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我装的》 第1章 1 宋明望从办公室出来时，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数学试卷，板着一张小脸，恨不得将“我不高兴”四个字贴在脸上。 走廊上的人有认出来了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多高，原本柔顺的黑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抓挠过，乱糟糟的呆毛立起，皮肤很白，是那种一眼望过去在人群中发光的白。 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看到他的表情，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第一意识。 宋明望转来这个学校还不满一个星期，结果就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他的数学竟然不是满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愤愤的踏上楼梯，准备去办公室找他的班主任。 新学校的班主任教数学，名字叫郭晋。 和神雕侠侣里的郭靖听起来发音很像，但是长相和演员完全不搭边，是个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男人，脸上经常笑眯眯的。 他看了卷子之后，抬头无奈的看着宋明望：“我说明望同学啊，你这是选择题错了，老师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给你批改错。” 宋明望小声嘟囔反驳道：“万一呢？” 郭晋乐了，“小小年纪，好胜心还挺强的。” 宋明望抿了抿唇，像是知道事实不能更改，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委屈巴巴的抽了抽鼻子，不说话了。 郭晋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好笑，“这有什么不开心的，即使错了两道选择题，你的总分也是我们年纪的第一名。” 看面前人嘴角一撇，显然不赞同的就要反驳，郭晋先开口把他的话堵住了。 “对了，你和你同桌相处的怎么样？”他说到一半，斟酌着语气又道：“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来找我换位置。” 其实一开始宋明望的座位还是让他有些头疼，因为班上的空位就只剩下那个位置了。 但是当时宋明望来办公室报到时，他又看他长得讨喜，而且一心沉迷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像是会和人结下梁子。 这样的话还挺适合和班上那小子做同桌，于是座位就这么安排下来了。 可是这几天听说了他的事迹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办公室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知道了高二七班有个新来的转学生，在英语课上举手，等到英语老师一脸慈祥的示意这个尖子生回答问题时。 他一板一眼的说道：“老师，你的口水喷到我的脸上了。” 自此他一战成名。 俗话说上天总是公平了，给了你逆天的智商，也不忘把情商的门关上并狠狠锁死。 宋明望就是这个例子。 郭晋叹了口气，他现在就有些担心照宋明望这个口无遮拦，情商为零的性格，依程妄那小子的脾气，要是碰上就完了。 “什么同桌？我不是一个人坐的吗？”宋明望一脸无辜。 “……” 郭晋：“……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座位吗？那就是你的同桌。” “可那没人啊，不是专门给我放东西的吗？”宋明望眨了眨眼不解道。 “……你不要告诉我你把那个东西用来放杂物了吧。”郭晋觉得自己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什么不对吗？” 宋明望即使再迟钝也发现了郭晋在发怒边缘，连忙道：“可是那里真的没人，连书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听他着急强调，郭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说这几天旁边都没有人？” “嗯！” 郭晋皱了皱眉，啧，程妄那小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学校。 因为程妄他舅舅的原因，只要他在学校里不出什么大乱子，上至学校领导下到学校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的。 他也知道那小子不爱来学校，三天两头才来一次，所以也不怎么关注他，但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快一个星期都没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趁他还没回来，把他的桌子清理干净，不要说我没提醒你。” “……知道了。”宋明望有气无力的咕哝道，显然还没有从分数的阴影中走出来。 而另一边的教室和平常比热闹了许多。 班上几个爱闹腾的男生都聚在一起，女生们都脸色微红，眼神不自觉地往某处飘去。 “妄哥回来了。” “妄哥去哪玩了？怎么不带兄弟一起去玩。” 被众人围住的男生个子很高，眼窝较深，五官轮廓线条冷冽，挺鼻薄唇，不知是不是看人时的习惯，眼皮总是半垂着，给人一种被俯视的压迫感。 “妄哥你知道不，我们班来了个特好玩的书呆子，在英语课上把翠花气的险些直接上手打人。” “嗯。”程妄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没什么兴趣的越过众人朝自己座位走去。 唐覃看着他一片狼籍的桌子，欲言又止：“……” 班上其余人也默契的都不说话了，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程妄看着眼前自己的课桌，伸手扒拉了一下。 有喝到一半的香蕉牛奶，有已经撕开口的小熊饼干，还有一大摞乱七八糟的物理竞赛书，面对着他的那本封面上面写着“爱因斯坦的一百零一个秘密” 他拎起那袋小熊饼干，看着众人面无表情地说：“有人解释一下吗？” 班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只听“砰”的一声，门就被人从外面开了。 走进来一个男生，长得俊秀白净，只见他皱了皱鼻子，像是在嫌弃教室里难闻的怪味。 蓝白校服在他身上有些过于宽松，更衬的身材纤瘦，他手里攥着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众人的视线，目不斜视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坐下后，才好不容易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众多热切的视线。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宋明望蔫哒哒的吸了吸鼻子，觉得味道有些呛人。 说完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赶紧把攥着试卷的手往身后一藏，一脸屈辱的咬了咬下唇。 “不要想问我考了多少分，我是不会说的。” 唐覃干咳了一声，他知道这个新转学生呆呆的，于是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朝程妄的方向看去。 宋明望这才注意到班上多了一个人，一眼望去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 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只不过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冷。 “这些垃圾是你扔的吗？”程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宋明望不乐意了，反驳道：“这些不是垃圾，我还要的。” 他说着自己上手把桌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扒拉了过来，零食袋资料书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然后胡乱往自己桌肚子一塞。 “好了。” 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看的周围人都替他心惊胆颤。 宋明望看着程妄，其实这会他大概也猜到了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自己没有来学校的那个同桌。 “好了？”程妄忽然笑了笑，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程妄看向其余人，语气冰冷，“不介绍一下吗？” “妄哥，这就是那个转学生，老郭把他安排和你坐在一起。” “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宋……对……宋明望，刚转来没几天。” “胆子挺大的。”程妄不冷不热评价道。 熟悉他的人比如唐覃，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操，妄哥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宋明望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了此时微妙的气氛。 大家看他的眼神，还有这个忽然出现的男生看自己的表情，实在不友好，冷冰冰的，看起来情况不太对。 就在班上的人都以为这个新转学生今天要遭殃时，只见他忽然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说流就流了出来。 “……” 程妄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半晌，要见他有越哭越伤心的架势，这才不耐的打断他。 “别哭了。” 宋明望当没听见似的，哭的更大声了。 程妄皱眉：“算了。” 话音刚落，宋明望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哪里还有半分才哭过的样子。 “书上的研究理论没有骗我，人确实会对同类的示弱产生同情心理。” 程妄：“……” 宋明望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花，语气却一板一眼：“顺带一提，这种理论在同性上效果更明显。” 他说完后顿了顿，摊了摊手，一脸欠揍：“看，你心软了吧。” 程妄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过了好几秒才从嘴里蹦出个“操” 宋明望又揉了揉鼻子，有些好奇的把刚才就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你受伤了吗？” 话题转的有点快，大家都是一愣。 程妄冷冷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明望一副“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当然是我闻到的。”说到最后他有些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膛，等人夸奖。 程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至少没有立刻揍人。 唐覃虽然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比起刚才至少好了些，刚才他都替宋明望捏了把汗，虽然他完全无知无觉。 宋明望伸手在桌肚子里捣鼓了一阵，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卡通□□熊的创口贴出来，一改刚才的模样，热切道。 “你是不是还没止血，我帮你包上，能不能让我观察一下伤口创面，你知不知道血的颜色也是有讲究的，鲜红色的是动脉血，暗红色是静脉血，如果含高铁血红蛋白较多的话，血的颜色就是紫黑色。” “……”唐覃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木了。 倒是程妄思考了一会，竟然真的是伸出了手，“那你看看我流的是什么血。” 宋明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挽起袖子，瞪大眼睛，仿佛过生日时等待拆开礼物的小孩。 然而袖子下的手臂光洁没有任何伤口。 宋明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整，就觉得自己额上一重，像是被人贴上了什么东西。 再一低头，原本在自己手上的创口贴没了踪影。 “你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宋明望呆呆的看着眼前人转身离开，随即一群男生立刻呼啦啦的拥上。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微张。乌黑的额发下被贴上了一个卡通创口贴，看上去十分滑稽。 班上其余人看着他窃窃私议，神情透着些许怜悯。 宋明望扯下自己额头上的创口贴，扭头就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男生。 “他就是我的同桌吧。” 男生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听到他问自己，脸上泛出激动的潮红，神情崇拜，“当然了，我们班的妄哥，可酷一男的，三中没有人不知道的。” “他考试成绩一般在多少名？” “……成绩算什么！就算倒数也不能影响我们妄哥牛逼！” “哎哎！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老师调座位。” “……” 不是年纪前三名没资格当我同桌！ 第2章 2 关于他的新同桌的事，宋明望了解到了不少传闻。 有听说他是豪门私生子，又有听说他是根正苗红的二代，还有更离谱的说他是某道上的太子爷。 但是宋明望觉得这些传言一个比一个离谱，都是学校里的女生幻想出来的形象。 反正他不喜欢他的新同桌，虽然他可能也不喜欢自己。 宋明望从小就是听着“天才”这两个字长大的。 这次成绩还是他天才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 于是他偷偷躲起来用手机给他妈打了电话。 手机是她妈特意给他买的，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被欺负，所以让他在学校里也带着。 “喂。”宋明望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电话接通时那头宋妈妈在机场，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不禁担心起来，“望望啊，怎么啊，别哭别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宋明望瘪着嘴，闷声道：“有件事我想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宋妈妈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怎么了？” “我数学没考满分。”宋明望忍着耻辱，委屈巴巴开口。 “……哦，我还以为什么事。” “你不说些什么吗？”宋明望不满她的反应。 “不是满分就不是满分，这有什么的，你就是把成绩看的太重了，你呀，别整天想着成为什么破基丝坦，多交交朋友，学学别人怎么说话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爱因斯坦！”宋明望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偶像。 “好好好，随便什么斯坦，比起那些，你不如多交交朋友，学学别人怎么说话的。” 宋妈妈提起这个可以说是有一肚子话说不完。 外面亲戚朋友见她就夸，说谁不知道宋家闺女福气好，生了个儿子简直是文曲星下凡，什么书都过目不忘。 其实最开始她都还没有发现自己儿子和别人不一样，听见别人夸自己小孩聪明都一笑而过，以为都是表面的奉承话，毕竟三四岁的小孩能聪明到哪里去。 直到有一天她随便拿了本童话书想给他将睡前故事，讲到一半被打断了。 当时才四岁的宋明望奶声奶气的说妈妈你讲错了，然后一字不落的把后面的故事读完时，她这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生了个不得了的儿子 去了医院测试果然智商高了一大截，在和宋明望单独相处了大半天后，出来后医生脸色铁青。 只含糊其辞的告诉她抚养天才儿童本来就不是什么轻松活，更何况你儿子这种极端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当时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极端法，等到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医生的脸怎么那么青。 多半是气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宋明望的智商越来越高，对应的，情商也越来越低，低到她都情愿自己生的儿子是个哑巴。 更要命的是因为是单亲家庭，她一个抚养孩子，在她老母鸡护崽似的圈养教育下，宋明望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在家自学，没有去读过书。 所以导致虽然现在十六岁了，心性还是和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对了，妈妈已经出差回来了，现在在机场，还没问你，在新学校过的怎么样？” 提起这个宋明望就来气，“一点都不好。” “怎么不好了？”宋妈妈又揪起心。 “我的同桌是个笨蛋。” “……” “而且老师还不给我换座位！”宋明望恨恨的强调，“太过分了。” “……望望告诉妈妈，这些话你没有当面说给你同桌听吧。“ 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宋妈妈终于松了口气，但是还是不放心道：“算了，还是不行，望望你周末不要去补习班了，去练练跆拳道拳击散打之类的什么都好。” “为什么？”宋明望梗着脖子抗议，“我喜欢去补习班放松。” “乖，听话，学那些没用，还不如学点这些实用的来自卫。”宋妈妈还是没有把那句“因为妈妈怕你会被打”说出来。 挂了电话后宋明望心情更糟了，刚准备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 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男生正在低头在墙上捻灭烟头，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目光淡淡的朝他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人似乎还懒洋洋的勾了勾唇。 宋明望盯着他看了他片刻，嘴里蹦出几个字，“你是谁？” 这话一出，那个男生抖烟的手顿了顿，歪头看着他。 “你说呢？” 宋明望皱眉又仔细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脸盲，非常严重的那种，即使他能过目不忘任何数字图形，但是对于人脸，他好像天生缺乏识别能力。 至少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记住人的脸。 最后还是对上那人的眼睛，脑海里闪过之前在教室里看到的那双黝黑深沉的眼。 这才犹如醍醐灌顶。 “我记起来了！你是程妄对不对。”他的语气有些得意，因为这是头一次他把只见过一次的人认了出来。 他顿了顿，最后还不忘继续补充正确答案，“我的同桌。” “答对了，需不需要给你奖励。”程妄嘴角露出一丝讽意。 宋明望情商难得上线一回，拉下脸问：“你在嘲讽我？” 说完后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程妄一直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刚才打电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说他是笨蛋。 程妄当然听到了全过程，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抽烟，结果就听到有人打电话。 至于他说自己的话，他根本懒得提 程妄漫不经心的抖了抖烟灰，视线不经意下移，落在宋明望手里握着的手机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所落处，宋明望这下反应的快，触电似的赶紧把手往后面藏，神情警惕。 他特意跑到天台打电话，就是害怕有人发现他带手机，三中的校规十分严格，明确不允许带手机，被抓到就没收手机然后大喇叭通报处理。 以他的性子，要是以违规违纪的理由出现在大喇叭里，他宁愿去死。 想到这里他脸色青白交替，似是在艰难的做着什么斗争。 程妄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着他脸色觉得挺好玩的，于是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几秒，宋明望天人交战完毕，一脸壮士断腕似的决绝表情。 “你不要告诉老师我带手机，我也不会给老师说你抽烟了。” 他原本是想举报像他这种违规违纪的不良行为，可是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和他一样的“同伙”，都互相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虽然他是被迫违反校规，因为是他妈不顾他的反对擅自把手机放在他书包里。 程妄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宋明望看不真切，但估摸着是害怕了，毕竟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想着他背脊不由挺直了些，下巴也不由自主微微扬起。 终于阴影里的人动了动，只见他将烟丢在地上轻轻用脚碾了碾，然后不急不缓的朝自己走来。 走到自己面前宋明望这下真切的察觉到他有多高，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即使迟钝如他，也觉得有些压迫感，于是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 程妄微微垂下眼，看着宋明望。 若是有第二个人在场，恐怕早已经吓得腿软。 但是一根筋丝毫不会看眼色的宋明望完全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甚至搞不懂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 程妄当然不会把这么可笑的话当威胁，更何况他根本不害怕这种威胁。 他就是觉得好笑，从来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人。 于是他懒得再搭理他，抬脚就往楼梯走。 中午宋明望在食堂里差点被挤的升天，一片乌泱泱的脑袋朝着打饭的地方涌动。 他被挤在中间，可怜巴巴的被来回推动，气的他脸色绯红，恶狠狠的踩了踩那个挤自己人的脚。 “是你？” 被踩的是个胖胖的男生，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惊喜的就要拉着他往里面挤。 “走！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往里面挤。” 宋明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拉着挤进去了。 等他出来后，命也差不多丢了半条。 “你是谁……”他吭哧吭哧喘着气。 胖胖的男生瞪了他一眼，“我是你同班同学！你之前还和我说过话！” 宋明望有了印象，恍然大悟，“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田猛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回答。 宋明望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嘟嚷，“这个名字怪怪的。” 田猛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妈取得，我乐意。”从小到大笑这个名字的人不少，所以他倒没有真那么愤怒，何况眼前人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像是就单纯的觉得奇怪。 宋明望以为他是在害臊，于是难得的安慰起了人。 “没事没事，我以前的小名也很奇怪，叫啾啾，也是我妈给我取的。” 田猛猛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心想傻是傻，但是心眼不坏，最重要的是啾啾好像真的比他的名字奇怪。 两人坐下后便也聊开了。 “你们学校为什么打饭不排队。” “只是那个窗口特殊，你不看看你打的饭什么待遇，为了这个，一群人不要命的挤，就是校长来都不管用。” “…哦。” “你是叫宋明望是吧，你是真牛逼，我认你做大哥，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敢把妄哥桌子当垃圾场的人。” 也是第一个没被妄哥揍的人，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我不要做你大哥。”宋明望摇摇脑袋，一板一正的回答：“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 “……” 田猛猛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反正为了你好，你不要和妄哥再有什么接触，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我真的不想去医院看你。” 说到最后，他语重心长的拍上了宋明望的胳膊。 “为什么？” “反正你记住就好了。”田猛猛含糊不清搪塞，他不可能把你这人欠揍说出来吧。 “可我刚才已经和他说话了啊？” “在哪里？” “天台。” “你们说什么了？” 其实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对话不超过五句，但是宋明望想到程妄最后看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不痛快。 “我说他是笨蛋。” 田猛猛：“……”你为什么还没少胳膊少腿。 回到教室后，宋明望发现自从自己进去后气氛就很怪，连他那么粗神经都发现了，由此可见班上人眼神有多露骨。 他发现旁边自己座位旁的桌子上趴着个人，似是不喜亮光，用校服外套盖住了上半身，一只手放在课桌上枕着脑袋。 宋明望轻哼了声，他已经意识到是谁了。 他走过去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准备看会物理期刊，结果发现之前模拟的英语卷子发下来了，只不过不巧的是自己旁边的人刚好压住了自己卷子的一角。 他皱眉，尝试扯了扯，结果扯不动。 只能推了推睡着的人，不满道：“你把我卷子压住了，起来下。” “……” 第3章 3 “……”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趴在桌子上的人才勉强坐直身子，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看见这一幕，唐覃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妄哥终于准备动手了。” 宋明望依旧无知无觉，把卷子扯回来就准备开始做题。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程妄没有出手揍人，而是从桌兜里掏出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仰头猛灌了一口，应该是人没睡清醒想醒醒神。 喝完后他把矿泉水瓶拧成一团，然后转起身往教室外走，出去前头也不回的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瓶身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曲线，然后发出“啪”的声响。 唐覃见状跟在他后面也走出去，在走廊上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妄哥你不对劲啊，我还以为你会教训教训他呢。” “我没那么闲。” “也对，他和傻逼似的，犯不着和他计较。” 唐覃和程妄从初中就开始认识了，他家境不错，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成绩常见吊车尾，女朋友也换的勤。 三中每次考完试的大红成绩公告都贴着年级公告处，宋明望刚转学来没几天就碰到这种大型考试，有好事者都等着看笑话，希望给这个不知好歹的转学生一个下马威。 可当看见第一名明晃晃的“宋明望”三个字时，大家都觉得有些眼花。 三中别的不说，模拟考试的题是一届比一届变态。 更何况作为本市最好的重点中学，根本不缺所谓的尖子生。 这种情况下能够一来就轻而易举的考第一名的转学生，自建校来几乎没有。 最变态的是这个转学生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单科第一，除了语文。 学校的其他同学其实也多少听说过这位转学生的光荣事迹，再加上在程妄手下逃生的事很快被人传开，不认识他的人纷纷对他产生了好奇，想要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高二七班门口路过的人都变得比以往多了。 宋明望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一张张的欣赏着自己的卷子，活像守财奴在清点自己的宝贝。 虽然他数学确实不是满分但是还是第一，基本只扣了两道选择题。 而且后来他发现不是他算错了，而是不小心把涂答题卡时涂飙了。 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他就说那么简单的题他怎么可能做错。 当清点到语文时，他的嘴巴不高兴的一撇。 如果说他的成绩一定有什么短板的话，那就是作文。 不知为什么他作文审题老是要审偏，比起所谓的正确切入思路，他明明觉得自己的思考才是对的，但是残酷的分数却告诉他不是那样。 “靠，你小子是真牛逼，除了语文被我们班长抢了第一，其余全是年纪第一。”田猛猛把脑袋凑过来，盯着他的分数，一脸感慨。 “下次我语文一定是第一。”提起这个，宋明望握紧了小拳头，眼里燃起熊熊燃烧的胜负欲。 “对了，程妄考的怎么样？”他刚才只顾着看自己的，没有关注他的，再怎么说也是他同桌，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在他看来用脚考都不至于考倒数吧。 “我也没注意，应该是七百多名，程哥一直发挥的很稳定。”田猛猛咂了咂嘴。 “七百多名？！”宋明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这不就是倒数吗？！”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我们妄哥还交过白卷呢，后来被郭老头唠叨了半天，才改过来的，而且你看妄哥像是在意自己成绩的样子吗？” 宋明望听着只觉恨铁不成钢，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笨死了。 听到他这样说。田猛猛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的空座看去，幸好程妄没有来学校。 程妄来学校的次数本来就很少，但是还是基本保持着三四天一次的频率，而且一来倒头就睡。 班上除了唐覃他们几个，就只有外班的几个男生和他说得上话，其余人都有些怕他。 毕竟谁也没忘记当初高一时有个不知好歹的去招程妄，程妄直接面无表情的用椅子朝他脑门砸去，下的是死手。 他们这个年纪的中学生打架都是小打小闹，像他这么狠这么疯的实在少见。 下午放学的时候，田猛猛邀请宋明望去学校外的书店。 “你去那干什么？” “新出了漫画书。”田猛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可能是因为他的牛逼之处太好玩了，能够让妄哥都让步的人实在少见。 宋明望本来想拒绝，但是又想到了他常看的科学期刊应新了，于是也答应了下来。 书店就在学校出门右转过了一个街的拐角，因为距离学校近，所以去哪儿的基本都是三中的学生。 书店还兼卖各种的录像带dvd，两人进去后就分道扬镳，一个去了漫画区一个去了杂志区。 宋明望正在细心挑选他要的期刊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书架后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定睛一看，不是程妄是谁。 只不过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女生穿着及膝短裙，露出修长纤细的双腿，杏仁眼鹅蛋脸，正朝着程妄笑着说什么。 从他的角度看去看不见程妄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 宋明望被身后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转头发现是田猛猛不知何时来了，身边手里捧着崭新的漫画书和各种动漫dvd。 只不过dvd的封皮有些过于露骨，宋明望看着那呼之欲出的两团，再看了看田猛猛，扯了扯嘴角。 “噫—” “打住！”田猛猛看他嫌弃的眼神，赶紧制止他：“只是外皮那样，里面的内容纯洁的很。” 宋明望撇撇嘴，明显是不信的样子，又问他：“你这么快就挑好了吗？ 田猛猛还处在被误会的愤怒中无法自拔，翻了个白眼：“废话，难不成，我还要挑完跪着对老板磕三个响头。” 他说完后又朝着宋明望刚才望的方向看去，“还有你在看什么呢，叫你半天都不应。” “卧槽。”田猛猛看清是谁后，也吓了一大跳：“妄哥怎么在这儿？” “那个是他的女朋友吗？”宋明望皱起小脸，对这种早恋的做法颇不认同。 “应该是吧，那不是沈念吗。文科班的，十三班的班花，只不过是高一的，比我们小一届的。”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看不出妄哥喜欢比自己小的。” “诶诶，你去哪？”田猛猛眼疾手快连忙拉住宋明望的帽子。 只听他义正严辞：“我要去告诉郭老师。” “我的祖宗，你快歇歇吧。”田猛猛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说：“这件事你千万别说，要是说出去咱们俩就完了。” 宋明望好不容易挣开了他的手，在他的再三哀求下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 “你在这等会我，我再去拿本漫画。”田猛猛清点自己战利品的时候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说完话一股脑把自己手上的一堆东西塞到了他身上。 “帮我拿着，我马上就回来。” 宋明望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缓缓的眨了眨眼。 可他也没有找到自己的书啊。 没办法，他只好抱起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在杂志区里走动搜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本杂志。 有点高。 但是幸好他垫起脚刚好够的着。 眼看着他的手要触碰到时，忽然头顶有阴影覆盖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似乎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但是并不难闻。 这种味道他只在他的新同桌身上闻到过。 宋明望转头看去，身后人眉眼冷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正微微垂眼注视着他，仔细看还可以看见漆黑的眼里自己的倒影。 果然是程妄。 只见程妄一只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举高越过他头顶，轻而易举的就够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本书。 他薄唇微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是这本吗？” 宋明望以为他要帮自己拿，心想看不出程妄还挺热心的，难得的开始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对他有偏见。 “对，就是那本。” 程妄似乎是笑了笑，快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下一秒便看见他伸手把书又往高放了一格。 “……” 宋明望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会以为他是在针对自己。 但是宋明望的脑回路不一样，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智商会被普通人戏耍，所以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怀疑程妄也看上了这本杂志，想要横刀夺爱。 “你看不懂这本书的。”他试图诚恳的和他讲道理。 没想到程妄挑了挑一边的眉，然后将书放得更高了。 只听他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我挺好奇，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宋明望皱了皱眉，这回他察觉出来了不对劲，他不大高兴地说：“你在嘲讽我？” 程妄面不改色的称赞：“还不算太笨。” 他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宋明望不服气的瞪着他，冷笑了几声。 “年纪倒数说年级第一笨？呵！” 程妄垂下眼皮，视线轻轻扫过他手上的dvd封皮，这种很难不吸引眼球，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他懒得说。 “你看什么？”宋明望立刻警觉想把手背在后面。 程妄笑了笑，意味不明说：“看不出年级第一还有这爱好？” 宋明望顿时羞红了脸，咬着唇一脸不知所措。 见他这副模样，程妄觉得比平时里的样子要莫名顺眼许多。 他挑了挑眉：“原来你也会觉得害羞。” 宋明望气急败坏：“你够了！” “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在俩人气氛僵硬时，和程妄一起的那个女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看见宋明望时明显有些惊讶：“啊，抱歉，我没看到你，你是……” 宋明望刚想要自我介绍，就被程妄打断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完他率先迈开长腿走开，沈念见状连忙跟上。 瞬间被留在原地的宋明望：“……” 第4章 4 周五放学的时候因为宋玉兰女士答应来接他，所以宋明望早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 “乖儿子和班上的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宋玉兰比起其他的，最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一见宋明望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发问。 他打开车门做好后，规规矩矩地系上安全带。 “当然了，他们都很喜欢我。” 他说完后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声：“除了某个人。” “真的吗？”宋玉兰有些不相信他，怀疑地说：“你确定不是你自己以为的？” 宋明望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强调：“真的！我还交到了朋友。” 像是在验证他的话一样，从他们车子前经过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探头朝看车里的他打量着，像是十分好奇，有几个面熟的应该是同班同学还打了招呼。 “你看吧。”他顿觉扬眉吐气。 宋玉兰心里嘀咕了一声，他儿子这个脑子可能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真的没有人欺负你吗？” 听到这句话，宋明望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张脸。 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倒不全是因为怕宋玉兰担心，还有他又不是小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还要大人出面撑腰。 而此时另一边市中心某个高级别墅区，程妄站在其中一栋建筑物前，站了有几分钟，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客厅沙发上有个男人在等着自己。 “舅舅。” 沈彬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下，“你妈在楼上房间里已经睡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了，你有话就说吧，我还得早点回去。” 沈彬见他这副态度，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听你们老师说你最近很久都不去学校？” 程妄也不否认：“嗯，有点事儿。” “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事儿，不准给我去打架，前不久你才受了伤，要不是你奶奶跟我说我都还不知道。 程妄受的伤在手上，他也没有和什么人说，但是最先那个人注意到了，他也是比较意外的。 “我给你打到卡上的钱，你怎么动都没动？” 程妄淡淡说：“没什么，就是找不到花的地方。” 沈彬脸一黑：“怎么没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兼职。” 他顿了顿，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你知道的，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你妈她身体本来弱，精神状态也不好，你多理解理解她，你想想当妈的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 程妄手指轻轻摩挲着裤兜里的打火机，打火机是金属质地的，触感冰凉。 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沈彬看他神情不耐，心中不满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立场又说不了他什么，于是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点了点烟火，又道：“对了，念念也是在你们学校，她读高一，具体哪个班我不知道，你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好她，还有一点，监督她不许给我早恋。” 程妄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冷淡：“没事了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沈彬又叫住了他：“等等，你是回你姥姥那边是吧？ “嗯，最近他风湿犯了，下雨天疼得厉害。 “也好，你让她老人家都注意身体，总之言之你必须给我好好去上学，不许再缺课，我还要改天约个时间再请你们校长吃饭，你高二了，该长心了，我不能再任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 “而且听说你们学校不是转来了一个成绩特好的转学生吗？你们班主任说是什么智商超高的天才，他特意把他安排和你做同桌来带动你学习，你可不要辜负你班主任的良苦用心，不会的题就多问问别人。” 程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微微勾起。 “你笑什么？听到没有！” 程妄又恢复了常色，面不改色说：“知道了。” 这几天天气降温的有些快，宋玉兰给宋明望织了一条围巾，出门时亲自给他围上，送到学校门口时又把伞递给他。 “望望，今天下午妈妈有事就不来接你了，你如果你不想坐公交车就自己打出租车回来。” 宋明望雪白的下巴埋进围巾里，闷声嗯了一声，明显不高兴。 宋玉兰赶时间上班，也没有心情安慰他，只叮嘱让他快进去已经要迟到了，然后就开车走了。 宋明望这才慢吞吞的朝着校门口走去，他手里还提着包子和豆浆。 可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电子门正缓缓关闭，连忙快跑了几步，虽然赶在关门之前进去了，但还是被保安拦了下来。 “你哪个班的？迟到了知不知道？” 但是迟到的明显不只有宋明望一个，只见程妄单肩背着包，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一把将腿迈进大门，刚好赶在关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刻。 保安看了一眼见是他后又收回视线，准备继续教训宋明望，丝毫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 “等一下！你怎么不叫他？他也迟到了。”宋明望眼看着程妄就要走过，连忙双手扯住他的衣袖，振振有词道。 程妄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宋明望，没有说话。 保安不自主的干咳一声，“……我没看见。” 宋明望恨不得整个人吊在程妄身上，用尽全力扒拉着他生怕他丢下自己跑了。 “不准走，谁让你害得我书没了。” 那天书店里程妄把书放高后，他迫不得己只好回去找人帮忙拿，可等他回来一看，书已不见了踪影，可能是被别的客人拿走了，倒霉的是书店也没有多余的了。 “你们两个都走吧。”保安最后还是没有把程妄留下来，干脆让宋明望也一起走，“这次放过你们，可没有下次了。” 宋明望哼了一声，也意识到了是沾了程妄的光。 程妄眯眼盯了他一会，神情意味不明。 “怎么了？”宋明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脸蛋，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程妄转头朝向保安，沉声道：“你觉不觉得他的头发有些长了。” 宋明望愣了愣。 三中校规中的其中一条就是禁止男生留过长的头发，变态到连头发长度都有规定，宋明望的刘海确实有些过长，已经快遮住眼睛了。 保安立刻比划了一下他的头发，也觉得他说的对：“是长了，要剪。” 他显然对付这种情况很有经验，说着就麻溜的不知道从哪里掏了剪刀出来，“不要动，不然的话给你剪坏，想必你也不乐意。” 宋明望后退几步就要开溜，没想到被程妄拉住，只见他将双手搭在他肩上按住他，似笑非笑道：“你走什么。” 他的力气十分大，压在肩膀上的手根本让他无法动弹，甚至隐隐有些作疼。 “放开我！”宋明望咬牙道。 “不放。” 宋明望反抗的十分厉害，每当保安的剪刀接近就立刻把头转开，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来吧。” 宋明望听到身后按住自己的人的低沉嗓音，不由自主的睁大双眼。 程妄从保安手里接过剪刀，然后动作强硬的按住他不安分的头。 “最好别乱动，不然的话会剪到哪我也不知道。” 宋明望僵了僵身子。 两人距离有些近，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宋明望不习惯和人接触，刚想动，又想到程妄刚才的警告，听上去一点都不想吓唬人的，便生生忍住了。 程妄手上的动作很快，他感觉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只见他剪完后将剪刀递给保安，然后看着宋明望。 “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明望似乎看见他笑了笑。 直到回到教室后宋明望心里还在犯嘀咕，他将包子拿出来刚啃了一口，闷闷不乐的摸了摸自己的刘海，不知道给他剪成什么样了。 “靠，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剪的，给狗啃似的。” 听到田猛猛大惊小怪的叫声，宋明望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找人拿镜子给他看。 这一看气的他险些当场蹦起来。 只见他的刘海中间缺了一个大口子，这种夸张的弧度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相信。 他就知道程妄没有那么好心，宋明望哭丧着脸，包子也不啃了，想要立刻找他算帐，可是座位上却没有他的人。 “程妄他人呢？” “不知道，唐覃也不在了，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接他话的是个西瓜头的男生，名字似乎叫罗响。 宋明望只好又坐回来，刚才没注意到，现在他才发现班上的人一直都在朝他的刘海看，似乎都在忍着笑。 一想到他刚才无知无觉的顶着这么滑稽可笑的头发一路走进班上，顿觉面皮发烫，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对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妄哥那小女朋友家里好像很有钱，听说学校小礼堂都是她爸捐的。” 宋明望皱了皱眉：“可我那天好像听到她叫哥……” 田猛猛大大咧咧的摆手：“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别人小情侣的乐趣，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妄哥家里情况，但是妄哥是独生子这点大家还是都知道的。” 他说完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叫哥算什么，小情侣间还有更劲爆的称呼你没听过吧。” 宋明望半知半解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自习课后程妄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他似乎刚打完篮球，随意的将篮球丢到教室最后面，便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矿泉水仰头开喝。 他捏着矿泉水瓶，黑发湿漉漉的，有水珠划过他脸上的轮廓线条滴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察觉到一道恨恨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要猜都知道是谁。 程妄转头在他那狗啃似的刘海上停了片刻，然后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说：“别说，还挺显眼的，一眼就能看见脑门。” 宋明望瞪着他，死死的咬着唇，是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程妄瞥到他的脸色，顿了几秒，然后扯了扯嘴角，“你既然想我不弄你，那我给你支个招，你以后别和我说话，能做到吗？” 宋明望愣了愣，然后立刻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整整一上午宋明望当真没有再和程妄说过一句话，一直都在埋头写作业，程妄也乐得清静。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就意味着战争开始，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教室里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人，其余人都去抢饭了。 程妄和唐覃两人站在讲台旁边，唐覃干脆坐在别人桌上，不知道在和程妄说些什么，而程妄则低头回着别人的消息。 宋明望没有去食堂吃饭是因为宋玉兰给他准备的有午饭，保温盒打开就是热腾腾的精致饭菜，上面还有沙拉涂上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望望小宝贝不准挑食。” 宋明望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声。 “哇！我看看，谁给你做的爱心午餐，你女朋友吗？” 田猛猛本来是想开玩笑打趣打趣宋明望的，但是当听见他十分淡定的说出那句“是我妈”时，还是被噎住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替我给阿姨说声对不起，祝阿姨大富大贵大吉大利。” 谁能想到宋明望这么大了，还需要家里人做饭带到学校里吃。 “你妈也太惯着你了吧，我妈别说给我做饭，没让我做饭伺候他就不错了。” “哟，这上面还有字，我看看写的啥……望望小宝贝不准挑食……”田猛猛忍住牙酸念完。 “哈哈宋明望你是不是在家里还需要你妈给你喂饭。”唐覃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显然也听见了田猛猛刚才的话，忍不住插话逗他。 宋明望余光瞥到程妄似乎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由从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刻意转过头去，理也不理他们。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话不是挺多的吗？”唐覃也觉得他态度怪怪的。 宋明望塞了口饭，咕哝了一句，“我才不和你们说话，会把我也变笨的。“ 他重点强调在“你们”两个字上，不知道程妄听懂了没。 英语课一打下课铃，宋明望就打了个哈欠，上课的内容对他而言简单的让人发困，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在课上打瞌睡，于是也一直强撑到现在。 程妄早就趴在桌上不动弹，梦会周公去了。 宋明望一天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两个人倒也真的相安无事。 “宋明望，外面有人找你。”有个女生走进来叫了他一声。 因为女生没有刻意降低嗓音，所以离宋明望近的同学都听见了，不禁好奇的朝门口望去。 宋明望连在班上都没有什么朋友，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当看见是个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女生等在门口，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什么东西，脸色羞红，有些紧张的左看右看时。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魔幻，不会吧，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操操操，你看那，竟然有女生约宋明望出去，现在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我话先放在这，以后谁要是和宋明望成了一对 ，可能约会的时候得被气到送进医院。” 程妄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也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觉得有些聒噪，打扰到了他的睡觉，于是不耐的啧了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明望看着眼前眼神躲闪的女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让你帮个忙。”女生脸蛋红扑扑的，小声嗫嚅。 “什么忙？” “想让你把这封信交给程妄。” “这是什么？”宋明望接过画着爱心的信封，任谁一看就知道是情书，但是他还是傻愣愣的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别管，帮我给一下就是了。”女生连忙道，他不敢亲自给程妄，毕竟当面给的都被拒绝的很惨，于是想拜托他同桌帮忙给。 “你喜欢他？”宋明望盯着那上面的爱心看了片刻，终于醍醐灌顶，一瞬间领悟了过来，慢半拍说道。 女生脸更红了，扭扭捏捏不说话。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 “……什么？”女生猛的抬起头，脸色煞白。 “就是他有女朋友了啊，高一的，我忘了什么名字，高高的，长得比你漂亮。”宋明望回忆了片刻，发现记不清她的长相，只记得很漂亮。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评价，女生的脸更难看了，恨不得咬碎银牙。 “有女朋友又怎么样，你帮我给就是了，话怎么这么多。” 宋明望不说话了，就在女生心里都惴惴不安以为他要发飚时，他忽然开口道：“你哪个班的？” “五班的……” “你们班的物理老师是年级组长是吧。” “……”她不明白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 “我帮你给，你把物理笔记借我看怎么样？” “……好。” 话是这样说，可收下情书后，宋明望并没有立即就给程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气还没消。 直到下午某节数学课上，他做完了题，正百无聊赖的在草稿纸上算着微积分的运算，这才想起了夹在书里的那封情书，于是便随手拿了出来。 程妄坐在他身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心不在焉的转着笔。 忽然便看见从旁边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举着一封画着大大爱心的信。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宋明望。 两人目光对视：“……” 第5章 5 宋明望见他久久没有动静，举的手酸开始有些不耐，瞪了他一眼。 程妄这才挑了挑眉，“给我的？” 宋明望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眼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样会产生误会。 “这是什么？”程妄捏着那封信看了看，明知故问。 宋明望觉得他的同桌真的笨，只好把草稿纸拿到他面前，在上面重重的写下“情书”两个字。 程妄看着光洁的草稿纸上留下狗爬式的小学生字体，微微勾了勾唇。 宋明望还记着程妄之前说的话，打定主意不再和他说话，写了之后便把草稿纸收了回去，继续去做题。 程妄随意将信塞进桌兜里，也不知道会不会看。 “我有女朋友的事是你到处传的？” 宋明望下意识的一转头，一转头就对上他的视线。 宋明望皱了皱鼻子，他没有到处传，只是给一个人说了，那个人来递情书他肯定得说清楚。 不过他这个时候拉不下面子，索性什么都不说，梗着脖子的看着程妄，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程妄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前几天放学唐覃一把拉住自己，问他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摸摸有了女朋友，他这才知道这事已经在学校里传了个遍。 而怎么想眼前的人嫌疑都是最大，没想到真的是他。 他倒没怎么生气，毕竟这事传开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来烦他的人比以前少了很多。 宋明望狗啃似的刘海这些天长了些，至少比刚剪的时候顺眼了许多，他还掩耳盗铃似的特意戴了个帽子。 帽子是黑色的，上面有个q版的卡通小人，他戴着帽子竟然还出奇的挺适合的。 程妄忽然伸手在他刘海上比划了一些，“嗯，是长了些。” 嗅出话里的危险意思，宋明望立刻警惕的往后退，捂住自己的额头。 好在程妄只是随便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便没有下一步动作。 “下回再剪。” 宋明望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狠狠的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免得这人再惦记他的头发。 他觉得他的同桌实在是太讨厌了。 又笨又讨厌。 …… 因为宋明望优异的成绩，讲卷子的时候，基本各科老师都会单独表扬宋明望一遍。 “这道题就只有宋明望一个人答对了，其余人在干什么？你看看别人，还是第一次上学。” 宋明望确实是第一次上学，从小到大，他没读过小学初中这些，一直都是在家里自学，偶尔有家庭老师上门。 还是宋玉兰看要参加高考了，再加上担心自己儿子的交际能力。这才不顾他的反对，强迫让他去学校读书。 班上的人明显不知道他之前没上学的事，听到老师这么说，不禁肃然起敬。 宋明望腰板挺的笔直，坐的规规矩矩，下巴有些得意的微微抬起，享受着众人的敬佩目光。 但是这次的成绩对宋明望来说并不是十分完美，语文这一科他还没拿到第一，丢分主要是在作文上，这次作文是看图理解，他写偏题了，作文才四十三分。总分一百一十七。 而全年级第一的是他们班的班长许宿一百三十八分。 宋明望拿着作文书挣扎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找许宿不耻下问。 “作文？”许宿推了推眼镜，有些诧异道。 “对，你写作文有什么技巧吗？”宋明望拿着笔记十分乖巧的望着他。 “就那样写的啊。”许宿无奈的笑了笑，他的声音很好听，“先审题，如果是议论文的话，就确定一个总论点。再写几个分论点，每个论点都要有论据。” “这些我都知道。”宋明望嘟囔了一声，“我想知道其他的。“ 许宿温声歉意道：“其他的我确实不知道了。“ 宋明望嘴巴翘的老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程妄，我记得他初中的时候好像有一次写的作文还得了市竞赛奖。” 宋明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许宿笑了笑，温声道：“我以前和他一个初中，不过不是在一个班，唐覃和他在一个班。” 宋明望还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那个年级倒数的程妄居然还能拿作文比赛竞赛奖。 “我记得程妄以前的成绩很好，后来……后来应该出了一些事，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许宿点到为止。 宋明望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这回倒是没反驳他了。 即使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程妄，但是宋明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下课后田猛猛跑来问他，“放学你去不去聚餐，班长组织的聚餐，我们去烤肉店吃烤肉。” 宋明望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头也不抬，“我不去，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多刷几套题。” 田猛猛看了看四周，悄悄凑到他耳边给他事先透秘，“这次是特意为你组织的，你刚转来我们学校，这次又考了总分全年级第一，把五班那小子拉下来了，给我们班挣了口气。” “这次聚餐是我们班费出，算是我们请你的，正式欢迎你加入七班，但是班长他们不准我说出去，说到时给你个惊喜。” 宋明望心里美滋滋的，面上还是要装作勉为其难，其实眼里已经乐开了花。 他果然很受大家欢迎。 “那就去吧，题可以边吃边刷。” 烤肉店是最近新开的一家韩式烤肉店，价格实惠，环境也不错，所以口碑也不错，生意火爆。 许宿在门口点人数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是不是还少人啊？” “是啊。”唐覃正在给他妈回消息，头也不抬，“妄哥没来，他说他有事。” 宋明望闻言皱了皱眉。 田猛猛看到了他的表情，“对了，话说回来，你和妄哥是吵架了吗？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过你们说话。” 虽然这两个人做同桌搭配十分怪异，一开始程妄不太搭理宋明望，但是宋明望一个人还是要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的起劲，但是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宋明望立即道：“没有，我们本来就不熟。” 进到烤肉店时，因为他们人数多，再加上又都穿着一样的蓝白校服，呼啦啦一群人全部拥进去，给人一种声势浩大的感觉。 一瞬间就吸引了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力。 宋明望坐下后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五三开始刷物理题，和周围喧闹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见他眉头紧锁，无意识的含着笔，倒不是题有多难，而是他在思考眼前的题有几道解法。 正在聚精会神思考时，忽然听到头顶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听上去怪耳熟的。 “这是你们点的肉？” 抬头一看来人穿着黑白工作制服，眉眼俊朗，鼻梁高挺，五官轮廓深邃冷冽，脸上没什么表情。 “操，妄哥！”唐覃一把勾住程妄的脖子，“敢情你在这兼职，我就说你怎么听到地点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宋明望表情怪怪的，万万没想到他没来参加聚会是因为兼职。 不是说兼职有什么不对，而是和围绕着程妄的传闻什么某道太子爷什么二代不沾边，所以才有种冲击感。 但是班上的女生显然接受的很快，有几个还在小声念叨着“程妄这样好像更帅了”。 程妄面不改色的将唐覃的手推开，不咸不淡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那正好，我们这就再加一份碗筷的事。”唐覃心情很好的就要叫人。 “不用。”程妄拒绝的很快，他将端来的肉放在桌上，“我还要工作。” “这有什么，我给你们老板说一声就好了，我不相信他不会不同意。”唐覃家世不错，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傲气。 “是啊，难得聚一聚，而且还是小明望第一次参加班级聚会，缺人的话就没意思了。”田猛猛也跟着帮腔道。 程妄这才将视线落在宋明望身上，对上他别扭的表情。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谢哥说一声。” 谢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听说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下来，还给他们打了折扣。 “你们老板真好，我之前在花店兼职，遇到的老板才凶。” 说话的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蒋清清，齐耳短短的卷发，再配上圆圆的杏仁眼，看上去俏皮可爱。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程妄，双唇微微撅起，说话间无意识带上了撒娇的语气。 班上有心人注意到了，都纷纷使眼色，按捺住自己八卦的激动。 程妄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只微微点头，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倒是宋明望歪头咬着笔看着这一幕，对这方面明显迟钝的雷达检测不出现在的暧昧气氛。 “小明，别做题了。”田猛猛强制性的把他的五三给收了，示意他看着唐覃，只见他已经站了起来，举着一杯啤酒。 “大家听我说，宋明望转来已经两个多星期了，这些天想必相处下来大家对他也有些了解，他呢，说白了就是小屁孩一个，没有什么坏心眼，但是有的地方要人命。” “最最重要的是，大家一定要记住，把他说的话当放屁就好了。”不然会气出脑梗的，最后一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 “你说谁放屁呢！”宋明望皱眉。 “我放屁我放屁，行了吧。”唐覃举起酒杯，然后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了，欢迎宋明望正式成为我们七班的一员，凭借一己之力拉高我们班的平均分。” 其余人也纷纷起哄着向宋明望敬酒。 宋明望不会喝酒，但是又拉不下面子说，本来就再被人嘲笑他小了，要是再来个不会喝酒，这下可能以后大家都要给他单独点牛奶了。 他只好咬牙硬着头皮连灌了两杯。 放下杯子的时候，被呛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正要再喝时，忽然有人按住了他举被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会喝就直说。”程妄不耐的看着他。他本来也不想管，但是喝醉了吐在店里也会给自己添麻烦。 宋明望醉眼迷离，一看是程妄，便要挣开他的手，小声嘟囔道：“你别拉我，让我喝。” 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不能和你说话，不然的话……” 程妄眉头微微舒展开，手上力度却没有减弱，还知道不能和他说话，看来真的还没完全醉。 “不然的话怎样？” 宋明望迷迷糊糊的皱着眉头，一边不受控制的歪头往他身上靠：“…嗝……不然……就输了。” 程妄伸手扶稳他：“……” 第6章 6 宋明望醉的迷迷糊糊，但是醉了的他明显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只见他靠在程妄的肩膀上，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烤肉，铁丝网上的肉发出滋啦滋啦的溅油声，这声音不知怎么吸引了他，但好在不管怎样，他总算消停了一会。 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有欺骗性的，他长得本就好看，头发微微有些自然卷，瞳孔颜色较浅，看上去如同琥珀色般透明，看起来和大多数人的瞳色不一样。 不过消停只是一会，只见宋明望又打了个酒嗝，这声响亮的嗝将他从那种迷离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他视线逐渐聚焦，似乎清醒了些。 程妄趁这个时候想把他和自己分开。 另一边的蒋清清在几个女生的撺掇下鼓起勇气靠近了程妄。 “程妄，你能帮我烤一下肉吗？我怎么烤都烤不好，太笨了。” 她说完后吐了吐舌头，带着少女青涩与俏皮，似乎自己也觉得害羞，这副模样大多数男生见了都不会拒绝。 可程妄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说：“这个有手就行。” 蒋清清神情一僵，面上难堪，咬着唇离开了。 班上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互动，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程妄的性子本来就是那样，拒绝不喜欢的人拒绝的干净利索，根本不会留半分面子。 宋明望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程妄把他推开后看他清醒了些，便道：“你喝醉了的话有吐的习惯吗？” “？” “醉了不要吐我身上。” 宋明望清醒了些，就觉得肚子空落落的有些饿，看着色泽鲜美，油水滴汁的烤肉，他肚子也毫不客气的咕噜了一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慢吞吞道：“唔…你们店不是韩国烤肉店吗？怎么店长不是韩国人，这算不算欺骗消费者，如果有人投诉的话这家店都要关门知不知道。” 程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宋明望摆摆手，斜着眼睛观察他的表情：“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觉得我喝醉了，恐怕肉会烤不好，肉焦了的话我就会吃不好，吃不好的话我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可能就会举……” 程妄夹了块肉塞在他嘴里，面无表情：“闭嘴知道吗。” 看着程妄果真替他烤起了肉，宋明望有了翻身打了胜仗的扬眉吐气之感，威风十足的指挥起了他。程妄当没听到。 不得不说同样是烤肉的动作，但是程妄却做的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那双好看的手熟练的翻起了肉放在了宋明望的碗里。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宋明望满足的嚼了一口，像是来了兴致，嘴里包着肉含糊不清道：“你知不知道肉的纤维结构……” “我不想知道。”程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唐覃也喝多了，看着程妄塞肉进宋明望嘴里，开始学着电视上油腻的食物腔调打趣：“妄哥，人家也要喂喂。” 程妄：“……” 唐覃显然也是喝醉就会撒疯的人，又开始和人勾肩搭背，指着宋明望哄笑出声：“哈哈你们看他的刘海都长的都差不多了，宋明望，之前谁给你剪的，太傻逼了操哈哈。” 唐覃正毫不客气的哈哈笑着，忽然看见程妄朝他投来冷冷的一瞥，立刻哈不出来了。 操，妄哥看他干什么？我是说剪头发的傻逼又没说他。 ……靠！不会吧！ 唐覃想到那个可能性，只觉天崩地裂，自己的酒都吓醒了一大半。 “小狗咬的。”宋明望一提到这个就来气，程妄故意把他头发剪坏，还害他把书弄丢了。 田猛猛说：“不是吧？还真是狗啃的。” 其余人顿时也笑开来，就连一向温和的许宿眼里都带着淡淡笑意。 蒋清清本也想跟着大家笑的，可当她看见程妄将烤好的肉放在宋明望碗里时，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 都说人会把喝醉后发生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宋明望恨这种好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烤肉店发生的事。 他不仅和程妄说话了，还傻逼似的拉着他要加微信，最后死缠烂打要到了手。 宋明望清醒后看微信上的聊天对话框，第一句就是“听说你初中作文得过奖？” 他拍了拍自己木着的脸，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应该是他心里猫爪似的想问作文的事，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当面问。 让他在清醒状态当着程妄的面问这种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加了微信，想在这上面问他。 程妄的微信头像是一片夜空，一看就知道是随手拍的，不是找来的网图，名字是几个大写英文字母，宋明望猜测可能是他女朋友名字拼音首字母的缩写。 可没想到自己发了消息后顿时如同石沉大海。 “你说话啊？怎么不理我？” “我生气了。” “我真的生气了。” “程妄程妄程妄程妄。” “！我打着字忽然发现我们两个都是wang。” “望望，妄妄，都是wang，你看是不是有缘分，既然这么有缘了你能不能说一下作文啊。” “你说不说，到底是不是得过作文奖，你是不是不理人。” “再给你三秒钟。” “三，二，一。” “你完了！” 他醉后本就神智不清醒，便一连又发了十几条消息过去质问，那边依旧没有回复，想必是不想理他。 当时他还在醉酒状态，恼羞成怒下干脆把程妄拉了黑，反正他都不理人。 “望望，出来吃早饭。” 今天是周末，宋玉兰女士不上班，一早起来给自己儿子做了丰盛的早餐。 宋明望便将手机丢在一旁去客厅吃饭了 “儿子快洗个手过来吃饭，妈妈给你热了你最爱喝的香蕉牛奶。”宋玉兰一看见他就招呼道。 宋明望坐下后，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望望，你和你同学昨天去哪玩了？一身酒气，你同学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我都以为是谁走错了门。” “我们去吃烤肉了。“ “哦，同学之间一起聚聚也好，不过说回来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生是你同学吧？长的还挺好看的，个子也高，人也挺有礼貌。”虽然脸色比较冷，这句话宋玉兰没有说出来。 宋明望心里不赞同的嘟囔了一声，哪里有礼貌了。 “你和他关系不错吧。”宋玉兰有些欣慰，想到他儿子终于能够有朋友了。“别人都亲自送你回家，你再见到别人要好生说谢谢。” 怎么关系好了。 那是因为他昨天最后又喝了些酒喝上头了，嚷着要回家，程妄借着要送他的理由提前离开。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不想待在那里。 宋玉兰看他一脸别扭，嘴巴撅的老高，不由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看来强制送他去学校读书确实不是个坏决定，至少他现在比起之前真的要活泼许多。 以前老闷在房间里做题做实验做什么乱七八糟的研究，基本不出家门一步，不管是自理能力还是社交能力都完全为零。 “对了，之前我不是让你练跆拳道之类的吗？我给你报了拳击课，就在附近的一个武馆，很近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一眼。” “我不要。”宋明望赶紧摇头。 宋玉兰神情一黯，微微低下头，眼角一红，“妈妈也不想逼你，可是自从你爸走后，妈妈一个人又是赚钱又是养你，老是害怕自己做不好，妈妈年纪大了，又是女人，你要是被人欺负了谁来保护你？” 宋明望最受不了她这样，赶紧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宋玉兰立刻止住了眼泪，优雅的擦了擦眼角，哪里像半分哭过的样子。 这招对她儿子来说，百试百灵。 “吃了饭去洗个澡，你闻闻身上一身酒臭。” “知道了。” 宋明望知道自己又被骗了，但话已说出口，只好恹恹的点点头。 另一边程妄正在院子里把晾衣架的衣服取下，然后套在自己身上。 随便找的这一件黑色t恤是程妄姥姥在街边小摊上给他买的。 可他的身形本来就属于高挑挺拔的那一类型，头肩比也标准，不管什么衣服往他身上一套，都能成为完美的衣架子。 “妄妄，外套干了吗？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干了。”程妄随意将挡在自己跟前的桶轻轻踢开，皱了皱眉，“姥姥，别叫我妄妄了。” 躺在藤椅上的老人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穿着藏蓝色碎花棉袄，怀里抱着一只胖橘猫，笑呵呵的望着程妄，满面慈祥，“怎么不能叫了，就算你跟我年纪一样大了，姥姥也要叫你妄妄。” 程妄知道劝不动老人便也由着她去了，他随手撸了一把猫的毛，“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吃完后不用洗，你腿脚不方便，等我回来洗。” “知道了，又是兼职吗？” “不算是，吴叔让我去他武馆帮几天忙。” 之前他姥姥晕倒的时候他不在家，是吴叔发现后送人去的医院。这点忙他还是要帮的。” “好好好，反正不是打架就好。” 走到内屋程妄去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翻开枕头拿起压在下面的手机，一打开就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冒出来。 一看基本上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头像是爱因斯坦。 程妄皱了皱眉，昨晚上他回来后洗了澡就睡觉了，手机习惯性开的是静音然后压在了枕头下，也不知道他怎么给自己发了这么多消息。 不过自己没有回他，肯定气坏了。 程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最后打了几个字发送回去。 结果一发出去就看到了红色感叹号。 “……” 操。 第7章 7 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但是还好kfc里一直都开着暖气，此时店里角落处的某张桌子，宋明望正百无聊赖的用吸管戳了戳奶茶。 “你怎么想起约我出来啊？还在这里，好吵。” “哎，这不是图书馆人都坐满了嘛，这里看书不是一样的吗？约你也太难了吧。”田猛猛大口的啃了口鸡翅，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他的五官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底子不差，但是就是胖嘟嘟的，整个人似团子似的白胖白胖，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 “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我卷子还没做完呢，刚买的新卷子。”宋明望有些不耐的压了压嘴角。 因为没在学校便没穿校服，而是穿着白色衬衫，外面松松垮垮套着件浅咖色针织衫，刘海已经长的不差不多了，所以他现在也不戴帽子了。 “哎，我家里出事了。”田猛猛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盯着自己手里的鸡翅，忧伤的叹了口气。 “什么事？”宋明望有点被勾起好奇心了。 “我爸出轨了。” “不听不听。” 没想到宋明望在话语落下的那一刹那，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捂住耳朵，嘴里念叨着：“我才不听，我妈说不能掺合别人的家事。” 田猛猛直接上手，动作强硬的扳开了他的手，“什么都你妈说，你是还没长大吗？作为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好朋友，你都不会安慰一下我吗！” 宋明望理了理自己被弄皱的衣领，努力的纠正着他的话。 “可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算不上好……” “这个时候你就别气我了。”田猛猛打断了他的话，他也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来找宋明望要安慰，可能是想自虐清醒一下。 “那你爸为什么会出轨？” “好问题，为什么呢。”田猛猛故作成熟的叹了口气，“可能是没那么爱了吧，可是他们以前的关系又很好，可以说是如胶似漆，我邻居都知道我爸妈关系好的要命，连架都不怎么吵。” “那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比如说被人胁迫之类的。”宋明望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连忙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去了似的。 “不可能，我妈亲自带我捉奸在床。”田猛猛露出个恶心的表情，然后翻了个白眼，“你别胡乱猜了，可能就是没那么爱了吧，搞得我现在都有些怀疑爱这个字了。” 宋明望憋不出话了。 “你说他们是当初真的深爱过，然后现在不爱了，还是一直没那么爱，只是嘴上说说？” 宋明望这回学聪明了，“……哪种能让你好受点？” “算了。”田猛猛想了一会，“我觉得都不好受。” 他一口将杯子里的橙汁干了干净，“我算明白了，大人说话都是骗人的，我爸妈当初也说只爱我一个，结果我弟弟出生后就变了，现在他们俩离婚都在争我弟弟的抚养权，都没人要我。” 宋明望低头喝奶茶嘬了一口奶茶，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你又聪明长的也好看你妈又那么爱你，家庭和满，靠，我不说了，越说越酸。” “前面挺对的，后面错了。”宋明望嚼了嚼珍珠，含糊道：“我家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 田猛猛想到宋明望似乎是单亲家庭，想必宁有隐情，也不说话了。 “来，干一口。”他又把橙汁满上，“今天咱们结拜，以后就是彻底的铁哥们了！” 宋明望嘴上嘀咕了一句，但是还是乖乖举起奶茶和他碰了碰杯。 一来二往，两个人硬是喝出了“一醉解千愁”的气势。 而此时街对面的一角，游戏厅门口的台阶下站着几个人。 “阿妄，怎么了？” 程妄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上下抛了抛硬币，然后一把握在手心里，“没事，回吧。” 他刚从游戏厅里出来就看见对面快餐店里坐的两人，透过玻璃能够看见他们一人举着奶茶一人举着橘汁碰杯，跟傻逼似的。 “操，这不是小傻子和小胖子嘛。”唐覃也注意到了，吊儿郎当的吹了吹口哨，“这是在干什么呢，脸上表情跟他妈桃园三结义似的。” “这就是你们班那个新转来的男生？”说话的是和他们一同的女生，名字叫周瑶。 “是啊，小粥粥，你不知道他胆子有多大，第一天来就把妄哥书桌当垃圾场了。” “听说过。”周瑶若有所思道。 程妄头也不回朝前走去，“走了。” “等会，见到你班同学不去打个招呼？”周瑶笑着制止了他。 这一说立刻得到了唐覃的附和，他看热闹不显事大，“对啊，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能在那个宋明望脸上看到愁眉苦脸这种表情。” 说着两人并肩就往对面快餐店里走去，程妄皱眉看着他们，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讲讲你家吧。” 田猛猛眼圈红红的，刚才两人又说了好多事，让他又想起了他爸妈以前，一旦把话说开后，心里的那些难过就找到了口子发泄出来。 只不过没想到对象是宋明望，要知道她在他妈面前都没哭过。 宋明望哭不出来，“我家没什么好讲的。” 田猛猛不信。 但没想到一向好哄的宋明望这回打死都不开口，一口劲的喝奶茶，生怕自己的嘴巴闲下来。 “你说不说！我都给你说了。” 宋明望抵死不从。 两人正在你瞪我我瞪你，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说过我听听。” 只见唐覃毫不客气的拉开椅子坐在他们面前，笑嘻嘻道。 田猛猛看见了他，又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些人，脸色有些难看，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害怕他们的。 宋明望皱眉盯着唐覃。 唐覃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是我班的？” “…什么？” 宋明望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阵，好半天才把人脸识别成功对上号。 “唐覃？” “……”唐覃觉得自己的拳头有些发痒。 周瑶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宋明望，那眼神似带着勾子似的。 宋明望也察觉到了，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忽然来了一大群人往他们面前一杵，然后像是参观动物一样打量他。 “我叫周瑶。”他看着面前的女生朝他伸了伸手，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和刚才一比仿佛换了一个人，“是程妄的朋友。” 唐覃立刻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粥粥，你怎么不说是我的朋友，只说他。” 周瑶笑。 宋明望因为讨厌她刚才那个眼神，连带着也讨厌起了她。 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人的喜恶什么心思都不会藏。 但是他也好歹长进了点，于是看了看面前的手，然后十分勉强的碰了碰她的指尖，便飞快缩回。 周瑶脸色不易察觉的僵了僵。 “小望望，哥对你好不好，给哥买一个汉堡。”唐覃没有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毫不客气的要求道。 “不要。”宋明望摇头。 唐覃终于没忍住给了他一个暴栗，“能不能给我一次面子，这么多人在。” “疼疼疼。” 程妄视线落在捂着脑袋直叫唤宋明望身上，微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 宋明望一抬头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当然也没错过他的笑。 他当即就气的咬牙切齿，看他被打就这么开心吗。 周瑶看着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她和唐覃还有程妄从初中就认识了，然后到现在都进了三中，彼此的了解可以说是比任何人都多。 程妄的性子冷淡，而且耐心极差，按理说像宋明望这样的人，程妄在第一天就应该把他收拾一顿了。 所以当听见招惹了程妄后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时，才会觉得奇怪。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宋明望不耐的咬了口吸管，不小心将奶茶洒出来些在身上，心情更糟糕了。 “都是同班同学，看见了打个招呼不行吗？”唐覃似乎还在记仇。 他本来看见是看见他后兴致来的想逗逗他玩的，结果没想到他一张嘴把自己气的够呛。 宋明望又叼着吸管大口吸了口奶茶，眼睛朝程妄那边瞥，嘴里哼哼唧唧的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唐覃看他口齿不清，含含糊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程妄漫不经心的低头把玩着硬币，然后抬眼往宋明望望去。 “……我妈让我谢谢你。”宋明望飞快的含糊说完，眉头紧皱，像是这几个字烫嘴似的。 程妄知道他说的是把他送回家的事，脸上没多少表情，淡淡道：“谢我还把我拉黑？“ “……” “给爷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唐覃不乐意了，恨不得直接插在他们俩人中间。 周瑶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宋明望想起那天自己喝醉后做出的冲动事，一脸坦然：“忘把你放出来了。” “……” 星期一升旗仪式后，刚好赶上早自习下课，七班众人势必将“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贯彻到底，下课铃一响原本还瞌睡连天的学生顿时生龙活虎。 几个男生兴致勃勃的在最后一排讨论着“成年人的话题”。 不过宋明望觉得越听走向越有点奇怪。 罗响：“我也没去过gay吧，里面是不是全是男的啊？” 田猛猛：“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碰到过同性恋。” 唐覃摸下巴：“据我了解，好像他们圈子里一少零多。” 田猛猛不解：“什么是一？什么是零？” 另一个叫冯放的男生显然很抗拒这种话题，“恶心死了，又不是没有女的了，男的和男的算怎么回事。” 唐覃语重心长的教导他：“这话就说的不中听了，又不碍着你对不对。” 罗响听他这么说起了好奇心，问：“唐覃你平时最有见识，哪天带我们去看看呗。” 大家对唐覃的印象无一不是“在家里有钱，玩的比较开”，可这点他们都误会唐覃了。 唐覃摆手，“我身边的那些朋友，虽然有的确实会养小男生，但是我可完全是直男，我从来不进那里玩，妄哥更不可能了。” 宋明望撇撇嘴，余光瞥着旁边低头玩手机不理众人的程妄，神情不以为然。 第三节 课下课因为要赶在数学课之前要将错题本收上去，于是宋明望捅了捅前面田猛猛的后背。 “萌萌，把作业递一下。” 田猛猛忍无可忍的转过头，警告宋明望，“不准学着他们叫我萌萌。” 也许是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距离麦当劳会谈几个星期后，田猛猛比起之前要瘦了许多。 原本圆润的脸蛋也看得出些棱角了，只不过还是有些娃娃脸，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倒让他看的有些可爱。 现在因为猛猛的音近，大家都开始给他取小名叫萌萌。 “为什么？”宋明望真情实感的疑惑，“他们取得挺好听的啊，比你之前的好听。” “再好听那也是女生才会有的名字。” “这有什么。”宋明望不以为然。 田猛猛额角青筋浮动，想要让宋明望感受一下，于是怒从胆边生，朝着一旁的程妄说，“妄哥，你想不想知道宋明望的小名是什么。” 宋明望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就要去捂住他的嘴巴。 “他以前叫啾啾，就鸟叫的那个声音。” 程妄抬头，视线落在宋明望身上。 两人对视：“……” 打破沉默的是程妄，只见他微微挑了挑一边的眉，反问了一句：“啾啾？” 过了有两三秒，宋明才望捂住耳朵，一脸麻木：“……我听不到。” 第8章 8 周二上午第二节 课刚下课，随着下课铃一响，广播体操集合音乐便紧接着传来。 “吴老师，今天真的没有卷子或者作业需要我帮忙批改吗？” 宋明望不死心的上讲台去拉住自己的英语老师，想要借此逃过一劫。 吴翠可没有忘记他刚转来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语气有些不耐道：“昨天又没考试，作业也是要讲的卷子，今天不需要你帮忙。” 宋明望立刻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随着人群往外走。 斗志昂扬的音乐，让人听了就精神抖擞。 这还是宋明望转学以来第一次没有借口逃掉课间操。 他无精打采的站在操场上，前面是一大片乌泱泱的后脑勺。 他开始在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和后面的同学换一下位置。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程妄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吓得他赶紧转过头去。 怎么会是他啊，倒霉死了，要是被他看见不是得被笑话死，想到那个可能性，就觉得丢脸死了。 从小到大，他在肢体不协调这方面拿捏的死死的。 广播体操音乐开始了。 宋明望几乎是身子一僵，呆愣在原地不动。 周围的人已经跟着节奏律动起来了，显得他在人群中十分突兀。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动了起来。 他的身体僵硬，甚至左右开始出错，在某一小节出脚时甚至都开始同手同脚，看上去十分滑稽。 宋明望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程妄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样一想，他更想死了。 更要命的是上课前班主任郭晋还特意来到班里多说了几句。 “咱们班有的同学那个做操的态度不端正啊，这纪律部查操的时候看见了，特意和我说了，要扣分的，我也不多说了，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他的视线说到最后特意落到恨不得缩成鹌鹑的宋明望身上。 宋明望红着脸趴在桌上翻过去又转过来，双手握拳还时不时锤锤桌子。 太丢脸了。 程妄正在翻看书，旁边人不停来回动弹弄的他有些心烦。 “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提着扔出去。” 宋明望不理他，讷讷着安慰自己，“没关系，谁没有缺点了，我只有这么一个缺点，没什么大事。” 程妄视线从书里移开，挑眉反问：“一个？” “当然了。”宋明望觉得他莫名其妙。 程妄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又垂眼看着自己的书，什么都没说，似是懒得开口。 中午大课间宋明望鬼鬼祟祟的到了天台上，开始反复练广播体操，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会服输的性子，更别说在这种事上。 直到他的动作逐渐从僵硬转到流畅自然，他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为了做这个操，他还迟到了下午第一节 课，虽然老师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第二天一大早宋明望就在期待着课间操的到来，田猛猛看见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操场，还以为操场上有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 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再课间操休息时天空下起了雨，南方的深秋总是阴雨绵绵，操场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跟不跟我去便利店买吃的。”田猛猛注意到了，也许眼前人自己都没发现，他不高兴时就会下意识的垂着嘴角，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就像白纸一样简单。 宋明望听到吃的勉强挣扎着撑了起来，“给我带一盒牛奶，要香蕉味的，其他味道的我不要。” “要求真多。”田猛猛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乖乖的记了下来。 宋明望觉得自己要化悲愤为力量，于是又强打精神准备做套卷子来调节心情。 卷子上的数学题实在太简单了，不管是空间几何还是函数求导，对他来说都是一眼就知道答案。 于是他百无聊赖的转动手中的笔，下巴微微埋进围巾里，围巾是很显眼的鲜红色，衬的他肤色白的有些过分，日光透过窗户进来，他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被什么迷了眼，想要去揉眼睛。 程妄刚刚醒来就是看见这一幕。 自己的同桌的瞳孔颜色浅淡，比起棕色来形容，用浅茶褐来形容更贴切，睫毛也比普通人要卷翘浓密，配上他微翘的呆毛，整个人都毛茸茸的想要人忍不住揉一把。 程妄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刚醒来喉咙有些渴，于是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然后便起身拉开凳子站起来出了教室。 下午课间第一节 课结束，宋明望因为睡了午觉，脑子还没怎么清醒过来，他打算去走廊上站站吹吹风。 刚走到走廊就听到几个女生兴奋的指着下方篮球场，“那个是七班的程妄是吧，真的长得好帅，篮球也打得好，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他们那群人就没有一个丑的，什么类型都有，救命，为什么我要读文科班。” “对啊，七班班长也不赖。”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叫许宿是不是，他来过我们班找老师。” “但是最好看的还是程妄，校草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这种也只能想想，你没看见有人坐在那嘛，手里还抱着别人的衣服，这叫宣示主权知不知道。” 宋明望疑惑的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坐在台阶上，模样有些面熟，但是他想不起来，唯一确定的就是和上回他在书店里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宋明望神情有些鄙夷，脑海里浮现出花心两个字，对程妄的印象更不好了。 不知道他女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 结果没想到下午在食堂排队的时候竟然真的碰见了程妄女朋友。 以宋明望对人脸的记忆程度，自然不可能是他先认出来的。 “咦，是你？”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素面朝天，长相清纯可爱，眼睛是很漂亮的杏仁眼，她叫住了正在找位置的宋明望。 “没有位置的话，要不你可以和我一起坐。”沈念笑吟吟的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宋明望看见她占据的那个桌，竟然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落座，在人满为患的食堂里显得十分奇怪。 不过宋明望没想那么多，甚至没去想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点头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宋明望左看右看，他担心位置不够，“我和我同学一起的，他还在排队。” 话刚说完，就看见沈念不知道看到了谁，不由眼前一亮，朝着某处挥手。 “这边。” 宋明望疑惑望去，随即就是一愣。 只见程妄单手端着餐盘慢悠悠的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身边跟着唐覃还有一个女生。 宋明望盯了好半天，才记起她就是之前在篮球场帮程妄拿衣服的人。 “小傻子怎么在这。”唐覃看见宋明望后乐了，笑眯眯的就要勾着他的肩膀，“怎么不见那个小胖子，你们不是一直都黏一起吗。” “我不是小傻子，萌萌也不是小胖子。”宋明望扒开他后义正言辞。 程妄坐下后，看了一眼宋明望，然后皱眉看向自己的妹妹。 “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好的嘛。”沈念眨了眨眼，小声道：“我同学都知道他，全年级第一的学霸，要是我同桌知道我和他吃了饭会羡慕死。” 唐覃忍不住插了句嘴，调侃道：“那看来你同桌也是书呆子？” “你才是！”沈念极为护短的瞪着他。 他们两人在一旁斗着嘴，而周瑶看了宋明望一眼。 宋明望没有察觉到，他心不在焉的戳了戳面前的饭粒。 程妄扫了一眼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萌萌！” 宋明望一抬头确定自己看见了田猛猛的身影，没想到田猛猛看清他身边人的下一瞬，立刻自然的掉转脚步背对着他走开。 任由宋明望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头也不回。 “看来小胖子不想和你坐一块啊。”唐覃幸灾乐祸。 宋明望使劲咬了咬勺子，没有理会他，这群人里面自己就没几个喜欢的，他打算赶紧吃完就走。 “还没正式介绍我是吧，我叫沈念，是高一六班的，这是我表哥。” 说完，沈念指了指程妄，然后凑过去小声朝宋明望道：“脾气可差了。” 要是平时宋明望还有可能和她达成一致，甚至两个人还可以偷偷摸摸的吐槽他几句。 但现在宋明望懵了，他觉得自己搞不清楚这个复杂的关系了。 “怎么了？”沈念看他脸色不对劲。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宋明望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沈念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唐覃也乐了，朝着程妄道：“我还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传开的，想着帮你收拾收拾，结果一直找不到人，没想到人一直就在我们眼里子底下，看不出来还挺厉害的。” 程妄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厉害。” “看你这么淡定，你一直都知道？” 程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瑶微微皱眉，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宋明望是真被绕糊涂了，看着程妄道。 