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 第1章 心颤 津岭号称不夜城,凌晨一点,酒吧街上依然灯火通明,不断有客人从四面八方进入这条街,在霓虹闪烁的招牌中选择一家,三五成群走进去,消失在昏暗的门口。 临街的第一家酒吧,和别的店并无什么不同,红蓝两色霓虹灯做的招牌频率极高地闪烁,生怕不能抓人眼球,走进吧里,入眼先是一片黑暗,节奏感极强的dj音乐和人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嘈杂,即使面对面说话都无法听清。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环境,逐渐能看清灯红酒绿,还有舞池里穿着热辣,借着酒意紧贴身体肆意扭动的年轻人,汗水与欲望相互交织。 再往里走就是卡座,相较吧台稍微安静一点,墙角不起眼的位置里,两个女人相对而坐,互不言语,其中一个波浪长发,浓妆艳抹,红唇贴着鸡尾酒杯抿了一口,杯壁落下一点浅淡的红色唇纹,她端着酒杯的食指不停摩挲杯壁,看起来心事重重。 简令就坐在这个女人对面,这个妆容浓丽的女人叫杨依,是简令的女朋友,准确地说,即将成为前女友。 简令舒适地靠着沙发,双腿交叠,手搭在沙发背上,支起一个懒散的角度,撑着自己的额头,她的眼睛瞥向不远处热辣的舞池,嘴角勾着一点散漫的笑。 舞池里尽是年轻鲜活的肉体,细腰长腿互相纠缠,看得简令心痒,舌尖抵着上颚,笑容漫不经心地扩散。 她是个样貌相当出色的女人,眼窝很深,瞳孔漆黑,笑起来时眼睛有一点弯,还有好看的卧蚕,对着人笑,总会让人觉得情深。她高鼻薄唇,是很英气的长相,偏鼻尖小巧秀气,柔和了五官,平添几分妩媚。 不过她的发型略微有点夸张,柔顺服帖的齐耳短发染成紫灰色,发顶还有几绺深紫色的挑染。 这样的颜色很难驾驭,对简令却很合适,衬着她的唇红齿白,杨依看过那么多次,仍然会为了她一个不经意的表情而心动。 “简令。”杨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 “嗯?”简令把目光从舞池中收回来,落到杨依脸上,嘴边噙着惯有的微笑,眼睛里的深情能将人溺死。 杨依心头一跳,涂得艳红的指甲使劲在掌心里狠狠一掐,神色才清明过来,没有落进简令的陷阱。 这个女人,最温柔也最无情,柔情蜜意的时候能把人宠到天上去,可热情退散,才发现那些宠溺都是程式化的表演,她对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演。 “我们分手吧。”杨依掐着掌心说出这句话,心里三分无奈七分不舍。 平心而论,简令是个好情人,她们俩在一起时,简令好得让杨依挑不出错来,杨依到现在仍旧喜欢她,可她那些虚情假意的温柔,杨依实在厌倦了,用真心换来的却是虚假,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不公平。 “为什么呢?”简令仍是笑,眉头蹙起来一点,很隐忍难过的温柔,“亲爱的,我很喜欢你,也舍不得你。” 杨依嗤笑,“简令,你的嘴里还能有句实话么?你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简令好像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嘴边笑容渐渐垮下来,眉头皱得更深,伤心道:“亲爱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怎么会骗你呢?你要相信我。” 杨依看她演技精湛,伤心的表情如此逼真,笑得咬牙切齿,艳丽的脸蛋都狰狞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你记得么?” 简令语塞,面上难过沉默消散,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对不起。”简令低声说。 多可笑,跟人谈了半年恋爱,竟然连对方姓名都不记得。 杨依终于无法忍受,咬着牙站起来,手中那杯酒照着简令劈头盖脸泼了过去,重重的放下酒杯,“人渣!”说完拿起自己的手包,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简令不躲不闪,任那杯澄清漂亮的酒当头淋下,顺着她的头发滑过好看的眉骨、脸颊,最后顺着锁骨,落在自己的白衣上,前肩很快晕出大片污渍,她恍若未觉,明明满身狼狈,还能淡然目送前女友离开,而后舔舔唇角,浅尝嘴边一点酒气。她不在意地勾唇轻笑,手向后摸自己的裤子口袋,愣住。 没带纸。 简令无奈皱眉,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她环顾四周,想找个人借张面巾纸擦一下脸上的狼狈,目光扫过去,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纷纷躲避,只有简令旁边的那张桌子,有个女人自始至终只顾端着杯子喝酒,完全没看简令一眼。 那女人发长微卷,面容隐匿在黑暗里难以看清,只有下颚优美的线条在灯光闪烁中若隐若现。她穿着收腰款的休闲西装外套和白衬衣,衣领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喝酒时喉咙吞咽,在暗处一上一下地滑动,如此冷淡正经,又如此性感得让人着迷。 简令眯起眼,不自觉跟着她的节奏吞咽了一下。 “美女,借个纸巾?”简令头上还滴答往下淋着酒滴,身子向女人那侧略挪了一点,歪头看她,笑得温柔无害,眼睛弯弯的,眸子里泛着波光,暧昧地眨了眨。 简令等了两秒,那女人才有动作,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简令看清了,那是一块白色的方帕,叠得整齐,此刻正躺在女人掌中。透过方帕,简令紧盯着她的手。 女人的手指很长,指尖更是纤细秀美,白嫩得像刚冒头的藕尖儿,简令目光停在女人手上,移不开眼睛,连要去接那块帕子的动作都忘了。 “不要?”半晌,女人淡淡开口。 藏在暗处的声音很低,略微带着一点清冷的沙哑,在尾音却扬起来一点疑问,清亮动人,像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在简令心上意义不明地轻搔了一下,痒痒的,转瞬既逝。 简令的眼神极为压抑克制地暗了一瞬。 女人又等了两秒,见她没接,准备收回手,简令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白色的方形帕子带那只素手全握进掌心里。 入手触感并非简令想象中的柔软,女人的手指略带一点冰凉,指节修长分明,和她人一样冷淡。 简令趁机在她手背上摸了一下,绸缎一样丝滑细腻,她意犹未尽,还想再摸,女人却已经迅速抽回手,只在简令掌心里带过一片灼热的摩擦。 与刚才的冰凉触感交织,简令心头一颤,脊背爬起阵阵酥麻。 第2章 正经 简令盯着女人,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就像野兽抓住了丛林中落单的动物,恨不得用眼睛就能把她身上那层一本正经的伪装给剥下来,让她退去端庄的外衣,让她眼角泛红,露出情难自已的模样。 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对胃口的人了,只才一个触碰、两个音节,就让简令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迫不及待。 女人抽回手的同时,把手帕留在了简令掌中。 那方帕子上还带着些她掌中的余温,简令舍不得让它染上污浊,慢慢放在鼻尖轻嗅,入鼻就是一阵暗香,清冽淡雅,沁人心脾,只在回味时才能觉察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勾人深嗅下去,又什么都找不到。 简令近乎迷醉,心中悸动不已,声音都染上异样的沙哑。 “这位……美丽的姑娘……”她绞尽脑汁想一个合适的称呼,“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手帕我洗干净了也好还你。” 女人显然并不想跟简令有交集,抿了口酒,淡淡道:“扔了吧。” 被拒绝一次,简令并不气馁,又问:“那作为答谢,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深夜酒吧,请一个陌生女人喝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次她连回答都没有,只是一声笑,低不可闻,带着轻蔑嘲讽,好像在说简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令耳力不错,把她笑中的情绪一点不漏全听入耳中。 “……”就算这个女人很对简令胃口,但人家都已经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拒绝与不屑,简令也不好再强求,她是个好面子的人,没再说话,展开那方帕子,胡乱擦拭头发,越擦越烦躁。 那杯酒里不知加了多少糖浆,简令头发黏糊糊的,手帕擦不干净,她干脆招来侍应生结了帐,起身去洗手间,打算彻底把头发清洗一遍。 她离开时还不忘再瞥女人一眼,女人仍在昏暗中独自喝酒,喉咙不时上下滚咽,简令心中悸动更甚,将她孤独的侧影看在眼里,说不出的遗憾。 让简令看上眼的人很多,但让她热血沸腾的,简令活了二十五年,这女人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就这样错过,可惜了。 …… 女洗手间里人不多,厚重木门隔绝了外面喧闹,简令脑袋低在水龙头底下,水流开到最大,冰凉的自来水从她头顶浇下来,冲散了藏在发丝里的酒气,也把她从方才的嘈杂中解脱出来,她关上水龙头,甩甩头抬起身,看着镜子里的人,半晌,嘲笑一声,想自己是不是魅力不在。 被人甩了就算了,连邀请酒吧里的陌生女人419也被拒绝,简令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想发现自己一点年老色衰的端倪,无果,镜子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好看,满脸胶原蛋白。 简令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从旁边的方盒中扯几张纸巾擦干滴水的头发,她在洗手间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等头发终于不滴水的时候,门被推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她。 递给简令手帕,又毫不留情拒绝她的那个女人。 简令喉咙紧了紧。 洗手间明晃晃的顶灯底下,她终于能看清她的模样。 是个成熟冷淡的漂亮女人,看起来比简令略长几岁,三十左右的年纪,微卷的长发,淡妆,收腰西装和一丝不苟的衬衫,她弯腰洗手,黑色直筒裤绷紧,包裹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和浑圆的臀形。 正经得让人血脉偾张。 一个晚上碰到两次,还有比这更巧的孽缘么?尤其那人如此明确地拒绝,又如此不经意地勾引,让简令抓心挠肝。 简令假装整理头发,在镜子里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要不怎么说是孽缘,这个女人从长相到气质,十足十对了简令的胃口,眼眸低垂,纤密长睫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显得冷淡,眼尾又轻轻向上勾起一点,说不出的撩人,鼻梁挺直,形状优美的唇总是紧抿着,于是看上去不近人情,简令想,真不知她笑起来该是怎样的明艳动人。 简令刚开始还顾及着体面,只敢偷偷看女人,到了后来,她简直就是直勾勾盯着她看,目光炙热,几乎把镜子烧出一个窟窿。 女人敏锐察觉,关了水龙头,抬眸,在镜子里和简令对视一眼,这个对视持续两秒,藏了太多深意,简令心头一跳,可很快女人又毫不在意地移开视线,好像完全不认识简令。 真无情,简令想。 在她犹豫出神的片刻,女人已经拉开洗手间的门准备离开。 这样的人,错过一次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简令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抓住她的手腕,同时把已经拉开的木门嘭地合上,阻止女人离开。 电光火石之间,女人的反应速度快得出乎简令意料,她好像早有预谋一般,比简令更先一步动作,手腕翻转挣出简令掌心,又猝不及防擒住简令的腕子,反手把简令抵在墙上,令人始料未及。 简令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与墙面紧紧贴合,一只手被人桎梏,半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女人压着自己,呼吸喷在她面上,带着幽然清冽的暗香。 和手帕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只这一缕香,简令激动得浑身一个激灵,连牙齿都愉悦得打颤。 她们离得这样近,鼻尖几乎触在一起,吐息交融,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再无其他动作。 滴、答,滴、答。 未拧紧的水龙头里落下水滴,敲击瓷白色的水池壁,在空荡的洗手间内被无限放大。 简令出神地想,这个女人的眼睛真漂亮,深潭一样波澜不惊,让人轻易就陷了进去。 周围温度不断升高,简令的额头渗出汗珠,她心跳剧烈,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火花。 像野兽抓住了猎物。 可这回明明被抓住的是她。 那女人略比简令高半个头,简令的视线刚好与她下颌平齐。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突然,简令眨眼,先一步动作。 她歪着头冲女人笑了笑,然后上身略微前倾,舌尖抵着女人的下巴,轻微的、羽毛般地舔了一下。 温软濡湿的陌生触感,女人深潭般的眼中起了一层涟漪,全身的肌肉骤然收紧,五指攥着简令手腕,力道也大了几分。 简令嘴角得逞地上扬,眼里迅速噙了水光,眉头微皱,像是忍耐痛苦,轻声嘤咛,微哑道:“这位姐姐,你弄疼我了。” 简令这句话是贴着她的下颚说的,热气熏在她颈间,天鹅般美丽的脖子瞬间红了。 女人呼吸略急,瞳孔收缩,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她全身都是紧绷的,只有手上的力道却放松了很多,虚虚地将简令圈住。 第3章 兴趣 手上痛感消失,简令闷闷地笑,胸前的两团柔软紧贴着女人的,随着笑声轻微震动。 她得意于自己的魅力还在,对这个陌生女人手到擒来。 女人眸色渐深,呼吸频率乱了,侧着头,嘴唇抵在简令耳畔,朱唇轻启,“笑什么?” 之前这声音混着酒吧的嘈杂都已经让简令战栗,现在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又是直接钻进她耳中的,顺着她的耳膜敲击心脏,经过心脏传遍全身。 简令脊背爬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膝盖弯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若非有女人的支撑,她差点站立不住。 向来都是简令引诱别人,很少有人能让她动情,而让她兴奋得两腿发软的,这么多年女人是唯一一个。 这么镇定自持的女人,连声音都是低沉冷硬的,却让简令浑身像有团火在烧。 “我笑姐姐真是温柔,最懂怎么怜香惜玉,我一说疼,你就舍不得了。”简令靠着她的肩,轻声一笑,趁胜追击,用尚且自由的另一只胳膊主动勾住女人的脖子,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她甚至能感受到女人胸腔里急促得不正常的心跳。 可这个女人面上神色平静,只有瞳孔幽深得可怕,要不是耳边她的呼吸声那么急,简令还以为那颗快速跳动的心是别人的。 真能装。 简令腹诽,埋首在她颈窝里,用牙齿咬开她最上的一颗领扣,有些猴急地蹭开她的领子,在她动脉附近啃咬,用舌头感受她跳动的生命,狭小的空间里传出暧昧的水声。 女人没有拒绝,只用一只手钳着简令手腕,另一手顺势搂住她的腰,把简令禁锢在墙壁与自己的怀抱之间,任她在自己颈间舔咬,喘息粗重起来,手指也在简令的侧腰摸索。 动作并不娴熟,手指却仿佛带着魔力,隔着衣服都让简令激动得轻颤。 如此不可思议的契合,简令自己都很惊奇,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笑,从她颈窝里抬起头,去轻吻她的嘴角,不一会儿,头自然而然地偏了偏,想和她接吻。 她的唇瓣那么好看,滋味一定也不错。 谁知快要碰到她嘴唇的时候,她突然一顿,收了所有动作,后撤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空隙,冷冷地看简令,眼神清明。 原来接吻是禁忌。 简令无所谓地耸肩,靠着墙,抬手轻抚还在发烫的嘴唇,也看着那女人,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舔自己的牙关,回味女人的味道。 简令说:“姐姐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好香。” “不用。”女人回答,声音没有起伏。 从不用香水的女人,却有这样让人沉醉的幽香,仿佛是天生自带的催情剂,蛊惑靠近她的每一个人。 “这么说是姐姐自己的体香。”简令玩味地笑,“都说闻香识美人。”她向前一步,踮起一点脚尖,凑在女人耳根处,深深嗅了一下,“我只闻了闻姐姐的香气,就要醉了。” 她几乎把整个上身都贴在女人身上,女人下意识撑住她的腰。 简令其实长得不算矮,女性当中很少有人身高能超过她的,所以她向来都是保护者的姿态,只是今天遇到的这个对胃口的女人,个头比她更挺拔一些,简令想去嗅她的味道,只好踮起脚尖。 由于这个姿势,她的气场都平白弱了三分,不过她并不在意,只顾专心诱惑这个女人。 女人间的事,哪分什么上下强弱,爽了就行,先把人拐上床才是正经。 简令攀着女人的肩膀,一条腿挤进女人膝盖缝隙,隔着裤子若有若无地摩擦,她歪着头轻嗅她的香气,声音是慵懒撩拨的轻慢,带着三分喑哑缱绻,“姐姐,我技术很好,不如跟我试试?” 女人垂眸,看着简令雪白细嫩的后颈,嗓音干涩,“试什么?” “还能有什么?”简令笑得慢悠悠的,与女人交颈缠绵,抬头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做爱。” 简令感受到女人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紧张,而后放松。 撩什么样的女人就得有什么样的手段,如果对面是个刚成年的羞涩少女,简令可能还要花心思准备一个浪漫点的约会,玫瑰、小提琴、烛光晚餐,在昏黄烛光里与少女轻吻,顺势剥下她身上包裹的长裙,水到渠成。 可眼下的氛围——不知名酒吧洗手间、三十岁的成熟女人,简令想追求的也不过一次酣畅淋漓的床上关系,做完就散,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不必知道,当然越直白越好。 简令等着女人的回应,她觉得女人和她心中所想相同,一定会毫不犹豫同意,但如此直白的字眼,换来的是这个对她胃口的陌生女人良久的沉默。 女人在简令耳边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激起简令从后颈到脊柱的一阵颤栗麻痒,简令舒服得眯起眼,以为她们已经达成共识,开始思考附近哪个酒店的环境更适合一夜春宵。 谁知女人把简令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摘了下来,又后退几步,礼貌而疏离地颔首,“抱歉。” “?”简令眨眨眼,不明就里。 “我不玩一夜情。” 简令:“??” “也对非主流t没兴趣。” 简令:“???” “再见。” 在简令的惊愕中,女人已经整理好衣衫,从容推开洗手间的门。 她离开,门合上。 空气里只剩她遗落的余香,和傻眼的简令。 什么情况?为什么到手的美人飞了?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简令又有了另一个问题。 我非主流么?t么?简令看着镜子愣愣地想,哪里t了?唇红齿白、细腰长腿,这分明就是标准的御姐啊。 难道染发就是非主流?简令很郁闷,她活到二十五岁,一直是短发,在这个女人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她t。 简令郁闷了一阵,而后想到什么,又懒懒地扯开嘴角,带上惯常的、玩世不恭的轻浅笑意。 嘴上说着没兴趣,被自己亲的时候,身体不是挺有感觉么,即使压抑成那样,也被简令察觉出来了。 连手指都在颤抖。 口是心非。 简令想,这位姐姐八成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吧?真是不解风情的老古板。 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不过…… 简令摸摸下巴,这个女人越是正经古板,她越是想把她身上那层正经的皮囊扒下来狠狠踩碎,把她吻得浑身发软,让她在自己手里婉转哭出声来。 那么白皙的肌肤,说不定会泛起含羞带怯的粉色。 只是想想,简令心底的那团火就烧了起来。 第4章 我找人 那之后的一个月,简令再没见过那个女人。 女人身上那缕暗香让简令魂牵梦萦,甚至有几次梦中,简令吻的摸的都是她,醒来之后衣服被汗湿了大片,喘气声又快又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简令后来又去过相同的酒吧几次,没有一次碰到过她,也找酒保打听过,酒保说那女人不是常客,自己也不认识,所有关于女人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唯一留给简令的只剩一方带着香气的手帕。 简令遗憾了几天,做了半个月的梦,随即也放下了。 她不是个执着的人,找那女人那么多次已是反常,再找下去就是疯魔了,再说最近又到了开学季,水嫩的大学新生勾去了简令大部分注意力,她也无暇顾及其他。 简令是一家网吧的老板,网吧就开在津岭大学学生宿舍的正对面。这家网吧原是她父亲经营,父亲去世后就传到她手上,门面是自家的,她父亲留给她的祖产,没有租金,一楼开网吧,二楼是简令的卧室。 网吧生意最好的时候,不少员工建议简令把二楼也改成网吧算了,毕竟有钱不赚是傻子,不过都被简令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不为其他,只因二楼简令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津岭大学艺术学院的女生宿舍,她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对面艺术学院的漂亮妹子,如此赏心悦目的风景,看不到了得多可惜。 当然,简令对外的官方说法是父亲在世时有教诲,做人要守本分,贪多必失。 刚开学,这些精力旺盛的大学生们没有考试压力,纷纷找活动消遣漫漫长夜,蹦迪、k歌,或者在网吧里包夜通宵打游戏,前两种活动耗资太大,多数学生无法长期负担,相对来说网吧包夜就便宜多了,约几个死党打游戏到天亮也才几十块钱,还比不得一包烟钱,所以每年开学季,简令的网吧里生意都格外好。 这天夜里本该她网吧里的小刘值夜班,可小刘的奶奶突然犯了心脏病,小刘跟简令请了假,急急忙忙赶回家去,简令一时间找不到人顶她的班,只好自己在一楼值夜班。 已经深夜十二点,新进来的客人寥寥无几,简令靠坐吧台后的电脑椅,一双长腿随性架在台子,双手握着横屏手机,两个大拇指相互配合着释放技能,专注于屏幕中一局即时对战游戏。 “网管,拿一盒泡面!”远处有客人大喊一声。 简令一局游戏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对客人的要求恍若未闻,眼睛紧盯着手机,生怕错过一秒,只听那客人又喊:“草!网管死了?来盒泡面没听见啊?” 恰好这时简令游戏结束,屏幕上亮起失败字样,她烦躁地把手机往吧台上一拍,也站起来跟那人对骂:“刚才谁要泡面?你自己没手没脚?非得你爹亲自给你端过去?” 话是这么说,简令还是麻溜在吧台后的货架上拿了一盒面,泡好了给刚才的客人端过去,等看清客人是谁,简令又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笑骂,“我当谁跟我这儿吆五喝六,原来是你小子,罗勤,你最近挺能耐啊?要个面都得我亲自给你泡?” 叫罗勤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看样子才十八九岁,刚才气势还挺足呢,一看简令端着面过来,立马缩着脖子跟个乖孙子似的,赶紧双手接过泡面,狗腿似的笑,“令姐,怎么今天你值班啊?我还以为小刘呢。” 简令斜眼睨他,“小刘你就能吆喝了?我手下的员工,平常我都不怎么训,轮得着你在这装大爷?” “我错了,令姐我错了行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改天小刘来了我给他道歉行不行?” “等他来了再说吧,下回要吃要喝记得自己动手,懂了么?”简令一脚踹了他的椅子。 “懂!懂懂懂……”罗勤点头如捣蒜,简令这才双手插兜,一路巡视着,晃晃悠悠回了吧台。 等她走远,旁边罗勤的哥们才问他:“没听过顾客就是上帝么?她怎么那么拽啊?” 罗勤长吁一口气道:“你不懂,我欠她钱。” “不会吧,网吧老板还兼职放贷?你欠她多少钱啊?不会是高利贷吧?不对啊,你家不是很有钱么?” “哎……说来话长,算了不说了,赶紧的,再来一局。”罗勤三两口吃完已经泡发了的面,催着那哥们又开了一局,两人很快投入游戏中,把这个小插曲带了过去。 简令给罗勤送了泡面,把网吧所有机位巡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回到吧台后坐下,恢复了刚才两腿架在桌上的姿势,不过懒得玩游戏了,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在电脑上搜了一个老情景喜剧,带着耳机开始看。 深夜的网吧,客人大概只有白天三分之一,坐的集中,偌大网吧里也只有那一片区域的灯是开的,其余地方全笼在黑暗里,连吧台都是暗的,只有电脑屏幕幽幽闪着光。 网吧里很安静,除了键盘敲击声,只有远处不知哪位客人偶尔爆出来的一句粗话,大概是游戏又输了,简令带着耳机,外界的声音听不真切。 凌晨一点过五分,简令目光涣散地看着电脑屏幕昏昏欲睡,被一束刺目的强光激醒,黑暗中网吧的门被推开,随着光束进入,一个人影也跟着走了进来,环境太黑,那人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光线又太强,晃得简令睁不开眼,也看不清她的长相,从身材轮廓可以看出来是个女人,个子很高,女性中很少有个子这么高的,简令看着那个走近的人影,一下就想起了一个月前在酒吧遇到的女人。 随即她又笑着唾弃自己,怎么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那个酒吧离这里有十几公里路程,哪有这么巧今夜又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大学附近遇见她,再说看那女人的正经模样,怎么也不像半夜跑出来上网吧的人。 “e区34号机。”简令暂停了正在看的美剧,鼠标在电脑上点了点,很快给这位客人开了机,又返回视频页面继续看她的美剧。 “我找人。”客人在黑暗中低声说,声音是简令熟悉的清冷正经,吐字间轻微的呼吸暗香撩人。 简令握鼠标的手一顿。 第5章 偷亲 黑暗中的声音入耳一瞬,简令有点不敢相信,她愣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抬手在墙边摸索开关,啪一声打开,光线昏暗的吧台倏地亮了,两人都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四目相对,简令看到女人脸上微愕神情,笑了。 “姐姐你找谁?该不会找我吧?”简令站起来,双手撑着台面,上半身前倾,靠近女人,嘴角勾起一点愉悦的弧度,“你想我了么?怎么找到这的?” 简令想自己的魅力真是不减当年,只是某个深夜不经意的偶遇,就能让这么个大美人日思夜想,大半夜的巴巴找到网吧里来。被人惦念,还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女人,这让简令的自信心极度膨胀,弯着的眼睛也愈发温柔深情,好像她们并非只有一面之缘,反而是相爱了多年感情深厚的恋人。 她靠得太近,离开酒吧的暧昧氛围,这么近的距离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显得不合时宜,简令那头紫灰短发也失去了那夜酒吧中不知明的蛊惑力,女人细眉微蹙,很有分寸地后撤一步,“你是这里的员工?” 这话一出,简令就知道她并非专程为自己而来,心下略有失望,脸上笑容不变,假意伤感,“姐姐这话可真让我伤心,亏我对你日夜不忘,你瞧,你送我的手绢,我一直贴身带着,就盼着哪天能当面还给你。”她说着果然从怀中把那日的白色手帕掏了出来。 “扔了吧。” “那可不行,姐姐你的东西我哪舍得扔啊。”简令伸长胳膊,把手帕递到女人跟前,“喏,今天总算物归原主。” 女人抬眸看她一眼,停顿两秒,伸手去接帕子,却被简令反手抓紧了掌心。 简令手心朝下,把女人一只手都包在手绢里,拇指贴着女人光滑的手背细细地摸,一如当夜的滑腻手感,简令上了瘾似的一路向上,很快摸到她的腕骨,指尖伸进她的袖口,还要往上,却被她冷不丁从自己掌中抽回手,连带手帕一起拿走了。 简令的眼神已经迷离,再看她,眼底清明淡定,和简令天壤之别。她甚至还拿那方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刚才被简令摸过的手,毫不留恋地把那方崭新手帕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完全不加掩饰的嫌恶。 却让简令蠢蠢欲动。 “我找人。”女人擦干净手,又回到自己的正事上,“罗勤,你知道么?” 简令点点头,“知道啊。” “请叫他出来。” 简令重新坐回椅子上,没骨头似的,懒洋洋歪着,单手撑着下巴,眼皮微抬,好整以暇地浅笑,“那可不行,我这是网吧,不负责找人。” 女人皱了皱眉。 简令又道:“要找人也行,你总得付出点什么,是吧?” 女人了然,低声嗤笑,拿出钱包,打开,没有数,把里头的钱直接全拍在了吧台上,眼都不眨一下,简令粗粗扫过一眼,粉红色的纸币,起码二十张了。 真够大手笔的。 简令也学着她的样子嗤笑,“别,谈钱多庸俗啊,” “你想要什么?”这回女人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不耐。 “很简单。”简令坐正,认真看着她,“加个微信怎么样?” 这女人实在太难得,能重遇已是意外之喜,简令不想再错过。 女人连答都懒得答了,嘲弄似的勾了勾唇,直接拿手机拨了个号码,放在耳边,电话几秒就接通了,她直接对着电话说:“一分钟之内出来。”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简令看她行动利落,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赞道:“姐姐帅哦。” 说是一分钟,实际上不到半分钟罗勤就和他几个哥们儿连跑带颠地滚了出来,看到吧台外站着的女人,大气都不敢喘,几个半大小伙子站得直溜溜的,罗勤缩了缩脖子,抖抖索索先开口:“小姑……” 女人眉头一皱,罗勤吓得立马改口,“罗……罗老师……” 其余几个小子也跟着乖乖鞠躬,“罗老师好。” 原来她姓罗,还是个老师,简令心想。 “回宿舍。”女人冷冷开口,罗勤他们几个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说了句“罗老师再见”,纷纷开溜,她也准备离开,却被简令叫住。 “等一下!” 她闻言转身,不解看着简令。 “下机结账,还没给钱呢。”简令理直气壮,“一小时五元,四个人五小时,一共一百元整,谢谢惠顾。” 女人瞥了眼吧台上的那一小沓纸币,意思是钱已经给过了。 简令笑道:“这是客人您付的寻人费用,网费另算,这是规矩。” 女人看她一会儿,又拿出钱包,把银行卡放在台子上。 “抱歉,本店仅支持现金支付。”简令站在吧台后面,弯腰,手肘撑着台子,没正形地冲她眨眨眼,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软皮笔记本,连笔一块儿推到她面前,“或者客人您可以选择赊账。” 目光相触,简令无辜地耸耸肩,女人站了片刻,大概在思考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过了一分钟,才抬手拿起笔,随意翻开本子某个空白页,刷刷写下欠条。 “别忘了落款和联系方式,要不客人您人跑了,我找谁说理去啊。”简令笑得得意,隔着吧台凑过去看她写字。 不愧是当老师的人,那一笔字工整干净,笔锋刀削似的利落,写到欠款还是用正规大写的“壹佰圆”三个字,几乎是从笔尖直接流出来的,完全不用思考,简令在心里暗暗地想,要么说是大学老师呢,就是有文化。 再看落款,“罗一慕”。 是她的名字。 文化人连名字都取得这么文绉绉的,叫人看了半懂半不懂,还怪好听的,简令把这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儿,悠悠咽下去,连心尖儿都颤了三颤,她悄悄从纸上抬头,盯着罗一慕看,这人的皮肤可真好,这么近的距离,愣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滑溜。 