家佣听着沈疏雨的解释很是认可,笑着搭话道:“我带了好几个先生小姐去暖阁,沈小姐还是第一个知道这暖阁意思的人,果然是沈家跟陈家就是不一样。” 沈疏雨谦虚一笑,看向了虞默。 虞默也默契的看向了沈疏雨。 陈艾莓向来骄纵自满,没有人提点更是目中无人。 看来这次她是只身前往,陈逢并没有像上世一样跟来,帮着提点她。 真是自负到了极致,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适逢金秋,后花园里满盆满盆的菊花迎着暖应盛放开来。 金黄雪白,桃粉姹紫,好不热闹。 还未走近,风就携着菊香迎接着尊贵的客人,轻轻一嗅便是满鼻的芬芳。 在家佣的带领下,虞默跟沈疏雨来到了暖阁。 她们两人来得不算早,宽敞的房间里已经坐下了不少参加峰帆计划的竞争者。 只是虽然说是竞争者,可大家都没有对彼此抱有多大的敌意,反而是有说有笑的互相恭维着。 毕竟被商先生选择的名额只有一个,可是借此机会积攒下的人脉却有无数条。 就在这团团融合的氛围中,一个格外不合群的声音响了起来:“呦,这不是从下城区来的虞小姐吗?怎么今天也来这里了?” 说话声中,陈艾莓便趾高气昂的走到了沈疏雨跟虞默面前,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虞默看着面前的陈艾莓,泰然的回答道:“是商先生邀请我来的,陈小姐有疑问的话,可以去找商先生。” 陈艾莓不屑的笑了一声,讥讽道:“被人邀请了你就来,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啊。只是一个下城人,还想得到商先生的垂怜?商先生可是实打实的上城人,怎么会看得起你们这种下城人!”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像上一世一样,跟着陈艾莓一起奚落虞默了。 反而是跟陈艾莓唱反调,纷纷选择站在了虞默身边:“只要是项目好,商先生这样慧眼如炬的人,才不会想你这样鼠目寸光,拿虞小姐的身份做话题。” “你!”陈艾莓看着这些人又气又不解,她不明白这些上城人是怎么了。 明明应该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把这个妄想从下城区来到上城区的人踢下去。怎么还反而帮虞默说起话来了?! 沈疏雨这时上前,反问陈艾莓道:“陈小姐何必拿商先生做挡箭牌,肆意揣测商先生的意思?” “我肆意揣测?本来商先生就不同意bc区联合政府项目,这就很说明问题了!”陈艾莓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沈疏雨听到陈艾莓这句话,笑了。 她微微低头俯视着比自己矮不少的陈艾莓,提醒道:“那你知不知道,后期bc区联合政府项目,商先生也有参与?” “什么?”陈艾莓的眼睛里露出了满满的不可思议。 “就在你回国来的那场宴会上,商先生选择与周氏集团合作,参与二期bc联合政府项目。”沈疏雨讲到这里对着陈艾莓勾起了唇角,“你做事不瞻前不顾后,脾气配不上德行,还是再出国去历练几年吧。” 沈疏雨的话不遮不掩,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陈艾莓一个没脸。 陈艾莓捏着酒杯的手爆起了青筋,她愤怒的走上前质问沈疏雨道:“沈疏雨!你什么意思!” 沈疏雨拈着酒杯,与陈艾莓四目对视。 暖阁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的alpha都感受到了陈艾莓身上散发的那暴怒的气压。 虞默紧盯着对峙的两人,时刻等待上前保护沈疏雨。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紧张的气氛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沈疏雨轻易打破了。 谁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一个omega,却有着在alpha面前临危不惧的镇定。 沈疏雨红唇轻勾,低垂的眼睛里满是不屑,“我的意思很明确,下一次你要是敢在那虞默过去下城人的身份说嘴,我就撕了你的嘴。” 沈疏雨的声音轻轻的,却像是无数寒冰封成的冰棱,比上一句还要毫不留情的刺向了陈艾莓。 没有人见过沈家小姐说过这样粗鄙的话,这也与她向来在众人面前冷漠淡然的样子出入极大。 周遭一瞬寂静。 虞默却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的闷跳的极响。 她曾经期待过无数次沈疏雨会在陈艾莓之类讥讽自己的时候为自己主持公道。 这次终于成真了。 再也不是自己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下那些伤害。 她也站到了自己面前,帮自己把那些恶毒的言语统统回击了回去。 “哈哈哈哈,我就迟来了这么一会,暖阁就这么热闹了?” 一阵雄厚的笑声将暖阁紧张的气愤打破,商先生握着一只镶宝石手杖步伐稳健的从一侧屏风后走了出来。 商先生坐下,笑容和蔼的看着沈疏雨,问道:“沈小姐真是好魄力,上次见你还是温婉娴静,今日怎么像是要吃人一样呢?” “抱歉商先生,是我失礼了。”沈疏雨答道,恭顺的给商先生微微欠身行礼。 “我哪有怪你啊,你说的对,我十分同意。”商先生说着便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陈艾莓面前:“bc联合政府项目到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陈小姐,我知道你在国外待了五六年,你自然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几年,这座城市早就发展的不想是你当时离开时的那样了。英雄不问出处,陈小姐又何必把地位身份看得这么重要。” “商伯伯,你我两家……”陈艾莓面色格外难看,她想着陈一得叮嘱自己的还想跟商先生谈及陈家跟商家的过去来挽回自己的面子。 却不想商先生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抬手便打断了陈艾莓的话,道:“大家的项目我都看过了,方才还在虞小姐跟陈小姐之间有所犹豫,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有了结果了。虞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谁都没有意料到商先生会这么突然地就公布这次他选择的人。虞默的心里还没有来得及紧张,就被突然而至的欣喜冲的一懵。 她喜不自胜,对商先生连连道谢:“谢谢,您商先生。我们一定会不负您所望,一定会做好这个项目的!” 这不仅仅意味着她的项目得到了认可,还意味着虞家终于在上城区站稳了脚跟。 更意味着,她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去拥抱沈疏雨了。 . a市的深秋与冬季总是没有一个平稳的过度,寒风吹过,冬日便也跟着来了。 城市也披上的冬衣,市中心的led宣传大屏也从金黄色的基调转变成了纯白色。 入冬的第四个星期,a市迎来了今年的冬天的第一场雪。 满天的雪花一夜之间就给a市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虽然没有深冬时的壮观,却也是浅浅的一层别有意境。 商先生的项目虞默完成的很不错,虞家在上城a区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沈疏雨觉得是时候将虞默介绍给向来与沈家交好的其他几个家族了。 月色皎洁,市中心也是灯火霓虹。 一个香衣鬓影的夫人挽着自己丈夫的手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今日邀请他们的宴会厅前。 璀璨的灯光下,一个身形绰约,体态曼妙的少女正端庄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夫人看到那个少女立马笑眼弯弯的快步走上前,亲昵的拉起了少女的手:“疏雨,真的是好久不见,婶婶都快不敢认你了。” “婶婶过奖了。”沈疏雨浅浅一笑,说着便跟夫人一同进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已经到席了大半的客人,沈疏雨在其中游刃有余的游走,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其实沈疏雨甚少会像今天这样与到席的客人攀谈,毕竟沈家的地位摆着这里。往往她只在宴会中心一站,就有诸如陈逢一般的人上赶着巴结。 可是她今天还是这样做了,一是因为到场的各位客人都是与沈霖交好十几年,沈疏雨的长辈。二是她想替虞默先探一探路,等到待会她来到这里,自己好能替她做些什么。 沈疏雨轻抚着手腕上的那枚球形手包,暗自这么想着,宴会厅的门在这时又被打开。 基本上所有客人都到齐了,沈疏雨同旁人一样期待的看向了门口,看向了有可能出现的虞默。 大门拉开,一展红裙率先在众人眼中打开。 沈疏雨欣然,优雅从容的朝门口那人走去。 沈疏雨邀请的宾客名单上会穿成这样的,除了虞默,没有第二个人。 “来了。”沈疏雨在虞默身边站定,亲昵的站到了她面前。 虞默点点头,看着宴会厅里的宾客,稍稍与沈疏雨分开了些距离,“不要这样被人发现了不好。” 沈疏雨脸上的笑容明显的褪掉了几分颜色。 即使很久之前她就跟虞默袒露心声,重新和好,可是直到现在都她们还没有确定关系。 沈疏雨知道虞默一直在等她能与自己相匹配的那天在跟自己重新确定关系。 可是沈疏雨不想等了,她又一次摩挲上了手腕上的手包。 ——那里面装着她要送给虞默的礼物。 沈疏雨想借着今天虞默正式进入她的圈子的机会,跟虞默表白,然后重新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里沈疏雨轻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了些忐忑。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了另一声轻轻的吸气。 虞默的脸上露着隐隐的紧张,身体绷得笔挺。 上一世参加这种活动的阴影还残留在虞默心中,冷嘲热讽的言语还音犹在耳。怎能让她不紧张。 但是这一次沈疏雨不会在对虞默冷眼相待了。 她主动挽上了虞默的手臂,安抚道:“这次有我在,你放心。”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挽着自己的手腕,没有选择松开,而是与她一同朝宴会厅走去。 因为有沈疏雨在,虞默相信她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一直沉浸在阴影之中,不肯前行。 . 冬日凌晨的风即使不算急,也还是刮人的凉。 沈疏雨穿着轻薄的衣裙送走了最后一位长辈,脸上优雅的笑容未曾被北风吹乱半分。 夜色是沈疏雨最好的背景,锦缎貂裘之下,是冷□□致的肌肤。 风缭乱着她的长发,将她清冷的脸点上几分醉意慵懒。 望着车子消失在黑夜里,沈疏雨终于卸下了一身疲惫,也像个小姑娘,靠到了心上人的肩上。 门厅的灯光打在虞默的侧脸上,将她的五官变得格外深邃。 尤其是那双红棕色的样子,像是藏着一条星河。 沈疏雨顽劣的对着虞默吐出了一团白雾,像是夸奖家里的小朋友一样夸奖着虞默,“今晚的宴会很完美,叔叔婶婶们都很喜欢你呢。” 虞默目光柔柔的看向了沈疏雨,一边帮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知道。”沈疏雨耍赖般的不告诉虞默,而后她又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手包,问道:“那你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吗?” 虞默抄了一下不存在的口袋,学着沈疏雨的样子,对她讲道:“我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那你告诉,我喜不喜欢你,答对了有奖励的。”沈疏雨说着便直起了身子,暗暗将手包拿到了手里。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个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将暧昧烘托到了极点,寒冷的空气里都盈满了蜜糖。 虞默故作犹豫的拖着长音,答道:“那你,应该是,大概,可能是,喜……” 可是虞默那“喜欢”二字还没说出口,脸色便突然变了。 “疏雨!” 随着一声惊呼,天空上飘起了漫天的雪花。 月光洒落在雪白之上,绽放出了点点红梅。 第124章 夜风被突然上前的虞默带起,呼啸而至。 沈疏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朝身后看去。 像是那场婚礼的发生的事情一样,月光落在锋利的刀刃上,发出刺骨的寒光。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握着衣袖里的刀,正步伐迅捷的朝自己走来。 天地风云变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风在这一刻停了下来,世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了。 新下的雪将这留着杂乱脚印的地面重新更新成一张洁白的画卷。 鲜红的血珠悬在少女的手指尖,在盈满成一个圆润的血珠后,绽放在了着画卷之上。 红梅映雪,万籁俱寂。 沈疏雨只听得到心口传来的剧烈的心跳声。 还有身上骤然被抽离的力量。 起先沈疏雨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痛觉,直到她注意到视线下方,那把刺入自己身体的刀。 猛然间,心口处的痛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怒而暴起,冲破了所有的枷锁,张牙舞爪的撕裂着沈疏雨的神经。 受伤的不是虞默而是沈疏雨。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虞默要上前保护沈疏雨,沈疏雨却先推开了她。 这一次她不想再躲在虞默的身后,让她为了保护自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本就是上天赋予她们的第二次生命,她不想让虞默在为了自己草草了结。 这是她该领的,也是她欠虞默。 “疏雨!”虞默跌坐在雪地里,看着男人手里沾满了血的刀子,混沌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锋利的刀子捅在沈疏雨的心口,又被狠狠的□□。 大股大股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从那破裂的口子涌出,洇湿了她的银灰色长裙,染红了她洁白的手臂。 寒风刺激着虞默的大脑,这一切就像是她很久之前那做的那场梦。 那场她拼命也没能把沈疏雨救回来的梦。 男人是职业杀手,见到沈疏雨还没有断气,抬手就要将那刀再一次捅向沈疏雨。 虞默预判着,猛然起身,一记飞踹就将这男人踢翻在地,滚出去好远。 纵然男人带着口罩捂住了大半的脸,可他的眼睛里还是露出了放大的惊愕与恐惧。 虞默这一脚力量大到男人根本无力抵抗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这一脚角度刁钻,爆发力极强,男人觉得自己的肋骨似乎断掉了一根。 若非受过专业训练,一个普通alpha根本做不到。 男人觉得为了补刀,与面前这个女alpha同归于尽实属不划算。 