程妄盯着他，扬了扬一边的眉，语气意味不明，“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覃接了他的话，笑嘻嘻的调侃出声：“对啊，问的这么清楚难道你想当妄哥女朋友？” 宋明望：“……” 第9章 9 听到他们的话，宋明望气的小脸通红，一应该是气狠了，一向流利的嘴竟然开始结巴了起来。 “不……不要脸！” 程妄听他这样说话脸上依旧是气定神闲，甚至看他气急败坏，还扯了扯嘴角。 宋明望忍不住再次咬了咬牙。 他算是明白了，他和程妄就是八字不合。 于是他端起餐盘站起身，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看他真的走了，沈念无奈笑：“你们逗他干什么，把别人气走了吧。” 唐覃咧咧嘴：“开个玩笑而已嘛。” 程妄不接话，撑着下巴看着宋明望离开的背影不说话，看上去心不在焉。 星期六下午宋明望和田猛猛约好了去书咖看书。 书咖地点并没有开在正街上，而是地处于某条僻静的巷子里，玻璃橱窗外是个精致的小花园，不少客人正在外面看书。 走进去后发现里面的装修也是简约原木风，用了不少绿植作为点缀，沙发也是令人容易放松的淡绿色。 不过宋明望的注意力不在那，连位子都没找，直接朝着书架的方向走去，“你帮我点杯香茶拿铁，我先去找书。” 结果他找了半天，发现这里的书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书，基本上都和情情爱爱有关。 宋明望嫌弃的挑挑拣拣，最后选择了一本科幻小说， “这里的书一点都不好看。”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幽怨的盯着田猛猛。 点完餐回来的田猛猛的脸色有些奇怪，只听他凑近来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说：“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 田猛猛刚想说话，视线对上宋明望的身后，立刻缩了缩脑袋，若无其事的低着头，然后翻开起了宋明望拿来的书。 “……讲外星人的啊，挺好的哈哈。” 宋明望听他干笑，有些不明所以，“你还没说你看见谁了呢，还有不准翻我的书。” “这是两位点的两杯香茶拿铁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极低极冷的嗓音，宋明望一听顿时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 果然看见程妄的那张脸。 “请拿好。” 程妄穿着黑领圆扣的工作服，更衬的身材挺拔修长，神情不冷不热，见到他们也并没有露出过于惊讶的表情。 他是劳模吗？ 宋明望心里嘟囔着，嘴上也不忘把心里疑惑说出来。 “程妄，你是不是很缺钱。” 田猛猛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面如死灰。 程妄没有理他，放下就要走。 “等等。”宋明望赶紧揪住他的袖子。 “什么事？” “能不能给老板说说，让人上一些学习相关的书。”宋明望觉得他老板肯定没有考虑过年级第一会来自己店里。 程妄垂下眼皮，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宋明望看懂了他的眼神，心里有些不乐意，上次他拿自己取笑他都只气了几天，就大度的原谅他了。 没想到他连让喜欢摸都不让摸，搞得像谁稀罕摸一样。 他缩回了手，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程妄走后宋明望开始肆无忌惮的跟田猛猛倒苦水，吐槽程妄有多烦人。 田猛猛说：“你不要那么在意他不就行了吗？” 宋明望立刻急的差点蹦起来：“我哪里在意他了？！” 田猛猛：“……你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妄哥，我都想设屏蔽词了。” 宋明望冷静了下来，解释说：“这只能说明他的讨人厌程度在我心里排第一。” 田猛猛：“……” 而另一边程妄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找到了书咖的老板娘。 “是你认识的人吗？我看你和他聊了几句。”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刚才看见了程妄和宋明望聊天，觉得有些稀奇。 她知道程妄长得好看，平时来店里的女学生很多都是冲着他去的。 特意和他套近乎让给联系方式的也不少，可程妄都表现的很冷淡，除了必要的问答外，都不会开口说话。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态度，也不会去自讨苦吃。 所以他才会这么猜测，毕竟他不是那种会和客人聊那么久的性格。 “嗯。”程妄点头。 “怎么认识的？你同学？” 这回程妄连嗯都懒得说了，只点了点头。 眼看换班时间到了，他看了一眼手表，便打算先去更衣室换衣服，走进去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同事看见了他很友好的和他打招呼：“怎么样？工作习惯吗？” “挺好。” “有你之前在的烤肉店累吗？” “还行。” 他知道眼前这人想必是把他当成了家境不好，勤工俭学的学生。 不过也差不多。 程妄换好衣服后，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书包，然后拉开拉链，想把东西塞进去，结果注意到了数学书里夹着的粉红色信。 他怔了怔，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那种脸。 这几天忙都忘了这事。 “可以啊，有人给你送情书。” “长什么样？漂不漂亮？是什么样的女生？” 程妄没有否认他的话，只说：“脾气挺差的。” “现在的小孩都是宠大的，脾气都是这样，你要是对她有好感在一起后好好沟通就好了，再说了，女朋友就是拿来宠的。” 同事似乎提起八卦很有兴趣，兴致勃勃的给他分析了起来。 程妄听的皱眉，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是男的。” “？” 程妄换好衣服后把柜门关上，不冷不热说：“我先走了，改天见。” “？？？” 本来打算从后门离开，可踏出店门之前他脚步微微一顿，眉间微微蹙起，似乎在犹豫什么。 “张姨。”最后他还是叫了一声坐在柜台里的老板娘。 “怎么了？” “……书架上的书可以再随便上一些别的书吗？”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比如科学杂志之类的……” 老板娘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算了。”程妄皱眉，似是也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可笑，“我随口一说，你当没听见好了。” “……” 老板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脸黑线：少年，你不对劲。 第10章 10 三里胡同里都是些居民小院，巷道七绕八拐，随处可见杂乱无章的电线从路上方横插过去，散养的猫狗随处拉屎，一不小心就会踩上中奖。 “哟，程家小子回来了，快回去吧，你姥姥说不定还在等你呢。” “对啊，不过今天有辆黑车子停在你家门口，那车可真长，一看就贵，我只在电视里看过那种车。” 槐树下打牌的老人看见了程妄，纷纷和他打起了招呼。 程妄听到最后一句话，眉头不由一皱，进了自家小院后，果然看见他姥姥没在平时的藤椅上坐着。 进了内屋，程妄把手上东西放下，走到他姥姥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沉声叫了一声“姥姥。” 里面人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程妄心中有些烦躁，他走到屋外小院里，从包里掏出烟点上，黑暗中猩红亮点在他指尖跳动，然后，他拨通了电话给那边打去。 “你今天来我家了？” 电话刚接通，他就毫不客气的冷声问道。 沈彬在那边劝说：“小妄，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姥姥，但是她年纪大了，抚养你实在力不从心，而且老人也需要照顾，你回来，然后我派人专门照顾她老人家，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程妄冷冷一笑：“屁的两全其美。” 沈彬一噎，他这个外甥性子冷虽冷，但是嫌少听他爆粗口，这样毫不客气打他脸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有疙瘩，但是那是你亲妈，母子连心，等她想通了就好了，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是有愧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程妄深吸一口气，眉眼在烟雾缭绕中看不分明，他低头弹了弹指尖香烟，语气冷淡。 “我有妈，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小妄，我知道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妈妈只是走不出来那个心结，只要你……” “够了。”程妄揉了揉眉心，脸上多了几分倦意，似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总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程妄视线漫无目的的望向夜空，手中香烟即将燃尽，而他自己却无知无觉。 “舅舅，我知道你平时对我的照顾。”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但是如果你还想要我叫你一声舅舅，就别再提这种话，我自己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也不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吧，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程妄将书包放在桌上，习惯性的去打开电台收音机，然后调到自己常听的那个频道， 频道正放着一首很老的歌，他也忘记了名字，但是总觉得自己小时候听过，应该是从他妈的口中。 程妄从壶里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空掉的杯子，沉默不语。 准备上床睡觉时，程妄目光扫到一旁放着的书包，不知想到了什么，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那封被夹在书里的信封。 他单手枕着脑袋，一只手拿起信封举高，左右看了看，然后拆开后捏起那张薄薄的纸看了起来。 他看信的速度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一目十行，当看完最后一个字时，看见那个署名，是他不认识的人，但应该是个女生的名字。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撕掉了信封后就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关灯睡觉。 … “阿嚏。” 宋明望打了个喷嚏，这几天感冒让他鼻炎犯了，鼻子塞的他呼吸困难，说话也闷声闷气，心情自然不好。 又想到下午放学要和他妈去那个什么武馆，心情就更不好了。 今天程妄没来学校，这回不是旷课，而是正儿八经的请了病假。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不认识的女生把宋明望拦住了，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问，问他到底送情书没。 宋明望听她话才依稀记起是有这么回事，“当然给了。”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嘛。” “那你再帮我问问。”女生有些不死心，“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他总该和我说说啊，我联系方式都写在上面了。” “我不要。” “我笔记都给你看了，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是不守信用。” “我只答应了帮你递情书，其余的又不管我的事。” 女生一看这样不行，于是咬牙诱惑他，“我还录了方老师上课的录音。” 方老师就是那个年纪物理组长，宋明望听过一次他的公开课，很喜欢他讲课的方式，比他班的物理老师好了不止一倍。 “成交。”他只稍做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不过得等他来学校再说，他请假了。” “好。” 下午放学宋玉兰开车来接宋明望，母子俩坐在车里，她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宋明望，忍不住问道：“你鼻子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红？” “感冒了，鼻子痒，然后我就揉它，就变成这样了。” “不是被打的就好。”宋玉兰在这方面十分操心，“等会妈妈去给你买点药。” 武馆是宋玉兰自己托人找的，叫龙威武馆，名字取的相当霸气，其实就是个小武馆，是个姓吴的中年人开的，平时去练的都是些学生，教练也没有多少。 但是据说这个姓吴的老板有些真东西，所以宋玉兰才心动了。 一进武馆，宋明望就觉得有些寒酸，场地不大也不小，木质的地板上摆放着许多软垫，有许多学生都在各自练各自的，身边大多数都有专门的师傅指导。 整体还是比较干净，最中央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书法字，写着“龙威”两个字。 “吴大师。”宋玉兰看见不远处正在指导学生出拳的中年男人，犹豫了半天，最后选了这种比较能够显示尊敬的称呼。 吴丰愣了愣，回头看见了他们，然后吩咐了那个学生几句，便朝他们走来。 “不用叫我大师，叫我名字吴丰就好。” 宋明望看着面前精瘦的中年男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什么世外高人的样子。 “妈，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胡说什么。”宋玉兰暗地里揪了他一把，然后朝着吴丰陪笑，“大师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 吴丰也愣了愣，随即笑了几声：“哈哈你儿子说话真幽默。” 他又注意到了宋明望校服上的学校名字，“你也是三中的？” 宋明望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说“也”，就被宋玉兰给推了出去。 “还请吴大师好好教导我这个儿子，他很聪明的，学东西很快。” 吴丰笑呵呵的看着宋明望，“这个你自然放心，正好我给他找的师父也是三中的。” “啊？”一听他这么说宋玉兰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吴丰一看她这样就猜中了她的心思，解释说：“你别看他是我的小辈，他可是得过不少少散打拳击比赛的大奖，教人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和你儿子年龄差不多大，又是同一所中学，交流起来肯定比和我们这些老头方便。” “…那好吧。” “小妄！”只见吴丰朝着某个方向高声叫了一声。 宋明望听到这个称呼立刻心中一沉。 只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低着头解在手上的拳击手套，听到有人叫他，也抬起了头。 宋明望转头便和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对上。 只见被叫到名字的程妄淡淡的嗯了一声，随手拿了毛巾擦了擦汗，这才不急不缓的朝这边望来。 宋明望一看果然是他，脸色不由拉了下来。 “…这不是你那个同学吗？”宋玉兰一眼就认出来程妄。 吴丰眼神在程妄和宋明望身上转了转，也有些惊讶，“你们都是一个班的？” “阿姨好。”程妄走过来很有礼貌的朝着宋玉兰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语气冷冷淡淡，但还是让宋玉兰笑开了花，“我原本还担心望望怕生，现在可好了。” 宋明望心里警铃直作响，“我不想要他教，可以换一个人吗？” “望望，不要任性。”宋玉兰把脸板起，斥责道。 “放心吧，阿姨。”程妄的视线落在宋明望身上，扯了扯嘴角，“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麻烦你了。” 宋玉兰走后，宋明望被领着走到场中某个角落，他望着地上的软垫，心里直打鼓。 “你是不是想公报私仇。” 程妄没有理他，弯着腰整理器材。 “对了，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封情书吗？你看了没？” 程妄动作一顿，“看了，扔了。” 短短四个字顿时把宋明望接下来的话给堵住，算了，不管怎么样他都完成任务了。 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不是生病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要告诉吴老师，你逃课！” 程妄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宋明望以为他怕了，哼了哼声，然后十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没想到下一秒自己额上一疼。 程妄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你学不学。” 宋明望被弹了脑门，心情很不好，但还是没忘记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于是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程妄双脚一前一后分开，手抬起，随意摆了几个出拳动作，示意他跟着学。 “脚，你重心都没站稳，怎么使力？” 宋明望红了红脸，支吾了几声，“……知道了知道了。” “力气再大一点。” 程妄说话简短，语气也不冷不热，但是确实是直击宋明望的薄弱部分，几个回合下来，宋明望竟然也能够学的有模有样。 “现在，打给我看看。”程妄指了指一旁的沙袋。 “算了。”程妄看着他的样子，皱眉制止了他继续的动作，“你打我试试。” 宋明望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程妄的表情，又一点也不像。 “我打了。” “我真的打了。” 程妄不耐道：“快点。” 于是宋明望终于朝他出拳打去，可还没等他接触到程妄的身体，拳头就被人给包住，随即脚下被人一绊，整个人身体重心不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下。 即使有软垫作为支撑，但那一瞬间的发力还是让宋明望背部传来一阵钝痛。 他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脸色难得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 程妄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俯身凑近他耳畔，语气低沉。 “这是给你上的第一课。” 宋明望一个惊醒，然后挣扎了起来，他没有意识到他们俩人现在的姿势十分尴尬，程妄为了防止他乱动，将膝盖抵在他的双腿之间，自己的双手被牢牢控制住举高在头顶。 可是他哪里安分的下来，不停的左右扭动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下方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触。 “放开我！” 宋明望瞪着他，咬着唇脸色羞红，黑发被汗濡湿沾在白皙的额头上，胸口微微起伏，语气颤抖的不成样，说出来的话毫无气势， 程妄也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异样，微微一怔，拧起了眉，随即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放开他站起身来。 第11章 11 宋明望自己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但是羞红的脸颊已经暴露了他所想。 他知道这种从生理上来讲是正常现象，但是面对着程妄，就让他很难释怀。 宋玉亭来接宋明望时，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儿子的低落情绪。 “怎么了望望？” “没什么。”宋明望无精打采的将头靠在车窗上。 宋玉亭以为是他太累了，“回去洗个澡，今天就早点睡。” “嗯。” 回到家躺在床上，宋明望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里全都是今天的那件事，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丢脸。 他怎么会对程妄起反应。 好在程妄当时什么也没点破，但是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给别人讲，想到这里宋明望不由着急起来。 于是又拿了手机，找到了程妄的微信，手指一点将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他也不确定自己拉黑了他，那边是不是也把自己拉黑了。 于是尝试性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是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 出乎意料的是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符号，但宋明望终于放下了心。 他琢磨着话，一字一句的敲打出来，“今天的事你不许给任何人说。” 这次那边回的比较慢，应该是去洗漱去了。 “什么事？” 宋明望盯着那三个字看，脑海里甚至能够浮现出程妄如果是当面说这话时挑眉戏谑的眼神。 宋明望有些气急败坏：“不要装傻！” 那边程妄笑了笑，也不再逗他，回了个“知道了”，便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忙其他的去了。 第二天宋明望的感冒果然更严重了，鼻子完全塞住不能呼吸，宋兰玉见他鼻子被揉的通红，心疼的让他请一天假，宋明望当然不肯。 今天数学有随堂小测，宋明望精神有些不大好，飞快的做完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连哈出的呼吸也比平常温度高出许多。 程妄做完选择题后便搁了笔看向窗外，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多半是要下雨。 “关一下窗子。” 听到旁边传来闷声闷气的嗓音，程妄转头看了一眼趴着的宋明望。 宋明望半梦半醒之间，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于是迷迷糊糊的开口嘟囔了一句。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听到了关窗户的声音，那股恨不得往他身体里钻的冷风终于消失了。 下课后化学老师稍微拖了些堂，直到快要上课时才让课代表去把卷子收上来。 收到宋明望的时候，化学课代表孟可然就犯了难，只见宋明望睡的十分死，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卷子上，歪着头嘴巴无意识的微张着。 本想直接叫他，可见他睡的如此香甜，最重要的是难得见他如此乖巧的样子，便犹豫了一下。 “宋明望？”她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 宋明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因为刚睡醒脑子明显没有恢复机能，反应了两三秒才将卷子递给她。 与此同时，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是吴翠的英语课，但是进来的确是班主任郭晋，他拿着教杆走了进来，把教材放下后，看了一眼四周。 “课代表呢？怎么没有领读？” 蒋清清站了起来，一脸为难，“……老师才收卷子，没来得及……” “行了，坐下吧。”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班上的人，没有上课的意思。 大家心里都满是疑惑，只见郭晋忽然拿出手机，开始念起了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一脸懵逼的站了起来。 “好，就这么多人。”郭晋清点了一下人数，“把你们的手机交上来。” “我没有手机啊。” “对啊，冤枉，我也没有手机。” 郭晋不理他们喊冤，“没有手机怎么收的红包，快点，不要废话，把手机拿出来。” 宋明望勉强打起了精神，提起红包是想起了一件事，早读课的时候不知道谁匿名在班群里发了个红包。 他当时精神不好，看了一眼就趴着睡觉了。 现在看来倒还是救了他一命。 中招的人知道再也不能抵赖，都一脸不情愿的把手机交了上去。 谁能想到自己班主任会发红包钓鱼。 他们也是看到红包的本能反应，忍不住手快就点了。 中午饭的时候宋明望因为喉咙不舒服，肿痛难耐，没什么胃口，便没去食堂，这几天宋玉兰工作比较忙，便没给他做便当，于是他只喝了点牛奶。 “咳……”宋明望咳的一阵头晕眼花。 此时班上的人大多都去了食堂，最后就连万年不动的书呆子余亭都出去吃饭了，只要宋明望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没力气。 小卖部里挤满了人，唐覃只看了一眼就啧了一声，“你说我们学校也真抠门，小卖部都只有一个，你看看把人挤的。” 程妄拧开可乐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由他做出来，都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周瑶坐在一旁，她今天特意化着不易察觉的淡妆，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听说你把烤肉店的兼职辞了？”她抿了抿嘴角。 程妄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程妄语气不冷不热。 周瑶看他态度冷淡，不由咬了咬唇，心下酸涩。 她不明白程妄到底要怎样才能正眼看他，从初中再带高中，他们做了四五年的同学，自己花费了这么久，死皮赖脸的跟在他身边，甚至靠着接近唐覃才在他身边有了个位置。 可是还远远不够。 她甚至都不知道程妄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作朋友，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跟着他，说不定他只是看在唐覃的面子上，才没有理会自己在他身边转。 程妄这个人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根本不可能会接受任何一个人，但是她还是抱着小小的奢望，万一呢，万一能够把他捂热呢。 “是因为你奶奶吧。”唐覃乐呵呵的勾着他的肩膀。 “嗯。”程妄语气缓和了下来，“她最近身体不好，烤肉店有时工作的比较晚。” “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唐覃挠了挠下巴，“改天我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几人正说着话，唐覃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一惊一乍起来。 “那不是小胖子吗？” 田猛猛正奋力的想挤进柜台前，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钞。 唐覃吹了个口哨，乐了，“不过怎么就他一个人，那个傻子呢？他们俩平时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程妄随手将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没有说话。 “难道是小傻子没来吃饭，哈哈操，他减肥啊，小胖子都没减肥他干嘛减肥。”唐覃自己都把自己说乐了。 他本就是随口一说，很快就把这事又抛到了脑后，又笑眯眯的问起了周瑶。 “小粥粥，你们今天体育课是第几节课。” 周瑶看了程妄一眼，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第二节 。” “那怎么办，我们不是同一节，不能一起玩了。” “哎，妄哥你去哪？” 程妄头也不回，“回教室。” “回教室干什么，这不离上课还早嘛。” 宋明望烫的迷迷糊糊，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浑身轻飘飘的。 忽然额上传来一阵沁人的凉意，似乎有什么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起来。” 耳边朦朦胧胧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似泛着丝丝凉意。 他强撑着双眼抬起头，就看见程妄皱眉站在自己跟前。 宋明望此刻没有心思和他斗嘴，有气无力道：“什么事？没事不要打扰我睡觉。” 程妄没有理他，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因为长期久坐，再加上生病没有力气，宋明望整个人脚一软，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死死扒着他的胳膊不放。 程妄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讽笑，“都快烧成傻子了，人还挺精神的。” … 医务室里宋明望躺在病床上，一帘之隔程妄正在和校医说话。 “怎么才送来，再不送来人都可以直接煎鸡蛋了。” “……” “你们高几的。” “高二。” “你帮他请个假，他整个下午恐怕都要待在这里了。” “嗯。” “我先给他打个点滴，吃了药观察一下，看能不能好转，不行的话立刻送去医院。” 宋明望一听到要打点滴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我不扎针，不扎…” 他从小到大就害怕打针，对这种尖尖的东西有种莫名的恐惧，连鸡嘴巴都害怕。 话音未落，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掀开，程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因为高烧的缘故，身体发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作用，眼眶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泪水，看上去就像被人欺负后委屈泪汪汪的模样。 “哟，醒了。”校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他看了看宋明望的脸色，“很好，离脑子烧糊涂就差一点了。” 宋明望双眼放空，还在那里嘀咕着不打针。 校医直接给程妄说，“把他手按住，免得他乱动。” 宋明望只觉一阵刺痛从手背上传来，他低头一看，恨不得再次晕过去，微凉的液体进入血管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放大，心理作用使他觉得自己整个手都麻了。 “疼死我了。”宋明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转头将眼泪一口气糊在程妄的手臂上。 程妄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袖，眉头紧皱，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尽了。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发烧都不知道。” “谁说我不知道了，发烧是指病理性体温增高，是人体对致热原的作用使体温调……” “有没有让人安静一点的药，打针的那种。” 程妄冷冷的打断了他的科普，转头问校医。 校医一看情况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当下就默契十足的配合他，在一旁绘声绘色道：“有是有，就是很疼，疼死人的那种。” 宋明望立刻乖乖住了嘴，心里暗骂了一声卑鄙。 打完针后程妄垂眼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看模样是打算要走。 宋明望嘴巴一瘪，有些可怜兮兮。 他其实是有些想留程妄在这里的，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人就有些多愁善感。 从前自己生病都是有人陪着的，就算宋玉兰再忙也会推掉工作陪他。 虽然他和程妄有些不对头，但是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 但让他说出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他翻了个身，只将背影留给程妄，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开始在脑海里回想各种物理公式。 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应该是程妄坐下来了，随即又响起书本翻页的声音。 宋明望双眼微微睁大。 他不走吗？ 宋明望蜷缩成身体，双手无意识的握成拳，心里暗自嘀咕。 程妄也许也没那么讨厌。 第12章 12 宋明望醒来时烧已经退了，脑门上出了一水的汗，自己穿在最里面的衬衫已经湿透，应该是被子捂出来的。 周围一个人都没，包括程妄的身影。 他撇撇嘴，也没怎么在意，程妄能够陪自己这一点，就已经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 放学回到家后宋玉兰从他老师那里听说了他发烧了，尽管宋明望一再保证自己已经好了，但还是被按着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营养品。 “这几天刚好放假，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我就说外面冷的要死，让你多穿衣服你不听。“ 宋明望喝了口水吞下药丸，然后乖乖的点了点头，对于他妈说的话，他很少会反对。 “听你们老师说是你同桌先发现你生病的，是不是就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程妄。” 宋明望含了口糖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你谢谢别人没有？” 宋明望睁大眼睛，回忆了几秒，慢半拍道：“忘了。” 宋玉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给我去给别人道谢。” 宋明望说：“明天放假。” 宋玉兰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直接赌住了他的借口：“放假也要给我去，我给你买点礼品你提着亲自上门去感谢别人，不要让别人家里人觉得你没有礼貌。” 宋明望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 即使放假宋玉兰也要去公司忙工作，因为她前几年辞掉了年薪优渥的外企工作，自己和几个人合伙创办了一家小公司，现在公司正处于上升阶段，可以说是忙的焦头烂额。 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宋明望不要忘了，她会打电话问别人的。 宋明望只好换了件衣服出门，但是去程妄家前也不忘填饱肚子。 他们小区附近有家特别好处的川菜馆，坐在那自己点了麻婆豆腐和干锅排骨，青椒回锅肉，再加了一份碎肉鸡蛋羹，和白米饭一起吃的津津有味。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宋明望看了一眼，原来是班级群里开始起哄。 起因是蒋清清在群里提醒早退的程妄不要忘记交作业，还仔细把英语作业在哪里标注了起来，惹来班上好事人的打趣。 “课代表专门贴心小提醒，哈哈不愧是妄哥，面子真大。” “你看你说的，那是面子吗？那是爱啊！” “……” 本来大家还有些忌惮程妄，试探性的开了些玩笑，可看他没出声，于是胆子也大了些，玩笑也开的过火了起来。 “不要闹了。”关键时刻还得班长许宿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别说了，班群不是聊这些的。” 许宿说话还是很有威严的，带头起哄的那几个也不做声了。 本来事情已经平息了，蒋清清又发了一条，“对啊，大家别这样，程妄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这样影响不好……” 这下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我好像是听说过，高一的是吧，长的挺漂亮的。” “靠，原来妄哥喜欢小妹妹啊。” 唐覃看闹的不像话了，正打算出来帮程妄解释解释，他猜程妄可能早就屏蔽了班群，根本没有看到这里的群魔乱舞。 就在他要将消息发出时，班群忽然弹出来一条最新消息。 “程妄没有女朋友。” 宋明望一字一句的打完消息发出去，然后就叫服务员结账。 程妄有女朋友的传言是他传出去的，既然如此，他就要负责澄清，既然搞清楚了那个是他妹妹，自然不能让流言到处飞。 他发了消息后，也没有再去看班群消息，不过看不看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许宿已经开了全体禁言。 程妄的家位于小胡同巷子里，七绕八拐不是本地人，绝对会绕晕在路上。 宋明望在胡同里转了起码有半个小时才找到他家，地址是他从郭晋那里拿来的，程妄也不知道他回来，所以在不在家还是个未知数。 幸好门口有个人在，只不过看上去年龄比较大，正在倒垃圾，他连忙上去问：“奶奶，程妄家是不是在这里。” 程姥姥眯起老花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冒出来的少年，有些警惕道：“你找他什么事？” 提起这个宋明望就有些别扭，说：“来谢谢他。”说完掂了一下手上的礼品。 程姥姥见他不像说谎，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混混，长得白净俊秀，看十分讨喜。 于是便放缓了语气说：“程妄不在，你要等他进屋等吧，他应该过一会就要回来了。” 宋明望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应该是程妄的家里人，于是便跟着老人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个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角落里还摆放了一个大水缸，细绳上挂着晾干的衣服。 进了内屋程妄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十分有年代感，不过好在打扫的十分干净。 “你和妄妄一个学校，他平时表现怎么样？” 程姥姥让他坐下给她带了杯茶，便开始问起学校里的事情。 宋明望决定给程妄留点面子，委婉道：“奶奶，这我没法说。” 程姥姥闻言眼神一黯：“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哎，这孩子是没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宋明望心中被勾起了好奇，“什么意思啊？” 程姥姥又止住了话头，开始问起了宋明望的事。 宋明望觉得自己回答的一本正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逗的程姥姥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真有趣，妄妄那孩子肯定拿你没辙。” 宋明望不乐意了，“谁说的，他老欺负我。” 程姥姥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乐呵呵说：“从你说的那些事情来看，别的我不知道，妄妄绝对不是讨厌你才故意欺负你，如果他真的讨厌一个人，他那性子根本连理都懒得理别人。” 宋明望皱起了小脸不说话。 程姥姥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他是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妄妄这孩子对朋友是真的好，唐覃那小子以前被人欺负，也是他出面帮忙。” 她又笑了笑：“总之他对好的人是真的好，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宋明望抿着唇，脑子里乱糟糟的，真的吗？程妄把他当成朋友了？ 正胡思乱想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客厅某处的黑白照片上，他不由一怔，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左右，颧骨有些高，看上去有些刻薄，但嘴边却挂着温柔的笑， “这是谁？”宋明望不懂掩饰，直接把疑问问了出来。 程姥姥目光望去，顿了顿，笑说：“妄妄的妈妈，我女儿。”说起最后三个字时，老人浑浊的双眼内露出温柔的笑意，和照片上女人如出一辙。 宋明望干巴巴的挤出了两个字：“节哀。” 程姥姥释怀的摆摆手：“几年了，我已经看开了。” 两人正说着话，程妄就回来了。 他一回家就看见这一幕，目光落在宋明望身上，有些意外的顿了顿，然后微微蹙眉。 “你怎么在这？” 宋明望把礼品一一摆出来堆在面前，一板一眼回答：“来谢谢你。” 程妄放下手上的包，不冷不热的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宋明望有些恼火他的态度，扬了扬下巴，“这个礼你不收也得收。” 程妄似眉眼间有着倦意，似乎有些疲惫，于是揉了揉眉心，难得和他争论，把包放下后就往房里走。 程姥姥看着这一幕，朝宋明望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去程妄房里。 “我不去。”宋明望觉得自己东西已经送到了。 程姥姥叹了口气，她的孙子她知道，她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有朋友陪着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宋明望不忍见老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又有些犹豫，纠结过后咬牙说：“我去，但是如果他欺负我你要帮我。” 程姥姥眉开眼笑：“放心吧，他不会欺负你的。” 和宋明望想的差不多，程妄的房间和其他同龄男生没什么不同。 墙上贴的是某个球星的海报，靠近窗的位置是一张单人床，旁边是个书桌，书桌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本书都没有，只有书包放在上面。 程妄正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上下抛玩着球，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明望小心翼翼的从门外探出脑袋，确定程妄没有发火，这才胆子大了起来，干咳一声走了进去。 程妄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宋明望觉得有些不自在：“你姥姥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看看你。” 程妄盯着他片刻，然后挑了挑眉：“现在你看到了。” 宋明望听懂了他话里的逐客令，脸色也拉了下来，哼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可目光不经意掠过一旁的书架，顿时被上面的书吸引了。 “这本书你竟然有。”宋明望难以置信，要知道他可找了这本书好久，号称是绝版的珍品。 他有些心疼的扶起东倒西歪的书，发现书壳都旧巴巴的，一看就知道主人没把它当一回事，心就更疼了， 程妄的书架上摆放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书，各式各样都有，宋明望把书扶正后，露出下面盖住的书。 “你…你怎么看这些书？！” 映入眼帘赫然是两人露骨交缠的封面，吓得宋明望本能的扔开，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什么书。”程妄坐了起来，皱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宋明望忍住羞耻，捏着那本书的一角拿给他看，东西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语气也带上了教训的口吻：“你说这是什么书。” 程妄视线落在他捏着的那本书上，似是勾了勾唇角， 虽然转瞬即逝，快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但宋明望看到他确确实实是笑了。 他的脸更红了，扔开了那本书， 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被人撞破看那种书没有一丝一毫尴尬。 而且神圣的书架怎么能用来放这些□□小黄书！ 程妄从地上捡起来了那本被扔在地上的书，封面是两个外国模特拥抱在一起，姿势比较暧昧，因为上半身湿透的缘故，本就薄的衣物和透明没什么区别。 可这只是本时尚杂志。 他也忘了怎么来的，又怎么放在书架上，反正他的书架上本来就乱。 “你这样不好。” 宋明望还是不忍他的同桌误入歧途，虽然他和程妄说不上要好，但是他也有过帮过自己的时候，于是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 “我们现在是学生，应该把主要的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知道你现在迎来了人体生长发育的第二高峰，荷尔蒙分泌旺盛。但是你现在离性成熟还早，你现在最多就是性早熟，还不明白吗？” 程妄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二性征发育的时候也会伴随着…” “咣—” 是书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宋明望看程妄把书扔了，这才止住了接下来的喋喋不休。 过了十几分钟，宋明望终于想起要回家，程妄听着他在外面和他姥姥打招呼说再见，觉得烟瘾有些犯了。 那个女人今天又给他打电话了，应该是从他舅舅那里拿的电话，虽然她没犯病但是他还觉得烦躁，明明自己早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他从兜里掏出烟点上，隔着窗户看着那个身影飞快的想要窜出去，抖了抖烟灰，刚要转身，就听到外面传来宋明望的一阵惨叫。 “啊—” 第13章 13 等到他赶出去时，就看见宋明望栽坐在花丛里，膝盖似乎是摔倒了，上面沾染了泥土和花瓣，白净的脸蛋上也沾上了不少，卷发也乱糟糟的翘起，看上去好不狼狈。 而罪魁祸首正安静的蹲在一旁舔着自己的毛。 程妄见他这样，“……” 宋明望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在看好戏，不由委屈的瘪瘪嘴，眼圈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你们家的猫咬人。” 听着他委屈的控诉，程妄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这么大的猫也能吓到你。” 宋明望激动的解释：“谁说是大小的问题了，它忽然冲过来朝我脸上扑，你没看见它呲牙咧嘴的样子。” 他说完更委屈了，指着旁边自顾自舔着毛似乎呆头呆脑的胖橘猫。 “它现在是装的，你不要被它的表面骗了，清醒点程妄。” “没事吧没事吧。”程姥姥也赶了出来，见状哎哟了几声：“快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倒了，哎呀，这猫就是爱扑人。” “我的腿摔倒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 宋明望从小到大对医院有种恐惧心理，不想去医院，最后退而求其次由程妄带着来到了附近的小诊所。 “这里的大夫医的可灵了，听说是大医院退休的。” 坐在等候椅上，听着旁边夫妻俩的话，宋明望撇撇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明显不相信，“怎么可能，一看就是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 程妄面不改色：“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别人说。” “还不是你们家猫害得，你得负责。”宋明望哼了哼声。 程妄穿着深灰色卫衣，五官俊朗惹眼，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吸引了诊所里众人的目光。 在这里看病的基本都是老年人，诊所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宋明望再一看帘子后那个所谓的大夫，心里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上药的时候宋明望果然是一阵鬼哭狼嚎，他的膝盖处血肉模糊，再加上药水刺激的疼，让他恨不得两眼一闭晕过去。 “别叫了。” 程妄垂眼按了按他的肩膀。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眼圈红红，“这是我死去的上皮组织在哀嚎！” 说完觉得周围有些安静，这才注意到其他人此刻都在看着自己，眼神奇怪。 这个所谓的前大医院退休医生专不专业宋明望不知道，反正给他上药的动作是真的不客气，上药的架势就像平时烤肉沾酱料一样，来回刮动，疼的宋明望又忍不住叫了两声。 “你能不能行啊……啊…疼…我不上药了！” 程妄应该也注意到了，眉头微皱，沉声道：“可以轻点吗？” “记得来换药，小心化脓。” 宋明望疼的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诊所，他还得坐车赶回去，她妈下班快回家了。 程妄还算有点良心，帮他叫了出租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醒来，膝盖的疼没有什么好转，让宋明望开始怀疑那个诊所是不是庸医，去了学校后，早自习刚结束就看见郭晋走进来通知事情。 “我们学校一个星期后要去郊游，地点定在明溪花谷。” 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一阵欢呼声，宋明望嫌吵的捂住耳朵，嘟囔了几声。 “耶！” “啊啊啊啊！终于盼到了，我们高二的爹不疼娘不爱太苦了。” “我要带相机去拍照。” “有多远？几天回来？” 程妄正在睡觉，也被吵醒了，撑着脑袋眯着眼看过去。 郭晋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有点远，中午旅游景点里应该有吃的，但是会很贵，同学们也可以自己带点吃的。” “还有，晚上我们学校订的有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就回，大家把钱交一下，班长去收。” 一提到收钱，班上又响起一阵半真半假的抱怨。 “就知道要交钱。” “我们学校太扣了，明明那么有钱。” “就是啊，学费又贵。” 郭晋当没听到似的，直接让许宿上来收钱。 “宋明望？”他看着下面努力把手举高的少年，微微皱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明望放下举高的手，一板一眼地说：“可以不去吗？” “……” 郭晋觉得有些头疼，“不可以。” 宋明望失望的哦了一声。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 郭晋这回率先打断了他的话：“每个人必须去，不准缺席，难得学校组织这种活动，以前一般都是高一的。” 宋明望这才把话又咽了下去。 等到去郊游那天，班上的人都兴致高昂，学校很少会组织这种集体出游的活动，所以大家都更加兴奋了。 宋明望在大巴上一直在看书，可大巴摇摇晃晃弄的他有些反胃，于是只好把书合上。 田猛猛看他脸色苍白，连忙说：“忍住忍住，别吐我身上。”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我没吐。” 田猛猛见他说话时嘴皮都是乌的，赶紧给他开了瓶水，“快喝点，你看你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了，别看了，睡一会吧，你看大家都在睡觉。” 大巴上的学生在一开始激动的喋喋不休后，此时都昏昏沉沉的东倒西歪，毕竟两个小时的路程确实有点难熬。 程妄和唐覃坐在一起，刚好在他这个位置的左前方。 他看见程妄微微歪头，耳朵里塞着耳机，头靠着窗户，双手抱拳，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宋明望此时也觉得困意袭来，眼皮重了不少，于是也闭上了眼睛， 明溪花谷是近两年才修起来的旅游景点，但是因为风景优美，设施完善，游客络绎不绝，可以说是十分火爆。 终于到了目的地，宋明望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抢着下了车。 外面的清新空气让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但是胃里的恶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怎么了？晕车了啊？”唐覃经过他的时候，笑嘻嘻的打趣着。 程妄也在唐覃的旁边，闻言淡淡的扫了一眼他。 宋明望不理他，又仰头喝了一口水。 田猛猛身上挂着大包小包，全部都是帮女生拿的，他包里掏出个口香糖给宋明望。 “你吃这个尝尝，应该会好一些。” 唐覃见他不理自己，似乎也觉得无趣，撇撇嘴就和程妄一起往前走去。 花谷的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可以说是整座山都属于景点范围。 郭晋在一旁指挥着，让大家各自分组去玩，下午四点在这里集合。 宋明望和田猛猛还有西瓜头罗响一组，几人一起爬山路，但是明显三人体力都不好，走几步喘几步，最后都在亭子里气喘吁吁。 宋明望坐着就不想走了，他累的满头大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钱遭这份罪。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罗响听着他的抱怨，开导他，“总比在学校里闷着好吧。” 宋明望撇撇嘴：“我更喜欢在学校里。” 罗响：“……”他都差点忘了宋明望是个怪胎。 几人在亭子里待了一会的功夫，便看见很多同班同学都从这里经过。 唐覃他们也经过了这里，他和程妄一起，还有两个女生，宋明望都面熟，大概也都能猜到是谁。 沈念显然也看到了宋明望，意外之后便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田猛猛刚要说话，便听到宋明望先开了口：“看风景。” 看着宋明望撒着谎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俩人：“……” 唐覃大笑起来毫不客气的揭穿他：“哈哈累着了就直说嘛，又不会有人嘲笑你。” 宋明望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妄哥要不要捎带这三人一起，有他们在绝对好玩。”唐覃兴致勃勃的提议。 周瑶闻言皱起了眉。 沈念也在一旁附和，她对宋明望的印象不错，也想找机会向他请假学习。 程妄扫了一眼宋明望，然后向前走去，淡淡丢下了一句“随便。” 唐覃嘿嘿一笑，知道他这是同意的意思。 宋明望对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安排了的行为有些不爽，他不乐意的拧起了眉，“你们都没问过我们，我们不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猛猛赶紧捂住嘴巴，一脸讪笑：“我们想的哈哈。” 罗响一向油嘴滑舌，也赶紧表态：“去，我们一起。” 花谷不愧为花谷的称呼，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花，不少品种连宋明望都觉得稀奇。 走的久了宋明望脚上的伤口开始有些疼了，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他一向不耐疼，于是便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的就落到了最后面。 “宋明望去哪了？”最后还是沈念先发现了他的身影不在，率先发问。 其他人这往四周看去，才发现宋明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不上了。 程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拧了拧眉。 “你去哪？”周瑶看他转身往回走去，连忙发问。 程妄头也不回，随口一说：“忘了东西。” “……” 唐覃心里也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大大咧咧的说：“那我们先走，看地图前面有个小卖部，我们在那里等他们。” 周瑶望着程妄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 宋明望气喘吁吁的又爬上了一格阶梯，心里第三百七十六次后悔自己来这里。 就为了看这些破花，他现在腿已经疼的要死，再加上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周围不少人都朝他投来怪异的目光。 这样一来心情就更烦躁了。 就在他又要踏上一格阶梯时，因为分心脚上没踩稳，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他下意识的用手撑地，以免摔个头破血流。 可没等他摔在地上，便不知从哪里伸出来只手把他稳稳扶住。 他抬头望去，见来人竟是程妄，不由一愣。 程妄把扶稳后便放开了手，问：“还能走吗？” 宋明望看着他，老实回答：“脚疼。” 程妄看了一眼他的腿，微微皱眉，显然是知道他的脚疼指的是什么。 “把包给我。”他伸手淡淡说。 宋明望巴不得他这么说，怎么可能拒绝，连忙把书包放下了递给了他。 程妄单手帮拧着书包，另一只手揣在兜里，眉眼冷冷淡淡，垂眼看他：“现在呢？” 丢了沉重的书包后，宋明望心情好了许多：“现在忽然能走了。” 程妄嗯了一声，便率先向前走去，但是明显放慢了脚步。 宋明望连忙跟上他，程妄本身就是个话少的性格，但是宋明望嘴巴闲不出，不停的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但是程妄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习惯了。 走到休息的地方，田猛猛一看见他们来了，连忙起身：“小明你刚去哪了？怎么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宋明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走不动，便胡乱编了个借口：“唔…买了点东西。” 好在田猛猛没有再追问买的什么东西，又拉着宋明望开始说东说西。 可另一边的人明显没有那么有眼力见。 唐覃吊儿郎当的坐着吃着烤肠，见程妄回来，便招呼着他坐下，眼神在他空空如也的手上打转。 “你不是忘拿东西吗？”他一脸疑惑。 程妄：“……” 唐覃不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继续兴致勃勃饿追问：“东西呢？” 程妄面无表情：“扔了。” “……” 第14章 14 事实证明花谷不仅有花，还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 宋明望看着地图上写的“玻璃栈道”“滑草场”，开始犹豫不决。 沈念兴奋地说：“哥你陪我去走栈道。” 程妄正在看手机，闻言嗯了一声。 他们一起周瑶和唐覃他们自然要跟着去，宋明望本来是打算去滑草场玩的，但是田猛猛和罗响这两个没骨气的，一看别人去栈道便立刻改了主意。 宋明望咬牙切齿，气的的瞪了他们好几眼。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玻璃栈道绝不简单，到了那里宋明望看已经围满了游客，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宋明望不算特别怕高，但是走上去依旧是头晕眼花，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因为栈道的特殊性，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 沈念在上面又崩又跳，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还要拉着程妄一起。 程妄避开了她的手，“你自己玩。” 因为栈道上人有些多，宋明望被挤来挤去，再加上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恐高，便下意识的揪住前面人的衣摆，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程妄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转头就看见了脸色青白的宋明望。 宋明望也看见了是他，下意识就要放开手。 可不知身后谁又撞了他一下，吓得他赶紧又攥住他的衣服。 程妄：“……” 宋明望哆嗦着开口：“借你衣服用用。” 程妄看着他，“你怕高为什么不说。” 宋明望：“……我本来是不怎么怕高的，但仅限于来这之前。” “……” 程妄看了他一会，转过了头去，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也没有让宋明望放手。 “哥，你帮我拍个照。” 沈念走过来一看宋明望也在，笑眯眯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宋明望此时已经借助着揪着程妄的衣服来到了边缘，这个地方不是玻璃的，给了他不少安全感，所以他的脸色比起刚才好了许多。 他从程妄身后探出脑袋，也给她打了招呼。 “你别动。” 沈念看他这样觉得好笑，拿起脖子上挂的照相机随手拍了张照片。 宋明望：“？？” 程妄皱眉。 沈念查看着照片，嘴角笑容扩大，难得看他哥这副表情。 “照片到时我发给你们。” 程妄漠然：“要么删了，要么你自己留着。” 宋明望也不乐意：“我也不要。” 沈念：“好歹是同学，而且你们还是同桌，难得出来玩一张合照都没有怎么行。” 她自顾自的说完根本不给他们再拒绝的余地，挥挥手走开了：“算了，我找瑶瑶姐帮我拍去了，我不相信直男技术。 “……” 好不容易走完玻璃栈道，宋明望便立马放开了攥着程妄的手。 “我们去玩其他的吧。” 田猛猛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滔滔不绝的说起了接下来要玩的项目。 宋明望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 他朝程妄的方向看了一眼，周瑶已经朝他走去，应该也是问接下来去哪。 最后几人把地图上的图标都玩了个遍，才掐着时间点赶往集合的地方。 人来齐后大家又上了大巴，准备坐车去酒店，明天再回学校， 大巴上田猛猛悄悄凑在宋明望耳边说：“我之前给你说的事你忘了没？” 宋明望愣了愣。 “你看你忘了吧。”田猛猛一脸“我就知道这样”的表情。 “我没忘，不就是今天孟可然过生日嘛。” 他对田猛猛质疑他的记忆力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让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在包里呢，放心吧，她一定会喜欢的。” 孟可然的生日刚好在今天，于是她决定和同学一起过。她还特意在酒店附近订了ktv包间。 大家回了酒店，就开始分房睡，为了节约大家都开的是四人间或者是双人间，许宿负责分人，他看了一眼名单，在唐覃的名字上划了划。 “明望和程妄一间。” “什么？！”唐覃和宋明望异口同声。 程妄也拧起了眉。 唐覃纳闷：“我还以为会把我分成和妄哥一间房。”毕竟班委虽然负责分，但是其实也是会按关系好的来。 宋明望也不乐意：“我要和萌萌一起睡。” 田猛猛嘴角一抽，他自认自己招架不住和宋明望一间房，他还想好好的睡个觉。 最后结果田猛猛和罗响他们一起，他对这个结果表示十分满意，而唐覃则和许宿一起。 宋明望撇撇嘴，即使再不愿意，也知道不能改变了。 孟可然订的ktv的名字取得很讲究，叫“明日之星”，田猛猛一踏进去就说这个名字是在暗示他去参加唱歌选秀。 他这话可不是纯吹牛逼，田猛猛唱歌的嗓子可是得到过师生一致好评。 孟可然没有穿校服，而是换上了小白裙，接受者大家的礼物。 有的送八音盒的有的送洋娃娃的，还有的送香水的。 当看见被递过来厚厚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时，孟可然抬头看去，果然看见是宋明望。 “谢谢你啊。”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宋明望：“不客气。” “……” 沙发最角落坐着程妄，他从来到现在就没怎么动过，不时低头看着时间，似乎等着到点就走人。 唐覃拉了他一把，“你不唱一首？” 程妄摇头：“不了。” 唐覃：“怎么了？心情不好？给兄弟说说。”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原来不知道被班上专业的跑调选手王青远拿到了麦，扯开嗓子一阵嚎，拉都拉不住。 “操，这是怎么唱的，以后干架直接把他带去现场，这一嗓子嚎下来，怎么着也要去半条命。”唐覃笑骂道。 在场的除了七班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应该是孟可然认识的人，一群人玩嗨了开始盘问起了感情经历。 屋子里基本每个人都问了，除了宋明望和程妄。 程妄是因为没人敢问，宋明望则不用说。 “为什么不问我！”宋明望觉得自己被区别待遇了，一脸不高兴。 “因为你不可能谈恋爱的。”其余人异口同声道。 “……” 还是孟可然看他太可怜，问他，“那你对未来的女朋友有什么要求？” 宋明望提起了精神，搬着手指道：“不要太笨的，喜欢聪明的，还有不许凶我，还有会做好吃的。” “放弃吧，你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唐覃毫不客气的打击他。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毕竟宋明望这个性格的人，能够忍受他的人少之又少，他还挑三拣四。 唐覃笑完后，将手搭在了程妄肩上，朝他挤了挤眼：“你呢？” 一时间众人都朝他望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众人炙热的注视下，程妄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话少点就行。” 唐覃：“这又是什么鬼？” 程妄和宋明望两个人，一个要求乱七八糟多的要命，一个又只有一条不明所以，而且那一条怎么看都是和宋明望反着来的。 ktv的包间是最大的那种，但是加上孟可然有三十几个人，有的同学送了礼物坐了一会就走了，剩下的同学关系好的围在一起唱歌。 聚餐进行到一半，宋明望有些想上厕所，看大家都玩的热火朝天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就起身朝外面走起。 穿过走廊刚走到拐角附近，便听到程妄在打电话，语气不太好。 “我知道了，你别往我家送东西了。” “还有别和我姥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边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程妄语气缓和了下来：“嗯，我知道，我会看好她的。” 挂了电话后，程妄把玩着捏在手心的手机，面无表情地说：“听够了吗？听够了就出来。” 宋明望一怔，只好小小的往前挪了几步，脸上难得有几分尴尬， 待看清宋明望的脸后，程妄眉头一皱，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是眼底的冷意稍微退却了些。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宋明望，他开始理直气壮了起开：“上厕所，你挡住我的路了。” 程妄没理他，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才沉声说：“刚才你听到了多少？” 宋明望：“没听多少。 程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揣好，和他插肩而过。 等大家玩的差不多后回到酒店后，宋明望不情愿的拖着脚步回他分到的房间，出了电梯后左拐第二个就是302房。 进了房他开灯审视了片刻，这才略微满意的点点头。 嗯，还算干净。 屋子里有两张床，宋明望趁着程妄还没来便把离卫生间近的那间先占了。 他把东西放下后，便去了卫生间洗漱，刚把洗脸巾放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门把转动的响声。 他知道应该是程妄到了。 出去一看果然是他，他看见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明望换好了睡衣就钻进了被窝里，房间里暖气还没上来，冷得他打了几个哆嗦。 程妄也进卫生间去冲澡，酒店隔音不太好，卫生间的水声仿佛就在耳边似的，吵的宋明望干脆坐起来看书。 等程妄出来后，宋明望立刻抬头问他：“你睡觉吵吗？” 程妄擦着头发，没有理他。 “你不会打呼吧，先说好，我睡的很浅的，一有动静我就睡不着，要是你打呼我会摇醒你的。” 程妄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捋了一把头发，“你自己不打就行。” “我当然不会了。” 两人各占一张床，中间隔的泾渭分明，宋明望放下书准备刷会搞笑视频就睡觉。 他手指往下滑着，不知怎么的滑到了一个推送的恐怖片讲解，一点开其实没什么异样，但是忽然冒出来的女人惨白惨白的脸把他吓了一大跳，叫了一声便扔开手机。 程妄给他吵到了，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宋明望吓得眼眶发红，颤颤巍巍的指着手机，半天才蹦出来一个句子：“……我刷到了吓人的视频。” “……” 宋明望越说越委屈，“偏偏晚上给我推送，我本来马上就要睡觉了的。” 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子里，心里默念马克思主义观，不停的告诫自己冷静，不要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 好在程妄不知道是不是也睡不着，并没有关灯，而是开了小台灯在看书，暖色调灯光下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翻页声，都让宋明望觉得莫名安心。 宋明望闭上了眼，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嗅觉很灵，旁边程妄身上的味道一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只能分辨出里面夹杂着的淡淡烟草味和松柏冷香。 总之不难闻，他并不讨厌。 宋明望翻了个身，也许是屋内实在太过于安静，他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鼓动的心跳声。 他自己用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他只要晚上喝了太多水，就一定会起夜。 可等他撑起身来看旁边的床位，却看见空空荡荡没了人影。 宋明望立刻慌了，鞋也不穿了开始找人。 “程妄？程妄你在哪里？” 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人，他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哆哆嗦嗦的打门准备去外面找人，找不到就去田猛猛房里睡，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是在害怕。 可没想到一去外面就看见走廊上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不是程妄是谁。 另一个他不认识，应该是其他班的一个男生，长得秀秀气气的，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自己。 程妄似是有些不耐，捏了捏眉心，脸上明显有没睡好的烦躁：“到底有什么事。” 宋明望吵得他整夜没睡好，倒不是打呼，而是说乱七八糟的梦话，什么“别吃我我不好吃”之类的。 好不容易要睡着，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看了一眼表，半夜十二点，很好。 男生似乎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开口，纠结了十几秒、才磕磕绊绊的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程妄，我喜欢你。” 躲在门里的宋明望瞪大了眼睛。 “？” “我知道你喜欢男的，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同类。” “？？” 宋明望紧张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扒在墙脚偷看。 过了两三秒，他才看见程妄似乎是笑了笑，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挑了挑一边的眉。 “是又怎么样？” 宋明望：“？？？！” 第15章 15 宋明望最后也记不住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又爬回床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看旁边的床，没有人，但是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卫生间也传来哗哗水声。 他这才放下心，心里也开始有了疑问，难道昨晚上的一切都是梦吗？ 不对，他摇了摇脑袋，脑海里回荡着那句“喜欢男人”，否认了那是梦的可能性。 当时程妄拒绝那个男生拒绝的毫不犹豫，甚至可以说没有留丝毫脸面。 但是宋明望还是想不通程妄他怎么会是同性恋？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程妄对哪个女生表达过喜欢，但也没看过他对男生有过特殊的对待方式，对待男女都一样冷淡。 “宋明望，起床了，今天要回学校，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田猛猛不停敲门，宋明望只好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收拾东西。 这之后回了学校，一连几天宋明望都在刻意观察程妄，但是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周三一早到了教室后，宋明望又特意看了一眼程妄的座位，没有人，也没有放书包，应该是人还没来。 说起来程妄对谁都冷冷淡淡，也没有和谁特别亲近，但是和班上大多数男生关系还是不错，而且外班也有不少能和他说的上话的男生。 宋明望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想，心中冒出了个可能性。 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唐覃和程妄应该是关系最近的，而且两人还经常勾肩搭背，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荒谬了，唐覃明明有女朋友，程妄不可能那样。 他想到这里怔了怔，还没回味过来自己心里的那点怪异，田猛猛就来了。 他自认不是能替人保守秘密的人，何况是关于程妄的把柄，他以为自己会恨不得告诉全校，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没有说出去。 直到田猛猛坐在他面前开始唠叨，中间提到了程妄的女人缘好，言语之间都是羡慕。 他这才忍不住纠正，“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欢女生。” “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他就是喜欢男生。” “不可能。” “就是！” “那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就你亲自证明啊还能怎么证明。”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看见宋明望小脸严肃起来，沉思起来时，他慌了，“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就算别人喜欢男的，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类型的。” 宋明望小脸冷酷，磨了磨牙，“你在看不起我，好，你的挑衅我收到了。” 田猛猛：“……” 虽然那样说，宋明望也没有打算去做，只是在田猛猛的话激下，撑着面子说的罢了。 况且让他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让他去向程妄示好，他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头皮发麻。 三中这几天纪律大整顿，前些日子七班没收手机的事已经传遍了，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宋明望也把手机藏的严严实实，恨不得塞进去贴身保管。 除了这些外，他还有个发现，那就是程妄对自己的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他家受伤的原因，想到这里他心说还算程妄还有些良心。 但是他态度说好也没好多少，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还是能从一些方面上体现出来。 之前自己爬山就会若有若无的等着自己，再比如现在。 “你要去小卖部吗？” 看着程妄和唐覃一起起了身，朝后门口走去，宋明望立马叫住了程妄。 程妄挑挑眉：“有事？” “帮我带一袋小熊饼干和德芙巧克力。” “……” 一瞬间班上都像是安静了几分。 唐覃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吊儿郎当的笑都挂不住了，卧槽了一声。“你脑子没毛病吧，让妄哥给你带东西。” “对了，巧克力我要原味的。”宋明望不理他。 程妄脚步顿了顿，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了。 宋明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装作疼似的哼哼了几句，“我腿好疼啊。” 田猛猛：“怎么回事啊！你腿怎么了！” 宋明望看人已经走了，也不装疼了，撇撇嘴说：“被程妄家猫害得。” 田猛猛：“……你跑程妄家去了？！” “嗯。” 田猛猛狐疑说：“你去他家干嘛。” 宋明望没好气地说：“有事。” 任凭田猛猛怎么撬他嘴巴，他也坚决不把自己是去道谢的事情说出来。 而另一边小卖部里，唐覃买了一瓶可乐，刚拧开瓶盖准备喝一口，就听到程妄面无表情的念出一连串的零食名字。 “噗—” 他惊的一口气把可乐喷出来，“不是吧哥。你还真的给他买了。 程妄没搭理他，揣着兜站在那里，等着老板拿东西给他。 “不对劲呀，我说你们两个这是背着我们干啥了。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面，不然没法解释啊。” 程妄接过袋子，看了一眼里面那堆乱七八糟的零食，然后抬起眼看着他，冷声道：“你觉得可能吗？” 唐覃又啧啧了一声：“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程妄没有再说话，迈开长腿朝外面走去。 教室里宋明望正在和田猛猛下五子棋。他最近爱上了这项运动。觉得比数独谜题还好玩。 正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忽然一个袋子被扔下来放在棋局中间。 他转头一看。程妄已经拉开椅子坐下来了。 宋明望心里美滋滋的，心道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只要自己一提腿伤，程妄就会对自己有求必应。 他打开袋子看了看，发现果然都是他要的那些零食，只不过巧克力的味道买错了。 “怎么不是原味啊？我不喜欢吃带果仁儿的。”他不高兴的嘟嚷起来。 程妄语气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毛病。” 这是一旁的唐覃帮腔道，“对，就是惯的你，而且妄哥问了，那没有原味卖。” 宋明望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田猛猛在一旁看了看宋明望，又看了看程妄，表情十分魔幻。 下午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大概三十多岁，十分爱打扮，平时穿的也比较时髦，脾气也不错，同学们都叫她陈姐。 “这次课题小组就同桌俩俩一组，你们自己商量分工，星期三之前记得把作业交上来。” 她说完这句后，就潇洒的拿起教材下课走人，留下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宋明望揉了揉脑门，觉得可能昨晚没睡好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但是老师说的话他都听懂了，就是让他和程妄一起做课题作业。 在他看来程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也不会允许别人插手自己的课题作业。 程妄微微皱眉，手上正在转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刺激到了宋明望，他转头看着程妄的表情，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后，终于识别出了一种情绪，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你皱眉是什么意思！” 程妄耳边响起熟悉的叽叽喳喳声音，他捡起笔后看了一眼宋明望，眉头又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你还皱你还皱！” 宋明望委屈，“我都不嫌弃你你凭什么嫌弃我。” 他觉得程妄这个人真的是不讲道理如果别人和他一起做课题肯定都是感恩戴德，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可以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 程妄停下手上转动的中性笔，眉眼沉静：“所以你自己可以？” “不可以，你必须和我一起做课题作业，明天下午放学不准走，我们一起图书馆，你负责查资料，我负责写课题。” “……” 宋明望又像是想到什么，挺了挺胸脯，扬起下巴，“我是组长，没有意见吧。” 刚好走过的王青远恰巧听到这一句话，不以为然的嘀咕了一声。 “两个人选什么组长啊。”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了声，心说怎么还奶凶奶凶的。 第二天下午即将放学的时候宋明望生怕他忘记，躲在天台给他发了微信，他们平时有联系方式，但是交流并不多。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让程妄带零食，程妄虽然没回，但是还得给他带了。 宋明望发完后总觉得缺点什么，再三思考后终于想起少了什么，连忙打了一串字发过去。 正在洗手的程妄裤兜手机里传来一阵震动，他不急不忙的关好水龙头，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往洗手间外走一边拿手机。 “不要忘记图书馆。” “图书馆图书馆图书馆图书馆。” 一打开页面就崩出一长串字，程妄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人是复读机吗？ “对了，我的脚好疼啊。” 对面又实时发了一条消息蹦出来，程妄脑海里都能想象出他的语气。 “在看什么？”唐覃从身后凑了过来。 程妄面不改色的收掉手机，习惯性的半垂着眼皮，“没什么。” 唐覃也没注意，继续说：“不过你今天下午放学有什么事吗？我刚听到你打电话给人说换班的事。” “嗯，有点事。” “什么事？”唐覃好奇说：“不会是约会吧？” 不然什么会让程妄推掉工作，但是他的理智又告诉自己除了程妄他姥姥以外，能让他推掉工作的人根本不存在。 “不是。” 程妄顿了顿，沉声解释：“是和宋明望去图书馆。” 唐覃：“……” 程妄手机里又传来一阵震动，打开一看果然是宋明望发的，催他快点回复。 他微微皱眉，为了耳根清净回了个嗯过去，那边果然就没声了。 唐覃看了他一会，忽然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念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漫画影响了，怎么觉得你对宋明望有点不一样……” 程妄抬眼看了他一眼。 第16章 16 唐覃生怕他生气，连忙接着给他解释：“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那样感觉，对，直觉，就是直觉。”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想多了。” 程妄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机，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就是说说而已嘛。”唐覃自己也觉得自己想法可笑，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 以他对程妄的了解来看他不会撒谎，自己也真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影响了，那种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程妄确实没有撒谎。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对宋明望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真的像唐覃说的有特别的话，那可能是因为自己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宋明望这种类型的人，所以才会觉得有些新奇。 再加上他不讨厌宋明望，当然也谈不上多喜欢。 放学后打铃声一响，宋明望就第一个跑出教室去图书馆占位，高年级晚上还要补习时间，所以学校即使到了晚上也会有学生在。 他找到位置在三楼自习室的靠窗位置，从这个方向望去可以看见学校大门。 “同学，不好意思，你这里有人吗？” “有人，他马上就来。” 宋明望刚坐下就有两个女生走过来问他，他赶紧回答，神情警惕，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两个女生失望的哦了一声便离开了。 而此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只见程妄单肩背着包，左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的推开玻璃门。 即使穿着普通的蓝白校服，可他身材挺拔，双腿修长，五官俊朗冷冽，就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都十分惹眼。 图书馆里的人一看见是他心里都十分意外。 毕竟程妄的大名不管是低年级的还是高年级的都听过，人长得好看打架厉害就是性子太冷，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图书馆。 谁不知道程妄的成绩常年吊车尾，本人也不像是在乎学习的样子。 所以出现在这里大家才会觉得奇怪。 难道是陪小女友约会？ 关于程妄女朋友的事学校里的人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传闻，好像是高一文科班的女生，别人成绩确实不错。 “程妄！” 众人听到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响起，但是因为他喊的名字，还是成了焦点。大家都诧异的打量着出声的男生，有的甚至认出来是新转来的那个天才少年。 宋明望一看见他的人影，眼前一亮，朝他招手示意，不过还好他能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而刻意压低声音。 程妄一走到他面前，就直接丢下一句：一个小时，我之后还有事。” “什么事，兼职吗？” “对。”程妄有些意外他能猜出来。 宋明望撇了撇嘴，开始发号施令：“你去找课题相关的参考书，重点找中国近现代文学史相关的，先了解一下文学革命和文界革命的区别。” 宋明望说完就开始埋头写课题框架，他语文虽然不好，但那是因为主观题，他总是理解别人出偏差，作文也老是审错题，但是他对文字的记忆力很好，语文客观题基本没出过错。 奋笔疾书间隙他也不忘抬头看看程妄的进展，结果一看便看见他和一个女生站在书架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明望板着小脸看着这一幕，老大不高兴，开始在心里数着时间。 程妄看起来和那个女生认识，甚至因为她够不到还帮她拿了最上面那层的书。 宋明望想起之间自己和女生类似的场景，结果被程妄捉弄，顿时委屈的瘪起了嘴。 程妄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他将找好的书放在他面前。 “你又怎么了？” 他说这话时习惯性的蹙了蹙眉，似是不解自己只是短短离开了一小会，这人为什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明望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一分钟零三十八秒。” “什么？” “你给了我一小时，但是你和那个女生聊了一分钟零三十八秒。” 程妄：“……” 宋明望委屈的哼了哼声，“你要赔我。” “……” 最后经过他的软磨硬泡，程妄在图书馆里写课题作业的时长还是以增加到一个小时零一分三十八秒告终。 “不过那个女生是谁啊？我觉得她有点面熟。”宋明望得到满意答复后，无意识的含住笔头，含糊不清的嘟哝道。 程妄看了他的动作一眼，伸手将凑近他嘴的笔打掉，语气淡淡，“不嫌脏？” “是谁啊？”宋明望难得没有和他理论，一颗心都放在问题上。 程妄皱眉，似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简短回答，“周瑶。” 一说周瑶这个名字，宋明望一下就想起来了，就是和宋明望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级的那个女生。 他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程妄找到的书大概有七八本，厚厚一摞堆在那里，宋明望开始检查书名，看他找的对不对。 “这是什么？” 最后一本一看就和别的书不一样，封面上几个大字写着“如何提高情商和说话的艺术”。 宋明望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狐疑道：““这是书名？和课题没有关系啊？你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找错。”程妄低头玩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消息，抬眼看了宋明望一眼，“恰巧看到了，觉得适合你。” 宋明望：“……” 还没等他开口反驳，程妄就关掉手机，淡声说：“开始吧。” 课题作业说难也不难，只是需要查阅很多资料，但是让宋明望意想不到的是，程妄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是在某些地方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虽然他讲话十分简短，但是能够一下子说到关键窍门上，根本不需要人多费口舌。 宋明望想起了那个传闻，于是探头探脑的朝他靠近，“听说你以前成绩很好？” 程妄没有理他，头也不抬的检查他写的报告结构。 “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外部刺激还是内部心理因素。”宋明望开始分析的头头是道，“外部的话是社会家庭还是学校？” 程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那一分三十八扣了。” 宋明望立刻闭嘴。 图书馆里虽然有暖气，但是宋明望精挑细选的座位像是漏风似的，从坐下到现在都凉飕飕的，即使他裹的很熊似的，但还是觉得有些冷。 “阿嚏—” 宋明望揉了揉鼻子，鼻子被揉的红扑扑的，于是他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写。 程妄坐在对面看书，看什么书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书。 纸张翻页的响声此时对他来说像催眠似的，等他猛地惊醒时，发现对面已经没人了。 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早已过了约定时间，想必程妄早已经走了。 宋明望刚睡醒脑袋有些放空，脑袋上有几缕不听话的黑发翘了起来，他嘟囔了一声，又压了下去。 伸手后这才发觉自己肩膀有些重，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外套。 “……” 宋明望呆了片刻，然后眨了眨眼。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觉得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当天晚上宋明望就做了个梦， 梦里程妄那张脸老是晃来晃去，他心烦气躁，忍不住揪住他的脸使劲蹭。 不过梦里的程妄比现实中的要听话得多，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宋明望不由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之后的梦他记不得清楚了，反正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梦。 第二天宋明望一醒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抛在脑后了，睡眼惺忪的揉着眼准备下床洗漱。 一掀被子他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手上东西不由一顿。 宋明望看着自己的睡裤上明显的深色晕染湿迹。 他不禁愣在了当场：“……” 第17章 17 宋明望大脑当机了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卷毛，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不至于特别奇怪。 他知道这种生理现象是正常的，每个男生都会有，他也不例外，而且他的次数很少，所以今天忽然出现才会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他根本没有半点将和程妄的梦联系起来的想法，毕竟这在他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比田猛猛能进前一百还荒谬。 三中即将迎来下半年的运动会，班长许宿负责统计各个运动项目报名情况，当看见男子两千米完全没有一个人报时，心里便有了打算。 “明望。”他温声叫住了正要去接水喝的宋明望。 宋明望愣了愣，“怎么了啊？”他对这个经常面带微笑，温和有礼的班长印象不错。 “等一下如果程妄回来了你给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 宋明望下意识的撇撇嘴，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叫他，难道他和程妄看起来很熟吗？ “为什么要叫我啊？” 许宿笑了笑，“你们不是同桌吗？” “……好吧。” 但是程妄整个上午都没怎么回教室，还是中午宋明望从食堂出来经过操场的时候看见了他。 “在看什么啊？”田猛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明望脚上方向拐了个弯，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 “喂！又发什么疯了你！”田猛猛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篮球场上外面围了许多人，大部分都是女生，虽然看上去都矜持的在和同伴聊着天，仿佛只是从食堂出来消食遛弯，但眼神都暗戳戳朝场中瞥去。 篮球场里一群男生正在打着篮球，虽然已经即将进入十一月份，但是这个天气他们仿佛不怕冷似的，身上穿的衣物都很薄，应该是因为运动出汗的原因。 场中个子最高的男生也是最惹眼的，他正在拦截对方的手中的球，神情专注认真，因为左右晃动幅度，黑发微微散落有些许遮住眼眸。 就在刹那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掉了对方的球，然后接住轻巧的一个转身，朝着篮筐跑去。 截球成功，周围都传来一阵欢呼口哨。 “哐—” 篮球在空中抛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旋转着落入篮筐。 “进球了！不愧是妄哥。” “真牛逼！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截走了！” 坐在篮球场内阶梯上的周瑶矜持的抿了抿嘴角，装作没有意识到外面女生投来的嫉妒目光。 程妄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有一阵子没打篮球了吧，怎么还是这么厉害。”唐覃吊儿郎当的吹了吹口哨。 程妄笑了笑，“你也不差。” “别夸我了，我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唐覃摆摆手。 程妄失笑，不经意视线和场外站着的宋明望对上，神情顿了顿。 宋明望看着被人簇拥着程妄，心里正胡思乱想，忽然看到他注意到了自己，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唐覃也看到了宋明望，笑道：“小傻子怎么在这里，他不会也想打篮球吧，就他那小身板。” 程妄没有说话。 宋明望看他没有动作，连忙双手做喇叭状想要大声喊他名字。 这个时候程妄终于动了，竟然真的朝他走了过去。 周瑶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当看见是宋明望时，不禁脸色微变。 “妄哥你去哪？” 一起打篮球的男生心中疑惑，叫了他一声。 唐覃一脸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啊，那是谁？”说话的是隔壁八班的体育委员，名字叫薛卫，他是在场中唯一能和程妄比体力的人。 “我们班的转学生，傻的要命，但妄哥看的紧。” “傻吗？我听说他是年级第一啊。” “什么看的紧，你的意思是说妄哥护着他吗？” 宋明望没有听到其他人讨论自己的话，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妄。 “班长叫你。” 可能是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程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薄汗，黑发散落在额前，他漫不经心的捏了捏矿泉水瓶，嗯了一声。 “还有事吗？” 宋明望纠结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小声嘟囔，“……你的外套洗了放你桌兜里了。” 上次图书馆的外套还在他那里，衣服当然不是他洗的，他从来没有洗过衣服，自理能力完全为零，还是宋玉兰发现了这件外套，顺手丢进洗衣机一起洗了。 “知道了。” 程妄随手将空掉的矿泉水瓶抛出，瓶身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曲线，然后咣当一声落入垃圾桶里。 “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准？”宋明望终于发出了声由衷的赞叹。 “我们妄哥还有更准的。” 忽然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俊朗男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自来熟的勾住了宋明望的脖子，笑嘻嘻的开着颜色玩笑。 程妄看了一眼他亲密搭肩的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宋明望听不懂，艰难的把他手扒开露出脑袋，懵懂道：“什么啊？” “这么想知道？”男生笑出一口白牙。 宋明望好奇点头。 男生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宋明望一脸震惊的望向程妄，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程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大概能知道薛卫说了些什么，于是冷冷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薛卫。” 薛卫嘿嘿一笑，然后揉了揉宋明望毛茸茸的脑袋，“骗你的，你还真好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八班的薛卫。” 宋明望觉得自己被耍了，对他的感官自然不好，伸手将他乱摸的手打掉。 “离我远一点，你身上有汗味，臭死了。”说完还捂着鼻子，以示自己没说谎。 程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嘴角上扬，只不过弧度极小，不能让人轻易察觉。 赶来的唐覃刚好听到这句话，心道果然来了，不愧于你聊天终结者的外号。 不过薛卫看起来也不是正常人，反应过来后竟然哈哈大笑，爽朗道：“刚打完球是出了点汗，不过这很正常，不出汗的才是不正常。” 宋明望小声嘟哝了一声，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程妄视线落在他身上，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宋明望说完下意识的就要去找田猛猛的身影，找到后还没等他出声，田猛猛竟然生硬的移开了视线，吹着口哨眼神东晃西晃，一脸“我不认识你”的样子。 “……” “你是叫宋明望是吧，要不要和我们打球。”薛卫热情问。 唐覃：“他？就他这个小身板，你一撞可能人就躺医院了。” 宋明望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被唐覃这么一激，顿时找不到东南西北，直接说：“谁说我不会打球了，我三岁就开始打篮球了！” “还打篮球，我看是拍皮球吧。”唐覃毫不客气的嘲笑。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宋明望，他的脾气一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有程妄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宋明望脱掉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的浅色卫衣，上面有个卡通的小熊，惹来众人善意的笑声。 宋明望并没有说谎，他小时候确实打过篮球，因为他妈看见他几乎待在家里不出门，完全没有运动量头疼的要命，最后在家里安了个简易儿童篮筐，让他至少要活动身体。 不过她的这番苦心，在宋明望发现自己始终投不中篮后，注定要辜负了。 “传球传球。”旁边人传来焦急的呼喊。 宋明望手忙脚乱，说话的人被对方挡住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投给谁，脑海还来不及思考，手上已经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他下意识的将球传给了程妄。 “……” 程妄怔了怔，似是没想到，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接过球，身形灵活的越过众人的拦截。 “拦住他！” 