简令看得眼馋,咽了口唾沫,冷不丁凑上去,在她侧脸偷亲一口。 女人握笔的拇指和食指紧了紧,最后的落款日期也顿了一点墨印。 “姐姐,你可真甜。”简令舔舔嘴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眼睛弯弯的。 她长得标致,这样笑一点也不猥琐,反而有点娇俏情态,罗一慕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会儿,喉咙滚了滚,才说:“可以了?” “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简令拿着本子看了一眼,蹲下身,小心地把本子锁进抽屉里,在起来时,罗一慕已经走远了。 罗一慕叫的出租车就停在网吧门口等她,她上车,说了地址,司机很快起步,快到家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罗一慕拿出手机随意扫了眼屏幕,是一个陌生的本地手机号码,这是她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今晚留给一个人。 罗一慕想想,接了起来,“请问哪位?” “慕慕,你可真狠心,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刻意的伤心,话里话外三分流气,音色却很好听,不高也不低,尤其在深夜里,更像一首欢快的小调,罗一慕眼前一下浮现出那个发色怪异叛逆的年轻女人,她舌尖抵着牙齿,皱着眉,眼中带着厌烦,嘴边却弯起一点不经意的弧度。 “有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没事,我怕你留了个假电话,又消失在茫茫人海,那我可就伤心死了。” 罗一慕都能想象出电话那边的人,眉头微微皱起,嘴上说着伤心,眼中的笑意可骗不了人。 她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弧度晕开,说出来的话却不留情,“没事我挂了。”说着真的挂了电话,一丝犹豫也没有。 不多时,罗一慕微信上收到了一条好友提醒,头像是那人的自拍照,备注只有两个字:债主。 罗一慕指尖一动,下意识要点“接受”,却蓦然停住,想了一会儿,没有理会,此时出租车已到目的地,她把手机手电筒打开,下了车。九月份的深夜,风有些凉,罗一慕下车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适应了五六分钟才勉强看清前路,打着手电慢慢往前走。 她走着,又想起简令。 挺好看一小姑娘,从样貌到声音都完美符合罗一慕的审美,可惜是个二流子。 简令迟迟等不来罗一慕通过好友的申请,也不介意,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把罗一慕的手机号添加到通讯录中,备注:小甜甜。 简令舔舔唇,刚才偷亲一下,现在舌尖上的回味还像抹了蜜似的。 连名字都这么甜,慕慕,慕慕。 不是小甜甜是什么呢。 第6章 阎罗王 简令知道了罗一慕的名字,又知道她在津岭大学当老师,心思就活络了起来,直接在津岭大学官网查教职工信息,别说,还真让她给找到了。 罗一慕,女,年龄35,留洋归来,现任津岭大学法学院教授,网页左边还附了一张她的一寸照片,扎着头发,目光如炬,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长相。 原来是专门研究法律的教授,难怪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严肃正经范儿,还有点生人勿近的气势。 就是年龄稍大了些,要是再小点儿,30出头就容易多了,简令摸着下巴想,她对18至28这个年龄区间段的女人比较有经验,从没和35岁的女人处过,想把这姐姐追到手,啧啧,还真有点难度。 不过简令从第二性征开始发育那天起,看上的人就没有追不上的,对这点她相当有自信。 简令上半夜值夜班值得昏昏欲睡,到了后半夜,找罗一慕的资料反而把她找精神了,不放过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一点消息,甚至把她发表过的论文下载了不少。 简令这回是上了心要认真追人家,当然得和她培养一点共同语言,不过人家一个法学教授,就简令这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平,想和她培养共同语言还真有点难,单就那洋洋洒洒十几篇论文,很多都是英文的,在简令眼里那就是二十六个字母的随机排序,压根不认识,可就算是中文论文,她看不懂的也占多数,上头的汉字简令倒是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她就连题目都读不懂了,随意点开几篇,看得简令头晕眼花,眼前直冒金星,只好暂时放弃。 有正事干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简令还在网上到处收藏罗一慕的图片,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大亮,白班员工打着哈欠从里间宿舍出来准备换班,看到值班的人一愣,“令姐?怎么您值夜班啊?” “小刘家里有事。”简令盯着屏幕随口应道。 “令姐辛苦,这里交给我,您先去睡会儿。”员工说着又打了哈欠。 简令受他感染,困劲儿上来,也捂着嘴哈欠连天,关了网页,清除浏览历史,和他简单交接了一下,上楼休息,不忘叮嘱,“仔细点,别出岔子。” “令姐放心吧。” 简令上楼回自己卧室,草草冲了个凉,躺在床上。她一夜没睡,眼睛疼得像针扎,头挨上了枕头反而睡不着了。她眼睛很疼,大脑思维却很活跃,天花板上来来回回闪现的全是罗一慕的脸,神情冷淡的、不苟言笑的,还有那天夜里把她压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的,简令依稀能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笑什么?”音色矜持克制,又分外勾人。简令闭着眼连翻了两个身,罗一慕还是在她眼前晃悠,赶都赶不走。 从没对一个人这么日思夜想过,好不容易把她放下了,她又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吊起了简令的胃口,放下一次容易,要放下第二次可比登天还难。 简令被罗一慕那张姣好的面容扰得睡不着,烦躁地把枕头扔出去,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罗一慕有没有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微信里有几条新通知,除了官方新闻和群消息,还有简令的狐朋狗友,私聊约她出去嗨的,就是没有罗一慕的好友通过消息,简令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放下手机准备闭眼睡觉,又猛地睁开眼,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和罗勤的聊天框。 她也不管那边有没有空,手指在屏幕快速点动,很快发了条消息给罗勤。 简令:[昨晚那个来抓你的是你老师?] 罗勤秒回,[我们经济法教授,怎么了?] 简令:[看你这架势,一宿没睡啊?#捂脸#] 罗勤:[#流泪#别提了,昨晚被她抓个正着,今天又有她的课,她说今天上课前没收到我的作业,我这学期经济法就别想过了。] 简令:[这么严格?#惊讶#] 罗勤:[可不么,我们院的学生都管她叫阎罗王!令姐你有事没有啊?没事我写作业了,不跟你聊了。] 简令:[当然有事,把你们罗教授课表给我发一份,谢了,下次你来上网,我给你免单。] 罗勤:[好说。#龇牙笑#] 罗勤动作挺快,不到五分钟就给简令传了一个他们专业的课表,还附了条消息:[令姐,我只有我们专业的,罗教授的课我都用红圈标注出来了,日期时间也都有,别忘了下次给我免费上网哈,谢谢令姐!] 简令接收了罗勤的文档,打开一看,巧了,今晚就有罗一慕一节大课,晚上七点钟开始九点钟结束,简令立马把手机熄了屏,抓紧时间睡觉。 第一次去蹭罗一慕的课,怎么也得给她留个好印象不是,可不能在她课堂上打瞌睡。 闭眼前,简令回想那些学生给罗一慕取的外号。 阎罗王。 配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嘿,真挺形象的。 简令忍俊不禁。 …… 纵观整个津岭大学法学院,谁没领教过阎罗王的威名?论挂科率,罗一慕教授要说第二,整个津岭大学也没人敢说第一,而且节节课点名,只要抓到一次旷课,这门课平时成绩直接0分,院主任来求情也不好使。 法学院各个专业每门功课的期末成绩都分为两个权重: 期考成绩与平时成绩,其中期考成绩占最后总分的70%,而平时成绩则占30%。也就是说,如果平时成绩是0分,除非期考卷面分能拿到86分以上的好成绩,不然总分依旧不及格。由此可见平时成绩有多重要。 据传有一回,一个胆子大不怕死的学生翘了罗一慕的课,还请舍友替他应付点名,当场就被罗教授抓了出来,结果翘课的和代答到的两位同学平时成绩通通记了0分,代答到的那位还是个铆足了劲儿要拿奖学金的学霸,被坑得欲哭无泪,在罗教授办公室里声泪俱下,就差给她跪下了,同办公室的老师们于心不忍,也纷纷帮他求情,结果没用,罗一慕铁面无私。学霸一哭二闹三上吊,站在宿舍阳台上说拿不到奖学金不活了,要跳楼,罗一慕听到消息后冷笑,“让他跳,死了我给他家赔补偿款。”那位学霸只好灰溜溜自个儿下来,最后这门课挂了科,老老实实重修去了。 自那以后,法学院上下再无一人敢旷罗一慕的课,她法学院阎罗王的名头也传遍全校。 简令刚得知罗一慕外号阎罗王,不知来历出处,也低估了学生们对她的恐惧程度,去蹭课蹭的有点晚,晚上七点的课,她六点四十才从家里出门,路上买了个烧饼当晚餐,六点五十分才堪堪踏进教室门。 经济法是法学院公共基础课,罗勤这个专业一百来号人一块上,简令走进教室时,后排位子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一个空位都找不着,反而是前三排冷冷清清,只有第三排坐了几个来的太晚没得选的学生。那几个坐第三排的学生面面相觑,均是满面愁容,想着该怎么熬过这堂课,只有简令喜笑颜开地抢了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位子,生怕不能在罗教授面前混脸熟,她的这种自杀式行为,惊掉了后排一众学生的下巴,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猜这是哪个班的学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简令不知身后骚动,把全身力量靠在椅子上,翘着腿美不滋等着听罗一慕的第一堂课,忽然收到了罗勤发来的信息。 罗勤:[令姐,c座703教室第一排坐的那人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该不会是你吧?] 简令:[是我,怎么了?] 罗勤:[令姐你脑抽了?就算你热爱学习想来蹭课,你蹭谁的不好,非得蹭阎罗王的课?再说你就算想不开要蹭阎罗王的课,也别坐第一排啊,你不要命啦?] 简令:[#抠鼻#有那么夸张么?] 罗勤:[来不及解释了,快到后面来!] 可罗勤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上课铃已经打响,罗一慕准时跨进教室,分秒不差,吓得罗勤赶紧收起手机。 罗一慕是打着手电进教室的,进门前关了手电,刚迈进一步,就觉得今天的上课气氛有点不对。 她脚步不停,径直走上讲台,把自己的讲义和课本放下,冷淡扫视大教室一圈,一百来号学生大气不敢喘。 罗一慕最终把目光停在了第一排第一座离讲台最近的位子上。 叛逆不羁的紫灰色脑袋,似笑非笑勾起的唇,在一群乖顺的学生中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第7章 你出去 简令抱胸坐在第一排,直勾勾盯着罗一慕看,眼神里带着玩味,嘴边一抹没正行的笑,仿佛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罗一慕目光淡淡地在简令身上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移开,好像和简令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实际上也和陌生人差不多,她们一共才见了两面,罗一慕连她的名字也懒得知道。 对于在课堂上再遇简令这件事,罗一慕有些始料未及,这一班学生今年大二,罗一慕上一学年也给他们上过另外一门公共课,对这些孩子非常熟悉,以前从没见过简令这么一号人,再说法学院的学生课业繁重,哪有功夫跑去网吧坐夜班兼职,八成简令这回是冲她来的。 罗一慕不甚在意,甚至对简令的戏谑笑容也无半点反应,除了刚见她第一眼有几分诧异,之后完全把她当做一个来蹭课的普通学生看待,只要这个学生不打扰自己上课就行。 罗一慕低头,拿起签到表,“现在开始点名。” 大教室的讲台都装有扩音器,以防后排学生听不清老师说话,罗一慕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放大,听起来有些混沌失真,比起简令之前听到的耳边低语,丢失了很多细节,比如底音中微带的一点哑,以及尾调上一点略略的上扬,可丝毫不影响她声音中的动听。 三尺讲台,罗一慕站在上头,垂眼点名,显尽从容,简令双手虚虚交握,手背朝上,垫着自己下巴,她撑着头,痴痴看罗一慕。 第一排第一座的好处就在这里,和罗一慕距离那么近,只要稍仰起头,就把她的模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收入眼中,包括她低头垂眼时,弯出来那段雪白细长的脖颈,还有浅色的一张一合的唇。 简令心里痒痒的,很想现在立刻起身走上讲台,当着她学生的面,把她按在那方桌子上,吻她那对漂亮的唇,直到她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直到唇上浅润的粉色充血成玫瑰绽放似的深红。这么大的教室,扩音器能把她唇缝中支离破碎的低吟传遍每一个角落。 当然也就想想而已,罗一慕的武力值简令早有领教,就凭自己早年混出来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说什么强吻,只怕还没碰到她肩膀,就被她一个反手当歹徒给擒拿了,这点自知之明简令还是有的。 她想得口干舌燥,下意识舔唇,眼神过于炙热直白,罗一慕想忽略都没办法。 罗一慕向来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别说被人盯着,就是被人拿刀架脖子上,她该上课还是能专心致志地上课,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被这个非主流小孩儿一盯,她的心跳竟然比平常快了几拍,注意力也不能集中了,大概是简令发色太扎眼,又在第一排,她点名时环视教室,眼神总不自觉带到简令身上,看岔了点名表,竟然点错了一个学生的名字。 这在别的老师身上不算什么新鲜事,发生在罗一慕教授身上,那可就太新鲜了。 要知道罗教授除了“阎罗王”的传说,在法学院还有另一项记录,至今无人打破:她在津岭大学任教七年,从未叫错任何一位学生的姓名。法学院上至老师下至学生都在猜,这个记录的最长时间会是多久,有人猜会一直保持到罗一慕离职或者退休的那天,没想到长达七年的记录就在今天这个不起眼的日子里被打破,好几个学生激动于自己见证历史,悄悄立起课本,把手机藏在课本后面,慢慢打开摄像头,拍下这历史性的瞬间,迫不及待地发朋友圈,不到一刻钟就破了百赞,还被大量转载至qq空间、微博、论坛等社交媒体,一时间整个法学院都有种提前过年的热闹气氛,让别的学院及外校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些事正在上课的罗一慕并不知道,她除了自己的专业,平常对外界事务甚少关心,得知自己的外号也是因为有学生偶然说漏嘴,至于什么打破纪录的无聊事,在她看来纯属浪费时间。 “点名完毕,开始上课。”罗一慕把点名表夹进课本尾页,打开ppt,又把课本和讲义翻至上堂课结尾标记处,“今天我们讲劳动合同与社会保险法律制度……” “老师。”简令高高举起手来,懒笑着打断罗一慕,“你还没点到我的名字呢。” 她只是起了玩心,想故意为难罗一慕一番,却不想触了罗一慕的逆鳞。 罗一慕话音骤停,手上拿着书,居高临下斜睨着简令,黑了半张脸。 偌大教室里有三秒钟的静止,地上落一根头发丝都能听见。 罗一慕不轻不重地把课本拍在讲台上,和简令对视,沉声道:“你出去。” 后排学生们的小心脏也跟着猛地一震,连喘气声都憋住了,在心里暗骂这个来蹭课的新同学怎么这么不开眼,惹谁不好,偏偏要惹阎罗王,说不定待会儿还要殃及池鱼,让他们跟着一块儿倒霉。 简令表情微愕,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惹来罗一慕这么大的反应,甚至比昨晚偷亲她还要激动。简令自知失言,不敢再多嘴向罗一慕挑衅,摸摸鼻子,笑嘻嘻地道歉:“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回吧。” 谁知罗一慕不依不饶,冷着脸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出去,或者保安把你带出去。” 简令和她对视几秒,她眼中的严厉让简令心虚,于是简令知道这回她是认真了,灰溜溜站起来,双手插兜缩着脖子走到教室外面去。罗一慕一路看着她出了教室,室外光线暗,看不清了,这才把目光转回课本,重新开始上课。 上课之前,她还对着全班补充:“以后凡有故意扰乱课堂秩序的,一律到教室外面听讲。” 可故意扰乱课堂秩序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同学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简令被赶出教室后没走,靠在门后面等罗一慕下课,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全听在耳朵里,这句话八成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扬起嘴角,心想教授姐姐表面凶得很,其实心肠还挺软的么,否则直接说以后不准来听课就行,何必说成到教室外面听讲?看来自己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她向来乐观,碰了一次壁并不气馁,只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知道了,教授姐姐对待上课这件事很认真,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简令也要向认真听课的乖学生的方向发展。 简令苦笑,自己从前做学生时都没这么爱学习,为了罗一慕,她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节大课一共100分钟,七点四十的时候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下课铃一响,罗一慕说:“休息一下。”学生们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的结伴去上厕所、接开水,也有的和前后左右桌的胡侃,罗一慕把书合上,放回讲台,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准备去趟洗手间。 她出来时特意在走廊左右扫了几眼,可惜太暗,看不清什么,她耳朵动了动,也没分辨出简令的声音,她想,大概简令被她赶出教室之后就生气走了。 罗一慕心里闪过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情绪,不知什么原因,她眼睛闭了一下,抛开脑中思绪,专心走路。 她有先天性夜盲症,到了晚上基本就是个睁眼瞎,没有手电时只能凭听力和感觉认路,走得缓慢小心,可还是被一个在走廊中打闹吵嚷的学生给绊了一下,罗一慕一个踉跄,身体毫无防备地前倾,差点摔倒,这时不知从哪儿伸出来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往怀中一带,罗一慕顺势后仰,后背似乎撞到了两团绵软的部位,只听身后有一人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轻轻地笑,带着一点故意的委屈:“慕慕,你撞得我胸口好疼。” 说话人比罗一慕矮一些,手臂横在她肩上,差不多是从后拥抱的姿势,下巴垫在她肩头,声音正对着她的后颈,紧贴着她的耳根钻进耳中,喷薄热气熏红了她后颈连带耳根的大片皮肤,那人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触到了一小块泛红肌肤,轻软滚烫,罗一慕甚至能感受到她嘴边扯开的弧度,以及唇边开合说话的动作,轻佻又深情,“好疼啊,你得替我好好揉一揉。” 她说着,鼻尖靠在罗一慕颈间轻嗅,手臂收紧,让罗一慕的背在她前胸贴得严丝合缝。熟悉的好听声音,带着三分痞,罗一慕一听就知道是谁。 除了简令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唇纹扫过后颈,罗一慕后颈有点痒,细小的绒毛在简令的故意刺激下颤颤巍巍立起来,大庭广众之下,走廊上有不少学生,这样的姿势太惹人遐想,还好经过的班级并非法学院,否则又要惹来吃瓜群众的一场狂欢。 罗一慕不着痕迹地推开她,上身微鞠,谢她扶的那一下,又为自己无意伤人而道歉。 简令怀中骤空,含笑摆手,“跟我说什么谢。”眼中却颇为遗憾。 简令跟了罗一慕一路,已经发现她行走状态与正常人的细微差别,判断她的眼睛可能有点问题,也不点破,笑着又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你要去洗手间?正好我也去,顺路。” 眼睛不好使,感官就异常灵敏,抓在腕上的那只手触感清晰,掌心温度稍高,拇指指腹还不老实地在罗一慕动脉附近抚摸,让罗一慕整条胳膊都泛起痒。 才见了三面的女人,就能这样亲昵,罗一慕想,这个年轻人简直轻浮得过分了。 却没有拒绝。 第8章 羞赧 洗手间还算亮堂,罗一慕适应半分钟视力已经无碍,简令靠在外面走廊上玩手机等她出来,收到罗勤给她发的一个长截图,点开来看,原来是上节课罗一慕叫错学生名字的那个小插曲被当成什么要紧事放在网上,引起法学院大部分学生的疯转,调侃居多,还开始有同学做表情包写段子,好几个段子简令看了都不禁笑出声。 简令:[不就叫错一次学生名字么?至于这么普天同庆的?#偷笑#] 罗勤:[你不懂,罗教授在我们院就是个神人,关于她的神话还多着呢,#擦汗#你今天还算幸运的,只把你赶走了,不过你不是法学院学生,她就算怒了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否则……] 简令追问:[否则怎么样?] 罗勤:[我也是听人传的,不知道是不是真事,据说我们专业以前有个学长被她逼得跳楼。] 简令:[#惊讶#真的?] 罗勤:[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传,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简令想,罗一慕这人虽然外表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就自己跟她的这几次接触来看,她怎么也不像是把人逼上绝路的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简令对罗一慕的一切故事都很感兴趣,还要再深问,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来电显示,简令看到那个号码,眉头一皱,就跟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发现一只死苍蝇似的,一整天的好心情全没了。 她皱着眉,不耐烦地接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挺高兴,又有点小心翼翼,“阿令啊?吃饭了么?” “嗯。” “吃了就好,晚饭得好好吃,注意营养搭配……” 简令没那个耐心继续听她扯无关紧要的客套话,直接打断,“有事直接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还有……”女人犹豫几秒,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样开口:“你罗叔这礼拜六过生日,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来热闹热闹。” “没时间。”简令干脆地拒绝,不留转圜余地。 电话那头的女人并不放弃,语气里带上哀求:“也没有外人,都是家里人,大家一起给你罗叔祝寿的,阿令,我这边能数得着的亲人就只剩你一个了,连你都不来,我一个娘家亲人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家待下去?你就当心疼心疼妈妈,只当替妈妈撑场面,行不行?” 简令听到电话里女人的自称,冷笑一声,目光看向远处的树,漆黑的眼珠和夜晚融为一体。 女人等不来她的答应,只好使出杀手锏:“帮帮妈妈,你就来一趟,吃个饭就行,礼物妈妈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不用你破费的,就算看在你爸爸的份上,好么?” 她不提还好,提起简令她爸,简令脸上冷意更甚,正欲开口讥讽,只听身后罗一慕的声音:“走不走?”原来她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阿令……”电话里女人的哀求还要继续,简令今晚终于和罗一慕有点进展,不愿因为跟她扯皮而耽误时间,随口应道:“行。”然后挂了手机,转头对罗一慕笑,“走吧。”很自然地又抓了罗一慕的手腕,领着她原路慢慢走回去。 “你不舒服?”罗一慕看不见简令的表情,还是敏锐地有所察觉。 “没有啊。”简令故作轻松,“这么美的夜,又有漂亮姐姐陪我,怎么会不舒服。”她抬头看天,“你瞧今晚的月亮多大。” 快到中秋了,月亮的确很大,虽还不圆,可是又大又亮斜挂夜空,简令感慨完才想起罗一慕八成看不到,她侧头在罗一慕脸上打量片刻,果然见罗一慕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对简令所说景色无动于衷。 简令斟酌着字句问:“慕慕,你是不是从没看见过月亮?” “在学校请叫我老师。”罗一慕不咸不淡地纠正。 “反正我又不是你学生,凭什么叫你老师。”简令嘴硬顶了一句,仍然听话地改口,“老师,你见过月亮么?”。 罗一慕淡然说:“电视上常有。” “电视里的怎么能比自己亲眼所见?”简令反驳,又想到罗一慕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看到月亮,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有些替罗一慕难过,改口安慰道:“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毕竟隔了几十万公里,摄像机镜头下的月亮还更圆更亮更清楚一些。” 罗一慕有些惊异,这孩子看上去混不吝的样子,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满口的油腔滑调,没想到也有这样笨拙安慰人的时候,像个愣头青,罗一慕心里感到好笑,没意识到嘴边也稍微弯了一点点弧度,很少的一点,可能离她远些就注意不到了,不过简令离她那么近,又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么珍贵的表情。 极轻微的一点向上弯曲,配合她眼中看不见前路的舒展放空,旁边教室里斜射出来的灯光在她脸上留下一边阴影,她的脸上半明半昧又出奇和谐,温柔恬静的模样,很生动,比简令在网上看到的她所有出席活动时假笑的表情都生动多了,看得她眼睛发直,没注意脚下台阶,一脚踏空,重心不稳要从台阶栽下去,她还抓着罗一慕的手腕呢,摔倒的那一秒,脑海里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赶快放手,以免罗一慕被她连累也摔跤,就真的松开手,闭上眼睛,等待疼痛感的来临。 已经做好准备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简令快摔下去的瞬间,罗一慕更快地扶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小心。”罗一慕说。 简令比罗一慕矮半头,罗一慕眼睛不好,说话时嘴唇无意碰在她耳廓上,她的耳朵极敏感,轻轻一点热气便染上殷红,她耳尖动了动,心想这人的嘴唇比自己想象中还软一些,真适合亲吻,不知怎么,一时间有些脸热。 她从来都是主动撩拨的那一个,享受别人在自己的诱导下面红耳赤,对她来说由此得来的视觉满足感有时甚至超过真刀实枪的快感,鲜少有被动的时候,大约是不习惯被人主导,罗一慕一个绝非故意的亲密动作,竟然让她心中升起一点陌生的羞赧来,配着鼻间罗一慕那缕致命的暗香,她脸上更热得厉害。 第9章 喜欢 好在罗一慕正经规矩,估摸着简令已经站稳,叮嘱完一句小心,很快松开手,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罗一慕看不见,只觉自己的嘴唇碰到什么东西,猜测是简令的耳朵,温度微热,让她不自觉抿了抿唇。 简令只害羞了一分钟,距离一拉开,冷空气把罗一慕的暗香隔断,她脸上热感就退了,不忘扬起眉,戏谑着调戏罗一慕,“好姐姐,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半真半假玩笑似的语气,罗一慕听来,像极了那天在酒吧里,她软绵绵挂在自己身上,轻佻随意地问她要不要跟她试试。 罗一慕眼睛一闪,想起那天自己的拒绝。 不动心是假的,她那天心情糟糕,破天荒想要放纵,去酒吧也不过是为了猎艳,可不知为何,她听到简令用那样轻浮且毫不在意的态度提出来,又不想答应了。 生而为人,连最原始的生理欲望都无法掌控,随便找个陌生人就能裸裎相对、肌肤相亲,这么随便,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罗一慕看不起这样的简令,也无法接受同样的自己。 她想得出神,凭着惯性抬腿往前走,突然被简令拉着胳膊肘带停了。 “怎么?”她眼睛毫无焦距地侧头看简令,一脸茫然。 严谨的教授难得露出这样有点呆的模样,简令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在无焦距时会不自觉张大,瞳孔也放大,看上去竟然有种湿漉漉的萌态,简令被她看得心都软了,灵光一现,赶紧拿出手机,划开照相功能,把罗一慕这一瞬间的呆萌永远定格在镜头下。 “已经到了。”简令拍完照,坦荡荡收起手机,十分贴心地照顾罗一慕的面子,悄悄拉着她的衣角,带她找到教室的门,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在门外等你,就不进去了。” 罗一慕吃了眼神不好的亏,心知八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简令占了什么便宜,没有证据,不好发作,只点点头,整理好表情,正好上课铃打响,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教室,“同学们请安静,我们继续上课。”讲台上站着的又是认真授课的好老师,刚才的呆萌荡然无存。 简令从门缝里偷看几眼,遗憾地想,果然刚才那样生动的教授难得一见,还好机智地存了照片。 教授在上课,简令解锁手机调出照片,兴致勃勃地看,越看越觉得眼睛有点小毛病的教授真是憨态可掬,光看还不够,竟然还设成了屏保,让自己每天打开手机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眼眶濡湿惹人怜爱的罗教授。 简令看了一会儿,爱不释手,调出通讯录,把给罗一慕的备注改成了“小可爱”。 …… 下半堂课四十分钟,结束很快,简令怕教授一下课就走了,见不着自己,干脆哪也没去,就靠在门外守着她下课,谁知教授太过负责,下课后有好几个学生抱着书围在讲台边问她问题,别看她平常板着脸,看上去不好接近的样子,其实同学向她提问,她出乎预料的有耐心,配合着ppt和讲义,细细为他们答疑,直到他们听懂为止。 这样勤奋的学生毕竟是少数,一个专业一百多号人,一共也就那么七八个围着教授问问题的,其余学生只知道罗一慕阎罗王的名头,下课铃一响,听罗一慕宣布下课,叮嘱他们回宿舍路上注意安全,他们立马背起包拿起书就往外冲,一秒钟都不想多耽搁,边冲还边暗笑那些问问题的学生真傻,上赶着去阎罗王那儿送死。这些学生那么快离开,无非是上网打游戏、和同学吃夜宵,要么就是回到宿舍无所事事地刷小视频、煲剧。 简令自己就是个不爱学习的学渣,高中毕业后说什么也不念书了,一心帮她爸看网吧,可今天看到那些学生不理解罗一慕的一片苦心,又为罗一慕不值,既然学生都不认真,她这个当老师的,还是当大学老师的,本来就对这些少男少女没有义务,又何必对他们这么上心呢? 