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的小熊软糖成精啦》 第1章 “司总,您之前资助的那个大学生唐糖,因为救人溺水了…现在已经在医院抢救,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唐糖说想最后见您一面,您看……” 豪华又空旷的办公室里,司寒爵目光冷峻,笔挺的墨色西装让他深邃清绝的五官显出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寒,闻言,目光垂下,看了一眼正在通话的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说,“我马上到。”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两年前,盛夏的某一天,他正好去司氏名下的一家孤儿院视察,而那个叫唐糖的少年正在和孩子们一起晾晒新洗的床单。 洁白的床单在金色阳光下飞舞,少年鼻尖沾了水,笑容璀璨耀眼,身边围绕着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笑着闹着。 那天唐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阳光洒落,漂亮的像个小天使。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唐糖骤然回眸,隔着长长的,浮动的日影,四目相对。 司寒爵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干净的笑容了。 心里某根线被轻轻撩拨,鬼使神差的,他让助理去把唐糖喊过来,仔细问了他的情况。 唐糖江南小镇出生,家庭贫寒,父母早亡,无亲无故,被当地的孤儿院收养长大,可他努力乐观,十六岁就考上大学,背井离乡来到京市,现在在京大攻读中医,周末抽一天时间在这里义务劳动,平时还要做四份兼职补贴学费。 说起这些的时候,少年就坐在他面前,目光清澈,礼貌一笑,颊边旋出两个又甜又暖的小梨涡。 司寒爵挪开目光,低头喝了口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糖,”唐糖笑着说,“糖果的糖。” 司寒爵剑眉一挑。 生活很苦,可他怎么这么甜。 …… 回忆戛然而止,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司机打开车门,等在外面的助理急忙迎上来,“司总,人快不行了。” 司寒爵神色未动,表情一贯的冷淡,只是一向从容的步伐,莫名地凌乱。 即便如此,他到病房的时候,医生还是摇着头叹了口气。 “命倒是保住了,可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状态,恐怕会变成……植物人……” 眼前站着的是让整个京市都闻风丧胆的司家掌门人,医生的声音不由越来越低。 传说这位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主,万一哪个字惹他生气…… 可是,司寒爵久久没有说话。 隔着病房门上狭窄的小窗,他能看见被各种医疗仪器包围的小小少年,他沉在病床上,晶莹剔透的眼睛平静地闭着,没有等到他最后一面。 许久,司寒爵凉薄的声音说,“养得起。” 哪怕他变成植物人,养一辈子,他养得起。 连父亲去世都没耽误他飞到欧洲谈项目,此时此刻,司寒爵却觉得一阵疲惫,修长的手指按在眉心,冷声对助理说,“送我回去。” 司寒爵有自己的私人别墅,平日里只有一个保姆一周来一次,现在家里没人,他将助理赶走,房门一关,猛地将玄关地柜子踹翻! 暴力的发泄完全没有散尽他心里的闷气,司寒爵回身,一拳砸在墙上的玻璃画框上。 惊天动地的响,手背上撕开长长的裂口,鲜血顷刻涌了出来,司寒爵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森然的剧痛涌上脑海。 又来了。 那股剧痛就像一只巨锤不断撞在脑袋上,闷闷沉沉,片刻视野就一片模糊。 司寒爵暴力将领带撕扯下来往手上胡乱一裹,踉踉跄跄地跑到卧室,浑身发抖地拽开床头柜。 哗啦一声。 抽屉倾翻在地,露出满满当当,多到吓人的镇定剂,**,抗精神病性药物。 他胡乱拆开药盒,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去,捂着脑袋,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 叮咚—— 门铃清脆的一声响。 司寒爵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脸色惨白,瞳孔因为持续的剧痛变得深幽森寒,像一眼看不到底的冰潭。 门铃持续的响。 妈的,谁敢在这时候来惹他! 司寒爵心里闷着邪火,暴躁地冲到门边,憋着一股暴揍来人一顿的凶悍拉开门。 外面月清风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门边躺着一个鞋盒大的快递。 快递?? 司寒爵刹那觉得肯定是什么威胁恐吓信之类的,不然这种高档小区,快递都是专人发放的,不可能直接放在门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将快递盒抱回家,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拆开了盒子。 一股甜甜的草莓香味瞬间弥漫出来。 司寒爵愣了愣,将外面的纸盒全部拆开,露出里面包装精美的糖盒。 五颜六色,活泼又快乐。 司寒爵抿了抿唇,包装倒是很精美,精美的外包装拆开之后,露出里面的水晶盒,以及水晶盒里蜜红色的小熊软糖。 那颗小熊软糖巴掌大小,两只耳朵圆乎乎的,像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大大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嘴巴是一道向上的弧线,仿佛一见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手和小脚粘在滚圆滚圆的肚子上,散发着憨态可掬的,甜蜜蜜的香气。 司寒爵崩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 他看着可爱的小熊软糖,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这是唐糖送给他的礼物,今晚十二点一过,就是司寒爵的二十八岁生日,唐糖之前说过,会做一个手工软糖送给他,希望司先生每天都能甜甜的。 也许是提前预定配送的吧。 司寒爵想起病房里脸色惨白的少年,阖着眼,轻轻叹了口气,“要是真的能许愿,我希望你回来。” 可他今天实在太累了,药物的效力还没散去,浑身发疼,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能熬到十二点,将软糖水晶盒放在床头,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秒针咔哒咔哒响,缓缓停在红色的数字十二上。 十二点到了。 小熊软糖圆圆的耳朵动了动,小小的胳膊动了动,短短的小腿也动了动。 唐糖晃了晃脑袋,终于苏醒过来,诧异地盯着自己粉粉嫩嫩的小身体。 哎呀,我是一颗糖?! 第2章 唐小糖好奇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粉红色小手,粉红色小脚……哦,只能看到圆圆的肚子,根本看不到脚哎。 他伸出短短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qq弹弹,手感极好! 小手没有五指,而是像哆啦爱梦一样,只是一个小圆球球。 有点可爱…… 但我是一颗糖哎,为什么我会有生命呢? 好像……好像是被谁唤醒的? 唐小糖趴在透明的水晶罩上,他转了转眼珠,看到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好像在做噩梦的司寒爵。 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间,唐小糖激动了颤抖了尖叫了! 天啦噜,这个人好帅! 是他把我唤醒的么? 男人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干净上挑的剑眉紧紧皱着,显出眉心凌厉的一道竖痕,轮廓深邃又有些锋利的眼睛沉沉闭着,睫毛被灯光映出一扇小小的弧影,高挺的漂亮鼻翼微微呼吸,薄而淡的唇紧紧抿着。 他枕在雪白的枕头上,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这就是我的主人吗? 只是,为什么主人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唐小糖十分不解,却只觉得心里隐隐的疼。 他动了动小手,推了推水晶盒,水晶盒很严实,一动不动,他迈开小腿在水晶盒里走来走去,寻找出去的方法,可是软糖实在太软了呀…… 没办法,唐小糖扶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嘿呀”一声,勇敢地撞了上去! 水晶盒歪了歪,从床头柜上翻滚了下去,敞开了口。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男人也没有醒,唐小糖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保持着迈出jiojio的姿势静止了几秒钟,确定男人是真的没有发觉,于是踮起小脚,哒哒哒跑了出去,在床脚躲起来,露出脑袋上的小揪揪晃了晃,接着,又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偷看了一会。 主人果然没有发现他! 唐小糖在地上跳了跳,嗯,软糖的弹性果然很好,然后,他扎了个马步,biu得一下,从地上弹飞起来! 飞起来的唐小糖刚好能够到床沿,两只小胖手摇啊摇啊摇,终于抱住床单上垂下来的一缕穗子! 粉红色的小熊软糖哼哧哼哧地往上爬,他可是超努力的!过了好久,唐小糖终于爬上来了。 累死糖了。 床单太软了,小糖人一边走一边跳,像走在弹簧床上一样,好不容易蹦蹦跳跳地走到男人面前。 男人身上有股雪山青松的寒冽味道,唐小糖深吸了口气,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他的主人太大了呀,沉睡的眉眼近在咫尺,唐小糖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小小的家养小精灵一样。 司寒爵侧身睡着,一只手贴在脸侧,另一只手伸长,落在枕头边上。 就在唐小糖面前。 这只手骨节分明,薄薄的皮肤贴合着指骨,每一截手指的形状都完美的恰到好处,从手指到手腕的线条刁钻又干净,唐小糖就只有半个手掌大,眼前的手就像是一座艺术家刀削斧凿,精心镌刻的艺术雕塑。 可是这么漂亮的手,手背上却有一道鲜血凝固的伤疤,手指关节也有些红肿。 那是司溟渊之前躁郁症发作,一拳砸在墙上受的伤。 碍眼极了。 唐小糖用两只小手扶着枕头,努力踮起脚,撅着小嘴,在伤痕上轻轻舔了舔。 舔完之后,唐小糖连忙躲到枕头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男人的反映。 司寒爵失眠严重,睡觉很轻,感觉有个什么小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指,像是一只小蚊子,轻飘飘地落在手指上,凉凉的,痒痒的,特别舒服,他警惕性很强,虽然头疼欲裂,但还是撑着眼皮微微睁开了眼。 唐小糖心跳一窒,被男人深幽冰冷的目光盯了个正着! 唐小糖:!!! 他一颗心怦怦乱跳,脑子里瞬间转了几百个逃生的方法,谁知司寒爵困极了,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梦见有个粉红粉红的小精灵,正躲在枕头后面,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是梦吧,一定是梦……鼻尖萦绕的香甜气息让这似真似幻的梦越发迷离,司寒爵半梦半醒地凝视了粉红的小熊精灵几秒钟,又沉沉地合上了眼。 唐小糖屏住呼吸几十秒钟,都快窒息了,看着男人再次睡过去,确定再没有任何反应了,才小小地大吸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吓死糖了!! “主银?” 唐小糖软软糯糯的小声音奶声奶气的,又怂又乖地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司寒爵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主人是真的睡着了! 唐小糖的胆子一下子壮了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道伤疤,很好,伤疤已经开始愈合了,接着,他哒哒哒从枕头边跑到主人面前,再次伸出小手手,偷偷戳了戳主人的眉心。 主人的皮肤……又冷又滑……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本能地知道该按摩哪里可以让主人睡得好一点呢! 他胖乎乎的小圆手在司寒爵眉心、太阳穴揉了揉,又迈着小短腿,绕着男人的脑袋跑到他后脑的位置,哼哧哼哧累得直喘气,推巨石一样在男人后脑的几个穴位上按摩。 按呀按,揉呀揉,司寒爵只感觉自己闷痛的脑袋渐渐放松下来,香甜的气息仿佛顶级的舒缓曲,在鼻尖绕啊绕,渐渐地,就真的睡了过去。 眉心舒展开,身体也放松下来,不再崩得紧紧的,呼吸渐渐平静下去,是真的睡着了。 像他这样失眠超级严重的人,睡觉也是类似于身体自我保护的昏睡,因为心事太多,睡着的时候,大脑仍然像个永动机一样嗡嗡转动。 每次睡着之后,司寒爵总会梦见很多事,小时候家暴的父亲,总是歇斯底里的母亲,还有无数要害死他夺走司家的人……这么睡一觉醒来,总是头晕恶心,比开一天会还累。 但是…… 司寒爵香甜地睡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阳光从窗外洒在脸上,别墅区自然环境极好,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婉转动听的叫声。 这要是以前,他被鸟鸣声吵醒,早就起床气发作开始一天的暴躁烦闷了。 但是今天,他竟然觉得这叫声很是动人? 司寒爵扶着额头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熟悉的,头晕眼花的恶心感! 不止如此,一觉好眠,浑身的肌肉都愉悦地被加满了能量,仿佛有温暖的流水缓缓淌过身体的角角落落,整个人精神奕奕,冷峻的眉眼里都仿佛有了星光,整个人舒服得神清气爽!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睡觉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 司寒爵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万年冰冻的脸上第一次显出一种名叫困惑的表情,双脚落在地上,才发现,放着小熊软糖的水晶盒不知何时倒在地上,还敞开了口,粉红的软糖躺在姜黄色的地毯上,弯弯的嘴巴好像在对着他笑。 司寒爵唇角蕴起暖意,弯腰从地上将小熊糖捡起来,在他鼻尖点了点。 软糖q弹q弹的,指尖一动,挺翘的小鼻尖就弹了弹,脑袋上小揪揪也晃了晃,仿佛在说,早上好呀。 那种直觉无比强烈的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司寒爵一愣,被可爱到了。 连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可爱的想法么。 一股暖融融的,说不清楚的酸软情绪在心间蔓延出来,司寒爵将小熊糖放回水晶盒子里,沉默地凝视着粉红的软糖,微微垂了垂眼,低磁动人的声音含着刚睡醒的沙哑,性/感至极,“早上好。” 他总觉得,是唐糖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他。 想起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唐糖,司寒爵眼底的温柔淡了下去,不愿再睹物思人,干脆将糖盒塞进衣柜里,转身去洗漱了。 听着主人的动静消失在房门,唐小糖胖乎乎的小手臂抱着脑袋,抓狂。 糖有点点怕黑呀呀呀呀! 第3章 唐小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黑,但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对这种逼仄的黑暗空间厌恶不已,他抱着脑袋晃了晃,哎呀,主人你快回来呀! 念头一起,柜门瞬间被人拽开了! 司寒爵用力拽开柜门,呼吸微沉。 光线照进黑暗里,像一束追光,照亮晶莹剔透的小熊软糖。 司寒爵轻叹了口气,将水晶盒拿出来,重新摆在床头柜上。 他舍不得唐糖被关在黑暗里。 看着小熊软糖重回光明,司寒爵了了心事,转身捞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整洁的西装在半空扬了半圈,落在男人悍利的肩背上,司寒爵刚要系扣,突然一怔。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昨晚看到的小熊软糖好像是双手垂下,伸直双腿坐在水晶盒里的造型? 刚刚打开柜门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小熊好像是抱着脑袋的姿势? 司寒爵猝不及防,猛地一回头。 柜子上的小熊软糖,乖巧地坐在水晶盒里的底座上,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边,小短腿前伸,露出两只小小的脚丫,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那么灿烂明媚。 司寒爵眨了眨眼,他看错了? 叮铃铃铃—— 日程表的铃声响起,打断司寒爵的疑惑,虽然昨天发生了很多事,但司寒爵还是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他打电话叫了司机,困惑地看了一眼可可爱爱的小糖熊,转身出去了。 大门关上,车鸣响起,唐小糖疯狂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 差点就被发现了!!! 太刺激啦!!!!! 唐小糖紧张的小身体放松,顺着底座软软地滑了下去。 小糖熊在水晶盒子里呆了一会,小小的心脏才平复下来,他坐在水晶盒的底座上,脚丫子晃呀晃呀晃,主人上班去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又很安静,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去熟悉一下环境。 毕竟,这是他要和主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呀。 虽然小糖熊本能地觉得,不能让主人知道自己有生命的事,但是,他也要悄悄照顾主人呀。 决定好之后,小糖熊用两根胖胖的手臂扶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腩,“嘿呀”一声,再次撞向水晶盒! 可是,也许是因为司寒爵早起的时候看到摔在地毯上的小糖盒,所以特意歪了歪,特意把水晶盒往里放了放,唐小糖这么一撞,水晶盒晃了晃,吧唧摔倒在床头柜上,盒扣却没有打开。 而可怜的唐小糖,因为水晶盒突然倒下,一个没站稳,脑袋朝下摔了一跤,两只小短腿蹬阿蹬。 嘤,糖郁闷了。 水晶盒是个扁扁的长方形,这么倒下的时候,唐小糖只能可怜兮兮的趴在盒子里,根本无法站起来嘛! 这要糖怎么办呢。 小糖人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头顶上“叮”地亮起一个粉红色的灯泡,他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唐小糖屈膝,抱紧自己的膝盖,在水晶盒里一滚。 咔哒,水晶盒动了动,被撞出一小段距离。 有用! 唐小糖再一滚。 水晶盒一点一点的动,终于成功将水晶盒顶到地上了! 盒扣咔哒打开,唐小糖哼哧哼哧从水晶盒里钻出来,摸了摸软绵绵的胳膊,好惨,胳膊都给撞软了…… 幸亏他是颗软糖,弹性好,一会就能恢复了。 唐小糖伸展了一下四肢,哒哒哒地跑到门边,早上司寒爵出门的时候没把卧室的门锁上,唐小糖小手撑在门上,两只小脚乱蹬,哼哧哼哧,推他! 终于把门推开了,外面就是客厅,总算可以撒欢儿了! 客厅很大,也很宽敞,该有的家具一个不少,只是衣架上没有衣服,茶几上没有热茶,墙柜上摆着用来装饰的冷色调的艺术品。 干净,整洁,却毫无生气。 唐小糖转了转小脑袋,哒哒哒地跑向玄关,他记得自己在盒子里的时候,听到一声吓人的巨响。 主人的伤,应该就是那时候弄的吧。 果然,很快唐小糖就看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还有几块上面有干涸的血迹。 唐小糖捧着自己的胸口,嘴巴向上翘起的弧度一点点弯了下来。 糖好心疼。 唐小糖撸了撸自己并不存在的袖子,吭哧吭哧开始把玻璃搬走,虽然够不到垃圾桶,但可以先挪到一边去,他身子太小,一小块玻璃就要吭哧吭哧搬好久。 搬呀搬呀搬呀,一天就过去了。 …… 时间倒退回这天早上。 “先去医院。”离开家门,上车后,司寒爵嘱咐道。 他在车上处理了几件公务,眉眼一直垂着,认真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自家boss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而且……还喷了甜甜的香水,整个车厢里都是香香甜甜的味道,甜香味并不腻人,淡淡的浮在鼻尖,让人心情都变得好起来,几辆不安交通规则超车变道的车从身边擦过去,他也没再一肚子怒气。 而自家boss也是,昨天被送回别墅的时候,那阴鸷暴躁的模样可真是太吓人了!没想到今天就变得这么平静自然了。 他其实很想问问,这种仿佛有魔力一样能让人静下心来的甜甜香水,是哪里买的。 但是……boss用的香水,估计他买不起吧。 司机偷偷深呼吸了好几次,既然买不起,那就多吸几口! 很快,车子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司寒爵在病房外和医生会见,详细问了唐糖的情况,又从房门小窗上远远地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少年。 眸光沉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掩在眼底,他在门外静静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司寒爵带着一身甜香去了天麟大厦,这里是司氏公司的总部,一进办公室,在工位上搬砖的男男女女们便低着头,眼角疯狂抽搐,一边迫于司寒爵的严苛不敢表现地不认真,一边又抓狂地想要目睹老板神祇般的面容。 司寒爵走进自己办公室,门一关,外面的男女们便窃窃私语。 “你闻到了没?是香水味?” “这么甜,这是女士香水吧??” “boss有狗了???” “天啦!我没机会了!!” 对他垂涎欲滴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因为害怕男人冰冷无情冰封三尺的态度,一直没人敢下手而已。 没想到,boss就这么有狗了??!!! “喜欢用甜甜香水,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可爱的男孩子也可以用甜甜的香水啊!”一个gay不服气道。 “那我们来打赌,boss的恋人到底是男是女!” 毕竟boss的魅力,可是真、男女通吃啊! 外面热火朝天,办公室里,司寒爵皱眉看着手里的策划案,“不太行,你看这里。” 司寒爵一针见血地挑出几处毛病,直听得特助胆战心惊。 特助:!!! 特助姜宇是司寒爵国外读书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一直跟着崇拜的学长做事,不过……司寒爵虽然实力强悍,但性子很冷,又因为躁郁症和失眠,很是阴晴不定,一方面让对手敬畏,另一方面,也让身边的人苦不堪言。 今天boss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把策划案摔到他脸上?为什么没有冷言冷语,骂他毕业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boss!求骂! 司寒爵抬头,正对上姜宇要哭不哭战战兢兢的表情,疑惑,“你……需要去医院吗?” “boss!”姜宇都快跪下了,拿着策划案抖成筛糠,“你骂我吧,求你,别辞掉我!” 司寒爵奇了,“我什么时候说要辞掉你?” “那你为什么……你怎么不骂我的策划案像**一样?” 司寒爵:?? 还有上赶着找骂的? “想法不错,只是几个细节要修整,为什么要骂你?” 姜宇瞠目结舌。 瞧瞧,这是冷酷boss说出来的话? “boss,”姜宇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问,“昨天唐糖那事……我一直很担心您,但是,您今天看起来……很……” 姜宇支支吾吾,眼看着司寒爵的神情渐渐冷峻起来,干脆心一横,眼一闭,烫嘴似的吐出两个字,“温柔!” 司寒爵顿了顿。 温柔?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这两个字能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姜宇又问,“看来boss昨天是遇到好事了。” 好事?司寒爵挑眉,昨天……不就只有他的糖么? 昨晚他躁郁症发作,却闻着软糖的甜香一夜好眠,也许是因为这样,今天才会这么……温柔……吧。 司寒爵没搭理他,低头继续看策划案。 姜宇壮着胆子,“boss,您今天喷的香水,真好闻……可以告诉我是哪个牌子的系列吗?我也想……买一个……” 司寒爵抬眼,姜宇开始冒汗。 淡淡的甜香打着转儿,在办公室里调皮地飘来飘去,甜蜜的气息仿佛收拢了初晨的阳光,春天的雨露,夏夜璀璨的星辰,缠缠绵绵地将世间一切美好奉送而来。 那是小熊软糖的香味。 司寒爵今天的耐心出奇的好,“别人送的。” 还补充强调,“全世界,只此一份。” 姜宇石化了……总裁恋爱了吧,是吧?是吧! 司寒爵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打发走姜宇之后,司寒爵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鼻尖动了动,深吸了一口软糖的香气。 温柔……这两个字,是因为软糖么。 第一次,他有种冲动——他想回家。 和合作商开完会后,司寒爵直接推掉应酬的酒席,迫不及待地自己开车回家。 不过,一进门,他就发现不太对。 第4章 房间一片漆黑,和他从前回家时没有什么不同,冷冰冰的,没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开门时,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迎面扑来——是小熊软糖的味道。 夜晚的凉风轻轻地打着卷儿,将唐小糖的味道柔柔地送入鼻尖,仿佛那个少年马上就要从卧室出来,笑容明媚地向他说,“司先生,欢迎回家。” 司寒爵修长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停留片刻,伸手打开灯。 灯亮,司寒爵就看见门口那堆玻璃,不知何时被挪走了,不止如此,地板好像还被认真擦过。 今天好像不是阿姨上门打扫的日子。 司寒爵在玄关处换了鞋,没走几步,就看见被拖到墙角的碎玻璃。 司寒爵:??? 这些玻璃明显挪了个地方,小心翼翼地被放在角落里,前面还立了个纸杯子示警,好像生怕他不小心踩到受伤一样。 唐小糖扒着卧室的门框,偷偷地观察很晚才回来的主人,哎呀笨蛋主人,你盯着碎玻璃看什么呀?你快来……看我呀! 糖好希望主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跟自己讲讲一天的心事,糖希望主人的眉心不要再皱着啦。 司寒爵盯着玻璃看了几秒钟,神情十分疑惑地脱掉外套,一边观察地面,一边向卧室走去。 唐小糖努力地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水晶盒旁边仰面躺下,嗯,再摆个好看的姿势叭。 他抬起一条胳膊,好像在甜甜的说,主人辛苦啦! 不行不行,万一主人看不出来呢?唐小糖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的脑袋朝向门口,这样主人一进来就能看见自己的笑脸啦! 不行不行,这个姿势他的手臂就被压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下面啦,不能冲主人招手呢。 唐小糖在地上滚来滚去,牟足了劲试图摆出一个又能让主人看见自己的笑容,又能向主人招手手的姿势,还要靠着水晶盒,装作自己是被摔出这个姿势的样子,糖真的超努力哒! 司寒爵的脚步声在靠近,唐小糖已经能闻见主人身上寒冽的清香啦,糖好想主人啊。 司寒爵一进门,就看见掉在地上的水晶盒,以及半靠在水晶盒上,脸上绽开大大笑容的小熊软糖。 他似乎产生了错觉,总觉得进门的一刹那,小熊软糖的的小胳膊似乎动了一下。 唐小糖努力保持着甜甜的笑容,心里却在尖叫,啊啊啊我还没摆好姿势呢!!差点就被看见啦! 主人走了过来,弯下腰,好看的手轻轻捏住他最好下手的小肚子,将糖捧在手心里,捡了起来,英俊的脸,缓缓在唐小糖面前放大。 那一瞬间的视觉冲突太强烈啦,比起睡梦中,司寒爵深邃的眉眼在此时有了一种别样的魅力,轮廓明明有些锋利的眼睛,却似乎天生带着一种动人的深情,唐小糖能看见他深黑的瞳孔里映着粉红色的糖,就像自己游荡在星河里,梦境中,浮浮沉沉,慢慢沉溺下去,无法自拔。 主人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眼底只有糖的模样,让唐小糖心跳加速……奇怪……这感觉,好熟悉…… 主人的呼吸温热酥痒,唐小糖觉得自己要化了…… 糖,心动ing。 司寒爵正在认真地观察着他,糖的笑容依然无懈可击,甜美的味道还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小手小脚软软地垂在手心里,痒痒的,软软的。 他在认真的思考家里进贼这个可能。 看来,那些人又准备对他下手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还好,糖没事。 司寒爵用大拇指温柔地揉了揉糖的脑袋,光滑细腻的软糖和指纹轻轻碰触,细微的电流从指间蔓延,轻轻的撩拨着皮肤,有种动人心魄的美妙。 香甜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司寒爵突然觉得,小熊软糖的口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和那个少年的唇一样美妙。 唐小糖被司寒爵抚摸的有点害羞,本来就粉红的小身体颜色渐深,糖脸红了…… 如果他是只猫,这个时候早就舒服的咕噜噜起来了。 唐小糖好想在他掌心里蹭一蹭,抱着他的手指亲一亲,跟他说,主人,今晚也有我在守护你哦。 有甜甜的糖在,噩梦就会变成美梦。 唐小糖舒服地要化了,他的小手小脚酥酥软软的,在司寒爵掌心里晕晕乎乎地往下滑……往下滑…… 司寒爵以为自己掌心出了汗,想起这毕竟是一颗糖,还是不怎么好保存的软糖,连忙将糖放下来,因为着急,他没顾得上去找工具,直接用衬衫袖子在唐小糖脸蛋上轻轻蹭了蹭。 洁白的衬衫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粉红。 糖要晕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被司寒爵的自言自语吓得一个激灵。 “这糖这么难保存,要不吃了吧。” 唐小糖:!!! 糖糖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糖糖! 唐小糖圆溜溜得眼睛瞪地更圆了,司寒爵真的再次将他拿起来,凑近嘴边,在他圆滚滚的脑袋上舔了一口! 唐小糖:啊 ??? 虽然主人的唇软软凉凉,但是,不可以吃糖!! 舌尖留下一抹香浓的甜,甜味让味蕾开始跳舞,司寒爵抿了抿唇。 原来,甜食真的会让人快乐。 软糖好甜,甜的让他想起唐糖盛满阳光的梨涡。 阳光下,回眸一笑的唐糖。 坚强,独立,善良又单纯的唐糖。 即便命运坎坷,生活残酷,依然那么甜那么努力的唐糖。 还没等他解决完对手,没等到他的表白,就变成植物人的唐糖。 司溟渊摸了摸小熊的小肚子,沉默地将软糖重新放回水晶盒里,摆在床头柜上,转身去洗漱,卫生间的水流开的很大,大的像哗啦啦的雨水。 咦,主人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糖做的还不够好吗? 唐小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湿哒哒的脑袋,咳咳,主人留下一点点口水,这算主人和他接吻了吗?? 是不是接吻了?是不是?! 过了片刻,司寒爵裹着浴巾回来了。 糖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主人的身材,可真好啊。 浅麦色的肌肤在灯光下诱人无比,肩宽腰窄,轮廓漂亮的肌肉贴在完美的身体上,人鱼线从八块腹肌中穿行而过,消失在浴巾下神秘的区域中。 糖开始花痴。 司寒爵摘下浴巾,擦着滴水的,墨黑色的头发。 糖:!!!!! 糖不敢看!!! 因为司寒爵在,唐小糖没办法捂着眼睛,他害羞地眼睛转圈圈,小身体腾地变成了深红色! 也许是因为灯光昏黄暧昧,司寒爵没发现唐小糖的颜色变了,他躺在床上用电脑看了几个文件,一点多的时候,终于觉得有点困了。 司寒爵关掉电脑,枕着一只手臂,侧脸看着床头柜上的小熊软糖,对唐小糖说,“小糖,晚安。” 司寒爵再次在催眠般的甜蜜气息中沉沉睡去,这一晚,他依然没有再做噩梦,只是眉头习惯性的紧锁着。 唐小糖看着主人的睡颜,隔着水晶盒抚摸着主人的轮廓。 他不敢再乱跑了,生怕主人发现他的不对劲,而且,今天主人发的福利太多,糖兴奋过后,竟然也觉得有点累了。 小熊上扬的嘴巴含着快乐的气息,无声地对司寒爵说,主人,糖陪着你,就不会做噩梦了哦。 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有一颗糖,今天也在努力地想办法让你开心鸭。 第5章 清晨,司寒爵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 深度的睡眠让思维仿佛沉在黑暗而安全的大海里,世界的喧嚣被摒弃在外,甜美的软糖香味温柔地拥抱着他,甜香仿佛是有温度的,像最贴合心意的温热水流,柔软而妖娆地包裹着疲惫的身体,有种让人舒服到爆炸的魔力。 司寒爵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表,才早上六点。 夜色还未完全退去,渐起的天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进来。 被子里温度正好,要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依偎在他的怀抱里,糯糯的声音里含着一点尚未睡醒的迷糊,满怀爱意地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早上好。” 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间酸软。 因为原生家庭的悲剧,司寒爵骨子里对这世界有种深深的冷漠和厌恶,但他也曾幻想过无数次,期待自己也能拥有这样平淡又温情的幸福。 他的世界肮脏又黑暗,所以,那个干净的笑容才轻易入了心。 司寒爵紧急制止住自己这些危险的情绪。 这让他有种,自己有了弱点的危机感。 他深吸了口气,去拿床头柜边的手机,一转头,就看见小熊软糖嘴角向上的弧线。 从窗帘中跑进来的一丝天光照在小熊软糖的水晶盒上,透明的水晶盒星茫点点,闪闪发光,小熊软糖粉嫩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乎梦幻的纯净透明,因为姿势的关系,唐小糖歪着头,脑袋上的一个小揪揪被水晶盒挤成了弯弯的羊角辫模样,他用最可爱的模样,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嘴角上扬,无声地说,“主人,早上好呀!” 那么可爱的笑容,让人看着就心情美好起来。 司寒爵心一软,顺手将软糖从柜子上捞了过来,他将水晶盒打开,捏着唐小糖软软弹弹的小身体,托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唐糖的手工不错,小熊软糖调皮又快乐的小表情惟妙惟肖,虽然只是一只小熊,但五官之间竟然有一点唐糖的模样——q版的唐糖。 司寒爵想起来,唐糖业余好像还在画漫画。 难怪,连只小熊都这么可爱。 他修长的两根手指一并,在小熊脑门上轻轻弹了弹。 小熊糖脑袋上的小揪揪晃了晃,是唐小糖无声地质问,主人,为什么欺负糖? 糖可不是宠物哦! 他坐在司寒爵掌心里,炽热的温度让他屁屁有点痒。 唐小糖不知道糖为什么也会有“痒”这种感觉,但就是有点坐立难安的,司寒爵一会扯扯他的小手,一会扯扯他的小脚,一会又揪揪他的小耳朵,还喜欢弹一弹小熊糖的大脑门,看小熊糖全身都q弹q弹的晃。 糖郁闷极了。 主人好无聊,主人无聊起来就喜欢欺负糖。 唐小糖陪司寒爵玩了一会,觉得屁屁上的糖有点软化了。 哎呀,软糖的身体,可是很娇弱的,但偏偏司寒爵像玩上瘾了似的,还是不肯放过他。 唐小糖哭笑不得,只能被迫营业,过了一会,司寒爵表情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将他的小腿拉开一点。 唐小糖:??? 司寒爵眯着眼,将他的另一只小腿也拉开一点。 唐小糖:!!! 糖不要面子的嘛!!! 唐糖竟然还在小熊软糖那里捏了个更小的小小揪揪,男人愉悦的笑出声来,那个看起来温柔甜美的少年,竟然也会这么调皮。 他想起遇到唐糖的时候,少年才十九岁,出事前几天,唐糖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 他用三年时间,将这块温润纯净的美玉,雕琢成自己最爱的模样。 自信,阳光,乐观,善良。 他将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美好的品德悉数奉上。 而此刻,唐小糖只觉得自己脸蛋爆红,好在室内的光线不够充足,司寒爵好像没发现他的变化,但是因为害羞,小身体好像都在发热,屁屁上有黏糊糊的感觉,糖好像要化了…… 唐小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立刻视线向上,盯着司寒爵的反映,距离太近,男人英俊的脸还是有种让他瞳孔地震的惊艳感,只是……司寒爵凝在他身上的目光深远,仿佛穿过他的身体,在看着另一个人,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唐小糖的嘴角不自觉的垂下来一点点。 主人,你怎么不继续玩/我了?? 主人在想谁呢?? 甜甜的糖顿时有点酸溜溜的——糖吃醋了,哼! 司寒爵回过神来,才发现掌心里有点黏黏的,软糖被他捧在手心太久,好像有点软化了。 真是不好保存呐。 司寒爵将软糖放在床头,穿好衣服,起身去浴室。 唐小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小揪揪,委屈巴巴地挪着小屁屁。 糖化了糖化了,糖化了可怎么办! 过了一会,司寒爵拿着吹风机回来,将软糖大头朝下捏在手里,用冷风对着屁屁狂吹。 唐小糖脑袋朝下,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个嗡嗡巨响的东西,在吹屁屁!小小揪揪凉飕飕的,被吹得左摇右晃,差点断了。 唐小糖生无可恋地趴在司寒爵手指上,哭唧唧地耷拉着嘴角,嘤,糖的清白,就这么,给了万恶的吹风机…… 很快,微微有点融化的软糖重新凝固,但是圆润光滑翘翘的屁屁还是有了一点瑕疵,化掉的糖不太成型,像有一块伤疤一样。 司寒爵陷入了人生的困境。 他知道怎么谈判几百个亿的项目,知道攻击人/体的哪个部位能一击致命,但是,他属实不知道怎么伺候一块糖。 一块又软又甜的,娇气的小熊软糖。 他努力回想着人生中关于“照顾人”的有限的知识,最后困惑地翻出针线,将自己的衬衫裁了一块,给小熊软糖缝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内/裤。 他尽力了。 粉红的小熊软糖穿着洁白的小内/裤,将融化的屁屁和小小揪揪都藏起来,唐小糖嘴角弯了弯,糖最喜欢主人了! 司寒爵打了个电话,似乎说了几具搬家的事,又问,怎么才能修复手工软糖。 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话,司寒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糖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靠不靠谱,反正听见那人兴致昂扬地出了个馊主意,“你用火烤一下两块糖,黏在一起不就行了??” 糖:????? 第6章 糖听到了什么魔鬼的发言? 有个万恶的人类,说要把糖烤了? 唐小糖一个激灵,紧张兮兮地盯着司寒爵,脑袋上的小揪揪瞬间就害怕成了飞机耳。 司寒爵无情冷嘲,“馊主意。” 说完,又询问了几句新房的事,便挂了电话。 唐小糖悬着的小小心脏经历过严重的摧残,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他睁着圆圆的眼睛,弯弯的嘴角翘起可爱的弧度,糖就知道,主人是好看,正义,善良的化身! 司寒爵挂断电话之后,却眼神莫名地向软糖看了过来。 唐小糖:……… 还好,司寒爵只是大步走过来,将软糖放回水晶盒收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他得上班去了,司寒爵洗漱回来,已经换好衬衫与西装裤,西装裤包裹着长腿,一丝不苟的高定纯白衬衫将他完美的上身勾勒出刀削斧凿的迷人线条,抬起小臂系扣的模样,有种斯文禁/欲的神秘魅力。 嘤,主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而且,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小内/裤和主人身上的衬衫是一种料子呢,这样算不算和主人穿着情侣装?是的,一定是的! 唐小糖嘴角快乐地上扬,空气里的甜香更加浓郁了,隐隐的,还有种幸福的味道。 司寒爵穿好外套,收拾公文包的时候,忍不住瞄了一眼乖乖躺在水晶盒里的小熊软糖。 粉嫩的软糖穿着他亲手缝制的小内/裤,歪着脑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又甜又可爱。 司寒爵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将水晶盒拿起来,仔细放在公文包里。 黑暗淹没了唐小糖的视线,他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主人要带他出门?? 糖的快乐回来了!! 唐小糖的心前所未有的噗通乱跳,他竖起小耳朵,认真听着外面的声音,虽然在黑暗里,整颗心却在哗啦啦的开着花,他听着主人稳重的脚步声,忍不住摇了摇脑袋上的小揪揪,开心! 过了一会,他听到车子停在面前,主人上车时还很是细心地说了一句,“空调开低点。” 因为温度高,糖会融化的呀,唐小糖幸福地想,原来甜甜的事情都是相互的,他在努力的哄主人开心,主人也很温柔地在呵护关心他呀。 路程似乎很远,唐小糖随着车子摇摇晃晃,一边听着轻微地键盘声响,主人好像还在工作呢,唐小糖想,主人好努力。 但是糖也不差,糖也在努力的爱主人呢。 到了天麟大厦,司寒爵照旧带着一身甜蜜的香味,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 门一关上,他就从公文包里把唐小糖拿出来,摆在电脑旁,既避开了阳光,又能享受空调凉爽的温度,唐小糖脑袋上的小揪揪开心地摇了摇,无声地说,主人最好了! 唐小糖乖巧地守在司寒爵身边,看他忙忙碌碌地处理事情,不时应对进来的人,才意识到,原来糖不在的时候,主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啊。 工作着的司寒爵严谨又威严,一个眼神就让别人惶恐畏惧,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深,刀刻似的痕迹横在眉心上,糖看得好心疼。 然而空气中的甜香太过舒缓温馨,每隔一段时间,司寒爵就停下来揉揉眉心,看着冷色调办公桌上唯一的粉红小熊,活泼的模样映入眼帘,仿佛工作也变得可爱起来。 有糖陪着,似乎就没那么累了。 司寒爵挑眉,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解压的好办法。 中午的时候,姜宇拿着一份策划案进来,报告最新的进展,他们马上有新品发售,策划案已经修改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初步定下来了。 司寒爵和姜宇商谈公事,桌上唐小糖却忍不住皱起了小眉头。 这个声音,跟电话里那个说要把糖烤了的声音,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嘛! 糖可记仇了! 唐小糖用力地盯着姜宇的脸,他要把这个魔鬼的面容记下来,哼! 姜宇汇报着,突然就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但也许是办公室空调太冷了,姜宇疑惑着,目光落在小熊软糖身上,他深吸了一口宜人的甜香,“好可爱的糖,司总,这就是你的全世界只此一份?” 咦? 主人是这么说糖的嘛? 唐小糖期待的眼神紧紧追着司寒爵,就见本来神情严肃的男人,眼底蕴着一抹淡淡的暖意,“嗯,他是我的只此一份。” 全世界,只此一份,独一无二。 唐小糖被主人甜到了。 主人好撩。 小熊软糖水晶一样纯净的小身体散发着甜美的气息,空气里甜甜的香味也染上快乐的味道,既然这样的话……糖可以饶恕这个叫姜宇的魔鬼! 和姜宇说完策划案,正好到了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司寒爵带姜宇去餐厅吃饭,两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没有人了,糖捂着脸,在水晶盒里开心地打了个滚。 主人说,糖是全世界至此一份的糖,我的主人,也是全世界只此一份的主人呀,主人的一生也许会有很多糖,但糖的一生里,却只会有这一个主人,糖也只爱这一个主人。 唐小糖揉了揉自己有点缺陷的小屁屁,苦恼地想,糖怎么才能陪主人一生呢。 主人去吃饭了,糖就安静地等待主人归来。 过了一会,办公室的门把轻轻转了一下,唐小糖的小耳朵顿时竖起来,开心地看着办公室门,主人回来了?? 但是,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司寒爵,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脑袋,观察环境,确定办公室里没人后,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反手将办公室门关上。 男人走到司寒爵的办公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策划案。 糖警铃大作! 这个坏人是来偷主人的东西的! 男人拿走策划案,踮着脚刚要离开,就听见桌子上咔哒一响。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办公桌上还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灰色,只是多了一块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小熊糖。 男人不打算理会,转身要走,就听见身后一个奶凶奶凶的小声音用力喊着,“坏人!放下主人的东西!” 唐小糖从水晶盒里钻出来,叉着摸不到的腰,另一只手愤愤地指着坏人。 糖可凶了! 第7章 小熊软糖才半个手掌大,粉嫩透明的小身体站在办公桌上,就像站在偌大的足球场上一样。 软糖虽小,气势很凶,指着坏人说话的时候,男人脚底一软,踉踉跄跄地往后直退,狠狠摔了一跤,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脑袋都懵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软糖说话了??? 这一幕太过震撼心灵,男人惊恐过后,竟然战战兢兢地往前蹭了几步,双眼平视着桌面,想看看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灰色的眼睛在唐小糖面前不断放大,就像地平线上出现的怪物一样。 对心灵的震撼力也挺强大的。 唐小糖勇敢地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快把主人的东西放下!” 小声音又软又糯,语气很凶,“不然我打你!” 男人心一横,伸出手就要将唐小糖抓起来! 唐小糖表情严肃,迈开小腿,在地上用力蹬了一下。 软糖可是超有弹性哒! 他从桌面弹飞,躲开男人的手,落地时小脚再次用力在桌上一蹬,圆滚滚的脑袋带着凶极了的小表情,狠狠撞向男人的脸! “哎呦!” 男人痛呼一声,脸上竟然被撞出一块淤青,立刻就红肿起来,他惊叫着往门口逃去,唐小糖用小奶音大喊一声,“阿打!!” 唐小糖小脚一蹬,“biu”地一下弹飞了起来! 小胳膊紧紧收在身体两侧,大喊着“呀——” 软糖在男人腰间穴位上狠狠一撞,刚跑了两步的男人惨叫一声,膝盖一软摔在地上,连手里的文件也摔了出去。 唐小糖知道揉按哪里能让主人舒服,也知道撞在哪个地方会让人痛不欲生。 看着男人倒下,唐小糖甩开小短腿跑到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的文件旁边,双手抱着文件一角,哼哧用力。 文件太大了,对唐小糖来说简直是千斤重物,他努力地拽着文件,小嘴巴憋着气,鼓鼓的,圆溜溜的眼睛也因为用力眯成了一条线。 气死糖了,还是搬不动! 就在唐小糖用心拯救文件的时候,男人缓过劲来,害怕,好奇,恐惧,紧张,种种情绪在脸上一一闪过,最后,目光落在那份策划案上。 那些人可是说了,偷走这份策划案,毁掉这次的新品发售,他能拿到十万块! 对于金钱的渴望让男人壮起胆子,他起身走过去,将文件拿起来。 “不准你拿主人的东西!!”唐小糖凶巴巴地瞪着他,抱紧文件,整颗糖被男人带着文件拿了起来。 男人狗急跳墙地骂了一句,“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死!” 他拿起那份文件,连着唐小糖朝桌子拍去! 唐小糖没处借力,被狠狠拍到桌子上,小身体扁了扁,又弹了回来。 痛死糖了。 被这么欺负,糖也会疼啊,唐小糖细细的小手小脚也因为那一摔,糖胶微微有些裂开了。 有一条腿,好像断了,唐小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主人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阴影覆盖下来,男人拿着文件,又拍了下来! 太过分了!! 偷拿主人的东西,还欺负糖! 唐小糖左右看看,记住办公室的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位置,大叫一声,“呀——” 没有受伤的小腿用力一蹬,唐小糖再次飞了起来! 他不敢落地,灵活地在空间里来回弹跳,以大脑袋为武器,像一颗小小的,勇敢的,粉红色的流星。 唐小糖快地成了一道粉红色的虚影,biubiu乱飞,男人挥舞着文件,手舞足蹈地来回乱拍,但是聪明的小熊软糖每次都能在夹缝中逃生,不止如此,他用自己圆圆的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撞击人体最疼痛脆弱的位置,还把轻巧的物品撞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动静通知外面的人,也给男人脚下添绊子,没多久,男人就鼻青脸肿,被唐小糖折磨地生不如死,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唐小糖瞅准时机,大叫着给自己打气,“biu”地一声直直撞在男人太阳穴上。 男人眼珠一翻,晕过去了。 唐小糖这才落在地上,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糖赢了。 但是,软糖的小鼻尖被撞地有点变形,歪歪的,细嫩的小胳膊要断不断地挂在身上。 唐小糖虽然受了伤,但是主人的东西没有被偷,糖高兴极了! 办公室门咔哒响了一声,司寒爵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以及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男人,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策划案文件,他记得那是公司的一个员工,怎么回事?? 司寒爵眼眸一沉,周身寒气四溢。 紧跟进来的姜宇也傻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公关部的员工,”姜宇轻轻踢了男人一脚,“喂,你怎么在这!” 男人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老板隐忍着怒气的脸,以及特助姜宇厌恶的表情。 “查他的手机和电脑。”司寒爵大步从他身上跨过,左右一扫,就看见躺在地上,小胳膊断了的小熊软糖。 小熊软糖脏兮兮的,翘翘的小鼻子歪了一边,一条软软的胳膊耷拉在一边,顿时,司寒爵久不发作的头痛袭上头部,怒气岩浆似的汹涌上来。 “boss,这是对手派来偷策划案的……boss!” 姜宇刚叫来几个人把这个商业间谍抓住,就见司寒爵冷着脸,浑身裹着可怕的森寒,走过来,一拳揍在男人脸上! 本就像个颜料盘的脸顿时一片血红。 “boss!” 姜宇知道司寒爵躁郁症发作,连忙上前去抱住他,司寒爵冰霜似的脸沉着,胸膛微微起伏,却觉得掌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软糖细腻软嫩的小身体散发着甜蜜的草莓香味,也许是碰到了软糖的小身体,掌心里痒痒的一蹭,仿佛有只小手搭在他手心里,无声地安慰着他。 司寒爵竭力控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深吸着四处弥漫的舒缓的甜香,甜甜的味道温柔地抚慰着他暴躁的神经。 司寒爵冷静下来,用另一只手在眉心揉了揉,冷声道,“叫法务过来,还有,这次新品发布追加一千万。” 一千万! 姜宇目瞪口呆。 boss这是要整死他啊。 请法务来,一定是要走法律程序了,这种商业犯罪涉案金额越大,量刑越重,涉案金额超过一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只要司寒爵想,判他个十年二十年没什么问题。 “司总!司总我也是被逼的!我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养啊司总!司总你这么有钱,没了一个策划案算什么??凭什么要针对我一个小员工??!”男人挣扎着大喊,故意抬高声音让所有人听到,“司总!你没有心吗!你就不会同情一下我这个可怜人吗!你还是人吗!” 司寒爵眼眸微沉,“可怜的人太多,你这样的,最不需要同情。” 他用力忍着自己发疼的鬓角,摆了摆手,“带出去。” 姜宇大气不敢出,把人堵上嘴,拖走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唐小糖躺在司寒爵掌心里,在心里鼓掌,主人做得好! 善良,都是给善良的人,对这种做了恶不自知,还妄图道德绑架的坏人,不需要心软! 司寒爵小心翼翼地将小熊软糖拖在掌心里,温暖的手指揉了揉软糖受伤的小身体,眼里无情的冰冷化冻,氤氲着一丝柔柔的心疼。 唐小糖傻傻地想,主人,不要难过呀,从糖被你唤醒那一刻开始,你就是糖存在的意义呀。 所以,今天的主人,也有糖来守护哟! 第8章 司寒爵的心脏仿佛被钝钝的锤子狠狠一击,难以形容的情绪像蛛网一样弥漫,依附在心腑的角角落落,缓缓绞紧,细细密密的疼。 仿佛听到唐糖溺水病危时一样的疼。 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也没有被爱过的司寒爵第一次知道,这种疼,叫害怕失去。 小熊软糖躺在掌心里,上扬的嘴角还是那么快乐天真,圆圆的眼睛与他对望,软软的小手搭在他食指指尖,粘人地牵着他的手。 只是小鼻子有点歪了,甜甜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滑稽。 司寒爵用大拇指揉了揉软糖的脑袋,敏感的指纹与软糖细腻的皮肤轻轻蹭过,心疼化成了一汪水,酥酥麻麻的软。 “姜宇,查一下附近有什么做手工软糖的店。”司寒爵拨了个电话,没多久,姜宇就把最近的手工店地址发了过来,还自觉体贴地说,“司总要去修小熊软糖吗?要不还是我去吧,毕竟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那里。” “不用。”司寒爵冷漠拒绝。 自己的糖,要自己修。 受伤的软糖要在自己的手心里恢复最可爱的模样,才是心意。 唐小糖听到对话,两只小耳朵摇了摇,主人这是要带他去修复嘛。 还要亲手修复,主人真好,唐小糖在心里给了主人一个甜甜的么么哒。 他有点累了,趴在司寒爵手心里,任由主人怎么安排。 司寒爵看了看距离,不算很远,间谍的事也交给姜宇了,于是将唐小糖装进水晶盒里,提前离开。 水晶盒就捧在司寒爵手心里,因此唐小糖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呢。 仗着别人不会注意到他,唐小糖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着热闹的人群,他还看见一对情侣在街边一起吃一根冰激凌,女孩一脸幸福,男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深情地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人。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仿佛一层温馨的滤镜。 糖好羡慕。 糖什么时候才能和主人一起吃冰激凌,糖那么爱主人,一定把冰激凌尖尖让给主人吃! 唐小糖默默发誓!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家手工软糖店。 浓浓的甜香将空气染得甜蜜微醺,因为主打可爱风,糖果店连招牌都是粉红色的,橱窗里摆着各种款式色彩的软糖,在水晶灯的光芒下璀璨夺目,里面大多数是活泼的小孩和家长,以及青春甜美的少男少女,各种可可爱爱的元素堆叠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像五颜六色的童话世界一样。 门口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红色等身招财猫软糖,两只眼睛弯弯的,笑眯眯地迎接客人。 唐小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糖,可是他们都只是糖而已,不像他一样能跑能跳还有思想。 为什么自己和别的糖不一样。 这个问题唐小糖疑惑了很久,可是,每次看到主人,他就晕晕乎乎地想,自己很特别,是因为自己的主人很特别呀。 糖是精灵一样的糖,因为主人是神祇一样的主人呀。 与此同时,穿着黑色西装,一脸严肃,气质禁/欲又神秘的司寒爵,格格不入地站在糖果店门前。 一个梳着两只朝天辫的小奶娃从他面前路过,小奶娃牵着妈妈的手,指着司寒爵,奶声奶气地说,“大葛格好好看~~哇~妈妈葛格凶我!” 宝妈牵着崩溃大哭的小奶娃,紧张兮兮地走远了。 一脸吃惊的糖:??? 主人哪有那么可啪! 而且主人根本动都没动好不好! 唐小糖小嘴抿紧,主人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内心里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可惜,别人看不到他温柔的心。 不过,吓哭小孩的主人,好可爱啊。 糖深深地记住了主人的黑历史。 唐小糖一边暗暗笑着,一边又偷偷看向主人。 隔着水晶盒,司寒爵的脸色些微有点苍白,神色间对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反应,唯有眉心微蹙,那里有一道常年皱眉形成的深深竖纹,看起来……是不好惹。 对于这种反应,司寒爵已经习惯了。 别人的畏惧,会让他有安全感。 推门进去的时候,店里顿时静了静。 气质矜贵神秘,眼神冷酷的男人抱着水晶盒里软萌的小熊糖,站在粉嫩甜美的糖果店里,有种诱人的反差萌。 深邃迷人的外貌惊艳四座,让人兴奋地呼吸急促。 颜值,是可以控场的。 周围正在做手工的少女们也都静了下来,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地偷偷打量司寒爵,窸窸窣窣地惊呼,这才叫帅到人神共愤!! 唐小糖默默地观察着其他人看到主人的反映,傲娇又自豪的想,这是我的主人呀!超厉害,超级棒的主人! 漂亮的店主小姐姐满眼惊艳迎了上来,“先生,您需要买糖吗?是给女朋友呢,还是给孩子呢?” 众人屏住呼吸,这么帅的男人,到底便宜了哪个拯救了银河系的妹子! 咦?唐小糖眨了眨眼,没有没有!主人什么都没有! 主人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孩子,主人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主人只有糖。 但是,那一瞬间,唐小糖心里生出无限的恐惧,主人会跟一块软糖在一起吗。 一块甜甜的,会安抚主人的梦境,也会拼命保护主人的糖。 唐小糖耳朵恹哒哒地垂下来晃了晃,倏地又立了起来。 甜甜的糖,感情也是最单纯香甜的,糖那么爱主人,当然理解主人接受不了一块会说话的糖。 哪怕主人接受不了跟糖在一起,但只要有一个人,能像糖一样保护主人,为主人驱赶噩梦,让主人露出笑容,糖也会很开心的! 当然,要是主人能接受一块会跑会跳还会打架的软糖,那就更更更好了…… 司寒爵扫了店主一眼,表情一沉,冷冷道,“不是。” 他厌恶这种试探。 店主自觉惹恼了这位顾客,连忙说,“那先生您需要什么呢?” 莫名地,她有点畏惧。 司寒爵将水晶盒里的唐小糖拿出来,冷冽的眼神触到乖巧的软糖,才有一点点柔和,“我要修复一下这块糖。” 店主小姐姐不敢再八卦,低头观察了一下软糖,蜜红色的小熊软糖,甜蜜蜜的香味比店里任何一款糖果都诱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夸张,又快乐甜美,圆滚滚的小身体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只是鼻子有点歪了,一只小胳膊也断了,有点点狼狈。 是摔到了吧。 店主笑容满面地说,“可以的,是先生自己修复还是我们来帮您修复呢?” 司寒爵,“你们怎么修复?” “可以先配模具,融化掉再重铸,也可以局部修复,只修补损坏的部分,这边有手工教程。” 司寒爵“嗯”了一声,“局部修复,我自己来。” 第9章 司寒爵特意挑了个人少的角落,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在粉红可爱的矮凳上正襟危坐,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斜伸出去,西装裤抻起,露出瘦削骨感的一截脚腕。 他小心翼翼地将唐小糖从水晶盒里拿出来,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 小熊软糖笑得甜津津的,两只小胳膊抬起来,jiojio伸直,像是在求抱抱一样。 司寒爵霜雪般冷的脸上,浮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店主小姐姐拿来一整套复杂精巧的工具和教程图册,一边介绍一边说,“您的小熊软糖很特别呢,店里找不到同款香味的软糖,只能尽量找颜色相近的。” 司寒爵心里一动,小熊软糖的甜香,也是独一无二的么。 店主又递过来一小碟圆圆的粉红色软糖,“可以把这些软糖融化,用小工具涂抹在小熊软糖身体上修补。” 店主小姐姐笑容甜美,“每个部位都可以调整修复的,大小,形状,都是可以随心所欲修改的哦。” 唐小糖瞬间精神振奋。 主人!糖有个地方想要变大!!! 唐小糖激动的不知所措,他可是一颗男孩子糖,糖也是有梦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司寒爵的错觉,他觉得店主的话刚一说完,小熊软糖身上就有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明明五官都没有动,但双眼瞬间迸射出一种热情又兴奋的期冀,整个小熊仿佛都充满了追梦的光! 司寒爵挑眉,盯着唐小糖纯白的小内/裤看了看,“嗯。” 嘤,主人怎么反应这么冷漠的亚子! 糖要变大!糖要变大! 要不是怕吓着主人,唐小糖恨不得立刻打滚卖萌求变大。 主人,你有没有听到糖的心声啊! 店主凝视着司寒爵严肃的侧脸,没有再多说,“如果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就是。” 司寒爵摆了摆手,“拿几只模样差不多的软糖来,我先练练手。” 第一次做这种东西,他怕伤到唐小糖。 毕竟,小熊软糖那么软嫩可爱,连体温都能让他的小屁/屁融化,这么脆弱的小东西,要更用心的呵护。 唐小糖听到主人的话,开心地眯了眯眼,吓哭小孩的主人,内心是这么温柔细腻,这种地方明明让他不太舒服,但他还是会为了软糖走进来,因为怕伤害到糖,还会想到先练练手,虽然糖觉得无所谓,把小小揪揪变大好像也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毕竟主人超厉害惹! 但是被人保护着,心疼着的感觉,还是会让糖的心融化般的温暖。 唐小糖乖乖躺在一边,圆圆的小手手攥紧,热切地注视着主人点起小蜡烛,开始在没有生命的其他软糖身上练手。 男人微微低着头,深邃的五官近在咫尺,仿佛巍峨险峻的青山,视觉冲击力极其震撼,温热的呼吸拂国唐小糖的身体,痒痒的。 司寒爵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一小块西瓜软糖,用针尖在低温蜡烛上烤了烤,噗呲扎下去,西瓜糖直接一分为二。 唐小糖眼神一抖。 司寒爵冷着脸将西瓜软糖丢开,拿起下一块圆形软糖。 这一次,他用小剪子剪掉一小块,尝试用抹针将剪下来糖块再修补上去,这次操作稍微稳了一点,好不容易将断裂处粘合好,满意地压了压,想要粘合的更牢固时,圆形软糖“biu”得弹到唐小糖身上,飞起,以陡峭的弧线落在地上,身首异处。 唐小糖胆战心惊,眼神骤变,小嘴微张,一眨不眨地盯着主人修长如玉的手,小小揪揪一阵发寒。 连着两块软糖失败,司寒爵眉头微皱,西装太紧,他干脆将外套脱了下来,露出里面一点褶皱都没有的白衬衫,专注地继续试验下一块糖。 男人身形完美,白衬衫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肌肉轮廓,他稍微松了松领带,将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露出令人充满遐想的精巧锁骨。 手腕被衬衫束着,越发显得那双艺术品一般的手干净优雅。 他微微低着头,漂亮的背部曲线与干净的脖颈线条相接,被窗边的光晕剪出悍利迷人的轮廓。 这样的主人,性/感到犯规。 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啊,主人的每一处都踩在唐小糖的审美点上跳华尔兹,超越了软糖对人间的一切美好遐想。 唐小糖感慨地想,他的主人,就是世间一切美好啊。 ——就是主人的手能不能再稳一点,看着怪吓糖的。 这样子的司寒爵,吸引的不只是软糖一个。 不远处几个女生看着这边,挤在一起笑个不停,最后推出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生,羞嗒嗒地朝这边走来。 女生站在司寒爵面前,红着脸,紧张地说,“小哥哥……” “滚。”司寒爵冷冷道。 司寒爵眉眼瞬变,眉宇间如水的温柔凝成寒冰,陌生的示好让他浑身僵冷,瞬间就变得不近人情的冷漠。 女生脸色白了白,泪水漫上眼眶,低着头跑了。 司寒爵皱眉,继续低头研究怎么修补软糖。 过了一会,一个干练帅气的短发女生再次走过来,拿着手机道,“帅哥,加个微信呗。” 正在认真操作的司寒爵被打断,抬眸,眼神冷漠。 他没有回答短发女生,向店主示意。 店主连忙走过来,“先生,您需要什么?” “清场,这里我包下了。”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透着疏离与隐忍的厌恶。 短发女生和店主都愣了愣,半晌,店主才拉着她退开。 店主做事很利落,每人送了一份糖果礼盒,几分钟就把人清走了。 终于清静了。 司寒爵舒了口气,专心致志地继续拿其他软糖做实验。 唐小糖偷偷看了眼那个被主人无情拒绝一脸幽怨的帅气女生,在心里把两只小手手合在一起,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主人的拒绝不是不礼貌,而是面对陌生人时本能的敌意,冷漠和疏离,只是主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 主人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呐。 可惜,这样的温柔,全部都给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糖。 唐小糖静静地凝视着主人英俊深情的眉眼,心里温暖又心疼。 这么好的主人,糖一定要好好保护! 司寒爵学习能力一流,很快就学会怎么完美修复软糖,一切准备好之后,他将唐小糖摆在旋转托盘里,专注的凝视着小熊软糖歪了的鼻尖。 主人认真的眉眼动人极了,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星辰深海,便是粉红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软趴趴地躺好,沉溺在主人深情凝视的目光里,任由主人亲手脱下白色的小内裤,露出可可爱爱的小小揪揪,也许是因为旋转托盘不太稳,脱下小内裤的一瞬间,软糖的小耳朵摇啊摇,似乎有点害羞,还有点奇怪的热切。 甜香萦绕在鼻尖,调皮地打了个卷儿,沁入灵魂深处,甜美的气息是会传染的,司寒爵凝视着软糖,蹙着的眉宇缓缓放松,他沉思了一会,拿起小剪子,对准了唐小糖的小小揪揪。 唐小糖脸色一变。 主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第10章 唐小糖打了个寒颤,一颗小心脏砰砰狂跳,生怕主人一剪子下去,就要变成女孩子糖了。 虽然但是,他还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是可爱的男孩子才对。 唐小糖在心里啃着自己的小手手,溜圆的眼睛钉在冒着寒光的剪子上,唔唔,小小揪揪和主人,他该选择谁。 要是选择自己的小小揪揪,他现在就蹦起来亲主人一口,然后蹬蹬蹬逃走,等主人冷静冷静再回来,要是选择主人,那就只能乖乖变成女孩子糖了。 嘤嘤嘤,唐小糖宽面条泪,心里的天平在自己的小小揪揪和主人之间疯狂摇摆。 甜甜的糖,莫名的就有股沮丧的味道。 司寒爵执着剪子的手顿了顿,只觉得小熊软糖的笑容突然不甜了,不止如此,软糖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桑,脑袋上的小揪揪恹哒哒的垂下来,委屈死了。 司寒爵:嗯?是幻觉?? 他疑惑地凝视着小熊软糖,只觉得明明小熊软糖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但就是……突然丧了起来??? 奇奇怪怪,一定是错觉吧。 可能是因为光线的问题。 司寒爵本能地给自己解释了一番,小剪子闪烁着锋利的光,缓缓靠近小熊软糖。 唐小糖英勇就义般看着主人,辛酸地想,变成女孩子糖了,主人还会喜欢我嘛。 几乎是有了选择题的一刹那,糖就做好了决定。 糖怎么舍得吓到主人。 只能……只能牺牲自己的小小揪揪了。 唐小糖扁着嘴,绝望地看着那把剪子……落在了身边那颗粉红色的圆软糖上面。 嗯? 司寒爵从圆形软糖上面剪下一小块,分成两个小小的圆颗粒,拉开小熊软糖的两条小腿,将小小的圆颗粒黏在小小揪揪下面…… 唐小糖脸腾地红了。 主人……主人给他装了两个迷你的小蛋蛋! 主人好坏,糖好喜欢! 唐小糖耳朵摇了摇,丧丧的小表情瞬间又快乐了。 司寒爵看着拥有了小蛋蛋的小熊软糖,忍俊不禁,轻笑了起来。 已近黄昏,窗外的阳光泛出火焰般的红色,夕阳流火,瑰丽万千,在他幽黑深邃的眸子里,点起一簇灿烂而生动的火焰。 他冷的时候是霜寒风雪,笑起来的时候,是灼艳瑰丽的万丈霞光,浅浅的弧度,便释放出惊惑人心的魅力。 那个笑容,轻易地烙印在唐小糖小小的心脏里。 唐小糖心里眼里,刹那便全是主人了。 面对陌生的人,司寒爵冷眉冷眼,不近人情,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又是那样温柔耐心,面对软糖,还会有一种大男孩般的调皮。 主人,是这样丰富又鲜活的一个人啊。 唐小糖静静地望着主人幽深的眼睛,暗暗地想,原来藏不住的喜欢也从身体里跑出来,是甜甜的味道。 司寒爵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小熊软糖的小脑袋,小熊软糖不会说话,小耳朵却轻轻摇了摇,仿佛在说,主人最最最好了。 可可爱爱的小熊软软的,弹弹的,散发着甜而柔的红晕,璀璨如粉红水晶,他认真而专注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甜美的气息沁人心脾。 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甜香味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一样。 司寒爵莞尔。 他仿佛看到不远的未来,工作了一整天之后,他可以身心放松地回到一个亮着灯火,只为等他回来的“家”中。 推开门的时候,家中有心旷神怡的甜香味,一个纯净美好的少年,从厨房里走出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笑着说,司先生,欢迎回家。 眼前的小熊软糖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司寒爵垂了垂眼,将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轻轻掩去。 他拿起小工具,在温暖的夕阳中,认真而细致地将小熊软糖断了的小胳膊,稍稍融化了的小屁股,还有歪了一点的小鼻子一一修补好。 很快,唐小糖就恢复了原本可爱的模样。 不止如此,他还多了两个“小可爱”。 唐小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满意极了,穿上主人亲手缝制的“情侣内裤”之后,唐小糖晃了晃小耳朵,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的主人是zhui棒的!! 虽然有一瞬间,主人的眼神里有淡淡的难过,但是糖会用甜味让主人开心起来的!! 甜甜的糖,会带来甜甜的开心!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街上的灯都亮了起来,司寒爵和司机说了一声,自己开车回家。 很快,他们就汇入了长长的车流。 车流映照着城市灯火,像地面上的一道银河流光,而他们便是万千星光中的一颗小星星。 司寒爵将唐小糖放在副驾驶位置上,打开电台,修长干净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等待绿灯。 唐小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主人,你还没给糖系安全带呢。 糖可是遵守交通法规的好糖! 司寒爵望着前方拥挤的车流,眼角余光里,竟然瞥到小熊软糖的小表情似乎很严肃? 他低头看过去,怀疑地看着小熊软糖,恍然大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小熊软糖很认真得在等他给自己系安全带呢。 司寒爵侧过身子,贴心地给唐小糖的水晶盒系上了安全带。 糖又快乐了。 司寒爵唇角轻弯,小小的糖,活灵活现的,好像……有生命一样。 这念头仅仅持续了两秒钟,司寒爵就一脸不可置信地发动车子,暗想自己怕是被可爱到产生幻觉了。 唐小糖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让主人怀疑自己,一路上都在努力释放着甜蜜香味,给主人驱赶困倦,缱绻的动人甜香,抚平司寒爵一整天的疲惫与不安,香气打着卷儿,轻柔地为他按摩着身体。 司寒爵鼻子动了动,突然觉得,今天的软糖,似乎格外甜美? 甜香陪伴着他回家的路途,司寒爵第一次觉得,回家,是这样一件幸福而甜蜜的事。 停下车后,司寒爵抱着小熊软糖的水晶盒从车里下来,回家。 家里没有开灯,冷冷清清的,司寒爵在玄关处打开灯,换掉鞋子,抱着小熊软糖回到卧室,刚要换衣服,手机亮了起来。 是姜宇的信息。 司寒爵打开手机,眉头皱地越来越深。 姜宇审问了偷策划案的间谍,问出了背后的主使,果不其然,又是那个人。 司寒爵深恶痛绝的仇人。 对方不止想要毁掉这次的新品发布,更糟糕的是,那个间谍之前已经把产品设计的图纸偷过去了。 对方的新品预售会上,已经提前发布了一模一样的新品。 司氏这一批新品,算是废了。 司寒爵冷笑,浑身杀气。 他不怕对方算计,只是,一想到那个人,无数的童年阴影便潮水一样将他湮没。 司寒爵闷哼一声,沉钝的疼,又蔓延席卷而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pn b的策划案发给姜宇,用力打开床头柜,倒出一堆药灌进嘴里。 药物也缓解不了剧烈的头痛,司寒爵瞬间便一身冷汗,再也撑不住,缓缓倒在地毯上。 唐小糖踢开水晶盒,像个从天而降的小小勇士,朝躁郁症发作的主人冲了过去! 而另一边,并不知道司寒爵晕过去的姜宇一脸疑惑地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给自家boss:那个间谍说,是您的小熊软糖揍了他。 他盯着这条匪夷所思的信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尊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把这条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掉了。 那个间谍大概是精神不正常吧。 这么一想,好像最正常了。 第11章 司寒爵深幽的眼睛紧紧闭着,神情痛苦,冷汗沁出皮肤,阵阵发抖。 唐小糖吓坏了,他甚至忘了隐藏自己有生命的事情,小小的糖瞬间爆发出无限的能量,短短的小腿一脚将水晶盒踹开,跳下柜子,蹬蹬蹬跑到司寒爵身边,急切地伸出小手轻柔地抚摸主人眉心的竖痕,试图用甜味安抚主人的不安。 小熊软糖迈开小短腿在地毯上跑来跑去,主人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唐小糖不得不争分夺秒地在边跑边跳,不断地用小手给主人按摩脑部的穴位。 粉红的小手在司寒爵眉心,发顶,太阳穴,以及后脑的穴位上不断揉按,柔软的力道催眠一样,伴随着香味安抚暴躁的神经,司寒爵痛苦的表情缓和几分,却仍然没有睁开眼。 唐小糖跑的气喘吁吁,主人却并没有醒过来,糖快急哭了,他张开胳膊,用自己的脑袋在主人鼻尖上心疼的蹭了蹭。 别怕,有糖在呢。 感觉到司寒爵在发抖,唐小糖连蹦带跳,弹跳上床,搜寻能让主人暖和的东西。 他太小了,床上的被子和毛毯对他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唐小糖抱着毛毯一角,小脸憋红,努力一拽! 可是,完全拽不动。 唐小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家,鼻子酸酸的。 要是自己是个人该有多好。 唐小糖难过了几秒钟,又拽着床单上的流苏滑到地上。 糖力气小,但是糖可以喊人来帮忙! 司溟渊的手机就在外套口袋里,晕倒的时候,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唐小糖跑到手机旁边,趴在屏幕上敲了敲。 不行,需要主人的指纹解锁才能用。 唐小糖急忙跑到司寒爵手边,将主人的食指扛在肩上,眼睛眯起,给自己打气:咿呀! 小熊软糖扛着主人的手指,努力的五官都皱在一起,每走一步,就喊着口号给自己打气,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挪动,终于将主人的手指挪到了手机旁边。 正想办法解锁的时候,司寒爵却手指虚握,一把将小熊软糖抓在手里。 唐小糖:!!! 司寒爵意识模糊,只觉得有个小小的东西在不停地碰触自己,小东西软软的,凉凉的,不停揉按着疼到有些麻木的脑袋,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小小的短腿奔跑起来的哒哒声。 司寒爵说不出那种感觉,他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能感觉到,小东西在努力的照顾他。 被关怀,被呵护,这种感觉,太让人沉醉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被虚握在掌心里,一脸惊恐的粉红软糖。 司寒爵手指动了动,手臂收回,想要凑近些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寒爵因疼痛而涣散的瞳孔在缓缓收拢,意识也慢慢清晰起来,越近,他就觉得,手里的小东西,好眼熟。 是他的小熊软糖??? 他听到的那些声音,是小熊软糖? 司寒爵缓缓睁大了眼。 唐小糖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被困在主人的手中,小身体紧张到僵硬,圆圆的眼睛一动不敢动,眼看着主人深海般的双眼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唐小糖心一横,眼一闭,“啊”地大叫一声,脑袋后仰,“duang”地一声撞在主人眉心! 司寒爵本就脆弱的意识被这一撞,顿时又散了,沉沉地晕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唐小糖急哭了,大声向主人道歉,感觉到主人手里的力道松懈下来,唐小糖意识到,他把主人撞晕了。 嘤嘤嘤。 糖不是故意的,糖吓坏了。 要是被主人发现糖会跑会跳,主人会害怕,会把糖扔了的。 一块被主人抛弃的软糖,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小糖哭唧唧地挣脱主人的手,跳到地毯上,即便害怕,还是先将手机解锁,打开姜宇的联系方式,努力在屏幕上跳格子,给姜宇发了一条信息。 想了想,他又拨通了120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唐小糖哽咽着,细声细气地解释了主人的情况,还认真的报上了地址。 接线员大姐姐听着他快哭出来的声音,柔声安慰,“小朋友别急,我们这就派救护车过去,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是他的孩子吗?” 唐小糖“唔唔”几声,最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是他最喜欢的糖糖……你信吗。” 大姐姐温柔地笑了,“当然了,你这么乖,大家都会喜欢你的,救护车已经出发了,马上就到,别急。” “好。”唐小糖乖乖地说,将电话挂断,一会救护车的医生会再打电话来确认地点,他还要乖乖等着接电话。 唐小糖在司寒爵鼻尖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仰头望着主人冷峻的睡颜。 他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难过地想,要是主人知道糖会说话,还会动,会不会就不要糖了? 等主人醒来,还会不会记得刚才的事? 唐小糖隐隐期待着主人知道他是会动的,有思想的糖,一边又惶恐不安地害怕主人会抛弃他。 越想,心就越疼。 唐小糖嘴角向下,害怕地哭了出来。 他才不要被主人抛弃! 如果主人还记得刚才的事,那他就只好……离家出走了。 唐小糖更难过了。 他用自己的大脑袋贴着主人的脸,拼命地蹭啊蹭,妄图在离家出走前,好好记住主人的气味。 糖要带着主人的气味离开,天大地大,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他这么娇气,又怕高温又怕水,万一下雨了,可去哪躲雨。 他这么小,万一遇到野猫野狗,还有喜欢吃糖的蚂蚁,只能努力去和它们搏斗,然后,伤痕累累的糖会带着对主人的思念,四处流浪。 唐小糖抱着主人的鼻子脑补了一下——粉嫩的糖灰头土脸的,扛着自己的小包袱,孤独地走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 没吃没喝,四海为家,变成一块没有人疼,没有人要的流浪糖…… 越想越难过,唐小糖忍不住捂着眼睛,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不是所有的人类发现自己的糖能说话,都会被吓到。 可是糖明明这么甜,这么努力地守护着主人,为什么人类还要怕糖呢。 唐小糖越想越委屈。 糖实在太可怜了! 第12章 片刻之后,救护车的电话终于来了。 唐小糖趴在主人的手机上,一边难过的嘤嘤嘤,一边奶声奶气地回答医生的问题。 那边人确定了地址,连忙安慰,“小朋友不哭,乖,我们马上就到了。” 唐小糖认真地在手机这端点了点头,“嗯。”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唐小糖伸出小短手抹了抹眼睛,哒哒哒跑到门口,坐在门把手上,小脸憋着,使劲往下一坐。 门开了! 把门坐开之后,唐小糖急忙跳到地上,哒哒哒跑回司寒爵身边,撅起屁股,哼哧哼哧爬进司寒爵的衣袋里。 让糖最后爱一下主人吧。 等他亲眼看着主人醒了,再确定一下,要是主人不记得他会跑会跳这件事,他就……就不走了。 唐小糖心怀侥幸,钻在司寒爵口袋里,竖着小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医生们很快进来,七手八脚地把司寒爵抬上车,唐小糖还听到有个人疑惑地问,“哎?这家小孩呢?” 唐小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露馅,好在姜宇也赶了过来,医生们不敢耽误,把人抬上车就送去医院。 救护车尖利的响声刺破黑夜,救护车里,姜宇小声问着司寒爵的情况,医生已经看见散落一地的精神疾病药物,猜测应该是病情发作,送去医院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姜宇松了口气,就听医生表扬道,“你老板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太聪明了,要不是小朋友打急救电话,还清清楚楚地报了地址,迟一点可能真的会出事。” 姜宇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啊?小孩??我家boss单身啊。” 医生也懵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姜宇悚然一惊,拿出手机,盯着那条简洁利落的短信,细思极恐。 短信只有四个字:发病,速来。 姜宇看到信息的时候,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没仔细想就直奔这边,现在静下来,才后知后觉,觉得有那么点……惊悚。 他本能地以为是自家boss在昏迷前,用最后的意识给自己发的信息,但是刚刚医生说,还有个小孩打了急救电话?? 姜宇一脸懵逼,想起那个间谍说的话: 他是被一颗小熊软糖揍晕的。 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嘛! 口袋里,唐小糖支棱着小耳朵揪,忐忑不安地等待姜宇的反映。 会露馅吗?姜宇会发现他吗?姜宇会害怕吗? 如果姜宇不害怕,他就鼓起勇气和主人相认! 唐小糖心里鼓涨涨的,生出巨大的豪迈和勇气。 要是姜宇这个人类不害怕,他就勇敢地,大声地,告诉主人糖有多喜欢他! 紧张等待ing。 姜宇脸色发白,过了好半天,飘出躯壳的灵魂才晃晃悠悠地回来。 他嘴唇发抖,每个字每个音节都飘荡起肉眼可见的战栗,“您……您别吓我……boss一直是一个人住着,要说有什么像小孩的东西……大概是……一颗……糖……” “别说了别说了!!”姜宇大叫起来,“我不想半夜听恐怖故事!吓死人了!” 唐小糖:…………………… 糖就知道!!! 唐小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噗呲”漏了气。 阴雨连绵的心情,瞬间变成了瓢泼大雨。 车厢里气氛沉默,尴尬中含着一丝奇奇怪怪,医生静了一会,又生硬地补了一句,“看起来……是善良的……” 蟹蟹,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姜宇更害怕了。 众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姜宇深呼吸,努力回想刚刚进boss家的时候,那块小熊软糖在什么地方。 靠,太着急,完全没看到啊。 …… 到了医院之后,司寒爵打了镇定剂,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姜宇松了口气,也不敢乱跑,只好躺在病房的陪护床上,假装闭上眼睛。 夜深人静,小熊软糖动了动,一对小小的耳朵尖从口袋里冒出来。 接着,是圆溜溜的眼睛,唐小糖观察了一下病房的情况,感觉姜宇已经睡死过去,才悄悄爬出来,往司寒爵的病床跑去。 司寒爵静静躺在病床上,冷峻的面容略显苍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虚弱的疲惫,漂亮的手背上扎着碍眼的输液针,连着一根长长的塑胶管,药水滴答滴答落下来,轻微的响。 唐小糖心疼得亲了亲主人青筋毕露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抱住塑胶管,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冰冷的药水。 甜甜的香味慢慢从软糖身体散发出来,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这样,即便主人在医院,也能睡个好觉了。 糖能为主人做的,只有这些了。 唐小糖难过地想,等主人醒来,他就离开。 糖不舍得主人像姜宇那样害怕。 唐小糖打定了主意,抱着冰冷的塑胶管蹭了蹭,难过地小声哭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姜宇打了个哆嗦,瞬间醒了。 他……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魔鬼的声音?? 姜宇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咬着被子睁开了眼,看着黑漆漆的病房瑟瑟发抖。 还好查病房的护士来给司寒爵换药水了。 抱着塑胶管哭唧唧的唐小糖瞬间被惊到,急忙钻进司寒爵被子里面,在主人胸口静静趴了下来。 司寒爵的体温将被子里暖的热热的,唐小糖舒服地抖了抖小耳朵,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来了,姜宇总算壮起胆子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看到药水没了,急忙问了一下司寒爵的情况。 护士用体温计量了一下,“没发烧,应该稳定下来了,再观察观察。” “这种情况,我们建议还是多做心理辅导,”护士小姐姐温柔地笑着说,“多给病人看些可爱的东西,闻甜甜的味道,这些都可以潜移默化地缓解病情。毕竟,甜会让人快乐。” 姜宇似懂非懂,一脸懵地追问,“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哭……” 护士小姐姐呲牙一笑,“挺多人哭的,别怕。” 说罢,嘱咐他们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姜宇更更害怕了。 他左盼右顾,这里是私人病房,只有他和自家boss在,没有别的人了。 孩怕! 就是孩怕! 姜宇眼珠一撇,看到司寒爵的被子没盖好。 他好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但是,本着责任,道德,以及对司学长的崇拜和热爱之情,他还是鼓起勇气,做足了心理建设,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要帮司寒爵重新盖一下被子。 只是,刚将被子掀起来,他就看见,一只粉红色的糖,趴在自家boss胸口!! …… 听到护士小姐姐说主人没事了,唐小糖总算松了口气,他在司寒爵胸口蹭了又蹭,感受着主人温暖的身体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主人的身体好暖和,寒冽的清香好好闻。 这是他的主人呀。 这是糖最爱的主人呀。 唐小糖打定主意,要是被主人发现自己是活着的,他就离家出走。 所以,跟主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格外珍惜。 他要记住主人的味道。 沉浸在离别和心疼中的唐小糖马失前蹄,竟然没留意到被子外面,逐渐走进的,罪恶的脚步声。 陡然,温热的空气一凉,被子被掀开。 唐小糖抬头,瞪着一脸惊恐的姜宇,瞬间整颗糖都石化了。 第13章 “嗷~~~~~~~” 唐小糖和姜宇同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姜宇跳开两步,缩在门边,警惕地盯着粉红色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躲在司寒爵身下,露出圆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姜宇。 “你……你别怕……”唐小糖的小耳朵恹哒哒地垂下来,眼睛里含着委屈巴巴的泪珠,细声细气地说,“我……我只是一颗小熊软糖,超甜那种……我不害人的……” 姜宇脚底一滑,“靠靠靠靠靠你为什么会说话靠靠靠靠靠!!!” 唐小糖急得两只小手直摇,“你别叫,会把别的人类叫过来的!” 姜宇:“救命啊!!!boss!!你快醒醒!!” 唐小糖举着两只小手,紧闭着双眼,呲着牙,做出一个奶凶奶凶的表情,吓唬道:“你再叫,我就吃了你!” 姜宇:………………嗝。 他紧闭着眼,整张脸贴在门框上,害怕到失声。 唐小糖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哎? 他很凶嘛?吓人这么好使的嘛? 小熊软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沉睡的司寒爵,好在没把主人吵醒。 然后,他跑到床边,biu地跳下床,小嘴鼓着,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走到坐在地上,有点吓傻了的姜宇面前,凶巴巴地说,“你不要害怕哦!” 姜宇嘤咛一声,双手缓缓交叉,紧紧护在胸前。 不敢动,不敢动。 唐小糖:………… “我只是一颗小熊软糖,”唐小糖抓了抓大大的脑袋,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活过来。” “但是你不要怕,我不害人,我……我很爱主人呢,”唐小糖有点害羞,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达爱意,整颗糖都羞红了,他放低了声音,“你别怕嘛,我真的不会害人的。” 小熊软糖仰着脑袋盯着怂成一团的姜宇,想了又想,胖嘟嘟的小身体扭了扭,从身后拖出来一小颗粉色的软糖,高高举起来,“喏,我请你吃糖,你不要害怕啦。” 唐小糖耐心的补充,“超甜的哦。” 姜宇睁开一只眼睛,眼珠翻到眼角,鼓足勇气朝下瞥了一眼。 小熊形状的,穿着白色小内裤的粉红软糖,两只小手高高举着一颗和自己颜色差不多的红色糖果向他递过来,滚圆滚圆的大脑袋上,是圆溜溜的眼睛和弧线嘴巴,明明是最简单的线条,像卡通漫画一样,却全是紧张期待的表情,生动极了。 小熊软糖讨好地朝前送着糖果,小小的jiojio踮起来,还不到他鞋子高。 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吃嘛!吃了我的糖,以后我罩着你!”唐小糖摇了摇耳朵。 姜宇眼里含着泪,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捏过那一小颗粉红软糖,目光在唐小糖和手里的粉红软糖来回游移。 唐小糖眨了眨眼,期待。 姜宇闭着眼睛,狠了狠心,将红色小糖果扔进嘴巴里。 好甜。 糖果在舌尖融化,甜味化成了水,从唇齿间弥漫,一直甜到了心底,甜到了灵魂。 姜宇骤然想起护士说的那句话:甜会让人快乐。 甜这种味道,仿佛天生就与幸福相关。 接收到甜味,身体就会自动打开愉悦开关,过滤所有负面情绪。 吃到了糖,就不能不快乐。 姜宇颤抖的灵魂缓缓安定下来,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恐惧过后,该死的好奇心上头了。 