随着话音落下，程妄脚下猛地发力起跳将球灌进篮筐之中， “进球了！”唐覃和他击了个掌。 “嘶—” 宋明望头上被猛敲了个暴粟，“你传给妄哥干什么？我们是两队啊！我才是你的队友。” 薛卫嘿嘿笑着打着圆场，“他刚来的肯定紧张嘛。” 宋明望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他自己都知道太过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传给程妄。 程妄正和唐覃说着话，中间停下了看了他好几眼，神情微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妄哥，你该不会在担心小傻子吧。”唐覃觉得有些纳闷。 程妄没答，而是道：“你刚不是说你不玩了吗？” “对。”提起这事唐覃拍了拍脑袋，“我得走了，还得去给粥粥撑场子呢，她班的女生老针对她，所以她有点不合群。” 出了这事宋明望也没心思继续打了，回到教室后便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知道是谁回来了，也没力气睁眼看。 整整一下午他都趴在桌上睡觉，各科老师注意到了都觉得有些稀奇，但心中有有些庆幸，因为这意味着上课没有人举手打断自己说还有另一种更简单的解法了。 下课后几个男生还在他耳边讨论打篮球的事。 “唐覃出的招真厉害，把小明派到对方去，我们班果然赢了。” “哈哈对啊，八班那群人的脸色看得我真爽。” 说完其中一个还拍了拍宋明望的脑袋，“谢了，不是你当卧底的话，我们还得打几个回合。” “对啊，有妄哥在，外面站了一群女生围着看，妈的本来好好一个娱乐切磋打成nba似的，各自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宋明望恨不得把头埋成鸵鸟，忽然他感觉旁边的人似乎站了起来，然后是椅子拉动的声音。 几个正在说话的男生不知道怎的突然也没声了，但是宋明望趴着脑袋所以看不见。 四周又恢复了清净，但是他趴在桌上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最后还是决定爬起来做套物理卷子，调节一下情绪。 结果刚坐直身子，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一看，看清上面的消息后，怔了怔，又去确认发消息人的名字。 程妄：要吃什么？ 第18章 18 宋明望来了精神，打了几个字，“我要喝香蕉牛奶。” 过了一会，那边才发来消息，“没有，换一个。” 宋明望撇撇嘴，“那我要喝可乐，要百事可乐，不要可口可乐。” 那边没声了，但宋明望却不担心，知道程妄肯定看到了消息。 他打起了精神，斗志昂扬的打算开始做卷子，看了一眼时间，准备二十分钟搞定。 做完最后一道题，程妄终于回了教室，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他从袋子里拿出瓶可乐扔给宋明望。 “拿着。” 一看确实是自己要的百事可乐，宋明望心情很好的喝了一口，眼睛滴溜滴溜的往程妄身上转。 “看我干什么？” 程妄将买的运动饮料和口香糖拿出来，然后将袋子扔掉，拆开口香糖喂进嘴里嚼了起来。 宋明望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为什么要给我买东西？” 程妄瞥了他一眼。 “你姥姥说你把我当朋友了，真的吗？”宋明望试探性的问道。 程妄挑眉，神情不为所动，“我怎么不知道。” 宋明望顿时泄气，但是还是强撑着面子，冷哼了一声：“我也没把你当朋友。” 唐覃走过来搭上程妄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你们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你事情办完了？” “差不多吧，薛卫已经把东西还了。” 宋明望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咬着笔头盯着卷子上的笔，小声嘟囔了一声。 “对了，你离薛卫那小子远一点。”唐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不然到时你被骗的干干净净都不知道。” 宋明望眨了眨眼，听不懂他的话。 “妄哥你来给他解释。”唐覃捅了捅程妄的胳膊。 见程妄没反应，只好又继续补充：“总之他的私生活比较乱，男女都可，玩的开一些。” 宋明望有些诧异这种话竟然会从唐覃嘴里冒出来，“这不是和你一样吗？” 唐覃没忍住给了他一个暴栗，“我那能一样吗，我只和女的谈好不好，就算多我也是断的干干净净再找的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宋明望捂住自己的头嘀咕了一声。 程妄坐在位置上，垂眼把玩着打火机，响起机油摩擦的声音，看着升起又熄灭的焰火，黑沉沉的眼眸倒影着火花。 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冷淡：“反正你离他远点就好了。” 他知道薛卫看起来对宋明望有些兴趣，反正他已经提醒了他，听不听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三中运动会召开在即，放学后许宿叫住了大家，说要公布运动会的报名人员，看看有没有数漏的。 宋明望本来也不想报名，但是被许宿半是强迫半是哄骗最后还是选了个可以浑水摸鱼的拔河。 为此田猛猛还吐槽班长现在就可以看出为了业绩不折手段的样子了。 “程妄，一千五百米男子长跑。”许宿在讲台上念出最后一个名单。 “什么？哇靠，妄哥跑一千。” “一千五百米可是要死人啊， “感动，为了我们七班的荣誉，妄哥身先士卒，放心吧妄哥，我高都不跳了也要去给你加油。” 许宿看了看说话的唐覃，笑的温和，“想用这个借口翘掉比赛是不行的。” 原来许宿叫程妄是为了这事，可程妄不是那么简单能听别人劝的人啊。 宋明望心里疑惑，但随即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看向程妄，脱口而出，“你不会是为了奖金吧？” 三中的校级奖金十分优渥，一等奖常年都是四位数。 程妄看了他一眼，毫无诚意的夸赞道：“有的时候你确实挺聪明的。” 宋明望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他几眼，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但还是说的磕磕绊绊。 “你很缺钱吗？要不要我把零花钱借给你，但是要还的，看在你安慰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少算点利息。” 程妄挑眉，扯动嘴角，“不错，有进步，现在都会看脸色了。” 宋明望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运动会带来的当天，宋明望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去了学校，到了教室一看时间七点都不到，教室里的同学也不像平时那样坐在自己位置上准备早读。 女生都拿着彩色的手花准备等会给自己班的加油打气，田猛猛报的也是拔河，许宿以身作则报了接力赛。 运动会正式开始是八点，操场上宋明望站在自己班方队里，旁边站的是田猛猛，两人小声嘀咕。 “你看现在天才亮，这就是因为地球绕着太阳公转，转到南半球正上方射下来，看起来白天就会缩短，夜晚会增长，其实白天夜晚都是各自十二小时，只是看起来有变化。” “哎呀，你们理科生不懂得。” “你难道不是理科生吗？” “我不一样，我是全能型人才。” 宋明望正说的兴起时，忽然屁股被人从身后踹了一下，转头一看是程妄，还没来得及和他理论，就看见教导主任转过来了，于是只好回头。 宋明望在体力活动上一直秉承能不动弹就不动弹的观念，选拔河比赛也是因为这个能浑水摸鱼。 哨声响起，周围传来各自班的加油助威声。 田猛猛在第一个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用上来，但是对面火力太猛还是不停的被往回扯。 “我们班不会要输了吧。”人群中的孟可然担忧道。 “看样子是赢不了了，对面太厉害了。” 这段话很不凑巧的刚好戳到宋明望最在意的地方，激起了他强烈的胜负欲。 被刺激后的他跟打了鸡血似得，精神抖擞，和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判若两人。 其他同学看见连宋明望都开始斗志昂扬，自己怎么能被比下去，顿时被鼓舞加大了力气。 而另一边男子两千米才刚刚结束。 “妄哥，你这体力不用来发挥到正道上可惜了，这速度快赶上专业运动员了吧。” 程妄率先冲过终点站，然后微微弓着身子接过唐覃递过来的水拧开，仰头闭眼一饮而尽。 他胸口略微上下起伏明显，看得出来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薄汗，黑色发梢上有水珠坠着。 但比起其他人跑完就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要好太多。 程妄感觉嘴里的腥味淡了些，他没有理会唐覃挤眉弄眼的调侃，一口气喝完水将瓶身捏扁。 “程妄，我算是心服口服，你是真的厉害。” 被人搀扶着走过来的薛卫朝程妄比了个大拇指。 程妄挑眉笑了笑。 “那边好像很热闹热闹，是我班和三班在拔河是吧。”唐覃咧了咧嘴，朝程妄说：“要不要去看看。” 程妄没有说话。 但唐覃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两人一起朝着人群聚集处走去。 刚走近就差点被震耳欲聋的加油声震聋，有人见到是他们主动放开了一条路，俩人看见场中两队人马战况十分焦灼，双方都恨不得把吃奶的劲用上。 程妄视线微微一动，落在最后面的宋明望身上。 只见他脸色涨的通红，黑发湿漉漉的黏在白皙的额头上，脸上神情完全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操，有这么拼吗？”唐覃也注意到了，啧啧称奇，“你看小傻子都恨不得把嘴用上了。” 绳结渐渐向七班的方向移动，宋明望他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扯。 终于绳子一松，整个力气都倾向于宋明望他们这边，宋明望处于最后的位置，一个重力不稳摔到了地上，刚好尾椎骨的位置硌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疼的他当下出声。 “啊—” 众人看他脸色发白，连忙跑来问他，“怎么了？” 宋明望颤颤巍巍开口，“屁股疼。” “……” 程妄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严重吗？要让人扶你去医务室吗？”许宿蹲下看着他神情担忧。 宋明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连忙摇头，屁股疼肯定影响他走路的美观，到时候一瘸一拐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孟可然一脸心疼，支招说：“那让人背小明吧，看他表情肯定现在疼的走不动路。” 宋明望头摇成拨浪鼓，“不要，死都不要。”他连被人扶都不想要怎么可能让人背。 “你这不要那也不要，总不能让人抱吧。”唐覃觉得大家都太依着他了，于是决定出面当恶人。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边挣扎着一边想要站起来，“除了担架，我什么都不要 结果因为动作太猛牵连到被摔伤的尾椎骨，疼的他脸色一白，倒吸了口冷气。 正想要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忽然腾空而起，重心仿佛消失，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程妄夹在了腋下，以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 宋明望气的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你放我下来！” 程妄不理他直接夹着他朝人群外走去，宋明望的个子本就比同龄人发育迟缓，看起来瘦瘦弱弱，此时夹着他就像夹着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还是程妄果断，不然我真拿小明没辙。”许宿赞叹不已。 到了医务室后宋明望直接就被程妄扔到了床上，说是扔但是程妄好歹还是注意到了他屁股上的伤，是背面朝上将他扔上去的。 宋明望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今天当值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宋明望他们来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 “哪摔了？怎么疼的脸都白了。” 宋明望屈辱的捏紧了小拳头，声音低若蚊呐，“……屁股。” “你是他同学是吧？怎么摔的。”女校医转头问程妄。 程妄顿了顿，简短道：“拔河摔的。” “……拔河？”女校医惊讶道：“这怎么能摔倒，而且看起来摔的还不轻。”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在宋明望尾椎骨的位置按了按，惹来他一阵哀嚎。 “还好没骨折，不然问题就大了。” 宋明望：“谁能知道刚好硌在石头上，还有你别摸了，你是女性，我是男性，乱摸不好。” 女校医看着他严肃的小脸，乐了，“这就不好意思了，那你等会还要脱裤子让我上药呢。” 宋明望吓得赶紧攥紧裤腰带，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一样。 “我…我不要你上药，你别过来，我要那天的那个医生上药。” “那他现在不在只有我怎么办？”她看他好玩忍不住又多嘴逗了他几句，看宋明望挣扎着要爬下床才放过他。 “行了，你要真不好意思，让你同学给你上药。” 宋明望看了看旁边的程妄，他冷着脸站在那里看手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被叫到名字后这才略微侧脸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片刻：“……” 还是宋明望缩了缩脖子，嘟哝道：“我也不要他……” “他是男生你也不好意思？”校医直接把药水放到程妄手上，“先擦这个黑色的，再差这个黄色的，用棉签擦在红肿的位置。” 程妄垂眼看了看被硬塞到手里的瓶瓶罐罐，语气凉凉：“我可以说不吗？” “你说呢？” 宋明望看着背后的程妄，心里也不知道是丢脸多一些还是排斥多一些，连忙手脚并用就要往前爬去。 “我不擦药！我不疼了！我好了！” “别乱动。”校医见状赶紧呵斥了一声。 程妄闻言按住他的脚，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宋明望的脚踝很细，给人感觉轻轻一握就能折断，皮肤白的晃眼，他将其握在手掌中，滑腻的触感让他难得的怔了怔。 太瘦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女校医朝程妄说：“上药你自己可以吧，那我就先出去了，免得他又闹不要我看。” 等她离开后，医务室就只有宋明望和程妄两个人。 不知为何宋明望感觉到了些许压迫感，他大气都不敢出，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程妄。 就看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药。 “你脱还是我脱？” 第19章 19 宋明望呆呆的看着他，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程妄等的不耐烦，直接就要上手解他的裤子，因为一只手拿着药，所以只能腾出一只手来解，动作慢了几步，被宋明望给躲开了。 “我自己来！” 宋明望忍着屈辱，在他的视线下颤抖着将裤子解开，整个过程一直闭着眼，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程妄压住语气的不耐烦：“别磨磨蹭蹭。” 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冷空气中，宋明望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还嫌不够，伸手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我准备好了。” “……” 程妄难得看他如此乖巧的时候，只不过没想到是因为这种事。 宋明望闭着眼四周一片黑暗，随着话音落下，就感觉后方传来微凉的触感，是棉签沾着药物触上皮肤带来的刺激性凉意。 程妄半垂着眼，看着他尾脊骨的红肿地方，看来真的摔疼了，都鼓起了个包。 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疼！” 宋明望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倏的将被子掀开扭头怒目看向他，“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程妄淡定的收回手，然后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随手将药罐放回柜子上，挑了挑一边的眉。 “别瞎叫，外面还有人。” 宋明望磨牙看他，他觉得自己自从上学后就经常受伤，脚伤疤都还没好，屁股上又来一下，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邪。 “你刚才是不是背着在笑我。” 程妄没有回答。 宋明望越说越投入，“肯定在笑我，” “你确定你要这样和我说话？” 宋明望一愣，随即察觉到后面凉飕飕的，立马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提起裤子，脸色涨的通红。 “不……不准看。” 程妄笑了笑，伸手想去兜里找只烟，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下。 “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开了，才发现原来是田猛猛许宿他们来看他了。 “比赛赢了吗？”宋明望眼睛顿时亮起了期待的光。 许宿温声安抚道：“赢了，多亏有你。” 宋明望嘴巴立刻咧的老高，连屁股上的疼都消失了些。 “我们来吧，刚才麻烦你了。”许宿又朝程妄点了点头，“广播里在叫你去主席台领奖了。” “几等？”宋明望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一等，还是男子单人两千的，这个奖连奖金都比其他一等奖多一些。” 宋明望撇了撇嘴。 程妄将他的脑袋按了下去，然后朝许宿说：“我知道了，马上去。” 运动会圆满结束，七班加上单人班级，总共得了七八个奖牌，囊获了拿一等奖最多的班级称号，郭晋笑的嘴都合不拢。 “妄哥，下节课翠花的课，你帮我去找粥粥借一下英语书，我的没预习，翠花看见了肯定得揪我一顿。”刚一下课唐覃就来找程妄说话。 程妄撑着脑袋瞥啦他一眼，因为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你怎么不去？” “粥粥肯定得骂我不用心，你去借他肯定不骂你。” 程妄没有说话，伸手在桌肚子里摸了一会，然后掏了本书给他，唐覃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英语书。 “我的给你。” 唐覃苦着脸，“妄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里宋明望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程妄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淡的收回视线，“我写了。” “啊？”唐覃惊了，打开书一看，果然那页规规矩矩的写上了答案，“这……妄哥你怎么写作业了？” 程妄似是有些不耐烦他的话多，“闲着就写了，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唐覃连忙狗腿的接过，然后美滋滋的走了。 高二七班是个很神奇的班级，这是宋明望给出的最高评价，他也说不出这个“神奇”是褒义还是贬义，反正就只能这么形容。 当听到田猛猛说班上的男生要一起组织去蒸桑拿按摩时，就更觉得魔幻了。 “你们是高中生啊！” “蒸桑拿按摩和是高中生有什么关系，我们找的可是正经按摩。” “我不去。”宋明望说。 “真不去？那里可好玩了，你长这么大肯定没见识过。” “不要试图诱惑我。” 宋明望坚定的决心最后还是被好奇打败了，毕竟是理科班，班上的男生比女生要多一些，一共有二十多个。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桑拿店，实在是引人注目。 让宋明望有些意外的是程妄居然也会来，应该是唐覃让他一起来玩的，听说这次就是唐覃组织的，把从来不参加私下聚会的许宿都叫动了，怎么能叫不动程妄。 贩卖机前程妄正在买水，手里上下抛着硬币，最后选了瓶脉动，然后按了屏幕，咕噜一声有重物掉了下来。 他弯着腰将饮料捡了起来，抬眼看见宋明望正看着自己，于是微微挑眉，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 还是宋明望觉得有些不自在，率先移开了视线。 事后又觉得后悔，自己又没做什么，有什么不自在的。 蒸桑拿房和宋明望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但是容纳二十个人还是够呛，所以大家分别进了两个房间。 宋明望坐看右看，还是对这里的安全措施不放心，“等会我们不会被关在这里热死吧。” 唐覃翻了个白眼，“谁把他的嘴巴堵住。” “我来。”田猛猛自告奋勇。 “……” 大家都坐在边边上，各自身上都穿着桑拿店提供的浴衣，不知道谁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就都收不住了。 “班长，你知不知道孟可然喜欢你。” “还有妄哥，薛清清也喜欢你。” “嘿嘿我告诉你们，我们班谁喜欢谁没有谁能逃脱我的法眼。”田猛猛得意洋洋的说。 许宿温声道：“我觉得还是你作业少了的原因，我会向老师反应这个问题的。” “别啊班长，我错了。” “说真的，你们说我们班哪个女生身材最好。”常年班级前十名的刘萧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兴致勃勃开口。 程妄一直闭着眼双手抱胸，微微靠着墙壁，像是对他们的谈话根本没有兴趣。 “身材的话那还是薛清清吧，脸那肯定是孟可然。”冯放也来了兴趣，连忙接过话来。 刘萧思又笑：“怎么？晚上想着别人哈哈。” “孟可然身材也不错好吧，你是没看见她穿校服都露……” 宋明望瞪了一眼越说越起劲的冯放。 “看我干什么？”冯放脾气不像别人那么好，本来他就对宋明望有意见，语气也有些冲。 “你好恶心。”宋明望根本不懂什么叫委婉迂回，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一说顿时点燃了□□包，冯放立刻站起来要揍他，罗响他们见状赶忙拉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嘴巴，和他计较什么。” 宋明望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瞪着他：“我没错。” 许宿看事态不对，便出来缓和气氛，“都别说了，这件事确实是冯放不对，这样私底下谈论女生这种话题不好。” 他刚听话越说越过分，正想开口打断，谁想被宋明望提前了。 刘萧思有些尴尬，因为是他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王青远也打着圆场，转移着话题，“对了，你们的化学卷子写了没，妈的那真不是人做的题。” 这一开口大家便又讨论变态的家庭作业去了，都有意无意的没提刚才的话题。 唐覃一拍大腿，说：“操，别看妄哥平时不写作业，那天他给我的英语书上的题目写的全对！” 众人闻言都用半信半疑的目光投向闭眼的程妄。 “我乱蒙的。”程妄睁眼直视众人，语气不急不缓。 “我就说嘛，要是真的是那样，那些女生不得疯。” 刘萧思有些不知味的说，“程妄哪里缺女生，一挥手不知道多少个女生跟着他。” 唐覃乐了，“如果是妄哥的女朋友那没话说，以妄哥的性子，对喜欢的人恐怕会宠到无法无天，但前提是能当他的女朋友，别人眼光高着呢。” 众人都笑开了，其实心里都觉得不现实，想象不出程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人。 蒸完了桑拿唐覃提议顺便去楼下按摩，一群人到底是一群半大的年纪，虽然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但在房间里看到按摩技师进来后还是有几个打了退堂鼓。 “你们是正经按摩吧。”唐覃再三强调，他无所谓，就是不能坑了同学。 为首的技师看起来比他们大七八岁，她也没有想到会问这种话，强大的职业操守让她保持微笑。 “我们只负责按摩，如果需要其他服务，请找专业人士。” “那就好那就好。”唐覃尴尬的笑了笑。 大家都扭扭捏捏脱了衣服趴在床上，宋明望因为有之前脱裤子的磨练，所以对于已经适应过了的他，只是脱衣服变得小菜一碟。 而且给他按摩的还是个男技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程妄的床离他太近了。 精油倒在自己背上，缓缓地推磨开来，按摩的人手法不轻不重，力度十分舒服。 宋明望满意的哼唧了几声。 正闭眼的程妄掀起眼皮看了他几眼，宋明望没注意到，又哼唧了几声，跟小猫叫似的，挠的人心痒痒。 “操，谁在叫？”唐覃高声道，“都说了是正经按摩，能不能不要害我。” “……” 宋明望转头朝田猛猛道：“猛猛，都说了让你小声点不听。” 田猛猛：“？？？” 第20章 20 “妄哥，你笑什么。”唐覃一转头就看见了程妄，于是就着趴着的姿势发问。 程妄又闭上眼了，敷衍道：“没什么。” “疼疼，轻点，我是按摩不是花钱请你捶我的。”唐覃嘶了一声，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哪哪不值，十分后悔 “小弟弟怎么样？力度还可以吗？”给宋明望按摩的技师发问。 宋明望小心翼翼的咬着枕头角，哼哼唧唧的点了点脑袋，生怕自己再发出声音。 “你皮肤真好，今年多大了啊？”给他按摩的技师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背。 “十七。” “什么？！” 此话一出，屋子里大半人都抬起了头朝他望来，“那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小。” 宋明望不服气：“我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只要一个月二十八天。” 唐覃说：“所以你还是看起来最小。” 田猛猛点头赞同，“小明真的是神童，没读过书还能考这么好，以后一定能考上911，285。” 宋明望恨铁不成钢的纠正，“是985，211。” “妄哥以后打算做什么？上大学吗？上什么大学？” 程妄睁开眼，语气懒洋洋的，“没想好。” “那你要离开江城去外地读书吗？” “看情况。”程妄顿了顿，淡淡补充道：“看家里人到时身体状况怎么样。” 宋明望知道他指的是他姥姥，他这么说肯定说明他之前考虑过这个事。 对于以后的事宋明望从来没有考虑过，但多半自己不会离开江城，宋玉兰不会同意他去外地上大学的。 不过这些离他们还太早了，他们现在连高二下期期末都没考，谈这些对他们而言还遥不可及。 一行人在桑拿店门口分别，彼此约定不许把今天做了按摩的事说出去，特别是宋明望被重点关照，唐覃拉着他发了好几个毒誓，软硬兼施唠叨了半天才罢休。 告别了大家程妄最先离开，他坐公交车回了三里巷拐路口，然后便下了车，巷子里大车进不去，路上还乱停着三轮车电瓶车，只能走进去。 程妄刚进了自己家，目光就被院子里的一只小黄鸭吸引了，小鸭子明显才几个月大，嘴边还有淡色的雏毛，摇摇摆摆地在吃草。 “那是你吴叔提过来的鸭子，让我们养着，长大了宰了炖鸭汤喝，说是当上次武馆缺人，你去帮他忙的谢礼。” 小鸭子不怕生，嘎嘎叫着就在他脚边转悠，丝毫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上了餐桌。 程妄轻轻将他踢开，然后进了屋，一进客厅就看见了沙发上堆满了各种老年人补品和新版的篮球鞋。 “我舅舅又来了？”程妄皱眉。 程姥姥叹气，“说是你妈生病了，在医院里躺着，想让你去看她。” “她不是我妈。”程妄摇头，然后将沙发上摆的礼品分开，“送你的这些就收着，我的这些用不着，改天找时间还回去。” 程姥姥欲言又止，“你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事呢，到底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妈。” “我只有一个妈。”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她。 “好好好，我不说她是你妈了，但就算是幼时的长辈，你也应该去看看她。” “我知道了。” 程妄没说好但也没否认，只站起身将礼物装好然后带了出去， “妄妄！” 即将走到门口的程妄脚步顿了顿，“我改天会去看的。“ 程姥姥终于放了心，等他走后，她看着客厅里的黑白遗像叹了口气。 “丹秋啊，我这几天老做梦梦到你们。” “我年纪大了，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留下来的这个儿子。” 程姥姥的担忧不无道理，她的年岁已高，到时候自己撒手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程妄一个人了，连家人都没，他的性子冷淡古怪，能够和他关系亲近起来的人少之又少。 哎，愁人。 … 周六的风刮的有些大，街道上的行人都冷的裹紧衣服加快了脚步，程妄站在医院门口，打开手机看了看，确实是这个医院。 上了电梯来到了十三楼，最后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病房。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周围桌子上摆放着花篮，还有一个削到一半的水果，看来有人临时走了，不知道是护工还是他舅舅。 程妄拉开椅子屈着长腿坐了下来，椅子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音让床上的人转过了头，当看见是程妄时，不由睁大了眼睛，嘴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妄妄。”女人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脸。 程妄冷静道：“我不是妄妄。” 这句话似是惊醒了女人一般，她露出了憎恨的表情。“你害死了妄妄！你被那个女人教坏了！你不是我的儿子，呜呜呜我的妄妄。” 女人像是失去幼崽的母兽哀嚎，大吵大闹的拆掉手上的输液管，嘴里不停嚷着要去找自己的儿子。 程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闹剧，任由女人哭闹着都不为所动，当听见女人喊出“不要这个妄妄”时，眼里不知夹杂了点什么，不过很快就消失不开看不分明。 “冷静点！” 沈彬一进病房就看见自己妹妹病犯了，连忙上前去安抚她，然后让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 程妄收回视线，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过了一会，沈彬从病房里出来了，看见靠着墙一言不发的程妄，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伸手想去找烟，又惊觉这里是医院。 “程妄。”沈彬叫了他的名字，斟酌着语气开口，“她这是病犯了，不管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程妄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讽意。 沈彬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于是他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家对不起你。” 程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舅舅，你也看到了，我来看她对她没有一点帮助，反而会刺激到她的病情，还不如把她送进专门的疗养院。” 沈彬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你也应该听懂了。”程妄说：“这样对她对我都好。” 沈彬沉默片刻，最后深呼吸一口气。“我明白了，如果没什么大事不会让你们见面了。” “嗯。” “哎，她没发病的时候一直在念叨你，那个时候是正常的，还挂念你学习成绩，问你考的怎么样。” 程妄不置可否，挂念的是不是自己他最清楚。 告别了沈彬后，程妄按了电梯下楼，刚走到一楼大厅，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宋明望正垫着脚尖四处张望，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站在人群中有些无措，似乎是找不到路了。 他神情苦恼的站在原地不动，这种表情能出现在他脸上实在很少见，以至于让程妄心里的烦躁莫名少了几分。 “宋明望。” 宋明望正在纠结为难，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忙回头望去。 “程妄？你怎么在这里。” 宋明望怀疑的打量着他，接连发出疑问：“你受伤了？是不是打架了？打架的话我会告诉郭老师的。” 程妄面无表情，忽然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感受到熟悉的滑嫩触感，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第21章 21 “你来医院干什么？”程妄放下揪他脸的手，不咸不淡的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宋明望又露出苦恼的表情，“我来看我奶奶。” “那为什么这个表情。” 宋明望叹了口气，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总有种小孩故作成熟装大人的违和感，“我不喜欢她。” 程妄神情动了动，“为什么？” “她老是骂我妈妈。”程妄低着头看着手里拿着的果篮，小声嘟囔着：“而且她也不喜欢我，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宋明望一直不喜欢他奶奶，他的童年对她的印象就是时不时上门来大吵大闹，当着许多邻居的面揪着他妈妈的头发骂她不要脸，拿她儿子的赔偿金去外面养男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如果不是宋玉兰让他来看，他才不会来看她。 可宋玉兰劝他：“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奶奶，她在医院里一直都念叨着要见你，我们大人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宋玉兰看他不乐意，于是又悄悄给他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她，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不然会被人说闲话的。” 于是宋明望只好答应来医院看他奶奶。 他不喜欢他的奶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老是无条件护着他爸爸，骂宋玉兰不知好歹。 小的时候他爸老喝酒，喝了酒就开始耍酒疯摔东西，怀疑宋玉兰出轨，关着房间打她。 直到现在他都害怕摔东西的声音，那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房间里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积木上。 那时满脸是伤的宋玉兰经常抱着他不说话，一坐就是一整天。 再后来他爸就死了，在商场里发生电梯事故死的，宋玉兰做为家属拿了庞大的保险金和赔偿款，拿了这笔钱作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和别人一起开了公司。 就因为这个他奶奶一直都恨着他妈妈，因为他儿子死了自己的媳妇在葬礼上没有掉一滴眼泪，麻溜的把钱拿到手便一分不剩花了出去，问她干什么了说投资了，鬼才信。 宋明望自己也忘了那天他哭没哭，他对他爸爸的情感十分复杂。 他三岁以前根本不开口说话，别人都以为是哑巴或者自闭症。 但是一向在外懦弱的他爸爸每次都会不厌其烦的反驳说自己儿子不是傻子 宋明望他爸妈两人属于门不当户不对，他爸家境一般，而宋玉兰则是在富裕家庭从小被娇养长大，两人是大学同学，认识不久后他爸主动追的宋玉兰，随后相恋。 为了嫁他没有选择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国外生活，并且她爸妈不同意他们结婚，因为双方闹的很不愉快。最好出了国便断了联系。 结了婚怀孕后，宋玉兰甚至把自己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外企工作辞了，安安心心的准备在家相夫教子，做个全职太太。 谁都没想到事情到最后会这样。 宋明望对他爸爸的印象就是每次酒醒后会抱着自己哭的手，还有在公司里被上司夸奖后会抱着自己转圈的手。 也有酒后挥舞着手臂往宋玉兰身上揍去的手，往哭闹不止的自己脸上狠狠扇巴掌的手。 “那就不去看。”程妄半垂着眼，目光落在果篮上的青色苹果上，大概水果店的老板看他好糊弄，拿了一个次品相的果篮给他，苹果已经蔫嗒嗒的，一看就是不新鲜。 “什么？” 程妄抬眼看他，面色沉静的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既然不喜欢，就不去看。” “可……”宋明望可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不去看真的没什么影响，反正他奶奶要是见到了他，肯定会攥着他的手说他妈的坏话，顺便问他知不知道那笔钱去哪了。 “好！”宋明望下定了决心，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终于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那这个果篮怎么办？”宋明望又愁眉苦脸。 “我们吃了。” 宋明望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真的看见程妄弯腰随手那了个苹果出来，然后咬了一口，挑眉看向自己。 “……好吧。” 宋明望也拿了根香蕉出来，决定和他同流合污一把。 于是两人后来坐在医院长椅上把果篮里的水果消灭的干干净净，其实大半都是宋明望解决的，程妄只咬了一口那个苹果就没怎么动了，双腿交叠着靠着椅背，一只手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不过有好几次他想拿苹果出来吃的时候，都被他打掉了手，程妄眼皮子也不抬，“别吃这个，换一个。” 宋明望忿忿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手，心里嘀咕着有什么区别嘛，但手还是乖乖的调转了方向。 因为上次七班运动会总共得了七八个奖牌，囊获了拿一等奖最多的班级称号，郭晋笑的嘴都合不拢，决定周一给他们放一节课电影当奖励。 “我要看《少年爱因斯坦》” 宋明望坐的端端正正，背脊停的笔直，高高的举起手，一副听话乖巧的样子。 “什么巴基斯坦，我要看刺激的，班长搞点谈情说爱的，我这几天老感觉想正儿八经谈恋爱。”唐覃高声说道。 班长其他人发出一阵哄笑声。 许宿不理他，温声劝着宋明望，“下次再给你放，这回我们先看其他的。” 唐覃瞪大眼睛，心里骂了声操，你们一个二个怎么都发展了哄小孩的爱好。 宋明望撇撇嘴，但也只能同意了。 最后许宿放了一部英文电影，讲的是特殊儿童教育的，班里人大喊没劲，他不为所动。 电影内容对于大家来说都十分枯燥无聊，但聊胜于无，还是都在强撑着看。 田猛猛看着看着忽然转头看宋明望，“我以前就想问了，明明你是不是混血啊？我看你英语课上英语说的那么溜，比翠花的工地口语还好。” “我不是，我外婆是混血。” “我就说嘛，混哪国？” “英国，她现在就住在英国，不过是住在郊区，那里还有个农场。” “那你妈妈长得像不像外国人？” “不像。” 不管是宋明望自己还是宋玉兰都长得偏亚洲人，只在瞳色上偏欧洲人种，宋明望的头发是纯黑色，宋玉兰都发色则是深棕色，就是遗传他外婆的。 “还整的挺洋气的，我就说你睫毛怎么那么长。”田猛猛说着手痒就要碰他眼睛。 宋明望躲开脑袋，一脸嫌弃。 整个看电影过程中，程妄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面朝着窗外，所以宋明望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直到电影放完灯又打开，班上又恢复了闹哄哄的氛围，他这才慢吞吞的撑起身子，缓缓掀开眼帘。 当看见宋明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微微挑眉，淡声发问：“你看我干什么 第22章 22 宋明望难得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恰好这个时候有同学叫了他一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宋明望，郭老师叫你。” 在叫了他的名字后，又一连叫了一长串名字，到了办公室才发现班里的男生基本全被请了过来，一长排站在门口，场景颇为壮观。 “你们上个星期是不是去按摩店了。”郭晋拿着教杆来回走动。 “不是按摩店，是桑拿店。”唐覃小声纠正。 “有什么区别吗？你们是不是还做了按摩？”郭晋气的横眉立目。 “做了，但别人是正经按摩，我们也是正经人，坚决抵制黄赌毒。”唐覃连忙表态，恨不得赌咒发誓。 “少贫嘴，不要以为在校外学校就管不了你，那种娱乐场所是你们一群未成年人能进去的吗？真的胆子长肥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考试了，一群人跑去给我按摩！” 郭晋说完后又看了一眼面色淡定的许宿，怒火更盛了，他完全没想到许宿会参与其中。 “还有你！”最后他把视线投向了宋明望，只觉恨铁不成钢，“你妈妈还特地打电话让我好好看着你不要惹事，你就这么回报她的吗？才多大就跑去做按摩。” 宋明望不明白他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可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按摩啊，他的技术很好按的很舒服，推荐你也去做一下。” “都给我滚滚滚，全部给我写八百字检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来找我。” 宋明望自生下来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写检讨这事沾上边，但是看唐覃他们熟练的样子，肯定不是初次，直接在百度上找了检讨模版，便开始东拼西凑的抄。 宋明望提不起精神，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不觉得丢脸，这种完全是人生上的重大污点。 “你又怎么了？” 再听到他第一百零一次叹气后，程妄终于皱眉发问。 “我再也不是好学生了。”宋明望愁眉苦脸的盯着笔头，只觉得手上的笔有千斤重。 “……” “我变坏了。” “……” “怎么还不开写。”田猛猛接水的时候看见了宋明望根本没有动笔，“要不要我截图发你几个模版，你抄一下，别全抄。” 宋明望拒绝，“我要自己写。” 于是他坐直身子，以真诚忏悔的心情拧开笔盖开始写检讨，全神贯注的对待自己落下的每一个字。 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他还以为在写什么研究着作，哪里想到他是在写检讨。 这件事带来的后果除了写检讨外，还有七班男生内部彼此的猜疑，一开始大家都猜的是宋明望告的密。 于是都开始针对宋明望，特别是以冯放为首，连走路碰到他都要故意撞撞他的胳膊，看到他在饮水机接水也会把他挤开，就连宋明望做题，也要故意把水洒在他卷子上，再接上一句毫无诚意的对不起。 宋明望皱眉思考了一会，得出了结论，“你在挑衅我？” 这句拽的上天的话由他说出来减少了不少霸气，因为他的表情真的只是单纯的发问。 冯放笑的十分嚣张，“哪能啊，你这不是我们班的班宠嘛，我哪来的胆子啊。” 但是显然他的阴阳怪气对宋明望没用，只见他思考了一会，竟然真诚的朝她道了谢。 “谢谢，我不该误会你。” 冯放一噎，气的想吐血。 一旁用书挡住脑袋睡觉的程妄抬了抬眼皮，懒洋洋道：“差不多得了。” “可是这小子向老郭告状，言而无信。” “不是他干的。” “你怎么知道？” 程妄皱了皱眉，明显是不耐的表情，冯放连忙住嘴。 宋明望看了看程妄，又看了看冯放，又回想起了刚才他的话，这才回过味来。 “所以你刚才是在讽刺我。” 冯放又是一噎，冷笑了几声，泄愤似的踢了踢凳子，然后转身离开。 “怎么他还生气了？” 宋明望有些嫌弃的嘟哝了一声，“愤怒是最容易支配人的情绪，我才不会被这种低级情绪影响，成熟理智一直是我的优点之一。” 程妄扯动嘴角，看着他不冷不热的说，“是吗？” “当然。” 程妄面无表情的卷起书敲了敲他的脑袋。 宋明望捂住自己的头，怒目而视：“你打我干什么？而且还打的是我的脑袋！” “试下你会不会有愤怒这种低级情绪。” “……” 关于背后的告密者，班上的人揪了好几天都没揪出来，最后还是许宿提出既然有人给老师告密，与其从那个丝毫线索都没有的背后人，还不如观察一下郭晋周围的动态 结果没想到真的被他们给逮住了。 “怎么会是刘萧思？” 冯放实在想不通，他和刘萧思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是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他为人处事圆滑周到，不管和谁都能合得来。 唐覃说：“我也没想到，会不会弄错了。” 许宿摇头：“不可能，我亲耳听到的，郭老师在和他说起举报的事，让他以后也要注意一下。” 注意之后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唐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啧了一声，“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许宿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旁边趴着写题根本没搭理这边的宋明望，欲言又止。 “…可能是因为三好学生的名额吧，我听到些传言说这次的三好学生要在我和明望之前选。”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大家都能猜的出来，省级三好学生全校名额只有一个，候选人是年级第一二的宋明望许宿，他虽然成绩好，但是排在第十名开外，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索性便拉着大家一起下水，他得不到的大家都别得到 “操，是不是他给老郭说的我们不是正经按摩，我就说老郭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唐覃在这一点上还是耿耿于怀。 冯放也气急败坏说：“那我们怎么办？弄他一顿？妈的没想到我被他摆了一通。” 许宿还有话没说，刘萧思如果只是告诉他，事情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郭晋为了名额能落到自己班上，肯定不会声张。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还告诉了其他人，可能是教导主任也可能是办公室其他老师，不得不使郭晋出面处理。 “不要打草惊蛇。”许宿温声道，“一切就和从前一样，找到机会再给他教训。” 众人只得选择忍气吞声。 “对了。妄哥知道这事吗？”唐覃忽然道。 许宿说：“这事我给他说了，他的意见和我一样，先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他顿了顿，然后转头看向冯放，“他说你误会了人，是不是应该道歉。” “……” 冯放心里暗骂了一声，看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得拉着脸走到宋明望跟前。 宋明望刚写完最后一个字，心情舒爽的吹了吹检讨书上的墨迹，就看见冯放神情扭曲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要干什么？” 冯放站在那僵了半天，就在宋明望觉得他不会开口时，就听到他终于从牙缝了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 冯放会对自己道歉这事宋明望倒没什么特别的意外，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虽然不知道冯放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宋明望权当他良心发现了。 中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写完检讨，宋明望刚站起身打算去趟厕所，可谁知班上的女生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宋明望神情警惕，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总觉得不怀好意， 孟可然笑着就要推他出教室，“你出去就知道了。” 宋明望一头雾水的被一群女生推了出去。 看见走廊上站了个女生，扎着高马尾，面容素净，正紧张无措满脸通红的看着他。 “你是谁？”宋明望疑惑发问。 女生咬了咬唇：“……我是二班的，陈雪雅，我们见过的。” 宋明望一脸无辜：“我不记得了，你找我有事？” 陈雪雅看着他，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宋明望第一眼时她就注意到他了，后来自己在办公室背书背不上，也是宋明望解的围。 这事要是被熟悉宋明望的人听到了肯定嗤之以鼻，因为他那绝对不是为了给人解围，只是单纯的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就是……你上次帮了我，我想问你下午放学有空吗？想请你去吃个饭什么之类的。”陈雪雅越说越小声，羞涩的低下头。 孟可然她们早已经退回了教室，趴在后门偷看战况。 宋明望听到她说的话，皱起了眉头，小脸冷酷：“我要学习。” 陈雪雅脸色一黯。 宋明望看她这样，挠了挠脑袋，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你这么想请我吃饭吗？” 陈雪雅眼神又是一亮。 宋明望只好依着她，无可奈何的妥协说：“那好吧那好吧，你点外卖给我，我给你我家地址。” “……” 而此时另一边的后门孟可然她们正竖起耳朵听动静，可惜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 “哟，你们在这里堵路干什么？来迎接我们的吗？” 唐覃和程妄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唐覃见她们堵路，于是笑嘻嘻的打趣说。 “嘘，小声点。”孟可然连忙失意他安静，然后指了个方向：“有人在给小明表白呢。” “我……我操！”唐覃惊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是吧，哪个勇士想勇闯天涯。” “你说对吧妄哥，谁这么想不开啊。”他捅了捅程妄的胳膊，接连啧啧了几声，惊奇不已。 程妄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揣在裤兜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走廊上的人，一言不发。 第23章 23 宋明望回到教室的时候立刻被一群人围了上来，孟可然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兴奋：“怎么样？别人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要请我吃饭？” “你怎么说？” “我把我家地址给她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啊这……”看不出来进展这么快吗？ 程妄也抬眼看了他一眼。 宋明望无知无觉的继续道：“让她给我点外卖。” “……” 宋明望挠了挠脑袋，嘟囔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热情要请我吃饭的。” “……” 宋明望这辈子你就和自己过吧！ 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三中每年的传统就是送苹果，不知道是谁先发明的这个玩意儿，可能就是单纯因为平安夜和苹果有那么一个字读音相同。 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学之间互动苹果图个好彩头也就算了，但是这种传统有渐渐演变成看脸看人气的趋势，已经成为了不亚于情人节送玫瑰的第二大求爱活动。 本来圣诞节是宋明望和远在国外的奶奶团聚的日子，因为对老人家来说就相当于春节，但是宋明望他们这一天学校不放假，所以还是由宋玉兰一个人去探望两位老人。 临走前宋玉兰很不放心他，再三确认他能不能一个人在家。 宋明望要面子，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了。 宋玉兰最后还是忧心忡忡的提着行李箱出了门。 圣诞节外面街道的张灯结彩，都和三中无关，学校内依旧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过个鸟的洋节，就是崇洋媚外！”冯放气的爆了粗口。 唐覃毫不留情的嘲笑，“你还不就是因为平安夜没收到女生送的苹果。” “这是什么破习俗，爷不稀罕。” “妄哥的桌兜里都塞满，最让我气的是连那个傻子都有苹果。” “你说谁？宋明望？” 冯放不屑嗤笑，“说不定是嫌丢脸自己放的。” 程妄嫌他们吵，于是戴上耳机没有理他们，宋明望则没听出来傻子指的是谁，只见他咬紧笔头，皱眉露出思考的表情。 程妄最近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他心中好奇，于是苦苦思考决定起个话头，正好借着唐覃他们刚才说的事。 “你收到了好多苹果。” 宋明望自觉自己的这个开头十分完美，没有人会不喜欢夸奖，而且是对自己异性吸引力肯定的夸奖，尤其是在青春期。 程妄睁眼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你想吃？” 看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宋明望摇头，程妄已经有伸手从桌兜里掏的动作，于是他赶紧解释：“我不爱吃水果，我自己的都没吃。” “嗯？”程妄语气有上扬的尾音，身体微微往后靠着椅背，浑身没骨头似的懒洋洋。看了他一眼。问道：“谁给你的？” 宋明望：“孟可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也给了我一个。” “不认识？” “嗯，好像是其他班的，有上次隔壁班的那个，对了，萌萌也给了我一个，他让我也还他一个，这叫互帮互助。” 程妄笑了。 看眼下气氛正好，宋明望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你最近好像很忙……” 程妄听到这话拿笔的手顿了顿，然后转头注视着他，“有事？” “没有。”他矢口否认，“就是随口问问。” “最近新找了一份兼职。” “那书店那个辞了吗？” “没有。” “你真厉害。”某些方面来说宋明望并不吝啬对人的赞美。 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后，宋明望帮物理老师去放实验器材，放实验器材的教室在高三的教学楼，宋明望迷了路找不到方向，送完东西后出了教学楼，索性打算从后门小操场那里绕回去。 小操场附近平时并没有什么人，必要的活动都是在东区的操场，再加上是后门附近，所以比较冷清。 他经过学校后门的围墙附近时，却看见几个男生正在翻围墙，有的都已经趴在墙头，伸手在拉其他人。 “你们在干什么？” 宋明望走进一看，有好几个他不认识，单数其余人竟然还都是些熟面孔，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唐覃冯放之外还有程妄。 他站在墙根下，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正拿出手机在看，听到宋明望的声音，怔了怔，然后转头望去。 “你们要逃课。”宋明望很快就确定了事情性质，一板一眼道：“这违反了校规学生行为守则里的第二十八条，我要去告诉老师。” 他当机立断下了决定，话刚说完还没等他走开，就被人拉住了后衣领，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高高举起。 “搭把手。” “哦哦。”听到程妄说话，唐覃这才反应过来拉了宋明望一把，不顾他的挣扎，将他带下围墙。 程妄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箭步冲上，脚在墙下方借力一蹬，随即轻松一跃，手掌攀住围墙上方，右腿放上一个用力撑了起来，然后翻了下去。 落地后鞋面和水泥地发出摩擦响声，他站稳后看了看四周。 只见宋明望忿忿的看着他们，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程妄踢了踢脚边挡路的石子，淡淡说：“现在我们一样了。” 唐覃接嘴：“对对，这就叫一条船上的蚂蚱。” 宋明望瞪着他：“谁和你是蚂蚱了！” 唐覃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反正你不准去打小报告，不然我就把你写检讨的事告诉你妈。” “你……”宋明望气急败坏。 “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就是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还嫌带你麻烦呢。” “走吧，那边还等着呢。” 在去的路上宋明望已经想象了各种可能被带去的地点，当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地下酒吧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走吧。” 程妄带头走下楼梯，这个入口通道很小，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来的应该都是熟客。 宋明望跟着走了下去，一到下面就发现到处都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好臭。” 宋明望讨厌这里的味道，紧紧捂住鼻子等着程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托管个人。” 程妄一手拧起宋明望的后衣领，敲了敲吧台光滑的桌面。 吧台负责调酒的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清秀男人，看上去有股和年龄不相符合的害羞腼腆，他视线落在宋明望身上，神色有些好奇。 “这就是念念说的那个小朋友吗？” 宋明望努力拽开程妄扯着自己衣领的手，嘴里还不忘回他的话。 “我不是小朋友！” 男人抿唇笑了，“是挺可爱的。” 程妄不理会宋明望的挣扎，将他塞进了吧台里，“秀哥，他就交给你了，等会你们都别出来，就待在这里面。” 萧秀了然：“放心吧，这个我知道。” 程妄本打算走，可临走前又思索了一会，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拿点东西给他玩，不然他会乱跑。” “什么？” “你用ipad给他随便放点什么纪录片之类的就行了。” “……好。” 程妄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觉得有些不耐，说完之后就转身和唐覃离开。 宋明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程妄不知道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就把自己丢下了。 “你叫宋明望是吧。”萧秀朝他伸手，露出了个腼腆友善的笑容，“叫我秀哥就好了。” 宋明望把手背到背后。一脸警惕，“我不要，我不认识你，程妄哪去了，我要找他。” “他们等会有点事要处理，很快就好，我给你放纪录片看好不好。”萧秀哄着他。 经过好一番劝说，宋明望总算答应了现在这里待一会，知道他肯定不喝酒，萧秀给他接了杯温白开，两个人就在吧台里大眼瞪小眼。 不过这份尴尬就被打破了。 “哟，这是你带来的小孩吗？还是学生，看起来这么小，就来玩了吗？”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 “别闹他。”萧秀笑着解释道：“他是程妄带来的，你把人弄哭了我可交不了差。” 一听这个名字，黄毛的脸色正经了起来，旁边的女伴都来了兴趣。 “不是吧，他是妄哥带来的？”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确实是，说实话，我看见他把人交给我我也很惊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在意别人的安全。” 毕竟是个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人。 “你和妄哥怎么一回事。”黄毛上下打量了宋明望一眼，好奇问。 “他是我同桌。” 他说完又皱了皱眉，朝着黄毛带来的女伴说：“还有你的身上香水味太重了。” 顿了顿，又继续对黄毛开口：“还有你，从你现在还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来判断你还是学生吧，身为学生染头发违背了学生行为守则第四十六条不烫染头发，你哪个学校的。” 黄毛一脸魔幻表情：“操，你不会在妄哥面前也这样吧。” 宋明望理直气壮：“怎么了？” “你说妄哥这是什么心理？” “不知道，可能是信佛了，想要磨练自己的耐性吧。”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弱的类型的不好动手？” 宋明望皱起小脸，一板一眼打断他们：“虽然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但我能感觉到不是好话。”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忽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围着自己莫名其妙说了一通，想到这里他就看了看四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程妄呢？我要去找他？” 第24章 24 宋明望正准备去找程妄，可就在这时，地下大厅里忽然气氛骤然一静，连舞池里乱舞的人都渐渐停了下来，只要刺耳的舞曲在继续响。 他跟着大家的视线看去，只见从楼梯处忽然下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个上吊眼模样凶横的刀疤脸，穿着黑色吊带，身上肌肉结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更何况手里还拧着家伙。 “都他妈滚蛋。”刀疤脸吐了口痰，“不然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人。” 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忽然渐渐分开了一条路，走出了另一拨人，为首的看样子是这里的老板。 “你就是那个来收钱的？”赖越冷笑一声，看着和自己对峙为首的那人，说：“去你妈的保护费，我是你爹，你这个不孝子。” 被挑衅的刀疤脸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恶声恶气的招手示意，“看来你们是被揍一顿才会乖乖听话。” “是吗？” 一道低沉冰冷的嗓音传来，从人群最后方不急不缓走出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男生，宋明望定睛一看，不是程妄是谁。 唐覃也跟在后面，笑眯眯道：“我们不就去了趟洗手间怎么就开始了，不地道啊。” 刀疤脸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别废话，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哪来的底气那么狂。” 程妄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钢管，掂量了一下，抬眼看着他，看了他一眼，漠然道：“那就试试。” 宋明望被萧秀按着趴在吧台里，只能伸出半个头目不转睛的观看场中的战况。 他之前听人说过程妄打架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刀疤脸也没想到他会那么难缠，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似的，对准自己空档下手，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专业打手，一看就是身经百战，劲头快准狠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戾气。 眼看节节败退，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刀疤脸心一横，伸手拉了个小弟挡住他的攻击，趁他刹那间怔神的功夫，拧起钢管就朝他头砸去。 “小心！” 宋明望见状不由惊呼出声。 程妄一个歪头，躲开了袭来的攻击，然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伸腿绊住他的脚，一个过肩摔把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按住他无法动弹。 “辛苦了。”赖越走过来看着地上的刀疤脸。 程妄把他的手牢牢按住，膝盖抵在他的后脑勺上，头也不抬的回道：“就当还你人情了。” 宋明望一看安全了，连忙跑上前去看程妄。 只见他探头探脑的从程妄背后钻出来，看着这一幕，嘀咕说：“虽然打架违反了学生守则第十二条规定，但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为什么？”程妄抬头看他。 宋明望看了看地上的刀疤脸。“因为他看起来更坏。” 程妄笑了。 宋明望又盯着刀疤脸看了几眼，看他盯着的眼神可怕，连忙又缩回了程妄的背后。 “……” 最后回学校后发现逃课□□的事还是被人给知道了，郭晋痛心疾首的教育宋明望，让他不要被带坏，即使宋明望一再强调自己是被劫持。 田猛猛也好奇他跑出学校干什么，“你和妄哥一起的吗？你们去哪里了？” 宋明望看着他刚发下来的作业，生硬的转移话题，“你这道题错了吗？我给你讲讲。” 一道题讲下来田猛猛也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什么。 “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想其他天才那样跳级啊？” “我连学都没上，哪来的跳级啊。” “我就是觉得奇怪，要是换做别人爸妈，早就当作天才培养然后保送名牌大学少年班了。” “可能就缺我这种与众不同的天才吧。” “……算了。” 这时程妄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他应该是刚打完球，浑身都汗涔涔的，伸手打开风扇，然后和几个男生说着话。 宋明望看见他了也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眼了，至少听他同伴打趣自己也不会想从前一逗就炸毛了。 “我说你老是看程妄干嘛，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哈哈看上了我们妄哥就直说，我给当红娘介绍。” 宋明望学别人冷笑。 “你嘴巴抽筋啊，笑的这么吓人。” 程妄没有理会他们的玩笑，而是擦了擦汗，然后去把最后面的窗户也开了些，带着凉意的风吹来把运动后的燥热吹散了些。 “冷。”宋明望也顾不上冷笑了，赶紧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裹进围巾里。 程妄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最后还是又把窗户关上了。 下午放学宋玉兰又没来接宋明望，今天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租车老是没有空车，宋明望等了又等。耐心终于告罄，决定自己先走一段路。 结果经过一户居民楼前，有散养的狗一看见他就开始朝他咬去，吓得他一路开跑。 结果不知不觉已经迷了路，跑进了一个小巷子里，他只有决定给宋玉兰打电话。 可还没打通，就只觉自己后脑勺猛的一疼，似是被棍棒击到，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纹身店里，周围都是些小混混模样的人，正在抽着烟笑闹，自己则被双手捆缚，嘴巴也被塞的严严实实。 “老大，你猜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店门口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上回的那个刀疤脸，其实一般情况宋明望脸盲，但是刀疤脸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我去程妄那小子学校附近转悠，结果就看见了他，妈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在跟踪他，有一段路跑的飞快，差点没追上。” 刀疤脸扯起宋明望的头发看了一会他的脸，见他吃痛的皱眉，便把他嘴里的毛巾拿开，笑道：“你们干的不错，操他妈的，上回那个叫程妄不是很嚣张吗？我看他挺在意这小弱鸡的。” “哈哈我也看见了，也许别人是走后门的。”另一个小混混猥琐的比了个手势。 宋明望觉得自己有必要撒谎了。“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我有个双胞胎哥哥，你们是不是在找他。” “哈哈哈哈哈哈。” 刀疤脸毫不客气的扯起他的头发强迫他对视自己，下流拍了拍他的脸，“看来我们的小少爷记性不太好。” “操他妈的，这皮肤摸起来可真滑，比女人还嫩，难怪程妄好这一口。” 刀疤脸摸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说我让程妄一个人来他会来吗？” “不愧是老大。”小混混们跃跃欲试，其中一个将宋明望的手机递给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程妄那小子的联系电话。” 结果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刀疤脸拨通了语音电话，响了十几秒后，那边才接了，不急不慢的响起了熟悉的冷淡嗓音。 “有事？” “当然有事，你的小姘头在我这里。”说完话他又报了地名。 “谁” “你说谁，当然是上次那个只会躲起来的小弱鸡。” “我说你是谁。” 刀疤脸恼羞成怒，冷笑道：“程妄你也就现在能狂了……” 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挂了电话。 “操他妈的！这比敢挂我电话。”刀疤脸狠狠的将手机摔掉。然后又恶狠狠的看向宋明望，“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啊，怎么办，别人根本不打算来救你。” 宋明望早在听到挂断电话时心就缓缓下沉、此时又听到刀疤脸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委屈的想哭。 但是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委屈，明明他和程妄的关系本就说不上多好，他根本没有理由来救他，就算是看在同学面上，能报个警都已经不错了。 “哟，还哭了，真就和女人一样。” “哈哈哈这小子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姓程的吧，你看都哭了。” 刀疤脸恶意的笑了笑，然后拧了拧他的脸，“别说还真长得比女人漂亮，要不我今天也试试男的有什么滋味，和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周围小混混都发出起哄的哄笑。 刀疤脸伸手摸上了他脸，宋明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别摸我脸！放开我！” 可他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刀疤脸，他不废吹灰之力就将他牢牢按住。 宋明望别过脸刚准备狠狠咬他的手时，门忽然猛的被人一脚踹开，扬起的飞尘让里面的人忍不住呛了呛。 “哪来的傻逼！” 程妄缓缓收回脚，没有作声，因为逆光原因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宋明望眼角还有泪痕，怔怔的抬起头看着他。 只见程妄走进来，反脚一勾猛的关上了门，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冰冷，戾气逼人。 宋明望呆呆的看着他，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程妄的那一刻心里的委屈顿时宣泄了出来。 程妄走进来无视屋里的人，先径直走过来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 宋明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程妄解开他的绳子后，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平静：“没事了。” 宋明望被揉了揉脑袋，懵懵的看着程妄，头顶温热手掌的触感挥之不去，他的心脏怦怦激烈跳动，内心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人类的正常频率。 怎么回事？他这是生病了吗？ “你小子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个姓程的吧？” 刀疤脸刚才那句话在脑海里回想，宋明望瞳孔猛的一缩，又联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怪异心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真的喜欢上程妄了吧？！ 第25章 25 宋明望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哭的鼻子红肿，表情却是一片空白。 “没想到你还真的一个人来了，有勇气。”刀疤脸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他说完后便率先拎起家伙冲上去，这回和之前在地下酒吧不一样，他们手里大多拿的是真家伙，捅到会出人命的， 好在程妄也不是空手来的，他面无表情的拿出折叠刀晃了一下，然后闪身躲开来人的袭击，手臂微曲一个肘击直袭他的面部。 被打中的小混混鼻血直流，弯着腰一脸痛苦。 周围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狠的人，比他们打起来还不要命，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程妄反手拧住刀疤脸的胳膊，半跪压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拿起折叠刀在他脖颈处比划，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 “你说我就这么割下去会怎么样？” 周围小混混看自己老大被擒也不敢轻举妄动。 “哪只手？”程妄忽然抬头看向宋明望。 “……啊？”宋明望十几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还沉浸在刚才惊心动魄的打斗着，猛的听到发问都没反应过来。 “我问哪只手摸的。” “…左手？……不对好像是右手。”宋明望自己也不知道，只得小声道：“算了，两只手好了。” 程妄点头，然后便是一声惨叫响起，伴随着骨头咯吱的刺耳声。 “脱臼而已，又不是接不上。” 程妄站了起来，踢了踢地上死猪似的刀疤脸，有些嫌吵的皱了皱眉。 然后他跨过他不急不缓的来到宋明望身边，问他：“能走吗？” 宋明望眨了眨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 没听到回答，程妄抬眼看了他一眼，“问你能不能走。” 宋明望猛的站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然后终于忍不住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程妄的身子僵了僵，似是有些不适应。 他哭的十分委屈，还不忘色厉内荏的说：“为什么挂电话。” “那时我已经在附近了。”程妄皱眉，不自觉的解释，“你妈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说你给她打电话又忽然挂断，之后一直打不通。” “所以你本来就在找我吗？”宋明望哭的眼睛红红，他的皮肤本就白，这样一对比就更明显了。 程妄有些不习惯他这样黏人，简短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要扒开他。 没想到宋明望根本不依，把他抱的更紧了，考虑到他刚才遭受的那些事，没办法程妄只有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服出了门。 临走前宋明望还不忘踢了踢地上的刀疤脸，恶狠狠的说：“你等着，我会告你的！把你关到牢里去。” 程妄看着他，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确实是他会说的话。 刚才一直在屋子里都没发现，走出巷道来到正街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城市灯红酒绿，霓虹灯在夜幕中染红了黑色，街道上到处都是圣诞快乐的歌。 广场□□有棵巨大的圣诞树，五彩斑斓的彩灯挂在绿色树丫上，周围也不知为何聚满了人，大多都是情侣，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只有宋明望和程妄两人穿着校服站在其中十分突兀，其中一个还哭的满脸眼泪，可怜巴巴的紧攥另一个人。 站了有几分钟，宋明望这才缓过来，觉得有些丢脸的放开手，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哥哥，你们要买个来戴戴吗？” “我要我要。”宋明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结果说了之后又发觉自己手机里零钱都没有了。 于是他只能求助的看着程妄，程妄叹了口气，然后给了钱。 宋明望要了两个发光的鹿角，自己戴上了一个，然后又要给程妄戴上。 程妄伸手制止了他，“我不戴。” 宋明望也没强迫他，“那你拿着。” 顿了顿，又补充道：“回去转你。” 程妄没注意听到，因为他在低头看手机，准备给他叫个滴滴回去。 忽然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拿着狼牙充气锤正朝他做鬼脸。 他们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打闹，有的拿着充气锤在互相砸，有的拿着雪花喷剂在喷人。 “下雪了。” 天空中飘飘扬扬的白色小点缓缓落下，有几粒落到宋明望的鼻子上，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明天不知道地面会不会堆成雪。” 程妄没有回答，他微微仰头注视着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视线落在最上面的黄色星星，脸上露出陷入回忆的怔神。 “程妄。”宋明望又扯了他袖子一下，叫他一声。 “怎么了？” 他转头看他，眼里的柔和尚未完全褪去，眉梢微挑，宋明望看到他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庞，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三！” “二！” “一！” 周围人群忽然异口同声响起倒数声，随着话音落下，广场上钟楼象征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咚—” “圣诞节快乐。” 周围的情侣都两两拥吻在一起，小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 宋明望觉得与钟声一同响起的还有自己的加快的心跳声，他睁大眼睛看着程妄，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观花般再度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他喜欢程妄吗？ 他喜欢一个人，一个男生，一个他以为自己很讨厌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程妄，他想不出来为什么，这比他解过最复杂的数学难题还伤脑袋。 “原来什么？”耳边吵闹声太响，程妄没有听清他的话。 周围小孩的嬉笑声再次响起，情侣们已经分开，相伴迎来了凌晨零点的圣诞节。 宋明望看着眼前的程妄，他的眉骨比常人略深一些，原本俊朗的五官更添了几分深邃，看人的时候习惯性的微微拧眉，专注的盯着自己，等着回答。 “没什么。”宋明望眼神不自在的躲闪开来。 程妄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 宋明望自生下来到现在都没尝试过喜欢一个人，更何况还是同性。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遇见程妄之前，他没有对任何一个男生动过心。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程妄之后，宋明望就拿出了以前科研的精神去学习同性恋知识，上网查阅了许多资料，还买了许多参考书，当然……那种方面的知识他也没放过。 就像做一道反向证明题，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程妄这么一个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那么怎么得到程妄也喜欢自己这么一个未来事实。 宋明望觉得自己要采取行动。 爱因斯坦曾说过成功的方法是少说空话，为了将程妄追到手，宋明望制定了详细全面的计划书 第一步，制造偶遇。 早餐店里— 在宋明望第无数次在程妄面前晃悠的时候，程妄终于忍不住皱眉问他。 “你又抽什么疯。” 宋明望很大度的没有生气，“好巧，又吃早饭的时候碰到你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点你最喜欢的玉米火腿包。” 程妄反驳，“谢了，我已经点了，还有玉米火腿包是你爱吃的。” 最后宋明望只好给自己点了一份酸辣粉一个包子，一口粉一口包子，一边吃一边眼神朝程妄那边瞥。 程妄没搭理他，自己三下两下解决完稀饭，然后就拿起书包准备走人。 宋明望赶紧跟上他，看见他准备骑自行车，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自行车通体漆黑油亮，倒不是什么大牌子，上面写了几个英文字母，让宋明望喜的是竟然是后面可以载人的款式。 他也不在意程妄的冷淡，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程妄。 “我可以坐吗？” “为什么？”程妄把书包搭在前把手，挑眉看了他一眼。 第二步，学会撒娇。 这一点是宋明望在网上看到的，都说男生对会撒娇的人没什么抵抗力，于是宋明望特意去学了怎么撒娇，观看了无数电影咨询过无数人后，得到了结论— 每一句话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就可以了！ “可不可以嘛。”宋明望自以为把握住了撒娇的诀窍，在嘛字上面下足了劲夫。 但是效果看起来不怎么好。 程妄眉头皱的更紧了，脸色反正不能用好看来形容。 宋明望看效果不够，还想再来一次，被程妄给开口打断了。 “你上不上来。” 程妄长腿一迈，坐在了自行车上，撑着车身不倚，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眉眼间带着淡淡的不耐。 宋明望赶紧坐了上去，喜滋滋的揪住了他的后衣角。 第三步，主动谈话步步紧逼。 “程妄…我说…就是那天如果不是我，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比如说唐覃，你会不会去救啊。”宋明望有些扭捏。 “不要乱动。”程妄低斥了他一声，见宋明望乖乖坐好了以后，这才回答：“会吧，怎么了？”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答案，但不知为何宋明望还是有些失望。 察觉到身后人莫名其妙的低落，程妄终于忍不住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第四步，以退为进。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就好。” “……” 然后程妄就真的不说话了。 事实证明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招数对程妄根本不管用，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和程妄的关系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不只程妄，他的异常连田猛猛都发现了。 “你最近怎么了？我感觉你老是喜欢黏着程妄，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宋明望没什么力气的瘫在座位上，“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你别管。” “我问你，你觉得程妄对我好不好？” “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吧，我也不清楚，但是比起他对其他人，对你肯定能用好来形容。”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有点喜欢我？” “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啊！你忘了之前说喜欢的类型的时候程妄说的和你本人刚好相反吗？”田猛猛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奇怪道：“这也没发烧啊。” 宋明望愤然：“我没病！” 心里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他也想起了那事，程妄说他喜欢话少的，但就算他客观评价自己，他也一点都不沾边。 但是难过归难过，宋明望还是不打算放弃。 程妄依旧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来了学校很少认真听课，大多时间都是趴着睡觉，下课就和人去打篮球，作业偶尔会做，但是老师也不怎么管他。 宋明望因为成绩好，所以有的时候各科老师都喜欢偷懒叫他帮忙改试卷，因为不用担心他被贿赂出现乱打分的情况。 结果批改到一半时发现了程妄的卷子，看着姓名栏的那两个字，宋明望立刻打起了精神。 程妄的吊车尾成绩一直都保持不变，每次都是两位数的分数，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同桌不爱学习，但是没想到这么不爱学习。 看着卷子上的一大片空白。 宋明望恨铁不成钢，他竟然交了白卷，只涂了选择题，这样能有多少分，十二道选择题，一道五分，就算是运气逆天蒙对一半，也只有六十分。 他几乎是心痛的对起答案，看到第一题是对的，他送了口气，还好运气不错，没有开门红。 第二道，嗯，也是对的，继续保持。 等到第八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起来，这运气是不可能存在的吧，目前为止竟然一个不错！ 他继续对了下去，结果第九个也是对的！ 看着最后一道题，宋明望忍住拿红笔颤抖的手，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想，如果这个也是对的，那已经不能用运气解释了。 当看到和答案完全一致的b时，宋明望的心脏几乎都快停止跳动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程妄一直都是装的？！ 可为什么？宋明望百思不得其解，比别人聪明难道是一件丢脸的事吗？ 发卷子的时候，班上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七班数学卷出了两个满分，宋明望和许宿。 “给，程妄，这是你的。”负责发卷子的蒋清清，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正趴着睡觉的程妄。 程妄撑着手肘抬起头，眼皮也不抬，嗯了一声，“谢了。” “真冷淡。”等蒋清清走后，唐覃走过来坏笑着捅了捅他的胳膊，“别这么对大美女啊，你没看见别人走的时候都快哭了。” 程妄身体微微往后一靠，上半身贴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没看见。” 唐覃半真半假的感慨，“直男啊直男，要是这么个大美女朝我投怀送抱，我哪里有不疼的道理。” 程妄拿起课桌里塞的苹果，随手擦了擦啃了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啧，我看看。”唐覃忽然发现了什么，凑近课桌上放着的卷子，“七十分！可以啊程妄，万年六十终于进步了。” 听到这里程妄终于有了表情，他微微皱眉，视线下移，望着鲜红的分数，似是有几分不解。 “卧槽！你选择题全对！牛逼啊！简直是社会我妄哥，这运气用来蒙题可惜了。” “不对。”唐覃说到一半发现了不对劲，“全对的话应该是六十分啊，哪里来的七十分。” 程妄也在想这点，“可能老师批错了吧。” “可不是老师批的卷子啊。”唐覃说着转头看向一旁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作业里的宋明望。 程妄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跟着望过去。 宋明望明白脱不够，于是硬着头皮抬起头，用最理直气壮的话解释着，“程妄卷面整洁，加十分。” “……” 放学的时候宋明望特意在操场等程妄，郭晋叫他不知道什么事，一直留他到现在，而他想和他一起出校门。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等到他慢吞吞从教学楼出来。 看见宋明望，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宋明望在那一瞬间还以为他看透了自己的那些心思，心跳加快，可又看他神色如常，才明白是自己过度紧张了。 “你明明选择题能做到全对，为什么不写完。””宋明望和他并排着，没话找话 “不想写。” “为什么要装笨骗大家。” 程妄表情冷淡了下来，“与你无关。” 宋明望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追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去酒吧里□□。 程妄单肩背着书包，抛玩着打火机，懒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明望又凑近他一步，眼巴巴的望着他。 程妄这才道：“他帮过我忙。” “什么忙？” “我姥姥住院的钱是他垫付的。” “……这样啊。”问到这样的事，宋明望莫名有些内疚，好在程妄的表情看起来并不介意。 “你是在内疚？”程妄忽然挑起了眉，似乎对他现在的表情起了兴趣。 宋明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程妄笑了。 他对宋明望现在竟然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内疚感到新鲜，因为他的认知里他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情绪，说他是情感障碍者也不像，就是思维和别人不在一条线上。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怎么样？”宋明望又追问。 “不好不坏。” 宋明望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还要继续发问，被程妄给打断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明望顿时偃旗息鼓，“没什么。” 宋玉兰还没有回国，宋明望连续快一周一个人待在家里，最开始她还每天打电话，后来见宋明望确实没出什么大事，这才减少了频率。 其实宋明望以前不去上学拒绝和人接触，并不只是他性格融入不了集体的原因。 因为在他更小的时候，可能是**岁的时候，他还很喜欢去外面和小孩玩，虽然他们都不怎么待见自己，一看见他就会躲开。 所以当他在沙池一个人玩的时候，有个年龄大的哥哥说要带他一起玩的时候，他欣然答应了。 他被带去了公园里的僻静树林里，幸好被打扫公共卫生间的大爷看见，才没发生什么，但那依旧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因为这件事，他爸狠狠的把他妈也就是宋玉兰打了一顿，打完后还把她整夜关在阳台外吹冷风，不准她进屋让她好好反省是怎么带孩子的。 他有时候就会想，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他的存在。 听别人说，他爸他妈两人刚结婚那会很恩爱，就是因为他出生这一切才会改变。 要是他没被生下来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别人都认为他没有任何烦恼家庭美满，但那只是别人看到的。 宋明望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窗外一声惊雷响起，吓得他赶紧捂住耳朵。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作响，他看窗帘还没拉上，想去拉却又不敢动，只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从小到大他最怕打雷，没有之一。 打开班群壮胆，发现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唐覃：“妈的怎么打雷了，我正在拉屎呢，这一声差点把我给送走。” 许宿：“班群里注意说话。” 田猛猛：“冬天怎么会打雷啊，好奇怪。” 冯文：“怎么不会打雷啊，多看点新闻，我之前还见到过某地冬天又是打雷又是下冰雹。” 孟可然：“那我们江城会上电视吗？” 冯文：“这我哪知道，你去问新闻电视台的呗。” 正吵闹着，忽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卧槽，真的下冰雹了。” 宋明望从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抬出头，果然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阵阵雷声。 他紧咬着唇，决定给宋玉兰打电话，可这里和那边有时差，不知道她会不会接电话，打过去果然无人接听。 宋明望捂住耳朵躲进被窝里，忽然猛的想起了一个人名，顿时睁开眼睛，哆哆嗦嗦的又去拿手机，给程妄发了一条微信。 “打雷我一个人害怕。” 他把手机牢牢的抱在怀里，像是能从中汲取力量。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手机一阵震动声。 “你妈去哪了。” “她去国外了，把我一个人丢下。”宋明望尽量说的可怜兮兮。 那边没回话了。 宋明望于是着重强调：“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怕的要死了。” “难不成你要来我家？” 看到这条消息宋明望脑袋里立刻炸开了烟花，哪里分辨的出来对方是不是调侃。 “好！” “……” 宋明望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对程妄的喜欢上升一个等级，因为自己愿意为了在这种天气出门。 其实外面的冰雹下的不大，肯定比不了夏天的，但是砸到人还是有些疼，宋明望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打算在便利店门口避一会，顺便看看有没有深夜出租车。 打开手机发现程妄给自己打了几个语音他都没接到，于是赶紧打了回去，接通后那头的语气有点冷。 “你在哪？” 宋明望看了看四周，报了位置。 然后程妄就利索的挂断了电话，宋明望心中不由升起了小小期盼，他是要来接自己吗。 等了十几分钟，果然有黄色远光灯透过夜幕照射了过来，伴随着机动车的轰鸣声，一辆黑色帅气的摩托车停在了宋明望跟前。 程妄戴着头盔，只能看见额发下黑沉沉的眼睛 “戴上。”他扔给他一个小头盔，不知知道哪来的，一看就是儿童版的，小孩带的。 好在宋明望头小倒也戴进去了，他上车攥住程妄的衣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蹭一蹭。 不过他的理智制止了他这么做。 轰鸣声响起，程妄拧动摩托车把手，换挡送离合，然后发动油门朝前冲去。 宋明望耳边尽是噼里啪啦的冰雹落地声，自己的头盔也被砸的作响。 他有些害怕，于是没忍住和程妄没话找话，“你哪里来的新车啊。” 因为摩托车轰鸣声宋明望几乎是用吼的才能让程妄听到自己说话。 “借的。” 程妄因为有头盔的原因有些声音有些闷，宋明望心想那自己头上这个头盔也是摩托车主人的了。 一路不停到了程妄家，即使有头盔遮挡，两人也是完全能用狼狈来形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赶快去洗个热水澡，不然着凉了可不好玩。”程姥姥吓了一大跳，赶紧让他们俩进来。 程妄摘下头盔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一看过递过来的毛巾先擦拭着头发，随口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洗吧。” 程妄也不推脱，点头，“那我就先洗了。”说完就拿起干净衣物进了洗手间。 宋明望坐在客厅里，打量着四周，这里的摆设和墙面明显都和之前不一样。 电视上放着不知名的综艺节目，他心不在焉的看着，心思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 浴室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一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宋明望不知道为什么老忍不住胡思乱想，连忙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告诫那些在自己脑子里乱晃的画面安静点。 过了二十几分钟，程妄终于从里面出来了，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色t恤，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好身材，肩颈比例十分优越，背脊挺直，双腿修长。 屋内暖气开的十足，程姥姥怕他们着凉，特意把暖气开到最大，所以此时倒没有多冷。 “宋明望，该你了。” 程妄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叫宋明望的名字的时候，把语气压的比较低，以前倒不怎么觉得，现在却有些耳热。 “对了，忘了你的衣服。”程妄上下打量宋明望一眼，然后去了自己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暂时穿我的吧。” 宋明望脸热了一下。 “全新的，没穿过。”程妄又补充。 宋明望脸上热度又退了下去。 “……” 最后还是没忍住瞪了程妄一眼，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眼莫名其妙，所以在看见程妄疑惑皱眉时，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拿上衣服躲进卫生间。 热水冲刷着肌肤的触感，让宋明望暂时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对待程妄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喜欢程妄，但也没必要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举动甚至一个表情，就心神不宁手足无措。 这样根本不像他自己。 也许这就是喜欢，宋明望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缓缓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这种情感他从来没有过，所以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恢复到和程妄关系十分自然的状态，不然的话可能他都会觉得自己奇怪。 宋明望出去的时候，看见程妄正蹲在在逗猫，听见开门声知道他出来了也不抬头，但还是叫了他一声。 “那边有干净毛巾。” 宋明望嗯了一声，但没去拿。 他走到程妄跟前，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尽量有自己最自然的语气客气道：“我这样突然跑到你家会不会麻烦啊。” 程妄抬头看了他一眼，玩味的笑了笑，“现在才说这种话不觉得迟了吗？” 宋明望不服气辩驳道：“这有什么迟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走。” 话一出他就是一怔，因为这语气太像自己之前会说的话了，但现在由自己说出来都会吓他一跳。 程妄却没有生气，甚至还点了点头，“你现在才让我感觉你终于正常了。” 宋明望恼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之前不正常了？” 程妄没有说话，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投下视线，拍了拍他的脑袋。 “早点睡吧。” 宋明望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头上的温度，转过头去，这一转头就和一双绿豆眼对上了。 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小黄鸭。宋明望：“……” “你又收养了鸭子？”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程妄看起来不像爱心泛滥的人啊。 程妄否认了他的话，“不，这只是拿来吃的。” “……” “这么小？”本以为宋明望会说好可怜，没想到下一句却是“还不够塞牙缝”。 程妄笑了，确实像他会说的话。 “还是给他取个名字吧。”宋明望捏着小黄鸭的嘴巴，“叫烤鸭怎么样？” “你喜欢吗？”小黄鸭被揪住了鸭嘴巴，只能愤力发出翅膀扑腾声。 “这么开心吗？”宋明望有些意外。 程妄看了一眼被他捏住可怜兮兮的小黄鸭，“我觉得它可能不喜欢。” 摧残了一会后，宋明望终于放过了这只小黄鸭，站起身来伸了个腰。 程妄把猫赶回猫窝里，然后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又拿了一瓶出来。 “没有热水吗？”宋明望嘟哝道。 “自己去烧。”程妄不以为意，这回没打算惯着他的娇脾气。 宋明望只能恨恨的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那架势跟干白酒似的。 程妄看的好笑，便没再多说什么。 怎么睡又是个大问题。 “我睡沙发。” 程妄对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下了决定，然后就准备抱被子出来，被宋明望赶紧给拦了下来。 “这怎么行！”他严肃的板着一张小脸，“我在你家借宿还把你赶去睡沙发，程姥姥会怎么看我。” 程妄挑了挑眉。 宋明望又说：“我妈说不能给人添麻烦，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再让你睡沙发我会睡不着觉的。”这番话他并不是完全撒谎。 程妄看着眼前急的脸色涨红的宋明望，能够看出来他不是简单的客套。 他微微眯了眯眼，盯着他，“真的？” 宋明望赶紧重重点头。 最后结果终于遂了宋明望的愿，程妄还是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只不过两个人用了两床被子，隔的泾渭分明。 宋明望从来没有和人共睡一张床的习惯，何况还是和程妄，所以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听着身边动静越来越大，程妄直接扯被子盖住他的头。 “再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宋明望艰难的从被子中钻出脑袋，毛茸茸的黑发乱糟糟的。 