他见这一地的鲜血,觉得沈疏雨纵然现在没有断气,但也应该是活不下去了,便果断选择了自保,起身逃跑。 虞默却没有继续去追那个逃跑的男人,在她视线中央,沈疏雨像是一朵破碎的花,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在染满了血水的雪地中。 红与白交织在虞默的视线里。 漫天飘雪中,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 虞默忙跑到沈疏雨身边,跪在那血泊中,紧紧的按着沈疏雨心口的伤处,帮她止血。 可这就像是她做的那场梦一样,无论她怎么给沈疏雨按压,那鲜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她的心口涌出,将她的一双手染得鲜红。 绝望,无助。 虞默多希望这也是她的梦魇,这样她足够疼就能醒来。 可是这不是啊,这不是啊…… 即使虞默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碎成了八瓣,痛不欲生,可沈疏雨依旧满身是血的瘫在自己的怀里。 “疏雨,疏雨,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疏雨。”虞默一声一声的唤着怀里这个几近昏迷不醒的人,心急如焚。 沈疏雨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缥缈了,她像是飘在空中,躺在云彩上。 有一个诱人空灵的声音呼唤着她,让她过来,让她留在这里。 沈疏雨也觉得好心动,她在那现实生活中的疲惫忧愁在这里全都消失了,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她正要踩上那云彩给她搭成的天梯朝那个声音奔过去。 一声浑浊的呼吸喑哑的在沈疏雨的喉咙发出。 那双已经闭上的眼睛,又虚弱无力的打开了半扇。 沈疏雨踩着云彩跑到一半就后悔了,她听到了虞默呼唤自己的声音,可看向四周却空无一人。 她不想去那里,不想去一个没有虞默的世界。 可能是沈疏雨的行为激怒了那位的天神,她刚清醒过来就觉到了心口那无法缓解的痛,以及大脑被胡乱搅在一起的混沌。 “虞默……”沈疏雨意识不清的寻找着那个她最依赖的人。 “我在。”虞默答道,声音从未有过的颤抖。 沈疏雨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嘴角吃力的勾了一下,她无力的攥着虞默的手,语气里还带这些欣慰:“虞默,我……我欠你的,终于,终于还,还上了……你……你可不可以不再怨我了……” 虞默的心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那场梦里一直都没有听清沈疏雨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不是祈求自己,不是向自己解释。 是她想表达对自己的愧疚啊! 虞默眼眶里的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了出来,她想苛责沈疏雨,却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沈疏雨,你在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欠我的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怨你的!” 沈疏雨靠在虞默的怀里吃力的喘了一口气,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仿佛喃喃自语的讲道:“……原来是这样啊。” 而后沈疏雨低垂着眼睫,昏沉的对她讲道:“虞默……我好累啊,我想靠着你睡会好不好。”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句话心底一紧,她拼命摇着头,一个劲儿的跟沈疏雨讲着:“不行,不行,你再撑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疏雨,你不能睡啊,听话不能睡啊!” “可是,可是我好累啊……”沈疏雨说着,连呼吸都变的吃力了起来。 那云彩里的天神又开始在她耳边呢喃,蛊惑着她,想把她带走。 她知道自己不能睡,睡了就会被那个天神带走,可是她的眼皮就是在不受控制的在让她合上。 “疏雨,疏雨,不行啊,你忘了你刚才还有话要对我说,你告诉我你要跟我说什么,好不好?” 虞默试图跟沈疏雨搭话,可是沈疏雨那苍白的唇只是微微耸动,却没有再开口的迹象了。 她实在是太疼了,每一口呼吸都在扯动着胸前的伤口。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的撕裂了夜的宁静,虞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将沈疏雨交给了从车上下来的医生跟护士。 从地上被放到担架上,在被运到救护车里,每一下颠簸都扯着虞默的心。 可是沈疏雨却觉得自己没有了痛觉。 她看着虞默满脸的焦急,只觉得自己即使虚睁着眼睛也好像也还是去到了刚才那个能让自己轻松飘然的空间。 沈疏雨想自己这次可能没有那么幸运。 上苍已经给了自己两次机会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她可能真的要死掉了。 但是沈疏雨不甘心啊,她不想就这样与虞默分别。 明明,明明自己今天是还准备跟虞默告白的啊…… 沈疏雨紧紧的盯着面前虞默的脸庞,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全部刻入心底,刻进骨髓,哪怕是轮回转世也不能忘记。 像是攒足了全部的力气,沈疏雨猛地抬手拉住了一旁虞默的手,请求道:“虞默,求求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们,我们早一点遇到,早一点……在一起好,好不好……” 虞默方才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全线崩盘。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怕过。 虞默紧攥着沈疏雨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拒绝,“我不要,我不要,你要是就这么走,我下辈子就再也不跟你在一起了!” “虞默……求你了,就当我欠你的……好不好……”沈疏雨听到虞默的拒绝,哀求着,祈愿着。 虞默执拗的就像是一个孩子,死死的攥着沈疏雨的手不肯放开,“不好!不好!沈疏雨,你这个骗子,你让我再一次对你心动,你却离我而去!你不能这个样子!沈疏雨你听到没有啊!你没有……你没有……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不能啊,不能啊……” 虞默崩溃的挽留着沈疏雨,却还是看着她一点点合上了眼睫。 一旁的医疗设备发出了警告的滴声,医生护士立刻围了上去。 各种虞默听不懂的医学术语从她的耳边穿过,她亲眼看着白色的纱布被染成红色,心如绞痛。 医院的手术室门上还亮着红色的灯,空荡的门口只有虞默一个人呆坐着。 她不停地反问着自己,不停的质问着苍天。 她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走到了现在。 方才差一点她们就要重新在一起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虞默真的好恨自己,她为什么要等啊,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在外人眼中自己与沈疏雨匹配了才跟她重新确定关系。 她不应该再这样在乎旁人的目光了! 寂静的长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李卿卿跟魏籁听闻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一路上,李卿卿的心里都格外的惴惴不安,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强烈的觉。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所以一直在压抑着,一直在心底劝说自己沈疏雨不会有事的。 可是,虞默的状态,虞默的话语,哪一个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李卿卿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疏雨上的严不严重啊。” 虞默紧咬着嘴唇,从口中吐出一个生硬的词语,“严重。” 李卿卿的心咯噔一下,带着哭腔的问道:“有,有多么严重啊……不会要了命吧……” 虞默摇了摇头,不是不会的意思,而是她不知道。 “没有伤及心脏,但是伤及了心脏周围的血管,不知道能不能把血止住。”说道这里,虞默哽咽了一下,“医生刚才出来了一次,让我签了病危通知书。” “病危通知”四个大字狠狠地砸在了李卿卿的脑子里。 明明前几天沈疏雨还拉着自己去珠宝店取她给虞默定制的项链。 明明那时候她还跟自己畅想她跟虞默在一起后的事情。 沈疏雨那脸上的笑容是李卿卿从未见过的娇憨与幸福。 她以为沈疏雨与虞默终于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 可是,可是怎么会一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这样子! 李卿卿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虞默的身上。 她一个健步上前,紧扣着虞默的肩膀,一个劲儿的质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虞默!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冲出来要杀了我们疏雨啊!你明明在她身边的是不是,是不是啊……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疏雨……她那么瘦弱,她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刺杀啊……” 魏籁见状赶忙将李卿卿控制住,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卿卿,你不要这样,虞默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要求她像保镖一样的迅速就能反应过来啊,卿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虞默听到魏籁说出“保镖”二字,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自己就保镖啊,可她却还是没有保护得了她心爱的人。 她明明都反应过来了,却还是被沈疏雨推开了。 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向来都是遇到危险会选择躲在自己身后的那个沈疏雨,也会有一天为了不让自己受伤,自己心甘情愿的去领那一记对着她来的刀子。 手术做了大半天,从天黑做到天亮,再到太阳高挂在天空的正中央。 手术室的门又一次打开了,不过这一次不是让虞默签病危通知,而是沈疏雨被几位护士小姐从里面推了出来。 冯若宇、周秦也在后半夜赶了过来,几个老友围在刚被推出来的沈疏雨的床前,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 沈疏雨的面容,苍白羸弱,毫无血色。 虞默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丢进了搅拌机,撕裂般的拧痛着。 李卿卿:“医生,疏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医生:“沈小姐的确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能不能清醒还是一个问题。失血造成了脑缺氧,如果这三天内可以醒来,就没有问题。” 李卿卿忙问道:“那如果不能呢?” 医生顿了一下,道:“恐怕就会永远醒不来了。” 李卿卿心顿跳了一下,“那也就是说……” 医生点了下头,“是的,如果三天内沈小姐醒不来,就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李卿卿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在魏籁怀里厥过去。 冯若宇揽着虞默的肩膀,安抚着她。 可是虞默直到沈疏雨被推进的重症监护室,都没有再落一滴泪。 她的泪好像在昨晚流干了,怎么哭都哭不出来了。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明亮,从身后走廊玻璃落进来的光照的病房里格外明亮。 虞默一个人站在窗前,久久凝望着里面的沈疏雨。 明明她看起来那样平静,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就像是下一秒她就会眼睛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 她怎么会醒不过来。 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想着虞默扶在玻璃上的手就紧攥在了一起。 沈疏雨,我命令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后悔了,你就是欠了我很多,很多很多。你要还,你还没还干净呢。 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 电动门细微的运转声,寂静无人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凌乱的高跟鞋敲击瓷砖地板声。 周妍提着一个小手包匆匆走了过来:“疏雨怎么样了,小鱼。” 虞默闻声正要抬头回答,却看到周妍身后还跟着一人。 沈霖风尘仆仆,也从国外赶回了国内。 第125章 竹藤编的摇椅,在春光中摇啊摇啊摇,摇得沈老夫人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她身侧的栅格木质的落地窗上映着院子里的春景,蔷薇花绕着铁艺栅栏院墙开满了园子。 粉□□白,一簇一簇,正迎风轻颤着。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阳光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竟衬得满园春芳都失了颜色。 她的手轻抚着门口青石板路两旁盛放四季海棠,眼睛里既是她对这里的熟悉,也是对这里她来到这里的惊愕。 沈疏雨走进房间,便看到了躺在摇椅上小憩的沈老太太。 她睡颜安详,呼吸均匀,融融的光打在她松弛却不失精致的脸颊上,满是沈疏雨记忆中永不可忘却的慈祥。 沈疏雨觉得这里就像她曾经与奶奶共度的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小时候的记忆就像是发生在昨天,这些年的孤独想念都化作了激动的泪水。 沈疏雨来不及细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快步走到那摇椅前,在沈老太太跟前蹲下,带着颤音的唤道:“奶奶,奶奶我回来了。” 