姜宇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酸软的胳膊,向小熊软糖伸出一根手指头。 唐小糖歪着脑袋想了想,踮起脚,向前一步,伸出一只小小的手,认真地和他碰了碰拳。 萌一脸血。 姜宇被唐小糖认真的小模样逗笑,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摔了回去。 唐小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包括自己为了保护主人胖揍间谍的事,还有每天晚上都会给主人按摩,让主人好好睡觉,小小的糖认真又虔诚地乞求他,不要让主人知道糖有生命的事,主人要是害怕,糖会心疼。 姜宇已经由最初的恐惧变成做梦般的飘飘然。 天啦撸,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听话的小孩睡着之后,会有小妖精守护的故事??? 又甜又暖的糖,他也想拥有。 即便如此,本着对司寒爵的忠心,姜宇还是交易般地,要求唐小糖治好自家boss的躁郁症为前提,才答应不会暴露小熊软糖的事。 唐小糖的大脑袋一点一点,忙不迭地应下来。 有了姜宇这个知情人,他就不用离家出走,可以继续呆在主人身边啦! 等到护士小姐姐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姜宇盘着腿,坐在陪护病床上,一脸微笑,“怎么了吗?” 小姐姐愣了愣,“刚刚是你在叫?” “不是,”姜宇微笑,“我也是听到叫声才醒的,好吓人呢。” 小姐姐:………… “没事,”护士淡定道,“经常有人叫,别怕。” 姜宇,“好的呢。” 护士:…… 等她走了,唐小糖从姜宇肩膀上露出大脑袋,抱着姜宇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你真棒!” 姜宇脑子一懵,脸红了。 软糖小小的,贴在脸上又嫩又滑,香香甜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甜过初恋? 唐小糖没注意他的反映,躲过了护士,又蹦蹦跳跳地回到司寒爵的病床上,用小手在嘴巴边碰了碰,送了姜宇一个小小的飞吻,“那,糖会保护你的,晚安哟。” 放下心事的唐小糖在主人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帮主人揉按肩膀上的穴位。 小小的糖,可认真了。 姜宇躺上床,将被子齐齐整整地拉到脖子上。 有糖守护,午夜的医院也有种家一般的温暖。 姜宇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却还在为今天的奇遇蠢蠢欲动的跳跃。 激动的心,擅抖的手,悄悄捏了把腿肉。 是真的,他真的看到了一只小妖精!!善良的,可爱的,会用甜味安抚梦境的小妖精!! 天呐,太神奇了!! 这世界是有神灵的!!! 片刻之后,姜宇倏地睁开了眼。 等下,小熊软糖给他吃的那颗糖果,是从哪来的? 他想了又想,小熊软糖身上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好像只有……小内裤??? 姜宇:…………………… 带着奇怪的疑惑,更加难以入眠了呢…… 第14章 一整夜的好眠过后,司寒爵被香甜的味道唤醒。 刚刚苏醒的身体从磅礴无声的宁静大海里缓缓浮起,心脏惬意而温柔地舒张开,身心沉静,灵魂安稳,温和而周全地迎接新的一天。 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眉目稍敛,四周的情景缓缓地映入眼帘。 这好像是……医院? 司寒爵微怔了怔,一转头,鼻尖碰到一个软萌萌的小身体。 是呼呼大睡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睡得香甜,他趴在主人颈窝里,小屁股朝上,大大的脑袋紧挨着主人的侧脸,因为睡得沉,唐小糖的呼吸又极其轻微,看起来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司寒爵用手摸索着,将小熊软糖圈在掌心里,拿了起来。 小熊软糖乖巧地趴在他掌心里,脑袋朝下,软趴趴的,一副困恹恹,还没睡醒的样子。 司寒爵握着小熊软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朦胧模糊的画面。 他好像看见,小熊软糖从柜子上跳下来,一脸担忧地扑到他怀里?? 司寒爵神色狐疑地戳了戳唐小糖的小肚子。 小熊软糖一动不动。 是幻觉吗。 是幻觉吗? 司寒爵目色一沉,捏着小熊软糖的大脑袋晃了晃。 被惊醒的唐小糖:………… 慌得一批。 他看到主人目色中的质疑和试探,司寒爵仿佛想起什么,不急不缓地拉扯着他的小身体摆弄,一会揪揪他的小胳膊,一会弹弹他的大脑袋,一会将他扔到半空再接住,神情严肃,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认真。 唐小糖手脚发软,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姿势引主人怀疑。 啊啊啊主人这表情,分明是在怀疑他啊! 糖的盟友呢! 盟友,你快醒醒! “盟友”姜宇思考人生到半夜三更,快天亮时好不容易才睡过去,梦里都是无数穿着白色小内裤的粉红软糖追着要给他糖吃。 郁闷地一晚没睡好。 然后,他猛地惊醒了。 司寒爵的动作很轻,并不会吵醒他,但姜宇就是本能地感应到小熊软糖在求救! 姜宇望向自家boss,正见司寒爵提着小熊软糖的一条小短腿,倒提着晃了几晃。 “boss!你醒了!”姜宇连忙踢开被子下床,顶着眼下夸张的乌青,幽怨地看着司寒爵手里的小熊软糖,“boss,你干嘛呢?” 司寒爵眼眸一错,狐疑地瞥着姜宇,“你送我来医院的?你怎么知道我晕倒了?软糖怎么会在这?” 昨晚的事,唐小糖都和他详细说过,司寒爵昏迷时看到他了,但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这件事。 姜宇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小熊软糖,糖的眼睛已经在转圈圈。 糖要晕了。 “是啊,我昨晚正好路过你那边,顺便去送文件,就看见您晕倒在地了……” 姜宇直视着司寒爵锋利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脸不红心不跳地对口供,“小熊软糖也摔到地上了,您手里抓着糖,医生不是说,糖果的甜味有助于舒缓神经么,我就帮您带过来了。” 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好像真的似的。 司寒爵的目光缓缓冷下来,“真的?” 姜宇,“真的是真的!” 司寒爵看了一眼大头朝下的小熊软糖,姜宇急忙从他手里把糖抢过来,十分有眼色的转移司寒爵的注意力,“boss,pn b已经给投资商了,今天得尽快去洽谈一下,还有……” 姜宇一把抓住小熊软糖的大脑袋,将他的小耳朵捂得严严实实,“boss,唐糖就在隔壁,您要去看看他吗。” 被捏住脑袋的唐小糖深感窒息。 大可不必。 捏住他也听得见。 唐糖?? 唐糖是谁? 为什么感觉是主人心里很重要的人呢? 被晃地晕晕乎乎的唐小糖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瞬间抽紧。 好熟悉的名字啊。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唐小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但这两个字仿佛本能一样,从他苏醒的那一刻,就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司寒爵沉默了片刻,声音微哑,“不去,回公司。” 他才刚刚醒过来,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手背上贴着创可贴,因针扎而暴起的一小片淤青还没有褪去。 但这都无损男人深沉锐利的气质,唯有提起唐糖的时候,司寒爵眉心的竖纹,顿时便浮上一层浅浅的难过。 唐小糖趴在姜宇掌心里,不开心地扁了扁嘴巴。 司寒爵换过衣服,让姜宇去办出院手续,自己要马上回公司去。 姜宇把小熊软糖还给司寒爵,急忙出门去安排。 病房里就只剩下一个人,一颗糖。 司寒爵低头,目光静静地落在掌心里的小熊软糖身上。 软糖软萌萌地躺在他掌心里,小小的身体映着清晨的光芒,在无数个难熬的夜晚,变成一道光源,静静地释放光芒,驱赶梦境中一切黑暗恐怖。 司寒爵眉宇间光芒沉静,所有凌然犀利的冷,归于深海般深沉的宁静。 男人眼角眉梢弯起温和的弧度,天光剪出他垂首,凝视着掌心的冷薄侧影。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小熊软糖的眉心。 干燥柔软的唇印在唐小糖眉间心上,他听到主人说,“小糖,谢谢你。” 谢……谢什么呢……傻主人,这是糖应该做的呀。 虽然,他有那么一丢丢介怀那个叫唐糖的人啦。 唐小糖羞红了脸,小心脏砰砰乱跳。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虔诚的,认真的,在他眉心落下轻柔庄重的吻。 小熊软糖的灵魂从身体里飘飘然的游荡出来,灵魂唐小糖捧着脸,双眼转着快乐的圈圈,大声尖叫,嗷嗷嗷,主人亲他了! 亲他了亲他了!! 糖快飘走了…… 司寒爵不知道软糖的小心思,司机一到,便上车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之后,司寒爵没顾得上将唐小糖送去办公室,径直带着糖去开会了。 气氛十分严肃,但司寒爵身上甜甜的香味实在不容忽视。 本来苛责严格的几个投资商被甜味沁得飘飘然,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 被甜味围绕的司寒爵仍然是一贯的冷眉冷眼,但是,因为甜甜的味道,莫名多了几分镇静与随和。 司寒爵一出场,就不自觉地让众人都少了些争锋相对,所有人都仰着头,等他的解决方案。 间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合作商都知道设计图被窃用的事,但pn b一出,惊艳众人。 无论是创意还是设计,都吊打之前的设计图,而且本身就是打算第二年推出的新品,成品也已经制造出来,不过是提前推出而已。 而且,被盗窃的第一批设计图,司寒爵都将最初的草稿锁进了银行保险库。 用银行的证明来打官司,他们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能拿到一大笔赔偿款,对方还必须要低头认错。 司寒爵冷冷一笑,谁会想到,他会将草稿纸保存在银行里呢。 只因为那批图纸,都是唐糖画的。 不只是那批设计图草稿,唐糖所有的画稿,出版的漫画书册,他都在银行存储了一份。 这是司寒爵的浪漫。 唐小糖在主人的口袋里听着,忍不住伸出两只小手,为主人鼓掌! 有人问道,“这次的设计师是谁?能否请他去发布会?” 司寒爵默了默,“他在医院,不方便。” 虽然主人没有明说是谁,但唐小糖立刻猜到,他说的就是那个叫唐糖的人。 hou ,主人心里有狗了,是不是? 主人心里不要有狗,要有糖才对! 糖不高兴了,动人的蜜糖味,瞬间就变得酸酸甜甜。 众人:嗯?总裁变味了? 第15章 蜜蜜软软的甜,开始泛起淡淡的酸,然后,那酸越来越浓,像是蜂蜜腌渍的柠檬。 表面是喜欢的甜,内心已经全是傲娇的酸了。 甜甜的总裁一下子变得酸溜溜。 虽然蜂蜜柠檬的酸甜味道还是清新好闻,但是司寒爵开始坐不住了。 他的小熊软糖还在口袋里,甜甜的味道变得酸酸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软糖……馊了?? 尚且不知道自己“馊了”的唐小糖气鼓鼓地坐在黑漆漆的口袋里,就听见主人说“散会”,接着,主人好像很匆忙地回到办公室,将门关好,第一时间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 因为没有水晶盒的保护,小小的软糖身上沾了一点灰尘,嘴巴上扬的弧线旁边粘着一根细细的线,硬生生将小熊软糖的嘴角牵扯出下垂的弧线,好像糖很不高兴的样子。 司寒爵修长的手指捏着小熊软糖的脑袋,凑在鼻尖闻了闻。 唐小糖猝不及防被抓出来,连忙一本正经地收拾好表情,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整颗糖还没反应过来,就贴在主人冷冽英俊的脸上,因为姿势的原因,唐小糖小小的嘴巴慕地贴在主人唇角边。 又软又滑的糖和主人清爽微凉的皮肤贴合,像水晶和月光碰撞,清冽透人。 唐小糖脑海一片空白。 接!吻!了! 继主人舔他,亲他之后,他们真正的,接!吻!了! 酸酸的糖,顿时又变得甜甜蜜蜜! 正在百度软糖“馊了”该怎么办的司寒爵:??? 司寒爵疑惑不解,翻来覆去地观察小熊软糖,想起糖果店主说的,软糖的味道很独特,制造软糖的果汁可是特别调制的。 确实……很独特…… 下班的时候,司寒爵还是特意去了糖果店一趟,问了一下软糖变味的问题。 店主小姐姐也没遇见过这种事,一时间满头雾水。 司寒爵找不到答案,想了又想,让店主将店里所有颜色相同的软糖都装了一份,另外购买了一整套制作手工软糖的工具,一起带回家去。 要是小熊软糖真的变质了,他就在家修补一遍。 店主有点点郁闷,买一整套工具回去,岂不是很久不会再来店里? 那岂不是看不到小哥哥了……虽然这位甜甜的小哥哥总是冷冰冰的,但能看一眼也好啊。 哎,不知道这么帅气的小哥哥,将来会被哪知幸运的狗子捡走呢。 店里和小熊软糖同色系的糖果就有十几种,各种可可爱爱的造型,挤在一起,像一堆粉红色的碎钻,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店主将糖果和工具都包起来,十分不舍地目送开店以来最帅气的小哥哥离开。 …… 刚进家门,司寒爵就接到姜宇询问何时搬家的电话。 他将小熊软糖和那些糖果放在卧室里,拿着手机去外面接电话。 唐小糖眨了眨眼,脑袋上面的小揪揪摇了摇,软软的小身体顿时有了生命的鲜活色泽,他晃了晃脑袋,看向身边一大袋粉红色的糖果。 这些糖果和他一样,都是粉红色的软糖,造型不一,每一颗都可可爱爱,散发出香甜的草莓味。 唐小糖钻进糖果袋子里,从里面抱出一颗圆圆的草莓软糖,探头探脑地朝卧室门外看去。 主人去接电话了,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虽然唐小糖没有饥饿这个概念,但是当一大堆糖果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馋。 唐小糖在柜子边缘坐了下来,两只小jiojio晃荡着,小手捧着圆形糖果,啊呜就是一口! 还发出奶呼呼的吧唧声。 这些糖果都是没有生命的,性质和唐小糖也不一样,对于他来说,就像人类吃小动物饼干一样,而且一整颗糖果实在太大了,抱在怀里,就好像人类抱着西瓜一样。 唐小糖小口小口啃着糖果,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生怕被主人发现。 就在唐小糖把最后一口糖果塞进嘴巴里的时候,司寒爵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完全没发觉少了一颗糖果,只是轻柔地将唐小糖捧起来,柔声道,“明天我们就搬家。” 唐小糖在心里乖乖的嗯了一声。 今天难得回来的早,司寒爵心情很好,正逢阿姨不在,于是打算自己做个饭吃。 司寒爵将小熊软糖放回水晶盒里,将唐小糖带到厨房,放在墙上的柜子上面。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俯瞰炉灶的位置,唐小糖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司寒爵脱掉外套,熟练地系上了素蓝色的围裙。 唐小糖:0.0 主人还会做饭耶?? 司寒爵身居高位,性格又冷,下属连正面对着他都会心里发颤。 谁又能看到,这位禁欲多金的总裁穿上围裙的样子。 褪去金融大佬的高冷范,穿着围裙的司寒爵周身的气场一下子柔和下来。 连眉眼的轮廓都泛出浅浅的温暖。 他将衬衫挽起,露出精瘦有力的一截小臂,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药准备的东西,娴熟地洗菜切菜。 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滑落一缕,温顺地伏在低垂的眉目侧旁。 厨房耀眼的光芒流溢,在他漆黑的头发上融开动人的人间烟火。 不经意的模样,成了旁人眼中的惊鸿。 唐小糖抿了抿唇,心间漫出温柔的春水。 他痴痴地凝望着主人的身影,恍惚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下班归家的主人,需要陪伴呀。 他是在这里,陪伴着主人做饭呢。 一丝温柔的酸楚,在心间膨胀。 糖一定会好好陪着主人的,糖最爱主人了。 唐小糖暗暗发誓! 糖快被自己感动哭了,唐小糖偷偷揉了揉眼睛,还好眼泪没有落下来。 不能哭,糖的眼泪最珍贵了! 唐小糖想着,就见司寒爵一个矮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大包红艳艳的辣椒。 唐小糖:??? 接着,所有的温情感动鸡飞狗跳,司寒爵抓了一把辣椒扔进锅里,觉得不够味,又抓了满满一大把辣椒!!! 满满两把硬核重辣魔鬼椒!! 红艳艳的颜色,糖的眼睛辣到抽搐。 刺鼻的辣椒味顿时弥漫出来,辣味像成群结队的恶魔,咆哮着冲了过来!! 辣味一点一点地浓烈起来,直到超出唐小糖的承受范围,盈在眼眶里没有掉落的眼泪,顿时扑簌簌的泪流成河!! 主人怎么这么重口!!!! 谁能想到清冷寒冽的大总裁,竟然是个重度魔鬼辣爱好者??!! 第16章 唐小糖被辣懵了,糖呆呆地看着主人。 这个反差,有点惊到糖了。 司寒爵总算关掉火,将炒菜盛出来,放在餐桌上。 他起身将唐小糖的水晶盒拿下来,放在桌子一边,屈指,隔着水晶盒弹了弹小熊软糖的大脑袋。 “小糖,吃饭了。” 司寒爵淡淡笑着,姿态优雅地坐好,开始吃“辣椒”。 唐小糖看着咂舌。 男人吃辣椒的模样并不狼狈,英俊的脸毫无破绽,暴虐的辣度并不能让冷峻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裂隙。 他没有像别人吃辣椒那样龇牙咧嘴,也没有半分招架不住的惊惶,浅麦色的皮肤渐渐变得冰雪般冷白,眉眼里的情绪慢慢隐去,沉静而摄人。 吃了一会,司寒爵脸颊上,才透出一丝丝生理性的红。 他就那样漠然吃着辣椒,目光空茫地落在空气里,重重心事化成眼底漆黑的冷,沉重无比。 在司寒爵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小熊软糖缓缓向前,两条胳膊张开,隔着水晶盒,心疼地抱了抱他的主人。 唐小糖明白了,主人不是爱吃辣椒,他只是,在压抑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已。 辣椒的痛觉会让人有种发泄的自虐感。 主人是在发泄情绪,控制自己的躁郁症。 唐小糖沉默地想,主人橱柜里准备着那么多的辣椒,连魔鬼辣的味道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不知道他最心疼的主人,这样自虐了多少次。 唐小糖恹恹地垂下手,额头抵着水晶盒,默默地观察着主人。 司寒冷白的皮肤很快沁出了汗,薄薄的汗水覆在皮肤上,仿佛一层透明脆弱的釉质。 他将菜全部吃完,捏着鼻翼两侧重重揉按,终于将身体里那股岩浆般翻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红艳灼热的辣椒映在漆黑的眼底,魔魅到令人窒息。 “哥,别逼我。”司寒爵轻声道。 唐小糖小耳朵竖了起来。 哥? 是主人的哥哥吗? 这还是糖第一次听主人提起家人。 唐小糖小心地观察着司寒爵的脸色,强烈地感受到他提起那个所谓的哥哥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浓稠的厌恶。 司寒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一抬,就看见粉红色的小熊软糖正张开双臂,在水晶盒里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用手指碰了碰水晶盒,眼底的阴鸷淡去,神色柔和下来,“你在关心我么?” 小熊软糖静静地看着他。 “没事的,小糖,等我把司家毁掉,我们就在一起。” 唐小糖嘴角上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司寒爵解开衬衫的几颗扣子,让发热的身体稍稍冷静下来,把碗碟扔进洗碗机,拿着水晶盒子回到卧室,径自去洗澡。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唐小糖歪了歪脑袋,嘴角垂了下来。 他喜欢聆听主人的声音,但对于主人来说,不过只是对着一颗糖自言自语而已吧。 他的主人,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满腔心事只能对着一颗糖自言自语么。 明明间谍的事解决的很好,发布会也毫无破绽,可是主人今天为什么这么难过。 那个哥哥,又是谁? 糖该怎么哄主人开心。 唐小糖眼睛转了转,看到堆在身边的糖果袋。 漂漂亮亮的糖果,像他一样甜。 唐小糖推开水晶盒,盒扣经过几次撞击已经相当松散,只不过表面看起来还完好无损,正好方便了唐小糖出入活动。 他跳出盒子,钻进糖果袋里翻了翻,找到一颗颜色最漂亮的米红色软糖,然后在柜子边上坐下来,抱起糖果,小口小口咬着。 一口一口,一边紧紧盯着浴室的动静,一边用小小的嘴巴仔仔细细的将圆圆的糖果,啃出一颗心的形状。 直到浴室的水声一停,唐小糖抹了抹嘴巴,将那颗心形糖都抱回糖果袋,哒哒哒跑回自己的水晶盒,还认真的自己把盒扣扣好。 司寒爵用冷水洗过澡,焦躁的内心才缓缓平和下来。 这是他和该死的抗躁郁症的对抗,每次他觉得心绪不宁,就拼命吃辣椒来缓和情绪,用冷水澡来让自己冷静。 从八岁第一次躁郁症发作开始,除了突发情况,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了。 冰冷的水带走他温热的体温,走出浴室的时候,司寒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里慢慢回想之前的事。 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塞进他的公司,毁掉这么重要的发布会的人,只有他最大的死对头——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司城。 手足相残,你死我活,这么多年,争斗从未停止。 司寒揉捏着眉心,用力甩掉那些恼人的回忆,他裹着一身水汽,在床边坐下来,拿起水晶盒里的小熊软糖,含笑凝视着软糖甜甜软软的笑容。 生命是灰色,软糖的笑容是粉红色。 阴郁的心情被抚慰,沉重的身体也轻盈起来。 司寒爵将软糖放下,转过身,浴袍滑落。 唐小糖呼吸一窒。 司寒爵擦干身体,拿出干净的睡衣换上,睡衣是银灰色,样式简单温馨,领口露出大片□□的皮肤,湿润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立体的五官湿漉漉的,像雨后染着水汽的青草。 他将小熊软糖放回原处,一低头,却看见水晶盒边的糖果袋。 那是之前在糖果店买来给小熊软糖做修复的备用糖果,一直放在这里,袋口不知为什么微微敞开了点。 甜甜的糖果香味弥漫出来,呼吸之间,沁入肺腑,有种满足而舒服的愉悦感。 司寒爵想要将袋口系好,轻轻一碰,一颗心形的红色糖果就掉了下来。 甜甜的一颗心。 红色透明的水晶般,在微醺的灯光中发出漂亮的光芒。 司寒爵愣了愣,拿起糖果袋看了看,他记得那些糖果都是简单的圆形,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心在里面? 他找了又找,却发现整个糖果袋里,只有那一颗红色的小心心。 仿佛迷途的人在整片三叶草花海里寻找幸运,一朵四叶的小草,就在脚下静静绽放。 是他的幸运。 是糖送给主人的幸运。 唐小糖静静地看着主人,糖的小心心送你,亲爱的主人,最孤独的时候也要记得,还有糖在爱你哟。 第17章 那一枚小小的心形红色软糖躺在掌心里,仿佛一束灼热的阳光照进阴沉的水底。 司寒爵的心暖了暖,幽暗的眸子亦浮上一抹浅浅的温默。 他用手指衬着心心软糖,将之抿进嘴里。 软糯糯的糖果,像丝绸与牛奶滑腻浓郁,甜而浓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软糖在唇舌的温度中半凝半化,蜜糖一样的甜美味道缠缠绵绵地甜进心里,拨乱心弦。 被辣味璀璨的味蕾醍醐灌顶般苏醒过来。 尝过了酸苦辣,终于有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成花。 甜味冲淡了心里所有的郁郁不乐,等他躺下来准备入睡时,心里已是一片澄明,连同被辣椒灼烫的滚热躁动的心扉,都奇妙地平静下来。 甜是会安抚灵魂的味道。 司寒爵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只觉得,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他转头望着正笑容明亮地凝视着他的小熊软糖,眨了眨眼,“小糖,晚安。” 关掉床头灯,整个空间陷入氤氲而暧昧的黑暗中。 意识陷入睡眠之前,司寒爵模模糊糊的想,那颗突然出现的小心心糖果,是谁的心呢。 舒服的深度睡眠来的快而温和,他带着某个甜蜜的念头进入梦乡,很快便做起美梦来。 今天的主人,眉头没有皱着哦。 唐小糖在黑暗里动了动,小耳朵抖了抖,悄悄地推开水晶盒走了出来。 小小的糖在床头柜上哒哒哒跑了一会,总算跑到床边,然后攀着床单上垂下来的流苏,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 他沿着枕头小心走了一会,很快就触碰到了司寒爵露在外面的,温热的手臂皮肤。 唐小糖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大脑袋撒娇地蹭了蹭。 自从在病房里和主人“同床共枕”之后,唐小糖就欲罢不能地爱上了那种感觉。 主人的皮肤很细,养尊处优的肌肤下面,肌肉勃发的力量感呼之欲出,肌肉下隐藏着热力惊人的脉搏,它们稳定而持久地跳动着,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主人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 淡淡的冷,并不刻意也不浮夸,犹如碾碎了湿漉漉的娇嫩草叶,和着春雨的薄寒。 唐小糖深深吸了一口,整颗糖都幸福地飘飘然。 主人喜欢糖的甜味,糖何尝不喜欢主人的味道。 气味先于互相试探的灵魂羞涩靠近,徘徊着,交缠着,以确定彼此心意的缠绵是否被上苍祝福。 像极了爱情。 很显然,他们彼此最合适不过。 唐小糖发出奶唧唧的口水声,揣着小手手,小屁股翘着,趴着睡着了。 今晚的主人,也有糖来暖床哦。 …… 凌晨的时候,唐小糖醒了。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耳边是主人平静起伏的呼吸声,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唐小糖懒洋洋地用小手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本质上来说,糖不需要睡眠,但是和主人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忍不住就会睡着过去。 唐小糖看了一眼主人的手表,还不到五点,主人习惯晚睡早起,早上起床的时间大概是六点。 他靠着主人的手臂坐着,努力把短短的两条小腿翘起来,沉思自己醒这么早应该做点什么。 对昂,主人昨晚吃了那么多辣椒,会不会胃不舒服,早上起来会不会又顾不上吃饭就去工作? 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哦。 糖很认真的思考自己能不能为主人做个早饭这件事。 说做就做! 唐小糖站起来,有模有样地扭了扭腰(不存在的),伸了伸小胳膊,踢了踢小腿,嗯,起床早操做完啦! 神清气爽的小熊软糖努力爬上枕头,踮起脚,嘟起小嘴,在主人英俊的侧脸上亲了亲。 早安哦,亲爱的主人。 送上香甜的早安吻之后,唐小糖攀着流苏坠子,呲溜滑下床,哒哒哒跑向厨房,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嗯………… 好大好大的厨房啊,唐小糖犹如闯进大人国的小人儿,高高地仰着头才能勉强看到橱柜,因为脑袋比例大,仰着仰着,唐小糖就哎呦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大脑袋,实在太沉了啊。 唐小糖又去看了看冰箱,新鲜的菜品都放在冰箱里,而冰箱……众所周知,那里有个磁吸装置,糖根本拉不开嘛。 做饭计划,失败惹。 糖苦恼地皱起小眉头,如果他是个人就好了。 嗯……不知道一颗糖怎样才能变成人呢。 这是第二次,唐小糖懵懵懂懂地有了“变成人”的念头。 不过此时这个念头也是稍纵即逝,他晃了晃圆圆的大脑袋,想了又想,转身哒哒哒地跑向卫生间。 即便做不了饭,还可以做点别的给主人节省一点时间嘛。 唐小糖打算慢慢学习怎么照顾主人,他左看看右看看,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选择了一件看起来可以完成的事——给主人挤牙膏。 洗漱台干干净净,电动牙刷,男士洗面奶和剃须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挂壁式格子柜里,各守其位。 用过的牙膏,从牙膏管尾端一丝不苟地向前挤出,残留的薄薄膏管就整齐地折起来,电动剃须刀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洗面奶的外壁也没有任何依附的泡沫和膏糊。 所有的东西都被收纳的清清爽爽。 司寒爵很有钱,但是生活中却毫不奢侈,一切用品都以舒适为主。 只看牙膏的模样,就知道主人是个多么认真而清朗的人了。 唐小糖跳到洗漱台上,发现离水最近的台壁竟然干干爽爽,没有一点横流的水渍。 这个小小的细节,惹的唐小糖心里一阵惊呼。 天啦撸,他的主人,是个宝藏主人哦。 每一处细节里都蕴藏着让人余韵留长的舒服。 糖越来越爱主人了呢。 唐小糖捧着大脑袋,害羞ing。 糖跳上放着电动牙刷的格子,小心地扛着电动牙刷跳回洗漱台,用小脚蹬着牙刷头,咬着牙,拔河似的将透明的牙刷盖“bo”地拔了下来。 唐小糖将牙刷放倒,踮起脚,哼哧哼哧将牙膏背了下来。 然后,抱着牙膏管圆长的盖子,用力拧—— 小小的糖用尽全身力气一使劲,再使劲……再再使劲! 盖子一点点松动,终于拧了下来,他跳到牙膏上面,控制着力度,弹得高高地,用力落下来! 噗嗤,牙膏挤出不长不短地一厘米,正好落在牙刷上。 不止如此,还挤出一个牙膏广告一样翘起的小尖尖。 真可爱。 唐小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糖会努力学习,以后帮主人做更多的事情哒! 唐小糖拍了拍小手,又像模像样地将牙膏盖拧回去,扛着牙膏跳回格子,原样摆好。 至于牙刷么,就在洗漱台上乖巧等待主人的临幸。 唐小糖心满意足,跳下洗漱台,哒哒哒跑回卧室。 天快亮了,司寒爵呼吸渐轻,似乎要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唐小糖跳上床头柜,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妖精,在黎明第一缕晨光升起的时候,回到自己的水晶盒,甜甜的微笑着,等待主人醒来。 第18章 司寒爵如常在满屋甜香中醒来。 他已经太习惯这种状态了,轻如羽翅的甜味在鼻尖萦绕,流水似的将晨曦凉风送上。 司寒爵伸了个懒腰,眸子里浸着刚睡醒时温和的湿意,慵懒地向小熊软糖打招呼,“小糖,早安。” 唐小糖笑容灿烂,无声地回应,主人,早安!!! 快去浴室看看糖给你挤得牙膏!翘着小尖尖的牙膏! 水晶般的糖漾着一种害羞又雀跃的光泽,唐小糖像个秘密做了好事的小孩子,期待又忐忑得等着主人表扬。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好,司寒爵竟然觉得,小熊软糖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甜蜜,目光有如实质,湿漉漉地黏在脸上,他低低笑了声,五指张开,捋了一把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他的头发并不长,发质略硬,五官轮廓虽然俊美,但总是有种逼人的侵略感。 因为心情大好,起床时他额外凑近软糖,修长干净的手指隔着水晶盒缓缓描摹小熊软糖的轮廓。 指尖在水晶盒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小熊软糖被震了震,向前一靠,大大的脑袋贴在水晶盒上,好像在亲昵地蹭他的手指一样。 司寒爵笑了起来,给姜宇发了条信息,拿着手机边看边起床去洗漱了。 那端姜宇发送了几条长长的余音,司寒爵一边听,一边打开水龙头,下意识地拿起牙刷准备刷牙。 慕地,手落了空。 司寒爵低头,发现放置着牙刷的格子空荡荡的,天蓝色的电动牙刷安静地躺在洗漱台上,上面还有一条翘着尖尖的牙膏。 姜宇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怎么回事?? 司寒爵很注重自己的私人时间,除了打扫的阿姨和姜宇,基本没有任何人能闯进他的领域,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做完将洗漱台收拾地干干净净,牙刷应该躺在它该在的格子里才对,对于一个有点轻微强迫症和洁癖的人来说,绝不会记错这种细节。 他用舌尖抵了一下侧脸。 拿起牙刷,开始刷牙。 薄荷的清香味在口腔中漫开,司寒爵目光垂着,漆黑的眼睛像纯黑的琉璃珠,阴沉难辨。 刷完牙,他再次冲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汽让头脑刺骨的清醒,沾染了水汽的眸子越发黑沉,有种黑白分明的冷冽。 他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点开手机,重新播放姜宇发的语音消息。 姜宇:boss,今天打算几点搬家,那边都安排好了,您确定时间之后我就联系搬家公司,把最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好。 姜宇:boss今天心情怎么样,身体舒服点了吗,间谍的事您不用操心,我已经联系律师了,等发布会之后就安排起诉。 姜宇:那个……小熊软糖没事吧??我的意思是……昨天忘了拿盒子,糖没沾灰吧?? 司寒爵皱了皱眉。 姜宇虽然性格跳脱,但办事稳重,前两件事都有条有理冷冷静静,怎么说起一颗软糖来,反而有点紧张?? 司寒爵面无表情地看了小熊软糖一眼。 唐小糖:………… 这个盟友不太聪明的亚子。 司寒爵盯着软糖,琉璃珠一般幽黑的眼珠蕴着深秋的凉,惊恐像小蛇一样沿着唐小糖的脊椎乱窜。 主人发现他了? 怎么发现的?因为小尖尖牙膏?? 主人会怎么做??会把自己吃掉?还是直接把自己融化成糖水?? 唐小糖惊恐地看着主人向他缓缓伸出手…… 然后,把水晶盒拿起来,关进衣柜里。 唐小糖:???? 主人到底是发现他没有?? 主人想做什么?? 糖怕黑啊啊啊!!! 唐小糖的心被对黑暗逼仄的恐惧和对“主人发现并且想抛弃自己”的惊惶交缠碾磨,煎熬地就快咕嘟冒泡了,他惊慌失措,一动不动,嘴巴的弧线一点一点往下垂…… 心脏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落,唐小糖胡思乱想,彻底被自己吓到了,就在他战战兢兢等待命运的安排时,司寒爵又猛地拉开了柜门。 唐小糖:………… 司寒爵凝视着小熊软糖,软糖还是被关之前的姿势,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变成抱着脑袋,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的姿势。 而一瞬间,唐小糖也回过神来。 主人是在试探他!! 唐小糖第一次被关进衣柜的时候,因为怕黑而捂着自己的大脑袋,不小心被主人撞破自己换了姿势来着………… 主人好聪明!! 唐小糖下意识地夸夸主人,心有余悸地咧起嘴角,生怕自己微微垂下的嘴角被主人发现。 好惊险,好刺激。 一人一糖,隔着水晶盒沉默对视。 唐小糖屏住呼吸,嘴角咧到僵硬。 今天的主人,怪吓糖的。 “叮铃铃…………” 电话响了。 司寒爵转过身,接起电话,是姜宇久久得不到回应,打电话来询问了。 被电话一打扰,司寒爵从诡异的念头里清醒过来,说起搬家的事。 唐小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安心了,可是,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他也说不好,自己去帮主人挤牙膏,不就是期待着主人发现他么?为什么还那么害怕? 期待和失落纠结着,难受死糖了。 好在司寒爵接完电话之后,立刻就要开始收拾自己的贴身物品,仿佛忘记了这件事一样,神色自然地将小熊软糖放回床头柜,开始忙碌。 重要的东西并不多,司寒爵打开行李箱,从衣柜底部拿出一个老式的木质盒子,红色的木盒外面阳刻着百花盛开的老花纹,以银丝镶嵌,并有云母片,珊瑚,珍珠,绿松石做装饰,整个盒子打了蜡做抛光,那种被被时光浸染的红色显出一种陈旧而隽永的暗光,像是很久以前富家太太贴身的首饰盒。 唐小糖好奇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东西? 司寒爵垂着眼睛闭了闭眼,将木盒装进行李箱里,然后又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服,他左右看了看,目光再次凝在粉红色的小熊软糖上。 唐小糖认真的看着主人。 主人的行李箱里只有一个红色的木盒还有几件贴身的衣服,糖能看出来,木盒是对主人很重要的东西,但是……除了木盒,没有别的了嘛? 唐小糖不敢又太大动作,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主人对视着。 经历了今天早上的事,主人还会要他吗? 别抛弃糖啊…… 糖那么爱主人,要是被主人丢掉了,他会哭死的…… 唐小糖仿佛又看见了扛着小包袱到处流浪的糖。 许久,就在糖已经开始失落,自暴自弃的时候,司寒爵淡淡一笑,他好像忘了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拿起水晶盒子,郑重又妥当的放在行李箱里,紧紧挨着那个神秘的红木盒子。 合上箱子,司寒爵唇角勾了勾,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某个念头很诡异,但是无论如何,糖也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啊。 唐小糖像个小孩子,给一点甜就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情,直到行李箱被合上,唐小糖抖了抖耳朵,撅着小嘴,在安静的黑暗中,木嘛亲了主人一口。 第19章 半个小时后,姜宇亲自开着车来接司寒爵。 不知道为什么,他来过这里无数次,但这一次,他格外的鬼鬼祟祟。 悄悄地开门,悄悄地把门合上,捧着手机,贼眉鼠眼地观察房间的角角落落,神情诡异,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害怕之中混着难以言喻的狂热,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四处乱转,像个怀春的少女要见自己暗恋的情郎一样。 转着转着,和推着行李箱出来,眉头紧锁的司寒爵打了个照面。 司寒爵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怀疑自己最好的助理疯求了。 “boss……”姜宇被当场抓包,颧骨因为兴奋出现的红晕消地干干净净,变成一片雪白。 司寒爵皱着眉,为难地说,“你……你丢东西了??” “没有没有!”姜宇吞了吞口水,嘴巴快过脑子,编了个挺叫人难受的谎,“我就是想你了!” 司寒爵:…… 大可不必。 “嗯……”司寒爵抓着行李箱的手指紧了紧,“放你一天假,去医院看看吧。” 姜宇:…… “boss您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现在能……能出发了吗?”姜宇没见到小熊软糖有点失落,难堪地结巴起来,手掌在衣服上蹭来蹭去,努力擦掉手心里因为紧张渗出的汗,又慌乱的说,“小熊软糖呢?记得带上啊。” 司寒爵以眼神示意,小熊软糖在箱子里。 “哦哦,”姜宇心道,难怪找不到呢,原来在箱子里,“那什么,箱子里热么闷么?他怕黑么?” 司寒爵:…… 他决定给姜宇推荐最好的心理医生。 他难以置信地扫了姜宇两眼,冷声道,“去开车。” 司寒爵冷冰冰的气场足够震慑,姜宇立刻就从自己马上又要见到小妖精糖的兴奋和激动中冷却下来,下意识地去接司寒爵的行李箱。 司寒爵猛地一撤,淡淡道,“我说了,去开车。” 姜宇顿时就冷静了。 他脚底打滑地转身去开车,司寒爵的目光凝在他背影上,神色莫名。 一直到路上,姜宇还在想着小熊软糖的事。 那么小的小糖人儿,一个人呆在后备箱的行李箱里行不行? 觉察到姜宇有点走神,司寒爵从电脑文件里抬起头来,在后视镜里注视着他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姜宇“啊”了半天,“我是在想,后备箱温度高,小熊软糖会不会化?” 司寒爵冷冷地盯着他。 姜宇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他今天不正常。 就在司寒爵的目光总算回到电脑文件,姜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听见自家boss淡淡道,“停车,把糖拿过来。” 姜宇一个急刹车,“遵命!” 司寒爵被惯性甩得向前一撞,前额磕在背椅上,正要发怒,姜宇却已经兴冲冲地下车奔向后备箱了。 司寒爵:…………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誓一定要给姜宇放一天假,一定! 过了片刻,车窗被敲了敲,司寒爵抬头,看到了拿着处罚单的交警。 他这才发现,姜宇一个激动,竟然把车停在了非机动车道上。 司寒爵:……………………………… 姜宇兴冲冲地拿着小熊软糖的盒子,一边做鬼脸一边走过来,就见司寒爵冷着脸,正接过交警手里的罚款单。 姜宇抱着小熊软糖,面对司寒爵质问的眼神,一个激灵。 “完喽,”唐小糖小声说,“你惹主人生气喽。” 姜宇嘴唇僵硬,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提醒哦。” 姜宇终于冷静了。 ……片刻之后,他们终于重新出发了。 小熊软糖就放在车里,甜甜的香味缓缓漂浮,努力缓解车里异常奇怪的气氛。 “boss……”姜宇努力解释,“我真的,我是看见你太激动了……我们已经一天没见了……” 司寒爵吐了口气,“小宇,好好开车。” 今天的姜宇不仅不正常。 还怪基的。 不是想他想的不正常,就是开心的要被开罚单。 司寒爵悄悄喜欢唐糖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他可不想自己的生活再添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感情线。 水晶盒就放在手边,小熊软糖随着车子摇摇晃晃,仿佛也在因为搬新家而摇头晃脑的开心,看着傻乎乎的糖,司寒爵心里的郁闷被渐渐冲淡,他拿起水晶盒,打算将糖拿出来rua一rua。 duang地一声,司寒爵被惯性一甩,额头再次撞到靠椅上。 司寒爵:…… 车子打了个摆,姜宇紧张道,“boss,糖很脆弱的,你要干嘛??” 司寒爵抬眼,“开你的车!” 语气透着股严厉的寒。 姜宇委屈。 司寒爵将水晶盒放回座位边,抬手揉了揉自己撞红的额头,打开人事的联系方式,嘱咐给姜宇安排一天假期。 糖的盟友看起来真的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唐小糖无奈,看着主人额头上的红痕,糖心疼死了。 要是现在主人睡着,他就能给主人揉一揉…… 念头一起,空气里的甜香似乎更浓烈起来。 甜蜜的香味,泛起淡淡的酒香…… 司寒爵眼眸微垂,困意汹涌而来。 很快,他身子一软,睡了过去。 唐小糖:0.0 这就是传说中的醉糖?? 唐小糖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是,看到司寒爵“晕倒”的姜宇一个手抖,duang地一声,撞车了。 唐小糖:……………… 姜宇:………………… 司寒爵并没有意识,唐小糖推开水晶盒走出来,原地扭了扭腰,幸灾乐祸地说,“撞车了哎……” “要赔的哦……” 好扎心。 姜宇愤愤道,“你对我的boss做了什么!” 唐小糖捧着大脑袋晃了晃,跳到座椅最上面,伸出小手给司寒爵揉了揉,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糯叽叽地说,“主人痛痛,糖要给主人揉一揉~~” 甜甜的糖,连软萌的小声音也那么甜。 姜宇被萌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他辛酸的想,人家的糖只是要安抚受伤的主人,而自己,像极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而此时,被撞车的车主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唐小糖无辜地眨了眨眼,“注意安全哦。” 姜宇,“我谢谢你。” 第20章 一个小时后,司寒爵揉着眉心,眼角细微地发疼。 被姜宇气的。 还没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突然睡着了,也没注意到额头轻微的磕疼已经消失,冷着眼看姜宇和对方车主沟通赔偿事宜,然后怂头怂脑的回来。 “boss,”姜宇在驾驶座上扭过身,因为贴在靠椅上,半边脸被压成扁扁的样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司寒爵,“赔偿款从我工资里扣。” 司寒爵用“不然呢”的眼神看着他,漠然道,“嗯。” 他沉默地看着姜宇,“叫车吧。” 姜宇捧着手机,哭唧唧地叫滴滴。 到下午的时候,司寒爵左手拎着自己的箱子,右手抱着软糖的水晶盒子,终于站在新家门前。 新房是别墅小区,姜宇买的是顶层复式,只有一户,附带一个露天式小花园,装修时特意布置成了玻璃顶,还装了一架秋千床,是绝佳的单身公寓了。 姜宇话也不敢说,连忙上前去开门。 推门的刹那,染着熹微暮色的金红夕阳如海潮般迎面扑来,霞光灼艳,流丽万千。 客厅里大片透明的落地窗水晶般璀璨,视野宽阔疏朗,仿佛浮在云端的小小城堡。 司寒爵微怔了怔,一整天的郁闷瞬间豁然开朗。 “喜欢么?” 他问怀抱里的小熊软糖。 小熊软糖浸润在暖红的夕阳里,粉嫩透明的小身体染了薄薄的金色,有种摄人心脾的美艳。 唐小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景,天啦撸,这简直,就是仙境啊…… 好看的主人,住在好看的仙境里。 唐小糖抖了抖小耳朵,在心里默默给姜宇点了个赞,盟友虽然不太聪明,但审美还是很厉害的!! 司寒爵也这么觉得,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姜宇的肩膀,“这房子选的不错。” 他本来没有报太大期望,因为搬的着急,他自己也只追求舒适,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姜宇竟然能把这件事做的这么得力,一时有点感慨。 除了个别意外情况,姜宇的业务能力真的是一流。 姜宇被司寒爵罕见的褒扬夸的心里一跳,偷偷向自家boss怀里的小熊软糖看去,就见唐小糖一只眼睛眨了眨,给了他一个甜甜的wink。 看来boss和小妖精都喜欢,姜宇捂着胸口,安心了。 司寒爵将行李箱放好,水晶盒放在墙上的艺术架上,走到落地窗边,俯瞰外面的风景。 剪裁地精妙绝伦的西装勾勒出男人修长禁欲的背影,收束的腰线有种格外想要让人拥抱的魔力,大片水晶般的落地窗被夕阳镀上浅金的灼灼光芒,将司寒爵的轮廓边缘淡成了一道虚影。 他站在窗前,几乎像是要走进一片辉煌的烈焰里。 唐小糖呆呆的看着,小心脏砰砰狂跳。 视觉的刺激和心动的鼓点天雷地火般勾动起来,他抬起小手,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清晰地感受到那里轻微而急促的跳动。 小熊软糖嘤了一声。 要是……要是他是个人就好了…… 当主人孤独地站在窗前,沉默地遥望风景的时候,糖就可以从身后轻轻抱住主人,再亲亲他的侧脸,告诉他,有糖在呢。 唐小糖心想:我要是个人……是个人就好了呀…… 糖果甜蜜的香味在微醺的晚色中漾出暧昧的涟漪,司寒爵看了一会风景,在万丈金光中回过身来,笑道,“不错。” 这话是对姜宇说的。 回眸的一刹那,惊艳的却是心跳如雷的糖。 主人的每一帧,每一秒,都是在撩拨着小熊软糖唯一的审美。 ——糖没有审美,糖的审美,就是主人。 唐小糖思维停滞,脑子里嗡嗡作响,五感之中唯剩视觉。 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幅画。 一幅司寒爵背对漫天金光向他缓缓走来的绝世名画。 今天也是沉迷于主人魅力的一天呢。 司寒爵满意极了,大方地再次夸奖了一遍姜宇,然后以眼神示意,你该去处理撞车的事了。 姜宇很有眼色,又联系搬家公司问了进度,怂怂地退了出去。 小熊软糖攥了攥小拳头向他示意,加油! 姜宇抛了个眼神,目光在小熊软糖的白色小内裤上转了一圈,疑惑地皱起眉头,小幅度摆了摆手,再见,有机会再问问你在哪藏着糖。 他已经连续做了一周小熊软糖从小内裤里掏出糖,追着要给他吃糖的噩梦了!! 门关上,房间里终于静了下来。 司寒爵脱掉外套,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好看精致的腕骨,俯身将红木盒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抱着红木盒坐在沙发上。 唐小糖在高处摇了摇耳朵,紧紧注视着那个神秘的盒子。 红木盒是旧式的女性化妆盒,分为上下两层,盒盖上还有一面发旧的小镜子,司寒爵没有打开第二层,唐小糖只能看见,第一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很多老照片。 司寒爵抬眸,起身将小熊软糖抱在怀里,一起坐在沙发上,温暖的天光里,他抱着唐小糖,一张一张地翻阅那些老照片。 唐小糖睁大了眼。 “这张是我奶奶。”司寒爵温柔如水的声音娓娓道来,“小时候,我一直都是奶奶带的。” 老照片上,一个穿着旗袍,白发挽成髻的老人牵着一个俊秀冷酷的小男孩,微笑看着镜头,慈祥的笑容里,有岁月沉淀出的优雅与静好,她静静地看着镜头,目光里含着一丝悲悯。 小小的司寒爵表情冷漠地依偎在老人身边,一双小手紧紧牵着她的衣角。 唐小糖的目光在小司寒爵脸上凝住,小小的主人,为什么很不开心的样子?糖好想伸出手,摸一摸主人的脸。 也许是心有灵犀,司寒爵声音里含着一点轻微的鼻音,缓慢地解释,“那时候爸妈刚离婚,谁也不想要我。” 唐小糖的小眉头皱了起来,他靠在司寒爵怀里,主人只能看见他光滑的大脑袋和两个耳朵揪揪,并没有发现软糖的表情正随着他声音里的心情缓缓变化。 司寒爵凝视着照片上的老人许久,翻开下一张照片。 那是更小一些的小小司寒爵,他站在一男一女中间,垂着手,眼神忧郁地看着镜头。 女人半蹲在地上,怀里搂着一个比小小司寒爵略高一些的小男孩,男人则距他们一步之遥,仰着头,一脸不屑。 小小的司寒爵站在他们中间,是谁都不想要的弃儿。 “这是……”司寒爵干净的手指摸了摸左边的女人,“算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那张照片中间有两道剪开的裂纹,将三组人分割开来,小小的司寒爵孤独地被丢在中间。 那两道裂纹用浇水歪歪扭扭地粘起来,照片上有一片被水渍浸润的模糊痕迹,像是某个没人要的小孩,一边倔强着小脸不露声色,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滴落,一边又小心翼翼地修补一段破碎扭曲的家庭关系。 唐小糖不高兴地垂下嘴角。 糖好想,好想抱抱主人。 第21章 在黄昏暖融融的光芒里,唐小糖睁大圆圆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听主人讲那些老照片的故事。 司寒爵的家庭很不幸,他妈林如兰二十多岁的时候嫁给妻子病故,并已经育有一子的司不凡,婚后没多久,林如兰生下了司寒爵,可是没想到,亲子鉴定显示,司寒爵不是他爸亲生的。 大人们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林如兰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证明自己清白,司不凡抱起襁褓里的婴儿就要往外扔。 还好老太太拦下了。 从那以后,林如兰所有的母爱都给了继子司城,而司寒爵,就像个人嫌狗弃的孤儿,寄养一样在司家过活。 老太太看不下去,将他接到身边抚养。 几年后,司不凡发现林如兰虐待司城,震怒之下,恐吓威胁林如兰离婚,一分钱都没有给她。 最后,司城得到了百年司家的全部财产。 但司寒爵天赋异禀,借着奶奶给他的一点私房钱,白手起家,变成不输司家的商界顶流,也是现在司城最强的劲敌。 少年时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已经平淡如水,司寒爵怔怔地望着已经泛黄的老照片,天边灼烧的晚霞变成灰烬一样黯淡的墨色,余光覆在照片上,像一层灰蒙蒙的釉质。 司寒爵的声音轻缓地像一片羽毛,撩拨着小熊软糖柔软娇嫩的小心脏,微微的疼。 唐小糖一眨不眨地看着老照片里,小小的主人从一个小奶包子长成忧郁的少年,又从闷闷不乐的少年,慢慢长成神色冷漠的小小大人。 除了婴儿时期,主人似乎从来没有笑过。 司寒爵不再说话,只是静默地翻阅着那些照片,直到——手指在八岁生日那天的照片停住。 那是长大的司寒爵唯一一张露出笑容的照片。 模样俊秀的小小少年,初长开的五官轮廓已经格外深刻,隐约可窥见来日睥睨众人的英俊,他戴着一顶小小的生日皇冠,面前是点着八根小蜡烛的舰艇式生日蛋糕。 烛光从下而上,将少年稚嫩的面容辉映出清晰而温柔的笑意。 小司寒爵乌黑的眼瞳望着镜头,眼底燃烧着簇簇的火焰,明亮璀璨,充满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照片左上角是一行烫金小字:2000年11月11日小寒八岁生日留念。 11月11日?? 那不就是明天?? 唐小糖小嘴微张。 明天就是主人的生日哦! 唐小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司寒爵摩挲着那张照片,寥落而低沉地说,“八岁生日那天,奶奶说要带我去国外生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可是……” 他静默片刻,在昏暗的光线里缓缓说道,“这一天之后,我再也不过生日了。” 唐小糖沉默地抿了抿嘴巴,为什么,为什么不过了? 明明眼睛里有希冀,有盼望,为什么再也不过生日了。 这一次,一人一糖心里的默契却断裂似的,司寒爵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将红木盒缓缓合上,望着窗外渐渐侵袭而来的夜色,心里好笑。 他竟然会把这些事讲给一颗软糖听。 小小的软糖甜甜的,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认真的竖着两个耳朵揪揪,小手垂着,目光落在红木盒上,听的可认真了。 司寒爵轻轻一笑。 可爱到心情很好。 夜色愈浓,司寒爵在沙发底下摸到遥控器,打开客厅的水晶灯。 他对遥控器不太熟悉,随手摁了一个键,两秒之后,水晶灯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投映出缓慢旋转的细碎星海。 司寒爵和唐小糖一齐愣了愣。 人工创造出的深蓝夜空沉静地包围了相依相伴的人和糖,如同一汪蓝色的海浪,缠绵着将人世纷纭抛入万丈深渊,浓密的星海在墨蓝色天鹅绒背景上碎钻般撒开,光芒潋滟,瑰丽变幻出旋转木马般的十二星座。 司寒爵放轻了呼吸,静静地抱着小熊软糖,放任自己沉没在深海般的静谧里。 在这一刻,唐小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司寒爵的孤独。 他陪着主人静静地欣赏那无与伦比的风景,悄悄用屁股抵着水晶盒,试图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主人怀里…… 糖只想紧紧抱着主人。 但是身为一颗糖,这个简单的愿望却那么难。 唐小糖在昏暗的角落里哭唧唧,他蹭啊蹭,蹭啊蹭。 啪嗒一声,司寒爵又摁了一下遥控器。 夜空瞬间消失,客厅里变得明亮通彻。 男人瞬间收起所有脆弱的情绪,站起身来,脸色犀冷,眸光沉静,利落地收好红木盒,将小熊软糖的水晶盒摆在客厅的艺术架上,平静地像刚刚只是看了几篇商业新闻。 司寒爵抬高手臂,将小熊软糖放在架子上,微仰着头,盯着粉红色的软糖。 他不是会暴露情绪的那种人,对着一颗糖诉说心事,会让他有种安全感。 不知道糖能不能听懂,司寒爵好笑地想,如果,糖真的有生命呢?? 他听到这些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样反应? 司寒爵嗤笑一声。 不会的,糖怎么会有生命…… 水晶盒突然晃了晃,盒扣打开,小熊软糖啪嗒掉了出来,迎面跌在他肩膀上。 唐小糖的大脑袋靠在他颈窝里,软嫩滑腻的小手张开,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像一个拥抱。 司寒爵心尖软的一塌糊涂。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小熊软糖的小屁股,仿佛在安抚一个乖巧的孩子,用手指在软糖的大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然后,不自觉地用脸颊蹭了蹭。 甜蜜的香味近在咫尺,娇嫩的软糖贴着皮肤,像温柔的抚摸。 肌肤相贴而产生的一点微小热度,都那么惊心动魄。 小熊软糖似乎听到了他的心,从高处一跃而下,亲密地拥抱着他。 如果软糖真的有生命,那就好了。 司寒爵被这个念头可爱到了。 他笑了笑,捏着软糖的大脑袋,将唐小糖重新放回水晶盒里,想了又想,还是抱着水晶盒回到卧室,让唐守在床头柜上。 司寒爵洗过澡,边擦头发边打开电脑准备处理文件,丝毫没注意旁边的软糖紧锁的小眉头。 唐小糖圆滚滚的脸蛋红了又红,小手紧握成拳,正在心里和自己天人交战。 他刚刚抱了主人!! 虽然主人可能以为他是不小心摔下来的,但是,糖很认真的鼓足勇气,才装作摔下来一把抱住主人! 唐小糖想,明天,他一定要帮主人过一个美好的生日。 也许是今晚的星海刺激到了某个隐秘已久的小小念头,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糖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主人,主人会是什么反应? 甜甜的,会走会动,会默默陪伴主人的糖,他要躲在粉色的礼品盒里,等主人拆开蝴蝶结,然后用嘴甜糯的声音,大声告诉主人,糖爱你! 糖想告诉主人,糖在陪伴主人呀。 在深夜,在星海,在曲折的人生和无人能及的内心,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主人! 唐小糖幻想着那个画面,紧张又不安。 他还是担心主人没有惊喜,而是惊吓可怎么办。 但是,糖决定尝试一次!! 唐小糖攥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小熊软糖是zhui棒的!! 第22章 半夜,司寒爵在小熊软糖催眠的甜香里沉沉睡去,不知是不是今天的星海和老照片触碰到了心底深处的柔软,这一晚,他不停地梦见小时候的事情,翻来覆去,不一会便将被子踢开。 小熊软糖本来想窝在主人身边睡觉的,奈何今晚的主人总是滚来滚去,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站在安全区域,防止自己被主人压扁,一边焦虑地观察着睡梦不安的主人。 嗨呀,这可怎么办。 踢翻了被子会着凉的啊! 唐小糖急坏了,在主人翻滚的身体中旋转跳跃,揪着被角,哼哧哼哧给主人盖被子,连吃糖的力气都用上了! 奈何被子实在太大太沉,唐小糖累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主人胸口盖好,司寒爵一个翻身,直接将被子扬到地上了。 唐小糖:…………失败了。 但是糖不会轻易认输的!! 唐小糖“嗨呀”一声,跳进堆成一团的被子里,好像跳进一大朵暖绒绒的云朵里一样,瞬间就被吞没了。 小熊软糖哼哧哼哧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被子云朵里钻出来。 累死糖了。 小熊软糖用两只手抱着被子,努力地糖色都掉了,一点用都没有。 被子太大了,他根本不可能把整个被子抱上/床的。 唐小糖的耳朵揪揪郁闷得摇了摇,这可怎么办呢。 倏地,脑袋上亮起一颗粉红色的灯泡!! 糖想到好办法了!! 他跳到地上,迈开小短腿,跳上床,哒哒哒地跑到主人身边,然后,他站在司寒爵耳边,撅起小嘴,“呼呼”地向主人的耳朵吹气! 司寒爵仰面睡着,好看立体五官在黑暗里只能看见山脉丘陵一样锋锐的轮廓,因为做了噩梦,鼻尖上沁出一点薄薄的汗珠,眼睫轻颤,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见父母变成可怕**的妖魔鬼怪,在一片没有尽头地火山旷野上狂追猛赶,前方岩浆翻涌,黑色和红色交缠的流浆不时爆开四溅的火星,他知道继续往前自己会死,但是,还是义无反顾地要逃离身后的怪物。 就在他走到绝路的时候,一缕清爽甜蜜的微风吹拂而来,耳尖酥麻,火山背后,一颗巨大的小熊软糖顶天立地地站了起来,将他护在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和身后的怪物打了起来。 巨型软糖仍然粉粉嫩嫩的,穿着他缝制的白色小内裤,奶凶奶凶地保护着他,因为身子太大,仰头望去,飘荡着滚烫黑烟的天空都变成了粉红色。 司寒爵想起偶然看到过的一个视频,一只叼着奶瓶的小奶猫,奶凶奶凶地抓着一只比自己还大的老鼠,“凶猛”极了。 叼着奶瓶就上岗了,司寒爵看着巨型小熊软糖想,他的软糖,大概是穿着纸尿裤就上岗了吧。 唇瓣微张,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好好一个噩梦,突然可爱起来。 他在梦境里笑出声,被耳尖的微痒刺醒,才发现被子被踢到地上了。 司寒爵在黑暗里捞起被子改好,意犹未尽地闭上眼,抓紧回到梦里,继续观看小熊软糖大战怪物的英姿。 嗯……还是个续集,太棒了。 …… 这一晚,守护主人的小熊软糖,失眠了。 糯糯地甜香里,有一股淡淡的忧桑。 看吧,主人多需要糖啊。 没有糖的陪伴,连被子掉在地上都不会醒呢。 唐小糖两条短短的小腿一弯,在床头慢慢蹲了下来,圆滚滚的身体像一只灌满水的粉红色水球,因为头大身子小,他往下蹲的时候,还伸出小手托着自己的脑袋,蹲下去的一刹那,胖乎乎的小肚子还水duangduang地弹了几弹。 他从小内裤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糖果,捧在手里,心不在焉地一小口一小口啃着。 活像蹲在田埂边啃着西瓜,发愁今年收成不好可怎么办的地主家的乖儿子。 哎呀,可把糖愁坏了。 明天该怎么把自己完美地送给主人呢? 因为发愁,本来就圆圆的脸蛋河豚一样鼓鼓地,小小的眉头锁死,上扬的嘴巴弯弯地垂了下来,因为司寒爵已经睡熟,他不用想方设法地掩饰自己,愁地小脸皱成一个粉红水晶包子,望着睡梦中的主人叹了口气。 愁啊。 看看把糖愁成什么样子了。 唐小糖幻想着,明天主人生日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系上粉红色的蝴蝶结,躺在放满粉色棉花的礼品盒里,在主人吹熄生日蜡烛之后,由盟友亲手把自己送给主人。 粉粉的生日和粉粉的糖,梦幻的场景,应该能冲淡主人心里的恐惧了吧。 主人会害怕吗。 唐小糖思考着这个问题,郁闷地蹲在水晶盒边啃了一晚上糖果。 天亮时,司寒爵悠悠醒来,虽然换了新家,但空气里软萌萌的甜香,依然缱绻的温柔着。 司寒爵揉了揉眼睛,侧身望着小熊软糖,“早安,小糖。” 想起昨晚的梦,他突然就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薄薄的唇瓣扬起,黑沉沉的眸子也格外明亮起来。 噩梦变美梦,心情也会很好啊。 唐小糖紧张地想,早……早安……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呢。 司寒爵屈起手指,隔着水晶盒弹了弹小熊软糖的大脑袋,突然有点疑惑地看着小熊软糖。 今天的糖,是不是有点胖乎乎?? 本来就肥嘟嘟的小身体圆润地丰腴起来,本来就不小的脸蛋圆成一只鼓鼓的小河豚,溜圆的眼睛被饱满q弹的脸蛋一挤,变成两颗小小圆圆的的粉红豆豆。 看起来……更软,更好吃了…… 司寒爵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他想起粉红软糖在唇舌间炸开甜蜜的快乐。 美味极了。 一颗普通的软糖尚且如此,那……全世界仅此一份的小熊软糖呢。 粉红色的小熊软糖,糖汁是特别配置的,甜香味是独一无二的,娇软水嫩,口感一定……也超级好…… 唐小糖惊悚地注视着目光越来越炙热的主人,小小的糖贴在水晶盒上,瑟瑟发抖。 主人要把他拆吞入腹的狂热眼神是怎么回事??!! 都这么久了,主人还没有忘记吃掉软糖的念头嘛!! 糖糖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糖糖呢! 看在小熊软糖守护梦境,功劳大大的份上,“吃掉软糖”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打了个旋儿,司寒爵就转身拿起手机回复信息,然后起身去洗漱了。 吓死个糖! 看着主人走远,唐小糖用力收紧的小肚腩“啵儿”弹了出来,还qq弹弹地晃了晃,软嘟嘟的小肚子抵着水晶盒壁,将白色的小内裤撑地满满当当。 唐小糖抱着自己的小肚腩,哭唧唧。 吃了一整晚小糖果,糖胖了!!! 暴饮暴食令人肥胖! 胖乎乎的小熊软糖令人想吃!! 唐小糖刻骨铭心的记住了:胖胖要不得! 洗漱的时候,司寒爵格外留心了牙刷的位置。 今天的天蓝色牙刷安静地躺在洗漱台上,没有移动过位置,也没有翘着小尖尖的牙膏在上面。 司寒爵沉思片刻,压下心里的怪异,拿起牙刷,若无其事地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后,他坐在沙发上看今天的商务新闻,一边灌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嘴巴发苦,于是从茶几下翻出一起带过来的糖果袋,准备享受软糖融化在舌尖的甜甜蜜蜜,好冲淡苦涩。 只是…… 泛出糖果袋的一刹那,司寒爵盯着少了一半的糖果,眸光微暗。 不太对劲。 男人神色冷冽,立刻去检查了自己最重要的文件和收藏,发现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更疑惑了…… 办公室间谍事件之后,他将生活里弥漫的种种诡异归结为司城的人闯进他的领域,但是现在…… 司寒爵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不会有什么人闯进司氏大老板的房间,只为了来偷吃糖果吧? 要是真的这样,那这笨贼真是可爱的蠢萌。 想了又想,司寒爵拿起手机给姜宇发了条信息:买几个监控器。 然后,他将小熊软糖装进公文包里,一起去上班,小熊软糖照常坐在副驾驶座上,乖巧地系着安全带,随着车子行驶而摇头晃脑。 憨态可掬地模样让甜蜜的空气也快乐起来了。 司寒爵还在回味昨晚的梦,有点好笑,自己怎么会潜意识地觉得,小熊软糖会救他呢。 这世界一定是魔怔了。 到达公司后,甜甜的总裁仍然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只是,微勾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心情。 众人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boss今天也好甜!” “boss一定是谈恋爱了!那些八卦记者怎么这么没用,这么久了还没找到boss的恋人吗?” “boss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 “啊啊啊我好想知道boss的香水型号!” 唐小糖耳朵揪竖起来,听着外面众人的八卦,害羞地想,主人甜甜的,不是因为谈恋爱了,是因为有糖鸭。 至于香水型号嘛,嘿嘿,那可是全世界只此一份的呢! 唐小糖的小耳朵翘了起来,自豪极了。 他在司寒爵的办公桌上乖巧地当一枚解压神器,努力释放出甜甜的空气,紧张得等待和盟友的会面。 发布会迫在眉睫,有很多事都需要司寒爵亲自盯着,才在办公室没一会,姜宇就送来新的文件,等司寒爵签字。 姜宇骤然看见桌子上的小熊软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活像马上要被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司寒爵翻了翻文件,“不错,合作商都请到了吗。” 姜宇,“到了,都在等您开会确认流程呢。” 司寒爵点了点头,接过姜宇递过来的档案夹,抬眼道,“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姜宇就差敬个礼了,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一紧,以他对自家boss 的了解,司寒爵绝对是对小熊软糖起疑心了! 第23章 但是呆萌的小熊软糖好像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他有点紧张,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小“盟友”,但另一方是自己膜拜已久的学长,忠心不二的上司…… 姜宇犹如夹在婆婆和媳妇中间的窝囊丈夫,对谁好都有种出卖队友的窝心感。 司寒爵起身,神情一顿。 他的助理只是给他送了个文件,为什么纠结成这样?? 难道是在惦记那一天假期? 司寒爵将外套拖下来扔给他,起身准备去开会,淡淡道,“去和人事说,带薪休假,日期你挑。” 姜宇天人交战,痛并快乐着接过司寒爵的外套,眼角含笑,嘴巴却委屈地抿着,“嗯。” 司寒爵郁闷极了,他最好的助理,好像又疯球了。 “咱两衣服像,可别搞混了。”司寒爵随口吩咐了一句,赶去开会了。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小熊软糖软糯糯地呼了口气,推开水晶盒,走到办公桌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肥嘟嘟的小身体水润透亮,唐小糖深吸了几口气,细细软软的小声音含着一丝惊喜,“你可算来啦!” 姜宇骤然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妖精,心情大好,“哎?你胖了??” 唐小糖:…… 糖没有,糖不是,别瞎说! 唐小糖吸了吸自己的小肚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瘦点,急忙转移话题,“我找你有事呢。” 姜宇缩了缩脖子,“你也找我?” 啊咧?? 也?? 除了糖,谁还找你啦? 唐小糖脑子飞速转动——能让盟友有这种反应的,只有主人了呀? 小熊软糖歪着脑袋,萌萌地看着他。 姜宇咽了咽口水,放软了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鸭?” 唐小糖甜甜道,“是关于主人生日的事鸭。” 姜宇:“啊咧?” 唐小糖,“你不知道鸭?” 姜宇懵了一会,糖你知道今天是单身节吗??? boss的生日是单身节??? 这是boss二十八岁还没有成家的原因吗…… 姜宇虽然是司寒爵最重要的助理,但这么多年,竟然也从不知道boss的生日是哪天。 姜宇半蹲下来,和软糖保持视线平衡,“你想让我做什么?” 唐小糖乖乖一笑,将自己的想法认真地告诉自己唯一的盟友。 姜宇听了半天,脑子嗡嗡直响,“你打算和boss摊牌??” 唐小糖软软道,“是鸭,糖想好好陪伴主人呢,如果你可以接受我,说不定主人也可以。” 小熊软糖两只小手撺在一起拜了拜,可怜巴巴地,“球球你嘛~~” 姜宇想起监控的事,良心受到了谴责。 唐小糖以为他在犹豫,想了想,从身后拿出一颗小小的红色软糖,“呐,我请你吃糖嘛~” 姜宇:………………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颗小小的糖果,“这……这倒是不必……” 唐小糖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小耳朵揪揪垂下来,抬起泪水迷蒙的眼睛,小声音带了软软糯糯的哭腔,“你……你不帮我嘛……” 这谁受得了啊!! 姜宇膝盖一软,两手撑在小熊软糖身边,“帮!” 唐小糖将手里的粉红糖果朝前送了送,“喏。” 姜宇喉咙滚了滚。 他手指颤抖着接过那颗红色的糖果,闭着眼睛送进嘴巴里。 甜香味瞬间弥漫开,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还是觉得,味道有点怪。 姜宇睁开眼,困惑地盯着小熊软糖的小内裤。 唐小糖被盯得发毛,“你在看什么鸭?” “这个……”姜宇一头雾水地指了指他的内裤,“能脱下来我看看嘛?” 唐小糖:…… 阿打!! 恼羞成怒的糖蹦起来一个弹飞,小脚毫不留情地踹到了姜宇脸上!! 这个人类,太过分了!! 姜宇:“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 趁着司寒爵在开会,姜宇抱着小熊软糖出去买礼物。 唐小糖躲在姜宇西装前胸的口袋里,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还是他第二次这样出门呢。 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格外热闹,唐小糖羡慕地看着那些挽着手臂的情侣,暗暗发誓,以后,糖也要那样子跟主人逛街! 他们找到一家礼品店,琳琅满目地礼物在玻璃橱窗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唐小糖看着那些精致昂贵的小东西,傲娇的想,你们都是没有生命的,糖才是最好的礼物,哼! 姜宇在店里四下逛着,一边逛一边询问软糖的意见。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个英俊的男人每走到一个礼物前,就停下来,低着头,自言自语。 老板死死盯着他。 过了一会,姜宇在老板警惕万分的视线里,走到柜台边,一字一句地复述软糖的要求,他要一个可拆卸的音乐盒,放在软软的云朵纱里,四周环绕着一圈小小的灯管。 礼品盒选了简约大方的银灰纯色,和司寒爵冷冷的气质很相符。 好像是个正经买家……老板松了口气。 从礼品店出来之后,他们又预定了一个海舰蛋糕,和司寒爵八岁那年生日的蛋糕一模一样。 姜宇带着软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反锁,脱下外套,和司寒爵的外套扔在一起,好奇地问,“买音乐盒做什么?” 唐小糖嘿嘿一笑。 他让姜宇把音乐盒上面的小舞娘拆下来,然后,自己爬上去,等姜宇旋转按钮,轻音乐版祝你生日快乐叮叮咚咚响起来,小熊软糖笨拙地拍拍小手,开始跳舞。 小熊软糖会的动作不多,胖滚滚的小身体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扭动,他踮着脚,歪着脑袋,像个小王子一样行礼。 姜宇看着小熊软糖努力又蠢萌的模样,倏然有点泪目。 那种甜甜的喜欢,会变成甜甜的空气,变成笨拙的舞姿,变成粉红色小小糖果,藏都藏不住。 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小熊软糖对他家老板有多用心。 这种被人关心,被人爱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啊。 “怎,怎么样。” 一舞毕,唐小糖微微有点喘,可能是胖着了。 他紧张又忐忑得等着姜宇的回答,仰着大脑袋,认真的问,“我给主人跳舞,主人还会怕我吗?” 姜宇吸了吸鼻子,“不,不会的。” 他狠了狠心,“可能是因为我太胆小,所以刚开始觉得怕而已。” 唐小糖张了张小嘴,“哇哦。” “那主人应该不会那么大反应吧。”软糖坐在桌子上,拿出一颗小小的糖果补充体力。 姜宇:有被内涵到。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开了一整天会的司寒爵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 一整天的疲累过后,他太需要呼吸一下甜甜的,能让人身心放松的空气。 天色已经暗下来,他推掉了所有应酬,打算带着软糖回家。 小小的软糖待在水晶盒里,乖乖地等他回来。 今天的软糖似乎格外的甜美,司寒爵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眼波里泛起笑意。 所有人都下班了,大厦里只有零星的灯光亮着,司寒爵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打开水晶盒,右手撑着侧脸,左手戳了戳小熊软糖肥嘟嘟的脸蛋。 “小糖,你说,我要不要把司城毁掉呢。” 轻缓的语气,仿佛在说什么温柔的情话一样,“这么久了,他该受到惩罚了。” 小熊软糖被手指戳地歪了歪头,似乎在问,“为什么呀?” 司寒爵出神地看着他,自言自语,“亲子鉴定是他作假的,林如兰的虐/待痕迹也是他自己伪造的,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啊哦。 好坏的人类啊。 唐小糖用脑袋碰了碰主人的手指,无论你做什么糖都会支持的鸭。 姜宇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boss正对着一颗糖发呆,他咳了一声,“boss,晚上您有事吗?” 司寒爵抬头道,“有事。” 姜宇:这还怎么玩?? 姜宇尴尬地咳了几声,“今天的会不是都开完了吗?boss还有什么事呀。” 司寒爵义正言辞道,“回家,陪小糖睡觉。” 姜宇:…………好大的事!! 这天实在没法聊了,他只能凝视着小熊软糖的背影,深情道,“boss,我想请您去吃个饭,然后,有一些关于小熊软糖的事情,想告诉您。” 司寒爵挑了挑眉,“关于小熊软糖??” 姜宇道,“是啊,boss,赏个脸?” 司寒爵爽快道,“行,你去开车。” 姜宇捧着胸口,自觉自己不负使命,他指了指小熊软糖,“这个,我先带走,一会再还给您吧。” 唐小糖的心,擂鼓一样砰砰直跳。 司寒爵竟然同意了。 他看着姜宇把小熊软糖带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来。 第24章 姜宇急匆匆地抱着水晶盒去地下车库,心有余悸,“boss今天也太好说话了……” 他努力摁下那点明知道“boss可能开始怀疑”但没有告诉小萌友的心虚,忍了又忍,垂头叹了口气,“也许boss太累了。” 小熊软糖小耳朵竖了起来。 主人累了??有糖呢! 坐上车以后,姜宇把小熊软糖放在车里,自己转去后车厢拿礼品盒什么的。 唐小糖独自一人呆在车里,从水晶盒里出来,紧张地小手小脚开始发麻,只好岔开两条小腿乖乖坐在车座上,他揪了揪自己的小肚腩,莫名的兴奋和紧张仿佛一条狡猾的小蛇,沿着他的脊背上下乱窜。 小熊软糖低着头,两只小手撕扯白色的小内裤,努力克制乱跳的小心脏,那块做工讲究精致的小布料被揉搓出一大片邹巴巴的痕迹,看起来不太好看了。 唐小糖被自己蠢哭了。 他抬头想争求盟友的帮助,却发现,去后备箱拿东西的盟友还没回来。 咦。 唐小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但是糖实在太小了,能看见的只有车子里一小块地方,连后视镜都看不到,他站起来,努力踮起脚尖,攀着车窗边缘朝外看去。 唐小糖惊恐地睁大了眼! 三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正在胖揍倒在地上的姜宇,礼品盒摔在一边,音乐盒掉了出来,碎成一堆零件…… 唐小糖大叫一声,着急忙慌地去抓开门钮,还好车门没关紧,咔哒一声,唐小糖大叫一声,像一颗小小的红色流星,朝那些黑面罩急射而去!! 几分钟前,姜宇正俯身在后备箱里拿东西,猛地被闷头一击,还好他头铁,剧痛过后竟然没有立刻晕倒。 他捂着渗血的脑袋回头,活生生吓呆了那个拿着棒球棍的人。 下一秒,三个人捂着他的嘴,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姜宇下意识地想叫人,却被密集的拳头揍的哼都哼不出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完蛋了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响,小小的粉红软糖闪烁着万丈金光出现了!!! 唐小糖在三个人中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弹射,小脚踢在坏人脸上便是一片淤青红肿,仿佛一颗被弹弓射出来的粉红胶质子/弹。 粉红的小身影快成一片红光交织的网,姜宇捂着脑袋,喃喃道,“牛批……” 姜宇吞了吞口水,他的小萌友,简直武力值爆棚啊! 几分钟后,唐小糖终于把那些人全部揍趴下。 小小的身影落在地上,大脑袋得意地晃了晃,小腿扎了个马步,双手掌心朝上,划了道半弧停在小肚腩前。 “阿打~~~~~” 唐小糖小脸认真严肃,摇头晃脑地发出一声胜利的怪吼。 姜宇笑地后脑一疼。 唐小糖连忙收工,哒哒哒跑到大盟友身边,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可能……没事吧。”姜宇闷哼一声,在后脑处摸了一手血,“混账王八蛋,等着。” 他拿出手机要报警,唐小糖疑惑地看了看他,“你穿的是主人的衣服吗?” 姜宇一愣。 他好像穿错了司寒爵的衣服。 今天的洽谈会圆满结束,所有的工作都出色完成,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萌友和boss的生日惊喜,匆忙之下,竟然穿错了。 “那他们本来要对付的是主人?!” 唐小糖瞬间急了,大家都下班了,主人还一个人在公司呢! 他撒开小短腿就往回跑,小心脏怦怦乱跳,急得像一把碎冰扔进油锅,都快跑冒烟了。 他跑回电梯,因为太小够不到电梯间,只能像条小狗一样一次又一次努力的跳起来,好不容易打开电梯,用力摁下主人的楼层,等电梯带自己上去。 偶尔有人进电梯,小熊软糖躲在角落里,生怕被人看见,也怕别人一脚将他踩扁。 嘤嘤,主人,糖想快点看见你。 唐小糖可怜巴巴地看着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类,终于,电梯门开了,他哒哒哒跑了一会,正好看见两个同样戴着黑色口罩的人蹑手蹑脚地准备进门。 “不许你们伤害主人!!!” 唐小糖急促的大喊,勇敢地冲了上去! …… 司寒爵臂肘撑着办公桌,小臂被衬衫勒出一道竹器般干净清贵的线条,他用指背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摩挲着那枚小小的**器。 小小的黑色圆盘,藏着他要的那个答案。 这是他早上进办公室时,还没把软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时就安下的,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而已……但司寒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不想让小熊软糖看见。 沉思片刻,司寒爵用力摁下**器的开关,重播办公室一整天的录音。 **器质量很好,打开时连一点电流刺啦声响都没有,办公室安安静静,片刻,录音开始,先是姜宇来找他去开会,然后,他去开会。 离开之后,办公室一片静默,司寒爵呼吸一窒,目光紧紧钉在**器上,等待着短暂的静默过去。 时间变成凝固的果冻,司寒爵被胶质紧紧包围,连呼吸都困难重重。 他太想知道一个答案了。 想知道心里某个浪漫又大胆的猜想是不是对的。 咔哒……一声轻微的好像推门的声音轻轻一跳,从**器里发出来,在凝胶般的气氛里推起一层振奋人心的浪花。 下一秒,嘭地一声巨响,办公室的玻璃门轰然碎裂,惨叫的声音传了进来,司寒爵眉眼一凌,暂停**器播放,起身走了出去 。 刚走到公司外,就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用力挥舞一根木棒,将一团粉色的小东西狠狠击飞! 那团小东西迎面摔了过来,司寒爵伸手利落地一接,却是被拍扁了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失算了。 因为太过心急主人,软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那些人只听见一声奶凶奶凶的威胁,就见一个小小的粉红团子biu地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哼哼哈兮地开始进行战斗。 那些人先是一脸懵逼,在脸上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几脚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反击。 其中一个人趁唐小糖飞到半空无处借力的时候,拿起棒球棍啪地一甩! 唐小糖正在对付另一个人,一个不小心,就被人从背后狠狠击飞。 可能因为身体含水量大,唐小糖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大脑袋发出一声“啵儿”的响声,然后,他惊恐地睁大眼,看着司寒爵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主人的俊脸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第25章 疼痛和紧张成几何倍疯狂递增,唐小糖满脑子“啵儿”“啵儿”“啵儿”的响声,水流声彻底淹没了唐小糖最后的清醒。 完了,他想,然后,小熊软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和上次被几张纸拍扁不一样,这次,唐小糖是真真正正的扁了…… 小鼻子扁扁地贴在脸上,眼睛,嘴巴挤成一团,耳朵揪揪歪歪斜斜,大脑袋已经有点变形,还有一道从中间裂开的大口子。 司寒爵抬手接住小熊软糖,看到小熊软糖的惨状,抬眼,眸光森寒。 他将小熊软糖松松护在手心里,西装革履,单手上阵,以一打二,赢得轻松利落,那两个人惨叫着摔在地上,司寒爵一边膝盖压着一个人的脊背,将他抵在地上无法动弹,另一只手飞速将两人的手机缴获,就在这时,姜宇带着警察也上来了。 司寒爵站起来,将缴获的手机扔给姜宇,皱眉道,“受伤了?” 姜宇龇牙咧嘴,“没事,脑子应该没事。” 司寒爵:…… 他单手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头也不抬道,“和市立医院的崔医生说了,你直接去找他,派车送你。” 姜宇用一块毛巾捂着后脑,毛巾上鲜血斑驳,眼睛四下里溜溜乱转,咬着嘴唇,“boss,你有没有看到……” 看到一块会跑会跳会大叫着要保护主人的糖? 司寒爵斜斜睨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把藏着小熊软糖的手往身后掩了掩,“没有。” 姜宇:…… 我说什么了您就没有??? 姜宇眼尖地发现司寒爵在藏东西,猛地想起他刚认识司寒爵的时候。 司寒爵十三岁出国留学,比姜宇大一级,异地他乡,华人凑成一个圈子玩,有一次他们的共同朋友过生日,请大家去吃饭,寿星是个妹子,切蛋糕的时候在蛋糕里面发现男朋友的求婚戒指,当即热泪盈眶,生日宴变成精心准备的求婚surprise,所有人都在欢呼喝彩,站在司寒爵身边的姜宇却耳尖地听到冷冷的学长小声嘟囔,“我也会有人喜欢的。” 姜宇惊讶地转过脸去看他,司寒爵俊美的脸冷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被这个烫着一头小卷毛的学弟听见,眼神犀利,投去警告的一瞥。 然后,司寒爵背过身去,悄悄离开这场属于别人的欢宴,站在酒店外面抽烟。 他心里还是很羡慕的。 姜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留下第一个标签:有一丢丢傲娇。 那种掩藏失落的冷漠和眼下偷偷藏起软糖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是欢喜的。 这次,他遇到的是喜欢他的糖。 姜宇瞬间被自己脑补的热泪盈眶,捂着流血的脑袋,呜咽道,“没事就好,都没事就好。” 司寒爵皱眉,他的助理真的疯球了。 因为心急小熊软糖,司寒爵等车把头破血流却兀自顽强的姜宇送走,便匆忙开车回家。 司寒爵疾步上车,双手捧着小熊软糖小心地放在车座上,打转方向盘,车速飞快,紧张地情绪却比车速更加紧绷。 小熊软糖呆呆地躺在座椅上,扁扁的小鼻子黏在脸蛋上,弧线嘴巴用力上扬,小小的身体随着车子摇晃,两只圆圆的眼睛却始终毫无生气,整颗糖仿佛被抽去灵气,水晶般清澈的粉嫩小身体,也变得像普通的糖一样,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司寒爵脸色煞白,血色褪尽,唇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格外的……漫长……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 寂静的黑暗里,心电仪有节奏的滴滴声一停,随后,又变得规律而缓慢,唐糖紧闭的眼睛微微一动。 眼球转动,在眼皮上漾起一抹轻微的起伏。 “我……我保护你……” 并未彻底清醒过来的唐糖梦呓般喃喃自语,短促轻微的声音在氧气罩上流下一抹淡淡的白雾,缥缈地像一句捕捉不到的梦话。 苍□□致的少年沉在梦里,嘴角轻轻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做到了。 可是……自己是谁啊……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的保护那个人…… 他好像什么都忘了,他好像只留下一缕本能,一缕要保护这个人的本能…… …… 回到家之后,司寒爵飞奔着翻出那一套做手工软糖的工具,手指发抖地将小熊软糖放在旋转小托盘上,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战栗,“没事,我马上就补好,没事的。” 司寒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拯救一颗娇气的小熊软糖,他用手指点着软糖的小肚子,轻轻摁了几下,小熊软糖毫无反应,q弹的小身体因为裂纹太多,连水嘟嘟的弹回来都做不到了。 一缕绝望的寒气沿着皮肤四处满眼,向来冷静自若的司寒爵,额角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是那种无力的绝望感。 就像当年奶奶去世那样,他那么有钱,有势,可以毫不费力的青睐国际顶尖的专家和医生,却仍然治不好奶奶的病。 那种感觉,比没钱治病更加绝望。 因为没有借口,没有“我只是没钱所以没能救下他”的借口,是尽一切努力,耗尽一切资源,却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的绝望。 悲愤的情绪完全没有地方依托,空荡荡地悬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用钝笨的刀子将心脏挖出缺口,冷风灌进来,吹得灵魂都发冷。 司寒爵垂眸望着毫无生气的小熊软糖,机械地点燃低温蜡烛,拿起小工具,用小针抹平几道小口子,然后融化掉几颗红色糖果,用果汁慢慢填补小熊软糖脑袋上的大口子。 指尖被割破一道口子,一小滴血无声无息地融化在糖汁里,他却丝毫没有发现,疼痛是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 这一切都仿佛是手指自己在动,身体下意识地应急反应,司寒爵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好在,那道大口子终于修补好了,扁塌塌的小鼻尖只能先抹平然后重新做造型,黏黏的糖汁粘在手指上,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指和小熊软糖的小手黏在一起。 小熊软糖牵着他的手,弯弯地嘴角无声地说,主人,糖要好看一点。 糖要美美地保护你呢。 第26章 那感觉如此真实,甜美的香味缓缓飘入鼻尖,司寒爵僵冷的心脏终于开始慢慢回暖。 紧张的半个小时之后,小熊软糖终于修复如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身体完全修复完全的一瞬间,灰蒙蒙的粉色缓缓透出光亮,好像有一道灵魂在璀璨生光,上扬的微笑慢慢生动起来,司寒爵戳了戳小熊软糖的额头,小熊软糖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小熊软糖静静地看着他微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司寒爵耐心的等着,从第一次见到他的小糖果,司寒爵就知道,小熊软糖和普通的糖果不一样,那种粉嫩是从内而外的,可爱,像一只粉红的小精灵的颜色,凝固的糖汁仿佛是有灵魂的,此时此刻,那种甜进心里的水晶蜜红和先前差点裂开时灰蒙蒙的颜色不一样……就好像,他的小糖果活了一样。 司寒爵将小熊软糖放在茶几上,合衣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的小糖果。 抱着那么一点诡异的期待,司寒爵执拗地要守护着他的小熊软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熬到后半夜,司寒爵头疼发作,痛苦地蜷缩起来,终于沉沉地昏睡过去。 沐浴着月光的小熊软糖小脚一动,小手紧跟着动了动,眼睛滴溜一转,整颗糖泛出月光一样澄澈狡黠的气息。 唐小糖醒了过来。 沉静的夜色里,月光像一把银色的光粉洒落,在小熊软糖身上笼了一层梦幻的微光,唐小糖扶着大脑袋坐了起来,哎呦哎呦地哼哼了两声。 糖的脑袋好疼。 那里先前有一道快断开的大裂缝,唐小糖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听到“啵儿啵儿”的水流声。 因为小手太短,糖根本没办法摸到后脑的伤口,但是他看到茶几上凌乱的手工糖工具,猜想应该是主人给他修补好了吧。 主人真好。 唐小糖坐在茶几上,像个困的迷迷糊糊地小人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等到脑袋的疼痛稍稍平复,唐小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泪汪汪地看着沉睡的主人。 嘤,失败了。 糖没能成功把自己送出去。 生日惊喜成了惊吓,没能好好度过生日的主人,会不会难过啊。 唐小糖恹哒哒地凝视着主人,司寒爵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从灰色的毛毯边缘露出来,修剪的整齐干净的指甲在夜色中闪烁着盈盈的微光,手背上浅麦色的肌肤散发着雄性感极强的热度,每一根骨节都像精心削凿的竹器。 手背上有一道浅淡到几近消失的伤疤,那是最开始司寒爵躁郁症发作,被画框玻璃划开的伤口。 唐小糖目光在那道伤疤上停留,他小心翼翼地跳到沙发上,轻轻用脑袋碰了碰主人的指尖。 主人的体温,好舒服啊。 唐小糖无声地往前蹭了蹭,停在司寒爵鼻尖前。 司寒爵眉间微微蹙着,是睡梦不安的模样,薄薄的唇紧抿着,呼吸时快时慢,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凑近了些,司寒爵炽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唐小糖的脸蛋腾地红成了香甜可口的红果子,糖果的气息像蜂蜜,糯糯地扑在司寒爵脸上。 司寒爵鼻尖动了动,在黏人的甜香里缓缓松开眉心。 唐小糖捧着司寒爵的手,花瓣一样娇嫩软滑的唇在他手背伤疤上虔诚地亲吻,“主人……” 唐小糖傻乎乎地笑着,在司寒爵颈窝边蹭了蹭,“主人…糖最爱主人了…糖一定给主人补上生日……” 清晨。 司寒爵从熟悉的惬意中苏醒过来,今天他醒的格外早,窗外还是星光满天,空气里有残余的浓香,这香味比每一次醒来时都浓郁甜美,好闻的像引燃了一枚糖果炸/弹,却一点都不腻人,甜的灵魂都在起舞。 是小熊软糖的味道。 昨晚睡觉之前可没有这样浓的香味。 司寒爵动了动,才发现小熊软糖贴着自己的脸,安静的微笑着。 无声地静默了足足三分钟,司寒爵轻轻抓起小熊软糖,凝眉。 司寒爵心里有准备,并不觉得害怕,小心地将软糖捧在手心里拿起来,缓缓皱起眉头。 小熊软糖嘴角上扬 ,双眼呆萌地望着头顶的水晶灯,依然是甜美乖巧的小模样。 也许因为小熊软糖靠的太近,今天的空气格外浓甜,身体轻快地像飘在云端,昨晚差一点爆发的头疼也消失地一干二净,他在不可思议的甜香里起身,猛然想起来什么,翻了翻口袋,才发现那枚窃听器在混乱之中落在了办公室。 司寒爵放下软糖,洗漱整理,一边打电话慰问了铁头达人姜宇,干脆给他放了十天的年假,让他好好休息。 姜宇一边欣喜若狂的呜呜呜我家boss最好了,一边又人格分裂的像个查探线索的干练警探,“boss,您昨晚过的怎么样?” 小熊软糖和您摊牌了吗?夜晚甜美吗?快乐吗?? 司寒爵声音淡淡,“一般般,你和警察说了吧,那几个人撬出什么信息了没有?” 姜宇,“嗐,还不是您那位……” 他顿了顿,唱了起来,“生活总是酸酸甜甜甜甜甜~~昨晚您甜到了吗?” 