他一定要和程妄睡在一起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和他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当然不是那种亲密。 他只是希望两个人能从同桌的关系晋升为能够分享用一张床的好朋友。 正在这时，宋明望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因为柜子在那边，所以还是程妄撑起身子，拿过来递给了他。 打开一看原来是宋玉兰，她应该是醒了看见之前的未接电话了。 “宝贝，怎么了？你那边现在很晚了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是想妈妈了吗？” “妈！”宋明望赶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旁边的人能够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话。 他注意到程妄似乎是笑了笑，他分不清那是嗤笑还是嘲笑，不过反正都差不多。 不管是在笑他这么大了还在叫妈妈，还是笑宋玉兰那番话，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家里一个人待着没问题吧，你外婆这几天心脏上的老毛病犯了，妈妈不放心，所以得在这里陪着她。” “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的。”宋明望没敢和她说自己住在别人家。 “那就行，有什么事就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别像上次打到一半就关机，当时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吧，你早点睡。” “嗯，拜拜。” 挂断电话后，宋明望便对上程妄似笑非笑的眼，只见他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会撒谎。” 宋明望面红耳赤，但仍不忘嘴硬，“不关你事。” “你睡着我的床还说不关我事？”程妄面不改色。 宋明望恼的一下把被子拉到盖过头顶，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闷声闷气道：“我要睡觉了！” 程妄眼里浮现出难以察觉的笑意，伸手关了台灯。 黑暗中那边的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承诺，又不安分了起来，过了几分钟，见他还是那样，程妄终于忍无可忍。 “再乱动我把你扔沙发上去。” 这句话终于让宋明望安静了下来，他缓缓的从被子里探出了个脑袋，像是小心翼翼从壳里探出来的小动物一样，只不过小动物可没他这么丰富的表情。 宋明望可怜巴巴的说：“我好像真的有点想我妈了。” 程妄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宋明望伸出手揪着他的衣服一角，“我可以这样睡吗？” 程妄没有说可以有没有说不可以，宋明望直接把他的态度当成了默认，攥紧他的衣摆像是想抓住那点可怜的安全感一样。 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但是宋明望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 “你妈去哪了？” 还没等宋明望回答，程妄就自顾自道：“英国？” “你偷听我们说话？” 程妄冷静的纠正，“是你们太吵了。” 宋明望翻身转了个方向，单手枕在耳边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借着外面巷子昏黄的路灯，黑暗中依稀可见他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流畅优美的下颔线和微微凸起的喉结，随着他说话自然的上下滚动。 他觉得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烫了起来。 “快睡吧，都十二点过了。”程妄闭上了眼，显然是不想再和他说话的样子 宋明望也心慌意乱的闭上眼，嗯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呼吸声缓缓平稳了下来，显然是已经入睡。 宋明望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烫，仿佛连血液都能燃烧起来。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旁边的人，睡着的程妄十分安静，即使在睡梦中薄唇也会下意识的抿成一条直线，凑近看能看到他睫毛很长，从前几乎没有注意到。 宋明望的视线又鬼使神差的移到了他的唇上，他的心跳频率更快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驱使，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然后缓缓凑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双唇几乎快要碰触。 他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吐息拂过脸颊，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放大版脸颊，宋明望终于下定决心，飞快的碰上他的唇，然后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极快，快到他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方才唇上微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 他真的偷亲了程妄。 宋明望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脸颊烧的通红。 整个一晚上他的脑子里都乱糟糟的，思绪完全被那个一个根本算不上吻的吻占据。 不过想着想着到底还是抵不住睡意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程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转头看向已经熟睡的宋明望。 只见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清明。 第26章 26 第二天一大清早宋明望起床后发现旁边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打开门就看见客厅里程姥姥正在织毛衣，见他醒了，便招呼着他去吃早饭。 “快点吃饭，你们不是还要去上学吗？” “程妄呢？”宋明望拿起馒头啃了一口。 “早就醒了，在外面跑步呢，那孩子明天早上都会去外面跑一圈锻炼身体。” 宋明望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吃到一半程妄终于从外面回来了，即使已经进入了冬天，比起其他人他穿的可以用单薄来形容，应该是不怕冷的类型。 剧烈运动使的他的呼吸比起平常微微有些急促，额头有汗珠顺着发梢滴落过喉结滑入领口消失不见， 他随意撩起衣摆擦汗，掀开后可以看见明显的的腹肌，抬起的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绝不会显得夸张。 可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然后放下。 宋明望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明望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啊。”程姥姥笑的和蔼可亲，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傻的可爱的孩子，心底单纯，待人坦诚。 “不会太久。” 宋明望愣了愣，呆呆地转头看向说话的程妄，他随即也看向自己，语气低沉，带着淡淡的疏离。 “待会我有点事，你先去学校吧。” “……” 整整一天在学校里程妄都没怎么和他说话，宋明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也来了气。 他的性格向来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心里没弯弯绕绕。 于是他在楼梯拐角直接堵住了程妄，然后逼问道：“我怎么惹你了？为什么要不高兴。” 程妄皱眉：“我没有不高兴。” 宋明望委屈瘪嘴，“你就有！我叫你都不理我。” “…我没听到。” “真的？”某种方面来说宋明望十分好骗，他半信半疑的问道。 程妄微微避开视线，垂下的手指无意识捻动，这是烟瘾犯了的表现。 “嗯。” 宋明望终于暂时放过了他，可放学后他回了程妄家，一看没人，再一问程姥姥说是人回来放下书包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听到最后宋明望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果然是在躲着自己。 他咬了咬唇，说那我先走了。 “你不在这里住了吗？” “不了。”宋明望赌气说：“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多打扰不好。” 程姥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犯着嘀咕，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奇奇怪怪的，难不成是吵架了。 而另一边的台球厅里，程妄微微曲着手指撑着球杆，另一只手猛的发力，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杆进洞。 “这么长时间没玩了还是这么厉害。”赖越赞叹不已。 萧秀抿了抿唇，“自从上次在酒吧里见过，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玩了。” “怎么今天想着来玩了？心情不好，给赖哥说说。” 程妄将球杆递给了萧秀，“秀哥你来玩吧。” “怎么不玩了？” 程妄低头掏了根烟点燃，抽了一口，“有点累。” “不行啊你，无精打采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妄弹了弹烟灰，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你说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中途可能会产生的？” 赖越和程妄的性取向一样，之前他在赖越的酒吧做过服务生，酒吧也是他随便找的，没想到是个gay吧，上次宋明望肯定没有发觉，而酒吧老板就是赖越，两人也是自然而然的相识，并成为了朋友，即使之后辞了职也在联系。 “有谁怎么了？”赖越直觉他的这番话不是问的自己。 “算了。”程妄又忽然不打算继续问了。 赖越却不打算放过他，“你不对劲，是身边有小直男给你告白了吗？所以你觉得自责？因为把别人带到歪路上来了。” 这一番话正戳中心，程妄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你问这话我猜都猜的出来，是谁？你上次带来的那个皮肤特白的小男生。” 程妄转过身靠在台球桌上，低头擦拭着球杆，不说话，态度相当于默认了。 “这也太好猜了。” 萧秀微笑着接话：“确实挺好猜，他上次把人带来我就觉得稀奇。” “看来你也不讨厌他啊，否则根本不会把他带到这里。” 听到他这么说，程妄掸了掸指尖的烟灰：“讨厌是不讨厌。” 赖越看着他，咧嘴一笑：“那你喜欢他吗？” 程妄怔了怔，下意思的皱了皱眉，似乎自己都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喜欢一个人肯定想和他上床，你看到他有没有像睡他的冲动。” 这回程妄否认的很快，“这倒没有。” 宋明望才多大点，他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赖越摊手：“那不就行了，不讨厌是真，不喜欢也是真。” 程妄皱眉。 “还有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同性恋一般都是天生的，但也不排除中途被影响，有的为了刺激有的因为跟风有的是觉得新奇，大多都是些涉世未深的小屁孩，他们最容易被影响。” 程妄指尖的香烟即将燃尽，四周烟雾燎燎，程妄的脸隐没在其中看不清明，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异样。 “我知道了。” 第二天去学校宋明望没有给程妄好脸色，重重的把书包放下，准备交作业。 程妄听到动静连头也没抬，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作业。 孟可然走过来催着交作业，宋明望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没有看清 早读课结束后，许宿就站在讲台上宣布了一件事，说学校的校庆要来了，这次除了歌舞表演，上面的领导让各班布置个活动展，可以模拟开店，大家商量一下开什么店好。 大家顿时五花八门的讨论了起来，因为是理科班，男生占大多数的特点就体现了出来，最后票数最多的结果是开卡通玩偶奶茶店。 “你说校领导看见脸会不会气绿。”唐覃在厕所里笑的七仰八叉，朝着程妄道。 程妄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显然也对他们班的这个提案不抱希望，淡淡说：“这个活动可能是第一届也是最后一届了。” 唐覃说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挤眉弄眼的看着他：“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宋明望怎么了？” 程妄手上动作微顿，然后又恢复了正常，漫不经心的扯纸擦了擦手，“没怎么。” “别装了，我看见你的申请书了，没怎么的话你忽然申请换座位干什么。” “就是觉得他挺黏人的。”程妄不想说原因，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才发现啊，我以为你早发现了，你是不是也觉得烦。” “砰”的一声，洗手间隔间的门忽然被人猛的打开，宋明望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冲了出去。 “这……”唐覃也觉得尴尬。 程妄皱紧了眉头，啧了一声，啪嗒一声把水龙头关上，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人，一看是田猛猛。 “你看见宋明望了吗？”程妄想着他们俩关系好，说不定刚碰见过。 田猛猛一脸茫然：“没有。” 程妄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越过他就要走开，被田猛猛叫住了。 “妄哥，你和小明怎么了？是小明惹你生气了吗？” 程妄说：“没什么。” 田猛猛也没多想，说：“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小明都对你都横眉冷眼的，不过也有例外，上次就是我们打了个赌…”田猛猛说到一半知道自己又说露了嘴，急忙刹住。 程妄却注意到了，微微眯了眯眼，逼问他，“赌什么？” 田猛猛小脸发白：“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程妄耐心即将告罄。 田猛猛被程妄一吓，立刻很没骨气的出卖了宋明望，一口气把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就是他说你喜欢男的，我不相信，他说要证明给我看。” 说完他都不敢去看程妄的脸色，自然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冷的可怕。 “是这样吗？”程妄眼神复杂，扯了扯嘴角。 田猛猛微微一怔，总觉得此时的程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程妄朝他点了点头，简短说：“嗯，我去找他。” 能找到宋明望的地方很简单，不在教室就在天台，走上楼梯果然看见铁门打开，他长腿一迈，轻松的跨过充当阻挡物的椅子，朝着蹲坐着埋头的人走去。 宋明望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身体微微颤抖，极力忍住哭出来，和之前装的半真半假的哭不一样，他真的难过时是会忍住不哭的。 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他擦了又擦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倒是先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明望身体一僵，反射性的抬起头。 程妄双手插在裤兜里，眉眼微垂，居高临下的看自己，不知怎么的，少了之前刻意的的疏离冷淡，多了几分释然。 宋明望别过脸去，不想去看他。 结果因为哭的太狠，止不住的抽噎，顿时没了气势。 “我没…没哭。” 这话当然毫无说服力，尤其是往事人还哭的直打嗝的情况下。 程妄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想去摸他的脑袋，结果被宋明望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还恶狠狠的把他的手咬住。 舌尖不经意划过指尖，带来温润湿濡的触感。 程妄微怔，眼前的少年双眼通红，纤细浓密的睫毛上还挂有泪珠，肤色雪白更衬的双唇嫣红，嘴里.含.着自己的手指，正忿忿的抬头望着自己。 第27章 27 宋明望含着他的手指用牙齿磨了磨，见程妄没什么反应，又讪讪的放开了他的手，连声呸了好几口。 他又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凶巴巴的瞪了程妄一眼，站起身就想越过他走开。 没想到被程妄一把抓住了手。 程妄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我都没来得及生气，你还气上了。” 宋明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脑子里还记着刚才厕所里的那番话。 程妄嫌他黏人，早就不想搭理他了，他自己的自尊也不可能让他继续热脸贴冷屁股，他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那个人得尊重他，而不是把他看低看轻，无视他。 “放开我！” 他也明白自己是色厉内荏，程妄讨厌自己这个认识，比一千次挂科带来的打击都还要可怕。 他的语气有很明显的颤抖，不知道眼前人发现了没。 程妄似是有些不耐，以为他还是在装哭，这次不打算理会。 “别哭了。” 宋明望使劲擦了擦眼泪，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程妄看他这样，终于还是软了语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和好。 “刚才在厕所里的话是我随口说的，不当真。” 宋明望的心动了动。 “我们还是和从前那样，怎么样？” 宋明望抬起了脑袋，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说：“真的不是真心话吗？” “不是。” 宋明望吸了吸鼻子，带着闷闷的鼻音说：“下次不要这样说了。” “好。” “那我们能是朋友吗？” “你说呢？” 宋明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程妄无声的笑了笑：“不早就是了吗？” 宋明望顿时像待枯萎的花朵见了水，整个人一下就活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能是好朋友吗？”他得寸进尺。 程妄挑眉：“看你表现。” 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明望真的很好哄，他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唐覃也给他道了歉，说是话说过了头，下次不会了。 程妄也不准备换座位了，那个所谓的申请书被宋明望监督着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宋明望心情大好，前些日子的烦恼全都一抛而空。 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出了点插曲，但是是关于校庆会的。 宋明望被班上的女生抓住，为首的孟可然一脸为难，觉得先采取怀柔政策。 “上面给的主办活动的参与人员不够，我们打算除了我们几个女生外再挑几个男生主办，其余同学当客人。” “所以？”宋明望不解。 “所以我们打算找你。” “……” 宋明望猛的站起来就想离开，被孟可然眼疾手快给按住了，“别走！作为七班的一份子，你不能逃避。” “对啊，只是穿一下卡通玩偶服招揽客人。” 宋明望冷酷拒绝：“我没有异装癖的爱好。” 孟可然她们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说：“只是让你暂时性打扮一下，不只你穿，其余人也有穿的。” “谁啊？” “田猛猛俞言他们也被我们拉过来了。” “我也不去。” 见还是说不通，孟可然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他拍了拍宋明望的肩膀，沉重道：“实不相瞒，这次班级创意小店的其实有评比比赛。” 宋明望竖起了耳朵。 “后有八班，前有三班，这些都是尖子班中的尖子班，可以说是虎狼环伺。” 宋明望微微坐直了身子。 “而你，又是整个学校长得最好看的，我们班运气好刚好分到了你转过来。” 宋明望咧起了嘴角。 “现在局势十分严峻，输赢在此一举，而你能决定输赢，如果没了你，我们肯定输定了，” 宋明望终于忍不住了，心中豪气万丈，一拍胸脯，脱口而出，“我答应了！” 话一出后悔已经迟了。 校庆当天宋明望躲在厕所里不愿意出来，孟可然和一群女生在门口喊他名字，周围人都看着他，把他吓得又赶紧跑出来。 最后宋明望还是被逼迫穿上玩偶服。 玩偶服并不是发广告传单那种把整个头罩住笨重的要命的类型，相反是能够露出脸的那种，光看上面就像是一个卡通动物连帽衫。 在宋明望的强烈抗议下让女生全部走开他自己换衣服。 “哇，明望的腿上竟然没毛诶。” “我真的羡慕死了，他的腿好白好直，我一个女的都无地自容。” “真的耶，是自己悄悄脱毛了吗？” 等他换完后，女生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不由好奇的叽叽喳喳起来。 宋明望艰难的反驳道：“我没有！” 一群男生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拧着门把手的唐覃，调侃了一声，“这是在调戏谁啊。” 几个女生看到班里其他男生进来了，这才觉得不好意思，红了红脸。 宋明望挣扎着站了起来，从女生背后整个人露了出来。 门口的男生看着他，诡异的陷入了安静。 不知过了几秒，还是唐覃最先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啥啊！” 孟可然恨不得把他嘴捂上：“别笑了，你们直男审美不懂可爱。” 宋明望涨红了脸，一眼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程妄，赶紧抛开其余人跌跌撞撞朝他跑去。 程妄看着在自己眼前站定，气喘吁吁的人，黑沉沉的眸子微垂注视着他。 宋明望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委屈的朝他控诉，“她们欺负我。”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的瘪起嘴，黑色卷发微微翘起，穿的小恐龙玩偶服，浑身上下都绿油油的，白净俊秀的脸蛋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气愤染上了红晕，看上去十分可爱。 “我看见了。” “……” “看见了你还不帮我，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宋明望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程妄面不改色：“我不记得我有说过。” 宋明望讪讪住嘴，没想到程妄的记忆力也不错。 说回来其实宋明望根本没怎么去过奶茶店，服务生应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语气非常不好，已经有好几个同学闹着要投诉他了。 对此宋明望嗤之以鼻，默默在心里把那几个人名字记上。 “你要点什么。” 又是一个人摇铃，宋明望机械的说完台词，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是程妄。 程妄翻了翻单子，面不改色道：“你们店的招牌。” 宋明望心中嘀咕，不都是香飘飘泡的吗，所谓的招牌就是原味香飘飘再加点珍珠椰果之类的，最后上面那层浇点奶盖。 “知道了。” 程妄修长的双腿自然的交叠着，身体往前靠了靠，手指微屈点了点桌面。 “你们店就这么让你和客人说话的吗？” 宋明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真是入戏太深，但也不得不配合他演出。 “好的，客人您请稍等。”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去给他泡了一杯加料过头的奶茶。 程妄其实不怎么喜欢甜食，再加上不知为何，送上来的奶茶几乎加了一半的奶盖，惹得唐覃看了又是不停的抱怨着不公平。 宋明望中途溜出去上了个厕所，在教室里待着从来没那么不自在过。 他进的是男厕所，刚进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生看了她好几眼。 “我是男的！” 宋明望气呼呼的说完，然后就进了隔间上厕所，就算穿着玩偶服应该也看得出来性别吧。 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镜子前站了个男生正在洗手，他看模样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薛卫看着自己身后莫名出现的“恐龙” “……” 在一瞬间的怔忡后，他的神情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甩了甩手上的水，竟然叫出了宋明望的名字。 “你认识我？”宋明望有些惊讶。 “上次在篮球场见过。”他笑的十分爽朗。 宋明望好像有了点印象。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宋明望一听这话就有些烦躁，语气不善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活动展，我们班开的奶茶店，穿的五花八门的。”他说到最后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 “真好，你们班的比较好玩。”薛卫耸了耸肩，“我们班开的书店，无聊死了。” 宋明望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酸酸道：“我想转班。” “你们班玩的这个。”薛卫笑，“难怪刚才校领导从你班参观后脸色铁青，看到我班才好一些。” 这句话宋明望就不爱听了，他又想起了眼前的人姑且算是竞争对手，于是下意识的和他保持开了距离。 “我们班还是一定会赢得。” 薛卫愣了愣，随即咧咧嘴，“你还挺好胜的。” 宋明望面露警惕：“不要以为夸我会有作用。” 薛卫：“……” 宋明望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见是程妄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他去哪了，孟可然她们在找人。 “我上厕所，马上回去。” 发完消息后他就越过薛卫开始洗手，心里念叨着希望早点结束。 薛卫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唇角带着些许轻佻的笑意。 “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宋明望甩水的幅度加大，恨不得甩他一脸水，嘴里没好气道：“你再骂？” 他是男生，夸男生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 回到教室后宋明望又被迫开始营业，他注意到程妄点的奶茶根本就没怎么动，于是忍不住问：“是不好喝吗？” “不是。”程妄摇头，“是我不怎么爱吃甜食。” 宋明望闻言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给他加那么多奶盖了。 孟可然端着餐盘经过的时候，像是也觉得好笑，朝宋明望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别的班都在偷偷向我打听你是谁，你肯定得在我们学校贴吧上出名了。” 宋明望露出了被恶心到了的表情，撇了撇嘴，嘀咕说：“别说了，我等会就把这玩意脱了。” 等孟可然离开后，宋明望看程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心里十分在意他的想法，于是大着胆子问他。 “你觉得难看吗？”他心里惴惴不安，紧张的瞪大眼睛期待着他的回应。 “挺可爱的。” 宋明望一喜，眉开眼笑：“真的吗？”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句话好像刚才才听到。” “谁说的？” “薛卫，八班的。” 程妄顿了好几秒，端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是吗？” 校庆的班级创意活动圆满结束，七班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拆除班上布置需要的各种道具，有的比较大的就需要几个人抬着去仓库。 宋明望和程妄负责的还算比较轻巧，就是一些装着彩花闪光绒的纸箱。 孟可然说：“你们先把这个搬去仓库，我们搞教室卫生，班长和唐覃他们去还借的桌椅。”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明望还听到田猛猛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自己。 “小明！记得帮我带雪糕！” 宋明望皱起了眉头，大冬天吃什么雪糕，但还是回了他，“如果有的话就给你带。” 程妄并没有走，而是单手夹着纸箱站在前面等他，他的身形挺拔高瘦，再加上长得好看，夹着纸箱站在走廊上，惹得别人频频侧目。 “快点。” 听到他催促，宋明望赶紧加快了脚步和他并肩一起走。 仓库在南操场的最边上，外面有一排水龙头，不过因为冬天，没有人愿意碰冷水，所以已经停用了很久。 仓库里面的光线也十分昏暗，扬起的灰尘呛的宋明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程妄继续往里面走，他也只好跟进去。 这里面的灯是最老式的那种黄色电灯泡，宋明望觉得稀奇，还特意抬头看了好几眼。 “注意脚下。”走在前面的程妄提醒了他一声。 可惜已经迟了，宋明望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障碍物，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前面摆放了许多锋利的架子。 幸好程妄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他也跟着往后仰去，倒了在程妄的身上，随即身下人传来一阵闷哼。 “你没事吧。”宋明望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好在没什么大碍，因为程妄的身下就是做体前屈的垫子。 “对不起……” 程妄站了起来，重新拿起地上散落的纸箱，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起来。” 宋明望微微仰头注视着他，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但是他知道他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面瘫或是怎么。 自己看过他的那么多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对他而言有那么点不一样。 这个认知让宋明望开始蠢蠢欲动，虽然这个可能性让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程妄，你说那天即使是唐谭你也会救，那么你也会说那句话吗？” 程妄皱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追问，心情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宋明望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程妄踢了踢脚下的障碍物，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 “你喜欢男生对吧。” 程妄眉头微蹙：“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顿了顿，看着宋明望固执的眼神，眉头舒展开来，似笑非笑的说：“难不成你想说你喜欢我？” 宋明望不服气：“为什么不行，只准周瑶她们喜欢你吗？” 程妄没有说话了。 宋明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起来微微踮脚，扯住程妄的衣领将他拉低，嘴皮发抖，说话的都带着颤音，眼神却无比坚定，澄澈干净。 “程妄，我喜欢你。” 第28章 28 仓库外操场上应该多了许多上体育课的学生，嬉笑喧闹声此起彼伏，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仓库里响起，显得有几分突兀。 程妄终于有所动作，他缓缓移开望向宋明望的目光，避开他的手，扯了扯自己攥皱的衣领。 宋明望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判决。 可没想到没有得到是否喜欢他的答案，只等来了一句“好玩吗？” 他大脑一片空白，呆愣着看向他。 “不要再闹了。”程妄语气似有几分倦意，甚至可以用冷淡来形容，“一次两次就够了，我没兴趣陪你玩这些。” 宋明望觉得自己眼眶发酸，一瞬间像是缺氧似想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 不过黑暗中程妄没有仔细看清宋明望的表情，只转身向前走去。 “快点把东西放好。” 宋明望揪住他的衣袖，倔强道：“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 “我都知道了。”程妄皱眉，生气肯定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这样玩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了？” “田猛猛说你和他打了个赌。” 宋明望一怔：“可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了！而且我没有那样做。”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程妄直视着他，不冷不热的扯了扯嘴角。 宋明望看着他，没有丝毫退却：“我要给你坦白一件事。” 程妄皱眉：“……什么事？” “那天在你家里你睡着后我偷偷亲了你。” 程妄看着他：“然后呢？” 宋明望有些委屈的说：“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赌约去亲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程妄的回答是沉默。 整个下午宋明望都没有回教室上课，就待在南操场后的小树林，他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比拒接他的告白还惨，程妄根本不相信自己喜欢他。 他想起了那天在ktv给程妄告白结果被无情拒绝的男生，不知道是他惨还是自己惨。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他悄悄的从后门溜进去，班上的人包括老师都没注意到他，只有程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下课后田猛猛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他的雪糕带回来了没。 宋明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用力踩了踩他的脚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都已经忘了那个和田猛猛所谓的赌约了，本来就是嘴上说说，他根本没有那样做。 “你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的样子。” 宋明望的不对劲，连许宿都发现了，操场跑步男女分开，男生跑完后都在树荫下乘凉，许宿有些担心的朝他问道。 还没等宋明望回答，唐覃也凑了过来，“对啊，宋明望你怎么不发朋友圈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才提起兴趣，看来宋明望心里是真的揣着事。 要知道他发朋友圈的频率雷打不动的保持在一天三次，分完早中晚，从来没有过例外。 当然除了这次，能够让他停止发朋友圈，说明他真的遇到大事了。 宋明望有意无意的看了程妄一眼，他正在仰头喝水，从树叶间隙头下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五官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到底怎么了啊？” 任别人怎么问，宋明望都闷着脑袋不说话，大家看惯了他说话气人的样子，难得见他这样无精打采，都莫名有些不自在。 一旁唐覃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因为他正在和程妄说话，只见他捻了捻地上的杂草，状似无意的提起：“妄哥，你和粥粥闹不愉快了？“ 程妄淡淡否认：“没有。” 唐谭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你应该发现了吧，她喜欢你。” 程妄皱眉不耐，回答他：“她喜欢我不一定代表我要喜欢他。” 可说完后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宋明望看去。 宋明望小脸发白，站起身来闷声道：“我肚子不舒服，给老师请假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 “你怎么了？” 程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捏了捏空掉矿泉水瓶，瓶子被他捏的砰呲作响缩成一团。 “你话很多。” 唐覃：“？？？” 宋明望独自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之中，他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带来的后果。 他之前以为所谓的喜欢不过时迷恋感混乱的产生物，人在兴奋时，肾上腺素飙升，大脑里会分泌大量的多巴胺，促进荷尔蒙这种应激激素的释放，从而导致异性意乱情迷。 可现在他发现喜欢好像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不用去学校，他本打算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书搞研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结果就被告知要去参加唐覃的生日派对。 “我没听你说过。”宋明望否认道，说完就要挂田猛猛电话。 “你去不去，我给你说到时可有不得了的大事。”田猛猛很努力的克制自己要保密，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到时三班的周瑶也会去，听说她到时会当众向程妄告白。” 宋明望一惊，立马坐直了身子，“什么？” 知道了这件事，他二话不说就丢下自己做了一半的实验出了门。 唐覃举办派对的地点就是在自家别墅花园里，他家里条件很好，上面还有个姐姐，算是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除了爱换女朋友之外，倒没什么其他的恶习。 到的时候他先是张望了一下四周，看见程妄已经到了，正在泳池旁的角落里站着，低头抽着烟，面前站在唐覃，两人似乎正在说话。 宋明望本以为来参加的只是学校里的学生，可是当他看见唐覃乐呵呵的走来，经过某个穿着比基尼的性格女郎时，伸手拍了拍她，然后吹了吹口哨。 “讨厌，唐少乱摸人家。” 宋明望的脸绿了绿。 “哟，小明明来了。”唐覃又看见了他，吊儿郎当的叫了他一声。 宋明望别过脑袋，不想去看他。 唐覃看他这样木楞，有意想逗逗他，看他会怎么办。 “你就这么空手来的吗？好歹我今天过生，怎么面子都不给一个。” 宋明望闻言一怔，随即有些纠结的咬了咬嘴巴，他是临时得到通知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周瑶和程妄的事上，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哪里还记得给他带生日礼物。 唐覃摊出手，挑眉：“怎么？不会根本没准备吧。” 站在后面的程妄微微皱眉，看了唐覃一眼。 “算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度，那你给我唱个生日快乐歌吧。” 程妄看宋明望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丢掉手上的烟，碾灭了烟头，正准备去拉他走，就听见一道微弱怯怯的嗓音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宋明望脸涨的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连眼都不敢睁开看，声音也在发颤，飞快的唱完了一遍生日快乐歌， 唐覃大度的摆摆手，也没指出他英文部分还没唱完，“行了，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他还是懂适可而止这个道理，他本来就是逗着他玩的，谁让宋明望长了一张谁看了都想欺负的脸和谁听了拳头都会硬的嘴。 再说他本来就在群里说过不收同学的生日礼物，记得给他说声生日快乐就行，一看宋明望就是没看群消息。 一群人最后入座后看着长桌上摆放的精致菜品，心里都啧啧称奇，从踏入这个地方开始他们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唐覃的差距，明明在学校里还感受不到。 刘萧思眼珠子转了转，热络道：“这肯定要花不少吧，你看你是寿星结果你破费最多，还让我们不要送礼物，这哪里过意得去啊。” “也没几个钱。”唐覃咧咧嘴，一开口就把他的话头堵住，自从上次知道是他举报的后，他就没给过他好脸色，这次他本来没邀请他的，结果他还厚脸皮的自己跟着来了。 刘萧思讪讪了几声，喝了口饮料没说话了。 生日蛋糕是唐覃的姐姐订了送来的，足足六层被人小心翼翼的推了上来。 每个人都在忙着给唐覃说祝福，宋明望默默的吃了口蛋糕，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挺好吃的，忍不住又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这一开口就停不住了。 放下盘子的时候不经意对上了程妄的视线。 周瑶就坐在程妄的对面，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指，抿着唇一直都没说话。 旁边的沈念和她说些悄悄话她也没听进去。 中途不知道有谁提议玩游戏，游戏很简单，每个人嘴巴里含个小饼干，饼干是条状物的，很容易碰掉，要求大家依次传给后面的人，谁的饼干掉了谁就输了。 分组的时候宋明望抽到了二，拍在了第二个。 “那谁是一？” 没有人说话。 就在大家觉得纳闷还要再问的时候，便听到一道不冷不热的嗓音响起。 “我。” 大家都看着程妄，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陆续续报出自己的数字。 只有宋明望还沉浸在刚才他的那声“我”里，想到这意味着他和程妄要嘴对嘴做游戏。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脸红心跳的不知所措，可现在他只觉得苦涩。 程妄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自从程妄告诉他自己那天晚上醒着以后，宋明望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之后莫名其妙的冷淡疏远是为什么。 他肯定很厌恶和自己的这种接触。 “班长，你的是多少号。”宋明望打算去找许宿换。 许宿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容，温声解释道：“抱歉，我很喜欢我这个号，恐怕换不了。” 宋明望只好作罢。 眼看着游戏就要开始，只能硬着头皮坐在第二个椅子上。 程妄就在他的旁边，半垂着眼皮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桌上的刀叉， “给。”孟可然走过来把饼干给了他。 宋明望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程妄将拆开的饼干包装袋扔在了桌上，然后朝宋明望凑近了距离。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单纯想快点完成任务而已。 宋明望强迫自己的视线落在饼干上，心里不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生饼干落地的尴尬事。 好在没有发生那么狗血的剧情，两人接触时间不超过三秒，期间他根本没抬眼看程妄的眼。 可是在咬回的那一刹那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用力过猛咬掉了一长截饼干，一瞬间擦过面前人的薄唇，微凉的触感让他唇上一麻，浑身似遭了电击似的。 这也算是一个吻吗？ 宋明望有一瞬间的怔忡，不过很快的回过神来，抛去了那些胡思乱想，连忙坐直身子，非常刻意的擦了擦嘴，他没有忘记程妄不喜欢和他接触。 程妄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 “快点快点，该我了。” 田猛猛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接宋明望的饼干，连声催促。 他只好稳住心神，又把饼干送了出去，这回他有了经验控制好了力度，递饼干非常顺利，没有任何失误。 后面的人又开始兴奋嚷嚷了起来，都迫不及待等着对方出丑，最后掉饼干的是许宿。 他按规矩选了真心话大冒险，被迫接受了惩罚。 闹腾过后院子里忽然放起了悠扬的钢琴曲，唐覃忽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宋明望这个时候心理已经预感到了些什么，有些烦躁的扯了扯桌子上假花的花瓣。 果然周瑶站了出来，可以看得出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穿着收腰的牛仔连衣裙，黑发精心卷过，白皙肌肤在暖光灯照射下似泛着闪光。 “程妄。”她拿起话筒叫了一声。 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同时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被叫到名字的程妄眉眼沉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根本没有一点事件中心人物的自觉。 “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喜欢你！” 宋明望手指下意识的攥紧，几乎是有些慌乱的看向程妄。 这句话太耳熟了，毕竟自己前几天才给程妄说过。 在场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纷纷把视线都投向程妄，吊着一颗心等待着他的回应。 程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打火机。 半晌他才似有些不耐般，看着周瑶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还是你觉得有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我的回答会不一样？” 周瑶脸色一白，手指用力的深陷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沈念为难的看了程妄一眼，然后又拉了拉周瑶，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瑶瑶姐……别这样了。” 周瑶甩开她的手，面带冷笑，被当作众人如此羞辱让她羞愤欲死，她以为自己好歹和程妄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也要给她留点面子。 她以为……以为这样程妄也许不好拒绝，会给自己一次机会。 只要一次就好。 想到这里她心底最后那根弦彻底崩坏，失去理智的枷锁，声音不自觉拔高，语气尖利：“为什么？因为你是同性恋吗？” “……” 这样的重磅炸弹让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沈念几乎可以用大惊失色来形容，她赶紧捂住周瑶的嘴，“你在胡说什么？！” 其实周瑶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以为只要自己留在他身边至少还有机会。 可是自从那个转学生来后，所谓的她以为就变了，程妄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但是是同性。 她不瞎也不傻，尤其是在对喜欢的人这些事上面，作为一个女生来说可以说是出奇的敏锐。 宋明望按耐住自己的担忧看向程妄，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甚至还勾了勾唇，似乎笑了笑。 只见他双手插兜步履从容，一步步走到了面色苍白，露出悔意的周瑶面前。 然后微微弯下身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无论我是不是，我都不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 他说这话时甚至嘴角微扬，但是即使在笑，他的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黑沉沉的眼里寒意十足。 周瑶神情恍惚，“……你什么意思？” 程妄直起腰，似是漫不经心道：“唐覃对你很好，你不该利用他，念念也是，真心把你当成她姐姐，你呢？有那么一丝真心吗？” 周瑶面如土色。 生日派对的闹剧最后还是由寿星唐覃来收场，当时派对上周瑶的话无疑往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众人都在用眼神交流表达自己的难以置信。 但大部分人还是不信的，因为程妄的表情根本没有丝毫慌乱，相反周瑶则显得十分狼狈，倒像是告白失败后的恼羞成怒，变成了口不择言。 “女人翻起脸真可怕，被拒绝后就因爱生恨，想毁了一个人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宋明望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了田猛猛给他发的微信，看是和他聊这事，就没回他，他大嘴巴的事自己还没和他算帐，起码要冷战几个星期才打算理他。 距离派对已经过了好几天，学校里关于程妄倒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看来大家都不相信。 他刚把手机关上放兜里，就看见叫的滴滴已经来了，便打开车门上了车。 今天是难得的星期天，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对宋明望来说，一年就只有一次。 没错，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宋玉兰还是没办法赶回国，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说了生日快乐，并表示生日礼物已经往国内寄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个自己一个人过的生日。 他现在就要赶去蛋糕店取蛋糕，他给自己订的蛋糕是个海绵宝宝七寸蛋糕，是个很可爱卡通图画， 他千挑万选选好角度拍了张照片，然后配上一句话，想了一会，还是又打了几个字，强调自己不是一个人。 然后设置仅一人可见。 取了蛋糕出来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正是下班高峰期，宋明望也不打算回家，打算就近找个公园，说不定能碰到小孩和自己一起吃蛋糕，他真的不想一个人吃蛋糕。 他没什么朋友，不像唐覃那么人缘好，一过生日只需要在群里说一声全班人就会到场。 唯一算的上朋友的田猛猛也还在冷战中。 他领着蛋糕走到沿柳河的湿地公园，一路有不少空着的木椅，他随便找了个坐下，就开始拆蛋糕，眼神左右逡巡着，看有没有小孩。 结果拆的过程中，由于绳子打结，他越理越乱，手下也没了轻重，然后一个不稳，整个蛋糕翻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籍的，宋明望积压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 他弯成身子把自己埋成小小一团，身体微微抽搐，咬着牙发出压抑的细微哽咽声。 … 而此时另一边程妄正在接电话。 自从那事之后沈念和周瑶彻底断绝了来往，唐覃什么也没说，但还是删掉了她的微信，偶尔提起她也不再叫她粥粥，直接称呼本名。 程妄对这件事也根本没怎么上心，或者说对周瑶根本没在意过。 所以当沈念特地打电话试探他心情，就只是单纯觉得好笑。 挂完电话后他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自己养的两只小东西，他随意拣了点青菜喂小黄鸭，看着它嘎嘎着努力伸长嘴巴。 “你少喂点含水分量这么高的菜给它，小心拉肚子。” 程妄放开了手站起来，把手上拍干净，不以为意道：“哪来那么娇气。” “你这孩子……”程姥姥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我看你以后这样说你女朋友试试，我不得到死都看不见你结婚生孩子。” 程妄笑笑，没说话。 “对了，你和那个小娃娃怎么了？”程姥姥觉得有些闹心，他这个孙子的朋友本来就少，再少下去就所剩无几了。 程妄脸上笑意微敛：“没什么。” “吵架了？” “哎，我不是看你挺喜欢那个小娃娃的吗？怎么不知道让让别人。”程姥姥叹了口气。 程妄终于抬起了眼，“我喜欢他？” 程姥姥莫名其妙。“对啊，他当时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难得看见你有那么开心的时候。” 程妄不说话了，摩挲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鬼使神差的点开宋明望的朋友圈，看他最新时间发了一条朋友圈。 “耶，取到蛋糕了，很朋友们一吃。” 下面有一张卡通蛋糕的照片。 他抬头看了一眼日历，原来这天是他的生日。 他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因为没开窗帘，房间光线有些暗，他也浑不在意，一只手上下抛玩着打火机，另一只手不停的将手机屏幕打开又熄灭。 终于他停下了抛玩的动作，微微坐直身子，按下通讯录上某串号码。 电话响了一遍没有接听。 他微微皱眉，但是还是保持耐心再打了一遍。 这次那边响了很久才接，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程妄坐直身子靠着床背，腾出一只手去拿床头柜上放的烟，微微侧头用打火机单手点上，然后呼出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 那边没有立刻响起声音，程妄很有耐心的也没有说话，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吸声。 终于那边开了口，只不过语气有些生硬，“没干什么。” 程妄敏锐的察觉到他语气的异样，手上掸烟动作一顿，微微皱眉，“你哭了？” “……” “没有。”宋明望嘴硬， 程妄耐心告罄，终于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 一开始宋明望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当听到他语气变冷，这才如实照说。 程妄立刻穿上外套起身出门，他姥姥在后面还在问。 “这么冷的天出去干什么？” “有点事。”他头也不回。 到宋明望所说的地点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一到那他就看见宋明望弯着腰，抽抽嗒嗒的抱着自己的胳膊，盯着地上摔落一地的蛋糕。 “……” 宋明望其实是不希望程妄在这种糟糕的时机来的，像是把自己强装的伪装一把撕开，毫不客气的露出他狼狈的一面。 之前就说过，他是个真正哭时不希望任何人看见的性格。 而且没人陪自己过生日这种事未免也太丢脸了。 程妄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向他。 宋明望注意到自己跟前的一双黑色运动鞋，抬起头一看果然是程妄。 他看了看地上的蛋糕，下意识的皱眉，但语气倒没听出什么指责的味道。 “怎么这么笨。” 本来宋明望不想理会他，但是这句话触及他的怒点了。 “我的高智商是科学权威机构给出的报告，当时测出来还上新闻了，你侮辱我智商就是在侮辱科学。” 程妄看他瞬间恢复生龙活虎，没有回答他的话，转移话题道：“还哭不哭了？” 宋明望眨巴了下眼，现在他本来就没有眼泪了。 最后他还是被程妄带着重新买了蛋糕，蛋糕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海绵宝宝蛋糕，上面由他自己亲自插了一个一，一个八。 两人一起在大树下的草坪上吃了蛋糕，程妄不喜欢吃甜食，没吃多少，过生日的仪式也十分简单。 但是在他吹掉蜡烛后程妄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让他觉得比之前过的生日收到的任何礼物都要珍贵。 “许的什么愿。”程妄双手撑在草坪上，看向天空，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秘密。”宋明望摇头拒绝了他。 程妄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 宋明望有些别别扭扭：“我本来还以为这是我过的最差劲的生日，可没想到你会来。”一下子就从最差变成最好的了。 后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来，觉得怪肉麻的。 程妄神情微动，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宋明望尝了口蛋糕，舌尖顿时传来甜腻的触感，他拿了剩下的给旁边的人尝，程妄看了一眼，没接过来。 “不用。” 宋明望坐在草坪上，程妄站直身，手插在裤兜里，问他：“你的生日愿望到底是什么？” “可以说吗？万一说出来了不灵了怎么办？” 程妄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宋明望知道他这是“你还信这个”的意思。 宋明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飞快的瞟了一眼程妄，小声回答：“其实我的愿望是你相信我喜欢你。” 程妄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注视着他，过了有两三秒，才拍了拍他的脑袋，轻轻一笑。 “那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第29章 29 宋明望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程妄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回神。 只见他挑起了一边的眉，“不说话？” 宋明望讷讷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答应了？！” 程妄将他扒着自己的的手拉开，语气淡淡：“没有。” 宋明望顿时变了脸色，以为自己被戏耍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差点委屈的红了眼眶。 程妄似是在斟酌着语气，看了一眼他，“你让我考虑一下。” “想多久？” 程妄顿了顿，“一个星期。” “好。” 程妄又不说话了，他也没怎么吃蛋糕，就看着宋明望把蛋糕消灭完，这才起身双手插兜，随手拍了拍宋明望身上的杂草。 “走吧。” “等会。”宋明望将蛋糕上剩下的最后一个草莓拿了下来想喂给他。 程妄看着沾了黏腻奶油的草莓，“……” “这一周就是我的实习期，我得好好表现争取一下。”宋明望眉眼弯弯，笑的十分灿烂。 程妄看着他的笑脸，最后还是将草莓接了过来。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班里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临时抱佛脚的大有人在，下课都很少有人在教室里走动，基本都在看错题刷卷子。 可以说班上只有宋明望和程妄两人十分悠闲。 宋明望是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这种考试，他只担心考的太高打击到年级第二。 程妄则是根本就不在意考试，他依旧是一副不把学习当回事的模样。 宋明望看着只觉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上手帮他考试。 期末考定在周四，两天考完后刚好放寒假，除语文外，高中的考试卷一般都对宋明望没什么难度，所以宋玉兰知道这一点，也从来不问他期末考的怎么样。 宋明望现在比起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更紧张的是程妄的答案。 “明望，选择题最后一道题你选的什么？” 听到田猛猛问自己，宋明望嘴巴也守的牢牢的。 “我不会说的。” “我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你都不说吗？”田猛猛假装生气的说。 宋明望一板一眼的回答：“可说了你的答案又不能改，万一错了还影响心情。” 田猛猛一想也是，他还以为宋明望真有那么不近人情，没想到是真切的在为自己着想，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感慨。 想当初宋明望刚转来时情商低到只有自己愿意和他说话，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没想到现在已经能够为别人考虑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已经进步的很棒了。 想到这里他看宋明望的目光不由开始变得慈爱的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老父亲的心态。 宋明望被他的目光盯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你要干嘛？” “没怎么，就是觉得望望你比刚来的时候真的顺眼了很多。” 宋明望仔细审读着他这句话的意思，还没理解完田猛猛就走开了。 “……” 考完试后的学校气氛都轻松了许多，宋明望回教室看到大家都在收拾书包，打打闹闹，似乎丢完卷子都一身轻松。 他环顾四周，搜寻着程妄的身影，结果没找到，一问同学后被告知程妄已经回去了。 算算离放学的时间确实差不多，反正程妄迟到早退是基本操作了。 他心想也许是又有兼职了。 不过他这回的猜测错了，程妄早退不是因为兼职，而是因为他姥姥高血压又犯了。 医院里程妄削好苹果递给病床上的老人，然后用纸擦了擦刀上的碎果皮。 程姥姥看着自己的孙子，故意拉下脸责问他：“你是不是又旷课了？试考完了没？” “没旷课，考完了。” “那就好，我这把老骨头无所谓，你学习重要，而且你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一直在照顾我，今天晚上你不用在医院里守夜，早点回去休息一下吧。” 程妄也懒得再这种事上纠结，于是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程姥姥这才又满意的躺回去，程妄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不停，吵得她直皱眉：“你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程妄拿起一看看清上面的名字，不由一怔，随即一边接电话一边朝程姥姥比了个手势，走出了病房。 一接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连串的追问：“你在哪？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程妄走到窗前站定，没有回答他在哪里，只解释说：“我刚没听到。” 宋明望信了，但是也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哪？” 听到这话程妄微微拧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病房。 察觉到他的迟疑，宋明望有些不高兴，他一旦不高兴起来别人也不高兴不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谁在你旁边？男的女的？” 不等程妄接话，他又接连冷笑几声：“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程妄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明望。” 宋明望不为所动：“不要以为叫我的名字我会心软。” 程妄顿了顿，随即用一种非常清醒的语调说：“我记得我们还没在一起。” 那边立刻陷入了安静，静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隔了好半天才想起宋明望强做镇定的声线：“我知道了。”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紧急传来的就是一阵忙音。 程妄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走廊上的人有意无意的都瞥着程妄，毕竟那么显眼的一个人站在那里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过了良久程妄终于动了动，他又打电话回去，这回那边没有接电话。 等拧开门把手往病房里走去，程姥姥见他又进来，笑呵呵的说：“谁打的？” 程妄没有回答。 “是那个小娃娃吧，我看你表情猜都猜的出来，你们和好了吗？” 一提到这个程妄脸色沉沉，紧抿着唇不说话。 “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程姥姥有些诧异，随即哈哈一笑：“果然是小孩子。” 程妄叫了她一声，程姥姥这才住嘴，说：“哎，你小子的性格从小就是这样，闷着不说话，以前你妈还能收拾收拾你，可她走了，你长大了就更不爱说话了。” “你爸当初也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我当初就给你妈说……” 程妄脸色一沉，几乎是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他不一样。” 程姥姥一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冰冷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唏嘘，看来程妄还是走不出那个坎。 于是开口宽慰他，安抚他说：“你和他当然不一样，你又不喜欢男人，别多想了，当年你妈你爸的事，说起来都是冤孽一桩，哎，我就不该同意她嫁给你爸。” 程妄站在窗户背光处，此时外面的夕阳洒进来落在病房里，而他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里，光与暗的交界线泾渭分明。 没有听到他的动静，程姥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良久，程妄才缓缓出声。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后程妄搭乘电梯出了医院，一出医院他又给宋明望打了电话，那边依旧无法接通。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六点半，天已经快黑了，很好。 宋明望他妈宋玉兰也不在家，他一个人会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于是从裤兜里掏出根烟点上，不一会指间便升起了缭绕的烟雾，尼古丁的作用下他觉得自己稍微镇定了下来。 他心不在焉的回了家，期间给和宋明望关系好的田猛猛打了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人在哪。 没想到他也一头雾水：“望望怎么了？他没给我说他去哪了啊？” 这个点大家都放学各回各家了，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不过他应该出门了吧，因为我刚给他打电话问作业他没接，打家里的电话也没接。”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程妄也没心思再和他说些什么，挂了电话直接拿起外套出了门。 而此时宋明望确实没在家，但是他是有正经事要办，宋玉兰给他邮寄的生日礼物到了，他得去驿站领。 至于和程妄闹的不愉快，他其实也没有特别上心。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气性来的快去得快的人，况且说回来程妄也没干什么，只是说出了个事实。 不过他还是生气，起码要两三天不和程妄说话。 这个两三天是宋明望自己估计的，可能还达不到两三天，最大的可能是他一见程妄就破了功。 宋玉兰给他寄的国外的乐高玩具，还有圣诞树抱枕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礼物都包在了一起。 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符合宋明望的取向。 不得不说还是亲妈了解他。 回家前宋明望也不忘去小区附近吃个饭，毕竟他一个人在家自己也不会做饭，平时不是叫外卖就是在外面吃。 吃完饭后宋明望费力的把东西搬进电梯，然后艰难的抱着几块小件的，等电梯门开了，一边踢着地上的盒子走出去。 手上抱着的礼品盒遮挡了大半视线，宋明望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摸索着前进，忽然看见前面地上露出一双鞋。 有人？ 宋明望疑惑抬头，视线上移，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只见那人定定的站在那里，明显就是没休息好，脸上有掩不住的倦意，灯光下甚至能够看清他眼下的淡淡乌青。 宋明望心中疑惑，程妄怎么在这里？ 第30章 30 宋明望脱口而出，试探性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程妄？” 程妄摁灭了指尖的烟，嗯了一声，然后问他：“你去哪了？” 宋明望一脸茫然：“我去拿快递了啊。” 他语气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啊…对了，我还去小区门口吃了个饭。”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明望无辜状：“我没带啊。” “……” 宋明望确实没有带手机，因为不管是取快递的地方还是吃饭的地方都在小区周围，他也对这种电子产品没有依赖，更别说出门只需要那么一小会时间。 宋明望继续说：“要是我听到肯定会接的。” 他说完后重重的哼了哼声，意有所指道：“不像某些人。” 程妄知道他还在生气，于是放缓了语调道：“我是真的没有听到。”这话他并没有说谎。 宋明望下巴一扬，“我也是！” “……” 现在问题进入了死局，两人绕来绕去都有自己的理由。 程妄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 不过现在看到人了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那你早点睡。” 宋明望眨了眨眼，看着程妄脑子里忽然钻出一个念头。 “你是在担心我？”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嘴角不由疯狂上扬。 程妄不说话，按了电梯就要走。 宋明望耐不住了，扯着他的衣袖不要他走，不停的追问说：“你怎么知道的我家地址？” 电梯键不断显示跳跃上升的红色数字，程妄侧头看了眉飞色舞的宋明望一眼。 “田猛猛说的。” 宋明望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大嘴巴，不过想回来又觉得美滋滋。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己。 程妄就是性格别扭，喜欢自己又不说。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大度一点，于是心里先前积攒的那点不高兴全部都一扫而空。 “程妄你要来我家吗？” 宋明望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开门，他手上捧着的礼物盒摇摇欲坠，见状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想从兜里掏钥匙，结果手上重心不稳，向右歪去眼看就要倒下，程妄眼疾手快的伸手扶稳。 “我来吧。”他把宋明望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显然是等着人的进入。 宋明望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看着程妄的反应。 只见他微微拧眉，似乎在犹豫什么，持续了有三四秒，伴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关闭，宋明望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程妄走。 就是喜欢待在他的身边，怎么也不会觉得腻。 他想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宋明望觉得自己喜欢上程妄后，自己的改变多了不少，打个比方来说，以前他是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的，除了他妈以外。 可现在他觉得他身边有好多还不错的人，程妄排第一，田猛猛排第二，孟可然人也很好，唐覃也勉勉强强，冯放……冯放就算了，反正七班大部分人他都很喜欢，大家也喜欢他。 “就这样站在外面吗？”程妄淡淡发问。 宋明望见他帮自己抱着东西，也反应了过来，拿起钥匙开了门。 程妄跟着他走了进去，看见玄关处的鞋摆放的整整齐齐，宋明望替他拿了拖鞋，他换上后来到了客厅。 宋明望的家从装修到家具全部都是宋玉兰女士亲自挑选的风格，木质地板上铺满了软软的地垫，精致的家具一看就价格不菲，是时下流行的轻奢风。 宋明望也不知道让程妄进来后能干什么，两人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最后还是宋明望挠挠脑袋，问他：“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 “数独，跳跳棋，纸盘游戏……”宋明望扳着手指开始一一列举，不过很快就被程妄打断了。 “不用了。” 宋明望又说：“那你吃饭没？” 程妄不说话了。 看他这样宋明望就知道肯定没吃，心中不由豪气顿生，大手一挥决定了，语气不容拒绝。 “好，让我来给你做饭。” 程妄这回皱起了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明望已经兴冲冲的去了厨房，不一会就拿起锅碗瓢盆弄的叮当响。 程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此时外面的夜色浓郁，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去可以看见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和他家能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 他淡淡的收回视线，正准备去厨房，可是注意力却被电视机旁柜子上摆的照片吸引了。 上面是宋明望小时候的照片，不只一张，还有很多张，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每张照片还细心的标志上了年龄。 最小的应该还在婴儿床里拍的，上面躺着一岁左右的小宋明望，穿着淡蓝色连体衣，嘴里正在吐奶泡泡，手上还抓着玩具。 再大一些的宋明望已经能够走路了，正趴在地上玩玩具，他的卷发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明显些，看上去像个洋娃娃一样。 可看着看着程妄就微微皱眉，从刚才起这些照片就给他一种违和感，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他仔细的看着，忽然像是猛的意识到了，眉头紧锁。 这些照片上三岁以前的宋明望没有一张有笑容，或者说没有一张有表情，像是没有生气的瓷娃娃，大多时候都不看镜头，安静的玩着玩具。 再往后过了三岁这个分界线，整个人才鲜活了起来，像是学会了笑学会了不高兴学会了生气。 不管是多小的孩子，情绪这种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之后才学会的。 还没等他细思，厨房里就传来了一阵霹雳吧啦的动静，紧接着响起宋明望暴躁的声音。 “破锅，再乱往我身上溅油，我明天就去超市买新锅，把你换了！” 程妄到了厨房就看见宋明望灰头土脑，正拿着铲子和手里的锅置气，如此真情实感都让人怀疑他手里的锅是不是真的能听到。 宋明望一抬头就看见程妄双手抱胸，倚靠着门框，气定神闲的注视着自己，眼里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他立刻嘴巴一瘪，有些委屈：“这个锅是坏的，老和我作对。” 程妄看了看墙上贴的菜谱便利贴，挑了挑眉，问他：“你之前做过饭没？” 宋明望摇头，老实回答：“没有。” 不过他很快又说：“可我学东西很快的，那些做菜的步骤我都记住了，一字不差。”就是操作起来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程妄看着桌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化学实验需要的试管。 “……” “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宋明望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这样加调料更精确。” “……” 最后宋明望还是被赶出了厨房，由程妄在里面掌厨，点火切菜翻炒倒盘一气呵成，没过多久就做了几个家常菜端了上来。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宋明望只觉食指大动，根本忘了自己才刚吃过饭不久，也完全忘了刚才豪情壮志说要给程妄做饭的是自己。 程妄没怎么动筷子，他低头在看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啊？”宋明望直接把话问了出来。 “医院发来的消息。” “医院？”宋明望嘴里包的鼓鼓囊囊，“谁生病了啊？” 话刚说完，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 “不会是你姥姥吧？” 程妄点头，看了一眼他的吃相，教育他：“吃饭不要说话。” 宋明望把饭吞了下去，知道他这是默认了的意思，没想到真的是程姥姥生病了。 “那我要不要去看他？”宋明望小脸露出纠结的表情。 程妄略感诧异的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宋明望还能懂这些人情世故，不过转念一想，宋明望一向坦白不作伪，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确实是他的真心。 “不用了。”程妄说：“再过几天她要出院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老毛病。” 宋明望只得哦了一声。 程妄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而且他也挺喜欢程姥姥，说起来程妄的家人里他见过程姥姥，也见过程妈妈，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人，就是没见过程爸爸的照片，也没怎么听程妄提起过。 他本来开口想问的，但看程妄站起身似乎有要走的打算。 “你要走了吗？” 程妄点头，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我还得去医院一趟。” 宋明望站在门口送他，程妄临走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不要再出门了，吃完饭就乖乖睡觉。” 听到程妄的叮嘱，宋明望也没有反驳，他本来就打算睡觉的。 走到电梯口时程妄刚要踏进去，就听到身后响起宋明望叫自己的声音。 他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脚上还穿着拖鞋，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眼神亮晶晶的。 “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程妄手放在了电梯键上，延迟了关电梯门的时间。 “什么？” 宋明望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的瘪嘴，委屈说：“你看你果然忘了。” 程妄笑了笑，也不再逗他，说：“我知道了。” “一个星期呀！” 电梯门缓缓关上，宋明望不放心的继续叮嘱，“你不要忘了！” 随着电梯门关上，隔绝了他的声音，程妄站在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回忆起刚才的一幕。 少年的眼澄澈干净，看他时似有万千星辰，又似夹杂着滚烫的温度，只需一眼就能把他灼伤。 四周寂静无声，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打火机，站了良久，忽然笑了笑。 第31章 31 三中从二月开始正式放寒假，宋玉兰也从国外回来了，看到宋明望活蹦乱跳这才放下那颗提心吊胆的心，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事，即使每天打电话都不放心。 宋明望对于放假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在家他就少了和程妄见面的机会，只能一天天在家扳手指数时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许宿和孟可然他们打算一起组织班上的同学去旅游景点玩，听说地点是某个小县城里的古镇，班里人都一致同意，决定在成绩出来放松一下。 于是时间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天宋明望早早的就在大巴车前等着了。 宋玉兰也知道他要和同学旅游的事，听见是和程妄一起，时间也是两天一夜，便也多嘴说些什么，只叮嘱他注意安全。 现在天还才朦朦亮，气温有些低，宋明望哈出的气都是白茫茫的。 他穿着鹅黄色长羽绒服，红白相间的条纹围巾，带着绒白帽子，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像是只笨拙的企鹅，费力的揉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 程妄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 宋明望一回头就看见了他，不由眼前一亮。 程妄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外面套着深色外套，下面则是黑色长裤，一身休闲打扮再配上本身就俊朗出众的模样，看的他心里美滋滋，这是他喜欢的人。 “发什么呆。” 程妄的声线也比常人低，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的样子。 宋明望看他还提了个塑料袋，应该是在附近的便利店买的东西。 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冷死我了。” 程妄见状从袋子里拿了盒牛奶给他，宋明望一摸还是热的，赶紧抱在怀里。 “你特意为我买的吗？” 程妄帮他裹了裹围巾，随口嗯了一声。 宋明望嘴角不自觉咧起。 过了一会班上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让宋明望感到意外的是薛卫竟然也来了。 “你不是我班的，怎么来了？” 薛卫看他神情警惕，瞪着眼睛和小动物似的，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但还是克制住了。 “不是你班的不能来吗，还不允许人带家属啊。” 唐覃不自在干咳一声，“那个……他和我是亲戚，这几天正好在我家玩，我妈让我带着他一起。” “什么亲戚，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唐谭翻了个白眼，“我妈那边的亲戚。” 按他妈那边的习惯，照辈分他还得叫薛卫一声叔，虽然年龄是同岁。 不过两人关系并不怎么亲近，只能说普普通通，所以在他听到他们班要出游的时候也舔着脸皮要硬跟过来时、才会觉得离谱。 只见薛卫笑容爽朗，自来熟的和班上其他人打了招呼：“还是理科班好，我们班组织活动不是游乐场就是逛动物园。” 上了大巴清点完人数后，车子开始缓缓驶动，高速上车上的人抛去兴奋后都开始补觉，班上基本大半的人都昏昏欲睡。 宋明望和程妄的座位挨在一起，两人一路也没怎么说话，程妄也在闭目养神，宋明望睡不着，便掏出手机看教授的讲座视频。 “你睡不着吗？” 听到前面的人朝自己搭话，宋明望抬头一看见是薛卫，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和自己搭话要干什么。 “在看什么？” 宋明望说：“讲座，b大物理系教授的，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 薛卫一听眼前一亮：“q大的？我爸就在那里任职。“ 宋明望终于来了点兴趣，微微往前凑近了些说：“你爸？” “对，他就是物理系的，带的是研究生。” “什么名字？” 薛卫报了名字，宋明望一听眼睛不由喜不自胜，开心说：“我知道他！我还看过他的书。” 他的语气充满崇敬：“薛教授可以说是现在国内学术界我最敬佩的人之一。” 他很少夸人，足以见对这个薛教授的尊重，不过他又看了一眼薛卫，又有一瞬间的不解，似是不明白那样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教授怎么会生出薛卫这样的儿子。 要知道薛卫也基本是年纪倒数，和程妄不遑多让。 薛卫听他这么说，说不高兴是假的，连忙说：“真的吗？我会帮你转达的。” 宋明望对他的好感多了点，也给他加上了滤镜，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想要记住他的长相。 “你在看什么？”薛卫疑惑。 “看你的脸，不然我记不住。”宋明望老实回答。 “……” 薛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那你可要观察仔细一点。” 宋明望瞅了一会又收回视线，嘀咕了一声：“你和薛教授真的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真的都没发现。” 薛卫确实低调，大家都不知道他父母的工作，原来还是高知家庭。 宋明望又说：“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我有薛教授出的书，你能让他在上面签一下名吗？” “当然可以。” “谢谢。” 两人正聊着，旁边一直闭目养神的程妄似乎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宋明望给薛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问程妄说：“吵到你了吗？” 程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因为刚睡醒清了清喉咙，喝了口水然后摇摇头。 “快到了。” 宋明望眨了眨眼，想问他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一行人在古镇民宿下了车，说是古镇，其实也就是最近新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因为镇子里的建筑都有些年头，再加上当地政府后来修的一系列仿古建筑群，还有镇子的先天优势，有水流四通八达贯穿小镇，打着的“东方威尼斯”名头。 其余人放下行李就去参观古镇去了，只有程妄没有动静，他在房间里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去外面玩吗？班长叫我们出去。”宋明望探头探脑的从门外露出脑袋。 程妄转过头嗯了一声，说他马上就去，话虽如此，但还是没有动作的打算。 宋明望直起了身进了屋，他没有和程妄住在一个房间，因为住宿费是各自掏的，不想多花钱的才会和别人分摊房费一起住，但目前看来程妄没有那个意思。 “你撒谎。”宋明望戳破他本就不打算掩饰的谎言，“你有心事，而且还是让你不高兴的心事。”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他的直觉非常敏锐，尤其是有关程妄的事。 程妄靠在窗框前，从裤兜里掏出烟后，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出去吗？” 不等宋明望回答，程妄掸了掸指间的烟，烟灰落在地上变成小小的灰烬。 “因为这里的景色我都看腻了。” 宋明望愣了愣，过了有好几秒大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程妄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眯了眯眼，说：“这是我以前待过的地方。” “……” 宋明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程妄显然没有和他多说的打算，他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去玩吧，玩的开心些，” 宋明望还想再问，但现在他已经进步到能够识别出气氛，他隐隐能够猜到肯定和程妄的父母有关，不知道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现在确实应该给程妄一点独处的时间。 离开客栈后他便去找了田猛猛去了小镇玩，买了一大堆纪念品，宋明望还不忘给程妄买了好吃的，希望他看到会开心一些。 最后看天色差不多，两人便找了个地方撸串。 没想到会遇到了唐谭许宿和薛卫他们，一群人便都坐了下来。 唐谭招呼着开了几扎啤酒，“都喝上都喝上，今天必须得把这些喝完。” 薛卫看了一眼宋明望，问他能喝吗？ 能当然是能喝，但是不能喝多，可现在在外面，没有宋玉兰管着他，于是也不甘落下，拼着喝了起来。 “妄哥没出来玩吗？”唐谭喝的满脸通红。 宋明望慢吞吞道：“他不想出来。” “怎么了？没事吧。” 宋明望摇头，想说他不知道，但是唐谭显然当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没事就好。” 好久没有喝酒，连喝了两瓶啤酒宋明望觉得有点上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喝酒，酒量也不好，但是在同龄人面前撑面子，拉不下脸说自己不会，这会倒尝到苦头了。 好在他喝醉也不会撒酒疯，就是爱看谁黏谁，他倒在田猛猛身上把人吓得差点没蹦开，又去拽唐谭的手就要啃上，几个人赶紧把他分开。 最后决定还是薛卫先送宋明望回民宿，许宿他们还要去继续逛，就连半醉的唐谭也要去酒吧玩。 “你不会喝酒就要说啊，看醉成什么样了。” 薛卫想把宋明望扶上楼梯，一只手攥着他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身，纤细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宋明望眯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反驳：“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薛卫无奈的顺着他的话。 宋明望张开手，闭上眼：“我要起飞了。” “……” 薛卫终于忍不住笑，“哈哈那不好意思，你得坠机一下，麻烦抬一下脚。” 他说着紧了紧搂住宋明望的手，心中说没有心猿意马是假的。 宋明望正觉得自己在腾云驾雾，忽然猛的刹住了车，因为他看到了楼上栏杆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侧身倚在门框上，注视着自己，面上神情不显。 只见程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一幕，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就那么居高临下的投下视线。 第32章 32 宋明望走进了一看，盯着他看了半晌，呔了一声：“拦轿何人，有何要申冤。” 程妄不为所动，攥住了他不安分乱指的手，然后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薛卫也没有让他的打算，抓着宋明望不放，脸上笑容不减，客客气气道：“他喝多了，我把他送回房间。“ 宋明望被人扯的力度有些大，吃痛的皱了皱眉。 程妄微微松开了些，转而搂住他肩膀的姿势，沉声道：“我来送吧。” 宋明望还没有从角色扮演里出来，将下巴抵在程妄胳膊上，磨了磨牙：“到底何事要状告本官。” 薛卫看宋明望缠在程妄身上的黏糊劲，也不再继续坚持，耸了耸肩，做了个你随意的姿势就走了。 等人走后程妄将宋明望后衣领提起，扔进了自己房里床上，还不忘反手带上门。 宋明望一躺上床就忍不住打了几个滚，程妄看他翻来覆去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宋明望的脸蛋，低声问：“醒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宋明望艰难的睁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然后进入了状态。 “大胆刁民，竟敢绑住本官。” 程妄：“……” 他是真的想把他绑起来了。 最后还是替他擦了擦脸，换下了一身酒味的衣服，折腾完后床上的人总算规规矩矩入了睡。 程妄关了灯上了床，听着旁边的人安稳的呼吸声，闭上了眼，黑暗中，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开了口。 “走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睡着的人当然不能回答他，只是翻了个身，然后无意识的张开了嘴。 程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即使睡着宋明望也不安分，脚上一直乱蹬着被子，似乎是嫌热，程妄看了一眼室内空调，温度开的正常，看来是人发酒疯了。 他伸手将被子盖住，视线掠过白花花的大腿时，有一瞬间的微顿。 “唔……” 可宋明望不满的嘟囔了一声，然后又踢开了盖上的被子，这回露出的更多。 他的双腿修长，骨肉匀称，小腿弧线流畅优美，再加上本身就比常人偏白的肌肤，十分吸引眼球。 程妄想起来了刚才替他换衣服时，不小心碰触带他肌肤时的触感，顿时觉得指尖有些发烧。 他微微闭上眼，想要把身体深处莫名的躁动平息下来。 这时宋明望翻了个身，伸腿搭上了他的下面，左手则搁在了他的胸膛上，似还不安分的动了动，像是在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程妄皱起了眉，看着他无知无觉的睡颜，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明天再和你算帐。” 说完后他拿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腿，下床去了卫生间。 第二天宋明望早上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明显不是他的房间，他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脚刚沾上地就看见了程妄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的还有水珠滴落，一只手用毛巾擦着头发，随手捋起额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宋明望视线微微一顿，他注意到他额头上有道极浅的疤痕，看样子应该是小时候的伤疤，平时额发遮掩着他都没注意到。 “看什么？”程妄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随手拆开瓶矿泉水仰头喝掉。 “没看什么……” 宋明望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你要去洗漱吗？”程妄已经准备换衣服了。 宋明望这才点头，走进前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刚才一直憋在自己心里的话。 “我怎么会和你一个房间？” 程妄勾勾唇角：“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他都有些意外他竟然能够忍住这么久没发问。 “……” “你昨晚喝醉了，我怕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出事。”他闭口不提薛卫的事。 看他面不改色这样说，宋明望信了，想到他担心自己，嘴角不自觉上扬，哦了一声。 “收拾收拾吧。”程妄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头看了手表，“今天不是说要去玩吗？” 七班其他人商量着要去泡温泉，连票都订好了，订的团购价，五十一个人。 宋明望收拾完毕后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他穿着黑白夹克棉袄，脖子上系了根藏蓝色棉麻围巾，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他把下巴埋在围巾里，打了个哈欠，闷声说：“走吧。” 昨晚上可能还是喝醉了，到现在他的头还是疼的。 泡温泉的地方里客栈不远，一行人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宋明望他们去换了衣服，然后穿上拖鞋就往外面的温泉池里走。 地上小路上铺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头，宋明望踩的好玩于是在上面蹦蹦跳跳。 程妄见状把他拉了回来，“有人。” 宋明望乖乖的听话了，温泉是露天的，大大小小十几个池子，每个池子都是不同，有牛奶池有玫瑰池甚至还有所谓的红酒池。 但是当然不是真的那些东西，只是取个名字当作噱头。 班上的女生都进了池子里玩，宋明望也和程妄来到了最大的温泉池里，他借了个橡皮鸭模样的皮划艇，趴在上面用手当浆左右滑动。 程妄看他摇摇摆摆不稳当的样子，不由微微拧眉，刚要出声叫他下来。 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个小孩游过去一下将他撞翻，宋明望立刻扑腾了起来，程妄见状眼疾手快的将他捞了起来。 宋明望眼睛里进了水，委屈巴巴的说：“我看不见了，谁撞的我！” 程妄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他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早就跑开了。 “没事，慢慢睁开眼睛。”程妄缓声安抚他。 宋明望撇撇嘴，说：“怎么会没事，你知不知道温泉里的水细菌有多少，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结膜炎就是这样来的知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睁开眼，又揉了揉，发现只是有些红，并没有什么异样。 程妄对他的大惊小怪已经习以为常了，伸手将他拉了出来。 “那去小池里去吧。” 小温泉池里已经有了几个人，分别是唐覃许宿冯放，薛卫也在。 宋明望小心翼翼的下了水，发现这里的温度和那边的差不多，甚至还更暖和。 “你们怎么也来了？”唐覃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声：“不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这话本来是开玩笑的，大家也都听得出来，都配合的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宋明望红了脸，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水里去，他的黑发微微湿濡沾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白净俊秀的脸蛋也红扑扑的，整个人像是个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里透着红。 “我们没有什么的。”他语气生硬的解释，像是生怕他们发现什么。 不过大家明显没有往那里想，都嘻嘻哈哈的开始聊起其他的了。 宋明望和程妄都靠在池壁边，这个小温泉池并不完全是露天的，还有个凉亭遮在上面。 “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宋明望对自己喝醉的记忆完全不知，只能从今天早上起来头疼的结果来推理出他大概可能应该喝醉了。 “你记得？”程妄看了一眼他，微微挑眉，反问道。 宋明望摇头：“我记不得了。” 他说完后凑近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悄悄问他。 “我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程妄看他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装作不知的皱了皱眉，慢条斯理道：“什么不好的事？” 宋明望却像是扭捏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只见他眼睛滴溜直转，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用手遮住嘴巴神秘兮兮发问。 “……就是我们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程妄：“……”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轻不重的弹了弹他的额头：“你想什么呢。” 宋明望瞪着眼睛看他，明显不服气。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 “不是好多都是酒后这样那样的嘛。” 程妄皱眉看着他，盘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宋明望老实回答：“我妈看的电视剧上男女主好多都是这样的。” 所以他觉得他的担忧并无道理。 不过他对这些事完全一窍不通，所以不能从自己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感觉来判断。 “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程妄淡淡说。 “到底是不是，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都没有。”