虽然只有几个同学问问题,因罗一慕解答的很详细,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八点四十打下课铃,等把学生都送走了,已经九点一刻,几个学生跟罗一慕道谢,罗一慕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半小时前还人满为患的教室里此刻空荡荡的,很安静,只有罗一慕一人在讲台仔细整理她的讲义及课本,简令插着兜踱进来,罗一慕看她一眼,随口道:“你怎么还没走。” “怎么老是赶我走。”简令也走上讲台,站在她身边,“好姐姐,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多看我一眼都嫌烦?” 因这一句话,罗一慕收拾讲义的动作略顿,很快又恢复,坦然道:“不是。” 讨厌简令么?算不上。毕竟简令怎么也能算个标准的美人,那么古里古怪的头发都没能掩盖她的美貌。 但也说不上喜欢,简令一看就是那种对什么事都带着三分散漫的人,而罗一慕向来活得认真,她们性格南辕北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罗一慕只是遵循社交的基本原则,不想和一看就聊不来的人有交集而已,显然简令没有这样的自觉,明知罗一慕的个性,还硬要往她身边凑。 说好听点叫百折不挠,不好听就是厚脸皮。 简令听到罗一慕的否定,眼珠子一下就亮了,眼角笑得弯起来,眼睑处显出自然好看的卧蚕,“那就是喜欢咯?” 如此明显的开心,罗一慕好笑,“你的世界这么非黑即白?” “我只对感情这样。”简令笑眯眯按住罗一慕放在讲义上的手,“感情不就是非黑即白么?喜欢就交往,讨厌就分开,哪有那么多暧昧的中间地带?”她歪头靠近了罗一慕一点,眯着眼追问:“慕慕,你对我是喜欢还是讨厌?” 五官精致的面孔在眼前放大,罗一慕眼皮一跳,一时语塞。 简令靠得更近,认真注视着她,两人的鼻尖隔了不到十公分,吐息可察,“喜欢,或者讨厌?” 第10章 吻 罗一慕与她对视半分钟,面上沉静如水,眼中波澜起伏,简令覆在她手背上的五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进她的指间,强硬地把她手掌翻转朝上,两只手由交叠变成十指紧扣,连指缝都亲密地卡在一起,简令稍微动动手,交叉的指缝便互相摩擦,罗一慕紧抿着好看的唇,眸色也深了。 宽敞空荡的教室突然之间变得极端压抑,好像缩成了一个极小的空间,正好将她们两人灼热地包裹在里头,罗一慕喉咙发干,身体莫名地燥热起来,手指也很诚实地扣紧了简令的手背。 简令唇边扯开一个角度,离得更近,这回连五公分也不到,问第三遍:“慕慕,你对我,喜欢?讨厌?” 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空荡荡的教室,她说话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掌撑住罗一慕身后的桌沿,把罗一慕整个人圈在讲台之间。 这是个很具侵略性的姿势,只因简令矮了半头,做起来没什么气势,反而因为要抬头与罗一慕对视,从侧面看就好像简令把重量压在罗一慕身上一样,强势的侵占看起来却像极了撒娇。 交握的手掌汗津津的,谁也没有先松开,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简令微微踮起了脚尖,终于,鼻尖靠在一起,简令头一歪,想吻罗一慕,却被罗一慕转头躲了过去。 “你该叫我老师。”罗一慕视线定格在讲桌角上一块掉漆的缺口处,不看简令,面无表情,声音干涩,从简令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耳后浮起的胭脂色。 简令舌尖一勾,幽幽开口,“老师……” 她把这两个字在喉咙里回味一遍,最终晕成嘴角边一点不经心的弧度。 把老师压在讲台上亲…… 仅一个称呼的转变,身份骤然不同,带来的期待感也累积到了顶端。 不过两小时前自己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谁知这么快真能实现,简令只说出“老师”二字,全身就已经过了一遍电,让她眼中兴奋得冒火花。 罗一慕本是为了转开话题的无心之言,压根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她作为一个老师的身份向来神圣庄重不容亵渎,可由简令暧昧婉转地低吟出来,不知为何,她心底竟也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 灼热的室温还在不断攀升,简令咽了咽喉咙,手摸上罗一慕的侧颈,拇指抵着她的下颚,掰正她的视线,强令她转回来看自己,又慢慢凑上去,就快吻上罗一慕的唇。 而罗一慕也抬起另只手,搭在简令腰上,变成拥抱纵容她亲吻的姿势,她们的唇只差一毫米就碰在一起。 不料这时,703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罗一慕脸色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简令推开,动作突然,没收住力道,简令毫无防备被她一推,后背结结实实撞上了身后的黑板,砰地一声,大黑板都跟着震了好几下。 简令感觉自己大概受了内伤,苦着脸皱眉,捂住胸口,转脸看向来人。 进来的是个女人,和罗一慕差不多的年纪,大概也是个老师,长直黑发,很美艳,上身穿着垂感上佳的丝质衬衫,领口扣子解了两粒,微开,露出雪白纤细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下身配着一条笔挺的九分裤和黑色尖头鞋,衬衣下摆扎在裤腰里,腰很细,腿又长又直,容貌身材挑不出一点错,简令一看到这女人,眼珠子都直了。 简令对老师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学生时代自己经历过的那几个人到中年、身材发福、长相刻薄的班主任身上,即使后来遇到罗一慕这样的,罗一慕也正经过了头,和简令脑海中的老师相差不大,她虽住在津岭大学对面,却只对那些年轻、漂亮、鲜活的大学女孩子感兴趣,从来没注意过老师,没想到津岭大学的教职工队伍里卧虎藏龙,一个罗一慕就已经美得让简令心窒,竟然又来一个,而且漂亮得和罗一慕不分上下。 来人美貌程度与罗一慕相当,看起来可就比罗一慕好相处多了,神情是自然舒展的轻松,浑身上下透着股潇洒劲儿,怎么说呢?简令吃了没文化的亏,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个词形容这个女人:飒。 没错,很飒,嘴边惯有的笑看起来都很洒脱,不像罗一慕,总是端着矜持高贵的态度,不易亲近。 女人开门时听到一声巨响,微愕,看讲台前姿势诡异的两个人,露出一个了然的笑,目光饶有兴味地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阿慕,还在给学生答疑?” “嗯。”罗一慕所有情绪都收了,意义不明应了声,继续低头整理自己早就收拾好了的台面,“你怎么来了?” “刚忙完,想起你今天有晚课,顺道过来接你。” “已经下课了。”罗一慕拿起课本和讲义,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放进口袋,“走吧。” “等等!”简令一看罗一慕完全没有要给自己介绍这位陌生的大美人的意思,向前一步,半个身子拦住她们去路,乖巧地对罗一慕笑,“罗老师,请问这位也是我们法学院的老师么?我怎么从没见过?” 罗一慕淡淡瞥了眼简令,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与轻蔑,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简令不知道,自己这么猴急地想打听女人名字的模样,在罗一慕眼里就坐实了轻浮的“罪名”,她刚在罗一慕跟前累积起来的那点好感也因为这么一个急冲冲地追问瞬间烟消云散。所有可能发生的亲密关系在这一刻全部归零。 罗一慕不答,旁边的女人歪头,嘴边带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笑着对简令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阿慕的朋友,关绪,做点小生意,并不是老师。” “你好,我是简令。”简令没想到关绪会主动注意自己,喜出望外,仍装得矜持,与她握手。 关绪朝简令迈出半步,浅笑回握,得体地颔首,保持一秒而后松开、退步,简令眼睛眨了一下,觉察了她骨子里和罗一慕如出一辙的高贵矜持,就知道她口中的“做点小生意”只怕没那么简单。 罗一慕和关绪,她们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这两人看上去性格大相径庭,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清高淡漠,只是表现方式不同——罗一慕把自己的生人勿近展现淋漓,而关绪则用斯文亲和的华丽外衣把她的冷淡包装起来,才让外人有了她很好相处的错觉。 “简同学是否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询问你们罗老师?”关绪含笑看着简令,“如果没有,我们就先走了。” 简令等了两个多小时,原本就打好了送罗一慕回家、摸清她家住址的如意算盘,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打断了她和罗一慕的好事,还把送罗一慕回家的活儿也揽走了,不知怎么,关绪那张好看的面孔在简令面前顿时失去了吸引力,简令眼里的神采也暗了几分。 第11章 小妞 “没……已经请教完了。”简令看到美人鬼迷心窍,自己要装学生来套关绪的话,没想到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这下好了,想送罗一慕回家也找不到理由,只好继续装乖,对罗一慕道谢,“罗老师,谢谢您的解答,我受益匪浅,你们路上小心。” 关绪打量简令片刻,似笑非笑,“阿慕,难得你有个这么关心你的‘漂亮’学生,我还以为你的学生个个见了你都跟见了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呢。”她故意咬重了“漂亮”的音节,听起来说不出的暧昧,简令眉头皱了皱,只觉她说话时的语气真让人不舒服。 罗一慕并不理会关绪话里有话,只说:“走吧。”自己打开手电,率先走了出去。 “那么简同学,我们下次再见。”关绪朝简令挥了下手,转身追上罗一慕,把她手中拿的课本讲义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我拿吧,怪沉的。”下楼时还不忘伸出手臂护住罗一慕的腰,简令从后面看她们,就好像罗一慕温顺地依偎在关绪怀中似的,简令眼底黢黑地盯着两人形状亲密地远去,感觉自己的私有品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她抢走了,胸中郁起一口气,愈发觉得关绪真是让人十足的讨厌。 她向来喜欢美人,对美人用上“讨厌”这个词还真是第一次。 已经晚上九点半,校园里人不多,保安管的也不那么严了,关绪的车就停在教学楼底下都没人管,两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关绪发动车子,随口调侃道:“那小妞长得挺不错的。” “嗯。”黑暗中罗一慕什么都看不见,撑着头应道。 “在教室就亲上了,啧啧,阿慕,这真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罗一慕道:“别胡说。” 关绪嗤笑,“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不清楚么?别扯什么没亲上,我再晚进去一秒钟,你和那小妞就得干柴烈火了,不过给你留面子,你还真当我是睁眼瞎?” 罗一慕没说话。 关绪笑吟吟又问:“阿慕,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罗一慕很快眯了一下眼,随即扯开一点蔑笑,冷声道:“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我可要动手了。”关绪的笑容变得不怀好意,“那小妞叫简令是吧?一看就是个小辣椒,正对我的胃口。” 罗一慕闻言,眉头立刻压了下来,在黑暗中睁开眼,头转向驾驶座的方向,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关绪还是切实感受到了她飞过来的眼刀子。 “嘁,骗你的。”关绪讽刺地笑道,“口是心非,罗一慕,你连对自己都这么虚伪么?” 罗一慕收回眼神,沉默。 关绪和罗一慕是发小,不过比罗一慕小两岁,两家父母都定居国外,是邻居,她们从小就能玩到一块去,后来罗一慕突然回国,连声招呼都不打,关绪没问,但也猜出来是为什么,后来关绪的爷爷病重,她父母的事业都在国外抽不开身,只能关绪回来照料,顺便把关家的生意从爷爷手里接手过来。 要说罗一慕和关绪也挺有缘,从小一块长大,性格相投,还都喜欢女的,不过关绪比罗一慕长袖善舞,人缘也比她好得多。 曾经有熟知她俩性向的朋友开玩笑,说她俩既然都喜欢女的,又都那么漂亮,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两人在一块得了,当时二人都在场,闻言互看一眼,随后都在对方脸上看到铁青色,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算了。”关绪当时失笑,摆摆手说:“每天对着一个我自己就已经够倒胃口了,跟她在一块儿不等于再来一个我么?两个我还不得把我逼疯了?就算喜欢女的也不能是个女的就行吧?” 罗一慕点头,表示同意。 按关绪的话来说,她俩骨子里太像,做朋友还行,做情人?还是不要互相折磨的好。 关绪打着方向盘,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右转,想起什么,又说:“周六罗世森寿宴,你去不去?” 罗一慕表情很淡,“去,我父亲上礼拜捎信说了。” “自从攀上了徐家的门路,他这些年也算顺风顺水了,连带着罗家一块鸡犬升天,就是命不好,唯一一个宝贝儿子前几年出车祸,瘫痪了。”前方路口红灯亮了,关绪缓缓踩了刹车,平稳停在白线前,又说,“仅有的继承人成了废人,难怪这回罗世森肯把外头怀了孕的情妇接回罗家,估计是想再培养一位继承人出来。” 罗一慕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三八了?” “我这不是怕你闷得慌,讲两个八卦解闷么?再说,你怎么着也算罗家人吧?” 罗一慕的爷爷和罗世森的爷爷是兄弟,年轻时一起创业,后来因为利益问题俩人闹掰了,从此分家,罗一慕的爷爷出走打拼,算是脱离了罗家,再后来罗一慕的父母定居国外,更加没了瓜葛,只不过两个老爷子到老都懊悔兄弟阋墙,和解了,两家人这才又开始互通电话书信,其实后辈都不熟了,等老爷子一过世,除了每年年节礼节性的电话问候,压根没有别的来往,不过罗一慕既然已经回了国,于情于理,去给罗世森贺寿也是应该的。 罗世森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年罗一慕孤身回国,他还亲自派车去接,问罗一慕要不要搬回罗家去住,不过被罗一慕拒绝了,罗家的背景罗一慕回国前已经有所了解,看着光鲜,内里就是一本不清不楚的烂账,罗一慕不屑为伍。 闲聊几句,罗一慕已经到家,关绪刚停车,灯都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见罗一慕手机的来电震动,关绪开了灯,好让罗一慕看清来电显示,也很好奇这么晚了谁会来电,瞥了一眼,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又看罗一慕,她看清来电显示的一瞬间眼神稍变,嘴唇也动了动,关绪瞧她表情一下就猜出来是谁,笑道:“那小妞?” 罗一慕皱眉,不满,“她有名字。” “你不是不喜欢她么?我怎么称呼她你介意个什么劲儿?”关绪戏谑,“还不快接?待会儿系统要自动挂断了。” “今天谢了,回见。”罗一慕说着解开安全带,抱起自己的书下了车,带上车门,这才按了绿色通话键。 “有事?”罗一慕问。 “你知道我是谁?”电话那头的简令惊喜。 第12章 不合适 “简令。”罗一慕说。 刚才简令对关绪做自我介绍时,罗一慕在一边听到,有心记了下来。 “没错,就是我。”简令今天以前从未跟罗一慕说过自己的名字,听罗一慕把自己姓名一字不差叫出来,就知道自己和关绪说的话她当时也听进去了,为罗一慕对自己出乎预料的关心而心情愉快,被关绪半路截胡的事都没那么介意了,嘴角微微翘起,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看来连我的手机号码你也记着呢,慕慕,你对我可真关心。” “你有事么?”罗一慕问。 简令说:“有事。” 罗一慕不作声,等着她说事,只听她道:“你到家了么?” “刚到。”罗一慕答。 “上楼没有?楼道里有没有灯?需要爬楼梯么?晚上光线暗,你当心一点,对了,睡觉前一定要检查有没有反锁门……” 凭罗一慕和简令只见三面的关系,简令这些细碎的叮咛显得很唐突,罗一慕直接打断她,“还有别的事么?” 简令顿了顿,后面的絮叨没再说下去,只答:“有。”她握着手机,眉眼柔和下来,仿佛隔着电话线看到了罗一慕的容貌,对着听筒娓娓说话,像在罗一慕耳边低语,“慕慕,今天的问题,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给我答案。” 声音通过无线电波的传输,轻轻搔着罗一慕的耳膜。 今天的问题……罗一慕眉心微动,想到一个小时前,简令在她耳边问了三遍,她对她是喜欢还是讨厌,纠缠不休,一定得得出个答案来不可。 罗一慕没说话,直接挂了简令的电话。 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之前还有点尝试的心思,经过这晚,罗一慕已经确定了她和简令的不合适,没必要浪费时间。 罗一慕年纪不小了,即使动了心,想找的也是个和她一样安定,愿意一起过日子的人,而不是简令这种玩心未定的小年轻。 简令想找个打发空窗期的床伴,而罗一慕要找的是终身伴侣,二人目的不同,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 关绪的车没开走,一直等着看戏,见罗一慕挂了电话,才朝她按了下喇叭,放下车窗玻璃,调侃道:“好歹也是个小美人,你对人态度好点。” 罗一慕眉头蹙得极深,在眉心留下几道明显的沟壑,不耐,“你怎么还在?” “行,我走,不在你旁边碍眼。”关绪嘲笑她,“真是恼羞成怒、卸磨杀驴。”还是自觉踩了油门,一转眼驶离罗一慕的居住地。 …… 罗一慕和关绪离开之后,简令再在教室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差不多和她们前后脚的功夫离开的,沿着大学校园里的林荫小道慢慢走回网吧。 津岭大学校园景色出了名的优美,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全齐了,简令回家的那条小路两边种着垂柳,还有一条人工小溪,光线又暗,是很多年轻情侣的幽会圣地,一路上全是成双入对的小情侣,还有好些仗着溪边光线昏黄,坐在柳树旁的石凳上大胆拥吻,简令触景生情,想起自己今晚那个差点成功又夭折的吻,天时地利人和,全怪一个关绪,突然跑出来捣乱。她低头踢开脚边碎石,心情郁闷。 简令走得慢,从大学回网吧顶多七八分钟的路程,她愣走了一刻钟,回到网吧时员工跟她打招呼,她有气无力地应了,说了句辛苦了,再没多的话,垂头丧气回了二楼自己卧室,搞得两个交接班的员工议论纷纷。 “哎,令姐这是怎么了?从没见她郁闷成这样的。” “看那样像失恋了。” “不会吧,令姐失恋什么样我见过啊,从来都是心情愉快笑眯眯的,哪像今天这么没精神?” “那谁知道呢,算了工作了,老板的事我们哪敢瞎猜。” …… 简令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目光却很涣散,没有焦距,一看就是神游天外,她躺尸五分钟,想着罗一慕大概到家了,掏出手机打电话跟她问候,没报什么希望,谁知罗一慕不仅接了她的电话,还能叫出她的名字,喜出望外,之前的郁闷霎时间烟消云散,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洗澡,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还在浴室哼起了歌。 这要让她之前那些前女友看到,非以为她中邪了不可,什么时候见简令这么傻笑过? 有了罗一慕晚上一通电话,简令这夜睡得非常好,梦里净想美事,还终于实现了亲罗教授的小嘴儿的愿望,只可惜刚要轻解罗教授的衣衫,门外响起了该死的敲门声,把她的美梦打断了。 “谁啊?”简令好梦中断,烦躁地把脸买进枕头里还要继续接着做梦,门外敲门声又来了一轮,她朝着门扔了个枕头,怒道:“没醒呢,别烦我!” 门外敲门的人怯怯道:“令姐,外面来了位客人,说是要见您。” “让他滚,就说我没空。” “可是……可是他说他是你妈妈派来的……”敲门人很为难。 “……”简令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瞪瞪开了门,门外是已经休假回来的小刘,咽了口唾沫害怕地看着简令,“令姐,客人就在门口等您呢。” 简令有严重的起床气,睡到自然醒就没事,若中途被人叫醒,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能让人窒息,有次一个新来的员工好心叫她起床吃早餐,直接被她凶哭了,从此网吧里的员工都知道了这一点,她睡觉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没人敢来打搅她。 “让他等着。”简令只说这一句,重重关上房门。她本来就不待见那女人那边的人,何况还一点眼力见没有打扰她睡觉。 简令关上门又在床上眯了半小时,瞌睡醒了,才进浴室刷牙洗脸,她打理好乱发,换完衣服之后神清气爽从浴室里走出来,像换了个人似的,心情也轻松不少,从冰箱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叼着吸管边喝牛奶边下楼,懒洋洋问小刘,“那人在哪呢?” 小刘说:“我让他进来坐会儿他不愿意,现在应该还在门外。” 简令点点头,慢悠悠走到网吧门口,果然在马路边看到一辆停着的奔驰,她才刚出去,奔驰车驾驶座的门就被打开了,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样子二十出头,高大英俊,左手还提着几个购物袋。 第13章 生气 男人体面地朝简令走来,很有礼貌地冲简令点点头,“令姐好,我叫于洋,是郝夫人让我来给您送东西的。” 简令咬着吸管,懒懒地抬着眼皮嘲笑,“令姐也是你叫的?” 于洋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赔笑道:“是我唐突了,简小姐,郝夫人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您,她说是这周六宴会为您准备的衣服,还有给罗先生的礼物。” 简令粗略扫了一眼,大概五六个购物袋,上面的logo全是名牌,她没有接,转头喊了声小刘。 小刘一听老板叫他马上跑了出来,“令姐什么事?” “把他手上的东西拿进去放着吧。”简令喝着牛奶,朝于洋努努嘴。 “好嘞。”小刘动作麻溜地接过于洋手里的几个袋子,看到logo的瞬间吓得腿都软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啊?随随便便一个袋子估计都抵得上自己半年工资的,他不敢大意,拿进去之后赶紧找地方放好,寸步不离守着,就怕弄丢了。 简令看于洋送完东西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架势,懒得理他,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直接转身进店,又被于洋叫住。 “还有什么事?”简令回头问。 “郝夫人说,她现在行动不便,不能经常来看你,十分想念,希望简小姐有空能给她去一个电话,她想听听女儿的声音。” 简令轻嗤,“有你她还寂寞?” 于洋表情一僵,讪讪地笑了笑,“简小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简令又用无所谓的口气说:“你不是她姘头么?你俩合伙在她现任金主那儿捞了多少钱?又背着那老头干了多少丑事?说句不中听的话,她肚子里的种,是不是那老头的还不一定呢。” 于洋像被人踩到了痛脚,脸色突然变得灰白,简令懒得再说,转身进店,讽刺地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女人过了二十多年还这个德性。 简令路过前台,小刘如释重负地把那几个价值不菲的袋子还给简令,加在一块能有十多万的东西,简令看都没看就直接拎上楼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袋子里的东西丢没丢。 她上楼后随手把袋子放在客厅茶几上,横靠在沙发里打游戏,状态不好,连跪三把,心烦地把手机扔在一边,转头去看那几个袋子,顺手拿了一个过来放在大腿上,拆开看袋子里的东西。 一只高级男士腕表,估计得五六万,是那女人让简令送给她口中“罗叔”的生日礼物。 简令嘲讽地哼了一声,看来那女人这回是攀上高枝了,之前还老求着简令借钱,现在五六万的东西说买就买。她把腕表装好放回袋子里,又接着开了其他几个袋子看,有一条裸粉色连衣裙,很飘很仙的淑女款式,还有一双裸色细高跟鞋,以及一整套珠宝首饰,是让简令参加老头生日宴会穿戴的。 简令把连衣裙、高跟鞋,连同珠宝首饰全扔进袋子里,一脚踢进沙发底下,准备哪天挂二手直接卖了,换点钱花。她想,那女人连自己从来不穿裙子和高跟鞋都不知道,衣服也是瞎买的,完全不合自己的尺码,哪里来的脸大如盆敢自称是她母亲,还口口声声想她? 以那女人的个性,她不管什么时候心里想的只有一个她自己罢了。 简令幼时还会伤心,现在看到这些东西,心底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 罗勤所在专业一周只有一节经济法的课,但罗一慕一周肯定不止单教这一节,简令想和罗一慕多亲近,又威逼利诱罗勤,让他帮她搞来了罗一慕的另一份课表,涉外经济法,研一专业选修课,上课时间每周三下午两点至三点四十,是罗勤用一顿烧烤从他研究生学长那里套出来的,过后舔着脸让简令给他报销了请客费,简令骂他财迷,还是把钱给他转过去了。 如果说简令伪装成学生混迹在一群大二少男少女之间听课还显得扎眼,混在这群饱受各种法学专业课摧残的研一学生中就很年轻了,他们普遍还都比简令小上两三岁,可一个个满脸沧桑的,看起来倒比简令年龄还大。 简令一走进教室,照例抢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座位,有个寸头男生打完水路过简令,发现是个生面孔,好心提醒她:“同学,这里这节上的是研究生专业课,你走错了吧?本科生上课教室在隔壁。” 简令抬头看看寸头男生,脑袋上白头发一片,戴着厚厚的酒瓶底近视眼镜,看得简令都想采访采访这位老哥,当初干嘛想不开要来学法。 “谢谢,我知道,我就是来听罗教授的课的。”简令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男生眼珠子瞪得老大,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撒出去大半,看简令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边走回自己座位边嘟囔,“怪事,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主动来阎罗王的课堂上送死……” 简令忍俊不禁,心想罗一慕教授的威名真是深入人心。 罗一慕上次和简令分别,除了一通电话再没有联系,这次她的课在大白天,光线充足,又点着灯,不存在眼神不好的问题,她一进教室就看见简令那颗紫灰色的脑袋,正满脸灿烂看着她笑,罗一慕来前已经大概猜到又会在教室里遇上她,没有惊讶,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她当成空气。 “开始点名。”罗一慕抽出点名册,“吴江。” “到!” “……” 简令看罗一慕面无表情地点名,皱了皱眉,总觉得罗一慕今天情绪不对,冷淡又僵硬。虽然罗一慕上次也挺冷的,可这次明显不一样,表情都比上次生硬多了,就好像……故意在和谁赌气一样。 在简令眼中,罗一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被无限放大,所以很明显地感受到罗一慕的情绪变化,而她的学生完全发现不了向来严肃的罗教授这节课与上节课又有什么不同,反正她不管哪节课都这么不苟言笑的,要不是别的老师的课都被手速快的同学给抢光了,只有罗一慕的课能选,谁会想来上她的专业课?凶神恶煞,挂科率还比别的老师都高。 这些学生大多知道罗一慕的课挂科率高,很少有人知道罗一慕手底下的硕士生毕业率是所有法学院硕导中最高的。 点完名开始上课,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简令不敢捣乱,一节大课下来,乖得跟小学生似的,把手摆在桌面上,背绷得笔直,看起来全神贯注在听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都只顾盯着罗一慕的脸流口水,至于她讲的什么东西?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正也不重要。 希望这回关绪不会再来捣乱,这样一来等下课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继续她们上次那个未完成的吻。 下课后两三个同学找罗一慕问问题,简令坐在原位等她,等她送走学生主动走向自己,谁知等那些同学走光了,罗一慕也拿起自己的书本就走,一点没有要邀请简令同路的意思。 简令更加确定罗一慕生气了。 眼看罗一慕就要走出教室,简令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她,红着眼睛委屈地问:“慕慕,你在生我的气?” 罗一慕哽了一下,“没有。” 第14章 解围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简令混迹花丛多年,演技精湛,眼眶说红就红,真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也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搭理我,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你误会了。”罗一慕说得很淡漠,“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我并无任何义务考虑你的感受。” 要说刚才的委屈的确是装的,可老实说罗一慕后补的这句话真的有点刺伤简令了,她眼里的伤心也愈发逼真,反驳,“我不信,慕慕,那天我吻你的时候,你明明心跳了。” “那不代表什么。”罗一慕轻松挣出她的手心,“你之前的问题,说等我一个答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简令看她冷淡的目光,忽然有点害怕,嘴边勉强露出一点笑,“不用这么快,慕慕,你再好好考虑清楚。” “还是说清楚好。”罗一慕看她一眼,“你说的对,感情二字非黑即白,无非喜欢或讨厌,不存在什么中间地带。” 简令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打着哈哈要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你饿不饿,学校外面有家店卖鸡翅包饭,特别好吃” 罗一慕不理会她,自顾自往下说,“简令,我讨厌你,并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说得平静,简令听了心里一揪,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那一瞬间疼得她抽了口气。 简令向来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追到手的人不计其数,被人甩的次数也不计其数,都一笑而过从不在意,这回听罗一慕说出讨厌她的话,不知怎么,心肝脾肺全又疼又闷,难受得她想在地上打滚。 “你胡说。”这回简令的眼睛是真的红了,瞳孔有点突出,眼白部分竟然起了红血丝。她一步跨到罗一慕面前,抓着她的肩膀,看进她的眼睛里,“你压根不讨厌我,你喜欢我。” 罗一慕眼底淡淡轻视般的笑意,她向来不与人争辩这种无所谓的事,只拂开简令的手,说:“为了防止双方的困扰,请简小姐以后别再联系我了,感谢理解。”说完转身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简令被罗一慕的话刺激得大脑充血,一半是因为对自己魅力大打折扣的不甘心,另一半来源于心里莫名其妙的疼痛,她不甘于就这么放罗一慕走,追上去还要拦她,手还没碰到罗一慕的肩膀呢,罗一慕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冷淡地与简令对视,于是简令所有的动作瞬间全僵在原地,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愣愣地动不了,只能定睛看罗一慕走远。 看她远走的背影,简令觉得五脏六腑都打着弯儿地抽痛,让她握紧双拳,半天没有动弹。 