沈老太太听到呼唤声,睡意惺忪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那张她的小孙女褪去了稚嫩肉感的脸蛋儿放大了呈现在了她的眼睛前。 “疏雨?”沈老太太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带这些不可思议的将手抚上了面前这个少女的脸颊,“是我的小疏雨吗?” 沈疏雨含着泪水,一个劲儿的点头:“是我,是我奶奶,我回来找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的好孩子,让奶奶看看,怎么先长这么大了。”沈老太太说着,就在沈疏雨的搀扶下从躺椅上站起来。 沈疏雨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跟沈老太太站在一起竟还高了一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才能看的清她小孙女的面庞。 沈老太太握握沈疏雨纤细的手臂,有摸摸她的手背,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这个依然亭亭玉立的孙女,心里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欣喜,她不停地喃喃点头道:“好啊,好啊,真好,真好。” “妈妈,谁来了?”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推门走到了厅里。 女人穿了一件柔白色紧身圆领小毛衣,配了一条米色伞裙,分外知性温婉。 披肩的长发烫成复古的小卷,半扎起来,还别着一个沈疏雨记忆里永不会褪色的粉色蝴蝶结。 “妈妈。”沈疏雨不可思议的唤道。 让她想不到的是,这家里吴珏也在。 吴珏先是一愣,而后不敢相信的走到沈疏雨面前,认道:“疏雨,是我的疏雨吗?” “是我,妈妈。”沈疏雨点点头。 吴珏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沈疏雨,心绪翻涌。 明明她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小沈疏雨还长到自己肩膀,如今居然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半头了。 吴珏紧紧的搂住了她的孩子,一句一句重复着她对沈疏雨这些年的愧疚、想念,“对不起我的孩子,是我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没关系的妈妈,我现在很好。”沈疏雨忍着眼泪,安抚着吴珏。 忽的,窗边一道金色的阳光闪过。 沈疏雨的耳边传来了隐隐的哭声,熟悉又陌生。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看向房间里的两人,“奶奶,妈妈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吴珏跟沈老太太相视一看,纷纷表示没有听到。 可是这哭声隐隐,却越来越真实,狠狠地在沈疏雨心上掐了一把。 沈疏雨不由的就跑出了房里,跑出了院子,寻找那声音跑去。 吴珏见状也扶着沈老太太追着沈疏雨走了出去。 阳光变得诡异了起来,它照射着这个院子里的每一处,每一处都纯粹的那样干净。 四下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黑色的存在。 沈疏雨只觉得周围的风云扭曲变幻,一半是晴空万里,一半却是电闪雷鸣。 她寻着声音来到了坟冢,乌云暴雨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许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被雨水冲刷的泥泞的草坪上。 他们个个表情严肃,不言不语。 唯有最前面那个伏在新落下的墓碑上的夫人,表情痛苦的崩溃在这滂沱大雨中。 沈疏雨远远的站着,怎么也走不近。 只是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挣扎着让她去离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终于她看清了那位正在痛哭的夫人的模样。 憔悴不减凌厉,狼狈的全然失去了那往日的强势。 这正是她的母亲,沈霖啊! “妈妈……” 沈疏雨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下,各种记忆混沌的搅在一起,如走马灯般在她面前播放着。 这一世,上一世。 现在,过去。 还有那一段沈疏雨上一世断掉遗失的记忆…… 从那日她听到虞默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之后,她每天都在用酒精麻痹自己,企图让自己在梦见虞默一次。 她想告诉她,自己不同意跟她分开。 想告诉她那句在冯若宇的婚礼上自己迟迟不愿对李卿卿承认的那句“不,我是因为爱她”。 可是无论她喝的有多醉,再怎么强迫自己睡去。 虞默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她怎么能不要自己了…… 沈疏雨不死心,将家里珍藏的最后一瓶酒都喝完后,醉醺醺的不顾家里佣人的阻拦,便开车出门去买酒了。 繁华的大道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路上沈疏雨接着仅存的清醒平稳的开着她的车。 就在沈疏雨要度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超速的大货车飞驰而来,直直的冲向了沈疏雨的车。 酒精麻痹了的大脑,还来不及作反应就听到了巨大的轰隆声,下一秒沈疏雨的视线里就贴满了鲜血。 沈疏雨远远的看着那个新立起的墓碑,黑白两色在她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她看到,那个墓碑上刻着的人竟然就是自己! 雷声在这一刻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劈向了世间。 沈疏雨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她在上一世也已经死掉了。 死在了那场车祸中,死在了对虞默久久不肯放弃的执念中。 这时吴珏扶着沈老太太来到了沈疏雨身边,沈老太太看着地上那片半残的沈疏雨的影子,道:“孩子这不是你的归处,快回去罢。” 沈老太太说着,便拿着手里的桃木杖敲了敲地。 沈疏雨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她的头顶上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它们团在一起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沈疏雨看着奶奶对自己摆了摆手,那偌大的吸力便扯着她的身体向空中飘了去。 “快回去罢。” “回去罢。” “回去。” 奶奶的声音还一遍遍的响在耳边,一声撕扯般的呼吸声便在寂静的房间中响了起来。 沈疏雨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受控制流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刺激的消毒水味盈满了这个房间,周围响着各种设备滴滴答答的运作声。 沈疏雨抬手抹去了眼睛中的泪水,抬手却看到了手指上夹着的那个白色的东西。 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到让沈疏雨心里有些恐惧。 而这时,沈疏雨看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在自己的床边,伏着一个熟悉的人。 虞默正趴在床边,疲惫又安静的睡着。 她看起来又累又狼狈,乌黑的长发打着绺垂在她的肩上,白皙的小脸上有着两团浅浅的乌青。 沈疏雨看着虞默的睡相,心里生出很多幸福感。 她微微动着身子,伸过手去抚摸着虞默的脸颊,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 沈疏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再次死去。 庆幸虞默也还活着,还在自己床边守着,不离不弃。 兴许是感受到了床上的异动,虞默满身疲惫的醒了过来。 这三天她都很少合眼,也是坚持不住了才不小心睡着了。 虞默一边眨着眼睛,一边查看着自己方才睡着有没有碰到沈疏雨输液的手。 却突然发现,沈疏雨的手不见了! 虞默猛地站起来,却一下子就对上了沈疏雨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的唤道:“疏,疏雨?” 沈疏雨看着虞默这滑稽的样子,微笑着勾了下嘴角。 虞默掐了自己一下,痛感让她知道现在不是做梦。 她激动的站到沈疏雨跟前,问道:“你醒了?” 沈疏雨听着虞默这个废话问题,耐心的点了点头。 虞默又忙问道:“那你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疏雨略想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嗯”。 虞默赶忙问道:“哪里?” 沈疏雨张了张口,像是说了什么,但是她的音量实在是太小,虞默听不清。 虞默看着刚醒过来的沈疏雨,伏下身去,认真的想要侧耳再听一边。 谁知道,就在这时,沈疏雨却在虞默的侧脸落下了一个吻。 干涩的嘴唇擦过她细腻的肌肤,留下一抹格外独特的感觉。 电流酥麻与紧张关心交织在一起,虞默惊愕的看着沈疏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是,沈疏雨却得意的笑了。 柔和的白色灯光下,那偏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沈疏雨趁着虞默还没有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抬起手便揽过虞默的脖颈。 是一个轻柔到再也不能轻柔的吻。 “嗯……不行啊……”虞默顾忌沈疏雨的伤势,挣扎着想要她放开。 沈疏雨却压住了虞默的手,软软的在她耳边说着仗势欺人的话:“别乱动,伤口会疼。” 果然,话音未落,虞默就老老实实的任由沈疏雨环着脖颈,一动都不敢动了。 虚弱的茶梅花香落进唇齿之间,纵然星点,却也依旧是留下一时难以灭的印记。 沈疏雨像一个渴了许久的旅人,在到达属于她的驿站后,肆无忌惮的掠夺着其中的水分。 一记深吻过后,那干涸的唇瓣早已变得丰盈,泛着鲜红。 温润的津液将唇瓣濡湿,晶莹剔透的像枚可口的果子。 虞默的脸颊满是赤红,她看着对自己狡黠笑着的沈疏雨,嗔怪道:“骗子。” 沈疏雨却轻轻挠着虞默的手心,道:“哪有比你的吻更好的止痛剂了呢?” 虞默被沈疏雨说的脸上又是一臊,而后又唤道:“姐姐。” 沈疏雨笑了一下,算是应她。 “说真的,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虞默依旧还念着刚才沈疏雨的回答,问道。 沈疏雨认真的感受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就是有点累。” 虞默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建议道:“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沈疏雨有些小不满的看着虞默,“你就不想让我陪陪你?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虞默点点头,“快三天了。” 今天是医生说的最后的期限,虞默都已经做好了照顾沈疏雨一辈子的打算。 除了沈疏雨,所有人都知道虞默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不吃不喝也不睡觉,每天都守在这间小房间里。 可就算沈疏雨不知道,她也是能看出来的。 她伸手轻抚着虞默眼下的乌青,心疼的问道:“你是不是也三天没有睡了?” 虞默不想让沈疏雨担心,说出了那日在学校跟沈疏雨同样的话:“也没有那么夸张。” 沈疏雨一眼就看穿了虞默的伪装,她一紧张就会抚摸她那只原本带着婚戒的左手无名指,“你觉得我跟你一样好骗吗?” 虞默听着不由得笑了一下,“那你也疼疼我,给我开一剂消除疲劳的药好了。” 说着虞默便点了点脸颊,朝沈疏雨凑了过去。 沈疏雨也心领神会,微微抬起头在虞默的脸颊上献上了一吻。 那枚她曾日思夜想的唇又一次印在她的脸颊,虞默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一个笑脸。 但这个笑也只存在了这一秒。 就在沈疏雨吻着自己的脸颊时,虞默看到沈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虞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她看着表情复杂的沈霖,顶着一张堪比烧开了水壶的脸问候道:“阿姨。” 沈霖终于回过了神,强装淡定的对二人讲道:“那个,我去叫医生。” 虞默忙叫住沈霖,“阿姨还是我去吧。” 沈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紧紧的握着门把手,道:“不了,小鱼你在这里陪着疏雨吧。” 说罢,沈霖便关上了门,快步离开了病房。 沈疏雨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门口,还没有读完“沈霖来了”这个词条。 狂风暴雨居然没有来? 妈妈还叫虞默“小鱼”? 沈疏雨对此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她看着站在一旁的虞默,难以想象的推论道:“你是不是跟我妈见过了?” 虞默点了点头。 果然,能打败不可思议的只有另一个不可思议。 沈疏雨这么想着,就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虞默便又补道:“阿姨接受我了。” 沈疏雨懵了一下,一时分辨不出虞默这句话的意思。 虞默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握起了沈疏雨的手,讲道:“沈疏雨,这次由我来问你,你要不要跟我在一块儿?” 沈疏雨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还未痊愈的伤口因为这汹涌而至的欣喜隐隐作痛,同时也向沈疏雨证明着这不是梦醒。 她看着虞默,哽咽的确认道:“是一辈子吗?” 虞默笃定的点了点头,“一辈子,哪怕是生死都不能分开我们。” 听到虞默这句话,沈疏雨撑着还没有恢复力气的手臂,就要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虞默伸着手臂,紧张的护着莽撞的沈疏雨,“小心啊,姐姐。” 可沈疏雨哪里还顾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她紧紧地搂住了虞默,用力的点着头,“我愿意,我愿意!” 泪水带着喜悦的甜蜜盈满了沈疏雨的眼眶。 她感受着怀中人的真实,一颗颗泪珠沾湿了衣衫。 她的虞默终于回来了。 第126章 难得冬日里有这样暖洋的日子,房顶上的白雪被太阳光照的格外软蓬,看上去分外的治愈人心。 