程妄否认道：“你一上床就睡死过去了，如果说有什么事情的话，帮你换衣服洗澡算不算？” 宋明望小脸一红，结结巴巴道：“…还……还是算的。” 他再也不敢喝酒了，竟然在程妄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也不知道他耍起酒疯是什么样子的。 由此可见酒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因为坐的有些久，宋明望身体有些下滑，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刚扶上池壁，忽然摸到了一团软趴趴的东西。 他纳闷转头，当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不由大惊失色，吓得整个人往后退去，不停的甩手想把它甩掉。 “虫！虫！” 宋明望极其厌恶一切软体动物，与其说是恐惧害怕，不如说是厌恶恶心，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害怕碰到软虫子，别的小朋友还会故意抓虫子扔到他身上吓唬他，因为他们觉得他是怪胎。 不过他嫌丢脸，已经会克制自己看到这种软体动物的反应，如果不是乍一见到他也不会破了功。 他连叫了几声，下意识的朝程妄的方向靠去，不停的在水里扑腾的，手上乱摸着，想要找到个依靠物让自己保持重心。 程妄伸手扶稳了他，手下肌肤滑腻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怔忡。 第33章 程妄状似不经意推开宋明望，和他拉开了距离。 宋明望也察觉到了两人距离的过于亲近，也有些尴尬的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薛卫开口好奇的问：“怎么了？” 宋明望朝着虫子的方向指了指，一脸被恶心到了的表情。 唐覃看见温泉池壁边的虫子尸体，这里周围的栽种有树，掉下来这种软体动物也不奇怪，不过他奇怪的就是宋明望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会怕这种小小的虫子。 不过这只虫子死状确实恶心。 “我还以为什么呢。”他拿树叶把虫子尸体扫开，然后朝他说：“平时怎么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小。” 被他这么一提醒宋明望又回忆起了不好的事，皱起了小脸，嘀咕了一声：“要是你被人用虫子扔你也害怕。” 唐覃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尴尬，连忙补救说：“谁啊，谁这么不长眼，给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宋明望哼了哼声，对他的讨好视若无睹。 程妄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身走，不等宋明望有所反应，自己先站了起来，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宋明望见状也要跟着他走：“等等我。” 唐覃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他们俩从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薛卫一怔，神情复杂的说：“他们关系很好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 离开小镇前的最后一天，是自由活动时间，宋明望本来打算去和田猛猛玩，因为是提前约好了的，可是程妄却忽然给他说让自己跟着他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啊？” 程妄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边替他戴上帽子一边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这个镇子其实不是真正的镇子。” 宋明望疑惑问：“什么？” 程妄替他戴好帽子后，就拧开门把手先走了出去，漫不经心的答道：“就是这个地方不是原本保留下来的镇子，这只是为了旅游开发建立的古镇，在旁边一水之隔才是当地人真正生活的镇子。” “那现在那里还有人住吗？” “应该有吧。”程妄的微微眯了眯眼。 一水之隔的镇子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样貌，和刻意修建的古镇不同，到处都可以看到现代建筑伫立，水泥砖瓦也随处可见，但是奇妙的是，走在巷道的青石板路上，竟然真的让人产生了时空交错的感觉。 宋明望和程妄并肩走在路边，直到听见汽车轰鸣声，这种安静的氛围才被打破。 “看来这里还有人住。”宋明望好奇的左右探头，肯定的推断，“而且人很不少。” 毕竟旁边就是人流量密集的古镇，显然很多当地原住民真正居住的地方都在这里，但是可以看出当地有关部门为了整齐美观，这里没有拆迁的原建筑外观都重新修葺过。 程妄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心无旁骛的朝着自己心中的方向走去，宋明望只好跟在他的后面。 “这里到底有什么？” 程妄没有回答，他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心情不佳，准确来说自从来了这里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但是宋明望也不是会看脸色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念叨着，就在程妄准备让他闭嘴时，忽然看到了前面的一个杂货铺，表情微微一顿。 “你要买烟吗？”宋明望察觉到他的视线所在，立刻警觉起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刚要给他科普肺癌的发病率，就看见程妄迈开长腿往那个方向跟去。 “你等等我！” 好不容易撵上程妄，看见杂货铺里坐着个老头，似乎正在看早间新闻，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白米饭，旁边还放了个暖炉。 老头看见人来眼皮也没抬一下，显然像他们这种逛进来的游客不少，只是问道：“要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宋明望有些不开心的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就听见程妄开了口。 “口香糖。”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是宋明望还是转过头看着他，总感觉有那么点异样。 老头可能视力不太好，摸索了半天最后拿了盒绿箭出来，“三块。” 当他抬头对上程妄的脸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皱起眉头眯眼仔细看了一会，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程妄？！” 程妄点了点头，似乎是笑了笑，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笑了笑。 只听他叫了一声“章老师。” 章老头下一秒就连忙站了起来，凑进去看他的脸，这才敢真的相信是他，不由大喜过望。 “真的是你，好小子！好多年都没消息，也不说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好歹当了你六年班主任。” “平时比较忙。”程妄面不改色道。 宋明望看了他一眼，又转念一想程妄平时确实很忙，到处都在忙兼职。 章老头说完像是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宋明望，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阵，疑惑道：“……还有这个是？” “我朋友。”程妄简短道。 宋明望这会十分注意礼貌分寸，乖巧的简直不像他自己，上前就要握手，“我叫宋明望。” 他这副样子要是田猛猛他们看了肯定得大跌眼镜，就连程妄都侧头看了他一眼。 “哈哈那我叫你明望，你们都进来吧。” 里面的屋子和宋明望想象的一样，铺子里面就是住的地方，地方不大，但是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章老头身为老师，即使退休了显然也有最关心的问题，笑呵呵的开口问：“在外面读书成绩怎么样？” 程妄回答说：“还行。” 宋明望立刻瞄了他一眼，打心底的钦佩他，能够说谎说的如此淡定的也是不多见。 “那就好哈哈，我记得你以前的成绩就很好，当时我还以为能看到你考名牌大学，哪里知道后来你爸妈把你带走去你姥姥那去了，哎，镇子也拆了一大半了。” 章老头有些感慨物是人非，听的宋明望竖起了耳朵。 “你这次回来是想看你妈的吗？” 宋明望微微一怔，想起来上次那个照片上的女人。 “嗯。”程妄点头，“挺久没来看她了。” “你学业重嘛，想必她也是理解的。”章老头摆摆手，看了一眼程妄，又叹了口气。 程妄像是没察觉到他眼里若有若无的怜悯，神色不变，视线落在升起袅袅白烟的水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那边的家人待你怎么样……” “我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宋明望言简意赅的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我现在和我姥姥在一起生活。” 章老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奈的一声叹息。 “啊这样啊，挺好的，你和你姥姥生活，你妈也放心。” 宋明望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其中一定有故事，忍不住好奇起来，看他最后打住不说，心里跟猫爪似的痒痒。 “都过去了。”程妄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里神色冷淡的模样，看宋明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又拽了拽他的肩带。 “啊……”宋明望这才回过神来，跟着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章老头显然很舍不得他的这个学生，忍不住又絮絮叨叨了起来，“教了这么多年里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你这个学生。” “我还记得你当时有一次和人打架，把别人打的鼻青脸肿，拉着爸妈来告状，你妈当时在办公室里揍了你一顿，最后你晚上没回家，把你妈吓坏了，以为你离家出走了。” “结果呢？”宋明望忍不住接话。 “结果他在学校教室里睡着了，关门的人没注意到他，他就被反锁在里面，最后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呼呼大睡，把他妈气的又揍了他一顿。” 宋明望从来没想象过这样的程妄，不过想回来，哪有人天生就是这个臭脾气，十一二岁的程妄应该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当然，要除了好看这一点。 程妄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拿了张小纸条给章老头，“这上面是我的电话，如果你来江城的话，可以联系我。” 走出铺子后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一些，一看时间刚刚十点，程妄又买了点面包牛奶给宋明望，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不饿。 宋明望的体力不算好，但是也不算特别废的地步，一路上耽搁停停，也走了连续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有些没耐心了，不停的追问目的地。 怎么越走越往镇外走。 宋明望爬着小斜坡，大口喘着气，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走出了镇子，来到了外围的山坡。 山坡上杂草丛生，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中，不过他现在无暇去欣赏野外风光了。 好不容易爬到坡上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瘫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动弹，嘴里骂骂咧咧，“程妄，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你可以直接说，不准耍我。” 程妄没有回答他，而是掏出了根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坟沉默不语。 宋明望目光扫到一旁的小土包，大脑当机一瞬后，等反应过来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程妄的妈妈去世了，也知道程妄去祭拜肯定会有他妈妈的坟，但是他没想过会是这么荒凉的地方。 程妄微微弯腰扯掉了坟前的杂草，只见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将手上习惯性点燃的烟灭掉。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不过现在你也骂不到我了。” 宋明望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如果不是现在气氛实在不对，他恨不得一股脑都问出来。 “你不是一直好奇吗？” “躺在这里的是我妈，虽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妈。” 宋明望说：“……这是怎么回事？” 程妄看着他：“抱错了，就这么简单。” “啊？” “你是不是觉得荒唐，我也觉得荒唐，所有人都觉得荒唐，但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程妄的养母原本是江城人，在江城人民医院生产后不久就带着小孩回了小镇，也就是程妄的养父的老家。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带走的小孩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因为护士的失误，同天出生的两个新生儿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改变。 如果没有发生变故，就这样过着将错就错的人生也不错，两家人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相安无事， 程妄的养父母虽然比不上亲生父母富裕，但是总归不至于拮据，他的养母是小镇的小学老师，养父是公务员，他家在江城市中心也有房子，但是是给程姥姥住着，也就是现在七里巷那个房子。 本来就这样无知无觉的过下去也会是平安顺畅的一生。 可是谁知道事情最后还是被发现了，率先发现的是程妄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沈陶君。 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孩不是亲生的，她显然也接受不了，做了长时间思想斗争后，还是通过多方搜寻找到了程妄一家人。 宋明望问：“……你爸妈知道这事什么样？” 程妄神情漠然：“我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没出门。” 虽然荒唐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事情总归要解决，后来两家人一商量，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是亲生儿子，但是养了这么多年了，完全当亲生的对待，都舍不得，所以最后都各退一步，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对两家人伤害最低的路。 两家人没有选择狗血撕逼，而是商量决定由程妄一家人搬回江城，两家人决定经常见面，互相认干儿子，常年联络感情出去玩，这样对孩子来说就等于又多了两个父母。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来是和和美美的结局。 沈陶君是单亲妈妈，对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寄予了全部厚望，当知道自己还有个亲生儿子后，就率先调查了他的一切，了解到程妄成绩优异时就松了口气，但是接触他后，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性格不合，始终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尴尬关系，怎么都处不来。 但好在她还有个贴心优秀的儿子陪她，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是两家人已经默认了就这样将错就错。 为了让两个孩子关系亲近，所以两家人会把孩子送到对方家里一起住一段时间。 事情就是出在程妄去沈家住的时候，沈陶君带着他们一起去玩，另一个孩子因为有哮喘，而出发时程妄弄丢了哮喘药，所以才会突发哮喘而死。 当然这只是后来沈陶君的一面之词，事实是不是如此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反正当时出了事后，她觉得是我故意害死她儿子的，她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好，一直在吃药，那之后就更差了。” 宋明望小声问：“……你头上是她打的吗？” 程妄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宋明望有些艰难的开口道：“那你爸妈怎么想呢？” 他几乎不敢想象当时的程妄夹在中间，是何等绝望的境地。 程妄怔了怔，然后缓缓摇头，说：“我不知道。” 事情发生后不管承不承认，他们一家人彼此的关系都变得十分微妙，虽然他妈极力想掩饰，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粉饰太平的。 “和从前一样，又和从前不一样。” 程妄沉默片刻后，缓声道：“我倒宁愿她像以前那样揍我一顿。” 宋明望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上前去抱住了他。 程妄笑了笑，拍打着他的手臂，“你这是在干什么？” 宋明望闷声说：“你别内疚了。” 听到这话程妄微微一怔，垂下眼睫注视着他，神色动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为什么这么说？” 宋明望抬头看着他，浅棕色眼眸里似有星光浮沉，澄澈明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需要我这么说。” 程妄没有说话，但是宋明望却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褪去了紧绷的状态。 程妄垂下眼睫，抚上宋明望的头，抿着唇不说话。 那个小孩是他害死的。 这个念头曾经扎根盘踞在他心里，拼命的汲取养分，而他已经被折磨的不堪重负。 他也曾期望过有谁能对他说这句话，不管是谁都好，只需要一句话，可一个人都没有，他妈没有，他姥姥也没有。 大家都似乎忘了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等这一句话。 虽然来的有些迟，但好在不算晚。 多年来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挪开，程妄像是抛却了压在他身上积攒的重量，终于可以轻松自在的呼吸每一口空气。 可他正准备开口时，忽然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哽咽打断。 只见宋明望似乎越想越难过，然后在他衣服上擦了擦脸。 程妄扒开了他，看着他眼眶发红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回是真哭还是假哭。” 宋明望捂着脸：“要你管。” 程妄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宋明望吸了吸鼻子，“我装的，我没哭。” 程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宋明望，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个地方是来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 “笨。” “你胡说！” 程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坡下的景色，一望无垠的古镇屋顶，甚至可以看到镇口的参天大树，他似漫不经心的眨了眨眼，习惯性的又点燃了一只烟。 宋明望看了一会天，又看了一会地，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只见程妄垂着眼把玩着打火机，半张脸在阴影中明灭不定。 良久，他抬起眼，漆黑眸子映衬着明灭火光，低声道：“我们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在一起。” 第34章 宋明望愣了足足有十多秒，这十多秒里周遭几乎都是静止的，他甚至可以听到风吹拂 过的声音。 而程妄表现的十分有耐心，就那样站着看着他，目光专注。 宋明望皱着小脸，“……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程妄又是低声一笑：“其实我也没想过。” 宋明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没想过什么，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是和任何人。”程妄思考后选了个比较折中的词。 宋明望诧异问：“那你还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吗？就算你是同性恋也不能放弃啊，像我这样优秀的虽然少，但是也不是没有。” 他说完后又愣了愣，否认了自己刚才的话，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就是没有，世界和你相配的只有我一个。” 他看着神色从容的程妄，心里实在好奇，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你为什么打算不谈恋爱。” 程妄淡淡道：“没有为什么。” 宋明望撇了撇嘴。知道程妄肯定还有事情没说完，不说就算了，大家都有秘密，他自己也有秘密，所以这很公平，这样权衡下来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而且他现在心里美滋滋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回到客栈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在程妄的大床上来回滚了几圈，被忍无可忍的程妄给提着后领扔了下去。 但是他毫不介意，甚至心情很好的哼唧了几声。 在回江城的路上还是田猛猛最先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对，你怎么笑的和什么似的，最近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竞赛啊。” 宋明望嘿嘿一笑，挺起小胸板十分骄傲的宣布：“我谈恋爱了。” “……” 沉寂一会，田猛猛一连从嘴巴里嘣出好几个卧槽，“和谁和谁？真的假的，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照片，漂不漂亮。” “你不信算了。” 他说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威胁道：“这件事你不准和别人说，前几次就算了，这回你再大嘴巴，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好，那你可以说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嘛。” 宋明望犹豫了一会，没有忘记田猛猛的嘴巴，于是决定撒谎，迟疑着摇了摇头。 反正他没说话。 田猛猛的表情还觉得有些魔幻，他万万没想到宋明望还是早恋的那一拨苗子，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比自己还早脱单。 所以到底是谁？！ 确定关系后，宋明望就恨不得整天和他腻在一起，可现在是寒假，再加上宋玉兰回国后和他带来个“噩耗。” 这次过年必须去他外婆家过，也就是意味着他和程妄刚确定恋爱关系，就要飞去距离几千公里的海外， 都还没恋热乎，就异地了。 宋明望外婆家在伦敦郊外，坐拥有一大片农场，他想程妄时就会偷偷跑去奶牛棚里给他打视频。 吃完饭后宋明望就打算出去和程妄视频，于是找了个借口出去，结果充电宝忘了又回来拿，偶然听到厨房里他妈正在和外婆聊天，他本来也没在意，但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他妈叹了口气。 “你说他会不会会记得小时候的事。” “你东想西想干什么，肯定不会记得了，他那时才多小，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记忆。” “妈，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我总觉得对不起那孩子，怎么补偿都不够，一看见他我就想起当年的事，我差点…差点就……” “好了，那不管你的事，全都是他爸爸的错，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俩一起，你还非要和我们争。” “……” “当年你闹着要嫁给他，气的我和你爸出了国不管你了，现在想来我们也有错，要是当时没和你断了联系，也不会任由你那样被折磨。” “不提了不提了，反正你现在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那孩子怎么样？我看他长得倒和他爸不像，就是性子不知道像不像。” “望望是个很聪明善良的孩子，妈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宋明望回到牛棚里坐了一会，才拿出手机给程妄打了视频，即使牛棚打扫的十分干净，但是他总觉得还是有股味道。 “你在干什么啊？” 视频里程妄正眯着眼叼着烟，正微微弯着腰，似乎在挑选零件。 “修车。” 程妄简短回答，抬头看清宋明望的脸，注意到了他微微泛红的眼角，不由皱了皱眉：“你哭了？” 宋明望连忙否认，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你修的是之前接我那辆机车吗？” 程妄顿了顿，“嗯，帮忙修修。” “你还会这个吗？” 程妄抬头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没有你多才多艺，说不定还会挤牛奶。” 听懂了他话里的调侃味，也知道他肯定看见了自己的身后，不由红着脸解释说。 “这不都是为了见你，不然我妈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程妄挑眉反问：“怎么办？” 宋明望做了个手势：“那当然是手起刀落，棒打鸳鸯。” 程妄听到他形容的成语，不由忍俊不禁：“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宋明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洋洋自得：“知识，这里装的全部都是知识。” 程妄笑。 宋明望又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道：“不过这里真的好臭啊，我蹲的腿都麻了。” 程妄说：“那就听话，乖一点，把手机关了出去。” “我多久能见到你，感觉都过了好久。” “久吗？我记得你出国刚好两个星期吧。” “你记得！” 程妄怔了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那我回国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要来接我！我想第一个看到你。” 程妄笑了笑，站起身来拿起手机，“你还挺黏人的。” 宋明望嘿嘿一笑，然后隔着屏幕吧唧了他一口，之后又自己嫌脏似的擦了擦嘴，又擦了擦屏幕。 “一定要记得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程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话虽如此，其实宋明望心里也很忐忑，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和程妄在一起的实感，所以在机场里看到他真的出现了时，才会不顾一旁的宋玉兰，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因为惯性的作用，程妄后退了几步，然后拍了拍他微颤的后背，似乎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行了，你妈还在后面。” 宋玉兰显然还记得程妄，虽然有些意外他回来接机，但还是没有多想什么，客套的和他寒暄了几句。 “妈我和我同学去玩了。” 宋明望甚至来不及和宋玉兰多说些什么，一溜烟的就拉着程妄溜走了。 出了机场俩人叫了辆出租车。 程妄将自己被宋明望捋皱的衣角抚平，然后侧头看了他一眼。 “去哪？” 宋明望眉飞色舞：“带我去玩。” 他没有说地点是因为他也没有目的地，程妄见状轻叹了口气，然后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我们去明坊路。” 明坊路位于二环北路，是江城有名的夜市中心，旁边就是河渠，沿路都是各式各样的摊位，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一到晚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程妄下车后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瞥了一眼宋明望，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宋明望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 程妄：“说你那天在哭什么。” 宋明望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那件事，想起那天宋玉兰和他外婆的对话，他张了张嘴，最后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看见刚才还叽叽喳喳闹腾的人一下安静了下来，程妄眉间微蹙，目光专注的凝视着他，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宋明望抓了抓头发：“就是家里的一些事。” 程妄挑了挑眉，显然是洗耳恭听的意思。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忽然闻到了烧烤浓郁的香味从摊位上传来，程妄看他鼻子不停抽动，一副嗅到好吃的小动物模样，原本冷淡的神情也和缓了下来。 “要不要吃。” 宋明望本想拒绝，但是又耐不住香味，脸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里是微生物细菌的天堂。” “然后呢？” “但我的身体很诚实。” “嗯。”程妄眼里忍不住添了几分笑意。“嘴角擦一擦。” 宋明望连忙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最后俩人还是坐在摊子上，点了一盘子素菜去烤，之所以不点肉是因为程妄不许，说这里的肉不干净。 等烧烤上来的时候，程妄又去旁边买了杯苹果汁递给他，宋明望喝了一口脸就皱成了一团。 “不好喝吗？” 程妄接过尝了一口，然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说：“嗯，是挺酸的。” 宋明望喝了口白水润了润嗓子，“好难喝。” “那不喝了吧。”程妄扔进了垃圾桶里。 宋明望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垃圾桶里的塑料杯，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大声点。” 程妄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宋明望猛的一激灵，他干咳了几声，装作不在意道：“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 半晌，程妄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笑什么。”宋明望不满的瞪着他。 程妄挑眉：“你亲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害羞。” “啪—”的一声，因为宋明望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只见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听不到听不到。” 程妄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消灭完烧烤后，俩人又跑到了个套圈圈的摊位上，这种游戏宋明望知道，虽然他小时候没有什么机会玩，但现在兴致来了就挪不动脚了。 “十元五个圈，套中就可以拿走。” 程妄买了二十个圈给他玩，可他技艺不精，一连浪费了十多个，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时他才停下手。 “你来试试吧。” 他把最后一个圈交给了程妄，其实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 “你喜欢哪个？”程妄侧头问他。 “那个。”宋明望指了指一只巴掌大的陶瓷猫，他觉得那个长得有点像程妄家的那只肥橘猫。 可惜圈太小了，比陶瓷猫大了不少一下可能套不中。 程妄把揣在裤兜里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掂量了一下圈，微微眯眼对着陶瓷猫瞄了一会，然后便抛了出去。 当看到圈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最后落在地上滴溜转了片刻，然后挂在了陶瓷猫的耳朵上。 “哇！套中了！” 宋明望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兴奋的眉开眼笑：“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任谁听到这种话心情都不会太差，程妄摸了摸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嘴角不自觉上扬。 可还是出了点小意外，摊位老板非要说要完全套中才算，挂着的不算。 这可就激起了宋明望的好胜心了，他立刻又买了十个圈，也不知道是练久了学会了技巧还是怎么的，终于在第十个圈上套中。 宋明望拿着到手的陶瓷猫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完后却给了程妄，“这个给你。” “你不是喜欢吗？”程妄有些意外。 “本来就是想套中给你的，你不觉得它和你的猫长得很像吗？” “猫的寿命比人的短很多，以后它不在了，你还可以睹物思猫，然后由猫思人。” “……” “没错，就是思我。” “……” “拿好，以后我到你家去要检查的，一定要摆在你房间。” “……” 第35章 35 寒假期间宋明望隔三差五就往程妄家跑，一来二去程姥姥都习惯了他的闹腾，看见两人这样以为他们吵架和好了，笑的嘴都合不拢。 “程妄，你家的花花草草怎么这么多。” 宋明望蹲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各种叫不出来名字的花草，觉得有些稀奇。 程妄握住水管向花草浇水，飞溅起来的水花让宋明望不幸中招，吓得他连忙起身抖了抖衣服。 程妄见状皱了皱眉，让他站远点，以免又溅到他。 见宋明望揪着沾湿的衣角，不满的用眼神谴责自己，程妄顿了顿，又说：“算了，你去我屋里拿件衣服换吧。” 宋明望去了他房间东翻西找了一阵，最后换了一件白t恤，外面再穿了件黑外套，外套看起来还是新的，应该刚买不久。 刚走出屋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了唐覃的大嗓门儿。 “妄哥，走跟哥们一起去玩，我新找了个好地方，保证你喜欢。” 随即响起的是程妄独有的冷淡嗓音：“不去。” “干嘛呀，大好时光就窝在院子里浇花啊。” 唐覃还想再劝，结果看到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不是宋明望是谁。 “卧槽，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吓得揉了好几次眼睛才敢确认，惊的指着宋明望险些跳起来。 宋明望板着一张小脸，冷哼了一声：“我怎么不可以在程妄家。” 唐覃连忙做了个求饶的手势，“算了算了，我怕了你，我是来找妄哥去打台球的。” 程妄随手拔了拔花盆里的杂草，摇头说：“我不去了，我等会还要去兼职。” 宋明望缩在程妄背后朝着唐覃做了个鬼脸，得意说：“听到没有，让你走。” 唐覃看他这样觉得有些牙痒痒，前些天还觉得宋明望说话像正常人了一点，结果没想到还是那么欠揍。 “他在你家干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自他认识程妄起，还没有什么人能去他家玩，就连自己都是初二那年自己死皮赖脸的跑到他家抄作业，才算是进了他家的门。 宋明望捅了捅程妄的后腰，“你给他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话说完，又趁人不注意，低声补充了一句：“低调点。”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程妄不要说出来他们的关系，含糊说一下就好了，毕竟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在早恋那可就太丢人了。 程妄没理他们的瞎闹，而是把水龙头关好，水管放好，这才看了唐覃一眼，“帮我给他们说一声我就不去了，改天再聚。” 知道这是逐客的意思，唐覃在挪脚前不死心的又问一句。 “就差一个人了，凑不齐的话就有好几个人落单。” 唐覃注意到了宋明望，心中微动，“程妄那你等会要去打工，宋明望呢？” 程妄怔了怔，看了宋明望一眼，微皱眉头，显然也犯起了难。 “我想和你一起。” 程妄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同意了。 程妄兼职的地方还是上回的书咖，之前宋明望还是和田猛猛一起去的。 “你去找个空位置坐着，我大概会忙到六点左右换班。” 程妄换上了咖啡店里的店员衣服，在他俊朗冷冽的眉眼衬托下，穿上跟某时装周大牌似的，剪裁合身，挺拔修长。 宋明望坐在座位上，点开手机设置了一个六点的闹钟，然后看了程妄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程妄笑了笑，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宋明望本来不算是特别有耐心的类型，但是程妄不知道从哪里真的找了几本学术期刊给他看，他心里还满是狐疑，想起了上回自己说的话，不免胡思乱想，程妄不会真的给老板反应了吧。 因为周末的原因，咖啡店的人比往常要多一些，大多都是附近的学生，宋明望坐在最角落里的位置上，桌子放着程妄给他的卡布奇诺和巧克力蛋糕，聚精会神的看着杂志。 “那边坐的是你的朋友吗？” 听到老板娘问话，程妄怔了怔，似是思忖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既然是你的朋友，就不用付钱了，就当我请他。”老板娘很给面子的拍了拍程妄的肩。 程妄摇头说：“不用了谢姐，我已经给他付了。” “你给他付了？”谢姐愣了愣，然后笑了。 程妄虽然长了一张酷哥的脸，但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是真的好，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来店里的女学生老是偷偷摸摸的向自己打听他的消息。 看完几本杂志期刊，宋明望看了一眼闹钟，还有十多分钟响铃，于是他合上杂志，皱着小脸看向程妄。 只见程妄正在和几个女生交谈，他站在应该是在听她们点菜，但是几个女生的心思显然不在点菜上，面色绯红眼神躲闪，其中一个比较胆大，直接问他：“帅哥，你是哪个学校的？” 也许是因为现在是工作期间，程妄并没有冷着脸，甚至还笑了笑，对待客人的态度挑不出毛病。 “反正不是七中的。” 女生一脸讶异，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七中的。” 这回程妄回答的十分简短：“校服。” “那你是三中的对吧，要不要加个微信，大家可以聊聊做朋友嘛。”她说着就要掏出微信。 程妄顿了顿，淡淡开口出声拒绝说：“不用了。” 他余光已经注意到了一旁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某人，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跳出来大闹一场。 “为什么啊，难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程妄皱了皱眉，是不想再多说的意思，“可以这么说吧。” “啊……”女生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但是下一秒又打起了精神，半开玩笑道：“那我能拿一个爱的号码牌吗？” 程妄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抱歉。” 直到程妄换下衣服走到宋明望面前时，闹钟刚好响起，显示刚好到六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宋明望冷着一张小脸，双手抱着胳膊扬起下巴看着他。 程妄觉得有些好笑，“你瞪着我干什么。” 宋明望哼了一声。 程妄把他手机上不停叫的闹钟关掉，解释道：“我没超时。” 宋明望撇了撇嘴。 程妄一只手压着手机，微微歪头注视着他，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还是你吃醋了。” 宋明望冷笑一声：“我的心理表征里从出生起就没有嫉妒这种劣质情绪。”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高兴？” 宋明望扯了扯嘴角，假笑道：“当然了，看不出来吗？” 程妄忍笑：“看不出来。” 宋明望属于气性大忘性快的类型，回家后洗了澡进了房间，已经忘了今天生气这一茬了，更何况程妄最后表现的他确实十分满意。 于是他便趴在床上给程妄发信息，问他复习英语没有，开学英语课老师要组织考试，不过不是大考，只是班级小测试。 寒假成绩已经发到了每个人留的手机里，宋明望毫不意外的仍然占据年级第一名，除了语文各科均满分，就连语文都比上次进步了不少，至少这次作文没有太偏题。 而程妄的成绩才是出乎他的意料，终于摆脱了倒数几名，到了中游水平，不过他偏科严重，英语阅读题几乎全军覆没，选择题倒是对了不少。 “你考的分给别人说了没有，比如说唐覃他们。” 那边很快发回了消息：“没有，给他们说干什么。” 宋明望心中暗喜：“那你只给我说了吗。” “嗯。” 宋明望看着那个“嗯”字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又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过去，可发完后又觉得程妄的头像不太顺眼。 开始暗戳戳的想着别人情侣都有情侣头像，他们不整一个岂不是落伍了。 去网上找了一大圈网图，结果没有一个满意的，都是些精修网红图，卡通的他又嫌不符合程妄的气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拍的好。 但是拍什么呢？ 拍自己的脸显然不可能，这实在太招摇了，宋明望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最后落在自己手上。 他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手，那架势恨不得列公式算出最佳角度，然后直挺挺的对着比了个v。 最后选择发送，关闭窗口，一气呵成。 那边很快就回消息了：“？” 宋明望：“好看吗？” 程妄：“……” 宋明望：“好看送你当头像了，不用客气。” 程妄：“……” 宋明望：“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收，可以再送我一张当回礼。” 程妄：“怎么忽然想起让我换头像？” 宋明望死也不开口。 那边程妄应该也多少也猜中了他的心思，隔了几分钟没回话，再一看已经换上了。 宋明望美滋滋：“那我的回礼呢？” 程妄毫不留情的戳穿他，“你也要做头像？” 宋明望含糊不清的回道：“……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程妄没回消息了，宋明望无聊的刷了一会微博，就看见弹出一条信息。 “你不是怕被人发现吗？” 宋明望顿时一个激灵，他怎么忘了这一茬，他们两个用差不多的头像，这样一来怎么不可能引起大家怀疑，一想到别人知道他早恋，他就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明明前不久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不会早恋，谈恋爱影响他学习。 现在看来是真的，谈恋爱确实影响他智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都没发现，还是程妄先发现的。 不过想完后又觉得不对，因为他的语文成绩还提高了不少，虽然同样是年级第一，但是总分又比起之前高了不少。 最后的结果还是程妄换上了，而宋明望还是原来的头像。 距离开学还有三四天，彻底进入倒计时阶段，往往这个时候班群里十分热闹。 “无内鬼，可进行交易。” “班长，把你的化学作业借我抄抄。” “救命，谁知道数学三卷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写。” “课代表，语文作文是一来就交，还是上了早自习再交，可以宽恕我点时间吗？我明明写了结果给我妹妹给撕了，真的相信我，我没有撒谎。” “开学的考试你们复习了没？班长可以给老师说说稍微延迟些吗？只要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可以创造奇迹。” “妄哥在吗？你上次英语选择题不是全蒙对了吗？兄弟跟你混，答案对对。” “……” 之后又是十几条消息，直到唐覃的消息快要被淹没时，程妄才慢吞吞的回答。 “我发你了。” “谢了妄哥。” “不过你的头像怎么换了，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上顿时炸开了锅。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确实是换了，妄哥是你的手吗？怎么还比个耶啊。” “我感觉不太像，妄哥的手要大一些。” “你们眼睛怎么这么尖，我怎么看不出来。” 宋明望越看消息越是胆战心惊，谁能知道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端倪。 明明头像上只是一只没露完的手，对着镜头比了个“v”，一般人都不会仔细去分辨是谁的手，更何况还有这种仔细观察别人手大小的变态在。 “妄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你女朋友的手吗？” “怎么可能，女的哪有这么大的手，一看就是男的。” “……” “说来说去，我还是觉得就是妄哥的手。” 宋明望越看越心虚，私聊戳了戳程妄：“你还是把头像换回来吧。” “怎么了？” “我感觉走向有点不对劲……” “嗯。” 那边十分听话，宋明望倒有了若有若无的失落感，惆怅他竟然话都不说几句真的换了，看来是真的不喜欢。 结果等他之后拿起手机再看头像，发现程妄的头像确实换了，但没有换回原来的样子。 只见头像上是自己上次送给他的陶瓷橘猫，憨态可掬的肥嘟嘟身材，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只是不符合程妄给人的冷淡印象。 “换了。” 那边又发来了消息。 宋明望开心的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敲着键盘。 他决定这个时候要把之前学会的撒娇秘籍拿出来用用，不然白学了，正好手机打字没有那么丢脸。 “好的呢，我很喜欢新头像啦，小猫好可爱哟，送给你的人好有眼光哦。” 宋明望仔细检查了一遍语气词没有重复，然后冷静的点了发送键。 只要是雄性动物，基本没有不会吃这一套的人。 那边很快就发回了消息，“换你正常的号。” 宋明望哦了一声：“头像不错，已阅。” 第36章 36 一月刚结束宋明望就迫不及待的迎来了高二下期的开学生涯， 新的学期意味着班干部要大换血，郭晋本来不想调整，但看上次期末考试有个别班委实在考的不好，便想着变动一下也挺好，正好趁高三前好好定下来。 重新选举班干部的方法最后决定还是由全班同学一起投票，先由原班干部上来演讲一番，再让其他有意向的同学也上去演讲，最后投票表决。 宋明望坐的端端正正，背挺的直直的，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兴奋。 程妄转头看了他一眼。 许宿身为班长，首当其冲成了第一个，他在台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温声道：“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现在就要看大家觉得我这个班长称不称职了。” 见他说完就想下台，郭晋又连忙给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再继续说一些， 许宿只好又勉强讲了几句，众人鼓掌下了台后，郭晋望了望班上的同学：“有其他人想上来吗？” “我！”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只手努力的冒尖举起，在一片乌泱泱的脑袋瓜里十分显眼。 “宋明望？好吧……你上来。”郭晋没有料到他会举手。 程妄皱眉。 宋明望兴致冲冲上了台，清了清喉咙，看着下面齐刷刷朝自己望过来的眼睛，见程妄也盯着自己，于是朝他眨了眨眼。 程妄怔了怔，他也没有料到宋明望会上台，虽然很残忍，但是不得不说他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宋明望的性格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果不其然宋明望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人脸色一黑。 “虽然我班上的成绩差的有很多，但是只要我当班长，我有信心让你们的成绩达到及格水平，另外每周的课外电影我也可以让你们不看那些无聊的电影，我会为你们搜找各式各样的纪录片，不管是人文科幻还是生物领域，我都可以找到。” “……” 等宋明望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串唠叨下了台，鼓掌声比起许宿都热烈了不少。 宋明望有些膨胀了，朝程妄悄声说：“你看大家对我都好热情，我稳了。” 程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接下来又陆续有一些人上台演讲，最后大家进行投票，由郭晋进行公示。 第一个就是班长这一职位，郭晋打开纸条一个个念名字，宋明望一开始还胸有成竹，结果最后越听越蔫，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怎么全部都是班长啊。”宋明望有些委屈。 程妄也皱眉，“再等等。” 等到快要念完的时候，终于从郭晋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宋明望眼神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我差点都忘了这是我自己投的。” “宋明望。”台上的郭晋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又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明望顿时抬起脑袋，原本黯淡的脸色顿时发光，“是我吗？” “嗯。” “还有人投我？！” “…嗯。” 结果毫无疑问是许宿获胜，但是最后的投票结果还是给了宋明望一个惊喜。 “我？当数学课代表？” “对，你的票最多。” “可我没上去啊。” “你上去了。” “可我不是…” 程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冷静点头朝郭晋说：“他的意思是他会努力做好的。” 郭晋笑了笑，数学课代表只有两个人上台，显然大家都认可了宋明望的成绩表现，所以才会越过那两个人把票投给他，不得不说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班上的人还是挺喜欢宋明望的。 他又清了清喉咙，开始在台上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七班的纪律委员由宋明望担任，理由是办公室老师都一致认为这个职位很适合他。 纪律委员这个职位由于特殊性，所以郭晋决定不由选票统计，不然的话只会选好说话脾气好的学生，所以这个职位一向都是他钦点。 原来的数学课代表就属于成绩下滑严重，同样的还有英语课代表蒋清清，这次都被换掉了，新的英语课代表是班上另外一个小个子女生唐雪倩，除此之外基本保持不变。 宋明望也没想到班里的人还会记着他，虽然没有选他当班长，但不知道是因为补偿原因还是因为他的数学成绩年级第一的原因，都默契十足的把他选成课代表。 想到这里他有些得意的扬起嘴角，果然大家都喜欢他。 吓了口后七班教室门口阳台上唐覃他们都在讨论投票的事。 程妄也在其中，只见他单手漫不经心的搭在阳台上，望着楼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说，那一票是不是你投的。”唐覃质问起了田猛猛。 田猛猛表示冤枉：“不是我啊，我投的班长。” “不是你是谁，我们班你和他关系最好。” “谁说的，我觉得还有关系更好的。”田猛猛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眼神不敢朝程妄的方向看。 唐覃心里咯噔一声，看了一眼程妄，心说不会吧。 趁人走了，唐覃特地叫住程妄，准备单独和他聊聊。 “……妄哥，你投的谁啊。” 程妄慢条斯理的看了他一眼：“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唐覃觉得自己悟到了。 靠，真的是他投的。 “你这叫助纣为虐。” “反正他也选不上，让他开心一点挺好的。” 唐覃给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惊到了，“乖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照顾别人感受。” 他还要再说，看见了程妄身后走过来的人，立马住了嘴。 宋明望凑近后一把揪住程妄的衣角，他现在升了官只觉神清气爽。 “走，我请你喝香蕉牛奶。” 程妄双手揣兜，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唐覃：？？？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食堂里人很多，宋明望点了一份牛肉面，和程妄面对面开吃。 “喝啊。”宋明望呲溜了一口面，见程妄没有动牛奶，不由催促道。 “刚才是你给我投的票吧。” 程妄微微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想到这点。 宋明望戳了戳面，闷声道：“除了你不会有人给我投了。” “大家最后不是都给你投了吗？”程妄将吸管插入牛奶盒，然后递到他面前。 宋明望没有发觉，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见有牛奶便下意识的喝了一口。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好在宋明望在这方面天性乐观，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对了，你怎么叫我啊？” 程妄拧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问道：“什么怎么叫？” “就是称呼啊，要不你叫我望望，怎么样？” 程妄眼里飞快闪过什么，皱眉拒绝：“换一个。” “那叫什么？明望小明这些都有人叫了，我不要你和他们一样。” 程妄看着他，似是笑了笑，而后慢条斯理问道：“啾啾？” “不行，不能叫这个，难听死了。” 宋明望说完后又赶紧补充：“对了，你叫我明明吧，这个没人叫过。” “考虑考虑。” 宋明望也不明白为什么程妄会不喜欢叫他望望，明明他也是程妄，自己之前也听过他姥姥叫他妄妄，难道是怕两个人小名太像弄混？ 七班教室里一到临近放学就闹腾的要命，宋明望负责自习课的纪律，郭晋在台上说了几句就忙着去开会了，等他一走后班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纵观过去有看小说的有下五子棋的，还有吃零食讲小话的，甚至还有下位接水的。 宋明望敞开喉咙叫也没有理他，他只能愤愤的在纸上记下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几乎整张纸都不够用。 程妄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正在看书，宋明望一看封皮，简直要气晕过去，只觉恨铁不成钢。 “马上要月考了，你还在看小说！” 程妄慢条斯理的翻了页，微微拉长语调嗯了一声：“月考？” 作为纪律委员的责任感要求宋明望一视同仁的记下程妄的名字，但是又想到这样会害程妄在老师那里本来就差的名声雪上加霜。 于是他咬牙思考片刻，最后伸手抢走了小说，义正言辞的说：“没收。” 程妄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甚至还笑了笑，只见他微微往后面一靠，侧头看向他，挑了挑眉。 “都安静一点。” 他说话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班上的嘈杂噪音刹那间都消失殆尽，骤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听出了这是程妄的声音，心里比起意外更多的是好奇。 程妄微微勾唇，用慢条斯理的语气说：“我们纪律委员生气了。” 此话一出班上不少人传来忍笑声，都听出了话里的戏谑调侃。 田猛猛也朝宋明望挤眉弄眼，做了个“生气了？”的口型。 宋明望气的脸色通红，恶狠狠的碾了碾程妄的脚，然后写上两个大大的字，在本子上记下他的名字。 回家后宋明望晚饭时也给宋玉兰说了他当选的事，听见他是数学课代表时宋玉兰也替他高兴，但是当听到他还当了纪律委员时，宋玉兰不禁面露忧色。 “…望望啊，当这个纪律委员你要学会变通一点，最重要的是和同学处好关系，你现在应该交到不少朋友了吧。” “放心，我和他们关系很好。” “对了，上次那个是叫程妄是吧，你是不是和他关系最好，要不要请他来我们家玩，妈妈亲自下厨招待一番。” 宋明望心中一动，没有拒绝。 回到房间后他又忍不住给程妄发消息，等了半天那边没有回，宋明望没有耐心，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结果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打通，一接通宋明望立刻劈头盖脸的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那边顿了顿，“在洗澡。” “…啊？现在吗？” 程妄似乎笑了笑：“当然不是。” 宋明望哦了一声，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什么事？” “不行，我要打视频给你说。” 视频接通后看清程妄在自己房间里，只见他刚洗完澡，穿着宽松t恤，嘴唇很薄，原本冷冽的轮廓暖橘色台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不少。 他没有躺在床上，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干什么，宋明望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是学习。 “我妈说要请你来我家吃饭。” “你给他说了？” 宋明望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怎么可能。” 程妄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他转了转手上的笔，嗯了一声，淡淡道：“我知道了，定个时间你给我说一声就行。” 目的达到了宋明望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举起手机仰视着他，语气不满的嘀咕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想我。” 程妄眼皮子掀起瞥了他一眼：“明天你不上学？” “上是要上。”宋明望艰难解释：“但是你不觉得我们一点都不像别人那样。”他努力的想找个形容词。 “怎样？” “如胶似漆，对，就是这个。” 那边程妄应该是笑了笑，他的嗓音很低，并不是属于刻意压低声线的那种，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通过电话传进耳朵里，仿佛电流窜过一般。 宋明望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他学着他妈看八点档电视剧悲情女主的腔调，控诉道：“程妄，你根本不喜欢我！” 程妄没介意他的大嗓门，倒是有耐心哄他，他这会刚做完一套题，口渴了打开冰箱准备拿水，只见他微微偏头夹住手机，低笑一声，语调拉长。 “嗯？你说说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第37章 37 宋明望扳起了手指开始数落，“我看别人谈恋 爱两个人成天腻一块，微信从来是秒回，也不像你那么又闷话又少。” “你在哪看到的？” 宋明望莫名心虚：“……电视上。” 程妄：“……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 宋明望被教育的服服帖帖：“……哦。” 开学几个星期不到，就迎来了第一次摸底月考，宋明望毫不意外占据了各大榜首，当然，除了进步之星，因为他的成绩没有多少进步空间，本来就在顶点。 但是这次考试成绩引起轰动的不是他，反而是程妄。 “这足以记入三中史册，我他妈直接好家伙，妄哥牛逼！我永远滴神。” 程妄难得的写满了试卷，据说一开始批改卷子的老师以为他是瞎写的，结果后来被啪啪打脸，看着几乎没有例外的红勾，整个办公室都在谈论这件事。 只有他的班主任郭晋比较淡定，像是早就料到了版，他是除了宋明望外，最先发现程妄控分的人，虽然他控分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随便，但是如此敷衍的程度还是只有他发现了。 “我靠我靠，妄哥你这是突然开窍了吗？哪里拜的神仙给兄弟说说，怎么那么好使，下次我专门拜他。” 唐覃一脸惊叹的看着成绩单，语文131，英语要差一点109，数学132，理综除了化学外，基本都达带了全班前三的水平。 “……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刘萧思说完后便发现自己把心里真实想法说了出来，不由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 不过大家也都没理会他，因为不说三中监考十分严格，就说程妄这个人，他也不可能作弊，因为懒，他要做早就做了。 “你这道数学题答案是对的，怎么不把过程完整的列出来。”宋明望其实对他的成绩不怎么意外，因为之前他就发现了英语他控分的事。 程妄看了一眼题，面不改色说：“忘了。” 宋明望气的连翻了几个白眼， 虽然不知道程妄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但是看到他现在至少端正了学习态度，宋明望觉得还是一大进步，还是觉得得鼓励鼓励他。 “今天我们又去那个夜市，我请客。”宋明望说出了请五星餐厅的气势。 程妄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结果下午放学的时候宋明望和他一起出的校门，刚一出门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程妄看到后微微眯了眯眼，神情变得有些冷，只见他走到车跟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露出的是一张明媚灿烂的笑脸， “哥！我爸说请你吃饭。” 副驾驶上坐着背着双肩包的沈念，她一看见程妄就赶紧开口，像生怕他拒绝。 程妄看了一眼沈彬，神情复杂。 沈彬干笑了几声，他也知道自己叫沈念出面，程妄一般不会拒绝，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卑鄙。 “哎，就这一回咱爷俩好好谈谈，你放心，她不会来。” 程妄脸色稍缓，“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可以。” 但是我要带一个人。 “谁？” 程妄将躲在自己背后的人揪了出来，“他。” 宋明望摇了摇手：“……嗨？” 在来学校接人之前沈彬已经在市内最大的酒店之一订了包间，落了座后沈彬热情的开了一瓶红酒。 “年轻人嘛，酒还是要尝尝，不贪多就行。” “爸，你别带坏别人了。”沈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沈彬嘿嘿一笑，举起酒杯：“今天我们爷俩好好聊聊。” 程妄低头抿了一口，语气相比之前还是比较缓和：“聊什么？” “听说你这次月考考的不错。”沈彬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你班主任都和我聊过了，说你只要这样继续保持，冲双一流大学没问题。” “这次请你吃饭也有庆祝的原因，我就说我没看走眼哈哈。” 宋明望在来之前被程妄提醒过少说话，虽然他自己不能理解，但是程妄答应他如果做到就到他去吃好吃的，所以他还是忍住了。 饭桌上氛围还算是比较融洽和谐，程妄和沈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他妈妈的事。 其实程妄和沈彬的关系并不算差，相反可以说比较融洽，也算是程妄尊敬的一个长辈，前提是他不和那个女人扯上联系。 “你是叫宋明望是吧？我听程妄他姥姥说过你。” 宋明望看见沈彬和善的朝自己打招呼，应该是以为自己是程妄的朋友，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长的真不错，听说读书成绩也好。” 沈念在一旁帮腔：“年级第一，我们校长一看见他就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年轻人未来可期啊，将来想干什么？考那个大学啊？” 程妄听到这里也望向了宋明望。 宋明望一板一眼回答说：“本来是想出国留学的，读麻省理工。” 沈念捂住了脸，怎么办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以为他在装，好在沈彬经过大风大浪多了去了，笑哈哈的迎合道：“很不错嘛，有志气。” 宋明望和程妄的目光对上，顿了顿，又抿唇说：“但又不打算去了，现在想读q大的生物科学系。” “这个专业有点冷门啊，以后出来就业难，只能进研究所搞科研，赚不了什么大钱。”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选的。” 沈彬沉默一会后，又哈哈笑出声来，连续拍了几次他的肩膀，转头朝程妄说：“你这个朋友很有趣啊，要不是程姥姥给我说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我都不相信。” 以他对程妄的了解，怎么说他也不像是能和这种性格的人走进，从小到大他玩的好的那几个小子自己又不是不认识。 程妄脸上倒没什么笑意，他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旁边人的手，安抚着因为突然起来的笑声有些紧张的宋明望。 桌上气氛趋向和谐，聊到一半宋明望已经放松了下来，和沈念在一旁说着悄悄话，宋明望在给沈彬敬酒。 可没有人预想到的是，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看着忽然闯进包间的女人，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其中沈彬在看见她的模样时神情大变，猛的站了起来。 程妄的眼神冷了下来，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见女人大概四十岁不到，即使保养的非常好但也可以看出她的病容，脸色十分苍白，再衬上她为了显气色涂抹的红色口红，给人感觉十分突兀。 “陶君……”沈彬讷讷道：“你怎么来了。” 沈陶君抿着唇露出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听到了你的电话。” 她说完又看向程妄，从她刚进来就一直在看着他，似乎不舍得把目光移开，只听她柔声叫了一声“妄妄。” 听到这个称呼程妄脸色微沉。 宋明望不笨，大概能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应该就是程妄的那个妈妈。 但是与他想象中强势精明的形象不同，沈陶君个子不高，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腔调，虽然听说过她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但是就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而言，整个人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俩样。 “都坐下吧。”沈陶君温声招呼大家坐下，丝毫没有自己闯入的自觉，坐下后也客气的和宋明望打了招呼，“你叫宋明望是吧，我听说过你和妄妄关系最好。” 宋明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程妄，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 沈陶君拿起筷子尝了口菜，然后皱了皱眉：“咸了点，妄妄喜欢吃淡一点的，让服务员换些菜来。“ 语气表情和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如出一辙，但是程妄的表情却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来，我记得你喜欢喝紫菜汤。”沈陶君说着就要伸手拿碗帮他盛，程妄却一动不动， 沈彬连忙打着圆场：“小妄他不喜欢喝这个。” “不喜欢吗？”沈秋容露出一瞬间的茫然，“我记得他小时候最爱喝这个汤，老是嚷着要我给她做。” 程妄直视着她，冷声回答：“我不喜欢。” “是吗？”沈陶君笑容恍惚，“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年龄上去了不服不行，这记忆力不像以前一样了。” 众人沉默。 “听说妄妄最近成绩考的不错。”沈陶君话锋一转，朝着程妄说：“我听你老师说了，你班主任还说你最近也不逃课了，他还说你保持这个成绩，以后不愁上不了好大学，我就说你和小时候没什么俩样，一样的优秀……” “我不是你儿子。” 话音未落，程妄便骤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反驳回去。 “你说什么啊妄妄。”沈陶君笑的有些难看。 “我不是“妄妄”。” 程妄摇头，用冷静的语气说出对女人来说残忍无比的话：“你不要自欺欺人。” 沈陶君身子晃了晃，沈彬见状连忙扶住他，她这才勉强坐稳，她仔细的看着程妄，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 “我有点困了。” 她站起身来，语气表情都十分平静，这让刚才起就一直紧绷神经严阵以待的沈彬有些错愕。 从妄想走出来的沈陶君，没有像他预料般看见程妄就发疯，相反，她笑的十分得体，连嘴角弧度都恰到好处，仿佛刚才被狼狈逼问的人与她无关般，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她连看都不愿意看程妄一眼，与刚才视线一直追随他的样子大相径庭，说完就先一步走出了包间，沈彬当然不放心，见状连忙结了帐追了她出去。 外面的夜风有些凉，倒春寒的天气就是这样，空气中湿气浓郁。 程妄一路都没有说话，他微垂着眼，一只手搭在桥杆上，另一只手从兜里拿了根烟点上。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妄妄。”” “……” “这个称呼不属于我。” “那个孩子就叫沈妄。” “我本来不叫程妄，但是她失去孩子后，有段时间精神恍惚的十分严重，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度把我当成那个孩子，一直叫我妄妄，我爸妈也觉得愧疚，商量后决定改名把我的名字改成程妄，反正只是一个名字。” “后来呢？” 程妄注视着桥下的车水马龙，漆黑的眼里倒影着一簇簇车灯亮光，左手无意识的弹了弹烟灰。 “后来就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暴露，她从长期妄想中走了出来，不接受我当她儿子而已，因为她认为我害死了她的儿子。” 话说完，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轻轻握住，转头一看是宋明望。 只见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笨拙的又紧了紧力度，似是对于安慰人有些不擅长，肉眼可见的紧张。 “放心吧，我对她没什么感情。” “不，我是说你不要自责了。” 程妄一怔，转头望去，对上宋明望澄澈干净的双眼，直到街道上汽车尖锐的警笛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你故意考差也是因为她吗？” 程妄皱起了眉头。 “你想摆脱她的妄想，从那个孩子的影子中走出来。” 宋明望难得严肃起来，认真专注的凝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可是这样值得吗？” 程妄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我知道这解决不了问题，我高考也不打算那么做，就是想平时清静点。” 听到他这样说，宋明望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又问起上回的问题：“那你额头上的伤也是她造成的吗？” 程妄怔了怔，应该是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说：“嗯，忘了拿什么砸的了。” 宋明望摸了摸他的伤，抿了抿嘴角：“疼吗？” 还要想再摸时，被程妄一把握住手拉开，只听他笑了笑，似是有几分无奈：“都多久了，早不疼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个女人有没有感情，但在一开始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时，他应该是有过期待的，可这份期待在见识到她疏离冷淡的态度后就所剩无几了。 他没有忽略藏第一次见面时她伪装温柔下的冷酷审视，应该是在评估自己有没有资格做她的儿子。 甚至在听说他经常打架，风评不好时，她拉着自己去做了个心理测试，最后测试结果一大堆他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大意就是说他有潜在的暴力倾向，容易失控，所以她把他视为不合格品，没有她倾注了所有感情所有精力栽培出来的儿子完美优秀。 如果有可能，沈陶君应该是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被人发现，两家人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就好。 宋明望板着小脸紧皱眉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不对，那这样子是不是说明程妄…… 想到这里他拉下脸看着程妄，扬了扬下巴，冷冷一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偷偷学习？” 第38章 程妄盯着他片刻，没有说话：“……” 宋明望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激动的摇着他的手臂，说：“让你和我一起学你不学，非要背着我偷偷学习，你辜负了我！” 听他悲伤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背着他干什么了。 程妄没什么表情，说：“别摇了。” 宋明望摇的更厉害了。 “……” 经过这一件事，宋明望盯程妄盯得的更紧了，只要稍微不见他一会，就要怀疑他又在偷偷学习。 周一刚放下书包，宋明望就察觉到了教室里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叫住了正围在一顿窃窃私语的田猛猛等人，神情警惕：“你们又在商量干什么坏事？” 上次他被忽悠去按摩写的检讨书才刚交，郭晋看了之后还说他写的干巴巴的不诚恳，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转身走人。 “没有，我们在聊大新闻。” “什么？” “隔壁班的有个女生和高三的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那个高三的也是女的。” 宋明望不解：“所以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靠我靠，宋明望你小子不对劲啊，你之前不是大道理一堆讲过同性恋不符合生物进化规律的吗？” 宋明望不自在的低声嘀咕：“那是以前的我，比以前的我思想更成熟的是现在的我。” 说起来他和程妄在一起后好像没怎么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他不想暴露自己和程妄的事也只是因为不想别人知道他在早恋，和性取向无关。 在他的认知里，作为一名优秀的三好学生，早恋这种事是绝对要隐瞒到底的。 “听说那个女生的家长被请到学校后，当场被气晕送到医院里去了。” “啊这……学校的领导也太狠了吧。” 唐覃刚感慨完，自己脑袋就被敲了一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宿来了。 “下节课英语老师要默写，你们单词背完了吗？” 这一下众人顿时散开，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苦逼的背起了单词。 宋明望心里沉甸甸的，他转头看向程妄，只见他漫不经心的转动着笔尖，然后身子微微往前，在英语书上轻轻勾画。 程妄的家里情况本来就复杂，程姥姥年龄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自己孙子和男生在一起，还有他妈妈，这应该是最让人头疼的一关。 宋玉兰虽说平时宠他，但是有关原则性的问题她是不会有半点让步的，根本不会心软。 “别想那么多，等会还要听写单词。” 听到旁边人忽然说话，宋明望有些讶然，他还以为他在发呆，原来注意到了自己。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是不会退步的，而且这事还早，现在想这些都是杞人忧天， 下午第一节 课是化学课，需要在实验室上课，于是七班的众人只好集体换教室。 宋明望决定和程妄避避嫌，于是没有等他，选择了和田猛猛一起。 “明望你最近有点怪啊，还不是平常的那种怪，是另一种怪。” “什么怪？” “我也说不上来。”田猛猛刚说完就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孟可然连忙道歉然后和几个女生手拉着手跑开。 田猛猛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他最近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脸颊也削减了些，再加上一双大眼睛和酒窝，就是一张讨喜的娃娃脸。 而此时这张娃娃脸上正露出猥琐的笑，只听他语气得意道：“孟可然喜欢班长这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谁喜欢孟可然？” “谁啊？” 田猛猛报了个名字，是个平时很不起眼的男生，但是成绩优秀，只是不爱说话，叫俞言。 宋明望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哼，我告诉你，我这眼睛可是堪比雷达侦探仪，我们班男男女女的那点小暧昧小骚动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宋明望一听这话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哈哈干笑几声：“不会吧。” 被质疑自己的能力，田猛猛顿时急了，他连忙放出一个猛料，“你想不想知道班长喜欢谁？” “谁？” 田猛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个名字，宋明望顿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说：“怎么可能？” 田猛猛露出了一个很欠揍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哎，火眼金睛，没办法。” 宋明望神情恍惚，做实验都心不在焉，再看向田猛猛，都觉得他的眼睛射向自己时仿佛在冒精光，搞得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宋明望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看，是程妄的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 “在哪？” 应该是想来找他，但是此时此刻宋明望怎么敢让他过来。 “你不回消息吗？”田猛猛摇了摇试剂管，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把手机又装回去，以为他是在害怕老师，还热情道：“没事，我帮你打掩护，你赶快回了就好。” “不了不了。”宋明望连忙摆手拒绝。 以前他都没发现田猛猛坐在自己前面有多不方便，回到了自己教室后，宋明望本想和程妄解释他发消息的事，结果对着田猛猛的后脑勺，他顿时又把话憋了回去。 程妄察觉到了他的奇怪，宋明望一直不停向他使眼色，可在他眼里，只是宋明望眼角有不明原因的抽搐。 见程妄接收不到自己的信号，宋明望急的就要上手扒住他的衣袖，想要摇摇他。 程妄低头看了一眼：“有话就说，不要撒娇。” 宋明望赶紧放开他的衣袖，再一转头看田猛猛，他和前面的人说话去了，幸好没注意到。 于是他抓住机会小声说：“田猛猛说他的眼睛是雷达勘测器，我们要小心一点。” 程妄皱了皱眉头，侧头叫了一声始作俑者的名字，田猛猛被点到名后连忙转头。 “啊，怎么了？” “你给他灌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田猛猛：“？” 宋明望心如死灰：“……”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下雨只上到了一半就被勒令回教室，宋明望还抽空跑去小卖部买了一盒香蕉牛奶才赶回去。 体育老师坐在上面玩手机，下面的同学都在各自玩自己的，甚至还有悄悄说话的，纪律当然没有平时好，但是体育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是不想管的意思。 宋明望坐回座位，看到程妄正趴着桌子上睡觉，他的手微微曲起懒洋洋的搭在桌子上，头埋进去，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宋明望也不打扰他，拿起牛奶后，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然后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随即立马咽下。 他从小到大都爱喝这个牌子的牛奶，而且还特别挑的只和这个味道，宋玉兰给他买的其他营养含量更高的牛奶他都不喝，宋玉兰是又气又无奈。 偷偷摸摸的喝完一盒牛奶，宋明望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准备开始做题。 这时旁边的人动了动，然后撑起了脑袋转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淋了会小雨，宋明望的黑发发梢还似氤氲着湿气，脸庞白生生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嘴唇颜色有些浅，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身上什么味道？” 宋明望身上夹杂着奶香和混合的某种水果的味道，总的来说是他不讨厌这种气味。 宋明望迷茫的眨了眨眼，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唔了一声：“可能是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吧。” 前面的田猛猛被呛住有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程妄比起来淡定很多。 只见他眼里似是还有尚未褪去的睡意，有些倦怠的垂下眼皮，然后又漫不经心的微微往后靠着椅背。 宋明望知道他是还没清醒，但是看他桌子上还没写完的卷子，决定还是要督促他。 “你多睡一分钟，别人就多学一分钟，高考别人就比你多一分把握，抓紧时间，不要偷懒。” 程妄终于舍得把眼皮分开，转头盯了他一会。 宋明望还在语重心长的教育：“学习是件很简单快乐的事，你要喜欢上它，你做喜欢的事就不会感到无聊，这个道理明白吗？” 前面的人听到了宋明望的话，都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蜡。 程妄听着他的唠叨，压了压额角，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控制情绪的功夫见长。 好在唐覃及时赶到打断了宋明望的滔滔不绝。 “明望哥明望兄，等一下如果我的默写测试在你手里，能不能打个商量，帮我改几个错题，不多，七八个就好。” 宋明望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 “求求你了，不然我得多抄七八篇文言文。”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同学不由为之侧然，心里给他批上了一个大写的惨字，如果落到宋明望真的真的凶多吉少。 上一次落到他手里的是蒋清清，当时宋明望批改着批改着冷笑了几声：“以为写的模棱两可我就看不出来错了吗？这个单词q写成了p。” 为此蒋清清气的脸都绿了。 结果没想到落到他手里的不是唐覃，是程妄。 宋明望看着作业本，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结果一对答案，发现错的没有他想象中的多，这回默写的是几篇文言文释义，程妄错的只有几个课外的比较生僻的字，一数只错了三个。 好在错的不多，宋明望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不用在理智和情感上两头纠结了。 下午班上消息最灵通的冯放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个消息，说是又有转学生要抓到他们班上来了， 大家一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的望向宋明望。 “…男的还是女的啊？” 同学们都在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再来第二个宋明望。 “男的，下星期才转过来，我是去办公室听老郭和人聊天提到的，以前好像在隔壁市上学，成绩也不错，是尖子生。” 听到最后一句话刘萧思心里有些不乐意，嘀咕说怎么又来一个，他的班级排名本来就因为宋明望往后了一位，再来一个他就要掉出前十了。 宋明望对这个消息不怎么上心，他正在和程妄传小纸条。 因为有田猛猛的原因，两人现在大多数时候都用这个交流。 虽然程妄懒得写字但是还是拗不过宋明望，只要自己一皱眉，他立刻就能面无表情的流泪，看的他瘆得慌。 宋明望嘴上含着笔，开始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一个多月了，但是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没错，连个亲亲都没有。 虽然他对这种荷尔蒙分泌刺激下的行为也没多喜欢，但是他不能接受程妄比自己还要淡定。 在他看来自己的魅力不用怀疑。 他咬着笔皱起小脸，转头看了一眼程妄。 所以程妄他到底行不行。 第39章 即将有新转学生的事很快就在整个班级传遍了，大家一说起这事就想起宋明望刚转来时发生的事，想起他一来就把程妄给得罪了。 但之后在众人意料外的是，这两人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和谐的相处了下去。 仔细一想宋明望已经转来有一个多学期了，大家都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把他当成了七班的一员。 宋明望也听到了即将有新转学生的传言，但是他并不怎么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程妄下个月的生日。 在挑选生日礼物上他可以说是快想破了脑袋，本来想送资料书给他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礼物好像给别人送过，这样程妄就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了。 于是他打住了这个念头，好在下个月到来前他还有很长时间去挑选礼物。 “把你作业借我抄抄。” 前面田猛猛戳了戳他的同桌，他的同桌就是代替蒋清清的课代表唐雪倩。 “我也是乱做的。”唐雪倩有些为难。 “没事没事，错了我不怪你。” 唐雪倩还是不放心再次强调：“江湖规矩，到时错了可不能怪我 目睹这一幕罪恶交易的宋明望本想举报，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现在不敢得罪田猛猛。 正胡思乱想着，桌子上被人放了一袋便利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零食。 程妄放下后就趴下准备睡觉，宋明望没有让他如愿。 “你特意给我买的吗？”宋明望大致看了一下，发现还有些学校里没有的零食。 程妄说：“出了一趟校门。”然后想着他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在超市里拣了些。 “去干什么啊。” “照寸照，老郭要。” “要这个干什么？” 这回程妄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皱起眉头似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被宋明望催促的实在没办法才无奈说：“上面有个省级的篮球联赛，校队准备选人，老郭让我提交申请书参加这次选拨。” 其实还有些话他没说出来，这次省级的篮球联赛如果表现好，可能会被附中看中作为体育特招生入学，进了附中就相当于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清华，所以郭晋才那么重视。 但是他没给宋明望说这些是因为没有意义。 宋明望咬了口旺旺碎碎冰，冰的嘴唇都快没了知觉，于是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然后怕冷似的飞快缩回。 程妄眼神顿了顿，随即别开视线。 这几天气温回升的有些快，一向怕冷的宋明望在家里终于可以丢掉空调遥控器，他们家在十几楼，住的是宋玉兰离婚后买的房子。 房子是三室一厅，对于住两个人来说绰绰有余，而且地段贵，这几年房价涨的飞快，入住后到现在价格又翻了一番。 “望望，妈妈出去一会，你在家里乖乖的，别做作业了，看会电视休息一下。” 门口玄关处宋玉兰一边换鞋一边叮嘱着宋明望。 宋明望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宋玉兰这几天根本没提请程妄吃饭的事，仿佛那天只是随口一说。 而且最让宋明望不满意的就是她最近老是在外面，他心里知道其实不是因为工作，因为他听到和她经常通话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所以这几天宋玉兰对宋明望的关注都不如从前了。 宋明望有些不高兴，等宋玉兰走后他给程妄打了个电话。 那边程妄正在武馆里，听到一旁有人说他的手机响了，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声“是谁打的？” “不知道，你备注写的明明。” 程妄愣了愣，然后摘下拳击手套扔到一边，拿过接起电话。 “喂喂喂。”宋明望凑近手机喊了几声。 程妄皱眉把手机离远了一些：“我听得到。” 宋明望在那边嘀咕了一声：“我不高兴。” 程妄挑了挑眉，旁边有人招呼他吃饭，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往外走去。 “需要我哄哄？” 宋明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戏谑意味，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我妈最近不对劲。” “嗯？” “我怀疑她有男朋友了。” “这不挺好的吗？”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心里怪怪的。”宋明望有些委屈：“她都没怎么关注我了。” 程妄捏了捏眉心，淡淡出声教育道：“宋明望，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我知道。” 宋明望嘟哝了一声，然后说：“你说我现在进入叛逆期还来得及吗？” 程妄漠然：“……” “要不要先把头发染了，对了，你说染什么颜色好？邪魅狂狷紫你说怎么样？”上次田猛猛唠叨着自己毕业后要染这个颜色，他就记住了。 程妄冷冷说：“你染试试。” 宋明望撇撇嘴：“说说而已嘛。” “对了，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啊。” 程妄挑眉：“这种事还能直接问吗？” 宋明望解释给他说：“我不喜欢惊喜，凭我这十几年的经验来看，惊喜在我这里和惊吓没什么区别，你不会喜欢吧？”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不确定了起来。 程妄上下抛玩着打火机，“你看着办吧。”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宋明望并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程妄可能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才如此兴致缺缺。 挂了电话后程妄走进武馆里，众人本来都坐在软垫上吃着盒饭聊着天，察觉到他进来，都纷纷露出挪揄的表情。 “怎么了？” “是女朋友吧？” 程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难得见你接了这么长的电话，而且表情不对劲啊哈哈。” 程妄接电话的时间是以秒计算，只谈重要事情几乎不会和人闲聊，更别说如此有耐心的和人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明明”呗。” 程妄在众人的起哄调侃声中无比淡定，面色不改的换好衣服，他身材本就好，脱衣服时勾勒出的线条流畅丝毫不显夸张，在宽松上衣掩盖下平时不怎么看得出来。 “我先走了。” “不吃饭了吗？” 程妄装好衣服，嗯了一声：“帮我给吴叔说一声。” 江城的春天总是无声无息的到来，街道两边种的木槿树开满了一簇簇桃红的小花，从教室窗户望去似乎都能看得见，风里都氤氲着馥郁花香。 休假两天后又开始上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困，学生们上课都在打瞌睡，尤其是后排。 宋明望被空气中的花香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程妄转头看了他一眼。 “冷？” “不是。”宋明望揉揉鼻子摇了摇头，然后把窗户掩上。 英语老师在过道上来回转了几圈，然后抽了唐覃起来背诵课文。 唐覃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磕磕绊绊背了起来。 “……贝斯特赛冷斯特一日…” 英语老师眉毛都快拧成一团，脸色难看的说：“坐下坐下，换一个人来。” 宋明望顿时背坐直手举的高高的，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拉仇恨。 “……best scientist is……” 用标准的英伦腔背诵完整篇课文，饶是英语老师不怎么喜欢这个喜欢找她茬的学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口音。 她脸色稍缓，点头示意：“不错，坐下吧。” 下课后唐覃来找程妄打球，“妄哥，你真的不打算教训教训宋明望吗？” 冯放一听两眼放光，自从上次被宋明望扫了面子后，他正好憋着一肚子没处发。 程妄拿起篮球看了他一眼。 唐覃赶紧解释：“不是那种教训，就是吓唬吓唬，让他以后上课别那么嚣张。” 唐覃说：“宋明望这小子，有时候吧看他觉得怪可爱的，有时候又让人手痒的紧。” 程妄看了他一眼，“手痒也忍着。” 说完他就运球望篮球框跑去，留下他们在风中凌乱。 “他说什么？” “…我也觉得我听错了。” “…是让我们不准动的意思是吧。” “应该是……” 今天是宋明望的值日生，和他一起值日的是蒋清清，蒋清清看见他就把脸拉的老长，把最轻松的活干了就出去玩了。 看着留下的垃圾桶，宋明望撇撇嘴，心里嘀咕了一声幼稚。 垃圾桶是蓝色塑料材质的，里面套着黑色塑料袋，大小一个人很难抬起来，本来一直都是两个人一起倒的。 现在教室里又没有什么人，都跑去上体育课去了。 宋明望只好认命自己一个人艰难的抬起垃圾桶，下楼梯的时候步履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在被人及时的扶住才堪堪稳住。 “你怎么一个人抬？” 宋明望转头一看见是个脸熟的男生，笑容爽朗阳光，他在脑海中搜寻他的名字，好半天才想起来：“薛卫？” 被叫到名字的薛卫眼神亮了亮，他伸手接过宋明望手上的垃圾桶，“我帮你抬吧。” 宋明望感觉手上重量一轻，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认为别人帮自己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他有那么一丁点类似于“不好意思”的情绪存在了， 表现就在于如果是以前宋明望肯定毫无负担的让薛卫一个人抬，而现在— “你一边我一边。” 两个人一起抬着垃圾桶往楼下移动，一路上薛卫的话比宋明望想象中多，他在心里默默给他下结论打分：热情是热情，但是过分自来熟，话也多，打及格分六分，但是帮了自己，加四分满分。 “以后还有这些事可以找我帮忙。” “不可能了，下次我不和她一起做值日了。” 薛卫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薛卫朝他眨了眨眼：“因为想笑啊。” 宋明望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他们班的男生正在打球，宋明望眼尖的看见程妄也在，只不过是在和蒋清清说话，他立刻就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因为经常一起打球的原因，薛卫也认识他们班的男生，于是他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碰巧遇见了，顺手帮个忙。” 程妄目光落在宋明望的手上，不难猜出背后发生了什么，于是微微拧眉。 唐覃率先问了出来：“怎么你帮他抬垃圾桶，明望望你和谁值日啊。” 宋明望下巴扬的老高，指了指蒋清清。 蒋清清面露尴尬，连忙否认：“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去上洗手间，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垃圾桶抬走了。” 程妄语气有些冷，皱眉说：“那我问你你说不知道？” 原来他刚才和蒋清清说话是在问自己在哪？宋明望嘴角忍不住上扬。 “……”谎话被揭穿的蒋清清开始支支吾吾，半天编不出一个字。 她脸色涨的通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恼，羞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恼是因为就是喜欢的人让她出丑，连半点面子都不留。 最后还是薛卫笑哈哈的打圆场才让她没有当场哭出来，“那你可能是忘记了吧，没事，正好他也遇到了我。” 唐覃一边划着篮球玩，一边朝薛卫说：“那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打一把？” 薛卫自然而然的搭上了宋明望的肩膀，爽朗笑道：“改天再找个时间吧，我们现在得赶紧去把垃圾倒了，提这么久他手应该酸了。” 听到他的回答，唐覃挠了挠脑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妄，反应过来后又纳闷自己为什么要看他。 程妄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还点了点头，淡淡说：“嗯，那改天再约。” 把垃圾倒完洗干净手后，宋明望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他舒服的长松一口气，忽然察觉到旁边薛卫正盯着自己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薛卫专注的盯着他，半晌才恢复了常色，笑哈哈道：“没什么，快点上去吧。” 宋明望的教室是在三楼，和薛卫不是同一楼层，结果走到楼梯口快要分别的时候，落后他几步的薛卫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干嘛啊。” 宋明望看薛卫没有上楼梯站在下面又盯着自己看，更加觉得他这个人奇怪。 “本来不打算这么早说的，但是……算了，虽然现在这个气氛这个地点不是我想要的。” 宋明望听着他自言自语，开始思考重新给他打分的可能性。 “宋明望。”薛卫忽然叫了他的全名，神情也难得认真了起来。 “？” “我想追你。”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宋明望面露疑惑：“…你干嘛追我，我又没跑。” “……” 第40章 一阵更长的沉默后，薛卫无可奈何的举起双手，他真的完全败给他了。 “我是说我想追你，这个追的意思不是那个追。明白吗？” 听完这话宋明望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喜欢我？” 薛卫点头：“不然呢？” 宋明望一脸理所当然，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专门挑出来说：“可大家都喜欢我啊。” 薛卫彻底的败给了他，他开始有些后悔冲动了。 “不是那种喜欢，是想和你谈个恋爱的那种喜欢。” 宋明望挠了挠脑袋，这还是他头一次被人告尤其还是同性。 “本来我还以为那个人也和我一样对你有想法的。”薛卫又说。 宋明望心立刻提了起来：“谁。” “程妄。” 宋明望吓得结结巴巴：“为…为什么这么说。” 薛卫若有所思：“不知道，给人的感觉吧，但是我刚才试探了一下，发现有可能是我猜错了。” “什么意思？” “如果他喜欢你的话，我对你做那些举动，他肯定会有异样的反应，通俗点说就是吃醋，没有人会允许有别样心思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动手动脚。” 宋明望的心情莫名沉重了起来：“…你是说他不喜欢我？” “可以这么说，但是反正这样给了我机会。” 薛卫觉得现在的话题走向怪怪的，想要纠正回来，说：“你不考虑一下吗？和我一起试试。” 宋明望心情不好，连带看他也不顺眼了起来，语气不耐烦：“不考虑不考虑。” 