简令不懂自己哪里出了差错,明明两天前她和罗一慕的关系还在良性发展,只隔了两天不到,罗一慕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她始料未及。 罗一慕走了很久之后,简令才慢慢松开拳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舌尖抵着牙根苦笑。 大概是逼迫得太紧了吧,让这个正经的教授姐姐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早知道不来了,白白惹人嫌,还让自己伤心。 看来成熟的大姐姐果然不是那么好追的,任重而道远。 简令游戏人间惯了,这回大约是自尊心作祟,竟然起了把她追到手,一生一世不放她走的心思。 …… 那天后,简令再没主动找过罗一慕,不再给她打电话或发短信,也不再去学校找她——即使简令知道周五上午就有一节罗一慕的课。 谁都有自尊心,简令外表看着什么都不在乎,整天嬉皮笑脸,鲜少有人知道她的自尊心还比一般人更强一些。罗一慕都那么明明白白说出讨厌她了,让她跟个没事人似的第二天再去勾搭她,这事简令干不出来。 这是简令第一次经历一种类似于失恋的状态,只是被人拒绝而已,竟然比之前那么多次被人直接甩了的感觉还难受,简令什么都不想干,浑浑噩噩睡了两天,周五晚上又收到那女人的通知,让她一定要记得去给“罗叔”庆生。 简令烦闷地想,不就一个生日么,又不是葬礼,干嘛这么隆重,还非得自己这么个陌生人过去不可,要不是上次嘴快答应了,她真想连那天也在家睡过去算了。 虽然网吧这些年盈利一直不错,可刨去周转资金,简令一直也没存下什么钱来,她高中毕业那年无所事事,她爸就让她去考了驾照,结果这么多年也没买车,驾照也差不多算是荒废了,那女人给的地址距离简令家有大概二三十公里路程,附近又没有公交站和地铁站,简令是打车过去的,花了一百多块车钱,付钱下车的时候直肉疼。 津岭的有钱人不少,简令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识过,直到今天站在那座占地面积极大、建筑富丽堂皇如同中世纪古堡的宅子面前,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钱人。 来贺寿的人很多,宅子正门口有专人负责接待,客人们的穿着都很得体,大多携伴而来,男性穿着熨帖的西装,配领带或领结,女性基本穿的都是勾显身材的礼服,耳朵脖子手上珠光宝气的,生怕自己戴的钻石克拉数没有别人的大,简令只听说是熟人之间的生日聚会,又来得不情不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穿着连帽t恤、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就来了,和众人一比相形见绌,把请帖递给门口的接待人员时,那人神色古怪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又把请帖查了又查,最终确认请帖的确是真的,才放简令进去。 进入宅子后还有专车送客人去宴会厅,简令被另一个穿正装的青年请上车,一路上都是欧风的草地、花园和喷泉,一看就是有专人精心照料,时不时出现在视野里的建筑也一水儿的仿欧洲中世纪城堡设计,简令想郝心宜这回是真攀上豪门了,就这家底、这品味,随随便便就能秒杀她之前跟的那些腰里千把来万就壮阔的土大款。 如果说在车里看到的风景只是昙花一现,那么到了宴会厅简令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金碧辉煌,吊顶足有三层楼高,室内面积广阔,一进厅中,映入眼帘的是比地高出一米有余的主舞台,舞台边摆着一架高级烤漆三角钢琴,身穿燕尾服的琴师正在弹奏优雅动听的古典乐。舞台前是一个大的正圆形舞池,左右两边为休息区,设有长的自助型餐桌和供客人休息的小圆桌、沙发,餐桌上的食物琳琅满目,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好些食材简令见所未见。统一着装的侍应生托着金灿灿的托盘穿梭于客人之间,以便随时提供最细致周到的服务。一场宴会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尽显宴会主人的富贵奢靡,这么一比,简令送的那只五万块的手表都不足一提了。 一屋子的男客女客举止优雅,看上去非富即贵,简令那一身休闲随便的打扮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她一进宴会厅,好几个人都对她投去了探究的目光,不过所谓上流社会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素养挺高,探究和打量都很隐蔽,丝毫没让简令觉得被冒犯,当然也有可能是简令脸皮比较厚,心底压根不在乎那些人是否在暗暗嘲笑她。 简令有点晕车,出门前没怎么吃东西,只吃了一片吐司面包,这会儿早就饿了,很自觉地拿了个圆形骨瓷碟子走到长餐桌前夹东西吃,反正是不要钱的,不吃白不吃,什么贵吃什么,从日本的和牛、澳洲的龙虾,还有欧洲顶级鱼子酱,不见得真的好吃,总之平常肯定是吃不着的。 结果简令夹了满满一盘子大餐,还没开始享用,郝心宜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问简令到了没有。 “在宴会厅。”简令夹起一片龙虾刺身送进嘴里,鲜甜爽弹,果然比五十块钱一斤的青虾好吃多了。 “好,我马上让人带你过来,认识认识亲戚。”郝心宜那边听起来挺热闹,一群人说说笑笑,她自己在电话里的声音也很高兴,只是简令听到她说亲戚,恶心得胃里翻腾,猛灌了一大口饮料才不至于吐出来。 于是简令这盘大餐最终也没吃成,她匆匆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澳龙刺身,一抹嘴,跟郝心宜派来的侍者穿过宴会厅,绕过花园小径,走了二十分钟,到了一座环境安静清幽的小院内,刚进院子就听见欢声笑语,还有郝心宜挺着大肚子站起来招呼她:“阿令!快到这边来。” 郝心宜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简令出色的外貌完全遗传了她,她今年四十岁,保养得当,即使怀了孕不能化妆,看起来也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和简令站在一起不像母女,更像姐妹——也的确是姐妹的年纪,郝心宜生简令时还不到十六。 相比之前的大宴会厅,这里显然是小型私人聚会,小院子里摆了一方长桌,围坐十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上位坐着一位雍容贵气的老妇人,满头银发,一根黑色的也找不到,戴着珍珠耳环和项链,腕上一对碧莹莹的翡翠镯子,不见半点瑕疵。 旁边草地上有厨师现场烹制美食,郝心宜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长桌最下首角落的位置,简令走过去,最上位的老太太皱了下眉,淡淡吩咐一旁的侍者给简令加了张椅子,就加在郝心宜座位旁边,挤在桌子角里坐着,简令个子高,坐在那个位子上手脚都伸不开。 一桌子人或嘲讽或冷漠地看向简令,餐桌气氛明显不对。 “哟,小妈,这就是你女儿啊,还挺漂亮的嘛。”说话的是个坐轮椅的男人,二十多岁的年纪,歪头斜眼地打量简令,品头论足,“就是胸小了点,小妈你胸这么大,怎么这个女儿一点没遗传到你的优点呢?” 这是故意的人格侮辱,简令眯着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脸和那个男人对视,动作太大,位置又窄,厚重的红木餐桌撞在她腰上,重重扽了一下,她吃痛地皱了下眉,估计腰上那一块已经发紫了。 男人一脸嚣张,龇着牙,得意洋洋地蔑着简令,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料定了简令不敢拿他怎么样。 “把你的鬼话给我咽回去。”简令阴沉沉盯着他,咬着牙说。 “我说的不对么?”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错,笑得更猖狂,“难道你觉得自己的胸不小?还是你觉得你妈的胸不大?别开玩笑了,胸不大怎么能勾引男人呢……” 简令心里蹭地火起,眼珠布满红血丝,一个跨步上前,握着拳头,恨不得掀翻桌子直接揍那个混账玩意儿,却被郝心宜一把拉住,“算了阿令,罗秒他……他开玩笑的,这孩子就喜欢开玩笑,你别当真……” 简令甩开郝心宜的手,低头瞥着她,嘴角抽搐几下,轻蔑地想,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下贱,她毫不介意地任别人轻贱侮辱就算了,还要把简令找来,陪着她一块被羞辱。 难怪郝心宜八百年都想不起简令一回,这次这么殷勤,又送衣服又准备东西,硬要让她过来。八成是郝心宜在这个豪门大户里没名分没地位,被明里暗里羞辱惯了,又一门心思想打入这些阔太太阔少爷内部,那些“亲戚”要看她笑话,故意让她把简令找来,任这些人取乐刁难。 简令心底嘲讽,扫视这群等着看笑话的人,深知这种场合这些人摆明了要看自己出丑,在别人地盘讨不着好,自己动了怒反而让他们称心如意,她沉默几分钟,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叫罗秒的男人气定神闲地扯开一抹笑:“我母亲说的对,算了也就算了,毕竟人不能跟狗一般见识,否则不也成狗了么。”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罗秒气急败坏地拍桌子,“他妈的臭娘们儿你骂谁是狗?”、 简令慢慢瞥着他说:“不是我骂谁,是谁非得上赶着对号入座。” “你!”罗秒是罗家独子,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从来只有他骂人,哪里来的人骂他,他以为简令和郝心宜一样,为了挤进罗家任别人揉圆搓扁都可以,没想到简令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又挡了回去,气得他直捶桌子,正要破口大骂,正在这时,从后面城堡造型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正好打断了罗秒还未出口的怒火,轻声讽笑:“大奶奶,罗家教育后辈的方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声音不高不低淡然自若,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坐在上座的老妇人闻言轻斥罗秒:“阿秒,平常你父亲是怎么教育你的,满口粗俗无知,哪有一点罗家人的样子,还嫌不够丢人?赶紧给我闭嘴。”又转头睨着简令这边,话却是对郝心宜说的,“自己的女儿管教好了再带出来,罗家毕竟是大家族,不比平常小家不知规矩。” 郝心宜听了心里一个哆嗦,唯唯诺诺应是,赶紧拉着简令坐下,托着自己的大肚子不敢再抬头接话。 简令神情漠然,远远看那个替她解围的人。 其实不用看,光听声音她就能猜出来是谁。 第15章 安心 罗一慕也没想到竟然会在罗家内宅碰到简令,她那天明确拒绝简令之后,简令识相地没有再打扰过她,原以为之后和简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谁知才几天功夫又见面,见面地点还是在罗家宅子里,完全出乎罗一慕的预料。 罗一慕是和关绪一块来的,比简令早到半个小时,来之后先和关绪去给罗世森贺寿,在罗世森书房内寒暄片刻才出来,罗一慕刚踏出门槛,就被院子里简令那个颜色与众不同的脑袋吸引了眼球,她心头一跳,想着不会这么巧又碰上简令,结果定睛看去,真的是她,再细听院子里的谈话,只听见简令与罗秒的争吵。罗秒那几句混账话不堪入耳,简令反驳得很克制,罗一慕站在门后面观察,可以看到简令站在桌角位置,脊梁挺得很直,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借着阳光可以看清她手背上因为用力过度而凸出来的静脉,青色的。 罗一慕看着她挺直站立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帽衫,很薄,背后两片蝴蝶骨从薄薄一层衣料中支棱出来一点突兀的角度,在她纯白帽衫上留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形销骨立,竟然有点宁折不弯的君子风骨,和罗一慕印象中那个油滑市井的混混形象完全不符。 那样势单力薄,倔强又无助,不知怎么的,罗一慕嘴比大脑先一步动作,阻止罗秒后面那些更恶毒侮辱的言语。 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假装没听见他们之前剑拔弩张的对话,从屋里出来,把话题不着痕迹地笑转到别的地方去,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尴尬地局面,罗一慕向来冷静,却在听到简令被人羞辱时瞬间失了理智,做出这么唐突的事。 简令看着罗一慕从屋里走到院中,径直在罗老夫人下手最近的一个空位坐下,全程看都不看简令这边一眼,只当她完全是个陌生人,大户人家的座次顺序往往能代表很多东西,像郝心宜这种没名没分的只能挤在桌角位置,而罗一慕能坐罗老夫人下手第一位,连罗秒这种嫡系继承人都要排在她之后,说明罗一慕在罗家的地位是极高的,简令想,难怪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通身的贵气藏也藏不住,原来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像自己这种市井小民八成是高攀不上了。 这种场合认识不如不认识,罗一慕假装不认识简令,简令心知肚明地配合,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与罗秒争论,罗秒没出干净自己被人反骂的恶气,怒火中烧,碍着罗一慕在场,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好暂时退让,安静下来。 一场战争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罗家那群等着看戏的三姑六婆一看打不起来了,都很失望,与自己身边的人聊家长里短去了,把注意力从简令身上移开,只有罗秒还憋着气想怎么给简令使绊子,桌面上重新喧闹起来。 “小慕,你父母最近身体还好么?” “谢谢大奶奶关心,他们挺好的,只是事情太多抽不开身,错过了堂兄的寿宴,也不能亲自过来看望大奶奶。” “算起来我也有十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哎,要是你大爷爷和爷爷还健在,世森和你父亲关系可能还亲一点,都是罗家兄弟,他们俩之间的走动比外人还少。” “我父母也经常记挂大奶奶,去年过年时还说要接大奶奶去他们那儿玩儿几天,就是怕大奶奶年纪大了,坐不了飞机。” 罗一慕和罗老夫人聊天,简令听了一耳朵,能猜出罗一慕的爷爷和这位“大奶奶”的老公是兄弟,这么说来罗一慕和郝心宜口中的“罗叔”是堂兄妹了,难怪地位这么高,轻轻一句话就让罗秒连一句反驳都不敢再说,较真起来,要是将来有一天郝心宜真进了罗家的门,按辈分简令还得叫罗一慕一声堂姑。 一方长桌十几个人,都有聊天的伴儿,只有郝心宜这里冷冷清清,大着肚子坐在狭窄的空间里,挤得骨头难受也不敢动弹,生怕惹老太太不快,简令看不下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么难受干嘛不回去休息?” 孕妇易热,今天户外的天气又很闷,郝心宜脑门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勉强笑着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你罗叔都还没过来,我一个人先退席不合适。”说着又擦了擦汗。 “我已经应你的要求来了,现在没我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再等会儿,待会儿你罗叔就过来了,他想见见你,阿令,你就和他见一面再走吧。”郝心宜轻声恳求。 简令看她那一脸难受又惶恐的样儿就想笑,窝了一肚子火发不出来,走又走不得,干脆借口吃多了消食先离开桌子,什么时候郝心宜叫她她再回来,眼不见心不烦。 出了小院,外面就是花园,正中央还有一座喷泉池,正好遮挡住了烈日炎炎,留下一片背阴的清凉地,简令坐在喷泉边打游戏。这会儿接近下午两点,花园中一个人也没有,简令躲在喷泉池边,又凉快又清净,一个人乐得自在,想着就在这里把这个下午混过去,却被人找了麻烦。 “你就是简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陌生男人,一高一矮,穿着园丁工作服,戴着草帽,肤色黢黑,站在简令面前笑,龇出一口黄牙,身上因为常年累月抽烟而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臭气。 简令收起手机,站起身来,警惕地看这两个陌生男人。 “问你话呢,你哑巴啦?”矮个子男人朝旁边草坪里啐了一口。 “你们想干嘛?”简令看出这俩人的不怀好意,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随时准备逃跑。 “看样子就是你了。”高个子男人骂骂咧咧,“妈的臭娘们儿,敢和罗少作对,我看你他妈是活得不耐烦了。” 简令了然,原来这俩人是刚才那个罗秒找来的。 矮个子男人道:“少和她废话,她既然自己找死敢得罪罗少,咱也别手下留情,让她好好尝尝教训,罗少说了,事成之后给咱哥几个发奖金。” 简令见形势不妙,又在心里暗骂了郝心宜一百遍,赶紧拔腿就跑,谁知来人不止两个,她甫一转身,就见从后又窜出两人,将她逃跑的出路堵死,那四个人把简令围成死路,手上拿着木头锄把直接照着简令脑袋上招呼,情急之下简令立马蹲身护住脑袋,手臂挨了他们几闷棍,那些人下了死手,痛得简令抽搐几下,咬牙接了下来,后背又被狠踹了几脚,是照着后心踹的,简令抱头被踢翻在地,疼得直吸气,瞅准机会,趁其中一个抬脚又要踹时抱紧了他的大腿,使劲浑身力气把他掀翻在地,然后翻身将他压在地上一顿猛捶,拳拳到肉,揍得那人直哎呦求救。 简令年少时混过几年,知道怎么下手最黑,让人最疼得受不了。可惜她终究是寡不敌众,很快被其他三人扒了下来,她又揪着那三人中的一个狠揍,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眼珠子血红,就跟要吃人的野兽似的,四人看得不寒而栗,干脆合伙把简令扔进喷泉池里。 接近一米深的喷泉池,简令毫无防备被推了下去,扑通一声,溅起水花一片,她连呛了好几口水才在喷泉池里站起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湿透了的短发贴着额头,水顺着额角流下,从她尖尖的下巴不断往下淌,身上纯白的t恤衫也因浸了水而呈现出半透明的质地,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使她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甚至连内衣颜色都隐约可见。 她刚才挨打时死命护着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棍伤脚上,脸上却一个口子都没有,白皙的脸庞上滑过晶莹水珠,喷泉池里波光粼粼,衬得她皮肤更白得近乎透明,那一双倔强凶狠的眼睛湿漉漉的,配合着透湿的外衣包裹着的曼妙身体,在一片波光中扩散成惊人的美,喷泉池边的四个人看呆了,互相对视,眼里竟都起了邪念。 反正罗少只说要把这娘们儿往死里整,也没说怎么整,不如…… 他们想着,摩拳擦掌,丢了手里的木棍,纷纷也跳下水中要捉住简令,口中言辞不堪,简令想自己八成逃不了了,咬紧牙关握紧拳头要和他们拼命,做好了她死了这些人也别想活的打算,只听岸上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人大喝:“住手!”然后又听干脆的扑通一声,竟然又一个人跟着跳下水中,站在简令前面,挡住了那四个人。 简令眼帘被水模糊,一时看不清挡在身前救自己的那人的长相,只知道她比自己高半个头,简令平视时只能看到她的后颈,很白、细长,沾了水珠,显得莹润,就像天鹅一样美丽。 简令身上很疼,捂着胸口,放心地把自己所有重量全靠在那人背上,鼻尖是一股熟悉的清幽香气,这股香气从来都是撩拨她的,今天却让她前所未有地安心。 第16章 公主抱 “罗……罗小姐……”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四个人看到罗一慕,神情大变,面面相觑,哆哆嗦嗦站在原地,弯头哈腰地搓手,讪讪地笑,“您……您有什么吩咐。” 罗一慕不言语,只定定站在喷泉池里盯着他们看,目光像冰一样,青天白日的,那四个园丁在她注视下竟然冷得打了个寒颤,越发心虚得厉害,“罗小姐……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刚才……刚才跟这位小姐闹着玩儿呢……” 四个大男人把一个姑娘家殴打得站都站不稳,还把人直接扔池子里,再看他们刚才一脸淫邪,这时被抓了个现行,还好意思舔着脸说自己在和姑娘闹着玩儿,如此蹩脚的理由,连抱胸站在岸边看热闹的关绪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一慕和关绪两人给罗家老太太请过安,是准备去主宴会厅的,谁知一出小院子的门,正好撞见那几个园丁合伙把简令扔进了喷泉池里,那一声远远的“住手”就是关绪喊的,关绪还没反应过来被扔的人是谁呢,罗一慕已经拔腿往池边跑去,关绪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罗一慕,玩味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也插着兜慢慢悠悠跟了上去,走进才发现被欺负的人是简令。 关绪平生最看不得漂亮女生受欺负,看到水池里简令趴在罗一慕背上那可怜样,心里动了动,弯腰捡起脚边那四个园丁遗落的木棍,半蹲在水池边,木棍抬高,又重重挥下,直接照着其中一个男人的后背打下去,木棍与皮肉撞击,一声闷响,男人惨叫,腿一软跪在水中,呛了一大口水,又狼狈扑腾着爬起来,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们这游戏还真挺好玩儿的,难怪四个人都抢着玩儿呢。”关绪笑眯眯的,又挥棒重击另一个男人,这回他提前做足了准备,绷紧背上肌肉,硬生生挨了这一棍子,咬牙硬挺,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就是太费力,我累了。”关绪脸上的笑让人不寒而栗,脸转向罗一慕,把棍子递过去,轻松道:“阿慕,你要不要试试?” 罗一慕漠然抿着唇,眼睛在四人脸上扫过,注意力却全在背上。 她的背上趴着简令。 简令看到罗一慕,骤然安心,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得到片刻放松,这才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疼痛,好像连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跟着一块疼痛,她身上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地儿,只能靠着罗一慕的支撑勉强站立。 罗一慕的衣服也在入水的那一刻湿透,粘黏在皮肤上,简令的半张侧脸靠着她的后心,她能明显感受到那半张脸的柔软温度,还有和她心跳频率保持一致的、简令的微弱呼吸。 很难说那一秒罗一慕心里闪过多少不能为人道的念头,简令呼吸间微弱的热气直接贴着她的脊背传入心脏里,让罗一慕心脏的温度灼升,她的喉咙一滚,落到实处只有三个字:“先上岸。”很冷静,带着一点寒意,与她心里的炙热滚烫截然不同。 简令右耳贴着罗一慕的后心,罗一慕说的话根本不用通过空气,直接从她的脊骨就能传进简令耳中,沉闷有力,简令的耳膜跟着她说话的频率一起震动,半张脸都爬起来细微的麻痒。 罗一慕手向后扶住简令的侧腰,防止她突然失去支撑又摔进水里,这才在水中转动步伐缓慢转身,面对简令站着。 直到此刻,罗一慕真正看清简令的模样。 简令浑身都是湿的,紫灰色短发在太阳烘烤下已经不淌水了,潮湿地贴着她两鬓,失去了蓬松度,连带她的脸好像都小了一号,下巴尖尖的,看起来很可怜。她的纯白帽衫湿成了半透明的质感,罗一慕差不多是抱着她的腰而站的,距离她不到二十公分,简令被白色半透明布料裹着的腰在罗一慕眼中清清楚楚,就和罗一慕用手掌圈起来的弧度一模一样。 罗一慕曾经摸过那一段腰肢,很细,盈盈一握,没骨头似的,她稍微用力都能掐断,如今再次握在掌心,视觉和触觉合二为一,她眉心一跳,手掌发烫。 简令此刻在罗一慕眼中是半裸的,她不想自己的狼狈被罗一慕发现,干脆敛眉低眼不去看罗一慕,好像这样罗一慕就也看不见她。这在罗一慕眼中成了简令耻于暴露人前的羞涩,她们被水包裹着,罗一慕却觉得喉咙干涩难耐。 “站好。”罗一慕在简令耳边说。 “嗯?”简令没反应过来,罗一慕已经松开了搭在她腰间的手。 就在简令愣神的间隙里,罗一慕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领口,她的手指极灵活,宛若游蛇,解扣动作干脆利落,简令还未回神,她的脖颈、锁骨、肩膀就已经相继引入眼帘,等简令反应过来,罗一慕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披在简令身上,把她半裸的上身裹得密不透风。 罗一慕今天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衬衣,丝绸质地,脱下来之后露出她里头打底的白色背心,简令才发现罗一慕看起来瘦,其实身材很结实,手臂上覆了薄薄一层肌肉,在阳光下下像打了蜡一样丝滑细腻,白得晃眼。 简令浑身都在疼,嘴唇发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披着罗一慕的黑色丝质衬衫,低声笑,“慕慕,你身材真好。” “……”罗一慕嘴角轻微抽搐,心想果然刚才简令表现出来的倔强羞涩都只是表象,这才是她的本性。 “我扶你上岸。”罗一慕没有多说,扶着简令走到岸边,岸上关绪伸手拉了简令一把,把她拉了上来,还在水里的罗一慕也双手一撑轻松跳上岸,只有那四个园丁不知所措地站在水中,没有罗一慕开口,他们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四个人怎么处置?”关绪斜睨了水中四个男人一眼。 “罗家有家法,轮不到我们外人操心。” 关绪不满,“难道就这么算了?” 罗一慕不作声,可关绪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狠劲儿,于是关绪满意地勾出一个微笑,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结。 “先给她换个衣服吧。”关绪看着刚从水里捞起来的简令说,“虽然今天气温挺高,但总穿着这么一身湿衣服估计也得感冒,小妞,算你命大碰到我和阿慕,尤其是阿慕,八百年都难得管别人一次闲事,可巧有这么一次还被你赶上了,我和阿慕认识三十来年了,还是第二次见到阿慕这么慌张。” 简令拖着一身伤竟然还有精神和关绪探听罗一慕的八卦,“那第一次是为了谁?” “第一次当然是为了……” 关绪还没说完,就被罗一慕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闭嘴。” “得,我不说了。”关绪耸耸肩,无辜地眨眨眼,“不能在学生面前揭罗教授的老底不是。”她还记着上次简令假装罗一慕学生的事,故意拿这话来揶揄简令。 简令心知被人拆穿谎话,不过她脸皮厚惯了,被当面拆穿的谎言不计其数,这么一个随口编的小谎根本不算什么,还能面不改色地跟着关绪一起笑。 罗世森的寿宴在周末,罗老太太特意留罗一慕在罗家小住,说是想和她说说话,于是早就让佣人给罗一慕收拾出来了一间客房,还有罗一慕带来的两身换洗衣服,罗一慕打算带简令先去她的房里换身衣服再说。 谁知简令伤得太重,站立都勉强,更别提走路了,刚迈出一步,膝盖窝一软,差点栽了下去,被罗一慕眼疾手快捞了起来。 简令因在罗一慕面前露怯,面色尴尬,“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完,只觉膝盖弯下穿过什么东西,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蓦地腾空,吓得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双手搂紧了罗一慕的脖子。等她意识到时,已经被罗一慕打横抱起,走出了三五米的距离。 简令被罗一慕抱着,有瞬间的不习惯,不过很快适应,笑着看罗一慕近在咫尺的侧脸,还有她秀气的耳朵,心里甜丝丝的。 简令两只手都挂在罗一慕的脖子上,离得又这么近,她心猿意马,眼中只有美人,身上的痛也不觉得了,凑近了一点,在罗一慕耳垂上轻舔了一下,甚至还用牙齿咬了咬那片薄而小巧的耳垂,换来罗一慕托在简令腰上的手臂蓦然一紧,整个耳朵瞬间红了。 简令把头靠在她颈窝里,抿着唇偷笑,果然还是一样的容易害羞,也一样的口是心非。 不是说讨厌她么?怎么又要来救她? 还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她穿。 简令这样想着,手上不老实了起来,悄悄从罗一慕的脖子上滑了下去,绕着她后心若有似无地打着圈儿。 罗一慕目色微暗,沉声警告,“老实点儿。” 惹得简令一阵轻笑,扯着了伤口,疼得皱眉,只好边皱眉边笑。 第17章 风太大 罗一慕的客房就在里宅,距离不远,她带简令回她房间换衣服,让关绪先行去主宴会厅,不必等她。 一路上简令不怎么老实,对罗一慕动手动脚,快到房间时罗一慕忍无可忍,皱眉道:“再动我把你扔下去。”、 简令嘿嘿地笑,抱着她脖子调笑似地说:“慕慕,你舍得么?” 罗一慕看着她,终于充分理解了打蛇上棍这句话的含义。 还好再走几步就到房间,罗一慕把简令放在椅子上,她虽嘴上说着狠话,动作却轻柔又小心,放下简令后,走到衣柜旁边,打开衣柜,把里面挂着的衣服拿下来扔给简令,指了指房间另一侧,“浴室在那,去洗澡换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可是我身上好疼啊。”简令打了个滚,换成整个人蜷在椅子里的姿势,趴在椅背上看罗一慕,眨巴着眼睛,“手也疼脚也疼,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慕慕,你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罗一慕闻言拧紧眉头冷笑,“简令,你别得寸进尺。” 简令知道自己触到罗一慕的耐心底线了,怕罗一慕真的又像上次一样绝情,不敢再花言巧语,吐了吐舌头从床上爬起来,拿着罗一慕扔过来的衣服进浴室。她身上的痛确实不是装的,走路姿势一瘸一拐,偶尔动作过大扯了伤势过重的部位,疼得她龇牙咧嘴,也没心思认真洗澡,随便用花洒冲了下身体,然后擦干,就算洗完了,穿着罗一慕的衣服出来。 那是一件休闲衬衫和一条西装裤,衬衫是经典的黑白配色,裤子纯黑,罗一慕肩膀比简令稍宽,腿也更长,所以简令穿她那身衣服,略有些撑不起来,衬衫肩膀那里松松垮垮耷拉着,裤腿也遮住了脚背,简令走出来,衬衣扣子上面三颗敞开,里头没穿内衣,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随着她走路开合若隐若现,罗一慕那一身无比正经的衣服,竟然被她穿出了颓散的诱惑感。 罗一慕听见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简令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水汽,入眼一瞬,罗一慕瞳孔轻轻地放大了一点,赶紧移开,看起来不动声色,“走吧,去医院。” “你不洗么?”简令怔了一下,“你的衣服头发也都湿透了。” “不用。” 简令想到了什么,“你不会只带了一套干净衣服吧?给我穿了,所以你没衣服换了?” 罗一慕不耐,“少废话,跟我走。” 简令知道自己猜中了,有些内疚,“不用去医院了,我就受了点皮肉伤,没事的,对了,刚才我看衣柜里还有一套睡衣,你先去洗澡换睡衣行不行?待会儿我用吹风机把我的衣服吹干了咱俩再换回来,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不会耽误你的正事的。” 罗一慕眼中简令一向是个只考虑自我感受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为别人着想的时候,让她略感意外,只说:“不管怎么样,先送你去医院检查再说。” “可是我不想去医院。”简令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小声嘟囔,“消毒水味,难闻。” 简令的爷爷、奶奶、父亲,都死在医院里,她小时候很少生病,每一次去医院,就意味着一个亲人的离去,在她心里,医院的消毒水味早已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随你便。”罗一慕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拿了自己的睡衣进浴室洗澡,她洗得很仔细,花的时间也比简令长,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简令睡着了,她睡觉的姿势有点怪,一米五的床,她只占据了床边很小一块位置,弓着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半圆,头发还是湿的。 