沈疏雨在重症监护室又观察了两天,便转到了普通病房继续休养。 伤及心脏的伤不能怠慢,加上沈疏雨自己本身体质就不算好,医生说至少要住院两个月才行。 这两个月看起来不算长,可实际上却也磨人。 除了必要的事情沈疏雨要下床自己解决,其他时间沈疏雨被迫都躺在床上,由虞默、李卿卿、杨爱媛、赵妈、阿倩二十四小时为她效劳。 其中最夸张的还是虞默,沈疏雨觉得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连上厕所都替自己做了。 沈疏雨想着就叹了口气,可一想到虞默围在自己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嘴角就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 遥想刚重生的时候虞默对自己冷漠疏离的态度,沈疏雨觉得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再过几个月,她跟虞默就又要来到相识的第八年了。 也是动荡的第八年。 但这一次爱人在,母亲在,沈疏雨不再是茕茕一人,她有足够的能力去找出那个想要杀死她的人。 沈疏雨偷偷拿出她从周妍那里要来的pad,趁着虞默出去打中午饭的时间,接收了同步了周妍给自己发来的沈霖调查那日刺杀事件的记录,想着根据自己上一世查到的事情,帮着沈霖一起搞垮陈家。 谁知道沈霖的调查进度格外的快,抽丝剥茧,沈疏雨还没有插手,她便已经将陈家所依靠的庞大关系网凿出了一个洞。 沈疏雨认真的查看这些资料,甚至都没有注意沈霖已经悄然站到了自己跟前。 “这可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沈霖看着沈疏雨没有丝毫要停下休息的意思,说着便把她手里的pad拿走了。 “妈妈?”沈疏雨着实被吓了一跳,心虚的样子像是个做了坏事被妈妈发现的小孩儿。 明明沈霖没有说今天中午会来看自己啊。 沈霖的上半张脸的表情看着依旧严肃,下半张脸却格外的温柔。 她就像在寻常不过的母亲,对着自己的孩子嗔怪道:“现在知道怕了?跟阿妍要来这些资料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害怕?” “可是妈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啊,你这才刚恢复身体没有多久。”沈疏雨反驳道。 沈霖拍了拍沈疏雨的手,“我现在身体很好,而且我也不是单打独斗,给你通风报信的周阿姨不就是我的帮手吗?在那边疗养的够久了,就让这场仗作为我回来的礼炮,不可以吗?” 沈疏雨听到沈霖后面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一下,吐槽道:“妈妈你有点中二,怎么你跟虞默待久了,还变得跟她似的了?” 沈霖也不甘示弱,吐槽道:“那这个词是小鱼教给你的吧?” 母女二人相互看着彼此,安静的病房里迸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沈霖对虞默的初印象并不是很好。 第一次见到虞默是在a大附属女高的那场表彰大会上,沈霖远远地看那个跟自己女儿并肩站在一起的下城人,嫌恶的给虞默打上了一个“野草”的标签。 她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下城人,怎么会得到她的女儿的注意跟青睐。 过了没多久,她就在孙家小姑娘那件事上又一次看到了虞默这个名字。 以卵击石,不动一兵一卒,也算赢的漂亮。 她突然觉得这株野草有点意思了。 而后便是bc区联合政府项目,条条件件都完成的格外漂亮。 有魄力,懂变通,骨子里还带着一股莽劲儿。 像是野草,打不死烧不灭,盘根错节居然也在上城区打下了一片天地。 沈霖想起了很久之前,她执拗的吴元庸说过的那话,:“我并不想把我这儿的门槛去掉。他们要是有本事能到我面前来让我诚服,我也并不是不会接受。只是,在他们让我诚服之前,他们在我眼里依旧是蝼蚁。” 她不得不承认,现在虞默的确来到了自己面前,让自己心悦诚服。 她想是时候放下心中的偏见,接受这么一个下城人,接受她有可能成为自己女儿未来归宿的这个现实。 沈霖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叹道:“小鱼是个好孩子。” 沈疏雨听到沈霖第一次对自己表达出她对虞默的欣赏,便主动提议道:“既然这样,妈妈不如让虞默也过帮您?” 沈霖摸了摸沈疏雨的额头,温柔的拒绝了,“不用,她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沈疏雨问着,眼睛里就充满了不解跟紧张。 她害怕,沈霖会让虞默去做什么分外危险的事情。 沈霖看着沈疏雨这样子,却笑了,“当然是照顾好我的宝贝了。” 沈疏雨听到自己母亲开自己跟女朋友的玩笑,羞耻感顿时升到了顶端,红着一张脸躲进了被子里,“妈妈,你怎么说话也这样了。” 沈霖却一本正经的对沈疏雨讲道:“妈妈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 “妈妈~”沈疏雨更臊了。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影子推开了门,虞默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半开玩笑道:“在门口就听到阿姨跟疏雨的笑声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鱼回来了。”沈霖看到虞默来了,表示不打扰她们小两口相处,起身给虞默让开了椅子,道:“我公司那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那我送您。” 虞默说着就要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却被沈霖按下,“不用了,小鱼好好照顾疏雨就行了。” 虞默目送着沈霖离开,给沈疏雨拿过小桌,摆好今日份的杨女士爱心午餐,道:“铛铛铛,高汤煨鸡腿,莴笋炒鸡蛋,小猪馒头,还有这个,秘制金鱼饭团,我亲手做的。” 沈疏雨看着虞默给自己介绍满桌的饭菜,却只字不提沈霖今天中午的突然到访,心里突然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藏了pad的?” 虞默知道自己这是被沈疏雨发现了,本来也没想瞒着沈疏雨的她,笑着揉了揉沈疏雨的头,道:“你还能瞒得过我,就这么点大的房间,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一看这枕头有点不平,就知道了。” 沈疏雨对虞默这样细致入微的观察吃了一惊,她之前还反复看过觉得藏在枕头下面不会有破绽,却不想输给了虞默超乎自己想象的关心。 她看着虞默,又问道:“是不是也是你告诉我妈妈我在偷偷查这件事的?” 虞默嘿嘿笑着,也不承认也不否定。 “好啊!”说着沈疏雨抬手便拍了一下虞默的肩膀。 原来她自认为缜密的计划在一天就被虞默发现了,偏偏这厮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天天呆在自己身边。 沈疏雨连连抗议道:“虞默,你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虞默无奈摊手道:“那怎么办,姐姐你又不听我的,我也只能搬阿姨来了。” 沈疏雨不满的喝了一口鸡汤,不用点醋,便从里面尝到了酸味儿,“我看现在你才像我妈妈的女儿。” 虞默看了眼沈疏雨手里的鸡汤,回道:“那你怎么不说,你更像我妈妈的女儿呢?” 沈疏雨虽然理亏,但仗着虞默的宠溺,还是对她不屑的切了一声。 虞默趁势坐到了沈疏雨床边,揽过了她的肩膀道:“姐姐,我们算是扯平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沈疏雨却摇摇头,“不好。” 虞默知道沈疏雨这是在傲娇,便顺着她问道:“那姐姐说,让我怎么补偿你?” 终于这条鱼上钩了。 沈疏雨心中隐隐欣喜。 她对着虞默闭上了眼睛,刚涂过润唇膏的嘴唇晶莹饱满,分外诱人。 虞默接收到了沈疏雨的明示,轻轻拨开她脸侧的长发,吻了过去。 那细腻的唇瓣轻压着另一朵花瓣。 海盐焦糖的味道透过唇缝慢慢的输送到花蕊之中,将甜蜜又更新了一个甜度。 可是唇瓣不甘心只这样轻轻的啄取,愈发的放肆了起来。 从轻啄变道吮吸,再到后来轻而易举的叩开了守城的门。 沈疏雨腾不起最小号的病号服,松垮之下露着那奶白色的肌肤。 地板冰凉,沈疏雨落在地上的脚尖却温暖。 ——她踩在虞默的脚上,在她的脚背上舞蹈。 正午的阳光将房间照的明亮温暖,海盐焦糖与茶梅香气交织在一起,在玻璃窗投下的亮明中翩然起舞。 虞默顾忌着沈疏雨身上的伤口,吻的格外轻柔。 沈疏雨如坠云间,她勾着虞默的脖子,沉溺在着飘摇的暖风中。 总有某些时刻谷欠望攀升到了顶峰,推动着她们十指交扣。 虞默咬啮着那弯带着奶香气的细骨,气息灼热。 她的耳边是沈疏雨沉沉温吞的气息,还有低吟的嘤咛声。 沈疏雨感受着自己即将过快的心率,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跟虞默放任下去了。 她勾下了虞默的脖子,有些不舍的在她耳边轻声讲道:“再等等我,等我出院,我就给都给你好不好。” 灼热的气息撩拨着虞默耳廓敏感的神经,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眼神灼热的望着身下的人,却也注意到了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一大片刺眼的白色纱布。 虞默强行克制住了心中的火焰,她点点头,帮沈疏雨整理着沾满了汗水的头发,道:“嗯,我等得起。” 这一次,她有大把的时间与沈疏雨在一起。 永远都不会同上世一般去怀疑她对自己的真心。 第127章 清明时节,落雨纷纷。 午夜一场淅沥的小雨,下到了清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整个a市都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杨柳垂绦,分外有意境。 沈疏雨一开始还觉得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太慢,一转眼她都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半月了。 沈霖收网在即,不放心沈疏雨在家,干脆让她在医院里多住了半个月。 沈疏雨懒洋洋的靠在一只毛绒泰迪熊身上,手机里正播放着虞默给自己推荐的动漫。 原本沈疏雨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虞默的喜好,结果自己也掉到坑里了。 病房的门在这个时候扭动了一下,虞默推开门又拎着那个陪伴了她们两个多月的保温桶走进了病房。 “饿了吗?” “淋到了吗?” 两人同时都开了口。 而后她们又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没有。” “我妈今天给你煲了皮蛋瘦肉粥,还有你一直惦记的小咸菜,这是我的豆浆,茶叶蛋……”虞默说着便一样一样的将保温桶里的饭菜端了出来,一边摆着一边讲道。 “还很丰盛。”沈疏雨看着桌面上的摆的满满的餐食,蠢蠢欲动。 虞默看着举止有些不斯文的沈疏雨,目光满含爱意,久久流连。 都说从医院里走一遭,出来都得瘦上不少。 可是沈疏雨住院的这两个多月,赵妈跟杨爱媛轮番投喂,自己又甚少让她下床,整个人看着都比之前气色润了不少。 一张小脸软软嫩嫩的,像个剥了壳的鸡蛋。 虞默看了眼手里正给沈疏雨剥着的原味鸡蛋,偷偷在心里摇了下头。 不像,沈疏雨脸蛋的手感可比这枚鸡蛋好多了。 “昨夜二十三点四十六分本台接到独家报道,a区著名企业陈氏集团涉嫌受贿案件被曝光,涉嫌人士……” 沈疏雨打开电视刚调到每日晨间必看的财经频道,跃然而出的便是对陈家昨夜发生的事情的报道。 沈疏雨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以及主持人身后的陈一得照片,不由的跟虞默交换了一下眼神。 陈家被查出受贿案来了,沈霖开始收网了。 “阿姨这么快就开始收网了,我还以为还要半个月呢。”虞默说着就将剥好的鸡蛋放到了沈疏雨手边。 “也该到时间了,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沈疏雨认真的看着报道内容,又拿出了手机查看今日陈氏集团的股价。 所有跟陈氏有关的股票一路飘绿,跌倒了低谷。 沈霖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喘息挣扎的机会,打算一棒子就打死所有,免得拖泥带水,不利落。 虞默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有些不甘愿,“就是陈家雇人刺杀你的事情还一直没有查到直接证据,没办法给他再在簿子上添一笔。” 沈疏雨看的比虞默更远一些,安抚道:“不着急,既然已经开始查他们家了,就一定不会逃得掉的。吃早餐吧,都要凉了。” 说着沈疏雨便将自己的小葱香油饼递给了她。 有美人投喂,谁还去想那些烦恼事。 虞默看着便探过头去,狡猾的握住了沈疏雨的手,让她“喂”给了自己一口油饼尖。 “谢谢姐姐,真好吃。”虞默嚼着,满脸的得意。 沈疏雨看着手里的酥脆的油饼,拖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微眯的看向虞默,“哪个最好吃?” 虞默闻着面前人身上自带的香气,将满桌的美食味道都压了下去。 什么珍馐美味都比不过她的姐姐。 虞默微微探身道沈疏雨的耳边,轻声道:“姐姐最好吃。” 轻飘的气息悉数落在沈疏雨的耳中,虞默那柔软的唇若有若无的点在她的耳廓,酥痒难耐。 惹的沈疏雨颤了几下身子,偏夹住了脖子想要躲避。 可偏偏这时候,虞默故意将沈疏雨困在了怀中,让她避无可避。 坏心思上来,虞默就兜不住了。 她干脆起身,径直将唇印在了那只藏着枚小痣的耳背,舌尖轻点在那个只有她才知道的圆痣上。 颓靡又虔诚。 克制又灼热。 “当当。”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尤为突兀的敲门声,刚刚释放出的两波信息素还未交触,便四散盾匿,躲藏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护士,戴着口罩煞有介事的走了进来。 沈疏雨对这个时间段会有护士来查房感觉到有些意外,虞默更是警惕的盯着这个护士的操作。 就在护士推着小车站到离沈疏雨最近的一边时。 忽的,一道寒光闪现。 这人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卯足了全力冲着沈疏雨刺了过来。 这一次虞默没有停顿,反应极快的上前一脚就将这人踢翻在地。 这个刺客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手脚都是软的,握不住刀子。 虞默还没用多大的力气踩她的手腕,她便已经迫松开了握着刀子的手。 一声无能狂吼从虞默脚下这人的口中爆出:“沈疏雨!我要杀了你!!!” 虞默跟沈疏雨都怔了一下,这根本不是什么陈家雇来的杀手,而是走到穷途末路的陈艾莓! 虞默对着陈艾莓这声诅咒,又狠狠的踩了一下她的手腕,警告道:“你动她一下试试!” 只隔着一个口罩,虞默便看得到陈艾莓从眼睛里透露出的恶毒跟愤怒。 她挣扎在虞默的脚下,像只可怜的蛆虫,扭动着身体,一遍遍重复着恶毒的话语:“试试就试试啊!我又不是没有试过!” “沈疏雨,我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你纵着这只狗,抢我们家的生意!还想分我们家的羹!