被拒绝的如此果断，即使是薛卫，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其实你可以假装思考一会的。” 宋明望撇嘴：“诚实是我的优点之一。” 不过看他的态度确实已经很明显了，薛卫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但他也没有继续纠缠，最后只是耸了耸肩，只是觉得可惜，毕竟很难得遇到一个他喜欢的类型，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他对宋明望的兴趣也仅仅止步于兴趣，俩人连话都没怎么说过，要说爱的死去活来肯定是不可能，甚至严格来说连喜欢都算不上。 就是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类型，想要在一起试一试。 所以他都没有说“我喜欢你”那四个字，因为觉得放在这里不太适合对俩人关系来说有些过于沉重。 宋明望也没有什么被告白的自觉，进了教室后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因为他现在脑子里全是程妄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可能性。 不过仔细想想，这么久以来，他确实从来没看过程妄有什么吃醋的表现。 “我为你一件事。”课间他趁程妄不在，抓住田猛猛的手就开始逼问：“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男朋天好像不怎么吃他的醋，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男生为人比较大度……” 田猛猛：“不可能，男人再怎么大度，在自己女朋友的问题上都一样小气。” “……” “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啊，不信你问班长，相信我，在这方面上全天下男人都一样。” 心情不好的宋明望连做题都提不起兴致，一连几天他都无精打采，程妄也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了他怎么了，宋明望只是看着他叹气，叹的程妄眉头皱的更紧了。 早读课还有几分钟，宋明望抓紧时间一边啃着肉包子，一边喝豆浆，肉包子味道有些腥，他啃了几口就没胃口，勉强喝了几口豆浆。 程妄看了他一眼，问：“没胃口？” 宋明望一看见他的脸又想起那件烦心事了，于是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程妄耐心有越来越不好的趋势，“不舒服。” 宋明望含糊的嗯了一声。 “那趴一会吧。” 程妄说着帮他把语文书立了起来挡在他的面前，这样如果老师进来也不至于一眼发现他趴在桌上睡觉。 “老师来了我叫你。” 七点十分正式开始上早自习，和往常不同的是，郭晋走进来时带了一个男生，应该就是新来的转学生。 男生的个子中等，五官说不上精致，但可以算得上清秀，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 “大家好，我叫白致，阳春白雪的白，学以致用的致。” “我们班又有一位新同学加入，大家要好好相处。” 打过招呼后便安排位置，郭晋安排他坐在第二组最边上，和宋明望他们的位置隔着一条过道。 下课后有几个同学忍不住好奇，主动和白致聊了起来。 白致不管是说话还是脸蛋都十分讨喜，没说几句就把同学逗得直笑，男生女生和他都能聊到一块去，一个课间操的功夫他就和大家熟络了不少。 “对了，听郭老师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转学生，是谁啊。”白致好奇道。 大家听到他的话表情都有些奇怪，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望他旁边的方向指去。 宋明望正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睡觉，但是显然没有睡着，不停的把头扭过去再扭回来，一副不安分的模样。 白致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就挪到他旁边的男生身上。 男生戴着耳机，窗外的光晕打在他的俊朗侧脸上，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他身体微微往后靠着椅背，垂眼正看着手机，神情有些冷淡。 “是哪个啊？”白致摸不准到底谁才是转学生。 “宋明望。”冯放叫了一声名字。 趴着睡觉的男生动了动，然后慢吞吞的抬起脑袋，眼神迷糊，语气不太好。 “干什么？” 戴耳机的男生也转过了头，皱眉望了过来。 冯放说：“我们新来的转学生想认识认识你。” 宋明望看了看四周：“谁啊？” 不怪他这么说，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趴着睡觉，郭晋来过他也不知道，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白致面带笑容的朝他打了招呼：“你好啊，我也是刚转来的，叫白致。” 宋明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歪了歪头：“你多大啊。” 白致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十七。” “几月的？” “……七月。” 宋明望面上一喜，新来的年龄比他小很多。 孟可 然看穿了他的意图，捂嘴笑道：“放弃吧明望，就算他年龄比你小，但是也没你显小。” 宋明望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田猛猛也笑：“当最小的有什么不好，我巴不得最小。” 唐覃说：“你太高抬我班了，你觉得会因为你小就让着你吗？” 说到这里冯放忍不住插了一嘴：“那为什么大家都让着宋明望。” 莫名被叫到名字的宋明望满头问号。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好半天孟可然才开口，语气也充满不确定：“可能是因为他是宋明望？” 如此看起来没有说服力的理由竟然还有几分道理，对于宋明望这样的人，除了让着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不然的话还能给他敲一脑袋吗？ 明显不可能，而且他不会说话归不会说话，也没有干出什么坏事，再加上连和他同桌本应深受其害的程妄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就更没有立场理由说别人了。 程妄看着手机，抽空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宋明望的脑袋，沉声说：“你睡你的。” 唐覃半开玩笑说：“妄哥你现在和他的老妈子似的。” 程妄看了他一眼。 唐覃连忙举手求饶：“别别别，开个玩笑嘛。” 白致视线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落回了程妄身上，他观察力一向便好，不难看出这个班最有话语权的就是这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听他们说好像叫程妄。 短短一节课间操的时候，白致就把班上每个人认清并把名字信息对上号，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都很好把握，但就是有两个人比较奇怪，一个是宋明望，一个就是程妄。 程妄是话少冷淡，听说家境一般，虽说长得好看，但是时刻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酷哥脸，按理说应该是独来独往的类型，可奇怪的是他在班里人缘竟然很不错，男生都很喜欢和他打球，一口一个妄哥，在女生中也很受欢迎。 宋明望则是更奇怪，家境不错，学习优异，模样好看，无论怎么看都是受人吹捧的类型，但是大家对他的态度却像家长对小孩一样，尤其是女生，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慈爱。 课间的时候白致也说放学要请全班同学去吃饭，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融入班集体的速度明显比宋明望当初快很多。 “我要玩手机。” 宋明望也听到了白致要请大家去吃饭的消息，也没在意，他现在还沉浸在薛卫的话带给他的悲伤里，语气闷闷的，再加上现在睡不着，想玩消消乐，但是自己手机没电了，便去找程妄的。 而程妄此时正在写英语卷子，手上懒洋洋的地转着笔，已经把手机揣会裤兜里的了。 宋明望见他双眉紧锁，不吱声，似乎有些烦躁，知道他肯定又被阅读理解缠住了，可能都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于是他只好自己伸手去摸，本来程妄都依着他，可宋明望摸索半天摸到了某处，不由微微一怔，手下触感明显不平坦。 “？” 正要再摸时下一步动作忽然被人制止，宋明望疑惑看去，一抬眼就对上了程妄那双黑沉沉的漂亮眼睛。 只见程妄伸手将他的手移开，瞥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宋明望，挑了挑一边的眉，语气低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 宋明望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也知道他摸到了哪里，顿时觉得手心发烫，眼神不自在的四处漂移，支吾着不肯说话。 第41章 41 程妄勾唇笑，见他这样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给。” 宋明望没反应过来：“什么？” “手机，你不是要吗？”程妄递给他。 宋明望哦了一声接过来，可拿来玩了几把他又不想玩了，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件事。 不过转念一想，他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故意的，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而且他觉得程妄应该是有喜欢自己的，哪怕是一点点，应该只是多少的问题。 也就是说喜欢但没有喜欢到为了他吃醋的地步。 这个认知又让他整个人都蔫了几分，但是又再次打起了精神，毕竟烦恼的问题从程妄“喜不喜欢我”变成“有多喜欢我”也是一种进步。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容易悲观的性格，这样想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又开始咋咋呼呼的折腾着前桌的田猛猛。 放学时白致请全班同学去吃饭。 “程妄同学，你要来吗？”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的事，白致竟然特地问了程妄。 程妄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一旁正收拾书包的宋明望：“你要去吗？” 宋明望扯了扯书包袋子，没有忘记自己叛逆少年的人设。 “去，今天我要玩到夜不归宿。” 白致订的请客地点就是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进去后发现人气异常的火爆，装修也是中高档的风格，因为人比较多，白致订的是大包间，三个大圆桌围在一起。 程妄微微靠着墙闭目养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他看宋明望费力提垃圾桶不放心，于是跟过去看他。 结果就刚好撞见了楼梯前薛卫说的那番话，想到宋明望的回答，他忍不住嘴角微扬。 “我喉咙不舒服。” 宋明望嗓子这几天有些涩，应该是扁桃体发炎，程妄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帮他叫了鸳鸯锅。 “吃土豆吗？”程妄烫了土豆片夹在他碗里。 宋明望用筷子戳了戳，嘟哝说：“熟了没？” 程妄点头：“你尝尝。” “呸。”宋明望尝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 “没熟？”程妄皱眉。 宋明望摇头，苦着脸说：“好烫。” “……” 程妄又给他专门拿了个空碟用来晾吃的，免得烫嘴，唐覃看着越看越不对劲，半开玩笑的嚷着说：“妄哥，给兄弟也整一个呗，不能偏心啊。” 程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自己拿。” 唐覃：“……妄哥你不对劲，怎么明望他你就帮他拿，对我就这么无情冷漠，我还是你的兄弟，明望望是你什么？” 宋明望扯了扯程妄的衣袖，又小声的说“低调，低调。” 程妄没理他们俩个人，把杯子里的饮料满上推给宋明望，叮嘱了一声不准喝酒。 唐覃一脸麻木的看着这一幕，果然，他还是觉得程妄有什么把柄在宋明望手里。 班上的人都是关系好的坐一堆，男生女生要聊的话都不一样，坐的泾渭分明。 宋明望程妄和唐覃他们一桌，再加一个白致。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转学生身上，没有看见他们的互动，白致依次给大家掺了饮料，可到了宋明望时，还没等别人倒他便把杯子拿开了。 “我不喝可乐，我喝豆奶。” 白致似乎有些尴尬，他抿了抿唇，语带歉意：“不好意思啊，那我先把别人倒完再帮你倒吧，你之前没说说我也不知道……” 宋明望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撇了撇嘴。 他本来就打算自己倒豆奶喝，可现在别人都认为是他不懂礼貌，不过反正别人这样认为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方面宋明望还是有较强的自我认知能力。 “不了，我自己倒。” 他自己没察觉，可在别人听来语气生硬， 白致似乎有些尴尬，讷讷说：“我马上帮你倒。”说着就去找豆奶饮料。 “让他自己倒，白致你别依着他。”冯放看不过去了，帮忙开腔。 “对啊。”刘萧思也说：“今天你请客，哪里用的上你来跑前跑后招呼我们，哪里有那么不懂事的人。”他话里隐隐带着刺。 程妄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伸手去拿饮料：“我来吧。” 众人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都是一愣。 冯放反应过来先说：“妄哥你别太惯着他，越惯越出毛病，他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宋明望自己接过饮料，闷声道：“我自己来。” 可没想到程妄握住瓶身的手纹丝不动，他神情淡淡的，垂下眼皮替他倒了满满一杯。 “白致你之前是隔壁省的，你们那的高考题难不难啊。” 最后还是唐覃打破了僵局，转移了话题朝白致发问。 这话一出，大家的心思也都默契的归了位，田猛猛附和说：“我觉得比我们的简单一点，我之前做过他们那个地方的高考题，数学头一次上了一百。” “那你怎么转过来？听田猛猛说的我都想转过去。” 宋明望看向白致，他也好奇这个问题。 白致抿唇微微一笑：“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我一直跟着他们到处跑，我也不是s省人，那里也是我父母暂住的一个地方。” “这样啊，那么岂不是跟着你爸妈跑过很多地方？” 白致羞涩笑：“地方也不算很多，但是什么学校类型我都去过，大城市的重点学校有过，首都的贵族私利我也上过，县城小镇的小学我也读过。” “真的吗？你还去过那种小地方读书？那的日子你过的惯吗？” “习惯就好了，之前我爸妈需去野外勘测，就去了一个小镇，名字好像叫蒙业镇，我在那里读了半年的书，听说那里现在好像还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程妄听到这里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靠，要不要这么巧，我们之前去过那个小镇玩。” “对啊，但是我们没发现那里有什么学校啊。” 程妄说：“你是几级的？” “我是零九级的，怎么了？”白致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不会和我一个学校吧！” 程妄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对你没什么印象，如果在学校里见到过你我肯定会对你有 印象的。” “我当时有事休学了一阵。” 白致兴致勃勃：“你是几班的啊？” “……” 程妄没再说话了，显然是不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白致有些尴尬。 宋明望低头扒了口饭，也不清楚自己心里的别扭从何而来。 “白致你爸妈到底干什么的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白致似是有些不好意：“他们都是搞地理研究的，每年都在全国各地跑。” “原来是高知份子啊，还是搞研究的，他们毕业哪所大学啊。” “清华。” 冯放啧啧了几声，忽然眼珠子一转，语气古怪，矛头直指宋明望：“诶，宋明望你爸妈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啊，万一和白致他父母是校友呢。” 程妄眉间下意识的微微蹙起，看向宋明望，他又不傻当然看出他这是被人针对了，不过他可能都没发现这一点。 果然宋明望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问自己这个，坦诚回答：“我爸妈是s大的。” “s大不是三本吗？” “啊这……宋明望我还以为你爸妈智商也挺聪明啊，原来不是遗传啊。”冯放本来就看不惯宋明望，如今逮住机会更要好生嘲笑一番。 刘萧思也跟着大笑了起来，说了个自以为幽默的玩笑：“难不成是基因变异哈哈哈。” 可是没有人附和他，唐覃田猛猛他们都皱着眉，明显是不认同他说的话。 许宿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决定结束这一场闹剧，程妄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几个今晚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程妄手上把玩着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出的话却冷淡无比。 冯放，刘萧思：“……” 程妄视线落在刘萧思身上，神情冷冽，“你上次告密的事是不是以为过去了？” 刘萧思脸色顿时一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唐覃这个时候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只见他长出一口气，幽幽说：“刘萧思，你这不地道啊，我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是你给老郭说的，就为了三好学生名额，还添油加醋给主任说了。” 程妄又转头看向冯放，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你对宋明望有意见，就因为你觉得他扫了你的面子让你下不来台。” 被猜中了心思，冯放脸色难看。 “可我也认为他没说错。”程妄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似利剑袭去：“如果是我说的话还会比他说的难听一百倍，你这就受不了了？” “……” “……大家快吃吧，都别说了。”白致咬了咬唇，讷讷说，语气里满是自责。 最后饭还没吃完冯放和刘萧思都借故先走了，程妄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自顾自的剥小龙虾，最后放到宋明望盘里去。 宋明望即使是再不会看脸色，也品出了此时诡异的气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程妄会忽然朝冯放他们发难，正好他也不喜欢这两个人。 期间宋明望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撞见了走廊拐角的一幕，不禁愣了愣。 只见程妄和白致站在一起，从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得见白致的背影，程妄正对着他，微垂下眼微微探身的在白致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迈开长腿走开。 他甚至还看见程妄在垂下眼时似乎笑了笑。 宋明望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第42章 42 程妄也看见了他，可神情丝毫未变，没有半点心虚感，径直朝他走来。 还没等宋明望的小拳头落在他身上，就听到他率先说：“我们先走。” 宋明望啊了一声：“可他们……” 程妄看了一眼手机，应该在叫车：“不用管他们。” 宋明望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听程妄的话。 两个人离开后，唐覃走出来看见白致一个人站在那低头不说话，不由好奇问：“白致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白致抬头露出煞白的脸，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我马上进去。” 唐覃看他这样不由皱眉，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致抿抿唇，笑得十分勉强：“……哈哈没有，可能是喝了点酒的原因吧。” … 本着将叛逆少年贯彻到底的原则，宋明望决定也不归宿，提出今晚在程妄家里借宿一晚，这事他已经轻车熟路，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果然程妄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让他给他妈打个电话。 宋明望不以为然，你见过哪个叛逆少年夜不归宿还给家长打个电话报备。 可在程妄无形的压迫视线下，他还是乖乖给宋玉兰发了消息，心里还是不服气嘀咕着，没有离家出走的还给提前给人发个消息说我要离家出走了。 到了程妄家程姥姥看见他来了也不意外，还招呼着他去烫脚说热水正好烧开了。 程妄端着盆子出来，倒了热水进去，然后就开始泡脚。 他坐在客厅门口，面前就是程妄家的院子，程妄正在喂猫，橘色猫咪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在他脚边打转。 宋明望没有忘记火锅店里他看到的一幕，说出的话打破了此刻宁静的氛围。 “你刚和白致说了些什么啊，嘀嘀咕咕的不老实。” 程妄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脚上，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认同他把盆子从卫生间里端出来的做法。 “没什么。” “骗人。”宋明望心里似是有团火滋滋直冒，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这就是嫉妒，察觉后又开始觉得愤怒，为什么只有他单方面的会有这种情绪，程妄从来不会这样。 程妄的手因为刚拔弄了院子里的花草沾染了些许泥土，他拧开水管冲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微微侧头，扬起一边的眉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你最近怎么了？” 听到他的反问，宋明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看着小黄鸭迈着滑稽的步伐歪歪扭扭的朝他拐了过来，在他脚边发出聒噪的嘎嘎声。 他微微蹲身把下巴埋在膝盖里，伸手摸了摸鸭子的脑袋，嘴里嘟嚷了一声：“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他之所以这么爱胡思乱想，归根到底也是因为程妄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开始是靠他主动。 虽然最后程妄也同意了说试试看，可是他搞不懂程妄有没有真的喜欢自己，还是顺其自然抱着玩玩的心态，又或者被他纠缠烦了看他可怜兮兮的决定和谈一段时间。 宋明望越想越离谱，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疼起来了。 要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也像解题那么简单就好了，做数学题在给定条件下，不管是过程方法如何，都只会是一个固定的答案。 即使在解答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他兜兜转转还是能绕回正确答案，可是这种事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这道世纪难题， 程妄走过来伸脚轻轻踢了踢鸭子的屁股，轻描淡写了一句：“长肥了，差不多可以吃了。” 宋明望一下就忘了心里刚才冒出来的难过情绪，瞪大眼睛：“你来真的。” 程妄像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 程妄进了客厅，将屋内的风扇打开了，他们用的风扇是老式的摇头风扇，因为太久没用，启动时咯吱了几声，但好歹还是恢复了正常转动。 他已经拿好了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洗澡，一边开里面的灯一边和程妄说话：“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这句话让宋明望下意识的有些不服，直接隔着卫生间一板一眼开始讲了起来。 “程妄，男，身高189，喜欢打篮球，看小说，还是那种没营养的玄幻武侠小说，成绩差，但是是装的，会打架，和社会上的人认识，最爱拽着一张臭脸，话少不爱搭理人，特长兼职。” 可惜看不到在卫生间里程妄的表情，不能扬眉吐气一把。 “怎么这个时候就开风扇了。”程姥姥披着披肩从里屋走了出来，忍不住去关风扇，嘴上责备说：“也不怕着凉。” “是程妄开的。”宋明望卖的十分果断。 “这孩子……”程姥姥忍不住唠叨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子，怕热不怕冷。” 宋明望老是听见程姥姥说程妄小时候，也好奇他从未见过的小程妄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是这种冷淡酷酷的性格。 程姥姥听见他问，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差不多吧哈哈，程妄小时候因为这事还被人揍过。” “真的吗？” “那人好像是当时他家邻居的小孩，比他大几岁，是那条街的小霸王，因为程妄不合群，还有据那小孩后来给大人说，是因为自己叫程妄他不搭理，所以决定收拾他一顿。” “两个半大的孩子打的可狠了，程妄那时才七八岁，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抡起石头就要往人脑袋上砸，他妈妈当时气的最后在家把他好生的修理了一顿。” “还有呢还有呢。”宋明望两眼放光，想要听更多的事迹。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我想想，对了，还有件事，我去看他妈妈的时候会给他还有老家亲戚的小孩带礼物，分玩具的时候程妄因为年龄在孩子中最大老是最后一个挑。” “他喜欢什么玩具不会说出来，大人问他喜欢什么玩具他会随便指一个。” “为什么？” “他在小孩中最大，再加上平时做的事在其他小孩眼里看起来很酷，所以都是他有种崇拜心理，他喜欢什么大家就喜欢什么，都一定要和他玩一样的玩具。” 宋明望愣了愣。 程姥姥说：“那个时候他随便指了玩具，其余小孩都闹着要那个，闹的几家家长都头疼的要命。”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程姥姥叹了口气，“谁会把自己不喜欢只是被剩下的玩具摆在枕边入睡。” 她口中描述的程妄和现在这个还是有些差别，他对程妄的初印象就是这个人整个人都跟蒙上冰似的，不管是说话做事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而以前的程妄虽然也是不太合群，但是生活鲜动，有血有肉，有些小机灵，而程姥姥说的这些事应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发生的。 “虽然长大了但有些地方没变，程妄这孩子现在也是一样，喜欢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他的喜好。” 宋明望心里动了动。 “啪嗒”一声，洗手间的门打开了，程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脖子上还搭着毛巾，发梢上水珠沿着眉骨滑落脸庞，最后滴在地板上。 他瞳孔漆黑，里面倒影着两人的身影。 宋明望也不知道心虚两个字怎么写，直接嘲笑起了程妄。 “你小的时候被人揍过吗？” 也不知道程妄在里面听清楚他们的谈话了没有，就表情而言他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淡淡说：“因为我知道他叫我没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啊？” “让你闭嘴的意思。”宋明望不轻不重的弹了弹他的额头。 晚上程妄和宋明望依旧睡在一个房间，同躺在一张床上，宋明望的心境已经不同以前。 对于两个男生之间如何进一步交流，他早就在网上搜寻了相关资料就差做笔记了，他甚至还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下了gv来看，可谁想他随便一下载就下到了比较猛作品。 一打开就看见如此刺激的画面，吓得他连忙关掉了视频，本能的觉得恶心，要不是自己之前对程妄有过反应，他都要重新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程妄也睡不着，耐住把他扔出去的脾气，压低嗓音说：“你到底睡不睡觉？” 宋明望只好不再折腾他，平躺着安静了下来，他盯着天花板，回想起来，程妄几乎对他没有什么那方面的举动。 他们俩在一起后甚至连普通的亲吻都没有过。 宋明望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拉不下面子去主动问程妄。 他赌气的闭上眼，不亲拉到，他还不喜欢亲别人。 正胡思乱想着，程妄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面色沉静如水，他没有闭眼，睁开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宋明望，黑沉沉的眸子在透过窗户的月色下也添了几分朦胧感。 “看我干什么？”宋明望哼哼唧唧的，手上不老实的乱晃，一副“我就是睡不着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程妄微微勾唇，虽然弧度极浅，但确确实实是笑了。 只见他闭眼凑上前轻轻吻了吻宋明望的额头，他的双唇微凉，倾身之间呼吸喷洒在宋明望上耳间，撩的他有些发痒，忍不住红了红脸。 虽然只是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但却在他心里划开阵阵涟漪。 宋明望眨了眨眼，觉得心跳有些过快。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紧接着便听程妄的轻声耳语。 “晚安，明明。“ 第43章 43 宋明望一夜未归，可第二天他回到家宋玉兰也没有多问什么，知道他是在程妄家过夜，只说了让他下次不要太打扰别人家，说了之后就要拿包匆匆出门。 “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宋明望在她身后直接问了出来。 宋玉兰停了下来。 她今年三十七八左右，脸蛋保养的精致有加，宋明望注意到她今天一改往日利落休闲打扮，穿起了齐膝裙，而且还特意涂了红唇，喷了香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玉兰似是没料到他会知道，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扶着门把手僵着没有动弹。 宋明望撇撇嘴：“我早就知道了。” 宋玉兰终于轻叹一声，然后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脸蛋。 “望望，妈妈最近有些忽略了你，要先给你说声对不起。”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妈妈以前遇到了错误的人，但是妈妈一点都不后悔和他结婚，因为如果不是那样就不会有你。” “但是现在妈妈想为自己想想，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单身过着，望望你现在也大了，应该能理解妈妈吧。” 宋玉兰的语气恳切哀求，眼神注视着宋明望等他的回答。 宋明望说：“我现在也不知道。” 宋玉兰神情一黯。 “要等见了他才知道。” 宋玉兰一愣，随即面色一喜，笑着一把抱住宋明望：“望望真的长大了。” 原本她还担心宋明望反应激烈，所以打算先瞒他一段时间，等关系确定后再告诉他。 宋玉兰现在谈恋爱的对象叫高彦辰，年龄比宋玉兰小三岁，标准的it精英男，家就在本市，名牌大学毕业，月薪优渥，但是未婚。 听他说是因为当初年轻想专心工作拼事业，可年龄大了又遇不上和自己心意的，挑来挑去就这样到了现在。 宋玉兰也决定让宋明望和他见一个面，安排吃饭的地点就在市中心的某五星酒店，她订的包间，时间是下午六点，刚好宋明望放了学可以过来。 宋明望也知道这件事，上体育课的时候他站着的时候一直在纠结接下来的会面。 虽然知道宋玉兰再找对象肯定是件必然的事，但是让他这么大年龄再改口叫一个人爸爸真的很难。 “怎么无精打采的。”跑完步田猛猛踹着气拍了拍他肩膀。 宋明望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闷声不说话。 “又和妄哥吵架了？” 宋明望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一会关系好的要命，一会又莫名其妙冷战，要不是你是男的，我都以为你们两个有问题了。” 想起田猛猛的“雷达探测仪”，宋明望心吊了起来，一再强调：“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他的语气在普通两个字上加重，好在田猛猛没有听出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田猛猛嘀咕：“我又没说你们不普通。” 宋明望一噎，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埋头开始写卷子，任由田猛猛怎么叫他都不理人了。 夏季校服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说还有些单薄，但是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夏天，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换上短袖校服走在校园里， 宋明望就是个异类，他还是穿着外套，恨不得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脱下换短袖。 因为他的皮肤很白，再加上又细腻又滑，班上的男生老是喜欢拿这点来调侃他。 宋明望最讨厌别人调侃他这点，还给程妄说过自己要去美黑，程妄当时听到这句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明望被他眼神看的莫名心虚，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平心而论，他长得好看归好看，但并不女气，至少五官不是精致的雄雌莫辨的类型，而是搭配的恰到好处的自然舒服。 虽然他不怎么打理头发，一头黑发总是乱糟糟的翘起，再加上本来就有些微卷，看上去十分可爱。 只是他老是习惯性的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怪人，虽然最后也确实是那样， “宋明望，帮我把作业报到办公室去。” 数学老师发号施令，作为课代表当然义不容辞，宋明望直接抱起几乎快把他脸遮挡住高度的作业，颤颤巍巍的跟着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除了老师还有不少学生，结结巴巴背书的背书，低头挨训的挨训，还有趴在地上帮忙批改作业的学生。 宋明望把作业放在桌上，然后认认真真的把小纸条拿出来放在最上面，上面记着每个没交作业的人。 正打算走时听到了郭晋的声音，他正在和同年级的几个老师说话。 “我们班那个程妄可能要转走了。” “真的吗？去哪？” “如果这次省上的篮球联赛被附中看中，那他可能就会以特招生的名额入学。” “这么厉害，那可是附中啊，那里的学生出门就是清华北大。“ “哈哈也只是可能，毕竟还没正式开始比赛，只是说上面比较看好他这个选手。” “我也已经给他舅舅说了，他舅舅高兴的和什么似的，也是，能理解，要是换成我孩子我得连翻几个跟斗。” 他家里人就一个姥姥，年纪大了这些事不怎么了解，平时都是和程妄舅舅交接，毕竟他因为两个孩子在这里读书，还特意给学校新修了礼堂。 宋明望走出后心神不宁，为什么程妄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件事，事关他的前途，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事耍性子不让他走。 他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也知道在那里读书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清华北大。 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清华北大他又不是考不上，到时候还是在一个学校，分开一年又不意味着以后见不到。 可程妄根本没提起这件事，是觉得根本没有告诉自己的必要吗？他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吗？ 回到教室后他环顾四周，发现程妄不在，一问别人，好家伙，又是去打球了，他现在一听到球就来气。 田猛猛没有看脸色的天赋，在他生气时撞在了枪口上。 “明望你放学去哪？要不要和我去书店。” 宋明望语气生硬：“不去，我放学有事。” “什么事啊。”田猛猛打破沙锅问到底。 宋明望翻了个白眼：“和我妈的新男友见面行了吧。” 田猛猛看着他气鼓鼓的离开，一脸纳闷的说：“他哪来的火气，谁惹他了。” 被问到的同桌摇头：““不知道。” 田猛猛自言自语：“不会真的是程妄吧。” 同桌反驳：“应该不可能吧，程妄一直在打球啊。” 宋明望一向不是把什么委屈憋在心里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喜欢当面找人问清楚，无论结果是难堪还是误会。 但是他一直找不到程妄的人，放学前的第一节 自习课他也没回教室，听班上人说好像是去参加篮球训练赛去了。 直到放学他站在学校门口，在进宋玉兰的车前他还特意给程妄发了消息，问他是不是还在打球。 到了饭店门口程妄那边才回消息。 “嗯，所以刚没看到。” “叮—”电梯门开了，宋明望和宋玉兰一前一后走出电梯，来到了所定包间的楼层。 狭窄的走廊给人一种压抑的视觉效果，脚上踩着的软垫每走一步仿佛要深陷进去般。 如果在平时他肯定会毫不客气的给引路的服务员吐槽一下装潢效果，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 “有事吗？”程妄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 宋明望想了想，最后还是敲出了几个字：“有是有，但是我想当面和你说。” “嗯？” 宋玉兰推开了包间门，随之而来的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玉兰，你来了，坐吧。” 宋明望只好把视线从手机屏上挪开，揣好手机走了进去。 “彦辰，这是我儿子，宋明望，你叫他明望就好了。” 宋明望看着眼前的男人，年龄看上去确实和宋玉兰说的差不多，穿着西服一副正式打扮，五官周正，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你好。”高彦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客气的伸出了手。 宋明望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飞快撤离，看着他的勉强样宋玉兰笑的有些尴尬。 但是凭对自己的儿子的了解，也知道宋明望能够握一下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高彦辰笑意也僵了僵，但良好的修养让他很快就掩住了那点异样。 落座后他才开始准备点菜，高彦辰很客套的把菜单递给了宋明望，让他点些自己爱吃的。 “我都行。”宋明望看着他，“你点些我妈妈爱吃的吧。” 宋玉兰一怔，看着他神情有些感动，没想到宋明望会这么说，读个书真的懂事不少，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高彦辰有些尴尬的扶了扶眼镜，然后目光在菜单上来回翻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宋明望板起了小脸：“你不会还不了解我妈的口味吧。” “怎么会。”高彦辰笑着说：“你妈妈爱吃辣对不对，她们那个地方的人都喜欢吃这个。” “我妈妈不吃辣。” 他们一起吃饭了这么多次，只要稍微有心留意就能发现宋玉兰的吃饭喜好，但问起这事他却完全空白，只能凭借着宋玉兰的出生地猜测喜好。 宋玉兰看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我最近挺喜欢吃辣的，望望你不是最喜欢糖醋排骨嘛，我让他给你点一份，再点份鸡蛋羹。” 宋明望不说话了，他看出来宋玉兰想维护这个男人了，本来他只是打算试一试他的，结果一试发现这个男人根本不靠谱，但宋玉兰挺喜欢的，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又低头打开手机，他和程妄的消息框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中，那边看他没回也不着急，不知道干什么事去了。 “你在干嘛？” 发出消息后过了几分钟就收到了回信，只不过是因语音发的，宋明望只好借口去卫生间走了出去。 “刚兼职回家，在地铁上。” 宋明望把手机凑在耳边按下了播放，随即便响起了一道低沉微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 这个距离仿佛真的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一般，想到这里他不由红了红耳朵。 “我在酒店里，和我妈的交往对象吃饭。” 程妄顿了顿，然后问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妈在吗？” 宋明望觉得莫名其妙：“当然在了。” “大概几点结束？” 宋明望答：“不知道，可能九点左右。” 程妄那边有没有回信了，宋明望推测应该是地铁到站了，于是自顾自的继续发着消息。 “我现在蹲在外面给你发消息，不想回包间里面。” 程妄又回了一句“怎么了？” “我妈的那个交往对象根本不对劲，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妈没什么喜欢，看上去倒像我妈一头热一样。” “那为什么还和你妈交往而且还见对方家人。” 宋明望小声嘀咕：“我也想知道。” 程妄说：“可能到了他们那个年龄爱或不爱没有那么重要，只有合适与不合适。” 宋明望不为所动：“反正我不喜欢他。” 程妄笑了：“又没让你喜欢他，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你准备在外面蹲到什么时候。” 宋明望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自己又不能这样一直躲到最后，于是还是动了动酸麻的双腿，艰难的站了起来，又再次推门走了进去。 高彦辰不知道讲了什么有趣的事，把宋玉兰逗的直笑，看见他进来了叫了他一声望望快坐，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高彦辰身上。 “对了，望望。”中途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朝宋明望说：“等会妈妈把钥匙给你，你先回去，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宋明望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高彦辰。 “你们要有婚前性行为了吗？” 宋玉兰惊呼了一声，恨不得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刚还在说他变了不少成熟些了，怎么这一张嘴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来点语出惊人。 “哈哈你听错了听错了。”她讪笑了几声，然后语气坚定的朝着神情恍惚的高彦辰说。 宋明望撇撇嘴，给程妄发了条消息。 “我妈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程妄像是了解他的言外之意：“你要去我家吗？” 宋明望反驳：“不，是你来我家。”他要叛逆到底。 “……” 程妄又问：“你现在在哪？” 宋明望报了个地名，说：“金豪大酒店。” 程妄：“要我来接你吗？” 宋明望眉开眼笑：“要！” 第44章 44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宋明望站在酒店门口等程妄来接，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夜幕降临，街道上霓虹灯闪烁不停。 宋玉兰钻进高彦辰车前再三询问了宋明望自己一个人在家能不能行，要不要他们送他回去。 宋明望拒绝了，撇撇嘴：“有人来接我。” 宋玉兰一时无语，最后只好钻进了车。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街道上，蒙蒙雨雾被车灯染上金黄色的光，宋明望等的无聊，便开始戴上耳机听课。 程妄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只见他单肩背着书包，看样子是放学后就直接去了兼职，另一只手撑着伞，就在街道另一头的马路口等着红绿灯。 宋明望本来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问程妄篮球赛的事，他是不是有转学的打算。 可真的看见他出现又觉得什么都问不出了。 程妄站在那里等着红绿灯闪烁，不知道注意到了自己没，宋明望发现了他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冷淡淡，夹杂着几分心不在焉，尤其是在独处的时候，所以别人都很难猜透他的心思。 道路转弯口有刺眼的白炽车灯照射在他身上，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然后绿灯亮了，程妄迈开长腿朝酒店的方向走来。 他注意到了宋明望，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宋明望看着他穿过细密雨雾和车水马龙，最后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即使有雨伞遮挡，可细密雨丝还是打湿了程妄的头发，他肤色偏冷白，此时整个人身上仿佛都带着冷冽湿气。 “等了多久了。” 程妄把伞遮到宋明望头顶上，拉着他下台阶。 “十五分钟零四十三秒。” 程妄挑眉。 宋明望装模作样的敲了敲手腕，仿佛那里有着手表，“下次还可以更快一些。” 程妄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走不走。” 宋明望还从来没带过任何人回过家，所以进小屋的时候连门卫大爷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他的家在十几楼，宋明望怕高也怕坐电梯，但是当时买房子的时候他年龄小不能阻止宋玉兰，好在这么多年他最后也习惯了。 “到了。” 进屋后宋明望把灯打开，他家的装修采取的也是宋玉兰喜好的轻奢风，到处都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就是厨房里稍微乱了些。 “我妈又忘记关电视。” 客厅里电视还在放着韩国的狗血爱情剧，最近宋玉兰看的简直着了魔入了迷，宋明望觉得现在宋玉兰急着找对象陷入爱情，很大程度原因都是看了这些害人不浅的偶像剧，想到这里他恨恨的关上了电视，然后扔掉了遥控器。 程妄正站在他家阳台往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他说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忿忿的样子，问了一句：“你和遥控器有仇？”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心里寻思着要怎么向他开口。 程妄忽然问：“你家卫生间在哪？” 宋明望给他指了指。 “我去冲个澡，很快。”程妄顿了顿，又看着他问：“你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宋明望着才注意到他的校服已经湿了一大半，想必是刚才替自己撑伞弄的。 “有，我去给你找。” 宋明望最后找了件自己的t恤和齐膝中裤，t恤是之前不小心买大了他又难得退于是一直留着没穿，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个用途。 宋明望家洗手间是被磨砂玻璃分成了两个隔间，外面的是盥洗台和洗衣机，里面才是淋浴间。 宋明望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门便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便伸出一只手。 手上有水珠划落，甚至能够清楚的看见上面隐隐的青筋。 他赶紧把衣服裤子递给了他，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客厅他又给宋玉兰发了个消息，如他所料她真的不回来过夜，说是和高彦辰去夜店蹦迪发泄压力。 宋明望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个妈当的比他这个儿子还叛逆。 看时间还早他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房间，毕竟程妄今天要歇在这里，太乱了影响他的形象。 最后出去时听见卫生间里还有水声，心想他怎么还在洗，都洗了这么久了。 不过这倒忽然提醒他一件事，他得把程妄换下来的衣服藏起来，最好是藏在自己房间里，要是程妄换下来扔洗衣机里了就糟了，明天一早宋玉兰回来肯定会发现的。 心虚的他本能的想隐藏自己带人回来过夜的事，却没想到即使宋玉兰看见了也不会起疑，毕竟又不是女生的衣服。 可没想到刚一打开门他就愣在了原地，只见程妄几乎浑身□□，他的肌肉匀称线条干净，举起衣服时结实的肌肉紧绷看上去极具力量感，他腰间只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白浴巾，腹沟处隐约可见。 听到开门时的响动，他转头望来，黑沉沉的眼睛十分漂亮，只是此时他明显一怔，随即挑了挑眉。 “不敲门？” 宋明望摆了摆手，结结巴巴道：“我以为你还在洗……” 可这个理由明显不能说服人，程妄不置可否，继续擦干身上水珠，然后不紧不慢的套上t恤。 “还想继续看吗？”程妄手放在腰间的浴巾上，看了一眼愣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他。 宋明望回过神来，红着脸呸了一声：“不要脸。” 说着猛的关上门，关上门后又回想起刚才程妄气定神闲的笑，再对比自己的慌张，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于是开始在外面一板一眼的科普着：“人体的肌肉组织不过是……”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程妄浑身上下都冒着湿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问：“所以？” 宋明望艰难的完成自己的论证：“…所以我没有害羞。” 程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问道：“我今晚睡哪间屋？” “和我一间。” 这回程妄是真的看向他了，眼神有些古怪。 宋明望觉得有必要解释：“我家是两室一厅，另一间是我妈的，而我妈明天早上就要回来。” 程妄这才收回视线。 晚上本来就是容易多愁善感的时候，更何况宋明望心里本就藏着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最后索性开了台灯，准备把程妄从被子里揪起来。 程妄费劲的扒拉开眼皮子，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我们谈谈。” “明天谈。”程妄又准备翻身， 宋明望揪着他的袖子，皱着小脸说：.不行，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程妄按了按眉心，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你说。” “你喜欢打篮球是吧。” “嗯。” “我听说你有个省级的篮球联赛要参加。” 程妄语气已经有了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想转到附中去？” 程妄挑眉问：“你从哪听说的？” 宋明望见他这样就知道原来真的有那么回事，不由委屈巴巴的瞪着他，但是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 “办公室里老师说的。” 他瘪着嘴，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程妄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和你说是因为根本没必要。” 宋明望一怔，眼睛一眨，随即豆大的眼珠从脸上划落。 程妄看他变脸如此快，好气之于又觉得好笑：“你哭什么。” 宋明望连推带踢：“你还问！” “别闹了。”程妄一把逮住他不安分的手，皱起了眉头。 “你话能不能听我说完。” 宋明望哭的直打嗝：“等我哭会再说。” 程妄按了按额角，叹气：“我说没必要是因为我根本没打算要去。” “嗝—” 抽噎打嗝声戛然而止，宋明望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眼神怀疑的看着他，闷声问：“真的？” “嗯。”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根本没给我说的机会。” 宋明望又好奇了起来：“为什么不去啊，去那里不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舅舅知道你的打算吗？”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不知道，我打算找个机会给他说。” “你舅舅肯定要被气死。” 宋明望咂咂嘴：“而且我觉得他对你挺好。” “嗯，他是自我妈去世后，为数不多真心关心我的人之一。” “我怎么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爸爸。” “对他没什么印象。” “你和他感情不好？” “宋明望，世界上不是所有家人都是家人。” 宋明望望着天花板，听到他说这话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讷讷说：“我当然知道。” 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语气有些闷闷的。 “程妄，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家？其实只是看上去那样好罢了。” 程妄皱眉：“怎么了？” 宋明望又把头埋进被窝里不说话了，程妄这回没有依着他，强制性的搬来他的手指，看清他的脸后必有一怔。 “你哭了？” “没有。”宋明望并没有哭，脸上也没有眼泪，只是眼圈发红。 “到底怎么了？” “程妄，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其实有个妹妹的。” “然后呢？” “死了。” 宋明望比划了一下：“这么小，大概几个月大，她是早产下来的，身体太弱了。” “然后我妈生病了，专业名字应该是产后抑郁症，生物学上来解释是激素分泌紊乱导致的一种病。” 程妄已经隐隐猜到了之后发的事，哑声问：“后来呢？” 宋明望语气有些颤：“然后我在睡觉的时候，她想用被子蒙住我的头。” “我记得当时外面在打雷，我很害怕，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她很快就缩回了手，把枕头移开了，然后抱着我哭。” “我知道她是生病了，我爸爸老因为我打她，她才会那么做，所以我没有生她的气。” 程妄沉默无言，翻身伸手将他揽入怀里，下颔抵住了他的头顶，嗯了一声。 “是因为生病，对不对？宋明望迫切想要寻求他人认同，抬头望着他。 程妄拍了拍他的背，沉默不语。 “其实我妈当时早产也是因为我爸打她。”宋明望回忆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心情低落。 程妄终于开口了，只听他沉声说：“你当时多大。” “三岁多。” 程妄无言的看了一眼他：“……”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宋明望想要去揪他的脸，“你以为我想记住吗？我是天才还不明白吗？而且那时我差十二天就满四岁了。” 他又有些沮丧地说：“唯独在这方面我希望我记忆力没那么好。” 程妄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枕着脑袋，神情淡淡的。 “我妈妈对我好不光是因为愧疚对不对。” 宋明望的爸爸是在他九岁的时候去世，从那以后他就和他妈妈一起生活，至少日子过的比他爸在时要轻松许多。 程妄垂眼看他，说道：“别胡思乱想，如果不爱你怎么会做到她那样。” 这话他没有说谎，如果不是真的爱宋明望，宋玉兰作为母亲，不会为他做到事无巨细，不管从哪里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宋明望的。 宋明望得到满意答复后终于不再折腾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距离期中考还有一个月，班上的气氛都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升旗仪式大家都在带着随身记疯狂背，阳台上也少了平时爱打闹的人，要么都在办公室背书，要么在教室里拼命做题。 唯独宋明望一人十分悠闲，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慢悠悠的做着题。 田猛猛从办公室背完英语回来，看见宋明望对样子，有气无力的说：“我恨学霸。” “背过关了吗？”他的同桌关心他。 “别说了，翠花太狠了，让我背完作文不说，还抽查听写了四个单元的单词，错一个抄一篇。” “你错了多少？” “一个本子的量吧。” “……” 唐覃也在埋头看书，本来他不怎么在乎成绩的，但是班上的气氛感染起了他，就他不看书的话好像就是异类，临时抱佛脚也要抱一抱，最可怕的是连程妄都开始学习了。 “妄哥，你不能背叛我们倒十的同志啊，没有你我又得往后退一名。” 程妄说：“我记得之前也是我排在你前面吧。” 唐覃讪笑说：“能不能给点面子。” 程妄笑：“快去看书吧，要是你一个人拉低了班上平均分，你看老郭怎么找你算账。” 程妄看书并不是像他们一样把书全部过一遍，而是自己归纳勾重点，然后针对自己薄弱点开始练题。 他的英语比较差，尤其是完形填空，有时能错七八个。 “操。” 听到程妄说话，宋明望探头过来，“怎么了？哪道题不会做，我看看。” “没什么。” “那你怎么…” 程妄面无表情：“就是觉得出题人有毛病。” “……” 宋明望帮他看了一遍完形填空，程妄词汇量不怎么大，但是他比较擅长联合语境再加上语感不错，差不多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道题你都已经排除a和c了，就在bd里选错了，sequence是……” 他讲完也不知道程妄听进去没有，程妄的英语本来就是及格线往上一点的水平，平时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能够考一百一十分左右，扣分最多的就是阅读和完型，改错题还有作文什么的几乎都是班上最高分。 “冲冲冲，这张卷子做完再做一张，我可以把你的资料给你。” 程妄拧眉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宋明望语重心长的教育他：“学习没有差不多，只有全力以赴。” 他当初刚转来的第一次考试就成了年级第一，在三中历届学生中缔造了不可复制的神话，几乎科科满分的成绩。 连校长都眼熟他了，有时偶然巡逻转教室看见他，还会一脸慈祥笑着点头朝他打招呼。 “白致，下节课音乐课，我们要换教室。”田猛猛穿过过道去接水，看见他想到他刚转学便提醒了他一声。 白致正在做题，听到这里笑着朝他道了谢。 “谁在过道上摆了这么多书，我都没办法落脚了。”田猛猛拿着水杯费力的想要跨过去。 宋明望嘴巴里含着饼干，举手道：“我的。” 因为他的座位靠里，靠着过道的位置是程妄，他不好迈出去收，于是拉了拉程妄的袖子，因为嘴巴里含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程妄你帮我收一下。” 田猛猛立刻看向程妄，心道不会吧，果然下一秒便看见程妄有了动作，虽然只是伸腿把摆在过道的书往里踢了踢。 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程妄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竟然会乖乖照做。 宋明望看他举动还不满，“你能不能对人类进步的阶梯温柔一点。” 程妄面无表情：“你在说什么。” “你踢的不是书，是知识。” 程妄又要把书踢回去，宋明望见状连忙制止认错。 白致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复杂。 音乐课是在四楼小教室上，负责弹琴的是个年轻老师，宋明望拿着音乐书翻着试着唱了几句，旁边的田猛猛听着脸色有些诡异。 “好了。”音乐老师教完一首，准备抽人起来试着唱一下。 班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低着脑袋装作看书，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只有宋明望无知无畏的盯着她看，坐的端端正正。 “好，就你了。” 音乐老师指了指他，然后试音弹了几个键，便开始起整首歌的头。 宋明望干咳了几声，酝酿了感情，便敞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 刚唱了几个音符，便听到音乐老师手下的琴音抖了抖。 一曲唱完后迎接他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明望同学，我想问你是怎么完美的避开所有的音准的。” 宋明望怔了怔，随即认真回答：“自然而然的。” 随即人群中传来善意的哄笑声，唐覃努力憋笑，朝着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白致也跟着笑，不过比起别人，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意味。 下课后白致和班上几个男生走在一起，每个班的学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不过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又不是为了排挤孤立别人才拉帮结派的小团体，而是合得来的人自然而然就一起玩显得关系更近一些。 白致在班上人缘不错，大家平时都很照顾他，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让他孤单一个人，同样是转学生，比起宋明望当初，他要好得太多了。 “明望转学有一年吗？” “没有吧，半年应该是有的。” “原来是这样，我看她和大家相处的很自然，好像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个集体才这么问的。” “没有，他刚转来的时候班上都没什么人和他玩，现在才好了许多。” “真的吗？可我看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他，尤其是程妄同学。” “他们两个是同桌嘛，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白致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宋明望回教室后，看见唐覃他们正在讨论理想型的话题，他当没听到一样坐回位置埋头做题。 程妄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出来，手肘微微屈起想要遮挡住窗户外透进来刺眼的光线。 “做题了做题了。”宋明望像是丝毫不会感觉到疲惫，永远精神抖擞，“快点，我们来比赛做数学，这个你也擅长。” 程妄终于撑着脑袋抬起了头，眼睛半睁不睁，眼皮子耸拉着，恨不得将起床气三个字写在脸上。 这时唐覃他们聊天的话题已经从理想型谈论到以后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最好， 唐覃：“我大学就想结婚，以后生一男一女最好。” 许宿：“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刘萧思：“这个肯定要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冯放：“我不想结婚，以后干脆一辈子单着算了，女人又麻烦又矫情。” 宋明望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他：“你看别人这样，别人看你还又普通又自恋。” “你什么意思？” 宋明望以为他真的听不懂，耐心解释说：“字面意思。” 看又要吵起来了，唐覃觉得头疼，连忙转移话题。 “明望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明望回答：“我也不想结婚。” 顿了顿，又挺了挺小胸板，一脸骄傲说：“可我以后要为国家做贡献的，我的优秀基因可不能浪费。” 刘萧思笑，语气有些怪不舒服：“那还不是要和女的结婚。” 宋明望连连摇头，一脸“你错了”的欠揍表情。 “不不不，我要去捐献精子为优秀基因传承出力，以后……”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只能发出呜呜声，因为程妄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 第45章 45 周三下午有体育课，宋明望特意穿了双运动鞋，可哪里想到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雨，只好在教室里上自习。 窗外的天空昏沉沉的，暗的仿佛随时要塌下来似的，瓢泼大雨唰拉拉砸在操场上溅起水花，外面几乎看不到一个学生走动。 天边白光一闪，骤然间一个惊雷乍响，吓得班上女生都尖叫出声。 唐覃笑：“好家伙，谁刚刚毒咒发誓了。” 冯放看见班上女生尖叫，不屑说：“这点雷怕什么，女的就是……” 还没说完唐覃就开口制止了他，“你那张嘴就少说两句话，女生是用来关爱的，你这个直男发言。” 孟可然冷笑：“他才不是什么直男发言，就是单纯没情商，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在没情商这点，明望和他一比都可爱了不少。” 莫名被点名的宋明望此时没有心情理会争执，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紧紧捂住了耳朵，开始很大声的背卷子上的数学题。 他对雷声的心理阴影就来自于那次，枕头捂着口鼻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要死了，完全没办法呼吸，嘴巴也不能张开，只能听到耳边轰鸣的雷声。 程妄看见他的模样皱了皱眉，然后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宋明望看着他手心里静静躺着的耳机，怔了怔，随即接了过来。 耳机里放的是某个电影里的插曲，名字宋明望记得好像是叫《always with me》，悠扬动听的口琴音缓缓响起，虽然外面大雨滂沱，雷电交加，但是却让他感到安心了起来。 唐覃一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程妄和宋明望共用一个耳机，看起来正在听歌，虽然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却有种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无法插入其中的感觉。 他心里咯噔一声，原本早已按捺下去的那个想法又浮现了起来，再一联系程妄对宋明望的种种容忍，越想越胆战心惊。 他决定找个时间好好问问程妄这事，最后采取微信询问的方式。 回家后一打开微信又注意到程妄的头像有猫腻，他知道程妄换头像了但是之前根本没怎么联想到这方面上来。 以他这么多年对程妄的了解，头像那个丑兮兮的胖猫陶瓷玩偶怎么也不像是程妄会买的东西，也根本不可能用来做头像。 于是他决定从这点切入。 “妄哥，你换头像了？” 程妄回答十分简短：“嗯。” 他又干笑了几声：“挺好看的哈哈。” 程妄不冷不热道：“不要勉强自己。” “……哈哈哈哈那既然妄哥都觉得不好看为什么要换上啊。 那边没消息了，唐覃决定再加一句猛料，“都说恋爱中的人才会经常换头像。” 程妄直接否认：“没有。” 听到程妄这样说，唐覃这才松了口气。 酒吧里程妄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放下，他没有穿着校服，而是白衣黑裤，微垂着眼，五官轮廓干净利落，在酒吧灯光照映下，看上去有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冷冽气质。 旁边宋明望好奇的伸过脑袋一直想看消息。 程妄一只手抵住他不断往自己怀里拱的脑袋，另一只手干脆把手机揣到了兜里。 “小气。”宋明望撇撇嘴。 “唐覃发的。” “发的什么？” “问我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宋明望紧张了起来：“你怎么回的？” “我默认了。” “什么？”宋明望声调不由自主提高，难以置信说：“你和他说了？你怎么能暴露我们的事，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们早恋了。” 他的眼睛一瞪，脸蛋气的红扑扑的，程妄看的想捏一把。 “怎么不行？” 宋明望小声嘟哝：“大家肯定会笑话我” “……” 程妄面无表情的揪了揪他的脸。 “疼疼疼。”宋明望连忙捂着脸叫了起来。 程妄放开手挑眉：“我根本没用劲。” 宋明望揉了揉脸，“本能反应。” “这怎么了，家暴现场啊这是。”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插了进来。 赖越穿着黑色西服，衣服口袋上别着墨镜，走到吧台上又点了杯酒，笑眯眯的看着俩人，语气里带着调侃意味。 自从上次程妄来这里问过他的事后他就差不多猜到了，而现在俩人又一起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宋明望像是一瞬间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立马警惕了起来。 “其实我和他不怎么熟的。” “行了别装了，我又不会说什么，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赖越大大咧咧的摆摆手。 “秀哥呢，怎么不在。” “他回家看老婆去了，新婚蜜月就是不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宋明望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赖越注意到了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他在我们这个gay吧上班，但是他是完完全全的直男，很爱他的老婆的。” “哎，反正我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不能去祸害别人小姑娘，而且我早已经和我爸妈摊牌了。” “他们怎么说？” “也就是说要打断我狗腿的程度吧。” “……” “不过再怎么也不能去随便找个人结婚啊，我宁愿被打也不会那样做，哎，我已经想好了我以后的日子了，等年龄大了就去环游世界，当然前提是给我爸妈养老送终后。” 赖越提起未来，说话都有劲了，他说完后又看了一眼他们，像是这才想起问这事。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想的来我这里玩。” 程妄低头喝了口酒，淡淡说：“因为某人在和他妈比到底谁更叛逆，在我家又哭又打滚求着让我带他来酒吧。” “……” 赖越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宋明望自觉丢了面子，瞪了程妄一眼。 “你们聊着，我去一趟卫生间。”程妄拉来椅子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他走后就剩下赖越和宋明望俩人，虽然他们都没有独处过，但是好在俩人都不是什么害羞的人。 赖越上下打量了宋明望一眼：“哎，我以前也不是没有给程妄介绍过对象，可别人看都不看一眼，结果他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我这种怎么了？” “没怎么，比较少见。”赖越生怕他多心，绞尽脑汁夸了一句：“就是说你比较独特。” 宋明望果然信了。 赖越又叹了口气：“哎，自从程妄他爸那件事后，我都以为他会孤独终老了。” “什么？”宋明望一听就有大秘密，立马竖起了耳朵。 赖越自觉失言，立马闭嘴灌自己酒喝，可哪里招架得住宋明望的软磨硬泡。 “好吧好吧，我给你说，你别给程妄说是我说的。” 赖越也有些喝多了，清了清喉咙：“程妄他初中前一直都是在他老家生活，后来他爸妈带着他到了这里，据我当时了解到的，他爸妈到了这里后就经常吵架冷战。” “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爸，他爸到了江城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了班经常不回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赖越笑了笑，指了指脚下：“因为他爸当时来的就是我这里。” “……” 程妄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旁边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年龄三十多岁左右，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他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甩了甩手上的水。 “我改天去找你，乖，我最近实在有些忙。” “还能有什么事，你知道的啊，和那个老女人见面。” “再忍一忍，等我和她结婚了，家里老头子就不会死盯着我了，我们的事还不能告诉他，不然的话就完了。” 程妄面无表情，手指不自觉捻了捻，忽然觉得自己烟瘾犯了。 “那个老女人还有个儿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了，还在读高二，我记得好像叫宋明望…” 程妄听到这里瞳孔猛得紧缩，脸色一变，朝着那个男人走去。 高彦成察觉到了他的逼近，拿着手机一脸疑惑：“你是谁？有事…”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拳头携着劲风迎面袭来，下一秒便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力度大到他几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有病吧？”高彦成跌坐在地上十分狼狈，一摸自己鼻间一手血，随即吓得他脸色苍白，他以为自己遇上了疯子。 程妄又走上前去，往上提起他的衣领几乎快要让他悬空，逼迫着他不得不双脚撑地，嘴上忙不迭道：“冷静些冷静些，有话好好说。” 程妄没有说话，抡圆了胳膊的朝他身上揍去。 高彦成看着眼前人黑沉沉的冰冷眸子，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包裹住了他。 “救命。”他赶紧扯开了嗓子大叫起来。 另一边宋明望正和赖越说着，忽然他接了个电话，随即脸色凝重的站起身。 “快跟我来。”他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宋明望跟着他一路来到了洗手间门口，都是男厕所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从他们说的话来看里面似乎有人在打架，已经有酒保进去拉架了。 “程妄在哪里？”宋明望没看见他的身影。 赖越皱着眉，又给他说了声“跟我进去”，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宋明望见状只好跟上。 可等他看见里面的场景时，便僵在了原地。 只见程妄站在那里，旁边有几个人拉着他的手好声好气的劝说，地上躺着个人，显然伤得不轻，正捂着脸哼哼唧唧直叫唤，连眼睛都摔坏在地上。 程妄神情阴冷，眼神充斥着戾气，冷冷的盯着他。 宋明望又仔细一看，地上那人模样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还是他先注意到了自己，神情慌张的想避开视线，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客人，是出什么事了吗？”赖越笑着上前对高彦成说。 “你们这里怎么能放这种神经病进来，我好好的在打电话，没招他也没惹他，他上来就给我一拳，然后又把我按在地上打。” 一看有人来问高彦成立刻来了劲，就要给人看他身上的伤口。 “你看我被打的，反正我已经报了警，等警察来了再给他好看。” 程妄嘴角也隐隐带血，应该是刚才高彦成反抗弄的，他吐了口血沫，站直了身，一看他的动作，高彦成立刻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听到高彦成的声音，宋明望愣了愣，终于在脑海中把他的脸识别成功对上号。 “是你？” 高彦成否认的飞快：“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赖越笑着打圆场，走进去想要拉起坐在地上的高彦成，还替他把眼镜捡了起来。 “肯定有误会在，报警多不好啊，兴师动众的，这么多客人呢。” “这样吧，就算交个朋友，以后你来我们这酒水全免。” 高彦成接过眼镜擦了擦，冷笑了一声：“不可能，今天这事没完，怎么着也要让他进去关几天，我不差那点钱。” 宋明望走了过去，高彦成以为他要来找自己，不自在的想要转过头去，结果却看见他朝着打似的那个男生方向走去。 “程妄，你没事吧。” 高彦成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哪里会想到他们竟然认识，又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冒冷气。 程妄摇头，他的脸上也有不少抓痕，额角也隐隐泛红，好在除此之外倒没什么伤了，应该是高彦辰被按在地上打时用手抓伤的，至少对比起地上鼻青脸肿的人要好的太多了。 宋明望转头看向地上的高彦辰，小脸上难得露出冷冷的表情。 “不解释一下吗？高叔叔。” 第46章 46 果然没过多久警察就赶来了现场，把人都带到了派出所去，作为酒吧负责人赖越自然也去了，宋明望也要跟着去，以目击证人的身份。 录口供时警察又发现了宋明望和程妄同是一所学校的学生，马上就要高三了，再一问又发现另一个涉事人是宋明望母亲的男友，这下两个老民.警都是一挑眉，看来还挺复杂的，别到最后是因为家庭琐事。 宋明望走出来后程妄还在里面录口供，他拿纸杯去接水器接了一杯热水，这才惊觉明明是大热天他的手却直冒冷汗。 “赖哥。”他问坐在椅子上正等着叫自己名字的赖越，“程妄会不会被关进去啊？” 赖越皱起了眉头，语气沉重：“这事不好说。” 宋明望攥紧了纸杯，“可他还要高考啊，拘留会影响他的。” “没事，顶多就是行政拘留，关个十几天就出来了，应该没什么大影响。”赖越的安慰有些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过好端端的，程妄为什么会揍他啊，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看别人不顺眼就打人的人。”赖越觉得十分奇怪。 宋明望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可能是因为他是我妈妈新谈的对象。” “……” 一阵沉默后，赖越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赖越是吧，到你了。” 等到赖越进去没多久，高彦成也从里面出来了，他看见宋明望还是有些不自在，转身想去另一个地方坐着，被宋明望叫住了。 “什么事？”高彦成习惯性的想要推眼镜，可随即又意识到眼镜已经在争斗中被摔碎了。 宋明望皱着小脸，直接开门见山：“你要怎么样才能签谅解书？” 高彦成一愣，随即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目光在宋明望身上刺骨的打量着，“你想救他？” 宋明望点头。 “刚才在里面警察也说他这么小就留案底不好，让我要不要考虑私下和解。”高彦成故意卖关子，“你猜我这么说？” “你说了什么？” “我说当然不行。”高彦成冷冷一笑：“我又不缺那点钱，我就是要他留案底。” 宋明望一板一眼反驳：“可你也还手了，你们是互殴。” 高彦成装模作样的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会往这方面想呢，可怎么就不知道正当防卫啊，他把我压在地上揍我根本动弹不得怎么互殴，连还手都算不上。” 当时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只能本能的拼命反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把程妄伤到了，更何况那些只是些反抗留下的抓挠皮外伤，和自己的伤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宋明望恶狠狠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真卑鄙。” “别这么说，还是有办法救你朋友的。” “…什么办法。” “你把今天在那里见到我的事对你妈保密，你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就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这种表情看我，说不定我以后会成你的继父呢哈哈。” 宋明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程妄推门走出来时，就看见宋明望和高彦成两人隔着老远坐着，从俩人的表情来看刚才的谈话绝对说不上愉快。 “他们怎么说的？”宋明望一见他便站了起来。 程妄摇头：“没说什么，说等下通知处理结果。” “你以后不要打架了，至少在高考前忍一忍，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真的被拘留怎么办。” 程妄神情漠然：“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 高彦成见他出来，又站起身朝屋子里走去，不知道在和民.警说些什么。 程妄见他脸色难看，于是问宋明望：“你们说了些什么？” 宋明望笑嘻嘻摇头：“没什么。” 等赖越也录完口供出来，几个名警走过来叫了一声程妄。 程妄抬起头嗯了一声。 “跟我来，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赖越心里一沉，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看来是最坏的结果。 程妄想了会，最后报了沈彬的名字和电话。 “是你的什么人。” “舅舅。” “你爸妈呢？” “死了。” 民.警干咳了一声：“行了，让你的舅舅来保释你吧。” 赖越听到这里一怔，随即心中狂喜。 程妄皱眉：“保释？” “对，另一个当事人签谅解书了，表示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程妄看向高彦成，不相信他会那么做，肯定有什么原因，再想到他出来时看到了那一幕，望着宋明望微微拧眉，他到底给他说了什么，他竟然会同意谅解。 “学生年轻气盛能理解，不管怎么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民.警也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妄：“谢谢。” “不用谢，你们既然私下已经解决好了，那就不用走到那一步。” 沈彬匆匆赶到派出所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他忙不迭地朝着民.警道谢。 他在电话里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对程妄会出手打人他其实不意外，毕竟他爸的事他也了解一些。 但沈彬不知道的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而此时另外一个原因的源头正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程妄。 “这事我没告诉你姥姥。”走出派出所后，沈彬朝程妄说。 “谢谢。” 沈彬神情复杂：“哎，你小子啊，这回可是把我吓得不轻。” “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还希望你能多多依靠一下我们。” 程妄眼神微动。 等沈彬离开后，程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问宋明望。 “你答应了他什么？” “我没有答应他什么。” 宋明望摊了摊手：“真的，他本来是想和我交换条件的，想让我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妈，他就可以放了你。” 程妄面色一沉。 见状宋明望连忙说：“放心吧，我没有答应。” 他眨了眨眼，继续说：“我只是把交换条件稍微变了一下。” “变了什么？” “只要他签了谅解书，我就不会把他的性取向告诉他家里人。” 高彦辰本来是想威胁宋明望，结果被完全抓住弱点反客为主。 “你怎么知道他怕这个。” 宋明望分析说：“他这么害怕我妈发现，不就是怕已经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不了婚嘛，而为什么害怕结不了婚，多半就是因为家里人。” “他能这样说明家里人还不知道他的事，而且他很在乎家里人的看法。” 宋明望撇撇嘴：“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测，最后证明我赌对了。” 程妄微微勾唇，夸了他一句“聪明。”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赖越不由感叹出声：“之前别人说你智商高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的。” “我本来就聪明好不好。”宋明望翻了白眼。 他说完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就朝前走去。 赖越看着他的背影直笑，朝程妄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种类型的了？” 程妄拧眉：“类型？” “不。”只见他轻轻摇头，难得认真的反驳说：“我不是喜欢这种类型，只是喜欢他 第47章 47 虽然自己的交换条件是那样说，但是宋明望并不打算照做。 他还是通过宋玉兰拿到了高彦辰家里人的电话，给他们发了几张照片。 他知道如果没有证据，只凭自己这个外人几句话高彦辰家里人是不会相信的。 而他那天在酒吧时就在警.察来之前偷拍了他几张照片，现在就应该由他去向他家里人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了。 周五最后一天上学，对于即将迎来双休，班上的人反而哀嚎遍野，因为假期的作业大礼包。 几个课代表都开始争抢黑板上的位置布置作业，到了宋明望写的时候根本没有位置了，只能在角落里硬挤了几个字。 他写完后连打了几个喷嚏，这几天明明气温回升的很快，可他还是倒霉的感冒了，嗓子眼有些干涩。 “都别叫唤了。”郭晋一进教室听到大家的抗议声，说：“你们应该知足了，别的学校读六天书，而且还要上晚自习，让你们多做点作业就受不了了？” 三中一向采取的是适当学习的策略，在学校补课成为大趋势的背景下，三中的高一高二采取自愿周六补课，包括晚自习也是，一切遵循自愿原则，但是高三就采取强制要求了。 而三中也确实有这么做的资本，省级重点高中，办校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基本每年包揽文理科状元，也向外界证明了比起学习时间，学习效率更加有用。 “明年你们就读高三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这么大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清楚，你们现在就只有一条路，给我拼命学习。” “是—”班上响起有气无力的回应声。 “看看别人八班，我走过来的时候鸦雀无声，下课都在自己位置上专心做题，再看看你们，还是重点班，羞不羞人？” “老郭怎么了？吃□□了？”唐覃小声嘀咕着。 “之前单元小测我们班总分平均数名次又后退了，马上就要一模了，他被刺激到了吧。” “你看看别人宋明望，自从转学来成绩一直在年级第一没变过，再不济看看班里进步最大的程妄，有的人可要加把劲啊。”郭晋特意剐了唐覃一眼。 “马上也要开家长会了，到时候拿不出成绩看你们怎么和你爸妈交代。” 郭晋走后，班上的气氛都还没缓过来，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还是程妄起身去接水椅子拉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大家才仿佛活过来，渐渐发出窸窣声。 “妄哥下午放学去不去网吧玩？” 程妄接完水递给宋明望，示意他喝水吃药。 “走陪我打游戏，我们好久没一起打游戏了。” 宋明望乖乖吃了药，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插了一句：“程妄不会去打游戏，他要好好学习。” 唐覃眼神古怪：“你怎么知道。” 程妄看了他一眼：“几点？” “下午六点，老地方。” 宋明望踩了踩他的脚，威胁说：“要顶住诱惑，想想你还没做完的卷子。” 程妄：“我去有事。” 宋明望不信，冷笑：“我也要去。”他必须去监督他。 下午六点几人在网吧门口碰面，他们都穿着校服，宋明望还怕进去被人赶出来，结果进去才发现是个黑网吧，里面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 找网管开了三台电脑，宋明望坐在位置上坐看右看，他还是第一次来这张地方，难免觉得有些稀奇。 唐覃一开机就迫不及待地说：“来打把lol，好久没一起玩了。” 程妄说：“你先玩，我有点事要做，弄完再一起玩。” “什么事。” “下载点东西。” “什么东西。”唐覃鬼鬼祟祟的想要看，明显误解了他要下载的东西，“这样不好吧，明目张胆的，还是在别人的电脑。” 宋明望也好奇的伸过脑袋，想要看他究竟要下什么东西。 结果一看见文件名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高中英语视频讲解汇总”，愣了愣，随即憋不住笑噗了一声。 “你在这里下载这种视频？” “嗯，需要解压。” 程妄说：“我手机网速太慢。” 宋明望也问：“你哪里找的啊？” 程妄回答的十分简短：“老师发的。” “牛，能让翠花给你开小灶。”唐覃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等到程妄搞定后，唐覃都已经打完了一把lol，正在那里锤键盘骂娘。 “妈的，老子撒把米在键盘上鸡都打的比我队友好。” 宋明望充耳不闻，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新闻，为写议论文积累素材。 唐覃看程妄终于完成，连忙拉着他要打游戏。 程妄摇头：“我账号密码忘了。” “靠，你知不知道你那账号值多少钱。” 唐覃说：“不行不行，那你就陪我玩吃鸡，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程妄看了一眼旁边竖起耳朵的宋明望，”你要玩吗？” 宋明望矜持拒绝：“不要妄想我会屈从于电子鸦/片。” 十分钟后— “啊！别打我别打我，再打我举报你。” 宋明望操作着屏幕上的小人趴下，躲在前面人的后面。 他的号是新的不能再新的号，他自己选的女生外貌，因为从受力面积来分析，女生被打倒的可能性比男生的小百分之二十三。 至于id也是宋明望胡乱取得，因为只能用英文于是叫“shiwangbushiwang”，意思是“是望不是妄”。 他们玩的是四排，有一个人是路人，宋明望没开麦，程妄开了但没怎么说话，至于唐覃，则从刚开始就和路人讲个没完。 他们四人现在已经成功苟进了决赛圈，而且还全部存活。 程妄正在瞄狙，看着敌人的位置报了个方位：“东160，小心。” 唐覃刚听到说了一声“收到。” 就听到响起消音后的□□声，果然下方开始显示他成功击杀了一名玩家。 “牛逼，这么久没玩妄哥你技术还是没倒退啊。” 路人也发出感叹：“你杀了多少人了？” “八个。” “……” 宋明望的枪完全和烧火棍一样当摆设，期间没有用过一发子弹。 但是他毕竟是新手，甚至连强的型号什么型号用什么子弹都分不清，刚开始几分钟他连走路方向都控制不住，到现在至少能够自由的跑动看地图了。 “毒来了，你跟在我后面跑进圈。” 这话是对宋明望说的，他立刻乖乖照做，在这种他彻底不了解的领域他还是很虚心受教的。 哪里想到路人却误会了，因为他刚好在程妄附近：“你说我吗？等下我捡点子弹。” 唐覃乐了，“不是说你，是在说三号。” “三号？是他女朋友吗？” 唐覃哈哈哈笑了几声，朝着俩人挤眉弄眼，半开玩笑调侃说：“是啊。” 路人尴尬的住了嘴。 “艹！”随着一阵枪响，唐覃连骂了几句脏话，“山上房子有人。” 说完话他的屏幕就暗了下来，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他气不过站起来又骂了几句：“狗日的就会放阴枪， 屏幕上显示还剩最后五个人，除开他们三人还有两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队。 程妄来到屋前往二楼窗户扔了个雷，伴随着一身轰鸣，他的击杀人数又增加了一个，果然那人还在里面。 “靠，就算今天天王老子来了妄哥你都是雷公转世。” 宋明望看着不停走动寻找目标的俩人，也想帮上忙，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连忙揪住程妄衣服喊道：“程妄，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人。” “哪里？” “好像在那个树后面。” 唐覃有些怀疑：“你确定吗？” 宋明望瞪着他，不高兴地说：“你是在不相信我。” 唐覃连忙解释：“不是不相信你，是现在过去太冒险了，那里是平地，如果没人的话，他这样冲进去岂不是先暴露了位置。” 程妄皱眉，没听唐覃的话，而是朝宋明望游戏人物的方向移去。 忽然他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随即举起枪，朝着树后某方向射去。 屏幕画面有一瞬间的停滞，最后反应了零点几秒加载出胜利的字样。 唐覃兴高采烈的说：“厉害了我的哥，你们要喝什么，我去买，顺便把帐结了。 程妄说不用，宋明望毫不客气的点名要香蕉牛奶，还指定了牌子。 等唐覃走后，他们才注意到游戏里路人还没离开，似乎想再和他们玩一局。 路人：“今天我还躺鸡了一把，难得在这个段位遇到大神，这是你的小号是吧。” 程妄没理他就要退出游戏。 路人又说：“大神带的妹也不一样，你女朋友是个完全新手吧。” 宋明望开了麦，终于发出了他打游戏以来的第一句话。 “是男朋友。”他板着小脸一字一句的纠正。 “……” 离开网吧后，宋明望回到家吃完饭洗完澡然后乖乖上床，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他趴在床上准备再和程妄聊几句就睡。 结果那边一直都没回他消息。 “怎么，是因为我今天说的那句话的原因吗？” 宋明望思来想去，原因可能还是出在那句男朋友身上，但是他不觉得那句话有什么毛病，还是说程妄比较内敛，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不是。” 等了好几分钟那边终于回了消息，宋明望决定直接给他打语音过去。 程妄这回接的很快，周围有细微的杂音，伴随着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刚出去买东西了。” “买什么。”宋明望盘问道。 “吃的。” “给谁买的。”宋明望继续盘问。 “你。” 听到这个答案宋明望终于心满意足了，正准备再说句什么，就听到程妄忽然说：“对了，你能不能换个头像。” “什么？” 宋明望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因斯坦头像，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我头像怎么了啊？” 程妄不冷不热的说：“你说呢？” 宋明望一头雾水，第二天特意问田猛猛：“我上次不是给你说了我谈恋爱了嘛，我……我女朋友……给我说不要用爱因斯坦头像，你知道为什么吗？” 现在田猛猛已经是他的狗头军师了，只见他看着宋明望恨铁不成钢的说：“当然了，哪个女的希望自己对象头像是爱因斯坦，你想想发个消息，盯着那个头像，整的和跟爱因斯坦谈恋爱似的。” 宋明望恍然大悟。 等田猛猛走后，他兴冲冲的就要改头像，结果一转头就对上程妄黑沉沉的双眸。 只见他挑了挑一边的眉，勾唇缓声道：“女朋友？” 第48章 48 宋明望赶紧解释：“不是女朋友，我骗他的。” 程妄挑了挑眉，拉长语调嗯了一声。 宋明望见他这样，小声嘀咕了一声：“你明知道还要逗我。” 程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脑袋。 最后宋明望还是改了头像，换成了程妄家那只小黄鸭，照片是他当时在他家拍的，本来是因为这只小黄鸭什么时候就会下锅，所以想拍张照片留作纪念的，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个用途。 三中即将迎来期末考试，考试前一天宋明望早早的就去程妄家等他一起上学。 “姥姥，程妄走了没？” 自从程妄骑着自行车载了他上了一次学，从此每天早上宋明望都会特意跑到他家等他一起上学。 “没走，等你呢。”程姥姥笑呵呵地说，转身让他看清身后。 只见院子里程妄靠在自行车旁，微低着头在看手机，察觉到他来以后便直起了身子，把手机揣回兜里。 “走吧。” “我要站在后座。”宋明望心血来潮。 “你不怕摔的话可以试试。” “我把你抓紧一点不就行了。”他说着就爬了上去，摇摇晃晃的扶着程妄的肩膀站了起来。 “小心点。”程姥姥看的担心，连忙要叫程妄让他下来。 宋明望眉开眼笑，拍了拍程妄的肩，示意他快走，走之前还不忘挥手和程姥姥告别。 “姥姥再见！” 这片区域是江城为数不多没有拆迁的城中区，建筑历史老旧，抬头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电线，巷道虽然路窄，但是并没有机动车占道，道旁两边都是住家门户，有妇女出来倒水还险些泼在他们身上。 宋明望因为身高优势所以视线开阔，身旁景物飞快的从他眼前掠过，耳旁是呼啸风声，他却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不由大叫了起来。 “再叫把你扔下去。” 宋明望做了个鬼脸，“小气。” 程妄不理他，“扶好。” 他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啰嗦。” 到了正街上宋明望就不敢那么放肆了，规规矩矩的坐在后座上揪着程妄的衣摆维持平衡。 “等会我想吃学校门口的那家灌汤包。” “换一家。” “为什么？” “那家卫生条件不好。” 见宋明望还要反驳，程妄淡淡的抛下一句：“他家包子有人吃出过苍蝇。” 宋明望顿时不说话了。 因为程妄那番话，宋明望早上都没有什么胃口，只买了一份粗粮煎饼，一份皮蛋廋肉粥，因为和程妄一起上学的话要绕路时间不怎么充裕，要赶着早自习，所以他都是带着进学校吃的。 “今天我们班要组织体检，大家等会跟在六班的后面下楼，然后到指定地点体检。” 许宿在讲台上通知完事情，下面便顿时热闹了起来。 “不会要打针吧？” “田猛猛你这么大了不会还害怕打针吧哈哈哈。” “谁说我怕了。”田猛猛面红耳赤，着急找借口，“明望怕打针，我在帮他问。” 宋明望：“？？？” 唐覃问：“班长班长，有好看的护士小姐姐吗？” 许宿温和一笑：“这个我不清楚，要不我帮你问问？“ 唐覃讪笑：“嘿嘿别了别了，这不开玩笑的嘛。” 体检项目里并没有打针，但是有抽血的这一项，只需要在手指上用针轻轻一扎就可以了，但是抵不住有晕血的人在。 七班的人站在门口，看见里面抬了一个人出来。 “送医务室去！别围着，都散开都散开。” 走进了还听到有护士抱怨，“班主任怎么不说有晕血的学生，这下好了，直接倒一个。” 等到程妄的时候，负责抽血的小护士抬头一见他，眼神便是一亮，语气都比对其他人柔和了不少。 “同学你是几班的？对下名字。” 程妄将手里的单子交给他，淡淡说：“七班程妄。” “这些都是你班的吧。”护士一边他消毒一边问。 程妄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想再说的意思。 他看人时总是习惯性的垂眼，所以给人一种常年没睡醒的倦意，说话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带着莫名的磁性。 小护士红了红脸，动作利索的给他扎完针然后叫下一个。 在他身后宋明望冒出了脑袋，在再三确认确实该自己上了时，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到护士面前挽起衣袖。 “同学，我们只抽指尖血。”护士一脸黑线。 宋明望理所当然的点头：“我知道。” “……” “你的消毒工作做好了吗？要不要再消一遍？” 护士翻了个白眼，抓住他的手就要扎针。 “算了算了。”宋明望顿时跳了起来，在关键时刻退缩了，“让后面的人先来，我可以把机会先让给他们。” 他是真的害怕打针，小时候生病发烧宁愿烧糊涂也不愿意去打针输液；最后还是宋玉兰把他拽去医院，按着让医生帮他打的针。 就在他将手抽离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的程妄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微微偏头，朝旁边的护士沉声说：“快点。” 护士愣了愣，显然不明显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为什么忽然这么做，但是短暂的怔忡后还是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始扎针进去。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程妄不为所动，牢牢的按住宋明望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后面的人听的都有些不忍心，班上的女生吓的脸色惨白，又往后退了好几个位置。 不知道是因为宋明望挣扎的太厉害，还是护士紧张了技术不到位，针扎之后手指一直流血，棉签都已经染红完了。 宋明望幽幽的盯着程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狠。” “就算你拖到最后也还是要抽的。”程妄帮他用棉签按着出血的手指，低声说：“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宋明望心疼的吹了吹自己的手，试图解释：“我不是怕疼，而是怕消毒措施做不好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看已经差不多不出血了，程妄松开按压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去，然后说：“你想的有点多。” “…… …”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高彦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宋玉兰面前了，宋明望试探性的问起这事宋玉兰就叹气，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联系不上他。 宋明望本来打算如果高彦辰识趣主动消失，他就不把真相告诉宋玉兰。 