司寒爵:………… 姜宇大概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表情,扯动了脑袋上的伤疤,疼的嘶嘶吸凉气,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带薪年假,心情愉悦地感慨,“boss,我是真羡慕您,那么可爱的小东西鸭~~您尝过了没,甜不甜呢?” 毕竟小熊软糖变成小妖精还是有点惊悚的,他极力用了自以为司寒爵能听懂的“暗语”,“您尝过了没,甜不甜呢?” 司寒爵沉默了一会,“姜宇。” 骤然被cue全名,姜宇吓得一个立正,“啊?” 司寒爵怒道,“是你把我的糖丢在过道里的??” 姜宇懵逼。 司寒爵深吸口气,“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说着,他在姜宇的惨叫声中挂断了电话。 姜宇奋力嘶吼,“不!!boss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车库是您的糖要上去救您才去楼道的跟我没关系没有半点关系!!” 孩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他看着挂断的电话界面,哭着说,“我说您的糖去救您了,您信吗?” 虽然没听到姜宇在说什么,司寒爵也不是完全小白的样子。 他只是完全没考虑到小熊软糖的“武力值”这个问题…… 司寒爵凝眉盯着小熊软糖,欲言又止。 某个猜想在脑海里越发强烈,熬人的很。 拿到窃听器就好了,司寒爵起身去洗漱,用冷水扑了一把脸,眼角余光在放着牙刷的地方停了停,烫眼睛似的迅速离开。 第27章 医院里,姜宇焦灼地像一条意识清醒的鲜鱼,慢火烹油地在煎锅里经受着良心的拷问。 听boss这反应,小萌友好像并没有和boss相认? 难道是计划失败了? 姜宇想起被摔成一堆零件的音乐盒和破破烂烂的礼品盒,良心再次抽搐着经受拷打。 他好像把小萌友的计划毁掉了。 与此同时,司寒爵洗漱完毕,换上笔挺西装,整理衣服时,余光不自觉地瞥向镜子里映出的茶几一角——小熊软糖就在那里。 唐小糖乖巧地躺在茶几上,保持着大脑袋向上的仰泳姿势,眼角的余光也在拼命地向主人那边看。 今天的主人,怎么换衣服这么慢? 昨晚摊牌计划失败,唐小糖心里的一点勇气又噗呲漏了个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鼓作气,再来就怂。 他得再想个好主意才行呢。 还有他的大盟友,唐小糖还记得昨晚姜宇脑袋开花的惨状,善良的糖决定先关心一下盟友,然后,再一起想个别的办法。 他看着司寒爵仿佛在认真穿衣服的模样,又看看仍在茶几上的一大包粉红糖果。 他记得大盟友挺爱吃这个糖的呢。 吸溜。 糖也爱吃。 等主人终于从那面能看到软糖的镜子前离开,转身去别的房间,唐小糖吧唧翻了个身,面朝下,用大脑袋在茶几厚重的大理石面上一顶,再用小脚往前一蹬,整颗糖像条小蚕宝宝,瞬间向前蛹动了一小段距离。 咕涌,咕涌,咕涌。 唐小糖成功到达糖袋边,飞速抓了两颗小小的糖果塞进小内裤里,然后翻滚回原位,躺下装死。 司寒爵还没出来,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铃声很特别,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段音乐。 唐小糖慕地转过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崔医生”三个字。 咦,特别的铃声给特别的医生? 没等唐小糖脑补完,听到声音的司寒爵匆匆出来接起电话,神情略有点紧张地听着那边的人说话。 “司总,昨晚唐糖的心电图显示,有将近三秒钟的心脏骤停,情况可能不太好……” 司寒爵沉着脸,“嗯,我马上过去。” 他飞速整理好东西,将小熊软糖放回水晶盒,脚步匆忙地出门,下楼,将小熊软糖安排在副驾驶座上,一骑绝尘。 清晨的早高峰磨人又煎熬,司寒爵心里有事,手指有些不耐烦地轻敲着方向盘。 唐小糖敏锐地觉察到主人的心不在焉,是因为早上那个电话吗? 他随着车子晃了晃身体,暗搓搓地挪了一下小屁股。 微妙的角度,从车窗投射进来的阳光刚好穿过小熊软糖的身体,一道粉色水波似的迷离光影被折射到司寒爵腿上,好像小家伙倾身过来,偷偷依偎在他身边一样。 小熊软糖接近于玫瑰粉和蜜糖红之间的小身体与做工考究的黑皮座椅碰撞出触目惊心的艳丽反差,小鼻子是新做的,翘翘的小鼻尖被阳光照着,闪烁着晶亮柔润的光,仿佛镶着一颗小小的星辰。 嘴角上扬起的笑容像江南的一抹艳阳,暖暖地沁入心底。 司寒爵垂下目光凝视着他的小糖果,一颗心缓缓静了下来。 等到医院的时候,姜宇远远地就顶着一颗包扎成木乃伊的脑袋迎了上来,焦急的说,“听说唐糖昨晚心脏骤停了??” 司寒爵没顾得上理他,把小熊软糖往姜宇怀里一塞,“我先去看看。” 姜宇抱着小熊软糖,木愣愣地遥望着司寒爵的身影消失。 小熊软糖摇了摇耳朵,不高兴的扁了扁嘴巴,“到底是谁嘛,为什么主人这么着急哦?” 姜宇耸了耸肩,转回自己的病房,一人一糖如同地下党接头。 “昨晚得手了吗?” “木有,糖昨晚昏过去了。” “糖也会晕??” “会啊……很奇怪吗?” 姜宇有种无fa可说的感觉,他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小糖弯弯的嘴巴不高兴地抿成一条直线,“那只好…再想个办法了。” “要不!”唐小糖脑袋上粉红色的灯泡一亮,“我们给主人补过一个生日吧!” “补过生日啊……”姜宇内心觉得这法子不太可行,自家boss从来不过生日,况且……唐糖这边又出了事,这种时候,哪有心情补过什么生日。 聪明的小熊软糖一眼就看出大盟友的纠结。 好像是不太行。 唐小糖的耳朵揪揪瞬间垂了下来…… 沉默jpg。 但是,糖不是轻易就会认输的! 唐小糖攥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不要气馁!我们一定会拿下主人的!” 唐小糖大大的脑袋飞快转动,“糖来哄主人开心怎么样!” 今天的主人,似乎因为那个“崔医生”的电话而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唐小糖抱着大脑袋,小脸严肃地盯着姜宇,“你有电视吗,我要学习一下。” 糖要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哄喜欢的人开心! 姜宇张了张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平板,“你……你想看什么?” 唐小糖认真道,“我要看甜甜的恋爱剧!” 甜甜的无脑狗血剧。 姜宇暗暗吐槽。 小熊软糖太小了,站在平板电脑前就像站在一面巨大的led显示屏前一样,小眉头一本正经地皱着,伸出两只小手手,踮起脚尖,趴在屏幕上左滑右滑,在搜索引擎上查找:哄男朋友/女朋友开心的一按比重方法、这样做,男/女朋友才会更爱你…… 唐小糖盘起小腿坐了下来,细细软软的小声音一字一句地念着:首先,没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你不对劲。 唐小糖嫌弃之。 认认真真看完几篇长长的恋爱攻略,唐小糖又在姜宇的教导下打开视频软件,认真筛选“甜”“宠”标签的恋爱剧。 甜美滤镜下,颜值卓越的男女主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甜甜蜜蜜,姜宇看得姨母笑,一边咂舌。 他都快笑成狗了,可想要讨主人欢心的糖,看狗血无脑小白剧的模样,活像在上高数时努力做笔记的学霸。 努力的小模样,让人又想笑,又心疼。 姜宇捂着胸口,将来,他也会有一个恋人,会这么拼命地学习怎么讨他开心吗。 单身狗向往极了。 在看到男女主接吻的时候,唐小糖“哎呀”一声,连忙捂住眼睛。 小小的手拢在一起,遮挡着眼睛的大部分视线,然而,中间一条小小的缝隙里,还是偷偷溜出两束害羞又好奇的小眼神。 唐小糖脸红红的,偷偷地想,主人也……亲过他呢…… 糖可是知道主人的唇是什么味道哒! 第28章 小熊软糖一边害羞,一边又上瘾似的偷偷看完一段甜甜的吻戏,默默在心里做了笔记:和主人亲亲,括弧,如果可以的话,要像人一样和主人亲亲,心心。 唐小糖在心里一笔一划地刻下心愿,在后面画了一颗粉色的小心心。 视频里,男主和女主接吻完毕,男主怜惜地帮女主擦擦嘴角,抬手指着星辰璀璨的天空,看。 唐小糖凑近了点,认真地盯着摇到上空的镜头,好奇地寻找男主到底在看什么。 biu—— 一声尖锐的响,唐小糖被吓得一个踉跄向后摔了一跤,跌在软绵绵的床褥上。 姜宇一口气在嘴巴里鼓着,忍着没笑出来。 太特么可爱了鸭!!! 接着,在唐小糖紧张的小眼神里,一束烟花穿破黑暗,在半空炸开一片缤纷。 随着第一束烟花的灿烂落幕,无数尖锐的声音交织成恢弘的乐章,在苍穹深处喷薄出迷离梦幻的万丈流光。 小熊软糖太小了,他微张着小嘴,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在头顶盛开的烟花花海。 “太……太美了……” 唐小糖指着屏幕里的烟花,歪着脑袋看向姜宇,“我想要这个!” 小熊软糖有点激动,小胸膛微微起伏,“我在主人的照片里看见过这个。” 那天晚上,司寒爵将他抱在怀里讲述着那些老照片的故事,唐小糖清楚的记得,有一张照片,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小小的主人穿着红色的小棉袄站在满地白雪里,眼神寥落,孤单地看着镜头,背后便是凝固在胶片里的烟花。 唐小糖羡慕地看着屏幕上拥抱在一起的恋人,他们在灿烂的烟花里欢笑,接吻,表达爱意。 糖的主人,也要有这么快乐的烟花。 姜宇微怔了怔,“烟花啊,好说。” 唐小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开另一部恋爱甜宠剧继续学习经验,小脸蛋跟着主角们的恋爱进度时喜时愁。 姜宇酸溜溜地看了一会,看的眼里都快酸出眼泪来了,叹了口气,“我去看看boss,一会要是回来,我在门口咳嗽几声你就赶紧躲起来。” 唐小糖小大人似的摆了摆手,“你去吧。” 姜宇冒着浑身酸味,惨兮兮地去为boss的幸福做垫脚石了。 唐小糖耐心地看完一集注水恋爱剧,被慢悠悠的节奏拖得发困,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 他关掉这部连糖都看不下去的狗血剧,在姜宇给他打开的视频页面里挑挑拣拣,猛然发现角落里有个一连串字母的网站。 嗯?还有外国的恋爱剧哦。 糖要看! 唐小糖兴冲冲地打开那个网站. 哎呀!眼睛好辣! 那网站一打开,整个屏幕上都是白花花的,不可描述的,有男有女的,有男有男的,有大有小的,那个。 小熊软糖羞耻地捂住眼睛,燥的浑身发红。 半晌,唐小糖偷偷挪开一只小手,用一只眼睛偷偷看着,在屏幕上划了划,又划了划。 两个清秀干净的小男生开始嗯嗯啊啊的搞事情,他们在洒满夕阳的白色房间里相互拥抱,笑容璀璨,彼此安慰着对方,说着绵绵不绝的情话,像是金色水晶球里的两个小天使在玩什么快乐的游戏。 暧昧的气息从屏幕里溢出来,整个房间连同唐小糖的脑海,都下起了金色的,暖融融的雪。 快乐,唐小糖想,原来这种游戏,这样快乐。 糖……也想和主人快乐。 唐小糖抱着自己的大脸蛋揉了揉,小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像擂鼓,红透了的小身体在心跳声中慢慢冷静下来,唐小糖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的小心脏,然后,打开了下一部…… …… 司寒爵在唐糖床前坐了许久,病房里安静地发冷,只有心电仪的声音缓慢地,有节奏地响着。 他攥着唐糖冰冷的手,无声地凝视着那张稚气未退的脸。 空气里有淡淡的甜味,是沾染在他身上的,无论如何都洗不去的小熊软糖的味道。 甜味驱散消毒水的味道,将冷冰冰的病房染上一抹淡淡的暖。 唐糖苍白的脸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鬓角被冷汗打湿的一缕头发贴着侧脸,黑色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黑的愈黑,白的愈白,虚弱的近乎透明。 “小糖……”司寒爵叹息般的低语,“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沉默相对很久,司寒爵一扫眼里的黯然,起身走出病房。 姜宇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看他出来,急忙起身,“怎么样了?” “不太好,”司寒爵道,“说是因为溺水脑部缺氧,随时都有可能……” 顿了顿,又道,“警察局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能逼他们开口吗。” 姜宇将警察来做笔录,以及一部分自己知道的调查结果详细地告诉他,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姜宇的病房走,走到门口,姜宇平静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做作的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 司寒爵凝眉,“不舒服?” 姜宇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进,进来吧,咳咳咳!!” 司寒爵:………… 姜宇推开一线门缝,鬼鬼祟祟地在自己病房里瞄来瞄去,才将门全部推开,侧身让司寒爵进来。 司寒爵怀疑姜宇脑补受损了。 他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就看见病床上放着一个平板,平板上,两个清秀的白人男孩正在抱着对方热吻。 司寒爵:!!! 落在后面的姜宇殷勤地关好门,望着司寒爵僵立的背影,“司总您看什么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在瞄到视频播放画面的时候,脑子瞬间死机了。 靠靠靠靠靠!!! 姜宇囧成猪肝,扑上去抓起平板,痛心疾首地骂道,“这是什么肮脏的病毒,简直毒害祖国青少年!” 说着,关掉视频,关掉平板,怒气冲冲地将之扔到枕头下…… 姜宇一掀枕头,看到躲在枕头边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吓坏了,他连姜宇几乎要咳出血的咳嗽声都没听到,门锁咔嚓一响,司寒爵就推门进来。 小熊软糖一个后空翻! 躲在枕头后面瑟瑟发抖。 他就像青春期背着大人偷偷看不可描述的小男孩,紧张地连呼吸都暂停了,一边又心安理得地出卖了他的大盟友…… 背着沉重大锅的姜宇抱着枕头,和唐小糖大眼瞪小眼。 小熊软糖小手抱在一起,双眼雾蒙蒙地求饶。 第29章 谁能拒绝那双水蒙蒙的眼睛。 姜宇绝望地闭了闭眼,一脸沉痛地将枕头放下,顺便抚平上面的褶皱,若无其事地将软糖拿起来,装回水晶盒里,递给司寒爵。 司寒爵:“你把糖拿出来做什么?” 姜宇委屈道,“我也不知道,稍等我编个……不想个理由……” 司寒爵:…… 司寒爵怒道,“你一边看片一边玩我的糖??” 姜宇一个激灵,差点就跪下来了,双手高举,“我发誓我没有!!司总,我是清白的!!” 司寒爵一把夺过小熊软糖,确定上面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半是狐疑半是警惕地瞪着姜宇。 姜宇无奈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司总,是崔医生说,让我看点有助于刺激脑部活动的东西我才点开这个,真的真的是清白的……对了,今天事情多,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别忘了马上发布会就要正式上线了,我回公司帮您吧,真的我脑子特别清醒,都是崔医生说要刺激一下大脑预防脑震荡的……” 司寒爵顿了顿,指了指他耳边风骚的纱布蝴蝶结,“你就这么去?” 姜宇右脚勾在左腿小腿后面,脚尖点地,两根手指捻着耳边的蝴蝶结,“不可爱吗?” 司寒爵转身便走。 姜宇忙跟了上去,在心里暗暗为自己默哀三分钟。 为了转移boss的注意力,他走心了。 姜宇前脚还没踏出楼道,后脚就被一身白色医生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崔医生抓了个正着,崔医生刚刚给病人检查完,慢条斯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扯下贴合着手指的塑胶手套,慢慢道,“这是要去哪啊。” 短短六个字,一字一字隔着让人挠心的诡异停顿,活像某个变/态杀人狂在一板一眼地逗弄自己的小猎物一样。 姜宇打了个寒颤,昂头,挺胸,“我陪boss回公司,我们忙着呢!” 崔医生从金丝眼镜下抬了抬眼,冷飕飕的目光在他耳边那个小小的蝴蝶结上滑过,望着司寒爵认真道,“司总,您的助理脑震荡,防止犯病,还是让我跟着吧。” 姜宇:!!! 司寒爵神色复杂,巧不巧,被他撞破的那个不可描述的视频里,上位的男生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还让姜宇看不可描述练脑子…… “嗯。”司寒爵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面对享誉国际的少年天才医生,司寒爵努力地选择相信。 崔医生露出一口细细的糯米白牙,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三人一糖气氛沉重地坐在车上。 崔医生身体力行地接下了开车的重任,瘦削的手指贴着方向盘,皮肤白的刺眼,司寒爵和小熊软糖坐在后面,姜宇束手束脚地坐在副驾上,乖巧地缩着脖子。 空气里淡淡的甜香像一枚小小的钩子,勾动着莫名诡异的氛围缓缓流荡开来。 小熊软糖的圆眼睛滴溜溜在前排乱转,摁了摁小内裤里藏着的小糖果。 嗯,还好有两颗。 …… 司寒爵微有点焦灼,被唐糖的事牵住心神的一早上,让他更加想要确定窃听器里的东西。 他侧脸望着窗外的风景,手指在膝盖上一点一点,速度有点快。 这个小动作,跟了司寒爵这么多年的姜宇知道,小熊软糖也知道。 姜宇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熊软糖在镜子里露出半张小脸,用眼神拼命示意:旁边的主人不太对! 整个早晨,从主人接到医生的电话开始,就很不对劲。 抵达公司之后,司寒爵惦记着下落不明的窃听器,下车时便将小熊软糖塞给姜宇,遥遥丢下一句话,“我先上去。” 行走过的清风吹起姜宇脑袋上的蝴蝶结,摇摇晃晃地映着他欲言又止的脸。 “boss……”姜宇和唐小糖对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前后短短几分钟时间差,姜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看见司寒爵挪开椅子,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意识到有人走进来,司寒爵站起来,面无表情道,“你连门都不会敲了?” 姜宇张了张嘴,指了指压根就没关好的门,“boss,出什么事了吗?” 司寒爵拽过椅子,双腿叠起,正襟危坐,“没什么。” 姜宇:…… “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警察局的人来了,他们想见您一下,您看……” 司寒爵沉思几秒,“见。” 他吐了口气,挑了挑眉,起身从姜宇身边走过的时候,唇畔蕴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试探,“你去招呼一下崔医生。” “好……好……”姜宇冲小熊软糖使了个眼色,忙不迭地跟出去了。 唐小糖的耳朵抖了抖,推开水晶盒走了出来。 软糖身子小,可以看到人类无法轻易看到的角度,他跳下桌子,目标明确地钻到办公桌后面的书柜下面,哼哧哼哧搬出一枚圆扣形状的窃听器。 小熊软糖懵懵地看着那个黑色的小圆盘,小心翼翼地摁下开关。 “你终于来了呀~~” “糖想给主人一个惊喜~~” “你帮帮我嘛~~” 那些声音,一字一句地,随着电流轻微的嗡嗡声,响了起来。 唐小糖呆住了。 那是昨晚他和姜宇商议,要给主人过生日的录音。 主人……主人录下了? 什么时候?? 如果不是医生的电话,突然来访查的警察,主人会不会,就已经知道了…… 唐小糖的心揪了起来。 姜宇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唐小糖坐在办公桌边上,两条小腿垂下来晃着。 看到他回来,唐小糖抬起眼,甜甜一笑,“你回来啦?” 他就知道,大盟友一定会找机会和自己独处的! 姜宇贼眉鼠眼地往身后看了又看,忍不住吐槽,“那个穿白大褂的盯我盯的太紧了,好不容易趁他上厕所才溜回来,你有什么计划了没??快快,时间紧迫!” 唐小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要这样……” 他将自己的初步构思和大盟友仔细说了一遍,反复叮嘱,一定要秘密的,秘密! 姜宇目光坚定,一边为糖的甜美爱情发酸,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唐小糖眯了眯眼,两只眼睛笑成了甜甜的月牙儿,从小内裤里拿出两颗红色的糖果,“谢谢你,这颗是给医生的,他也照顾你了呢。” 你是糖的大盟友,照顾大盟友的医生,理应也得到糖的感谢呀。 姜宇条件反射地盯住唐小糖的小内裤。 在小熊软糖热忱又期待地目光中,艰难地伸手接过那两颗糖果。 这颗糖,属实有点来路不明。 …… 事情一堆又一堆,重重压在身上,一整天,司寒爵都在和警察以及投资商周旋,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枚窃听器。 而且,摆在办公桌上的小熊软糖,也不见了。 空气里的甜香淡了许多,沉溺在甜美的糖果香气中许久,此时竟然格外的开始不适应。 司寒爵给姜宇打了好几通电话,却都是占线。 他气恼地去地下车库开车,却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崔医生在车边站着,好像正在等他到来。 司寒爵眉目一动,崔医生耸了耸肩,镜片上闪过一抹微光,“您的下属说,等您下班,让我带您去个地方。” 司寒爵微挑了挑眉。 转眼,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去往市中心最大的游乐园。 已经闭馆的游乐园黑漆漆的,唯有一条用灯光铺开的小路,从他在门外站定开始,就在脚下无限地延伸出去,璀璨的光芒在黑暗中照亮前路,仿佛洒落一地的稀碎星光,指引着他前行。 漂亮的灯光从上而下,在司寒爵眼底映出火焰般的辉光。 他沉默地凝视着这条通明的小径,嗤笑,“这是在玩什么?幼稚。” “幼稚吗?”崔医生笑道,金丝眼镜下目光安然,“我倒觉得,是很用心准备的惊喜。” 司寒爵沉默片刻,抬起脚,缓缓踏上小径。 小径曲折回环,宛若长明的星河,每走几步,就有一盏灯在身边亮起,照亮精心装扮过的童话人物。 他们快乐的招手,用各种各样的声音,向他说着美好的祝福。 司寒爵很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 他的童年很小的时候就结束了,当别的孩子还在少年宫补课比赛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研究金融案例,当别的孩子在隐秘又蠢动的恋爱中寻找生命的真谛,他已经学着笼络董事会,好将父亲的资产挖到手里。 这童话般的幻境,让他觉得幼稚。 司寒爵离开那些童话人物,沿着星光小径漫步,在一座拱形小桥上停了下来。 整座拱桥被灯火缠满,倒影在涔涔而过的河水中粼粼晃动,人走在上面,心是空的。 没有俗世的繁杂,没有勾心斗角的疲惫不堪,没有挥之不去的黑暗记忆。 仿佛踩在夜晚的云端上面,轻盈,不似人间。 他在拱桥上留恋地静立了许久,直到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细微的寒意。 前方,高大的树木和修剪整齐的植被后面,是一座巨大的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的灯光从树木枝丫的罅隙里少女般含羞带怯地露出一丝模样,仿佛与星海衔接的银白月亮,点燃整个世界浩渺盛大的狂欢。 停在最前面的是一只白色的独角兽,这只童话传说能驱散噩梦带来好运的独角兽低着头,四蹄扬起,仿佛要载人踏着月光飞起来一般。 司寒爵站定,沉思片刻,抬腿走上旋转木马的平台,跨上最近的白色独角兽。 他身上穿的衣服仍然是那身挺直利落的黑色西装,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公事公办的禁欲冰冷也被浸染出了十二万分的优雅矜贵。 仿佛黑色的骑士,正要骑着独角兽去拯救他的公主。 在司寒爵坐好的时候,一连串水晶轻音乐从旋转木马中央叮叮当当的响起,静止的旋转木马随着旋律慢慢旋转起来,载着他奔跑在看不到的旅途中。 空荡荡的游乐园里,唯有旋转木马还醒着,而他是唯一的骑士。 这里仿佛成了一座孤岛,一座灯火通明但并不孤单的孤岛。 司寒爵唇角勾出一抹笑,眼底有了淡淡的湿意。 在旋转木马奔跑起来的时候,一圈盛大的烟花,在四面八方轰然盛开。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烟花快乐的呼啸着冲向天空,用小小的身躯点燃暗夜,火光如幕,与星海遥相辉映,灼热的光与影爆裂开来,在天空流泻出华丽而震撼的乐章。 烟花是精心安排过的,一朵在天空湮灭,立刻便有一朵紧挨着盛开,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被冷落,热闹和温暖扑面而来。 震撼人心。 司寒爵扬起脸,眸底映着灼灼的光亮。 他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烟花,目之所及的每一隅天空,都被流瀑似的烟花花海吞没,他们照亮漆黑的夜空,驱赶沉默的寒凉,缝补缺失的内心,在司寒爵眼底炸开成夺目的光晕。 他们不近也不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回让人觉得疏离,也不会因靠的太近而让人心怀警惕,空气里淡淡的硫磺味并不刺鼻,视野所及之处尽是圆满的光辉。 烟花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才在司寒爵深沉的眸光中缓缓熄灭。 他看向远空散去的烟火,只觉的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演出还未结束。 就在司寒爵沉浸在盛大的眼花花海中时,一个细细软软的小声音,在轰轰烈烈的盛放之后,小心翼翼的响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奶萌奶萌的小声音唱着迟来的生日歌,唐小糖从独角兽颅顶,传说中能驱散黑暗的独角后露出一双眼睛,一字一句地唱着最后一句。 “祝~主人~生日快乐~” 司寒爵目光一沉。 粉红的小熊软糖攀着独角兽的角,努力鼓起勇气盯着主人的双眼,伸出一只小手,优雅地行了王子礼。 “主人……生日快乐……” 唐小糖两只耳朵紧张地向后折起,小手攥在一起,从小内裤里摸出那枚司寒爵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窃听器。 “我……我是善良的糖……” “我是……我是来守护你的……” 唐小糖吸了吸鼻子,“你想听嘛,你……你会不会怕我?你会不会不要我?” 小小的糖,紧张地全身都在发抖。 第30章 唐小糖惶惑不安地盯着司寒爵的表情。 紧张到极致,小小的软糖都快吓成硬糖了。 那枚窃听器横在两人中间,黑色的,小小的,像一枚随时都会将这一切撕毁破坏的定时炸/弹。 司寒爵目光沉着,本就比普通人暗的眸色在旋转木马的辉映下幽深如寒潭,似乎有薄薄的风雪,直盯地唐小糖背心发冷。 小熊软糖两只小脚并在一起,脚心躬起,因为没有脚趾,他无法体会抠出四室两厅是什么感觉,但是,这种接受审判一样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啊! 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偷偷瞄着主人,小眼神飘忽不定,怂地小肩膀都缩了起来,长久的沉默里,他忍不住偷偷伸出一只小jiojio,往后退那么一丢丢,再退那么一丢丢。 都快退成剪刀腿了,糖胖乎乎的身体晃了晃,站不太稳了。 糖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惹! 司寒爵突然发出一轻笑,那笑意凝在嘴角,转瞬即逝。 唐小糖呆萌萌地睁大了眼,目光追寻着那抹消失的笑意。 要是糖没看错的话,主人是在……调戏他?? 还很开心的样子?? 司寒爵接过那枚窃听器,捏在手里把玩,黑色的窃听器在手指间眼花缭乱地转来转去,他由上而下地俯视着小熊软糖,“今晚这一切,是你安排的?” 唐小糖,搓着小手,低头看着粉嫩的小脚,“你……你喜欢吗?” “是我想的,但是,是大盟友安排的,”唐小糖不敢居功,急忙解释,“大盟友超棒的!” “大盟友?” 司寒爵挑了挑眉,很好,看来有些人比他先知道糖会说话这件事呢。 司寒爵伏低身体,乌黑的瞳孔平视着小熊软糖,因为紧张,依稀可以看见小熊软糖胸脯处细小的起伏,翘翘的小鼻尖沾了一点点灰尘,萌死个人。 小小的糖站在一望无际的梦幻灯海中,纯净到极致的小身体拢着朦胧的光辉,像是一颗小太阳,散发着诱人的温暖,在散碎的星辰里,一如世间绝色。 因为司寒爵的突然靠近,小熊软糖小嘴张圆,两只眼睛倏地向中间集中,将全部的视线凝聚在主人漆黑而慵懒的眼神里。 哎? 主人好像不太怕我的样子? 唐小糖搓了搓小手,慢慢收回退出去一大截的那只小jio。 “我还以为……”司寒爵唇角挑着一抹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熊软糖光滑圆润的大脑袋,抿了抿唇,将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在最初生活出现异常的时候,他以为有人闯入,慢慢地,他发现这个“闯入”生活的东西并无恶意,并且,以一种笨拙而蠢萌的方式,认真的照顾他。 渐渐消失的头痛,沉静美好的睡眠,挡在玻璃碎片前的小纸杯,浴室里挤好的牙膏,半夜盖好的被子,被揍倒在地的间谍。 以及,精心准备的游乐园灯海。 最初震愕的心慢慢沉淀下来,司寒爵总觉得,是唐糖的灵魂回来了。 ——是唐糖的灵魂回来了。 只不过是一颗糖的模样。 他淡淡一笑,双臂交叠,好看的下巴垫在胳膊上,荧荧灯光照耀,将男人英俊锋锐的脸勾勒出温柔而静好的轮廓,男人目睫之中藏着潮湿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唐小糖吓得退后一步,努力扶着独角站稳,睁大了双眼,一点惊疑不定的欢喜,慢慢从眼底浮光似的透了上来。 “我叫唐小糖!”小熊软糖站直身体,眼底绽放开一朵又一朵快乐的小花花,细声细气的小声音也有了底气,清脆道,“你叫我小糖就好啦!” “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司寒爵问。 温热的呼吸清风一样拂过唐小糖的身体,小熊软糖深吸了口气,怂怂的小身板一挺,对司寒爵本能地亲热和眷恋让他顷刻打开了话匣子,“不知道耶,我一醒来就知道啦。” 果然。 司寒爵眸底水雾渐深。 唐小糖低着头,害羞地对着小手手,乖巧听话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对方,恨不得捧着一颗糖果心奉送上前,奶甜奶甜的声音里藏着小小的欢喜,“一睁开眼,我就知道自己叫唐小糖,也知道……知道你是我的……主人!” 主人?? 司寒爵眼底的笑意越加璀璨。 好玩。 小熊软糖壮着胆子,向前蹭了两步,突然偷袭一样伸手抱住主人的下巴,“啵唧”亲了一口。 偷袭成功的小熊软糖转过身,哒哒哒跑到独角后面躲起来,小揪揪和小手手四爪并用,努力遮住眼睛和烧红的脸蛋。 哎呀,羞死糖了! 傻傻的糖捂住脸,整个小身体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直白而大胆的示爱,让司寒爵着实愣了愣。 娇嫩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秒不到的时间,甜香和婴儿般的软滑触觉却像云层里经久不散的雷声,震地司寒爵脑中轰然一响。 有一颗糖在心底融化,收成一汪甜美的湖。 他深吸了口气,竭力忍住心底翻涌的心疼和酸软,伸出右手,四指并拢,优雅地递向小熊软糖,“你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嘛。” 唐小糖愣了愣,圆圆的眼睛里弥漫起湿润的水汽,大笑着张开小胳膊,扑在司寒爵掌心里。 主人不怕糖!主人也很喜欢糖! 甜甜地喜欢得到回应,唐小糖心里噗噗地开满了花,他就知道,主人才是最甜的!! 小熊软糖牵着司寒爵的手指,音乐声泉水般叮叮咚咚响了起来,旋转木马缓慢前行。 从流水方向吹来的晚风沁着湿漉漉的凉,司寒爵乘着洁白的独角兽,任由手指被小熊软糖珍宝似的抱在怀里,指尖敏感的纹理与软滑的糖果轻轻碰触,酥酥的微痒一路到了心底,将那片甜甜的湖水搅地满池涟漪。 唐小糖笨拙地转了个圈,小腿紧锣密鼓地跟着司寒爵的节奏奔跑,圆滚滚的肚子小小的弹起又落下,在空气里画出一层浅浅的红影。 小小的糖咯咯的大笑着,笑声铃铛似的飘进司寒爵耳朵里。 司寒爵屈起长腿,踩在独角兽的脚蹬上,认真而专注地和小熊软糖在独角兽的脑袋上翩翩起舞。 烟花,独角兽,铺满灯光的萤火小道。 都是那些老照片上浮光掠影的一点片段,都是他童年里遥不可及的,别人的快乐。 这些细碎的,连他自己都已经淡忘的事,却被一颗甜甜的糖记在心里,司寒爵呵出一口雾气,心里暖暖地热了起来。 嗯,至于某个对小熊软糖的事隐瞒不报的“盟友”,他原谅了。 “阿嚏!”姜宇正在给请来放烟花的工作人员发工资,因为起了风,脑袋上的蝴蝶结开始翩翩飞舞,冷不防被一个喷嚏一震,那只蝴蝶就像要飞走似的,医生冷冷一撇,不知从哪变出个西瓜壳绒线帽,扣在他脑袋上。 “我来吧。”医生慢悠悠地伸手,不容拒绝地接过他手里的账本。 姜宇揣着手,弓着肩膀抗冷,喃喃自语,“又是为别人的爱情哭泣的一天。” 医生淡淡道,“你也喜欢?” 带着西瓜帽的姜宇用标准的农民揣姿势看着他,“谁能拒绝这样的绝美爱情呢。” 医生的金丝眼镜刷地闪过柯南式的白光。 姜宇看着忙忙碌碌的崔医生,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小小的红色糖果递了过去,“吃颗糖,补充一□□力?” 崔医生目色淡淡,指甲在姜宇掌心里轻轻一划,很是随意地将糖果扔到嘴里。 姜宇笑道,“甜么?” 崔医生舌尖动了一下,冷冷道,“很甜。” 姜宇:当然甜了,那可是从小熊软糖藏在小内裤里的。 崔医生:当然甜了,这傻子竟然知道关心人了。 …… 夜深,司寒爵带着他的软糖小王子,踏着浩瀚星海铺就的幽静小径,在浓烈的夜色里,一起回家。 身后灯海渐次熄灭,黑暗无声地庆祝这场圆满的相认。 在踏上那座唯美的拱形桥时,司寒爵拿出那枚窃听器,在唐小糖没注意的时候,无声地丢进水里,沉入漆黑的水底。 因为还有不知情的崔医生在,唐小糖不能光明正大的现身,只能躲在司寒爵胸前的口袋里,两只小手趴在口袋边缘,兴奋地用主人的视角看着明亮的星河,晃着两只小耳朵,开心地哼起了歌。 姜宇等了大半夜,八卦到眼里冒光,在看到司寒爵独自一人走出来的时候,狗腿地迎上去,目光逡巡不定,“boss!甜吗!有没有被可爱到!” 崔医生听不懂,在旁边冷冰冰地站成一座发酸的雕塑。 司寒爵脚步一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姜宇。 姜宇咧到耳边的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收了回来。 司寒爵拍了拍他的肩,“下个月,工资翻倍。” 姜宇:!!! “谢谢boss!!” 将姜宇和崔医生送回医院,等车上只剩下一人一糖时,唐小糖挣扎着从司寒爵胸前的口袋里爬出来,大大的吐了口气,奶声奶气戏说,“终于走啦,闷坏糖了。” 唐小糖亲昵地在司寒爵胸口蹭了蹭,一缕微痒从胸口传来,司寒爵低了低头,却发现因为姿势的原因,无论他如何往下看,都看不到趴在前胸口袋里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感觉到主人的动作,仰起大脑袋。 咦。 糖看见了主人的双下巴。 下巴靠向胸前的动作,将一圈薄薄细细的软肉聚拢起来,司寒爵锋锐的脸部轮廓硬生生挤出一点圆润来,仿佛照片里肉乎乎的小司寒爵,唐小糖没忍住,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揉了揉主人的双下巴。 司寒爵:………… 再英俊冷酷的总裁,也有露出双下巴的死亡角度。 他急忙抬起头来,手掌在脖子上用力摸了一把,无奈道,“下来。” “好,听主人的话。”唐小糖舍不得主人软软嫩嫩的双下巴,恋恋不舍地跳到副驾驶上,指了指安全带,甜甜道,“糖要安全带。” “糖也要安全带?”司寒爵挑眉。 唐小糖乖巧地说,“那当然啦,糖也要遵守交通规则嘛。” “主人以前,每次都给糖系好安全带,每天带着糖上班,糖可开心了~” 唐小糖坐在车椅角落里,司寒爵侧身扯出安全带扣上,这才发现,没有水晶盒子,安全带扣好的时候直接从软糖头顶越过,丝毫起不到安全的作用。 唐小糖第一次光着糖坐在副驾驶,尴尬地看着从头顶飞跃而过的安全带,和司寒爵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糖太矮了。”唐小糖晃了晃脑袋,“那怎么办鸭?” 司寒爵无声地笑,眉眼间浸着温柔的笑意,将外套脱下来,叠好,托着唐小糖的小身体坐高高,安全带稳稳地勒在胸前,恰恰好。 唐小糖笑弯了眼。 空气甜蜜的浓稠。 车子穿过寂静无人的长街,经过杂沓流溢的午夜灯光,司寒爵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身边有一颗很用心在喜欢他的糖。 在伤痕累累的年岁里,终于有一处甜美的地方,能让他的心安稳地落下去。 唐小糖快乐极了,身边就是最爱的主人,小小的糖从内而外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他晃着脑袋哼着歌,毫不顾忌地释放一身香甜,又软又甜地勾着司寒爵的心神。 小熊软糖悄悄地挪着小屁股,向主人的方向蹭一下,再蹭一下,小眼神在主人脸上瞄一眼,再瞄一眼。 糖想离主人近一点! 可爱的无法无天。 回到家之后,司寒爵开始茫然,这么小的软糖,他该怎么照顾? 从来不知少女心为何物的司寒爵艰难地皱着眉,感觉到主人的困惑,唐小糖自告奋勇,“主人不用担心我,糖很独立的!” 唐小糖跳到地上,哒哒哒跑向卧室,跑两步,就停下来招招小手,“主人快来鸭。” 司寒爵跟着他走进卧室,唐小糖指着床头柜,“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晚上我睡这里就好。” 小熊软糖扯了扯自己的小内裤,“糖也不怕冷,有小内裤就好。” 他从小内裤里掏出一颗红色的小糖果,吧唧咬了一口,“糖吃这个就好。” 司寒爵眼神微动,疑惑地盯着唐小糖的小内裤。 唐小糖,“肿么了鸭?” 司寒爵不解,“这个小内裤,可以放这么多东西?” 之前的窃听器,好像也是从小内裤里拿出来的。 唐小糖笑眯眯地蹭了蹭内裤边缘,“是因为主人很棒鸭,这个小内裤还有夹层呢,看,糖能放好多东西!” 说着,邀功似的拿出五六颗小糖果,还有一朵不知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嫩红色花苞。 “喏,给主人的!” 小小的糖努力踮起脚,双手捧着幼年状态的玫瑰花苞,送给主人。 司寒爵眸底染着星光般的笑意,很努力地蹲在地上,接过娇嫩地云朵似的小花苞,“谢谢。” “嗐,”唐小糖甜甜道,“咱两谁跟谁。” 司寒爵:………… “要是……要是主人允许我晚上睡在你身边就好啦。”唐小糖有点害羞,小眼神瞥向别处,糯糯地说,“糖喜欢主人身上的味道呢~” “这……”司寒爵忧心,“万一我翻身,把你压扁了怎么办?” “不会的哟~”唐小糖用两只小手抱着自己的小鼻尖,用力一扯—— qq弹弹的鼻尖被扯出一段小小的距离,唐小糖一松手,鼻尖“啪”地弹了回来。 唐小糖得意道,“一般压扁糖自己就会弹回来啦,再说,还有主人帮忙呢!” 小熊软糖转了个身,哒哒哒向客厅跑去。 司寒爵只能跟上。 唐小糖跳到茶几上,哼哧哼哧爬到还没有收拾的那套手工工具上,对着小手,“主人,糖有个小小的心愿。” 司寒爵笑道,“说来听听。” 唐小糖揪着小内裤,大脑袋晃了晃,小手捂着小内裤,“糖喜欢主人给的蛋蛋……那个……能把……糖的揪揪……也弄大一点……点……吗?” 司寒爵:“…………这也行?” 唐小糖急道,“行的!” 有些事情,只要稍稍提起,就容易不受控制的想下去。 司寒爵从初见小熊软糖的怦然心动中缓缓平静下来,看着一脸天真的唐小糖,一缕赧然慢慢爬上脸颊。 小熊软糖知道自己恶作剧一样的,给他装了两个蛋蛋。 小熊软糖应该也看见过自己毫无防备的……果体。 司寒爵脸色一僵。 唐小糖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心神变化,忙道,“主人不喜欢糖……大一点吗?” “没有。”司寒爵眼角浮起胭脂似的红,那抹红在眼底烧出一片潋滟的水雾,摧枯拉朽地烧红了眉骨到耳边的一大片皮肤。 “不早了,改天再说,”司寒爵喉咙发痒,每一个字都喷着灼热的气,转移话题的意图明显地几乎写在脸上,怕小熊软糖任性,还刻意补充,“你乖。” 唐小糖认真的点了点头,“糖乖。” “主人累了,糖听主人的话,去休息。” 小熊软糖站在茶几边缘,张开小胳膊,要抱抱。 司寒爵的心化成一滩甜水,伸出一根手指,让唐小糖抱着,另一只手托着,生怕他的小糖果摔下去。 司寒爵将糖放在卧室,匆忙去洗漱,迫不及待地上/床,躺了下来。 唐小糖在他颈窝里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窝着。 小熊软糖用大脑袋蹭了蹭司寒爵的脸,“主人,晚安哟~今天也有糖守护你呢。” 甜美的香味近在咫尺,滑而软的小熊软糖蹭过敏感的皮肤,那把闷烧了整晚的火焰在脊背上炸开蓬蓬火苗,司寒爵低磁的声音蕴着一丝感动的喑哑,“小糖最棒了。” 男人微微侧过脸,注视着枕边的小熊软糖,“谢谢你赐给我的美梦。” 唐小糖用小手贴在嘴上,抛了一个可爱到冒泡的粉红色飞吻,“因为糖最爱主人了。” 糯糯的,软软的,丝绒般甜化了司寒爵的心。 他只是因为某些事,尴尬地找了个借口让小熊软糖放下“把揪揪变大”这个念头,但是当软软甜甜的小熊软糖靠在身边,伸出小小的手抱着他,猫儿似的在他颈窝里蹭来蹭去的时候,酥软的困意,无声无息地席卷了其实已经疲累到极点的身体。 香甜的梦境潮水一样湮没司寒爵的意识,在沉入梦境的前一刻,小熊软糖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软软地小声音泉水似的落在耳边。 “主人,晚安哟~~” 第31章 凌晨,司寒爵在梦魇中惊醒,睁开眼,打开台灯,慌急地往身边看去。 暖黄色的光线里,小小的软糖趴在枕头和他的肩膀之间一小块陷下去的软窝里睡得正香,滚圆滚圆的小屁股朝上,大脑袋冲着他的方向,奶唧唧地砸了咂嘴。 是下意识要钻进他怀里的姿势。 被灯光晃碎了美梦,小熊软糖困顿地半阖着眼,糯糯地问,“主人?” 主人怎么半夜不睡觉? 唐小糖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糖好困鸭。 看到软萌的糖,司寒爵的心才沉沉地落进胸膛。 就在刚刚,他梦见自己没能修补好破碎的糖果,小熊软糖娇嫩的身体碎成无数残片,任凭他怎么呼唤,他的小糖果再也无法醒来。 还好只是个梦。 唐小糖久久得不到回应,屁股一翘,小手撑着床面努力站起来,用困到转圈圈的凌乱步伐摇摇晃晃地朝司寒爵走去,一头钻进主人绵软的睡衣里,哄小孩似的拍着主人的手,“主人不怕,噩梦走开~” 软软的小嗓音里还有尚未睡醒的困倦,懒洋洋的拖长了声音,仿佛老人哼着悠长的调子在哄不老实的小孩睡觉。 司寒爵揉了揉唐小糖的脑袋,关掉台灯,重新躺下来。 唐小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司寒爵蹭了蹭。 “小糖,”黑暗里,司寒爵的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甚至有那么一丝惶恐的小心,“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对鸭,”唐小糖眼睛闭着,耳朵揪摇了摇,“糖永远不会离开主人哒!” “为什么。”司寒爵轻声问。 “因为,”这个问题好好玩,唐小糖嘴巴扬了扬,甜甜地说,“因为糖最爱主人鸭~” 司寒爵心里的不安飘忽即逝,半边耳朵压在柔软的枕头里,小熊软糖的声音有种雾蒙蒙的绵软,他在黑暗里伸手抚摸着唐小糖蜷起的柔软脊背,小熊软糖痒痒地躲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人别挠糖痒痒,”唐小糖彻底清醒过来,痒的身体直颤,软软地问,“主人睡不着嘛?” “嗯。”低沉的声音闷着一点说不出的苏,司寒爵叹了口气,“失眠了吧。” “没事,糖来试试。” 黑暗里,只能听到小熊软糖踩着床被的轻微噗噗声,唐小糖爬上枕头,跑到司寒爵侧边,用小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 “舒服嘛?” 司寒爵闭着眼,在甜蜜的糖果香气中放松呼吸,僵硬疼痛的肌肉在那只小手的安抚下渗出融融的悠然。 他像躺在绵软的云朵里,缠人的惬意从小熊软糖的小手里开始,蓬蓬地沿着每一根神经炸开。 而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唐小糖揉完一边,踩着枕头跑到另一边,沙沙的脚步声沿着耳廓传入脑海,酥麻地震着纤细柔腻的耳绒,细碎的闪电在耳中炸开,连灵魂都是酥麻的。 触觉和听觉的极致愉悦绞缠着勒紧身体,绷紧的神经轻飘飘地松懈下来,司寒爵呢喃着,“真好啊。” 真好啊,原来每次辗转难眠的时候,他的小糖果都在无声地照拂他脆弱的神经。 他尝过浓重的苦涩,才知道原来甜是这样诱人沉沦的感觉。 司寒爵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缓,唐小糖帮他揉按着另一边的穴位,忍不住问,“是……是糖好吗?” 司寒爵轻笑一声,声线里染着惬意之后浓浓的慵懒,“当然。” “那……那主人爱糖吗?”唐小糖小声说。 怀着十二万分的期待,以及千分之一秒想要手动撤回的窘迫。 司寒爵安静了一会。 几秒种后,本已染着困意的声音清晰地在黑暗里响起。 “我爱你,小糖。” 唐小糖的心,淌成一地蜜糖。 深夜里,谁也不再说话,催眠般的黑暗与甜香安抚着两个灵魂,直到司寒爵呼吸渐沉,终于再次沉入梦乡。 唯有唐小糖脑海中一片沸腾,眼眶泛起莫名的微热。 主人说,他爱糖呢。 这样神圣而庄重的字眼,由世间一切美好与慈悲拼写而成,因为这个字,糖再也不是从前的糖。 因为是主人赐给他的呢。 一颗被爱的糖,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唐小糖彻底睡不着了,他静静呆了很久,慢慢咀嚼消化主人的爱意,然后踩着床被,悄无声息地跳下了床。 他从来没这么强烈地想,糖要为主人做多一点,更多一点呀。 他哒哒哒跑到浴室,跳上洗漱台,熟练地拧开牙膏,给主人挤出翘着小尖尖的牙膏,又去橱柜里翻出胶囊咖啡,塞进咖啡机里,司寒爵有早起喝咖啡的习惯,咖啡机里还有水,唐小糖只要把胶囊塞进机器,空杯子放在出水口,等到主人快要起床的时候,摁下开关就可以。 咖啡杯太重,仅仅是从橱柜推到咖啡机下的一小段路,唐小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他停下来,靠着星巴克的美人鱼休息了一会,笑眯眯地对大波浪的鱼姐姐握了握小拳头,“加油!” 好不容易搬完杯子,唐小糖跳到地上,哒哒哒跑向客厅,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手工糖工具。 唐小糖贪心地往小内裤里塞了五六颗红色的小糖果,才像普通人卷被子一样将糖袋收好,这些小工具都很轻,唐小糖手里拖着糖袋,肩头扛着一把大大的手工刀,大摇大摆地将他们塞到茶几下面的隔层里。 他在地上溜溜达达,巡视领地一般,奈何司寒爵有洁癖,地上干净地另糖打滑,小熊软糖想要收拾卫生的心顷刻破灭了。 他在地上跳来跳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主人的爱了。 因为主人说爱糖呀!!!!! 软糖兴奋到失眠了! 失眠的糖就很想做点家务!! 第二天,司寒爵醒来时,唐小糖已经坐在床边,晃悠着小腿准时等他醒来了。 “早呀,主人~” 唐小糖扬起脸,跑向司寒爵,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啵唧亲在他脸上。 小熊软糖背着手,乖巧地说,“是给主人的早安吻~” 司寒爵手肘抵在床上,手指撑着额头,抬起半边身体,含着刚睡醒的倦,哑声道,“早。” 他用另一只手拢着小熊软糖的后背,不急不缓地将唐小糖勾到身边来,低头在他眉心烙下温暖的吻,“给你的早安吻。” 唐小糖捂着脸,妈鸭,主人怎么比糖还甜! 司寒爵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将小熊软糖放在肩上,起身去洗漱。 他的生活很规律,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地每日轮转,只是今天,他低头看着摆放地整整齐齐的拖鞋,唇角止不住地扬了起来。 洗漱时,天蓝色的牙刷安静地躺在手边,上面有翘着尖尖的牙膏,像极了小熊软糖上扬的嘴角,薄荷的清香,似乎也格外的甜。 走到咖啡机旁,一杯冒着热气,温度刚刚好的咖啡正在等着他,加了浓淡适宜的牛奶,是他最喜欢的比例。 客厅里,空调早早打开,温暖的热风铺满整个空间,温馨地宜人。 茶几上,一直没来得及收拾的小工具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下方的隔层里,小东西都被归置好,又大又重的东西则被推到角落里,按照大小排排坐。 而肩上的小熊软糖,亮晶晶的圆眼睛就差写上:快夸夸糖! “真棒。”司寒爵侧过头,沾染着咖啡香气的唇轻轻吻了吻小熊软糖的小耳朵,“一起来吃早饭吗。” 小熊软糖开心地晃了晃耳朵,“好的主人!” 司寒爵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用平板查看当天的金融新闻,小熊软糖坐在茶几边缘,小腿晃悠悠地垂着,从小内裤里拿出一颗红色的小糖果,吧唧吧唧咬着吃。 吃了一半,小熊软糖咕叽咽下嘴巴里最后一点糖果,小心地把剩下的半块塞进小内裤里。 看着新闻的司寒爵立刻道,“吃饱了?” “没有,”唐小糖摇了摇头,捏着肥嘟嘟的小肚腩,严肃道,“怕胖。” 很有偶像包袱的模样。 司寒爵垂下眼,目光中尽是笑意。 吃完早饭,司寒爵收拾公文包,唐小糖有模有样地在茶几上踢踢小腿,抬抬小手,扭着胖乎乎的腰做减肥操。 等司寒爵整理完毕,累到不行的唐小糖嗖地跳进主人的口袋,喘息道,“累……累死糖了……” 减肥这种事,果然不是糖能承受的生命之痛啊! 司寒爵摸了摸他的脸蛋,柔声道,“不用减,吃多胖我都喜欢。” “唔,主人讨厌……” 主人大清早就在撩糖! 司寒爵心情愉悦,脸上淡淡的笑意一直未曾消退,一边小声逗弄着害羞的小软糖,一边乘着电梯去地下车库。 唐小糖兴冲冲地跟着主人去上班,坐着主人特意准备的小垫子,认真地系好安全带,拿出早上剩下的半颗糖果小口小口啃着,甜甜的草莓香味萦绕在车厢里,司寒爵突然道,“你喜欢吃糖果么?” 唐小糖点头,“喜欢鸭。” 岂止喜欢,唐小糖砸了咂嘴,甜甜的糖果像是能量药剂,可以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司寒爵点了点头,“嗯,那家糖果店,喜欢么。” 唐小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甜甜的午后,主人带着他去手工糖果店修补受伤的小鼻子,门口的招财猫笑眯眯地摇着手,有个路过的小孩被主人吓哭,还有吃着冰激凌尖尖的恋人。 那家糖果店,是糖对于世界的最初认识啊。 只是想起那天眼里心里全都是自己的主人,唐小糖心间发软,小声道,“喜欢~” “嗯,”司寒爵拨了个电话,嘱咐道,“公司楼下那家手工糖果店,盘下来。” 唐小糖:-3- 第32章 小熊软糖睁着溜圆的眼睛,等司寒爵挂断电话,幽幽道,“把糖果店盘下来?为……为什么鸭?” 司寒爵目视前方,唇畔一挑,淡淡道,“送你。” 送,送给糖?? 唐小糖惊讶地张大了小嘴,仿佛一只正在饿肚子的小野猫,突然被一条从天而降的大鱼砸到头顶,脸上露出一种小动物般的迷茫惊讶和不可置信。 辣么大一家糖果店?!送给糖?! 送给糖辣么大一家糖果店?!! 小熊软糖被快乐迎头一击,欢快地踢腾着小腿,“主人太棒啦!么么哒~~” 唐小糖用两只小手捂着小嘴,“木嘛”一声,掌心托着一个甜甜的吻,向司寒爵抛过去。 司寒爵没说话,眼波里却满是笑意。 唐小糖开心地扭来扭去,半晌,又认真的问,“为什么……要送给糖?” 小熊软糖紧张地等待着,四周车流与鸣笛的声音渐渐远去,在悠然的静谧中,司寒爵低磁的声音含着沙沙的软,“因为你值得。” 他的小糖果,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蜜蜜的甜,在车厢里四散弥漫,唐小糖凝望着主人的侧脸,小脸蛋倏然泛起玫瑰般醉人的红晕。 一缕轻纱似的酸软,晃晃悠悠地落在心尖儿上,温热地膨胀着,唐小糖哑了声音,说不出一个字,小小的心脏颤抖着跳了跳,地震似的,震地灵魂酥软。 唐小糖凝望着司寒爵冷峻的侧颜,眨了眨眼,盈了满心欢喜。 糖也要对主人好,唐小糖想,糖要努力变得更好一点,努力做得更多一点。 磅礴而浩大的感情汹涌着翻起惊涛骇浪,小小的胸怀中仿佛怀有一片深海,滚烫,激烈,超越有限的身体和灵魂,让他想要不断去变得更快乐,更善良,更懂得,更热爱,也更美好。 这种感情,就叫爱情吧。 一人一糖都不再说话,但是钩子似的甜香打着旋儿,绕着弯儿,暧昧而心有灵犀地将彼此的灵魂缠在一起,绞缠着,拥抱着,不放手,亦绝不背弃。 …… 抵达办公室后,司寒爵将小熊软糖安置在办公桌上,一落地,唐小糖就将小胳膊甩在身后,哒哒哒奔跑起来,跑出一段距离,“呜呼”一声,小腿交错,猛地一刹车! 呲~~~溜~~~ 小身体随着惯性滑出一长段距离,好像在飞! 糖早就想这样了! 主人的办公桌,又大又宽敞,漆黑滑亮的大理石桌面光可鉴影,司寒爵不喜繁琐,东西也很少,对于唐小糖来说,简直就是天然的滑雪场! 今天是颗加倍快乐的糖! 唐小糖咯咯笑着转过身来,沿着原路哒哒哒返回,帅气地在司寒爵面前停下,气喘吁吁,甜甜道,“主人,我棒不棒!” “嗯,真厉害。”司寒爵将电脑安置好,余光看着小熊软糖奔跑着滑来滑去,眼底一片宠溺。 小熊软糖胖乎乎地,因为奔跑的动作,小肚腩轻微的弹动,小内裤卡在肚子上,下摆晃晃悠悠,似乎还藏着很多好东西。 司寒爵眼睛弯了弯,有这么个小不点陪着,连工作都快乐很多。 他坐下来,打开几个刚发送过来的文件。 小熊软糖滑到电脑边停住,从电脑后面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盯着他的屏幕,“主人要开始工作了吗?” 司寒爵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是啊,不工作怎么养你。” 唐小糖皱了皱小眉头,“为什么电视上的总裁只要谈恋爱,从来都不用工作?” 司寒爵忍着一丝笑意,“你还看电视?” “对啊!”小熊软糖在电脑边坐下来,大脑袋摇了摇,得意地说,“我看了好几部霸道总裁电视剧才想出游乐园的法子呢!还是大盟友把电视借给我看的,大盟友可棒了!” 糖可是很讲义气的! 一定要在主人面前多夸夸大盟友! 司寒爵听着,眼神一变,“什么时候看的?” “就是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在大盟友的病房里………” 唐小糖声音一窒。 司寒爵的目光渐渐严厉起来,“那时候,是你躲在姜宇的病房里看视频?” 唐小糖两只小手拢着,垂在小肚腩上,又怂又乖地点了点头。 “所以……”司寒爵欲言又止,目色渐深。 所以那个不可描述的视频,是他的小糖果在看? 很好,姜宇,你结束了。 小熊软糖想起那些不可描述,目光飘飘然地在主人脸上滑过,心虚地低下了头。 “再乱看,”司寒爵挑了挑眉,“我就把姜宇派到非洲去。” 唐小糖细细的声音急出破音,“不是大盟友的错!是我不小心点开的!主人不要怪大盟友呀!” 是软糖犯了错,不能连累无辜的大盟友鸭!! 司寒爵眼尾一沉,“哦,这么在乎他?” 唐小糖:??? 主人你好难哄哦! 小熊软糖苦恼地揉了揉脑袋,转过身从小内裤里拿出一颗糖,软绵绵地讨饶,“糖再也不乱看啦~主人吃糖嘛,吃颗糖,不生气~” 司寒爵沉默地凝视了唐小糖三秒钟。 唐小糖嘴角垂下,踢了踢小腿,张开胳膊,委屈地软趴趴,“抱!” 湿漉漉的眼神,讨好而依赖,干净地像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司寒爵心软了软,无奈地伸手让他抱着手指。 唐小糖在主人的指尖蹭了蹭,“主人不要生气嘛~主人吃糖~” “别乱看那些东西,”司寒爵接过红色软糖,声音已经软了下来,嗔怪道,“你还小呢。” 唐小糖懵了一下。 他模糊地觉得,自己好像不小了。 是可以思考怎么去认真地爱一个人的年纪了。 那感觉晕眩一般转瞬即逝,唐小糖迷茫地眨了眨眼,乖乖嗯了一声。 司寒爵没发现他的异样,将红色软糖含在嘴里,糖汁融化在唇齿里,漫开心满意足的甜,他用指尖小心而亲昵地揉了揉小熊软糖的脑袋,一只眼睛轻轻眨了眨,柔声哄道,“你乖,我给姜宇涨工资。” 唐小糖耳朵摇了摇,垂下来的嘴角扬起来,又开心了。 他的快乐和难过像纯白的雪,简单,干净,不用费力地揣度,也不需盲目地猜测,透明的心意水晶般纯粹,另被爱的人舒服地不可思议。 唐小糖倚在电脑边,目光追着司寒爵干净漂亮的手指,看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接起电话,银黑色的机壳贴着浅麦色的皮肤,竟将脸色映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白净。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司寒爵看着电脑,眸色渐沉,眉心蹙起深深的竖痕,头痛突如其来。 唐小糖歪着脑袋看他。 司寒爵神色严厉地一低头,就看见一脸关切的小熊软糖。 唐小糖靠着电脑,身旁就是复杂深奥的股市大盘,无数红绿交错的线条上下横跳,看的人心烦意乱,然而单纯地关心着主人的小熊软糖越入眼眶,所有的负面情绪倏然退却。 司寒爵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没事。” 刹那的燥怒偃旗息鼓,司寒爵用力揉捏着眉心,思考片刻,沉稳地在电话里布局谋划。 对方瞄准了他唯一的弱点,某些情况下他的燥郁症会突然爆发,在强悍到几近撕裂的疼痛面前,再厉害的人也没法冷静思考,有心无力。 他们只要争取这个时间差,就可以让司氏的股市致命性地暴跌一波。 还好。 司寒爵坐镇指挥,大笔资金灵活进出,及时联络股东,跌停的股市回温,恢复上涨的趋势。 唐小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小的糖只知道主人接起电话,神色一变,脸色苍白地盯着电脑,浑身崩地像一缕濒临断绝地琴弦,但主人望了他一眼。 那一眼轻轻地从他身上滑过,像雀羽上掉落的一丝绒毛,痒痒地与他的目光交错碰撞。 然后主人继续他的工作。 挂断电话,司寒爵神色稍缓,亲昵地夸道,“小糖真棒。” 唐小糖:?? 糖什么也没做鸭…… 司寒爵深吸口气,笑了起来。 小小的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多大的能量。 这边事情处理好,司寒爵起身接了杯水,往椅背上一靠,惬意地眯着眼,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过来。” 小熊软糖小脚一蹬,“biu”地跳上主人的肩膀。 司寒爵肩膀沉了沉,有种淡淡的闷痛。 力气还不小。 难怪能把人揍趴。 小熊软糖伸出小手在他穴位上揉了揉,“主人头疼吗?” “有一点,”司寒爵顿了顿,微侧过脸,凝视着小熊软糖,邪气地笑了笑,“你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咦,主人竟然向他索要亲亲? 唐小糖水晶珠子似的眼睛转了转,吧唧一声,亲在司寒爵脸上。 柔柔地,滑滑地,像一块香甜的果冻。 司寒爵恶作剧结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倏然红了起来。 他掩饰地喝了口水,“你能喝水吗?” 唐小糖趴在杯口边,好奇地探了探,被蒸腾的热气一熏,连跳着退后几步! “吓死糖了!” 唐小糖戳了戳自己的脸蛋,“糖融化了吗??!!” 司寒爵忙用手拢着他,“怎么会??” 他的小糖果,娇气的很。 司寒爵一惊,小熊软糖捂着耳朵,眼睛紧张地闭成两条短短的波浪线,“糖要化了糖要化了!” “没有,没有,”司寒爵将他捧着,双唇微抿,小心至极地吹出一口凉爽的气息,小熊软糖闭着眼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耳朵揪揪…… 手太短,摸不到…… 司寒爵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耳朵,“有一点……” 小小的耳朵尖软趴趴地垂落,贴着大脑袋,唐小糖支起仅剩的一只耳朵,委屈,“嘤。” “别哭,”司寒爵手忙脚乱,比刚才股市跌停更加心慌,柔声道,“一会带你去糖果屋……还有你想要变大的地方!” 唐小糖刷地睁开一只眼,“真的?” 司寒爵认真道,“真的。” 唐小糖的圆眼睛,由内而外地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主人说话算话哦!” 司寒爵唇畔忍笑。 到底是颗男孩子糖,执念很深。 唐小糖在司寒爵掌心里打了个滚,翘着残存的一只耳朵摇了摇。 司寒爵笑意愈深。 “马上中午休息,我带你去。” 因为小熊软糖,司寒爵浑身的气场都变得格外柔和温暖。 今天的阳光亦格外温和,落地窗外,天空碧蓝,大块棉花糖般的云朵慢悠悠地飘着,缥缈的光影在大地上斑驳闪耀,大片纯净的蓝与大块优雅的白,令头顶一望无际的天空仿佛大海的倒影,而白色的鲸鱼正成群结队地从世界之上徜徉而过。 如梦童话。 司寒爵起身时,落地窗的光芒被颀长挺拔的身姿遮挡,光晕从背后描出油画般清晰干净的轮廓,五官暗了一下,唯有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瞳,在背光中温润地凝视。 唐小糖站在桌子上,仰着头,仿佛看着神明向他走来。 “主人真好看。”唐小糖小声呢喃。 司寒爵伸出手,手背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上,掌心向上,指尖向手腕抬起轻缓的坡度,唐小糖站在他的手指前,仰头望了望神祇般的主人。 这感觉就像一条通往神明之处的路正铺展在他脚下。 又像盛大婚礼上,他要走向等待在彼端的那个人,而脚下已经铺开柔软的红毯。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走过去。 唐小糖窒息了一下。 弯弯的嘴角扬了起来,唐小糖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踩着司寒爵的手指扑向他怀里。 司寒爵眉眼含笑看着他。 咔哒一声。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袅袅娜娜地推门而入。 司寒爵抬头,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拢起手掌,将唐小糖虚拢在掌心,往电脑边的绿植后一放。 司寒爵厉声道,“滚出去!” “司总~” 那女人甜甜腻腻地喊了一声,身姿摇曳,在司寒爵森寒可怕的目光中走近,微弯下腰,纤细的腰肢弯出性感逼人的曲线,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娇声道,“我是来请您签字的呢。” 第33章 唐小糖躲在绿植后面,目光微微向外,就看见女人胸前起伏的白浪,一大片雪白的皮肤映着天光,白的像一把刀子,刺进双眼。 唐小糖心跳了一下,跳动似乎牵扯了包裹着心脏的血肉,难过的闷痛缓缓从心底升腾起来,唐小糖懵懵地走了神,目光停在女人胸口,久久没有移开。 司寒爵凌厉而厌恶的目光从女人脸上刮过。 他记得这是姜宇的一个下属,姜宇无数次吐槽过,部门里有个刚毕业叫陈苏的女孩,动辄组局吃饭喝酒,三翻四次暗示他喝醉去酒店云云。 姜宇苦不堪言,但这种八面玲珑的交际花式女孩,在一个团队里又有她必须存在的价值,陈苏显然是个性价比很高的交际花,能力出众,只是心术不正。 要是有人能往正路上引就最好不过了。 语气之中有遗憾,似乎还有点可惜的味道。 司寒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忍着没有动怒。 姜宇休假,送报表的事应该交给下面的二把手,但是这个女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越级上报,在没什么人的午休时间,没有敲门,花枝招展地走进他的办公室,还在进门的一瞬间将身后的门飞速锁好。 司寒爵余光微动,倏然看见他的小熊软糖,正躲在绿植后面,呆呆地看着陈苏。 小眼神看起来直勾勾的。 司寒爵面无表情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大脑袋,将小熊软糖拎起来,转个方向,对着花盆面壁思过。 唐小糖那点懵然的心痛顿时被放大的花盆占地满满当当,终于回过神来,一只耳朵揪揪一竖,想要再看看那个女人,却被司寒爵戳了个跟头,一根手指抵在腰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能动。 “少儿不宜。”司寒爵面无表情说着话,手指在唐小糖腰上威胁性地揉了揉。 小熊软糖没有腰,滚圆的小肚子占了半个身体,手指摸索着大概是腰的位置,按下去时,软的一塌糊涂。 手感极佳。 陈苏性感妖娆的姿势凹了半天,腰上肌肉拉扯地酸痛,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等到司寒爵终于开了口,她却完全不知道总裁说了个什么。 少儿不宜? 陈苏诱惑的表情微微一垮。 司寒爵打量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桌面,“报表呢。” 陈苏用一根玉葱似的手指抵着那张单薄的报表,暧昧不明地往司寒爵身前一推,精心镶了水钻和闪粉的红艳指甲上,猫眼似的一缕光盈盈一晃。 司寒爵无视这充满心机的勾引,看了一眼表格,是要批准糖果店的收购资金,于是龙飞凤舞地签了字,冷声道,“有件事交给你办。” 陈苏惊喜。 司寒爵脸色淡了淡,“帮我带点东西给姜助理。” 司寒爵随手从笔筒里拿了支笔,放在桌上,点头道,“辛苦了。” 陈苏美滋滋地拿起笔,“放心老板!我一定做好!” 司寒爵不再说话,陈苏一手拿着笔,一手扶着腰,姿态万千地咬着牙站了起来,“那我先去办事啦司总。” 司寒爵点头。 陈苏自觉勾搭上了老板,喜气洋洋地走了,司寒爵微叹了口气。 面对自己在意的一小部分人,他愿意温和行事。 陈苏是姜宇的人,如果他直接处置,势必会影响姜宇在部门里的威信,让陈苏送点无足轻重的东西给姜宇,只是在提醒他,这个人已经越过他,妄图踩着他往上爬,要怎么做,姜宇自己决定。 双方的面子都顾全,足够的信息量也送到了。 情商很高的做法。 唐小糖被压在桌子上起不了身,听到女人离开的声音,才哎呦哎呦挣扎起来。 “主人……主人快放开糖!” 糖被压地喘不过气来了! 小熊软糖像只被压住壳的小乌龟,小手小脚扑腾着要去抓点什么东西好翻身,奈何司寒爵修长的手指力道奇大,虽然绝不会伤到他,但小熊软糖也绝对翻不了身! 司寒爵双眼微眯,“看得那么起劲?” 酸酸的,柠檬味。 唐小糖愣了愣,糖不是看得起劲呀……糖只是……只是被突然袭来的心悸吓懵了而已。 为什么看见女孩子会吓成那样??? 唐小糖吧唧砸了咂嘴,这么怂的事,还是不要对主人说了吧。 毕竟糖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唐小糖奶甜奶甜的小声音哼哼唧唧,扭着小身体撒娇,“主人让糖起来,让糖起来嘛。” 司寒爵不为所动。 唐小糖哼哼,细细软软的声线含混着奶声奶气地甜,“那……那主人喜欢她吗?” 司寒爵顿了顿。 咦,主人怎么不说话?? 唐小糖倏地抬头,“主人喜欢??” 司寒爵沉默着。 倒不是喜欢,只是从唐小糖的问话里,想起另一层深意来。 在孤儿院和唐糖初次相见之后,司寒爵有事去冰岛两个月,那端事情还没完,就被告知唐糖出事了,被判故意伤人罪关进监狱,学校传来消息,想要让司寒爵换一个更优秀的人资助。 司寒爵连夜飞回来,衣服都没换,直奔学校,命令校方立刻出来解释。 校方态度很是犹疑,最后说让唐糖的班导出面。 那个五十多岁,秃顶肥胖的班导自诩是最了解唐糖的人。 因为唐糖孤僻,自卑,不合群,优异的成绩只让他成为动了别人蛋糕的那个小偷,几乎是被所有人孤立的另类。 他口中的唐糖竟然是这样的。 这次事情的起因是唐糖和同寝室的室友打架,漂亮的小孩歇斯底里地像个小疯子,骑在室友身上,用一个不锈钢的杯子狠命砸对方的头,半夜闹到警察局,对方缝了十七针,直接把唐糖告上法庭。 一审,因故意伤人罪,三年有期徒刑。 司寒爵剑眉一挑。 “他没家人,没朋友,没人能救他。”五十多岁的班导搓着手,眼神飘忽躲闪,生怕碰到司寒爵锋利的目光。 司寒爵嗤笑,“没人?” 真当他司寒爵是喜做好事的大善人么? 司寒爵联系监狱的朋友,私下去监狱探望。 唐糖半夜从监狱里被提出来,脸色很差,小孩穿着脏兮兮的囚服,鼻青脸肿,小鹿似的眼睛竟有一种漆黑深沉的狠厉,唇角倔强地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看到他的第一眼,皱眉道,“司先生?” 唐糖脚步一顿,停在距离司寒爵几步远的地方,再也不肯上前,他双手背在身后,任凭身后的狱警怎么催促,也只是咬着牙侧过脸,很怕司寒爵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那模样,刺眼无比。 仿佛有人把他捧在手里的水晶碰碎了。 司寒爵气场一沉,身后的人急忙摆了摆手,和那个狱警一起出去了。 狭窄的房间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那天司寒爵穿着一件长款黑色风衣,携裹着北欧风雪的深寒,房间里静默无比,唯有唐糖极力压抑得喘息声。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冷漠又抗拒的唐糖,随手一摸,在口袋里摸到一颗糖。 是一颗li**is香槟小熊软糖。 司寒爵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递给唐糖,“吃吗,很甜。” 唐糖眼底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别过头,沙哑地哽咽道,“不吃。” “真不吃?”司寒爵眼底挑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和哄诱,一口咬掉小熊软糖的半个脑袋,满意道,“嗯,真甜。” 他慢慢咀嚼着带着酒香的糖汁,缓缓道,“life is short,make it tangtang。” “嗯?”唐糖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声音里混着浓浓的鼻音,“不是make it sweet么?” 司寒爵道,“你还知道这个?” 唐糖小声道,“我又不笨。” 那是一句耳熟能详的美国谚语,小熊软糖的品牌名称就是这句谚语的缩写。 一颗又甜,又温暖的小熊软糖。 司寒爵低头笑了笑,“你不笨,你怎么不知道唐糖就是sweet呢。” 唐糖懵了。 他吸了吸鼻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小心翼翼地收敛了那么一点点。 司寒爵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唐糖小声道,“我身上脏。” 昏暗的光线下,唐糖的目光里含着极力隐忍在眼眶里的一层水光,倔强的站在原地,仿佛只是一缕从黑暗里浮凸出来的脆弱的影子。 司寒爵用舌尖抵着侧脸,霍然起身。 他不过来,司寒爵干脆站起来,大步向他走过去。 唐糖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司寒爵展开风衣,连人带着藏在身后锁着手铐的双手,一起抱在怀里。 唐糖挣扎着要跑,却被司寒爵用力锁在怀里。 男人轻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哄着,“没事了,小糖,没事了。” 他将剩下的半颗小熊软糖抵进他嘴里,唐糖最初抗拒地挣扎,最后还是投降地张开嘴,混了香槟的糖果软软地化在唇齿间,甜香味顷刻融化了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泼天的委屈,顿时就洪水似的倾泻下来。 唐糖伏在司寒爵肩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小太阳被乌云遮蔽,暴雨连天。 司寒爵耐心哄着他的小糖,心里奇怪,才第二次见面,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在听那个班导说起那些事的时候,司寒爵一个字都没信过。 唐糖不是那种人。 他那么明媚灿烂。 等唐糖稍稍冷静下来片刻,司寒爵才耐心地问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糖逐字逐句地讲了一遍事情的始末。 突然有一笔近百万的资助金砸在唐糖头上,眼红的人太多,那个室友在寝室里刺了唐糖几句,最开始唐糖没在意,他这一辈子遭受的冷言冷语可太多了,不会因为几句话失了心智。 对方见他不温不火,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变本加厉地开始骂唐糖的出生,他知道唐糖是孤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了,最后,他问唐糖,什么样的人才会拿一大笔钱出来把一个孤儿当个什么小玩意儿玩呢。 他大笑着问唐糖,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金钱和美少年,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总有些淤泥一样令人窒息又浊臭的恶心。 那人又说,给他钱的,说不定也是xxxxx。 肮脏的字眼带着丑陋的人心满天飞,唐糖的火/药桶顿时点燃,小狮子一样冲上去,扯着室友的衣服让他道歉。 向司先生道歉。 欺负他可以,侮辱司先生就不行。 最后,冲动的争执演变成一场激烈的打斗。 少年人血气方刚,打着打着,唐糖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班导把唐糖叫到办公室,唐糖对着平时很是照顾自己的老师,义愤填膺地说起室友的污蔑,哪知,班导让他冷静,那个受伤的室友是本地人,关系网巨大,让他好好想想,只要分出一部分钱,或者听他的话,他能帮他解决这件事。 唐糖惊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他板上钉钉地被判了个故意伤人罪。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孤儿。 一个无论如何反抗都会被社会压死的,孤儿。 监狱是什么地方,漂亮的小孩是怎么熬过这几个月的,司寒爵想都不敢想。 他比唐糖高了一头,将小孩拢在怀里的时候,仿佛遮风挡雨的一棵巨树。 “没事了,”司寒爵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唐糖因为抽泣起伏不定的脊背,因瘦削而格外分明的脊珠一颗又一颗地滑过掌心,在心底激起一阵战栗,男人的声音闷着能灼伤人的烈焰,却只留给唐糖最柔和的温度,“没事了,我在呢。” 很快,二审开庭,许多已经被人为掩藏的证据被提交上去,比如班导和那个学生的资金流水,聊天记录,当时正在打电话的另一个室友不小心录进去的一段语音,原本被恐吓过不敢出来作证的室友和同学,等等等等,唐糖翻案,无罪释放,班导和那个室友反被纷纷送进了监狱,前程葬送。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事后,司寒爵带着唐糖去一家餐厅吃饭,唐糖拿出一颗一模一样的li**is香槟小熊软糖送给他,笑意盈在颊边甜美的梨涡里,藏着开始萌动的一丝深情。 “谢谢司先生的小熊软糖,”唐糖潋滟的眸子灼热地望着司寒爵,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说,“真的很甜。” 在二十一世纪,他含着一种小小的坚持,将司寒爵称作司先生。 这称呼像细腻的天青瓷,亦或旧时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在舌尖上绕着丝,氤氲着缱绻而馥郁的韵味。 “你喜欢就好。”司寒爵道。 “司先生也喜欢小熊软糖,”唐糖笑道,“司先生喜欢吃糖吗。” 司寒爵正在点菜,目光从琳琅满目的菜品里抬起,在唐糖脸上一滑,冰屑似的,似乎只要被阳光一照,就会融化地找不到痕迹,低头道,“喜欢。” 唐糖“嗯”了一声,等司寒爵点完菜,又一边喝开胃酒,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司先生有家室了吗?” 司寒爵淡淡道,“没有。” 唐糖眼底浮起一抹笑意,“那,司先生有喜欢的人了吗?” 司寒爵抿唇不语。 小孩装模作样的掩饰仿佛一只还没发现危险的幼鹿,单纯的简直蠢萌。 但当时司寒爵并不确定自己对唐糖的感觉。 他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但强大的冷静克制本能地告诉他,现在绝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司寒爵心想,别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在他所处的环境里有多惊世骇俗,当时他还得对付司城,万一保护不好唐糖呢。 于是他没有说话,皱眉往旁边看去。 正好一个漂亮的服务员来上菜,司寒爵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唐糖突然问,“司先生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司寒爵记得自己的反映,他偏过头去,微有些讶异,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小孩紧张的神情,没有回答。 唐糖眼底期待的光慢慢黯淡下去,突然就开始害怕起来。 那种害怕在司寒爵的目光自然地望向女服务员时达到顶点。 他也看着那个服务员,巨大的惶恐不安地在心底弥漫,他想司先生也许取向很正常,他想司先生可能会觉得他恶心,他想司先生应该是喜欢这样漂亮的女生的。 自己不要太过分了。 唐糖不是会轻易动感情的那种人。 他看着开朗和善,心底比谁都犟。 因为年轻,感情观里有一种只属于少年人的,底气十足的倔强。 除非是他深爱的那个人,否则谁也不能让他低头,让他这样患得患失。 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也想过,要是自己喜欢的人不爱自己,他宁愿孤独终老,并真心地祝对方幸福。 他信仰一生一次,一次一生的爱情。 许久,唐糖低头藏起眼底的水光,自嘲的一笑,“司先生是个好人,是我冒昧了。” 司寒爵皱了皱眉,骤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处理这件事。 他不应该因为心有顾虑而对唐糖的问题避而不谈,虽然这是一种很不错的经商经验,但是处理起这种事情来,似乎不那么可行。 司寒爵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来弥补,唐糖已经自我痊愈,笑着和他说起回到学校之后的事,孤儿院那些小朋友见到他回去有多开心的事,自己多么感谢司先生的事。 最重要的那件事,就半遮半露的敷衍了过去。 司寒爵没谈过恋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最后,就什么也没做。 …… 司寒爵的思绪飞走,唐小糖久久等不到回答,不高兴地抿了抿小嘴。 糖不问了。 哼。 唐小糖一屁股坐了下来,后背冲着主人,拿出早上吃剩下的半颗软糖,抱在怀里,赌气地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糖不高兴了,糖要暴饮暴食! “小糖,”司寒爵笑道,“不理我了?” 不听不听,主人念经。 唐小糖傲娇地“哼”了一声。 司寒爵伸出两根手指,恶作剧地勾着小熊软糖的小内裤,一点一点地向自己拉了过来。 唐小糖正凶巴巴地啃着糖果,猛地就见明明还抱在怀里的小糖果离自己越拉越远,越来越远。 唐小糖大惊失色。 咦,糖怎么溜了?! 很快,唐小糖发现主人的恶作剧,还发现小内裤边缘被主人扯起来,露出果冻般嫩滑的两瓣小屁股。 唐小糖气鼓鼓地捂着自己的小内裤,“主人坏,哼。” 司寒爵在小熊软糖的大脑袋上弹了弹,正襟危坐,“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唐小糖睁大了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不喜欢男孩子,”司寒爵双手交叉,贴着桌子,沁凉的桌面让他有点燥热的心冷静下来,“小糖,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想,也不是不可以。” “听说,真正的感情无关性别,不论种族,站在上苍面前,所有的感情都是平等的。”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无关性别的感情,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怎么才能不辜负上苍的恩赐,所以,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司寒爵伸出一只手,是放低姿态,等对方回应的尊重。 唐小糖讶异,圆圆的眼睛差点不会眨了。 半晌,他从桌子上跳了起来,将小手狠狠在小内裤上擦了擦,踮起脚,双手抱着主人的手指用力晃了又晃,紧张地结结巴巴,“我也……也请主人……指教……嗝!” 小熊软糖一个激动,打了个香甜响亮的奶嗝。 “糖好爱主人啊!!!!” 唐小糖挥舞着小手在桌子上奔跑,兜着糖果的小内裤甩来甩去,开心疯了。 …… 下午,司寒爵带唐小糖去糖果店修耳朵。 初秋午后,溶金般的阳光凉的惬意,空气里弥漫着一层碎芒似的光粉。 得到主人回应的唐小糖打开了话匣子,躲在司寒爵胸前的口袋里,叽叽喳喳地诉说着所有隐秘的甜甜的心事,去糖果屋的这条路他们走过几遍,除了因季节变化而变幻的光影,似乎一切都没变,也似乎一切都变了。 织锦般绚烂多姿的颜色在初秋的微寒中层叠地绽放开来,将世界渲染出一种近乎梦幻的圆满如意。 唐小糖指着路过的情侣,“糖也想这样和主人逛街!” 路边的冰激凌机已经收起来,换成热腾腾的蛋糕和炒栗子,空气甜的粘稠而生动,唐小糖晃着一只耳朵,“等夏天来了,糖要和主人一起吃冰激凌,最好吃的冰激凌尖尖给主人吃!” 路过的小姑娘窃窃私语地偷看司寒爵,唐小糖大笑起来,“主人是糖哒!!” 司寒爵微微低头,唇边含着一缕静静的笑意,“这些事,你想了多久?” “很——久——很——久——” 唐小糖用两只小手在胸前努力画了一个巨大的圆,“这么久——” “会的,都会实现的。” 司寒爵道。 糖果屋的店主已经收到要被收购的消息,索性挂了关门的牌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撑着下巴发呆。 门推开的时候碰响了一只风铃,小姐姐听到风铃响,回过头来正要拒客,看到是司寒爵,脸上顿时盈起笑意。 “需要点什么?”小姐姐热情地问道。 司寒爵从口袋里拎出小熊软糖,“修一下耳朵。” 小姐姐愣了一下,笑盈盈地拿出一套修复工具,“今天店里没人,您随便挑个地方坐吧。” 司寒爵“嗯”了一声,坐下来,将唐小糖小心地放在旋转小托盘上,疑惑道,“我发现我的软糖,特别容易融化是为什么?” 他努力想了个措辞,“就很娇气。” 小姐姐笑道,“应该是水分太多,调和糖汁的时候水添多了,就容易融化。” “嗯。” 小姑娘知道他爱清净,店铺也马上是他的了,于是将东西送上来,快乐地出去逛街了。 店里只剩下一个人和糖。 司寒爵心道,水太多了。 所以更软,更香,更娇气。 唐小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腩,得意地摇了摇耳朵。 水分多,所以软糖超q弹! 司寒爵融掉一颗糖果,帮唐小糖重新捏了耳朵,在唐小糖期待的目光里,忍着笑意,问,“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第34章 来了来了来了! 最激动糖心的时刻来了!! 唐小糖夹着小腿扭了扭,捂着自己的小揪揪,又是害羞,又是兴奋,膝盖互相抵着搓来搓去,脸红的整颗糖都快烧起来了。 “嘿嘿,”唐小糖道,“嘿嘿。” 司寒爵深吸一口气,侧过脸,看着窗外,一丝实在没忍住的笑声从唇畔倏地漏了出来。 眼底的笑意淡如轻云,浸着天光,在漆黑的瞳孔里扬起一片细碎的光,像一蓬一蓬在云朵里绽放的晨曦。 男人轻易不笑,偶然间放下一身冰冷锐利的锋芒,黑眸里倒映着星河,笑意融开,尽是朦胧浓稠的甜。 唐小糖脑海里砰地一声,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司寒爵。 “不……不准笑糖!”唐小糖花痴片刻,羞恼地说,“是男人,就要绕梁三尺!” 小小的糖,有大大的梦想! “绕梁三尺?”司寒爵笑意消失,脸色一变,用力在唐小糖额头上弹了一下,“志气不小。” 唐小糖哼道,“那当然。” 他眯了眯眼,“姜宇教你的?” 唐小糖吭哧了半天,“糖是自学成才哒!” “所以,”司寒爵眸中闪过危险的光,双手拿着粉红色的小刀和竹签,挑眉道,“绕梁三尺?” “那也……不必,”唐小糖打了个滚,脑补了一下大大的揪揪,打了个寒颤,两只小手比划着,“就,就大一丢丢就好啦。” “嗯。”司寒爵凝视着他,目光往下。 唐小糖涨红着脸,“主人…你转过头去…别看着糖。” 湿漉漉的小眼神,含羞带怯,窃喜又激动。 司寒爵无奈地别开头去。 唐小糖坐起来,动作小心地踢了踢小腿,将小内裤一点一点退了下来,时不时抬头观察主人的动静,生怕主人偷看。 他将小内裤里的糖果拿出来,把小内裤仔仔细细地叠成一个小方块,小糖果摆在小内裤块上,认认真真地放好。 然后…… 唐小糖从小糖果上揪了一大块,搓成两个小颗粒,小手一拍——压扁了,当眼罩用。 他用自制的糖果小眼罩蒙上眼睛,安详地躺平,羞涩道,“好……好啦……” 司寒爵得到指令,微微低头。 小熊软糖平躺在旋转托盘上,四肢摊平,惬意地仿佛在沙滩晒日光浴,小小的身体不知因为激动还是害羞,泛着桃花般动人的红,整齐叠好的小内裤放在身边,两颗红色小糖果一脸懵地挤在一起,其中一颗还残缺了一大块,像豁了一块的门牙。 唐小糖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叠在小肚腩上,小腿分开,露出小揪揪和两个小小的蛋蛋。 大脑袋上,两片形状奇怪的软糖片掩耳盗铃地蒙着眼睛。 司寒爵:…… 他的小糖果,可爱超标了。 司寒爵恶作剧地吹了口气,湿热的气息从唐小糖身体拂过,小熊软糖抖了抖,颜色更深了。 “嘤,别……别欺负糖……” 软软的小声音撒娇一样地求饶,唐小糖踢了踢小腿,小身体泛起窘迫的微热,“主人,快,快点。” 司寒爵双眼微眯。 乖巧软萌的小熊糖果本身并不会让人有任何旖旎的遐思,危险的是,他明知这是唐糖。 是好像不记得往事,只知道保护他,照顾他的唐糖的灵魂。 小熊软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唐糖的缩影。 如果是唐糖…… 如果是那个容貌精致,酒窝醉人的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撒着娇说着这样的话…… 司寒爵呼吸一窒,眸光炽烈摄人,像一把熊熊燃烧的滚烫火焰,一寸一寸地舔过小熊软糖的每一寸皮肤。 一共两寸,一秒钟就舔了个干干净净。 那诱人魅惑的场景里,有一种甜美的清纯,偏偏唐小糖还在羞恼地催促,主人,快点。 媚不自知。 司寒爵顿了顿,眸光一厉,扯过一张包装纸,将软糖盖上。 唐小糖:??? 他眼前一暗,正要掀开“眼罩”看看怎么回事,就听见咔嚓一声! …… 半个小时后。 “好了。” 司寒爵清冷的声音响起。 昏昏欲睡的唐小糖倏地睁亮双眼,一个鲤鱼打挺! 他抖落身上的包装纸,溜圆的眼睛向下望去。 哦豁! 主人的手艺太棒了!主人太懂糖的心了!糖最爱主人了!! 他看着自己形状完美的小揪揪,双眼眯成一条线。 “嗷嗷嗷嗷嗷嗷~~~~~” 唐小糖晾着小揪揪,小腿一蹬,“嗖”地飞上了天! “小糖!” 司寒爵神情紧张,追着四处乱跳的唐小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那么小,那么娇气的小软糖,摔下来磕了碰了,他会疼。 唐小糖在半空里咯咯笑着,嗖嗖在司寒爵身边飞来飞去,从他掌心里蹭过,就是不给主人抓住糖的机会! “来抓糖鸭!” 唐小糖玩疯了,看主人为糖慌张,风度尽失的模样,真的是太好玩了惹! 小小的糖灵活无比,狡猾调皮地玩空中追逐游戏,司寒爵陪他玩了一会,无奈地叹气,不再追了。 小熊软糖虽然玩得很疯,但看起来是知道分寸的样子。 唐小糖停在悬在半空的风铃上,歪了歪头,主人不和糖玩了鸭?? 小熊软糖抓了抓大脑袋,“叮”地想出一个好主意! 唐小糖左右看了看,瞄上了糖果店最中间的水晶糖果柜! 那个水晶柜摆在糖果店正中间,一层一层垒起来,堆成一个尖尖的软糖水晶塔,敞着口的格子里放满五颜六色的软糖,像流泻下来的一片彩虹,外面有一圈彩带围着,立着“危险勿碰”的牌子,防止有小孩不小心撞上去受伤。 唐小糖狡黠地一笑,想出一个逗主人开心的好主意! 他向司寒爵招了招手,“主人!快看看糖!” 司寒爵抬头,就见一颗小小的空中飞糖,“呜呼”一声,荡着风铃飞了起来,在半空一个扭身,甜甜地冲他抛了个飞吻,“biu”地飞向高处,抛物线式冲向水晶糖柜! 司寒爵瞳孔皱缩! 底座本就脆弱的水晶糖柜,被小熊软糖巨大的力道一撞,哗啦啦倒了下来! 唐小糖一声尖叫,被坚硬的糖柜砸倒,无数软糖倾泻下来,瞬间就将小熊软糖淹没了! “小糖!” 司寒爵心脏一跳,慌急地起身追了上去。 五颜六色的软糖碎星般撒了一地,四处乱弹,还有许多和唐小糖一模一样的小熊软糖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彼此。 司寒爵生怕踩到唐小糖,不敢走过去,无措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 “小糖?!”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别玩了,快出来!” 没有回应。 司寒爵薄唇抿紧,脸色骤沉。 深沉的梦魇,如同黑夜里窗外狰狞的枝丫,飘摇着钻进脑海。 他的小糖,会死么。 这个被刻意忽视的问题,在此刻无比清晰刺眼的浮突出来。 已经过去半个月,司寒爵还是能想起自己接到医院通知,说唐糖病危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境。 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磋磨着他冷硬的心尖上唯一一块柔软的血肉。 谁又知道,他用多大的力气才克制心底的畏惧不安,才从医院撑到回家。 “小糖……” 司寒爵脸色煞白,他慢慢蹲下来,膝盖抵着坚硬的地面,双手一点一点摸索着将身前的软糖拂到一旁,一颗一颗地翻找他的小糖果。 高大的身影弯下来,像是在爬一样,那姿势狼狈极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样向别人低过头。 司寒爵深吸口气,眼尾通红,疼的钻心。 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的小软糖,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一层淡淡的水雾拢在眼底,直到模糊了视线。 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因为生命里属于他的美好,本来就不多啊。 司寒爵耐心而坚持着慢慢靠近糖堆中央。 “哒哒哒哒!” 笨蛋主人,怎么还没找到糖呀! 闷在软糖堆里许久的唐小糖终于沉不住气,推开压在身上的糖果,大笑着钻了出来,“xiu”地一声,准确无误地扑进司寒爵怀里,咯咯大笑着,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司寒爵:…… 司寒爵愣了几秒,脸色一凌,“胡闹什么!” 声音愠怒地压着火,司寒爵一把抓住唐小糖,拎着他的小腿倒提起来,眸光严厉,漆黑的眼瞳紧逼着唐小糖的视线。 太过分了。 唐小糖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被戏耍的愤怒与前一秒的恐惧不安交缠在一起,司寒爵很想威严地给唐小糖一个教训,但是,无处下手…… 气恼成这样,他却还在顾忌,怕自己伤害到软糖。 “你……”司寒爵憋闷地说不出话来,将调皮过头的软糖扔到糖果堆里,怒道,“你自己玩吧!” 唐小糖在糖果堆里摔了个屁股蹲,耳朵揪紧张地竖起来。 主人好像生气了?? 唐小糖一下子就慌了。 主人为什么生气鸭! 司寒爵眉眼冷冽,气场极低,拢着一层杀人般的寒气,穿好衣服就要离开,唐小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站在糖果堆里张开双臂,“抱……主人,抱!” “主人不要糖了……” “糖错了!主人别不要糖!” 细细软软的哭声,蛛丝一般绞得人心酥,司寒爵脚步一顿,冷眉冷眼,“错哪了?” 唐小糖哭唧唧地看着司寒爵,苦恼地抓了抓大脑袋,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鸭…… 糖只是想和主人玩。 本就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因为有了满意的揪揪,开心起来就玩疯了,糖果堆砸下来的那一刻,唐小糖是打算出来的,但是,他听到主人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焦急,关心,含着赤诚不加掩饰的担忧与疼爱,与平时完全不同。 声音在糖果堆里转了又转,甜津津地落在唐小糖耳朵里。 糖从来没听主人这样喊过他的名字。 于是,唐小糖屏住呼吸,躲在糖果堆里,竖着耳朵听主人的声音。 所以,主人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 第35章 唐小糖泫然欲泣,眨着水光迷蒙的圆眼睛,表情迷茫,一脸“你说错了那就是错了吧”的小模样。 司寒爵脸色严肃,目光丝毫没有缓和。 唐小糖懵了,错了还不行? 嘤。 小熊软糖站在满地彩色宝石一样的糖果堆里,小嘴巴委屈地扁着。 “糖错了,糖不该不回答主人,”唐小糖两只小手抵在一起,轻轻碰了碰,低下大大的脑袋,又软又甜的小声音懊悔地道歉,“……糖不该让主人担心,糖是不是吓到主人了。” 唐小糖扫了一眼撒了满地的糖果,还有无数被柜角压碎的糖果“尸体”,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耳朵揪揪摇了摇,细软的小声音里,却有一种无比的坚定和抚慰,“但是主人也要相信糖呀。” 唐小糖认真道,“糖会照顾主人,也能照顾自己哒,别看糖小,糖很厉害的!” 他抬起小胳膊,用力挤出一点似有若无的肌肉来,耐心道,“你看,糖厉不厉害!” 司寒爵冷哼一声。 “糖错了嘛。”唐小糖努力仰起头,深情地凝视着突然傲娇的主人,迈开小腿,哒哒哒跑向司寒爵。 “抱嘛!” 司寒爵目光冷冷地看着窗外,微弯下腰,漠然伸出一只手,唐小糖抱着他的手指爬上来,爬到胸前,大脑袋朝下钻进去,两只小腿扑腾着挣扎了片刻,才转过身来,在口袋里坐好。 “主人,衣服,衣服……”唐小糖小声说,“衣服没穿呐!” 小内裤还在手工台上。 糖还光着呐! 司寒爵余怒未消,一脸漠然,却还是听话地转身去拿了小衣服,面无表情地塞到衣袋里,耐心地等他穿好。 唐小糖蜷缩在主人的衣袋里,窸窸窣窣地将小内裤穿上,一拱一拱,动来动去,仿佛里面藏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 风铃一响,店主小姐姐吸着奶茶,拎着几只购物袋回来,看着一地糖果和站在中间的司寒爵,一颗珍珠卡在吸管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四目相对,司寒爵若无其事地抬起手,压在胸口。 唐小糖正和缠在脚上的小内裤作斗争,温柔的力道猛地压下来,小脸贴在司寒爵胸口,一动不敢动。 “没……没事……”小姐姐咕咚把最后一口奶茶咽下去,紧张道,“我来整理就好。” “工费报给公司。”司寒爵语气淡淡,点了点头。 小姐姐急忙让开门,男人大步走出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呲溜~~ 她大口将被卡住的珍珠吸上来,一边嚼一边嘀咕,“这么激烈?” …… “差点被发现了,”唐小糖心有余悸,“还好主人聪明!” 司寒爵:…… “主人主人,糖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吃掉?”唐小糖穿好小内裤,趴在口袋边缘溜溜地看着外面,目之所及的一切随着司寒爵的脚步起伏晃晃悠悠,主人不回答,唐小糖就自顾自地呢喃自语,“对呀,主人第一次看到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糖吃掉?” “主人为什么不吃糖?” “主人是不是被糖可爱到了?” “主人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 “但是主人舔过糖,哼,主人想把糖吃掉来着,但是糖很好养活的,糖一点都不娇气!” 短短一段路,唐小糖喋喋不休,没有一秒钟安静。 司寒爵被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小糖。” 唐小糖静了,“糖在!” 司寒爵深吸口气,“我消气了?” “暂时还没有,马上就消气了。” 司寒爵挑眉,“这么确定?” “嘿嘿,”唐小糖见四周没人注意,笑眯眯地踮起脚,伸长小胳膊挠了挠司寒爵削凿完美的下巴,“因为主人最喜欢糖啦,糖都认错了,主人舍不得不消气!” 自信又笃定,司寒爵奇道,“凭什么?” 他的小糖果还没长教训,他怎么能轻易消气。 哪知,唐小糖甜甜地说,“因为虽然糖也很喜欢主人,但糖才是被偏爱的那个,主人有没有听过,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嘛。” 主人怎么舍得对糖生气呢。 唐小糖贼兮兮地想,主人那么爱他。 “这也是姜宇教你的?” “nonono,”因为没有指头,唐小糖只能竖起一只小胳膊摇了摇,开心道,“都是糖自学成才哒!” 他看了一两部霸总电视剧,已经深谙各种感人而狗血的台词和手段。 