你做梦去吧!” “沈疏雨,我们家给你好脸你们家不要,非得要这个从下城区来的贱皮子,你活该被捅死!!我真的恨,那群大伯家豢养的废物,没能把你给捅死!!!”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种,真当自己多么清高啊!你自己照着镜子看看,你不过是个omega,你迟早要躺在alpha的床上一脸贱样的!我真的恨应该找人把你拖树林子里去!” 虞默一再强忍着的怒意终于在陈艾莓说出这样难以入耳的话是再也克制不住了。 她蹲下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响亮中,还伴随着陈艾莓因为太疼发出一声的尖叫,“沈疏雨,你真的是养了一条好狗啊!这狗能打会斗,在床上也没有少伺候的你舒舒服服的吧!” “啪!”又是一声响彻病房的巴掌。 这一次虞默攒足了力气,在陈艾莓的左脸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印子,五根手指根根分明。 虞默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的掐着陈艾莓的脖子,狠狠的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再说一句,我就再打你一巴掌!你要是不想破相,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陈艾莓本就情绪激动到上气不接下气,这一下被虞默勒得更是大脑缺氧,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要发青厥过去了。 这时附近的保镖终于冲了进来,连拖带拽的将发了疯的陈艾莓弄了出去。 医院寂静的长廊里回荡着陈艾莓的声音,她那连绵不断的恶毒诅咒都没有停歇过一分一秒。 她喊得声嘶力竭,咬牙切齿,仿佛他们陈家是无辜被沈家构陷,才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的。 虞默将沈疏雨护在怀里,紧紧的捂着她的耳朵不让她再听到那污言秽语。 过了很久,虞默再也听不到走廊里陈艾莓的声音。 她这才将将放开了沈疏雨的耳朵,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帮她把泪水揩去,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姐姐,她不会再来了。” “嗯……”沈疏雨依旧是惊魂未定,紧握着虞默的手。 她被吓坏了,沈疏雨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也从未想象过一个人的嘴里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语。 幸好,虞默已经回来了。 也只有在这个怀抱中,沈疏雨才能感受到一分的安心。 . 因为那天陈艾莓闯入医院没脑子的一连串自爆式行为,让沈霖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陈家雇凶伤人的录像证据。 不出半个月,陈家便轰然倒台,曾风光一时,目中无人的陈家也拉上了那戏剧的最后一幕。 沈家抓着春日的尾巴,举办一场春日宴会。 名为庆贺春日的到来,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沈霖为了庆祝陈家倒台。 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 谁都懂得见风使舵,更何况这是一个依仗大树的万好机会。 没有人会推辞。 除了虞默。 沈霖举办春日宴会的日子,正好是沈疏雨出院的日子。 夕阳西下,石青小楼门前。 朦胧的光将车与人的影子都拉的斜长。 虞默先下从后排了车,然后忙不迭的绕道另一侧去扶沈疏雨出来。 沈疏雨被虞默小心翼翼的扶着,有些哭笑不得:“我早就好了,真的不用扶了。” “小姐还是让虞小姐扶着吧,这样我们也安心点。”出来接应的赵妈如实讲道。 “对啊,对啊。”阿倩一边拿着后备箱的东西,一边附和道。 沈疏雨看了她们三个一眼,摆了摆手,“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跟你们说。” 阿倩跟赵妈相视一笑,她们的小姐现在也学会耍无赖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小姐虽然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清冷,却比以前要有温度许多。 沈疏雨被虞默扶着回了自己三个月没有回的房间,还颇有些怀念。 虞默作势就要再把沈疏雨扶到床上,沈疏雨却不肯,“虞默,你行行好,让我多体会一会脚踏实地的感觉,行不行?” “好,那坐床边上走可以吧。” “可以。” 沈疏雨乖乖的做到床边,看着虞默给自己倒水的背影,问道:“你怎么没去庆功酒会?” 虞默端着一杯温水走到了沈疏雨面前,一边递给她,一边讲道:“因为我要替阿姨守护好她的宝贝啊。” 沈疏雨听到虞默这带着笑意的话音,脸上立刻露出了恍然,“好啊,原来你那天都听到了!” 虞默眼眉含笑的看着沈疏雨,没有否认。 沈疏雨捧着手里的杯子,氤氲的热气蒸得她小脸微红。 她看着虞默,带着点小性子的问道:“那我就不是你的宝贝了吗?” 虞默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讲道:“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说着,虞默的额头便轻抵在了沈疏雨的额头上。 她深情的注视着沈疏雨那双偏银色的眸子,一只手拿过了沈疏雨手里的杯子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另一只手则轻揽过了她的腰。 温吞的气息扑在沈疏雨的面颊,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却又如意料中的落在了沈疏雨的唇瓣。 方才还说这不想再躺回床上的人,现下又勾着面前人的脖子,带着她一同陷进了那柔软床垫之中。 玉脂凝肌,无论多少次抚摸依旧比绫罗还要的顺滑。 柔软的指肚缓慢的擦过轻薄的绸缎,留下化不开的温柔。 虞默轻抚着沈疏雨颈后的那枚小巧的腺体,喉咙滚了几下,轻声道:“姐姐,我想……” 可相比于虞默,沈疏雨还要忍耐不住。 这三个月以来一直乖巧蛰伏在她心底的白兔终于在今天露出了它最真实的面目。 小兔子视线里满是氤氲的雾气,绒绒的耳朵泛着殷红,一抖一抖的。 它迫不及待的对着面前人应道:“可以……”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番急不可耐的样子,心生怜爱之际,又忍不住想多揉一揉她,故意问道:“姐姐,可以什么啊?” “虞默……”沈疏雨知道虞默是在故意都自己,唤着她的名字想向她讨饶,却无奈被虞默单手制住,浑身技艺也使不出来。 虞默伏在沈疏雨耳边,轻啄着她柔软的耳垂,又缓缓问道:“告诉我,姐姐,我可以做什么?” 说着虞默便看着这个被自己制住的人,不老实了起来。 她拨开浓密的丛林,想着去勾引里面的兔子。 沈疏雨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被惹红了的眼睛就像那只她想勾出来的羞怯兔子。 时间仿佛走的很慢,屋子里的温度却在一点一点的攀升着。 浓郁的茶梅香气沉积了一屋子,终终却得不到半点释放。 终于,沈疏雨忍不住了,她揽着虞默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在她的耳后,把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愿望说了出来:“彻底标记我吧,虞默。” 虞默得偿所愿,迫不及待的将那颗带着苦涩茶香的梅子含在口中。 窗外骤然刮起猛烈的狂风,吹得树枝飘摇。 茶梅终于勾住了海盐焦糖探出的触角。 从此交融在一起,永不分离。 第128章 初升的太阳带着它赋予崭新一天的明媚,攀上了天空。 昨夜一夜荒唐,忘记了拉窗帘,阳光赤|裸裸的打进了房间里,描摹着那床上的好风景。 玉白的小山在光做的水波纹中连绵,却被一截横搭在两山之上的白色毯子所截断。 上方搭着两只相抵在一起的手臂,纤纤玉指十指交扣,缱绻深情脱然而出。 沈疏雨睡眠浅,愔愔的面容被光亮一撩拨便失去了原本的平静。 她嗅着浅浅的香气从睡梦中醒来,也算舒服。 虞默背着光,没有被影响,现下还在睡着。 沈疏雨偏枕着自己的手臂,细细的描摹起了虞默的面容。 她总是喜欢这样做,并且乐此不疲。 只不过相比过去那些时日不缀一丝杂念的脑海,沈疏雨今天就显得不专心许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虞默的额头,就会想起昨晚她抵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看到虞默的闭着的眼睫,就会想起她俯身凝望自己时含情脉脉的样子。 尤其是沈疏雨又看到虞默那枚到现在还有些微肿的唇,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昨晚她没少缠着虞默要尝她的果子。 太放肆了。 沈疏雨轻抿着唇,自我检讨着。 别说这八年,加上上一世的二十多年,她自己都没有昨晚那般疯狂过。 这么想着,沈疏雨的脑海里就总是闪过昨夜的画面。 微凉的手背贴在滚烫的脸颊,刚平复的心就又燥热了起来。 这样不行。 沈疏雨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决定出去走走,起码给自己的大脑增添些新的记忆,让昨晚的事情慢慢淡下去。 春风拂过新生出的竹叶,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格外治愈。 沈疏雨捧着一小壶茶,静静的坐在中庭院子里,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这竹子从沈疏雨来到这个家就已经种下了。 吴珏喜欢竹子,所以沈霖便在中庭里种了一圈青竹。 而后吴珏不在了,青竹却扎根在了这个家,陪伴着沈疏雨成长。 也陪伴着沈霖度过每一个思念吴珏的夜晚。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阿倩赶去开门,跟门口的人说了几句便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走了过来。 “小姐,是珠宝店寄来的包裹,说是上次您送去的项链已经修复好了。”阿倩说着便将手里的黑丝绒长盒放到了沈疏雨面前的茶几上。 “好。”沈疏雨点点头,在阿倩走后才将那长盒拿了起来。 长盒里安静躺着一条款式简单的项链,银色的细链下方缀着一个白金的圆片,说是圆片却也有些不规则。 放在阳光下看着,白金中隐隐透着些明红色,就像一块造型独特的糖果球。 这是上一次沈疏雨要送给虞默的那条项链,出事后被酒店找到送还,却因为染上了血污被沈疏雨送到了珠宝店修复。 那阳光下若隐若现的明红色,就是渗进去怎么也去不掉的血迹。 珠宝店的人问过沈疏雨要不要磨掉这一块重添进去新的白金,但是被她拒绝了。 这时,沈疏雨只觉得有一抹热气落在了自己裸|露的后背,接着就是一股温柔的力量环住了自己的腰际,带着自己靠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虞默将她的下巴轻抵在沈疏雨的肩上,一只手拿过了她手里那个长盒,问道:“这里面的东西呢?” 沈疏雨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项链收进了外套口袋中,亲昵的贴了贴虞默的脸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什么地方?”虞默好奇的看着沈疏雨,问道。 沈疏雨故作神秘的卖关子道:“我只问你去不去?” 虞默笑笑,只觉得这套路跟自己之前带着沈疏雨去自己的秘密时一模一样,欣然答应道:“姐姐带我去,我当然乐意同去了。” 车子一路朝南边驶去,连绵的高楼逐渐退下变矮,换而的是连绵不断的青葱绿植。 虞默知道沈疏雨这是在往南郊开,也大概猜出沈疏雨要带自己去的那个地方。 ——宁园。 沈疏雨从来都没有带自己来过这个地方,哪怕是上一世婚后自己成为了沈家人,也都没有来这里祭拜过一次沈家祖先。 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那丛粉白的蔷薇还在不在? 沈老太太究竟长什么样子。 沈疏雨小时候又长什么样子。 车子缓缓驶入宁园,虞默望着窗外修剪精致的绿植心中升起无数的期待与好奇。 她即将到达的地方,是沈疏雨小时候一直生活的地方,是她曾在梦中会呢喃呓语的安乐乡。 “到了。” 沈疏雨说着便在一幢别墅前停下了车子,陈妈依旧如往日一般开门迎接。 “小姐。” “帮我准备两捧花……”沈疏雨吩咐着,便看向了虞默,“你说准备什么花好呢?” “我吗?”虞默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是春日里,家里除了常备有的向日葵跟铃兰,还有很多花束。”陈妈贴心的给虞默介绍道,“小雏菊,绣球,紫罗兰,满天星都有的。” “我妈妈喜欢太阳花,奶奶喜欢铃兰。”沈疏雨对虞默讲解道。 “那,那就包一束向日葵,点缀着白色的小雏菊……铃兰就选满天星做辅,都是纯白的,看着也漂亮。” 虞默讲着就将目光看向了沈疏雨,沈疏雨也认可的点点头,对陈妈讲道:“就按她说的去办。” “好的小姐。”陈妈点点头,识趣儿的退了下去。 “这就是你小时候一直住的地方?”虞默问着,便参观起了这幢沈疏雨从小长起来的洋楼。 洋楼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里面的各种陈设还都保持着二三十年前时兴的样式。里面的东西像是都尽可能的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却又因为没有人居住而显得冷清。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沈疏雨说着便推开了一扇白色的门。 房间很大,却因为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而显得有些拥挤。 虞默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童趣乐园,眼前的世界仿佛是由□□蓝紫组成的。 柔软的娃娃露着憨态可掬的笑容,迎接着这件房间罕少见到的客人。 “姐姐,你小时候好可爱啊。”虞默说着便拿起了放在一侧柜子上的照片,上面小沈疏雨被沈老太太抱在的怀里,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笑的格外开心。 “是啊,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的,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沈疏雨站在虞默身边,也一同看着这张照片。 虞默看到沈疏雨脸上那怀念羡慕的目光,揽过了她一侧的腰肢,向她承诺道:“姐姐,我也会给你造一个安乐乡的。以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不守规矩的束缚,只做沈疏雨。” 沈疏雨听着虞默这话心里格外欣喜,她看着虞默笑着讲道:“那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要跟你待在一起了?” “难道你不想吗,姐姐?”虞默说着便探过身去,将沈疏雨箍在了怀中。 用她鼻梁上的驼峰轻轻点在沈疏雨的鼻尖,描摹细画着。 房间里的气氛被附上了一层朦胧的暧昧。 