可没想到高彦辰以为宋明望不敢告诉她，毕竟没有证据，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和宋玉兰恢复了联系。 宋明望没办法，只好将实情告诉了宋玉兰。 “妈…你别气，我和程妄已经把他狠狠的收拾一顿了。” 看宋玉兰表现的出奇的平静，宋明望更慌了，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你生气了吗？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宋明望以为她在怀疑自己，皱起了眉看着她。 宋玉兰眼眶微红，努力镇定道：“就是相信你我才会生气。” 她叹了口气，“可能我确实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吧。” 宋明望语气有些僵硬的安慰她：“一定会遇到真正对你好的人。” 宋玉兰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感慨说：“望望长大了，都会安慰人了，以前明明还那么小…”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住了口。 毕竟那些时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宋明望小时候有段时间几乎不怎么说话也不愿意和人交流。 但是去检查医生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不像是情感认知障碍，也不是自闭症，就是不愿意和别人说话。 有时你不去管他他能够在自己房间里安静坐一整天。 为了这个孩子她和那个男人没有少过争吵，互相推脱责任，最后她又怀了孕，生了个女儿，可惜没过几个月就夭折了。 她也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险些害死自己唯一的儿子。 可她当时做出那个举动，是否也是潜意识的认为他是拖累累赘， 看着宋明望注视着自己澄澈干净的双眼，宋玉兰心里叹了口气，幸好这些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宋明望看宋玉兰神情丝有触动，直觉告诉他此时是她最好说话的时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口风。 “……妈，就是我身边有同学谈恋爱，我劝了他们也不听，你说该怎么办啊。” 听到宋明望这么说，宋玉兰也根本没往他身上想，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宋明望会谈恋爱，打个比方来说就是即使有一天在宋明望房间里发现了女生的贴身衣物，她也只会怀疑他儿子有女装癖，根本不会想到他谈恋爱。 “还能怎么办呗？等他们长大就知道了，他们年纪还小不成熟，等长大就知道学生时代的恋爱有多幼稚了。” 宋明望不说话了。 周五上学宋明望得到了个消息，那就是考完试后程妄要参加省级的篮球比赛，宋明望也想要跟着他去，于是便想去找郭晋，问他有没有什么省级竞赛他去参加参加。 “竞赛？”郭晋有些意外他竟然会提前得到消息：“是有个数学竞赛，我还没通知你怎么知道？” 得到满意答复后，宋明望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跃跃欲试说：“我最近都有空，不用担心我拒绝，你可以找我。” 郭晋哭笑不得：“这个名额也不是我能定的，要到时开会才能决定。” 宋明望又不乐意了，不明白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还要商量，全年级第一这个位置除了他还有谁每次能拿。 他在音乐教室里找到程妄，一股脑的闷在心里的糟心事全倒了出来。 说完之后才心满意足的住了口，忽然像是又想到什么，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地下情偷偷见面。” 程妄本来是趴在钢琴上睡觉的，此时还没怎么清醒，懒洋洋的掀起眼看了他一眼，说：“你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明望越说越来劲，揪着程妄的袖子科普起来，“你知不知道地下情这个词汇最开始是什么典故……” 程妄打断了他的话，漠然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干什么？” “想把你的嘴堵住。” 宋明望连忙捂住嘴巴，离他远了几步，神情警惕。 “你刚才说你妈可能不容易你和我在一起。” 程妄似是在斟酌着语气，淡淡问他：“你怎么想的？” 宋明望愣了愣：“什么怎么想的？” “如果你妈不同意的话，你呢？会听她的话吗？” 宋明望双眉紧皱，苦苦思索，程妄见他这样眸色一沉。 宋明望思索后像是得出了答案，说：“要是我妈把我赶出去，你可得收留我。” 程妄微怔。 宋明望又说：“你的床太硬太小了，到时还得把我的床搬过去，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豪华席梦思。” 程妄挑眉笑：“你这样你妈不是更生气了。” 宋明望不以为然：“可能我有点叛逆吧。” 他一把抱住程妄，小声嘟哝着：“反正我要和你一起。” 说完后又抬头凶巴巴的瞪了程妄一眼，“你也不准丢下我。” 程妄笑，摸了摸他的头。 宋明望还在自言自语：“反正我们这事得瞒好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话音未落，音乐教室门被人啪的一声推开了，与此同时响起唐覃的声音。 “妄哥，东西我买来……” 宋明望抬头，目光唰唰的朝门□□去落在石化的唐覃身上。 唐覃呆滞了有两三秒，这才反应过来：“……” 第49章 49 宋明望转过头看着程妄，痛心疾首的指责说：“为什么反锁，我们是地下情知不知道。” 程妄懒得和他解释地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接过唐覃手上提着的东西。 看宋明望还盯着自己，程妄这才缓缓开口：“是你最后进来的。” 宋明望：“……” 唐覃已经彻底风中凌乱了，他看了看程妄，又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宋明望，脸上的表情十分魔幻。 “我的老天爷啊……” 宋明望又看向他，凶巴巴的威胁说：“不准给任何人说知不知道，你要是说了我就天天记你名字打你小报告。” 说完后，还想旁边的程妄寻求认同，“程妄，你说对不对。” 程妄从袋子里翻出几盒口香糖，扔给他们。 见程妄不应和自己，宋明望不乐意了，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程妄这才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唐覃机械的嚼着口香糖，他怎么就想不明白，程妄竟然会和宋明望在一起。 过了有好几分钟，他才缓缓平静下来，试图开始盘问：“……不是吧，你们谁先追的谁？” 宋明望双手抱胸，哼了哼声：“当然是他了。” 程妄看着他，挑了挑眉。 宋明望小声给唐覃解释：“你看他都害羞了。” 唐覃一脸麻木，扭头问程妄：“说吧，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明望立马拉下脸，他现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能够分辨出好话坏话。 “你什么意思？” 眼看俩人要吵起来时，程妄皱眉打断了他们。 “你们再闹就都给我出去。” 宋明望和唐覃立刻乖乖闭嘴。 不过宋明望的嘴巴闲不下来多久，他看了看唐覃，回想起刚才他说的话，觉得不对劲，立刻警惕道：“不对，刚才唐覃是不是和你一起在这里，你们两个孤男寡男在这里干什么？” “……” “大哥，我就就是个跑腿的。” 唐覃自从发现了程妄和宋明望的事后，就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在煎熬之中。 看到别人调侃宋明望以后找不到对象时，他忍。 当看见班上有女生朝程妄示好，他再忍。 当看见程妄和宋明望两人一同去食堂吃饭时。 他不忍了，因为他悟了。 可能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就在他眼皮子下好了这么久他都没发现。 当再一次看见宋明望和程妄两人斗嘴时，他麻木道：“请停止你们打情骂俏，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 宋明望不理他，一口咬掉程妄手里的冰棍，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乱用成语这个毛病不改是考不起大学的。” “……” 不过班上除了唐覃一人，其余人都没发现程妄和宋明望的事，就连号称人形恋爱雷达探测器的田猛猛都没发现。 宋明望见唐覃也真的瞒的严严实实，至少比田猛猛那个大嘴巴好，便也放下了心来。 而考完试后学校参加竞赛的名单也下来了，分别是四人，日子刚好定在暑假期间。 四个人分别是宋明望许宿还有孟可然俞言，因为参赛的人比较少，学校不可能为四个人包大巴，所以为了省钱就干脆和参加篮球比赛的学生一辆车。 这刚好顺了宋明望的意。 他一上大巴就找位置占住，一看校篮球队的上来连忙给程妄招手，程妄落在人群最后面，肩上搭着外套，正在低头看手机，没有看到宋明望。 “程妄！” 宋明望只好叫了他一声，这一出声车上大半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他。 程妄看了他一眼，在众人震惊的神情中面不改色的朝他走去。 “来的这么早？” 宋明望点头：“老师让我们先来。” 坐好之后，宋明望又看了一下四周，前面坐的是唐覃和班上一个叫俞言的男生。 唐覃是因为也是校篮球部的，俞言则是因为成绩每次都能稳在前五。 孟可然则和许宿坐在一起，其余的都是些不认识的人，都是其他班篮球部的。 不过其中有一个熟面孔，宋明望和薛卫的视线对上，薛卫一愣，似乎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明望看着他爽朗的笑容，觉得莫名其妙。 他和他很熟吗？ 篮球部其余人似乎都对宋明望很好奇，都凑到他跟前逗他，看宋明望不耐烦更觉得hao，其中一个还伸手在他面前摇晃。 “都说你特牛逼，说，怎么让妄哥不揍你的，也给我们传授一下经验呗。” 宋明望不理他的话。视线落在他手上，顿了几秒，一板一眼说：“你最好把这颗痣去掉。” “？？” 男生一头雾水，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这么快。 “我这颗痣怎么了？” 宋明望小脸严肃：“你这颗是交界痣，形状不规则，色素不均，位置也不好，很容易发展成黑色素瘤。” 只是来聊了几分钟，就被下了诊断书的男生：“……” 等人走后，程妄这才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宋明望。 “又吓人？” 宋明望一脸不解：“我又没有吓他，我说的是老实话，那颗痣本来就是早取为好。” 程妄撑着下巴看他，“你哪学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我看书看的。”宋明望指了指自己脑袋：“我也不想记的，可记忆力太好了，看一遍就记住了。” 程妄还想再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后接了起来。 “嗯，上车了。”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程妄看了一眼宋明望。 “嗯，他也在。” 宋明望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程妄伸手捂住嘴巴，堵住了接下来的喋喋不休。 宋明望嘴巴被捂住，怒目圆睁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 看着程妄挂掉电话，宋明望才终于被放开。 “谁打的电话？你姥姥？” 程妄点头：“说让我照顾好你。” 一听这话宋明望心里美滋滋的，说：“你姥姥这么喜欢我呀。” 程妄看他满面春风，知道他这是来劲了。 宋明望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情很好的准备带着耳机听课，这个教授的课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他又想起了上次薛卫说要给他带他爸爸的签名书，他爸爸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个物理系教授，于是他趁着薛卫正好也在车里准备问他。 好在薛卫的座位离他们不远，宋明望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卫转头见是他，不由一怔。 “……怎么了？” 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果然忘了，宋明望满脸写着不高兴：“你说怎么了？” 薛卫一脸茫然，自从上次自己告白失败，他就没怎么和宋明望说过话，平时在学校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但宋明望偏偏不不觉得。 “书呀。”宋明望看他迟迟想不起来，也没了耐心。 被他这么一提醒，薛卫终于想起来了，连忙说：“这个啊…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等我有空绝对带给你。” 宋明望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那就好。” 程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机，撑着下颔注视着宋明望，语气不冷不热。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宋明望挠了挠头：“熟吗？” 他皱起小脸，紧接着又继续说：“我和他不熟啊，上次他说什么要追我，我都没反应过来，因为我连他脸都不怎么记得住。” 程妄抬起了眼看着他，挑了挑眉，沉声问：“追你？” 第50章 50 宋明望点头，丝毫没发觉程妄此时的异样，回想起那时薛卫对自己说的话，嘀咕了一声：“反正就莫名其妙的。” 程妄眯眼看着他不说话。 宋明望皱着小脸，提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薛卫上次说程妄不喜欢自己，理由是根本不会吃他的醋。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想要旁敲侧击，但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头。 只能憋在心里决定找时机下手。 大巴车开了几个小时，才到隔壁省城，和江城不同，因为是临海城市，这里盛产海鲜，街上随处可见各种卖贝壳工艺品卖海边特产的小店。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都决定在回酒店前想找点东西垫肚子。 最后在街边找了一家烤鱼店，烤鱼店应该新开张不久，店里空荡荡的，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去，不一会就将屋子里填满了。 一桌桌坐好后都开始吧菜单出来点菜，宋明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决定点小龙虾。 “我要吃这个！” 他指了指菜单上令人垂涎欲滴的龙虾图片，双眼放光。 程妄看了看菜单上的龙虾，挑了挑眉：“你确定？” 宋明望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等龙虾盘端上来的时候，宋明望顿时两眼放光，往后捋了一把碍事的头发，就要开始戴手套开吃。 他嘴上不得空，一边啃着龙虾一边辣的呲溜呲溜。 程妄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手上动作笨拙，好几次碎壳都险些把手划到，于是伸手帮他剥了起来。 薛卫和几个篮球部的男生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眼看有落座的意思。 宋明望连忙故意把嘴张大，啊了几声，眼神不停的瞅向程妄，示意他给自己喂东西。 程妄：“？” 宋明望恨铁不成钢，不光程妄没有眼色，连薛卫他们也没有眼色，几个人落了座就嚷着要开啤酒。 听到这回程妄看了一眼宋明望，说：“你不能喝。” 宋明望撇撇嘴，他本来就没想喝，不明白程妄为什么还要特意强调一下。 自从上次薛卫说要追他之后，宋明望也不觉得再见面有哪里尴尬，显然薛卫也是这样想的，看见自己还能朝他笑一笑。 程妄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手上剥好的虾放到宋明望的碗里。 篮球部里其中一个男生看见了不由哈哈一笑，调侃说道：“你们是父子情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男生之间开始流行了互享让别人叫爸爸的风气，都是打趣玩笑之类的。 宋明望不理他，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本来都已经忘了，可看见薛卫又想起来了。 上次薛卫说程妄根本不会吃自己的醋，他不相信，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今天必须要让程妄把事情都说清楚。 于是他拿起空杯子倒上了酒，然后推给程妄，眼巴巴的看着他说：“我们一起喝。” 程妄微微拧眉，想要制止他，说自己喝就好，但是宋明望豪气万丈，生怕自己占了程妄便宜似的。 “说了一起喝就一起喝。” “……” 薛卫他们看着好笑，其中一个男生笑着说：“别人都让你喝了，你不依着他你看等会他得闹成什么样。” 显然大家都对宋明望的名声都略有耳闻。 程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宋明望固执的眼神只得照办。 宋明望酒量虽说不好，但也不至于到一杯倒的地步，两人一来而去倒是喝的有来有回。 他想着很少看见程妄喝酒，想必酒量不会太好，上次他们出去唐覃让他喝酒他都不怎么喝。 而且田猛猛私下里也和自己嘀咕过程妄的酒量应该不太好。 最后一直到桌上薛卫他们已经吃完饭跑到隔壁桌去玩纸牌了，宋明望他们还在喝，只不过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等到别人都吃饱喝足回酒店了，宋明望也他快要撑不住了，好在程妄终于露出了点醉了的模样，皱眉捏了捏眉心。 宋明望见状连忙撑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嘴里含含糊糊的接连往外蹦字，问他。 “你喜不喜欢我。” 见程妄没有反应，怕他喝的太醉，于是他努力撑开眼皮，指了指自己，强调提醒自己的名字。 “宋明望。” 程妄似是喝了酒连反应都慢半拍，一直都不说话由因为酒精作用下自己眼皮越来越沉，视线逐渐模糊，所以看不清程妄的神情。 宋明望不高兴的摇了摇脑袋，结果越摇越晕。 他伸出一个手指，慢吞吞警告道：“别摇了。” 等到眩晕感稍微过去了些时，宋明望打了个嗝，又继续絮絮叨叨说。 “你看你对我和对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你从没吃我的醋，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喝醋的那个意思，是嫉妒的意思，明白吗……” 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宋明望整个脑袋垂下搁在桌子上，脸上红彤彤的，嘴里无意识的嘟囔了声什么。 程妄看着他趴下，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醉了的模样。 只见他捏了捏宋明望的脸蛋，看确实没有反应，勾了勾唇，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因为这个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 宋明望被捏的难受，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就要避开他的手。 程妄见他这样低声一笑，微微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宋明望，如果你想让我吃醋你会后悔的。” 宋明望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双手推搡着他的胸膛，潜意识中觉得隔的太近呼吸挠的他耳后有些发痒。 程妄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眸色渐深。 回了酒店后宋明望被扔在床上，脑子里晕乎乎的，但是比先前好了许多，他记得程妄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一回想脑子就疼的厉害。 “醒了。” 眼前伸出一只手递了杯热水给他，宋明望脑子里还昏沉沉的，反应慢半拍的抬起头，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程妄看他这个表情，觉得心里有些发痒，勾唇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发什么呆。” 宋明望这才回过神，紧皱眉头露出苦苦思考的表情。 “你刚才是不是和我说了什么。” “是吗？”程妄面色不改，随手将他喝过的杯子 放在床头柜上，说：“你听错了吧。” 是吗？宋明望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算了，也许他真的听错了。 第二天的竞赛安排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十一点半结束，宋明望一出考场便马不停蹄的往篮球场赶。 到的时候发现篮球比赛已经解决尾声，周围都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扒在铁丝网上努力寻找程妄的身影，最后目光锁定某处。 只见程妄穿着宽松的篮球服，额发微微被汗濡湿，紧绷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身子往左灵活闪避，轻而易举的便攻破了对方的防线。 “啊啊啊啊！进球了！” 看着篮球入筐，周围女生群里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程妄落地后平稳了重心，和唐覃他们击了个掌。 等到比赛结束后，果不其然三中以绝对优势赢得了比赛胜利。 场内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程妄用毛巾擦了擦汗，正拧开矿泉水喝了口，就看见唐覃朝自己挤眉弄眼。 “你看谁来了。” 他转头看去，便对上宋明望的脸。 “你考试结束了吗？”他略微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会结束的这么早，本来还打算比赛完去接他的。 “嗯。”宋明望点头，考试的题太简单了，他不到三十分钟就做完了，一直数着时间在等着交卷，监考老师看了他好几眼。 “没有提前交卷吧。”程妄笑。 “没有。”宋明望倒是想，可是根本不允许。 “乖。“程妄摸了摸他的头。 唐覃一脸麻木，直接转身就走。 篮球比赛结束后离返程还有一天时间，宋明望和程妄决定就在本市再玩一天，商量之后决定去爬山看日出。 宋明望走十分钟歇半个小时，程妄也不催他，反正就是来陪他玩的。 等到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山顶有个拜佛烧香的庙子，此时的游客很少。 宋明望看庙子里有人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于是给程妄说：“我们要拒绝封建迷信，不要搞那些。“ 结果几分钟后当他看到有个老头坐在那里摆摊，卖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红条条，宋明望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于是问他这是什么。 “保姻缘的保学业有成的保事业进步的，什么都保。” 宋明望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注意力全在他前面那几个字上。 “给我来一条，不对，十条！” 程妄：“……” 老头又给他们说祈福条要挂在许愿树上，树移到了庙后靠山的地方，现在天还没怎么亮，路不好走小心一点。 宋明望拉着程妄兴冲冲的写好后就带着程妄往他指的地方赶去。 走了又两三分钟，山路陡峭，宋明望走的走的异常小心，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看见一颗巨大的树，足足有三人环抱粗细，长得枝繁叶茂，树枝上挂了密密麻麻的红条。 宋明望招呼程妄：“你帮我挂挂。”他身高不够，最后一句话他不好意思明说。 看着程妄双手举高挂着红条，宋明望心思活络了起来，装作不经意问道：“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啊？” 程妄垂下视线看了他一眼，“和你一样。” 宋明望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皱着小脸：“我写保佑自己考上大学你也写的这个？“ 程妄依次把红条挂好后，拍了拍他的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此时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蒙蒙亮，火红的朝阳逐渐从天边升起，金光挣扎着从云层里冲破出来。 宋明望不高兴的揪着程妄的衣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什么？”程妄没有听清。 宋明望瞪了他一眼，有些委屈的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你就没有想过和我有关的愿望吗？” 他越说越委屈：“我那么喜欢你，你总是这样。” 程妄注视着他，半晌，忽然笑了笑。 宋明望一愣，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他的笑是否有什么意味，就只觉唇上覆上什么温暖的触感。 他下意识的睁大眼睛。 人在亲吻时大脑会分泌多巴胺，宋明望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脑子里一片浆糊，双腿止不住发软。 他从没试过和人如此缠绵的吻，和前几次浅尝辄止不同，双唇厮磨，似乎连呼吸都会融化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看宋明望呼吸开始急促，程妄这才缓缓的放开按住他后脑勺的手。 他看着宋明望呼吸不稳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也不取笑他。 而是挑眉看着他，“现在呢？” 宋明望红着脸没有说话。 “要走吗？” 宋明望不敢看他的脸，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揪着他的后衣角，嘟囔了一声：“你先走。”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的事，程妄亲了他，还是主动的。 亲吻的感觉很奇怪，但是他不讨厌。 “程妄你有没有亲过其他人？” “没有。” “很好，你以后也不能亲别人。” “……” “明白吗？明白回答是。” “……” 两人一前一后，宋明望围在程妄身边吵闹，程妄看着他，神情无奈，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身后大树的树枝上有两根红条紧紧依偎，微风拂过，红条随风舞动，露出上面写出的字，不过很快又被遮住消失不见。 关于那天两个少年到底许了什么愿依旧是个迷。 第51章 51 进入高三后一开学七班的教室就搬到了东区，这下离食堂更远，班里的人都抱怨连天。 宋明望靠在程妄身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卷子，说了声“我饿了。” 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程妄听到这话头也不抬，从桌兜里掏出了袋零食给他。 唐覃走过来刚好看你到这一幕，觉得又一次突破了他认识的下限。 “不是吧妄哥，你还真的当哄小孩了，随身带这些东西。” 宋明望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饼干，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说谁是小孩。” 唐覃看了一眼他，然后用手别过嘴小声朝程妄说：“你不要太惯着他，小心惯出毛病。” 宋明望开始扯着他的衣服，嘴里不停念叨着：“你们嘀嘀咕咕在干什么，谁让你离他那么近的，说，你刚才什么意思。” 唐覃被他扯的勒的衣领发紧，他努力挣脱他的魔爪松开衣领，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不对，他毛病本来就有，而且还不少。” 比如说现在。 程妄看了他一眼，吓得唐覃手指指着他，颤抖道：“你看你看，这就护上了 宋明望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不妨碍他瞪着唐覃，“我就知道你在说我的坏话。” 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程妄，板着脸逼问：“程妄，如果我和他掉在了河里你救谁？” 程妄：“……” 唐覃：“……” 唐覃呆若木鸡，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了这里。 “放过我吧，让我淹死算了。” 宋明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程妄，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程妄本不想理会这种幼稚的问题，但是看宋明望双眼放光的样子，眉间微蹙，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见他薄唇微启，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救你。” 宋明望顿时扬眉吐气，得意的瞥了一眼唐覃，哼哼道：“听到没，他说救我。” 唐覃：“……” 宋明望知道唐覃和程妄是多年好友，在自己和程妄之前，应该是和他关系最亲近的朋友，但是自己出现就不一样了。 他只能当程妄心中的第一。 唐覃也明白了他心里所想，摇了摇头，长吁短叹说：“你知不知道妄哥就差在你脑门上贴个“我的”的标签，这你也要担心？” 宋明望理解了他的意思，面色一喜，想要去看程妄，结果被程妄从身上提起，只见他看了看教室里的钟，估摸着说：“差不多到时间了，去吃饭吧。“ “现在吗？” 程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饿了吗？” 宋明望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还记着自己的话，心里甜滋滋的，重重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和他一起离开。 唐覃看着这两人的黏糊劲：“……”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桌底。 七中高二高一周三会组织开展跳蚤市场，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挑些拿来卖，高三的有些也耐不住会去凑热闹。 宋明望拉着程妄也跑了去，当看见竟然还有学生偷偷卖小宠物时，不由惊喜的指着对程妄说。 “我要买仓鼠！” 程妄看了一眼，皱眉：“不就是老鼠吗？” 宋明望：“哪里是老鼠了，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程妄望着他：“我记得上次去你家里，看见你家养了金鱼。” “？” “那些鱼都死了吧。” “……” 宋明望从小到大会有个宠物杀手的称号，就算是仙人掌也不能在他手里活过三星期，没想到竟然被程妄发现了。 最后程妄还是不允许他买宠物，不过在市场上给他买了几本二手的资料书。 宋明望捧着资料书苦着脸看着他。 程妄忍着笑意：“你不是最喜欢做题的吗？” “我现在就想要仓鼠。” 程妄皱眉哄道：“乖，以后再卖。” 宋明望很好哄，听到这个也不闹了，捧起资料书高高兴兴的就准备回教室做题。 下午郭晋宣布了个消息，下周三学校会组织一诊考试，这次考试不比之前小打小闹，非常重要，考完试会开家长会，到时候父母必须有一方到场，特殊情况要给他报告。 下方的同学听到这里叫苦连天，又要考试就意味着他们又要疯狂学习。 白致听到要请家长来时，眼神微微一闪，抿了抿唇角。 “白致，是你爸来还是你妈来啊。”他的同桌问他。 白致笑：“我不清楚，他们两个人都很忙。” 另一边宋明望也在问程妄：“到时你姥姥来还是你舅舅。” “应该是我舅舅。” 宋明望一想也是，不过到时他妈和程妄舅舅坐在一起，他妈肯定会忍不住问东问西。 班上又开始恢复了前些日子疯狂看书的状态，即使下课铃打了也都在自己位置上学习。 白致刚做完起一套题，揉了揉酸痛的眼，不自觉的往旁边瞥去，看见宋明望还在和程妄打打闹闹，眼里飞快的闪过什么。 “明望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吗？” 听到白致问自己，同桌也露出回忆的表情：“对，自从转学来一直第一，没有一次例外。” “而且我没怎么看过他看我们的书，他现在都在自学高阶物理之类的了。” 白致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是吗，真羡慕啊……” 体育课的时候程妄没有和他们打篮球，而是和宋明望一起，因为他闹着说体育课没人陪自己玩无聊。 两人就在操场旁的小树林里，程妄躺在石椅上闭目养神，宋明望坐在旁边背着英语单词，阳光从树叶缝隙穿透下来洒在两人脸上。 “程妄，你大学以后想干什么？”宋明望忽然想到了这点问道。 程妄眼皮也不抬，淡淡道：“没想好。” 他其实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未来从事哪方面职业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宋明望道：“怎么能没想好，律师医生飞行员什么的，这些都不错，而且你也可以去创业。” 程妄：“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程妄没有回答，不管以后宋明望成为什么，他成为什么都不应该，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他们还会陪在彼此身边。 宋明望得不到答案，心里急的猫爪似的，好奇心被钓起来，又看程妄不说，于是又拉下脸，眼眶一红，眼看又要哭出来。 “你看，你不喜欢我，分手！我让你说你都不说。” 程妄已经很了解他了，摸了摸他的头，不咸不淡道。 “这次哭的比以前快，又有进步了。” 宋明望：“……” 两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白致捡起掉在地上的羽毛球，他本来只是跑到这里捡个球，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事。 他将羽毛球捏在手心里，手上不知不觉用力，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第52章 52 “你在干什么？” 白致一惊，扭头望去看看唐覃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冰棍，正皱眉看向自己。 “……没什么。” 白致勉强一笑，举起自己手里的羽毛球给他看，解释说：“我在捡东西。” 唐覃眉头越皱越紧，看着他神情不自然，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你都听到了？” 白致装傻充愣：“什么？” 唐覃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导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不然的话妄哥……” 他说完学着程妄板着脸的表情，学完后又朝他眨眨眼，说：“就这样，反正很可怕。”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正说着话就被人打断，两人望去，见程妄已经坐直了身子望着他，宋明望也皱着小脸，一副觉得他们莫名其妙的表情。 唐覃便提着白致走了出来，笑嘻嘻的说：“你看，上次你们两个被我撞见，这次又被人撞见，学校里面能不能收敛一点。” 他说完又把手里多于的冰棍扔给程妄，程妄接住后随手给了宋明望。 “还有能不能不要老叫我跑腿，我又不是你小弟，是兄弟明白吗？” 他控诉程妄的行为，忿忿道：“你这是见色忘义。” 宋明望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好奇的看着不说话的白致，挠了挠脑袋，问他：“有事？” 不然为什么还不走。 白致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过来捡球的。”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唐覃大大咧咧的搭上白致的肩膀：“你们俩好巧不巧被新同学发现了，现在怎么说？” 宋明望不明所以：“然后呢？” 程妄微微蹙眉，看向白致，接过宋明望的话，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然后你要怎么做？” 被人围住这样逼问，白致笑的有些牵强，“我没有想过要怎样做……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程妄直视着他，目光锐利仿佛直视人心，在那冰冷的打量中他只觉自己那点小心思顿时无处遁形。 白致手指不自觉的深陷入掌心，带来的隐隐刺疼让他镇定了下来，他抬起头朝三人露出个笑。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唐覃看着他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于是问程妄：“没事吧妄哥。” 程妄摇头：“至少他现在不敢说了。” 宋明望对他们两个的对话一头雾水，但是也没什么兴趣，啃着冰棍又靠在程妄身上看书。 白致回了教室后坐在座位上一直没有动静，他的同桌叫他去吃饭，他才抬头勉强一笑，脸色苍白。 “我不饿，你先去吃吧。” “那我先走了？” “嗯。” 白致拿着笔盯着卷子，复杂的数学公式塞进他的脑海里却半天不能理解，最后把笔一扔，有些烦躁的捂住头。 这次的考试他一定要当第一，这样的话自己才会被认可。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宋明望那种人，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成绩，人缘，亲情，什么人都围着他转。 在得知那个秘密时他还在庆幸，想着如果偷偷告密，说不定宋明望会被影响参加不了考试，那样的话自己就能当第一，他从来没有在学习上居于人下过。 可他也听明白了程妄话里隐隐夹杂着的威胁意味，知道自己不能把事情说出去，一旦事情传出去了他们就知道是自己。 旁边有几个同学的聊天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别喝学校小卖部新进的那个牌子的酸奶。” “怎么了？” “他们卖的这个酸奶有问题，我喝了之后肚子不舒服，拉了好几次肚子。” 白致心中微微一动，抬起了头。 考试时间定在周一，参加完升旗仪式后宋明望就回到了教室里准备考试，大家都背着书包准备到考场去。 他在收拾桌子时发现了桌兜里躺了一瓶酸奶，他也没在意，以为是程妄给他的，拿着时还嘀咕了一声这个味道他不喜欢，但是还是一起装在书包里带走了。 三中一向是按照学习成绩来划分的考场，程妄和宋明望不在一个考场，一个在一号考场，另一个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不过他和白致在一个考场，上回小考白致凭借微弱的优势超过了许宿成了第二名。 宋明望坐在考场上，此时监考老师还没进来，于是他拆开管子插破奶盖，吸了一口酸奶。 “明望，你没吃早饭吗？”旁座的许宿看着他温和一笑，问道。 宋明望点头，咬着管子道：“我早上只吃了几口包子就去升旗了。” 眼看监考老师就要进来，宋明望赶紧把酸奶喝完扔到垃圾桶里，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发卷。 可题做到一半时宋明望肚子开始隐隐作疼，而且疼痛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但是好在他还能忍。 一直坚持到考试结束他就直奔厕所，下午的考试他也是这样的状态，监考老师看他脸色不舒服，看了他好几眼，但是他都一直坚持着。 等到终于结束考试他才长舒一口气，去其他考场找到刚考完的程妄，朝他抱怨。 “我喝了你给的酸奶一直拉肚子。” 程妄反问：“酸奶？” 宋明望比划了一下：“对啊，这么大，红色的。” 程妄闻言皱眉，沉声道：“我没给过你酸奶。” “……” 听到这句宋明望怔住了。 宋明望因为喝了不知道谁放的酸奶拉肚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班级。 大家都在帮他出谋划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你这不是废话，而且喝了就拉肚子，还是在考试的时候给的，摆明了就是想让明望考不好。” “明望那你自己觉得考的怎么样？” 宋明望被问到后皱着小脸回忆了一下，然后说：“还行。” 见众人一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宋明望又继续补充理由。 “因为题很简单啊。” “……” 宋明望说：“那种程度不影响我做题，最多让我做的快了一些，本来二十分钟能写完，现在十分钟就能搞定。” 他说完又顿了顿，不高兴的嘟囔着说：“语文除外，要写半个多小时，作文太难写了。” “……” “那到底是谁放的？”田猛猛心中狐疑，“会不会是其他班偷偷放的？” “对，会不会是八班的那小子，经常被明望压着所以想把他拉下水。” 众人揣测纷纷，程妄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笔，忽然抬了抬眼，直视着人群中不出声的白致。 “你说呢？” 白致愣了愣，茫然道：“什么？” “我问你有什么看法。”程妄冷声问。 白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转来这里不久…还不了解其他班的。” 程妄忽然站起了身朝外走去，宋明望赶紧问他去哪。 “找老郭。”程妄淡淡丢下这句话就开门离开。 “也是，这事确实要告诉老师。” 大家也觉得有道理，说完之后都散开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只有白致讷讷的坐在位置上，神经质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郭晋听完程妄说的话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问他：“你确定？” 程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郭晋也皱眉：“知道了，我会先把他叫过来的。” 下午第一节 课七班全部上自习，郭晋来了教室里叫了几个人就走。 “什么事啊？叫白致和宋明望去干什么？” “不知道，叫的都是成绩好的，可能是成绩出来了？” “哪里有那么快。” “妄哥呢？或许妄哥知道。” 他们四处张望，这才发现程妄也不在教室。 “……” 办公室里宋明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过来，他看了看白致，又看了看程妄，最后问郭晋：“有什么事吗？” 郭晋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白致，客客气气道：“你转过来适应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 “……大家都很好。”白致笑着说。 “是这样的。”郭晋知道不得不提起那个事，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有人在宋明望桌兜里放了坏酸奶。” 白致点头：“……我知道，刚才教室里大家说了。” “但是有同学说那可能是你放的。” 白致一怔，脸上留出震惊的表情。 “你先别激动，老师只是先问问你。”郭晋眉头紧皱，这事有些难办，毕竟没有什么证据。 白致根本没心思听他的话，似是受了巨大打击，嗫嚅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没有惹谁不高兴啊。” 程妄冷眼看着这一幕，似是有些不耐，直接开口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今天去小卖部买了酸奶了对吧。” 他语气顿了顿，又沉声道：“那里有监控的，一看便知。” “……我是买了，可我是买来自己喝的。” 白致不解问道：“没有哪条校规不允许买酸奶吧。” “那你的酸奶呢？”程妄似笑非笑，等着他的回答。 “……我喝了。” 程妄挑眉，又问：“那盒子呢？” 白致：“……我扔了。” 程妄继续追问：“扔哪了？” 白致脸上终于留出一丝慌乱，说：“我忘了，这怎么能记得住。” 程妄漫不经心道：“我来说吧，你找这么多借口，无非就是拿不出你买的那所谓酸奶，因为你让别人喝了。” 白致矢口否认：“你胡说！” 第53章 53 “好了！” 郭晋厉声打断他们的话，事到如今他已经多少能猜测到了来龙去脉，看了一眼白致，严肃道：“我会通知你爸妈来的，如果证明是冤枉了你，那他们会对你赔礼道歉。” 白致听到这话神情猛变，惊慌失措道：“不要！” 见郭晋态度坚决，白致脸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老师求你不要那样做，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我父母来。” 程妄看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你老实交代，我们就考虑不通知你父母。” 白致闻言抿了抿唇：“不是我做的就是不是我做的……” “是吗？”程妄点头，看向郭晋，“那还是叫他父母来，如果冤枉了他的话我会主动承担责任的。” 郭晋皱眉，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但是见白致抵死不说也犯了难，本来这事他主动承认错误批评教育一番也不能干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说。 “不行！” 刚等程妄说完，白致语调猛的拔高，恨恨的盯着程妄：“你没有资格那样做。” 程妄点头：“我是没有资格，但是有人有就行。” 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郭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件事确实要说清楚，我去给你父母打电话。” 白致脸上血色尽褪，咬了咬下唇，双手用力的攥紧，十指深陷入掌心，最后像是做了极长的思想斗争，闭上眼睛，艰难承认了那个事实。 “……是我。”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郭晋一时之间没有听清。 “我说是我。”白致睁开了眼，涩声道：“我承认了，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可以不通知我的父母吗？” 郭晋长时间没有说话，神色复杂，最后看了一眼程妄。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请家长，是他程妄说的可以用父母去诈他说不定有意料之外的结果。 宋明望闻言皱眉，看着白致，脸上难的露出了认真的神情，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致没有说话，只是固住的追问着一个问题：“所以我说了，能不叫我父母来吗？” 程妄摇头：“不能。” 白致脸色煞白，厉声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说了考虑考虑，但是现在考虑好了，还是决定叫你父母来。” 郭晋皱眉：“……要不要道个歉，不需要闹的那么大……” 这种事只要一请家长势必会闹大，一闹大这种事传了出去，白致想要在学校里安安生生待着几乎是不可能的。 ““郭老师。”程妄叫了他一声，沉声道：“这件事应该是由明望说了算的。” 至于原因为什么显然不言而喻，郭晋皱眉，最后无奈的点头，看向宋明望：“你怎么说？” 宋明望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白致要干这种事。 比起故意让他喝坏酸奶这种事，有人不喜欢他这种事更让他觉得新奇。 三十分钟后白致的父母果然赶到了学校，白致浑身颤抖，不停的低头想要躲避他们的视线。 白致的父亲一身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十分客气的先和郭晋打了招呼，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白致母亲也皱眉，她打量着白致，语气疏离，仿佛对待什么不熟悉的人。 “你有什么说的吗？” 白致摇头，语带哭腔：“不是我做的！” “够了。”白致父亲冷声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你在我们面前撒谎我们一眼就看的出来。” 他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你一直都不让我们操心，成绩优异，懂事乖巧，看来是我们看错你了。” 白致闻言面如死灰，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扯了扯嘴角。 “我不明白，我只是为了达成你对我的要求，难道我做错了吗？” 白致母亲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叫了他一声名字。 “我们有教过你这样做吗？” 白致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对，你们什么都没教。” 白致母亲眉头皱的更紧了，低头看了看手表，又转头看向郭晋。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们还要回研究所忙工作，这些事你们老师看着办。” 白致父亲摇头：“不，还是我们自己带着他转学吧。”毕竟被学校劝退这种事实在丢脸。 白致涩声道：“所以我让你们觉得丢脸了吗？” 白致父亲冷冷道：“需要我说出来吗？需要我就说了；是。” 听到他的话，白致心中隐隐作痛，惨笑道：“可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们根本不会看我一眼。” 这次考试需要请家长，如果他不是第一名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是他父亲还有他母亲不会来，就像在之前的学校一样，他必须保持第一，他们才会抽空来参加一会。 对于他们来说，不能忍受自己儿子不如别人优秀这个事实。 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如果不这样做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人几乎不会回家，整天都待在研究所里，只有自己带着考着满分的卷子去看他们时，他们才会奖励性的摸摸自己的头，夸上他一句，然后让他自己去边上玩。 “我又时候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儿子。”白致看着他爸妈摇头自嘲一笑。 白致母亲不耐的打断他的话，问郭晋：“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郭晋似乎也没料到会这么轻松，他还以为自己需要一番口舌说服这对父母相信自己的儿子做了那种事。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们不是我的父母。” 白致母亲踩着高跟鞋走来，与白致擦肩而过时丢下一句。 “我也这么想。” 白致顿时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白致父亲看了他一眼，皱眉后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该这么做，太蠢了。” 白致咬唇克制住自己的哭声：“我只是害怕你们失望。” “你这样做我们更失望。” 他看向一旁的宋明望，朝他点点头：“你就是宋明望对吧，替我儿子向你说声对不起。之后你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又要转学了吗？”宋明望皱眉。 “嗯。”白致父亲笑着朝他伸出手，“听说你以后想从事生物研究，那是我和我妻子研究的领域，以后又不懂的可以来找我们，算是一点小小的致歉。” 即使在研究所里也不光讲的是学术，还有人脉。 宋明望皱着小脸，最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其实你儿子影响不了我，我这回还会是第一。” 他表情认真，没有半点自负，仿佛事实确确实实就是那样。 “其实比起白致，我觉得你们更奇怪。”宋明望皱眉努力想找个形容词，最后还是索性放弃，“算了，你们一家人都奇怪。” 白致父亲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怔。 “……” 最后走出办公室时宋明望扯了扯程妄的袖子，示意他看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是他啊？” 程妄淡淡道：“猜的。” “不可能。”宋明望不相信，缠着他问东问西，但是程妄就是不开口。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班上，当然不是宋明望他们说的，当时办公室里又不是只有他们在。 宋明望大大咧咧倒没察觉出什么，甚至连大家同情怜悯的眼神都没感觉，还是在田猛猛直接来给他说时，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吧。” 田猛猛：“……”他要收回那些安慰人的话。 白致也敏感的察觉到了班上人对他的态度，以前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学都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有意无意的自己排在谈话之外，就连自己的同桌都和自己不再说话。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收拾书包准备提前离校。 “你走了能把你资料书留下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白致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后，有一瞬间的愕然。 宋明望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在故意无视自己，不由提高了音量，双手比划了起来。 “就那个蓝色的资料书，英语的，我看见你有的，也知道你打算把他扔到垃圾桶里，和你那些东西一起。” 白致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家都避他如蛇蝎，他却主动来找自己说话。 “宋明望……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宋明望不乐意了：“我才不奇怪，奇怪的是你。” 白致不说话了，把资料书整理出来全部都给了他。 宋明望接过看了一下确实是英语，咧咧嘴：“这下程妄一定高兴死了。” 宋明望拿到了资料书，心情也很好，朝着他嘿嘿一笑，有些洋洋自得：“到了新学校没有我，你就是天才了。” “以后不要去看别人，多看看自己。” 白致微微一怔。 下一秒宋明望说完又撇撇嘴：“还有你害了我拉了好长时间的肚子，讨厌死了。” “拜拜。” 白致看着他拿着资料书后心满意足转身离开的背影，隔了好久，才喃喃自语出声。 “……我也讨厌你。” 拿到资料书后宋明望满教室找程妄，最后还是在操场上堵住了他。 看着他笑眯眯的把一沓书递到自己眼前，双眼亮晶晶的，程妄揉了揉额角，觉得又开始头疼了。 “这是什么？” “资料书，我知道你英语不好，特意为你找的，从今天开始我和你补课，免费。”他在最后两个字上重重强调。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程妄挑眉。 “不需要那么见外。”宋明望摆手。 “……” 宋明望说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年级前三以外的人做同桌。” “……” “也没想过会和年级前三以外的人谈恋爱。” 宋明望忧伤叹气，踮起脚拍了拍程妄的肩。 “你要加油追上我啊，第三百六十七名同学。” “……” 操。 第54章 54 一诊考试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宋明望果然又是年级第一，程妄的成绩排名比起之前要进步了些，至少能够进入前一百五十名。 郭晋在照例夸奖了宋明望之后，又特意表扬了程妄，说他每次考试都能看见进步。 宋明望听到郭晋表扬程妄的话，下巴仰的老高，表情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被表扬了。 “你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师父。” “……” 下课后宋明望语重心长的教育程妄，解释自己与有荣焉的心情。 他挠了挠脑袋，露出回忆的表情：“那句话怎么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程妄：“……我好像还没有答应。” 宋明望啊了一声，不解问：“原来还需要你同意吗？” 程妄：“……” 因为即将迎来高考，宋明望强制给程妄开始补习，时不时的就往他家跑，过夜已经是常态，两边的家里人都没有怀疑，毕竟都觉得好朋友，又都是男生没什么事。 这天宋明望洗了头还没吹干就往床上爬，看程妄正躺在一侧台灯下看书，暖光灯的笼罩下原本冷峻的侧脸轮廓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宋明望一下扑在床上，然后就往他怀里拱。 程妄皱眉抵住了他毛茸茸的头，说：“头发没吹干不要往我怀里钻。” 宋明望瞪着他，又摇了摇头，把自己头上的水甩开。 一边甩一边忿忿道：“你不知道我很叛逆的吗？” 为什么要拒绝他，他生气了！ 程妄叹了口气，翻着身子在床头柜找了找吹风机，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说：“过来。” 宋明望乖乖的把脑袋递了出去。 程妄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湿湿软软，细腻柔顺，暖风鼓动下发丝微微舞动。 宋明望也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余光瞥到程妄刚放在一旁的书，因为反扣着看不清封壳。 “你在看什么书？” 程妄手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面不改色答道：“考点分析。” 宋明望放松了警惕，眼皮子困了起来：“哪科的？” “反正不是英语。” “偏科不好，你这样怎么和我考上一个大学，第三百六十…不对，是第一百一十八名同学。” 程妄看着他，忍住自己往他脸上吹的冲动。 不等他开口，宋明望无意识的在他膝盖上蹭来蹭，像小猫似的，又小声嘟囔了一声。 “我大学也还想和你在一起。” 程妄一怔，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等宋明望睡着后，程妄又将他脑袋移在枕头上，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他似的， 程妄又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书，将封面反扣过来，赫然露出武侠几个大字。 他面无表情的将书塞入柜中，然后关灯睡觉。 第55章 55 三中传统开家长会一般定在周五，家长们到学校之前郭晋在上面讲着注意事项。 宋明望在下面和程妄聊着天，不过不敢说话，而是用纸条聊。 程妄看起来很困，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眯着眼撑着下颔，倦意满满。 宋明望把纸条递给他，程妄拆开一看。 “今晚上我还要去你家玩。” 程妄写了几个字又递给他：“你不怕你妈怀疑？” “她不会的。” 宋明望记得之前宋玉兰说过，就算在宋明望房间里发现了女生的衣服，也只会怀疑自己儿子有女装癖，根本不会想到有把女生带回房间过夜的可能，更别说他和程妄还都是男的。 上午九点家长们陆续到了学校，来参加程妄家长会的果然是他舅舅，沈彬西装革履，握手和宋玉兰打了招呼，然后都客客气气的坐下。 宋明望便拉着程妄溜出去，学生们有些在门口等着家长会结束，有的像宋明望他们一样跑开。 “妄哥，走去打篮球。”唐覃拿着篮球叫着程妄，身边跟着冯放他们几个男生。 宋明望一下警觉把程妄拉住，说：“不行，程妄要学习。” 被拉住动弹不得的程妄：“……” 唐覃：“……” 一边的教室里宋玉兰正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师讲话，说老实话她对宋明望的期望不高，只要他开心就好。 她有的时候甚至希望宋明望可以不用那么聪明，只需要稍微把智商加在情商上，她也不至于那么操心。 旁边有学生家长都翻自家孩子的东西，看看有没有隐瞒自己的卷子，只有她和旁边程妄的家长没有动，看起来他们俩倒成了异类。 宋玉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看了看宋明望的桌兜。 其实她倒不会担心宋明望有什么事隐患自己，他们母子俩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至于什么考差的卷子，更不可能有。 果然桌兜里干干净净除了几本书以外什么都没有，她随手翻了翻，就是几本资料书。 忽然她目光不知触及了什么，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又倒回去翻了几页，拿出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纸条。 上面明显是两个人的字迹，其中一种她一眼就认出来是宋明望的字迹。 宋玉兰猛地愣住，死死的盯着那张纸条上的内容看了好一会，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荒谬的可能性，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旁边沈彬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好意关心问道。 宋玉兰朝他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 她语气顿了顿，忽然又说：“……我能看看程妄的书吗？” 沈彬有些奇怪，程妄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宋玉兰只对了一眼，便确认了那个事实，纸条上确实是程妄的字迹。 但是她不愿那么想，万一是怕她怀疑其他的东西呢？比如说两个小孩背地里偷偷干了什么事，怕引起大人怀疑，可是念头一旦形成，便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跑去。 她又想起程妄和宋明望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确实有点过于亲密。 她儿子从来没有那么依赖过同龄人，当初她还认为他终于交到了朋友为他欣慰。 家长会结束后下午还要上半天课，宋明望回到教室时看到宋玉兰坐在那里不说话，自己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应声。 “…你说什么？”宋玉兰有恍惚中回过神。 “我说我们要上课了。” 宋玉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头提起包站了起来，但是走过程妄时多看了他几眼。 程妄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微微蹙眉。 宋明望无知无觉，等到放学时就准备和程妄一起回家，程妄问他给他妈说了没，听到宋明望说早就说了，这才止住了话头。 走进七里巷的时候还要不少居民和宋明望打招呼，巷口槐树下经常下棋的几个老人都认识了这个长得好看，总是一脸不高兴的少年。 结果刚到程妄家他妈就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在哪，听到他说在程妄家时立刻让他回去。 “为什么？我之前给你说了我要在他家的，你也同意了的。”宋明望疑惑不解。 宋玉兰一噎：“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快点回来。” 宋明望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顿时又缩回了脑袋，摇头：“我不。” 宋玉兰眉毛一竖，有些头疼：“宋明望，我的话你都不听了，马上要高考了你给我整个叛逆期出来。” 宋明望闻言一喜，他妈终于觉得他叛逆了，可之后又想到了什么，立马又皱着小脸，因为已经过了需要和她赌气的时候。 “你现在才发现我叛逆。” 宋玉兰气的直翻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儿子这么气人。 “晚安妈，我要睡觉了。” “等会，睡什么！你不准睡！”宋玉兰语气猛的拔高。 不等他说话宋明望匆忙撂下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妈怪怪的。”宋明望对程妄抱怨了一声。 程妄手上转动着笔，神情微动，挑了挑眉。 “你应该回去。” 宋明望瞪着他：“你以为为什么现在在这里，还不是为了监督你，你还要不要和我考一个大学了。” 程妄：“……” 晚上九点宋明望监督程妄做完英语卷子，便准备去洗个澡然后滚进被窝。 可没等他进浴室多久，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程妄赶进去时就看见他以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躺在地上，几乎全身.赤.裸，手硌在浴缸壁上，哭丧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 “……手疼。” 程妄皱着眉将他扶了起来，语气带着微微斥责。 “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明望一听这话更委屈了，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还凶我，我手这么疼你不是该第一时间安慰我吗？” 程妄没有理他，帮他察看了一下伤势，见宋明望手弯曲困难，知道可能是伤到骨头了，眉头蹙的更紧了。 “衣服穿上我送你去医院。” 宋明望抽了抽鼻子：“我现在怎么穿。” 程妄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拿了外套给他穿上，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娃娃。 宋明望肤色本就比常人白一些，此时在浴室冷光灯的笼罩下如同上好的白玉，他的腰线优美流畅，肩胛骨微微突出，怕冷似的躬着身子等程妄给他穿衣服。 程妄眼神飞快的掠过他的身上，神色不显。 宋明望却不安分，一直在嘀嘀咕咕：“你们家的地怎么这么滑，是不是没拖地。” “我刚脱完衣服，准备下水泡一泡就滑倒了。” “真的好疼，比上次摔到尾椎骨还疼。” 程妄给他扣好最后一个纽扣，然后替他披上外套，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帮他把围巾戴上。 “疼就不要说话，到了医院再给医生说。” 去了医院宋明望又害怕了，拉着程妄的衣袖，小声道：“看骨头应该不用输液吧？” 程妄摸了摸他的头，面不改色的哄道：“不用。” 宋明望信了，结果一拍片果然是骨折，上夹板的时候还是疼的他又哭又喊，嚷着说他不医了不医了。 旁边科室有个刚打完针的小男孩，听到他叫的惨烈，好奇的过来看这个大哥哥。 小男孩看起来也刚刚哭过，哭的鼻子眼泪满脸都是，嘴里还含了个棒棒糖。 “妈妈，这个大哥哥也怕打针。” 他妈妈正在和医生说话，闻言有些尴尬：“胡说什么，大哥哥怎么会怕打针。” “你看他都哭了。”小男孩又指着宋明望说。 宋明望喊道：“我没哭！那是生理性汗水！” 他说完又嫌丢脸，把脸埋进程妄胳膊里。 他从小到大就受不住一点疼，最讨厌受伤。 “他的家长呢？”小男孩又问。 “不好意思。”小男孩的妈妈朝他们讪讪一笑，拉着小男孩就走。 “旁边的大哥哥是大哥哥的爸爸吗？” “不是，可能是哥哥。” “妈妈我也要那样的哥哥，可以给我生一个吗？” “乖，吃你的糖。” 宋明望越听越丢脸，脸色通红，程妄摸了摸宋明望的卷毛，安慰他道：“又不是没丢脸过，不怕。” 宋明望一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反驳：“我哪有！” 程妄勾唇：“需要给你买糖哄你吗？” 宋明望冷笑：“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拿你对小孩子的那一套来。” 十分钟后，医院门口的超市里，程妄买了包烟，宋明望在里面挑零食。 “好了没？” 宋明望连忙抱着一大顿吃的跑了出来。 “好了好了。” 程妄看着他即使一只手能用上，也要努力搬零食的模样，眼里闪过几丝笑意。 出了门两人又打出租车回了七里巷，车子只能停在巷口，于是两人只好走回去。 东西当然是程妄提，宋明望在前面蹦蹦跳跳，一只手还缠着绷带被吊着，也不能影响他半分精神。 “幸好我是左撇子，不然高考就有点麻烦了。” 程妄闻言微微皱眉，想起今天那一幕也觉得后怕。 “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大不了我再练练另一只手。” 程妄听到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沉声叮嘱：“以后小心点。” 两人正说着话，可还没等走到程妄家门口，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影有些熟悉。 宋明望有些疑惑，走进后在灯光下一看不是宋玉兰是谁。 宋玉兰看到宋明望的手，本来因为他不接电话的一腔怒火顿时熄灭，只剩下心疼。 “你的手怎么了？” 第56章 56 宋明望吓得赶紧要将手藏在身后，可惜又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又疼的他呲牙咧嘴。 程妄不轻不重的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宋明望被他一按，胆子也大了起来，朝宋玉兰说：“我自己摔的。” 说完还不忘再强调一句，“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宋玉兰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扯了扯嘴角，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宋明望丝毫没觉得宋玉兰的异样，也没察觉到她此时来者不善，转头看向程妄，为她帮腔道：“对啊，不请我妈进去坐坐吗？” 程妄：“……” 隔了好几秒，他才朝宋玉兰点点头，神色淡淡。 “进来吧。” 此时刚好九点半整，程姥姥还没睡觉，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两个人回来了，还没等她开口，又看见后面跟了个中年女人，仔细一看模样和宋明望有点像。 “这位是……”程姥姥疑惑问道。 “是我妈。”宋明望连忙介绍。 “请坐请坐。”得知了来人的身份，程姥姥也放松了警惕，笑呵呵的招呼着几人坐下。 “天这么冷，我去给你们倒点热水。” 宋玉兰连忙推辞：“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来接明望回去，这么晚了他还在你们家打扰人，有点不好合适。” 程妄闻言眉头微蹙。 宋明望也皱着小脸，但也只是单纯的不解。 “不打扰啊。” 宋玉兰眉心隐隐跳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继续道：“而且我们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宋明望一脸迷惘：“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程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垂眼注视着他，平静道：“你先跟你妈回去。” 宋明望立刻躲在程妄身后，以为宋玉兰终于发现他叛逆了要好好收拾他，于是也进入了角色，梗着脖子嚷嚷道：“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宋玉兰额角抽动，一再的告诫自己是亲生的别气。 程姥姥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所措，以为他们母子俩真的吵上了，急的连忙劝架。 “哎哟别吵了别吵了，有事做下来慢慢说嘛。” 程妄其实也从宋玉兰明显的态度里猜到了一些端倪，于是朝想先把程姥姥支开。 “你去睡吧，记得把降血压的药吃了，我先把他送回去。” 宋玉兰闻言神情复杂，微微皱眉，看着程姥姥，心想她身体不好，这怎么让她把那些话说得出口。 她本来还打算给程妄的家长谈一谈的。 宋明望不情不愿的出了程妄家的门，巷道里宋玉兰看着他和程妄依依不舍的样子，神情有些无奈。 他们是不是完全不怕被自己发现。 不对，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了上面纸条上的话，再试探后确定了猜想，平时看到他们俩的互动自己也绝对不会往那方面想。 这边宋明望还在不停叮嘱程妄：“睡觉前记得给我打电话。” 宋玉兰：“……” 程妄似笑非笑：“怎么？还需要我哄你睡觉吗？” 宋明望看懂了他眼里的戏谑意味，撇了撇嘴：“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程妄挑眉：“我什么意思？” “够了！”宋玉兰眉心直跳，上前一把扯住自家的倒霉孩子就要往回走。 “疼疼疼！”宋明望赶紧叫出声。 宋玉兰这才惊觉，连忙放开他的手。 宋明望委屈巴巴的给自己的手吹着气，不明白他妈为什么忽然非的叫他回家。 “到底有什么事啊？” 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难道是我奶奶她……” “你奶奶她活蹦乱跳。”宋玉兰翻了个白眼。 “那到底怎么了？” 程妄神情微微一动，目光注视着忽然沉默不语的宋玉兰，沉声道：“阿姨，你知道了吧。” 宋明望：“？？？” 宋玉兰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们在搞的什么啊，我怎么都想不到……” 程妄薄唇微抿，眼睫垂下，语气平静：“是我的原因。” 宋玉兰说：“得了吧，你别把原因揽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我儿子的性子，如果不是他喜欢的人别说在一起，就连开窍都很难。” 宋明望怔了几秒，大脑吸收这句话反应了好一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猛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妈…你……你知道了？” 宋玉兰恨不得在他脑门上来一下：“你什么时间让我少操点心。” 宋明望赶紧把程妄推了出来，恨不得想破脑袋拼命想形容他的褒义词。 “程妄很好的，真的很好。” “你是他哪点不满意他都可以改。” “对吧程妄。” 宋明望转头征求程妄同意，忽然又像是想到哪一点，手掩住嘴巴小声的朝宋玉兰说。 “就是性别这一方面改不了。” 宋玉兰：“……” 她在原地站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无奈道：“给我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宋明望理直气壮：“我喜欢他，他喜欢我。” 宋玉兰咬牙切齿：“……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 宋玉兰脸色一黑。 宋明望立刻机灵改口：“也可能是一月，当然也有可能是去年十二月，我不记得了。” 宋玉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们从那么早就背着我在一起了？” 宋明望主动承认错误，“我再也不早恋了。”就这一次。 宋玉兰：“不是……这不是早恋的问题。” 宋明望疑惑：“那是什么的问题？” 宋玉兰动了动嘴，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明望摇头。 “意味着你是同性恋，明白吗？这条路有多难走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宋明望沉默了。 不是因为他被她妈说服了，而是单纯因为他对这句话理解困难，陷入了沉思。 程妄抬了抬眼皮，露出黑沉沉的漂亮眼眸。 只听他淡淡道：“他不需要自己走这条路，我走在他前面，他跟着我走就行。” 宋玉兰：“……” 这下又有一个人陷入了沉默。 宋明望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 “妈，你之前人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说你运气差了点，但是我现在找到了。” 宋玉兰：“……” 她终究不能教会他儿子说话的艺术，看他的表情他可能都不明白这句话是火上浇油。 连程妄都看了宋明望一眼，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 只听宋明望继续道：“可是我是真的希望你也能找到的，而且从数学上的概率论来看你的坏运气已经用完了，下一次一定能找到你真正喜欢的人。” 这一番话讲的宋玉兰愣住了，随即眼眶微微发红。 “不要想故意说些好话来讨好我，我态度很坚决的，明白吗？” 宋明望皱眉，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说谎。” 宋玉兰又沉默了。 只不过这回眼眶发红，神情感动。 良久，她走上前去抱住宋明望，拍打着他的背，哽咽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感觉长大了有感觉没长大。 但是这段时间来宋明望的变化她确实看在眼里，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上学交了朋友，搞了半天是因为谈了个恋爱。 想到这里她心里那点感动又要消退了，邪火蹭蹭直冒但还是被她压住了。 他又看了程妄一眼，放开了宋明望，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 “让我忽然接受我确实办不到。” 不等程妄他们二人说什么，宋玉兰又继续道：“但是我可以等。” “等什么？” 宋玉兰看着宋明望，摸了摸他的脸，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还小，很多想法都是一时冲动，等你们上了大学，见了更多人，如果还是这个想法再说吧。” 宋明望捋清楚了话里的意思，顿时一喜，知道这是她让步了的意思。 “谢谢妈！” 说完他就拉着宋玉兰，转头朝程妄招招手，嘿嘿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记得给我打视频！” 结果当天晚上他和程妄还是没能打成视频。 虽然宋玉兰那天勉强同意了自己和程妄在一起，但是严令他们俩整天黏在一起，要求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必须冲刺高考。 所以宋明望和程妄现在只有在学校里见面的机会。 他的右手受伤，幸好不影响拿笔，看到他缠了绷带进教室，别说班上同学，就连巡逻的教导主任都来看了好几眼，热切的询问他伤势。 毕竟宋明望可是高考状元的头号选手，他们学校就指望出他一个扬眉吐气了。 食堂里宋明望和程妄坐在角落里，宋明望正在和他抱怨他妈昨天晚上把他看的严，手机都没收了。 “早点睡挺好的。”程妄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道。 宋明望撇撇嘴，有些不高兴。 余光瞥到不远处也有对小情侣正在互相喂食，他睁大眼睛，不由看入了迷。 原来还能这样的吗？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头望向程妄。 “程妄，我手疼。” 程妄挑眉：“？” 宋明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拿不起筷子。” 程妄：“……你伤的是右手。” 宋明望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才拿不起筷子。” 程妄：“……”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左撇子。” 宋明望皱着小脸，一副回想不起来的模样。 “有吗？我有说过我是左撇子吗？” 见程妄不搭理自己，宋明望垂下眼睫，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一眨，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出眼泪。 程妄见状：“……” 半晌，他才无奈的压了压眉心，拿起手中的勺子给他喂了过去。 “张嘴。“ 宋明望见状顿时眉开眼笑，哪里有半分要哭的样子，张大嘴巴啊了起来。 “妄哥，我今天上课……” 唐覃端着食盘兴冲冲的跑来，话说到一半，脚下立刻利落转身。 “对不起，打扰了。” 第57章 57 酒吧里音乐嘈杂，舞池里男男女女不时的在贴身热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舞曲摇头晃脑。 而就在这样杂乱的环境中，角落里的卡座里坐了两个少年，显得和酒吧格格不入。 只见其中一个少年长得白净俊秀，黑发微卷，瞳孔比常人颜色浅淡，漂亮的让人一眼移不开眼。 而他正趴在桌上做着五三，一边咬着笔头一边皱眉思考题。 另外一个少年比他看起来稍大一些，眉眼冷峻，鼻梁高挺，嘴唇很□□惯性的抿成一条直线。 而他正垂眼看着书，丝毫不为周围嘈杂的音乐所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真烦。” 宋明望含着笔嘟囔了一声，“为什么作业布置的这么少，明明都快高考了。” 程妄从书中抬眼看了看他，语气淡淡，提醒道：“这话你最好不要当着班上的人给老师说。” 宋明望心中嘀咕他怎么知道他正打算这么做。 “可我说的是事实，我们班太没干劲了，尤其是你，你看看你还在看什么书。” 他说着就要凑脑袋上去，手上翻着书的封面一看。 见到“英语速练”几个字，本来好打算冒出的话顿时卡出了，卡了半天才绷住几个字。 “…反正……反正不要松懈，明白吗？” 他还以为程妄又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没想到真的在学习。 程妄没有理他，不轻不重的打掉了他拿着笔的手，微微蹙眉。 “说了多少次不要含笔，你是小孩子吗？”他对宋明望的这些小习惯无可奈何。 宋明望一听这话不服气了，挺了挺小胸板，强调道：“请你尊重我！我不是小孩子的年龄，已经具备一个成熟的大人所需要具备的品质。” 程妄冷眼看他：“嗯？是吗？那昨天和别人抢旺仔牛奶糖的是谁？” 宋明望红了脸，磕磕绊绊的说：“…反正…反正不是我。” 他不擅长说谎，只要一说谎就会不可避免的结巴，程妄看着好笑，也不戳穿。 “赖哥你快管管他们，说好了快高考了来这里玩放松放松，结果你看他们在干什么？！在酒吧里做五三！” 唐覃拉着赖越过来，强烈要求他把这两人揪起来。 “我们哪里骗你了？”宋明望不明所以，理所当然的扬了扬手中的五三，皱着小脸：“这不是正在放松吗？” 唐覃：“……” 赖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和宋明望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朋友，手怎么了？还缠着绷带学习。” 宋明望一听这个称呼，心说怎么又来了一个。于是哼了哼声，没有理他。 程妄替他回答，沉声道：“摔着了。” “在哪摔的？” 程妄冷静道：“我家。” “……” 赖越扬眉，诧异道：“你们同居了？家长同意了？” 见他误会了，程妄皱眉解释道：“不是。” 宋明望哼了哼声，勉为其难的向赖越解释：“我在他家当他老师。” “……” 赖越一见他不高兴的样子，忍笑说：“你还在生气？不喜欢小朋友这个称呼？那叫你什么？难不成叫你程妄的小朋友你才答应？“ 宋明望见他戏谑的表情，急的嘴皮子发抖，都没抖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找外援。 只见他扯了扯程妄的衣角，恶声恶气的道：“骂他！” 程妄摸了把他的脑袋，看向笑眯眯的赖越，薄唇微抿。 “别逗他了。” 赖越哈哈大笑：“好好好，你看你这就护上了。” 唐覃提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一把辛酸泪的控诉起来。 “我给你说赖哥，妄哥有多重色忘友，就拿前几天的事来说，我用了一下他的钢笔，他就冷脸对我，把那钢笔擦了又擦，宋明望别说用他钢笔，就算把他钢笔扔了，他可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谁说的？”宋明望提到这里探出了脑袋，“他还是要皱眉的。” 唐覃：“……” 赖越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宋明望嘟囔说：“我上次把他房里一张海报给弄花了，他就这样……” 他说完就学着程妄皱眉，可学的实在费力，索性用手把眉毛皱成一团。 “你们看，就是这样。” 唐覃：“……然后呢？” “然后？”宋明望不解，“没有然后了啊。” “……” 唐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问道：“你说的不会是有签名的那张球星海报吧。” 宋明望挠头：“怎么了？“ 唐覃：“……” 他一脸麻木的看向程妄，用悲切的眼神控诉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那张海报自己只是摸一下就要打他的手。 程妄神情淡定，甚至还举杯喝了口酒，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 赖越和程妄聊着以后的事，唐覃在那里独自灌着自己酒，借酒消愁越喝越愁。 宋明望做完五三规规矩矩的放到书包里，然后清了清喉咙，见众人视线望向了自己，这才宣布说。 “我要上厕所。” “……” 程妄：“所以？” 赖越：“……你不会还要人陪着你去上厕所吧。”谁再说他不是小孩子！ 宋明望一板一眼地说：“不，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 酒吧里的厕所并不难找，宋明望问了服务生就顺利的找到了。 他一路见到不少醉鬼，他厌恶的捂住口鼻，对于嗅觉灵敏的他来说，问到这些呕吐物夹杂着酒臭味简直是折磨。 他穿着蓝白校服短袖，一看就是年轻的学生，再加上长得好看，本来就是很容易吸引人的视线，更别说在控制力低下的醉鬼眼里。 “哪来的学生啊？这么小就出来玩？手怎么绑成这样啊？是故意玩的情趣还是怎么？” 走廊上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叫住了他，只不过说话的腔调和他 本人外表看起来极为不符，油腔滑舌，一看就是喝酒后不再压抑自己本性的类型。 宋明望拉下脸看着他，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说他小了的人。 他磨了磨后槽牙，反驳道：“我不小。” 男人咧嘴一笑，笑的别有深意：“好好你不小，不过这个得到时候才知道。” 他说着就要上手搭上他的肩膀：“是第一次出来玩吗？要不要哥哥带你玩？” “玩什么？” 男人猥琐一笑，“当然是玩好玩的啊。” 宋明望皱了皱眉，听他的语气很熟练的样子，心里有些厌恶。 “你经常玩？” “当然。”男人看样子十分自豪。 宋明望哦了一声，说着就要拿起电话拨打。 “你干什么？” 宋明望看着他，一板一眼道：“报警，举报嫖.娼。” “……” 男人反应过来后赶紧要将他的手机抢下，“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宋明望手机在争夺中掉到了地上，男人有些气急败的踢开。 “我劝你最好懂点规矩，你现在没什么见识我理解，但你最好给我识相，你一个学生，你拿什么和我斗。” 宋明望看着他，皱着小脸问：“你在威胁我？” 男人冷笑：“威胁你怎么了？” 宋明望义正严辞：“暴力语言威胁恐吓他人，罪加一等。” 他说着又要用好的那只手去拿手机。 男人神情微微扭曲，见他蹲在地上捡手机，被酒精刺激下顿时怒火中烧，抬脚就要朝他好那只手踩去。 结果脚还没落地，就只觉自己头上猛的一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开，往地上一摔，疼的他顿时呲牙咧嘴。 “程妄？” 宋明望捡起手机望去，见程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兴冲冲的叫他名字可没反应。 因为程妄此时正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面色冰冷，眼神冷戾。 第58章 58 一见程妄来了宋明望见有人撑腰，气势立刻足了起来。 他捡起手机后走到程妄身边，看着地上躺着直叫唤的醉鬼，揪着程妄的袖子，伸脚踢了踢他，学着人狐假虎威的样子，凶巴巴地说。 “我哥来了，给我道歉！” 程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宋明望挤眉弄眼，用手掩住嘴巴悄悄朝他道：“低调低调。”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我给你说，我哥揍人可厉害了。”宋明望说着就要让程妄示范上手。 醉汉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冷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只见他说着就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宋明望瞅了一眼，见上面的头衔写着某某公司的执行经理。 “这不管用！”宋明望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上面写着校长呢，这么嚣张，你说对不对程妄。” 程妄微微皱眉，上面公司的名字他听说过，是家很着名的龙头企业，圈子里权力非常大，他有所耳闻也是因为他舅舅的关系。 “程妄，揍他！”宋明望气势汹汹的就要举起拳头。 “别别别。”醉汉立刻吓得连声求饶。 “那给我道歉！”宋明望昂首道。 醉汉眼神开始躲闪，宋明望见状立刻不高兴的拉下脸，醉汉以为他要向旁边的人告状，忙不迭的道歉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宋明望满意了，醉汉也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了刚要松一口气，就见他把手机伸到自己面前。 “算你识相，不过我还是得举报你。”宋明望哼了哼声。 “……” 宋明望又扭头望向程妄，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说：“你看他怕我了。” “……” 出了这事自然也没有心情多在酒吧里待着了，宋明望回到卡座开始在程妄的视线下收拾书包。 “怎么忽然回去了？”赖越见他举动诧异问道。 宋明望慢吞吞的把书包扣系上，“程妄不要我在这里待了。” “为什么？” 宋明望一五一十的把程妄说的话复述了出来。 “他说我该回家睡觉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片刻，随即便发出一阵爆笑。 唐覃笑得最为夸张，他毫不客气的搭上程妄的肩膀。 “不是吧妄哥，你还真又当爹又当妈啊。” 程妄面色不改，不冷不热的抛下一句：“你姐刚才问我你在哪了。” 唐覃笑声立刻僵住，脸色大变，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说的？” 程妄笑了笑：“你说呢？” 唐覃立刻呆立在原地：“……” 程妄云淡风轻的收回视线，看着宋明望终于收拾好了书包，这才给两人告了别，然后带着他走出了酒吧。 与白天的闷热潮湿不同，夜晚凉风习习，拂面而来带来一阵清凉感。 宋明望背着书包，打了个哈欠，程妄正漫不经心的抽着烟，低头叫着车。闻声抬眼看了看他。 “困了？” 宋明望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不要抽烟，臭死了。” 程妄垂眼看了看他，沉默片刻，还是将香烟捻灭，眼里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 他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霓虹闪烁，也不管肩上人有没有听到，低声道：“以后我不会带你来这种地方了。” 即使是宋明望先嚷嚷着要来他也不会依着他了，如果今天不是自己不放心还是去找他，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去想。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怕自己会发疯。 程妄神情淡淡，继续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 “……” 他又垂眼看了看早已睡熟的宋明望，似是笑了笑。 “现在我有目标了。” “……” 今天那个男人说的话有些并不是全无道理，他现在只是个学生，确实什么都不能做，除了靠蛮力揍他一顿出气。 以后要遇到各种事，也许有一天靠这种小打小闹解决不了怎么办。 程妄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打火机，机油摩擦发出清脆声响，他看着火光熄灭又被点燃，森冷的黝黑眼眸映出幽幽火光。 那既然这样他就到达能够肆无忌惮保护宋明望的高度好了。 出租车来了后，已经睡着的宋明望也没有任何反应，程妄只好将他扶了上去，然后朝司机报了宋明望家的地名。 车上的广播音乐音量有些大，放的是嘈杂劲爆的dj舞曲，和刚才酒吧里听到的差不了多少。 宋明望靠在程妄肩膀上，有些不安稳的动了动脑袋，嘀咕道：“吵。” 程妄注视着他的睡颜，依旧双眼紧闭，现在应该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把声音关小一点吗？” 听到后座高个少年冷冷淡淡的询问声，司机也不好意思，连忙将音量调小，并试图和他搭话。 “你们是哪个中学的？” “三中。” 他回答的十分简短，并且声音压的比较低，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把他的同伴吵醒。 “高几的？” 这回他没有立刻回答。从后视镜看去他先扭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确定他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低声回答。 “高三。” “马上要高考了是吧。” “嗯。”程发出了冷冷淡淡的鼻音。 见他明显是不想和人多说的意思，司机也识了趣止住了话头。 但是到了下车时，见他扶起同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模样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怎么现在同学的关系都这么好了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踩下了油门，消失在了视线里。 宋明望下了地后就被摇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物，见是自己小区门口，于是眯着眼一边打哈欠一边给程妄说再见。 就在他要转身时，程妄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莞尔道：“就这样？” 宋明望不解：“不然要哪样？” 程妄脸色淡了下来，抱臂挑 眉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回忆起来，一副他想不起来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宋明望皱着小脸，愣了有十几秒，这才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 之前自己喝酒喝多了做出的承诺，没想到程妄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于是他踮起脚在程妄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一边嫌不够另一边又用力的再亲了一口，亲完还豪迈的擦了擦嘴，气势十足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程妄：“……” 只见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俯下身子吻了吻宋明望的额头，语气低沉沙哑。 “是这样的。” 时间静止了两三秒，等程妄和他拉开了距离，宋明望捂住额头，只觉被触碰过的地方滚烫的吓人。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走了。” 程妄笑，看着他转身磕磕碰碰的走来，双手插兜站在路灯下，眉眼温柔。 “明天见！”宋明望一边转身一边朝他挥手。 程妄瞳孔里满是他小小的倒影，目光专注宠溺。 嗯，明天见。 … 四月气温开始逐渐回升，学校里的人都开始脱掉厚重的外套，宋明望也换上了夏季校服，外面只穿了件薄外套。 上游泳课的时候宋明望不得不要脱掉外套，在换衣间的时候他扭扭捏捏，就是不肯当着别人面脱，别人提了一嘴结果被他一瞪，立马选择闭嘴。 “我要等你们走了再脱。”宋明望小声朝着程妄说。 程妄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宋明望看着他脱掉衣服的身材，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然后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出腹肌。 程妄换好衣服后关上柜门，继续刚才的话，问他为什么。 宋明望皱着小脸，苦恼道：“大家都要笑我。” “笑你什么？” “白。”宋明望想起刚转来不久的时候，班上的男生就因为这个打趣过他，说他比班上的女生还要白，而且还有的要上手摸他。 他很不喜欢别人随便摸自己，即使知道他们也没有恶意，是在和他闹着玩，也算是喜欢他愿意和他亲近的一种表现。 哎，归根结底还是他魅力太大。 不过他这样给程妄说了之后，程妄拿了泳帽看着他，微微蹙眉，顿了顿，冷声问：“谁要摸你？” 宋明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指着外面游泳池里玩的正嗨的某个人，打着小报告说：“他！” 正在和别人打闹的唐覃忽然打了个喷嚏，只觉身上一阵恶寒传来。 操，谁在背地里说我。 程妄收回视线，垂眸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宋明望，面无表情的捏了捏他的脸。 “知道了，你快点换完出来。” 宋明望被他捏成嘟嘟嘴，只能含糊不清喊道：“你先出去。” 程妄放开手，挑了挑一边的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勾唇说：“又不是没见过。” 宋明望撇了撇嘴，反驳说：“这不一样，反正我喜欢一个人换衣服。” 程妄似笑非笑，盯的宋明望面红耳赤，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随你，然后转身出去。 等宋明望出来的时候游泳池里的人已经玩开了，宋明望是最后一个出来。老师进了游泳馆后看大家都到齐了，便吹了吹口哨，示意集合。 集合后要准备热身运动，宋明望分到了和田猛猛一组。 田猛猛看着他身上大片雪白，啧啧赞叹，说着就要用手去摸，语气里满是羡慕。 “明望望你可真白啊，让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和那些女生说的一样。” 不过手还没碰到就被宋明望打开了，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忿忿的朝旁边和他挨着正在做热身运动的程妄控诉：“你看吧，我要去做美黑。” 程妄看了他一眼，“想都别想。” 宋明望撇撇嘴，他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要是真做了他妈就的把他皮给削了。 热身运动后大家就开始纷纷下水，老师也建议不会游泳的同学先贴壁慢慢来。 宋明望是个完完全全的旱鸭子，但是他却认为自己和别的旱鸭子不同，他是学习能力很强的旱鸭子。 于是他颤颤巍巍下水后开始往中心游去，说是游其实可以用扑腾来形容，但好在不会游的不止他一个，狼狈扑腾的也不少，大家都在摸索着学，所以他也不算特别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偏偏是那些游的好的，比如说程妄。 他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在水花中呈现的十分漂亮，游姿灵活娴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妄哥，你不游了吗？”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游了一会就不游了，有同学问他他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你不游了吗？” 见程妄朝自己靠近，宋明望扑腾着勉强站定，水压让他胸口闷的难受。 “嗯，来教你。” 见他脸色难看，程妄也拧眉道：“你先放松。“ 宋明望瞪着他：“我放松的话我人就没了。” “不是，我是说让你先抓着我的手，慢慢放松身体才能浮起来。” 宋明望于是依照他的话做，牢牢的攥住程妄的胳膊，努力放松全身，果然浮力开始起作用了。 程妄见状便用手轻轻抬起他的身体，确保他不会沉底。 “现在你游试试。” 宋明望茫然，按照自己最习惯的姿势扑腾了起来，飞溅起的水花劈头盖脸的砸了就近的田猛猛一身，当然程妄也不能免受波及。 “……” “错了。”程妄耐着性子开始教他。 一见程妄冷脸，宋明望知道他认真了，于是乖乖的听着他的指令开始做动作，他本就不笨，领悟能力也强，不一会已经能够靠自己在水中游开了。 程妄见状便上岸给他拿毛巾，免得他等会出水后不擦干净身子着凉感冒。 唐覃正在和许宿说话，见程妄上了岸，于是不知道和许宿说了声什么，便笑嘻嘻的朝程妄走来。 “妄哥，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走了后发生了什么，有个醉鬼嚷嚷着要找两个学生算帐，我和赖哥一猜就知道是你们俩，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了。” “你们俩到底干了什么？”唐覃兴致勃勃的追问，一脸好奇八卦。 程妄朝他笑了笑：“你来的正好。” “什么？” 程妄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面色不改。 “没什么。”说完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亲切：“改天来我家玩。” “疼疼疼！” 唐覃在被他按住肩膀的那一刻，便只觉肩上一阵吃痛，被捏的生疼，偏偏之后还被他再拍了拍，等于遭遇了双重打击。 ？！他又做错了什么 第59章 59 高考即将来临，七班也进入了拼命学习的氛围，毕竟三年就为了这一场考试，怎么能够不全力以赴。 为了节约时间，郭晋开班会的时候也说班上的走读生最好考虑一下住校，一来是因为比在家里学习氛围好，二来则是因为会节约放学回家的时候。 毕竟最后关头，最后一点时间大家都想抓紧时间冲刺。 宋明望一听要住校就皱眉头，毕竟他的自理能力完全为零，连系鞋带都系的乱七八糟。 但是当他看见旁边正趴着睡觉的程妄，心中又是一动，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和程妄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毕竟现在他妈发现了他们俩人，把他们实在看得严。 想到这里他用胳膊肘杵了杵程妄，小声提醒他：“别睡了，我可是纪律委员，再睡我记你名字了。” 程妄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眯眼，不冷不热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宋明望。” 宋明望收回了不安分的手，嘴里嘀咕着：“本来就是，我不能假公济私，我已经放过你好多次了。” 程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 “你怎么了？”宋明望担忧问。 程妄摇头，解释说：“没事，就是有些失眠。” 因为快高考了程妄便把之前的兼职都停了，可因为之前经常倒夜班的缘故，生物钟一时之间调整不过来，再加上宋明望经常躲在被窝里要给他打睡前视频，经常把他哄睡自己才能睡觉，不过这些宋明望都不知道。 “是在熬夜学习吗？”宋明望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肃然起敬。 程妄无言的看着他：“……” 宋明望越发觉得让他和自己一起住校很有必要性。 “还是身体重要，哎，程妄，我理解你想要追上我的心情，真的。”