他的主人只是傲娇,怎么舍得真的和他生气呢。 司寒爵不说话,唐小糖讨好地在他胸口蹭了蹭。 “不生气了,糖知道错了,真的。” “给你糖吃,最后一颗哟!” 藏在小内裤里的糖只剩两颗,一颗让他自制了眼罩,只剩最后一颗形状完美的红色小软糖了。 司寒爵唇角轻挑,却没有半分要接过软糖的意思。 唐小糖将软糖往外送了送,“主人吃嘛,吃了糖,我就写五百字,不,一百字的检查给你!” 糖记得有个电视剧里有这个情节,女主惹男主生气,熬夜写了五千字检查,才和腹黑又傲娇的男主重归于好呢! “一百字?”司寒爵浅浅一哂,“你说的,明天早上我要看。” 这个想法很妙。 司寒爵接过软糖,抿在嘴里,化成心里浓郁的甜。 ——一颗讨乖卖萌,想尽办法哄他开心的小糖果。 他有点好奇,这样子的小糖果,到底是唐糖的哪一部分。 唐小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知道名字叫唐小糖,本能地和他亲近,保护他,照顾他,为他抚慰每一个噩梦,守护每一个妖魔横行的夜晚。 本能么。 司寒爵心脏微微抽紧,在唐糖清醒着的时候,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孩,潜意识里也期待着这样保护他么。 他和唐糖接触的机会不多,从那次一起吃饭之后,几乎再也没见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唐糖主动写信发消息告诉他学校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拿了奖,认识了新的朋友等等。 隐秘的,璀璨的,期待分享给司先生的喜悦,落在司寒爵眼里,也不过一句淡淡的,不错。 唐糖很优秀,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看见那些努力之下藏着多少岩浆般灼热的思念和喜欢。 直到唐糖变成小熊软糖。 他的小糖果纯粹而率真,他会将藏起来的小糖果分享给喜欢的人,大胆而直白地表达善意,明目张胆的撒娇讨饶,连成年人羞于表达的喜欢和爱都那样无忧无虑,肆意张扬。 如果不是小熊软糖,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我们一起,不负上天恩赐这种话。 司寒爵自嘲地笑了笑。 …… 一天的工作结束,一人一糖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厢里甜香袭人,唐小糖坐在自己的小垫子上,晃着小腿,陪司寒爵听今天的晚间新闻。 司氏发布会圆满成功,媒体热炒了几张模特图出圈,股票一路红灯,涨势喜人,而另一边,司城公司爆出抄袭和设计师内斗的丑闻,抢在司寒爵之前发布的那一批新品因为质量问题,陷入网暴,监管局涉入调查…… 司寒爵抬手关掉电台,冷笑。 周身气场一沉,冷的摄人。 他凝视着前方流火般的车道,目睫交错,睑下投出蝶翼般薄而轻的阴影,眸底漆黑,安静地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少年时所有惊心动魄的陷害和绝望都变成沉在心底的一块寒冰,永远没有融化的可能。 司寒爵听着那些消息,心里诡异升起浓烈的满足感。 还不够。 对方要付出的,还有更多。 司寒爵沉了口气,目光垂下,看到唐小糖小心注视他的眼神。 “看什么呢。”司寒爵声音淡淡,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小熊软糖的脑袋。 唐小糖眯着眼睛,像一只被撸毛的猫咪,舒服得再主人手指下蹭了蹭。 司寒爵想起什么,不屑地笑了起来,“怎么,想劝我和他们和好?” 这样劝过他的人太多了。 那些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劝他和自己的父亲兄长和好,劝他将流落国外的母亲接回来赡养尽孝…… 可他心里对那一家人仅存的善意,也在唯一疼爱他的奶奶去世之后消磨尽了。 病床前,老人留下最后的遗愿,就是能进祖坟,和自己英年早逝的丈夫同穴而眠。 他们少年时相爱,一个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个是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第一次见,便怦然心动,倾心相许。 可惜,那个任性跋扈的司家小少爷婚后不久,便怀着一腔热血上了战场,马革裹尸,再未归来。 在生命里最后弥留的时光,奶奶总是笑着说,她留洋时,总听人家讲什么科学民主,说这世上是没有鬼魂的。 从前她不信有鬼,后来,惟愿世间有鬼。 司寒爵从小孤僻疏离,心狠手辣,但他最初对于世间感情的最初认知,是这样美好。 生同裘,死同穴,不该吗。 可是,那一家人却说奶奶包庇过他,是司家的叛徒,没有资格入祖坟。 那时候的司寒爵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百年沉淀的司家抗争,只能给奶奶买了最好的墓地,让老人先择地安息。 他骨子里睚眦必报,阴狠偏执,任何胆敢劝他原谅,劝他善良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司寒爵目色沉下,余光看向唐小糖,等着他的回答。 第36章 唐小糖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主人,软软地问,“为什么呀?” 糖为什么要劝主人原谅鸭? 司寒爵目光一转,稍有宽慰,“那么,你想劝我斗争下去?” 唐小糖困扰地抓了抓大脑袋,细细的小声音里还是充满困惑,“为什么鸭?” 司寒爵微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吗。 前方红灯亮起,司寒爵将车缓缓停下来,车窗外响起几声烦躁的车鸣,渐次明灭的光线映在脸上,司寒爵侧过脸看着小熊软糖,半张脸掩在阴影里。 小熊软糖摊手,认真道,“糖不会劝主人做什么的,因为这是主人自己的事。” “别人没有经历过主人的故事,不知道主人的难过,就没有资格替主人做选择,因为唯一做选择的权利,只有主人有。” “但是,无论主人做什么样的选择,糖都会支持主人哒!”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 绿灯亮起,司寒爵缓缓踩下油门,前方有车发出一声催促的长鸣,车鸣声仿佛一声钟声乍起,沉绵悠长的钟声飙雷般清空郁积许久的心事,余音在心底连绵不绝地回响。 他的选择,才是最该被尊重的。 从来没有人向他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姜宇,也不过义愤填膺地要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和司城战斗到底。 车流畅通,心事也通。 司寒爵勉强前方灯火,笑道,“不错。” 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唐小糖手臂一扬,嘿嘿笑道,“糖好不好。” “好,想要什么奖励?”司寒爵心情大好。 唐小糖嗯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说,“那个……能不能……不写检讨书啊?” 司寒爵眼尾一挑,“为什么?” 唐小糖沉默了片刻,伸出两只手,惨叫道,“糖根本没有手啊!!!” 小熊软糖的两只小手只是两颗圆圆的小球,根本就没有手指,握不住笔的!! 所以狗血桥段千万不要乱学! 司寒爵抿着唇,颊边藏着一抹笑,表情和语气却如出一辙的又冷又淡,“怎么,刚说过的话现在就反悔了?” 反悔?糖没有!糖不是! 唐小糖拨浪鼓式摇头,慌张地解释,糖只是——没法写字而已啊! 司寒爵并不回答,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的路,车子平顺行驶,只有轻微的风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唐小糖在司寒爵的沉默里低下了尝试侥幸的小头颅,“嘤,写嘛,主人你好难哄啊。” 主人说不理糖就不理糖了。 主人怎么比糖还幼稚? 唐小糖的小脸蛋河豚一样鼓了起来,委屈极了。 但是这样幼稚,傲娇,腹黑的主人,好鲜活。 司寒爵不再只是外人眼中冰山一样的司氏总裁。 他不再只是标签一样的司氏总裁,他是奶奶孝顺善良的小孙儿,是对淘气的小软糖耐心又温柔的主人,会在生日那天,孤独地回忆儿时唯一的温暖,会因一个单纯干净的笑容怦然心动。 唐小糖凝视着司寒爵的侧脸,扁了扁嘴,鼓起来的小脸蛋缓缓地,缓缓地泄了气。 哎,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上。 回到家之后,司寒爵将唐小糖放在床上,找来纸和笔,还贴心地拿出平板电脑给唐小糖搜“检讨信模板”。 唐小糖扛着一只黑色的铅笔,哭唧唧地站在硕大的平板电脑前,目送主人脚步轻盈地去洗漱休息。 嘤。 小熊软糖抱起铅笔,如同抱着一根大柱子一样摇摇晃晃,他将铅笔用力砸在纸上,刺啦一声,在单薄的纸上戳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长痕。 唐小糖泄气地看着自己不太灵活的小手,侧耳听着主人的动静。 水声哗然,司寒爵正在洗澡,看样子要好一会才能出来。 唐小糖泄了气,打算先用电脑找找情话模板,他站在宽大的显示屏前歪着头看了又看,全神贯注地学习“哄女朋友的一百种方式”,因为相关搜索的原因,页面同时推出几条甜宠小萌漫,唐小糖好奇地点进去看了片刻,发现一个名叫“司先生爱吃糖”的不知名作者。 那个作者只有几千粉丝,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小熊,微博里有许多自绘的条漫,内容全部都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青年和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少年的甜宠日常。 无一例外。 那幅条漫的名字,叫司先生的糖。 唐小糖微微张了张小嘴,漫画人物的五官简略无比,却能清晰地看出两人目光相视时甜蜜的笑意。 唐小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木木地伸出手,将这人的微博拖到最下面,最开始的那一张。 ——孤儿院里,少年抱着沉甸甸的床单走在风里,一群小孩围在身边笑着闹着,他将床单挂好,微风将凉凉的床单扑在脸上,少年挣扎着将床单拂开,远处倏然而至的身影,迎面落在眼底。 司寒爵身姿高挺,眉眼微蹙,正侧耳听院长说话,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好像黑道大哥一样。 唐糖小声道,这人好凶啊。 “凶恶”的司寒爵猝然抬眼,和躲在床单后的唐糖四目相对。 唐糖吐了吐舌头,完蛋,一定是说坏话被听到了。 那个看起来很凶的人将他叫到办公室,耐心地询问他的情况,最后决定资助他继续深造。 唐糖眼底的笑意璀璨耀眼,在一个小小的长框里写着,哎呀,是个很凶的好人呢。 第一条漫画到此为止,落款:亲爱的司先生,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唐小糖急促地喘了口气,眼眶一酸,嘴角缓缓地垂落。 他手忙脚乱地点开第二条漫画。 正在宿舍里看书的唐糖,听见室友讨论什么福布斯排行榜,那位以手腕铁血出名的年轻总裁赫然在列,室友嘀嘀咕咕地说,听说他和家里闹翻,六亲不认,前几天住在国外收容中心的亲妈还在对媒体控诉他不孝,事情闹得很轰动,但所有的新闻报道却很快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少年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室友笑道,“你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唐糖双眼弯成一泓明月,傲娇道,“我就是知道。”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真的见过他。 校园的金色的阳光与斑驳树影在窗外油画般盛开,少年坐在窗前,眉眼动人。 第三幅条漫,是阴冷昏暗的监狱,前后事情没有详细画出来,只是话锋一转,少年穿着单薄的衣服,蜷缩在监狱角落,面前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看着他开着下流的玩笑。 少年垂着眼,望着冰冷的地面,脸上尽是不要命的反抗留下的淤青和伤疤,他想,谁能来救救他呢。 如果是神明,他将终生信仰神明。 如果是魔鬼,他将毫不犹豫地堕落下去。 绝望之中,监狱门打开,司寒爵站在外面,向他伸出手来。 少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定格的画面里,少年想,司先生,你是神明还是魔鬼呢。 但无论您是什么,我好像,有点喜欢您呢。 闷痛的灼热从心底深处爆发,眼睛里酸涩的刺人,唐小糖愣了几秒,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匆匆地翻找着下面的条漫,后面很多事情,都是唐糖幻想出来的,和司先生谈恋爱的琐碎日常罢了。 他想和司先生一起坐摩天轮,在升至最高点时,对着满天星光向司先生表白。 他想在夜色渐深时做好热气腾腾的饭菜,在明亮的灯光下含笑等司先生回家。 他想在周末闲暇时,和司先生窝在沙发里,司先生在认真工作,他就在一旁的画板上,描摹司先生的五官成画。 窗外枝丫翠绿,阳光金粉般洒落,还有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麻雀正站在窗边歪头看着他们。 唐小糖吸了吸鼻子,双眼发胀。 有一股温热的火焰,从心肺里缓慢的燃烧起来。 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就将他的全部意识燃烧殆尽,唐小糖抱着脑袋,软软地躺了下来。 …… 水流声一停,天气微冷,司寒爵出来时,缥缈的水汽四散弥漫,像一层潮湿的轻纱,因为顾及唐小糖,他特意穿了睡衣才出来,银灰色的棉质睡衣在脸上映出一层温柔沉敛的神色。 司寒爵擦着头发,漆黑的眉眼因浸了水而格外分明,目光往床上一落,就看见小小的软糖趴在平板前,已经呼呼大睡,纸上只有一道虫子爬过似的线条。 司寒爵无奈地笑了笑,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才小心地将唐小糖拎起来,放在枕头边躺好。 厚重的被子捏出一个小小的尖来,温和地盖在唐小糖身上。 甜软的香味丝丝缕缕的浮散开,司寒爵躺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的小糖果。 睡梦中的小熊软糖,两只圆圆的眼睛虚合成一条线,胖乎乎的一边脸蛋被压扁,两只小手揣在胸前,缩成小小的一团。 司寒爵静静地看了片刻,才在微醺的困意里,缓缓闭上眼睛。 深夜,小熊软糖难受地哼了一声,那股灼热的火焰闷闷地燃烧,无数纷杂闪回的画面在脑海中疏忽而过。 唐小糖发出哽咽般的呢喃。 第37章 无数蒙太奇一样闪回的场景在梦境里碎片一样飞过,唐小糖半梦半醒,在清醒和沉睡中反复横跳,透明的粉嫩身体里,星云一般的光雾亮起,在沉静的夜色里照亮一隅天地。 光芒星河般缓缓旋转,每一颗星都是一段动态的画面,每一帧画面里,都是司寒爵。 微笑的,凌冽的,愤怒的,温柔的,无数无数的人影光晕聚在一起,缓慢地照亮现实中沉睡的男人。 薄而璀璨的光晕在司寒爵薄薄的眼皮上投下斑驳的碎影,男人蹙了蹙眉,眼珠动了动,似乎正要醒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抚在他眼睛上,温柔地将恼人的光芒遮掩住。 虚无缥缈的影子垂眼凝视着沉睡的司寒爵,良久,那影子低下头,在男人眉心印下虔诚微凉的亲吻。 …… 这一晚很平常又好像很不平常。 司寒爵醒来时,身边并没有小熊软糖的身影,空气里的甜香粘的醉人,隐隐还有股焦香的味道。 司寒爵鼻翼一动,追着那股香味一路到了厨房。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厨房里刺啦作响的声音猛地一停,金属铲落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噗”地一声,唐小糖从半空里摔在地上,小心脏和金属铲回荡的余音一起颤抖。 一把小煎锅里浸着黄橙橙的油汁,一颗焦香酥脆的煎鸡蛋地躺在锅里,紧致的金黄与蓬松的嫩白紧密团结在一起,云朵般的蛋白一角被压出一个半圆的弧,另一端延伸出一个小小的尖——是一颗半成品的心。 唐小糖站在地上,小小的脚尖点着地,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突然走进来的司寒爵,小眼神里仿佛藏着一尾惊慌失措的小鱼儿,“主人,早!” 司寒爵站在厨房门口,头发微乱,棉质睡衣让他有种慵懒又居家的温暖感觉,他往锅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眸色倏然泛出一点细微的红,“你在干什么?” 唐小糖偷窥司寒爵的神色,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像是加了小马达,急促的解释,“给主人做早餐!主人最喜欢的煎鸡蛋!” 细软的小声音又急又快,仿佛生怕司寒爵误会什么似的,画蛇添足地说,“主人最喜欢吃的溏心蛋!” 司寒爵沉默,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 唐小糖背着小手,眼神在远处溜来溜去,“嗯……就是知道,主人说梦话的时候说的,对,主人说梦话了!” 司寒爵眼神一暗。 唐小糖哒哒哒跑到他腿边,借力一跳,从善如流地跳到司寒爵怀里,抱着主人撒娇,“主人快尝尝嘛,尝尝看好不好吃!” 司寒爵双臂抱在胸前,总感觉……有点奇怪。 但又说不上来。 掉在地上的铲子,油香焦脆的鸡蛋,都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那感觉卡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的要命。 他垂眸望了一眼邀功的小熊软糖,拿了一个碟子盛起煎蛋,碟子是天蓝色的,盛着嫩黄嫩白的鸡蛋,像碧水蓝天里游曳的金色锦鲤,又好像从云海里探出脑袋的金色飞鸟。 司寒爵诧异地盯着那颗鸡蛋,只觉得双眼蒙了厚厚的滤镜,连最不喜欢的油烟气都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甜。 他从咖咖啡机下端起温度刚好的咖啡,一齐放在餐桌上,顿了顿,又颇有仪式感地举起咖啡杯,“干杯?” 唐小糖紧张地双手发抖,看到司寒爵举起咖啡杯的时候小脑袋还有点木木的,慌里慌张地,一手压着小内裤,一手笨拙地拿出吃了一半的糖果,单手将糖果举起来,严肃地和咖啡杯碰在一起,“嗯,干杯。” 司寒爵皱着眉,总觉得今天的唐小糖怪怪的。 他低头咬了一口煎蛋,酥脆的外皮与弹牙的蛋白,绵软半凝的蛋黄依次在齿间绽开,香喷喷的热气上涌,在嘴巴里凝出一片馥郁。 均匀洒落的盐粒在恰到好处的热气里融化,蒸发,与油脂化在一处,咸香与鸡蛋特有的香味摩擦碰撞,在味蕾上爆出一连串惊艳的小火花。 司寒爵诧异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一颗煎蛋能有这么好吃。 仿佛是记忆里的味道,又仿佛是灵魂里新生的开始。 司寒爵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唐小糖一口糖果噎住,腮帮子鼓鼓的含着没咽下去的一口软糖,“就……主人说梦话的时候听见的。” 唐小糖眼珠一转,“主人说想吃煎鸡蛋,让奶奶去做呢。” 司寒爵目睫颤了几下,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甚至有些罕见的小心,“我叫奶奶了?” 唐小糖眨了眨眼,“是,主人昨晚梦见奶奶了呢。” 司寒爵微怔。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见过那个优雅又慈祥的老人了。 久到拿起老照片的时候,某个瞬间,他已经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人开始陌生了。 老人出身高贵,从小到大身边都有无数人服侍,两手不沾春水,到老时都没下过一回厨房。 直到她将被赶出司家的小孙儿接到身边,天性疏离的小司寒爵对这个不太熟悉的老人警惕不已,生分又冷漠,为了讨孙儿欢心,她才纡尊降贵地下厨,在厨师的指点下,手忙脚乱的煎出一颗焦糊的鸡蛋。 可是没想到,小小的司寒爵看到有人亲自为他下厨做的食物,眼眸泛红,小狼一样,一口一口撕咬着将整颗鸡蛋吞了下去。 老人略有些紧张,硬说是厨师做的,不好吃就是厨师做的。 焦苦的味道呛得小司寒爵眼泪直流,他抬起小脸,嘴边站着黑色的酥皮,咬牙道,“好吃!” 老人欣慰地笑了起来,当然好吃,好吃就是她做的。 小小的司寒爵怔了怔,被老人可爱的无赖逗笑了。 那是祖孙两个第一次敞开心扉。 在奶奶活着的那些年里,无论司寒爵因为何事不开心,餐桌上都会有一颗煎鸡蛋。 热油一裹,撒上盐粒,简陋,但那味道与记忆和童年交缠在一起,就变成无可替代的美味。 奶奶煎鸡蛋的技术突飞猛进,很快就能熟练掌握蛋黄几成熟的技能。 直到老人去世,司寒爵已经很多年不曾尝过同样的味道了。 “梦见奶奶了么,”司寒爵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绪,恍惚道,“到忌日了吧。” 当北方的风从连绵的山脉吹来寒气,奶奶的忌日就快到了。 唐小糖摇了摇小耳朵,“糖和主人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司寒爵闷闷地应了一声,几口吃掉那颗煎蛋,碗碟扔到洗碗机里,将唐小糖放在肩上,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一人一糖开始听早间新闻。 唐小糖在司寒爵肩上坐了下来,两只小手都紧张地摁在小内裤上,小腿晃了晃,心虚地观察着主人的神情。 “糖做的鸡蛋好不好吃?”唐小糖小声问。 “好吃。”司寒爵侧了侧脸,鼻尖碰了碰肩上的小熊软糖,甜香缠绵而上,沁入肺腑。 温存片刻,司寒爵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带小熊软糖去上班,唐小糖却前所未有的扭捏起来。 “糖今天可不可以在家呆着呀?” 唐小糖眨着眼睛,“因为给主人准备早饭,糖一整晚都没睡,好累呀,今天可不可以在家睡觉?” 司寒爵心尖发软,立刻应道,“当然可以!” “嘿嘿,”唐小糖仰起小脸,吧唧亲了主人一口。 出门时,小小的软糖哒哒哒跟在他身后,一手抓着小内裤,一手挥舞着一块从糖果袋上撕下来的小小手帕,在茶几上望着主人离去。 司寒爵好笑地看着他,很是配合的站在玄关处挥了挥手。 小熊软糖嘿嘿一笑。 直到房门关上,司寒爵的身影消失,唐小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圆滚滚的小肚子瞬间漏了气,半悬在肚腩上小内裤啵唧一声掉了下去,变成撕裂的两片布料。 吓死糖了。 唐小糖心有余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报废的小内裤,三下两下踢了下来,跑到平板上,打开“司先生的糖”,滑出“奶奶的煎鸡蛋”那幅条漫,伸手在上面打了个勾。 接下来。 唐小糖神色严峻地凝视着每一幅条漫,接下来是什么呢…… 这个唐糖想要和主人做的事,糖都要和主人做一遍! 唐小糖搓了搓小手,现在的糖可厉害了! 就在昨晚,闷烧的燥热过后,粉色的小身体缓缓抽长,蜜红色淡去,变成奶白色的干净皮肤,五官雕琢变化,变成精致漂亮的少年模样。 一截纤细修长的小腿在深色床单上伸开,白的耀眼。 轻微的撕裂声响起,唐小糖捂着自己修长的两条腿中间的地带,一手抓着被撕裂的白色小内裤,睁着水光潋滟的小鹿眼,惊异又害怕地看着修长明晰的手指。 妈鸭! 我真的变成人了鸭???? 第一次做人,唐小糖吓坏了。 嫩豆腐般白皙娇嫩的皮肤软地仿佛能掐出水来,修长的两条腿屈起,半遮半露地遮掩着曾经可可爱爱当下白白嫩嫩的小揪揪,还有……主人亲手给他做的两颗蛋蛋。 唐小糖偷偷看了一眼,羞耻地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浑身都发散着一种甜蜜的绯红。 没主人的大呢,但……但是糖的更可爱! 胯骨和腰线从比例完美的两条长腿上缓缓伸展,仿佛一笔流畅的胭脂墨,洇出诱人的馨香,白皙的胸脯覆着薄而漂亮的肌肉,有种青春洋溢的少年感。 他长得又甜又萌,凑近司寒爵,懵懂天真的清澈目光在自己突然变化的人类身体和主人之间来回徘徊,仔细比较着自己和最爱的主人的不同。 唐小糖头顶卷翘的一缕额发挠搔着颈窝敏感的皮肤,司寒爵发出一声性感的鼻音,似乎就要醒过来了! 唐小糖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寒爵,他将手掌合在主人眼睫上,司寒爵密密的睫毛颤了颤,仿佛蝴蝶的触角不经意的蹭过,痒的人眼底流光,司寒爵正要醒过来,温热的甜香却缠缠绵绵地蹭了上来,唐小糖的呼吸像一缕薄而缥缈的月光,将司寒爵重新拖回梦里。 唐小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主人,他撑在司寒爵胸前,鼻尖相抵,呼吸交缠,甜甜地笑了起来,然后,他忍不住低头,偷偷吻了主人的额头…… …… 上车的时候,司寒爵下意识地将副驾上的安全带扣好,才反应过来,他的小熊软糖今天没在身边。 身边没有小熊软糖,竟然有种诡异的陌生。 明明小熊软糖出现在生命里也不过几个月,却好像本该如此一般,在生活的每一处刻下痕迹。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突然敏感的脆弱起来。 坚冷的心有了软肋,极其危险。 司寒爵沉了口气,无奈。 车行半路,漆黑的瞳孔缓缓收缩,先前诡异的违和感一点一点的明晰起来。 ——那么小的糖,是怎么拿起那么大的煎锅,还毫无压力地煎了一颗近乎完美的蛋? 第38章 司寒爵双手抓紧方向盘,清晰的指骨因为用力浮突出流畅漂亮的轮廓,在“返回去”这个念头第十遍闪回又消失的时候,他神色稍缓,慢慢冷静下来。 他给姜宇拨了个电话,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宇声音含混,听着听着便清醒了,“什么?监控器?” 姜宇瞬间清醒,病中惊坐起,“您不是已经知道您的糖有生命了吗?为什么还要……” 司寒爵冷硬地打断他的话,“照做。” 照做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司寒爵手指收紧,不小心摁出一声聒噪的车鸣。 医院,崔医生正在给接电话的姜宇检查伤口。 姜宇神情茫然,大脑飞速转动,丝毫没有察觉崔医生拆开纱布的动作有多小心轻柔。 医生五指轻轻捋过姜宇天然卷的头发,卷翘的发丝缠绵热烈地勾着他的手指,淡淡的商务男士香水清雅又舒服,袅袅娜娜地迎面飘来,禁欲的金丝眼镜之下,一抹狡黠一闪而过。 姜宇沉思片刻,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有问题,但是他的立场在那里,姜宇聪明地决定闭嘴。 半上午,姜宇戴着一顶卡其色的绒线帽,露出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先去公司找司寒爵拿房卡,司寒爵正在开会,隔着玻璃窗看到外面徘徊的姜宇时,眼眸一暗。 他让秘书将房卡转交给姜宇,撇过头去,没有和姜宇对视。 目光没有接触,姜宇一时摸不准司寒爵的心思,沉吟片刻,便去安排安装监控器的事。 拿着房卡开门时,姜宇故意很用力地敲了一下门,又大声咳了几声,开门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身后跟着的工人懵逼地看着姜宇。 姜宇四下观察,确认小熊软糖已经躲好,于是轻声安排他们做事,工人确定了几个位置之后开始动工,姜宇双手插兜,在各处房间里溜溜达达的逛来逛去。 一小时之后,姜宇有点慌了,他知道今天司寒爵没带唐小糖去上班,这个时候,唐小糖一定会在家,但是……糖呢??? 小软糖听到动静,难道不会在角落里露出小脑袋,紧张兮兮地和他招手吗?!! 姜宇脚步匆匆地重新搜查了一遍,再次确定,小熊软糖失踪了!!! …… 长相精致的少年穿着宽大的休闲服,舒服的面料质感与淡雅的颜色贴着年轻水嫩的皮肤,让他有种慵懒的柔软,兜帽遮着半张脸,只露出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与收尖又有些圆润的下颌,少年懵懵懂懂地走在街上,小脑袋转来转去,小鹿一样的双眼含着纯净的好奇,目光从挑开的兜帽一角溜出去,狡黠的可爱。 唐小糖穿着司寒爵的衣服,像个穿着大人衣服强装成熟的小孩,眼尾与侧脸透着股激动紧张的红晕,车水马龙的城市风光让他兴奋不已,原来主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这些场景唐小糖并不觉得陌生,却又完全不认识了一样,总感觉似曾相识,但眼下的景色又与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新生的,从未有过的角度与心情——唐小糖并不知道。 他雀跃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乖巧地站在人行道路边等红灯。 路人频频回头,窃窃私语地看着唐小糖。 唐小糖人类的耳朵动了动,转向一个激动地脸红心跳的小姑娘,甜甜一笑。 那姑娘晕了晕,捂着心口坚强地站好。 人类真可爱,绿灯亮,唐小糖蹦蹦跳跳的走了。 他想去唐糖漫画里的孤儿院看看。 变成人之后,唐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漫画里的孤儿院去看一看,虽然是第一次出门,但去往那个地方的路途好像是藏在意识深处的,走在路上,心情就愉快的要飞。 好像很喜欢那个地方一样。 第一次出门的快乐盈满脑海,唐小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奇妙的感觉有多不正常。 他好奇地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人间,伸长脖子看别人上了路边的车,于是也有一学一的拉开车门要上去。 司机和副驾上刚上车的青年对视一眼,青年下巴一抬,冷冷道,“这车是我的。” 语气冷漠,就差当场甩出一个滚字了。 唐小糖怔了怔,疑惑地看着青年,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哦,糖这是用了别人的东西,还没道谢呢! 唐小糖双手拢在胸前,像做糖果时那样合在一起拜了拜,露出糯米白的六颗牙齿一笑,甜甜道,“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又甜又脆的声音,像熟透的脆苹果在树枝上裂开,清香扑人。 青年:…… 司机:…… 别问,问就是被甜懵了。 冷着脸的青年吐了口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转到前面去,抱着胳膊不说话,默许唐小糖和他同乘一辆车。 青年穿着随意垮塌,金色潮牌logo嚣张跋扈地占据着大面积的视野,同款金黑二色衣服尽是名牌,一层叠一层地搭出一种街头嘻哈的叛逆感,他皮肤稍黑,一头叛逆的刺猬短发,左耳垂上戴着一枚红色的相思豆耳钉,眉骨,颧骨、鼻骨有种欧式的立体凌厉,双眼微长,不算小,单眼皮,眼尾上斜,瞥人的眼神总透着股浓浓的不屑与傲慢,他长得很好看,是属于混血的俊美,与苍山冰雪般的司寒爵相比,则是孤狼一样的野性桀骜。 他叫顾鹏,大鹏起兮云飞扬的鹏。 顾鹏斜着眼,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后座少年的动静。 唐小糖不是第一次坐车,规规矩矩地坐在中间,将安全带扣好,后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但小脑袋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从车窗里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因为兜帽挡着脸,不太看得清少年的长相,但那玫瑰花一样的唇,流畅漂亮的下颌轮廓与雪白的肤色,却让人凭空就能脑补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绝色,人间无有。 司机问,“小帅哥,你要去哪呀?” 唐小糖微微朝向司机方向,一个字一个字,像是认真回答老师问题的乖学生,“叔叔,我要去,七、棵、树、阳、光、孤、儿、院、” 顾鹏顿了顿,“你去孤儿院干嘛?” 唐小糖转了转脸,朝向顾鹏方向,认真的解释道,“因为、很、想、去。” 顾鹏:…… 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顾鹏双臂环抱,双腿一抬,架在车窗上翘了个二郎腿。 司机欲言又止,“哎,小伙子……” 顾鹏斜眼钉着司机的眼睛,“怎么,不行?” 气焰嚣张,司机快气炸了,后悔自己接了这刺头,又怕被举报打负分,想想还是忍忍息事宁人算了,于是脸色差劲地不说话了。 唐小糖左右看看,小眉头皱了皱,“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顾鹏又要发脾气,却闻到少年身上甜美的软香,那撩人的甜香摇曳生姿地停在心尖上,像只飞落在枪/口上的蝴蝶,暴躁的戾气瞬间就哑了火。 他哽了哽,几次想开口骂人,却发现自己连口头禅“艹”都有点不太好意思说。 顾鹏胸口闷着一口气,噌地将腿收回来放下。 唐小糖眼睛笑了起来,夸奖道,“您真好。” 顾鹏抓狂。 习惯了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真的很不知所措。 车子缓缓开启,渐渐加速。 唐小糖坐在行驶的车子里,看风景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熟悉的陌生的风景和人流忽而很近,近的就在窗外,忽而又远了,远地唐小糖扭着脖子向后看,怎么张望都找不到了,下一秒,新的风景又会印入眼帘。 仿佛整个世界的交换更迭都缩小在车窗的方寸一隅。 那感觉真的很奇妙。 这就是人类视角的世界啊。 唐小糖甜津津地笑着,像个看什么都很稀奇的好奇宝宝,左看看,右看看,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扭得像只皮皮虫。 过了一会,一辆洒水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轻薄的白色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流光,因为关着窗,洒水车路过他们时并没有关水,直接唱着小歌冲了过去。 水花扬到车壁上,唐小糖噌地往后一躲,小嘴慌张地微微张开。 但他很快发现,咦,水花进不来呢! 唐小糖又快乐了,开心地贴在窗边看水花上面浮着的迷你彩虹。 顾鹏在后视镜里看着,噗嗤笑了出来。 虽然有点傻,但是,真的可爱。 他顿了顿,突然长出了口气,和司机说,“先送他去那个孤儿院吧。” 司机“啊?”了一声,“您不是要去江海大桥……” 顾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去桥上干什么,自杀吗?” 司机连忙点头,“好好好。” 唐小糖耳朵一竖,“谢谢您!” 真是个好人呐! 别人对糖好,糖也要报答! 唐小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红色的小糖果,托在掌心里送到前面,“您吃糖吗?超甜的哦!” 顾鹏笑了起来。 有被可爱到。 他难得温和了一下,伸手拿过那颗糖扔在半空里,张嘴帅气一接,舌尖一卷,甜味瞬间化开。 甜甜的味道滑过口腔的时候,顾鹏喉咙一滚,倏然就红了眼。 他摸了摸耳垂上的相思豆,没有说话。 他们很快到了孤儿院,唐小糖从车上下去,司机刚张嘴喊他付下车费,还没下车的顾鹏便甩过一把红色纸币,“不用找,偷着乐去吧。” 司机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哟,现在的年轻人身上也会带这么多现金啊?” 顾鹏推开门,一条腿已经踩在地上,却停住回过头来,“你知道吗,我真的是去江海大桥自杀的,身上不带点钱,怕别人不给我收尸。” 他顿了顿,舌尖舔了舔唇瓣,像是在回味那抹甜到心里的味道,痞痞一笑,“但现在,老子想等等再死。” 先等等。 也许,生活还很甜。 第39章 孤儿院大门是一座白底的彩虹桥,上面用金粉镶刻着司寒爵亲手写的“七棵树阳光孤儿院”八个大字,站在大门外能隐约看见绿树环绕着层叠的白色大楼,金色的阳光像流水一样从天际一泻而下,将孤儿院暖洋洋地包围起来。 唐小糖仰起脸,玫瑰色的唇微张,鼻尖出了汗,兜帽下露出半边圆圆的眼睛,瞳孔清澈如水,鼻尖因微热而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一星阳光在鼻尖凝着,仿佛一粒小小的星辰。 白皙的皮肤染了一层淡淡的暖色,有种宝石一样温柔的色泽。 唐小糖小鼻子皱着,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 他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顾鹏双手插兜,垮着肩膀溜达过来,站在唐小糖身边,“小朋友,干嘛呢?” 唐小糖,“咦?” 顾鹏笑了起来,“咦?” 唐小糖红润的唇抿了抿,“您怎么也在这?” 顾鹏,“不行么?” 唐小糖困惑,“也不是不行。” 顾鹏噗嗤笑了起来,痞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孤儿院的大门,“怎么,想进去?” 唐小糖乖巧地点了点头,“想进,但是你知道,人类……人们是有监控器这个东西的。” 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唇,掩盖差点暴露的一丝小慌张,唐小糖仰着脸,“怕被发现……” 孤儿院是司寒爵的地方,主人一定会发现他的。 但是他还在吃着“司先生的糖”的醋,糖才不要告诉主人糖也能变人了! 除非他确定主人完全不喜欢“司先生的糖”。 小熊软糖的爱情观单纯的简单又直白:糖那么爱主人,主人也只能爱糖一个! 不管自己是一颗糖还是一个人,主人说过爱这个字,就要对糖负责哒! 唐小糖气呼呼的,只要想到还有一个“司先生的糖”爱着主人,在医院里的时候也听到看到主人那么关心一个叫“唐糖”的人,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郁闷的生疼。 顾鹏盯着唐小糖河豚一样鼓鼓的脸蛋,用一只手挡着嘴,压低了声音,“我是个黑客。” 唐小糖狐疑地盯着他,“是有点黑。” 顾鹏:…………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胸腔里几乎闷不住的笑意,“我是说,我能帮你删掉监控。” 唐小糖:0。0!! 这个人类可真厉害! 唐小糖双眸发光,从口袋里抓出一小把红色的小糖果,“谢谢您!吃糖吗!” 顾鹏失笑,“你家是开糖果店的吗?” 唐小糖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主人真的送给糖一家糖果店哟! 唐小糖圆溜溜的双眼里光芒璀璨,笑起来时眼尾弯弯,颊边一旋小小的梨涡里收着甜津津的丽色。 那种被幸福充盈的快乐,从内心深处夺目的散发出来,让这漂亮的少年整个人都耀眼得发光。 顾鹏看着他笑,眼神黯淡地飘了起来,浑身上下张牙舞爪的奢侈品和夸张的图案收起故作桀骜的叛逆,灰扑扑的,在这样闪耀的烂漫面前无所遁形。 他羡慕地看着明媚灿烂的少年,点了点头,“糖给我,我帮你。” 唐小糖眉眼带笑,捧着掌心里的糖果递过去。 顾鹏眼珠朝下,从眼底瞥了一眼,随手抓了一把,嗑瓜子似的往嘴里扔,“走吧。” 这软糖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又软又糯,甜的恰到好处,像一束锐利的阳光,将所有的灰暗失落斩杀了个干净。 唐小糖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顾鹏脸侧一鼓一鼓地嚼着软糖,总是傲慢地不近人情的眼睛,莫名就带了抹笑意。 投资这家孤儿院的时候,司寒爵特意安排了教室和老师,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们在没有离开孤儿院之前都会接受教育,这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但是司寒爵认为值得。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是课间时间,孩子们又闹又笑地在操场和走廊里追逐,看到唐小糖的时候,笑闹的孩子们静了静,小怪兽出笼似的扑了上去,将唐小糖团团围在中间,软糯的童音带着泼天的欢喜,“小糖哥哥!!!” “小糖哥哥来啦!!!” “小糖哥哥你好久没来了!!!” “小糖哥哥?”唐小糖小鹿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被嫩黄的小鸡崽拱着的小奶猫,明明自己也是刚来人间,却瞬间就酥软心扉。 小糖哥哥,嘿嘿,糖是大人,可以照顾小朋友啦! 唐小糖眯着眼,澄净的眼瞳盈着粼粼的笑意,抓出口袋里的糖果和孩子们分享。 顾鹏受不了这样的热闹,早早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他们。 教学楼走廊的墙壁是蔚蓝色的,画着一团一团白纱似的云朵,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画报,全部都是小孩儿稚嫩童真的风格,夸张的颜色大快打快地堆积,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活泼的卡通人物,一个大朋友被一群小朋友簇拥着,每个人手里都有几颗甜糯的糖果,唐小糖笑地放肆而灿烂,无忧无虑,比糖果还甜。 整个童话一样的走廊都在这颗小太阳的笑容里滚烫地发着光。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他们好像不食烟火一样,快乐的发自内心,哪怕是混乱复杂的世界,在他们眼里也会变得温柔甜美。 让他连一句脏话都不好意思说,生怕一点小小的灰尘落在对方一尘不染的世界里,心底所有的阴鸷黑暗变得那样无力,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 顾鹏捂在宽大口袋里的手在微微发抖,嫉妒,羡慕,以及那种想要别人跟他一样烂在污泥里的想法像法老之蛇一样扭曲着膨胀起来,顾鹏恶狠狠地盯着唐小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唐小糖似乎察觉他的情绪,慕地转过身来,歪了歪头,笑着朝他招手,“过来玩呀~” 顾鹏鼻子吸了吸,突然就怪委屈的。 又委屈又内疚,呜呜呜这是什么小天使,他特么竟然想让人家跟他一样不快乐。 情绪跌宕起伏,下一秒顾鹏就想把自己凌迟处死。 伤害这样的小天使,会吃不到糖的。 顾鹏难看地笑了笑,又被一群小孩簇拥着,叽叽喳喳问他从哪里来,也是来看他们的吗,会做蛋糕吗,会画画吗,会骑大马吗? 顾鹏被撕扯着转来转去,像只忙忙碌碌的不倒翁。 年近八十的院长听说唐糖来了,撑着拐杖出来迎接他,老师和护工们熙熙攘攘地过来打招呼,要带唐糖去办公室坐坐,中午一起吃个饭。 热闹地像过年一样。 唐小糖睁大圆圆的眼睛。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 大家好像……都把他当做那个叫唐糖的人…… 那个人也像他一样可爱嘛? 唐小糖暗搓搓地想了一会,觉得还是糖比较可爱! …… 司寒爵早已经开完会,在办公室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双手交叉,修长指背抵着下颌,目光落在手机上,一错不错地盯着。 几分钟之后,姜宇的电话震天响打了进来。 司寒爵沉了口气,接起电话。 姜宇语速如马达,“boss,小糖不见了!!!” 司寒爵嚯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姜宇急得声音里冒火,“您今天没带小糖去上班,他不应该在家吗??我带工人来装监控,怎么也找不到小糖,天台上的花园也找了,他根本就不在家里!” 姜宇喘了口气,“我喊了好几遍,小糖那么乖,不会开这种过分的玩笑的,boss,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 司寒爵浑身绷紧,寒气从耳尖蔓延至全身,手机里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 无预兆的乌云大块地堆积在天空中,光线突然昏暗下来,站在几十层楼高的落地窗前能清晰地听见狂风呼啸的巨响,司寒爵仿佛被一株长满了尖刺的藤蔓缠着,意识里鲜血淋漓。 他深吸一口气。 躁郁症又来了。 他最熟悉的那种感觉,胸闷,头痛,一团乌云堵在心口,释放出炸裂的电闪雷鸣。 男人五指攥紧,修减整齐干净的指甲在掌心里掐出带血的印痕。 姜宇一口气说完那些话之后,猛地话头一收,意识到自己办了错事。 司寒爵有躁郁症,特别是他最重要,最放在心里的东西,无论爱或者恨,这些东西被人碰触,凶恶的负面情绪都会猛烈地爆发出来。 姜宇心口一凉,坏了。 手机那端很长时间没有声音,长到司寒爵自己都觉得诧异。 那些压迫在心口让他无法呼吸的情绪始终沉闷地堆积着,却没有爆发出来。 他依然有些头痛,但意识是清醒的。 甚至更冷静,更沉稳。 躁郁症犯了,但没有发作出来。 常年积病,他的手已经伸到抽屉边,那里面有常备的药物,一切准备都做好了,那恶鬼一样的东西却没有发作出来。 司寒爵撑着桌面,慢慢坐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窗外的阴天,抬手缓缓按在胸口。 眼尾泛着红,眼底有获得解脱的,湿润的感动。 他得救了。 他的小糖果,救赎了他。 司寒爵薄唇抿紧,鼻腔闷闷地,冷静道,“小宇,别急。” “先让工人退出去,锁好门,打电话联系物业查监控,你在家里继续找,我马上就回去。” 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一大段话,但是此时此刻姜宇没有注意这些,只是被司寒爵冷静条理的声音惊地咽了咽口水。 boss的躁郁症竟然没有发作。 姜宇揉了揉眼睛,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司寒爵的痛苦,司寒爵还是学长的时候,姜宇就总见他去看心理医生,年少的司寒爵老成拼命,年年拿着最高奖学金,却还是玩命一样地四处找机会实习工作,最难的时候,司寒爵不眠不休整整一周,忙完之后就头痛欲裂的被送进医院。 大家都很忙,又因为司寒爵实在太孤僻,只有吊儿郎当的姜宇跑去医院照顾了他几天。 那时候姜宇只知道司寒爵是司家的小公子,还嘲笑过他,同为富二代,学长真的努力过头了。 直到奶奶过世那年,还是少年的司寒爵携裹着一身杀气面容冷峻地回国给老人处理后事,用他搏命换来的能力和人脉请律师打官司,和如日中天的司城争家产,杂志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小公子冷血无情,老人头七还没过,已经和自己的亲兄弟闹上了法庭。 姜宇这才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司家那堆破事,少年意气的姜宇看不过去,立刻回国帮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司寒爵冷傲惯了,却默许姜宇插手他最不堪的那些往事。 因为他生病的时候,只有姜宇去看过他。 奶奶的去世,是司寒爵躁郁症的诱因,从那之后,二十出头的司寒爵背负着沉重的心理疾病负重前行,在司城和司不凡的压迫下,征杀出一条堪称血淋淋的商战之路。 姜宇没出息的捂着嘴,点头如捣蒜,“好,我这就去安排。” 他哭唧唧的想,是什么治好了司寒爵的顽疾。 是糖啊。 工人已经装好监控,姜宇立刻结算工钱请他们离开,将门关好,联系物业查监控等等。 有司寒爵坐镇,连他都有条不紊起来。 几分钟后,物业将所有监控录像发送过来,姜宇紧张地快进搜索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一边等司寒爵回来。 …… 唐小糖被孩子们拉到操场上玩老鹰捉小鸡,唐小糖当鸡妈妈,身后累累坠坠地牵着一串崽崽,顾鹏张开胳膊,夸张的潮牌外衣袖子特意做的宽松肥大,加上他面相狠厉,看起来就是一只凶猛的坏鹰。 笑声风铃似的响成一片,顾鹏本来拉不下脸玩这种幼稚的游戏,谁知道一玩起来比谁都狠,他喜欢跑酷越野,体力不知道比崽崽们好了多少,追的鸡妈妈和小鸡崽崽四下里惊笑奔逃。 一片和谐,与焦灼紧张的姜宇和司寒爵形成鲜明的对比。 片刻,一滴雨水落在唐小糖鼻尖。 咦,下雨了。 天空早就阴沉起来,但他们玩的太开心,连乌云也无可奈何,眼看雨势渐大,唐小糖急忙组织孩子们回教室,小孩儿们意犹未尽地缠着小糖哥哥要讲故事。 唐小糖小孩心性,又有点人来疯,完全没有顾忌到时间,开开心心地牵着孩子们去教室继续玩了。 顾鹏像只牧羊犬一样在崽崽们后面,一抓一个小朋友,把不安分要溜到别处去玩的崽崽们赶回大部队。 一个也不能少。 他痞痞地笑着赶到最前面,学孩子们牵着唐小糖的袖子,“小糖哥哥别把我丢了。” 唐小糖被逗地咯咯大笑。 顾鹏也笑了起来。 头顶是阴天,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他们刚走进教学楼,雨水哗啦一声下了起来。 教学楼下有一架缠满紫藤花的长廊,他们倾尽全力盛放出最后的辉煌,在天气渐冷时毫无遗憾地陨落,浓烈馥郁的紫色花瓣深深浅浅地铺在脚下,踩上去软绵绵的。 一个年纪大点的小孩突然指着远处道,“小糖哥哥,咱们刚刚玩的操场就是以前的晾衣场,你还记得不?” 唐小糖抬眼看过去。 宽敞的操场外围铺着一圈橘红色的塑胶跑道,一半操场是水泥地,两架篮球架威风凛凛地蹲守着,另一半则是绿色的假草坪,两架足球网敞开怀白面向对方,因为下起了雨,操场上空无一人。 雨雾灰蒙蒙地笼着整个操场,因为浸了水,橘红色的塑胶跑道与绿色的假草坪颜色更深,沾了寒气,像是秋天里在生命末尾烂漫盛开的红花绿叶。 他们刚刚就在假草坪上玩,回眸时还能看见上面被凌乱的脚步踩地东倒西歪的草皮。 唐小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安静的操场。 他想起“司先生的糖”第一幅条漫,就是他和司先生的相遇。 他抬了抬眼,看到操场最角落里一颗熟悉的大柳树。 晾衣场已经改成了操场,但角落里那颗柳树却丝毫没变。 千丝万缕的垂枝掩映着白色的大门,在雨水里静静伫立。 如果是某个阳光晴好的日子,暖金色的阳光薄纱似的铺满大地,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面色冷漠地从柳树后走出来,他皱眉看着属下递过来的孤儿院设计图,一抬眼,在飞舞的白色床单后看到乖巧漂亮的少年。 阳光,绿树,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孤儿院。 你抬眼,正好看见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司先生的糖”这样写: 司先生,那一眼,我知道自己沦陷了。 您向我走来,在办公室里耐心地询问我的情况,我紧张地双手冒汗,不敢抬眼看您的眼睛。 我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司先生这样温柔的好人。 我不得不动了心。 面对那样的司寒爵,谁能不动心呢。 这些不为人知的情话写在孤独的角落里,用框格一行一行分开,少年看着男人走近,逆光站在他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情窦初开,生根发芽。 唐小糖心口一窒,眼眶瞬间酸了起来。 顾鹏敏锐地察觉到唐小糖的情绪,连忙扯着他的帽子,半蹲下来,“没事吧!喂,你别哭啊!!” 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白嫩的脸颊上滚落,唐小糖吸着鼻子,怎么也收拾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旁的小孩子们都不敢说话,好半天,那个年纪较大的小孩才怯生生地递过来一包纸巾,“小糖哥哥,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唐小糖哭的鼻子通红,红晕像一层薄薄胭脂覆在鼻翼和颧骨上。 不良青年顾鹏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整个人都有点懵。 这颗赐予别人温暖阳光的小太阳,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 “等我回去……”唐小糖又气又难过,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软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喊着说不出的委屈,“等我回去,我就离家出走!!” 主人被别人喜欢了!! 糖生气了!!!!!!!!! 糖要离家出走!!!!!!!!! 第40章 顾鹏嗤地笑了起来,“你离家出走,还得先回家啊?” 唐小糖眼睛红的像只被抢了萝卜的兔子,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我还要当着主……哥哥的面打包行李呢!” 唐小糖眉眼狡黠,急中生智地给主人想了个别的称呼。 据说,在人类之中,叫主人有种怪怪的含义。 还是私下里叫好了。 顾鹏眼神一黯,“哥哥?亲哥?” 唐小糖傲娇道,“当然不是,糖喜欢他呢!” 顾鹏,“哦。” 内心:靠! 他双臂抱在胸前,上半身却本能地向唐小糖靠近,是个下意识想逃避但又恳切地想找到同类的姿势,“你是同性恋?” 唐小糖抬起眼,茫然而懵懂。 同性恋是什么? 那个年纪大点的小男孩也听见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一层灰暗的云翳拢在眼底,有点害怕的问,“小糖哥哥,同性恋……很……很恶心吗?” 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心理发育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会太过掩饰,惶恐又期待地盯着唐小糖。 顾鹏屏住呼吸,嘴唇血色尽失,目光和小男孩一样,投向唐小糖。 好像唐小糖说出来的答案,会决定未来的命运一样。 唐小糖眨了眨眼,眼底蕴着单纯的疑惑,摊手,“糖怎么知道呢。” 顾鹏和小男孩都怔住,小男孩年纪太小,心里承受能力弱,眼底顷刻有了湿漉漉的雾气,唐小糖摸了摸他的头发,“主……哥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们站在上苍面前,都是平等的。” “但是糖觉得,得自己觉得平等才是平等的,”唐小糖咬了咬下唇,困惑地思考着,“别人告诉你恶不恶心有什么用呢,你得自己有底气呀?” 他看向顾鹏,“对不对?” 顾鹏闭了闭眼。 他匆忙转头向另一边,用手背将眼角沁出来的一点眼泪擦掉,粗暴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你爸妈呢,你爸妈都不管你吗?” 唐小糖眨了眨眼。 糖没有爸爸妈妈。 他醒来之后,满心满眼便只有一个主人,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唯一信任的人,唯一能依靠的人,唯一能听话的人,就只有他的主人呀。 他只是一块单纯干净的糖,所有的三观,对世界的态度,对人生的思考和认识,都是主人教的。 司寒爵在外名声不好,传说他冷血无情,在奶□□七没过的时候就和亲兄弟闹上法庭,只为争夺财产,传说他六亲不认,亲妈扔在国外养老院,生死不论,传说他不择手段,用尽龌龊的手段打压名正言顺的司家长子司城,才得到今天的地位,传说…… 传说中这样一个毫无人性又让人闻风丧胆的商界奇葩,这样温柔地保护着他,耐心细致地教导他对这个世界光明美好的认知,他将自己所有的善意倾注于唐小糖,将他的小糖果一手调.教成如今甜美明媚的模样。 唐小糖并不觉得“没有爸爸妈妈”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双眼弯弯地看着顾鹏,“糖没有爸爸妈妈呀。” 顾鹏,“你是孤儿?” 孤儿? 唐小糖小鼻子一皱,抬了抬下巴,傲娇道,“那可不是,糖有……哥哥呢!” 少年眉眼带笑,唇角勾着骄傲又甜美的弧度,一簇一簇甜蜜的笑意玫瑰一样在眼底绽开,眼底的喜欢浓郁地要淌出来。 顾鹏结结实实地酸了一下。 哪怕无父无母,但因为被爱,所以有家。 那个哥哥……到底是什么人啊…… 顾鹏酸溜溜的想,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照顾的这么好,被照顾得这样善良开朗,那个人一定…… 本身也这样阳光吧…… 唐小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害羞,呲起糯米似的小白牙眯眼一笑。 说起主人的好,连方才被气哭的事都忘了。 缠绵的秋雨淋淋漓漓地下了半天,唐小糖想离家出走的心渐渐被浓浓的思念笼罩着。 糖好想主人啊…… 他们好像从来没分开过这么久。 然而中午的时候,院长一定要留下唐小糖吃饭,面对满头白发的老人,唐小糖软乎乎的小心脏怎么也说不出拒绝二字。 一顿饭吃了大半天,唐小糖说要回家,刚和小糖哥哥在一起没多久又要分开的孩子们泪眼汪汪地拽着他的衣袖…… 阴天的夜色来得悄无声息。 好不容易将孩子们哄回宿舍,孤儿院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整夜不熄的灯光在校园里星星点点的亮着,那是故意做出的星海,就在宿舍楼外,夜晚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星茫。 是专门为怕黑的小孩设计的。 唐小糖好不容易拒绝院长的挽留,和顾鹏脚不沾地的往外跑,阴天的风混着蛛丝似的雨雾凉丝丝地吹过头发与面庞,璀璨的人造灯海在头顶辉煌灿烂的亮着。 顾鹏撑着一把伞,追在唐小糖身后,为他遮挡头顶掉落的雨滴。 唐小糖有些急。 太晚了,淘气不回家的小熊软糖会被惩罚的。 顾鹏约了车,两人站在孤儿院外一盏路灯下等车。 唐小糖心不在焉地舔着嘴唇,昏黄的灯光从头顶罩落,兜帽的阴影掩着双眼,漂亮挺直的鼻翼若隐若现,白皙的肤色泛着暖,将薄而红润的唇反衬出格外诱人的色泽。 “你家在哪?” 顾鹏抽出一支电子烟,想抽,又有种不能对着小孩抽烟的良心谴责,于是只能把那支烟夹在指间,眼花缭乱地转来转去。 站在唐小糖面前,让人连一点负面的事都不敢做。 唐小糖很聪明,礼貌地说了别墅小区的名字,自己只到小区外面就行,再具体的信息只字不提。 也没那么傻白甜,该有的防范还是有的。 顾鹏心里做了评价,天真又甜,但聪明着呢。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低声而闪躲地说,“谢谢你。” “嗯?”唐小糖诧异地看着他,“谢我?” 顾鹏笑了笑,“对,谢谢你。” “你救了我,不重要……明天还出来吗,我在小区外面等你,滑板喜欢玩吗?我带你去玩滑板。” 顾鹏语无伦次,轻描淡写地撇过自己打算去江大桥自杀这事。 徘徊在生与死的挣扎中,被救赎,被赐予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说不定在别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 滑板? 唐小糖水晶似的眼珠转了转,糖在大盟友的视频里看见过! 张开双臂,逆风向前。 像在飞。 唐小糖眼睛亮了亮,“好呀!” 顾鹏眯了眯眼,没问你那哥哥让不让你跟陌生人接触这种话。 车来之后,唐小糖坐在后座团成一团,额头抵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灯光,人影,车流…… 夜色中的城市,他和主人看过无数遍。 白天所有的喧闹都静静收束成四散的光流,人类默认天色昏暗的时候,便是要归家的时候。 唐小糖累了一天,第一次自己出门的雀跃的心,到此时才偃旗息鼓地冷静下来。 主人知不知道他出门了…… 主人找不到他,会着急吗…… 这么晚不回家,主人会不会生气…… 车厢里的甜香味淡淡的,没有往常那么浓郁,还有种微妙的紧张。 ……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唐小糖推开车门,正要往外跑,又很紧张地说,“对啦,答应糖的事记得帮忙哟!” 唐小糖冲他握了一下拳,抓了满手心的糖放在他掌心里,“谢谢!” 不等顾鹏反应过来,唐小糖已经连蹦带跳地往门口跑去。 顾鹏“喂”了一声,低头抽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名片想交给唐小糖,但…… 抬头的一瞬间,车窗外已经没有人了。 网约车距离小区大门几百米……怎么会这么快…… 那司机恰巧也在看手机流程,一样一脸懵逼。 顾鹏皱了皱眉。 …… 唐小糖跑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乌溜溜的眼睛确认绝对没人能看见自己,也没有监控,于是将身上衣服一脱,叠好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袋子里,藏起来,噗地变成一只脑袋大大的小熊软糖,慌里慌张的往家跑。 因为是别墅型公寓,大楼之间互相隔得很远,有些楼层中间甚至有一片大湖相隔,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一些路段上甚至装有红绿灯,此时此刻,正巧有一辆车在红灯下等着。 唐小糖“biu”地一跳,神不知鬼不觉地跳到车顶,蹭车。 车子路过司寒爵那幢楼前的马路时,唐小糖信仰一跃,从车顶“biu”地跳了下来,还潇洒地做了个蜘蛛侠落地! 糖回来啦!!! 唐小糖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要离家出走的模样,满心只有……再不回家会被主人打屁屁的!!! 慌了慌了。 糖真的慌了。 唐小糖仗着自己小,像小老鼠杰瑞一样,踮着小脚哒哒哒地从保安脚下溜过去,蹦起来给自己按了电梯,紧张地缩在角落。 几分钟后,电梯门在眼前打开,主人的大门就在前方。 唐小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第41章 唐小糖后背贴着墙,小脚踮着,小手揣在胸口,贼溜溜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鬼鬼祟祟的一点一点往家门口挪。 这个时间,还不到主人平时下班回家的时间。 也许……主人还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应该还没发现。 唐小糖侥幸万分地给自己心理安慰,沿着墙角溜到门下,忽然发现,咦,门没关?? 唐小糖愣了。 这情况可就有一丢丢诡异了。 主人……回来了?? 主人故意给他留了门?? 主人粗心大意根本就没有锁好门? 但……司寒爵是粗心大意的人吗?? 唐小糖的小眼神瞬间就变得直勾勾。 完了。 唐小糖的小内裤已经在第一次变人的时候撕成两半,此时小小的糖浑身光着,小糖果也没处藏着,唐小糖眼神闪闪烁烁地在身上看了看,糖的哪一部分能摘下来当做给主人道歉的小糖果呢? 小熊软糖的目光朝上,努力摇了摇自己的耳朵揪揪,自己的大脑袋,又往下看了看,看到圆滚滚的小肚子,短短的小腿,以及小肚子和小腿中间的小揪揪和蛋蛋。 唐小糖疯狂摇头,不!不可以!! 蛋蛋不可以吃! 唐小糖小脸绷紧,饱饱地吸了一大口气,小肚子圆圆的,涨满了勇气。 他轻轻推开房门,客厅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夜景正浓,夜色洒落在客厅熟悉的家具上。 大的像一张床的沙发,质感高级的黑色冷光茶几,颜色很深的木质地板,黑与白的格调简单清冷,在并不彻底的黑暗里莫名的冷清。 因为少了一点星光,因为少了一个人。 唐小糖踮着脚,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像只小陀螺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进主人的卧室,书房,浴室,以及许多还没来得及有人气覆盖的空房间…… 咦…… 主人不在。 司寒爵并不在房间里,留着一扇门,一个空荡荡的家。 唐小糖小火苗一样深夜归家的兴奋和忐忑瞬间就被这个事实迎头浇灭。 小熊软糖吸了吸鼻子,如果……如果今天糖一整天都在家,会不会也等不到主人回来…… 天台。 透明的自动全景玻璃窗包围着整个天台的空间,雨水落在头顶,在全景窗外积了薄薄一层,像一面微凸的镜子,将星空夜色扭曲成近乎梦幻的潋滟瑰丽。 “回来了回来了!看小腿儿倒腾的多快!” 姜宇大大的松了口气,十分不稳重的叫了起来。 可算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姜宇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电脑前紧张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司寒爵目光一瞥,冷眉冷眼地看了过去。 电脑上是房间里监控视频的镜头,从唐小糖从门口露出小脑袋开始,一举一动就全在司寒爵的注视里。 司寒爵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氤氲的水雾在眼前妖娆地浮散,眼尾灼烫,沁出一片红晕。 眸底浸了湿气,目光滚烫地钉在视频里的唐小糖身上。 他穿着厚厚的银灰色睡衣,戴着又软又蓬的睡帽,又很狼狈地裹着一条厚毛毯,双手紧紧抱着姜茶杯,手掌被烫的通红,却因为愤怒用力攥紧,青色的经脉暴起。 一条长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厚厚的睡裤向上收紧,露出被棉绒长袜裹紧的修长的脚,头发湿漉漉的,睡衣领口压紧,整个人腾腾地冒着热气,面色不善。 ——活像来了大姨妈。 男人乌黑的眼瞳蕴着怒气,从姜茶的水雾里望出去,火焰似的将屏幕上四处溜达的小熊软糖舔了一遍。 很好。 没受伤。 司寒爵松了口气,又不甘心地压住那点欣慰的情绪,眸光生冷。 敢夜不归宿了。 孩子大了,该打了。 “哎呦哎呦哎呦~”姜宇丝毫没注意裹得像圣诞老人的boss复杂纠结的心情,目光凝着屏幕上小老鼠似的唐小糖,被可爱的吱哇乱叫。 “你看你看你看~没穿衣服,光着呢,呵,还不小呢。” 司寒爵歪了歪头,目光越过姜宇晃来晃去的大脑袋,落在小熊软糖身上。 “呦呦呦呦呦~小内裤藏在这了啊~哎哟,小内裤坏了~” 唐小糖两条小腿倒腾地飞快,迅速溜到浴室,歪腰,撅着屁股钻到游泳池一样的浴盆下面,拖出藏好的小内裤,松松垮垮的穿上,撕裂的地方一转一挽,打了个米粒一样大的蝴蝶结。 姜宇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唐小糖穿好小内裤,小手扒着卧室门,小脑袋探进去,圆圆的眼睛,挺翘的小鼻子,上扬的嘴角弧线都没变,但隔着视频,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做贼心虚的鬼祟。 小熊软糖蹦上床,不甘心地钻进被子里,厚厚的被子上面隆起小笼包大小的圆鼓鼓的一坨,像是在无尽云海里左冲右突的一只小鸟崽崽,那一小坨左转一会,右转一会,像条没有方向的小奶狗,在寻着气味找人。 最后,唐小糖从被子左上角跑到右下角,又从右上角跑到左下角。 被子是冷的。 主人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小熊软糖失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从垂落在床外的被子一角出来,大头朝下摔了下去。 一声细细的尖叫从屏幕里传了出来。 司寒爵冷着脸,身体却本能地往前一顷,似乎就要站起身去保护他的小软糖。 然而下一秒,司寒爵冷哼一声,重重地倒回沙发里。 姜宇也抹了把汗,“这小东西胆子真大,竟然敢自己溜出去。” 他心有余悸的长出口气,后怕道,“还好没遇到大雨,不然……” 不然这么小的糖,会融化…… 对于一颗糖来说,融化,和死亡,有什么分别。 司寒爵的躁郁症没有发作,整个人却像一把燃烧的火焰,搏命达人第一次扔下工作提前早退,徒步走了十几公里,沿着他和唐小糖一起走过的路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 姜宇最开始还想陪boss一起找,最后双腿酸软,实在受不了,只好开着车跟在司寒爵身后一点点挪。 小区的监控显示没有任何人闯入他的家,司寒爵派人盯着司城一整天的活动轨迹,确定对方没有对他的小熊软糖出手。 折腾了一天,直到姜宇小心地说,咱们哪里都找遍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有没有想过,是小熊软糖自己跑出去玩了? 司寒爵看着姜宇,目光里刻着,你在说什么疯话? 他执拗地在慢慢长途里搜寻着小熊软糖的下落,半天里下起了雨,他们在的城区是暴雨,雨水瓢泼似的,将司寒爵浇地湿透。 天色昏暗下来,姜宇才苦劝着,让司寒爵先回家。 要是天黑了小熊软糖没有回家…… 要是天黑了小熊软糖还没有回家,会怎么样,他没敢说。 司寒爵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真的绝望了,抱着最后一丝浮木般的幻想,被姜宇送回家。 刚上车,司寒爵便浑身发冷,开始发起烧来。 两人一路无言,在快要回到家的时候,司寒爵突然问,“小宇,你说,是不是对我好的人,结局都会很不幸。” 奶奶,唐糖,还有小熊软糖…… 姜宇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司寒爵的表情。 因为受了寒,司寒爵脸色微有些苍白,他转头望着窗外,嘴角紧抿,唇角绷地笔直,姜宇看不到他的眼睛。 “不是的,boss。”姜宇轻声道,“不是的。” 他不懂怎么安慰别人,说出口的话苍白无力,司寒爵没有回应,沉默地望着窗外,双眼滚烫,湿意隐忍。 回到家之后,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的司寒爵强打着精神去冲了澡,姜宇帮他熬好姜茶,出了个不知道时好时坏的鬼主意。 如果真的是有人闯进来带走了小熊软糖,会不会第二次进来。 如果真的是小熊软糖偷偷溜出去疯玩,要不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简而言之,他们守在天台上,等人来。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唐小糖在各个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确定主人不在家。 他恹恹地坐在茶几上,面对着大门,努力地释放出浑身香甜,等待着主人回到家就闻到熟悉的糖果鲜香。 等啊等,等啊等。 唐小糖鼻子一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主人是不是不要糖了!!! 糖不该大晚上这么晚还不回家的。 糖错了,糖错了嘛!!! 细细软软的哭声沿着屏幕清晰地传到天台,姜宇眨了眨眼,小心道,“boss,小糖会不会吓坏了。” 司寒爵喉结轻微地动了动。 欲言又止。 他眸子微眯,凝视着屏幕上捂着眼睛大哭的小软糖,心尖软了软。 不行。 司寒爵双眸一厉,不能娇惯着! 他将小熊软糖保护的太好,宠的太好,不严厉一次,唐小糖根本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有多么危险。 隐秘的伤疤在心上蔓延,司寒爵神色稍冷,撇过眼不看他。 姜宇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唐小糖嘤嘤嘤地哭了一会,空旷的房间依然冷清而黑暗,没有主人的味道,他发现自己的甜香味也淡的像白开水。 糖的甜香,本身就是为主人而存在的啊! 唐小糖捂着眼睛抽泣,眼眶委屈巴巴地掉着眼泪。 仿佛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蜂蜜茶,酸甜的味道藏在风里,撩人地拂过脆弱的心尖,勾出一抹欲露不露的,柔软的疼来,想要见主人的心是甜的,害怕分别的心是酸的,在黑暗里寻觅而不得的失落,是疼的。 仿佛站在美丽的深渊面前,他向下望去,黑暗里生出一丛丛艳丽的花来,诱引着他跳下去。 他有一点心悸,却又在忐忑地充满希冀。 要很久之后,唐小糖才会明白,这种感觉,叫思念。 唐小糖心想,也许主人只是还在加班。 那…… 他要去找主人!! 唐小糖站起来,试图跳下茶几,脚下却一软,整颗糖都摔倒在冰冷的桌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软软的小脚黏在冰冷的桌面上,起身时,脚尖一小块硬生生断了下来! 小熊软糖抱着脑袋,整颗糖惊成了爱德华蒙克的《呐喊》,“jiojio 坏了!jiojio坏了!!” “糖的jiojio坏了啊啊啊!!!” 司寒爵嚯地起身,毫不犹豫地反身回屋,背影匆忙又狼狈,再也顾不得给唐小糖一点教训了。 只要小熊软糖遇到危险,所有原则都可以弃如敝履。 姜宇被司寒爵带起的热风剐蹭了一下,一屁股摔倒在地,愣了愣,发出一声单身狗的叹息。 第42章 咔哒一声。 昏暗空旷的客厅自动识别司寒爵的到来,刷地亮起灯光,锐利地将黑暗驱赶殆尽。 整个客厅像一片映着月光的雪地,澄净,安谧,唐小糖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晃了眼,捂着眼睛揉了揉,一阵温热的姜茶香气热雾般拂过来,再一睁眼,主人就站在小熊软糖的面前了。 唐小糖垂着眼睛,先看到的是一截从棉质睡衣下露出的瘦削有力的脚腕,脚腕被厚厚的棉绒袜子包裹着,胖胖的,再往上,是一双傲人的长腿,依然被银灰色的棉质睡衣包裹的紧紧实实,外面还披着一件加绒的厚毛毯。 整个人包裹出一种喜感的温柔来。 再往上,是颧骨微红,脸色苍白的司寒爵。 他垂着黑漆漆的眸子,眸底藏着锋刃,因为发烧,男人眼尾通红,眼底洇着生理性的星辉朦胧的水光,水下却烧着火焰,滚烫灼热地逼视着唐小糖。 那目光几乎要把娇嫩的软糖融化掉,小熊软糖怯怯地放下捂着眼睛的小手,糯糯地吸了吸鼻子,仰着头望着看起来圆滚滚软乎乎的主人。 目光在空气里交汇,噼里啪啦地炸开小火花。 唐小糖因为看到思念的主人而扬起在嘴角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 “小糖,”司寒爵面无表情,声音微哑,漠然道,“去哪了。” 那声音沙沙的,像海岸边堆叠着云絮一样的浪花泡沫,在阳光下轻微地爆裂,或者温热的一层奶盖,噗噗地吐着小小的泡泡。 性感的声音几乎瞄着唐小糖最脆弱敏感的神经末梢,精准狙击。 整整一天之后,再次听到主人的声音,唐小糖心都酥了。 然而司寒爵的目光是凌厉的,表情是严肃的,却偏偏被一身糖分过多的温暖姜茶香气与毛绒绒的睡帽和毛毯添上几抹脆弱的可爱。 唐小糖扁了扁小嘴。 他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张开双臂,用牛奶一样丝滑绵软的小声音撒娇,“抱~~” 司寒爵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 主人好凶。 唐小糖小手揣着垂在圆滚滚的大肚子上面,小身体摇了摇,低着头想对策。 半晌,他坚强地迎着司寒爵冷酷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抬起一只小腿,软乎乎地哭诉,“嘤,jiojio坏啦,主人,你看看,糖的jiojio坏啦……” 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含着欲盖弥彰的讨乖求饶,可怜巴巴地伸着一条小腿,边上那颗小圆球一样的jiojio断了一半,剩下一半黏在黑亮的桌面上,惨不忍睹。 司寒爵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吐尽了他这一整天生不如死的煎熬恐惧,含着浓浓的无奈和宠溺,躬下.身来,向唐小糖伸出手。 是个服软的姿势。 唐小糖眼睛一亮,踉踉跄跄地扑到司寒爵掌心里,用光滑的大脑门在主人掌心里蹭了蹭,内心贼兮兮地窃喜,糖就知道,主人那么爱他,肯定舍不得跟他生气的…… “嗷~~~” 还没窃喜完的唐小糖陡然屁屁一凉,小内裤被人扒了下来,司寒爵摁住小熊软糖不太明显的腰部,迫使他面朝下趴在蓬松温暖的睡衣里。 唐小糖拼命扭过头来,手忙脚乱,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屁股,一边又去扯被司寒爵摁住的小内裤,小熊脸懵然地看着主人。 主人,扒糖的小内裤做什么鸭??? 他趴在司寒爵腿上,陷在软绵绵的睡衣绒布里,扭头望去,由下而上的角度让司寒爵仿佛一尊睥睨垂眸的神像。 他冷冰冰地盯着唐小糖,灯光由上而下,将立体的五官轮廓映地格外锋锐,阴影和光晕的对比浓烈地震撼,几乎有种不近人情的凶狠,男人浓密的目睫下覆着一片阴影,深不可测。 糖惊了糖怕了糖慌了!! 唐小糖“嗷~嗷~”尖叫,踢腾着小腿就要逃命,却被司寒爵铁钳一般的手压迫地分毫动弹不得。 司寒爵发出一声有趣的冷笑,唐小糖终于明白过来,主人向他伸出的手掌,哪里是服了软,主人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比起主人,糖果然还是太嫩了!! 唐小糖的小心脏跳地像站在漏电的电线杆上的一只小麻雀,噼里啪啦地,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前前后后都是陷阱!! 嘤。 司寒爵冷冷地注视着挣扎不休的小软糖,前一秒还很刚烈的小软糖突然想通了似的,吧唧趴好,一动不动,小身体一耸一耸地,像是在哭。 哭也没用。 司寒爵心肠硬起,质问,“知道错了吗。” “知……知道了……”唐小糖怂的彻彻底底,立挺的小耳朵揪揪也怂哒哒的垂了下来,以示真的知道错了。 司寒爵,“去哪了。” 唐小糖:“哪……哪也没去……就在小区溜达……溜……嗷呜!!!” 唐小糖惨叫一声,凉飕飕的小屁股倏地一阵酸疼。 司寒爵手指压紧,猛地一松,指尖在小熊软糖圆滚滚的小屁股上一弹—— 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生怕真的伤到娇气的小软糖,指尖落在小熊软糖身上的一瞬间,那果冻似的一瓣小屁股啪地一声,漾起q弹的小波浪。 一弹,弹的心慌。 唐小糖惊恐地回过头去,就见司寒爵冷如一尊杀神,大拇指压着中指指尖蓄力,正对着糖的小屁股,剑眉冷酷地一挑,“学会撒谎了?” 唐小糖,“木有!真的木有!” 司寒爵眸底微动,“说,去哪了。” “就……就是出去玩了,去湖边……” 还在撒谎,司寒爵动了怒气,他向下一望,小小的糖,趴在腿上也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一小片,小小的手,小小的脚,除了屁股和脑袋,哪里都不太好下手,弹脑袋会变傻,司寒爵只能瞄着那两团圆滚滚的,果冻式的小屁股下手。 指尖一松,空气里想起一声轻微的“啪”。 二弹,弹的愠怒。 唐小糖“嗷~~”地一嗓子。 像只被踩住尾巴的小奶猫。 主人竟冷酷如斯! 卖萌不管用了,抱抱也不管用了! 主人是不是不爱糖了!! 连着两次弹屁屁,唐小糖侥幸的小心思飞了个干干净净。 小熊软糖哭唧唧的,发出细细的抽泣声,疼死糖了。 糖汁融化成的眼泪是香甜的,一小团粉色的液体,雪沫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化在司寒爵的睡衣里,只留下一星小小的粉渍。 因为唐小糖情绪格外激烈,空气里像引爆了一枚小小的糖果炸/弹,甜香成群结队地扑打着司寒爵的神经,要为主人报仇似的,格外奶凶。 打不过你,那就甜倒你! 细细软软的哭声让司寒爵心疼的发颤,但是,他不能轻易放过这颗淘气的小软糖。 这是原则问题。 司寒爵手指又一压,威胁似的,“说,去哪了。” 糖痛死了!!! 唐小糖嘤嘤嘤又呜呜呜,小手小腿拼命扑腾,糖有骨气,糖不说!! 被骄纵惯了的小朋友,受不得一点委屈。 更何况,明明就是主人不对在先,主人被别人喜欢了!糖只是……糖只是吃醋而已!! 糖汁做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就在睡衣上洇湿一小块粉红色。 甜香第一次腻地让人烦躁。 他的小糖果生气了。 但他不能让步。 再这么宠下去,天真干净的小熊软糖真的会有危险! 司寒爵迫使自己冷起脸,“说,去哪了,说出来就饶过你。” 愤怒的小糖果浑身泛红,蜜红色变成火焰似的深,唐小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主人坏!主人最坏了!!糖不爱主人了!!” “糖不爱你了!!” 司寒爵微怔。 薄怒的猛兽被一句话刺激成狂暴的巨兽,阴影无限地在脑海里暴涨开来,烁金似的光映在眼底,魔魅的诡异。 呼吸被无意识地忽略,以至于空气里静地毫无生气。 唐小糖任性地吼完一嗓子,被突然安静的主人吓了一跳。 暴风雨来临前,主人冷静地有点可怕。 许久,司寒爵轻嗤一声,“不可以。” 小熊软糖茫然地眨了眨眼。 司寒爵眼眸半掩,他咬着牙,两腮的肌肉僵硬,侧脸绷紧,本就深邃硬朗的五官,顿时有种摄人的煞气。 他冷声,一字一句,缓慢,又充满霜雪般寒意凌然的威胁,“不可以不爱我。” “说过的话,不可以反悔。” 司寒爵微微前倾,大半张脸掩在阴影下,只有薄而无血色的唇轻轻翕动,“你尽管试试。” 他伸出手,指尖一弹,轻巧而缓慢地,落在小熊软糖屁股上。 三弹,含着嗜血的威慑与害怕被抛弃的恐惧,力道从心底沿着经络传到指尖,松手的动作用了千钧之力。 弹在身上,疼的钻心蚀骨。 唐小糖有种被禁锢,被强制的肆虐感,他捂着嘴,“嗷”都“嗷”不出来了。 下一秒,司寒爵禁/锢的力道一松,将小熊软糖轻轻扔在茶几上,男人眼白通红,血丝蛛网一样遍布,整个人森寒地可怕,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回屋,只留下冷冷的声音,“你自己反省吧。” 唐小糖吧唧摔倒在冰凉的黑色大理石桌面上,小屁股疼的一颤一颤,一只掉了一半的小脚伸长,可怜巴巴的。 唐小糖眨了眨水蒙蒙的双眼。 偏执的,腹黑的,冷酷的,不近人情的主人,好可怕。 第43章 唐小糖被吓到了,他坐在冰凉的茶几石面上,翘着一只断掉的小脚,眼巴巴地凝望着主人的背影。 司寒爵挺拔悍利的背影一丝情面也不留,转瞬就消失在卧房里,一秒钟后,男人将卧房的门无情反锁。 唐小糖的小眼神惶惑又可怜,望着那扇被锁上的门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小熊软糖小嘴一撇,委屈地哭了起来。 主人生气了,主人不要糖了! 糖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还来得及嘛?? 唐小糖捂着眼睛,哭得正伤心,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唐小糖放下小手,看到探头探脑的姜宇。 姜宇脸色爆红,躲在一面墙壁后,双手扒着墙,露出两只上挑的桃花眼,和小熊软糖大眼瞪小眼。 唐小糖:…… 姜宇尴尬地笑了笑,桃花眼弯了弯,“我什么也没看见。” 唐小糖:??? 糖觉得这事不太对。 唐小糖抱着自己缺了一角的脚,脸色严肃,歪着脑袋招了招手。 姜宇心虚,一溜烟似的跑了过来,半蹲在地上,目光和小熊软糖持平。 唐小糖皱着小眉头,“大盟友躲在那里干什么鸭?” 姜宇咬着嘴唇“嗯啊”了半天,对司寒爵的忠诚和对小熊软糖的革命情谊让他进退两难…… 他想告诉唐小糖关于监控的事,但是司寒爵明确说过,不许。 姜宇想不明白,boss既然已经知道小熊软糖是有生命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监控小熊软糖的行为……就在刚刚,他自以为琢磨透了司寒爵的心理。 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面对这么调皮的小熊软糖,只能这样。 姜宇注视着小熊软糖软软的目光,苦口婆心道,“小糖,boss那么关心你,你不可以这么调皮,万一遇到危险,万一遇到坏人,万一被雨淋了被风吹了被猫咬了……” 唐小糖恹恹地低着头,小手绞在一起,小小的心脏酸酸的。 姜宇继续道,“我和boss在外面找了你一天,下暴雨的时候,boss都快急疯了!” 唐小糖的大脑袋往下低了低,酸酸的小心脏被姜宇的话煎烤着,钻心的疼。 “boss还问我……”姜宇压低了声音,一只手拢在唇边,凑到小熊软糖耳边,悄声低语,“boss还问我,是不是对他好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唐小糖:………… “别说啦!别说啦!” 唐小糖转身就跑,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用力晃着脑袋,“糖知道错啦!真的真的知道错啦!” 主人被别人喜欢,糖很生气。 主人打糖的屁屁,糖很生气。 但是,糖受不了主人这样质问自己。 那么骄傲的主人,那么优秀英俊的主人,他是小熊软糖的神明,他辣么辣么好,他值得被爱,他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他怎么能这样卑微地怀疑自己。 唐小糖用力奔跑,花了几分钟才跑到茶几另一边,像跑过整个足球场,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忏悔地心都要碎了。 姜宇叹了口气。 他两步绕到唐小糖面前,点了点手机,“好好哄哄boss ,其实boss那个人,口嫌体正直……” 唐小糖抬起水蒙蒙的泪眼,“口嫌体正直是什么意思?” 姜宇噎了一下。 “拿不重要,”姜宇道,“重要的是,boss真的很爱你。” 唐小糖歪了歪大脑袋。 “再过两天就是boss奶奶的忌日,”姜宇道,“你多陪陪他。” 唐小糖点了点头,又轻又软的“嗯”了一声。 听话乖巧又懂事的小糖果。 姜宇欣慰地露出姨母笑,嘴唇嗫嚅,还是决定瞒下监控这件事。 他看了看表,竖起胳膊挥了挥,给小熊软糖打气,“冲鸭!” “不早了,我先撤了。”姜宇伸手揉了揉小熊软糖软乎乎的大脑袋,“拜拜。” 唐小糖恹哒哒的挥了挥小手,“拜拜。” 姜宇笑了笑,一溜烟地跑到门外,还严丝合缝地将门关好。 他还是选择站在boss一边。 唐小糖望着大盟友的背影,仔细咀嚼着刚刚那些话。 主人问,对他好的人,是不是都会遭遇不幸。 小熊软糖那点小任性,小傲娇,小脾气,顿时就像烤架上的一块大果冻,摇着晃着,就软成了一汪水。 悔恨像一把火,熊熊燃烧着,顷刻就将他焚地尸骨无存。 心脏闷疼,又涨又酸,唐小糖跳下茶几,金鸡独立,单腿蹬蹬蹬蹬蹦跶到地上,想了又想,他又回到沙发上,拖了一块轻巧的薄纱罩,一起拖到卧房门前,还不忘把客厅的灯关好。 抬起小手,轻轻敲了敲门。 “主人睡了嘛?” “主人还在生糖的气嘛?” “糖确实偷偷跑出去了,因为糖有一个小秘密,但是,糖想等等,等确定一件事再告诉主人糖的秘密。” 认错归认错,糖也是有原则的。 他尊重主人,主人也该尊重他小小的坚持。 卧房里没有任何动静,唐小糖又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不早了,主人也许睡着了。”唐小糖将薄纱罩在门口铺平,对折,一半铺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铺成一个小小的床铺。 他趴在门口,撅起小嘴,小脸鼓鼓地,呼哧呼哧,努力从门缝里向卧房吹气,将安神的甜香吹进主人梦里。 直到吹累了,偷偷溜出去一整天的疲惫才爆发式地涌了上来,唐小糖仰面躺好,小手揪着“被子”一角给自己盖好小被子,仿佛被妻子赶下床,只能卑微睡在地板上的可怜老公,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主人不要糖,糖就只能睡地板了。” “可怜的糖,jiojio也坏了,主人不要糖,jiojio也没人修了,糖不好看了主人还爱糖嘛……” “糖只有主人鸭,”唐小糖小耳朵揪揪摇了摇,“如果没有主人,糖不会醒,不会有生命……” 他顿了顿,“虽然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别的糖不一样,但是,糖知道,自己拥有生命,是因为主人。” “糖不会遭遇不幸的,主人要相信糖嘛,糖很聪明的,”唐小糖攥了攥小拳头,“而且,主人是糖的幸运鸭,有主人在,糖怎么会受伤呢,所以主人不要担心……” 絮絮叨叨的,直到眼皮打架似的黏在一起,唐小糖吐了个香甜的睡梦泡泡,梦呓似的,“就算主人生糖的气,今晚糖也会守护主人的哟~” 呼~ 唐小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司寒爵坐在地毯上,黑暗里,他抱着膝盖,面孔埋在臂弯里,削直的脊背靠着卧房门,与门外的唐小糖隔着一层不算厚,又仿佛咫尺天涯的门板。 每一个字,他都听在心里。 直到小熊软糖的声音渐渐低沉,门外传来轻轻的,有节奏的呼噜声,司寒爵才抬起头,用力揉了揉眉心,冷峻的眉眼中间出现血一样的竖痕。 黑暗里,唯有一双通红的漂亮眼睛微微生光。 半晌,他才长吐了口气,起身,小心而轻微地拉开门。 …… 唐小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躺在地板上。 身下是温暖蓬软的被子,淡雅的银灰色,是主人最喜欢的颜色。 鼻尖是雪山青松一样寒冽的味道,是主人的味道。 被子暖暖的,是主人的温度。 咦,糖怎么躺在主人的床/上了?? 小熊软糖起身,伸出小腿,咦,糖的jiojio也修好了?? 完美的jiojio,圆圆的像颗小珍珠,不仅修好了,还非常细致地画出五颗小小的脚趾! 唐小糖晃了晃脚丫,甜甜地笑了起来。 他转了转眼睛,发现一条崭新的,完好又漂亮的小内裤就放在身边! 唐小糖怔了一会,欢呼雀跃地穿上新的小内裤,哒哒哒地跑到外面。 主人最好啦!! 司寒爵正在沙发上看新闻,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咖啡,旁边还零散打开几颗感冒药。 余光里,小熊软糖从卧室里冒出两个耳朵尖,耳朵尖试探着晃了晃,接着,一个大大的额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门后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 司寒爵半阖着眼,唇角一勾,不动声色地翻过新闻页面。 唐小糖偷偷地观察主人,明明主人的目光没有往他身边飘来,但糖就是知道,主人心情很好!! 他“嘿嘿”一笑,圆眼睛弯下来,两泓秋水似的,又湿又亮。 唐小糖张开双手,大笑着,摇摇晃晃地从门边跑了过来。 司寒爵眉眼微动,放下新闻,伸手将扑过来的小糖果抓了满手。 “主人不生气啦~” 唐小糖跳到司寒爵肩上,吧唧在主人侧脸亲了亲。 “不要生糖的气啦~~” 生那么大的气,主人却还在宠着他。 给他缝小内裤,修jiojio,还把他抱……拿到床上睡觉觉。 这么好的主人,叫糖怎么生气嘛!! 糖又甜回来了!! 司寒爵微侧过脸,眼角余光向下,认真盯着唐小糖的眼睛,“昨天去哪了,还不打算告诉我?” “糖昨天确实偷偷溜出去了,不过,那是为了验证一件事,”唐小糖在司寒爵肩膀上坐了下来,得意地晃了晃崭新粉嫩的小jiojio,“但是主人要尊重糖,等糖决定好的时候,就会告诉主人的!” 尊重。 司寒爵深吸了口气。 感情,需要尊重。 但…… 他想起那颗小熊软糖绝对做不出来的煎鸡蛋,性感的喉结动了动。 “以后想出去,一定要先告诉我才行,”司寒爵冷肃道,“小糖,我身边不安全,别让我担心。” 要先告诉主人么? 唐小糖为难地皱起小眉头。 那糖变成人的秘密不是就会被主人发现。 但是,糖现在还不想说。 唐小糖沉默片刻,司寒爵察觉到他的犹豫,刚要说话,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新闻消息。 惊!司氏少掌门爆同性丑闻,恋人系某知名游戏博主! 唐小糖张了张嘴。 那条新闻下面,弹出两个年轻人在酒店门口争执的偷拍视频。 镜头很远,画质模糊,只能看到两个身材高挑修长的英俊青年推搡不下,其中一个露出半张俊美邪气的脸,还有耳垂上刺眼的红相思豆耳钉。 司寒爵看着与那邪气青年相对的另一个人,挑眉,“原来是我亲爱的侄儿啊。” 第44章 侄儿? 唐小糖的目光落在顾鹏对面那个青年身上,那是主人的侄儿? 他在心里掰着手指捋了捋。 主人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司城。 侄儿嘛,就是司城的儿子了。 唐小糖歪着脑袋看那段视频。 戴着红相思豆耳钉的青年,正是他昨天才认识的新朋友顾鹏,顾鹏和另一个人争执着,俊美的脸扭曲着,又哭又骂,撕心裂肺。 他挥舞着手臂,似乎想要鱼死网破地去揍那个人,又像只是讨好又小心地要上前拥抱而已。 夸张叛逆的衣服挥舞出一片灰色的阴影,像个疯子一样。 唐小糖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司寒爵。 “他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这么凶?” 司寒爵低头抿了口咖啡,顶级的咖啡豆,研磨的温润醇厚,抿在唇舌间,本该丝滑柔润,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 他合掌将手机倒扣,抬起指尖在小熊软糖脑袋上揉了揉,“我们不会的。” “永远不会。” 爱情不只是香甜美好,爱情也有暴风骤雨,有背叛,有抛弃,有数不尽的黑暗与龌龊。 但他的小糖果不需要现在就懂。 司寒爵看了看时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上班。 唐小糖想起昨天和顾鹏约定好,今天要一起去玩滑板来着。 他站在茶几上,看司寒爵对着镜子整理装束,因为只是日常上班,西装是最低调简单的样式,面料剪裁绝佳,质感高级,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削薄笔直的脊背,宽肩窄腰,如风雪中的一杆翠竹,剪裁绝佳的墨黑色面料贵重内敛,将颀长的身姿勾勒出飒沓利落的风骨。 司寒爵不喜欢喷香水,但些微凑近些,就能闻到温热好闻的荷尔蒙气息,一举一动,性感的要命。 他抬起小臂,整理手腕处的一枚袖扣,西装上一道流光随动作优雅流转,男人余光落在镜子里,看到正在发呆的唐小糖。 小熊软糖坐在茶几边缘,小脚垂着,两只小手乖巧地放在肚子上,眼睛望着他的方向,目光却是空的。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天真单纯的糖,竟然也有了心事。 司寒爵心脏刺疼。 他整理好衣服,走到唐小糖面前,喊了两声,小熊软糖竟然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司寒爵无奈地弹了弹他的大脑袋。 唐小糖xiu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主人半蹲在茶几前,柔和的目光审视着他,“小糖,想什么呢?” 唐小糖两只小拳头碰了碰,抬起头,脆生生道,“主人,今天糖还想出去玩!” 司寒爵眸眼一凉。 “主人先不要生气!”唐小糖表情认真,站起来,抱着司寒爵的衣角晃了晃,“糖有正事!” “不行。”司寒爵眼神冷漠的犀利,蹙着眉,灼灼逼人地盯着唐小糖。 唐小糖两只小耳朵恹恹地垂了下去,眼睛里星辰朦胧的辉光,一点一年的,黯淡下去。 慢动作似的,看得人心疼。 “除非让姜宇跟着你。”司寒爵乌沉眼眸一暗,极力压下心底那股想要将不听话的小熊软糖圈禁起来的暴戾。 这是他最无奈的妥协,最温柔的耐心和底线。 唐小糖的小眼神一分一分重新亮了起来,甜甜笑道,“好!” 他知道,这是主人的让步。 有大盟友在,糖也能做不少事情呢! 唐小糖抱着主人的手指,吧唧亲了一口,小脸蛋在司寒爵敏感的指腹处蹭啊蹭,软乎乎的。 司寒爵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拿他的小软糖怎么办才好。 这笔账,他一定要等唐糖醒来,好好算一算。 …… 因为手术的原因,姜宇脑袋上一小撮头发被剃掉,一头柔软的亚麻色卷发丑丑地光着一块,露出一条红色的丑陋伤疤。 崔医生五指轻扶着姜宇的脑袋,一手拿着棉签,温柔地帮他擦药。 淡淡的消毒水味在鼻尖萦绕,姜宇皱了皱鼻子,还是很不适应。 消毒水的味道,可太难闻了。 姜宇没心没肺地想,一边拿着手机看今天的热点新闻。 顾鹏那条新闻还顽强地挂在热搜上,因为标题是“司氏少掌门”,姜宇格外多留了个心,直接将视频下载保存起来,才打开观看。 崔医生喜静,昨晚连夜做了两台手术,精神格外脆弱,连护士和院长走进他的办公室,都要低声细语地说话。 姜宇没心没肺地打开那段视频,为了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直接将声量调到最大。 “你王八蛋!你是不是想反悔!” 顾鹏哭骂的声音爆炸似的从手机里发出,崔医生冷如白玉的脸微微一僵。 姜宇凑近手机,仔细辨认着视频里两个青年的脸,喃喃自语,“真是司骐啊?” 司骐正是司城那被媒体捧为“年少有为”“不负才华”的独生子,近两年听说投资电竞行业,事业如火如荼。 标题写着和司骐争吵的青年是某知名游戏主播,网友们早就扒出那人正是“飞鱼直播”顶流的“小飞侠”顾鹏。 一个是国内最大直播平台的当红炸子鸡,一个是要在电竞行业大展身手的资本巨牛。 嚯。 姜宇很不走心地拿起桌子上的热牛奶,咕咚灌了半盒。 颜色浅淡的唇被温热的牛奶浸湿,覆着一层莹润旖旎的浅白色水光,湿红的唇边沾了一圈细腻的泡沫,溶着白皙的皮肤,有种奶里奶气的甜。 崔医生被声音吵得烦躁的神经在浅淡的奶香味里缓缓平息下来,五指穿在姜宇细软的头发里,轻轻抚摸,像安抚一只马上就要跳起来逃走的小野猫。 姜宇唇瓣微张,啧了一声,伸出粉红色的舌尖粗鲁地将唇边的奶渍舔干净,将手机凑到耳边重新开始听下一句话,一边抬起浅茶色的桃花眼,十分直男地催了一下,“上班快迟到了,您快点?” 崔医生:…… 医生深吸口气,垂眸,金丝眼镜将眼底所有的情绪恰到好处的掩去。 他低下头,用一块纱布轻轻将姜宇的伤口包好,好闻的商务香水味沁在鼻尖。 佛手柑,橙花,麝香…… 每一种味道,都诱人犯罪。 崔医生清磁的声音缓缓道,“是古驰的罪爱悦源?” 姜宇正在用力听视频里的两个人说了什么,努力将一丁点注意力从司骐和顾鹏的争吵声中拔/出来,敷衍道,“嗯嗯。” 很没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崔医生冷笑一声,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姜宇肩上按了按,冲着某个穴位,用力一压! 肩颈的部位最是敏感,被冰冷的手指一按,脊椎上像炸开一串小火花,又痒又疼,却让人舒服的头皮发麻,姜宇发着抖站起身来,再也顾不上什么视频了,“别别别!