沈疏雨环着虞默的脖颈,与她气息交流,脉脉相望。 那柔软的唇瓣若即若离的碰触着,始终触不到彼此。 “虞默,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沈疏雨轻声讲着,又指挥虞默道:“在我裙子左侧的小口袋里,拿出来吧。” 虞默听从着,将手探进了那个口袋,她的手指更近的贴到了那细腻温热的肌肤,故意流连在这逼仄的空间,久久不肯离去。 沈疏雨却被牵引的四肢无力起来,她靠着虞默,嗔道:“虞默,不要闹了。” “我没有闹啊,姐姐把项链放的太深,又把裙子撑得太满,我够不到而已。”虞默说着,便慢慢的从那口袋里拿出了那条链子。 虞默看着那扁圆片的吊坠,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疏雨轻轻一笑,不做任何解释的便伸手将虞默颈上带着的那条自己在她成人礼时送的项链取了下来。 而后沈疏雨把项链放在手心上,提示虞默道:“你把它放到这个圆环中看看。” 虞默不知所以的捏着那个圆片将它放进了圆环里,不规则的圆片对角正好卡在了圆环中。 沈疏雨拿着银链将卡在一起的两个物件放在了光下。 阳光灿烂的透过玻璃,将这两个物件的影子投射在白色的墙上。 那影子,即像是一只梅子,又像是一颗糖果。 沈疏雨解释道:“这是你,也是我。我把我送给你,希望我们能永不分开。” 虞默接过沈疏雨递来的项链,热泪盈眶。 她看着手心里的梅子糖果,感受着其中那无法言说的用心和爱意,点头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沈疏雨笑着,替虞默揩去那欣喜的泪水。她想劝虞默不要哭,可是自己也忍不住晕出了泪水。 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她都曾沮丧的以为这个礼物自己再也送不出去。 虞默也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可现在,她握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项链,满含爱意的抱着自己。 沈疏雨就觉得过去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虞默凝望着沈疏雨的眼睛,讲道:“姐姐,我想吻你。” “吻吧。”沈疏雨说着便闭上了双眼。 那熟悉的唇瓣再次抵上自己的唇角,沈疏雨从自己这个的安乐乡中走向了另一个安乐乡。 沈疏雨眼睫轻颤,微微睁开了眼睛。 虞默专心的啄取着唇间的蜜液,暴戾又温柔,连带着那落在她脸庞的刺眼阳光都变得柔和了。 沈疏雨迎合着,回吻着。 将同样的柔情赠予虞默。 没过多久,房间里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做贼心虚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沈疏雨更是在虞默怀里狠狠的抖了一下。 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小姐,鲜花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疏雨忙回过神来,回道:“好。” 还未到夏日,午间的太阳还不算毒辣。 沈疏雨跟虞默并排着,一人捧着一束花便前往了山上的宁园。 吴珏的坟前还放着一束没有干掉的向日葵,不难猜出是谁来了。 虞默在沈疏雨的提醒下将花放在了那束向日葵旁,对吴珏自我介绍道:“阿姨您好,我是疏雨的女……妻子,今天来看看您。真是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祭拜您,是我不好。” 沈疏雨拉了拉虞默手,主动承认道:“妈妈,你不要怪虞默,是我不好,是我一直不肯让她来祭拜您的。一直都是我做的不对,枉费了虞默的一片心。是我对不起虞默……” 沈疏雨说着就哽咽了一下,泪水氤氲在她的眼眶。 虞默见状忙轻抚着沈疏雨的后背,替她分担着心里的那分愧疚,“没事的姐姐,我已经不怪你了。” 而后,虞默看着吴珏的那张黑白照片,对她承诺讲道:“阿姨,现在都好了,真的。我跟疏雨已经和好了,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后半生我会照顾好疏雨,也会照顾好沈霖阿姨的,您放心就好了。” 一阵春风骤起,撩动着沈疏雨的长发,轻拂过了虞默的脸颊。 就像是吴珏的手,温柔细腻,饱含着她对两个孩子的爱意与祝福。 两人在吴珏的坟前又祭拜了一会儿,沈疏雨便起身带着虞默去往沈老太太的墓碑。 天空湛蓝的没有云彩,风也温柔的送着她们向上走去。 沈疏雨踩在青石板路上,看着一阶一阶通往奶奶墓碑的路,心里紧张且激动。 奶奶,我终于像当初承诺的那样,将虞默给您带来了。 第129章 一路上去槐花也跟着开了一路。 纯白的花朵一朵朵一簇簇,挂满了枝头,沉甸甸的压得枝丫弯了腰。 沈疏雨伸手接住了一朵簌簌然从枝丫落下的白色小花,细嗅着其中的浓醇香气,道:“我记得小时候,奶奶经常给我做槐花饼吃,特别好吃。” 沈疏雨说着便回头看向了走在后面的虞默。 一阵风轻轻扬起,吹拂着满地的白色花瓣,羸弱的枝丫不堪重负抖落下了许多已然花瓣。 沈疏雨站在风的中心,长发撩动,青绿色的裙摆也随风飘摇。 她身形窈窕,曲线流畅,清冷的眸子里含着的满是对自己化不开的柔情。 背后是含着雾气的山景,脚下是被风吹的微微浮动的花瓣。 那柔美的铃兰垂靠在沈疏雨的肩头,与落下的槐花相吻。 虞默觉得这简直是是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美得让人失神。 许是自己就处在着画境之中,沈疏雨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美丽,她站在沈老太太的墓碑前,对虞默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哦,来了。”虞默忙回过神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向了沈疏雨。 等虞默站到了自己跟前,沈疏雨这才蹲下,看着碑上那个依旧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笑着给她介绍道:“奶奶这是虞默,我把她带来给你看看了,这个花,还是虞默特意给您挑的呢,漂亮吧。” 虞默觉得沈疏雨在吴珏跟奶奶面前是两个样子,相比于刚才的大家闺秀,这个她看起来活泼还有点俏皮。 就像一个在奶奶身边撒娇的小孙女。 这么想着,虞默便也放松了些,跟奶奶自我介绍道:“奶奶好,我是虞默。” 沈疏雨看着沈老太太的照片,握住了虞默的手,带着点自豪,又带着点想哭的冲动跟她最亲爱的奶奶炫耀道:“奶奶,我们俩和好啦。” 沈疏雨努力收着自己的泪水,跟奶奶继续讲道:“奶奶您放心,这次我会好好对虞默的,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了。” 虞默听着沈疏雨有些颤抖的声音,赶忙蹲下去揽住了她。 方才在吴珏那里沈疏雨就差点哭了出来,这下在沈老太太这里泪水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好了,姐姐不要哭了,这是高兴事儿不是吗?哭了奶奶在泉下有知,就要担心姐姐了。”虞默安抚着沈疏雨,一双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帮她平复着情绪。 “嗯。”沈疏雨点点头,连忙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又对奶奶讲道:“奶奶你放心,我们这一世一定会过的很好的,不要担心我。” “对啊奶奶,我会经常带疏雨来这里祭拜您。”虞默也跟着说道。 “奶奶,我跟您保证,我这辈子要跟虞默好好的。” “我也是,奶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疏雨的手了。” “奶奶,我会比上一世更爱虞默的。” “奶奶,我也是,我也会比上一世更爱疏雨的。” 沈疏雨说着听到虞默的这几句话,兀的破涕为笑,甚至还笑出了声音。 虞默不解的看着沈疏雨,“姐姐在笑什么?” 沈疏雨眼角夹着几颗没有抹干净的泪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我笑你就像个小鹦鹉,我说一句,你就跟着学一句。” 虞默瘪了一下嘴,对沈疏雨轻哼了一声,脸上写着“我有小脾气了”六个大字。 沈疏雨却依旧笑着,伸手揽过了虞默的腰,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亲昵讲道:“没事儿,小鹦鹉我也喜欢。” 在这种地方,在奶奶面前,被沈疏雨这样搂着。 虞默有一种在长辈面前秀恩爱的羞耻感,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沈疏雨,提醒道:“好了姐姐,奶奶看着呢,不要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 沈疏雨看向奶奶的照片,正好对上了她的笑脸。 她的奶奶才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呢。 不过,的确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是真的很不好。 沈疏雨这么想着便站了起来,她拉着虞默的手,讲道:“那我们回家吧。” 虞默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临走,沈疏雨还有些不舍的回头跟沈老太太挥了挥手,道:“奶奶我们走了。” 风轻柔的从山上吹了过来,老槐树在摇晃着它的树枝,浓郁的槐花香气晃满了园子。 白色的花瓣随风飘摇,落在了沈疏雨的肩头,就像是奶奶在送别她的小疏雨还有她的孙女媳。 . 时间如白驹过隙,春季过度成了夏季,石青色小洋房的周围开满虞默给沈疏雨种的蔷薇。 从傍晚开始,一场雨便哗啦啦的落了下来,粉白的蔷薇被雨水冲刷,羸弱又坚韧。 自是被着连绵不断的雨珠打的低下了头,也未曾有花瓣掉落。 二楼的房间里亮着一道微弱的灯光,昏黄的像是这随时都能睡去的寂静夜晚。 只是房间里的逐渐攀升的暧昧气温一丝都没有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雨声淋漓,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不过相比这声音,虞默觉得还是身旁人的声音更令她身心舒缓。 虞默捧着面前这白皙如锦缎的肌肤,一寸一寸的吻着。 她的吻或轻或浅,顽劣至极。 虔诚如侍奉神明的忠实信徒,却又放肆如圣殿里不敬神明的浪|荡子。 沈疏雨觉得自己被虞默放在纯白之中,身周却是无穷无尽的浪涛。 海盐焦糖混合着茶梅酒气将她的灵魂托起,沉浸在虞默给她编织的无尽海中。 她紧扣着虞默的五指,在她耳边呢喃吟唱着。 曲调时高时低,低回婉转有,引颈高唱也有。 忽的,沈疏雨高扬起颈子,偏银的眸子里含着的那团氤氲的雾气骤然散去。 她的脸脱力的陷在了温柔的软枕中,娇嗔的看着虞默:“总是欺负我。” 虞默看着怀里的人,一弯笑眼中盈满了爱意,“是刚才姐姐说的,现在又来怪我。” 沈疏雨像是也被虞默这笑感染了,将她本有些酸的手臂抬了起来,环住了虞默的脖颈,“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那姐姐喜欢吗?”虞默说着便又俯下身,将一个吻落在沈疏雨那点这一个圆痣的耳朵上。 又是一波沈疏雨无力反抗的信息素打来。 她哪还精力回答虞默这个问题,颤栗着又攀紧了虞默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沈疏雨说虞默越来越大胆,也一点都不假。 就在沈疏雨要被喂饱的时候,虞默却停下了她的动作。 一双红棕色的眼睛露着狡黠,故意啄着沈疏雨的耳垂,问道:“姐姐,回答我。” “嗯……”沈疏雨咬唇,又气又恼又着急的看着虞默,含糊不清的问道:“回答什么……” “喜不喜欢?”虞默问着,尖齿一直徘徊在那小巧的腺体周围,似有若无的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沈疏雨整张脸都贴在了虞默的肩头,低声呜咽道:“嗯……喜欢……” 不知道是羞红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沈疏雨的小脸通红通红,晶莹的像枚诱人的果子。 虞默满意的笑了,将她的全部都主动捧给了沈疏雨,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了上去。 月光描绘着她们的身躯,似水一般,相互依偎,相互融合。 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响,斜风将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凌乱又不是全然没有节奏。 房间里原本灼热的气氛也被这静谧的夜消食了几分,只剩下身边人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的喘息声在证明着方才的那番云雨。 虞默半靠着床头的软枕,静静的看着睡着了的沈疏雨。 就是这样一张清冷却乖巧的脸蛋,哪怕是让她看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腻味。 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虞默蹑手蹑脚的拿起了一直搭在沈疏雨身上的手臂,探到床头柜前,打开了她那一侧的抽屉。 一个设计精美的红色的小盒被虞默摸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与沈疏雨十指相扣的手,若有所思。 . 昨夜的雨在凌晨终于有所收敛,到了清晨便已然止住。 麻雀拍打着它的翅膀在被洗涤一新的天空中飞来飞去,最后叽喳的落在了沈疏雨房间窗前的那棵梧桐树上。 麻雀不知疲惫,跟几个一通停在树杈上的同伴聊个不停。 沈疏雨皱了皱眉头,终于在日上三竿之前醒了过来。 她听着窗外的麻雀叫声,稍微有些不爽,抬起手梳了梳零乱的长发。 恍然见,她好像看见自己的手上多出了一个什么戒指类的东西。 沈疏雨一下就清醒了,她兀的把左手放到了眼前,无名指上赫然带着一枚戒指。 这戒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极了自己上一世给虞默求婚时设计的那枚。 就在这时,虞默端着一份早餐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着沈疏雨脸上的愕然,就明白沈疏雨已经看到了。 虞默放下早餐,坐到了沈疏雨身边。 她握着她的手,同上一世她对自己说的那般,俯身在她耳边讲道:“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给你戴上了,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沈疏雨听着这句熟悉的话语,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摩挲着虞默手上那枚跟自己款式一致的戒指,只觉得这个场景宛如昨天。 可是这已经是她们重新走过的另一个八年。 沈疏雨眼含热泪,用一个吻代替了她的回答。 时针咔哒一声,将时间的列车重新拨回到了她们驶离的那条轨道。 这年, 虞默二十三岁。 沈疏雨二十四岁。 -全文完- 第130章 番外一 春天对孕后期的omega来说是最巴适的了,不会热的人心情烦躁,也不会因为穿了厚重的衣服笨拙难行。 李卿卿这厮一点都不像孕后期的omega,沈疏雨刚停好车子,她就一个人从副驾驶走了出来。