罗一慕站在床边,看简令的睡姿,双目紧闭,鼻翼微翕,很安然的样子,与她性格完全相悖,让罗一慕也忍不住泛起了睡意。 简令睡得很沉,衬衫领子敞开,罗一慕居高临下,将她衣内风光一览无余,趁人之危这种事向来为罗一慕所不齿,她应该立刻、马上、当机立断地转过头去不看简令,但罗一慕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站在床边,目光探进敞开的衣领中,许久没有动弹。 过了几分钟,窗外哆哆哆的几声响,罗一慕一激灵回神,走到窗边一看,原来是一只鸟在啄窗户玻璃,她打开窗户把鸟轰走,才惊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刚才那个澡算白洗了。 赶完鸟,关上窗户,罗一慕又回头看一眼熟睡的简令,她的头发还很湿,这样睡一觉起来肯定头疼,于是罗一慕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插在床头边的插座上,弯腰拍了拍简令肩膀,“起来吹头发。” “嗯……”简令被人扰了睡眠,在梦中皱紧眉,翻个身背对罗一慕继续睡。 罗一慕推了她一把,“起来。” “别烦我……困着呢……”简令以为她还睡在自己家那张小床上,把枕头从脑袋底下抽出来扔出去,“走开……我不吃早饭……” 罗一慕推她力道更大,“快起来,吹干头发再睡。” “罗里吧嗦的你烦不烦啊?”简令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扯动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下子瞌睡全醒了,惊吓道:“慕慕?你怎么在我家?”连起床气都给吓没了。 “……”罗一慕低眉看她。 她的脑子有几秒钟的混沌,随后清醒,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不好意思地冲罗一慕笑笑,“我……我昨晚失眠,没怎么睡……” 罗一慕抬起手里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再睡。” “好,谢谢。”简令接过吹风机,下了床坐在梳妆台边吹头发,她身上淤疼,抬手就牵动伤口,拿吹风机的姿势很怪异,手臂想举又不敢举,五官疼得皱皱巴巴,吹一下歇一下,然后再拿着吹风机抬起手臂,反复几次,突然感觉手上一空,再回头时,吹风机已经到了罗一慕手里。 罗一慕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手指轻柔挑起简令的发丝,风筒距离不远不近地把她的发丝垂散,又重被罗一慕聚拢在五指间。 风筒声音很大,罗一慕动作温柔,简令看着镜中映照出的罗一慕低头为自己吹头发的动作,眼里溢出笑意,身子向后一倒,枕在罗一慕大腿上。 “坐直。”罗一慕不带感情地说。 简令找了个舒服得姿势倚靠,笑道:“风太大,我没听清。” 罗一慕也没再说什么。 她们之间好像第一次出现这么平和的场面,简令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靠着罗一慕的腿,耳边是吹风机频率一致的嗡嗡声,她打了个哈欠,睡意再度袭来,眼睛眨了几次,最后终于慢慢合上。 这个姿势容易扭伤颈椎,罗一慕托着她的下巴,把她扶正了一点,没有叫醒她。 其实应该把她扔出去的。 她的死活和罗一慕有什么关系。 算了。 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下次吧。 第18章 关心 简令头发短,吹干速度很快,罗一慕关了吹风机,这回简令睡得浅,电吹风声音一停她就睁开眼,抬手摸摸自己头顶,惺忪道:“完了么?” “嗯。”罗一慕拔下吹风机插头,把它放回原处。 简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抬起双臂伸个懒腰,牵动背上受伤的肌肉,疼得嘶了一下,“总算可以睡觉了。”她揉着眼睛,摇摇晃晃走到床边,面朝下扑进被子里,刚闭上眼,只听罗一慕又道:“把衣服撩起来。” 简令双眼骤然瞪大,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惊恐万状,楚楚可怜,“慕慕,你想对我干什么?” “……”罗一慕额角突突一下,咬牙道:“上药。” 简令才看清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医药箱,还有冰袋。 简令从柔软的被褥中起来,坐在床边,听话地撩起自己的衣摆,面露羞色,眼睛看着床角,咬了咬唇,扭捏道:“不光上药,如果是慕慕的话,做些别的也是可以的哦……” “……”罗一慕额头青筋直跳,那一瞬间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直接把这个没羞没臊的女人扔出去,何必管她死活。 简令应对打架斗殴的街头经验很丰富,知道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如何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要害部位都没怎么伤着,不过腹部、背部还是挨了那些人几棍子几脚的,雪白肌肤上平添几处大面积的淤伤,青的紫的,看上去很吓人。 罗一慕坐在简令旁边,先伸手按了按她身上各处伤痕,确认骨头是否受伤,罗一慕的力道已经尽量轻柔,可简令是个吃不得痛的,刚才被人揍得在地上打滚都没开口哼一声,现在罗一慕轻轻按这么几下,就疼得她呼天抢地地直哎呦,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严重的伤呢。 罗一慕不吃她那一套,说:“疼成这样看来是伤着骨头了,去医院吧。” 简令果然老实了,讪笑:“没,我一点都不疼,刚才跟你闹着玩儿呢。” 罗一慕没说话,用毛巾抱着冰袋,给她患处做冷敷处理,冰得简令浑身一抖,直向后躲,为保证冷敷效果,罗一慕直接掐住了她的侧腰,阻止她的躲闪。 冷敷需要持续三十分钟左右,简令被罗一慕桎住,哪也去不了,百无聊赖,干脆侧头观察起罗一慕的侧脸来。 罗一慕的睫毛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似的,随着她目光转向而微微翕动,小巧可爱。简令起了捉弄的心思,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罗一慕的睫毛,罗一慕眼睛受了外界刺激,快速眨了一下,睫毛尾端迅速在简令指腹扫过,痒痒的,最上等的鹅绒也没有这样轻软的质感,简令摩挲着指腹,唇边微展,罗一慕抬头,目光与她撞个正着,轻愕。 罗一慕发现简令的眼睛颜色有点浅,茶褐色,近距离看,呈现出玻璃般的质感,很清澈,那么油滑世故的一个人,近看之下,眼里竟然还带着一点天真,呆呆的,很像罗一慕幼年养的那只萨摩耶。那只傻狗从前看她的眼神和简令此时的眼神如出一辙,简令嘴巴微张的样子也像极了从前那只狗,只除了简令不如萨摩耶那么会吐舌头,也不会汪汪叫。 大概气氛安静融洽得过头了,使得罗一慕的精神也前所未有地放松,看着简令那双眼睛,竟然忍不住抿开一个极温柔的笑意,唇角向上弯起,眼里的波光也随笑容漾开,简令第一次有幸得见罗一慕展颜一笑,一时竟看得痴了。 “慕慕,你笑起来真好看。”简令呆滞盯着罗一慕看,喃喃地脱口而出。 罗一慕惊觉自己的失态,迅速收起了所有表情,垂眼,掩住一池波光,把冰袋移开,淡淡道:“差不多了,擦药吧。”所有柔情昙花一现,好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 简令意犹未尽,歪头看着她笑,“慕慕,你这么好看,该多笑笑,你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她的目光真切而热烈,看上去真像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罗一慕见过她说谎的样子,就是这样真切而热烈。 罗一慕和简令的第一次见面就是简令因为谎言而结束了上一段关系的时候,再到后来简令的言行一直在时刻验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一慕低头暗笑一声,没有说话,从药箱里找出一瓶活血化瘀药酒,倒了一点在掌心里,双手搓热,然后照着简令靠近肋骨的一处伤痕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去。 “啊!”简令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罗一慕充耳不闻,一只手仍掐在她侧腰上,防止她乱扭乱动,另一只手在绕着患处轻轻地按摩。 “疼疼疼!”简令叫得跟杀猪似的,“疼死了!慕慕你轻点儿!啊——” “再轻就没效果了。”罗一慕说着,让简令转了个身,又用药酒帮她按摩背上的淤青。 “啊!疼!啊……”简令背对着罗一慕,腰仍被她掐在掌中,原本是哭天抢地的哀嚎,喊着喊着,嘴里的声音变了味儿,绵软悠长,还带着一点儿鼻音,“慕慕……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什么地方。 罗一慕手掌按在她背上,手中细腻柔软的触感,配合着简令发出的暧昧声音,快要搓起火来一样滚烫,她差点缩回手。 简令这人,好像总能把一件正经事变得异样。 罗一慕心跳加速,匆匆给她按摩完背后的伤,收拾好药箱去浴室洗手,擦干手走出来时见简令趴在床头,直勾勾望着自己。 “晚宴六点钟开始,还有三个小时,你在这里睡一会儿,五点钟会有人来带你过去。”罗一慕说。 简令看着她问:“你不想问问我么?” “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 “与我无关。” 简令眼中露出失望的神情,“一点都不关心我。” 罗一慕能看到她身后根本不存在的尾巴都蔫了下去。 真是,越看越像。 罗一慕狠掐了一下掌心,才忍住过去摸简令脑袋的冲动。 …… 之后的宴席没什么特别,简令如她母亲郝心宜所愿,跟传说中的“罗叔”见了面,快六十岁的老男人,看起来够当简令爷爷的了,松弛的脸上挂着两个很明显的大眼袋,眼睛里已经有些浑浊了,身上是老男人惯有的烟酒臭气,熏得简令犯恶心。简令只在郝心宜的引见下对罗世森敷衍地问了声好,罗世森也不怎么在意她,不咸不淡说了句“以后常来家里坐坐”,转而去招待他生意上的应酬,郝心宜捧着大肚子追了上去,搂着罗世森的胳膊,甜腻地说自己看上了某拍卖会上的一条钻石项链,不贵,也就六万欧元,问罗世森答不答应。 后面的话简令没有听到,也没兴趣探听郝心宜是否会得偿所愿,只是冷笑着想,难怪那么大的手笔,花十好几万给简令置办行头,原来之后只要捏着嗓子撒个娇就能赚四五倍回来,郝心宜这人,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晚宴上没再看到罗秒的影子,连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也不在,十点钟宴会结束,客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能来参加罗世森寿宴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有专职司机,再不济也是自己开车来的,只有简令一个人既没司机也没车,罗宅地处远郊,周围荒郊野岭,连个公交车站都没有,简令看着黑咕隆咚的夜,没办法,只好开了导航,先走几公里,到不那么偏僻、好歹能打到出租车的地方再说。 开始时还不停有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十多分钟之后,车越来越少,最后只剩简令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耳边充斥着蟋蟀声和蛙鸣,头上顶着星空,远郊的夜晚很热闹,倒不害怕,就是走得累,身上又痛,让简令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走了半个多小时,简令两腿像灌了铅似的,只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汽车鸣笛,吓了简令一跳,回头去看,发现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侧,车窗放下,露出副驾驶里罗一慕好看的侧脸。 驾驶座的关绪隔着罗一慕冲简令招手,“小妞上来吧,正好顺道,我带你一程。” 简令简直就像碰到了救世主一样,刹那间关绪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她赶紧拉开后车座的门钻了进去,只听关绪又道:“我们前脚刚想问你搭不搭顺风车呢,谁知道你后脚就跑没影儿了,我和阿慕在罗家找了好几圈,阿慕差点以为是罗秒那小子把你绑走了,要不是有人说看到你早走了,估计阿慕现在都要去揍罗秒了。” 简令听了笑眯了眼,“慕慕,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车内很暗,罗一慕看不清简令的表情,只听她说话,耳廓微红。 关绪笑道:“说明简小姐在阿慕心中分量不低啊,我们阿慕可难得这么关心一个人。” “闭嘴。”罗一慕冷声警告。 关绪哈哈大笑,“就算我猜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吧。” 后面的简令笑得比蜜还甜,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第19章 我想你 关绪说带简令一程,实际一直把简令送到了网吧门口才停车,简令给她添了麻烦,下车时怪不好意思的,本想邀她们进来坐坐,又想起时间太晚,只好改口说下次请她们吃饭,算作答谢。 “谢我就免了。”关绪摆手笑道,“我不过看阿慕面子,要谢你就谢阿慕吧。”说着还冲简令眨了下眼睛。 简令心领神会,也跟着笑,“关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谢谢慕慕的。”还意味深长把目光落在罗一慕身上。 罗一慕不搭理她,平淡对关绪道:“走吧。” 关绪耸耸肩,“那我们先走了,简小姐,再见。” “路上小心。”简令看着副驾驶的车窗慢慢升起来,遮住了罗一慕的脸,又看着黑色轿车由空寂的街道驶入夜色深处,只留下一阵轰鸣。 她在原地,对着车开出去的方向看了很久,直到再也不见。 关绪把车开出很远之后,看了眼后视镜,才笑着对罗一慕说:“那小妞还在看呢。” 罗一慕视线下意识移向后视镜,可惜她的夜视能力几乎为0,除了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着。 “别看了,现在已经走进去了。”关绪打趣,“怎么,你莫非真对这小妞动心了?” “她有名字。”罗一慕再次对关绪不尊重人的称呼方式表示不满,半阖着眼,“我和她不合适。” 罗一慕的个性关绪了解得一清二楚,没有反对,只说“不合适”,就代表她默认。 关绪轻声嗤笑,“感情这种事,只有喜欢或者不喜欢,哪来的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罗一慕,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罗一慕没说话。 关绪说的没错,感情只分好恶,可罗一慕需要的不止感情,还有生活。 …… 这一天过得太漫长,简令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终于又躺在自己那张一米宽的小床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恨不能连骨头都能软成一滩。 她已经筋疲力尽,身体一沾着床,顿时连手指都不想再抬一根了,眼皮动了动,看看墙上挂钟,时针已经指到12点,她眯了半个小时,又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给罗一慕发了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到家了么?” 罗一慕回的很快,“嗯。”就如同她平常说话一样简明扼要。 这条短信好像自带语音和成像功能,简令只看着冷冰冰的一个汉字加一个句号,罗一慕薄唇微抿,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模样已经跃然眼前,她捧着手机打了个滚,目光柔和下来,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洗澡了么?” 那边秒回:“还没。” 简令:“你晚上好像没吃什么东西,晚上煮点宵夜吃吧,或者热杯牛奶,免得饿伤了胃。” 罗一慕:“谢谢。” 简令看着手机上罗一慕简短的回应,嘴角带笑,蹙着眉想,这人真是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简令想了想,又发:“慕慕,发短信一毛钱一条,很划不来的,要不你加我微信吧?” 这回简令等了很久,过了半个小时,等得她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她一下子就醒了,迫不及待解锁打开微信页面,只见顶端赫然一条新消息,罗一慕的微信头像出现在了第一条位置。 简令喜出望外,马上发了个偷笑的表情过去,得到罗一慕两个字的回应:[你好。] 简令:[#捂脸#慕慕,你连在微信聊天里的画风都这么正经么?] 那边罗一慕大概是不知道回什么,简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简令点开罗一慕的朋友圈,想看看她以往的动态之类的,结果她压根就没有开朋友圈,连头像都是初始默认的,从来没改过,如果不是简令已经对罗一慕的性格有所了解,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个拿来敷衍她的小号。 简令又问:[慕慕,你平常没事干的时候都做什么?] 罗一慕:[看书。] 简令:[还有呢?] 罗一慕:[没了。] 还真是……老年人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人,当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市另一头的陌生酒吧里?简令想不通,罗一慕这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去酒吧买醉的人,于是在好奇心的促使下,简令又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去酒吧?] 过了几分钟,罗一慕回她:[很晚了,好好休息。]明显不想多谈。 简令想,看来那天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让罗一慕受了刺激,才回去酒吧买醉。 什么事能让罗一慕这样的人被刺激到需要去酒吧猎艳?简令抓破头皮也想象不到。 …… 罗一慕翻简令的朋友圈,一直翻到半夜。她很少关心别人的私生活,这个微信是个人私号,加的好友也并不多,今天透过网络窥伺简令的生活,却像上瘾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简令的朋友圈内容丰富,最近的一条是昨天早上,只有两个字“好困”,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再往前翻就会发现她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攀岩、游泳、漂流、滑雪,再不济也是和朋友一起去郊外烧烤野餐,她朋友众多,连续七八次活动照片中出现的人物都不相同,罗一慕还看到了某次野餐活动,罗勤赫然也在其中,看样子还和简令混得挺熟的。 果然是不合适。 罗一慕面无表情地熄了手机屏幕,放在床头柜上。 …… 加了罗一慕的微信,简令和她的聊天就频繁起来,时常向她发出邀约,比如最近天气很好,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爬山,或者前两天新上了一部电影,据说很精彩,问罗一慕有没有空一起去看,得到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字:不。 简令锲而不舍,即使真想不出什么能把罗一慕约出去的方法了,也得每天早上发个“早上好”,晚上再发一句“好好休息”,在网吧值班时经常魂不守舍,每隔三五分钟就要打开手机看看是否有新消息,游戏也不敢玩了,生怕错过罗一慕主动找她,网吧员工观察了几天,交头接耳地交换情报,一致认定老板绝对是谈恋爱了,瞧盯着手机时那一脸少女怀春的情态,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瞧令姐这春风满面的,这是喜事上门啊,什么时候把姐夫给我们引见引见?”不怕死的小刘去开简令的玩笑,被简令一脚踢开。 简令笑道:“去,什么姐夫,你们得叫嫂子。” “是是是。”小刘只当简令在开玩笑,笑嘻嘻又问:“那令姐什么时候把嫂子给我们引见引见?” 简令笑骂:“迟早的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她的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痕,淤青已经快褪干净,疼痛感也早没了,只有罗一慕指尖带的温度依然停留,让她夜不能寐。 有了上一次被拒绝的经验,简令想尽量柔缓地接近罗一慕,让她慢慢适应自己的存在。 可今天被小刘这么一提醒,简令又有些急不可耐了。 一个多星期,只能偶尔在微信上和罗一慕聊几句,得到的还只有罗一慕无比简短的冷淡回应,怎么看都像应付,简令觉得自己忍不了了,她第一次那么想一个人,想看她的样子,想听她的声音,想闻她身上的味道,想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她的温度,简令心里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让她心痒难耐,非要此刻就见到罗一慕不可。 一个星期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再也无法忍耐更长的时间。 简令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正是晚上八点五十,罗一慕刚下课,按以往的经验,她还要给那些学生答疑,现在应该还在教室里,简令来不及多想,喊了声:“我有事出去一趟,小刘你盯着点。”她等不及小刘回答,拿起手机匆忙跑出了门,等小刘给客人送完宵夜回到吧台时,简令早跑没影了。 简令拿出了跑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去了津岭大学,到了c座教学楼电梯口,才发现两架电梯都被贴上了“电梯故障,正在抢修”的标签,她趁着膝盖急冲冲喘了两下,生怕慢了一秒就和罗一慕错过,毫不犹豫拔腿跑向旁边的楼梯,一路没歇上了七楼。 她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双腿已经沉得跟灌了铅似的,两个膝盖不受控制地打哆嗦,背几乎佝偻成90度,仅靠脑中那点非见罗一慕不可的执念一步一步往教室挪,豆大的汗珠啪嗒摔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喘气,喉咙里吸进去的冷风就像刀子在划,干涩疼痛,还能尝出来一点铁锈味。 长廊已经没有学生了,只有简令一个人艰难往前挪。 她肺部极度缺氧,头晕眼花,没看清前路,迎面和人撞了个满怀。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挤进那人怀中,环住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呼呼喘气。 那人抱着她,声音里有点意外的情绪:“简令?” 简令脸红红的,头枕着罗一慕的肩,艰难地扯动唇角笑了,“还……还好……赶上了……” 罗一慕颈间全是她的粗烈的呼吸,热热的,锁骨能感受到简令脸蛋不正常的灼热,她们胸口相抵,简令剧烈的心跳一下下震动罗一慕的胸腔,连带着让她的心跳也开始失衡。 已经一个星期没再见过,简令的突然出现让罗一慕表情一瞬间不大自然,“你怎么来了?” 简令挂在她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小狗似的用鼻子在她颈间乱拱乱蹭,委屈得直哼哼,“我想你。” 短短三个字,带着急促的喘气,说出来时嘴唇都在发抖,热乎乎的在罗一慕心口撞了一下,让她心中泛起涟漪般的酥麻。 第20章 别动 那声“我想你”中包含着千头万绪连简令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情感,她那时头晕眼花,只凭借一腔本能说话做事,想抱罗一慕就抱了,想说什么话就跟她说,直到话一出口,简令才后知后觉,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表现得更体面一点、更矜持一点,更……更不惹人烦一点。她生怕罗一慕又因自己的越界而生气,靠在她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斜向上看,偷偷打量罗一慕的神情,想看出一点点她是否不耐的端倪。 幸好没有,罗一慕的手臂支撑着简令的后腰,神态未有不悦的趋势,架着简令的右臂,将她就近扶进旁边的一间空教室内休息,好让她缓口气。 简令运动过量,伏在课桌上半天起不来,罗一慕坐在她的旁边,利用这点被耽搁的时间拿出课本勾勾画画,简令知道她是在备课。 认真起来的罗一慕很迷人,尤其是她的一双手,细白好看,指甲剪得短而圆润,于是显得干净,拇指和食指间握着一只纯黑色的钢笔,更衬得手指素白姣好。 罗一慕左手压着书页,右手用钢笔在书上勾写,简令盯着她的手看了两分钟,突然对她手下的那本书心生一点嫉妒,恨不得自己此刻立马就能附体到那本教材上去。 简令一只手伸过去,压在书上,挡住了罗一慕的大部分视线。 罗一慕写字的手一顿,抬起来,不解地看向简令。 简令趴在桌上冲罗一慕笑,握住她的左手,“你是大学老师,又不是高考学生,用得着这么争分夺秒么?我好累啊,你陪我说说话吧。” 空无一人的大教室,简令说话声音很轻,气息还不十分均匀,轻轻飘飘有气无力,尽管罗一慕和她之间还隔了一个座位,那声音仍旧像羽毛一般飘进罗一慕耳中,令她耳尖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 罗一慕盖好钢笔合上书本,转头看她:“说什么?”以她的个性,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简令,绝不拖泥带水,可简令那句请求里带着虚弱的气音,听起来那么可怜,罗一慕一时不忍,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你坐过来一点。”简令伏着桌子勾了勾她的手背,“你离得太远了,说话我都听不清。” 罗一慕犹豫一秒,起身挪了一个位子,挨着简令坐。 简令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糟糕,我的手臂好像被压麻了。”她由趴桌改为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又把自己的头枕在罗一慕的肩膀上,“我好累,借我枕一下。” 罗一慕低头瞥见简令通红带着热气的脸颊,又不自在地移开眼,拒绝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喉管一骨碌又咽了回去。 简令在罗一慕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她柔软的脸颊紧贴着罗一慕的肩膀,头顶的碎发扫进罗一慕的衣领中,她脑袋稍微一动,罗一慕的脖子便一阵不能忽视的轻痒。罗一慕身体坐得笔直,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简令靠着她的肩,两人胳膊肘碰胳膊肘,简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放在大腿上的自然微曲的细长手指,心痒痒的,先抬头打量罗一慕一眼,确认她没在看自己,于是偷偷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悄咪咪覆在罗一慕左手手背上,她感觉到罗一慕手臂一僵,再次抬头,只见罗一慕也在低头看自己。 当然了,这么大的动作,不惊动她是不可能的。 “干什么?”罗一慕喉咙干涩地问。 “我想摸摸你的手。”简令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干脆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把罗一慕的手翻转过来,握在自己掌中,怕她抢走了似的,还不放心地用两只手抱住,挑着眼尾冲她笑,“不行么?” 她刚经过剧烈奔跑,眼尾晕着一层薄红,眼睛里似有波光闪动,连嘴唇都在灯光底下愈发水润润的,好像诱着谁去一亲芳泽,罗一慕与她对视,没来由地心里一慌,连忙移开眼,盯着桌面上的课本看,于是手上的触感就更加明显,她能感觉到简令抚摸她的手背,握住她的手指,短短的指甲在她指腹上轻轻地挠,又沿着指骨一路摸到掌中央,挠她的掌心。 丝丝纹纹的痒,从她掌心爬进去,由手臂直击心脏,再由心脏传遍四肢,罗一慕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像过了一遍电,左半边身体麻得不能动弹。 她的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简令拉着她的手,放在她心口的位置,身子抬起一点,下巴枕在她的肩头,直勾勾看着她已经红起来的耳廓,嘴角含着一抹笑,在她耳边说:“慕慕,你的心跳真快。” 呼吸间的高温,让罗一慕有种耳朵被烫伤的错觉,她心慌意乱,不由得想逃,却被简令一把抱住。 “别跑。”简令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疲惫,近乎央求道:“慕慕,你别跑,我求求你了,我好累,你跑了,我怕我再也追不上你了。” “我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真的,哪怕抱着你的衣服睡觉,我都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可你总是不理我,我给你发消息,你好多天都不回……” 不同于平常的轻佻,简令温软的声音近在咫尺,不高不低,正好是撞击罗一慕心脏的频率,那么可怜,带着一点卑微,罗一慕不得不心软,留在原地。 不知为何,她对简令总是心软。 “快十点了。”罗一慕说。 “那又怎么了?”简令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压在罗一慕的身上,她抬起头,在罗一慕的耳边浅吻,着迷似的嗅着罗一慕的香气,就像猫遇上了猫薄荷,欲罢不能。 罗一慕喉咙一紧,沙哑道:“十点,教室会自动熄灯。”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灭了,整间教室,连同外面的走廊都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亮,由窗棂透进来一点影影绰绰的光影。 黑暗放大了罗一慕的其他感官,视觉丧失,于是触觉就更灵敏,她听到简令在自己耳边闷声笑。 “那不更好么?”简令笑得得意,动作也放肆起来,张口含住罗一慕的耳垂,湿滑温热的舌头滑过耳垂,罗一慕的脊背像爬了一万只蚂蚁,令她咬着牙根一阵颤栗。 “简令!”由罗一慕牙关发出来的一声危险警告,“我要生气了。” “别!”简令最怕她生气,慌忙放开她的耳朵,急急恳求,“好姐姐,别生我的气。”她可怜兮兮地在罗一慕耳边,连声叫她“好姐姐”、“好慕慕”,动作却一点都不带停的,转而进攻她的后颈,留下一路濡湿柔软的印记,“好慕慕,可怜可怜我吧,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简令的浑身上下还留有过度运动的后遗症,她的四肢无力,她的两条腿酸痛得要命,她的喉咙还泛着干燥的血腥气,可她什么也管不了了,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她只想亲她抱她,不放她走。 “慕慕,亲亲我吧。”简令在罗一慕颈间乱蹭,哼哼唧唧地说,“你亲亲我,以后我就什么都听你的,我这么喜欢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接连不断的耳鬓厮磨的哀求,让罗一慕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击溃,她激动地抱住简令,亲吻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在她鼻尖蜻蜓点水般地浅啄,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这种感觉很新奇,令人既期待又害怕,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黑暗中的罗一慕就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只凭简令的呼吸就准确找到她的嘴唇所在,她在她的鼻尖划过,亲吻她的嘴角,感受简令的肩膀在她手下的颤抖,她头一歪,就要碰上她的嘴唇,却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 罗一慕脸色巨变,揽着简令的肩膀将她顺势压倒在座椅里,低声警告:“别动。” 