受不了!” 医生满意地勾起唇角。 “我这老胳膊老腰,”姜宇全然没发觉这斯文败类一样的医生九曲回肠的小心思,兀自捶打着肩膀吐槽,“都是坐办公室坐的,昨晚还熬夜,要是今天boss能放我一天假……” 手机屏幕一变,司寒爵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宇立刻一脸严肃,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哦?今天放一天假?陪……双倍工资??” 他避讳地看了一眼崔医生,“嗯,好,我马上过去。” 姜宇摸了摸脑袋,满意地和崔医生打招呼,“那我先去忙啦,下次什么时候来?” 崔医生眼神淡淡,说了时间,姜宇一溜烟地跑了。 崔医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优雅转身,在窗边站定。 几分钟之后,姜宇拎着自己的小皮包从医院大楼出去,走了几步,兔子似的蹦了一下。 脚步雀跃,透着股打工人拿着双倍工资的快乐! 崔医生忍俊不禁,禁欲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他拿起姜宇喝过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 …… 即便有姜宇照顾软糖,司寒爵仍然很不放心。 但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不能一直陪着唐小糖。 唐小糖眯着眼睛,甜津津地笑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主人放心,有大盟友在,糖很安全哒!” 司寒爵单膝跪在地上,感冒还没有完全好,眼底还有淡淡的血丝。 男人揉了揉唐小糖的脑袋,声音微哑,沙沙的,透着古旧瓷器般的动听,“小糖,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你不要调皮,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长大之后,他几时用过这样含裹着一丝恳求的语气。 唐小糖踮起小脚,在司寒爵下颌上亲了亲,将小手放在心脏上,又乖又软,“主人放心,糖不会胡闹,真的!” 司寒爵抿唇,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等到姜宇到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唐小糖坐在姜宇肩上,冲主人挥了挥小手。 司寒爵深沉地看着姜宇,目光交汇,姜宇微微点头,了然于心。 唐小糖抓了抓脑袋,圆眼睛闪过狡黠的光。 等司寒爵离开,唐小糖嗖地从姜宇身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地跑向昨晚姜宇突然出现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面墙,但是糖记得,大盟友昨晚就是从这里出现的! 他用力推了推那堵墙,但是糖太小了,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用。 唐小糖扭过身来,“大盟友,这里是不是有一扇门?” 那里确实有一扇门——通往天台,装修的时候为了美观和私/密,特意做成隐形的暗门。 “你不说我也知道,”唐小糖笑眯眯地威胁,“你不告诉我,等主人回来,我就问问主人,大盟友为什么会从墙里出来鸭?” 姜宇:…… “给糖看看嘛~墙后面是什么地方鸭~~” “大盟友最棒了,给糖看看嘛~~” 软软的小声音,又是乞求,又是讨好。 姜宇咽了咽口水,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行。” “绝对不行。”他重复道,“除非你和boss说,他同意了我就带你上去。” 司寒爵的利益,就是他的原则。 所以,监控的事他满心疑惑,却一忍再忍,始终没有告诉唐小糖。 天台上面放着连通整个房间的监控终端电脑,带唐小糖上去,和违背原则背叛boss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没有转圜。 卖萌也不行,被可爱的心软也不行。 姜宇梗着脖子,拒绝交流。 唐小糖笑眯眯道,“看来是不能让糖知道的东西哦。” 第45章 主人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糖知道的呢。 唐小糖眼珠一转,目光在房顶扫了一圈,小嘴抿着,没有再问。 他乖乖地坐在茶几上,抱着一颗红色的糖果开始吃早餐,姜宇有趣地盯着小熊软糖吧唧吧唧,蚂蚁蚕食似的,不一会就将一颗红色的糖果啃掉一半,另一半小心地藏起来。 小熊软糖拍了拍q/q弹弹的小肚皮,打了个香香甜甜的饱嗝。 吃过早饭之后,小熊软糖站在茶几上,一本正经地开始做减肥操。 姜宇像看现场卡通似的,忍不住拿出手机,三百六十度四角地给小熊软糖拍了视频和照片。 “大盟友,对了昂,”唐小糖扭着屁股,眼睛盯着脚尖,眼神却不住地往姜宇脸上飘,“今天那个新闻你看了吗。” “就是主人的侄子那个视频。” 姜宇顿了顿,“看了啊,我还托会唇语的朋友分析他们说什么。” “昂,”唐小糖双手扶着腰,笨拙地扭了扭,“那……主人会利用这件事对付司城吗。” 姜宇滑着手机,从屏幕背后投出一缕眼神,复杂又纠结,“摸不准,司骐虽然是小辈,但影响到boss的利益,boss还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那……”唐小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那……顾鹏呢?” “啊?”姜宇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顾鹏是谁。 “他啊,”姜宇撇了撇嘴,有点惋惜,“玩游戏很厉害,我还看过他直播,打赏了不少钱呢,但是和司家对上,也不过是个炮灰而已,司城那么厉害,不会让一个小角色影响儿子前途的。” “炮灰?”唐小糖歪了歪脑袋,“炮灰是什么?” “就是……”姜宇拿着手机,双眼望着天花板,努力从成年人复杂的世界里拽出几个看似单纯温和的词语来解释这个有点悲催的字眼,“就像上次游乐园,你给boss放的烟花一样,你们看完烟花,剩下的除了纸屑,还有一些黑色的灰渣,后来我找了游乐园的员工,纸屑扫了扔了,那些灰渣,连被扫的资格都没有,随便扇一下,看不见就好了。” 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歇斯底里也不会有结果,是揣着现金准备去自杀,爱着的那个人都不会看他一眼的那种人。 唐小糖扁了扁嘴,糖的朋友才不是炮灰呢! 他刚想反驳,姜宇就收到一条信息。 他没避讳唐小糖,直接打开语音。 “查清楚了,前几天顾鹏突然要和飞鱼解约,欠了八千万违约金,视频里顾鹏说的话是……” …… 那天晚上风很冷,快要入冬了。 顾鹏穿着单薄,瑟瑟发抖地躲在司骐别墅外的一片花园里,他抱着双臂,蜷缩在修减整齐的绿植里,灰尘和枯叶簌簌地落了一身。 司骐还是没有出现。 电话和信息都已经被拉黑,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顾鹏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眼底含着浓烈的恨,浸着泪水,湿冷倔强。 嘴角的淤青已经发紫,破了口的嘴巴里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脚底被树枝划伤,不知道出血了没有,因为鞋子在狂奔的路上掉了一只,双脚已经冻得没有一点知觉了。 混蛋,混蛋! 顾鹏捂着嘴,憋闷地抽泣着。 他已经在这里,不吃不喝的等了三天了。 终于,凌晨三点,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出现在别墅门前,车子停下之后,司机恭敬地绕路打开车门,嚣张的飞翼车门打开,司骐搂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醉醺醺地下了车,又亲又抱地准备回别墅。 顾鹏像头走投无路的孤狼一样,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七八个保镖扑上来要拦他,但是孤注一掷的顾鹏红着眼,发了疯似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冲到司骐面前的。 熬了整整三天,顾鹏满眼都是红血丝,看着格外渗人,他双眼通红地揪着司骐的衣领,嘶哑的大吼,“你说了那八千万违约金你帮我付我才和飞鱼解约的!!你他妈要反悔是不是!!” “他是谁?你他妈说了只爱我一个的!!” 混乱的思绪毫无逻辑的从嘴巴里爆发出来,顾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能咬着八千万的违约金,任凭司骐的保镖一拳一脚地揍在身上,被拖拽在地上,也只能死死揪着司骐的衣服,等一个解释。 这是他的恋人。 那个信誓旦旦让他跳槽到自己平台,一起奋斗出一番成绩的恋人。 他那么骄傲,那么怕疼。 第一次的时候却心甘情愿地… …容易被锁… …已经被锁… …为解锁奋斗… …不想被锁… …正经太太… 司骐很满意他的表现,咬着他后劲的软肉,轻声说,“来吧,跟我一起干,违约金我帮你付。” 顾鹏皱着凌厉的眉,“飞鱼是我恩人,我……” “鹏哥,”司骐笑着咬他的耳朵,“恩人重要,还是男朋友重要啊。” 顾鹏脑子一热。 他出身农村,高中辍学,父亲早就去世了,只剩一个瞎了一只眼却还要撑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去种田养家的老娘,还有一个二十岁已经生了两个女儿,被婆婆和丈夫欺压受气的姐姐。 一家人已经过的很悲惨,偏偏幼年的顾鹏又成了全家人的出气筒,他学习不好,母亲用烧火棍狠狠揍他,质问为什么她那么付出,唯一的儿子却这么不争气,他有什么脸叫鹏,他连条虫都不如。 受够了气的姐姐回娘家一趟,也像找到了比自己更弱小,更好欺负的下家,诋毁讽刺,说他不是个男人。 没有人爱过他。 十七岁的顾鹏脑子一热,仗着骨子里那股破釜沉舟的莽气,不管不顾地逃出了家,沿路乞讨,用零零碎碎的纸币,买了一张去京市的火车票。 k开头的列车,站票,晃晃悠悠,晃了三天三夜。 初到京市那些年,他搬砖洗碗什么都干,几次被骗进传/销,被揍得肋骨断裂也要搏命逃走。 还好他没放弃自己,买了二手书自学电脑程序,住在十块钱就能通宵的黑网吧里,半年就成了小有成就的黑客,闲暇的时候去打游戏,很快就在游戏里崭露头角。 飞鱼的老板有一次下场玩了一把,正好和顾鹏凑了一对,两人格外意气相投,游戏里老板被一个自称是主播的玩家打死,顾鹏追着对方的id杀了整整一晚。 接着他得到了机会,黑客技术没能施展,先成了一名游戏主播,很快变成飞鱼直播的当家顶流。 再然后,司骐盯上了他。 健壮黝黑,情商低,一根筋,没见过世面,没谈过恋爱,没有被人爱过,因为格外自卑所以格外张扬叛逆的顾鹏,像一道深山老林里的特产小菜,让吃惯了珍馐美味的司骐食指大动。 何况这道小菜好好收拾一番,竟然俊美的出类拔萃。 那种野性和邪气,像一道旋涡,让人沉沦。 几次线下见面,骨子里缺爱和自卑的顾鹏很轻易就被耀眼的司骐吸引,他觉得这才是大城市里的孩子,举手投足潇洒自信,随手送他的表,用淘宝一查都值几百万。 当司骐第一次亲他,在ktv刺眼炫目的虹光里,顾鹏紧张地脚心抽筋,睁着眼睛,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 两个男人也能这样么。 司骐看出他的拘谨,笑着说大家都这么玩。 他向来荤素不忌,而且,暧昧旖旎的灯光下,顾鹏干净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那几秒钟,司骐是真的动心过。 “跟我混吧。”司骐咬着他的耳朵,热气喷洒在侧脸和耳廓,鞭子似的抽得顾鹏半身发麻。 司骐道,“跟我混吧,我正想分一块电竞的蛋糕,咱两联手,到时候给你百分之三十股份,让你当老板。” “蛋……蛋糕……”顾鹏面红耳赤地端起桌上一块小蛋糕,塞到司骐手里,夺门而去。 狼狈,害怕,黝黑的皮肤泛着红,是一种狼崽似的色泽。 司骐兴致昂扬。 几次三番的,司骐用一套流程套路的手段,轻易地追到了顾鹏。 顾鹏红着脸答应他的时候,连司骐自己也惊呆了。 他们才见过三次面,打过六次电话,送过一次礼物——一块随手摘下来的手表而已,他以前那些情人,不套出三环里一套别墅是绝不会轻易跟他进酒店的。 但顾鹏说,有一天他直播太晚,头疼,中场休息,所有人都在隔着屏幕关心他,但十几分钟后,司骐拿着夜宵和治头疼的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门外。 打开门看到司骐的那一瞬间,顾鹏脑子一热,答应和他在一起。 什么名声,什么违约金,他都认了。 他太容易脑子一热,太容易冲动了。 他脑子一热,离开了家。 脑子一热,发狠地在网吧里学程序。 脑子一热,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骗子,就签了合同当了主播。 脑子一热,答应和司骐在一起。 脑子一热,头也不回地和飞鱼解约。 当年挖掘他当主播的飞鱼老板丁傅盛给他分析了无数利弊,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司骐不可能和一个乡下出生的,还是男人的人在一起,不过是想挖你跳槽不择手段而已。 丁傅盛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没见过世面,才会被别人对你的一丁点好打动。 顾鹏脑子一热,和丁傅盛大打出手。 没多久,当他背着八千万违约金联系司骐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要和他在一起,大干一番事业的司骐却含糊得说,资金链出了问题,平台暂时办不起来,违约金么…… 司骐挂断了电话。 因为付不起违约金,他被强行从公司给他租的房子里赶出来,法院的传票一张接一张地飞,信用卡全部冻结,逾期之后被判为老赖……这些年被资助的油光水滑的家,也一夕坍塌。 顾鹏脑子一热,从家里跑出来,钻在绿植丛里,兜里装着一把刀,堵了司骐三天三夜,不要命也要一个解释。 那天晚上他被那些保镖揍得很惨,司骐不屑地吩咐他们,手脚干净点,别让人抓住把柄。 自己的名声重要。 顾鹏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但是,只要想到“杀人”“坐牢”这几个字,他又怕了。 被抓进大牢,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不能再给家里丢人了。 几天后,走投无路的顾鹏脑子一热,揣着最后的现金,打车去江海大桥,想要一死了之。 …… “要是不出钱,我就死给你看。”语音里的人没有感情地重复顾鹏当时的台词。 “我那么爱你……是这意思,然后是……你玩老子?” 姜宇听得咂舌。 “那……那个司骐说了什么?” 唐小糖细细的小声音问道,姜宇问了对方,片刻消息传来。 司骐说:你死去呗,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玩一下你还当真了,没见过世面的狗东西。 … 顾鹏很傻,处事莽撞,为人冲动,但那颗充满了热爱的赤子之心捧到面前,谁也没有资格将其玷 | 污。 唐小糖粉红的小身体,瞬间就变成一片火红。 啊啊啊,坏人!! 坏人是必须要被惩罚!!!! 第46章 唐小糖气到变色! 姜宇腾地坐了起来,双手拢着小熊软糖,手足无措地噘着嘴吹气,试图吹灭这团突然爆.炸的小火苗。 “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姜宇双手一合,本想好兄弟一样拍拍唐小糖的背,但是小熊软糖太小,唐小糖一脸懵然地被拍扁又弹回来又拍扁又弹回来…… “别拍啦别拍啦!” 唐小糖抱着脑袋躲开姜宇的魔爪,跑到茶几另一边,警惕地盯着他。 姜宇噗嗤笑了起来,急忙安慰,“先别生气,你看啊,顾鹏这么个憨……直男,应该没有提前找人偷拍的脑子,最近司城要签一个大项目,这个节骨眼上却有人爆这种料,说不定是给顾鹏出气呢。” 唐小糖:o.o 大盟友好专业的亚子。 唐小糖摇了摇耳朵,“出气?” “对啊,”姜宇点开手机屏幕,让他看刚刚才撤掉的热搜,“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是早上七点,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挂了整整三个小时,远超司城的反应力,证明什么,这条新闻背后的人也在和司城斗,坚持了三个小时,挺厉害的。” 唐小糖困惑地用小手蹭了蹭大脑袋,就一条新闻,就能看出这么多? 不过,有人为大朋友顾鹏出气么? 姜宇没看到他的疑惑,捧着手机,手速飞快,正和谁聊着天。 像极了一个不负责任,只顾着自己玩手机的带娃怪蜀黍。 唐小糖静了一会,突然道,“大盟友,我们出去玩吧!你带糖出去玩嘛,好不好。” 姜宇目睫不错地盯着手机屏幕,呵呵一乐,“出去一趟就不着家了,走吧,想去哪。” 唐小糖眼珠一转,“附近哪里能玩滑板?” “滑板?”姜宇顿了顿,“不错,有爱好了。” 孩子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姜宇老母亲表示很欣慰。 他让唐小糖躲在胸前的口袋里,开着车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发现一个很大的广场。 广场是半公开的,小区之外的人也可以来。 他们去的时候,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过路人,一个穿着夸张的年轻人,孤零零地踩着滑板,他站在滑板上,张开双臂,唇角痞痞地勾着,眼底却一片寒凉,没有一点笑意。 标志性的黝黑皮肤在来往的人之间格外显眼。 姜宇愣了一下,“顾鹏?顾鹏怎么会在这?” 唐小糖心虚道,“是哦?他为什么会在这?” 姜宇眸光一亮,脸色严肃,仔细观察自娱自乐的顾鹏。 青年不瘦,也不算高,也许是松松垮垮的衣服在视觉上让人矮了几公分,他踩着滑板风一样从姜宇的车前飞过,袖子上的金色翅膀像一缕烁金的流云。 姜宇认得这衣服,是个英国潮牌,不算便宜,但也不贵,主打叛逆青春,是最符合顾鹏身份的牌子。 轻奢,张扬,在黑暗里张开翅膀。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青年还是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模样,他踩着滑板滑远,片刻之后又踩着滑板回来,一脚踩着滑板尾部,另一只脚一勾,整个人轻轻跃起,滑板内转一百八十度,妙到巅峰地接住落地的青年。 片刻之后青年再次踩着滑板从他们面前经过,转身背朝前方,张开双臂,闭着眼享受身后未知的危险和刺激。 姜宇啧了一声。 有点羡慕。 他出身好,长相好,从小到大成绩优秀,能力卓越,跟着司寒爵创业成功,身价千万,至今都是“别人家的小孩”。 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到自由的样子。 那种肆意野性的魅力,烈得刺眼。 姜宇艳羡地盯着顾鹏,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他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 顾鹏倏地在车外停下来,用脚踩着滑板,偏头盯着车窗,肆无忌惮地抬手敲了敲车玻璃。 姜宇竟然有点心虚。 唐小糖缩进姜宇口袋里,一动不敢动。 姜宇喉结动了动,将车窗放下来,还没开口,顾鹏“啪”地两手撑在车顶,弓着腰,以一种壁咚的气势凝视着姜宇的眼睛。 姜宇:…… 顾鹏笑了笑,“老板,想包/养我嘛?八千万,让我干什么都行。” 姜宇:!!! “不不不你误会了,”姜宇面红耳赤地摆手,“我是看你……玩的好,对玩的太好了,你一个人在这?” “等个朋友,”顾鹏单薄的眼皮垂下来,“等见他最后一面。” 唐小糖:??? 最后一面??? 小熊软糖苦恼地摇着耳朵,糖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大朋友啊!! “最后一面?”姜宇神色一肃,“这话可太悲观了。” “嗐,”顾鹏扬起笑容,“活不下去了呗,要不,您养我?” 坦荡荡地说着这样的话,顾鹏眼里反而露出一抹自暴自弃地笑意。 姜宇无语片刻,突然问,“是谁在帮你,知道吗。” 顾鹏一愣,“帮我?” 姜宇将新闻的事又分析了一遍,“这还不算在帮你么?这个节骨眼上和司骐他爸对着干,你知道司骐他爸吗?商场上,谁敢得罪他?” 姜宇笑着打量了一眼顾鹏,“看来是真爱。” 顾鹏没见识,眼光也不长远,他不像姜宇这样见微知著,一个新闻就能分析出一场报复性的反击来。 他只知道,早上点开那条新闻的时候,他心如死灰。 丑事被剖开,暴露在公共视野里。 哪怕新闻下边的评论里对他同情居多,顾鹏也一叶障目似的,只能看到那些说他不要脸,陪/睡,下贱的恶毒言语里。 每一个字眼,都在活活烧尽他仅剩的自尊。 顾鹏呆滞地看着姜宇,足足一分钟,眼底猛地生起一丝光来,“他这么做明明是在害我!他想对付司骐他爸,为什么偏偏是我?” 姜宇无奈道,“因为你流量大,能调动公共的力量,不然,谁能和司骐他爸抗衡?” 姜宇和唐小糖默契十足地同时在心底补充,boss/主人可以。 顾鹏忽地站起身,抓着头发,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让别人骂自己,为什么反而变成了在帮自己?? 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姜宇无奈地说,“或者,你就当这个人既要帮你,但又要给你一个警告吧。” “警告?”顾鹏顿住。 姜宇点了点头。 两人一个在车里,暖气热烘烘地,姜宇甚至没穿外套。 一个在车外,穿着几层潮牌,冷风吹着,微黑的皮肤泛着红。 车里的热气挤挤挨挨地飘出来,化作一层轻薄的白雾,裹着安抚的甜香。 唐小糖撅着小嘴呼呼吹气,像安抚主人一样,安抚濒临崩溃的大朋友。 顾鹏背过身,用力擦了擦眼睛。 姜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拿出一张名片,看了半天,又蜷在掌心里揉碎,随手扔在凹格里。 半天没有动静,唐小糖伸出一只小耳朵,偷偷打量顾鹏,被姜宇一指头戳了回去。 姜宇不说话,手指敲着方向盘,略有些不耐烦,心肠百转,又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想了想,还是将那张名片扔掉,从手机里翻出一家司寒爵旗下的酒店,“你最近是不是没住处,我帮你一把,送你去我朋友的酒店,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顾鹏迷茫地看着那个电话,“老板……您……” 姜宇眯了眯眼,“不是什么老板,你就当我是个有点钱的粉丝吧,我挺喜欢你的直播,小黄鸭biubiubiu认识吗?” 顾鹏眸光一动,“你是小黄鸭??” 姜宇:…… 他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捂住胸前的口袋,生怕唐小糖听见这个羞耻的马甲名。 姜宇“哈哈”两声,“你记得我啊?” 顾鹏眼底的泪光瞬间弥漫出来,“六月份的榜七,不只是你,直播间常见的id我都记得。” “有心了,”姜宇点了点头,“看看,爱你的粉丝还是挺多的,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的,你可以查查那个背后帮你的人是谁,所以嘛,好好活下去,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他顺嘴吐了几句顾鹏在直播间的金句。 顾鹏眼底终于真正浮上一抹笑意。 “谢谢,我会报答您的!” 他热情地将自己的微信展示给姜宇,见姜宇摇了摇头,拘谨地不知所措。 “好了,先去安顿好自己,别等什么朋友了,”姜宇道,“都快十一点了,你这朋友是鸽子成精了吧,等你以后好起来再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唐小糖默默戳着自己的小肚皮:不是鸽子成精,是软糖成精了。 姜宇眼神一递,“上车吧,我送你去酒店。” 顾鹏黝黑的皮肤红得冒热气,几乎要给姜宇跪下。 姜宇笑着和他说话,花费了一点时间,亲自将他送去酒店。 顾鹏迎合着姜宇聊了一路,下车时,却终于忍不住问道,“您车上好甜,我朋友身上也是这种味道,这是什么香水吗?” 姜宇深吸一口气:嗯? 这是小熊软糖的甜香,boss说过,小熊软糖的糖汁很独特,连糖果店都调配不出,顾鹏竟然说他朋友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姜宇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唐小糖紧张到呼吸暂停。 好在酒店很快到了,顾鹏忙着道谢,姜宇三言两语,轻轻将甜香的事揭了过去。 他安顿好顾鹏,索性带唐小糖去市里最大的滑板游乐场玩。 只是一离开酒店,姜宇脸色瞬变,冷静地拨通方才接待他们的酒店经理电话“小吴,我姜助,刚刚那个人,你给他开最好的房间,好好供着,但是,他所有的行踪都要盯好,随时向我汇报,特别是……别让司城的人发现。” 那段唯唯应诺。 姜宇挂掉电话,长出了口气。 唐小糖小手扒着姜宇的衣袋,露出脑袋来,甜津津地说,“大盟友真棒!大盟友是个很善良的人哟!” 姜宇扯了扯嘴角。 也不算好心。 只是看到顾鹏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司城看到自己儿子被爆出这样的丑闻,想到的第一个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最开始,他觉得司城应该明白,司骐毕竟是小辈,没有惹到自家boss的时候,以boss的为人绝不屑于玩这种稍显粗暴的手段。 但是,司寒爵和司城的竞品同时发布上市,这个节骨眼上,他得帮boss扫清一切障碍。 顾鹏捏在他们手里,终归对boss有利。 姜宇心有愧疚地收下唐小糖的彩虹屁,笑着问,“那么,你说,顾鹏的朋友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味道呢?” 第47章 唐小糖耳朵一竖,理直气壮道,“糖不知道!” 姜宇:…… 这孩子,学坏了。 姜宇帮了顾鹏,唐小糖也没多少心思去看滑板,只是这样不太美好的爱情,让小小的糖渐渐地心思沉重。 姜宇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唐小糖却小鼻子刺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生病了?”姜宇纳罕,“糖果也会生病??” “嗯……”唐小糖揉了揉没什么存在感的鼻子,“也许是主人想我了,大盟友我不想去看滑板了,我想主人,我想去看主人……” 说变就变,宛如渣男。 姜宇好脾气地笑了笑,“行啊,反正顺路。” 说着车子一转,奔向办公大楼。 唐小糖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揪着粉嫩新鲜的小jiojio出神。 主人是什么时候给糖修好jiojio的呢,是在糖睡着了之后吗。 主人把糖抱到床上,在醺暖的灯光下,目光专注,轻柔小心地修补,连呼吸都轻地像一片蛛网,一点都没有打扰到睡得香甜的小熊软糖。 那一晚唐小糖睡得很不安稳,他梦见主人说不要他了,小小的糖大哭着追在主人身后,追着追着,就变成一个大大的男孩子,从身后一把抱住主人。 他抱着日思夜想,爱到骨子里的那个人,哽咽着说,司先生,别不要我。 我会努力变好,变成能和您并肩站在一起的人。 他在梦里努力着,努力地拿奖学金,努力地熬夜做实验,努力的治病救人,努力地拿到京市最好医院的实习机会,努力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偶然一次机会,司寒爵因为头痛发作去医院找年纪轻轻已经成了主任医师的崔学长,但当时崔学长不在,他正好在走廊里看到焦躁皱眉的司先生,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先帮他看一下。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司寒爵的头痛,特助姜宇知道他学中医,笑着打趣,西医不管用,能用的医疗器械都看过了,脑部没有阴影,没有病变,只能定性为心里疾病。 中医不是能按摩么,说不定可以纾解一下。 唐小糖只能看到自己纤白素净的双手,颤抖着,轻轻放在主人头上。 略有些硬的头发很不服帖,刺着掌心微痒,浓密的发丝中间,有种惊人的温热。 是司先生啊。 唐小糖害羞地笑着,想要好好调戏一下主人。 记忆有些错乱,梦里的司寒爵似乎察觉他的恶作剧,转身凝着他,大大的男孩子又变成半个巴掌大的小熊软糖,主人手掌一合,就将小小的软糖抓在掌心里。 “小糖,又不听话是不是。” 司寒爵眉眼含笑,用拇指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唐小糖躺在主人掌心里咯咯笑着,突然说,“主人,你的头疼不是心理疾病,可能是草药毒素!” 像每一个做梦的人一样,这个念头是凭空出现的,像白纸上突然掉落的一滴墨,迅速占据了唐小糖所有的思绪。 他隐隐知道,那应该是一种罕见的草药毒素,剂量轻微,就像是小孩子随口乱吃东西,不小心咬了一口一样。 虽然没能致命,但损害了大脑神经,年隔日久,随着身体的自我修复,只剩下头痛的后遗症。 头疼和沉重的心里负担交替着,慢慢变成外人以为的躁郁症。 但梦里的主人听了这话,似乎很不高兴,丢下他转身就走。 唐小糖哭着追在主人后面,糯糯地恳求,主人别不要糖。 追着追着,旁边有人一推,唐小糖就掉进冰冷的池塘。 他好冷啊,衣服浸满了水,沉沉地往下坠,水面没有光,大片的黑暗倾覆过来,将他吞没。 水在皮肤上结成薄薄的冰壳,连心脏都冻住了似的。 …… 如果不是顾鹏这件事,他可能永远以为,这一切都只会出现在梦里。 他那么小,从醒来就被主人呵护着,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滴滴——” 一声清脆的车鸣将唐小糖飘远的思绪拉扯回来,他们已经到了公司大楼下,姜宇完全没注意小熊软糖在走神,将车子停好,就带唐小糖去找boss。 司寒爵刚开完会,正在办公室休息。 男人半阖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一根烟,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办公室特意修了一面落地窗,因为楼层高,视野格外宽阔,一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天光破云,映在眼底眉梢,软蓬蓬的云朵在蓝天里漂浮,不知为何,似乎都是一只小熊的模样。 像极了他的小熊软糖。 那一幅清亮的景色被揉碎了,碎星般聚在眉眼里,仿佛有一只白色的小熊,正调皮地在眸子里向他奔跑而来。 司寒爵勾了勾唇,从唇间溢出的烟雾带着烟草特有的香气,缓缓飘出窗外,消散在水晶一样的空气里。 空气含着冷意,一丝甜味也没有,没有唐小糖在,办公室格外空旷,没有温度。 要是他的小糖果在就好了。 他正在思念一颗玫瑰色的小糖果,蜂蜜一样的滋味甜进心底,如果这颗被偏爱的小熊软糖恰好出现在他面前,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秒,只是刚刚好……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幸运。 司寒爵念头刚落,姜宇便从外面敲门,“boss,可以进来吗?” 司寒爵乍然回神,竟然像放学后等待回家的小孩子一样,雀跃地有些激动。 他站起身来,道了一声“进来”,就在姜宇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一颗粉色的小熊软糖就迫不及待地从姜宇口袋里钻出来,跳起,像一枚小小的粉色流星,拖着馥郁的甜香扑进他怀里! 司寒爵稳稳接住唐小糖,小熊软糖张开双手,贴着主人的皮肤深吸一大口,嗷呜嗷呜地蹭来蹭去。 蹭地衣服和脸颊都甜丝丝的。 姜宇将门关上,笑道,“怎么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没有没有,”唐小糖吧唧在主人下巴上亲了一口,“糖只是,糖只是好想主人,好想好想主人!” 司寒爵将黏在身上的小熊软糖抓下来放在肩上,目光一抬,“怎么了?” 姜宇恭敬地将遇到顾鹏的事说了一遍。 他私自将顾鹏安置在司寒爵旗下的酒店,本身也冒了一定风险,一但被司城查到,顾鹏这事就算司寒爵背了一口甩不脱的大锅。 但风险就是机会,姜宇说起工作的时候头头是道,毕竟跟在司寒爵身边这么多年,他不会轻易损害司寒爵的利益。 司寒爵抚摸着唐小糖软腻q弹的小脑袋,赞同地点了点头,“做的很好。” 姜宇笑了笑,目光在自家boss颈窝里蹭来蹭去的小熊软糖身上一瞄,决定将顾鹏闻过唐小糖香味的事情先瞒一下。 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能贸然乱说话。 姜宇望着唐小糖的目光越来越深。 半晌,他很识时务地找了个理由退出去。 有糖在的地方,冷清的空气瞬间染上粉红的甜晕。 被思念的司寒爵瞳仁微颤,目色渐软,耐心地听他的小软糖细细的诉说着自己有多想他。 唐小糖揣着小手手坐在主人对面,一字一句地问,“主人,你不会不要糖的对不对?” 司寒爵眨了眨眼。 唐小糖小小地叹了口气,“大盟友说,顾鹏这事会连累到主人是吗?” 司寒爵轻轻一哂,“不算连累,大家各取所需。” 他弹了弹小熊软糖的脑袋,“这些事不用你担心。” “可是,糖也想要帮主人啊!”唐小糖不服气,“听大盟友说最近主人和那个司城有竞争,糖好担心主人。” “有,”司寒爵微眯了眯眼,“明晚有个慈善拍卖会,我们都被邀请了。” 唐小糖正襟危坐:0.0 唐小糖,“糖可以去嘛?” “你去?”司寒爵笑道,“你去做什么?” “糖可以帮你!”唐小糖在办公桌上急得团团转,“糖想帮你!” 唐小糖急得小身体通红,他想告诉主人,糖做了好可怕的噩梦,梦见自己发觉主人的头疼并不是心理疾病,是被害的! 但那只是个梦啊。 懂事听话的小熊软糖不能把梦话当真 ,给主人添麻烦。 他像青春期有了小秘密的男孩子,内心煎熬,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情告诉大人。 他只知道,糖想保护主人。 用糖自己的方式! 主人很可能会被顾鹏的事牵连,到了慈善拍卖会上,那个司城一定会对付主人的! 小熊软糖急哭了,拖着软软的小哭腔,抱着司寒爵的手指蹭着,“主人带糖去嘛,带糖去嘛……” 司寒爵皱眉,“好,带你去,别哭。” 上一秒还开心地要亲亲蹭蹭的小糖果,怎么突然又哭了起来。 激烈起伏的情绪让司寒爵眉眼紧蹙。 然而哭唧唧的唐小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他坐在办公桌上踢踏着小腿,小身体哭到几乎抽搐,司寒爵脸色一变,将他抱在怀里,亲着他的小脸,“小糖?小糖别哭,带你去,你想去就去,乖。” 唐小糖钻在司寒爵怀里瑟瑟发抖,“主人,别不要糖,糖好努力,糖想保护主人……” “好,你乖。” 司寒爵温声哄劝着。 唐小糖睁大泪眼朦胧的眼睛,那个噩梦,却越来越清晰。 第48章 司寒爵耐心地安抚着他的小熊软糖,男人温热的手掌像秋末无风的天气里,洒在金色落叶中一泓余温尚存的日光。 克制温柔,又说不出的温暖。 唐小糖的大脑袋靠在主人肩上,慢慢平复下来。 司寒爵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还记得你的糖果店吗。” “嗯?”唐小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糖果店被糖砸了,主人生气了吗?” “不生气,已经修好了,想去玩吗。” “想!” 对于一颗小熊软糖来说,到处都是糖果的地方,就像糖果专属的游乐园一样啊! 唐小糖的注意力瞬间被新的糖果店吸引,眼泪止住,乖巧地坐在办公桌上等主人处理工作。 好哄极了。 司寒爵抿着唇,神色愉悦。 文件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字块,一条又一条严苛复杂的条款,因为小熊软糖的陪伴,也变得无比鲜活。 他知道有一颗小糖果在身边静静等着,甜美的气息如同粉色的海浪,一波又一波饿涌来,温然漫上疲累了一整天的身体。 神经像积满了灰尘的蛛丝一样,甜香的风轻轻吹过,灰尘飞落,骤然一轻,司寒爵微仰着头,向后轻轻一靠,深吸了口气,整个人像浸在温泉里,说不出的清明安静。 这才是他熟悉的感觉。 明明唐小糖只有两天没有陪伴他,却好像隔了亿万斯年。 叫人有一种得之不易的小确幸。 什么司城,什么顾鹏,什么慈善拍卖会,都变成浮光里的泡沫,碎的毫无影踪。 他最恬静安然的时间,是和小熊软糖在一起。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死我活,只有他和他的小软糖,静静地不说话,但浸在蜂蜜一样的香甜的空气里,甜蜜无处不在。 工作时,男人认真的眉眼格外动人。 剑眉因思考蹙着,万千的思绪凝在幽黑的眸子里,眼底映着电脑的光,暗转的光影微微一动,像深渊里的一泓涟漪,目光盯着电脑,挺直的鼻翼却微微向坐在电脑旁的小熊软糖倾斜,让唐小糖时刻有种被在意的温热。 主人认真工作的模样,实在太好看了鸭! 当司寒爵为小熊软糖的陪伴而心尖发软的时候,唐小糖也在偷偷打量着他的主人。 他们第一次分别了那么久,第一次生那么大的气,第一次有了秘密,第一次因为外人的出现而正视感情里潜伏的重重危机。 但主人永远能让天真懵懂的小熊软糖稳妥地沉下心来。 唐小糖两只小手托着胖乎乎的脸蛋摇了摇,小屁股一蹭一蹭地,直到和主人拿鼠标的手靠在一起,抱紧。 司寒爵抿着唇,唇边不自觉勾起浅浅的笑影,干脆一手操控电脑工作,另一只手让唐小糖抱着。 竹器似的手指,勾着小熊软糖的腰,虚虚拢在掌心里,遮风挡雨。 既是占有欲,亦是安全感。 唐小糖甜甜地笑了起来。 游刃有余地处理完所有文件之后,司寒爵便和提前回公司的姜宇打了招呼,带唐小糖去他的糖果屋,因为天冷,司寒爵在万年不变的黑西装外披了一件长款风衣。 风衣很长,长到脚踝往上几公分,修身又保暖,面料是一种哑光的暗绒,比西装的色泽淡,是专属于秋冬的大气稳重的质感,大牌的设计太过苛刻,极挑穿衣人的身高体态,比例稍微不协调,就容易显得人又矮又肿。 但穿在司寒爵身上,却有一种笔墨画利剑的深凉透人。 风衣胸口位置有一个隐藏的衣袋,衣袋向内,贴着里面的衣服,服帖地被体温暖着,小熊软糖躲在那里,仿佛藏在司寒爵心底,暖极了。 司寒爵的衣柜唐小糖看过,主人不喜欢这些累赘的口袋,穿衣舒服为主,这一次,又是主人为了他,特意买这种胸前设计有口袋的衣服。 秋天的寒风被抵挡在风衣之外,唐小糖如同坐在一座温暖的壁炉前,被主人的体温暖着,他依偎在男人胸前,听司寒爵火焰翻涌一样的心跳,安暖如此。 糖果屋外观还是熟悉的模样,笑眯眯的招财猫依然勤勤恳恳地在门口招手,也许是司寒爵经商的本质,糖果屋虽然已经不再对外营业,憨态可掬的招财猫还是保存下来了。 而挂在上方的糖果店招牌却变成一张放大了的粉红色小熊软糖照片,并在旁边写着:私人糖果屋。 一道彩虹色的箭头从“私人糖果屋”开始,虹桥似的指向那只可爱的小熊软糖。 意思是,这是小熊软糖的私人糖果屋。 唐小糖从司寒爵胸前的口袋里探出头来,看着店牌上自己的照片和五个专属大字,圆圆的眼睛溜溜一转,没人注意他们,那就—— 啵儿! 唐小糖踮起脚,响亮地在司寒爵侧脸亲了一下! 主人最最最好了! 司寒爵愉快地收下这一枚香甜的吻,推开门,带唐小糖走进糖果屋里。 一对并肩路过的情侣诧异地看着身穿风衣的男人打开闭锁很久的糖果店门,走了进去。 女孩一脸呆萌,“这家店不是关门了吗?怎么还有人去?” 男孩扬了扬下巴,将女孩垂落一半的围巾系好,“傻瓜,没看见现在人家叫糖果屋了吗,听说是有人一掷千金,给自己的爱人买下这家糖果屋啦。” 女孩被风吹着,鼻翼上有一抹说不清是冷还是激动的红晕,眼睛发亮地用眼神示意刚刚走进店里的男人,“就是那个帅哥??天啦撸,要是有人肯为我承包一座糖果屋,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哦,”男孩眼神黯了黯,“可是我没有钱给你买一整座糖果屋啊。” 他们是尘世再普通不过的年轻情侣,恋爱的欢喜过后,嫁妆彩礼车房的困扰扑面而来,浪漫的爱情也许即将变成一地鸡毛。 女孩调皮地双眼弯了弯,“没事啊,我这么好哄,一颗糖果就会被你收买啦!” “日子是自己的,我只能羡慕地祝福糖果屋的现主人一定要幸福啦~” 日子是自己的,不一样的人,总有不一样的甜。 而被祝福的唐小糖正努力地从司寒爵的风衣里爬出来,站在主人肩上,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小嘴微张,“哇~~” 糖果屋中间的水晶糖果塔已经被收拾好,重新设计,变成一个圆形的水晶泳池,里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软糖! 色泽缤纷,形态各异的软糖聚在一起,被天光映着,像九月份的稻城,妩媚风流的颜色,梦境一般,扑面将人的灵魂震撼凝固,不能动弹,又像无数缯彩美玉,芳魂艳魄瞬息勾去人的心神。 唐小糖望着那一池软糖,整颗糖都惊呆了! 太,太美了! 被震惊的糖已经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这一切,都是主人用心为糖准备的啊! 被糖果海洋震撼到的惊喜瞬变为对主人的感激和爱,唐小糖一脑袋扎进主人的颈窝,“主人真好,糖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主人了呜呜呜~~” 糖一定要保护好主人!! 唐小糖暗暗发誓!! 心肺膨胀,对主人的爱意就像可乐气泡一样,满地从眼睛里溢出来。 在颈窝里蹭来蹭去的小软糖,软软的,大果冻似的,蹭的人新发痒。 司寒爵连忙捏住他的大脑袋,温声道,“好了,你在这玩一会,天黑了我们就回家。” 唐小糖认真地点头。 糖现在最听主人的话了。 他起身,攀爬到司寒爵肩头,深吸一口气,圆滚滚的小肚子一吸,胸脯一鼓,双臂平举,目光格外专注地凝视着下方的软糖海洋。 司寒爵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唐小糖细细的大喊一声,“唐来啦!!” 说罢,大头朝下,从主人肩头弹起,像站在悬崖上跳海的运动员一样,呈弧线型,勇敢地跃入糖果池! 司寒爵忍俊不禁。 因为脑袋太大,跳进糖果池的唐小糖一头扎进软糖堆,只剩小屁股和两条短短的小腿儿还露在外面,小腿乱踢,怎么也翻不过身来。 “唔唔,主人啾啾糖!” 司寒爵用手指揪住唐小糖挣扎乱踢的小腿,拔蒜苗似的将小熊软糖拔了出来。 唐小糖顾不上不好意思,小手小腿踢着,开始畅快的游泳。 笨拙的小身体在糖堆里,像条小虫子一样钻来钻去。 司寒爵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脊背挺直,长腿交叠,双手拢着放在膝盖上,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快乐的小熊软糖。 甜美的快乐是会传染的。 唐小糖惊喜的叫声让本就闹中取静的糖果屋格外的热闹起来,司寒爵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金红夕阳的浓光从窗外大面积地洒进来,水流似的铺满整个空间。 阳光温柔地像婴儿脸上细腻的软绒,将粉嫩的小糖果拢上天使一样的光晕。 那些金色的碎芒映在司寒爵眼底,有一种青金石一样,魔魅的光。 薄薄的眼皮垂下,眸底全是开心地忘乎所以的小熊软糖。 他必须要,守护好他的小糖果。 司寒爵沉默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右手干净修长的食指,竟被他望出一点淡淡的暖意来。 那是手指牵在一起时,彼此身体的温度。 几年前,奶奶的忌日,司寒爵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很想让唐糖陪自己去。 正在医院实习的唐糖穿着白大褂,眉眼干净乖巧,接到司寒爵电话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 面前的病人疑惑地问,“医生,我这病很严重?” “不不,不严重!”唐糖红着脸给他诊脉,开好药之后就无措地走到崔医生面前,“崔学长,我想,我想请个假。” 崔医生白皙的脸在冰冷的金丝眼镜下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他连看都没有看唐糖一眼,淡淡道,“去吧。” 唐糖粲然一笑。 学长知道自己不是散漫懈怠的人,了解他的出身,更知道他先前险些被室友害得坐牢,因此并不问他要去做什么,直接批准了。 学长看起来冷冷的,但内心是个很善良温暖的人啊。 唐糖换了衣服,穿着白色的卫衣和淡蓝色的牛仔裤,纯稚干净,赶到司先生给他的地址。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那里竟是一片墓园。 阴翳的浓云在天空堆积,悲风四起。 墓园里的温度似乎又比别处更冷。 诺大的墓园空荡荡的,石碑整整齐齐地排列,长青的松柏在墓碑间隙生长,是一种冷而忧郁的青绿。 司寒爵正站在一处墓碑前抽烟,他穿的单薄,修长的身形竟显出一种悲凉的脆弱。 袅袅地白烟还未来得及升起就散了,听到动静,司寒爵缓缓回过头来,意味难明地瞥了他一眼,“来了。” 唐糖忙道,“嗯,来了。” 司寒爵侧了侧头,“过来。” 唐糖听话地走过去,终于看清司先生面前的那座墓碑上,是一个白发苍苍,华贵优雅的老人,叫做林鹿鸣。 “好美的名字。”唐糖道。 “嗯,这是我奶奶。” “啊?奶奶……奶奶好!”唐糖拘谨地捏着自己的手掌,脱口而出。 司寒爵沉寂的眼波一漾,浮起一抹笑意,“你还挺自觉。” 唐糖囧的面红耳赤。 司寒爵道,“我爷爷叫司归,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这个名字才美。” “你说,”司寒爵侧眼望着他,“他们感情那么好,爷爷却一个人葬在祖坟,形单影只的,算是有家吗。” “不算,”唐糖抿着唇,“心不安,哪里算家。” 司寒爵嗤地笑了出来。 “对,那个人,他就是要我们不得安宁,无家可归。” 天色有些暗,男人修长手指夹着烟嗪在唇边,深吸一口。 熹微的火光亮起,照亮司寒爵眼底隐忍的猩红。 司寒爵将那根烟抽完,指腹捏着,将烟头的余烬摁灭。 “司先生!” 火光在司寒爵手指尖一跳,唐糖大惊失色地急忙上前,本能地抓起司寒爵的手,勾着抿灭火光的手指仔细查看。 用手指抿灭火焰,那得多疼啊。 暮色燃烧殆尽,只余一抹余烬似的天光,在远处的山巅上苟延残喘。 天地都是朦胧而暧昧的。 司寒爵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担惊受怕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纯净地像一只兔子,彼此的手指勾在一起,是一种奇妙暧昧的温度,像一片薄薄的羽毛,在心底唯一柔嫩的地方拂了拂。 唐糖侧着脸,白皙的皮肤因光线而有些模糊,两瓣柔腻的唇便从暧昧的背景里格外触目惊心的浮凸出来。 怎么会有人的唇生的那样美好。 不薄也不厚,恰到好处地显出一种绮梦般的柔软,唇线干净分明,唇珠翘着,有种无辜的懵懂,淡淡的绯红,甜而柔,像一朵可口的玫瑰花。 司寒爵倏地收回手,有些粗暴地将唐糖推开,沉默地向墓园出口走去。 被推开的唐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恐怕是太过冒昧了,司先生不喜欢。 他愣在原地,担惊受怕地凝视着司先生大步离去的背影。 片刻,司寒爵却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有略有些窒涩沙哑的声音被风吹过来,“下次吧,下次我带你来……” 下次,我们再次站在这里,也许我就有勇气,大声告诉唯一的亲人。 他是令我心安的人。 他是我的家。 奶奶的忌日很快又要到了,司寒爵吐一口气,望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小熊软糖,指腹上旖旎的温度烙在心里,挥之不去,在心头又甜又涩地堵着。 成为小熊软糖的唐糖,再也没有之前的不安徘徊,不再像一只随时都会受惊的小兔子,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惹得司先生不高兴。 小熊软糖喜欢就是喜欢,生气就是生气,无忧无虑,无恐无惧。 像是……唐糖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第49章 唐小糖从软糖池里冒出半个脑袋,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司寒爵双眼微垂,凝在指尖一动不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仿佛那里有一簇灼人的火焰。 那目光像月下的潮汐,浮浪里藏着隐忍的情绪,徘徊着涌到脚下,又一触即离的分开,退回深不可见的心海里。 忧郁神秘,格外动人。 是思念啊。 唐小糖歪了歪脑袋,主人在思念谁呢。 就像他变成人那晚,坐车回家的路上,夜色里多旖旎烂漫的风景都成了余光里的虚影,眼底只有主人的模样。 唐小糖小耳朵垂着,踮着小脚走到司寒爵面前,男人就坐在糖果池旁边,唐小糖跳上糖果池边缘的水晶玻璃,伸出胳膊,轻轻勾住让主人出神的那根手指。 司寒爵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将自己的手指抱在怀里的小熊软糖。 小熊软糖将他的手指抱在怀里,好像一只抱着树干的小树獭一样,干净的圆眼睛眨了眨,小声音糯糯地,含着糖,“主人,你不高兴鸭?” 司寒爵眼底的潮汐雾气瞬间消散,他望着小熊软糖,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没有。” 暮色四起,因为没有开灯,糖果屋里光线昏暗下来,唐小糖站在水晶玻璃上,透明的小身体映着不知哪里来的微光,像墓园里的唐糖一样,从昏暗的背景里鲜明无比地浮出。 司寒爵眸光微动,揉了揉小熊软糖的脑袋,“玩好了吗,不早了,该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卷在舌尖上,像热腾腾的鸡蛋仔,温热的水汽在味蕾跳着舞,温柔甜美地化到心底去。 水晶皱起小眉头,乖乖地说,“好,跟主人回家。” 主人有不想让小熊软糖知道的事情。 唐小糖默默记在心里。 为了保护小熊软糖,司寒爵已经好久不用司机,每天都自己开车上下班。 为了避开京市可怕的早晚高峰,今天司寒爵决定提前回家。 他将小熊软糖安置在左胸膛位置的口袋里保护好,低眉听唐小糖叽叽喳喳,唇间呵出淡薄的雾气,顷刻就散在夜色里。 回家路上,唐小糖坐在他的专属副驾驶座上,抱着一颗红色的小糖果啃着,糖玩饿了。 车里开了暖气,以至于车窗外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被风一吹,小水珠从下往上飞,奇妙极了。 夜色里的虹光折散成无数斑驳瑰丽的光晕,与奔腾的星河交相辉映,甜香味在开足暖气的车厢里浮漾,将深秋的寒凉一扫而空。 只要你陪着,不说话,也万分美好。 司寒爵听着唐小糖吧唧吧唧吃糖果的声音,眉眼愉悦。 回家之后,司寒爵将唐小糖放在沙发上,让他自己去玩。 姜宇发来明晚拍卖会要穿的定制礼服款式,豪门云集的场合,还要和司城当面交锋,姜宇操了二十万分心思,联系了十几家合作的大牌服装,要来十几套礼服,未发售的当季高定就有三套,统一都是低调的暗色系,搭配的手表也足有十几块,身为助理兼学弟,他是牟足了劲要让司寒爵把司城比下去。 司寒爵哭笑不得,目光一转,看到好奇看着他的小熊软糖。 “来,”司寒爵用手掌将他托到肩上,点了点姜宇发的图片,“你帮我挑一件?” “好鸭好鸭!” 唐小糖兴奋地挺直后背,严肃地像是要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司寒爵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过,每一幅照片留足时间,等待他的小糖果指点江山,他心思根本不在衣服上,微侧着脸,眼底心里都是一本正经地可爱软糖。 唐小糖皱着小眉头,连着看了几张照片都不满意,小表情很是严峻,挥一挥小手,严峻道,“过。” “过。” “这个不行。” “这个不适合主人。” 一颗为主人操碎了心的小熊软糖。 司寒爵根本没有看那些衣服是什么款式,目光盯着小熊软糖,眼尾弯出兴趣盎然的弧度。 片刻之后,唐小糖双眼一亮,向一件看似普通的西装,“要这件!” 司寒爵,“为什么选这件?” 唐小糖脱口而出,“因为主人最喜欢这个牌子啦!” 说完之后,小熊软糖自己也愣了一下,咦,糖怎么知道主人最喜欢哪个牌子? 一定是糖太了解主人衣柜里的衣服啦。 一定是这样。 司寒爵抿着唇,淡淡道,“嗯。” 那确实是他最喜欢的品牌,小众,低调,店面开在英国圣玛丽门街,每年只预定一百位客人,店主生于世代为贵族缝制衣服古老裁缝家族,恪守着守旧又传统的做工,几年前濒临倒闭。 他在那里兼职了一段时间,店主陪伴他度过十六岁生日,给他比别人更多的新水,于是司寒爵向屈指可数的几个朋友东拼西凑,凑了一笔钱,拯救了那家店。 他记得很清楚,姜宇是第一个爽快答应会借钱的。 那是他的第一次投资,用精准到苛刻眼光,挽救了一家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裁缝店,赚回自己的第一桶金。 这件小事他偶然向唐糖提过,当做茶余饭后活络气氛的一个小话题,他说自己喜欢简单的初心,而且,时代越进步,这些古老的手艺只会更加值钱。 他只是个商人而已。 唐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不,司先生是善良的人。 是司先生的初心。 小小的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好像是本能地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一样。 司寒爵侧过脸,心疼地亲了亲他的小糖果。 …… 敲定衣服,洗漱之后,司寒爵拿出邀请函,亲自确认了一遍明晚的流程。 邀请函是烫金的硬纸,厚厚一叠,既有流程,也有拍卖品的介绍。 因为在卧室里,司寒爵拿出一副无框护目眼镜,熟练地戴上。 唐小糖张大了小嘴。 轻巧的银白眼镜架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衬得浅麦色的皮肤清冷如玉一条银链从耳边垂下来,在好看的颧骨边轻摇晃着,一抹流光在银链上滑过,有种乍暖还寒的凉,像是一块碧玉琢磨成的君子兰,一双巧手在叶瓣上刻了一朵小花,映出一抹耀眼的光华。 冷而静。 还有似有若无的杀气。 唐小糖花痴地盯着主人,司寒爵双眼没动,手指却精准地抓到发呆的软糖,笑道,“看什么呢。” 火焰灼烫,化尽冬雪。 唐小糖害羞地捧着脸,“看,看主人好看!” “小糖也好看,”司寒爵道,“真的。” 整颗糖瞬间吓硬,主人怎么知道他好看?? 主人没有见过糖变成人的模样鸭! 好在司寒爵说完之后,便回神继续翻看邀请函,仔细斟酌那些拍卖品的价值。 心虚的小熊软糖坐在被子上,抓着小脚拱来拱去,像条调皮的小虫子,司寒爵的眼神时不时从书页间隙望过去,唇角擒着笑,温柔无比。 有颗小软糖在闹。 有人看着他笑。 静谧的空气里弥漫着宜人的甜美,世间的吵闹皆归于星空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司寒爵将自己心仪的拍卖品标注好,让小熊软糖窝在他颈窝里,关灯,一起入睡。 深夜。 四脚朝天的小熊软糖起伏的小肚皮一滞,小小的呼噜声一收,在黑暗里睁开双眼。 唐小糖一动不敢动,耐心地听主人平稳的呼吸声。 主人睡得很熟。 唐小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亲了亲主人的脸,哒哒哒踩着被子溜下床,悄无声息地跑到客厅。 小熊软糖机灵地四处查看,找到沙发后的死角,将小内裤脱下来,伏进阴影里,片刻之后,□□的漂亮少年扒着沙发背,露出一双猫儿似的圆眼睛。 圆眼睛向左转——向右转——向左——向右—— 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发现监控视频的红色指示灯。 唐小糖小脸鼓着,可是除了监控器,糖实在想不出,主人还有什么事要瞒着他,目光落在昨晚大盟友出现的那堵墙上,唐小糖决定赌一把。 他用沙发罩裹着身体,露出修长的双腿,踮着脚,弯着腰,双手蜷在胸前,迈着偷喝牛奶的汤姆猫一样的步伐,鬼鬼祟祟地溜到墙边,用力一推! 一扇完全看不出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 唐小糖披着蕾丝沙发罩,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上,终于看到天台的模样。 那里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有九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里对应家里的一处地方。 果然是监控! 糖太聪明了! 唐小糖福至心灵,打开存储监控视频的文件夹,确认里面没有暴露自己能变成人的证据,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将电脑原样摆好,沿着原路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 他弓着腰踮脚回到客厅,突然一抬头,弯起来的后背也挺直了,蜷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下了。 唐小糖对着最可能装监控的地方,粲然一笑。 主人是抓不到糖哒! 放下了心的唐小糖披着他的蕾丝沙发罩,快乐地去了厨房。 糖可以安心地给主人做早餐,帮主人打扫屋子啦! 人类的身体,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呢! 第50章 唐小糖将蕾丝沙发罩在腰上一系,光/裸的脚丫踩着温暖的地板,去找鞋子穿。 玄关处,一盏小小的地灯在他走近时贴心的亮起,温柔的照耀着脚下的路,从下而上地照出少年白皙地灼人双眼的一截纤细小腿,精致的脚踝骨圆润可爱,脚趾抓着地,弯腰在鞋柜里翻找自己能穿的拖鞋。 莹白的光芒在“蕾丝裙”边缘映出一片模糊的影子,将“裙”下的光景藏住,大腿往上的地方,藏着让人口干舌燥的秘密。 等他找到一双粉红色的拖鞋穿好,离开玄关处,小小的灯光懂事地熄灭,将方才不可为外人见的,甜甜的小秘密藏在黑暗里。 唐小糖腰臀上裹着白色的“裙子”,大摇大摆地站在客厅。 夜色中,他与主人共同生活的地方干净整洁,空调安静地吹着暖风,空气温热,男人独特的气息隐约未散,在鼻尖经久不息地徘徊萦绕,眉间发梢,都是主人的味道。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振臂给自己鼓劲,“加油鸭!” 他将停在角落的扫地机器人打开,扁圆扁圆的小机器人指示灯一亮,犹如张开一双精神抖擞的绿豆眼,无声无息地按照预设的路线滑了出去。 唐小糖转身去储物间找出抹布,泡在水里抖了抖,拧干水分,跟在扫地机器人身后,撅着屁股开始拖地。 那姿势比较高难度,全靠双脚与手掌受力,像个倒过来的“v”,圆胖的小机器人去哪,他就去哪。 小机器人扫拖一体,自己会导航,拖完地还能“回家”自己清洗,笨拙地跟在身后的唐小糖实在有点多余,它往前走一会,定位扫描发现身后有障碍物,困扰地转过身,向唐小糖撞了过去。 唐小糖不高兴地用手指点着它的“脑门”,强行给小机器人转了个身。 小机器人郁闷极了。 午夜,唐小糖跟在郁闷的小机器人后面,维持着高难度的姿势,不时给小机器人转个身,好不容易将整个屋子拖了一遍。 拖完地,唐小糖着手准备司寒爵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糖想让主人明早多睡一会,就要很贴心地连内衣裤都准备好! 他从衣帽间里找出和明天要穿的西装搭配的内衣,鞋袜,唐小糖害羞地拎起主人的内裤看了看。 羞死糖了! 唐小糖面红耳赤地睁开一只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主人的“形状”。 主人真大! 他飞速将内衣鞋袜,以及一切要搭配西装的零碎配饰准备好,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在主人身边。 司寒爵睡得很沉。 只要一想到小熊软糖在身边,就让人无比的安心。 氤氲的甜香味近在咫尺,缱绻入梦,丝丝缕缕,醉魂酥骨,他做着一个无限深情的美梦,从容惬意地与梦境厮守,身体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酣甜沉睡,修复白天所有的负荷疲惫。 他丝毫未察觉他的小软糖在黑夜里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睡颜,唐小糖眼神清甜,眸底聚着萤火,曳出蜜水一样的流光,永不餍足地用目光描摹着主人的轮廓。 他的主人,好看,又……大…… 唐小糖羞赧地笑了起来,颊边凝出一枚小小的梨涡。 看够了,他又蹑手蹑脚地离开卧室,关好门,开开心心钻进了厨房。 因为司寒爵精神不好,卧室特意做了加强的隔音处理,唐小糖将卧室和厨房门都关好,保证主人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快到主人起床的时间了,他要给主人做一顿美美的早餐! 少年哼着自己编的调子,打开冰箱拿出要用的材料,娴熟地切切切,在胖滚滚的西红柿上面切个十字,将筷子插/进西红柿屁股里,在炉火上慢慢旋转翻烤。 薄而水嫩的西红柿皮在烈焰烘烤之下,“噗呲”一声爆裂开,迅速蜷缩,焦黄,空气里漫开一股好闻的酸甜味道。 烘烤之后的西红柿皮格外好剥,唐小糖利落地剥完皮,望着光溜溜的西红柿怔了怔。 只有经常做饭,又挑嘴不爱吃西红柿皮的人才会知道这种小技巧吧。 糖怎么会这么熟练呢。 剥开皮的西红柿表面水淋淋的,汁水温热,从指缝里溢出,黏黏哒哒地落在地上。 唐小糖回神,将西红柿放好,单手用拖把将地上的汁水擦干净,一手握着两个鸡蛋,轻微的两声磕碰,浑圆的蛋黄和透明的蛋清成双结对地落在油温刚好的煎锅里。 油香与鸡蛋碰撞,哔哔啵啵地响,人间烟火的味道交缠着,热闹的不可思议。 拖完地之后,唐小糖一边看顾着煎锅里刺啦作响的煎鸡蛋,一边无声无息地将西红柿剁成碎丁。 面包机一跳,金黄焦脆的烤面包准备就绪。 唐小糖将烤面包盛在天蓝色的盘子里,恰到好处的煎鸡蛋摆放端正,西红柿丁倒进煎锅,用铲子顺时针搅动。 所有的过程,几乎都是两件事同时进行。 只有对厨房熟悉至极的人才能做到这样。 唐小糖却仿佛理所应当一样,搅弄着番茄,在最合适的时间撒糖,放食醋,加了蜂蜜调味,完全成糊的时候洒一点盐提味。 温热,酸甜,红宝石一样的自制番茄酱。 唐小糖深吸了一口升腾而上的酸甜雾气,将番茄酱盛出,煮好牛奶,将所有的食物一起放在餐桌上。 然后,他又飞快去浴室,将主人的牙膏挤好,调好冲澡的水温。 天色微亮,所有的一切准备好之后,唐小糖嗖地跑到天台,将昨晚所有的视频文件都删除,长腿急奔,将腰上的沙发罩一解,就听见卧室门打开,司寒爵声音沙哑,缓缓逼近,“小糖?你去哪了……” 司寒爵的生物钟非常准时,时间一到,便醒了过来。 唐小糖并不在身边,空气里的甜香却格外的浓郁,他深吸一口,香气进入肺腑,整个身体都缓缓清醒过来。 四顾昏黑,夜色未央,司寒爵揉着眉心起身,下意识地去找他的小熊软糖。 才刚起身,他便摸到身边整齐的衣物。 内衣放在最上面,叠的整齐精巧,男人目光动了动,不动声色地起身穿衣,走出卧室。 空气里有烟火的痕迹,司寒爵顿了顿,转身去餐厅。 果不其然,那里摆着诱人的煎鸡蛋,烤面包旁还有漂亮透明的番茄酱,一杯温热的牛奶散发着醇香的热气。 司寒爵:…… 男人唇角一挑,拿出手机,给姜宇发了信息:昨晚的监控视频发给我。 姜宇立刻回复:没了,好像被删掉了。 司寒爵望着水晶一样的番茄酱,以及两颗小黄鸭似的煎鸡蛋,淡淡一笑:备用的呢。 姜宇:稍等,马上。 司寒爵笑了笑,他早就猜到视频会被删掉。 他的小软糖,不知有多聪明。 所以,房间里的监控终端有两个,一个在天台,备用的在姜宇手里。 浴室里,牙刷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依然是翘着小尖尖的牙膏,连冰霜的薄荷味也可爱起来。 司寒爵拿起牙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老谋深算地笑了起来。 小软糖再怎么聪明,他才是城府极深的渔翁啊。 第51章 男人唇角一勾,狡黠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他从容地在餐厅坐下,凝视着眼前色泽诱人的早餐。 煎鸡蛋边缘整齐微焦,凝固的蛋液干净纯白,被压出两朵卡通云朵的形状,两颗微凝的蛋黄乖巧地躺在云朵里,温和慵懒,像两粒黄澄澄的太阳,尚未从清晨的困顿里醒来,就趴在云朵里被迫营业,男人坐下的时候碰到了桌子,两颗小黄鸭似的蛋黄被惊醒,跟着盘子晃了晃,晃出柔软缠绵的涟漪。 烤面包上堆着手工制作的番茄酱,果肉颗颗分明,每一颗都亮晶晶地闪着碎光,酸甜的味道里依然保留着果蔬特有的香气,像一捧红色的碎雪,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司寒爵用小叉子在番茄酱里拨了拨,愉悦地发觉,没有一点西红柿皮——他厌恶极了那玩意儿。 自己的每一点喜好,厌恶,有颗小糖果,通通都记得。 这感觉让司寒爵唇畔凝着笑意,在人生的冰冷痛苦之后,他再一次品尝到那种浅淡到已经遗忘的——被人疼爱,被人惦记的幸福感。 怀着这样的幸福感,男人挖起一点番茄酱尝了尝,酸甜可口的味道像一眼泉水在沉寂的沙漠喷涌而出,瞬间将沉睡的味蕾惊醒。 惊艳至极。 美好的味道,美好的小糖果。 司寒爵挑了挑眉,目光微讶,性感的嘴角微微一扬,大口吃着专属于他的特别早餐。 空气里,独属于小熊软糖的甜香尚未散尽,撩人的糖果香气与食物的味道温柔缠绵,只是想着,就让人抓心挠肝地想要将那抹香甜的源头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暖色的晨曦里,司寒爵大快朵颐,眼底浸着暖意,说不出的温柔。 早已变回糖果的小熊软糖躲在餐厅门口,小手扒着门框,眼神发亮地凝视着正在吃早餐的主人。 主人看起来很喜欢吃糖做的早餐! 嘿嘿嘿,唐小糖粉嫩的小身体越发香甜! 是快乐的气息! 甜津津的气味瞬间浓郁起来,司寒爵回身,小熊软糖咯咯笑着,“biu”地一弹,跳到主人背后,沿着男人后劲飞快地躲在暖呼呼的衣服里,软萌的小声音大声道,“猜猜糖是谁!” 猜猜糖是谁。 这问题笨的可爱。 司寒爵伸手去抓调皮的小熊软糖,唐小糖却狡猾地躲来躲去,明明那笑声就在耳边,却怎么也抓不住。 抓心挠肝的感觉小蛇似的,沿着脊椎幽幽蜿蜒,司寒爵眼尾一红,伸手去抓躲在衣服里的小软糖,哪知唐小糖玩捉迷藏上了瘾,仗着身子小,躲进衣服里,藏了起来。 火花蓬蓬炸开,烧。得人心尖发痒,男人眼底烧起滚烫的红晕,脸色一沉,低喝道,“出来!” “不出来不出来!主人来抓我鸭!”唐小糖呲溜滑到底,在衣服里调皮的叫道,“抓不到糖!略略略!” 嚣张的肆无忌惮。 被偏爱的糖,总是这样有恃无恐。 司寒爵被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遏制住清晨那把邪火,无奈又恼火的烦躁着,疾步回到卧室,将衣服脱了下来。 唐小糖滑啊滑啊滑,滑进一个神秘的地方。 神秘的黑暗,炽热,滚烫。 唐小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惨叫一声,被司寒爵连着衣服一起扔在了床上。 司寒爵背过身,脸色微红,呼吸急促,略有些狼狈地披了件外衣。 “别闹!” 男人的声音蕴着诡异的怒气,干咳几声,掩饰神态里莫名的焦躁,整理好衣服之后,司寒爵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走远几步又万分难堪地返回来,拿起床上的手机,冲到浴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唐小糖瘫坐在床上,将小手抱在怀里,紧张地耳朵揪揪直立。 完蛋了,糖又双叒叕惹主人生气了! …… 冷水一把一把泼在脸上,那颗被撩拨地几近燃烧的心脏才渐渐冷却下来。 司寒爵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 英俊的脸上沾着水,漂亮的水珠沿着锐利的轮廓颗颗滑落,性感逼人,他微蹙着眉,瞳仁下藏着欲要爆发的火山,神情冷感严肃,双耳却红得几乎透明,细碎的水雾悬在睫毛上,让他看什么都隔着雾蒙蒙的光。 也只有唐小糖,才能将他撩拨的这样狼狈难堪。 司寒爵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等你好了,等你好起来,一定要狠狠惩罚才行! 男人舒出一口滚烫的呼吸,打开手机。 姜宇已经将昨晚的监控视频发了过来。 和视频一起发过来的,是三个放大的感叹号!!! 司寒爵皱了皱眉。 姜宇正直忠心,私下里有点无伤大雅的孩子气,但从来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人。 这三个感叹号,叫人莫名的近乡情怯。 那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在心里猜测了很久,从未对他人提起的秘密。 现在,这个答案,近在咫尺。 他却有点不敢知道。 手指摁在播放键上的时候,在屏幕上蹭了一点水迹。 说不清是水珠,还是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几秒后,司寒爵深吸一口气,点开那条视频。 视频从昨晚他和小熊软糖在客厅挑选服装开始。 一人一糖倚在沙发上,小熊软糖坐在他肩上,小脚垂下来,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目光认真地凝视着手机屏幕,小手一挥一挥的,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司寒爵微微看向他的小软糖,耐心地将图片一张一张翻过。 小熊软糖的视线凝在主人要穿的衣服上,司寒爵的目光却凝在认真为他挑选衣服的小熊软糖身上。 他们靠的那样近,鼻尖似乎还有小熊软糖甜甜的香气,奇异的温馨。 司寒爵目光闪动,神色柔和下来。 选完衣服,他带着守护精灵似的小熊软糖回卧室休息,客厅变得静悄悄,没有小糖果在,豪华的房间冷冰冰没有一点温度。 司寒爵耐心的等着。 视频是处理过的,时间飞快跳过,转眼深夜。 午夜,小熊软糖跑到客厅,咻地钻到沙发后面。 几秒钟之后,男人瞳孔一缩。 沙发后面,露出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漂亮的少年躲在沙发后,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着客厅的角落。 那双漂亮,干净,仿佛收进世间一切美好的眼睛。 那双在孤儿院金色阳光下温柔凝睇,只一眼,就将他全部心神勾走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唐小糖狡黠的目光隔着屏幕正正望过来,司寒爵屏住呼吸,生怕屏幕里糖果化身的少年受惊。 一但被吓到,他的小猎物,又会跑了。 呼吸静止,心跳却前所未有的,夸张的跳动起来。 眼前雾气朦胧的水光经久未散,水汽反而更甚,将视野染的一片模糊。 司寒爵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少年的脸庞。 灵动的,鲜活的,不同于医院苍白脆弱的那个人。 视频里,唐小糖从沙发后面露出整个身形。 唐糖已经22岁,但却像永远长不大似的,浑身洋溢着令人着迷的纯净少年感,莹白月光似的皮肤在黑暗里隐隐生辉,柔软细腻的触感扑面而来,少年天鹅似的颈项微微向前,机灵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挺翘的鼻尖与唇瓣动了动,像一只还没嗅闻危险却又执拗去往森林的幼鹿。 因为弓着腰,少年削薄的背脊与长腿格外清瘦,仿佛细雪覆盖着的一颗小竹子,盈盈的流光在那道撩人的弧线上隐隐闪过。 少年踮着脚尖跑到那扇隐藏的门前,用力一推,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 涉世未深的幼鹿,在花丛里发现猎人故意露出的陷阱,嚣张地告诉所有人,我最聪明了。 傲娇的可爱。 司寒爵轻笑了声。 天台上,唐小糖对着监控视频的电脑终端做了个鬼脸。 像只打赢了猫儿的小狗,嘚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在电脑上敲敲点点,很快就发现了视频文件,挑挑拣拣之后,发现并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影像,于是拍着小胸脯松了口气,蹦蹦跳跳地回到客厅,还不忘将隐形门一丝不苟的关好。 他还保持着鬼鬼祟祟的姿势,走了几步,突然想明白了似的,底气十足地一挺身板。 偏过头去,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司寒爵的心跳刹那停息。 那个甜美的笑容,触目惊心地从屏幕里浮突出来,刻在眼底。 笑容转瞬即逝,唐小糖傲娇够了,终于想起来去找双鞋子穿。 他去到玄关处,地灯轻柔的亮起,照亮少年白皙纤细的身体。 司寒爵方才注意到他只穿着白纱似的东西,裹在腰上,半掩半露地露出甜美诱人的身影。 少年蹲在地上,地灯将腿部的细节映照的格外清晰。 裹在身上的白纱朦胧地像一片云,随着少年动作又轻又软地晃。 晃的人耳热心跳。 他蹲在地上,打开扫地机器人,努力翘着屁股,跟在小机器人身后拖地…… 妖精似的曲线漂亮的惊心动魄。 司寒爵未及多看,脸色一凌,调出姜宇的信息页面,冷着脸打字:把你手上的视频删了。 仿佛威胁对方销毁罪证。 姜宇一个字也没说,利落干净地发来一张干净的一无所有的文件夹截图。 很上道。 就在司寒爵准备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姜宇又发来消息: “boss,我找到顾鹏那天,他说自己闻到过小熊软糖的味道。” “如果这一切建立在小糖能变成人的前提下,就能说得通,但也就是说,小糖很早之前就能变成人,他见过顾鹏,而且关系很好。” 很早之前就能变成人,只是他不知道。 变成人之后,第一个见的人是顾鹏,好极了。 关系很好,呵呵。 他再次点开视频,炽热的视线熊熊燃烧,将少年从头到脚,每一丝每一缕都狠狠舔过,恨不得刮下一层血肉来,好极尽所能地将他此时的模样刻在眉眼里,烙在心底里。 少年吭哧吭哧拖地,流水似的光影在高高翘起的臀线与柔软的腰肢之间徘徊隐没,纤软的腰肢细的一塌糊涂,长腿交错,目眩神迷地勾着心魂,在眼底燃起一把火,燎出一片恼人的甜。 夜色,白衣,少年。 这一切明明纯稚的天真无辜,却偏偏像一个绮丽瑰艳的梦,做梦的人并不害怕,只想要沉入梦里,沉沦下去,像一场南柯美梦,再也不需要挣扎的余地。 男人的目光充满掠夺的意味,野兽似的盯着视频里的少年,勾了勾唇:好。 很好。 第52章 他将那段视频小心地珍藏起来,通知姜宇将今晚要穿的衣服送过来,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再挑一身。 说着,将唐糖的尺码发了过去。 姜宇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问,“boss打算摊牌吗。” “不,”司寒爵回复,“现在摊牌,就不好玩了。” 男人深吸口气,擦净脸上的水珠,神色恢复正常,迫使自己暂时忘掉少年诱人的身影,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一沉,邪气地笑了起来。 不听话的小糖果,应该受到惩罚。 司寒爵神色冷峻地走出浴室,小熊软糖就在浴室外,怯生生地低着头,抬起眼睛偷偷打量主人,司寒爵长腿傲人,迈出一步,小熊软糖就要倒腾着短短的小腿儿追半天。 等主人重新穿好衣服,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边喝咖啡边看今天的金融新闻,唐小糖才吭哧吭哧地爬到茶几上,两只耳朵揪揪恹哒哒地垂下来,怂唧唧地看着主人,“主人,你生糖的气了嘛。” 司寒爵目光寒凉,眼神凝在新闻上,面容覆着一层犀冷的阴翳。 稍抬了抬平板,将小熊软糖望向自己的视线全部隔绝。 嘤,主人真的生气了! 主人不理糖了! 唐小糖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双臂拢着叠在胸前的膝盖,乖巧的不敢说话,眼珠转来转去,思考怎么哄主人开心。 就像上次惹主人生气那样,只要糖乖乖的哄,主人就会原谅糖的! 主人那么爱糖,主人最好哄了。 唐小糖吸了吸鼻子,苦恼地晃了晃脑袋。 男人手里的平板细微的动了动,往下沉了不易察觉的角度,恰好将粉嫩可怜的小熊软糖露了出来。 司寒爵从平板后偷偷看着他的小软糖。 可怜巴巴的,又软又萌的说了对不起,但下次还敢的小软糖。 男人唇角勾了勾,平板抬起,挡住眼底抑制不住的坏笑。 在小熊软糖心虚又难过的沉默里,姜宇终于到了。 司寒爵前所未有地起身,亲自给姜宇开门,两人在门口对视,司寒爵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露馅。 姜宇呲出一口糯米白牙,露出一个比司寒爵还坏的笑容。 能欺负小熊软糖的感觉,可太爽了啊!! 姜宇走进客厅,将衣服交给自家boss,司寒爵目不斜视,接过衣服便去衣帽间试穿, 姜宇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的甜香,双眼微眯,笑容满面地看着茶几上的小熊软糖,“咦,小糖今天怎么了,怎么有股淡淡的忧桑?” 唐小糖耷拉着小耳朵,闷闷道,“糖惹主人生气了,” 姜宇,“哦?” 唐小糖的声音带着又软又糯的哭腔,“糖惹主人生气啦!主人不要糖啦!” 姜宇没心没肺地笑道,“那你得好好给boss道歉啊。” 小熊软糖耳朵一立,圆圆的眼睛含着摄人的光,几乎要将姜宇洞穿似的,充满希冀的问,“大盟友有什么好主意?!” 大盟友和主人关系那么好,他一定知道怎么哄主人开心! 大盟友有什么好主意? 姜宇略显妩媚的桃花眼一弯,狐狸似的笑了起来,大盟友好主意可太多了! 但对一颗小熊软糖来说么,稍微有点限制发挥。 姜宇痞痞一笑,“哄boss开心的办法可太多了,不过,你只是颗小软糖,我怕你做不到鸭。” 唐小糖不服气,“糖可以!” 小熊软糖用两只小手抱着姜宇的衣角晃了晃,“你说嘛,你说,糖试试!” 姜宇目露贼光,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衣帽间的方向,确定不会被boss发现,才用两手虚拢着合在嘴巴前,小声道,“这样……这样……那样……” 唐小糖粉红的小身体一点一点变红,直到变成一枚诱人堕落的红苹果,他吞了吞口水,眼睛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大盟友……你懂得也太多了……” “那当然,”姜宇得意,“10个g白看的么。” 唐小糖想起大盟友电脑里的不可描述,害羞地捂住眼睛,小耳朵却立挺地竖了起来——还想听。 眼珠一转,唐小糖从小内裤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糖果,想贿赂一下他的大盟友。 然而姜宇却脸色一变,神色肃然,一秒正经地站了起来,点头道,“boss。” 换好衣服的司寒爵走了出来。 年逾古稀的店主与司寒爵相识十几年,看着曾经孤僻的少年变成强大又孤独的顶尖商人,在外人面前,这位名声凶悍的司氏总裁冷血残暴,如同暴君,但即便是暴君,也是人人仰望的商业君王。 他最是了解男人独特神秘的气质,也最能理解司寒爵内心深处的柔软与善良。 这件西装已经脱离了高级定制的范畴,每一年,店主都会用最高级珍贵的面料,为当初拯救了这家百年裁缝店的小男孩准备的一套的衣服。 从司寒爵十六岁开始到今天,从无断绝。 holdsherry顶级面料,抛弃尽显华贵的奢华钻石粉,只用最纯正柔软的美利奴羊毛特质丝线,精细的剪裁完全贴合着司寒爵挺拔利落的身材曲线,不多一分,不少半毫。 黑色面料是哑光的,却并无半点张扬凌冽,更像一块古老的,刻满了神秘符文的黑色皮革,亦或一把尘封在博物馆里,曾经染满鲜血,复又深埋于历史中的青铜剑,含蓄、高雅、矜贵。 目光所及,刻骨铭心。 领带是藏青色的,同样的面料,不张扬,不软弱,与黑色的西装搭配,大气沉稳。 为了简洁大方,司寒爵没有戴领带巾,左胸前是一枚与领带搭配的蓝宝石胸针,行走时,一点蓝色的柔光时隐时现,整个西装颜色偏沉暗,那枚蓝宝石胸针画龙点睛,让整件西装都灵动起来。 仿佛一头黑色的龙,正要苏醒。 小熊软糖呆呆的看着主人,手里的小糖果吧唧一声掉下去,唐小糖却完全没注意到。 司寒爵抬起手腕,整理了一下手腕处的珍珠母贝袖口,冷冷垂眸,目光从看呆了的小熊软糖身上轻飘飘掠过,冷漠地推门而去。 姜宇忙跟了上去,“boss等等我!” 唐小糖眼看着两人都要出门离开,急道,“别,别忘了还有糖!” 别把糖给落下! 姜宇扭头滑了回来,一把将小熊软糖抓起,塞到口袋里,追了上去。 唐小糖踢腾着小腿,好不容易才从大盟友的口袋里翻过身来,司寒爵自己开车走了,唐小糖只能坐在姜宇车上,急切地盯着主人的车。 主人生气到要把糖丢掉! 唐小糖委屈地心脏生疼。 看来,大盟友说的那些哄主人开心的方法,糖一定要试一试! 很快,唐小糖发现姜宇车上竟然还有一套衣服。 不只是外套,还有内裤,保暖内衣,秋裤…… 仿佛一个怕孩子冻着的老母亲为不听话的孩子准备的全套保暖装备。 那套衣服和主人很像,看起来像是情侣装。 唐小糖疑惑地问,“这也是给主人准备的么?” 姜宇眼都不眨地,“对。” 唐小糖张了张嘴,“为什么要带两套?” 姜宇面无表情,“防止意外情况,防止酒水洒在身上什么的。” 唐小糖更加困惑了,“连内裤也换?” 姜宇:…… 完蛋,忘了。 这套衣服,本来是司寒爵特意嘱咐他给小熊软糖准备的,为了防止小糖果变成/人之后有裸/奔的风险。 撒谎撒出个黑洞,姜宇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说,“对,内裤……也换……” 唐小糖抓了抓脑袋,小小的眉头皱着。 主人好奇怪哦。 不过,有多余的衣服,那糖岂不是…… 嘿嘿嘿。 唐小糖乖乖坐好,主人的怪癖也可爱起来。 拍卖会在夜晚八点举行,但入场时间是下午两点,他们驱车赶到场地,提前入场。 姜宇必须跟着司寒爵才能进去,又为了给唐小糖机会,故意装作十分着急的模样,将车钥匙交给小熊软糖,嘱咐他先呆在车子里。 唐小糖不高兴地抱着车钥匙摇了摇耳朵。 说了要带糖进去的! 结果主人不理他,大盟友也只让他呆在车里。 哼,反正糖又钥匙,唐小糖贼溜溜地看了一眼车上多准备的那套衣服,点头。 “糖会乖乖等你回来哒!” 才怪! 姜宇一走,唐小糖就在车里变成人,匆匆将那套衣服穿上。 咦,这套衣服好适合糖啊! 主人为什么要穿小一号的内裤?? 呸,糖才不小! 司寒爵精心为他准备的小西装,触感温和的美利奴羊毛面料,一枚一模一样,只是小一号的蓝宝石胸针,还有俏皮的领结。 唐小糖一件一件穿上,对着后视镜看了看。 糖真好看! 他将车钥匙放在衣兜里装好,鬼鬼祟祟地跟着姜宇赶到入口处。 姜宇跟在司寒爵身后,小声道,“跟上来了。” 司寒爵点头,声音沉稳沙哑,“保护好他。” “咱们的人都进来了,没问题的。”姜宇将一枚蓝宝石耳钉戴上,在耳垂上点了点,“耳机,我随时向您通报。” 姜宇顿了顿,“我已经让人把司骐今晚出现在这里的消息告诉顾鹏了,小糖胸针里的摄像头也安置好了。” 司寒爵:“嗯。”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回头去看一眼穿着小西装少年的欲/望,走进水晶大门里。 姜宇则往旁边一转,和守在门口查看邀请函的服务生低声说话。 唐小糖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紧紧盯着大盟友。 大盟友在和那些人说什么? 看起来,非常狡诈。 第53章 唐小糖眨着眼睛,认真凝视着和服务生嘀嘀咕咕的大盟友,白皙绵软的手指轻压在红软柔润的唇上,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双眼里随即泛起一点缱绻的水光。 糖困了。 昨晚勤勤恳恳做了一晚小田螺,清晨又担惊受怕地守着生气的主人,身体与心灵双重疲累,困意温水般漫涌而上。 等姜宇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大门里,唐小糖才挺直腰杆,理了理漂亮的小西装,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这一套小西装专为年轻人设计,颜色虽暗,混了钻石粉特质丝线,但用的克制,只在行走时会有几粒星光似的碎芒隐隐浮现。 腰身掐的纤细利落,衣尾略长,稍有些含蓄,却又恰到好处地将修长笔直的双腿衬托出来。 干净朝气的少年感小太阳般明艳灼目。 进入会场是需要邀请函的,但是大盟友也没有邀请函鸭! 所以,他只要像大盟友那样,证明自己是跟随主人的就好了。 即便如此,唐小糖还是给自己想好了退路。 大不了,就把衣服脱了,变成糖溜进去! 毕竟他那么小,还能弹得高高飞起来! 唐小糖自信极了。 他鼓起勇气,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连主人的三围都熟练的回忆了一遍,刚走到服务生面前,却见那个服务生露出八颗牙齿,抬手向里,微微弯腰,“您请。” 唐小糖:0.0 就,就放他进去了? 都不问问他是谁的么。 糖还没说自己是主人最喜欢的糖呢! 唐小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柔软的唇抿着,挺胸走了进去。 服务生目光一转,冷静地迎接下一位客人。 每一个人入场都需要邀请函,像姜宇这样的特助也需要提前预约名额,但如果是伴侣,就可以一同入场。 司寒爵入场的时候已经提过自己的伴侣迟到,姜宇随即和服务生描述了唐小糖的样貌和穿着,偷偷告诉他,就是躲在柱子后面的那个人。 两人吵架了,正在闹别扭呢。 识人无数的服务生在唐小糖走过来的一瞬间就认出他,微微惊讶于少年绝美的容貌,这是那位商场魔头的伴侣,刚吵过架,还迟到了。 八卦的人心痒,但服务生却立刻低下头,公事公办地让他进去,不再多看,也不再多想。 会场很大,豪华地像个水晶宫一样,唐小糖站在一楼大厅向上仰望,穹顶正中是一个夸张的水晶吊灯,四周围绕着风格显著的中世纪风格油画,只披着一层薄纱的白胡子老爷爷躺在云朵上,伸出手,用指尖指着那盏水晶灯,像指着一枚白亮的太阳。 穹顶之下一共有三层,区分严格,三层全是包厢,最是隐蔽,基本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每一扇包厢门前都站着身材窈窕的礼仪小姐,二层是开放式的,拍卖台和散碎的客人则在一楼,四周还布置了无数自助餐吧。 拍卖会还没开始,拍卖台上坐着一个小型乐队,正在演奏舒缓的轻音乐,衣香鬓影的客人们则端着酒杯四处寒暄。 唐小糖跟着人流走进去,周遭声音静了静,立刻就有几个双目生光的男人向这个一脸懵懂像是在找人的漂亮少年走过去,只不过立刻就被人若无其事地挡下来。 被无声保护的唐小糖浑然不觉。 他在会场里逡巡了两圈,却怎么也找不到主人和大盟友,有种被大人弄丢的失落。 被弄丢的小朋友该怎么办呢。 唐小糖目光如星,望定那排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自助餐吧! 被弄丢的小朋友应该站在还吃的面前,乖乖等大人来找。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可以随意拿,大家都很矜持的吃一点点,或者端一杯酒就离开,认真守在这里填饱肚子的一个人都没有。 唐小糖找了个自认为隐蔽的角落,坐在一张待客的椅子上,拿起餐吧里诱人的小蛋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一鼓一鼓的脸颊仓鼠似的,软软的,看着就很好戳。 小动物一样干净的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主人。 另一边,司寒爵端着酒杯,和几个合作商聊天,为了礼貌,他戴着一枚入耳式隐形耳机,一边寒暄一边听姜宇汇报消息。 “有三个人要接近小糖,都让人赶走了。” “boss!小糖在东南角,吃蛋糕呢,吃了两个小蛋糕了。” “boss!小糖开始吃第三个蛋糕了,海盐奥利奥味的!” “眼睛都亮了,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味道。” “吃饱了,打了个嗝,捂嘴呢,怕别人听见,可害羞了。” “开始喝饮料了,嗯?竟然想喝鸡尾酒??哦不,放下了,拿了一杯橙汁,好乖。” 今天的司寒爵格外温和,眼底挑着懒洋洋的一抹笑,格外耐心地听身边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喋喋不休,中年老板不知说了什么,司寒爵微微低头,紧抿的唇一弯,笑得如沐春风。 中年人脸色一白,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司寒爵挑眉,“怎么不说了?” 中年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司总,这桩生意您不喜欢?” 司寒爵淡淡道,“把策划案发给小宇就行。” 碍于情面,他不能马上离开,心思却被痒痒的勾着,勾到贪吃的小糖果身边。 唐小糖美滋滋地吃完一整块海盐小蛋糕,咸甜的奶油入口即化,海盐的味道中和了奶油腻人的甜,配一口新鲜冰凉的橙汁,奇妙惊艳的滋味烟花一样在唇舌间起舞! 太好吃了! 玫瑰花似的嘴唇一动一动,片刻又解决掉一块草莓味的小蛋糕,水光潋滟的眸子滴溜溜一转—— 门口,一群保镖呼啦涌了进来,飞快在红毯两边列开,迎接重要人物到来。 大厅里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 一个四十余岁,两鬓却已有些斑白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他身高傲人,气势强大,一双眼睛鹰鹫一样,犀利又可怕。 男人稍微有些中年发福,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俊朗的五官轮廓。 唐小糖歪了歪脑袋,自动脑补,如果皱纹再少些,松垮的皮肤紧致点,双眼再清亮点,腮部线条再瘦窄点,几乎与司寒爵一模一样。 ——一个中年版的司寒爵。 唐小糖吐了吐舌头,一定要督促主人健身啊! 随即,他意识到这是谁。 这就是主人那个大名鼎鼎的大哥,司城。 司城走进会场,锋利的目光四下一扫,身边的助理和保镖挡开所有要上前搭话的人。 司城低头在助理耳边说了句什么,拎着身边一个垂头丧气脸色灰暗的年轻人丢了过去,年轻的助理神色严峻地弯了弯腰,抓着年轻人,监视似的。 唐小糖捧着一块小兔子造型的大果冻,凝眉盯着这个人。 这是主人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源头。 是一个可怕的怪蜀黍。 他身边那个年轻人…… 聪明的小熊软糖立刻认出来,那是司骐! 那个欺负顾鹏的人! 果然坏人都是一窝的! 人群又动了动,司城下巴一台,身后的助理抓着那个年轻人上了电梯,司城独自留在一楼,在人群中抬眼一望,倏然朝唐小糖的方向看了过来。 针刺般的目光,惊讶,错愕,不可置信。 唐小糖被那目光钉地后背一冷,咬着半块兔耳朵,茫然地眨了眨眼。 怪蜀黍的眼神凶恶的好像要杀了糖! 可怕极了! 唐小糖一口吞掉大白兔果冻,受惊的兔子似的,急忙蹦走了。 观望全程的姜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蓝宝石耳扣,低声道,“boss,您看到了吗,司城好像看到小糖了。” 司寒爵懒洋洋地勾了勾唇,“看到了,保护好小糖。” 他何止看到。 司城明知今晚自己最讨厌的弟弟也会来,入场第一眼便是在寻找他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算正常,司城带着自己丑闻连连的独生子司骐,也是要借这次机会给他找资源,然而,司城突然隔着人群望向唐小糖的方向。 四十岁,站在金字塔顶端,见识过所有大风大浪的司城,到底看见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讶异的目光。 讶异而已。 仿佛无论他对那个无辜的少年做过什么,都只是在惊讶于这本该命绝的少年为什么又活着站在这里。 没有丝毫惊惶。 仿佛无论他对那个无辜的少年做过什么,都毫无悔意,如果受到威胁,他还能再灭口一次。 …… 司城往前一步,似乎想要隔着人群好好看清楚自己看到的是谁,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却端着一杯酒,笑意极深地走上前。 司寒爵笑道,“好久不见啊,哥。” 不久前才被司寒爵倒打一耙,在新品发布会上抢了所有风头的司城磨了磨牙,老狐狸似的,“好久不见,奶奶的忌日又快到了吧。” “好说好说,”司寒爵英俊的眉眼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被这句话刺到,含蓄道,“骐骐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两人都面露微笑,一派和谐。 等司城终于有机会再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唐小糖已经不见了。 …… 唐小糖顺着墙溜走,在自助餐吧另一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入肺,终于将一闪而逝的心悸压了下去。 那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唐小糖脑海中嗡地一声。 噩梦里某个碎片一样的细节轰地清晰起来。 他梦见自己被人推下水,冰冷的湖水漫过口鼻,呛进喉咙里,像一把寒冰刻成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割进胸腔。 星光被黑色的水流湮没,浮荡的波光缓缓远去,沉下去的一瞬间,他努力的踩着水挣扎起来,借着浮力重建天光。 那个将他推下水的人似乎没料到他还能起来,一辆车从黑暗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出现,车门滑开,凶手低眉顺眼地向那个人汇报情况。 唐小糖从水里拼命浮上来的一瞬间,恰好看到车厢阴森可怕的暗光里,浮出一张脸。 那张被光影切割地格外恐怖的脸上,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 …… 唐小糖拍了拍自己的脸,拿起一杯五颜六色的饮料一饮而尽。 “噗噗。” 带着水果香气的酒水涌入嘴巴,唐小糖唇瓣微热,才发现自己一口气喝掉了一大杯鸡尾酒。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唐小糖嫌弃地闻了闻杯子里残留的酒味。 他刚将酒杯放下,拍卖台上骤然传来一阵尖鸣。 是主持人在调试话筒,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一点画面被这声音一吵,倏然又模模糊糊的隐去了。 唐小糖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第54章 拍卖会就要开始,杯酒逢迎的众人渐渐散去。 人群纷纷寻找视野最好的位置,二楼和三楼的客人在重重护送下上楼,现场出现短暂的混乱。 唐小糖被几个维持秩序的服务生挤了一下,两手蜷在胸前,目光惊乱地盯着他们,那是他做糖时的习惯,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用两只前爪护着身体,踉踉跄跄地被挤到角落里。 很快,他就敏感地发现,有几个人与人群的方向逆着,明显是要向他走过来的。 那几个人都是生面孔,穿着样式统一的黑色制服,有一个人凶神恶煞地隔着人群指了他一下,唐小糖一惊,眸子湛亮,转身就跑,仗着自己小巧,少年立刻躲在一个金光闪闪的胖阿姨身后,从胖阿姨敦实的肩膀上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只向他走了几步,就被另外两个穿着同样款式衣服的人强制而无声地从身后捂上嘴拖走,坏人的眼珠子瞪着他,几乎要凸出来了。 唐小糖得意地向他摆了摆手。 再见哟! 看来有人在保护糖呢?! 唐小糖盯着那个保护他的黑衣男人,警惕地退了一步。 姜宇悄声报告,“boss,司城的人果然去抓小糖了,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 司寒爵没有回应。 咦,断线了??姜宇弹了弹那枚蓝宝石耳扣,目光一扫,就看见自家boss端着一杯酒,沿着人群外/围,慢慢向唐小糖靠近。 司寒爵的目光凝在躲在人群后有些无措的少年身上,眸光深邃,唇角微弯,根本无暇回答他的问话。 姜宇呲出一口小白牙,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boss要亲自下场调戏小软糖了! 姜宇踮了踮脚,兴致勃勃地等着看好戏。 人群渐渐冷静下来,为唐小糖“遮风挡雨”的胖姐姐也找到了位置坐好,渐渐没有了遮挡的唐小糖目光闪烁,糖该去哪里呢。 主人没有来认领他。 唐小糖向后退了又退。 这种没有归处,虚浮在人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啊。 一种被抛弃的寒意在热闹温暖的繁华会场慕地袭来。 还不如和主人一起来呢。 变什么人嘛,变成/人,除了能吃到奥利奥味草莓味芝士味各种味道的小蛋糕,喝到橙汁西瓜汁芒果汁椰汁各种果汁,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主人亲亲! 就算主人还在生糖的气,但主人总不会丢下他不管。 唐小糖拿起一块无花果味的小蛋糕,恨恨地咬掉半块。 还……还挺好吃的…… 唐小糖咬着小蛋糕,慢慢往后退,想要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 才退了两步,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拖住他的后腰,男人低磁的轻笑声传来,“小朋友,迷路了吗。” 唐小糖一怔。 司寒爵足足比他高一个头,垂眸望去,少年可爱的发旋,白嫩皮肤上细腻的容貌,蝶翅般的接麦,挺翘的鼻梁,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软嘴唇,尽收眼底。 甜蜜的糖果香味与蛋糕的奶香味扑面而来。 一块又甜又奶的小软糖。 格外美味的模样。 唐小糖慕地回头,“主!主要是不知道去哪……” 差点露馅!!! 主人千万别认出他来! 不不不,主人又没见过他变成糖的样子,怎么会认出他来呢。 就像当初向主人坦白自己会说话有生命一样,纠结复杂的心情熬人极了。 他不怕主人接受不了能变成人的糖,只是……他总觉得主人心里有另一个人。 