宋明望拍了拍程妄的肩膀，板着白净俊秀的小脸，语重心长的劝导道：“但是还是要量力而行，明白吗？” “……” “决定了，你还是和我一起住校吧，我不仅能监督你，还能辅导你功课。” 程妄拒绝：“……不用。” “不用客气。”他话音刚落，宋明望便双眼亮晶晶，期待的看着他。 程妄看着他这样，忽然觉得本打算要说的话说不出口了。 “下面的个别同学不要交头接耳。”郭晋的扫了一下台下，重点在宋明望和程妄身上停留了一下。 田猛猛转头看了一眼他俩，然后幸灾乐祸的朝同桌笑了笑，两人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宋明望看了看四周，最后确定了目标：“老师说你们呢，不要交头接耳。” 前面的两人：“……” 下课后宋明望去许宿那里领取了两张申请住校表，然后坐在位置上规规矩矩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开始填表，另一张放在程妄桌上等着他回来。 “这是什么？” 程妄打篮球回来后就看见了桌上的纸张，宋明望朝他解释：“申请住校的。” 程妄微微蹙眉，看着他兴奋的眼神，最后无奈妥协。 “好。” 三中的学生寝室楼新修不久，高三的待遇特别些，入住的大部队都是去了新寝室楼。 寝室都是四人一间，上铺下桌，确保每个人都有独立的空间。 宋明望因为提前去找了郭晋，以自己年级第一的身份作为了交涉条件，说要帮助程妄同学进步，所以想和他分到一个寝室。 郭晋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十分魔幻，再三确认了是不是程妄，本来程妄要住校已经够让他震惊了，没想到又来一个主动要和他一个寝室。 不过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宋明望如愿和程妄分到了一起。 和他俩同住一个寝室的还有许宿和唐覃，班上的人大部分早已已经住校了，这俩人也不例外。 例外的反而是程妄和宋明望，这俩人处处都没有住校，一个是因为忙着要兼职，另一个则是因为完全没有自理能力。 寝室里宋明望新奇的的打量着四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集体生活，幸好和他一个寝室的都是认识的同学。 他艰难的爬上床铺，然后开始铺自己的床，开始哼着小曲儿，心情雀跃，因为他和程妄的床就挨在一起。 唐覃一进门就听到了他的歌声，调侃笑道：“明望望心情怎么这么好啊。” 他的笑容促狭，明显是明知故问。 宋明望哼了一声，不理他。 许宿也跟着走了进来，将洗漱用品整整齐齐摆回原位，问宋明望打水了没。 “打水？打什么水？”宋明望一脸茫然。 “打水洗脸洗脚啊，你看我们学校有多扣，还美名其曰说什么锻炼艰苦奋斗的精神，明明就是不舍得花钱。” 他被他姐强迫送到学校里住校，说什么家里已经管不住他了。 可他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比起周围圈子里的人，他已经很安分守己了，但他姐才不会听，尤其在得知程妄这次考试的排名后。二话不说就把他送到了学校里，根本不管他的意见。 许宿笑着看了他一眼，唐覃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不过班长你可不能把我的话给老郭说。” 许宿摇头，温声道：“我不会的。” 唐覃挠了挠头，“也对。”他都被宋明望搞得大惊小怪起来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如此敏感，毕竟宋明望不知道记过多少次自己的名字了，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小报告，他自己也不知道被罚抄过多少个本子了。 宋明望从床上探出脑袋，问道：“程妄呢？” 唐覃知道他俩的关系，于是说：“不知道，应该去给你买东西了。” 刚才在吃完夜宵回来看见他在小卖部里买东西，买了一大堆零食，当他看见里面有香蕉牛奶时，顿时就猜到了可能是给宋明望买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明望提着袋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校服短袖，个子很高，身姿挺拔修长，黑发微垂，额发掩映下是一双漂亮冷淡的眼眸，眉眼俊朗冷冽， 他把手上的袋子放下，环视四周，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落在上铺某个探出的脑袋瓜上。 “下来吃饭。” 屋里人这才注意到袋子里不只有牛奶饼干之类充饥的，还有一盒盒饭。 因为这是宋明望第一天住校，吃饭吃得早，六七点就吃了而且吃的不多，他现在 正好觉得有些饿，程妄就给他带吃的回来了。 宋明望爬下床下了地，好奇的看他给自己带了什么好吃的。 “吃了去洗漱。” 宋明望咬着勺子看着他，“唐覃说要打水，去哪打啊？” 程妄凝眉，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今天就算了，用我水壶里的吧。” 唐覃看着这一幕：“……” 他要换寝室！为什么还要在寝室里折磨他，他也要谈恋爱！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找女朋友！ 吃完饭洗漱后宋明望就想缩回被子里，结果隔壁寝室的人也跑来串寝。 冯放和田猛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门关上，确认反锁完毕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校服拉链拉开，从里面不知道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唐覃看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也好奇的凑过去看是什么。 “什么啊我看看。” 结果一看清是什么东西时，顿时眼前一亮，嘿嘿一笑，哥俩好的搭上了他的肩膀，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厉害！赶紧放来看看。” 不过说完后他又皱起眉头，失望道：“可用什么放？这又没电视，你这不是在故意逗我玩嘛。” “别着急嘿嘿。” 冯放朝一旁的田猛猛打了个眼色，他只好涨红着脸从自己上衣里掏出一个影碟播放机。 “……牛逼。”唐覃长大了嘴巴，难怪田猛猛刚进来的时候衣服里鼓鼓囊囊的。 影碟播放机不大，外形和笔记本电脑差不多，但是比其轻薄一些，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来的。 宋明望看着播放机一头雾水，纳闷问道：“这是什么啊？电脑？” 唐覃被他这么一问，莫名开始心虚了起来。 “什么都不是，你快去睡觉吧，乖啊。” “我才不睡觉，我要学习。”宋明望一脸“我怎么会和你一样堕落”的嫌弃表情。 “……” 唐覃欲哭无泪，朝程妄求助：“哥求你了，把他带走，我给你当牛做马。” 宋明望见他这样，越发开始好奇，于是去问田猛猛，“萌萌你们要电脑干什么？学习？” “看……看纪录片。”田猛猛憋了半天硬编出个理由。 “我也喜欢纪录片。”宋明望脸色一喜，觉的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大家的共同兴趣爱好。 “我们一起看。” 他说完就端了板凳过来做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的等着他们开始放纪录片。 “还不放吗？”他目光纯真的看向屋里忽然陷入沉默的几人。 田猛猛艰难解释道：“这个不是一般的纪录片……” 宋明望不高兴了，哼了哼声，嘴巴撇的老高。 “你是不是在看不起我？” 田猛猛：“……” 冯放见大家都有意无意的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东西，觉的有些不耐烦了，都是男生，看这些有什么需要避嫌的，磨磨唧唧的。 于是他大喇喇的将光碟扔在他面前，“就看这些，怎么？你也要和我们一起看吗？” 他恶劣的期待着在宋明望那张脸上看到震惊害羞的表情，可没想到他皱着眉仔细端详了一会后，抬头看向自己，露出了个“就这”的茫然表情。 “……”冯放莫名觉得有被冒犯到。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田猛猛看他如此淡定，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想到宋明望一脸理所当然说道：“当然知道，这是人类□□繁衍后代所需的教学视频。” 众人：“……” 唐覃试探性问道：……那你要看吗？” 宋明望犹豫了一会，小声问唐覃：“程妄以前是不是也看过？” 唐覃：“……” 最后他在宋明望的眼神威胁下，还是老实交代，也放低音量回道：“当然了，妄哥又不是和尚，我们以前看他也不会特意回避。” 如果他特意回避才显得奇怪，都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当然不可避免这些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妄哥一直都很淡定。 即使他们一个二个都接二连三的跑去厕所，他也坐在原位连动都不动一下。 “你们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冯放不客气道。 宋明望下定了决头，捏紧了小拳头：“我也要看。” “……” 唐覃干笑了几声，“你在说些什么啊。” 程妄也皱了皱眉，宋明望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他给拽走了。 “别拉我别拉我！我是认真的！” 冯放见他终于被拉走了，长松一口气，兴致勃勃就开始放碟，唐覃也搓了搓手，干脆就坐在宋明望搬来的板凳上，学着他的模样规规矩矩的坐等。 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客客气气的邀请一旁正在订卷子的许宿。 “班长，你也要看吗？” 许宿温温和和一笑，轻声道：“我就不了，谢谢。” 他笑的温柔，唐覃却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总感觉班长有点生气？ 宋明望被按在床上，程妄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让他只露出一个脑袋。 “睡觉。” 宋明望委委屈屈，瘪着嘴瞪着他。 程妄不为所动，扭头又朝正一脸兴奋搓爪爪的几个人冷声道：“把耳机戴上。” 下面的人听他语气不善，立刻识趣的戴上耳机。 “妄哥怎么了？”冯放小声问。 唐覃一脸高深莫测，“别问，我也不知道。“ “……” 第60章 60 江城的夏天一向是闷热潮湿，在太阳下暴晒片刻，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沸腾的温度，即使到六七点过，太阳下山，热度也不能退去，反而更加闷热。 寝室里宋明望打了冷水开始泡脚，还不忘买了个小吹风扇对准自己吹，想要以此来解暑。 他从小到大既怕冷也怕热，一年四季只喜欢春夏，一到其余两个季节就恨不得连门都不出。 “明望望，把你作业借我，我不抄，我只看看。”唐覃开始帮宋明望捏肩捶背，讪笑着巴结道。 宋明望含着笔头，扭头对上他的脸，疑惑道：“看不就是抄吗？” “谁说看就是抄了？我只看不动笔那能叫抄吗？”唐覃振振有词道。 宋明望开始被他绕糊涂了，转头看一旁的程妄。 “是这样吗？” 程妄写完最后一个字，将钢笔放回笔筒，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看你自己。” 他说完又怕宋明望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顿了顿，又转头看向他，解释说：“想给就给。” “……” 他说完又看向旁边用期翼目光看向自己的某人，继续道：“不过我介意你给，因为你不给的话他会一直烦你。” 唐覃见他这么说立刻开始得寸进尺，拉着宋明望不放手，不停的叫他名字，什么明望望明明望望小望望都来了一遍。 宋明望艰难的从他魔爪下逃了出来，理了理自己被攥皱的衣领，嘟囔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还有不要叫我明明。” “为什么？这个称呼怎么了？”唐覃一脸懵。 宋明望看了一眼程妄，见他正在拿抽屉里的笔记本，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单手握拳掩住嘴凑到唐覃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唐覃听完后一脸麻木：“……” “……对不起，我错了。” “没关系。”宋明望很大度的说：“下次注意就好。” “……” “所以能够借我作业吗？”唐覃努力把自己姿态放到最低，恨不得立刻给宋明望跪下了。 “不借。”宋明望板着小脸，义正言辞：“这是我的原则。” “……” 宋明望见他表情破裂，于是决定好心给他出谋划策。 “你为什么不找班长借。” 唐覃叹气：“别说了，我就是不愿意找班长借才找你借的。” 宋明望好奇：“为什么？” 他印象里许宿人很好，为人温和，脸上常年带着笑容，对谁都客气有礼，做事认真负责，再加上长得不错，班上人缘很好，不然的话也不会连续被选为班长。 “当然是因为他老是要对我说教。”唐覃一说到这个就一肚子苦水，“上次就问他借数学卷子给我抄，班长明明谁都会给，就是不给我，让我自己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针对我了。” “而且不仅不给，还会给我讲不少大道理，一直对我说教，说的我心服口服说再也不抄作业以后好好做巴拉巴拉他才会罢休。” 宋明望说：“别人这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成熟，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进入社会，哎，真让人操心。” 唐覃：“……” “还有我们寝室除了我和班长明明还有人，你怎么不问他。” 唐覃连忙干笑了几声：“哈哈这不是忘了吗？” 宋明望立马告状，转头看向旁边的程妄，一脸认真地说：“程妄他看不起你。” 唐覃：“……” 宋明望你变坏了！你不能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最后宋明望还是把作业借给了唐覃，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借作业给别人抄。 因为唐覃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刺激到了，不再软磨开始硬泡。 他干咳了几声，然后小声暗示自己作为他们俩关系的见证人，是不是得需要点封口费。 宋明望瞪着他，蹦出了几个字：“你卑鄙！” 唐覃学着宋明望的口吻：“谢谢，不用夸我。” 宋明望：“……” “知道你平时有多气人了吧。”唐覃搭上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因为你被翻抄了多少个本子了，英语课我打了个哈欠都被你记在小本本上了，害得我又抄了几个单元的单词。” 于是宋明望只得把自己的作业借给他，虽然他才说了他是有原则的人，但是他的原则就是偶尔没有原则。 周二下午第一节 课就是体育课，宋明望他们午休回了一趟寝室换衣服，便准备去上课。 可宋明望因为换衣服的时候磨蹭了一些，集合便迟到了几分钟被体育老师给拦下了。 “站住，我上节课是不是说了要抓迟到的人。” “还有你，那个个子很高的男生。” 体育老师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岁左右，刚入职不久，他叫住了不急不缓走来的程妄，看起来不认识他。 “今天我就好好让你们长长记性。” 宋明望本以为他是想罚自己跑步，那他就可以说自己手受伤了，结果没想到是叫他们做俯卧撑，而且不是一般的俯卧撑。 而是让两人轮流在下面，另一个人撑在他上面坐。 体育老师：“普通的俯卧撑让你们长不了记性。” 这招在他大学训练的时候，这可是老师最常用的一种惩罚手段，因为俯卧撑最怕的就是岔气，当时他们班的男的做这个，十个有九个看着对方笑岔气，岔气之后手脚没了力气，十个难度都比一百个大。 唐覃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吹起了口哨。 班上的人本来不敢说话，可看见唐覃带头起哄时，便放开胆子跟着起哄瞎叫。 “每人五十个，我也不让你们做多了。”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从体力上惩罚他们。 “老师—”宋明望举了举手，给他看，“可是我手上有伤。” “那就仰卧起坐。” “……”宋明望瞪着他明显不服气。 程妄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我帮他做吧。” “行。”体育老师这回答应的很爽快，但提出了个要求。“但这位新同学也要做，你不能帮他做完。” 第一个做的人是程妄。 他脱掉校服外套，然后活动了下 手脚，便将双手撑在宋明望脸颊边，开始上下运动了起来。 宋明望躺在地上看着自己上方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呼吸喷洒在脸上让他觉得有些痒。 从这个距离他可以认真观察到程妄的脸，因为用力微微拧起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连微垂的睫毛都看的根根分明。 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不愧是他的人。 “一…二……三……四十八……” “五十了！” “还在做，五十一…五十二……” “……八十二，妄哥怎么还不停啊。” 旁边的同学在数着数，宋明望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冷不丁对上了程妄乌黑的眼睛。 “别乱动。” 他在俯下身子时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着，温热的呼吸声拂过耳垂，带来阵阵搔痒。 “九十！” 随着话音落下，程妄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撑起身子借力站了起来，然后接过唐覃帮拿的外套穿上。 宋明望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该自己了。 “小望加油！”田猛猛在一旁给他加油助威。 孟可然几个女生也在叫他加油疯狂打call。 宋明望捏紧了小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能行。 “开始！” 宋明望被程妄按着腿，颤颤巍巍的扭了起来，小胳膊一看就知道不常锻炼，看起来十分滑稽。 “一…二…三…四。” “好样的小望，没给我丢人！” 宋明望很想叫田猛猛闭嘴，可他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就漏气。 艰难的做到第九个，宋明望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十！” 做完一个后，宋明望全身力气被抽开似的，顿时卸力躺在程妄身上喘气。 程妄被压住闷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明望哼哼唧唧，但还是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地上扬起的灰尘有些大，宋明望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又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 程妄站起身后正在和唐覃说话，余光瞥着他的模样，眼里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中午食堂吃饭，宋明望和程妄俩人又一起准备打饭，宋明望想吃凉面，程妄不许，说吃了会拉肚子，因为他有这样的先例。 “就这一次。”宋明望哀求，可怜巴巴的朝他眨眼。 程妄不为所动，帮他点了份清汤抄手，帮他端起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宋明望只好瘪着嘴跟在他身后。 “明望望，你怎么吃抄手啊，看着清汤寡水的。”唐覃一把跨坐进来，端起食盘挨着他们坐。 “程妄给我点的。” 唐覃立刻讪笑了一声：“抄手挺好的，清淡养胃嘛哈哈。” 程妄面不改色：“他这几天有些咳嗽，吃不了辣。” 宋明望立马捂住喉咙，开始喊冤：“我没有，只咳了那么一点点，可以吃辣。” 程妄冷眼看他：“是吗？那晚上咳的难受嚷想喝水的是谁？” 宋明望立马乖乖闭嘴。 没了宋玉兰的照顾，现在寝室里程妄就是宋明望的监护人，按唐覃的说法，如果不是他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以为他俩是感天动地父子情。 宋明望忿忿的开始低头扒着抄手，唐覃看着他直笑：“明望望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刚来的时候宋明望天不怕地不怕，谁的话都不听谁的面子都不给，而且情商极低。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但是至少现在程妄能管住他，当然只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做到。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程妄开始肃然起敬。 吃完饭后宋明望又和程妄一起回了教室，晚上上自习的时候，班上有几个人在偷偷玩手机。 宋明望作为纪律委员，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正准备要将玩手机的几个同学的名字记下，就看见田猛猛传着一个手机到自己面前，一脸憋笑。 “望望，你快看学校贴吧。” 宋明望一脸狐疑，好奇的接过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赫然几个大字。 “！！！报！！七班的程妄摸了转学生的头！” 下面配了一张照片，一看就是用手机偷拍的，距离比较远像素极差。 照片上俩人都穿着校服，程妄一手端着食盘，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头，似乎正在排队。 照片上他似乎正在说话，程妄正垂眼看着他。 即使是高糊像素，但是神情确实有那么点东西。 那眼神怎么说呢，啧，不对劲。 第61章 61 宋明望看到标题愣了足足有几十秒，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田猛猛在他面前用手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 “……大家怎么会这么想？”宋明望有些心虚，眼神左右闪躲。 田猛猛完全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也觉得疑惑，他盯着手机上照片看了又看，怎么也没发现出什么名堂。 宋明望见他认真观察的表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想起上次田猛猛说自己什么雷达探测器的称号，生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咦？” 听到田猛猛来了这么一声，只见他皱眉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疑惑问道：“望望你是不是长高了些，我看你都能到妄哥下巴了。” 听到他这么说，宋明望顿时长松一口气，摸了摸自己惊吓过度的小心脏，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解释说：“毕竟我还在长身体嘛。” 田猛猛不疑有他，宋明望见他还要把手机凑到自己跟前看，立刻板着脸说：“田猛猛，上课玩手机，我要记你名字了。” 田猛猛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缩回手，忙说：“不是我的手机，不知道他们谁在传着看，我看标题和你有关就给你看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宋明望一脸“我就要大义灭亲”的表情。 田猛猛眼珠子一转，开始强词夺理：“那这样的话你也看了，你也得记你的名字。” 宋明望：“……” 最后他咬牙切齿的盯着田猛猛片刻，也只能无奈罢休。 回到寝室时他还在想这个事，趴在床上整个身体盖在被窝里，悄悄地拿出手机开始翻看那个帖子。 下面的评论已经盖起了高楼，看完下面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平时的一举一动被那么多人看着。 “我知道那个转学生，年级第一是不是，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校长恨不得在学校门口放鞭炮迎接他来。” “各位这两人的眼神真的不对劲，说是兄弟的你看看妄哥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唐覃他们。” “我也感觉到了！而且经常看到他们俩一起，不管是在食堂还是在校门口！” “男同竟在我身边！我就说妄哥怎么在学校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我还以为是快高考了，没想到……” “不过宋明望真的好可爱呀，每次看见他我都想揪揪他的小脸，他如果是爱豆，我肯定是铁血妈粉。” “各位我早就觉得宋明望和妄哥关系不对劲，哪有两个男的一起去厕所的。” 看到这里宋明望愣了愣，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拉着程妄一起去洗手间了，想了想发现还真有，有天中午几个男生打开了多媒体又是放歌又是放电影。 不过放的电影是某部很有名的鬼片，宋明望害怕所以一直都不敢抬头看，可是还是无可避免的听到了尖叫声之类的，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就不敢一个人去卫生间，便拉着程妄陪着自己去。 当时他在里面，程妄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 他在里面害怕，一直在叫程妄的名字确认他没有抛下自己先走。 最后程妄索性抽起了烟，他指间夹的香烟有烟雾袅袅升起，本来应该是很讨厌的味道，但是这个时候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心安。 因为可以确认程妄没有离开。 最后程妄又陪着他回教室，期间肯定是被走廊上哪个班的学生看见了，所以现在才会在贴吧上这么说。 宋明望越看越胆战心惊，感觉这群福尔摩斯已经完全发现了真相，好在他们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言论，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妄哥怎么可能喜欢男的，我记得妄哥好像交过女朋友，而且还是高一的妹妹。” “是高一的？我怎么记得是和我们同届文科班的周瑶？” “周瑶的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明明是高一的沈念。” 当然还有各种桃子发言。 “别想了妄哥不喜欢男人有不喜欢女人，因为他喜欢我。” “可我更喜欢宋明望那种类型的，可可爱爱，成绩好，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百分百真心。”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只求宋明望和程妄为我争的头破血流昏天黑地，最后我艰难选择两个全收。” “……” 宋明望越看越觉得缺氧，不光是气的，就是单纯在被子里憋的。 本来夏天天气就闷热，他还整个人闷在被子里，根本不通气，但是他这样做也是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带手机。 要是有人知道自己身为纪律委员却公然带手机，这无疑是他官场生涯的一大把柄。 他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头顶被人猛的一掀，眼前顿时一亮。 宋明望一抬头，就看见程妄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你不闷吗……” 话音刚落，程妄语气微顿，沉默的看着宋明望此刻的模样。 宋明望此时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看着手机，头上黑卷发乱糟糟的，呆毛立翘，神情滑稽，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种无辜的茫然。 程妄静默片刻后，又默默的帮他把被子盖上。 可此时已经晚了。 宋明望的这幅模样已经完全纳入了寝室里其余两个人眼中，唐覃正在喝可乐险些全部喷出来，被呛的不停咳嗽。 许宿则要淡定的多，他眼神只顿了顿便不动声色的移开，完全当没看见似的。 “程妄！” 宋明望掀开盖在头顶的被子，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可因为长相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所以程妄连眼皮子都没颤一下。 “我只是怕你被闷死。” 宋明望一回来就趴在被窝里不做声，恨不得把自己埋的严严实实的，他本来也不怎么在意，想着他可能也有不想让人发现的事，可后来见他一直都没出来换过气，再加上根本不做声，这才有了掀被子的举动。 “我怎么可能那么笨。”宋明望不服辩解。 可眼下不是说明他智商的时候，因为他带手机的模样已经被寝室里另外两个人看见了。 “都怪你。” 宋明望气鼓鼓的下了床，程妄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还命令他去洗澡。 宋明望虽然气归气，但还是乖乖的听了程妄的话，拿了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 结果看程妄也在拿衣服，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都忘了自己此刻正在气头上。 “我们一起怎么洗？” “你还想单独浴室？”唐覃 一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醒醒，只有女生才有单独的浴室，我们学校男生一直都是一起洗。” 宋明望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唐覃看他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知道他是害羞了，越看越觉得新奇，毕竟这种表情一般只有在和程妄有关时他才能见到。 “你不会还害羞吧？”唐覃悄悄的问他。 宋明望辩解：“当……当然不是。” 程妄已经推开了门，回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淡淡，一点也看不出来丝毫紧张。 “你走不走？” 宋明望一脸从容就义的悲壮表情，抱着盆子就跟着他走在后面，知道的说他是去洗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赴死去了。 结果去了才发现所谓的公共浴室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夸张，还是有简单的帘子遮挡的。 “原来有帘子啊。” 宋明望心里长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但是在这种事上他只要对上程妄就不受控制的脸红。 如果不是程妄，换做任何一个人来，看到肉.体他也不会有任何尴尬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当作最普通的人体肌肉组织。 程妄闻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还想怎么样？” 宋明望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味，哼哼了几声，然后就开始进去换衣服。 “程妄你洗慢一点。” 哗啦啦水声响起，宋明望的声音随着水声传进了程妄耳朵里。 此时的公共浴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比较晚了，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来，其余还在的人都已经开始收拾盆子回寝室了。 “你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夹杂着水声的缘故，程妄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但是宋明望还是能够确定他笑了。 低沉的笑声传进耳朵里，让他再一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样的程妄就在自己一帘之隔的地方。 宋明望脸又烫了烫。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不管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宋明望开始唱起了歌。 他一唱歌隔壁的水声几乎同时大了起来。 宋明望不高兴了，害羞也顾不上了，皱着小脸质问：“程妄，你是不是在嫌弃我的歌声。” 程妄否认：“没有。” 宋明望又说：“那你怎么忽然把水开大了！我给你说，我现在很敏感的！” 程妄淡定回道：“哦，可能是因为你比较敏感才听错了。” 宋明望：“……” 很好，你的挑战我收到了。 宋明望开始较起劲了，歌声停了几拍后，开始以更高的音量唱了起来，幸好这个时候洗澡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他唱的喉咙干涩，给自己壮胆越壮自己也越害怕，毕竟不带任何主观滤镜，他自己听到自己干嚎也害怕。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闭嘴时，只听头顶的电灯闪烁了几秒，宋明望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四周便忽然陷入了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花洒里的水也渐渐便小，直到彻底消失。 “……” 半晌后宋明望目瞪口呆，不会吧，他不会把电都唱崩了吧。 第62章 62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宋明望莫名开始慌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的开始叫着程妄的名字。 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这会他是真的快哭了出来，摸索着掀开帘子，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个小脑袋。 “……程妄……” 周围还是没有人回答，宋明望终于忍不住了，语气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带着明显的哭腔。 “程妄，你别不说话啊我害怕。” “程妄，你再不回答我就生气了。” “程妄程妄？” 正在大脑一片空白时，骤然间肩上一凉，什么东西搭上了他的肩膀。 宋明望吓得连忙尖叫出声，连连后退捂住耳朵，嘴里不停念叨。 “不可能有鬼的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呜呜呜呜程妄你在哪有鬼啊！” 他一紧张就一连串往外蹦字，就在他不知所措时。 忽然面前的黑影忽然亮了亮，宋明望微微一怔，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手机亮了。 有了光照他可以依稀看清眼前人的轮廓，也清楚了这个黑影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程妄。 只见程妄已经穿好了衣服，白衬衫黑裤，袖口松松挽高，露出半截手臂，手上举着开始手电筒模式的手机。 “害怕？” 宋明望一见是他，吊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但惊吓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气愤。 “你还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宋明望也不害怕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又恢复了嚣张的气势，扬着下巴开始质问人。 程妄面色不改，他刚洗完澡，浑身上下冒着湿气，黑发湿漉漉的滴着水珠，眉眼在灯光照射下又深邃了几分。 “你确定你要这样跟我说话？” 他微微挑眉，视线上下扫了他片刻，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宋明望猛的一怔，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也蹦不出一个字。 “……” 他立刻手忙脚乱的就要冲回去穿衣服，结果脚下不知道被谁滑出来的洗发水瓶给绊了一下。 不是吧这么倒霉。 宋明望心中挣扎着想要最后的体面。他实在不想光着身子摔到地上。 于是在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瞪大眼睛，手上也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固着点。 可下一秒他并没有如他料想中倒地，因为有只手牢牢捞出了他的胳膊，然后稳稳的将她扶了起来。 宋明望一怔，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明明程妄手的温度很低，但不知为何被他触碰过的肌肤顿时如同燎原般滚烫了起来，让他害怕的想要下意识避开。 “你怎么老是毛毛躁躁。” 程妄语气清冽沉稳，如同重金属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冷冷淡淡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而他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如果不是那双眼专注的盯着自己，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宋明望都会怀疑自己和他的关系。 “…不…不要看。”宋明望连忙伸手去把他眼睛捂住，慌乱的手足无措。 哪怕穿了条内裤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时尴尬的脚趾扣地。 不过程妄显然根本不会体谅他的心情，相反他看见宋明望会露出如此多的新奇表情还会觉得很有趣。 “你把我眼睛捂住了我怎么看？”他微微勾唇。 “给我二十秒，不对，三十秒，我马上就换好衣服出来。” 他说完连忙跑了进去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穿一边也不忘提醒程妄，“马上我就出来。” 外面传来程妄略显低沉的笑声，不过在此时此景，宋明望只会当成在嘲笑他。 “你洗干净了吗？” 尤其是再加上这句话，宋明望冷哼了一声：“当然洗的干干净净的，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放过！” 程妄见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开口解释。 只见他双手抱胸懒洋洋的倚在门框边，看着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的宋明望。 仅仅凭借一旁手机的亮光，他都能清楚的看见他此时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白净的脸蛋配上凶巴巴的表情。 然后下一秒他就光着脚丫气冲冲的走到自己跟前，踩了踩他的脚。 宋明望恼羞成怒，但是到底还是没舍得用力。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程妄被踩了脚倒没觉得生气，只是看他现在气冲冲的样子，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而他这样想便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被揉了头的宋明望一脸不高兴，皱着小脸说：“不要以为这样做就能讨好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程妄揉完他的脑袋，又面无表情的捏住了他的嘴巴，终于堵住了那张一直喋喋不休的嘴。 “是吗？” 宋明望嘴巴被夹成鸭子嘴，只能拼命用眼神控诉他，嘴里不停发出抗议声。 见宋明望有又要开始踩他脚的趋势，程妄这才放开手。 宋明望捂住嘴巴，忿忿地看着他。 其实说实话程妄的力度根本一点都不大，没有任何痛感。 但是属于伤害性很小，但是侮辱性极大的范畴。 程妄确认完宋明望确实把东西都拿起了，于是不冷不热道：“快点出去吧，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宋明望一想也是，这里黑灯瞎火的，出去再跟程妄算帐。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有一件事十分在意。 “……不过真的是我把电唱崩了吧。” 程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简短解释说：“不是，是熄灯。” “哦。”宋明望说完又飞快的嘀咕了一声“那就好”，好在程妄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没在意，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到了外面宋明望决定继续盘问，他愤愤的盯着程妄，控诉道：“刚才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程妄淡定答：“我没听见。” 宋明望冷笑了三声：“呵，不可能，麻烦编借口也编的像一下。” 程妄于是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皱眉反问道：“那穿衣服算不算？” “不算！”宋明望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 见宋明望真的急了，程妄这才不再逗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懒洋洋问他：“以后洗澡还故不故意唱歌了。” “……” 宋明望愤怒的打开他的手！原来是因为这一出！他真的嫌弃自己唱歌。 他委屈，于是搬出他妈最爱看的肥皂剧非主流台词：“别人不是都说喜欢一个人应该包容他的一切全部吗？” 程妄听完回答的飞快：“除了这个。” 宋明望不服，回了寝室里挨个在唐覃许宿面前唱了歌。 唐覃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接选择安详躺下盖上被子。 “放过我。” 许宿要淡定的许多，但还是很客气很委婉的告诉他其实兴趣培养不只有唱歌这条路。 宋明望：“……” 第二天宋明望还是不死心，决定去找田猛猛试试，田猛猛给他抓住差点绑在了椅子上，不给总而言之他的一腔歌喉终于得到了地方展示。 “我女朋友听完我唱歌后就…怎么说了，反正就是觉得我唱歌不好听！还故意逗我玩！” 田猛猛当然陪着同仇敌忾：“怎么能这么过分呢！我帮你一起骂她！” 宋明望顿时喜滋滋，又把昨天唱的歌又唱了一遍。 结果当听完宋明望唱歌后，田猛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子还晃了晃，朝着门外走去。 如果说上次宋明望唱歌只是单纯跑调，那这首歌就是根本没调，比起物理攻击更可怕的是这种精神折磨。 结果他刚要走出教室就碰上迎面而来的程妄，程妄刚从篮球场回来。 田猛猛一见到他颤声道：“妄哥，救命。” “……” “望望唱歌真的堪称杀人武器，我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是怎么熬下来的。“ 程妄：“……” 良久，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屋里涨红脸的某个人，眉稍微挑，勾唇浅笑。 “谁知道呢。” 宋明望：“……” 高考最后倒计时一百天时，七中举办了个誓师大会，大会上要由宋明望作为年级第一名在全校面前演讲。 虽然宋明望成绩一向优异，但是以前什么升旗演讲开学演讲之类需要优秀学生发言的环节，都是由年级第二名许宿出来挑大梁。 这还是宋明望转校以来第一次在全校师生面前露脸。 周日下午宋明望提前到了学校寝室，然后一看时间两点，再一看程妄也在寝室里，于是想把他抓住去买东西。 程妄正在看书，漫不经心的转动着钢笔，闻言掀了掀眼皮。 “买什么？” 第63章 63 七中门口是各种小摊贩趋之若鹜的圣地，一到周末几乎摆的满满当当，恨不得把街道都堵满。 因为只有这一天是经常被关在学校里的学生才能在晚自习下了之后短暂的出门狂欢。 关于程妄问自己要买什么的问题，宋明望没有回答，而是出了校门直接把他带着朝报刊亭赶。 两个人站在一起显然很吸引眼球，宋明望白净俊秀，穿着单薄的蓝白短袖，身材纤瘦，在人群中几乎白到发光。 站在他旁边的程妄快比他高一个脑袋，他冷冷淡淡的站在旁边，双手插兜，微微挑眉，以示疑惑。 “老板，我要买书！” 报刊亭里卖的书几乎都是些小女生看的疼痛青春文艺杂志，放眼望去花花绿绿，旁边站着同样准备买书的几乎都是女生。 而宋明望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直接朝老板报了一长串书名。 程妄看着老板费力的给他找出了一大摞书，然后整齐排开给宋明望过目。 他的视线一一扫去，映入眼帘的都是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演讲的一百零八种诀窍》《如何提高说话的艺术》《语言的力量》…… 程妄：“……” 宋明望把书拿好后就又拉着程妄走，程妄垂眼看了看他攥着自己的手，最后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紧张？” 想到这里程妄觉得稀奇，毕竟在他看来宋明望根本不是会怯场的人。 “不是。”宋明望一口否决，嘟囔道：“我只想做到最好，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发言。” 虽然宋明望成绩优异，但是这种重大场合发言校领导还是喜欢选稳妥一点的许宿，毕竟在他们眼里选宋明望有太多不可控因素，就算提前检查过他的演讲稿，但还是怕他一个兴致上来说些出格的话就完了，这完全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程妄淡声宽慰他：“不用看这些书，你按照你平时来就行。” 宋明望半信半疑：“可郭老师让我多看看这些书……” 程妄扬了扬一边的眉，反问道：“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宋明望回答的飞快：“听你的。” 程妄闻言似是笑了笑，薄唇微启：“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宋明望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心里美滋滋的，他当然看得出来程妄这是在安慰自己。 七中门口除了卖各类小吃的摊贩，还有卖海报的卖女生首饰的，甚至还有卖宠物的。 宋明望一看见毛绒绒的小动物就挪不开步子了，他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箱子里毛绒绒的小仓鼠小兔子，还有各类染色鹦鹉小鸡，目光飞快的扫视了一圈然后确定了目标。 只见他下一秒立刻转头眼巴巴的望着程妄，央求道：“就买一个可以吗？” “不行。”程妄冷酷拒绝。 宋明望嘴巴一瘪，眼看眼泪就要落下来，可是程妄态度十分坚决，沉声道：“你养不活的。” 而且他完全是小孩子心性，可能就玩个两三天新鲜，过了时间段后可能又开始嫌麻烦。 “你在看不起我。”宋明望不高兴了，板着小脸看着他，偏偏眼眶还红红的，因为刚才在挤眼泪的缘故。 “买这个吧同学，可以买个小兔子回去养，你看多可爱。”老板一看宋明望这个样子便知道买主来了，立刻不遗余力的开始推销了起来，态度热络。 “对啊多可爱。”宋明望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兔子抱起来给程妄看，眨巴着眼盯着他，“就买一只，一只就好。” “对啊同学，你看你朋友多喜欢。” 宋明望也跟着说：“对啊，你看我多喜欢。” 程妄看着两人一唱一和：“……” 短暂的沉默后，程妄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 “可以买。” 不等宋明望神情一亮，紧接着便不急不缓的补充下一句话。 “但是不能买这些。” 宋明望问：“那买哪些？” 程妄微微俯下身子，视线落在另一个塑料箱里，不知道从里面拿出了个什么送到他面前。 “这个。” 宋明望对上绿豆大小的小眼，一人一龟对视片刻，场面有些滑稽。 宋明望看着莫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绿色小乌龟，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妄慢悠悠的解释说：“养这个，挺像你的。” 宋明望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还懵懵懂懂，等一反应过来立刻就凶巴巴的瞪他一眼。 “你才是王八！” 程妄纠正：“是乌龟。” 宋明望坚持认为这两个没什么区别，他才不要养这种宠物。 “为什么要让我养这种？”他决定强烈抵制程妄的行为，态度十分坚决。 程妄解释：“挺像你的，可爱。” 宋明望：“……” 他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程妄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但是看程妄丝毫未变的神情和毫不回避的视线，心中天平开始倾向了另一边。 他瞪着程妄，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问：“程妄，你不会真的觉得王八可爱吧。” 程妄点头，丝毫不心虚。 宋明望开始纠结了，眼神在毛绒绒的小兔子和绿豆眼的王八上转来转去，最后心一横一咬牙，还是决定了下来。 “好！就买它了！” 程妄闻言嘴角弧度上扬，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他当然不是故意作弄宋明望，对他而言不管是兔子还是乌龟外观接受度上都差不多，但是在是否能够在宋明望手下生存下来就有大区别了。 而且在寝室里养兔子恐怕第二天宿管就得上门来抓，但是乌龟就不一样了，好养活又不需要费神，最适合宋明望的三分钟热度性子了。 宋明望回到寝室里宝贝似的把乌龟放在洗脸盆里，唐覃看见了啧啧称奇，还问他是不是想养来煲汤喝。 宋明望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是我的宝贝！“ 唐覃：“……他就是个王八。” 宋明望纠正：“是乌龟！” 唐覃也蹲下身子开始逗他的乌龟，两个人脑袋对脑袋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它多聪明，这点像我。”宋明望用肉逗弄着乌龟，发现它十分警惕，只要一发现不对就立刻缩回脑袋。 “又不是你生的为什么像你。”唐覃也学着他用肉开始喂它。 宋明望抬头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你再说我我明天本子上全记你名字。” 唐覃：“……” 最后还是他先连连求饶：“哥我错了哥，有话好说，笔下留人。” 宋明望得意的哼哼了几声。 “对了，话说你这乌龟是谁给你买的啊。” 宋明望答：“程妄。” 宋玉兰给他的零花钱是够的，但是当时出校门只带够了书钱，买书就花的差不多了，这只乌龟的钱是程妄付的。 俗话说礼尚往来，入夜熄灯前，宋明望趴在床上和程妄说着悄悄话，两人的床挨在一起，宋明望便和程妄头对头。 “程妄，你今天送给我东西，我很感动。” 程妄有些困，但还是撑着精神和他说着话，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有句话叫礼尚往来。” 宋明望见程妄没有反应，便凑到他耳边去悄声道：“我决定送给你一只更大的乌龟。” 程妄：“……” … 百日誓师演讲大会来临当天，七中所有高三学生都在礼堂集合，宋明望忙着在后台做最后准备。 演讲稿他早就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对他来说这不难，难的是他不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嘴。 “千万不要临场发挥。”这是郭晋告诫他的原话，他最害怕宋明望这张嘴当着全校师生说出点什么不得了的话，到时他连怎么收场都不知道。 上了台后听到想起的掌声后，宋明望目光在台下人群中搜寻着，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对上他漆黑漂亮的眼睛，他的心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各位同学老师下午好，我是本届的学生代表七班宋明望。” 宋明望咬字清晰，发音准确，语速完全在正常范围内，而且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紧张的模样，台下的郭晋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帅啊七班的这个代表。” “我也知道他，真的好白啊，听说是混血？” 程妄前面其他班的女生在小声讨论着宋明望，神情雀跃激动。 宋明望本来就长得白净俊秀，笔挺的站在讲台上发言，只要不说其他什么，还真的具有某种欺骗性。 最后有自由提问环节，这个环节的人基本都是提前定好了的，宋明望问了几个都是问他学习有关的问题，比如如何提高学习效率之类的。 如果是平常的他肯定会直接回答：“没有方法，因为我智商比你高而已。” 但是在程妄提前叮嘱下，即使他很想说这句话但是也只能默默憋在心里，面上装装样子扯点大道理。 最后一个抽问的女同学问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熟悉，熟悉到宋明望都愣了愣。 他之前被问时是怎么回答的？ “外表冷漠，内心火热。” 台下唐覃眼神嗖嗖的向程妄扫去，似是想看清楚他火热在哪里。 程妄：“……” 宋明望越想越有道理，点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这样，程妄就是爱他在心难开口。 最后演讲结束后场下的郭晋是冒了一身虚汗，不过也算是圆满结束。 后台宋明望正在准备和孟可然交接，她是主持人，除了她以外还有薛卫也是。 薛卫见到宋明望应该是完全抛下了芥蒂，甚至还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神情没有丝毫尴尬不自然。 见宋明望又拉下脸似乎觉得好玩，毫无任何念头，单纯逗小孩似捏了捏他的脸颊。 “还记着那件事啊？” 宋明望撇撇嘴，就要打开他的手，薛卫就被孟可然叫走了。 宋明望刚转身就对上了一个人的视线，只见程妄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脸上表情看不太清楚。 他知道程妄应该是来找自己一起走，于是给他说了声：“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可程妄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的伫立在原地。 隔了有十几秒，程妄才缓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程妄……” 宋明望刚叫了他一声名字就戛然而止。 只见程妄忽然抬手面无表情的给他搓脸，甚至还搓了好几次。 宋明望：“……” 别搓了！再搓脸都麻了！ 第64章 “疼疼疼……” 宋明望连呼了好几声痛，避开了程妄的手，小心翼翼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嘴里嘟嚷着：“你搓我的脸干什么。” “脏了。”宋明望语气十分淡定，像是只是随手之举一般。 “哪里脏了？”宋明望听了立刻相信，疑惑的在自己脸上乱摸，再一看手指上没有沾什么脏东西。 程妄神色不变：“哦，可能弄掉了。” 宋明望心中犯着嘀咕，心里觉得程妄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结束后的后台基本都是由学生会负责处理各项事宜，薛卫作为主持人之一，刚搞定自己的交接工作，转过头就看见了程妄的身影。 他和程妄彼此都认识，但是并不知道他和宋明望之间的关系，所以很热络的给他打了招呼，笑容爽朗。 “妄哥。你怎么来后台了？” 程妄闻言从手机上移开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顿了几秒后，沉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薛卫。” “怎么了？”薛卫愣了愣，不知道他忽然这么正经的叫自己名字是想干什么。 程妄眉间微蹙，语气还是平静：“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碍眼。” 薛卫：“……” 见他表情怔忡，程妄不冷不热的扯了扯嘴角：“我开玩笑的。” 言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擦肩而过。 “再见。” 薛卫肩膀一重，疼的他呲牙咧嘴，揉着肩膀注视着程妄离开的背影。 ？？？ 是他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怎么从那两个字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 周四上午三班刚组织完班级，宋明望准备去上厕所，结果被告知他们这层楼的厕所正在维修当中，于是只能去高二的楼层上厕所。 宋明望跑下楼费了好大番功夫才找到了厕所，结果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了一群学生在欺负另一个学生。 欺负人的学生以一个高个子为首，他吊儿郎当的抽着烟，正在推搡着那个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男生。 “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门口忽然冒出这一句话，大家纷纷投去视线。 便看见一个长相白净俊秀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瞳色浅淡，睫毛卷翘浓密，正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这一幕，神情认真的发问，仿佛真的理解不了他们在干什么才会有此一问。 “我们在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为首的高个子啐了啐口水，毫不客气的反问， 他并不认识宋明望的脸，宋明望的风云事迹虽然在全校流传，但是有机会见到他本人的更多的是高三的学生，高二的基本上只是听说过他。 宋明望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他旁若无人的走到那个被欺负的学生面前将他扶起。 高个子见状连忙叫住他，冷笑道：“谁让你带他走了？” 宋明望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香烟上，一板一眼道：“你违反了七中校规第三十八条，禁止在学校里吸烟。” “你算老几？敢管我？” 宋明望挺了挺小胸板，一脸骄傲，哼哼道：“高三七班的纪律委员。” “……”妈的有病。 宋明望开始了他的唠叨模式：“你为什么抽烟，你这个年龄抽烟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不知道现在抽烟你以后患肺癌的风险有多大……” “……” 高个子听着他的滔滔不绝，觉得自己手有点痒，懒的再和他磨叽，直接就准备上手揍人。 “老大。”旁边他的跟班忽然小声的叫了他一声：“我觉得他有点像一个人。” 他本来就觉得宋明望有些面熟，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可是从宋明望报了班级后，他立刻就回忆起来了，这个人前不久刚刚演讲过。 高个子冷笑：“今天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得挨我揍。” “我觉得他有点像宋明望。” “……” “什么？！”高个子猛的转头死死的盯着他，语气拔高，神情难以置信。 听完全程的宋明望觉得他对自己名字反应有些大，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你真是宋明望？” 冷静下来后，高个子又仔细打量起了宋明望，半信半疑，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 “当然了。”宋明望也摸不着头脑，他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劲？ 高个子闻言神情有些复杂，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但是也拉不下面子，只能色厉内荏的抛下一句狠话。 “宋明望是吧，今天就先放过你，你以后小心点。” 说完就带着他的跟班们灰溜溜的离开了，落在最后的那个小跟班，也就是第一个认出宋明望的学生，还不忘体贴的帮宋明望把门关好，朝他露出了个巴结谄媚的讪笑。 “……” 宋明望好奇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不明白他为什么态度会忽然改变。 难道是自己这个年级第一的名声把他这种不良学生都感化了？ “他们怎么忽然跑了。” 被他救下来的学生朝他讷讷道：“……可能是害怕被人揍。” “被我吗？”宋明望激动了起来。 “不是。”学生摇头，咬唇说出了另一个名字：“是程妄。” 宋明望：“……” 据被救下来的学生所说原来他们害怕的不是宋明望，是宋明望背后给他撑腰的程妄。 学校里都传开了，程妄护他护的紧，听说有人光是在背后里说了他一句坏话都被他收拾的很惨，更别说出手伤他了。 而这些传闻理应身为当事人的宋明望听了却一脸懵逼，问他：“你从哪里听来的？” “……大家都在说。” 宋明望：“……”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程妄从来没给他提起过，宋明望出来后想要下楼回教室，他从校服兜里摸出个棒棒糖拆开咬住。 他准备当面去找程妄问清楚，此刻他心里抓的重点却是有人背着说他的坏话，而且程妄竟然还不告诉自己。 宋明望咬碎口里的糖后，转念又一想，程妄说不定是怕自己难过，想到这里他又高兴了起来。 可是他如果是担心这点他就错了，自己根本不会因为别人背地里说自己坏话难过，他只会觉得新奇。 正胡思乱想着，刚走出楼梯口就突然间刹不住车撞上了人。 口中的棒棒糖因为咬成了不规则的碎块，锋利的棱角被棒子一戳带动着刺破了口腔，疼的他立马捂着嘴，眼睛红了起来。 “疼…” 被他撞到的程妄也变了脸色，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摸，不过语气依旧冷静， “嘴张开我看看。” 宋明望疼的眼泪直冒，被他强硬的态度震住，只能乖乖的张开嘴任他看。 “怎么样…”他口齿不清的问着。 程妄把他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扔掉，仔细看了一眼他嘴里，脸色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轻微的皱了皱眉。 “是不是流血了……”宋明望没得到回应不死心的再问。 程妄点点头，“我带你去医务室。” 一听到见血了宋明望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他这个人小时候别人都说娇气，曾经因为一些事被送到乡下去住了一个星期，乡下蚊子多，把他咬的满腿是包，抓的时候不小心抓破了皮流了血，都能把他疼的哇哇直哭说自己要死了，宋玉兰对他这点可以说是十分无奈。 现在长大了自然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到了医务室后，程妄推开门看里面没人，于是自己去找消毒的碘酒和止血的东西。 宋明望嘴里塞着纸巾，看着纸巾立马被浸红，口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出血量意外的大，把他吓得小脸惨白。 “你快点，我感觉我有点头晕了。”他满脑子都是失血过多四个字，说话都有些哆嗦。 程妄拿了棉签合在一起，让他张嘴，把脏掉的纸巾拿了出来，然后压住伤口。 “你别太紧张。” 宋明望也知道现在存粹是自己吓自己，但是疼痛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还都不是怪你。”他接过棉签自己按住伤口，眼里疼出了泪花，含糊不清道：“你冷不丁站在那里干什么。” 程妄怔了怔：“抱歉。” 他这么认真的道了歉反而让宋明望有些不自在，嘟囔道：“没事。”毕竟他自己也没看到别人，这种时候就要大度， “对了，我今天碰到个人说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然后被你收拾了，这事是不是真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程妄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继续给他上药。 “？？？” 宋明望现在疼的不想张嘴说话，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见他有问不到答案不死心的架势，程妄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明望说：“你就说是不是有这件事。” 程妄终于点了点头：“嗯。” 宋明望还要追问他细节，被程妄不耐的打断了，伸手按住他让他不要乱动也别说话。 “太久了，记不清楚了。” 他没有说谎，他对这件事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好像是有人背后开宋明望比较恶心的玩笑。 “是我们在一起前还是之后。” 程妄没说话了。 宋明望却忽然福至心灵，顿时明了了他的沉默。 “在我向你告白前？！” 程妄：“……” 宋明望顿时眉眼弯弯，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嘴角弧度不断扩大。 “程妄，这样是不是说明是你先喜欢上我的。” 第65章 “……” 程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棉签袋子装进盒子里，然后拿了碘伏让他再次把嘴巴张开，准备给她消毒清洁， “把嘴张开。” 宋明望刚想继续追问，看程妄神情严肃，以为自己伤势很重，立刻配合乖乖的张开嘴。 其实嘴巴里的伤势并没有多重，只不过口腔里的软肉娇嫩，虽然血依旧是没有止住，但是比起那不要命流血的架势，是好了很多。 程妄的动作十分轻柔，仔细的帮她擦着药，连手都没有抖一下。 冰冷的药物擦上去带来阵阵刺痛，再加上味道又十分难闻，宋明望控制住想要扭脖子的冲动，嫌弃道：“快好了没啊。” “马上。” 宋明望因为嘴里的伤含糊道：“现在我说话嘴巴都难受，吃饭可怎么办啊。” 程妄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开口道：“这几天你别去食堂吃饭了。” “不去难道你做饭给我吃？” “嗯。” 宋明望心中一喜，站起身来想要把嘴里止血的棉签扔掉，结果被程妄制止了。 “先别扔，血还没止住。” 宋明望不愿意含着个棉签回教室，嘟囔道：“可是太丢脸了，我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 程妄微微勾唇：“我不会给别人说的。” 宋明望还是不乐意。 程妄摸了摸他的头：“听话。” 然后宋明望就妥协了。 程妄果然说到做到，周一上学中午他果然拿了一个保温盒放在宋明望面前。 “这是什么啊？” 宋明望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粥，里面放了切碎的虾丸火腿和玉米，扑面而来就是令人食欲大增的香味，料也是十足十的全。 打开隔层发现第二层是菠萝蒸蛋，最后一层则是能够补血的红枣银耳汤。 “这全都是你做的？” 程妄把它们一一摆好，语气平淡：“嗯，现在你只能吃这些流食。” 宋明望哦了一声，然后拿起了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程妄：“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啊。” 程妄似是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自己，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不用。” 听到他拒绝，宋明望皱着小脸，他知道他现在赶去食堂的话现在正是高峰期，肯定是人山人海，排队都要等很久。 “你和唐覃他们打过招呼帮你买饭了吗？” 程妄摇头，见宋明望还不准备开吃，一直在说话，于是直觉拿了勺子喂了他一口。 “快吃。” 宋明望嘴里包着饭也不继续唠叨，含糊不清道：“那你现在去肯定迟了，和我一起吃就好，不准拒绝，我嘴巴疼死了，别让我多说话了。” 程妄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无声的妥协了。 虽然是流食，但是为了避免碰到口腔上鄂，宋明望只能张嘴仰头把鸡蛋羹喂进嘴里，等着它自己滑落。 鸡蛋羹煮的十分嫩滑，再加上菠萝的香甜软糯，宋明望不禁食指大动，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教室里除了他俩只有俞言在，俞言是典型的学霸，非常刻苦努力，把去食堂的时间省下来坐在教室里啃干面包，觉得这样能够多做一套题。 宋明望决定大方一回，问他吃不吃，被他头也不抬的拒绝了， 看他整个人恨不得埋在卷子里面，宋明望挠了挠头。 过了十几分钟，班上陆陆续续有人吃完饭回来，看见宋明望和程妄坐在一起吃饭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嘴。 知道他们俩关系好，但是不知道关系这么好，都窝在一起同吃一份自带便当了。 要知道程妄可是有轻微洁癖，从不和别人共食。 唐覃走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俩人一起吃饭的场景，不禁怔了怔。 “他们俩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跟着他后面走进来的蒋清清看见了，不满的小声说道。 “我怎么知道。”林月镜没来由的有些心烦意乱，语气也冲了起来。 班里人印象中宋明望和程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宋明望刚转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和他一起玩，从来都是形单影只，后来才慢慢好转。 至于程妄，他则是喜欢独来独往，而且还少来学校，但是人缘也不错。 不管怎么看都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可就是不知道从哪天起，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开始亲近了起来。 最可怕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习惯了二人的这种相处模式，觉得十分正常。 唐覃走到二人身边，叹了口气：“二位大佬，你们能不能够低调点。” 宋明望抬头看他，一脸无辜：“我怎么不低调了。” 程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别理他，吃你的。” 唐覃看着程妄，心里恨恨的批判着他的重色轻友，但是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明望望慢慢吃，吃完需要洗碗吗？” “……” 宋明望神情警惕：“你又想抄我作业？” “……”有些事别直接说出来，不好。 下了晚自习后回到寝室，宋明望便躺在床上看书，程妄刚夜跑完回来，正在换干净的衣服。 唐覃则和许宿从外面回来，两人看起来刚从食堂回来。 宋明望看见他俩还有些奇怪，他们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 “我出去一趟。”许宿放下东西后应该还有事，温声朝唐覃解释道。 “慢走不送。”唐覃哦了一声，拿了苹果出来啃了一口，自然而然的回道。 等许宿走后，唐覃就坐不住了，问起宋明望在高二部发生的事。 “明望望，你是不是被高二的欺负了，我帮你报仇。” “你从哪听说的？”宋明望疑惑这到底怎么传出来的。 “肯定是高二的人给我说的，听说那人是出了名的混子。” 宋明望好奇：“比你还混吗？” 唐覃忍了又忍：“都说了不要拿我做比较。” “十点了。”一旁的程妄看了眼表，出声提醒让宋明望早点睡觉。 唐覃看了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招呼宋明望把耳朵凑过来。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这样说. ……” 宋明望皱着眉听完，随即眉头逐渐舒展开，郑重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程妄挑眉问：“你知道什么？” 宋明望看着他：“他说让我说你是我小弟。” 唐覃：“……” 程妄：“……” 唐覃悲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明望，悲愤交加，痛心疾首：“明望望，你被他们带坏了。” 宋明望得意的翘起嘴角，谁让他威胁自己给他抄作业。 程妄懒的理他们俩个如出一辙的幼稚，把宋明望手中的书抽走，强迫他睡觉。 “不过妄哥，今天中午那饭不会是你做的吧？”唐覃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好奇问道。 宋明望替他回答：“当然了。” 唐覃一脸崇拜朝程妄道：“妄哥你怎么什么都会，揍人厉害，脑子也好用，模样也好，还会做饭。” 宋明望有些自豪的挺了挺小身板，得意洋洋的扬了扬下巴：“厉害吧，我家的。” “……” 宋明望说完还不忘凶巴巴的又扔下一句：“只能看不能摸。” “……” 第66章 66 进入高考倒计时三十天，江城的天气也越来越炎热，走在路上都能看到滚烫的热浪。 宋明望在教室里做卷子玩，虽然这节课是数学课，但是临近高考学校早早的就停课了，把时间给学生自己复习冲刺。 旁边程妄也在看英语单词，他漫不经心的用一只手撑着下颔，微微眯着眼，窗户外的斑驳树影在他脸上摇曳，光影交错变换。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此时正值盛夏，一片绿意盎然。 一阵风吹来，微微拂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额头下漂亮的眼睛，眼睫微垂，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看我干什么？” 程妄头也不抬，就注意到了宋明望的视线，视线依旧落在书上，心不在焉的问道。 宋明望毫不避讳的直接道：“好看啊。” 程妄：“……” 他这才抬头望了宋明望一眼，那视线淡淡的，却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只听他沉声道：“卷子做完了？” 宋明望点头，嘟囔道：“太简单了，做着好无聊。” 他说完又凑着脑袋朝着程妄的方向移去，看见他也在看书，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就是要这样，继续保持，加油学习。” 他一抬头又对上程妄无言的视线，于是又继续一本正经补充道：“不能因为考进了前五十名就懈怠，这还远远追不上我。” 前不久三中组织了高考前最后一次测试考试，宋明望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程妄继续保持着飞速进步的势头，一鼓作气冲进了年纪前五十。 郭晋笑的嘴都合不拢，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十分惊讶，知道他进步大，但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神速。 程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正当宋明望皱着小脸，想质问他时，程妄忽然伸出手在他嘴角擦掉饼干渣，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缩回手。 宋明望不明所以，也去擦了擦自己的嘴，只不过动作有些粗鲁。 程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吃完东西都不擦嘴的吗？” 宋明望红了脸，想起自己刚才下课刚吃了饼干，因为害怕上课打铃所以吃的急急忙忙的。 看着他取笑自己的戏谑眼神，宋明望恼羞成怒，伸脸过去使劲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嘴里含糊不清道：“那我在这里擦。” 见他这样做程妄脸上也没什么生气的征兆，而是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开。 宋明望被他擦的嘴巴有些红，再加上刚才他明显就是在逗弄自己的眼神。 于是他嘟囔着说：“我生气了。” 程妄挑眉，配合他道：“那怎么办？” 宋明望一本正经：“当然是哄哄我。” “怎么哄？”程妄笑。 宋明望赌气的扭过头，本来是想拿出和人赌气的架势的，结果一看试卷就顿时忘了这事，全身心的都沉浸在了上面的题上。 窗外树上的知了叫声聒噪，夹杂着槐树花淡淡的清香飘进教室里，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操场上。 教室屋顶的吊饰电风扇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发出的有节奏声响不由让人有些昏昏沉沉。 宋明望开始不停点脑袋，觉得有些瞌睡。 正在这时手心忽然有些发痒，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像是羽毛又像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轻轻的刮蹭了一下，让宋明望顿时惊醒了过来。 他一低头就发现原来是程妄的手。 俩人宽大校服袖子下笼罩的手交缠在了一起，他再一抬头看程妄，见他正若无其事的写着作业。 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写着字，神情淡定仿佛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宋明望的心跳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他小心翼翼的降低声音，朝程妄道：“你干嘛牵我的手。” 虽说他很开心他的举动，但是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学习殿堂里这样拉拉扯扯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有辱校规校纪。 “你不是要哄你吗？”程妄挑眉看他。 宋明望：“……” 还不等他再说什么，讲台上本来在看书的数学老师走了下来，在他们这个过道上来回转悠，应该是注意到了他们俩在说话。 每次随着脚步的靠近，宋明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想要挣脱开程妄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的惊人，钳住自己的手丝毫不让他退缩。 程妄不动声色的又挠了挠他的掌心，指尖划过肌肤带来的酥麻触感，让宋明望瞳孔猛的一缩，浑身僵住。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气定神闲的宋明望，咬着牙不说话。 “宋明望同学，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数学老师发现了宋明望的异样，走到他的面前来关心他。 此时桌下宋明望还和程妄牵着手，和老师距离如此之近，让他忍不住开始紧张的冒汗。 程妄又蹭了蹭他的掌心，这次是安抚的意味。 “…没事哈哈就是天太热了。”宋明望接连讪笑了几声。 数学老师看他脸色涨红，看起来确实像热着了的模样，也不疑有他，又叮嘱了几句便走开了。 等她走后，宋明望忿忿的看着程妄，压着嗓子说：“你故意的！” 程妄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懒洋洋的眯了眯眼：“这有什么不好的。” 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宋明望想瞒着大家他也就依着他了。 看他无所谓的态度，宋明望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他决定给他科普：“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事，低调点，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是也要克制住，明白吗？” 程妄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三中的传统是高考前的几天都会给学生放个假，让学生回家做最后准备，住校生也开始收拾行李办理退宿。 宋明望在寝室里收拾东西，住校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还不算糟糕，至少比预想的要好得多。 隔壁寝室已经开始嗨了起来，开始唱着歌，宋明望嫌吵就去把门关上了。 他收拾完行李就乖乖的坐在了床上开始发呆，看着程妄一会出去又一会进来。 “你在干什么？”终于他抓住了机会出声询问。 程妄正在装书包，眼皮也不抬的说：“拿东西。” 宋明望哦了一声，又觉得无聊了起来。 唐覃早早的就收拾完了，正在一旁 打游戏，许宿则在收拾衣服。 “操，又输了！”唐覃气愤的将手机扔在一旁、捶了下枕头发泄怒气。 许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唐覃立刻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把即将要冒出来的脏话又吞了回去。 “习惯了，下次再改。”他朝着许宿干笑了几声。 许宿没有说什么，温和一笑。 唐覃心中嘀咕了几声，以前怎么不觉得班长这么爱管闲事，连自己说不说脏话也要管。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什么好处，他很快就把疑惑抛在了脑后，问起了宋明望。 “明望，等会离校你打算怎么回去啊？” 宋明望说：“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他妈等会要不要来接他，虽然他一再强调过不要来接自己，但是宋明望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听自己的。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唐覃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的姐姐和妈妈都亲自来了寝室，招呼着人帮他抬行李。 他的姐姐看上去十分年轻，保养精致，衣着光鲜得体，挽着小香包，不过说话却很和气，脸上带着微笑和他们打了招呼。 唐覃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里，一脸生无可恋，太丢脸了。 “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为什么还要来。” 唐宁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你们学校领导有没有规定不能帮忙搬行李。” 宋明望听了思索了一会，也点头赞同：“校规里确实没这条。” 唐覃义愤填膺：“宋明望你到底是哪边的！” 最后唐覃他姐唐宁又和寝室里每个人都挨个打了招呼，她可能看着许宿看起来像是寝室里最好说话的，于是旁敲侧击问他。 “唐覃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玩的亲近的女生。” 许宿闻言笑容不变，温声道：“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清楚。” 唐宁听了也没再追问，最后视线落在宋明望身上，程妄她是认识的，所以听到她弟讲的那些事她带回惊讶。 “听说你很聪明？”她笑。 宋明望纠正她：“可以把听说去掉的。” 唐宁一愣，随即大笑。 宋明望不明所以，小声朝着程妄说：“唐覃他姐姐真奇怪。” 程妄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宋明望却一下读懂了他的意思。 “你想说我才奇怪？” 程妄矢口否认：“我没说。” “……” 当出了校门宋明望没看见宋玉兰女士的车时，顿时雀跃不已，在原地蹦蹦跳跳。 “我要去你家玩。” 程妄当然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许久未来，七里巷还是老样子，巷道里有放学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成群结队的呼啸而过，嬉笑声在此刻静默的气氛下显得有些刺耳。 此刻天边晚霞映红，落日熔金，余辉洒在并肩的二人身上，似给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宋明望背着书包，程妄扶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夕阳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无限拉长，两个影子紧贴在一起，似十分亲密 宋明望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眉眼弯弯：“我老喜欢看唐覃吃瘪，谁叫他当时老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 宋明望哼哼了几声：“忘了，但是你也是，我记得当时我才转来的时候你也欺负我了。” “……” 他又不高兴的瘪着嘴，眼睫微垂：“哼，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欺负都十分幼稚，可能程妄根本不那么想，但是他当时以为程妄在欺负自己，于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再后来自己先察觉心意，鼓起勇气先向他告白，不过过程不怎能顺利，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期间他甚至都想过放弃，不过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程妄停下了脚步，望着宋明望，沉吟片刻后，缓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明望。” 宋明望愣了愣，扭过头去看着他，一头雾水，疑惑问道：“怎么了？” 程妄微微搭下眼皮，看不清他的神情。 就在宋明望不耐想要继续追问时，他终于抬起了头，黑沉沉的眼眸里似乎盛着什么东西。 宋明望忽然觉得他的视线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身上。 他不知道程妄想要说什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回望着他。 “什么？” 程妄略一思索后，沉声道：“我是不是还没说过。” “说什么？” 程妄忽然笑了笑，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 “当然是说我喜欢你。” 宋明望一怔。 程妄抚上了他的头，目光直视着他呆滞的脸，一字一句的轻声道：“宋明望，我喜欢你。” 第67章 67 宋明望大脑当机了一瞬，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只见他的嘴角越咧越高，脸上笑意满满。 “你现在才说喜欢我？” 虽然话里有抱怨意味，但是脸上的得意开心是怎么也止不住。 程妄笑。 宋明望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正色道：“那你现在就彻底被我盖章了，以后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明白吗？” 程妄：“……” 宋明望此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俨然成为了破坏气氛的小能手，他心里高兴，脸上也丝毫不掩饰心情。 他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背上背着书包，影子在余晖的照射下被拉的老长。 “程妄，你相信命运这两个字吗？” 程妄：“你不是不相信封建迷信的吗？” 听到他这么说宋明望这回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而是认真的纠正他的话。 “我现在相信了。” 宋明望说：“每个人出生都是没有准备的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什么只有命运知道。” 程妄摸不清他想要说什么，但还是耐心的听他说了下去。 宋明望非常认真的给他科普：“宇宙中星球都在以各自的轨道努力转动着，没有丝毫的偏离，卫星围着行星转，行星围着恒星转，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程妄问：“然后呢？” 宋明望目光直视着他：“现在我觉得我们俩也有各自的命运。” “是什么？“ 宋明望忽然笑了起来，他显少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稚气青涩却又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 “就是我们能够在某一天相遇。“ 程妄怔了怔，心中微微一动。 不过心中这份异样的情愫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因为下一秒宋明望就叹了口气。 “你怎么那么笨，我以为你能够一下子就理解到我的意思。” 程妄：“……“他忽然觉得没有那么感动了。 巷子里收衣服的大妈走出来倒了盆水，槐树下下围棋的老人也收拾了准备回家吃饭，站在巷子里甚至能够闻到居民房里飘散出来的阵阵饭菜香味。 宋明望转过身去，一边蹦蹦跳跳，一边踩着自己的影子玩，嘴里还嘟囔着喊道。 “快点程妄，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回家。” 程妄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兜，注视着他的背影，在暮色的掩映下神情温柔的恰到好处，眼神宠溺。 不过最后宋明望还是没能在程妄家成功过夜，因为宋玉兰女主又直接冲到程妄家把他给领了回去。 高考前最后一天晚上，宋明望趴在床上和程妄视频，他昏昏欲睡，可听着程妄的声音却觉得十分心安。 “你先睡吧。”程妄在那边叮嘱他：“不要踢被子，会着凉。” 宋明望把下巴埋在枕头里，嘟囔着说：“好想快点长大。” “为什么？” 宋明望说：“长大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程妄摇头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你说我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宋明望开始好奇。 程妄略一思索：“不知道，但长大后你能把你的说话方式给改一改就好了。” 不等宋明望反驳，程妄又是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低声道：“算了，那样的话你就不是你了。“ 宋明望哼哼了几声，不满他的话。 “你知不知道可多人喜欢我了。” “是吗？” “当然了，前几天孟可然还夸我嘴巴甜。” “她原话是什么？” “她说我“小嘴抹了蜜”” “……” 那边一阵无言，半晌，程妄才无奈沉声开口：“你说了什么？” 宋明望：“我说我们学校的教学设备是垃圾。” 程妄：“……” 高考当天宋明望早早的爬了起来，吃了宋玉兰给他做的荷包蛋。 “望望快吃，考场上随便随便发挥就行。” 她俨然没有丝毫高考子女家长的紧张之情，甚至在当天还打算去烫个头发再来接宋明望。 可惜被宋明望拒绝了：“不用来接我了，我不管是去考场还是回来，都是我们学校的大巴接送的。” 三中校领导特意忍痛租了十几辆大巴车，准备送他们去考场学校。 虽然是早上□□点钟，但是车上的同学都十分亢奋，有的甚至还高歌了起来，一开始是极个别的开唱，然后紧接着大家都唱了起来，甚至有的唱着唱着还哭了起来。 宋明望嫌吵，干脆戴上了耳机，嘴上嫌弃的撇了撇。 “我才不唱呢。” 程妄转头看了一眼他，又收回了视线，装作没有看到他微红的眼眶。 高考的题对宋明望开始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的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没有如释重负的释然也没有什么压力焦虑，如果硬要说什么感觉的话，就是一种恍惚无措感。 他的三年就要结束了。 明明前几天还说想要快些长大，告别高中，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宋明望。” 校门后人群中有道鹤立鸡群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叫着他的名字。 宋明望回过神来，目光和程妄对视。 忽然又充满了勇气，迈出了第一步朝他走去。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过人潮汹涌，朝着程妄的方向坚定的走去。 最后来到了他的面前，伸手一把抱住他。 程妄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群投来好奇的视线。 他从来都是这样，毫不避讳世俗目光。 “怎么了？” 宋明望鼻头一酸，闷声道：“就是想抱抱。” 程妄嘴角微勾：“你打算在这里？” 他是不在意，但是要是宋明望等会反应过来后觉得丢脸，又要怪他不拦住自己。 宋明望这才放开了他，然后向前走去。 走到一半还不忘回过头，故作凶巴巴的喊话道。 “还不跟上。” 程妄站在原地，笑着望着他。 江城的六月正好，微风和煦，街道两旁的花树又开花了，空气中飘荡着沁人的花香，夹杂着夏天雨后清新的泥土味道。 程妄恍惚间忆起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六月。 他打完架难得的回了一趟学校，自己的书桌被人塞满了垃圾。 他问是谁，没人作声。 然后忽然有个少年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门闯进教室。 他皱着白净的小脸，嘴巴不高兴的撇着，手里拿着卷子，穿着宽松的蓝白校服，更显的他比同龄人纤弱瘦削。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直直的朝他望去，浅淡的瞳色在日光照耀下澄澈透亮，干净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窗外的聒噪蝉鸣不知疲倦的叫着，绿荫下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落在少年身上，仿佛整个人都镶嵌了一道金边。 风吹过他的额发，露出那双望着自己的漂亮眼眸。 程妄这才恍然。 原来自己早已沦陷。 第68章 68 唐覃这几天窝了一肚子火，前些日子有个哥们的女朋友出轨，他被硬拉着带着去捉奸，结果被误伤，肚子不知道被谁狠狠的踹了一脚，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疼。 他觉得自己很冤，明明只是个被硬拉去劝架的，结果那两个人吵过后也莫名其妙和好了，自己落了一身伤。 圈里的朋友听说了他这事，一看见他都要调侃打趣这件事。 唐覃一想到这里更憋屈了。 “覃覃，身上的伤还疼吗？” 到公司时他姐唐宁把他特意把他找到了办公室，问他身上的伤。 唐覃自从毕业后便进了他家的公司上班，太子爷的生活顺风顺水，好不滋润。 他对接管家业也没那么大的执着，不管公司以后归他姐还是归他都没多大的区别，总归都姓宁。 但说白了他这人就是懒，也没多大的抱负追求，只想混吃混喝，安安静静的当着自己的富二代。 唐覃笑嘻嘻的回答他姐：“疼还是疼的，不过我一个大男人，要是被人踹了一脚就哭天抢地，那怎么行。” 唐宁皱眉，显然不赞同他的这番说辞。 “你给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我和妈也好放心些。” 唐覃不以为意，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点伤就去医院要是传出去，未免也太丢脸了，圈子里的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了不定得怎么调侃自己。 可是虽然他这么想，最后还是被他姐逼迫着去了医院。 从小到大唐覃都不喜欢到医院去，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他就心情不好，他捂着鼻子一脸不高兴的坐在长椅上。 一想到自己挂的还是普通号，需要在这里等医生叫自己，心情就更不好了。 不知道是哪个医生，谱摆的这么大。 他确实不知道给自己看病的医生是谁，也没什么兴趣，号都是他姐帮他挂的，他看都没看一眼。 唐覃一看手表，已经等了二十几分钟，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去卫生间抽个烟。 路过的护士看见了他，都多看了他几眼。 唐覃毫不避讳，笑眯眯的回望过去，羞的护士满面通红。 平心而论，他长得确实好看。 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五官俊秀，嘴唇有些薄，看人时经常笑眯眯的，所以看上去很好相处。 唐覃不着急抽烟，还晃悠去了医院一楼自动售卖机买了瓶水，这才做了电梯回了原先的楼层。 电梯里除了他还有几个年轻女护士，似乎正在讨论某个医生，看上去十分激动。 “我也看见了！好帅！”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冲了。” 唐覃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前不久忽然爆了个热搜。 本来他也不混娱乐圈，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热搜也不感兴趣。 但是这个热搜不一样，是个他认识的人。 热搜名字是#从此小说里的医生男主有了脸# 他点进去看，是一组照片，而且明显还是偷拍的角度。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白大褂，微微垂眼，目光温和，下颔线条流畅自然，五官轮廓较常人要深一些，紧扣的白衬衫给他添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他面前的小病人苍白瘦小，年龄最多七八岁，正紧紧的攥住他的手。 这样的照片显然极具冲击力，不知道是因为场景的震撼，还是主角本身的长相，一举登上了高位热搜。 唐覃只粗粗扫了几眼评论，下面都是些疯狂求联系方式的评论。 他微微皱眉，暗自嘀咕了一声。 因为这个人，好巧不巧他刚好认识，正是他高中时期的班长，许宿。 他对许宿的印象就是爱管人，尤其爱管他，看上去温温和和，但是生气起来十分可怕。 不过他自认和许宿的关系也没有多好，算不上朋友的行列，顶多是比较熟的同学。 后来高中毕业他去了国外读书，也不知道许宿后来上了哪所大学，但是从宋明望嘴里听说，他好像后来也出国留学了，但是去的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卫生间里并没有什么人，唐覃解决完后走出隔间，洗了手后便开始从裤兜里掏出烟准备点上。 正当他哼着小曲心情大好时，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动静响在背后。 唐覃一怔，立刻从镜子里回望过去，猝不及防便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走出来的男人身姿修长笔挺，穿着白大褂，里面穿着衬衫，只不过纽扣懒洋洋的解开了上面几颗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最后还是唐覃先瞪大眼睛，指失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一脸难以置信，说话也磕绊了起来：“许…许宿？” 许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不急不缓的朝他走来，随手拿过他手里的烟然后轻轻捻灭。 “医院里禁止吸烟。”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轻轻柔柔的，不管说什么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即使他在告诫你不能做什么，你也不会觉得丝毫冒犯。 唐覃自知理亏，讪笑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哈哈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后他立刻憋住话，脸色尴尬，他这话简直白问，看打扮也知道许宿在这里当上班，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奇怪。 好在许宿没有在意他如此愚蠢的温话，甚至还真的认真的回答了起来。 只听他温声道：“我回国后就一直在这个医院工作，你呢？” 唐覃嘿嘿一笑：“我？我和你当然不能比，我就是个混吃混喝的，现在也是在混着上班。” 许宿闻言轻轻摇头，嘴角含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二人走出去后唐覃正准备和他告别，许宿出声叫住了他，微微蹙眉：“你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怎么了吗？” 唐覃不好意思把实情告诉他，于是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身体好着呢，就是例行体检。“ 许宿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纤细密长，瞳仁是完全不参杂一丝杂质的乌黑。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唐覃没来由的有几分心虚，他干咳了几声，眼神不自在的躲闪着。 “真的没什么大事，咱们改天有空找时间再聚，毕竟是老同学嘛。” 他这话说的自己都不相信，明显是敷衍许宿的话，毕竟俩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怎么可能找时间再聚，一看就知道是客套话。 许宿这样的聪明人肯定也听出来了，但是他的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还点了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就到时再见。” 见他这么配合唐覃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次见了面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碰的上。 就算是同学会他也不一定有空会去，就算去了许宿也不一定会来。 两人的交集本来就少的可怜。 告别许宿后唐覃又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原来的问诊室，一看排号，竟然还卡在第四十九，还有一个才到自己。 唐覃不由低骂了一声：“这个医生怎么这么慢，到底行不行。” 旁边同样等候的一个病人听到了他的话，接嘴道：“怎么可能不行，别人可是这个医院活招牌，年纪轻轻的不光学术成就高，就连实际的临床操作也是一把好手，听说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厉害。” “对啊，而且慢也是因为找他看的病人多，这个医生一视同仁，也没有什么特殊门诊号，来了都是排队等。” “而且别人今天已经坐了一上午，就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 唐覃微微皱眉，听到别人这么说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轮到终于叫到自己的号时，唐覃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一进门便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许宿听到动静，抬了抬眼皮，看见他也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就知道是他。 “坐。” 他示意他坐下，神情温和，甚至可以说周到贴心。 但不知为何唐覃忽然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