简令被她压在椅子上,背部抵着冰凉的椅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可惜罗一慕看不到。简令点点头,屏息凝神看向窗外,只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束光亮从窗户外打了进来,堪堪由她们身边扫过,又远离,再在教室里随意扫一圈。 是守夜巡逻的保安。 罗一慕生怕被人发现,大气都不敢喘,她和简令那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到简令,可简令却藉由微弱的月光将她脸上慌张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简令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故意喊她的名字,“慕慕。” 吓得罗一慕脸上僵了,胡乱捂住她的嘴。 简令伸出舌头,在罗一慕掌心舔了一下。 滑滑的、软软的小舌头,在掌中留下一道水印,罗一慕像被开水烫了一下,手从简令脸上移开,一时分心,不慎被简令拉住了衣领。 她还没反应过来,简令已经压着她的衣领把她向下拉,让她的唇压在自己唇上。 动作过大,简令的小腿踢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保安的手电筒灯光又往她们的方向扫过来,“谁在那里!?” 罗一慕被迫与简令四唇相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第21章 手电筒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罗一慕双目放大,瞳孔收缩,她抓着简令的肩膀,压在她身上不敢乱动,连呼吸也屏住了,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窗外巡逻保安的手电筒在教室扫了一圈,听到她们这边的响动,灯光直直朝她们这边照过来,只差二十公分就能打在罗一慕和简令的身上,将她们此刻唇齿绞缠的模样全部收入眼底。 在这种紧要关头,罗一慕全身注意力都在窗外的保安,祈祷他什么时候能走去下一间教室,然而就在此刻,简令却伸出了舌头,在她唇缝里轻轻舔了一下! 轻慢试探的触感,比用掌心能感受到的更加柔软,还带着一点香甜的味道,罗一慕狠狠皱了下眉头,心跳停了一拍。她感觉出简令的嘴唇轻轻拉扯,似是扯开了一个笑,放开了攥紧她的衣领,双手像蛇一样缠上了她的脖子,原本试探的舔吻变得肆意妄为,一下下攻击她抿紧的唇,试图撬开她的牙齿溜进去。 罗一慕警告性的在简令后腰上拧了一下,简令半边身子顿时在她手中一软,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忍耐的呜咽,传入罗一慕耳中只剩一声软绵绵的“嗯”,听得她眼眸幽深,喉咙又干又涩。 罗一慕心跳得好像要撞破胸腔,她的前半生正经了三十多年,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她虽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可让人发现总是难堪,尤其是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津岭大学女教授与不知名女人教室激吻”,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对罗一慕来说没什么,再不济她可以回美国,总有退路,可简令不行,简令的亲人、朋友,还有她赖以为生的小网吧,她的根在这里,这事如果被保安看到势必会传出去,一旦传出去,简令以后的生活就算毁了。 她还这么年轻,可以胆大妄为不考虑后果,罗一慕不行。 罗一慕没有义务对简令的人生负责,这个年轻女人的后半辈子毁就毁了,一点也不关她的事,可罗一慕却莫名其妙地替她揪起一颗心,生怕她会受影响。 偏偏这个年轻女人完全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舌头一下接一下地撩拨她。 被人发现的恐惧和刺激让罗一慕肾上腺素飙升,她的血管好像都要爆开,激动地抱着简令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灯光快打在罗一慕身上的时候,保安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辽阔豪迈的草原歌曲响彻整个夜晚,罗一慕从未觉得一首歌竟然会如此动听,女歌手粗狂豪放的歌声从劣质手机扩音器中传出来,比顶级交响乐团在维也纳□□演奏出来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更加令人陶醉。 “喂?”保安转过身去接电话,关了手电筒。 罗一慕全身肌肉蓦然放松,长舒一口气,简令趁此时机,一举向她的唇发起进攻,舌尖终于在她唇上钻开一道缝钻了进去,顶开她的牙关,攫住她的舌头缠绵不休。 罗一慕口腔内温度灼灼,她的大脑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简令绕着她舌头作乱的动作,比浅尝辄止的滋味更加香甜绵软,罗一慕双目泛红,抱着简令,恶狠狠地卷住简令,变被动为主动,在她舌尖咬了一下,便感觉简令在她身下瘫软成一团。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罗一慕和简令在黑暗中分开,彼此抵着胸,激烈地喘息,柔软处也随喘息动作相互挤压,简令的手臂还像没骨头似的挂在罗一慕的胳膊上,意犹未尽地又把她勾下来,在她嘴边亲了亲,喟叹,“这会儿让我去死我也愿意了。” 罗一慕拉开她的手,重新坐直,平静了呼吸,才冷下脸来,“简小姐别误会,一时冲动不代表什么。” 简令所有甜蜜幸福的表情僵在脸上,也从冷硬的椅子里坐起身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半眯起眼,语气危险地问。 “字面意思。”罗一慕舌头在口腔内舔了一圈,她口中还有简令留下的微甜,她眼睛里晦暗不明地闪动,说出来的话却一点情面都不留,“这不过是一次荷尔蒙失控下的意外,不代表任何东西。” 她顿了顿,又说:“我说过我讨厌你,这一点从未改变。” 这话放在以前,简令还会相信,并且可能会难过,可经历过在罗家的那次偶遇,她亲眼看到罗一慕怎样奋不顾身地救她,已经心知罗一慕说谎,只为罗一慕到现在仍然死鸭子嘴硬的口是心非而感到好笑,她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攀上罗一慕的臂膀,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慵懒地附和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经说过两遍,不用重复我也知道你讨厌我。” 罗一慕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拿这个厚脸皮的女人怎么办。 “慕慕,你知不知道,你每说一次讨厌我,我的心就像被人拿刀扎了一下。”简令在罗一慕耳边吐气如兰,“可我一抱你一亲你,不论被你扎的伤口有多深,碰到你的那一刻就全好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后半句话是花言巧语,罗一慕只听到简令说她的心被人拿刀扎。 罗一慕垂下眼不言语。她以为简令是个没心没肺的混子,没想到简令也有心,那颗心已经被罗一慕的话语扎了两刀。 罗一慕有点后悔,决心以后不再说讨厌她的话。 即使不想和她在一起也没必要伤她,言语的狠毒比真实的伤口更疼痛百倍,罗一慕于心不忍。 “走吧。”罗一慕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时间不早了。” 她在暗处行动不便,手扶着桌沿一点一点慢慢摸,简令紧随其后站起身,自然地牵起她的左手,带着她往前走。 “以后我做你的手电筒。”简令说。 罗一慕心口一窒。 简令对罗一慕说过很多甜言蜜语,她是说情话的高手,那些腻死人的情话已经融进她的血液里,不用思索张口就来,打动罗一慕的却甚少。罗一慕已经三十五了,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好话谁都愿意听,简令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对罗一慕的作用不是没有,可微乎其微,除了偶尔的一两次心动,其余时候都只当做耳旁风,听过就算了。 这一次,简令没有故意说些油腻腻的情话,她只是看着黑暗中罗一慕摸索前行的背影那么孤独,鼻头一酸,冲动之下就牵起了她的手,说要当她的手电筒,直愣愣又可笑的比喻,像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却让罗一慕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 罗一慕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她远离别人,于是别人也就远离她,平生只得一个好友,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从未有一个人像简令这般在黑暗里牵她的手,说要当她的手电筒,让她的黑夜不那么孤独。 她太冷硬,三十五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靠近她,她也从未觉得孤单是什么坏事,只有简令不怕死,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仍不放弃,硬生生闯进她的世界里,从此让孤独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罗一慕眼眶微热,转过脸,不想让简令发现。 其实简令看见了。 她们已经从教室走到走廊,月光皎洁,比教室里亮堂多了,简令很容易就能发现罗一慕的细微情绪,她拉着罗一慕的手,罗一慕没有挣开,就代表她的心已经开始软化。 简令靠近罗一慕一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向罗一慕身边靠了靠,罗一慕也没有拒绝。 看来高冷的女教授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追到手,简令得意地想,之前是她的方法不对,所以才走了弯路。 甚至教授比她想象的还心软一点,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22章 摔不着 c座教学楼的电梯坏了,而且就是那么巧,两座电梯同时故障,她们只好走着下楼,罗一慕看不见,走得很慢,简令同她牵手,很有耐心地陪她一起走,她们的关系到达一个新的高度,简令脸上笑意明显,只顾歪头对着罗一慕使劲瞅,视线灼热,即使罗一慕看不见也不能忽视分毫。 “注意脚下。”罗一慕提醒她。 简令笑说:“没事,摔不着。”她略一停顿,又说:“你那么好看,我一天看二十五个小时也看不够。” 罗一慕皱眉,讨厌简令这些不过心的花言巧语。 得意忘形的恶果很快报应在简令头上,她心思全在罗一慕那里,没注意脚下,突然一脚踩了个空,脚腕一软,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啊——”简令脱口而出一声惨叫,罗一慕心里惊骇,她看不见简令发生了什么,只觉被牵着的左手空了,简令惨叫袭来,罗一慕本能地向简令的方向抓,敏锐的听力和直觉帮了她大忙,她在简令摔倒的前一秒将她揽进怀中,可惯性带着她们俩一起往下坠,两人都要摔倒,情急之下罗一慕抱着简令一翻转,将自己的背部充当简令的肉垫,重重撞向地板,咚的一声。 还好只剩一级楼梯,罗一慕后背摔在平地,一阵闷痛,可也无碍,只是她随即又听到了简令一声惨叫,紧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哎呦,看样子伤得不轻。 “简令!”罗一慕心凉了半截,呼吸都快吓停了,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前摸索,几个落空后终于摸到简令的肩膀,“哪里受伤了?”她语速飞快地问,话中焦急自己都未觉。 “哎哟——”不料简令被她抓了下肩膀,叫得更惨,“慕慕……”她疼出一脑门的冷汗,“我手臂……好像骨折了……” “哪只手?”罗一慕一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声音竟然还能比平常更冷静,有条不紊地确认她的伤情,“除了手臂还有哪里受伤?腿能动么?” “腿……腿好像也骨折了……”简令脑门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掉,咬着牙关忍耐,“右手臂和左脚踝有剧痛,现在完全动不了。” 要说简令也是倒霉催的,好不容易和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人有了亲密接触,没想到乐极生悲,竟然来了这么一遭报应,本来她摔下去之后有罗一慕垫背,不会受什么严重的伤,可是她的胳膊惊慌失措地在空中乱抓了一下,正好跟台阶锋利的棱角来了一次零距离碰撞,左脚踝则在踏空台阶时就不小心扭伤了,简令对这种超乎寻常的疼痛早有经验,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和左脚可能都骨折了。 “左臂还能动么?”罗一慕问。 “嗯。”?訸戈 罗一慕迅速把自己的手机用指纹解锁,递给简令,“拨通讯录中的‘控制室’,然后开免提。” 简令不敢多问,拨通了那个号码,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声,“总控室,哪位?” “我是罗一慕,法学院教授。” “罗教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c座六楼和七楼之间有人不慎坠下楼梯,受重伤,请马上将c座所有能开的灯全部打开,我需要光。” 控制室的值班员一听重伤,不敢耽误,只说“好的”,立马把c座的灯全开了。 头顶光线骤然亮起,罗一慕眯着眼适应了几秒,赶紧去查看简令的伤口,还好没有明显外伤和出血迹象,不过右手手腕已经明显红肿,左脚脚踝也肿得跟馒头似的,罗一慕不敢动她的伤口,以免使骨折更加严重,直接拨通了120急救电话,简明扼要说了伤情和地址,问简令:“右脚还能动么?” “可以。” “上来。”罗一慕背对着简令蹲下,“我背你下去。” 现在不是纠结忸怩的时候,简令用没受伤的左手扶住罗一慕的肩,右脚撑着地面跳了一下,艰难趴到罗一慕背上。 罗一慕避开她的左腿,嘱咐她右臂尽量别动,双手拖着她的大腿根,腰部一用力,轻松站了起来,立刻下楼去,速度快而均匀,生怕稍微颠簸使简令伤情加重。 从七楼下去,罗一慕背着人,速度又不能太快,于是少说也得走两分钟,简令趴在罗一慕背上,短短两分钟的时间被无限扩充,她听着罗一慕微张着嘴不疾不徐地呼吸,臀部还有罗一慕手掌托衬的清晰触感,顿时右手和左脚上让她冷汗直流的痛也不觉得了,只顾盯着罗一慕雪白的颈子,心痒难耐,低着头,在罗一慕的后耳处浅浅地亲了亲。 罗一慕一个踉跄,差点连自己带简令一起摔出去。 “你不要命了?”她停下来稳住步子,转头厉声斥责,眼珠子都开始发红。 简令一愣。 她从未见过这样严厉的罗一慕,比那时在课堂上让她出去严厉一百倍,说出来的话让人感觉跌入冰窖,简令通体生寒,生生抖了一下,害怕得不敢再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罗一慕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背着简令下楼。 离津岭大学校区不远就是一所公立三甲医院,救护车到得很快,罗一慕背着简令在楼下等了一分钟不到,救护车就呜呜赶到了。 “这里!”罗一慕冲救护车招手,车子停在她们旁边的空旷处,从车上下来几个医护人员,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领头的医生指挥罗一慕把简令小心地放在随行带来的担架上,初步给简令检查了一下患处,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抬上救护车,罗一慕也跟着他们一道上了车。 “医生,她的伤严重么?”上车之后罗一慕连忙问。 “非开放性骨折,没有出血迹象,初步判断是软组织挫伤,是否骨裂需要做ct之后才能判断。”同行医生看到罗一慕苍白的脸色,连嘴唇都在发抖,不忍地安慰她:“没有出血就是好事,别担心。” “是啊慕慕,别担心。”简令跟着医生的话附和,换来罗一慕一记冷冷的眼刀子。 罗一慕从来不用这样冰冷的眼刀子看人,她看人的目光是冷的,但是是那种睥睨的、不屑的、完全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冷,可没有这样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恶狠,仿佛随时能把简令吃下去,简令心里一紧,后怕地缩缩脖子,不敢吱声。 罗一慕在生气。 这回是真生气了。 这种不言不语的生气比她直白说出来的生气讨厌要吓人得多,让人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简令想认错都找不着门路。 简令心里也挺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惹恼了罗一慕,不过亲她的脖子一下,至于这样么?再恶劣的事简令也干过,她那两瓣薄唇简令都亲过,亲一下脖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罗一慕这人很怪,和简令从前的交往对象都不同,她有什么事永远闷在心里,高兴或生气,什么都让简令去猜,平时心情好时猜她心中所想也算是种情趣,可这种时候,简令的胳膊腿都疼得厉害,自己还希望能被人宠着哄着呢,没那个闲心去哄罗一慕,更何况罗一慕当着这么多医护人员的面给她甩脸子,让简令面子上也不大好看。 简令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干脆也转过头,不搭理罗一慕。 两人谁也不理谁,像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医护人员把简令推进医院做检查,罗一慕一个人去给简令交钱办手续,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简令的伤比医生的初步诊断更严重一些,左脚索性只是软组织挫伤,扭伤了脚踝,并无大碍,医生给敷了药包了纱布,估计一个月左右就能痊愈,可右臂的伤有点严重,小臂轻微骨裂,右手得有一两个月不能动弹了,还好简令是开网吧的,不用干什么粗活,再不济还有几个员工帮她,不耽误赚钱。 虽说不耽误赚钱,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可大了,能吃饭能写字能撩妹的右手骨裂不说,走路的脚还坏了一只,手脚全残,起居都成了大问题。 简令做完检查,左脚被纱布包得像个大猪蹄子似的,右臂打上石膏吊在脖子上,脸上还有一块轻微剐蹭,护士给她包扎时一块处理了,贴了块小纱布,怎么看怎么滑稽。 她们在诊室里等最后一项检查结果,只有一把椅子,简令坐着,罗一慕站在她身后,忽然罗一慕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杯水。 “喝了。”罗一慕说。 简令舔舔嘴唇,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干得起皮了,嗓子也渴得冒烟。 她左手接过罗一慕递来的一次性塑料杯,仰头一饮而尽,又递给罗一慕,说:“还要。” 罗一慕看她一眼,拿着杯子又去给她接了一杯水。 第二杯水下肚,简令对罗一慕笑起来,“谢谢慕慕,还是你对我最好。” 罗一慕不说话。 简令又说:“你刚才也摔了一跤,要不要也做个检查?” 罗一慕说:“没事。” 此时最后一项检查报告也出来了,护士通知罗一慕去拿,罗一慕拿着报告去给医生看,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记得三天来换一次药就行,让她们可以回去。 “不需要住院么?”罗一慕问。 医生笑道:“医院床位紧张着呢,又不是什么重病,在家休息就成,注意患处不能碰水,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听到不是重病,罗一慕脸色稍霁,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简令才觉周围的低气压缓和一些。 这时候连轮椅都不知道能去哪里找,简令打着石膏的右手也不允许再被罗一慕背着,没办法,罗一慕只好打横把她抱起来,深夜的医院里人不多,可一个女人将另一个女人公主抱的姿势也足够引人注目。 简令左手环着罗一慕的肩膀,右手吊在胸前,心里对罗一慕生的那点闷气因为她这个抱着自己的姿势而烟消云散,看着罗一慕,眼里尽是笑意。 “嘿嘿,看来摔断腿也不是什么坏事嘛。”简令说。 第23章 假正经 罗一慕低头看看她,不说话,抱她走出医院。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不好打车,罗一慕抱着简令在路口等了半天,总算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了简令网吧地址,司机不满地嘟囔,“这么近还打什么车,油钱都不够。” 简令心里正好还残存着对罗一慕的闷气没处发泄,听司机的话就炸了,一张嘴机关枪似的直突突,“油钱不够是你们公司的定价有问题,你只管找公司投诉去,再不行就找劳保局申请劳动仲裁,关我们乘客什么事?合着我家离得近还不配坐出租车了呗?你工号是多少?我现在就要打电话投诉你。” 给司机都说懵了。 罗一慕掀起眼皮扫她一眼,轻声呵斥:“闭嘴。”又对出租车司机说:“不好意思,她手脚今天都骨折了,心情不好,您见谅。” “还是这位小姐说话中听。”出租车司机是个爽快的大哥,只是抱怨一声而已,没想到会惹来简令连珠炮似的吐槽,咋舌道:“我说小姑娘气性怎么这么大,原来是受了伤心情不好,没关系的,可以理解,再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小姑娘说的在理。” 简令自知失言,对罗一慕的不满不该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司机都先道歉了,她面露愧疚色,吐了吐舌头,也跟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司机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司机大哥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从后视镜里看她们一眼,暧昧道:“你们是一对儿吧?” 罗一慕:“!” 简令:“咳!” 后座的两人吃惊,不约而同向对方看了一眼,又快速转头。 “司机大哥你说什么呢!”简令怕罗一慕面子上挂不住,先佯装薄怒,“我们只是朋友。” “嗨,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司机朗声大笑,“我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你们又不是我见过的第一对儿,那天我这车里还坐了两个小男生呢,刚开始也说是朋友,到后来都黏黏糊糊亲到一块儿去了,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放,这是好事,你大哥我都看得开,怎么你这个小姑娘反而遮遮掩掩的。” 简令一听噗嗤乐了,眼尾挑起,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罗一慕,“大哥,我也想黏黏糊糊啊,可这不是还没追上么,你这么一挑明,万一她一害怕,跑了可怎么办?难道您赔我个媳妇儿么?” “原来是这样,得得得,我不说了,免得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简令侧头,看着罗一慕笑意盈盈。 …… 拢共才不到五分钟的车程,难怪司机要抱怨赚不够油钱,罗一慕下车之前先结了账,给了司机一张整票子,说不用找了,然后打开车门,抱着简令下了车,简令用左手给她打着手电。 又是这个网吧。罗一慕第一次来为抓学生,谁想到会发生后来和简令一连串的纠缠,这是第二次来,非但没有摆脱她,反而纠葛更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得了。 简令的卧室在网吧楼上,楼梯在吧台后面,需要从网吧正门进去,穿过吧台和一部分机器才能上楼,罗一慕横抱着简令,目不斜视地走进网吧里,小刘正在吧台里守夜,打了个哈欠,看见她们进门的那一刻,吓得下巴都掉了,哈欠打了一半,半天没合上嘴,“令、令、令姐……怎么了你这是?” 这还是他那个风风火火泼辣豪爽的令姐么?什么时候见她被人抱着的?还是被个女人抱着!怎么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还好有朋友送我回来。”简令看看表情淡然的罗一慕,脸上笑开了花,“否则还不知道得怎么着呢。” “这位原来是你朋友啊……”小刘脸上好看了一点,“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简令挑眉看他。 “没、没什么!令姐你快上楼休息吧!”小刘站得笔直。 “好,盯着点啊。” “您放心。” …… 罗一慕把简令抱上楼,看到简令的房间,眉头立刻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房间可真够乱的,客厅里各种衣服散落一地,桌子上凳子上,到处都是随便乱扔的衣服。茶几上摆了几个外卖盒,不知多少天以前的,已经开始招虫子了,沙发上好几本大尺度杂志,封面全是胸大腰细、半裸着身体的性感女人,眼神迷离动作诱惑,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罗一慕抱着简令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 不是她不想动,实在是整个房间连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咳咳咳……”简令尴尬地笑笑,对她道:“你把我放在沙发上就行……” 罗一慕看看摆满裸女杂志的沙发,挑了挑眉,又低头看看简令。 简令难得地面露微红,磕磕巴巴解释道:“我是个正常女人,总有需要自己diy的时候嘛……” 正常女人绝不会把裸女杂志光明正大地随便摊在沙发上,也不会把这么难以启齿的话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罗一慕默默地想。 “或者你不嫌麻烦的话,把我抱进房间里也行……”简令指指一扇紧闭的门,给了罗一慕第二个选择。 罗一慕毫不犹豫,直接选了后者,把简令抱卧室去。 有了客厅给罗一慕造成的强烈视觉冲击,她对简令房间里是什么样的乱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心里猜测大概就是地震加海啸过后的糟糕场面,推门进入时反而出乎意料,别看客厅那么脏乱,简令的卧室倒是收拾得挺干净,应该说东西少的可怜,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没了。除了被子没叠,其余也没什么,至少没有成堆的垃圾、纷飞的虫子,以及满地都是的脏衣服。 不过这么简单的房间,要弄乱也很难。 罗一慕把简令放上床,本来想走,却被简令叫住。 “还有事?”罗一慕拧着眉头问。 “我要洗澡。”简令说。 “医生说你伤口不能沾水。” “我知道。”简令点头,“所以你帮我洗。” 即使涵养好如罗一慕,听到这句恬不知耻的话,也忍不住说了一个字:“滚。” “不帮就不帮嘛,你凶什么。”简令扁扁嘴,“那我要刷牙洗脸,你抱我去洗手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罗一慕想,自己大概上辈子欠她的。 …… 浴室里。 简令单脚站在盥洗盆前,罗一慕靠在浴室门边以防她出什么意外。 简令右手不能动,刷牙不方便,只能左手拿着牙膏送到嘴边,用牙咬开盖子,单手挤牙膏,动作笨拙,牙刷掉在地上,她左脚腾空,单腿屈膝,艰难地弯腰去捡,手指离地面还差一公分,涨红了脸也够不着牙刷,罗一慕看不过去,走近俯身替简令捡起牙膏,在水龙头底下洗干净,给她挤好牙膏,才递还给简令。 简令左手接了牙膏,心思一转,在罗一慕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点笑意,对着镜子笨手笨脚地刷牙,牙膏弄得满嘴都是,模样极为狼狈。 罗一慕看不下去,一把抢过那只牙刷,重新又挤了一条牙膏上去,对简令说:“张嘴。” 简令靠着洗手台,听话地把嘴张开,上下两排牙齿非常整齐漂亮,贝壳般洁白光滑,牙齿后头躲着粉红色的小舌头,因张开了嘴,所以无所适从地暴露在半空中,灵巧的动了动,好像在对罗一慕发出邀请。 罗一慕眼神微暗,喉咙干渴地咽了咽。 她眨了眨眼,清清嗓子,左手两指捏住简令的下颚,让她张开的口正对自己,另一只手上蓄势以待的牙刷已经探进她嘴里,轻柔地帮她刷牙。 牙刷在她贝齿轻擦而过,左右上下各三十秒,刷毛划过牙龈,异物感让简令难耐地瑟缩,被罗一慕捏住的下颚骨也抽了一下。 “痛?”罗一慕问。 简令摇头,张着嘴含糊道:“痒。” 听完这一句,罗一慕动作一顿。 简令张嘴等她动作,双颊发僵,不满地咬了咬牙刷,提醒她别分心。 罗一慕这才回神,继续替简令刷完牙,牙刷正要从她嘴里撤出去,却被她一口咬住不让走。 “放开。”罗一慕说。 简令歪着头笑,不说话。 “再不放我走了。”罗一慕威胁她。 简令这才悻悻放开牙刷,“一点情趣都不懂。” 罗一慕眼皮跳了跳,洗干净牙刷,拿漱口杯接了一杯清水给她漱口,放下杯子,又扯了两张湿巾给她擦干净嘴角的泡沫。 简令趁机把罗一慕的食指含进口中。 刚刚漱干净的口腔,带着些许冰凉,舌头却又软又热,裹着罗一慕的指腹吮吸,濡湿感让罗一慕黢黑的眼眸深处烧起一团熊熊烈火,任她含了一会儿,突然弯起食指,与那条调皮的小舌头追逐戏耍。 脸上却还是庄严的模样。 简令眼里笑意愈深,直勾勾地看罗一慕,舌尖绕着她指骨打了个转儿。 她就喜欢看罗教授这么假正经的表情,外表清高孤傲,手上却干着和她狼狈为奸同流合污的下流事,好像把她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扯到凡尘,让她也变成了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罗一慕抽出手指,指头上亮晶晶覆了一层液体,简令嘴角也沾了些许。 简令半坐在洗手台上,扬起下巴,居然端出了一点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场,看着罗一慕,“吻我。” 第24章 摸头杀 简令说:“吻我。”说着唇微翘起一点弧度,抬着下巴等罗一慕过来,似乎笃定了罗一慕会亲她。 她的样子其实很滑稽,尤其是脸上还贴着一块纱布,可罗一慕看着她,眉心却跳了跳,脚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半步。 有那么一秒钟,罗一慕真的想趁冲动之际把她按倒在洗手台上,吻得她喘不过气来,看她还怎么用那张漂亮红艳的唇说那些不走心的。可罗一慕又看到了她那副吊着眼睛的欠揍样儿,说什么吻她,就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罗一慕只想在她头顶来个爆栗,不过终究没忍心下手。 亲也不是打也不是,罗一慕最终没搭理简令,洗干净手,抽两张纸巾擦干,把简令抱回房间里。 她弯腰把人放在床上时,耳中冷不防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咕噜。 是从简令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罗一慕一愣,抬头看简令。 这回简令是真害羞了,她虽没个正形,也知在人前一定要注意形象,尤其眼前这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更得顾及体面,实在是她晚上着急去找罗一慕,没顾得上吃晚饭,随便喝了盒牛奶就算晚餐了,牛奶不抗饿,这会儿都凌晨两点多,简令五个小时前喝下去的那盒奶早消化了干净,其实饥饿感早在医院时就已袭来,简令没好意思说,加上那时罗一慕又在气头上,简令更不敢去招惹她,就一路忍到了现在,原想等罗一慕走后简令自己再随便找点什么吃的东西垫吧一下,没想到她的肚子不同意,关键时刻掉链子,让她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真是不争气。简令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对着肚子腹诽,肚子好像跟她闹抗议似的,又响了一声,比刚才那声更清晰明显,她羞耻得都快把头埋到脖子里去了,完全不敢看罗一慕。