如果主人知道他能变成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那……那他就永远做一颗小熊软糖,守护最好的主人,还有主人爱的那个幸运儿! 他才舍不得给主人添麻烦。 虽然不舍,但是,真正的爱就是要默默守护主人幸福! 少年眨了眨眼,睫翅翩翩欲飞,又心虚又激动,果冻一样q弹的脸蛋瞬间浮起胭脂般的红晕,水盈盈的目光盯着司寒爵,软软道,“你,你是来认领我的嘛?” 司寒爵挑了挑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唐小糖的脸,“是啊,看你一个人,走丢了吗,要不跟我一起?” 唐小糖毫不掩饰地烂漫一笑,笑得有点迫不及待,“好鸭!” 司寒爵唇线抿紧,目光在人群里一扫,揽着唐小糖的肩膀,将他半搂在怀里护着,带他上楼。 主人的怀抱,真暖呀。 唐小糖躲在司寒爵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满心满肺都是主人身上清冷的松柏香气,被遗弃的失落感瞬间就被暖洋洋的盈满,唐小糖晃了晃脑袋,伸出一只不安分的手,在主人腰上轻轻环了环。 他们走特殊通道的电梯去三楼,唐小糖始终被保护的滴水不漏,他在司寒爵怀里抬起眼睛,偷偷打量神色有些严肃的主人。 糖可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主人。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深邃神俊的五官,从稍稍仰视的角度看过去,英俊的几近犀利,攻击性极强,垂眼望他时,唐小糖脸上淡淡的胭脂红晕瞬间变成鲜艳欲滴的石榴红。 害羞的小模样看着格外喜人。 电梯上行,狭窄的空间将空气里的暧昧热度无限放大,唐小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脸红红地冒着热气,眼神闪躲,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司寒爵勾了勾唇,用逗小糖果玩的口吻淡淡道,“你一个人来的?和同伴走丢了?” “对对对!”唐小糖眼珠一转,“吵架了,不要我了。” 委屈极了。 “哦。”司寒爵反应十分冷漠,似乎完全没听懂少年语气里的委屈和小小的埋怨,恰好电梯门打开,他便带着唐小糖走到自己的包厢。 三楼的包厢温暖如春,视野极好,里面还有菜单,可以自己点菜。 漂亮的礼仪小姐站在包厢旁,随时准备为客人举牌保价。 唐小糖刚进去,就看见姜宇坐在里面,神色认真严肃,正在翻看司寒爵之前特别标注的那份拍卖品展册。 姜宇抬头,目光落在唐小糖脸上,狠狠怔住。 视频上看到唐小糖变成人的时候,他也惊讶过,但以接受“小熊软糖会说话”这种事为前提,对于“小熊软糖能变成人”的惊讶也不过短短一瞬,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当变成人的唐小糖低头走进,那与唐糖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高体态,唇角扬起一模一样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姜宇以为唐糖醒了。 那个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差点失去生命的少年,又活了过来。 姜宇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唐小糖站在这里的时候,医院里的那个人,他又是谁。 短暂的恍惚过后,姜宇收敛心神,笑盈盈地说,“boss,这是?” 司寒爵淡淡道,“一个走丢的小朋友。” 他回眸望着唐小糖,乌黑瞳仁深暗,声音里压着唐小糖听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走丢了啊?”姜宇面无表情道,“会不会是因为太不听话,家里人不要了?” “别乱说,”司寒爵警告地瞥了一眼姜宇,“小孩子,听不得这种话。” 就像没心没肺的大人总是逗弄心智尚且脆弱的小孩,说你家大人不要你了一样,没有恶意,但小孩子听不得。 姜宇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啊。” 唐小糖眯了眯眼,却完全没有司寒爵以为的炸毛惊慌,下巴一抬,傲娇又得意道,“才不会不要我呢,主……主要是他最爱我啦!” 被疼爱的小孩子,安全感十足,内心强大到爆棚,才不会因为别人玩笑似的一句话就郁闷生气呢。 唐小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虽然他也会生气,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不要我滴!” 姜宇竖了个大拇指! 看看,这才是那颗无法无天的小糖果! 如果是那个少年……如果是在医院里的那个少年,他大概不会这么张扬自信地说出这种话。 他大概懂,为什么boss不打算和小熊软糖摊牌了。 唐小糖目光在主人身上一转,双眼一眯,月牙儿似的。 主人生怕姜宇的话惹他难过,是因为比起自己,更敏感,更没安全感的事主人啊,所以才会这样为糖着想! 唐小糖坐在姜宇身边,朝外面望去,乌黑溜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拍卖台后面的大屏幕,那里已经放出第一件拍卖品的信息。 主持人热情的介绍那件拍卖品的历史和价值,并告知这件拍卖品的资金流向,作为慈善拍卖会,拍价大多虚高,资金大部分全部都会用来资助各种慈善项目,也有大多数人借着这种场合拉拢生意和人情。 前面的拍卖品司寒爵没什么兴趣,却也不和唐小糖说话。 那张和唐糖一模一样的面孔就在身边,余光能看见少年垂落在膝盖上柔软白嫩的手指,鼻尖能呼吸到小熊软糖甜甜的香味,耳朵能听见少年跃动的心跳。 太折磨人了。 可是这个时候贸然与他相认,会不会吓到他的小熊软糖,会不会错过什么线索,会不会刺激到医院里昏迷的唐糖。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煎熬地沉默着。 闪闪发光的姜宇左右看看,看看自家神情漠然的boss,又看看低头玩手指的唐小糖,贴心地喊来外面的礼仪小姐,让她拿三份冰激凌来。 很快,侍者拿来三份冰激凌,软白香甜的冰激凌,用漂亮的玻璃杯盛着,冰激凌尖尖高傲地翘着,周围缀满干果和彩虹糖,三枚花瓣形的小勺子插/在冰激凌里,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姜宇低着头,用勺子舀着,大口大口吃的欢快,花瓣勺子和玻璃杯叮当碰撞,总算觉得不那么尴尬了。 唐小糖双眼一亮。 冰激凌尖尖!! 最好吃的冰激凌尖尖!! 当他还是一颗小熊软糖的时候,可是幻想过无数次,要像街上那些可爱的小情侣一样,把最好吃的冰激凌尖尖给主人吃! 唐小糖偷偷看了一眼主人。 司寒爵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众人已经热情四溢地举牌竞争起来,气氛火热。 唐小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冰激凌上,黑色的眼珠微微对在中间,可爱的不像话,他用花瓣小勺子格外小心翼翼地将颤颤巍巍的冰激凌尖尖舀起来,用镊子转移钻石一样的细致,慢慢将勺子挪到司寒爵的冰激凌杯子里。 余光瞥到唐小糖的小动作,司寒爵慕然回眸。 男人视线下移,瞳仁微颤,倏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冰激凌尖尖。 唐小糖充满期待的向他描述自己的心愿——像别的情侣那样,一起走在阳光和大街上,一起吃冰激凌,最美味的冰激凌尖尖给主人吃。 想了这么久——那个阳关金灿的午后,唐小糖躲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伸出小手在空气里尽糖所能地画了一个超大的圆。 和主人在一起的,每一个幸福的瞬间,每一件要一起做的事情,糖都期待了那么那么久。 司寒爵眼底含笑,无声地接过小勺子上的冰激凌尖尖,“谢谢。” 唐小糖嘿嘿一笑。 姜宇埋下头,感慨着爱情的美好。 这样的爱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掉落在自己头上。 甜香冰爽的冰激凌尖尖入口,司寒爵弓弦般绷紧的神经一松。 楼下,一件拍卖品刚刚卖出,主持人大声恭喜买家,掌声与欢呼热闹非凡。 唐小糖看着主人吃掉那枚冰激凌尖尖,甜甜一笑。 突然,一阵惊呼响起,顾鹏被几个保安拉扯着,孤狼一样跳上舞台,抢走主持人的话筒,声音嘶哑地怒吼,隆隆地在整个会场震响,“司骐!你特么混蛋!孬种!你出来!有种你出来!” 第55章 顾鹏的声音震雷似的响彻全场,一楼一片骚动,保安和服务生上台要把他拖下去,顾鹏却牛犊似的,抱着话筒嘶吼。 唐小糖嗖地坐直身体,是大朋友!! 是顾鹏!! 少年的目光biu地射向姜宇,姜宇却侧过头,观察着自家boss的神色。 “boss,这?” 司寒爵站在包厢的小窗前,目光朝远处遥遥一望,“不用我们出手。” 姜宇恍然,似乎终于明白了司寒爵的意思,又像故意说给紧张的小脸绷紧的小糖果听,“那个视频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顾鹏呢,他那人心态又很悲观……boss保护了顾鹏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咱们现在出手,就是和司城公然宣战,那对大家都不好。” 脚尖向外,已经打算要溜的唐小糖微愕,小鹿似的眼睛睁大,“啊?” 姜宇摊手,“有人护着顾鹏呢,都到这个时候了,肯定会出手了。” 唐小糖眉头紧皱,眉心一点娇软奶白的皮肤蹙起一个小小的尖儿,又是疑惑又是着急。 楼下,顾鹏撕心裂肺的骂着,骂着骂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有人认出他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由小变大,最后所有人哄堂大笑起来。 “是那个主播吧?” “乡下的?” “要傍司家那个……” “司骐不是来了么,怎么一直不出来?” “司城的脸可往哪搁?” “你管人家呢,咱们看戏就好了。” 顾鹏黝黑的脸因为羞愤爆红,腾地冒出一身热汗,不知所措地站在台上。 司骐明明就在这里的! 但是一眼望下去,那些在灯光下高贵华丽的影子像一团一团的幽灵,所有人的脸都是一团亮白,只有漆黑的眼珠在看着他,红色的嘴巴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顾鹏尴尬的浑身冒火,大口喘息着。 那种屈辱,比跪在司骐面前求他都疼。 保安粗鲁地辖制住他的双手,喝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谁会搭理你!” “我会。” 轻飘飘的两个字,所有人都愣住。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从人群中站起来,沉沉地望着台上的顾鹏,“我是飞鱼的老板,顾鹏的上司,丁傅盛。” 人群再次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隔着无数人的眼光,顾鹏目光愣愣地和丁傅盛对视,丁傅盛却实在忍不住,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他比司寒爵还小一点,十年前在某款moba游戏连拿三冠,在国际服打败top1的玩家而一战封神,至今都是江湖不老的传奇。 只是粉丝不知道他的真名,更不知道当年的电竞大神退役后竟成了大老板。 也许是因为少年成名,丁傅盛十几岁开始玩游戏,一直到退役后才能继续学业,一边上学一边做生意,竟然成功了。 他发迹之后,许多人想查他的背景,却怎么都查不出来。 经历了比别人更多的世情冷暖,丁傅盛神情之间有种远过于同龄人的沉稳,但内里还是个贪玩好胜的年轻人,那点不正经被压在俊朗的皮囊下,一遇见顾鹏,就想爆发。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整个人都僵住的顾鹏,有点好笑,摊手,“小孩受了委屈,找人讨公道呢,不好意思,大家见谅。” 顾鹏嘴唇抖了抖。 是丁傅盛啊,在游戏里一见如故,给他工作的机会,培养他,教导他,曾经一门心思为他好,最终被自己一顿狂揍的丁傅盛啊。 可惜丁傅盛对他的好,直到他被坑的要自杀,才回味过来。 心愧疚的生疼,顾鹏眼里含着泪,背过身,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泪。 丁傅盛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座位,望定顾鹏的眼睛,一步一步走上台,在众人的惊呼里,将顾鹏的手攥在掌心里。 顾鹏目光躲闪,鲁莽地冲进会场要讨一个公道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 丁傅盛咳了一声,将呆若木鸡的主持人和保安挤开,抬眼看着三楼的某一个包厢,对着话筒,懒洋洋地说,“司总,人都闹到这了,你还打算当缩头乌龟呐?” “合同上可清清楚楚写着八千万违约金您儿子的公司会出呐!” “你欠我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呐?” “再不还我就去法院啦!” 无赖的简直不是一个正经生意人能说得出口的。 三楼。 司城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身边一脸不屑的儿子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是让你把人处理掉吗!” 司骐愤愤道,“我找不到他!不知道藏哪了!会不会是小叔把他藏起来了!” 司城道,“你以为他能通天?你都找不到人,他就恰好能找到?” 丁傅盛出面的时候,司城对司寒爵的怀疑反而消抹了那么一点点。 只是……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他也实在没想到真有人能跑到这种场合来撒野。 能举办这样高档拍卖会的酒店,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他本以为这里很安全,并想带着儿子来认识一点行业里的人。 但是,这酒店到底为什么会把这些人放进来! 司城鹰隼般的目光刺向司寒爵的方向。 闹成这样,原本的流程节奏被打乱,酒店的人竟然也没有再强行把丁傅盛和顾鹏赶走,原本拽着顾鹏的几个保安反而被人劝了下去。 几分钟之后,媒体竟然也被放进来了! 眼看场面收拾不住,司城脸色涨怒,“我来出面,你赶紧回家。” 司城喊来助理,“把小骐悄悄送出回家,别让他被拍到。” “爸,爸……”司骐恨恨道,“这八千万我是绝对不会给他的,爸,他就是想毁了我,这种垃圾,这种……” “爸知道,”司城无奈道,“你先回去,一切有我。” 他一定会站出来,为儿子遮风挡雨。 司骐是他的独苗,刚硬了一辈子,却必须要为儿子弯腰。 司骐被人送出包厢,在保镖和助理的护送下往楼梯走,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司寒爵眼神一撇,姜宇便利落地对着耳扣下指令,“出去了,把记者引过去。” 唐小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看到有人给大朋友出头,暗暗松了口气。 他看着主人的侧脸,想起大盟友曾经给他分析的那些事——有人在帮顾鹏,那人既要帮他,又想给他一个警告。 是这个丁傅盛么? 唐小糖红嫩的唇抿着,冰激凌瞬间也不甜了。 “他……会不会有事……”唐小糖糯糯地问。 司寒爵望着楼下的情形,司城已经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下被逼出包厢,看样子准备给儿子背锅,丁傅盛牵着顾鹏,大方又坦然的站在台上等一个解释。 乱成这样,酒店却连出头赶人都不敢。 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什么实力,他一清二楚,连酒店都不敢招惹的人…… 男人的目光深深地凝在丁傅盛脸上,唇角一勾,“不会的,绝不会有事。” 余光看向揪着手指一脸关切的唐小糖,“你很担心?” “啊……那……那当然!”唐小糖硬着头皮道,“顾鹏是我的朋友呢。” “哦。”司寒爵眸底闪了闪,没有追问下去。 借着媒体和上流社会的压力,司城只能站在顾鹏和丁傅盛面前,一件一件地和他对峙,被媒体的闪光灯映着鬓边白发,无数人在提问,无数人质疑司氏企业的信誉,八千万是否赔付,这笔钱从哪里出。 顾鹏是个草根,草根逆袭的电竞主播,成名之后依然谦虚又宠粉,励志的光环笼罩着几千万粉丝,流量的力量令人叹为观止,媒体为了话题度不遗余力的出口成刀。 直播的,录屏的,精彩得不得了。 一副不榨干司城话题度不罢手的气势。 司氏总裁,商业巨头,享受着国家福利,却要为儿子包庇。 对方还是国民度一流的草根主播。 这话题度简直爆表了。 司城整个人勉强维持着沉稳威严的气度,脸色却瞬间苍老了许多。 顾鹏质问司骐为什么不出面,司城说他生病了提前离开。 话音刚落,司骐就被守在门外的记者们推搡了进来。 现场顿时炸了。 …… 这出好戏精彩的让人拍案叫绝。 司寒爵优雅地端着玻璃杯,舀了一口奶香十足的冰激凌。 整个过程,他都没露过面,没出过声。 只是在看戏而已。 包厢里的三个人吃着冰激凌和蛋糕,姜宇啧啧道,“猜猜明天司城的股票要跌多少。” 唐小糖眨了眨眼,唇边沾着一圈奶渍,嫩红的舌尖舔了半道弧,将那圈奶渍舔干净。 司寒爵好整以暇地说,“跌到超过我的损失十倍就可以了。” 男人目光沉沉,眸底浮着冷笑,“我这个人,可太记仇了。” 他含着笑意望着楼下的“风景”,看着司城窘迫不安的神情,愉悦地像吃了一颗小软糖。 司寒爵转过身,揉了揉唐小糖的脑袋,“看看册子上,有什么喜欢的吗。” 拍卖册在桌子上沉默的摊开,盈盈沸沸的声响里,司寒爵竟然还有兴致欣赏今晚的拍卖品。 唐小糖吐了吐舌头。 主人坏起来,可太要命了! …… 楼下,司城将司骐护在身后,应对着记者的各种问题,与丁傅盛游刃有余地周旋,看似沉稳,却不停用一块手帕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记者们疯了似的,噼里啪啦地对着司城狙击,拍卖会生生变成司氏的道歉发布会。 最后,司城亲自向丁傅盛许诺,会以投资的方式偿还八千万。 全程司骐躲在父亲身后,连看一眼顾鹏的胆量都没有。 丁傅盛得了承诺,又当场让司城签了声明,才狡猾地牵着顾鹏下台,让拍卖会继续。 顾鹏第一次被人光明正大的牵着手,骨子里的保守和恐惧岩浆似的涌了上来,他想挣扎,却被丁傅盛的狐狸眼狠狠一瞪。 你给我等着。 丁傅盛恶狠狠地用口型威胁。 他拽着顾鹏,越走越急,最后干脆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将顾鹏推到无人的楼梯角落里,抓住顾鹏肩膀猛地一推,将他整个人恶狠狠地怼在墙上。 “去哪了?这几天你特么去哪了?!”丁傅盛那层很讲道理的假面瞬间撕了下来,愤怒的双眼通红,“你特么竟然还敢来这?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万一今天他不在,万一今天他没带那么多记者来,这缺心眼的玩意儿去台上大闹,被司城轻描淡写地抓走,会发生什么? 从那段视频发出来开始,司城就在找办法解决掉他,这段时间,丁傅盛找人找的几乎发疯。 今晚他是要破釜沉舟地来要人了,谁知道这不长心的玩意儿就直愣愣地冲到台上去了??!! 万一司城的人把他抓走,万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处理掉,万一…… 万一……万一…… 一个万一成真,这缺心眼的玩意儿就再也见不着了! 丁傅盛赤红着眼,在顾鹏心虚地准备解释之前,猛地堵上了他的嘴。 柔软的唇激烈的碾压着,摩挲着,顾鹏倏地睁大了眼,却被丁傅盛呵斥,“闭眼!” 顾鹏没主见地闭上了眼。 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说什么就听什么。 傻的一批,但听话的模样好乖。 丁傅盛一颗心沉了下去,将人狠狠抱在怀里。 那个吻带着再也见不到的恐惧,带着被这脑残玩意儿抛弃的愤怒,带着失而复得的泄愤,粗暴地狂风骤雨一样,咬的顾鹏唇瓣出了血,勾着舌尖发疼,顾鹏浑身绷紧,又疼又麻,他觉得这事不对,却心虚地什么也不敢说。 丁傅盛发泄完了,气喘吁吁地抵着他的额头,粗喘着问,“傻子,这段时间躲哪去了,混蛋玩意儿?” 顾鹏揉了揉几乎没知觉了的嘴唇,“xx酒店。” 丁傅盛一愣。 那是司寒爵的地盘。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丁傅盛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 丁傅盛和顾鹏离场后,丢尽了脸面的司城也带着司骐离开,他没有离场,只是若无其事地回到三楼包厢,等待拍卖会开始。 “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看拍卖会,这份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姜宇唏嘘道。 司寒爵笑了笑,看向唐小糖,“选好了吗。” 唐小糖双眼一眯,牵着司寒爵的袖子摇了摇。 选好啦,选中的就是主人鸭。 这里最珍贵的就是主人啦,糖最想要的是主人呀! 顾鹏的事情解决掉,唐小糖前所未有的开心起来,眉眼里含着糖,又糯又甜,望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指点江山的主人,甜甜的喜欢和崇拜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想跟主人坦白。 想向全世界炫耀,这么厉害的主人,是糖的鸭! 什么试探主人的心意,什么主人心里的另一个人,被甜甜的喜欢灌满的小脑袋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唐小糖张了张嘴,害羞地勾了勾手指,“其实我……” “boss,老夫人的戒指开始拍卖了。”姜宇豁然站起身,“boss,司城还不走,是不是就为了老夫人的戒指。” 唐小糖:咦? 老夫人? 是指奶奶吧。 奶奶的戒指怎么会在拍卖会上? 唐小糖眼珠乱转,却见司寒爵笑了笑,“他不会跟我抢了。” 姜宇了然,出去和礼仪小姐说举牌的事,包厢里一时只剩下唐小糖和司寒爵。 “过来,”司寒爵道,“一起看。” 唐小糖想要坦白的话被主人深邃的眼神止住,起身向男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个时刻对我很重要,”司寒爵牵着少年细软的手指,轻声道,“几年前,因为司城,我生意第一次失败,损失三千万。” “那个时候的三千万,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司寒爵垂眸望着唐小糖的眼睛,“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嘛。” 唐小糖像个配合度十足的捧哏,摇了摇头,“怎么过的?” 司寒爵将袖口挽起,抬高手腕,将唐小糖的手指按在手腕稍显柔软的皮肤上。 “摸到了吗,”司寒爵笑着说,“有一道疤。” 有一道细窄到要用尽全部注意力感知的伤疤横在司寒爵手腕上,那道伤疤太小,已经完全愈合,肉眼看不到任何痕迹,甚至要用力按下去,才能察觉到那微妙的一道隆起。 他和主人在一起这么久,甚至与每晚都睡在一起,竟然从不知道这道伤疤的存在。 “很薄的刀片,速度很快的切下去,一点都不疼。”司寒爵虚虚伸手,将唐小糖拢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少年柔软的发旋。 男人低哑的声音隔着头骨传来,在耳膜上酥酥的轻震。 他们一起看着一楼的会场。 隔着很远的距离,依然能看到水晶防护罩下,那枚祖母绿戒指散发着盈盈的幽光。 温润,慈祥,仿佛永不能再见的某个人,正温和地望着他们。 司寒爵低磁的声音蕴着一点淡淡的沙哑,温和地像只是在讲述一个不太好笑的睡前故事。 “是姜宇救了我,”司寒爵道,“他知道我生意失败,走投无路,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去找我,正好发现我在浴室里昏迷不醒,才把我送到医院。” 唐小糖的心狠狠抽紧。 指腹下,那道伤疤灼灼地烫疼了他的皮肤。 疼惜从指腹蔓延至心底,唐小糖眨了眨眼,眼泪碎珠似的沾在睫毛上。 “那……后来呢……” 唐小糖喉咙干涩,肌肉僵硬,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哽咽的音节。 “后来,奶奶把她毕生积蓄都给了我,在一个红木盒里。” “那是奶奶的首饰盒,她出身名门,手里有不少价值连城的首饰,这枚戒指,是她和爷爷结婚的时候,爷爷送的聘礼。” “全部的积蓄,都给了我。” 司寒爵呼吸微急,“我把奶奶的一部分首饰卖了,加上小宇的钱,才换来翻身的机会。” “但我当时不知道这枚戒指对奶奶的意义,这些事都是奶奶去世的时候告诉我的,她让我东山再起的时候,试试能不能把这枚戒指找回来。” 红木盒—— 原来,红木盒的故事是这样的。 所有的,断续的,零散的片段像水底的琉璃碎片一样,一片一片浮出水面,拼成一个活生生的,渐渐完整起来的司寒爵。 唐小糖五指微张,主动与主人十指相扣。 一出生就被一张亲子鉴定断送了所有爱与童年的司寒爵,被赶出家门,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司寒爵,十几岁出国留学,搏命学习的司寒爵,被所有人排挤,性格孤僻的司寒爵,为了一家充满温情,快要倒闭的西装店四处奔走的司寒爵,回国创业失败,孤独的等待死亡到来的司寒爵,东山再起,将父亲逼死,母亲赶出国,好不容易报仇雪恨,却只能看着奶奶撒手人寰的司寒爵。 因为别人的一点善意而感恩在心,不离不弃的司寒爵。 在孤儿院里,对那个干净善良的少年一见钟情,却谨慎克制,将所有的感情压在心底的司寒爵。 在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今天,依然在修补自己破碎的过去的司寒爵。 他用一生,治愈伤痕累累的过去。 掌心合在一起,男人从背后环着少年纤软的腰肢,用力将他按在怀里。 唐小糖瘦窄的腰背靠在男人怀中,司寒爵急促跳动的心脏隔着血肉清晰无比得传来。 那么热烈,那么急切。 那么不舍。 “小糖,”司寒爵温热的吐息火焰般舔过唐小糖的耳廓,含着悄无声息的哽咽,“戒指回来了,你会不会回来。” 楼下,姜宇拍得那枚戒指,主持人欢声庆贺得主,场内一片欢呼。 热闹的笑声里,唐小糖瞳孔倏然睁大。 “我……你……” 唐小糖说不出话来,主人知道了?? 主人知道他是小熊软糖了? 他的演技不好吗? 主人怎么知道的??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满屏绽开,唐小糖忐忑道,“主……主……” “成功了!”姜宇推门而入,“boss,拿回来了!” 司寒爵直起身,将唐小糖放开,唐小糖脸色通红,气坏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进来啊啊啊!! 只要再一秒,他就会鼓起勇气喊出一声主人,和主人相认了!! 司寒爵和唐小糖齐齐回头看着姜宇,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四只眼睛,全是海浪翻涌的质疑。 这个时候你进来干嘛?? 啊? 干嘛???? 到底是要干嘛??? 第56章 姜宇被四只眼睛瞪的一脸懵逼。 他刚去签了合同,交了税款和手续费,提前要求酒店把戒指给他,卖家并没有露面,酒店联系之后,对方同意让他提前拿走。 姜宇兴高采烈地捧着那枚祖母绿戒指回来,站在包厢门口,以一己之力和里面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司寒爵指背抵着唇,轻咳了一声,“进来。” 唐小糖捏着手指,脚尖蹭地,蹭着蹭着离开主人一点点,脸红红地看着姜宇。 大盟友都看到了! 羞死糖啦! 姜宇一脸“噢哟,有戏”的表情,桃花眼里尽是笑意,将那枚戒指摆在桌子上,打开盒子。 一块拇指大的嵌老银祖母绿戒指,安静的沉睡在黑色的丝绒内衬里。 在打开戒指盒的一瞬间,那枚浸润了几十年生离死别的宝石散发出温润而慈悲的色泽。 几十年前,准备出嫁的娇俏小姐穿着洋装,在西式小洋楼的阳台上,青年单膝跪地,将这枚价值千金的戒指戴在她指间。 张扬跋扈的少爷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收敛了浑身毛刺,紧张又兴奋地问,“鹿鸣,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娇小姐掩着唇,“听说钻石恒久远,你怎么送块祖母绿,太俗气。” “我就喜欢大红大绿,轰轰烈烈的,”司归扬了扬脑袋,得意的不得了,“等我娶你过门,也疼你疼的轰轰烈烈,石头算什么,到时候我送你一箩筐金条,我出去打仗,你就在家数金子,数一百块,一千块,一万块,我就回来了。” “说,嫁不嫁?”司归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你再不嫁,那我只好……” 他噗通跪了下去,双膝着地,将洋人的单膝变成双膝,诚意是加倍的厚重。 ——看着就像给祖宗请安。 又土又豪,蛮横又不讲理,像条笨拙讨好的大狗。 知书达理的小姐咯咯直笑,卷发洋辫乱颤,颤的时光葳蕤,岁月静好。 司归仰起的脸那样年轻,白衬衫和背带裤有种格外的滑稽英俊,领口系着北平城最时新的温莎领结,眉里眼里都是他最爱的姑娘。 黄昏的阳光迤逦着撒入人间,像块金色的琥珀,将一站一跪的身影永远凝固其中。 …… “是奶奶给我讲的。”司寒爵摩挲着那枚戒指,冰冷的宝石慢慢温暖起来。 司寒爵看了看姜宇,“小宇当时也在。” 姜宇道,“对,我们刚回国,你带我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 姜宇抓了抓头发,“我也是想起这回事,才激动了点……” “反正,”姜宇将那枚戒指无比郑重地交到司寒爵手里,“答应奶奶的事,我们做到了。” 司寒爵垂眸,深深地凝视着那枚戒指,抬眼时目光落在唐小糖身上,“嗯。” 唐小糖小眼神亮晶晶的,粉嫩的唇抿着,唇角翘着,右眼微眯,冲着司寒爵眨了眨。 没关系,重要的话,我们回家去说。 另一边,司城为了挽回名声,只能放弃和司寒爵恶意竞价,选择拍下最后压轴的东西,且资金全部用于慈善。 按照这种拍卖会的性质,最后压轴的必然是贫困山区孩子们一起签名的请愿书,祝福画布等等等等,对于商人来说,纯是为了讨个“慈善”的好名声,名声虽好,但换个角度,本质上有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意思,坑冤大头用的。 司寒爵没有等着继续看司城笑话,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提前离场。 唐小糖牵着主人的手指,跟在司寒爵身后,心照不宣地一齐上了回家的车。 姜宇看着自己空空的车子啧啧有声。 唐小糖走在前面,回眸,甜甜一笑。 回家的路似乎格外的远。 司寒爵没有说话,唐小糖认真地坐在自己的专属副驾驶上,司寒爵倾身过来,像从前那样给他系好安全带。 只是倾身的角度太过亲密,男人的呼吸洒在唐小糖脸上,目光随意落下,便是少年鲜红饱满的唇。 外面的世界那样冷,车厢里却热的惊人。 司寒爵湛黑的瞳孔里急流狂涌,目光深深地锁定那两瓣猎物一样的唇上。 唐小糖被凝地心惊胆战,热气从胸口漫上锁骨,摧枯拉朽地涌到眼尾眉梢,他抬起双眼,不安地像一只发现猎人的小鹿,清澈的眉眼拢着星辰月色,眼尾那一点娇媚的红晕,看着格外的可怜可爱。 司寒爵沉了口气,带着平生里最大的温柔与纵容,重新坐好。 唐小糖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轻轻牵过主人的手,与主人掌心相扣。 如水凉夜,万家灯火,艳丽而暧昧的闪烁着。 寒冷的水雾几乎将整个车厢淹没,雨刮器左右一扫,扫出一片清明幻妙的视野。 唐小糖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玻璃上,他穿着和主人一模一样的小西装,戴着小巧的领结,乖巧又安静。 白皙的皮肤有些紧张的微红,双眸里洇着水光,薄薄的唇抿紧,他望向玻璃上的倒影,那倒影也茫然而不安地望向他。 主人的影子就在旁边,两个影子在漫漫长夜里靠的很近,甚至于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滋味。 这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唐小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以人类的身份站在主人面前,甜甜地告诉主人,你的糖,是会变成人的哦。 会变成人,会在夜晚为你驱散噩梦,会在早起前为你准备好早餐和咖啡,也会为你盖好滑落的被子,笨拙地打扫住在一起的家。 当他确认主人爱他的时候,他就会在某个傍晚,变成人,做一桌美味的晚餐,点燃浪漫的烛光,等主人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他还没有准备好坦诚,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撕开了真相。 唐小糖认真地考虑自己为什么不敢向主人坦白。 主人那么好,那么爱他,那么完美,除了他在医院里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没有任何让他惶然的点。 他只是在害怕主人心里有别人而已。 “主……主人……” 唐小糖紧张地呼吸,闻到空气里只属于自己的甜香味,那种小熊软糖用来守护安抚主人的甜蜜香气,第一次温柔地回来安慰自己。 “主人……我是……我是……嗯……” 唐小糖手指蜷了蜷,似乎想要挣脱,却被司寒爵扣地更紧。 男人一边控制方向盘,目光看向前方的路,只是握着唐小糖的手紧了紧。 “小糖,别怕。” 别怕。 无论你是人还是糖果,无论你昏迷沉睡或者想要以另一种身份待在他身边,他都会保护你。 唐小糖睁大了眼,眼底漫起温热的水汽,倏然就冷静下来。 嗯,糖不怕了。 回到家后,司寒爵在地下车库将车停好,车门一开,冷风灌了过来,唐小糖穿着单薄,等司寒爵拿戒指盒的时候猛地打了个喷嚏。 唐小糖揉了揉红红的鼻尖,委屈地看着主人。 “感冒了。”唐小糖糯糯道,“被主人吓得。” 清澈的少年音娇里娇气的,像是嗔怪,又像撒娇。 司寒爵看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深,他将风衣展开,“过来。” 唐小糖听话极了。 暖融融的风衣披在肩上,司寒爵半蹲下去,高大的脊背躬着,由下而上地为他将一排扣子系好,扣上最上面一颗纽扣时,男人的手指不经意地蹭过少年脸上娇嫩的皮肤,软糯的触感烫地手指发痒,风衣太长,直到少年脚踝,将少年整个人笼罩在里面,领子立起来,掩到鼻翼处,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圆眼睛。 那双眼睛如星辰追逐月光,一眨不眨地凝在他脸上,司寒爵蹲下,那双眼睛便垂下来,司寒爵起身,那双眼睛便粘着人抬起。 司寒爵轻笑出声。 温热的情愫在胸口膨胀,涨的人心尖发痒。 男人深吸了口气,重新将少年绵软的小手牵好,两只手都揣在风衣口袋里,手指搅缠,指缝里包裹着彼此的手指,缠绵的令人心酥。 沉默地走进电梯,沉默地等待电梯向上,沉默地开门,沉默地将门反手关好。 司寒爵微一弯腰,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横抱而起。 唐小糖凌空一飞,下意识地搂住司寒爵的脖子,天旋地转地,就被按到沙发上。 “小东西,”司寒爵沙哑的声音魔魅的不可思议,男人低头注视着少年闪烁不安的目光,哑声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是我自己知道,而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变成人多久了?宁愿出去和别人玩也不肯告诉我,嗯?” 那一声“嗯”,仿佛流星拖着愤怒的火尾,从宇宙中缓慢地,烧灼地,充满威胁地划过。 “我……我……” 唐小糖眼神闪烁,又哼又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我安慰的理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主人无情推翻,好像糖才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一样! 唐小糖躲避着主人的目光,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司寒爵一只手捏住下巴,强硬地迫使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不……不是那样……” 唐小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却不小心碰到了沙发夹层里的控制器。 啪嗒一声,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倏然暗了下去,蓝色的光影缓缓流泻,星辰与银河缓慢旋转,人造的星海在头顶粲然亮起。 少年的眉眼在如梦如幻的光影里,动人而真实。 司寒爵喉结动了动。 迷醉的灯光催眠一样,将少年氤氲的香气送入灵魂。 在那暧昧的香气与细碎的幽光下,少年的唇格外清晰地艳丽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猝然苏醒,无法遏制,来势凶猛。 司寒爵眼眶微热,低下头,吻住那两瓣朝思暮想的唇。 竟是那样柔软,香甜,与梦境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 缠绵的亲吻,舌尖碰触的一瞬间,细细的电流沿着四肢百骸温柔地炸开。 唐小糖仿佛掉进滚烫的温泉里,灼热的水流冲过身体,将每一处都点燃乱跳的火焰,那火焰烧着,顷刻燎原,几乎将人融化成一滩水。 小巧的领结掉在地上,唐小糖唔唔乱叫想要将无辜的领结捡起来,却被司寒爵摁住手腕,动弹不得。 “说啊,小混蛋,怎么不说话?” 司寒爵邪气地笑着,脸色微红,眼底燃着火,由上而下地俯瞰着他,目光逼人。 唐小糖呜呜呜。 可怜的小糖果,刚被亲了亲,就已经化成一滩香甜的蜜糖,半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第57章 唐小糖被欺负的哼哼唧唧,嗯嗯啊啊,双眼蓄着灼亮的水光,漆黑的瞳仁颤巍巍地,像水底的一轮月亮,摇摇晃晃,晃地人心都酥了。 漂亮又鲜嫩,可口又多汁的小糖果。 甜蜜的香气前所未有的浓重,简直成了粉红色的雾气,缠绵着将他们包裹起来,灵魂发出叹息似的轻语,一声一声诉说着无与伦比的深情,糖果的香甜气息裹着微妙的酒香,醉人的很。 “主……主人……”唐小糖蜷着小手在司寒爵胸口推搡,“你的腰带好硌。” 司寒爵微微喘息,“腰带?” “ 哦,”男人反应过来,两指钳着少年小巧的鼻翼揉了揉,沙哑低魅的嗓音里含着逗弄的笑意,“下次换个腰带。” 唐小糖懵懵地笑了起来,“主人真好。” 他喜欢主人的碰触。 仿佛内心里幻想了很久,渴望了很久。 温柔绵密的爱意用最纯稚的方式展现出来,灵魂摩挲,温热酥痒。 一丛丛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上花儿一样绽开,呼啦啦地盛开成一片花海。 唐小糖惬意地眯着眼,白皙的脸上浮着两团红晕,哼哼地像一只喝醉了酒的小奶猫,随意主人怎么弄,又乖又软,听话的不得了。 就是主人的腰带怎么越来越硌人。 奇奇怪怪。 这个腰带真讨厌。 司寒爵用尽一辈子最大的克制力,急促的喘息着,从绵长的深吻中清醒过来。 少年含着水的眸眼灿亮逼人,胸腔里发出绵软的咕噜咕噜声,在司寒爵炽热地要吃人的视线里,打了个香甜的酒嗝,甜软的目光凝视着主人,唇角含着笑,脑袋一歪,满足地,缓缓地,睡着了。 糖今天可是喝了一大杯鸡尾酒呢! 睡着的少年只有白白软软的一小团,像一块热乎乎的温软奶酪,香甜软糯,任人搓弄。 少年眉眼舒展,睡得没心没肺,毫无防备。 司寒爵轻轻啄吻少年覆了一层薄汗的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将少年抱起来,安置在卧室床上,洗漱之后,用热毛巾帮唐小糖擦干净小脸小手,香香软软地抱在怀里。 少年纤细的背脊嵌在怀里,发丝间糖果的香甜扫过鼻尖,微痒。 手指覆在少年手背,十指相扣,像一段解不开的锁链。 身边是最温暖的家,怀里是最爱的人。 少年清浅的呼吸将噩梦与黑暗击败地溃不成军。 久违的安全感,终于在他心上筑起第一道壁垒。 这个人是我的。 司寒爵心想,这颗娇气的小糖果,那个沉睡不醒的少年,都是我的。 天底下,终于有人肯再一次,全无保留,超越生死,用灵魂单纯而温暖地爱着他。 …… 唐小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困顿地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 耳边温柔的声音笑意温沉,“醒了?” 天光朦胧,光线暧昧,房间里有种早起时特有的温热气息。 唐小糖半梦半醒,视野里模糊的人影像是隔着雾,隔着纱,隔着一点小心掩藏的秘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少年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用力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人影像是从森林的大雾中走出的骑士,格外动人的清晰起来。 是糖最爱的主人呀。 一睁眼,身边就是最喜欢的人。 世间哪里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 唐小糖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浸着蜜糖。 司寒爵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揉,“起床吃饭。” “吃饭?”唐小糖小嘴张成“o”,“主人做的?” “不然呢,”司寒爵揪了揪他的鼻子,“尝一下?” 唐小糖顿时清醒了,将被子一扬,“放着糖来!” 唐小糖穿着司寒爵的睡衣,发心顶着一缕卷翘的呆毛,双眼发亮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烟火的余韵久久不息,桌上摆着卖相绝佳的生滚粥和精致炒菜,以及一碟金黄的蛋饼。 鲜绿的蔬菜和暗红色的肉粒挤挤挨挨地黏着晶莹的米粒,咸香扑鼻,清爽的蔬菜别出心裁地用鸭蛋黄炒过,闪烁着一层釉质般的光泽,专用来配粥吃。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双眼晶亮,十分配合,“哇~~~~” 司寒爵倚着厨房门,双臂环胸,愉悦地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一起,在慵懒的清晨,在初升的晨曦中,一起享用主人亲手做的早餐。 主人的厨艺可太好了! 营养丰富,咸淡平衡的微妙,浓稠的滚粥入腹,整夜的困顿一扫而空,唐小糖一边喝粥一边吃菜,吸溜吸溜地将青菜吃的干干净净,绝不挑食。 连喝两大碗粥,还不忘彩虹式夸赞,“主人厨艺真好!” 司寒爵已经吃饱,正悠闲地坐着看少年仓鼠似的脸蛋一起一伏地动,闻言道,“以前在外面留学的时候,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做。” “喜欢吃?”司寒爵笑着看他,“以后天天给你做。” 唐小糖皱着小眉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司寒爵挑眉。 唐小糖严肃地说,“主人在外面那么忙,回家来再给糖做饭,好辛苦的。” “不过糖可以在家等主人回来!”唐小糖笑眯眯地看着他,“糖可以做好饭,等主人回来!” 司寒爵眼波微动,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场景。 而后,男人低头,耳尖微红地笑了起来。 充满了憧憬与期待的笑容,毫无防备,毫无芥蒂,眉眼里映着少年的清甜的容貌,笑得一室温柔。 他伸出小指,“我记下了,你不准骗我。” “不会的!”唐小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勾住主人的小拇指,拉钩,“糖绝不食言!” 吃过早饭,司寒爵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上班,他让唐小糖去客厅玩电脑,然后变魔术一样从橱柜里掏出一件围裙,系在腰上,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洗碗。 唐小糖:o.o 从未见过主人洗碗的唐小糖惊呆了! 不是……不是有洗碗机吗? 少年趴在厨房门口,视线钉子似的钉在司寒爵背影上。 司寒爵将碗筷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过盘子上的油渍,星星点点的油光浮在水面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男人脸上没有一点嫌弃的表情,他将洗洁精倒进水池,平静地开始洗碗。 骨节分明的手指浸在温热的水里,一点一点,耐心地清洗着碗筷上的油渍,温水里浮起泡沫,细小的白沫裂开,噗噗的声响连成一片,热闹得很。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那声音。 叮当碰响的碗碟与生活的嘈杂交织成片,谁也没心情去倾听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连绵成片,如壁炉旁猫咪舒服的呼噜声,如夜深人静时细碎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 要足够平和,才能听到。 第58章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上一次听到这种声音,还是刚刚出国的时候,他开着视频给奶奶看他的住处,炫耀他刚学会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安慰奶奶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 视频那边的老人看着他,眼尾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离开总想将他置之死地的父亲和兄长,在陌生而新奇的环境里,少年的司寒爵鼓足了勇气,憧憬着未来。 他独自在出租屋里洗刷餐具,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里,第一次听到泡沫碎裂的声音。 像一群小小的人儿在为他鼓掌,为他欢呼。 那声音入耳,再未忘记过。 现在,竟然又听到了这声音。 是因为现在的心境也像当初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吗。 司寒爵轻笑了笑。 真好。 洗完餐具之后,司寒爵走出厨房,惊讶地发现唐小糖已经把整个房间打扫完,卧室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窗户洞开,清新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送来清淡的甜香。 客厅里,大片阳光自落地窗撒入,璀璨的光粉翩翩起舞,将这廖冷空间的每一处都蒙上温柔的金影。 少年蜷在沙发里,软软小小的一团,回眸时,发心翘起的呆毛摇了摇,身后天光大亮,描边的光影像一对耀眼的翅膀。 唐小糖双眼微弯,拢着晨曦与清风,弯成一隅小小的宇宙。 一室之内,一双人。 有人和他一起细心照顾着这个遮掩风雨的地方。 从前它只是一座房子,一座豪华却空洞的房子,现在,它叫做家。 “不早啦,”唐小糖转过头来,发顶的小呆毛跟着摇了摇,少年甜甜道,“主人要去上班吗?” “不去上班,”司寒爵勾唇,“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唐小糖眸光一亮,“去哪?” 司寒爵默了默,许久,才缓缓道,“小糖,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奶奶的忌日? 唐小糖一惊,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司寒爵,“那…那我们要去……要去看奶奶?” 司寒爵,“嗯,” “唔,万一……万一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万一……万一……” 唐小糖慌了起来,小小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跳动,跳出一片嘈杂紧张的回音。 这就……这就要去见奶奶了? 主人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 可是……可是…… 唐小糖看着从容的主人,倏然生出巨大的委屈和恐慌。 “奶奶会喜欢我嘛,”唐小糖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主人,你别忘了,糖是男孩子啊。” 司寒爵目光微闪,摸了摸唐小糖软绵绵的头发。 “放心。” 唐小糖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没来由地生出无限勇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半上午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慢慢灰暗下来。 乌云神不知鬼不觉地遮掩天光,将万家滋味变作灰蒙蒙的一片。 深秋的阴天,冷风不知从何处起,将人心上一点暖意吹散,将天与地都吹的悲凉黯淡。 林鹿鸣葬在全京市最好的公墓里,偌大的公墓浸着风与乌云,空旷而灰暗,苍绿的植被不现生机,只是无尽的悲怆愀然,空气是灰色的,整齐的墓碑一望无际,依然是一片悲壮的灰。 他们去的时候,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清清冷冷的,不像清明重阳时节,哪怕是公墓这种地方都热热闹闹的,在世的人庆祝亡人的节日,说不出是祭奠亡人,还是安抚活着的人。 司寒爵在公墓外的花店买花,花店的主人是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与司寒爵格外熟识的样子,将一大把娇艳欲滴的白玫瑰包好,剪去多余的枝丫和花刺,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外等人的唐小糖。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老婆婆笑吟吟地用一把满天星将玫瑰花包裹起来,用几张陈旧泛黄的报纸包装,玫瑰花瓣沁着水珠,坠落时无声无息地没入报纸,留下几滴眼泪似的斑痕。 司寒爵目光向店外一瞥。 少年穿着他的长风衣,包裹地严严实实,站在风里,肃穆地望着远处的墓园。 “很重要的人,来见家长。”司寒爵接过花束,笑着问,“您觉得怎么样。” 老人笑地格外慈祥,“你奶奶一定喜欢。” “谢谢。”司寒爵轻声谢过,走到店外,牵起唐小糖的手,低头向他一笑,“还在紧张?” 唐小糖脸蛋绷紧,小手在司寒爵掌心里蜷了蜷,“奶奶会喜欢我嘛?” “糖是男孩子,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司寒爵安慰地握紧少年的手指,一手抱着花束,“一会你给奶奶送花,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温和,有一点沙沙的磁,低哑动人,向含着耳垂在说话。 唐小糖深吸一口气,小脸绷紧,忐忑不安。 司寒爵看着他的反映有些好笑。 喜欢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去世的人,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 但他知道奶奶一定会喜欢。 这是他选择共度一生的人,无论男女,奶奶一定会喜欢。 只是……如果是清醒的唐糖,就更好了。 司寒爵心里藏着事,一路缄默着带唐小糖去奶奶的墓碑处。 从花店到墓园的这段路他走了许多年,走了无数次,几乎闭着眼就知道每个转角的位置。 但这一次是不同的,不同于以往的悼念和沉默,这一次,似乎有那么点报喜的感觉。 他带着往后余生里最重要的人,来与唯一的亲人相见。 林鹿鸣的墓碑只有一点年代弥久的陈旧,却干净的不惹尘埃,坟墓四周一点杂草都没有,显是有人常来打扫,墓碑前放着一束尚未完全枯败的白玫瑰,仿佛送花的人还没走远。 司寒爵半蹲下来,将旧花束放到一边,回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唐小糖,“来。” 唐小糖抱着花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少年圆圆的小鹿眼惊惶不安地看着墓碑上笑容和善端庄的老人。 “奶奶……奶奶好!” 唐小糖头一低,九十度弯下腰,深深地给老人鞠了个躬。 “我是……我是唐小糖!”少年声音略大,软糯的声线像乱拨的琴弦一样抖个不停。 唐小糖眼珠不安地转了转,站姿标准地像五星红旗下的小学生,怀里庄重地抱着花,上前一步,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 怀里的花束飞了出去,又稳又准地落在林鹿鸣墓碑前。 唐小糖抬起头,老人含笑望着他,眉眼里尽是善意。 少年鼻尖沾了一抹灰,水晶般的瞳孔讶异地看向司寒爵。 司寒爵唇角抿地僵直,竭力忍住笑意,将少年扶了起来。 “好大的礼,奶奶怎么能不喜欢你。” 一抹胭脂似的红浮在颧骨上,唐小糖窘的难堪,揪着司寒爵的衣袖,“真的?” “真的。” 司寒爵握着他的手,将少年拢在怀里,在他发顶亲了亲,沉静地说,“奶奶,这是我选好的人。” 选好共度一生的人。 悲凉的风似乎静了静,空寂的墓园万籁无声。 林鹿鸣沉静地看着他,许久,风起,微暖,柔和地拂过司寒爵的面颊。 司寒爵垂下眼,将怀里的少年抱紧。 “小糖。”司寒爵亲了亲唐小糖的耳垂,“你以前说,喜欢我,是不是?” 红软的舌尖下意识地舔过嘴唇,唐小糖瞬间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糖说过无数次啦!!” “糖不是喜欢主人,糖是爱主人!!” “糖想一辈子和主人在一起。” 唐小糖哼哼道,“主人坏,主人怎么能假装不知道糖爱你呢!” 司寒爵难过地皱着眉。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是唐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少年不知反复删减了多少遍,才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司先生,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您能陪我一起吃饭吗。 也许是怕司寒爵被打扰不高兴,唐糖随即欲盖弥彰地发了一条:学校举办了中医综合素质比赛,我拿了一等奖,想要和司先生一起庆祝。 又是比赛又是生日,不知道到底想庆祝哪个。 也或许两个都是借口。 那天司寒爵有事正要出国,人已经抵达机场,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男人高烧三十九度,烧得眼睛干涩发红,强撑着身体去谈一桩极为重要的生意,在屏幕模糊不清的重影里,面无表情地回:要出国。 那端彻底沉默下去。 一直等飞机落地,司寒爵打开手机,才收到一条看起来就很难过的信息。 唐糖:哦。 司寒爵抿了抿唇。 回程的飞机本该是第二天下午,因为重感冒和倒时差,他本想谈完生意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国,看着那个丧丧的“哦”字,司寒爵揉捏着眉心,直到掐出一道渗血的疤,即刻通知姜宇买一张晚上回国的机票。 姜宇关心他的身体,不止定了酒店,买好药,连医生都预约好了,闻言大惊,“晚上就回国?吃得消吗??” “boss,明天的工作我都帮你推了一天,不耽误事的,身体要紧……” 司寒爵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买不买。” “买。”姜宇叹了口气,“学长,你也太拼了吧。” 上飞机的时候已经高烧三十九度,临时吃了感冒药,一觉睡到m国,下飞机便径直去对方公司,打起全部精神对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合同,和对方打机锋,为自己争取利益。 整整五个小时,走出对方公司的时候,司寒爵踉跄几步,抬眼时,飞鸟横过长天,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恼人的头疼又开始作妖了。 他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痛苦地弯下腰来,双手撑着膝盖,险些晕倒在地。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现在唐糖宿舍楼下的。 接到电话的唐糖快乐的像个孩子,穿着短裤就从宿舍跑出来,瘦削漂亮的身体沁凉舒适,扑进司寒爵怀里的时候带来一阵凉爽的风。 “去换衣服,一起吃饭。”司寒爵嗓音微哑,干涩的要命。 唐糖换了一件白色的卫衣,干净地不惹尘埃,兴高采烈地跟在司寒爵身后,“您不是说要出国吗?怎么回来了?司先生,我可太开心了。” 少年欢喜地脸色微红,叽叽喳喳地不知道怎么表达,直到上车后,才注意到司寒爵病/态的脸色。 那天开车的是姜宇,他无奈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欢天喜地的少年,责怪道,“唐糖,boss病成这样还要陪你过生日,你是不是乖一点?” 唐糖睁大了眼,惶恐地去扶司寒爵,“司先生,您生病了?” “有点头疼。”司寒爵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 他安排了京市最好的餐厅,定了最好的位置,这是两人第二次一起吃饭,坐下来时唐糖手心里全是汗,一脸愧疚,眼底雾气朦胧,细声细气地说着对不起。 “好了,”司寒爵摸了摸他的头发,“老毛病了,你好好上学,将来说不定能帮我治好。” “老毛病?”唐糖第一次知道司先生还有顽疾,急忙问了几句是怎么回事。 司寒爵挑拣着将症状说了几句,并将躁郁症的治疗结果告诉他,“心理上的,但我实在不想吃那些药。” 那些东西吃了也不过暂时压制一下,越吃后遗症越严重,发作时反而一次比一次痛苦。 唐糖眉眼认真,一字一句地将那些症状记在心里。 聊了几句,两人沉默地吃着饭。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头疼越发严重,勉强维持在头发丝一样脆弱的平衡上,将他搅地心烦意乱。 他不说话,少年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倏然全部熄灭。 黑暗里,唐糖的呼吸陡然一重,整个人倏地冒出一身冷汗,本能地伸手抓住司寒爵的胳膊。 黑暗里,唯一能让他觉得安心的人。 他怕黑。 怕得要死。 几乎是用抓紧水中浮木的力气,司寒爵被抓地有点痛,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下一秒,黑暗里传来生日快乐的歌声,头顶投下缓慢旋转的星海灯光特效,服务生推着小车送来二十一岁生日快乐的蛋糕,优雅地说,“祝您生日快乐。” 唐糖这才知道,原来司先生还给他准备了惊喜。 心脏落回胸腔里,唐糖深吸了两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璀璨的烛光与仙女棒的烟火里,唐糖眉眼含笑,方才的惊惧不安化作动人的羞赧,他在灿烂的灯海里,反握住司寒爵的手掌。 “司先生,谢谢您,您真好。” 少年笑容动人,“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司寒爵轻轻松开他的手,在越发严重的头疼里勉强含着笑意道,“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司先生。”唐糖眸光闪烁,“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和司先生在一起。” “我想过,我确实配不上司先生,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司先生,我很胆小,但是,我想因为司先生,勇敢一次。” “我本来想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想象过无数次斗胆向司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刻,就在刚刚,我突然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这是我……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哈,很难想象吧,但事实就是这样。” “刚才那一瞬间,司先生在烛光里的模样,我永远都不会忘。” “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司先生。” “可以吗,司先生。” 司寒爵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的动作让他的脑子像被重锤锤过一样。 他道,“今天不要讨论这个问题。” 这样的问题,不应该这样草率地,在他头疼到没办法思考的时候提起。 司寒爵两只压着太阳穴揉了揉,“小糖,我们改天再说这件事。” 改天,等他清醒,等唐糖准备好,等所有的一切都最好的时候,再认真地思考这件事。 少年眨了眨眼,一星眼泪碎成雾气,挂在睫毛上。 一粒小小的彩虹在眼底盛开,让司寒爵的面容骤然疏远到不可触碰的距离,唐糖黯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司先生。” 司寒爵没再说话,吃过饭,便叫人将唐糖送回去。 但直到莫名的溺水昏迷前,唐糖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倒是司先生的病他很上心,学了无数种复杂的按摩手法,翻阅无数医疗典籍,不厌其烦地问过崔医生无数次。 实习的时候也曾帮司先生按摩过,效果有限。 谁也不知道他最后研究出来什么结果。 头疼的事司寒爵反而没放在心上,只是无数次地想起那天,少年在烛光里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 但这些事,让他怎么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唐小糖说。 唐小糖有点害羞,但还是大胆而直白地表达爱意。 小熊软糖的感情坦诚而炽烈,他被疼爱的太好,没有自卑感,永远不会说出“我配不上您”这种话。 唐小糖仰头,不满地看着司寒爵,“主人还要再听一遍嘛?” 唐小糖看着墓碑上的老人,竖起三根手指,认真道,“奶奶!” “我叫唐小糖,我我我……我是一块糖!” 唐小糖回过身,小声问,“不会吓到奶奶吧……” “不会吓到的,糖这么甜!”少年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再次转过身去,一字一句,“奶奶放心,糖会好好照顾主人哒!照顾主人一辈子!” “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糖决不食言!” 第59章 唐小糖奶白的皮肤在冷暗的天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精致,少年站在奶奶墓碑前,眉眼格外认真地竖起三根手指,对着苍冷的天与地,对着黑白照片上慈祥的老人。 少年背影纤细,在灰暗的长天里踽踽独立,他双手合十,仿佛面对着诸天神佛,一字一字,一句一句。 庄重而虔诚。 仿佛不是在表露爱意,而是在郑重地许下天长地久的诺言。 许愿的声音像浅浅的海浪,细微的涟漪不时飘进司寒爵耳中。 “……喜欢主人……” “我很爱他。” “哪怕倾其所有,我也会……保护他……” “放心……” 司寒爵的目光静静凝在少年身上,胸膛遏制不住地滚烫起来。 极力隐忍在眼底的湿气终于控制不住,化作一滴小小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坠落,没有一点痕迹。 司寒爵抹去泪痕,微微抬眼望着灰冷的长天。 乌云铺满灰白的苍穹,一道撕裂的云纹悬在高空,阳光透过那道伤疤似的裂纹,投下一地温柔的光影。 金色的阳光从云翳中倾洒而下,遍泽人间。 在那道柔和的金芒中,少年眉眼沉静,耳边细软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耳垂边细白到透明的一小片皮肤,轮廓柔和的侧脸被一线阳光渲染出重重暖意,既温柔,又明媚。 男人的目光从天际归来,落在少年纤细的背影上,沉静地笑了起来。 唐小糖耳尖动了动,回头看向司寒爵。 男人正站在他身后,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触,唐小糖脸红了红,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错过了什么,“我……我都说完啦……” 少年眨了眨眼,“我跟奶奶说,我最听主人的话啦,糖最乖了!” 少年眯起双眼,颊边凝出一对甜甜的梨涡。 甜甜的香味扬在风里。 “嗯,你最乖。”司寒爵抬手,像抚摸一只惹人怜爱的猫儿那样,轻轻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从墓园出来之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深秋的暮色迅猛而急促地拢向四方,唐小糖鼻尖冻得通红,回到车上开了暖气,才舒服地深吸一口气。 “好冷好冷,”唐小糖嘟囔道,“还好现在是人,要是糖岂不是会被冻硬?” q弹软嫩的小熊软糖,会被冻成糖块,硬邦邦,一点都不可爱。 哼。 司寒爵不知想起什么,眸光一闪,没有接话。 两人在车上暖和了片刻,司寒爵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阴冷的寒夜要吃什么—— 某个大雪纷飞的隆冬夜晚,雪粒纷扬,落在雾气蒙蒙的玻璃上,叮叮咚咚地弹。 不算很大的房间里却热气腾腾,火锅摆在桌上,四周众星拱月地布满放着肉和蔬菜的菜碟,两人一起坐在桌前,一边看节目一边涮火锅。 屋外大雪苍茫,房中温暖如春。 幻想中的司先生穿着居家的毛衣,斜斜倚在椅背上,与平日里冷冽的模样大相径庭,甚至会在看到好笑的部分时回过头来,笑着跟他一起吐槽。 这场景被“司先生的糖”偷偷画在漫画里,从未有机会被司寒爵知道。 唐小糖皱了皱小鼻子,哼道,“反正不吃火锅!” “好,都听你的,”司寒爵倾身给他系好安全带,捏着唐小糖红扑扑的小鼻子揉了揉,低声道,“那你想吃什么。” 唐小糖的鼻子被捏住,声音瓮里瓮气,“吃主人。” 司寒爵嗤地一笑,“说反了吧。” 唐小糖不服气地瞪向他,片刻又羞耻地收回目光,傲娇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看他。 司寒爵得逞地笑了起来。 唐小糖气呼呼地,不说话。 车开到半路,少年软软的小声音不太明显地抖着,小声问,“主人想和糖……和糖那个吗。” 司寒爵:…… 男人目视前方,脸色平静,“嗯。” “那……那今天?” 唐小糖手指对在一起,低着头,通红的脸蛋藏在阴影里,声音干涩,“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特别爱主人……” 一颗,娇羞的,香甜的,想要主动献身的小软糖。 司寒爵刹那间喉咙干涩的发痒。 有那么一瞬间,唐小糖刚被发现能变成人的那段视频针尖一样刺进脑海。 少年鲜嫩多汁的唇,纤瘦柔软的腰肢,高高翘起的,果冻一样饱满的臀…… 车子一歪,司寒爵把住方向盘,惊出一身冷汗。 在这段诡异又奇妙的暗恋里,说不清谁受的折磨更多。 长久的沉默之后,司寒爵声音喑哑,用力从唇齿中咬出字来,“不行。” 司寒爵长吐了一口气,尴尬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还没准备好。” “糖……糖准备好了!”唐小糖结结巴巴地,因为被拒绝而泛起泪光的眉眼执拗地看着司寒爵,“主人不想要糖吗?” 司寒爵无奈道,“不是……” “那是因为主人心里有别人?”唐小糖骤然道。 这句话像一把刀,将两个人心底的秘密都刺破开来。 司寒爵呼吸一窒。 唐小糖委屈又生气,逼视着司寒爵,要等到一个答案。 司寒爵唇角抿紧。 唐小糖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主人心里有别人,就不该说喜欢糖!” “主人最坏了!”少年怒道,“我……我再也不爱你了!” 车子打了个摆,在路边停了下来。 唐小糖哭着要下车,司寒爵连忙将车门锁上。 “小糖!”司寒爵冷着脸,呵斥。 唐小糖哭声顿止,惊出一个哭嗝来。 少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尾漫着桃花似的红,像一只被抢了胡萝卜的小兔子,凶得又可怜又可爱。 司寒爵顿时心软了下来。 他长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 很久很久,直到被一层一层涌上来的海浪逼到窒息。 如果现在向唐小糖说明一切,会发生什么。 他能想起多少,昏迷中的唐糖会不会因此大受刺激。 他那么想以唐小糖的身份陪在他身边,贸然拆穿这美好的一切,会出现什么后果。 这童话而残酷的一切会变好,还是更坏。 无数疑问像沸水里的气泡,翻涌升腾,烧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用舌尖抵着侧脸,眸底荒芜,仿佛万里冰封的雪原。 “你乖,”许久,男人长舒一口气,神色温和地将他抱在怀里,低声哄着,“等你再长大一点。” 司寒爵咬着唐小糖的耳尖,用舌尖将热气缭绕的低语送进唐小糖耳廓,“你刚变成人,万一……的时候,突然又变成糖了怎么办?” 司寒爵轻笑,鼻尖在唐小糖柔软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当流心糖么?” 唐小糖睁大了眼睛 ,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司寒爵的面容,满脸不可思议。 流氓! 一本正经的主人,都开始对糖耍流氓了! 唐小糖恼火地将他推开,耳尖红地几近透明,像一块薄薄的红色玉石,“主人最坏了!” “我……我不理你了!” 司寒爵眸光微沉,“还生气么?” 唐小糖:“哼。” “只有你一个,”司寒爵道,“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 第60章 被调戏的小软糖全身泛着诱人的粉,面颊红透,眉眼像扫了一层淡淡的桃花胭脂,听到那一句“一直以来都只有你一个”,唐小糖鼓着粉白的腮帮子傲娇道,“哼。” 司寒爵揉了揉唐小糖牛奶布丁一样软弹的小脸,重新坐好。 “我让小宇定了餐厅,”司寒爵顿了顿,“江浙菜。” 唐糖是江苏人,最喜欢清淡鲜甜的口味。 他有私心——他比唐小糖更希望他能早点想起来,更希望这段酸甜的恋情能圆满收场。 他在苦难和不幸里成长,注定性格里有种极端的黑暗,他能面无表情地折磨对手,将他厌恶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曾用尽手段毁掉别人来成就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有一天,在黑暗沼泽里行走的人,猝然看见了光。 他用力擦干净双手,却还是畏惧稍一碰触,那一线光芒就会像易碎的水中倒影一样,砰然消失。 他将毕生的温柔和小心都给了唐糖。 因此,他无法向唐小糖开口,无法坦然地刺破遗忘一切的唐小糖,你记不记得自己应该在医院里。 他只能迂回的,想尽办法让他感受熟悉的一切。 果然,唐小糖闻言双眼一亮,“江浙菜?好吃吗?” 司寒爵挑了挑眉,淡淡道,“挺好吃的。” 要么味道太淡,要么甜到齁嗓子,而且那甜和北方的甜还不太一样,总有股淡淡的腥味。 ——对于一个京城出生的北方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好吃。 司寒爵不喜欢吃,但还是很乐意陪着唐小糖回忆一下熟悉的味道。 唐小糖被哄地像枚充满了气的粉红气球,美滋滋地飘了起来,轻轻一戳就淌出一地蜜糖。 毕竟,主人说只喜欢糖啊! 唐小糖双眼湛亮得像两枚饱满的圆月,看着主人开车时专心认真的面容,心尖上蜻蜓点水地泛起层层涟漪。 车子缓缓开启,在车灯汇聚出的流光里,唐小糖前所未有地沉静下来。 因为司寒爵给的安全感,唐小糖酸溜溜的小心脏重新起航,认真地回忆着那个让他大吃飞醋的“司先生的糖”——一个只敢把喜欢藏在心底,胆小又卑微,却用最大的善意和温柔悄然爱着对方的男孩子。 他将自己幻想中的温柔世界付诸笔触,清醒而自知,不曾打扰到任何一个人的生活,他自觉地拉开让所爱之人最舒服的距离,远远观望,浅浅深情。 唐小糖有点内疚的想,其实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人啊。 而且,他和自己一样,名字里含着甜美的糖。 唐小糖心脏骤然一缩,像被一只手温柔的拿捏住,迫使他产生一种微妙的,醍醐灌顶的心态。 他为什么要讨厌“司先生的糖”。 充满尊重,紧守底线地去爱一个人,这种方式,谁都没有资格去厌弃半分。 唐小糖揪着手指,倏然有点内疚起来。 司寒爵见他很久不出声,以为唐小糖还在想刚刚的事,便伸手握住少年一只手,强迫他从深陷的思绪里脱离出来。 “想什么呢,”司寒爵道,“别想太多。” 唐小糖粉嫩的嘴唇动了动,“只是在想,能和主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少年微侧了侧脸,看向车窗外,溢彩流光的灯光在脸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影,将清澈的眉眼晕染地格外艳丽多情,含笑的眼睛水色迷蒙,他执着司寒爵的手掌,放在唇边,虔诚地印下一枚香甜的吻。 唇瓣在掌背稍显粗糙的皮肤上滑过,温柔地像春暖花开时节,一滴从娇嫩花瓣上坠落的小小露水,软嫩地令人心悸。 丝丝缕缕的甜缠缠绵绵地勾缠着司寒爵的心,男人笑了笑,无声地攥着少年的手指,十指相扣。 一直到他们抵达餐厅,司寒爵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那是一家江南水乡风格的餐厅,白墙黑瓦,碧水荡漾,身材苗条的服务员穿着素净的旗袍,袅袅娜娜地走出万种风情,笑容满面地将他们迎进去。 司寒爵要了包厢,让唐小糖点菜。 那份菜单别出心裁地设计成立体纸雕的样式,每翻动一页,精巧的菜品模型便从平面上立起,盘碟与食物层次分明,逼真又好玩,色泽诱人的菜品搭配姿态各异的山水与美人,点菜时仿佛在观摩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唐小糖玩得兴起,一时忘了点菜,直到司寒爵轻声催了一句,“小糖,想吃什么?” “羊方藏鱼!”唐小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 司寒爵挑了挑眉,“什么?” 服务员笑道,“羊方藏鱼是将鱼放在羊肉内,加以佐料蒸炖酥烂,羊与鱼同享,正是鲜字由来,相传是彭祖所创,称为古典第一菜。” “有趣,”司寒爵看向唐小糖,“你吃过?” “没有啊。”唐小糖抬头,慕地愣住。 手里的菜单正翻到一道金黄诱人的酒糟蟹上,再往前的七八道菜里,也并没有这道名字就很拗口的“羊刀藏鱼”。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这道菜,还能脱口念出这个名字。 唐小糖抱着纸片酒糟蟹,无辜地懵了。 “可能是……可能是在哪里看见过吧。”唐小糖努力自我安慰, 他继续翻着菜单,却有点心不在焉了。 每一道精致的菜品纸雕立起,唐小糖嘴巴里就立刻条件反射地浮现出那道菜的味道。 桂花时节才最好吃的盐水鸭,甜糯绵软的蜜汁糯米藕,茶香淡淡的龙井虾仁,甜到发指的无锡排骨,还有咸香美味的蟹黄汤包。 唐小糖伸出一小点红嫩的舌尖,缓缓舔过两瓣唇之间的缝隙。 那模样有种撩不自知的妩媚,格外撩人,司寒爵凝视着那点舌尖在樱花般的唇瓣间一闪而过,旖旎的心思跟着隐去,试探道,“是不是以前吃过,但是忘了?” 唐小糖白嫩的腮帮鼓起,飞速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一生。 他的生命很短暂,从作为一颗有意识的小熊软糖醒来,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变成人,开始吃人类的食物也才不过最近几天而已,于是自作聪明地笃定道,“没有鸭,我是主人看着长大的鸭。” 他的生命几乎是围绕着司寒爵打转,自己吃没吃过那些东西,主人还不知道嘛! “可能就是在哪里听过吧。”唐小糖清亮的目光闪了闪,笑嘻嘻地将菜单推向司寒爵,两手托着白嫩的两腮,眨了眨眼,“主人也点!” “主人”两个字清脆鲜甜的从唐小糖嘴里蹦出来,服务员立刻露出奇异的神色。 司寒爵欠身调整了一下坐姿,抬眼瞥了一眼服务员。 服务员被那轻飘飘的一眼看的头皮发麻,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司寒爵点了几个菜,让服务员先离开了。 “怎么了?”唐小糖懵懂道,“她为什么那么看我?”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主人”这两个字在人类世界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含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在外面不能叫主人?” 司寒爵盯着他,唇角一勾,“能,怎么不能,在哪都能叫。” 最好到哪里你都叫得出口。 司寒爵藏着邪恶的小心思,看唐小糖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唐小糖对这些江浙菜有反应——哪怕少年将那点疑惑迅速藏在心里,却还是被他捕捉到眼底飘忽而过的一点光。 司寒爵看向唐小糖的目光,越发充满深意。 等菜上好,服务员将一整个巴掌大的蟹黄汤包放在唐小糖面前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拿了一根吸管,挑破面皮戳了进去,小口小口吮吸着鲜美的汁液,鸡汤与猪皮冻搭配新鲜的蟹黄蟹肉,在面皮里聚成一汪滚烫的汤汁。 唐小糖吸溜吸溜,小口喝汤,被烫成一只白嫩的表情包。 秀色可餐。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门一关,世界的喧嚣潮水般褪去,暧昧的灯光下只有双眼发亮,因专心对付蟹黄汤包而格外生动的少年。 毫无知觉的唐小糖从那道“羊刀藏鱼”里夹了一快晶莹剔透的鱼腹放在司寒爵碗里,“主人也吃!” 司寒爵凝着唐小糖,一边慢吞吞地吃下那片鱼肉,一边神色复杂,咬牙切齿,目光里像有倒刺一样,一遍一遍地舔舐着眼前的少年。 唐小糖被盯得毛骨悚然,叼着一片糖汁糯米藕,双眼溜圆地看着主人。 “小糖,”司寒爵优雅地放下筷子,手肘抵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刀削斧凿的下颌抵着指背,语气里含着莫名其妙的笑意,“真好吃。” 唐小糖瞳孔一缩,蜜色的糯米藕吧嗒掉了下来。 “你最好记住今天,”司寒爵收回手,往椅背一靠,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戒指盒,“在墓园就打算给你的,现在也不晚。” 黑色丝绒盒里正是那枚祖母绿戒指,那枚,司归向林鹿鸣求婚时,亲自戴在心爱的姑娘手指上的戒指。 司寒爵将盒子一推,黑色的丝绒盒便载着那枚戒指,十分丝滑地从桌上滑到唐小糖面前。 “当初这枚戒指卖了八百万,一切变好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想要把戒指找回来,可惜,听说流到私人收藏家手里,等了十几年,才等到他重新出现,”司寒爵道,“对我来说,这枚戒指意义深重。” 他凝视着唐小糖的目光,“他代表着,失而复得。” 不小心失去的东西,在某一天重新归来。 他看着唐小糖,“小糖,你也是我的失而复得。” 第61章 唐小糖慕地呆住。 他咔嚓咔嚓将嘴巴里剩余的半块蜜汁糯米藕嚼碎咽下去,目光死死盯着那枚对司寒爵来说意义重大的戒指,嘴巴里浓郁的糖汁和视野里的戒指模糊了边界,说不清是哪里的甜味,一只甜到了心底。 虽然唐小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主人的“失而复得”,糖不是一直陪着主人呢嘛! 但那小小的疑惑瞬间就被感动冲洗地渣都不剩,唐小糖眨了眨眼,眼底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熠熠生光。 “送……送给糖?”唐小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戒指盒,“真的?” “当然。”司寒爵道。 男人神色坦然,只是在心底默默的补充了一句,希望奶奶在天有灵,保佑唐小糖早点恢复。 这念头一动,放在一边的手机嗡地一声亮了起来,是姜宇的电话。 司寒爵心里一动,姜宇知道他今天陪着唐小糖,没什么必要的事,不会打电话来打扰他难得的清闲。 他看了一眼拿着戒指左看右看的唐小糖,略转过身,接起电话。 姜宇的声音一连叠的传来,还算平静,“boss,崔医生说,今天有人出现在小糖病房外,看起来不太对劲。” “基本肯定是司城的人,他在拍卖会上看到小糖,现在终于出手了。” 司寒爵余光看向毫无知觉的唐小糖,“嗯”了一声,对姜宇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姜宇意会到唐小糖可能就在旁边,于是尽可能隐晦道,“我先过去处理,您等我消息。” “嗯。” 电话中断,唐小糖睁大了眼,“怎么啦?” “没什么,生意上的事。”司寒爵道。 …… 姜宇最开始听到消息还是心急如焚,然而刚出门,一颗心就莫名其妙地稳稳落回肚子里。 有崔医生在呢,怕什么。 那个外表斯文秀气,总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崔医生,他是唐糖的师兄,又是司寒爵投资的医疗实验室重点培养的人才,一定会尽最大的力保护好唐糖。 虽然如此,姜宇一想起这个人,仍然觉得一阵头疼,背心发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崔医生正在做手术,姜宇一时眼欠,趴在手术室小窗上向里望了一眼。 手术室正中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开膛破肚”的人,主刀医生背影瘦高,从一旁的助手手里接过一把寒光锃亮的手术刀,精准很地“捅”进病人腹腔中。 医生将一团模糊的血肉丢进脚下的一个桶里,染着血的手术刀扔进一旁的不锈钢托盘里,“当啷”一声巨响。 姜宇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也许是感觉到门外有人在看,医生缓缓转过身,露出胸前洁白手术服上斑驳的血迹。 淡蓝色的口罩蒙着他的脸,那双上挑的凤眼便格外地清晰起来。 金边眼镜下露出犀利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小窗上偷窥的“小脑袋”。 刺眼的白光,躺在冰冷病床上血肉模糊的“人”,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满身血迹的医生。 血/腥暴力的视觉刺激从此刻在脑海里,以至于姜宇每次见到崔医生,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场景,都是当时刻骨铭心的“鸿一瞥”。 那感觉颇像自己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变/态杀人狂作案现场,还被凶手一眼锁定,就差对方狞笑着摘下口罩,拇指在脖颈上一划,遥遥一指,以口型威胁:下一个就是你。 姜宇悚然一惊。 手术完成之后,崔医生得知有人找他,连忙换掉手术服,特意洗过手脸,换上崭新的白大褂,笑容温和地出现在姜宇面前,姜宇看着他,脑海里啪啪啪啪地在那张清秀好看的脸上印了四个大字:斯、文、败、类、 而崔医生不知是不是要印证这四个字,在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中,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猎人戏弄猎物一样的热切与邪恶。 姜宇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已经到达医院,便将车子停在医院外面,步行走进去。 崔医生已经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他,穿着单薄的白大褂,呼吸间雾气朦胧,看到姜宇的时候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姜宇几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没事吧。”姜宇主动开口,试图缓解一下略有点尴尬的气氛,目光在医生胸口瞄了一眼。 今天医生戴了胸牌,蓝底一寸照下面清晰地写着他的名字:崔哲。 “没事。”崔哲道。 奇怪,在看到医生的那一刻,姜宇就知道一定不会有事。 不仅是因为崔医生的身份,而是哪怕第一印象太过血淋淋,崔哲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里,也立着一种坚定的,令人折服的安全感。 几乎有点魅力四射的感觉。 姜宇点了点头,脸上有一抹被冻出的微红,他低着头,避免和崔哲正面对视,低声问道,“小糖情况怎么样?” “很稳定,”崔哲颜色单薄的唇微微启合,“而且最近有几次脑电波起伏。” 说话间,两人已经一起上了电梯,崔哲摁下电梯间,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宇。 夜冷天寒,医院里却仍旧热闹非凡,这种热闹由生老病死凝聚而出,嘈杂哄闹,混着消毒水以及一种说不出的腐朽气味。 电梯里人太多,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占了一大半面积,其他人都尽可能地往两边躲,姜宇被前面的人一挤,稳准狠地扎进崔哲怀里。 “小心。”崔哲在他肩上扶了一把,冰冷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衣领下一小片皮肤,姜宇瞬间就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站好。 滴地一声,电梯到了,姜宇逃也似的奔向唐糖病房。 唐糖仍然昏睡着,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仪器有规律的节奏地发出滴滴的轻响,少年睡了很久,脸色却不算苍白,甚至还有淡淡的红晕,神态平和,更像是在香甜的酣睡着。 姜宇倾身看了一眼唐糖恬静的睡颜,脑海里割裂一样地想起笑容甜美,可爱又调皮的唐小糖。 这算怎么回事呢。 姜宇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崔哲站在他身后,守护灵一样安静无声,听到那声叹气才忍不住开口,“小糖状态很好,醒来的概率很大。” 崔哲完全不知道小熊软糖变成唐小糖这件事,只以为姜宇在善意地关怀昏迷的小师弟。 姜宇抿着唇,突然问,“你说,一个人忘记过去,忘记自己,用完全不一样的性格重新活过,是幸运还是不幸?” 崔哲推了推眼镜,严谨道,“完全换了一种性格?完全忘记过去的事?” 姜宇:“也……也不是吧……至少曾经喜欢的人还记得。” 崔哲道,“所以,是一个人保留了一部分过去的记忆,但完全以另一种性格,甚至说自己是另一个人?” 姜宇随口感慨一句,完全没想这么多,挠了挠头发,“是吧。” 崔哲,“两种性格基本相反,或者说后续的性格是前者的相反面?” 姜宇,“啊?” “后续的性格是一种保护性的性格,与前性格基本相反?” 姜宇,“相反……反吧……好像是反的……” 唐糖自卑敏感,处处小心,唐小糖又萌又甜,喜欢便说,讨厌就走——是相反的。 “前人格潜意识里想要成为后人格?” 姜宇琢磨了一下。 可能吧。 崔哲看着他的反映,淡淡道,“百分之八十是人格分裂,不过更具体的情况还是要诊断一下才能下结论。” 医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有这些症状?” 姜宇倏地睁大了眼,“不是不是,我看着像吗?” “说不好。”崔哲眼镜上闪过一抹冷光,目光深究。 一会是严谨刻板地商业精英,也会提着公文包学兔子跳,对着司寒爵的时候恭顺地像只小绵羊,见到自己的时候紧张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引颈受戮上刑场,是不是精神分裂,真说不定。 ——崔哲只猜错了一小部分,比上刑场更可怕,是上崔医生的手术台。 “那,人格分裂有治吗。”姜宇不甘心的问,“如果直接告诉他呢,告诉他还有真正的人格,他只不过是……” 告诉唐小糖,你只是唐糖分裂出来的人格,原本的你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话说到一半,姜宇便连连否定了这个想法。 崔哲接口道,“不行,如果新人格对旧人格怀有敌意,而旧人格比较懦弱,处于劣势,说不定会被吞噬掉。” 姜宇看着唐糖,脸刷地白了,“吞噬?吞噬是什么意思。” 崔哲的目光跟着姜宇动了动,眉心蹙起,目露疑惑。 姜宇说的好像是唐糖,但是……唐糖好端端的躺在这里,一个昏睡的人,怎么会出现人格分裂的症状? 他按下心里的疑惑,耐心解释,“主人格消失,身体由副人格主宰,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另一个人的性格,另一个人的处事方式,或者说,原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姜宇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微小的颤抖,“死?没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么?两个人格共存,或者……或者融合在一起?” “有,”崔哲忙道,“有这种案例,两者融合,同时保留两个人格的记忆,摒弃性格中原本的短板,变成更好的人,但从心理上来说,这种情况有个非常苛刻的前提条件。” 姜宇,“什么条件?” “患者认同自己,”崔哲双臂环胸,干净的眉蹙着,“或者说,爱自己,接受自己,甚至接受自己最厌恶的那一部分,但人格分裂本质上就是对自己极度厌恶才会发生。” 崔哲放轻了声音,“所以,很难。” 姜宇心疼地看着唐糖,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而曾经的唐糖也半遮半掩地向他无数次打听过关于boss 的事,所以他比司寒爵更早意识到唐糖的不安和卑微,自厌和自弃。 “对了,那些人处理掉了吗。”姜宇打起精神,“都是司城的人,你应付的来?” 崔哲冷冷一笑,“当然。” 姜宇心下一轻,又问,“你说最近小糖的脑电波有几次波动?” 崔哲点头,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脑电波表,指着几个小小的峰尖道,“最近脑电波图波动比较频繁,特别是昨天和今天。” 他将时间指给姜宇看,姜宇却瞬间明白,昨天,他们重新拿回林鹿鸣的戒指,而今天正是林鹿鸣的忌日,boss一定会带唐小糖去墓园。 生离死别,最是让人心潮起伏。 姜宇猛然想起,曾经也有一次,躺在医院的唐糖突然清醒了几秒钟,那时没人在病房,只有冰冷的器械忠实地记录下唐糖波动的心率。 那一次他好像还不知道小熊软糖有生命的事,但是事后想来,当时boss 的反映很是耐人寻味。 他仿佛毫不意外。 姜宇大胆假设,也许在剧烈的情感刺激下,或者是某个不经意的契机,唐小糖和唐糖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宇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司寒爵,脸上有了笑容,低头噼里啪啦摁手机发信息。 崔哲被晾在一边,不悦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姜助,”崔哲道,“小糖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姜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崔哲又道,“那,一起吃个饭?” 姜宇,“嗯嗯……嗯?” 姜宇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大大的疑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纯良的像只看见胡萝卜却完全没发现那是个陷阱的兔子。 崔哲笑了笑,“姜助,赏个脸?” 崔哲和姜宇差不多大,只不过姜宇国外本科毕业就没有进修,两人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姜宇拿着合同来请崔哲入驻司寒爵刚创立的实验室,身份上的差距让他总有种崔哲还是个小孩的错觉。 但事实上,他来请崔哲那一年,医生已经在攻读博士,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了。 姜宇自觉作为“长辈”,不太好意思拒绝崔哲的邀请,正好晚上没什么是事,治好点了点头。 冷光在医生干净的眼镜上闪过,掩去金边下阴谋得逞的一双笑眼。 第62章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气浓墨重彩地侵袭了寒凉的夜色,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整个世界一片倦鸟归巢的匆忙。 唐小糖裹着司寒爵的围巾,露出一双黑白剔透的眼睛,少年鼻尖挑着一抹冻出的红晕,乖巧地跟在司寒爵身后。 两人刚上车,姜宇的信息就发送过来。 他将崔医生说的精炼成几句,特意提起,如果贸然戳穿真相,新的人格极有可能彻底吞噬原本的人格,只能耐心地去融化唐糖心里的顽疾。 而且,只要他愿意接受不那么完美的自己,两种人格是有可能相融的。 司寒爵的目光在那条信息上停驻几秒,眸底却是一片晦暗的大雾。 一个人要痛苦到什么地步,才会将自己劈裂成两个人。 那个治病行医,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小孩,心疾严重到这种地步,却只能自己煎熬,隐忍。 “主人怎么啦?”唐小糖敏锐地察觉到司寒爵突变的情绪,从戒指上移开目光,不明所以地看向司寒爵。 “没什么,”司寒爵揉了揉少年细绒绒的头发,“想去坐摩天轮?” “想!”唐小糖灵动清澈的双眼神采飞扬,像两颗小灯泡,瞬间释放出十万伏电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主人格外温柔,有求必应,眉梢眼角都浸着一层淡淡的笑色。 司寒爵英俊的凌冽,脸上的线条锋锐,强势而不近人情,但那一层笑意柔光滤镜一样,让略显冷傲的五官沁出流光,极尽温柔。 唐小糖白软的腮帮子鼓了股,黑润的眼珠蕴着欢喜,因主人的温柔而格外明亮起来。 京城之眼摩天轮的营业时间只到晚上十一点,此时十一点刚过,他们赶过去之后不一定能赶得上。 司寒爵拨了个电话,让那边额外预留几个小时,并且要准备几件暖和的衣服,干脆直接包场了。 冽风吹过行人渐稀的世界,卷起白茫茫的雾气,水雾附着在车玻璃上,片刻凝成小小的水珠,在飞速行进的车窗上自下而上的滑出道道斑驳的水痕。 在肉眼可见的寒冷中,车厢里却暖气氤氲,隔绝出一方小而温暖的天地。 这方温暖的天地犹如人世间的一座小小孤岛,而孤岛上只有两个人,让人恍惚的觉得,好像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人间枯萎。 唐小糖晃着腿,脑袋一歪,躺在弥漫着主人气息的深棕色围巾上,安静乖巧。 抵达京城之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十二点一过,气温再次下降几个度,因万家灯火沉睡熄灭,直入云天的京城之眼摩天轮看起来甚至有那么几分阴森的旷冷。 几个工作人员裹着棉袄在寒风里跺着脚,等到车来,欢天喜地地去开门。 工作人员拿来两件提前准备好的军用大棉袄和毛茸茸的雷锋帽,司寒爵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厚厚的棉帽压至眉下,围巾提至鼻梁之上,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圆眼睛,唐小糖被裹得像只圆滚滚的企鹅,笨拙地左右摇晃,跨着小碎步跟在司寒爵身后,着急的声音从围巾下翁里翁气地传来,“主人也穿!主人也穿!” 司寒爵披上棉袄,脸颊上冻出一层红晕,一张嘴就吞云吐雾。 “突然降温,”司寒爵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感受到那份臃肿厚重的温暖,笑了起来,“像什么?” “像企鹅爸爸和企鹅宝宝。”两只圆眼睛弯了弯,是唐小糖在笑。 嗡地一声灯光亮起,工作人员重新点亮京城之眼的灯光。 直径一百多米的巨型摩天轮,旋转一圈要半个小时左右。 所有的灯光都经过精心安排,以从圆心发射出来的支撑架和轿厢为主体,绚烂的灯彩千变万化,在他们走上轿厢之前,所有的灯光都是原始的皎白,静默地照亮一方夜深人静的世界,两人走进轿厢,犹如走进悬挂天边的一轮巨大月亮之中。 进入轿厢没多久,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唐小糖靠在司寒爵身边,两人一起望着地面,静默的空气里只能听见摩天轮缓缓上升时机械发出的细微声响。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坐摩天轮。”