轻薄的连衣裙被隆起的肚子挑起,外八的腿在裙下若隐若现,依稀可见原本纤细的模样。 “卿卿,你小心一点!”沈疏雨拿着孕妇包赶忙走到李卿卿身边扶住了她。 李卿卿摆了摆手,“哎呀,我没事儿,要不是你今天碰巧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沈疏雨蹙眉,又一次提醒道:“你这虽然说八个月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没有掉以轻心,是我跟宝宝说今天去做产检,可以见到她妈妈了,她就迫不及待了。”说着李卿卿便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是不是啊,宝宝。” 说罢,李卿卿还学着小奶娃的声音软着声音回答道:“是的,妈妈!” 沈疏雨看着,脸上的愠色全然褪去,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觉得孕育一个生命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李卿卿这样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性子,也因为这么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性子收敛了大半。 眼眉间那原本少女时期的飒野更是逐渐冲淡,阳光下看着满是母性的温柔。 “唉,我说,你跟虞默什么时候要一个啊?”李卿卿拍了沈疏雨一下,问道。 “还早,不急。”沈疏雨答道。 李卿卿“啧”了一声,明显对沈疏雨这个回答不满意,“每次问你,你都这么说。” “我真的不急,我想跟虞默过几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沈疏雨又补充道。 她轻轻抚摸着李卿卿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安静生长的小生命,她现在还是想跟虞默好好的过几年二人世界,弥补上一世的错过。 李卿卿想了一下,点头道:“也是,你们俩现在这么忙,虞家的公司又要上市,二人世界绰绰有余,要是有个小崽子你就辛苦多了。还是等着虞默不忙了,能一起分担才好。” 沈疏雨点头认可了李卿卿的话,笑着打趣道:“是啊,像你这样时不时就借着产检的幌子去看自己的老婆多好?” 李卿卿不自然的眨了下眼,傲娇的表示道:“我哪有?我就是要去产检的,魏籁只是顺便,顺便而已。” 说着李卿卿便按下了去往四楼产科的电梯按键。 沈疏雨看破不说破的笑笑,慢慢的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反光的电梯门上。 电梯门上映着李卿卿的样子,纤细的身体因为怀孕变得丰盈,小脸上写满了幸福。 而那个在沈疏雨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双眼凹陷的少女已经彻底消失了。 魏籁没有选择病毒学,也没有出国去往n国研究,更没有因为染上当地烈性病毒客死他乡。 李卿卿跟魏籁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疏雨跟虞默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一起将她们两人最好的朋友的命运一同改变了。 . 李卿卿的产检很顺利,报告出来后也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又给她叮嘱了几句孕后期的注意事项,便结束了这次的产检。 两个人就又一次坐上了电梯,去往魏籁所在的三楼外科。 这个点来看病的人不算多,李卿卿这些天跟这些护士也都熟悉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沈疏雨朝魏籁的办公室走去。 结果两人还没有走多远,迎面就撞到了从办公室里急匆匆出来的魏籁。 魏籁看到李卿卿身边沈疏雨表现的格外诧异,“学委,你怎么来了?” 李卿卿小口的吞了碗沈疏雨的醋,看着魏籁质问道:“怎么?看得到疏雨,看不到你老婆我了?” “……不是。”魏籁的表现很是吞吐,好像有什么在沈疏雨面前不合适说的事情。 沈疏雨见状也微微松开扶着李卿卿的手,把李卿卿交到了魏籁手里,“你们聊。” 说罢,沈疏雨便转身想给她们俩留出说妻妻悄悄话的时间,结果她转角处她便碰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虞默。 还看到了虞默身边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贴在了虞默的身上,虞默竟然也不避讳,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两人的举止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沈疏雨觉得心里瞬间翻江倒海起来。 所以魏籁刚才不能当着自己面跟李卿卿说的事情就是这件事? 沈疏雨也不是不信赖虞默,没有人会在医院偷情。 但是虞默跟身边那个人的举止实在是太过亲密,亲密的让沈疏雨心里醋海翻涌。 虞默慌慌张张的搂着身边的人,一抬头,便看到站在转角处的沈疏雨。 她面露惊异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疏雨被虞默这个问题,问的眉头一皱,无理取闹般的反问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 虞默看着怀里的人,注意到了自己这有些亲密的举止,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姐姐想的那样!这是秦林,我们刚谈完事情,就要回公司,还在车上她突然肚子很疼,我这才带着她赶忙来了医院,怕是急性阑尾炎。” 可能是听到了沈疏雨的声音,虞默怀里的人勉强的抬起了她靠在虞默肩上的脑袋,一张苍白紧皱的脸露了出来,“小沈总……” 沈疏雨看到秦林的脸,瞬间心里那些无端的醋意便消解了大半,甚至还有些羞愧。 秦林可一直都是虞默的助手,一个有女朋友的alpha。 这个时候,魏籁扶着李卿卿也走了过来,她一边联系着自己的助手,一边招呼道:“来来,到我这边我给你看看。” “好。”虞默点点头,赶忙扶着秦林走进了魏籁的诊室。 而沈疏雨扶着李卿卿在后面跟着,方才消解的醋意又翻覆涌了上来。 沈疏雨在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秦林是个alpha,没关系的。 可是当她看到她的虞默揽着秦林那比自己还要纤细的腰,看到秦林枕在她的虞默的肩头,心里就格外的不是滋味。 就算是alpha也不行! 魏籁简单给秦林检查了一下,是急性阑尾炎,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沈疏雨就看着虞默在忙前忙后的给秦林通知家属,帮她倒水,喂她吃止疼片,心里从来没有过的不舒服。 她自己都还没有被虞默这样照顾过呢…… “姐姐。” 沈疏雨看着虞默忙完了,唤着自己朝这边走来,方才心里所有压抑的小脾气就都上来了。 她看着虞默拎着包站了起来,“现在有空搭理我了?” 虞默看着沈疏雨冷着的脸,凑到了她身边,“姐姐生气了?” “没有。”沈疏雨的脸依旧是冷冷的,“我公司还有事,我要走了。” 虞默赶忙跟上沈疏雨,“那我跟姐姐一起回去。” 高跟鞋敲击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又有些急促的声音。 沈疏雨早就穿习惯了高跟鞋,走的是健步如飞。可是,虞默还没有修炼到沈疏雨这个程度,她脚步凌乱的跟在沈疏雨身后,还有些跟不上她。 虞默知道沈疏雨这就是生气了。 气自己刚才一直在照顾秦林,举止亲密。也是自己不好急昏了头,忘了分寸。 虞默先一步替沈疏雨按下了电梯间几个电梯按钮,殷勤的站到她跟前,笑着唤道:“姐姐~” 可是谁知沈疏雨根本就不吃这套,依旧是冷这个脸的看着电梯门,道:“你不去帮忙照顾你的助理?” 虞默摇摇头,暗示道:“不用,她女朋友这就赶来了。” 沈疏雨听到“女朋友”二字,神色稍缓,可心中始终不爽,又刁难道:“我还以为你要去呢。” 虞默不解:“我为什么要去啊?” 沈疏雨看了眼虞默,“你可是把人家扶着过来的。”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睛里潜伏在冷漠生气下的浓黑,突然就闻到些醋意。 虞默恍然大悟,向沈疏雨迈了一步,揽住了她的腰,解释道:“姐姐应该你知道的吧,她是alpha。” 沈疏雨的裙子轻薄,虞默的手指附上便立刻传来了一阵温热。 电流四起,将心底的醋意激荡蒸腾。 她拈着那被蒸馏出最纯粹的醋意,一双眼睛纯粹幼稚的看着虞默,道:“我高中没分化的时候,你不也知道我是alpha?还是喜欢上我了?” 果然就是吃醋了。 虞默看着沈疏雨这副样子,笑道:“不一样,姐姐。” 声音轻小气声却大,温热的气息全都落在了沈疏雨的脖子上,像是羽毛一般轻挠在她的心尖。 沈疏雨瑟了一下脖子,强装淡定的推开虞默,倔倔的问道:“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虞默早就注意到了沈疏雨那泛上红色的耳根,大着胆子贴在了她的耳侧,道:“姐姐是我的姐姐,这就是最大的不一样啊。” 沈疏雨看着电梯上方那个即将到达的数字3,想要挣扎,身体却早就向虞默屈服了。 沈疏雨的脸愈发的红,她紧攥了两下虞默的手,提醒道:“虞默,这里是电梯间,会有人……” 虞默也抬头看了眼快要到达的电梯,拉过了沈疏雨的手转进了电梯间一侧的应急通道。 应急通道里黑漆漆的幽静无人,消毒水的味道也并没有像走廊病房那般浓烈。 沈疏雨轻靠在冰凉的墙上,脑袋却被一个柔软的手掌包裹。 昏暗的空间里,沈疏雨只看得见虞默那双明亮的红棕色眸子。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沈疏雨的唇,轻声道:“姐姐,这里没有人。” 沈疏雨微微低下了头,拒绝与虞默那双眸子对视,像是依旧不饶她般的讲道:“我还在生气呢。” “是生气吗?”虞默轻声问道。 温吞的气息灼在沈疏雨的脸颊,惹的本就被要虞默吃掉的沈疏雨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像是在恫吓她一般的看着。 虞默觉得沈疏雨就像是炸了毛的小黑,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却好欺负的很。 她不顾沈疏雨的恫吓,欺身压了过去,吻住了她早就瞄准好了的沈疏雨的唇。 殷勤,讨好。 沈疏雨一寸抵触,虞默就一寸温柔。 直到怀里的人再也没有抵抗的力气,化作春水瘫在了自己身上。 虞默看着沈疏雨眼瞳的潋滟,里面依旧不掩方才的醋意怨怒。 她揉了揉沈疏雨的头顶,轻声道:“对不起姐姐,以后不会了。” 沈疏雨轻喘着,将头放在虞默的颈窝,提醒道:“就算是alpha也不行。” “只有姐姐才行。”虞默补充道。 “这还差不多。” 说罢,沈疏雨心满意足的在虞默的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只能是我的。” 第131章 番外二 六月初夏,莲花开了一池塘,随风摇曳。 虞默穿过中餐厨房一侧的玻璃门朝外看去,便能看到满池的粉红碧绿。清风摇动莲叶花朵,隔着远远的虞默就能感觉到池塘的清凉。 今天是虞默跟沈疏雨搬到新房开启小两口的甜蜜二人世界的第二天。 乔迁之喜,免不了朋友小聚一番。 虞默更是亲自下厨,新磨了刀具,要给魏籁冯若宇等人大展一番厨艺。 流水哗啦啦的响着,青菜被水冲刷干净,碧绿的挂着水珠。 沈疏雨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天却也格外积极。可是虞默怎么敢让她动刀,只能安排她在一旁帮自己打个下手,洗个菜摆个盘什么的。 虽然说像是洗菜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让家里的佣人给做了,但是当沈疏雨一边洗着菜一边看着虞默在一旁忙碌切菜,心里说不上来的满足。 总有一些事情是旁人怎么也无法替自己完成的。 帮妻子洗菜,看着妻子给客人做一大桌美味的饭菜。 这是属于她们两人的荣誉,也是属于她们两人的温馨。 更是家的感觉。 沈疏雨这么想着便洗完了最后一样虞默交给自己的蔬菜,摆在筛子里沥干水分备用。 一旁的黄白色砂锅咔哒咔哒的响着,浓香醇厚的鸡汤味道从中飘了出来。 沈疏雨轻轻嗅着,是杨爱媛的独家味道。 阳光从一侧的玻璃门打了过来,打在正系着一条粉白条纹的围裙站在砂锅前的虞默身上。 系带勒着她的腰,不盈一握。 许是条纹的作用,那本小小一捧的柔软也跟着放大了一些。 光柔和了原本虞默脸上锋利的棱角,她手里拿着棕红色的小木勺子,细细吹凉着刚从砂锅里舀出的汤,眉眼间都是娴静。 沈疏雨粗略的擦了下手,便忍不住从身后环住了虞默。 浓烈的鸡汤加入了海盐焦糖的味道,显得更加鲜美了。 沈疏雨将自己的下巴落在虞默的肩头,细蹭着她敏感的耳后,道:“好香。” 虞默端着勺子的手差点没有拿稳几滴鸡汤又重新落入了微微沸腾的砂锅中。 她感受着身后人带来的撩人气息,轻声拍了拍沈疏雨的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姐姐,不要捣乱。” 沈疏雨却又蹭了蹭虞默的耳后,耍赖般的问道:“我哪有?” 鹅毛般的挑逗,让虞默的心尖一阵酥麻。 她看着沈疏雨,道:“哪儿都有。” 这话音刚落,虞默就感觉到一朵温软的茶花沾着晨露的晶莹落在了自己的耳垂上。 电流被沈疏雨吻在虞默耳垂的唇点燃,酥麻从心口弥漫开来。 这已经不能是鹅毛挑逗,而变成了烈火中烧。 “这才是捣乱。”说着沈疏雨就笑了一下,就像个故意的顽劣孩童,将声音裹着浓重的气声全部吹进了虞默的耳中。 虞默喉咙重重的翻滚了一下。 她看着沈疏雨扣在自己身上的手,有一秒想要把她欺身压下,然后把她在这里就吃干抹净。 可是…… “咔塔咔嗒” 炉子上还煲着的汤提醒虞默,今天还有客人来不能自己放肆,虞默无法只能把这欲望强压下去。 “姐姐,我在做饭。”虞默艰难的提醒道。 沈疏雨却依旧不依,道:“你冤枉我,我就不如把你冤枉的做实好了。反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相干就好了。” 虞默还没来得及问沈疏雨“互不相干”是什么意思,她的姐姐就开始用行动告诉她这个词语的意思。 那玉节儿似的手指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轻柔又不是力道的在虞默穿着的那层轻薄裙子之上舞蹈打转儿。 虞默不禁想起了很久之前沈疏雨在舞台上跳的那出芭蕾舞剧。 她踮起脚,踩在自己的心尖儿上舞蹈。 肆无忌惮的试探着,挑逗着。 虞默哪里还能抵抗,非但没有躲闪开沈疏雨的攻势,反而放下汤匙迅速的扣住了沈疏雨在自己腰际游走的双手。 沈疏雨不是虞默的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双手就被虞默背到了身后,根本无力抵抗。 几步踉跄后退,沈疏雨便感觉到腰际传来一阵温凉。 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又得偿所愿般被虞默抵在了大理石操作台上。 虞默的脸被阳光笼罩,灼热的唇凶猛的落了下来。 沈疏雨的面前是炽热如火的爱人,背后却是带着凉意的大理石。 冰与火像是两股凶猛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沈疏雨的身体,不仅没有互相消耗殆尽,反而愈来愈猛烈。 虞默毫不温柔的吮吸着这个顽劣的坏小孩的唇,像是惩罚,却又时刻斟酌力度不至于过分。 暴戾与温柔,让沈疏雨很快就沉溺在面前人的怀抱中。 