真要命,形象全无啊,罗一慕这会儿肯定嫌弃死她了,说不定心里已经把她划分到了饭桶的范畴里,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出现在她面前?怎么有脸追求她? 简令把头埋得极低极低,低到罗一慕都看不见她的一点脸,只能看到她带着几缕深紫色挑染的发顶,发顶上两个旋儿,罗一慕突然想起来不知在哪里听到过,头顶上两个旋儿的人都是不怎么安分的性格,她想,简令真是完全符合这一特征。罗一慕又看看简令的耳朵,她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从耳廓到耳垂都是仿佛烧起来的红色,连带着耳根和脖子都发红,她头埋得很低,脖子便弯出细长好看的弧度,全部暴露在罗一慕的眼皮子底下,羞得连脖子根都泛红。 罗一慕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样子的简令,顿觉新奇。她做梦都想不到,简令这种没脸没皮的人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脸红成这样。 简令这人就像一个从未被人开采过的矿藏,总能让罗一慕不经意之间发现生动又有趣的一面,好像挖宝一样乐此不疲。 罗一慕看着简令的发顶,心里憋着笑,嘴边弯起微不可察的笑意,眉目都柔和了不少,她想起自己从前养的那条萨摩,犯了错时也是这样,坐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脑袋低低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很可怜,总让人心软,它犯了天大的错也不忍苛责了,只能叹着气摸摸它的脑袋。 罗一慕心里动了动,忽然很想摸摸简令的脑袋,试试那一头服帖的短发是否如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她的脑子里刚冒出这样的念头,手就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手掌按在简令头顶上摸了摸。 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这么短的头发,居然出乎意料的顺滑细腻,比最顶级的丝绸手感更好,罗一慕有点上瘾,摸得起劲,舍不得撒手。 简令:“……”这是把我当狗呢?! 不过…… 好舒服。干燥的带着暖意的掌心,温柔得让简令想哭。 简令低着头,脑袋主动在罗一慕掌心里蹭蹭。 好舒服,再摸摸我,就是那里。罗一慕动作太轻,简令不满地噘嘴,把自己的后颈也蹭进罗一慕的掌心让她摸,惬意得连眼睛都眯起来,差点就张开嘴高兴得吐起舌头来。她从来不知道被人摸头竟然是件这么愉快的事。 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的小房间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好,似乎周围都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泡,让人快乐得微醺起来。 “饿了么?”罗一慕目光柔和地问,摸简令脑袋的动作不停,五指插进她的发间,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 “嗯。”简令蹭着罗一慕的掌心,点点头。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罗一慕帮她把发丝理顺,转身出了卧室。 简令头顶的触感突然消失,心里也没来由地一阵失落,眼中的神采都黯淡了不少,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小的、不满的呜咽,罗一慕背对着她,听到这声呜咽,忍俊不禁。 其实,简令这个人不油腔滑调地卖弄的时候,还真挺可爱的。 …… 简令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能点外卖就绝不做饭,最大的生活技能是煮鸡蛋挂面,就是那种水开了下挂面,磕一个鸡蛋,然后放点油盐端上桌就能吃的那种,她的冰箱空空如也,只剩半袋子切片面包和几个鸡蛋,还有半盒牛奶,罗一慕皱着眉头想,简令的朋友圈看着挺健康的一人,热爱运动,怎么实际生活这么邋遢又懒散,她从前只知道大多数人在朋友圈里和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以前一直没当回事,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罗一慕思忖片刻,给简令煎了两片切片面包和一个荷包蛋,又热了半杯牛奶,简令躺在卧室里,什么也不干,就安安静静听厨房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煎鸡蛋的声音,还有一点淡淡的油烟味,她眼里蒙了一层雾气。 从她父亲去世后,那间厨房就闲置了,从前她父亲还在世时,常给她做饭,她小时候挑食,尤其不爱吃蔬菜,父亲为她能多吃蔬菜操碎了心,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后来她长大一些,叛逆,又暴躁,老在外头惹是生非和人打架斗殴,经常带着一身伤回来,衣服裤子都破破烂烂的,可不管她回来多晚,父亲总是亮着一盏灯等她,桌子上摆着香喷喷的饭菜。 简令那时不懂事,总嫌父亲懦弱又婆婆妈妈,只会干这些烧饭洗衣服的事,别人的父亲是女儿的保护神,可她的父亲好像总是娘唧唧的,照顾她的吃穿,在她被别的小孩子嘲笑“有娘生没娘养”,或者殴打了之后,回去告诉父亲,父亲只会说:“打架不好,阿令要多交朋友,不能打架。”简令的父亲保护不了她,所以简令只好自己保护自己,别人骂她,她就打回去,把他们打服了,他们就不敢嘴贱。就为了打架这件事,她父亲不知给她赔了多少回罪,隔三差五就有家长领着鼻青脸肿的小孩来找父亲告状,说是简令打的,父亲只会一味地弯腰鞠躬说对不起。 简令躲在他身后冷笑,大声反驳,“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挨打?他骂我是表子养的狗东西,你听听这是人话么?说我没家教,我看你儿子才没家教,长大就是个劳改犯!”那些家长没理,最后只能悻悻地走了,而她父亲只会说:“再怎么样打人都不对,阿令不该打人。”简令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吼他:“他们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难怪我妈扔下你跑了,懦夫!”父亲听了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后来,父亲去世了,简令才知道后悔。 肝癌晚期。 其实这个病是能治的,不过要花一大笔钱,可是简令家没有积蓄,网吧赚的钱大多被父亲用去填郝心宜的赌债窟窿,如果要治病只能卖网吧,父亲舍不得,一直拖着没治,最后是活活疼死的。他去世前的最后那段日子,脸上总是很苍白,瘦得跟骷髅似的,背着简令偷偷吃止疼片,一把一把地吃,简令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简令从来都看不起这个唯唯诺诺的父亲。 直到那天看到父亲被救护车拉走,简令才知道他的病究竟有多重,他又究竟忍耐了多长时间,他不愿治疗,因为要给简令留下一点安身立命的资本。 简令高中毕业的学历一直是父亲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这年头没学历在社会上注定要吃苦,父亲不得不为女儿多考虑一点。 父亲头上盖着白布,简令扑在他身上哭,终于开始后悔,可惜已经太晚了。 再没有人为她做好饭菜、守一盏夜灯,也不会有人在灯光下替她补衣服裤子上的破痕。她的父亲,懦弱是真的,顶天立地也是真的,可惜简令懂的太迟。 …… 罗一慕做好吃的端进来,看到简令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涣散地流眼泪,她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像针扎似的刺痛。 那一瞬间,罗一慕打心眼里觉得简令很可怜,弱小而孤独,像她的那只萨摩耶刚被捡到时候的模样,浑身的脏毛都秃了,躲在她家屋后的灌木丛中瑟瑟发抖,只能任人宰割。 罗一慕眼里闪了闪,默默走过去,把吃的放在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抬着简令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 第25章 同床共枕 “怎么哭了?”罗一慕问。 “啊?”简令愣愣地应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眼睑湿漉漉的,原来流泪了。 是啊,怎么哭了呢?简令自己也不知道,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她总是笑,生活中有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有那么多美丽的姑娘等着她去采撷,为什么要哭?她用手背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吸吸鼻子,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轻松地耸肩,靠在罗一慕身上,“我太饿了,饿得肚子咕咕叫,又没有东西吃,只好伤心地哭起来了。”她抬头看着罗一慕,笑着说:“慕慕你是不是很心疼我?那就亲我一下吧,你的小嘴儿这么甜,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哭了。”又油嘴滑舌了起来。 罗一慕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生在世,没有谁的日子是容易的,没有谁是不戴着面具生存的,罗一慕的面具是孤高冷傲,关绪的面具是长袖善舞,而简令,她的面具是游戏人间。 好像带了面具,在努力生活的日子里就能少受一点伤,再不济,至少也能掩盖一点受伤时的狼狈模样。 “吃东西吧。”罗一慕没有再深问下去。 谁愿意把自己最无助难堪的那一面展示给别人呢?这一点罗一慕比谁都清楚。 …… 罗一慕厨艺不错,吐司煎得金黄焦脆,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响,荷包蛋半熟,轻轻戳破外面那层膜,蛋黄就从里面流淌出来,简令用煎吐司蘸着蛋黄吃,还能尝出一点盐和黑胡椒的味道,香极了。她真的饿狠了,前心贴后背,狼吞虎咽解决完盘子里的面包和鸡蛋,又把牛奶一口气喝干,嘴边沾了一圈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还有么?” 罗一慕看她嘴边的那圈白胡子,觉得好笑,收了盘子说:“晚上不能多吃,不消化。” 简令笑起来,“谁让你的厨艺那么好,做出来的东西比星级饭店的大厨还好吃。” 刷完牙又吃东西,刚才那个牙是白刷了,罗一慕抱着简令又去浴室里刷了一遍牙,对简令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简令一怔,“你要走?” 罗一慕好笑,“不然呢?”经过几次相处,她和简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自然,她的精神也不时时刻刻绷紧,放松下来,脸上的细微表情明显比从前生动得多,话也比从前多了不少,至少不会让简令一个人自说自话根本不理她。 “太晚了。”简令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四十五了,外面又黑,这时候公交车地铁什么的早停了,出租车也不好打,再说罗一慕一个人打的回去,简令也很不放心,“今晚就在我这凑合一晚上吧,你明天不是没课么?” 罗一慕环顾简令房间,又扫了眼垃圾如山的客厅,实在想不出她能睡在哪里。 简令看出了她的心思,努力往床里侧挪了挪,给罗一慕挪出半米宽的空位,“和我挤一挤呗。”她挠头,不好意思道:“条件是艰苦了点,你先忍忍,反正也就一晚上,凑合凑合得了。” 罗一慕不置可否。简令手脚都有伤,她们俩的身形又都不矮,硬挤这么一张一米来宽的单人床,罗一慕怕睡觉的时候稍不小心都会压到她的伤口。 “不必了,我叫出租车。”罗一慕说。 简令以为罗一慕是不愿意跟自己睡一张床,又提议,“反正柜子里被褥多得是,这样吧,你睡床,我打地铺,行不行?” 罗一慕仍然拒绝。 “那我睡床,你打地铺?” 罗一慕回想刚才清理灶台的时候,从客厅茶几上大摇大摆爬过去的两只大蟑螂。 这种卫生条件极度恶劣的环境里,打地铺的话怕不是蟑螂得爬到耳朵里去。 罗一慕仍打着回自己公寓的主意。 她们两人僵持不下,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过了几秒钟,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带起一连串轰隆隆的余音,紧接着哗啦啦下起雨来。 初秋的雨来得毫无预兆,白天还是大晴天,罗一慕送简令回来时还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随着一个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说来就来,雨点打落在屋顶、窗户和雨棚上,噼里啪啦作响,听起来就像天空被闪电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不停地往下泼水。 这雨下着,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停。 得,这下罗一慕是彻底走不了了。 简令想,真是人走时运马走膘,好运降临的时候连老天都在帮她,这一场及时雨,来的正是时候。 “瞧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简令说,“这种天气,你就算打的也不安全,留下来吧。” 罗一慕终于松动,点了点头。 简令兴奋得眼睛一亮,笑得开怀,絮絮叨叨地叮嘱:“柜子里有我的睡衣,还有新毛巾、新内裤,都是洗干净的,你放心用就行,沐浴露和洗发水深得的都在浴室架子上,你一进去就看到了,浴室架子第二格有没开封的新牙刷。”她想了想,又嘱咐:“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湿气重,干脆别打地铺了,你就委屈委屈,在我小床上凑合一晚吧,还好你和我都不胖,挤一挤还能睡。” 罗一慕没有拒绝简令的这个提议,从简令的衣柜里找了衣服和毛巾,进浴室洗澡。 简令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心里痒痒的,要不是她手脚现在都没法动弹,一定要借此时机做点什么别的事,可惜现在就算她想做也是有心无力,她是个十足十的右撇子,左手对她来说就是摆设,真做点什么,只怕会弄疼了罗一慕,让罗一慕从此对这事产生心理阴影。 什么都做不了,简令只好脑补一下,过过心里的瘾,谁知一时不慎脑补过了头,感觉来了,心痒难耐,罗一慕洗澡时的水声也成了撩拨,让简令不自觉夹紧了双腿,或者说是右腿单方面地勾缠住了左腿,聊以慰藉。 罗一慕只洗了个澡,没洗头,穿着简令的睡衣走进房间,简令肩膀比她稍窄,手脚也不如她那么长,好在睡衣的款式一般都比较宽松,罗一慕穿着并不显得小,就是袖口和裤腿短了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和脚踝。 平常还好,眼下简令感觉上来了,就那么一点暴露在外的手腕子、脚踝,对她来说都是无声的诱惑,简令眼神炙热地扫了罗一慕白生生又纤细的脚踝一眼,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转过脸去不再看那处勾引人的所在,拍拍给罗一慕空出来的半边床位,自己先慢腾腾钻进被窝里,背对着罗一慕,讪讪道:“睡吧。” 这是怎么了?罗一慕莫名觉得简令好像有点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在她也累了一天了,顾不上想太多,脱了拖鞋翻身上床,关上灯,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双手规矩地搭在自己腹部。 一张单人床,两个高个子的成年人同睡的确有点挤,罗一慕尽量不动,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与简令相抵,热感从她的右手边源源不断的传来。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一场大雨带走了夏季尾巴上的最后一丝暑气,空气清新凉爽,罗一慕却浑身燥热,不一会儿手掌心就出了一层薄汗。 她虽闭着眼,可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悉索声,胸前被压上来一点重量,紧接着简令的声音贴着耳根子传来,低沉,又带着点喑哑,“你睡了么?” 濡湿温热的唇,轻轻碰着罗一慕的耳垂,带来一阵令人心跳加速的灼烧。 第26章 三章合一(红包见内) 罗一慕闭着眼,嗯了一声。 简令已经侧过身来面对着罗一慕,她把自己那条受伤的右臂小心搭在罗一慕身上,听她应的这一声,就知道她没睡,简令笑着,蹭在罗一慕颈窝里,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睡着了还能应我?” 罗一慕的耳朵痒痒的,只觉烫得更厉害,她的睫毛颤了颤,沉声警告:“夜深了,老实睡觉。” “可我睡不着啊。”简令抬头,用鼻尖碰了碰罗一慕的下巴,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婉转的低笑,“慕慕,我从来没和别人同床共枕过。” 罗一慕眼前浮现出她们第一次见面,简令正和一个女人分手的场景,这么老练随意,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和人分手,还谈什么以前从未和别人同床共枕。其实简令从前到底交过多少个女朋友都不关罗一慕的事的,罗一慕压根没必要关心,可她想起这件事来,心里总是不舒服,堵着一口气,于是冷笑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你骗鬼呢?” 简令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埋在罗一慕的脖子里闷声发笑,笑得连肩膀都抖起来,不小心扯着了手臂上的伤,疼得她“嘶”了一声。 “你骗鬼呢”,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从向来冷淡的罗一慕嘴里说出来,竟有种别样的可爱。 “慕慕,你这是在吃醋么?”简令轻声咳了咳,正正神色,对着罗一慕的耳朵轻轻地说,尾音高兴地扬了起来。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很多女性的发音音调都偏高,于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声音便显得尖利刺耳,好像能把听者的耳膜都刺穿,简令的声音则不同,音调比大多数女性都要低一点,却又不沉闷,不带什么感彩的说话都已经是能安定人心的动听,而当她高兴时,稍稍扬起的尾音又像一片小羽毛,一点也不刺耳,撩动着听者的耳膜,带起一片轻柔的酥麻,很舒服,不像说话,倒像是有谁在耳边轻轻哼唱一首小曲。 罗一慕想,就凭简令这一口的油腔滑调,嘴里没半句正经话,她能交到女朋友,除了长得标致,天生的一把好嗓子估计也帮了她的大忙。 罗一慕久久没有回答,简令不依不饶地趴在她耳边又问一遍,“慕慕,你是不是吃醋了?” 罗一慕还是不回答。 简令轻轻巧巧地笑起来,带了点故意逗罗一慕的心思,不停追问:“是不是吃醋了?慕慕,你告诉我是不是嘛,是,还是不是,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么?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发出来的声音带上百灵般动听的笑意,“慕慕,我很有耐心的,你不回答我就一直问哦,问到你烦为止。” 罗一慕被她清脆的笑声扰得心烦意乱,眉头在深夜里蹙了起来,闷声说:“不是。”她怕简令不死心仍要追问,还补充道:“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谈什么吃醋?你想多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跳过朋友那一步,直接做情人,还省得身份转变的尴尬。”简令不在意罗一慕的否认,在被窝里努力拱了拱,半个身体都贴在罗一慕身上,她抬起头,看着罗一慕线条精致的下颚,不知为什么,心里突地起了一股暖意,连带着笑容也缱绻起来,弯着眼睛亲了亲那好看的下巴,又沿着下颚线吻到了她的喉结,张嘴,调皮地在她喉结上咬了一口,几乎是立马感受到了罗一慕喉结的上下滚动,还有身体的骤然紧绷。 简令的唇贴着她的下颚,扯开一抹笑意,说:“我们不可能做朋友的,慕慕,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她更往罗一慕的脖子里蹭,舔了舔她的喉结,再顺势而下,轻咬她的锁骨,鼻尖耸动着,贪婪嗅她颈间的淡淡幽香,像上了瘾似的,怎么也闻不够。 就是这缕幽香,让简令从此放不下这个女人。 “慕慕,你怎么那么香。”简令难耐地吻她的脖子根,“我真想把你吃下去。”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她还在罗一慕的侧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骗你的。”简令咬着她的颈,勾着唇角笑开,“我怎么舍得。”找遍全世界怕也只有这么一个罗一慕,此刻就在简令怀中,把她吃了,简令上哪再能找第二个去? 罗一慕握紧双拳,仍闭着眼,任由简令埋在她颈间作乱,简令的唇齿间仿佛带着魔力,所到之处让罗一慕心底泛起一阵难耐的痒,偏又蜻蜓点水,压根就缓解不了她心中的骚动,罗一慕很轻松就能将简令推开,可她内心深处总有个声音在说着舍不得,对她的撩拨万分难耐,又舍不得推开她,只好饮鸩止渴,掐着掌心,咬紧了牙关忍耐,期待她再深入一点,期待她再咬得重一点。 要不是罗一慕还残存了一丝理智,只怕她已经狠狠地抓住了简令的肩膀,翻身压下,将她在自己颈间的这点啃咬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嘻嘻。”简令舔了舔唇,感受罗一慕手臂绷起得肌肉,“慕慕,你身上好烫,都快把我烫伤了。” “不信你摸。”简令的左手在被子底下拉起罗一慕的右手,缓缓向上抬,放在自己胸口上,“是不是很烫?” 猝不及防的柔软让罗一慕心头猛地一跳,手剧烈地抽了回来,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周围环境幽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捂着脸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 手上还残留着光滑细腻的余温,是从简令的柔软处带下来的。 “简令。”罗一慕冷声说,“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别走!”简令一听她要走,果然乖了不少,扑着罗一慕跟她保证,“我错了,好慕慕,你别走,我不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她用脸讨好地蹭罗一慕的胳膊,“真的,我真高兴,这间房子……从没有别人来过,真的!我不骗你,你是我带回来的唯一个人,也是睡这张床的唯一一个人,我……自从我爸爸去世,我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她委屈地呜咽,说的话完全是喉咙里滚出来的,咕噜咕噜含混不清,如果罗一慕的耳力稍差,或者分心开个小差,就完全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可她说的每一句罗一慕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仅听在耳朵里,更听进心里去了。 罗一慕叹口气,心想自己莫非命里该有一劫,否则怎么遇上这么个灾星,只要一委屈,自己的心里就软得不像话,根本不像从前的自己。 这样的感情罗一慕从未有过。 罗一慕活到三十五岁,她完全正常一个人,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她都有,不是没有对别人动过心,可是像现在着样,碰到一个简令,总是步步退让时时心软的时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这样的感情甚至让罗一慕自己都有点害怕。 大概是她真的太像自己从前养的那条傻狗了,罗一慕无奈地想,都这么笨,又这么黏人,让人根本不忍心对她发脾气,或者说一句重话。 罗一慕单手揽着简令的肩,摸摸她的头,简令顺势在她手掌心里蹭了蹭。 简令很喜欢罗一慕摸她的头,不知为何,她这样摸时,总让简令有种被宠爱的错觉,忍不住想要更多。 罗一慕是简令从来也没有接触过的交往对象,她从前喜欢的那些人,总要她时时宠着,她也习惯了扮演宠溺者的角色,在她看来,漂亮的女孩子,偶尔撒撒娇使使小性儿是很可爱的事,简令乐得纵容,可她从没试过在别人怀中娇纵,大概也只有罗一慕能让她这样了,别说,有个人宠着自己,感觉还真不赖,好像自己所有的错误在她这里都能被包容,自己的所有委屈都能在她怀中得到安慰。 这是简令从未获得过的安全感。 简令长叹一口气,想如果自己小时候罗一慕就出现身边该多好,她这么厉害,肯定能帮简令教训那些欺负人的坏小孩。 简令五岁那年,被一个胖小子按在地上打掉了一颗门牙,满脸血地哭着回家,她爸爸只会慌里慌张地带她去医院止血,简令很想让他带自己去那小子家里找他们家长理论,或者直接修理那小子一顿,可是她父亲只知道摇头,说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父亲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下场就是小胖子得寸进尺,仗着自己比简令高壮,打了她之后又没受到惩罚,于是知道了简令是个软柿子,隔三差五就找茬揍简令,揍了简令一个多月,直到她有天瞅准机会一脚踢了那小子的命根子,他捂着下面痛苦倒在地上,简令又趁此机会又踢又捶,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他才知道简令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也是从那天起,简令学会了以暴制暴这个道理。这个看似得体的社会,文明的表象下面是真实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温顺软弱的人注定被欺负,别的小朋友还在舔棒棒糖的时候,简令已经触碰到了这个社会最真实的一面。 后来简令经常想她的生命里能有一个孙悟空,或者多啦a梦,或者别的什么厉害的英雄,能保护她,让她也能像别的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舔棒棒糖,而不是总是担心会被人欺负。 罗一慕就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英雄。就像那天在罗家,简令被罗秒指使的人欺负,罗一慕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就那么直挺挺挡在她面前,帮她赶跑了那些人,又或者这次摔倒,罗一慕甘愿做她的肉垫,只为她少受那么一点伤。虽然简令等了二十年这个英雄才出现,可是简令已经满足得不得了。 “慕慕。”简令看着罗一慕,心生欢喜,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腻死人的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发自内心地问。她自己的德性自己知道,平心而论,自己根本不值得罗一慕的如此对待,她那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完全可以找一个学历高、性格好、身世干净,也没有那么多的前女友的女孩,来一段完全纯真的恋爱,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简令和她们比起来就是渣渣。 在遇到罗一慕以前,简令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她的自我感觉甚至相当良好,经营一家网吧,虽不是大富大贵,可比普通人赚的还是稍多那么一点点的,足够她衣食无忧,还有大把的闲钱来泡妞撩妹。可遇到罗一慕之后,她第一次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够好,完全无法与罗一慕相配。 所以简令第一次心生惶恐,为自己的不够好,将来惹罗教授的嫌弃,这可怎么办?只好跟罗一慕确认,想知道自己到底有那点吸引了她,让她对自己这么好? 这话让罗一慕怎么接?总不能说自己对她好,是因为她太像自己从前养的那条狗了吧?这么蹩脚的理由,连罗一慕自己都不信。罗一慕也很奇怪,简令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压根找不着几条值得称道的长处,从第一眼见到她就都是坏印象,自己怎么就偏偏对她那么上心? 难道是简令太漂亮?还是她的声音真的动听到足以忽视其他优点?罗一慕想来想去,想不清原因,究其因果,大约是简令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坏,所以之后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好,都被无限放大,使得这个女人越来越吸引着她。 罗一慕自己也想不清为什么,只好对简令说:“睡吧。” “我想你抱着我睡。”简令说。 “简令。”罗一慕警告。 “好嘛,不抱就不抱。”简令咕哝着,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那我牵着你的手睡,可以么?” 罗一慕没说话,这便是默认。 于是简令牵着罗一慕的手重新又躺回枕头上,笑得得意洋洋。 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摸透了罗一慕了。 谁能想到呢,又冷淡又严厉的罗一慕罗大教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对她服个软儿撒个娇,她就毫无招架之力,先朝她的底线跨一大步,在可怜兮兮地把步子收回来一点,虽然也已经踩进了她的底线里,可因为已经后退了一些,她便会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一点小小的越界。 罗一慕的底线总是为简令一步步地后退,真不知哪里才到头。 简令牵着罗一慕的手,美滋滋地想,恐怕罗大教授根本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太喜欢她,喜欢到不知怎么表达才好,否则罗一慕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忍她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口是心非的罗教授,真可爱。 可爱到简令也只想喜欢她,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压根睬都不睬了。 睡觉之前,简令又想起了什么,跟罗一慕道歉,“对不起。” 罗一慕顿了一下,才说:“为什么道歉?” “楼梯间的那个吻。”简令说,“那时候的确是我的错,要不是你小心,没准我们俩都得从楼梯上滚下去。”她在脑中稍微设想了一下后果,脊背一凉,愈发诚恳地跟罗一慕道歉:“对不起。” 简令从不道歉,她是个死犟的人,从来只有别人错,哪有她错,可在罗一慕这里,认个错道个歉似乎也没什么,既然罗一慕都为她步步退让,底线一降再降了,那么她把自己的底线也降一降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对方是罗一慕,是她喜欢得不得了的人。 简令只顾着道歉与愧疚,没注意到罗一慕的嘴角也难得地弯了起来。 看在她知错认错的份上,就不计较了,罗一慕这样想着,紧了紧牵着简令的那只手。 一张小床,一夜好梦。 …… 简令醒来时,罗一慕已经不在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她左手在旁边摸了摸,空出来的半张床早已没有了温度,要不是被人躺过的皱痕犹在,简令差点都要以为昨晚发生过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罗一慕还是那么讨厌她。 想起昨晚,简令心里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轮椅,看使用说明,好像还是电动的。 这轮椅的价格可不便宜,不用问简令也能猜出来,一定是罗一慕买的,毕竟除了罗一慕之外,唯一知道自己受伤的就是昨晚值班的小刘,凭小刘那点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高档的轮椅,再说她和小刘的关系也没要好到这种程度。 