声音低而柔,穿过几层围巾钻入耳廓,仿佛呢喃的低语,司寒爵将唐小糖半搂在怀里,外面的灯光招进来,在轿厢上投下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两人都穿得胖乎乎,司寒爵一动,影子也笨拙的动了欧东,像一只大企鹅抱着小企鹅取暖一样。 唐小糖眨了眨眼,沾了雾气的纤长睫毛上挂着薄薄的雾凇,藏在围巾下的五官粉雕玉砌,脆弱精致。 “想和主人坐摩天轮,”唐小糖软糯道,“多浪漫鸭。” “零下十度坐摩天轮?”司寒爵宠溺地擦去他眼角下的一星白霜,“你呀。” 语气很是无奈。 已经零下十度了吗。 唐小糖靠在主人怀里,茫然的想,他第一次从水晶盒里醒来,躲在床头柜边偷看主人的时候,好像还是夏天。 “司先生的糖”和主人第一次见面,也是阳光明媚的夏天。 漫画上所幻想的,许在夏天的的,和司先生一起坐摩天轮的心愿,却一直到冬天才实现。 不,此时此刻,和主人在一起的人是自己。 “司先生的糖”画在漫画里的每一个心愿,都没有来得及实现,或许,因为懦弱和胆小,这些心愿甚至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实现。 真可怜。 唐小糖抿着唇。 摩天轮缓缓上升,地面的一切变得遥远而渺小,城市成了一座沙盘,甚至能看到远方一道隐没在夜色中,妩媚神秘的长影,那是环绕着整座城市的山脊虚影。 整座城市蜷缩在山峦包围出的摇篮中,未熄的灯光一丛丛一簇簇地洒落在沙盘中,此起彼伏,艳色流光,万家灯火,盛世人间,都在群山的守护中恬静地进入梦乡,做着百媚丛生的绮梦。 山河浩瀚,宇宙浪漫,皆入眼底。 司寒爵将唐小糖的围巾压下去一点,露出少年被捂得湿漉漉的唇,那点殷红的颜色浸着水汽,仿佛一块在冬日暖路上融化的糖块,诱人采撷,寒气在少年鼻翼以及双眼下一条窄窄的皮肤上平添几抹胭脂似的玫瑰红,微湿的眉眼艳丽漂亮的几乎犯规。 下一秒,男人凉软的唇贴上去,在唐小糖唇边轻轻碰了碰,声音压的很低,悄悄耳语,“听说恋人一起坐摩天轮,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必须接吻,否则就会分手,但是如果接吻的话,就能天长地久。” 唐小糖呆呆的,“啊?” 司寒爵笑道,“这是摩天轮的诅咒。” 司寒爵让他看外面,摩天轮马上就要抵达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了。 人类好中二……唐小糖腹诽,但是司寒爵望着他,眼笑眉舒,眼底染着几许微凉,半分狡黠,墨色的瞳孔映着潋滟绮丽的流光影月,好看的颠倒众生。 唐小糖心神惑乱,最先为之颠倒,乖巧地闭上了眼。 司寒爵让他枕在肩上,一手托着唐小糖的后脑,怜惜而霸道地将他贴近自己,小心地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这个吻干净的毫无欲色,唇瓣轻触,微凉的一点,像一只月光化成的蝴蝶翩然落在唇上,细小的触须碰到嘴唇薄而细腻的粘膜,漾起如梦如幻的涟漪。 唐小糖闭着眼,乖巧的令人心尖发软,睫毛微颤,几粒悬在睫毛上的小水珠碎成一片薄纱似的雾。 “下雪了。”司寒爵忽道。 唐小糖睁开眼。 在京城之眼的最高点,雪花从灰蒙蒙的苍穹翩跹降下,无声无息地随着雾气飞入已然沉入梦乡的城市,像一块琥珀,笼罩了整个人间。 这一年的初雪如约而至。 一年又过去了,司寒爵抱着唐小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的初雪。 那一天他正和姜宇焦头烂额的加班,唐糖的信息发了过来,没有文字,只有一段仰拍的雪景视频。 洒落的细雪从廖远苍茫的天穹深处直落人间,壮烈悲绝。 人在其中,总是很容易被触动。 司寒爵: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 唐糖:这是辛弃疾的词,司先生很有文采。 司寒爵随手回了个抱拳的表情,便将手机扔到一边。 忙完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司寒爵再拿起手机,和唐糖的聊天记录里只多了一行字:唐糖撤回了一条消息。 司寒爵没太放在心上,精疲力尽地和姜宇赶赴下一场会议。 现在,他和唐小糖站在一起,脑海中蓦然雪亮,明白了那时候唐糖想说什么。 “小糖,”他道,“我爱你。” 唐小糖摸着衣袋里的戒指怔了怔。 他想像“司先生的糖”一样,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的时候向主人表白心意,虽然他已经无数次对主人说过喜欢,但是这一次,他用了几天时间准备了一大段想跟主人说的话,想要正式地向主人告白……但是,被主人抢前了! 主人也是这样,想要在最浪漫的时刻向他表白吗。 唐小糖双眼一湿,倾身向前,用力吻住司寒爵,又吻又蹭,热烈的发疯。 司寒爵低笑一声,用力将他锢在怀里。 走出轿厢的时候,唐小糖双脚发软,被司寒爵半拢在怀里,羞红的脸藏在围巾下,一双含着水的眼睛偷偷向外看,直到上了车,整个人才手软脚软的摊下来。 “主人坏,”唐小糖又轻又软地哼哼道,“这么冷,还……还……不怕生病么……” 司寒爵正要说话,却扭过身子,背对着唐小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鼻尖发痒,是感冒无疑。 唐小糖:…… 司寒爵:…… “宝宝,你这小乌鸦嘴也太灵了。”司寒爵叹气。 唐小糖倏地睁大了眼,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真的生病了?!糖都说了不要在那里……不要那个……来着……” “主人最坏了。”少年眼眶一红,急得不知所措,“怎么办,我们去买点药?” “家里有药箱。”司寒爵吸了吸鼻子,将车发动。 唐小糖鼓着红红的脸,不说话。 那么冷……糖都说了不要那样!主人也太任性了! 唐小糖气呼呼地回味片刻,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任性的后果就是,一回家,司寒爵便头重脚轻地坐在沙发上,一摸额头,发烧了。 第63章 另一边,刚刚一起吃完饭的姜宇费力地将不省人事的崔哲扶进酒店房间。 医生身形瘦高,比他高了整整一头,长手长脚压在身上,往下躺的那一刻姜宇实在吃不住力,闷哼一声被崔哲压在身/下,一齐倒了下去。 姜宇的脸被压在崔哲胸口,吸了一鼻子消毒水味。 “怎么这么沉啊啊啊!”姜宇吐血道。 酒量又不行,还一直要向他敬酒,一杯又一杯的,说不清是谁想灌醉谁,奈何姜宇征战商场,在没完没了的应酬中锻炼出一身奇高的酒量,连啤带白的喝下去,崔哲那双总是冷幽幽的眼睛开始泛红发直,姜宇却还无比清醒。 崔哲郁闷道,“里……里怎么就……怎么啧么能喝……” 斯文败类话都说不利索,眼神发飘,像条漂亮的灵缇一样在姜宇侧脸拱来拱去,一边拱一边烦躁地发问,“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是大人啦小朋友!”姜宇头皮发麻,西西弗斯推巨石一样将崔哲从身上推了下去,抓狂地揪着头发,“喝醉了可还行?!难道要我照顾你??” 崔哲闻言,清冷的眉眼瞬间咬住姜宇,目光幽绿,仿佛一头饿惨了的野狼,冷酷道,“谢谢。” 崔哲伸手解开衣领两颗扣子,露出削薄但充满力量感的锁骨,“先帮我倒杯冷水。” 姜宇哭笑不得。 冷水来了,崔哲十分专业地抿了小半口漱口,用最后的力气从床上探出头来,吐到垃圾桶里,“酸奶。” 酒店门口放着一排饮料酸奶矿泉水,其实解酒最好的是蜂蜜水,但是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 崔哲混沌灼烫的脑子隐约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平日里极力在姜宇面前维持的沉稳理性崩地渣都不剩。 天之骄子崔哲没怎么经受过社会的毒打,在暗暗喜欢的人面前出糗这种事,堪称毁灭性打击。 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故作高冷的让姜宇帮他拿东西,实则手脚酸软,动都动不了了。 姜宇本着照顾小孩的心态,急忙去卫生间绞了热毛巾,并殷勤拿来酸奶,扶着崔哲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将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酸奶盒上面一层塑料膜掀掉,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到崔哲唇边。 崔哲的金边眼镜早就被扔到一边,露出一双微挑的凤眼,因为近视,瞳孔格外清澈,映着头顶的灯光,微微一瞥,眼珠定定地落在姜宇脸上。 姜宇摸了摸他发烫的脸,“舒服点了吗。” 崔哲乖巧点头。 姜宇笑着将一勺掺了坚果的酸奶喂进他嘴里,哄劝不太成熟的天之骄子说,“不能喝就少喝点,逞什么能,喝多了能从我这捞到什么好处?”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桃花眼弯弯地含着笑,与唐小糖的圆眼睛不同,姜宇的桃花眼弯下去的时候,眼尾总带着那么一点既狡猾又天真的神情,好像洞若观火,又好像屁都不知道。 崔哲笑了起来,“捞到了。” 姜宇道,“捞到什么了?” 崔哲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姜宇的脸,“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做手术的原因,崔哲的手指格外细长,骨节偏长,是一种看一眼就知道,这双手必定是弹着钢琴,勾着图画,精心呵护出来的一双手,若是在古代,或者执着剑,或者拈着花,挑着萧,总之有种奇妙的风雅精致。 指腹柔软的仿佛没有纹理,冰冰凉凉的在姜宇脸上一抹,“姜……小宇哥……” 崔哲壮起胆子,“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不叫姜助,叫姜助多见外。” 姜宇乐道,“可以啊,有什么不行的。” 姜宇也是豪门出生,家中独子,温室里泡大,少年时也是京城响当当的纨绔子弟,吆五喝六和兄弟们包整宿网咖那种,直到遇到司寒爵。说来也怪,司寒爵的生活在他看来简直是罪恶的水深火热,完全就是在挑战他单纯的世界观底线,他追随的学长犹如在黑暗沼泽里长出的一只毒蛇,千倍万倍地将沼泽滋养出来的一身毒气报复回去。 但万万没想到跟了司寒爵这么久,他竟然奇异地点亮了照和体谅别人的善良技能。 初始创业的时候,他陪着司寒爵在外应酬,不是没碰到过对他起歪心思的人,姜宇自己武力值不行,遇到危险就叫学长,司寒爵总会护在他身前,将欺负他的人揍的头破血流。 字面意义上的头破血流,司寒爵骨子里暴戾,气氛推到极致,见血更兴奋,每次都要姜宇哭着喊着将他拖走才罢休。 事后,司寒爵一身的伤,都要姜宇学着料理。 司寒爵护着他,他忠心耿耿地陪着司寒爵。 姜宇的父母原本不同意他跟着司寒爵,毕竟司家那些破事不是秘密,但凡知道司家老二的,无不避之如蛇蝎,但是姜宇的父母因为儿子的关系多了个心眼。 他们不直接堵死这条路,而是让姜宇把司寒爵带到家里吃顿饭。 按姜宇他妈的话来说,他爸会相面。 司寒爵的言行举止,进门时打招呼的称谓,带着最合适的礼物,对家里保姆的态度,言行举止的气度,对市场思考的远见卓识,最狠的是,司寒爵熟稔地预测一只绿油油的股票已经抄底,并综合了复杂庞杂的新闻碎片信息,推理出这支股票未来的行情。 初次见面的映像远超他见司城时的感觉,初次斩断了爸妈不让儿子跟司寒爵合作的念头。 几天后,司寒爵预测的那支股票果然疯长飘红,当姜宇兴高采烈地报喜说司寒爵又大赚一笔的时候,他爸妈二话没说,暗中给了司寒爵近两个亿的资金支持。 打败司城是迟早的事。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最难的时候,姜宇也曾想过离开司寒爵回家算了,但是,司寒爵总是有足够的实力和魅力,让他无数次的臣服。 最是崇拜超级英雄的年纪,出现了司寒爵这么个人。 姜宇给崔哲喂了酸奶,熟练地给他按摩头部的穴位,暗暗笑自己,他好像就是个叼着奶瓶的奶妈,不,可能就是只飘在队友头顶的吉祥物,不过队友太王者,直接被带飞躺赢。 “小宇……你在想什么……”崔哲不满地再次戳了戳他的脸,暗搓搓地连那个哥字都省了,不满地皱着眉,“你走神了。” 姜宇无奈地笑,“你不是喝多了么,睡吧,你睡着我就回去了。” “不行……”崔哲冷冷道,“你陪着我。” 姜宇哭笑不得,“你多大人了,还要人陪?” 崔哲静了静,用医生向病人说“你挂错号了,拿着这张退费单去二楼退挂号费,重新挂号”的平静语气,撒了个后来直接成为黑历史的娇,“嗯,要小宇、哥、哥、陪。” 姜宇手指一颤,悚然大惊。 这……这气氛不太对!! 纯情少男按住自己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颤声道,“你可别这么说话,我最近被boss和小糖调/教太多,容易想歪。” “想歪?”崔哲凤眼一眯,危险道,“歪到哪里去?” 姜宇两手抱着他脑袋,提水桶似的把那颗沉甸甸的脑袋从腿上挪开,板起脸,“这你就不用关心了,我看你也好多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万一boss和小糖……” 姜宇急忙闭嘴。 崔哲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提起小师弟,勉强从满脑子小宇哥哥中扒拉出一个唐糖,扶着自己的脑袋问,“司总和小糖?小宇哥,小糖不是在医院里躺着吗,司总好久没来看他了,你说……最近被司总和小糖调/教是几个意思?” 姜宇两指在嘴巴前一划,拉链封死。 念头一起,崔哲越发清醒过来,“还有今天,你说人格分裂的时候,为什么看着小糖?” 一连串琐碎的细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脑海里砸出翻天巨浪,“还有那天,你让我去游乐园和你一起布置烟花,说的是‘你也想要这样绝美的爱情’?什么爱情,那天不是只有司总去了吗。” “还有那天……你头上受伤住院,司总看小糖的时候我想去看看你的情况,经过你病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个小孩的声音,不过我没进去。” 崔哲整个人彻底清醒了,“小宇哥?” 姜宇脸色刷白。 崔哲摸索着眼镜戴上,金边眼镜将泛着水汽的凤眼遮住,抬眼的时候,崔哲似乎立刻又变成那个安静但沉稳的斯文败类医生,他目光一冷,挑着姜宇的下颌勾到面前,薄薄的唇里吐着淡淡的酒气。 “你……你干嘛!”姜宇被那姿势激的发毛,双手推搡,却被崔哲眼疾手快的将他两只手腕都攥在掌心里,医生一手攥着他的手,狐疑地打量着姜宇的脸。 叮——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崔哲一手利落地伸进姜宇口袋,摸出他的手机在脸前一晃。 手机是面部识别的,立刻解锁,弹出司寒爵的消息:大盟友,主人生病啦,不过你放心,糖会照顾主人哒,但是明天主人不去上班哦,糖先给主人请个假,辛苦大盟友啦,么么啾。 第64章 司寒爵久不生病,骤然病倒,来势汹汹地发起了高烧。 唐小糖急得乱转,翻箱倒柜地找到药箱,拿出感冒药和退烧药,看着说明书小心谨慎地给司寒爵喂药,吃过药后,少年将高大的男人用力扶起,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半背半拖地弄回卧室,用被子捂着发汗。 唐小糖想打120,却被司寒爵拒绝,男人觉察自己意识不太清醒,昏昏沉沉地让唐小糖不要管他,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唐小糖看着司寒爵烧红的脸,急得双眼通红,“都怪我,都怪我,要是不去摩天轮就好了……” 烧灼的视线模糊了唐小糖的面容,少年软糯的哭声传入耳廓,竟然有点令人心惊肉跳。 司寒爵抬了抬手,声音沙哑地像含着一把火,“过来。” 唐小糖连忙爬进被窝里,被男人炽热的体温烫的发抖。 唐小糖被男人箍在怀里,司寒爵身上松香与苍雪的清冽香气格外清晰起来,被体温暖热的气味仿佛一把上好的香薰,唐小糖睁着眼睛,慢慢平静下来。 “以前,很久以前啊,”司寒爵用额头在少年凉软的脸颊上蹭了蹭,唇角扯出一抹慵懒虚弱的笑,声音软的一塌糊涂,“以前我生命的时候,只有奶奶和小宇照顾我。” “现在有小糖。”司寒爵缓缓道,“奶奶是在医院去世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去抓奶奶的手,那种冷……死人的冷,你感受过吗。” “死人的皮肤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没有生气的灰,你看一眼就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余生里,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司寒爵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半掩的眸子里仿佛只有一片漆黑摄人的眼珠,他将唐小糖的手攥在掌心里,用少年的掌心贴在脸上,“八年了。” “好久没去看你了,对不起啊,小糖。”司寒爵喃喃道,“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怕你也像奶奶那样,变成灰色……”司寒爵苦笑,捂着嘴闷咳几声,无赖道,“我不想去医院,你别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 男人颧骨处浮着红,双眼像浸在水底的黑色玉石,湿而亮,目光凝在唐小糖脸上,森寒又热烈,透着浓浓的怜惜与疼爱。 司寒爵用力将他抱紧,额头抵在唐小糖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甜甜的糖果香气,“就这样抱着就好……” 少年纤瘦的身体沁凉柔软,滑腻的皮肤软弹的惊人,甜香味中透着说不出的乖巧,抱在怀里香香软软凉凉的一小条,舒服极了。 唐小糖笨拙地抬起手,抚摸着主人脑后有点刺人的短发,“好……不去就不去,可是,糖不是每天都和主人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去医院看我?” “唔……”司寒爵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呓似的小声抱怨,“你这傻子……” 唐小糖一动不敢动,小小的脑袋里全是问号。 整个晚上,司寒爵断断续续的说着梦话,铁钳似的将他禁锢在怀中,生怕少年忽然离去,唐小糖第一次看到主人这样脆弱无力的样子,心疼的要死,整晚没睡,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主人,冰凉贴整晚没有断过,热水和药定时定量的喂,甚至用冷水将自己冲的冰冰凉再钻进司寒爵怀里,用身体帮他降温。 司寒爵昏沉之中还能意识到怀里抱着近乎赤/裸的少年,手指按在光滑的皮肤上,像抚摸着一片丝滑的极品绸缎,微凉的触感冷却心里的焦躁烦闷,高烧竟然也就慢慢退了下去。 折腾到半夜,司寒爵终于沉沉睡熟。 唐小糖撑着通红的双眼,守了整晚。 第二天,唐小糖早早起来,迷迷糊糊地去做饭,他正拿着一把小铲子翻煎鸡蛋,门铃突然响起。 唐小糖谨慎地去监控处观察,只看到门外一脸呆滞的姜宇。 是大盟友来了呀! 唐小糖毫无防备地去开门,姜宇满脸愧疚,目光一动,崔哲高大的身影从监控死角闪了出来。 崔哲眉心紧皱,“小糖?” 唐小糖兔子似的往后蹦了两步,用铲子护在胸前,“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他还记得这人是大盟友的医生,之前给主人准备游乐园烟花的时候也帮过他,只是……他不知道糖会变成人啊! 崔哲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唐小糖,目光复杂,“真的是小糖啊。” 崔哲飞快垂眼,将眼底的震惊,复杂,全部掩盖在金边眼镜之下,来之前姜宇游说了许久,打了无数管预防针,又警告了无数遍现在千万不能和唐小糖摊牌。 但当崔哲眼前站着活生生,与医院里昏睡不醒的睡美人唐糖一模一样的少年时,崔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胸膛起伏,竟是前所未有的震动,姜宇悄悄从背后掐着他的胳膊,掐了几次,崔哲终于回过神,很快冷静下来,并以强大的思维逻辑安慰自己,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小糖,”崔哲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听说司总病了,我帮他看看。” 姜宇忙道,“对对,司总不喜欢去医院,只能请医生上门。” “这样吗?”唐小糖眨了眨眼,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颗成精的小糖果,但是大盟友总不会出卖他吧,这个医生反正不认识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是一颗糖,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好……好吧……” 崔哲去看过司寒爵,发现他被照顾的格外好,虽然还没醒,但是高烧已经退了,唇边湿润,身上没有一点汗水味道,明显整晚都有人在喂水喂药,清理身体。 高烧时清理身体是个极其细致耐心的活,生病的人格外脆弱,汗水覆在身上,擦洗身体的水热了蒸发快会着凉,水冷了会加重病情,怎么伺候都不对,但显然唐小糖做的很好。 崔哲给司寒爵测了一□□温,“已经退烧了,现在只是身体在自我恢复,所以还没醒。” 姜宇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卧室外。 唐小糖将司寒爵放心的交给姜宇,自己跑进厨房做早餐,油珠爆香的声音热热闹闹的混着饭香味,活泼又快乐。 姜宇压低了声音,“小糖很会照顾人。” 崔哲也压低了声音,“小糖一直都很会照顾人。” 两人对视着沉默下去。 半晌,卧室门外露出一颗小脑袋,唐小糖笑眯眯地说,“来吃饭啦!” “唔唔,这就来。”姜宇狂眨眼睛,疯狂暗示崔哲不要露馅。 崔哲沉稳地推了推眼镜。 姜宇和崔哲临时到来,唐小糖完全没有准备,也不会点外卖,却还是尽可能地做出满满当当的早餐。 姜宇和崔哲望着摆放整齐的煎鸡蛋和热气腾腾的面条牛奶等等,三人份,贴心地将两个不速之客也考虑在内。 唐小糖脆甜的声音道,“你们先吃,我去喂主……哥哥……” 及时刹车,姜宇晦暗不明地嗯了一声,崔哲却道,“还要喂病人?一共三份饭,你不吃?” 唐小糖张了张嘴,“咦。” 他把自己忘了。 崔哲忽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医生抬了抬眼,眼底平静无波,却分明又在柔和的诱导,“你们都会因为照顾别人不小心忘了自己。” 唐小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都是很善良的人。”崔哲夹了一筷子面条,“做的饭也都很好吃。” “会照顾人,会做饭,很招人喜欢。”崔哲的声音平静地仿佛只是随口聊天。 唐小糖收下这个善意的夸奖,蹦蹦跳跳地去伺候司寒爵起床吃饭。 唐小糖一走,姜宇立刻向崔哲比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 “司总还是不够了解小糖,”崔哲道,“其实在我看来,这个小糖和那个小糖没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这是天赐的缘分。” 这一切不能为科学和常识所解释的美好,他愿称之为,上苍的恩赐。 崔哲匆匆吃过饭,确认司寒爵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拉着姜宇匆匆离开。 姜宇不明所以,上车之后,崔哲道,“我得去小糖宿舍看看,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 崔哲对唐小糖的接受度快的简直令人发指,姜宇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害怕?”崔哲静了片刻,“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二岁,癌症,晚上照常吃了饭睡觉,我爸在医院陪护,我一个人在家。” “睡着睡着,就看见我妈开门进来,嘱咐我不要在沙发上睡觉,小心着凉,抱着我说妈妈要走了。”崔哲长吐了口气,“我妈说柜子底下的抽屉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里面是她这么多年偷偷攒下来的一点积蓄,让我自己花,不要告诉我爸,她还说了很多,说她会看着我,守着我,让我不要害怕。” “接着,我爸的电话打了回来,说我妈刚刚去世了。” 崔哲转向他,笑着问,“你知道吗,柜子底下真的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经历过这种事,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崔哲淡淡道,“看到那个唐小糖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为什么妈妈没有回来,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几十年生命,换妈妈也这样回来陪着我。” “小糖是被上苍眷顾的孩子,司总也是。”崔哲沉声道。 “嗯。”姜宇抿着唇。 崔哲淡淡一笑,声音恢复往日的冷漠平静,“所以,小糖一定会醒过来。” 第65章 姜宇和崔哲赶到京大,正是上午阳光明媚的时候。 昨晚刚下过雪,但京城的初雪总是温温柔柔的,一地雪沫早化成冰冷的空气,天空是入冬时节特有的纯净浅蓝,阳光铺了一地流光烁金的水影,走在其中,仿佛走在一幅洛可可风格的油画里。 不时有脚步匆匆的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溢满的青春感暖风一样扑面而来,偶尔有人停下脚步,惊喜地和崔哲打招呼,“崔哲学长!你怎么有空回来啦!” 崔哲温文尔雅地和几个学弟学妹聊天,姜宇便站在一边,静静地打量他。 医生穿着一件蓝白拼接的高领毛衣,外面穿着一件暗色系的薄绒服,下/身是同样暗色系的灯笼裤,以及一双白色的aj,长相帅气,气质干净,充满了意气奋发的学子气息,亦是那种每年都能毫不费力拿到第一名,还要面无表情地吐槽一句,拿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的变/态学神。 姜宇上学时成绩也不算差,虽然不像司寒爵那样年年拿全额奖学金,每门成绩都是a+,但至少在毕业时的地狱级考核里好歹吊着车尾拿到了毕业证,他们留学的那所大学出了名的难进难出,但他一路吃吃喝喝玩玩就毕业了,还要啥自行车。 只是这一刻,他站在崔哲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同时回忆起司寒爵面无表情扔给他无数个实验结果,嘱咐他把那些数据通通背熟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可能,说不定是个学渣。 难怪当初司寒爵一看到崔哲的简历,就愿意无条件地去培养他呢,姜宇想,可能是学霸和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崔哲和别人说着话,突然回过头来,粲然一笑,“这是我小宇哥。” 金边眼镜在太阳下折射出一片白光,姜宇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被那个笑容击中心脏,有一瞬间的恍惚。 崔哲和别人说话时,总是温声细语,礼貌得不行,一看到自己,笑得牙花都出来了。 ——但还是很好看。 那种差别对待让姜宇有种被学霸关照了的感觉。 和当初被司寒爵专门从party上拎回学校上课时的感觉是一样的。 几个学生连忙向姜宇打招呼,甜甜地齐声叫着小宇哥,姜宇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很恨不得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堆糖果分发下去。 单纯的礼貌热络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姜宇想,跟着司寒爵去做生意的时候,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才会看他一眼,笑容满面地叫他一声姜助,那只是用自己利用价值换来一声礼貌的称谓,但现在不一样,这些孩子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个朋友。 分别过后,姜宇还是久久无法回神,崔哲沉默地走在他身边,手掌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终于手指发抖地,将胳膊轻轻放在姜宇肩上。 姜宇一愣,崔哲忙道,“小宇哥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没好好珍惜上学的时光,”姜宇笑着叹了口气,因这单纯的环境而整个人放松下来,难得打开了话匣子,“早知道也该和boss一样好好学习,不对,他那样也不好,上大学就知道做生意学习,成绩那么优异,但妹子一个都没泡过,不像我……” 崔哲眯了眯眼,“哦?” 姜宇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总是泡妹子也不对,主要是那时候玩心太重,哎,怎么没有一点当学渣的觉悟呢。” 崔哲扯了扯嘴角,“小宇哥和司总是一个学校的?” “是啊,他是我学长,”姜宇说了大学名字,在崔哲讶异的目光中赧然道,“别惊讶,boss肯定是自己考进去的,我嘛……” 姜宇嘿嘿一笑,“我爸给学校理事会捐了五千万。” 崔哲低下头,笑出了声。 “那也很棒,能从世界排名前5的大学毕业,也很了不起。” 姜宇笑道,“你和boss真会安慰人,我那时候问他,像我这种出来混个文凭,什么都不会的人,以后是不是只能回家继承家业混吃等死,boss跟我说,虽然我成绩不好,但待人接物很不错,看人一看一个准,比我爸都厉害 ,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 崔哲敬职敬业,诚心诚意地捧哏,“确实了不起。” 姜宇嘿嘿嘿。 两人走到研究生楼,崔哲拿出学生证交给门口的大妈,大妈显然和崔哲很是熟稔,打了几句招呼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姜宇偷看了一眼,博士研究生证。 “考博士挺辛苦的吧,”姜宇感慨道,“那时候boss还说让我考研究生来着,但是,我实在不想念书了,太痛苦了……boss当时倒是被保送了,只是家里出了事,只能回国,哎,挺遗憾的。” 崔哲忍着笑,“没考,保送的,硕博连读。” 姜宇:………… 崔哲补刀,“小糖本来也能保送,可惜当时出了事,留了案底,取消了保送资格,第二年又自己考上的。” 姜宇:………… 怎么学霸的世界都是以保送打底的吗? “但我也很厉害,”姜宇立地释怀,甚至有种隐隐的兴奋,“我幸运值满点。” 父母开明,长辈皆在,家庭幸福,心有丘壑,王者环伺,轻轻松松就走上人生巅峰,还要什么自行车? 崔哲点头称是,眼底含笑,在姜宇脸上轻轻地扫过。 ——站在足够高的起点,靠着自己走上另一个高点。 既有实力又足够幸运,是被上苍偏爱的宠儿。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唐糖宿舍门口,当初出了那样的事,唐糖换过一次宿舍,没多久就开始实习,断断续续回来住几天,溺水住院之后更是见不着面,虽然床位还留着,但新宿舍的舍友和他都算不上熟。 敲门声响,过了好久,里面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双戴着厚眼镜的小眼睛从里面探出来,警惕打量着敲门的人。 眼睛最先看到姜宇,顿时充满杀气,将门一合。 崔哲眼疾手快的抵住门,沉声道,“是我。” 眼睛重新从缝隙里探出来,看到崔哲后松了口气,“是崔哲学长啊。” 掩着的门这才彻底打开,眼睛的主人是唐糖的室友,一个叫汪学的清秀小男生。 汪学等他们一进门,立刻防贼似的将门锁死,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崔学长怎么来了?也是因为唐糖?” 崔哲点了点头,“怎么,经常有人因为唐糖来?” “太多了,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来打听唐糖的人又突然多了起来,别人都搬出去住了,宿舍里就只剩我了,他的东西都在这,都没动过,”眼镜小男生看着姜宇,“还好我知道崔学长和唐糖关系不错,不然我就不让你们进来了,不过……你不是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唐糖刚出事的时候,姜宇确实来过一趟,但当时只是给唐糖办休学,和警方交涉的时候唐糖的室友也在,因此见过几面,没有更深的联系。 他在宿舍里扫了一眼,这些新舍友人都挺好,唐糖溺水休学大半年,宿舍里的东西都被保存的相当好,还特意在他床上铺了防尘罩,桌面也整理的干干净净。 只是汪学警惕而疑惑地看着他,好不容易被崔哲安抚下来。 “最近来打听唐糖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崔哲转移话题道。 “就鬼鬼祟祟的,看着像是社会上的人。”汪学道。 “社会上的?什么样?他们问了什么?”姜宇追问。 汪学犹豫道,“就像你这样的。” 姜宇:………… 汪学,“不过你和崔哲学长一起来,我相信你是好人。” 姜宇,“……谢谢。” 男生不以为意,“不用谢,我们知道的也就那些,你都知道的。” 姜宇点了点头,“小糖的东西都保存的挺好。” “应该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他平时绷得太紧,防备心很重,我们知道他之前遇到过不好的事,都挺……同情他的。” 姜宇静了静,“都是好孩子。” “他现在怎么样,”汪学道,“我们其实都挺关心他的,不过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导师也只说让别多管,我们三个明年就要毕业了,不想再出什么事。” “他挺好的,”崔哲道,“我在照顾他,放心。” “那就好。”汪学松了口气。 “小糖平时写日记吗,或者,他有心事的时候会怎么倾诉,”崔哲问道,“会不会跟你们聊天?” 汪学连连摇头,“他不会跟我们聊天的,资助金那件事之后唐糖比以前还孤僻,跟我们说话也很小心,还是我们老大收资料的时候才看到唐糖生日。” “他也不写日记,但有时候会画画,没课的时候基本都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画稿什么的都交给警方了,”汪学想了想,“他溺水那天正好是生日前一天,老大说唐糖无父无母的,怪可怜的,大家又都是同学,我们几个一合计,打算给他提前过个生日。” 汪学拿出一个索尼dv,看着姜宇道,“我还录像了,视频也给警方拷贝过,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姜宇抿着唇,当然,当时他去警局交涉,对方得知司寒爵是唐糖的资助人,爽快的将视频和画稿之类的东西都交给他,那段视频他和司寒爵一起看过,里面是他们给唐糖过生日的场景。 宿舍里布置了五颜六色的“happy birthday”氢气球,桌上摆着插/满蜡烛的好利来一百九十九定制旗舰蛋糕,蓝色和白色的奶油抹出一艘英姿飒爽的战舰,格外男孩子气,画面开始的时候,两颗脑袋在窗口伸着,嘀嘀咕咕地,“快快把灯关了,唐糖回来了!” 离开关最近的镜头惊恐的摇晃,怼在墙上,把灯关掉,然后在黑暗里静静地对着宿舍门拍。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挤进一条瘦瘦的少年和一捧光。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唐糖~~” 错落有致的男高音男低音男中音齐齐响起,唐糖怀里抱着一卷书,微微睁大了眼,模糊的镜头里,仍能清晰地看到少年愕然的神情,以及眼底浓浓的惊疑不定。 一个男声道,“虽然知道明天才是你生日,但是我们明天都有课,只能今天提前给你过了,唐糖,我们跟你以前那些室友不一样,你别老是怕我们。” 另一个男声应和道,“是啊,我们是志气三兄弟,哈哈哈。” 一群人笑做一团,唐糖眨了眨眼,眼底漫上浓浓的水汽,“给……给我吗?” “别哭,哎哎,当然是给你啊,”三个男生慌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将他拽进门,“快来吹蜡烛吧!” 唐糖抹着眼睛走到蛋糕前,镜头里四面都是黑暗,唯有中间一小簇烛光映出的光团,唐糖站在五颜六色的光团里,热泪盈眶,似乎被别人的示好惊的不知所措,他像只流浪了太久的小猫,乍然被很不熟系的人热热闹闹的围绕着,惊惶多过感动。 宿舍一共四个人,除去唐糖之外的三个人都还没有离开过象牙塔的庇佑,他们想对他好,便鲁莽又善意地准备了惊喜,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唐糖的反映。 “快许个愿啊!”拿着dv的汪学起哄道。 “对对,快许愿!” 少年嘴唇翕动,犹疑地看着他们,抿着唇没有做声。 一旁有个高大健壮的男生朗声笑道,“我来许个愿,希望月老让我脱单!” 拿着dv的汪学狂笑起来。 第三个男生看着唐糖,“嘿我得给唐糖剧透一下,上次有个女生到楼下给老大表白,你才老大怎么说?” “老大说,他要把生命献给祖国的医学事业!” 汪学啧啧道,“祖国应该给老大分配个对象,生命都献给祖国了,怎么不给解决一下单身问题呢?!” 一屋子人笑成一团,唐糖拘谨地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在逗他开心——这感觉前所未有。 那份赤子之心的真诚善意终于暖化了唐糖为自己筑起的壁垒一角,他从那小小的裂缝里试探着伸出触角,用透明的塑料小刀刮下一小片奶油,凑在唇边小口舔着,终于露出一点天真的笑容。 另外三个人见他笑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大家开始分蛋糕,汪学问,“唐糖你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你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是不是遇到难题了,我们说不定能帮你呢。” 唐糖敏感地摇了摇头,双眼微弯,“谢谢,不过,我自己来就好了。” 汪学耸了耸肩,“行,你有什么事找我们就行。” 唐糖低头轻笑。 录像到此为止。 之后的事他也跟警方了解过,那天晚上吃过蛋糕后,唐糖洗了把脸,抱着书又要走。 几人都愣住了,“都快十一点了,还去做实验?” “就快成功了,”说起实验,唐糖眼底有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很快了,我要加快一点。” 那几人摇了摇头,只能嘱咐他晚上一个人小心点。 唐糖前所未有地,在离开前向他们招了招手,“再见。” ——他再也没有回来。 校方调查了唐糖的实验进度,导师说他们的课题遇到了难关,那时候基本所有人都隔三差五地整晚熬夜做实验,申领的药材和化学品也都对得上,唐糖只是在正常做实验研究课题,只是格外勤奋了一点而已。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第66章 那天唐糖在实验室呆到凌晨四点多才出来,按照无数次走过的路线准备回宿舍,在路过校园人工湖的时候看到有个自杀的女孩在水里扑腾,连忙下水救人——唐糖是个南方孩子,水性很好,但也许是本要自杀的女孩突然求生欲爆发,勒住了唐糖的脖子,导致最后两个人都没能从水里出来。 巡逻的保安听到求救声,慌忙找船救人,才将他们从水里捞起来。 可惜女孩还是死了,唐糖溺水昏迷,至今未醒。 至于那个要自杀的女孩——女孩室友都能证明,因为挂科,失恋等等,那个细腻敏感的女孩早就精神不太正常,并且有过割腕和吞安眠药自杀的历史,几次被室友救下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没了。 似乎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唐糖的溺水是一次意外。 这些情况和姜宇之前知道的大差不差,谁也没有往阴谋论的角度去想,但是崔哲却死咬着唇,是那种遇到难题发狠用疼痛刺激自己寻找灵感的咬,姜宇看得一阵牙酸,“怎么了?” 崔哲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唇边映着几枚鲜红的齿印,困惑道,“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画稿呢?” “画稿我都拍了,”汪学忙道,“都在这。” 汪学翻出dv里的照片,将唐糖没来得及扔掉的画稿图片打开。 所有的画稿都是纸质的,乱七八糟的线稿,从四川熊猫到光头强熊大,从□□小熊到《拔头熊的美好世界》,几乎所有的卡通小熊形状都有,但唐糖似乎都很不满意,画完之后便将那些草稿涂黑,直到笔下的小熊慢慢定型成一只小小的,圆脑袋小身体,竖着耳朵揪揪的可爱小熊,那只活灵活现的小熊坐在纸上,小腿叉开,两只短短胖胖的小手撑在小腿中间,略向前倾身,歪着脑袋看着镜头。 小熊的五官与唐糖八/九分相似,姜宇一眼便认出,那是小熊软糖的模样。 小熊软糖是唐糖送给司寒爵的礼物,光设计形象就花了很多心思。 姜宇眨了眨眼,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唐小糖就是把小熊软糖的事告诉崔哲,只道,“这只小熊是唐糖送给boss的礼物。” “礼物?”崔哲瞬间意会到了,这是唐糖要送给司寒爵的某个礼物的设计稿。 脑海里细微的一点疑惑忽明忽暗地退散,崔哲又在宿舍里找了一圈,没有其他的发现,只好和姜宇一起离开。 “你觉得这事有问题?”返程路上,姜宇在崔哲的低气压中小心开口,“当时我去警察局查过,没什么意外……不然boss一定会追查到底,可惜小糖搭了半条命,那个自杀的女生还是没能活下来。” 崔哲扬了扬眉,悻悻不说话。 唐糖出事送到医院的时候,是凌晨六点多,他休克昏迷,浑身冰冷,脸色苍白的毫无生机,医院不敢收,是崔哲顶着压力走上手术台,千辛万苦救回他一条命,之后他一直守在医院,并没有和警察局多交涉。 只是……第一次梳理唐糖溺水的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想不清。 …… 好漫长的一场梦。 司寒爵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别墅外下着雨,雨水冲过伸展到窗口的梧桐树叶,滴滴答答,很是催眠,他独自睡在床上,半阖着眼,昏昏沉沉地看着外面的雨。 绿意盎然的梧桐树尖挑着一抹鲜嫩的幼嫩黄色,好像秋天就要来了。 小司寒爵想,冷死了,还有好几个月才有暖气呢,他又想,不对,我好像活不到那时候了。 他已经烧了两天,在昏迷和清醒中反反复复,哀求着来打扫的佣人帮他找点药,或者找个医生,可是人人噤若寒蝉,没一个人肯帮他。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他这么一想,就听见门开了一下,一个老人的声音怒气冲天地喝骂,“脸都烧红了,怎么不送医院?怎么不叫医生?你是不是就等着看他病死?” 一向端庄优雅的老人发起脾气,将别墅里上至司不凡林静下至除草浇花的佣人都吓地大气不敢出。 司寒爵迷迷糊糊地想,有救了。 司不凡无奈地说,“我刚回来,谁知道他病成这样,妈,你也不用为了个野种……” 啪! 一声凄厉的巴掌声。 司不凡瞬间静了。 “野种?我说了多少次,他长得虽然不像你,但像极了你爸爸!你怎么能这么鬼迷心窍!”老人冷笑道,“亲子鉴定结果不对,不会多做几次?他是野种,你是什么?” “你生下来的时候,你爸爸骨灰都埋进祖坟了,你以为……”老人气恼地声音一颤,“你以为没人说过你是野种?” “我林鹿鸣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怕别人说,也不用做什么亲子鉴定。”老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司不凡,以及躲在楼梯角落,只露出阴沉双眼的小司城,冷喝道,“我看这孩子留在你这个家里,迟早被人害死!” “你过来!”林鹿鸣气势威严地看向司城,“你躲在那里干什么!” 司城眼神一抖,他最怕这个脾气暴躁的奶奶,总是……总是坏他的事! 最初的时候,每次考试没有拿到满分被母亲打骂罚跪的时候,林鹿鸣也会心疼他,也会不顾婆媳关系和他的亲生母亲吵架,会跟他说,童年要快乐,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很早很早的时候,司城也觉得,这是全家唯一对他好,唯一会心疼他的人。 直到八岁那一天,亲生母亲怂恿他向司不凡要百分之十公司股份做生日礼物,还说这点财产不算什么,将来整个司家都是他的,林鹿鸣无意间撞破,当场大怒,喝骂司城的亲生母亲心术不正,挑拨他们的关系,好好的小孩让她教成什么样子。 八岁的司城亲眼看着母亲被气晕过去,送到医院,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便撒手而去。 医生说是脑出血,他妈太要强,心气太高,年轻时的拼命也早就将身体蚕食一空。 但司城就是认定,是林鹿鸣气死了他妈。 直到林静上门,没多久又生下了司寒爵,司城的危机感便前所未有的爆发出来。 他想掐死尚在襁褓中的司寒爵,却被林鹿鸣发现,狠狠揍了一顿,他将小司寒爵的奶粉换成滚烫的热水,也被林鹿鸣发现,将他关在空房间关禁闭……久而久之,他败光了自己在林鹿鸣心里的最后一点同情,不知什么时候,小小的司城便将这看似慈祥的老人看做穷凶极恶的猛兽,誓死报复的大坏蛋。 而此刻—— 老不死的!司城咬牙切齿,但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低着头,恨恨地剜着地面,险些要在大理石地板上剜出一个血洞来。 林鹿鸣冷冷道,“是你让弟弟下雨天去外面给你找东西的?” 小司城硬着脖子道,“是他自己乐意去的!” 林鹿鸣冷笑,“弟弟一直讨好你,把你当亲哥哥,把你当成了不起的兄长,只要你说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你说,是不是你跟弟弟说想要什么东西,他就去帮你找了?” 顶着风,顶着雨,在偌大的花园里一寸一寸地找哥哥丢了的笔,着凉发烧晕倒在地,过了半天才被佣人发现抱了回来。 司城冷笑,“那是他活该!” 林鹿鸣扬手。 司城歇斯底里的哭喊,“是弟弟说要帮我去找的!是弟弟非要去的,和我没关系,爸爸,不是城城害弟弟的,奶奶太偏心,奶奶偏心!” “妈!”司不凡喝道,“你别太过分!城城是我亲生儿子,那个又是谁?你说他跟爸长得像,那好,你带回去养着吧,总之司寒爵在我这里呆一天,就不能让城城受半点委屈!” “今天这个巴掌我记下了,妈,四十多年了,你竟然因为一个野种打我?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这野种是你生的呢!” 大雨滂沱,一地辛酸。 林鹿鸣扬起的手发着抖,终归没敢再落下去。 司寒爵在房间里听他们争吵,委屈地心脏发疼。 这一家都没救了,没救了! 林鹿鸣沉默着,一字一句地说,“我养就我养。” 她不顾佣人的阻拦,闯进死气沉沉的,坟墓一样冰冷的房间,将烧的身子发软的小司寒爵扶起来,司寒爵本能地,一把抱住老人的脖子。 “怕……我怕……” 小司寒爵抱住死海中唯一的浮木,趴在老人肩上,涣散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 司不凡,司城,林静。 司不凡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不屑而蔑视地看着他,司城眼里还有泪光,却一脸幸灾乐祸,兴奋地看他要死不活的样子,林静眼神闪躲,从头至尾像个鹌鹑,不敢出声。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从小崇拜的兄长,他的亲生母亲。 林鹿鸣将他抱起来,用一件沾染着温暖气息的大衣将他罩住,司寒爵被暖地打了个寒颤,趴在老人怀里,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渐行渐远。 司寒爵眯了眯眼,血丝占据了眼球的大片空间,眼底一片猩红。 他看着这三个人,一刀一刀地将他们的脸刻在心底。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三个人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 睡到天色昏暗,司寒爵才缓缓醒过来。 入夜的朦胧天色令人有种黄粱一梦的惶然,他在昏暗的房间里毫无声息地睁开眼,因生病而显得格外深黑的眸眼蕴着幽不见底的水光,司寒爵微吐了口气,从梦境里清醒过来,伸手将蜷在怀里的少年环抱地更紧。 一整天,唐小糖都在他怀里。 哪怕昏睡不醒,他也知道身边有人守着他。 凉凉软软的少年睡在他身边,只要他稍微沉入噩梦,就会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抚着他的背,小声地哄着他,只要他想喝水,不需自己出声,温凉的水就会贴到唇边,被沁人心脾的甜香环绕,一颗心踏踏实实地落在黑暗里,放肆地让自己沉入梦境,安心的不可思议。 感觉到他醒了,唐小糖下意识地摸了摸男人的额头,软糯的声音疲惫的沙哑,“唔,退烧了,主人想喝水吗?还是饿了想吃饭?” 司寒爵将滚烫的嘴唇贴在他眉心那一小片柔软的皮肤上,笑意温沉,“想吃糖,行吗。” 唐小糖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疑惑地嘟囔着,“生病能吃糖吗?能吗?不能吗?” 司寒爵嗤地笑了出来。 唐小糖在黑暗里呆了几秒钟,才刷地睁大了眼睛,“咦??” “主人醒了??”少年嘴巴扁了扁,咚地一声撞进司寒爵怀里,“主人醒啦!” “总算醒了,”唐小糖伸出双手,尽最大的力气将主人抱在怀里,面颊在司寒爵颈窝里蹭来蹭去,左蹭蹭,右蹭蹭,喘息急促,像条撒欢儿的小奶猫一样动来动去,“糖再也不去坐摩天轮了唔唔……” “不怪你。”司寒爵张开五指,抚摸着少年柔软的发丝中,细细的绒发从敏感的指缝穿过,又软又甜,唐小糖舒服地哼哼,总算想起来,“大盟友带医生来看过主人啦,吓死糖了,那个医生应该不知道我是……我是……糖吧?” 崔哲来过了? 姜宇知道他有多宝贝唐小糖,不会随便带人来,但如果是崔哲…… 一边在医院尽心尽力地照顾昏睡不醒的唐糖,一边却看到活蹦乱跳的唐小糖,会怎么想。 “医生说了什么?”司寒爵坐起来,拿起一旁的水杯大口喝水,一边耐心地听唐小糖讲早晨发生的事,若有所思,“只是帮我看了病?”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意味着什么都知道了。 司寒爵目光动了动,安抚道,“没事,崔哲不是外人。” 喝过水,司寒爵强忍着不适去洗了个澡,将一身因生病而浮起的脆弱颓废一扫而空,他在浴池了泡着,温吞的热水压在胸口,将他全部的思绪都压到理智和冷静的水位线下。 崔哲知道了,崔哲知道了又会怎么样,按照唐小糖说的,他只是惊讶了一下,甚至还分出心思夸奖唐小糖,另一个被夸的人明显是唐糖——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件事。 崔哲不会变成敌人。 司寒爵抹了把脸,目色越发清醒。 第67章 司寒爵终于醒了过来,凝重的空气豁然开朗,等他精神再好一点,唐小糖恹哒哒的小耳朵欢天喜地地立了起来,吧嗒吧嗒地穿着拖鞋勤快地去热牛奶送到司寒爵手里,转身又去浴室放好热水,调出温泉模式,设置司寒爵最喜欢的温度,等水面翻涌出一片咕噜咕噜作响的白色气泡,又哒哒哒地跑回卧室,扒着门晃了晃睡觉时在头顶压出的一小撮卷翘的呆毛,“主人洗澡吗?” 司寒爵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闻言将手机往枕头下一藏,笑道,“好。” 少年目光在枕头下露出的手机一角上滑过,无声地眨了眨眼。 司寒爵脱掉衣服,泡在舒服到让人尖叫的温水里,惬意地舒了口气,唐小糖拿着毛巾和牛奶,像个彬彬有礼的小侍者,圆眼睛睁地格外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咕噜咕噜的水泡以及司寒爵被掩盖在水汽下的身体。 司寒爵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在浴池里转了半圈,凝视着唐小糖的眼睛,朝他手里的牛奶点了点。 唐小糖将牛奶杯一递,白瓷的马克杯里,丝滑柔润的牛奶绸缎般晃了晃,然而少年扶在杯子边缘的手指比牛奶还要白嫩柔软,司寒爵指甲在少年手背上轻轻滑了一道,笑道,“看什么呢。” “才不是呢。”唐小糖空出一只手,懒洋洋地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糖只是有点困。” 糖可是整整一个晚上,再加一个白天没合眼啦! 打完哈欠,少年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湿红,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司寒爵心一软——是太累了,随便看着什么地方眼神发直呢。 他在马克杯上抿了抿,将那杯牛奶回递过去,“喝了,很甜。” 唐小糖眨了眨眼,“为什么鸭?” 这是主人的牛奶鸭。 司寒爵勾了勾唇,“喝牛奶长身体,快喝,喝完下来,一起泡澡。” 唐小糖倏地脸红了。 司寒爵眯了眯眼,“想什么呢,看你累坏了,让你放松一下。” 唐小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顿了顿,少年接过牛奶,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地将衣服通通脱掉! 司寒爵看着他,用湿漉漉的手掌捋了把头发。 沾了水的头发服帖地向后背去,将锋锐深邃的五官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那模样几乎带着点犀利的攻击性,俊朗地咄咄逼人。 ——几十年前,身穿军装的司归大少爷也是这样,用桂花油将桀骜不驯的半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青涩未褪的脸,神采飞扬地同自己刚过门的妻子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先去打个仗,鹿鸣,等我凯旋而归! 林鹿鸣总说司寒爵长得像司归,都是骨子里的正人君子,如果司归有幸活到现在,一定也最疼爱他。 然而司归战死沙场,尸首全无,祖坟里葬的是一副林鹿鸣亲手收拾好的衣冠冢。 即便从未谋面,他也能想到那是一个怎样让林鹿鸣倾心相守几十年的人物。 这样的两个人,在生离之后,却还要被逼迫着忍受死别的苦。 每次想到这些,司城的罪便加重一分。 ——司寒爵神思游弋了几秒钟,白嫩嫩地少年已经咕咚一声跳进水池,脸蛋赧红地将半张脸埋到水下,黑漆漆的眉眼边沾着几粒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香甜漂亮的少年大胆又害羞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闪动,纯净地像只刚刚看到人间的小人鱼。 水汽从少年泛红的皮肤上升腾起来,浴室里立刻弥散开蜜糖味的甜。 唐小糖咕噜噜地吐着泡泡,乖巧地踩着水向司寒爵身边蹭了蹭,“主人?” 又萌又甜的唐小糖,带着一种春风化雨的魔力,将他一腔心事扫空,唯剩甜暖的甘甜占满心扉。 司寒爵从水里将名为唐小糖的小人鱼捞到身边,低声道,“一整天没抱你了。” 唐小糖哼唧一声,又乖又甜地软了下去。 糖害主人生病,糖要补偿主人的! …… 洗过澡,司寒爵神清气爽地将化成一滩水的唐小糖抱回卧室。 唐小糖脑袋枕在司寒爵充满力量感的手臂上,在“主人终于好起来了”的兴奋中烧尽最后一丝力气,正半阖着眼睛打着盹,司寒爵无声地支撑着唐小糖毛茸茸的脑袋,一起躺在床上,一边拍着唐小糖的后背哄他睡觉,一边拿起平板,点开今天错过的新闻。 果不其然,司骐的皮包公司涉嫌高额诈/骗,已被监管部门查封并面临巨额罚款,除了顾鹏之外,有更多的受害者发声,作为本就嚣张高调的富三代,司骐墙倒众人推,成了刮遍金融圈娱乐圈游戏圈的一大笑话,因为这件事,司城公司股份狂跌,甚至有谣言说司城已经在计划和国外公司合作,打算出售旗下一个非常有前景的产品系列。 司城怎么会甘心这么做呢,那个系列前景十分可观,司城不会舍得的,再说,以司家的底气,万万不会被这一件事就逼到走投无路,这是被董事会威胁转让股权了吧。 当年司城亲手将司家从家族企业转成股份制,现在这样被董事会逼着做生意,只有一个解释,董事会里有人和司城对着干。 司寒爵心里一动——司城将他拒之门外,用整座名为“司氏”的城墙将他隔绝十几年,但是现在,那座城墙上,坍塌出一个绝佳的漏洞。 男人眉眼含笑,笑着亲了一下少年毛茸茸的发顶。 因为唐小糖软地站都站不住,司寒爵只好将他抱在怀里擦干身体,用吹风机将他湿漉漉的头发吹干,此刻少年头发蓬松柔软,散发出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像极了某只在太阳下露出小肚皮,将自己的绒毛晒满阳光的小动物。 司寒爵鼻尖抵在唐小糖发心,深吸一口气。 少年哼哼唧唧地推了推,又紧抱住他的腰,贴在最信任的主人身边,香甜地入睡。 糖累坏了鸭。 窗外星空雪洗过一般,充满澄净璀璨的张力,浩瀚的宇宙博大无比地向仰望他的渺小人类施压,美的浩瀚而充满压迫感,窗内灯光明亮,暖融融的与寒冷夜色相映成辉。 第二天,唐小糖惺忪地睁开眼,枕边却不见主人,被子也是冷的。 咦。 少年随手披了一件散落在床边的衣服,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客厅。 司寒爵正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显然是工作了整晚。 听到声音,司寒爵抬起头来,“醒了。” “醒了。”少年笔直的两条长腿从不太合身的睡衣下伸出来,银灰色的睡衣面料将那双长腿反衬出月光似的白。 唐小糖哼哼唧唧地挤进他怀里,软软道,“主人工作了整晚?” “嗯,昨天落下很多事。”司寒爵不动声色地将手机从唐小糖身边挪开,电脑上的聊天界面也状若无意地关掉,柔声道,“今天我要去开个会,让小宇陪你玩,好不好。” “好鸭。”唐小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双手攥成小拳头,费力地揉着眼睛。 等下。 唐小糖倏地一怔,主人这是在……避着他? 昨晚主人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隐瞒自己的手机,现在,好像也是在避免糖看到他跟什么人的谈话。 唐小糖慢吞吞地放下手,“那,今天主人不能陪糖了吗?” “开完会就陪你,你想去哪,去糖果屋还是呆在家,或者有什么想玩的地方?” 看看主人多贴心。 除了办公室,哪都想到了。 唐小糖脑海里出现两个小糖人,白色的乖巧小糖人严肃地教训红色的调皮小糖人,“主人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每天陪着你呢,你不要耽误主人做生意哦!” 红色的小糖人傲娇地扬起胖乎乎的下巴,“不对,主人肯定是有人瞒着我!” 白色小糖人气鼓鼓地教训他,“主人肯定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任性!要相信主人!” 红色小糖人,“哼!” 两个小糖人天人交战一番,最终…… 唐小糖狡黠地眯了眯眼,甜甜一笑,“糖哪也不去,糖就待在家里!” “哎呀,”唐小糖脸色一变,“糖……糖好晕啊……” “糖没力气维持人的样子啦!” 司寒爵目光瞬变,眼睁睁地看着靠在怀里的少年刷地消失! “小糖!”司寒爵连忙抓起掉在沙发上的衣服! 一颗小小的粉红色软糖骨碌碌从衣服领口里摔了出来。 “哎呦呦,”小熊软糖趴在沙发上,“糖已经是条咸糖了……糖没力气了……” 小熊软糖凄惨地哼着,博得了主人极大的同情和紧张。 但其实,因为太小而看不清眼神的圆眼睛里,瞬间闪过坏笑的光芒! 红色小糖人胜利! 糖倒要看看,主人到底瞒着他什么! 唐小糖嘿嘿一笑,抱着圆乎乎的大脑袋,“主人不要担心,糖需要补充一下能量!” 小熊软糖哒哒哒跑向茶几下的柜子,拿出自己变成糖时的小内裤穿上,又拿出一颗红色的小糖果吃了起来,“看,只要吃点糖,休息一下就好啦!主人不要担心!” 也许是唐小糖解释的太多,最初的紧张过后,司寒爵的目光渐渐狐疑起来。 手机上,姜宇的信息再次发送了过来:boss,丁傅盛和顾鹏大概十点到公司,小糖交给我,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 司寒爵道,“那你就在家乖乖呆着。” 男人低头,飞速回复:他故意变成软糖,打算等你不注意偷跑,千万小心。 姜宇:嚯!Σ(⊙▽⊙\"a 很有心计的糖没错了! 第68章 唐小糖咬着半颗小糖果,圆溜溜地眸子睁地又乖又大,乖巧的表面之下藏着狡黠伶俐的坏,与刚发完消息抬起头的司寒爵对视,弯成两泓小月亮,“嘿嘿。” 司寒爵扯了扯嘴角,如常地陪唐小糖吃过早饭,收拾东西,联系好姜宇之后出门去公司。 唐小糖叉着肥肥的小腰站在茶几上,看着主人离开,眼珠一转,在心里秘密谋划好:等大盟友来了,就拉着大盟友和他玩,玩到大盟友放下戒心,就提议要出门,乖巧地坐在大盟友的车上,然后趁大盟友不注意,从窗户跳出去,再到小区外面藏衣服的地方穿好衣服,接着自己打车悄悄去主人公司!看看主人到底在瞒着糖干什么! 计划十分之严谨可行。 姜宇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坐在茶几边缘晃着小短腿,一脸心机的小软糖。 “嘻嘻嘻。”姜宇笑了起来。 唐小糖:??? …… 十点钟,丁傅盛和顾鹏准时坐在会议室里。 顾鹏双手局促地按在膝盖上摩挲,丁傅盛则安抚地将掌心覆在他手背上,柔声道,“没事,我在呢。” 顾鹏微黑的脸上泛起红晕,因为肤色偏暗,红的像一颗深色的苹果。 “这个司寒爵好不好,是好人还是坏人?”顾鹏不安的说,“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连累你了。” 顾鹏一叠声地道歉,丁傅盛翻了个白眼,小声道,“知道对不起我就把昨天看的那几个姿势……” 声音越来越小,顾鹏脸红得冒热气,难堪又听话地说,“行,丁总,都……都听你的。” 声音正经地仿佛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丁傅盛憋着笑,拿这憨直又蠢萌的笨蛋玩意儿简直没办法。 等了片刻,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才推开门,“司总来了。” 顾鹏猛地就要往起站,那是见到大人物下意识地反应,站起来迎接表示尊重。 丁傅盛露出一口森白牙齿,斜眼看着越发局促不安的顾鹏。 昨晚……顾鹏先洗完澡,丁傅盛就让他去卧室等着,等自己洗好,才发现这玩意儿就光着身子,站军姿似的在门口守着等他。 丁傅盛眼神暗了暗,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坏。 司寒爵走进会议室,也被杵得直挺挺的顾鹏迎面惊了一下,他看向丁傅盛,却见丁傅盛两条长腿正架在桌子上,斜眼睨着他。 丁傅盛不慌不忙道,“司总,久仰大名。” “久仰,坐吧。”司寒爵示意顾鹏放松。 顾鹏摸了摸后脑的头发,似乎明白之前是司寒爵帮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看着丁傅盛那两条不太礼貌的长腿,无声地一手抱着一条,将他的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小腿与地平面呈九十度,十分完美。 丁傅盛:…… 司寒爵一乐。 “开门见山,”丁傅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前几天就应该来拜访一下司总的,感谢司总把鹏鹏保护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司总肯定知道他是我的人才出手的,说吧,司总想要什么。” “都是……都是我的错……”顾鹏伸出一条胳膊,将丁傅盛挡在身后,“别为难丁哥,有什么冲我来!” 司寒爵:…… 丁傅盛:…… 司寒爵挑眉,“我看着不像好人?” 顾鹏虚了虚,眼神犹疑,“来之前,我查过您的背景……” “咳!”丁傅盛猛咳一声,一把捂住顾鹏的嘴,将他拽到怀里。 这憨货,这你也敢往外说?! 顾鹏被这一声咳的脑子一懵,唔唔乱叫两声,陡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看着传闻里不近人情恶名昭彰的司寒爵,脸色刷地惨白。 司寒爵薄唇抿紧,并不说话,三人面面相觑。 气氛尴尬到极点。 司寒爵带着点敌意,上下打量着这说话不过脑子的年轻人。 这就是唐小糖变成/人之后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这看着又愣又直的家伙,第一个看到唐小糖变成人的模样? 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上下翻涌,眼看着司寒爵目光越发深沉,丁傅盛揉了把脸,“司总,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司寒爵目光一冷,将一张照片抵在桌面上,推到顾鹏面前,“我只想打听一个人,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那是一张唐糖的证件照,少年略长的头发微微垂下遮住眉眼,眼角带着股天生的忧郁纯净,安静地注视着镜头。 像,又不像。 顾鹏捧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不确定见没见过,他长得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但是我朋友不是这样的。”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但照片上的少年与唐小糖仿佛阴云与晴日,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顾鹏心想,如果那天遇到的是这样的唐小糖,说不定两个人会结伴去江海大桥。 司寒爵淡淡一笑,“就是他,说说,那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顾鹏戒备地盯着司寒爵,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事,而唐小糖长得实在太过好看,一时浑身炸毛,“你们认识?我没听他说过,你能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不然我不能说,我绝不会出卖朋友的!” 司寒爵:…… 司寒爵抿着唇,双臂抱在胸前,凝眉盯回去。 顾鹏梗着脖子说,“虽然我欠你,但是……但是我朋友那么好看,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随便一问就出卖朋友,我顾鹏做不出来!他是不是欠你钱?我帮他还!” 丁傅盛张了张嘴,这就很尴尬了。 顾鹏脑子一根筋,虽然鲁莽,但是格外讲义气,重情重义,要是司寒爵真的要用这件事来逼他,这憨憨可能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维护那个朋友。 丁傅盛忙道,“先听司总怎么说。” 司寒爵看着顾鹏,无奈道,“他叫唐小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过他出了一点事,现在联系不到,我要知道他的活动轨迹才能帮他。” “这可不行,”顾鹏拒绝三连,“没凭没据的,我不信你。” 司寒爵表情一变。 虽然知道顾鹏憨,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人憨的有点傻气,精明的司总本以为这人要报答自己会知无不言,没想到顾鹏竟然还会这么为唐小糖着想,身在高位这么久,司寒爵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顶撞,偏偏这人还是为了保护唐小糖而顶撞他。 司寒爵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股郁闷的气憋在心里,还要耐下性子解释,不爽极了。 “你怎么证明你们是朋友?”顾鹏问,“我朋友看着才十几岁,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类型的朋友,忘年交?” 丁傅盛无声地伸出手,将顾鹏惹祸的嘴紧紧捂住,无语到五官抽搐。 司寒爵脸色骤变。 丁傅盛亦正亦邪,不知底细,唐小糖的事又扑朔迷离,他不能毫无防备地对这两个人说出自己和唐小糖的事,但是顾鹏耿直保护着的人是唐小糖,他还不能真的发作。 “司总,鹏鹏性子直,”丁傅盛连忙解释,“您别跟他计较。” 丁傅盛痞里痞气的高傲模样已经全被顾鹏磋磨光了,气场崩裂,几近崩溃地捂着顾鹏的嘴,笑眯眯道,“我知道,那天他打车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孩,那小孩带他去了一家孤儿院,好像叫七棵树阳光孤儿院,我当时急坏了,查他的行踪时看到的。” 顾鹏瞪大了眼:唔唔唔! 不能说! 万一司寒爵真的对唐小糖有什么念头,他岂不是害了救命的朋友! 丁傅盛求饶道,“你可算了吧,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 顾鹏眼睛瞪得像铜铃,责备又恼火地盯着他,恨不得在丁傅盛脸上灼出两个洞来。 既在生气他随口说出孤儿院的地址,又在愤怒他竟然还查了自己?! 司寒爵看着他们,舌尖抵了一下侧脸,十分克制地,万分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孤儿院? 变成人的第一天,唐小糖竟然去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孤儿院? ——唐小糖知道的远比他们想象的多。 但是,这些信息,唐小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 唐小糖气鼓鼓地站在门边,和后背抵着门的姜宇大眼瞪小眼。 “为……为什么!”小熊软糖委屈地小声音不甘又愤懑,“为什么不让糖出去!” 从一开始,大盟友就无处不在地跟着糖,连他要去厕所都要跟着,扬言说要看看糖拉的粑粑是什么样的,简直令人发指! 姜宇深沉一笑,“天寒地冻的,出去干什么,来,大葛格陪你玩。” 唐小糖气成一只冒烟的小河豚。 大盟友分明就是在监视着他,寸步不离的那种! 最后唐小糖沉不住气,想干脆从门口溜走,却被姜宇牢牢的堵在这里,七窍生烟地对峙! “别逼糖!”唐小糖奶凶奶凶地说,“主人最近做什么都瞒着糖,糖生气了!” “糖那么爱主人,主人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 “别惹糖生气,我超凶的!” 唐小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喊话,气势不亚于一只吃不到奶的小奶猫! 姜宇捧着自己的脸,夸张地,“哦~哟~” “你好凶哦~我好怕怕~”姜宇收起做作的表情,冷酷道,“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小区墙后面的那身衣服?你现在出去是打算裸奔?” 唐小糖气到窒息。 连藏起来的衣服都被发现了? 第69章 小熊软糖愤愤地瞪着姜宇,目光中满是责备和质问:大盟友是要气死这颗小软糖吗! 再也不是盟友了! 小熊软糖看着被姜宇堵死的门,眼里的星光黯了,粉嫩的小身体软了,空气里的甜香弥漫着忧桑的味道。 唐小糖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在茶几上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抽泣声。 低头弓腰的姿势让粉嫩的小熊软糖肚子上挤出一条胖乎乎的小肚腩,唐小糖用小手扶起小肚腩,一松手,小肚腩“啪”地弹了几弹,像块被人弹了一指头的q弹果冻。 “那好吧,”唐小糖难过又哀怨,不停地弹了自己的小肚腩,可怜巴巴地说,“那糖只好等主人回来了。” 软糯又水嫩的小肚腩,被小熊软糖一下一下地玩弄着,在空气里漾开甜柔的水波,姜宇几乎可以听见那种无比q弹的——啵儿~啵儿~——的声音。 啊—— 姜宇捧着心口,一阵僵硬。 萌量超标了!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个不讲理的大反派,瞧瞧,把一看就是主角的可爱软糖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我这人非常正直,可能现在就叛变了吧,姜宇被萌地脸颊泛红,悲哀地想,为了boss,我愿意当这个最坏的仔! 而小熊软糖虽然低着头,两只小耳朵却竖的笔直笔直,立挺成了两枚小小的信号接收器,听了一会,身后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盟友什么时候这么有立场了? 唐小糖皱着眉抬起头来,正看到一脸坚毅的姜宇。 唐小糖:…… 不行,卖萌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唐小糖脸色瞬变,眼珠一转,圆圆的眼睛里泛起一抹超凶的亮光! 他挪动着两条短胖的小腿,蹭啊蹭地转过身,背对着姜宇,两只小手托着滚圆的脸蛋,仰着头,望着巨大落地窗外充满了自由气息的天空。 温柔的阳光洒落在小熊软糖几近透明的小身体上,娇嫩的玫瑰红像一块红色的钻石一样,闪烁着粼粼微光,将那块闷闷不乐的小熊软糖染上一丝丝忧郁低落的哀伤。 “那糖就只好……乖乖等主人回来了,”唐小糖叹了口气,圆圆的小耳朵一点一点地耷了下去,贴着大脑袋,十分的难过,“不管主人瞒着糖什么事,糖都会爱着主人……” 小熊软糖两只小手攥在一起,祈愿似的对着天空,嘤嘤道,“糖zhui爱主人了!” 姜宇膝盖一软,化成一滩水的心脏几乎已经支撑不住站立的身体了。 他犯了错似的走到茶几旁,蹲下来,用一根手指扯着小熊软糖的小内裤,将他转了个向,面朝自己,认真地和唐小糖对视。 “小糖,boss不想让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一定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语气之低缓耐心,像极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新手奶爸爸。 唐小糖眨了眨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小眉头皱着,俨然还是不开心。 “你乖,好不好?”姜宇的声音化成一股软绵绵的气,十分慈祥地吹向小熊软糖,“别不开心,嗯?” 唐小糖缓缓地抬起眼,两只小耳朵也一点一点地立了起来,姜宇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小熊软糖。 下一秒,唐小糖咧嘴一笑,“嘿嘿,你离糖好近哦。” 姜宇,“啊?” 小熊软糖甜甜的微笑骤然变成冷酷的肃杀,他站起身,小脚在茶几上用力一蹬—— biu! 唐小糖跳起来,像颗小橡皮子/弹似的,一头撞在姜宇眉心! 姜宇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眼神凝固,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中计了! 姜宇心一惊,整个身体却沉重地不受控制,黑色的重影从视野的四面八方簇拥过来,他心里知道,那是昏迷的前兆。 僵硬地眼珠子一转,就看见小熊软糖手忙脚乱地脱下内裤,钻到沙发后面,片刻,光溜溜的白嫩少年从沙发背后面站了起来。 姜宇双眼瞪直! 你敢出去一个试试! 唐小糖严肃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威胁我,但是!” 变成人的唐小糖用两根手指拎着自己的小内裤,十分嚣张地在空中甩了两圈,“你管不了我啦!” 太过嚣张的小软糖,压根不记得自己现在光的一片白嫩…… 姜宇愣愣地看着唐小糖,彻底晕了过去。 唐小糖:…… 咦!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傲娇地“哼”了一声,赶忙跑向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 自从司寒爵知道他能变成人之后,原本只属于司寒爵一人的衣帽间被分成两边,一半全是黑灰白色调的西装等等,一般却是年轻活泼的,专属于少年人的衣服。 唐小糖飞速找到内衣保暖衣等等穿好,挑选外衣的时候,目光在一件大红色的卫衣上敏锐地停住。 糖穿红色,应该很好看吧,他心想,可是以前好像从来没穿过。 那样活泼,热烈,灿烂的颜色,只一眼,就让他心生热爱,但是又有点奇怪的犹豫。 这样鲜明的颜色,是给快乐的人准备的吧。 这念头,突然幽灵一样浮上脑海。 不知为什么,唐小糖忽然想起,“司先生的糖”里面,那个长相模糊的,暗恋司先生的“糖”,好像一直也只穿着黑色的,灰色的,沉暗的衣服。 喜欢画画的人,应该会对颜色格外敏感,所以……那个“糖”,他一直那么不开心吗。 唐小糖难过的想,不是的,你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定跟糖一样好看! 那一丝奇怪的阴霾浮在心间,唐小糖沉默地将衣服拿下来,兜头穿好,望向镜子,喃喃道,“你看,真的很好看呢。” 衣帽间的灯光是迷蒙的浅黄色,似乎是特意为搭配衣服而准备的,少年被灯光笼罩,纤瘦修长的身形充满了正在发育的小竹子一样的少年感,目光里充溢着闪烁的光芒,明媚的红色将他的脸映地格外白皙精致,像一丛小小的火焰,热情地散发光芒,温暖着别人。 那一刻,镜子里的少年那样耀眼夺目。 唐小糖歪了歪脑袋,与镜子里的少年对视。 “你很棒的。”唐小糖伸出手指,在镜面上碰了碰,镜子里的少年也伸出手,与他碰了碰。 但两人的指尖始终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 镜子里的少年眉眼间带着股干净的忧郁气质,向他笑了笑。 唐小糖甜甜地笑了笑,向后退了两步,直到镜子里空空荡荡。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又去找了件白色的羽绒服,素净的颜色反将内里搭配的大红衬托地格外明艳,仿佛一朵白色玫瑰花里娇嫩的一点红晕,好看极了。 他托着自己的脸晃了晃脑袋,这么好看的糖,主人一定会喜欢的啦! 所以,“司先生的糖”也要加油哦! 唐小糖蹦蹦跳跳地走出衣帽间,才想起还在客厅躺着的大盟友。 啊哦。 谁让你欺负糖! 唐小糖坏心眼地皱了皱鼻子,连忙俯身将姜宇扶到客卧,用两床被子捂好,生怕他着凉。 “撒由那拉~” 唐小糖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再见”,在姜宇脑袋上慈爱地拍了拍,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 顾鹏俊脸一黑,在丁傅盛捂在嘴上的手掌边缘狠狠一咬! 丁傅盛吃痛,愤愤道,“你干嘛!想家暴是不是!” 不知道哪个词刺中了顾鹏的敏/感点,一心只觉得自己出卖了朋友的顾鹏瞪着丁傅盛,又恼火地瞪着司寒爵,那情景就好像下一秒这两人就会抖开一块红布,而顾鹏就会怒气冲天地一头撞上去! 眼前的人“臭名昭著”,玩弄人心六亲不认,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顾鹏端起面前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底,刷地站起身来,双拳紧握,红着眼道,“小糖是我朋友!他那么好看!不许你打他的主意!” 顾鹏被司骐的事吓怕了。 他虽然怕司寒爵,那一瞬间,却满脑子都是,不要再有人像我一样了。 那么简单的小糖,不应该像他一样,被毁掉,被撕碎,要自杀还要悲哀地在身上留着钱求别人帮他收尸。 顾鹏气喘如牛,好像有深仇大恨一样,以至于司寒爵都惊了一跳。 丁傅盛赶忙将他抱在怀里,温声哄着,“先别急,司总不是……不是那种人,鹏鹏!” 他又赶紧转头向司寒爵道歉,“对不起司总,你也知道鹏鹏之前遇到的那些事,他一直觉得,那个叫小糖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才会反应这么激烈,司总您大人有大量……” “倒也没什么,”司寒爵打断他的话,一颗心却稳稳地沉了下来,甚至有心情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顾鹏是吧,我还挺欣赏你的。” “小糖是我资助的孩子,我不会对他有恶意的,”司寒爵摇了摇头,感慨道,“孩子长大了,竟然会交朋友了。” 当初唐糖被室友坑进监狱,若不是司寒爵出手,那孩子一辈子就毁了。 唐糖性格孤僻,像只总是躲在壳里的小乌龟,从那件事之后,几乎从来都独来独往,半个朋友都没有,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才会孩子气的露出脑袋让他摸一摸。 但现在,那颗小软糖,竟然交到了这样的一个挚友。 虽然愣,但那份真诚的赤子之心,多么难能可贵。 司寒爵垂眸,耐心地解释道,“那家孤儿院是我和小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他失忆了,忘了我。” “今年年初,京大学生救人溺水的新闻看过了吗,你仔细看看是谁。” 司寒爵调出那则新闻,让他仔细看新闻里的人。 新闻只有一张模糊的图片,里面的身份信息却写的清清楚楚,溺水者是京大中医系研二学生唐糖。 顾鹏皱着眉,“真的是小糖?” “这件事是真的,”丁傅盛也非常有耐心地哄着顾鹏,“当时确实有消息说这学生是司总资助的,还说,这个学生溺水的事没那么简单,可能是有人针对司总。” “鹏鹏,你仔细想,那个人要是真的被司总欺负,怎么还敢回孤儿院,那家孤儿院是司总名下的,你不是说,他说自己有个哥哥么?说不定就是……” 司寒爵眸光一动。 丁傅盛咬着顾鹏的耳朵嘀嘀咕咕,顾鹏紧绷的神经缓缓松软下来,他看着司寒爵,目光疑惑又慎重,“小糖喊你哥哥?” 司寒爵挑了挑眉,“……是。” 总不能说是叫主人吧。 第70章 顾鹏抓了抓头发,总算从这略显暧昧的称呼里回过一点味来,他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小糖说起那个“哥哥”时的神情,笔直的一根筋总算扭了过来。 “这样吗?”顾鹏困惑地说,“那倒是可以告诉你。” 顾鹏想了想,将那天的事事无巨细地回忆了一遍,隐去自己乘出租车要去做什么那段,一直到晚上和唐小糖一起回家。 只是见过那一次而已,但是和唐小糖相处的每个细节,仍然清晰的纤毫毕现。 那是他的救赎。 顾鹏抓着丁傅盛的手,说着少年在阳光下甜甜一笑时露出盛满阳光的梨涡,他们陪孩子们一起玩老鹰抓小鸡,说着唐小糖望向已经重建成操场的地方,难过地流眼泪。 顾鹏不太会讲故事,长篇大论的时候就容易带出点当游戏主播时的“关注主播不迷路,主播带你上高速!”的奇怪押韵,犹如按着一头撒野的很有节奏感的孤狼朗诵参差不齐的抒情诗,连乖巧甜美的少年在这个故事里也染了一点不着调的痞,效果十分喜人。 丁傅盛两手食指压着鼻翼两侧,手掌合着捂在嘴边,憋笑憋的格外辛苦,抬眼一望,却惊讶于司寒爵竟然十分严肃的在听。 司寒爵听得认真,他从顾鹏前言不搭后语的故事里过滤出唐小糖鬼灵精怪的模样,少年没有那里的记忆,不知道过去的唐糖在那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去了之后,乍然发现所有人都认识他,只能一本正经地假装自己就是“小糖哥哥”,像个要打入敌人内部的小间谍一样努力不露马脚。 阳光下,操场里,少年笑容灿烂地和孩子们做游戏,那颗老柳树立在角落,万千垂枝洒下一片绿色的影,不悲不喜地看着熟悉的陌生的过客。 司寒爵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的皮肉,用力揉了揉。 他不太确定,到底是唐小糖恢复了一部分记忆,还是他有什么方法知道这些过去的故事。 顾鹏总算吭吭哧哧地说完了,又想起唐小糖让他把孤儿院的监控视频删掉的事,忙说自己可以尽快恢复。 司寒爵听得头疼。 这颗小软糖,聪明的有点狡猾。 “那就尽快吧,”司寒爵道,“把视频恢复,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顾鹏愣愣地,“啊?什么恩怨?” 丁傅盛胳膊横在顾鹏胸前,示意他不要说话,对司寒爵笑道,“司总不想要点别的?” “别的?”司寒爵挑眉。 丁傅盛了然一笑,“最近司家出事了,你应该知道吧,想不想联手?” 司寒爵道,“不必。” 他侧了侧头,目光深幽,眼底含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司城,只能由我亲手毁掉。” …… 唐小糖打车到公司楼下,先去糖果屋里暖和了一会。 新装修的糖果屋是密码锁,上次他看司寒爵输入过,特意记了下来。 他蹲在窗边,门神似的,一边观察外面走来走去的人,直到感觉主人完全没有抓住他的计划,才故作掩饰地将羽绒服帽子上的松紧绳拉紧,绒帽骤然收成一个小小的口,露出一张圆滚滚的,只有眼睛和鼻子的小脸盘来,他从水晶柜里抓了一把彩虹软糖,一边往外走,一边嗑瓜子似的往嘴巴里扔糖果。 主人瞒着糖来公司,一定是要见什么人,否则没必要非得换个地方。 他在大厦外面转了两圈,直到门外的保安开始注意这个行踪诡秘的“蒙脸少年”,然而就在这时,大厦的旋转玻璃门转动起来,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一个唐小糖再熟悉不过的人。 从司氏出来之后,丁傅盛本来要直接带顾鹏去地下车库上车,顾鹏却很烦躁,他嘚吧嘚吧地说了半天,司寒爵竟然还是拒绝了和他丁哥的合作,他知道合作才是丁傅盛的终极目的,于是替丁傅盛烦躁,也替自己烦躁,说自己先去外面站一会,等他开车出来再上车。 顾鹏站在大门外点了根烟,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都说了,为什么合作还能谈崩。 唐小糖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揪着绒帽上垂下来的两根带子,哒哒哒跑了过去。 顾鹏一口气吸了半根烟,烟味缭绕,骤然一阵清新的小冷风吹了过来,他警觉地回头,就看见一个移动的,眉眼都挤得肉乎乎的小脸盘子向自己“飘”了过来。 “小糖!”顾鹏眼睛一亮,急忙转身掐了烟,在空气里扇了几下,生怕他的小朋友闻到罪恶的烟味。 唐小糖一头撞过去,讨好地让他隔着帽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好久不见鸭!大朋友!” 顾鹏嘴巴微张,盯着他看了半天,“你怎么在这?” 自从知道唐小糖溺水失忆,顾鹏快要心疼死这个可爱的小朋友了,这一眼母爱泛滥,看得唐小糖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来找……哥哥!” 顾鹏看着他的目光,慢慢地从慈母般的心疼,变成慈祥的了然。 他温柔地捏了捏唐小糖的脸,“我懂的。” 唐小糖:? 顾鹏,“你哥对你真好。” 唐小糖:?? 顾鹏不知在想什么,眼眶一红,心疼不已地说,“小糖,加油,早日好起来。” 唐小糖:??? 那一小片小脸盘缓缓地皱了起来。 “那……那哥哥找你说了什么啊?”唐小糖压下心里诡异的感觉,直入主题,生怕耽误久了被人发现。 顾鹏立刻道,“就咱们之前遇到的事,去孤儿院,你救了我,对了,我还没郑重地向你道谢过呢,小糖,谢谢你!” 唐小糖,“啊……不客气,所以,他只问了孤儿院的事?” 顾鹏,“对,你不知道,那天我其实……唔,我这个人就是眼皮子浅,那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我就……” 唐小糖,“你全都告诉他了?他什么反应?” 顾鹏,“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小糖,你真的很勇敢,反应……没什么反应……小糖,你想要什么,鹏哥给你买,或者,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唐小糖小眉头紧紧皱着,“他没说什么?” 顾鹏,“……啊,对啊……他说你……” 他本想说,司总说你失忆了,他很想帮你,所以我才说的,但是想了又想,看着眼前懵懂单纯的少年,还是决定不拆穿这件事,他看的小说不少,听说对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人猛然提出失忆,可能会刺激他穿越…… 唐小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变成一颗焦躁的小软糖,“你怎么可以告诉他嘛!” 这下,主人肯定会怀疑自己的! 顾鹏看他急了,脸色一变,忙安慰道,“没事的小糖,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我会帮你,司总会帮你,你的同学们也会帮你的!” 唐小糖,“同学?” 顾鹏,“…………” 他有点不知所措,轻声说,“我靠。” 小朋友连自己上过学都忘了?小说里一般不会这么写啊,还有人会忘记自己念过书? 概念错乱的顾鹏晕头转向。 唐小糖忽而想起“司先生的糖”里面,确实有很多校园场景。 可是,那是“司先生的糖”的生活啊,为什么听起来,主人像是以为那些他也经历过那些场景似的? 唐小糖眼珠一转,定定地抬眼望着顾鹏,“我知道了,今天你看见我的事,谁也不许告诉,哪怕是主……哥哥!知道吗!” 顾鹏硬汉式点头。 唐小糖将最后几块糖塞进嘴巴里,白嫩的腮帮子被勒得越发圆鼓鼓,他左右看看,将帽子又勒紧一点,圆圆鼓鼓地溜了。 他得赶紧回去看看“司先生的糖”,然后去那个学校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唐小糖来的快去的也快,迎着风向顾鹏摆了摆手,小鹿似的跳远了。 顾鹏看着他的背影,独自在风里凌乱。 ……确实有点失忆那味了。 他什么都忘了,自己一个人要干什么去?会不会遇到坏人啊?会不会没钱了啊?会不会突然犯病啊?司总知道吗?司总都不管的吗? 顾鹏犹豫片刻,生怕单纯的唐小糖被社会拱了,回头张望了片刻,握了握拳,选择跟了上去。 唐小糖跑到糖果屋躲起来,用店里的电脑打开“司先生的糖”,一幅一幅看着那些幻想中与司先生的甜蜜生活,终于找到一幅两人在校门口分别的画。 两人明明已经道过再见,“糖”走了几步,却偷偷转过身,躲在门里偷看司先生,少年整个人只是写意的几笔曲线,大致勾勒出一个站在校门里的人形,唐小糖却知道,那是刚刚假装大方自然地向司先生说过再见,却因不舍而回头的“糖”,他把自己画的那么简陋,却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精雕细琢地描画出司先生离去的背影,司寒爵背对着他,正要走向自己的车,背影修长挺拔,傲然众人,因作画的人格外偏心而显出一种如圭如璋,鹤立鸡群的气度。 他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正在偷看,望着他的背影并将那一幕深深刻在脑海里,因此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那背影又显得格外绝情冷酷。 那只是作画的人的感觉,他明知道得不到结果,只能将心事藏在心底,像只小仓鼠,把和司先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搬回自己安全的小山洞,藏起来,囤成山,却不让任何人知道。 整幅漫画格外偏重在司先生的背影上,周围人包括自己都是潦草简略的一片陪衬,连校门都只用简单的几笔线条勾勒出来,好在“糖”画工非凡,略略几笔却依然能看出那种古色古香的韵味。 唐小糖认出京大的校门,又在那个微博下翻了翻,翻出最后一条文字微博:成功了!!! 三个字,三个感叹号。 虽然语焉不详,但那份激动和快乐却隔着屏幕,一直抵到唐小糖心里。 “司先生的糖”是个内敛而害羞的人,他的生活平静像山洞里的一潭死水,水下潜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卑微,某一天因为司先生的出现而漾起柔亮的波光,但他依然是沉静而含蓄的。 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矜持到卑微的人开心得连用三个感叹号? 唐小糖看着那个日期,忽然意识到,好像就是自己醒来那一天的凌晨三点? 奇怪。 他将那丝异样的感觉压在心里,将电脑的浏览记录全部删掉,匆匆离开糖果屋,打车去了京大。 偷偷跟踪过来的顾鹏:…… 小糖怎么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 他有点想不明白,困惑地在脸侧抓了抓,看看唐小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那间糖果屋,瞳孔倏然睁大。 这种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还鼓捣了半天电脑的行为,很难让人不和入室,偷窃之类的行为联想到一起。 他的小朋友,怎么变成了这样! 顾鹏痛心疾首,牙关咬紧,额头抵在糖果屋的玻璃上,恨恨地撞了撞。 “哎哎哎哎哎!”丁傅盛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忙用手垫在顾鹏额头和玻璃中间,掰着顾鹏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脸色惊疑不定,“鹏鹏?你自/残呢?” 顾鹏把他的手挡开,闷闷道,“没有,我好好的!” 丁傅盛上半身向后倾斜出一个角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着顾鹏的脸,那张微黑的俊脸苦恼地像是下一秒要去绣花一样,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眨得丁傅盛心惊胆战。 “我一上来就看见你在撞墙,你说你好端端的,撞什么墙?” 顾鹏哽了哽,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顾鹏下巴一抬,示意丁傅盛看里面,“丁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别出卖我。” 对朋友的忠诚是极为重要的,但当你发现自己的朋友要误入歧途时,一定要稳准狠地将他拯救回来。 顾鹏觉得自己做得对。 顾鹏揣着手,严肃道,“刚刚我看见小糖了。” 丁傅盛:??? “虽然他说不让我告诉别人,但我觉得这事不太对,”顾鹏严肃道,“小糖刚刚在里面鼓捣半天,你说,他是不是犯法了,被司总知道,所以司总才背地里调查,小糖也不敢让司总知道他的行踪?” 丁傅盛竖起大拇指,“很有想法。” 顾鹏慎重地点头,“所以,我们要不要告诉司总,好让小糖悬崖勒马。” 丁傅盛舔了舔唇,看了看这间离司寒爵公司不到十分钟的糖果屋,奸诈地一笑,“不能这么莽撞,他已经溜了?溜了可不好办啊。” 顾鹏急道,“他刚上出租车了!我记得车牌号,那些车都有定位,我能查到!” 丁傅盛在冷风里笑成一只老狐狸,他志得意满地给司寒爵打了个电话,笑嘻嘻道,“司总,关于那个小糖的一条重要线索,换两千万投资,干不干?” 十分钟之后,司寒爵的办公室,电脑上显示出京城的全城地图,一个绿色的小亮点鬼鬼祟祟地一闪一闪。 顾鹏十指眼花缭乱地敲击着键盘,没多久就把出租车的车内监控调了出来,将电脑一转,朝向司寒爵。 司寒爵冷着脸,眉眼里覆着几乎肉眼可见的阴鸷,怒气沉沉地盯着电脑。 监控视频显示,唐小糖离开糖果屋没多久就在路边拦了一辆车,上车之后,少年两手扯着绒帽一拉,收束成一小片的小脸蛋终于从抽紧的绒帽下露出来,少年皮肤细白娇嫩,脸上被勒出一道圆形的弧痕,他就顶着那道滑稽的红印,甜甜地说,“师傅,我去京大。” 司寒爵眉眼一沉。 师傅看他好玩,笑道,“哟,是京大的高材生啊,来这边玩?” 唐小糖眨了眨眼,“不是,我是来……来找我男朋友哒!” 顾鹏和丁傅盛一脸八卦地看向司寒爵。 师傅愣了愣,恨铁不成钢道,“这么好看的小孩儿?是个……是个?” 他年纪大,羞于说出同性恋三个字,哪知少年笑眉笑眼地猛一点头,“对,我就是同性恋哒!” 师傅一窒。 谁会这么坦然的承认这种事,大方地说自己是来找男朋友的。 他们怕被嘲笑,怕被羞辱,怕说出口的话成了利刺,终让自己伤痕累累。 师傅确实也想嘲讽讥笑几句,但当唐小糖坦然磊落地说出这些话,骨子里的自信和明亮反而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都什么年代了,他如是想。 师傅笑着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是搞不懂,行,大叔祝你幸福!” 唐小糖笑出两个甜津津的小酒窝,“谢谢。” 地图显示他们距离京大还有十几公里,加上堵车等因素,大概是四十分钟的路程。 顾鹏看着镜头里的可爱到冒泡的唐小糖,声音发颤,“他……他偷了东西去京大卖?” 丁傅盛扯了扯嘴角,但凡有点情商,都知道这事不是偷窃这么简单,那家糖果屋可能就是司寒爵的产业,所以唐小糖才能随意进出,至于京大么……虽然他想不出来,但要说去京大卖东西就实在有点扯。 丁傅盛瞥了眼蠢到耿直的顾鹏,笑着问司寒爵,“司总,不追?” 司寒爵用舌尖抵了一下侧脸。 默了半晌,司寒爵才说,“让他去。” 他从监控视频里回过神来,看着顾鹏道,“麻烦查一下,小糖用糖果店的电脑做了什么。” 顾鹏点头,起身下楼,不久便将一连串的搜索记录发到丁傅盛手机上。 丁傅盛不解地看着那串浏览记录,将手机轻轻一推,递到司寒爵面前。 司寒爵看着“司先生的糖”,仿佛在漫长的冬夜里乍然看见一片似火骄阳的旅人,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 唐小糖在京大下了车,在朱漆宫门下站定。 寒冽的初冬里,阳光格外金灿温暖,悬顶的匾额被渡上一层浅浅的金影,漆了金粉的几个大字便显出一种历史悠长的古朴大气。 那点金光落在唐小糖眼底,仿佛一枚落入冷泉的星辰,激起千万波浪。 唐小糖懵懂地看着第一次来的地方,熟悉的感觉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那感觉太过强烈,就好像做了无数次却被遗忘的一个梦,突然在现实里看到梦里的场景,交错的光影隔着看似柔软却坚不可摧的一道屏障骤然相撞,让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就是京大,同学们,希望你们明年都能成为京大的学子!” 