湿软的舌尚在纠葛,忽的沈疏雨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抱起,她忙紧搂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片刻的悬空因为有虞默的吻安抚让沈疏雨不会觉得害怕。 灼热之中沈疏雨很快就感觉到身下传来了更大片的微凉刺激。 ——虞默将沈疏雨抱上了操作台。 虞默的额头抵着沈疏雨的额头,零星的吻轻啄着她的眼尾,脸颊,鼻尖,手指撩起裙摆,在雪白地中有节奏的舞蹈,“姐姐,做坏事是要被惩罚的。” 沈疏雨像只倦倦的猫,在她耳边留下一抹任君处置的缠绵:“嗯……” 说着沈疏雨便探过身去,匀称的一只小臂慵懒又勾人的环着虞默的脖子,另一只则毫无节奏的玩捏着虞默的手心,留下肆意的挑逗。 沈疏雨赠予虞默回吻,赠予她权限。 引诱着她探去更隐秘的地方。 海盐焦糖翻涌起了波涛,茶花与梅花相继开放。 那绸缎裙摆被微微撩起,细嫩柔软的雪白又一次落入了她人之手。 就在虞默即将再次打开这扇大门的时候,门铃却不合时宜的响了。 有人来了。 虞默看了眼门口,甚至有些想要装作家里没人。 可是沈疏雨不肯,哪有主人把自己邀请来的客人冷落了的道理。 几经挣扎,虞默的舌尖儿勾足了香甜这才余兴未散的退了出去,放过了沈疏雨。 她半倚着大理石操作台,看着朝玄关走去的少女,轻舔舐了一下嘴角。 没关系,夏夜无人,悠长寂静。 足够她们放肆。 . 沈疏雨刚打开门,还没有看到人进来,就先听到了李卿卿的声音。 “哎呦我说你们在哪儿呢?怎么都按了这么久才给我们开门?” “我跟虞默在中厨那边准备午餐呢。”沈疏雨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魏籁却是发现了华点,格外新鲜的问道:“学委,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家里暖气这么足的吗?这个天这么暖和,也快停暖了吧。” “是啊。”沈疏雨点点头。 所幸魏籁向来只能发现华点,从来都没有找准过重点。 李卿卿却是心里了然,她笑着看着沈疏雨,道:“这是送给你们的乔迁之礼,玉的,能消暑散热。” 沈疏雨听到李卿卿特意在“热”字上落了重音,回给了她一个“就你懂”的眼神。 三人没有在玄关多逗留,沈疏雨便带着她们去了客厅。 魏籁一路走过来一边欣赏着沈疏雨跟虞默新家的装修,一边四处张望的问道:“唉,虞默呢?” 沈疏雨指了指另一边的中厨,“在中厨房准备待会儿的大餐呢。” “那我去找她了。”说着魏籁就寻着沈疏雨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卿卿坐在沙发上,舒服的翘起了二郎腿,道:“呦,你可以啊,有这么一个老婆,乐得自在了。” 沈疏雨看了眼产后恢复极快的李卿卿,道:“你不也是,哪里像是刚出月子的人。” 李卿卿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摆手道:“这不一样,魏籁只负责伺候我,哪里会给我做饭,她才开始还说要给我做什么月子餐,我的妈,直接把厨房炸了。” 沈疏雨听到李卿卿这个形容,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籁真的可以的做到的。 李卿卿又朝刚才沈疏雨指的中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放心的讲道:“也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有没有给你家虞默捣乱。我得去看看。” “好。”沈疏雨点点头,跟着李卿卿起身。 “也不知道虞大厨的技艺如何。” “她做饭很不错的。” “看出来的,你看你结婚后可比在高中的时候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两个人这么聊着,慢慢悠悠的朝中厨走去。 结果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魏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虞默,你脸也好红啊!” 这声音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 还有些许的憨傻。 李卿卿无奈扶额,看着在虞默身边绕来绕去的魏籁吐槽道:“见笑了,我们家这口子就是个呆子。” “怎么了?”魏籁看着吐槽自己的李卿卿,一双圆眼眨巴眨巴很是不解。 虞默切完了最后一根胡萝卜,顺手拿起了一块塞到了魏籁嘴里,“来吃块胡萝卜吧。” “挺甜。”魏籁嚼了两下胡萝卜,评价道。 而后她顿了一下,看着手里的胡萝卜还想着刚才那个问题,“学委,你们家真的有这么热吗?为什么你们俩脸都这么红啊?” 虞默无奈的看着沈疏雨,她的食物转移注意力大法失败,只能由她这个始作俑者处理残局了。 而李卿卿更是含笑看着沈疏雨,等着她给魏籁一个完美的“解释”。 沈疏雨被三双眼睛盯着,第一次感觉到满腹词语一个都说不出。 后悔,总之就是非常后悔。 真的不应该在刚才勾引虞默。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沈疏雨的眼睛噌的就亮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如释重负过。 接着,门铃又响了两声。 沈疏雨就像个逃兵,大步流星的朝玄关走了过去,“应该是冯若宇跟周秦来了,我去开门。” 第132章 番外三 酒足饭饱之后,这六人三对便决定出去走走。消化之余,也看看沈疏雨跟虞默家附近的各种设施。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她们六个人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起走在路上过。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身上,纵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稚嫩,但二十多的年纪,她们依然还是那一朵朵盛放的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光鲜。 谈笑着,六人便闲逛到了附近的一个体育场,被绿色的高网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室外场地中传来各种球类乒乓击打的声音。 几个人不约而同都停在了篮球场前,女孩子们穿着略微宽松的背心短裤,梳着飒爽干净的马尾,在红白塑胶场地上追逐着一颗篮球。 阳光洒在她们沾着汗珠的脸上,青春炽热满是活力的味道就像是一种格外特别的信息素,同时吸引着场外的这几个alpha跟omega。 “好久都没打篮球了。”冯若宇感叹道。 魏籁点点头:“可不,自从你出了国,我跟虞默两个人又打不起来,可有好几年了。” 虞默一听,兴致来了,提议道:“要不咱进去租个场子,打球去吧?” “可以吗?”冯若宇跟魏籁分别看向了周秦跟李卿卿。 周秦跟李卿卿异口同声道:“可以。” “姐姐?”虞默攥了攥沈疏雨的手心,一双眼睛圆溜溜看着她。 倒不像只猫。 反倒像只惹人爱的小狗。 沈疏雨这么想着笑了下,点头应允道:“嗯。” 室内篮球场人不算太多,虞默跟魏籁付了钱,便跟着管理员去取球了,剩下的几人穿行在诺大的室内场地中,选了一处靠边相对角落的地方。 沈疏雨刚要跟李卿卿周秦二人坐到长椅上,便停下了动作朝远处看去。 这可能就是心灵感应吧。 纵然嘈杂的场馆,沈疏雨还是听到了虞默拍着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 她的视线穿过形形色色的人,在不远处的对面看到了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虞默。 虞默将她新剪短的头发像高中时那样高高的束在了头顶,露出了细长的脖颈。 虽然长度不及高中那时,却也是短飒利落。 她修长的手随性的拍打着篮球,篮球落在地上,也精准的落在了沈疏雨的心上。 “不错嘛,有高中那味道了。”李卿卿欣赏着同时朝这边走来的魏籁和虞默,笑着看向了沈疏雨,想着向她寻求赞同。 却不想,撞到了沈疏雨跟虞默对视一笑的样子。 浓浓的爱意萦绕在她们身边,不必说,便知道她们有多么的深爱着彼此。 周遭的人似乎都变得多余,却无论怎样都不会分得两人的半分光芒。 沈疏雨跟虞默所经历的事情,李卿卿比旁人都知道的多一些。 羡慕她们现在的样子,却也真心佩服沈疏雨怎样纠葛都不曾放开虞默的手。 或许虞默都不知道,沈疏雨曾经为她流过多少的泪水,为她做过多少出格叛逆过的事情。 但李卿卿知道。 她陪着沈疏雨这一路走过来,看着沈疏雨受过的所有磨砺,却也见到她原本毫无感情的脸上渐渐流露出的情感。 也只有在磨砺中,才能形成最饱满圆润的珍珠。 李卿卿这么想着,忽的视线里就晃过来了一双手。 魏籁抱着篮球,奇奇怪怪的看着她:“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回答我?” “没,没什么。”李卿卿忙摇了摇头,坐到了沈疏雨身边。 周秦注意到了李卿卿的走神,关心道:“怎么了?是想家里的宝宝了吗?” “没有。”李卿卿摇摇头,“那小子吃了睡睡了吃的,我放心的很。” 沈疏雨发现,只要李卿卿提到她们家宝宝,她眼角眉梢就都是笑意。哪怕有时候是吐槽她自己的孩子,语气里也是宠溺的温柔。 她真的好喜欢她的孩子。 “我记得我们家的那会儿也是这样,每天就是吃睡,不吵人。”周秦应和道,“不过过几个月就不这样了,再过几个月就难哄了……” 沈疏雨又看了看周秦。 好像不止李卿卿这样,周秦也是。 她们都好喜欢她们的孩子。 是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沈疏雨这么想着,第一次主动想起了吴珏。 不知道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吴珏是不是也这样跟别的妈妈谈论自己…… 想到这里,沈疏雨的眼睛里有些止不住的落寞。 吴珏好像没有看过自己几个月,自己就被沈霖送到了奶奶那里。 她从吴珏那里感受到的母爱熟悉又生疏,零星的几点也不够温暖自己的心窝。 “疏雨,现在咱们三家可就差你家没有孩子了,是在准备憋大招吗?”李卿卿轻轻用手肘推了推沈疏雨,打趣儿道。 “都当妈妈的人了还不正经。”沈疏雨说着便瞥了李卿卿一眼。 “说真的,虞默没有跟你讲过要孩子的事情?”周秦问道。 沈疏雨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持球横穿半场的虞默。 这一世她的确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可是上一世她却的确提过几次。 其实每一次虞默逗李卿卿家孩子的时候,沈疏雨都能看得出她眼睛里的喜爱。 虞默不提,可能是意识到自己不想要孩子这件事吧。 对于怀孕生子,沈疏雨是排斥的。 但与其说排斥,不如说害怕。 纵然知道自己不会同沈霖一样,自己的孩子也会生活在一个很有□□氛围中,沈疏雨依旧害怕。 沈霖现在补给自己的虽然弥足珍贵,却又不得不承认真的有些迟了。 那自童年里就向下不断延伸开裂的鸿沟始终无法填满。 如果,只是说如果。 如果自己也有了孩子,就一定不会让她经历自己所经历的那些。 她要把她捧在手心里,给她无限的爱,最好的守护。 可是沈疏雨又害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好。 便干脆缩进了壳子里,选择不去面对。 不去触发事件,就不会有任何糟糕的事情发生。 当然也包括那些美好的瞬间。 “其实我才开始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也很手足无措,我根本没有做好当一个妈妈的准备……” 这时,周秦的声音从沈疏雨的耳边响起。 沈疏雨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了她,却看到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周秦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沈疏雨的手上,继续讲道:“但是所有事情不是说你准备好了才能开启,谁不是一步一步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的。想要的话就不要顾虑那么多,虞默是真的爱你,不愿意你有这些负担,所以从不去逼迫你。但是,疏雨,你也要试着给自己开解,一眼看透的未来,那不叫未来。” 沈疏雨听着周秦这番话,不知道怎么一直堵在心里的那个塞子瞬间就被疏通了。 就像是有人将她一直往里钻的牛角尖猛然劈开。 束缚褪去,黑暗散去,豁然开朗。 这就是周秦,六人组里看的最通透的人。 沈疏雨想到自己顾虑的那些,自己也笑了,“是啊,一眼看透的未来,不是未来。” 站在不远处给魏籁加油的李卿卿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个跟她息息相关的词语,一双眼睛晶亮却又懵懂的看着身后的两人:“未来?你们在说我们家魏籁吗?” 周秦跟沈疏雨看着李卿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我们说的是以后的那个未来,不是你们家的魏籁。” 太阳慢慢的从天空的正中央,不被人注意的挂在了西边的天空。 阳光变得没有那么的明亮了,体育馆里啪啪的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灯。 三个人久久没有这样大量运动了,纵然是alpha,也都有些体力跟不上了。想着家里还有孩子在等,这两对新手爸妈纷纷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租到七点的篮球场现在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虞默拍着手里的球,看向了沈疏雨,邀请道:“姐姐,要不要来玩?” 沈疏雨坐在长椅上,略想了一下,道:“那你要教我。” “当然。”虞默说着便将手递给了沈疏雨,拉着她站到了罚球线上。 “来,先拿好球。”虞默说着便从身后环住了沈疏雨,纠正着她拿球的手势。 许是刚刚运动了一番,虞默的手心还沾着些湿漉的汗气,覆在沈疏雨的手背上潮湿,却又格外温暖。 “看着篮筐,这样抛出去就可以了。” “手腕用力,就像咱们之前学过的抛物线,心里有个估计。” …… 沈疏雨听着虞默的讲解,心却早就不安分的飘走了,连带着带走的还有那看似专注的目光。 灯光打在虞默的头顶,像是勾线笔一样勾勒着虞默锋利却又不失柔情的五官。 顺着那勾线笔走,几滴没有擦干净的汗水停留在她细长的脖颈,晶莹剔透,衬得那白皙更加诱人。 沈疏雨好像又重新看到了高中时的虞默。 就是不知道更早之前的虞默是不是也跟这一刻的她一样。 要是能养一个小虞默就好了。 沈疏雨的心中生出了许多烂漫的想法。 她的手指轻轻转着手里的球,还没等虞默说完,便掷了出去。 棕红色的球在光下划出一道格外漂亮的抛物线,虞默不由得又搂紧了沈疏雨的腰。 “砰”的一声,篮球稳稳当当的穿过了篮筐,带起一阵篮网摇摆。 虞默脸上也跟着骤然绽放开一朵格外明艳的花朵。 她从身后搂着沈疏雨,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错啊!姐姐第一次投就投中了。” 沈疏雨欣然回头,眼睛里满是明亮的星星:“因为我对着篮球许了个愿啊。” “什么愿?”虞默好奇的问道。 沈疏雨望着虞默的脸,踮起脚尖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在她耳边,就像是圣诞老人给孩子留下礼物一般,悄悄的对她讲道:“虞默,我们要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