一连串的声音惊醒唐小糖,少年目光挪去,原来旁边有一群明年要高考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趁着周末集体参观京大校园,老师的打气一落,学生们哄然大笑起来,他们怀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和希望,因无数可能的存在而鲜活洋溢。 老师跟着他们笑了起来,“来嘛,对自己有自信一点!于晓璐,你来说说,如果明年你考上京大,拿着录取通知书,来京大报道,站在京大校门下,你会说什么?” 一个叫于晓璐的小女孩扬起脸笑了笑,“那就说,京大,我特么来啦!” 学生们笑成一团,我特么三个字道尽了青春的搏斗与辛酸,就非常有灵性。 唐小糖远远望着他们,小声道,“如果是我……” 如果是他,站在京大校门之下,抬头仰望这片陌生冰冷的天空,会在心里半是玩笑半是无奈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拿到奖学金啊,要不然,明年的学费怎么办。 唐小糖委屈地低头,一滴眼泪在眼底洇开,视线顿时一塌糊涂。 第72章 唐小糖呆呆地站在原地,指背擦过眼下的皮肤,诧异地看着那点凝在皮肤上的微凉。 那感觉就像一个在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幻影,醒来之后全然忘记,但却在某一天,在现实里骤然看见真实的梦境,虚幻与现实交织暗涌,中间却隔着一层柔软但坚硬的透明的壳,现实与梦境纷纷伸出柔软的触角想要拥抱对方,眼看就要醍醐灌顶地交汇在一起,却被这层透明的壳无情地阻绝。 那份求而不得的痛楚,几乎要把人逼疯。 直到那些闹哄哄的小孩开始齐声喊着“必胜”合影,热热闹闹的声音终于将他从悲凉的诡异梦境里拉扯回来。 唐小糖眼角蕴着淡淡的湿红,鼻尖和脸颊横着一道哭出来的红晕,委屈地像只小兔子。 他背过身往里走,傲娇地不让那些学生看到自己委屈巴巴的模样。 只是—— 校门的保安伸手一拦,“你好,请出示学生证。” 唐小糖:…… 保安看了看他,“不是本校学生的话麻烦去刷一下身份证。” 唐小糖:………… 一旁一个年级大点的保安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指着唐小糖道,“哎?这不是唐糖吗?” “唐糖?”站在唐小糖身边的保安盯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就是唐糖啊?” 唐小糖:……………… 唐糖就是“司先生的糖”吗。 “怎么眼睛这么红,哭了?”保安大叔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么?要搬走啦?” 唐小糖糯糯道,“嗯,搬东西。” 少说话就少犯错。 “行了快进去吧,”年纪大些的保安道,“他新来的没见过你,你忘了以前你每天兼职到半夜回来,都是我给你开的门!” 每天兼职到半夜,好努力啊——唐小糖凝着保安大叔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真乖,真懂事。”他摆了摆手,“进去吧。” 唐小糖低着头,一溜小跑地进了校门。 他并不知道唐糖住在哪里,但身体就像有记忆一样,脚下的路自动延长,没多久就到了宿舍楼下。 宿舍楼的门要刷卡才能进,唐小糖脸颊一鼓,正想找个人蹭个卡,却见一张胖胖的脸在一楼一晃,宿管阿姨贴在玻璃上,贴的鼻子都挤扁了,才诧异地说,“哟?小糖回来了??” 唐小糖脸色一正,宿管阿姨已经帮他打开门,大声道,“快进来吧,外边多冷啊!” 唐小糖受宠若惊。 “你室友都搬走了,在我这留了把钥匙,说等你回来用呢,你看你这些室友多好,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瘦了,瘦了。”阿姨根本不给唐小糖回话的机会,一边回屋拿钥匙,一边絮絮叨叨地拉着他的手抹眼泪,“你室友把暖气费和电费交到明年春天,怕你回来没法住,还大扫除了一遍……你要回来住吗?” 唐小糖抓了抓头发,“可……可能吧。” 阿姨塞给他一把带着体温的钥匙,略大的手掌干燥温热,拉着唐小糖上下打量,红着眼道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小糖拿了钥匙,一头雾水地上楼回宿舍。 真好,大家对你都这样好。 宿舍是向阳的,打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春风般的热气,在北国寒冷的冬天里扑面而来,细微的光尘在斜照进地面的阳光中飞舞,暖气和阳光一起圈出一片慈悲的温暖,四座铁床,三座已经搬空,只有靠窗的床上整齐地叠着薄蓝色的床被,上面贴心地盖着防尘罩。 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世界,以无限的温柔与善意,欢迎他回家。 唐小糖缓缓走进去,轻轻地将反手将门关上,静静站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中间。 这是梦里的地方。 他对这个地方有恐惧,也有好奇,在人与人挨挨挤挤的狭小空间里,他害怕随时会被别人捅一刀,但他又很好奇,别人的悲欢喜乐总是扎堆凑团的,热闹的让人羡慕嫉妒,被隔绝在外的人伸一伸脑袋,总想看看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快乐。 那些情绪像海底的幽灵一样,倏然占据着他的身体,逼他感同身受。 唐小糖眼底尚未消散的湿气,顿时又弥漫上来。 他揉了揉眼睛,爬上那座仅剩的,还有一点生活气息的床,掀起铺在下面的军用垫子,在看似完整的木质床板上摸了摸,摸到一小块活动的木头。 唐小糖用指甲将那块薄木片抠出来,木片下面是一个挖出来的凹槽,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蓝色的u盘,以及一个小小的塑料胶袋,里面是一根硬而短的头发。 唐小糖心里一动,将那枚u盘拿了出来,u盘光亮的金属面映出唐小糖诧异的脸。 哎,他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个玩意儿? 可惜现在没电脑,得等回家了再看。 唐小糖拎起塑胶袋里的头发看了看,打开袋口,小狗似的嗅了嗅。 是主人的头发! 咦。 目光在那枚小小的u盘和司寒爵的头发之间来回徘徊,唐小糖心道,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和主人有关,而且,是很大的关系! 他将u盘和头发慎重地藏在贴身的口袋里,将东西整理成原本的样子,他在宿舍里逡巡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唐糖的生活简单干净的像一张白纸,私人用品少之又少,不知是不是被有心人搜罗过,唐小糖连电脑和手机都没有找到,只好先准备回家。 但愿大盟友还没醒过来,但愿主人还没发现他溜走了。 唐小糖小旋风似的跑出宿舍楼,为了防止再遇到警觉性很强的门卫,便转了个向,打算从西门出去。 那段路他似乎也很熟悉,每一个近路,每一道小径,沿途的教学楼和雕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这些断断续续的细节只是不断地在撞击那层现实与梦境的壳,当唐小糖走到人工湖前,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唐小糖瞳孔骤缩,缩成一枚小小的针,锋利地刺在那几近碎裂的壳上。 那是梦里面,他被人推下去的那座湖! 天光洒落,浮金万丈,翠绿的湖水与暖金的阳光交相辉映,鱼鳞似的波光一漾一漾,晃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座湖,是真实存在的? 唐小糖脑海一片空白。 …… “我终于想到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小糖那么拼命,每天都比同组同学多出好几个小时来做实验,但是他的实验进度却一直跟大家持平,唐糖那么聪明,我不相信他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小宇,小糖在实验室做的是另一个实验。” “现在无法确定他到底在做什么,我会立刻去京大实验室调查,重新查一遍他申请的药剂和实验器材,看看能找出什么头绪。” “小宇,看到消息请回复。” “小宇,一上午了,为什么还不回我的消息。” 姜宇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哀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靠,那块皮皮糖下手也太狠了,一点都不讲武德的! 信息和电话的声音响成一片错路有致的交响乐,姜宇还没顾得上自己有没有脑震荡,敬职敬责地拿起手机,急速翻看上面的信息和未接电话,看着几百个电话和信息,姜宇惨叫一声,“完了!” 公司的电话几乎快打爆了,微信消息999+,大部分都是崔哲发来的。 “啊!”姜宇抱头痛哭,“饶命啊!” boss找了他一上午,估计已经发现唐小糖溜走了,崔哲有了消息但却一直找不到人,两边双管齐下,姜宇窒息地看着满屏红色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觉得自己无法再愉快的干饭了。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传来,姜宇捂着脑袋,撑着墙走到客厅,在可视电话里看到崔哲面无表情的脸。 姜宇:…… 他认命地打开门,崔哲看到他,表情一变,连环追问的气势顿时软了下来,“你额头怎么回事?受伤了?” 姜宇转身在沙发里瘫了下来,“别提了,我真惨。” 他没法跟崔哲说是小熊软糖干的好事,憋闷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司总说的,我打电话去问司总你在哪,他跟我说你在这的。”崔哲皱眉,“过来。” 姜宇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捂着额头不说话。 崔哲无奈,起身坐在他身边,一手扶着他后脑,让他向自己靠近,一手用手掌根部贴在姜宇额头肿起来的包上,轻轻揉压。 他的手法很是专业,姜宇立刻便感觉淤血被缓缓揉开,神经一阵轻松。 姜宇舒了口气,“你说他在做别的实验?” “对,”崔哲道,“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但八/九不离十,我一会去京大,你要去吗?” “我先去公司向boss汇报点事,嘶。”姜宇被揉疼了,不满地轻翻了个白眼。 “不用了,司总说他马上起身去京大。”崔哲道,“他让我跟你说一声,那个小糖……我是说,长得和小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他也去了京大。” 姜宇倏然睁大眼,“啊?” 第73章 唐小糖为什么要去京大? 他知道了什么? boss总担心贸然告诉唐小糖真相会刺激到唐糖,之前也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但唐小糖自己查到会不会刺激到自己? “他去京大做什么?唐糖宿舍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他去那里做什么?他能找到路吗?还是他想起来了?所以才会瞒着我和boss去京大?”姜宇低声自语,烦躁地想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理出个分明来。 崔哲无声地抚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稍稍平静一点。 一连串的担忧在脑海里气泡似的往上冒,姜宇顿了顿,“boss一个人去找小糖了?” 崔哲点头,“司总说尽量别打草惊蛇,他先去,让我来找你。” 姜宇立刻站起来,“咱们也去,前几天医院不是有司城的人出现么?这几天咱们动静不小,可别被盯上了。” 姜宇眼神一凛,“带点人去,万一出事也能应付的来。” 崔哲点头。 他们紧锣密鼓地安排去京大的事,司寒爵已经开车抵达京大门前,刷过身份证就匆匆进去。 他去过唐糖的宿舍,熟门熟路的去找人,却被告知不久前少年刚刚离开,宿管阿姨知道这是唐糖的资助人,很是热心地告诉他,唐小糖往西门走了。 西门。 司寒爵心脏一紧。 从宿舍楼去西门,必然会经过那座人工湖。 男人脚步匆匆,没多久便从走变成了跑,扬起的冷风小刀似的刮在脸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疼。 心脏跳动的声音将衣角带起的风声掩盖掉,凛冬将至的季节,滂沱的灰白湮没天地,虚空中有一根弦崩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发出濒临断裂的锐响。 上一次让他这么害怕的,是开会途中接到医院的通知,电话里的人哀痛地说老人要不行了,一直胡言乱语,喊着一个叫司归的名字,不然,您赶紧过来见老人最后一面吧。 司归,思归。 悲离居之劳心兮,情悁悁而思归。 她牵挂了一辈子的人魂魄未归,成了他乡的一缕孤魂,再未能归来。 她生前因为小孙子被司不凡赶出司家,放了狠话说不会让她进祖坟,她等了那个人一辈子,却无法归去。 生和死都是那么不甘。 司寒爵几乎没有停顿,平静的说,“这就来,请您尽可能挽留。” 他站起身来,面对几十个等待他开会的下属,依然平静地说,“我有事先走,剩下的事你们和小宇沟通就行。” 他平静地走到电梯,安静地按下按钮,抵达地下停车场,坐在车上,紧绷的后背忽地垮了下来。 “别……”男人呜咽道,“别丢下我啊……” 他一路超车,闯红灯,将车停在医院外面,狂奔向前。 好在赶上见奶奶最后一面。 林鹿鸣直到死都那么从容娴雅,她戴着呼吸机,因为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执拗地不肯闭上眼,望着床边盛开的百合,竭尽全力地等小孙子来。 司寒爵推开病房门,一旁的护士默然地退了出去。 “来啦。”林鹿鸣微弱的吐息,在氧气罩上面留下一层灰淡的气息。 她伸出手,缓缓攥住司寒爵的手指,“寒爵,奶奶要走啦。” 司寒爵眼眶一红。 “别哭,我已经九十岁啦,可以说是非常长寿了。”林鹿鸣露出满口精致整齐的烤瓷牙,鬓边的白发梳理地整齐利落,一点没有即将撒手人间的狼狈。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要学着豁达一点,棺材和寿衣我都准备好了,寿衣是苏绣的白鹤比翼,颜色很美,我非常喜欢,”林鹿鸣勉强地抬起手,摸了摸司寒爵的脸,“只是,我心里有一件事始终放不下……” “我知道。”司寒爵声音沙哑的可怕,一声悲鸣堵在嗓子里,倔强地不肯表露出半分脆弱,“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爷爷同穴而眠。” 林鹿鸣笑着,“那我就放心了。” 她抓着司寒爵的手,目光却再次望向窗户上那捧新鲜水灵的百合花,不知道想起什么,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羞涩。 她静静地望着那捧沾着露水的洁白花朵,唇边含笑,望了很久,直到双手变凉,从司寒爵掌心里滑落,一双到老都清澈如水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永远地闭上。 “别丢下我……”司寒爵闭上眼,脸孔埋在泛着淡淡消毒水的床单上,压抑的哭声变成一片模糊的疼,“别丢下我啊!” 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到以为生离死别是一件天大的事。 奇怪。 那一天所有的事加起来,他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从医院门口向病房狂奔的那一段路。 就像现在一样。 不长也不短的距离,像鸿沟天堑,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湖边,来不及平复呼吸,便在湖边寻找起来。 很快,他就在偏僻的角落里找到唐小糖。 唐小糖坐在一棵柳树下的石凳上,不远处还坐着一对小声笑语的情侣,一个正在写生的学生。 觉察到一个身影站在面前,唐小糖抬起头来,安静地看着司寒爵,“司先生,你来啦。” 司寒爵瞳孔皱缩。 唐小糖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逗你玩啦,主人怎么来啦?” 司寒爵:…… 他有点恼火的说,“别开这种玩笑!” “这种玩笑?”唐小糖耳朵一竖,笑着问,“什么玩笑呀,糖变成另一个人的玩笑吗?” 司寒爵静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唐小糖从掌心里拿起一颗糖果,嗖地斜扔向湖面,灰蓝的湖水荡起一连串的小涟漪。 少年拍了拍手站起来,“走嘛,我们先回家,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他说:你,我。 而不是:糖,主人。 称呼上的改变让司寒爵有点紧张。 唐小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走吗?” 司寒爵捏着他后颈,蛮横地将唐小糖禁锢在怀里,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却变成一句言不由衷地,“等回去再收拾你!” “好鸭,”唐小糖双眼一弯,“我等着呢。” 狡黠又调皮,带着点小小的坏——应该是那颗无忧无虑的小熊软糖才对。 两人的动静引得湖边的几个人频频回头,漂亮的少年与俊朗的男人站在一起格外养眼,小情侣中的女生看着他两双眼生光,唐小糖大大方方地牵起司寒爵的手,对着她笑了笑。 女孩激动的脸颊泛红,一旁的男生急得将她的脸捏成个包子,用力把她的视线扭了过去。 唐小糖靠在司寒爵怀里,粲然一笑。 掌心里硬硬的东西硌着皮肉,司寒爵低头一看,是一枚u盘。 唐小糖回眸,调皮地眨了眨眼,“给你的。” 这应该不是小熊软糖的…… 眼前的少年让司寒爵一阵迷茫,他恨不得现在就剥开他的衣服,剥开蹭蹭糖纸,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司寒爵眸光一沉,反手握住唐小糖的手腕,语气严厉,不容抗拒,“现在就回家!” 唐小糖乖乖地点了点头。 司寒爵迫不及待,拽着少年半走半跑,总算将他塞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狂奔在回家的路上。 司寒爵沉默的开车,唐小糖沉默的看着前方,除了因车速太快而呜呼作响的风声外,车厢里静的几乎可怕。 “你……” “其实……” 片刻,两人一齐开口。 唐小糖嗤地笑了出来,“主人?” 司寒爵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隔着座椅握着他的手,力道很大,似乎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唐小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许久,才缓缓地说,“所以,那不是梦,是吗。” 司寒爵抿着唇,并不说话。 “哎……真是的……”唐小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主人,能带我去医院看看那个人吗。” “我不知道……”少年软糯的声音收成委屈的一束,浸着浓浓的难过与费解,“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的吓到我了。” “他是唐糖,那我……我是谁?” 第74章 糯糯的声线里含着水一样的委屈,唐小糖看向外面,小声埋怨,“他醒了,我会去哪?我会消失吗?” “如果……如果有他在,也有我在,主人你会选……” “小糖!” 没来由的一声呵斥,唐小糖猛地转头看向司寒爵,倏然红了眼。 司寒爵目光望着前方,只是认真开车的模样。 然而眼神是闪躲的,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毕露。 他没有敢侧眼看一眼怒目而视的少年,只是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唐小糖的手攥在掌心里。 “别问……别问了……” 司寒爵吐了一口气,声音发抖,“求你了。” 只是三个字而已。 连嘴唇都不用碰,只是一缕轻薄的空气在唇舌间毫无分量的一卷而过就能说出来,但那声音落在空气里,狭窄的车厢瞬间便凝固成一大块要命的冰山。 沉的不可思议,冷的不可思议,重的不可思议。 两个人都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司寒爵这样的人,这样万众瞩目,被卑微的少年捧在心尖,仿若神明一般供奉起来的人物,也会说——求你了。 他回答的那样急,那样快,那样熟练,仿佛这个问题,这个答案已经在心里反复演习了无数次。 只是最好的答案,依然是——求你了。 静了片刻,唐小糖笑了起来,攒在心里的最后一点情绪决堤而下,蕴在眼底的水光无声无息地滑落。 他将被司寒爵攥紧的手用力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重新看向与司寒爵的方向相背的,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小声说,“我知道了。” 司寒爵呼吸一窒,他看向前面的红灯,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赤红。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要他做什么样的抉择呢。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死寂的空气里不时传来唐小糖压抑不住的抽泣,司寒爵看似冷着脸,颈侧却浮突出一条十分恐怖的青筋。 片刻之后,司寒爵忽道,“小糖,你去后面。” 唐小糖红着鼻子,闷闷道,“什么?” “去后面,副驾驶后面,低头,最好半趴在座位上。” 唐小糖慕地愣住,他看向后视镜,敏锐地发现有两辆车在跟着他们! 司寒爵语气平淡,抬手扯了扯压在外套下的领带,“快去。” 唐小糖犹豫了片刻。 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犹豫的是,他也想保护主人,但下一秒他意识到,保护好自己,就是在保护主人。 唐小糖翻到后座上,额头抵着前面的椅背半趴下来,冷静地说,“我给大盟友打电话!” “好。”司寒爵瞥了一眼后视镜,唇角一勾。 车速骤升,唐小糖被惯性甩得额头一磕,还好椅背松软,他只顾低着头,翻出手机给姜宇打电话。 “喂!我们在xxx街,有人跟踪!我发定位给你!”唐小糖干净利索地求救,发了定位之后,又打了110和120。 不管是主人受伤还是路人受伤亦或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受伤,都有完全的准备。 发颤的手指正要摁下110的最后一个数字,车子猛地向左一甩! 嘭! 一声巨响,一辆欲要拦截他们的车从车尾擦过,有惊无险。 司寒爵淡淡道,“继续。” 他看了看后视镜,唐小糖坐在右侧,方才那一下,他故意用左侧撞向后面那辆车,后视镜里能明显看到保险杠已经弯了。 第二个红绿灯在十字路口,前方黄灯闪烁,前面的车全部停下来等待红灯,司寒爵一脚加速,在争分夺秒的几秒钟内,风驰电掣地驶过路口,车轮抓地,尖锐地一声响,爆出蓬蓬火花,车子在无人的马路中央一个飘逸,紧急冲向左侧的车道。 他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那两辆车竟然也追上来了! 他们闯了红灯,险些将追上来的交/警撞飞,迎着路人和车主的一片大声喝骂,不要命地追了上来! 司寒爵嗤笑一声。 不讲公德? 那就好玩了。 与此同时,唐小糖打完110,报告了姜宇的位置,并接通了姜宇的语音电话。 姜宇猜的没错,司城的人应该是发现唐小糖去了京大,一路跟踪,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唐小糖从京大出来才动手,更没想到司寒爵亲自到了。 “他们可能要一箭双雕,boss千万小心。”姜宇急道,“抄近路跟我们汇合,最好能当场抓住这帮杂碎!” 司寒爵道,“好,去江海大桥。” 江海大桥是最合适的折中位置,姜宇立刻答应。 “挂掉电话。”司寒爵道。 唐小糖红红的眼睛一懵,“啊?” 司寒爵专注地盯着后视镜里那两辆车的动向,头也不回,“监听。” 唐小糖明白了,是怕电话被人监听。 挂断电话,司寒爵说,“他们知道你藏了东西。” 那枚u盘…… 唐小糖道,“他们可能只是知道我藏了东西,所以等我从京大出来才动手,但他们不一定知道是u盘。” 司寒爵急超车,努力控制车子快而稳当地行驶,淡淡道,“你知道u盘里是什么吗?” 唐小糖,“不知道,我……我没想起来……” 司寒爵道,“好……妈的!” 嘭地一声,一辆车从后面直直怼过来,车子被顶地滑行出一小段距离,司寒爵猛踩油门,紧急避开一辆正要右拐弯的车。 “低头。”男人沉声道。 唐小糖听话地躲在椅背下。 他什么都看不见,连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都只能勉强听到一点。 这辆车密封性很好,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能隔绝开来一样,明知道身后危险逼近,但因为司寒爵的存在,却仿佛一个温暖的安全的茧,将他稳稳地保护起来。 唐小糖偷偷抬起眼,却只能看见司寒爵沉稳,冷静的侧脸。 我也要……不…… 唐小糖想,我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存在的啊。 车子又被狠撞了一下,车厢里狠狠一震,司寒爵神情严峻,这辆车性能顶配,油门还没踩到底,速度已经足够将身后的人甩出一段距离,被撞了几次,保险杠也只是弯出弧度,还没掉,依然能强撑住,他虽然操控的很稳,只是,在京市闹哄哄的马路上,三辆车犹如破阵的利剑横冲直撞,随时就能杀人于无形。 他在乎唐小糖的安危,也在乎无辜的路人,他有牵挂。 双方的距离因为这些牵挂在一点一点拉近…… 唐小糖握了握拳,猫着腰在座位左右看来看去。 唐小糖眼睛一亮! 车座下面有车载式灭火器! 唐小糖手忙脚乱地将灭火器拿起来晃了晃,熟练地把上面的卡扣打开,“司先生!离那辆车近点!” 司寒爵没有问为什么,二话不说便放缓速度,控制着车辆向那辆最前面的车靠近,那辆车立刻从左侧追了上来,又是狠狠一撞。 唐小糖降下车窗,正对着后车的前窗,甜甜一笑。 后车的司机深深皱眉。 下一秒,唐小糖拿起灭火器,呲地一顿猛喷! 白色的泡沫立刻将那辆车的前窗全部覆盖,视野受损之下,车子摇晃着打了几个摆,嘭地撞到了马路边的护栏上,熄火了。 唐小糖:!!!!! 太棒了! 他想如法炮制,正要对另一辆车下手,一直打配合的司寒爵猛然脸色一变,车子急转,将露出唐小糖脑袋的车窗转了个向! 嘭地一声响。 唐小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声完全不同的声音,是枪声! 那些人有枪! 窗户缓缓升起,司寒爵道,“没事吧。” “没……没有……” 唐小糖道,“那些人……为什么会有……” “拿不到东西,就杀人灭口,”司寒爵平静了一路的声音颤了颤,“没事就好。” 他们终于能看见江海大桥的立柱了。 就只有一点路了。 车流陡然多了起来,司寒爵只能稍微放缓车速,可没想到,身后的车接连撞开几辆挡路的车,并不超速,只是不断地逼着司寒爵往最外面的车道上走。 唐小糖心惊胆战地看着下方浩瀚的海面,那些人,是想将他们逼到临海的车道上,然后将他们撞下去! 保险杠终于被撞断了,那些人自知车技追不过司寒爵,竟然打开车窗,当街冲他们开了一枪! 车子一个偏斜,司寒爵脸色一变,后车轮被打中,漏气了。 “妈的。”司寒爵骂了一句脏话,“小糖,到左边来。” 唐小糖乖乖地从右边挪到左边,却听司寒爵道,“一会我喊你跳,你就开车门跳下去,知道吗。” 唐小糖愣住。 “没事,桥上没车了。” 唐小糖报警之后,警方追着他们的车,迅速将大桥限流,身后警车连绵,姜宇的人没有上桥就被拦下,没有救援,现在桥上只有两量车在奔跑追逐,身后的车蛮狠地连连撞击,透着一股一定要让司寒爵葬身大海的狠。 第二个车胎被子弹打爆,车子晃来晃去,已经很难维持稳妥,车子一点一点被逼向大桥边,情势紧急,千钧一发,可他们必须走过这段路才能真正安全。 车子轻微的嗡鸣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司寒爵的声音仍然稳而平静,仿佛只是在嘱咐一个孩子上学记得拿书包一样,他在后视镜里看着眼眶红红的唐小糖,笑了起来。 那笑容淡如轻云,目光里凝着唐小糖的身影,笑意先是从瞳孔中的少年身上浮起,瞬间便化成抵到心底的宠溺与疼爱。 “别哭,我心疼。”司寒爵望着他的眼睛,一抹湿红的光缓缓洇开,“另外,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男人又笑了笑。 他好像把一辈子的温柔和笑意都给了眼前的少年。 他说,“我都要。” 司寒爵猛打转向,车子左侧贴在大桥公路中间的花坛隔离带上,“跳!” 车门弹开,唐小糖尖叫一声,被剧烈气压差搅动的利风将少年凌空抛起,又摔在了堆满花草泥土的隔离带上,柔软的草叶消解了大部分撞击,唐小糖甚至只感觉到被草叶割破皮肤的轻微痛感。 追着他们的车看到唐小糖跳下了车,立刻减速,但是,司寒爵同时也放松油门,向后一滑,与身后的车平行,方向盘打紧,孤注一掷地反将对方撞向公路边缘! 防护桩被连续撞断,两辆车绞在一起,对方驾驶座的车门被卡住,两辆车全部失控,同时滑向深不可见的大海! “啊——” 唐小糖哭着,歇斯底里的大喊,被司寒爵顶着的车几乎瞬间便撞出公路,无声无息地坠向下方吃人的海。 惯性太大,司寒爵的车根本停不下来,紧跟着便掉了下去。 万分之一秒,车门打开,一道黑色的身影敏捷地跳出车门。 他像一只搏命的鹰鹫,灭掉敌人,独自飞回人间。 唐小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爬起身朝司寒爵跑去。 司寒爵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消缓冲劲,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向他奔跑过来的少年,笑意温柔。 身后晴空万里,大海波光万丈,慈悲而博大。 第75章 少年满眼泪水,白嫩的脸上横着一抹哭出来的红晕,脸颊边有几道被树枝刮伤的鲜艳伤口,不管不顾地向他最爱的主人奔跑而去,司寒爵似乎伤到了腿,脚步有些踉跄,却也在坚定地向他走来。 那一段路格外的遥远又格外的近,直到唐小糖扑到司寒爵怀里,他才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 “给你给你都给你!有几个糖都给你!”唐小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条走丢了的小狗,小脑袋在司寒爵身上疯狂蹭来蹭去,不知道要蹭到什么样子才能把自己全部的恐惧都蹭完。 司寒爵环抱着少年单薄的身体,脸上被少年的眼泪蹭的湿漉漉的,唐小糖又拱又蹭,就差伸出舌头把他舔一遍来表示担忧和爱意了。 “好了好了。”司寒爵无奈地将他推开一点,捧着少年的脸,看着那张哭的狼狈又可爱的小脸,“说好了,有几个糖我都要。” 唐小糖吸了吸鼻涕,“嗯!”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来了,姜宇和崔哲几乎同时过来,将唐小糖和司寒爵都扶到救护车上,崔哲表明了身份,才紧张地给司寒爵查看身体。 “只有一点擦伤,简直是个奇迹!”崔哲松了口气,感慨道,“司总太厉害了。” “只有一点擦伤?”司寒爵挑眉,“我觉得胸口很疼,小腿也疼,可能伤筋动骨,应该很严重吧。” 崔哲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道,“确实,等到了医院再拍个片子,小宇?” 姜宇脸色不好,哆哆嗦嗦地在手机上拨电话发信息,双眼气地通红,压根就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等着,这把司城不死老子跟他姓!” “小宇。”司寒爵摁住他的手腕,声音平静地安抚,“没事了。” “这叫没事?”姜宇怒道,“要是,要是最后差那么一点,学长你就没了!” 但凡最后司寒爵跳车的时间差歌几秒,速度慢一丁点,他就跟着车子坠海了! “我有准备,”司寒爵沉声道,“一点都不会差的。” 姜宇被怒气击飞的理智被男人冷静克制的声音勉强拽回来一点。 “没事的,大盟友,相信……司先生。”唐小糖柔声道,“嗯,虽然他自作主张,很气人就对了。” 司寒爵吸了口冷气,捂着胸口道,“崔哲,你帮我检查一下,是不是心脏受损了。” 崔哲:……… 唐小糖:……………… 姜宇完全没注意到唐小糖对司寒爵称呼的转变,狂跳的心脏勉强落回胸腔,他又低头紧锣密鼓地谋划,“这事决不能这么算了!” “当然,”司寒爵唇角一勾,“他死定了。” 司寒爵的伤势明显比唐小糖严重一点,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他说的伤筋动骨那样严重,但男人脸色一直不好,安慰了姜宇片刻,神情渐渐疲惫起来。 抵达医院之后,崔哲飞速用各种仪器帮司寒爵检查身体——小腿轻微骨裂,撞击淤血,有明显的的硬团,思维清晰,但不排除轻微脑震荡的可能。 而唐小糖除了脸部划伤,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司寒爵直接被送进了vip病房,唐小糖搬了张小椅子,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大英雄。 麻药过后,司寒爵所有装出来的云淡风轻都崩了。 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冷静模样,但额角的细汗,说话时不自然地停顿和吸气声骗不了人,唐小糖心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眼泪直转。 少年眼睛湿漉漉的,要水拿水,要饭拿饭,要上厕所,就亲力亲为地扶他去病房自带的厕所,还十分贴心地帮一条腿站不住的主人扶着小主人……乖巧的不得了。 司寒爵看得好笑,“满意么。” 唐小糖亮晶晶的小眼神这才做贼似的跳开,脸色通红,“满意什么?” “看起来挺满意的,”司寒爵单手环抱着少年的肩膀,慢悠悠地说,“帮我提一下……嘶……” 唐小糖两眼望天,双手摸索着帮他整理好裤子,小脸蛋红成一颗小小的水果番茄。 “小糖真棒。”司寒爵吸了口冷气。 转身的时候小腿被牵扯到,钻心的疼。 唐小糖将他扶到病床上,司寒爵意有所指地说,“我是说,今天你很棒。” 唐小糖抿着唇。 “要不是你解决了其中一辆车,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司寒爵躺下来舒了口气,脸色很差,目光温和,“你看,没有你,我也不行的。” “才不是!”唐小糖急道,“是主人厉害!” “要不是主人……那颗子弹就会打到我!要不是主人,我们就会被……被撞下去……” 唐小糖越说越后怕,脸颊上的细小伤口丝丝地疼了起来。 司寒爵侧脸看着他,笑道,“你想想看,那两个人一起出现,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手里有枪,要不是你聪明,我只能同时面对两个手里有枪的悍匪,其实胜算也不大。” “情势那样危急,你还能冷静地通知姜宇,约好地点,报警,叫救护车,有条不紊,这么一想,我的命也是你救的,是不是。”司寒爵将唐小糖的手贴在脸上,在他手指上亲了亲,“你不用总觉得我厉害,你十七岁就能考上京大,又能年年拿到京大的国家奖学金,还能代表京大参加国际比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真的了不起。” 唐小糖被迎面夸奖,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司寒爵。 “我们应该是这样的,你崇拜我,我同样非常欣赏你,我能在前面控制方向,你也能为我挡住背后的一切阴谋诡计,”司寒爵抿了抿唇,“我和你一样,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我们缺了谁也不行。” 唐小糖眼神闪了闪。 司寒爵突然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还倒卖过莆田鞋呢。” 唐小糖,“啊?” “三百块一双aj,倒卖到京市,一双普通的鞋就能赚几千块,”司寒爵眨了眨眼,“想不到吧。” 唐小糖歪了歪脑袋。 司寒爵动了动,艰难地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点,将屏幕翻转,示意唐小糖看,“所以,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光环。” “小糖,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唐小糖瞳孔骤缩。 司寒爵的屏幕上,赫然是“司先生的糖”第一幅条漫。 “你……你知道了?”唐小糖低着头,“可是……可是我觉得……” “你也说了,是你觉得,但你一定也听过我那些不好的传闻,害死父亲又流放亲生母亲什么的,简直十恶不赦,是不是。”司寒爵在他脸上捏了捏,“你看,你觉得我好,是因为你爱我。” 唐小糖迷茫地看着他。 司寒爵缓缓道,“我也觉得你特别好,小糖,因为我爱你,你要相信我。” 他极力把自己压地很低,又努力将少年捧地很高,他将身份与地位以及俗世在意的万般差距悄悄地拉近,将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唐小糖突然明白了司寒爵的用意。 他接过司寒爵的手机,看着那些卑微的,欢喜的,总是小心翼翼的小心思,那些画面一幕一幕地在在眼前闪过,唐小糖黯然道,“我知道了,司先生。” “他在哪?”过了许久,唐小糖抬头问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司寒爵心跳刹那静止。 他长久而无声地直视着少年纯净的眼睛,最终缓缓道,“就在隔壁。” 唐糖的病房就在隔壁。 唐小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 他向后退了两步,将司寒爵攥着的手轻轻抽出来,两人的手掌从十指相扣渐渐脱离,司寒爵没有挽留,认真地放开了手。 “你说过,要是有两个唐糖,你都要的是不是?”唐小糖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我也要。” “我要自己,也要司先生。” 司寒爵“嗯”了一声,“我等你。” 门扉无声无息地开合,唐小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看着少年离开,司寒爵重重地向后倒去。 “奶奶,”他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呢喃道,“一定要保佑我。” …… 唐小糖走出病房,与前来复查的崔哲迎面相遇,崔哲诧异地问,“你要去哪儿?” “去隔壁,”唐小糖指了指旁边的病房,双眼一弯,“我去看看他。” 唐小糖走了几步,笑着回过头来说,“谢谢你,学长。” 说罢,径直走了进去。 学长? 崔哲愣了愣,这个叫唐小糖的少年,为什么也叫他学长? “等等!”崔哲觉得不对,急追上去,那扇明明没锁的门却紧地像焊上了一样,根本拉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门破开一道虚影,在少年走进去的一刹那,空气震动,虚影与真实合二为一,世界好像变了模样,又仿佛从来没变。 “小糖!”崔哲猛地拽着那扇门,下一秒,病房的门完全失去了力量,仿佛一张轻飘飘的纸,一拽就开了。 他被惯性甩在地上,眼看着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 ——在洞开的房门里,唐糖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一块粉色的小熊软糖掉在枕边,亲昵地贴着沉睡少年的脸颊。 第76章 司寒爵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崔哲惊慌失措地来告诉他唐糖醒了的时候,仍然在对着逝者祈祷的司寒爵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唐糖醒了? 那唐小糖呢? 他谁都不想失去,他只是想诱导唐小糖接受自己,哄劝他迈开最关键的一步而已。 他毫无准备,一片茫然地拄着拐杖,走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推开唐糖病房的门。 仪器滴滴答答地响,躺在床上的少年正半靠在病床上,手里把玩着那块没有生命的小熊软糖,眉眼认真,似乎很惊奇,也仿佛只是好玩,听到有人进来,唐糖才侧了侧脸,笑道,“司先生,你来了。” 司先生。 司寒爵深吸口气,眼底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他将赶来的姜宇和崔哲挡在门外,一步一步向床上的少年靠近。 他走的那么小心谨慎,犹疑不定的目光在唐糖和小熊软糖身上来回徘徊,最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唐糖病床边,“你是……” “我是?”唐糖歪了歪脑袋,调皮地笑了笑,“司先生想要我是谁,我就是谁。” 司寒爵倾身凑到唐糖面前,两人凑的极近,近到几乎能看到彼此瞳孔中对方的影子,司寒爵沉声道,“那叫一声主人听听。” 唐糖脸一红,声音越来越小,“晚上……晚上叫……现在总觉得不太对……” “晚上叫?”司寒爵追问,“怎么叫?” 唐糖一愣,掀起被子挡住脸,只露出两只又圆又亮的眼睛,眼神又湿又软,求饶一般,闷闷道,“司先生,我还没好呢,你不能欺负我。” 司寒爵抿着唇,他从唐糖手中拿过那颗小熊软糖,轻轻地抚摸着小熊软糖软软弹弹的小身体,但是那颗粉色的小糖果,似乎再也不会回应了。 唐糖也看向那颗小糖果,“唔,司先生竟然没一口把我吃掉。” 司寒爵笑道,“舍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司寒爵悬着的心掉回肚子里,手里揉捏着小熊软糖,忍不住问,“为什么送我一颗糖?你是要把自己送给我?” “不是,”唐糖道,“司先生,这是您的药。” 药? 司寒爵一愣。 说起这件事,唐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司先生,我觉得您应该先看看那个u盘。” 唐小糖从京大出来,第一时间交给他的那枚u盘。 被唐糖醒来,且并没有失去唐小糖记忆的喜讯冲晕头脑,司寒爵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u盘一直在他身上,哪怕从插上跳下来的时候,他都用手摁着口袋,生怕那枚u盘掉出去。 司寒爵从口袋里拿出u盘,病房里有现成的电脑,他用电脑将u盘打开,里面是仔仔细细整理的各种文件,图片。 “这一部分是实验记录,”唐糖指着一个文件说,“我觉得您的头疼不太对,所以私自偷了您的一根头发去做实验,试了一百多种反应试剂。” 唐糖打开那个文件,直接拖到最下面,“最后确定,您的身体里有非常微弱的生物碱反应,是植物类毒素,可以直接麻痹中枢神经,但是剂量太轻微,不容易被发现。” 他足足做了一百多次实验,尝试了几百种植物毒素,才确定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寒爵冷声道,“什么意思。” 唐糖说,“您的头疼,是有人下毒。” 唐糖在实验记录上指了指,“躁郁症不假,但我觉得,是先有头疼,才诱发了躁郁症。” 司寒爵脸色一变,唐糖牵着他的手,“司先生,冷静点。” 司寒爵呼吸急促,隔了很久才问,“所以,小熊软糖是我的药?” 唐糖道,“对,是我研究出来的药。” “您可以把它当成糖果,也可以把它当成香薰,吃了,或者一直闻着,都会有效果,”唐糖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脸,“司先生现在还头疼吗。” 他的头疼早就好了。 司寒爵无声地抱着唐糖,一颗心碎成千万。 最开始头疼,是什么时候。 回国做生意之后,因为无休止的熬夜和出差,一次突发头疼险些休克,医生判断是神经性头痛,但这个病太常见,压力大或者睡眠不好都会发作,没有根治的办法,只能养着。 司寒爵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乖乖养病,很快便再次忙碌起来,第二次,因为和对手争吵,司寒爵的头痛再次发作,那次他没有昏迷,只是浑身都是暴躁的戾气,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暴力发泄一通,头痛才有所缓解,姜宇被吓坏了,连忙联系了心理医生,最终断定是躁郁症。 但是在那之前呢…… 司寒爵眸子一暗。 唐糖道,“司先生想起什么了?” 少年纯净到几乎透明的瞳孔里是遮掩不住的关怀担忧,他们身边还浮动着小熊软糖甜美的气息,少年靠的很近,近得几乎半靠在他怀里,唐糖急切地追寻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询问他想起了什么。 司寒爵将他两只软嫩纤细的手拢在掌心里,笑着说,“什么也没想起来,但是我有办法。” 司寒爵道,“以前旧宅里的佣人,他们的地址我都还追着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旧宅?”唐糖知道他说的旧宅,应该是小时候和司城住的地方,只是…… “司先生,这么久了,那些人还能查到吗?” “当然,从奶奶把我接走那天起,我就发誓,欺负过我的人,我会一一报复,这些年,我可一个都没落下,”司寒爵眨了眨眼,“我是天蝎座。” 唐糖:…… 太狠了。 连当年对他置之不理的下人都不放过。 司先生坏的有点可爱。 唐糖抿着唇,近乎宠溺地笑了起来。 “那你呢,”司寒爵亲了亲他的手指,“溺水是怎么回事?是真的为了救人?” “不。”唐糖抬眼,认真地看着他,“司先生,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 许久之后,病房的门终于开了。 等在门外的姜宇已经快急疯了,崔哲勉强安慰着他,自己却也心急如焚。 司寒爵脸色很差,阴沉地如同吃人的深渊,他让他们进来,将唐糖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 “什么?boss的头疼是被人害的?还猜什么!肯定是司城干的!他推小糖下水要杀人灭口?!”姜宇怒急,豁然站起来,“他妈的!我要撕了他!” 唐糖半靠在司寒爵肩上,娓娓道,“我怀疑,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我在实验室做什么,这些报告都是可以直接拿去当证据的,那条路我每天都要走一遍,他一定也知道。” 崔哲连声哄着暴跳如雷的姜宇,又问,“那个自杀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是有一个女孩要自杀,”唐糖坐直身体,“可是,她没有拖累我,她救了我。” 唐糖水性好,但冬天的湖水太冷,羽绒服吸了水,沉重地像铅块,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下水,他尝试从水里挣扎着浮上去一次,就那一次,让他看到黑暗里浮突出的那张脸,随即,他就被人踩下水,很快便意识模糊。 那个女孩就在湖的另一边,她想不开,一个人在湖泊的角落里坐着,亲自目睹了那一切。 她不敢叫,等到那些人离开,才跳下水去救唐小糖。 可是,一个半昏迷,一个压根不会水。 唐糖意识模糊地知道有人来救他,可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即便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很冷静,自己已经冻僵,双腿全无只觉,力气也用尽了,他不值得救。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本能地推着女孩往湖边去。 女孩哭着让他活下去,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倾尽生命将他推到湖边纠缠的野草丛里,自己却没能抓住一根救命的草叶。 “活下去啊!”女孩大哭着说,“我没白死!” 唐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直到手指痉挛,意识消亡,也没有松开。 那个保安赶往湖边的时候,只看到昏迷在湖边的唐糖和他手里抓着的,已经死去的女孩衣袖。 一死一晕,加上女孩有过许多次自杀的黑历史,便草率地认定是唐糖要救人,结果溺水昏迷。 姜宇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司城,崔哲脸色苍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司先生,我们一定要报仇。” 唐糖声音柔和温顺,语气里却是坚不可摧地执拗,“加上之前他雇人行凶,是蓄意杀人。” “我知道。”司寒爵道,“很快。” 几天后,司寒爵出院,立刻找到当年在司家旧宅伺候的一个女佣。 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但司寒爵依旧很快就查到了那人现在的住址,儿孙的去向等等。 甚至二十多年里,他都紧紧盯着这一家人。 那人是当年伺候林静的下人,在司城的亲子鉴定出来之后,整个司宅都对司寒爵避而不及,只有这个人,曾经偷偷来给他送过几次蜂蜜水。 二十多年了,司寒爵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那是对自己好心。 那人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养老院里,听说司家的人来找,先是拒绝,最后还是被带到了司寒爵面前。 老人一看司寒爵,整个人就慌了。 司寒爵笑着说,“蔡姨,好久不见啊。” 被叫做蔡姨的老人眼神浑浊而慌乱,还未开口,司寒爵就说,“你小儿子最近是不是陷进官司里了,啧,诈骗金额上千万,了不得。” 司寒爵笑着摇了摇头,“你也可怜,年纪这么大了,老公还要和你离婚,大女儿坐牢,小儿子打官司,啧啧,真惨。” 那副闲庭看花的模样,活活气死个人。 蔡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司寒爵再次堵了回去,“说说当年的事,说不定我能帮帮你儿子?” …… 很多年前,当司城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一张亲子鉴定,咬定司寒爵是个野种的时候,林静就彻底疯了。 她懦弱,心虚,一度被自己过去的风流韵事吓得半夜惊醒。 司城说司寒爵是个野种,她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认定司寒爵是个野种,因为在和司不凡结婚前一天,她还在和旧情人幽会。 现在所有人只是怀疑,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司不凡对小儿子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 他只是把他关起来,说等查清楚怎么一回事再放他出来,并没有喊打喊杀地要把他逐出司家。 林静想,要早点灭口才行。 万一查清楚司寒爵是谁的儿子,她和情人都逃不掉。 她想了无数种办法,但到底是个女人,做事畏手畏脚,最后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下人出了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主意。 花园里种着一株滴水观音,大多数人知道滴水观音有毒,却几乎没什么人见过滴水观音开花。 恰好,在花园里侍弄花草的花匠是她的丈夫,他不仅会种花,还会养蜂。 他在后花园里养了一个小小的蜂箱,滴水观音开花的时候,他就捉来蜜蜂采蜜,然后将那一箱蜂蜜都收集起来,由蔡姨兑了蜂蜜水,喂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寒爵。 经过蜜蜂过滤,蜂蜜中的毒性微乎其微,除非无限深究下去,用最高端的仪器去检测,用无数种试剂去测试反应,否则根本查不出来。 喂了几天,司寒爵就开始发高烧,正巧赶上司不凡出国谈生意,小小的司寒爵被扔在房间里,险些被一场高烧要了命。 幸好林露鸣及时将他抱走,蜂蜜水没喂多久,毒性十分轻微,但伤害是不可逆的,日久天长,才渐渐显出端倪。 …… 蜂蜜水。 司寒爵冷笑。 为了害死他,林静真的很用心了。 这件事司城完全不知情,司寒爵便派人将蔡姨带走暂时保护起来。 …… 唐糖也已经出院,很快就搬进原来的房子里,和司寒爵住在一起。 晚上,司寒爵回到家时,唐糖已经做好一桌美味的饭菜,正一边写论文一边等他回家。 宽敞的客厅里,少年窝在沙发上,眉眼认真地补习自己落下的课程,听到声音,少年抬眼,甜甜一笑,十分自然地走上前接过司寒爵脱下的外衣,“司先生回来了。” 司寒爵凝视少年熟悉的身影,笑着说,“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被害了这么久。” 唐糖圆眼微睁,“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司寒爵将事情简单地告诉唐糖,因为身体已经大好,他反而没多生气,只是惊异于唐糖的耐心和认真,“怎么这么聪明。” “看来在医学领域,我还是略胜司先生一筹的。”唐糖牵着司寒爵,将他推进浴室洗手。 司寒爵听话地洗手,又问,“你大概研究了多久?” “一年吧,从司先生陪我过完最后一个生日那天开始。” 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查清楚司寒爵的病症,并研究出解药。 司寒爵想起那一天,他特意回国陪唐糖过生日,小孩紧张兮兮的表白,他却说,别说了。 他刚刚才赶最后一班飞机回国,头痛,疲惫,强打着精神陪他过生日,完全没法集中思考任何问题。 事后,他总想着什么时候把唐糖喊出来,认真讨论他说的那些话。 可是从那天开始,唐糖好像故意躲着他一样,忙的不可思议。 司寒爵洗着手,在镜子里看了一眼靠在浴室门边静静看着他的少年,“哦?我记得那天有些人向我表白来着,不知道他说话还算不算数。” 唐糖傲娇地翻了个白眼,“司先生让我别说了,当然就不算数了。” 眼看司寒爵已经洗完手,唐糖转身要跑,却被男人揽着腰肢抓了回来。 “不算数了?”司寒爵咬着少年柔嫩的耳垂,轻声道,“那,摩天轮上的话还算数么?” 灼热的吐息吹进耳廓,唐糖敏感地发痒,缩着肩膀躲来躲去,“算,算数!司先生,先吃饭!” “还叫司先生?”司寒爵笑道,“叫声主人听听。” 唐糖脸色爆红,轻轻锤了他一拳,从男人臂弯下溜了。 司寒爵闷笑出声。 唐糖终于变成自己所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他谦虚,却懂得认可自己。 他依然深爱着眼前的人,却再也不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 他已久温柔而善良,眉眼清澈不染尘埃,他变了很多,却也从未变过。 饭菜香味打着旋儿飘入鼻尖,亦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桌子上有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精细地去了皮,入口软烂微甜,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唐糖害羞地只顾自己低头吃饭,小眼神却不时从饭碗里溜出来,偷看司先生大口吃饭的模样。 吃完饭,司寒爵要去洗碗,唐糖也没有拒绝。 他将餐厅的碗筷收拾好交给司寒爵,就站在旁边,看着围着围裙的司先生细致又耐心的洗碗,目光在司先生居家又温暖的身影和一旁束之高阁的自动洗碗机上来回游弋,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片刻,唐糖踮起脚尖,大胆而热烈地在司寒爵侧脸上印下一枚小小的吻。 “主人~”少年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主人真棒。” 司寒爵微怔,深邃的目光追寻着撩完就跑的唐糖,面无表情但咬牙切齿地想,这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欠收拾。 第77章 但这一次,这块不听话的捣蛋小糖果还能溜到哪去呢。 司寒爵唇角翘着,慢悠悠地洗碗,将水渍收拾干净,脱下围裙整齐叠好,像一头戏弄猎物的大猫一样懒洋洋地回到卧室。 唐糖不在房间,司寒爵坐在床上,很有耐心地等。 片刻之后,唐糖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小老鼠一样溜回来了。 浑身裹着水汽的少年,仿佛穿过森林的迷雾,不小心被凡人撞破的小精灵,软软的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将那双圆的动人的眼睛遮掩了半边,浴巾从肩上围过来遮住前面,却将一双笔直的长腿彻头彻尾地露在外面,正在抽长的年轻身体,腿型漂亮的惊心动魄,圆润的大腿和修长的恰到好处的小腿下连着细瘦的一把脚踝,仿佛在邀请主人抓着,攥着,狠狠地鉴赏。 白皙的皮肤浸了水,显出一种别样的可口美味。 他整个人仿佛一块热乎乎的,泡在蜂蜜里的牛奶布丁,而且这块白嫩甜蜜的牛奶布丁还自己长了腿,害羞却坚定地主动走到他面前,就差说一声任您品尝了。 他躲在门外,做贼心虚地小眼神从半掩的头发下溜出来,偷偷打量着守株待兔的司寒爵。 司寒爵目光深邃地吃人,喉咙虚虚一动,微抬了抬下颌,“过来。” 声音哑的简直不像话。 唐糖闭着眼,额头抵着门框,轻轻撞了撞。 他一脸害羞难堪,囧的面红耳赤,那块画蛇添足的浴巾已经被男人灼热的目光烧了个精光,披在身上反而更加让人脸红心跳。 司寒爵不说话,静静地欣赏他的窘迫。 唐糖深吸了口气,抬手,啪地拍了一把门边的开关,室内顿时一片黑暗,司寒爵还没反应过来,那块又软又热的小布丁就生涩但热情地扑到怀里。 慌乱之中,少年软糯的唇瓣急切在他脸上唇上又亲又咬。 这笨拙的热情简直让司寒爵通身舒畅。 男人闷笑一声,开始好好地,肆无忌惮地收拾他的小糖果了。 片刻之后。 “乖,叫声主人听听?” “……不,不叫!” 又片刻之后。 “主人……求求你……” 又双片刻之后。 “不够,再叫一声。”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还有力气?” “………………” 软成一汪水的求饶声里,司寒爵邪恶而满意地笑出了声。 …… 为了保证唐糖的安全,大病初愈后,他直接在医院继续跟着崔哲当助理,整天戴着口罩,谁也认不出他来。 司寒爵下班之后会特意绕过来接他一起回家,只是医生的工作时间不稳定,有很多时候他都要等很久。 他有时就坐在候诊区里,看着穿着白大褂给病人看病打针的少年,唐糖性格乖顺内敛,耐心给病人诊治的时候,温柔地仿佛在发光一样。 司寒爵想,一切都值得了。 医院里总是热闹非凡,即便到深夜,候诊区的人数也不会少,等到唐糖换下白大褂向他跑来,撒娇地讨个亲亲,两人才一起上车,一起回家。 唐糖习惯下班前去公用浴室冲个澡,生怕身上带什么细菌病毒给司寒爵,他总是干净利落,眉眼璀璨的样子,在车上叽叽喳喳地给司寒爵讲今天又遇到了什么样的病人,忙起来脑海一片空白,短暂的休息时间就疯狂地想他的司先生,又问司先生今天忙不忙,想不想他。 司寒爵耐心温和地回答,并帮他解决一点工作中的小烦恼。 每天一起回家的时间,是岁月最慈悲静好的一段时光。 几个月后,司寒爵决然将司城告上了法庭。 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威逼利诱,调动所有安/插在司城身边的间谍,策反了先前丁傅盛说的那几个和司城有嫌隙的董事,将这些年不择手段一点一点收集的证据整理起来:司城巨额偷/税漏/税,受/贿,贪/污,洗/钱,蓄意谋/杀,罪无可赎。 出庭那天,唐糖也坐在证人席上,平静地复述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少年眉眼沉着,漆黑的瞳孔看着大势已去的司城,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冷嘲热讽,他经历了两次谋杀,一次是不久前的马路追杀案,因为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证据确凿,活下来的凶手为了自己立刻出卖了司城。 另一次则是发生在湖边见不得人的黑暗里。 没有证人,没有证据,只有绝望中推着别人向前的少女和死过一次之后呢,魂魄归来的少年。 唐糖一字一句地将那些发生在黑暗中的事情公之于众,司城的律师几乎立刻反驳,这只是一面之词,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唐糖笑了笑。 神明知道。 神明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上苍让他的灵魂作为一颗送给司先生的糖果继续存活,让他因为司先生而重回人间,因为司先生而变成更好的人。 一个本该以生离死别结尾的故事,因神明的仁慈而变成一个格外甜美的童话。 神明什么都知道。 最终,司城因犯罪金额超过一百亿,蓄意杀人罪,数罪并罚,以及董事会的彻底放弃,被判处死刑。 司氏股票一度跌倒谷底,一片惨绿。 司寒爵飞速出手,抄底将几乎垮塌的司氏全部收购了回来。 没多久,司寒爵将当年帮司城伪造亲子鉴定的医生及其家属,蔡姨等人放在媒体前,将司家所有的不堪和黑暗公之于众。 远在m国养老的林静想要回来,却被司寒爵私下操作,取消了入境资格,终生不能回国。 准备谋划了二十多年,最后的结果,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大局终定。 司城为了不让司寒爵好过,特意将司家曾经的老宅和祖坟那片地转移给了司骐,但司骐没那么长远的目光,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叔也没有父辈那样的恨,司寒爵一说要收购他那空有皮囊的游戏公司,司骐便屁颠屁颠地把老宅和祖坟都让给他了。 几天后,站在二十多年没有再踏足的司家老宅里,司寒爵依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二十多年的准备,原来几个小时的官司就能全部用尽了。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唐糖牵着他的手指晃了晃,“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呢。” 司寒爵笑了笑,“没了吧,早就用来放杂物了。” “以后改回来?”唐糖道,“你想回来住吗。” “不想。”司寒爵万分嫌弃,“我有自己的家。” 连司城也十多年没回来过了,虽然这些年一直雇着专人打理,但花园里的喷泉已经拆了,那颗滴水观音也早就没了,别墅外墙一年又一年地漆着新的涂料,可几十年前的风格如今再看,怎么都已经有些过时。 林露鸣晚年也并不住在这里,她带着司寒爵搬出去,特意购置了一座小四合院给两人住,说起来,那座小四合院才是司寒爵的老家才对。 司寒爵牵着唐糖的手,很是嫌弃地在别墅里逛了一圈。 这里已经没有认识他的旧人,但人人都听过当年发生在这里的那些事,也知道如今这房子又落到当年被赶出老宅的老二手里,他们不敢对司寒爵不敬,为了在这里工作,越发恭敬礼貌。 司寒爵带唐糖在别墅里逛了一大圈,仔仔细细地将小时候的故事讲给他听。 天蝎座记仇的很,司寒爵的童年记忆似乎又比普通人来的早,他甚至能想起来小时候司城故意把他的奶瓶扔下楼的事,林静对这个继子格外偏爱,司城一说是弟弟淘气扔掉的,林静便不由分说地揍了小司寒爵一顿。 “气死我了,”司寒爵笑道,“连吃奶的孩子都欺负,简直是无赖,无耻。” “那你没有告诉林静是怎么回事么?”唐糖皱着眉,为司寒爵叫屈。 司寒爵得意道,“我那时候还不会说话呢。” 唐糖:………… 少年噗嗤笑了起来,“天蝎座名不虚传。” 司寒爵看他一眼,“所以,你也小心点。” 唐糖:……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倏然红得热气腾腾,乖巧地低着头不说话了。 这别墅逛下来简直味同嚼蜡,角角落落都是司寒爵被受欺负的可怜模样,他说了一路,渐渐觉得这些黑历史不好让一直崇拜他的少年知道,为了维护形象,遂不再解说了。 两人各怀心思,牵着手逛完整个老宅,沉默地坐在回家的车上。 因为唐糖完全康复,司寒爵就不再亲自开车,特意把休息了半年的司机叫了回来。 两人坐在车后座上,司寒爵把玩着少年柔软的手指,忽道,“拆了吧,盖座新的,以后咱们来这养老。” 拆了么? 唐糖觉得有点浪费,翻修一下就好,但他明白,这是司寒爵的小心眼发作了。 ——这个承载着他所有痛苦和不幸的地方,光是翻修,实在不解恨,一定要剥皮拆骨,彻底毁掉,再嚣张地在上面盖座崭新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房子才解恨。 唐糖忍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再过几天,请算命先生挑个日子,接奶奶回家吧。”唐糖小声说。 司寒爵笑着看他,这声奶奶,叫的比他还顺口。 唐糖不解,“为什么这么看我?” 司寒爵眉眼凝笑,在少年指尖亲了亲,避而不谈,只说,“好。” 第78章 林鹿鸣回家的日子很快就算好了。 一场大雪过后,晴空万里,没有半丝云朵,阳光是浅淡的白,从苍穹深处洒落,铺满一地白玫瑰酒的味道。 与她下葬那天的天气一模一样。 迁坟的仪式格外隆重,姜宇找了京市最好的阴事公司,几辆面包车拉着吹拉弹唱以及特定的手艺人,载着满车厢要用的金纸红布白布和法器,看起来颇为壮观。 司寒爵不信这些,却完全地默许了,只是从一上车,他就浑身紧绷,抓着唐糖的手指用力,捏红了也没发现。 唐糖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忍着疼没有吭声。 公墓因为这一场法事而格外热闹起来,墓园外花店里的老奶奶听闻是要把人接回祖坟,讶异地要来看热闹。 司寒爵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严肃的黑丝西装,手臂处别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纸花。 青色石碑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一点晶亮的反光凝在林鹿鸣一向从容的面容上,仿佛凝起一个释怀而慈悲的笑。 司寒爵牵着唐糖的手指,怀着某种近乡情怯的恐惧,站在坟墓十几米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并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管事的引着人在坟前摆满水碗和法器,拿着罗盘测方位,祭拜亡者,又拖长了调子,大声悲鸣,“孝子贤孙——来磕头——” 司寒爵喉结动了动,紧张地咽口水。 孝子贤孙,只有他一个了。 这么重要讲究的仪式,只有他亲自上前才行。 墨镜遮挡着男人大半张脸,唐糖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这些天肉眼可见瘦削下来的下颌,那人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司寒爵,张了张嘴,又要高喊,唐糖抓着男人冰凉的手指,小声道,“司先生,奶奶要回家了,是好事。” “……嗯。” 避无可避之下,司寒爵抬起僵硬的双腿,木讷而机械地走到那些人划定的区域里,那人笑着说,“司总,先跟老人家说说话,就说是要回家,让老人家千万不要生气,以后的住处会更好。” 司寒爵侧了侧脸,隔着镜片看向那个人。 明明看不见司寒爵的眼睛,那人却还是被盯的一阵发冷,紧张又讨好地说,“穷不改门,富不迁坟,这迁坟可是很要命的事,亡人都不想自己死后还被随便折腾嘛。” 司寒爵扯了扯嘴角,“嗯。” 他在林鹿鸣的青碑前跪下来,双膝跪地,因为墓碑比他矮一些,高大的身形只能微微躬下来,显得有些疲惫脆弱。 西装革履的人跪在湿冷的泥土里,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司寒爵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轻声说,“奶奶……” 他说不下去。 喉咙僵硬哽咽,再多说一个字,压在骨子里的脆弱就要喷涌出来。 司寒爵强硬惯了,他立刻禁声,咬着牙,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静静地跪在那里,好像在赎罪一样。 那人看司寒爵不说话,又不敢催,但继续拖下去就会误了吉时,这种事最怕误了时辰,一丝一毫都不行,只能面露尴尬地左顾右盼,唐糖笑着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少年走到墓碑前,双膝屈下,与司寒爵并行而跪。 司寒爵骤然觉察到身边的人影,侧过头,是唐糖浸着蜜糖的微笑。 “奶奶,回家了。”唐糖牵着司寒爵的手,恭恭敬敬地在林鹿鸣坟前磕头。 少年仿佛一眼温暖的泉,源源不绝地任由司寒爵从他身上汲取着温度和力量,两人一起叩拜下去,司寒爵荒谬地想,好像是在拜堂一样。 磕完头,两人站起来,唐糖依然牵着他的手站在十几米外,司寒爵的手指越发冰凉,将他的手抓地格外的紧。 唐糖悄悄说,“冰块和鸡蛋家里都有,晚上我给你敷眼睛。” 司寒爵漠然道,“为什么敷眼睛。” 唐糖在他掌心里挠了挠,“消肿。” 司寒爵:……………… 一系列仪式做完,众人终于开始挖土起坟,他们很讲究的拿出红布白布搭了个小小的棚,写着元亨利贞的银元压在坟墓四角,以及萝卜筷子五谷等,司寒爵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喊着“孝子贤孙”的时候就过去,木偶一样随人指挥。 那些人喊他过去启第一锹土,司寒爵就安静地走过去,接过绑着红布的铁锹铲一下,然后再静静地退回唐糖身边。 众人分工明确,有专门挖土的,专门起棺的,林鹿鸣当年是火化的,棺木中只有小小的一个青花罐,于是省略了拾骨的流程,只让司寒爵戴着红手套抱着林鹿鸣的骨灰,众人将萝卜和五谷扔进空了的墓穴,又做了一遍仪式,才闹哄哄地上车,前往新的墓地。 司寒爵和唐糖在头车上,由姜宇开车,车厢里只有三个人。 冰冷的骨灰坛就在怀里,唐糖和姜宇却也不觉得可怕,只是担忧地看着被墨镜挡得严严实实的司寒爵。 唐糖不安地绞着手指,忧心忡忡地看着司寒爵,姜宇也无心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着司寒爵的表情,行到半路,姜宇终于忍不住,“boss,要休息一下不。” 司寒爵的脸惨白的吓人,连唇瓣都没有一丝血色,他向唐糖看了一眼,其实只是个微微偏头的动作,唐糖立刻道,“不用,宇哥继续开就行。” 姜宇闷闷地继续开车。 又过了片刻,唐糖趁姜宇扭头看向窗外的间隙,飞速伸手,将司寒爵墨镜下滑落的一行水迹擦净。 司寒爵唇角一弯,哑声道,“谢谢。” 唐糖轻轻笑了笑。 半天之后,他们终于依照算定的时间抵达司家祖坟,又是一套复杂的仪式,司寒爵已经麻木了,他一动不动地捧着林鹿鸣的骨灰坛看他们烧纸,祭拜,杀公鸡,起坟,挖土……眉宇的皱痕平静地几近空虚。 许久之后,司归的坟墓也被挖开,露出下面斑驳腐朽的棺木,他们是抬了新的棺材来的,管事的人用红筷子搭桥,又是一通仪式,最后问道,“谁给这个老人拾骨啊。” 司寒爵深吸了口气。 唐糖忙道,“我来抱着奶奶,你去……” 司寒爵张了张嘴,抬腿走了过去。 司归没有尸骨,衣冠冢里干干净净,只有一身看起来依旧崭新的旧军装和几件平常穿的衣服,旧军装叠的整整齐齐,一个黑色的铁皮盒压在军装上,就是未亡人全部的念想。铁皮盒生锈斑驳,拿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声叮铃桄榔的响,司寒爵将铁皮盒放在一边,想要将那一身军装拿起来,手指一碰,那身明明还很簇新的老式军装,竟然瞬间塌成了一捧灰。 司寒爵:……………… 他愣了好久,无措地抬头寻找唐糖的身影,嘴唇一颤,泪水收势不住地淌了下来。 唐糖心里一怔,忙捧着林鹿鸣的骨灰坛跑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我……”司寒爵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慌张地看着那捧灰,“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唐糖一看就明白了。 他维持着平生最大的冷静与克制,温柔地说,“没事,只是自然反应而已,快把别的东西拿出来。” 司寒爵吸了吸鼻子,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听话地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东西拿出来。 管事的人见惯了这种场面,完全不以为意,将司寒爵赶到一边,又开始做仪式,掐着时辰将司归的遗物和林鹿鸣的骨灰坛放在新的棺材里,喊人放下墓穴,重新封土。 司寒爵退到更远的地方,脸色冷漠,眼泪却委屈地掉个不停。 唐糖心疼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众人都忙着封土的时候,抬手在司寒爵唇上抵了一下。 一颗软软的东西被抵进唇舌,司寒爵愣了愣,被舌尖漫开的温柔甜意震住。 竟是一颗糖。 那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唐小糖最爱吃的那种红色小软糖。 司寒爵缓缓咬开,任凭那甜意蔓延开来。 最后,林鹿鸣漫长的回家之路,终于结束了。 管事的人再三嘱咐,晚上司寒爵,唐糖还有姜宇回家的时候,要先在门口撒一把香灰封门才能迈进去,司寒爵本来很不以为意,但是唐糖忙前忙后地,特意去了最近的寺庙求了香灰,连着姜宇的一份,晚上回家分开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嘱咐姜宇一定要照做。 姜宇慌忙点头,用眼神示意,boss就交给你了。 唐糖笑道,“当然。” 回家之前,司寒爵已经完全忘了这事,唐糖拦着他,细致地在门前撒了一把香灰,才推了推他,“进吧。” 司寒爵听话地走进去,唐糖拦着他,帮他脱掉外衣挂起来,蹲在地上给他换拖鞋,起身时,唐糖正要去摘他戴了一天的墨镜,却被司寒爵一把抓住手腕。 唐糖抬头,他知道司寒爵在看着他,但却只能看见墨镜上自己有些变形的脸。 “司先生,”唐糖小声说,“没事了。” 没事了。 奶奶的遗愿已经实现了。 喊着孝子贤孙的时候,也只有您一个人当得起这个称呼。 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很好,世上再没有司先生这样好的人。 唐糖抿着唇,踮起脚尖,在司寒爵冰冷的唇瓣上亲了亲,小心地摘下他的墨镜。 司寒爵没有拒绝。 墨镜摘下之后,是一双布满血丝,红的惊心动魄的眼睛。 他哭的太狠,双眼肿胀,被墨镜遮挡的地方洇着浓艳的红,看起来格外吓人。 唐糖用力将他抱在怀里。 司寒爵卸了浑身力气,软在他怀里。 “小糖,”司寒爵沙哑得问,“你说奶奶会开心吗。” “会的!”唐糖道,“一定会的!” “突然就没力气了,该做的都做完了,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司寒爵虚弱地笑了一下,“以前为了奶奶拼命,为了报仇拼命,这一下,突然都结束了。” 他笑了笑,“还好,还有你,以后为了你拼命,好不好。” 唐糖闷闷地摇了摇头,“司先生,为了我们。” 司寒爵笑了起来,“好,为了我们。” 唐糖抚摸着男人短硬的头发,他知道司寒爵心情不好,也知道多少言语都是苍白,今天那一切,几乎已经将司寒爵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事无数次搬出来,生生推到他面前,他害怕失去最在意的人,害怕生离死别,害怕孤独与绝望,但今天的每一件事,都在活生生的提醒他——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人,一定会面临生离或者死别,一定会一个人站在寒冷的巅峰,身边空空荡荡,寒风彻骨。 他那样用力的抱紧唯一陪伴在身边的少年,在少年从容温柔的抚慰下找回一丝理智,艰难地撑到回家。 有那么一瞬间,司寒爵甚至想,他要把眼前的少年锁起来,囚禁在孤岛上,陪他到天荒地老。 他大仇得报,奶奶的遗愿也已经实现,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事情。 他想,要么现在就把他的小糖果敲晕,绑走算了。 然而唐糖轻轻推了推他,笑着说,“司先生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 司寒爵通红着眼,恨不得将他一口一口吃掉,心脏里蓄满的不安和暴躁让他整个人散发着黑沉沉的戾气。 他盯着将他推开的少年,突然弯腰,强硬地将唐糖扛到肩上,又急又乱地将他扔在沙发上,烦躁不安地解开衣服。 唐糖温柔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反抗。 几个小时之后,司寒爵隐忍了一天的恐惧和暴躁总算发泄完了。 唐糖奄奄一息地趴在沙发上,浑身散了架似的,后颈上被咬出了血,此刻才慢慢地开始钻心蚀骨的疼。 司寒爵冷静下来,心道,完了。 他碰都不敢碰唐糖,眼里的猩红褪去,完全的不知所措。 唐糖轻轻哼了一声,又甜又软的一声哼唧,哼的司寒爵心肝皆颤。 他勉强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午夜一点了,于是哼道,“我要吃羊方藏鱼。” 司寒爵忙抓起手机打电话订餐,唐糖倒吸了口冷气,无奈而纵容地笑了起来。 第79章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激烈,匪气十足的冷空气刷新了京城几十年的低温纪录。 这一天,唐糖照例早起了半个小时,摸黑穿上睡衣,轻手轻脚地给尚在沉睡的司寒爵压了压被角,走出卧室,再无声无息地将门带上。 客厅的落地窗上结了厚厚的冰花,冰霜以难以想象的壮美铺满整个窗户,看起来像是一幅恢弘的白色山水画,唐糖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蹑手蹑脚地去洗漱,去厨房做早餐。 从初冬变成深冬,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小半年。 他们飞速从刚在一起的烈火亨油变成细水长流,两个人骨子里都是喜欢温馨平淡的人,很快便磨合到了彼此最舒服的节奏,以隽永留香的感情和生活,迎接未来几十年的山长水远。 唐糖轻声细步地走到厨房,厨房的灯光总是那么通透明净,他看了看贴在冰箱上的菜单便利贴,拿出几个西红柿,用筷子捅/进西红柿尾巴,在表皮上划了两刀,架在温暖的火焰上反转烘烤,薄薄的西红柿皮噗噗裂开,露出晶莹的果肉和鲜红的汤汁。 他将西红柿皮细细的剥掉,切成一块一块,扔进小锅里做番茄酱。 在一起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司先生其实是个很爱吃肉的家伙,胃口也很大,司寒爵喜欢运动,天台的玻璃棚现在改装成了健身室,可以一边跑步一边看风景,能运动,也能吃。 想了想,唐糖煎了一大块牛排和几只虾,另起一锅煮水,将意面扔进去。 两个小锅架在火上,一边是红艳的番茄酱,一边是上下翻飞的意大利面。 少年游刃有余地打开咖啡机,转身将煎好的牛排和虾切碎,放在番茄酱里炖煮,香味慢慢弥漫上来,他将煮好的意面过了一遍凉水,放在盘子里,浇上咸甜的牛肉番茄酱,又煮了鸡蛋和西蓝花,煮好的西蓝花放在意面里,鸡蛋细致地剥掉壳,放在一旁的小碗里。 咖啡机叮咚一声响,恰恰好的掐着时间停下。 唐糖将早餐端到餐厅放好的一瞬间,门外响起拖鞋走在地面上的动静,片刻之后,只属于男人的,健壮有力的水声传来。 唐糖无奈又宠溺的笑了起来。 这家伙,厕所的门又不关。 司寒爵上完厕所,只刷了个牙,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餐厅,看着餐桌上摆放整齐的意面和咖啡,深吸一口气,顶着被压乱的头发张开双臂,“宝宝真好,过来抱一个。” 唐糖含笑与他拥抱,在司寒爵唇上亲了亲,“早安,司先生。” 少年歪了歪脑袋,“厕所门又不关?” 司寒爵脸色如常,厚着脸皮道,“反正又没外人,怎么样,老公厉不厉害。” 唐糖笑着推了他一下,“快去吃饭。” 司寒爵抱着他坐下来,满意地看着意面里大块的牛排肉,比了个大拇指。 “先喝水!”唐糖将一杯温热的水推到他面前,正色道,“先喝一杯水,清肠胃。” 司寒爵听话地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眸子垂下,红艳的舌尖舔了舔唇,“遵命。”、 毕竟爱人是个医生,健康讲究颇多。 喝完水,终于能畅快地吃肉了。 司寒爵先将牛排和虾吃完,再将鸡蛋和混着手工番茄酱的意面吃掉,十分心机地漏掉两朵不爱吃的西蓝花,端起咖啡打开平板开始看新闻,一边说,“今天冷,多穿点,衣服够吗。” 唐糖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那一份早餐,目光在那两朵西蓝花上滑过,挑眉看着司寒爵。 司寒爵一怔。 唐糖以眼神示意。 司寒爵撇了撇嘴,痛苦地将一朵西蓝花吃掉,另一朵放在唐糖碗里,“你也吃。” 唐糖轻笑一声,将司先生讨厌的西蓝花吃掉。 “你也是,多穿点。”少年柔软的声音传来,“我给你做的中药贴贴上,你最近老是腰疼。” 司寒爵敏感道,“什么腰,老公腰很好,怎么你对老公的公狗腰不满意么?” 唐糖脸颊一红,“你不贴就不满意了。” 司寒爵也挑了挑眉,“这才在一起几个月你就不满意了?” “司先生!”唐糖被司寒爵无赖的冒烟,羞恼地瞪着他,“贴不贴?” 司寒爵乖乖道,“贴,叫声老公就贴。” 唐糖抬起小鹿似的眼,清澈的眉眼里恼火地洇着水,亮的惊人,气呼呼道,“老公!” 司寒爵噗嗤笑了出来。 简直可爱到冒泡。 每天清晨想着法地调戏一遍他的小糖果,今天一整天就神清气爽。 已婚男人,总是会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不对,司寒爵心道,还没结婚呢。 唐糖工作的场所毕竟是医院,他还年轻,以后可能会走上科研这条路,在严谨又保守传统的学术领域,一个敢于公开的“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为了保护唐糖,司寒爵并没有将他公开,只是暗搓搓地让新闻秀了波两人戴着对戒的狗粮。 隐忍二十年一朝逆袭复仇的美强惨霸总却只为一人深情的戏码在网上轰动无比,更有无数人猜测,这被腹黑霸总眷顾的女人是什么小仙女。 唐糖手指纤细,皮肤细白,手指漂亮的不像话,有种不分性别的美,网上很多人猜测过那个出镜的手指看着不像女生,但又实在太好看,也可能是个骨骼比较大的女生,说不定是什么霸气御姐类型的。 司寒爵乐得让他们猜,每天必看的新闻除了金融便是网友的八卦花边,等他觉得这波恩爱圆满秀完之后,就让人将那些新闻慢慢地撤了下来,对唐糖身份的揣测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热搜频出的互联网上。 极其幼稚。 唐糖无语。 但这样的司先生,竟有种人间烟火式的可爱。 他忍不住心里的喜欢,像头藏着宝石的恶龙,一边霸道地守着怀里的宝贝,一边又要高调的向世人炫耀,你看,我有宝贝。 他张扬地秀了个恩爱,又善始善终的收尾,将心爱的人保护的滴水不漏。 唐糖温柔地纵容他种种幼稚的行为和奇奇怪怪的癖好,司先生依然是他的神明,一方面高高立在神坛之上供他崇拜,给他力量继续前行,一方面又成了真真实实陪伴在身边的爱人——那是司先生给他的安全感。 两人各怀心事,司寒爵一边看新闻,目光却做贼似的不时看向唐糖,唐糖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心不在焉地搅着自己那份还没吃完的蔬菜意面,唇角的笑意在司寒爵看来有那么点——荡漾。 一定是在想我呢。 司寒爵眸子一眯,摆出一副高冷深沉的模样,心虚地压了压翘起来的一缕头发。 半个小时后,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司寒爵提着唐糖帮他整理好的公文包和唐糖的小书包,一边走一边耐心地听唐糖嘱咐他坐一会就站起来走走,他不在身边也要多喝水,少翘二郎腿,闲下来的时候记得想他等等。 司寒爵很享受这种被人碎碎念惦记着的感觉,唇角含着笑,少年比他矮一头,垂下眼时能看见一个挺可爱的发旋儿,柔软的黑色头发带着一点天然的小卷,弯出一个花瓣儿似的弧度。 两人上了车,唐糖困意犯了,就靠在他怀里再小睡一会。 司机先将唐糖送到医院,再将司寒爵送到公司。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忙碌,发光,偷着片刻的清闲发个“宝宝想我了没”“司先生想我了没”的小情话,人前严肃冷静的司寒爵在办公室里笑成一头抓到小兔子的大狼,人前温柔安静的唐医生在休息室里笑成一只跳进大狼怀里自投罗网的小兔子。 中午,唐糖忙完之后,看到手机上有一条一小时前发的消息,“小糖,想不想结婚。” 在那条消息前面有十几条“消息已被撤回”的提示,自己接诊的时候不能看手机,竟然一个小时后才看到这条消息。 还完全地错过了司寒爵复杂到紧张的一系列心理活动。 隔着屏幕,唐糖甜甜地笑了笑,“好啊。” 那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的,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过上和普通人一样挤早高峰晚高峰的平凡生活,也该顺理成章地享受普通人最美好的,最长情的约定。 他们因为彼此而走出人生最黑暗阴暗的时光,因为彼此已经变成更好的人,因为彼此而更加热爱这个世界,他们的人生已经准备好,可以结婚了。 唐糖想,我二十二了,恰好过了法定结婚年龄,刚好可以结婚了。 那边没有回信,唐糖也不急,放下手机喝了口水,转身回到接诊室继续工作。 两个小时后,开完会的司寒爵回到办公室,严肃又冷峻地将下属新提交的方案驳回,并专业地指出几处大问题,下属们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拼命将那几个问题记下来,司寒爵总算大发慈悲地让他们走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之后,司寒爵习惯性地抬手摸了一下立在电脑旁的小熊软糖。 唐糖好起来之后,小熊软糖就被放在他的办公室里,香甜的气味盈盈绕绕,经久不散。 甜香味是世界上最独特的,是唐糖昼夜不停地研究出来的中药配方,司寒爵想,难怪当初怎么也找不到能配得上小熊软糖的材料。 小熊软糖坐在新的水晶盒里,甜美地笑着,憨态可掬。 司寒爵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简单的两个字:好啊。 太简洁了,意料之中的简洁,意料之外的平静,司寒爵小声嘟囔,“也不说想怎么结婚。” 他双手放在输入键上,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回复好,就看见聊天框最上面浮出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司寒爵停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的字,等唐糖的消息。 片刻之后,唐糖说:司先生,我请假了,下午一起吃饭吧,回家做饭,只有我们两个人,算为结婚庆祝,以后把今天当成结婚纪念日怎么样。 司寒爵眼睫微颤。 他怎么舍得这么随便就算和他的小糖果结婚呢。 司寒爵打了内部电话喊姜宇,“给我订两张去荷兰的机票。” 姜宇疑惑,“boss,您下午还有会呢。” 司寒爵道,“推了,多重要的会都推掉。” 姜宇:…… 司寒爵冷眉冷眼,淡淡道,“也给你放半天假。” 姜宇:!!! 司寒爵道,“帮我个忙。” 那端,唐糖没有等到回答,眼看已经是中午,司寒爵的车没来,于是又留了一会,帮崔哲照顾几个住院的病人,忙完之后,他照例去洗完澡,换了衣服准备打车回家。 刚走出医院,就看见站在车外,正低头抽烟,皱眉看手机的男人。 “司先生?”唐糖笑着跑过去,“等多久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少年兴冲冲地说,“你想吃什么?一会去买菜。” 司寒爵微扬了扬下巴,平静道,“下午两点去荷兰的飞机。” 唐糖张了张嘴,“啊?” 司寒爵一笑,“户口本和身份证都给你拿来了,宝贝儿,走了,结婚去。” 第80章 两点钟,飞机准时起飞,唐糖耳边嗡地一声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用力嚼着甜味已经十分寡淡的口香糖,不安地抓着座椅的扶手,转头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世界,然而视线是没有焦点的,散碎地落在空气里,甚至于摇晃的让人烦躁。 是眼珠在动,因为心里天翻地覆,海浪澎湃。 因为紧张而渐渐发冷的手指有些僵硬,唐糖目光飘在窗外的云层上,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指蜷缩起来,却被司寒爵轻轻握住,男人手掌宽大,将他握成拳头的一只手包裹在掌心里,温热干燥的掌心温暖着少年冰冷的皮肤与血液,司寒爵侧身向他靠近一点,小声说,“紧张?” 唐糖“唔”了一声,目光依然在飘,嘴里却在问身边的人,“司先生,真的行?咱两都是中国国籍,可以在荷兰结婚吗?在荷兰领的结婚证,国内认不认可?” 司寒爵吸了口气,啧了一声,“想的还挺多。” 他用另一只手强硬地捏着唐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 司寒爵好笑地看着少年眼底有如实质的紧张和不安,笑道,“宝宝,我问你要不要结婚的时候,你不是挺淡定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怂?” 唐糖局促道,“不……不是……” 大抵是某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如果司寒爵真的像他原本想象的那样,两个人请个假,提前回家,一起买菜,做饭,喝一杯红酒,口头去庆祝一下结婚,他绝不会这样狼狈。 但这不同,司寒爵带着完全没有防备的他去荷兰,要经过法律的审批和认可——即便他们是不被世俗接受的两个男人。 唐糖知道荷兰的结婚证在国内应该是不被承认的,但那一张纸的分量,足以压垮他敏感的内心。 ——司寒爵无比庄重地要给他一个承诺,这份爱意远超他的想象。 唐糖抿着唇,他望着司寒爵深不可测的墨瞳,长长的睫毛闪动,柔顺而乖巧地低下头,在男人捏着下巴的手掌蹭了蹭。 “是我没见识,”唐糖笑着叹了口气,“被吓坏了。” 司寒爵唇角一扬。 他承认这结婚有点心血来潮并有点草率,但他不后悔自己的冲动。 当时他发了一条信息,问唐糖想要什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唐糖好,又好像怎么好都不够似的,偏巧那时候唐糖在忙,隔了好久没有回消息,司寒爵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蠢,于是点了撤回。 想了又想,他又问唐糖爱不爱他。 司寒爵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傻了。 他慌忙撤回那条消息,烦躁地起身渡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解闷,偏巧不巧地,他看见楼下有一对情侣在求婚。 楼层太高,其实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夸张而浮艳的绝大玫瑰花拼成的“心”,他隐约看到一个小人走到另一个小人前,屈膝跪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四周围拢起来的密集人群大声欢呼,欢呼的声音悠悠荡荡地飘到楼上,司寒爵心想,哦,是在求婚。 求婚成功了,就可以去领证,去办酒席,去向世界宣布,我们在一起了。 以婚姻,以法律,以世俗,将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 司寒爵倏然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他也想找点什么东西,把他的小孩绑在身边。 司寒爵想来想去,编了好几条消息,又觉得不够真诚,又觉得不够认真,最后,才大繁至简地问,想结婚吗。 唐糖回:好啊。 唐糖请了假,要亲自做一桌好菜纪念两个人结婚。 司寒爵心道,这算什么结婚,他要给他最好的。 于是,他冲动又蛮不讲理地直接将唐糖绑上了去荷兰的飞机。 没想到会把他的小孩吓成这样,司寒爵笑着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轻声哄着,“放心,我的荷兰居留证还没过期,一方有居留证就行,小宇已经联系大使馆和市政厅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只管安心想要什么款式的结婚戒指就行。” “是这样吗。”唐糖眨了眨眼,似乎稍稍放心下来。 “睡一觉,到了我喊你。”司寒爵侧了侧身,拍着自己肩膀,“靠着我。” 唐糖听话地在靠在他肩上,用鼻尖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司先生,你真好。” 司寒爵像只被太阳晒地熏熏然的大狼,满意地抽了张纸,让唐糖把口香糖吐出来。 嘴巴里又涩又甜的奇怪味道消失了,唐糖安静下来,长舒了口气,他听着司寒爵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看着窗外浮散的流云与蓝天,在恢弘的苍穹里,终于找到能让自己踏实落地的一隅。 …… 下了飞机之后,司寒爵推着旅行箱,让唐糖坐在上面,一边找接机的人一边推着唐糖走。 唐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颇有童趣的感觉,抓着箱子,双腿离地,笑容灿烂地穿过流水一样的人群,身后司寒爵用熟练的荷兰语和什么人谈话,没多久就看见举着牌子的一个外国青年浮夸地向他们招手。 “坐好了。”司寒爵挂掉电话,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虚扶在唐糖身后保证他的安全,手里一加速,行李箱呜地跑了起来。 唐糖哈哈大笑,放心地朝前滑去。 外国青年是司寒爵的大学同学,叫马尔顿,就在荷兰大使馆工作,听到中国司要和一个男孩子结婚,兴高采烈地就跑来接机,顾不上和司寒爵打招呼,惊讶地看着唐糖,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中文说,“好棒好棒!” 唐糖甜甜地笑着,“谢谢。” 马尔顿听懂了,“来!” 车子就在机场外面,一路上马尔顿兴奋地和司寒爵大声聊天,为了照顾唐糖,马尔顿特意换成英语,生怕唐糖觉得疏离见外。 唐糖笑着和他说话,司寒爵本着炫耀的原则,霸道地将人搂在怀里,却不吝马尔顿当着唐糖的面夸奖当年中国司的光辉事迹。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大使馆停下来,马尔顿热情地带他们去登记,利落地办好所有手续,又在市政厅排上预约,马尔顿诡秘地使了个眼色,用荷兰语道,“我们先去教堂?” 司寒爵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唐糖,也换了荷兰语,“先去拿衣服。” 他们用英语交流的时候唐糖毫无压力,因此这句听不懂的荷兰语便显得格外突兀,唐糖好奇,“司先生,你们在说什么,有什么事瞒着我?” 司寒爵挑眉,他的小孩儿怎么这么聪明。 “去换个衣服,拍结婚照。”司寒爵如是道。 唐糖点头,又觉得不太对,换个衣服而已,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们在一家高级定制的西装店拿了衣服,因为准备的仓促,没有量身定做,但那是个荷兰当地的高奢大牌,刚出了第二年的春季高定,司寒爵花了大手笔直接买下来,全球只此两件。 一件黑色一件白色的西装,司寒爵穿黑色,唐糖穿白色。 黑白搭配,干活不累。 唐糖懵懵懂懂地换上衣服,走出来时马尔顿眼神灿亮,叽哩哇啦地称赞一通。 司寒爵抿唇微笑,直到唐糖一脸茫然地走到他面前,才低头在少年额上落下一吻,“真好看,王子殿下。” 唐糖红着脸,“司先生也很好看。” “我们很般配。”司寒爵眯着眼道。 “嗯,我们很般配。”唐糖笑意动人,颊边浮出两枚小小的梨涡,淌出红玫瑰酒的香甜味道。 马尔顿捧着胸口,叽哩哇啦地要窒息了。 “太漂亮了,中国司!”马尔顿用英语和中国家夹杂着尖叫,“你们太合适了!优秀的好人!” 司寒爵和唐糖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唐糖以为只是去拍个照,上车之后却发现方向不太对,那不是他们来时的路,他犹豫着没有问,直到看到蓝天之下,高耸壮观的教堂尖顶。 教堂越来越近,近到他看见站在教堂外等候的姜宇,崔哲,顾鹏,丁傅盛,以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牧师,他们身前,是一座玫瑰花架起的结婚花桥,一条用彩色气球点缀出的,撒满了花瓣的小路从花桥一路延伸至他脚下。 唐糖张了张嘴,眼眶瞬间红成一片。 “司先生,这……”唐糖站在车门外,笑得眼泪模糊,“谢谢你,司先生。” “你那几个室友也叫了,他们过不来,但是录了祝福视频给你。” “走吧。”司寒爵牵起他的手,马尔顿变戏法似的从后备箱里拿出两束捧花,收敛起奔放的热情,认真道,“小朋友,这是新娘的玫瑰花捧,但今天,你们都是新郎,也都是新娘,所以,你们都有。” 司寒爵拿起花束塞到唐糖手里,自己拿起另一束,伸出手,“宝贝,来,交给我吧。” 唐糖抽泣一声,笑着将手放在他掌心里。 两人沿着那条洒满花瓣的小径,慢慢往前走。 走过悲惨阴暗的童年,走过波折动荡的一生,走过无人陪伴的孤单,走过无数思念与退却,走过漫长人生里短暂的不美好,走向安稳的,甜美的,泛着小熊软糖香气的未来。 唐糖哭的不能自已,眼泪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飘摇起伏。 然而身边的人坚定地抓着他的手,巨大而荒诞的世界里,放纵地享受珍贵的温暖与爱。 所有人都在欢笑,所有人都在祝福,牧师拿着黑封金字的圣经,等待他们在上帝的誓词下说出我愿意,在众多神明的见证中陪伴彼此走向生命的永恒。 和平鸽飞向蓝天,一朵小熊形状的云朵,在天空中灿烂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