真没想到,罗一慕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是把轮椅,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摔了右手扭了左脚,换来了罗一慕无微不至的贴心以及她们关系的更近一步,所谓祸兮福之所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简令拖着残腿坐上轮椅,按说明书试了试,没想到还挺方便的,别说,现在的轮椅真是高级,不仅可以电力控制,竟然还能用手机app控制,还能把整个房间的布局图规划出来,想去哪里点一下目的地,轮椅就自动给你规划路线带你去了,简单方便,压根不用自己动手。 简令是个玩心很重的人,突然得了这么一件高科技的东西,玩得不亦乐乎,她打开手机,遥控轮椅去了客厅,一看到客厅的模样,简直惊呆了。 这……这还是自己狗窝一样的房子么? 简令愣愣地看着整洁明亮的客厅,地板上凳子上东一件西一件散落着的脏衣服早已经被人洗干净晾在了阳台上,茶几上放着的蝇虫纷飞的外卖盒也早就不知去向,沙发上摊着的几本大尺度杂志被收起来放在电视柜旁边的小书架上,和其余书籍一块分门别类整齐码好,地板更是被拖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程度,简令自己都惊呆了,原来她家的地板还能这么干净么?真是不可思议。 正在她愕然之际,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罗一慕的电话,简令生怕一个犹豫她就挂了,连忙按了通话键,放在耳边。 “起了么?”罗一慕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依然是淡淡的,却很好听。 “嗯。”简令说,“我的客厅是你帮忙收拾的?” “叫了两个家政人员。”罗一慕说。 好吧,原来不是她收拾的啊。简令眼里有点失望的情绪,不过很快还是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能想到帮她收拾屋子,就已经说明慕慕很关心她了嘛,这就是进步,总比之前她看见自己就拉着一张脸强多了,至于是她收拾的还是家政员收拾的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的心意,再说,如果是她亲自收拾的,简令反而要心疼她的过度劳累。 “吃饭了么?”罗一慕问。 “没,刚起。”简令打了个哈欠,又问:“那个轮椅也是你买的么?” “好用么?” “嗯,很方便,不过你干嘛买那么贵的东西啊?”简令佯装抱怨,“我这脚几个星期就好了,到时候这个轮椅不就浪费了么?白花这么多冤枉钱,你一个大学老师挣钱也不容易吧?”简令这还没成人家的媳妇儿呢,已经开始替人家心疼钱了,颇有管家婆的气质。 “方便就行。”罗一慕说,又想了想她投资的几家律师事务所,好像都还经营的不错,反正盈利足够一个普通人几辈子衣食无忧了,于是又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简令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竟然同时还是津岭几家最大型律师事务所的股东。不过就凭罗一慕第一次来网吧抓学生时,一出手就是两千块,她也能猜到一些,罗一慕十有是个不差钱的主。 “我这个月手头有点紧,等下个月网吧盈利结算了再把钱还给你吧。”简令说,不止轮椅,还有她在医院看病的医疗费,骨折不是小病,估计花的钱也不少,全是罗一慕一个人垫着,提都没跟简令提。她不提是她心善,简令不提就是不懂规矩了。 罗一慕说:“不用。” 可简令坚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她和罗一慕关系还没到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的地步,简令这人有些混不吝,大事上却很拎得清,绝不占别人的半点便宜,这是她父亲在世时的教诲,她不敢忘记。 “快去吃饭吧。”罗一慕不与她争执,把话题转开,“早餐在厨房餐桌上,应该已经冷了,你放微波炉转一下再吃。” “你做的么?”简令问。 “嗯。”罗一慕应道。 简令心窝一暖,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慕慕,你对我真好。” 那边罗一慕呼吸微滞,说:“你吃饭吧,我去上课了。”于是匆忙挂了电话。 可简令知道,她今天根本就没有课。 简令遥控轮椅去厨房看了看,餐桌上果然摆了两个碟子,用罩子罩着,掀开一看,和昨天晚上的宵夜差不多,两片煎吐司面包,一个荷包蛋,一杯牛奶,不过又比昨晚丰富了不少,还有一碟煎培根和生菜,以及芝士和蛋黄酱。 罗一慕从小在国外长大,会做的大多也都是纯西式的餐食。 简令从小就是铁胃,吃惯了生冷的东西,嫌再过一遍微波炉太麻烦,直接把面包上抹了点蛋黄酱,又把鸡蛋培根生菜什么的往里一夹,做了个三明治,一口咬下去,蛋黄酱的浓郁香甜、培根焦香酥脆,生菜清新爽口,还有面包的小麦香气,一起在口中炸开,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这种西式的餐食,可因为是罗一慕做的,入口又比什么珍馐佳肴滋味儿都足,让人意犹未尽。 手脚都有伤,吃了东西哪也去不了,昨晚刚下了一场暴雨,今天天已经晴了,又有点小风儿,天气很凉爽,简令那几个常在一起玩儿的朋友约她一起去骑自行车,目的地是南山公园,说是晚上顺便在山顶野营,还有篝火晚会和烧烤。 要是平常简令肯定一口答应,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交友广泛,喜欢户外活动,加了好几个攀岩、登山群,认识一大帮子没事也喜欢出去玩儿的朋友,她是个爽快人,而且有约必应,所以他们有活动都愿意跟她说一声,毕竟这样子的野外活动,人多才热闹。 可惜今天不行了,简令手脚双残,别说骑自行车,连下楼都成了难事。 “我去不了了,你们去吧,好好玩儿。”简令打字不方便,只能发语音。 她这一段语音,把群里那些潜水党全都给炸出来了。 [稀奇啊,竟然有阿令不愿意参加的活动?] [阿令这段时间很反常啊,都快一个月没参加活动了吧?] [别说了,肯定是又忙着谈恋爱去了,她重色轻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惊讶什么。] “滚,唐嘉威你少污蔑我。”简令笑骂着发语音,“我最近犯了太岁了,昨天刚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你们还不赶快发个红包给我表示表示?” [骨折了?真的假的?别是你跟人约会拿来搪塞我们的借口吧?] 简令:“我是那样的人么?再说我最近单身,想约都没人约。” [又让人甩了?啧,真惨。] [啧,真惨。] [啧,真惨。] [啧,真惨。] 楼下一排跟队形的,看得简令直想笑,心想你们几个今天嘲笑我的家伙等着,等我把慕慕追到手了,带出去让你们看看,保准让你们羡慕得连哈喇子都得流出来,哼,现在知道幸灾乐祸,就等着吃柠檬吧你们。 总之自行车是骑不成了,不仅自行车,这两个月她大概一项活动都别想参加,简令想想就发愁,真不知怎么打发这无聊的两个月,让她不出去玩儿?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呢。 不过昨晚睡得太晚了,简令吃完了东西又开始犯困,上床接着补觉去了,睡觉之前还在想,罗一慕昨晚也被她折腾得半夜没睡,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起来那么早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工作。 这样想着,她的内心浮起一丝歉意。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简令骨子里带着自私,从前也有不少交往对象,从来不关心她们的生活,嘴上的甜言蜜语虽多,落到实处的关怀几乎没有,简令时常怀疑自己的性格大部分遗传自她的母亲郝心宜,天生的冷血,不然怎么总是对方先忍受不了提分手,从来没有一段感情能长久地。 今天,连简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破天荒地关心起别人来。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她醒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简令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床上呆呆地躺了一会儿才醒神,手胡乱伸到床头,按开灯,坐起身来,脸上表情懵懵的。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下意识想抓抓头发,右手抬了一下,一阵痛感传来,才想起自己右手受了伤,打了石膏不能动弹,于是抬起左手抓头发,抓了几下,总算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感觉到饿。 简令本来只打算小憩一会儿,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睡这么久,看了眼时间,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她下午一点多吃的饭,这会儿已经觉得有点饿,于是打开手机,准备点个外卖吃,可看到那些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外卖餐馆,简令瞬间又没了胃口。 吃过太多遍了,学校附近的外卖,消费总以学生为主,大多数都是粉、面、鸡排饭,要么就是麻辣烫之类的,口味大同小异,简令早就吃腻了,还不如今天下午罗一慕煎的面包和鸡蛋好吃。 简令有些懊悔,早知道下午不该嘴馋都吃光的,留一半晚上当晚饭吃多好啊。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简令问。 “我。” 简令一听到这个声音,耳朵就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 这……这声音在几百里外简令都能认出来,分明就是罗一慕的。可是简令不敢相信,她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罗一慕这个时候怎么会来?她又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简令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罗一慕是特意来看她的? 这样的想法让简令欣喜若狂。 “是我,罗一慕。”门外罗一慕以为简令没有认出自己的声音,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来了!”简令高声应答,挪啊挪,撑着她那条好腿,把自己的身体挪进轮椅里,遥控轮椅到了门边,给罗一慕开门。 “吃饭了么?”罗一慕进门,随口问道。 “还没,刚起来。”简令竭力掩饰住眼里的惊喜,轻咳一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刚下班么?” “嗯。”罗一慕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刚好顺道买了点菜。” 简令这才看清她手里还拎着几个塑料袋,有鱼有肉,还有一把青菜,看样子是要给简令做饭的。 罗一慕进门之后脱下自己的尖头半高跟鞋,很自然地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换上,径直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把手上提着的几个塑料袋放在灶台上,她做这一切稀松平常,好像出入简令家,给简令做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学校附近没有超市,不过后街那边倒是有个小型菜市场,附近的居民平时都去那里买菜,简令经常去里面买点鸡蛋、挂面什么的,里面环境很差,人声鼎沸、接踵摩肩,地面上是常年潮湿的泥泞,那是完全属于市井小民的生活区,和罗一慕一身西装、高高在上的教授形象格格不入。 可简令在玄关处看了眼她的尖头半高跟皮鞋,高档的小牛皮上还有未干的、从菜场带出来的脏泥。 高高在上的矜贵教授为了简令甘愿跌落凡尘,洗手做羹汤。 简令心口一暖,鼻尖发酸,暗恼罗一慕怎么总是能这样,一脸平常地让她感动得不能自已。 简令抽出一张湿巾,拿起罗一慕的鞋,把上面沾染的脏污一点一点地拭去。 “你在干嘛?”罗一慕不知何时已经系上了围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看她。 “你的鞋脏了。”简令吸吸鼻子,不让罗一慕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异样,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替你擦干净。” 罗一慕眼睛动了一下,垂下眼,身子缩了回去。 “不用了。”她说。 “那可不行。”简令小心地擦着那双鞋,“你好歹是个教授啊,得注意形象,否则让你的学生看见了,不是有损我们罗教授的威严么。” 罗一慕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否则怎么这么容易感动,简令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她的眼眶热了起来。 …… 简令伤了骨头,必须补充蛋白质,罗一慕买了一斤排骨,还有一条鱼,鱼拿来红烧,排骨和玉米一起煲汤,还炒了个小白菜,简令只吃过罗一慕做的煎面包片和煎鸡蛋,原以为她也不怎么会做饭,谁想到她做饭的手艺这么好,那边的电压力锅上炖着排骨,这边的灶台上烧着鱼,菜还在炒呢香味就飘了出来,馋得简令小狗似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想得了机会能偷吃一两块。 等到饭菜上桌,简令更是像饿狼似的风卷残云,她的右手不方便,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吃饭,嘴里塞得满满的,好像有谁跟她抢似的,罗一慕把鱼肚子上那一块肉拆出来,剔了主刺,放进她碗里,皱着眉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唔唔!”简令点头答应得痛快,嘴里可没闲着,边吃还不忘说,“我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罗一慕听了,眉梢眼角染上淡淡的笑意,把自己碗里剔好了刺的一块鱼肉又夹给简令。 吃饱喝足,简令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嗝,懒洋洋地感慨,“要是我的伤永远也痊愈不了就好了。” “别胡说。”罗一慕轻斥,收拾了碗筷去清洗。 简令趴在餐桌上,默默地看她忙里忙外。 窗外突然起了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切宁静又美好。 简令看着罗一慕,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她和罗一慕已经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伴侣,彼此的身心早已交融,谁也离不开谁。 其实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而已。 一辈子太长,简令从来不敢想真的能和谁过一辈子。 …… 吃过了晚饭简令去洗澡。 已经过了中秋,温度比仲夏时节要低了一些,可依旧燥热,简令昨天就没有洗澡,今天不洗不行了,还好罗一慕送给她的轮椅是防水的,有了轮椅,她一个人应付洗澡也不是什么难事。 罗一慕知道她要洗澡,先拿保鲜膜把她手上的手臂和脚踝包了起来,确认伤口不会沾水才让她进去,自己则把已经洗干净的碗筷整齐地码进碗柜里,她收拾干净了简令的厨房,把她家的垃圾全用一个黑色垃圾袋装好,放在门边,准备待会儿下楼时一并带出去扔了。 厨房客厅都整洁如新,罗一慕洗了手,四下看看,确认没有需要她再做的事情,准备和简令告别,刚走到浴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又愣住了。 简令家的浴室很小,只能容纳一人淋浴,门是毛玻璃的,从门外就能看到里面人的轮廓,从罗一慕的角度看,简令此刻好像正在脱衣服,下半身被轮椅挡着看不清,上半身的衣摆已经被撩了起来,即使隔了一层毛玻璃罗一慕都能看到她肚子上白嫩细滑的皮肤。 罗一慕眼神暗了下来,喉咙有些干。 她的大脑叫嚣着让她赶紧离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能动弹,甚至把手放在了玻璃门上,隔着玻璃去摸简令的身体。 不够。 简令的身体不会这么冰凉,她的心火旺盛,皮肤的温度比罗一慕手掌还高。 罗一慕有种冲动,她知道浴室的门肯定没锁,她想拧开门把手,破门而入,把简令此刻的模样尽收眼底。 还能做更进一步的事,简令对她那么痴迷,如果罗一慕想做些什么,简令决计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会欣然配合。 罗一慕咽了咽口水。 就在罗一慕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从浴室里传来了简令的一声惨叫,还隐隐带着一点哭腔。 罗一慕心头一凛,毫不犹豫地拧动了门把手,破门冲了进去。 第27章 撩(红包见内) 罗一慕冲进浴室的那一秒,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只听简令又惨呼了一声。 刚才隔了一道门,简令的惨叫声还不太明显,现在罗一慕和她之间毫无阻隔,她这一声惨叫没有一点障碍地直直穿透罗一慕的耳膜,罗一慕心都吓得揪紧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瞬间又有点无语。 简令此刻的姿势极为滑稽,她的上衣脱了一半,正好卡在右手胳膊肘处,她的整条小臂都用石膏裹着,就像一根硬邦邦的石头棍子,正是因为这么根石头棍子,简令的衣服卡在手关节处不上不下,想脱脱不掉,想穿回去衣服又被卡住了,她的左手还抓着衣摆,努力地把衣服往上拉,想从头顶上把这件该死的t恤衫脱出去,拽了半天纹丝不动,她又累又着急,右臂也已经开始痛了,不禁绝望地再次发出一声惨兮兮的呐喊。 没看到她这副模样时,这声呐喊听在罗一慕耳朵里只有惨,当罗一慕冲进浴室,发现了她的这副尊容,这嚎叫听来就变了味,惨么?惨。可怜么?也真的挺可怜的。可除了惨和可怜之外,又实在有点滑稽好笑,特别是她不知道罗一慕已经进来了,还在奋力与那件已经被拉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缠斗,就像被毛线团缠住了的小猫咪,搞笑之余还有点可爱,罗一慕对简令的这副模样没有心理准备,一个没绷住,噗嗤乐出声来。 简令耳朵一竖,灵敏地听到了罗一慕的笑声,她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僵,刹那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保持着衣服脱了一半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慕慕?”简令庆幸于已经撩起来的衣服下摆恰好能遮住头,不至于在这种狼狈场合与罗一慕面对面直视,可她的声音里还是染上了慌张,“你……你怎么进来了?” 罗一慕站在原地,憋着笑,正正神色,“我正要走,听见你在浴室惨叫,以为你摔倒了,只好进来看看。” “啊……哈哈……哈哈……”简令尴尬得简直想找一个地缝一头扎进去,也好过此时此刻与罗一慕面对面,她讪笑着说:“我没事,真的没事,慕慕你快出去吧,我……我就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自己能解决的……”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死心地把衣服下摆又往上拉了拉,结果越缠越紧,罗一慕注意到她的指尖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简令自己被衣服缠住,所以看不见状况,她的那件t恤是略带点设计感的潮牌,衣服侧面有一条装饰性的宽带子,此时那条带子缠住了旁边另一个装饰性的金属圆环,正好形成一个收口,把简令的衣摆像面口袋一样收紧了,难怪简令挣扎了半天也挣不脱这样的困境。 罗一慕看她的挣扎,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轻声咳了咳,走过去说:“你衣服上的带子卡住了,别动,我来帮你。” 她蹲在简令的轮椅旁边,简令听到她的话不动了,罗一慕手指灵活翻动,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互相缠绕的带子与金属环,她托着简令受伤的右臂,轻轻把那条胳膊从袖口中解脱出来,简令瞬间感觉死死缠住自己身体的紧绷感消失了,她的身体一下子轻松起来,左手抓着下摆,轻轻一拉,就把那件该死的t恤衫从自己身上脱了下来,她不解气似的,又狠狠把它扔在地上,可惜她现在坐着轮椅,要不然非得上去再踩上两脚解气不可。 因刚才的那一番挣扎,她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已经成了鸡窝头,脸涨得通红,从头顶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连耳尖都是红透了的,也不知是刚才憋得太厉害还是因为在罗一慕面前丢脸而导致的害羞。 九月末的天气依旧炎热,简令外面只穿了一件黑白撞色的t恤衫,现在那件t恤已经被她发泄似的扔在了地上,她的上身除了一件纯黑色的内衣外未着寸缕,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让罗一慕瞳孔一缩。 剥了壳的嫩鸡蛋一样光滑细腻的皮肤,目之所及找不到一丁点儿瑕疵,在上身那唯一一片狭小的黑色布料的衬托下显得更白,反着头顶上的灯光,呈现出最上等的羊脂玉一般莹润的半透明光泽,晃得罗一慕下意识眯了眯眼。 她目光落在简令的脖子上,细长秀美的颈项上红晕未消,还有向下蔓延的趋势,一片绯红霞彩在精致蜿蜒的锁骨旁晕开,又爬上肩膀,圆润的肩头也染上了含羞带怯的粉色,肩头还有几滴小小的的汗珠,像清晨枝头上已经熟透了的蜜桃沾了晶莹的露珠,诱人采撷,再咬上一口,尝尝是不是如想象中的那么甜。 罗一慕喉咙滚了滚,眼中晦暗不明,视线仿佛粘在了简令的身体上,怎么也移不开。 浴室里完全密闭的狭小空间,即使喷头还没打开,也已经开始变得湿热粘稠,好像要把罗一慕和简令两个人密不透风地裹在里面,罗一慕嗓子干涩难耐,几乎喘不过气来。 简令本来因为丢人而低着头不敢直视罗一慕的眼睛,期待她快点出去,可后来罗一慕的视线温度太过灼热,让简令的皮肤也跟着不正常的烫了起来,简令在她的目光下心跳得厉害,她心里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鼓足勇气抬头,正好对上罗一慕炽烈的眼神,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跳得更狂热了。 简令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是情场老手,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炙热到好像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一面紧张,一面狂喜,又因为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罗一慕面前的裸裎而在心底泛起一阵隐隐的羞耻,她眸光闪了闪,脸上一阵滚烫,愈发红得滴血,好像随时都能烧起来似的,肩膀也更泛起大片的粉色,蔓延至全身,令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嫣红诱人的色泽。 罗一慕目光更深,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 简令嘴唇得意地微翘,高高地抬起头,睫毛弯弯地看进罗一慕的眼睛里,贝齿咬着下唇,满眼无辜地对罗一慕招了招手:“慕慕,你蹲下来一点好不好,我这样看你,脖子好累啊。”她说着抬手抚上锁骨,一弯羞红了的骨,衬着细白的手指,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罗一慕喉咙一紧,眼里一片漆黑,眼眸深处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手背在身后握成拳。 此刻简令的话语染上了非比寻常的蛊惑色彩,罗一慕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能对她言听计从,所以当简令说蹲下来,罗一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单膝着地,半蹲在了简令身边,目光热烈而虔诚。 简令嘴边溢出一个得逞地奸笑,她从未见过如此听话的罗一慕,趁着现在罗一慕已经傻了的时机,抬起细长好看的食指,勾住罗一慕的下巴,把她勾到自己眼前,然后简令头一歪,在罗一慕薄唇上轻轻舔了舔。 湿软的小舌头滑过嘴唇,带起一片暖意,罗一慕脊柱上仿佛糟了一次小范围的电击,泛起惊人的麻,她嘴唇一抿,神色突然清明了起来,大骇,忙乱地边起身边后撤两步,踉踉跄跄撞了身后的墙壁,剧烈的闷痛让她的意识彻底清醒,她捂着嘴,神色慌张地冲出了浴室,步履凌乱。 狠狠带上门,关不住浴室里简令放肆得意的笑声。 罗一慕后背抵着门,才发现掌心早已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 不知在门上靠了多久,罗一慕才醒悟过来。 “我……我走了,你洗完澡早点睡。”第一次,罗一慕在简令面前紧张到结巴,第一次,罗一慕完全无法压制住狂跳的心脏。 “别走嘛。”简令说完这一句,浴室里传来水声,看样子她才刚开始洗澡,她说话的声音掺杂在淅淅沥沥地水声中,迷离而不真切,“万一待会儿我又被衣服卡住,你走了,连个救我的人都没有。” 罗一慕脸上浮起红色的薄愠,羞恼道:“那就别穿衣服!反正窗帘都拉上了,没人看你!” “不行啊慕慕,我很害羞的,出浴室必须穿衣服,这叫礼貌,不穿衣服光着出去多羞人啊,即使窗帘都拉上了我还是会脸红的……” 简令话没说话,因为她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大概是罗一慕夺门而出了。 简令拿花洒的手略微停顿一下,然后嘴角勾了起来,一声低笑。 是不是吓到她了? 看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啊…… 这一晚罗一慕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唇上残留着简令舌尖的温热香甜,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简令,绯红的脸颊,秀美的颈项,精致的锁骨,还有圆润粉嫩的肩头,它们同时向罗一慕发出无声的诱惑,让罗一慕心里的那团火熊熊烧了起来。 连那一头之前看上去碍眼的紫灰色的短发都成了勾引。 在遇到简令以前,罗一慕自认是个单薄的人,她的生活规律且自持,即使有,也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强行散去,她是个绝对理智的人,决不允许受到最原始低端的的支配,只有动物才会这么毫无自制力。 然而自从遇到了简令,她时常克制不住自己,就好像现在,她越压抑,心里的火烧得越厉害,最后理智尽失,只好蒙在被子里,双目紧闭,双腿绞在一起,眼前看到的全是简令。 她躲在被子里,难耐地弓起身子。 第一次做这种事,身体的感觉褪去,罗一慕的心里很空。 一米五的床,太大了,大到无边无际,需要另一个人来填充那一半的空虚。 …… 那之后罗一慕常来,一般是给简令做饭,从不过夜。 有了那一次的教训,罗一慕第二天休息的时候直奔商场,特意给简令买了几身宽松的大号睡裙,一体式,易穿易脱,即使单手也完全没有困难,再不会发生那种被卡住的窘迫事情。 不过罗一慕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宽松好脱的睡衣,一般领口都会非常大,领口大就意味着经常会发生一些无法预知的意外。 比如这一刻,罗一慕买了菜拧开简令家门时,恰好看见简令正弯腰捡遥控器,身上穿的正是自己买给她的一身睡裙,正对着罗一慕弯腰,从罗一慕的方向看过去,她衣内风景一览无余。 而且她因为不能出门,那件薄薄的棉质睡衣里根本什么也没穿,罗一慕一眼就看到了她轻颤的两团,还有那道沟壑。 罗一慕握紧门把手,眼里又开始燃起炙热的火光。 “咦?慕慕你今天好早啊。”简令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罗一慕,她高兴地咧开嘴冲罗一慕笑,“今天不忙么?” “嗯。”罗一慕低垂着眼尾,把眼底蔓延的炙热火光全部收敛起来,走过去顺手捡起简令脚边的遥控器,放到她手上,指尖触及掌心,过分柔软的触感,让罗一慕差点控制不住地把那只手整个包裹在自己掌中。 她狠狠咬了下舌头,尝到痛感和血味,才能装作无事发生,掩起自己眼里的所有情绪,再抬眼时,眼底一片清朗平静,转身进厨房,让简令察不出半分异样。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饭还没开始做呢,简令已经耸着鼻头嗅了嗅,小狗似的跟着罗一慕进了厨房,寸步不离,“老是麻烦你来给我做饭,我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罗一慕瞥她一眼,只见她的嘴咧得都快到后脑勺去了,完全不见她眼里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情绪。 “怎么说你也算因我受伤,照顾你也是应该。”罗一慕一边说,一边把她买的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清洗。 罗一慕的厨艺绝对没的说,会做的菜很多,顿顿给简令做鱼做肉,吃得简令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咽下去,她多吃不运动,没几天功夫,腰上好像就已经起了一层小肥肉,可愁死她了,有天罗一慕在做饭,她在罗一慕身后,撩开自己的衣摆,发愁地看着自己已经有游泳圈趋势的小肚子,手指在肚子上戳了戳,肚子上的赘肉竟然软绵绵地弹了一下,正好罗一慕转身,把简令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当时墨色的眼底就暗流涌动起来,要不是她自制力好,早把简令按在轮椅里就地正法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知道收敛二字怎么写。 当然了,如果罗一慕真想怎么样,简令很大概率不仅不会反抗,还会主动撩起衣服躺在罗一慕的大腿上,露出白嫩嫩软乎乎的肚皮让罗一慕随便摸。 简令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自己的衣着得体一点自觉都没有,吃饭的时候用左手去夹菜,动作幅度过大,松松垮垮的大领口直接从肩膀上滑下来,香肩半露,罗一慕一口米饭梗在喉咙里,差点折断了手中脆弱的筷子。 “你注意点。”罗一慕双眸微敛,放下筷子,帮简令把滑下来的衣襟往上扯了扯,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肩头,和想象中的一样滑腻,让罗一慕心头狠狠地一颤,几乎连筷子都握不住。 “谁让你给我买的睡衣这么大嘛,慕慕,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胖么?”简令开玩笑似的抱怨,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肩膀被罗一慕看到,自从那天晚上被衣服卡住之后,第二天罗一慕就给她买了很多身睡衣,都是裙装款式,标签被罗一慕细心地提前拆掉了,所以简令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不过肯定价格不菲,因为这几身睡衣的料子那么软,穿在身上轻薄舒适,简令自己也是个在吃穿方面不节俭的人,可即使市面上那些价值不菲的高级面料,也没有这样软和的,她想着,又抬起手臂,在那片柔软衣料上蹭了蹭。 简令只顾感慨睡衣布料真舒服,错过了那一瞬间,罗一慕眼中危险的光。她不知道,在罗一慕眼里,她蹭在睡衣上的脸蛋才是真正的柔软,又软又可口。 罗一慕狠狠地咽了几口米饭。 “明天该去医院换药了。”快吃完饭的时候,罗一慕忽然说。 “是啊。”简令满不在意,“不过明天周三,你有课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知不觉距离简令受伤已经过去两个星期,简令的腿也将迎来最后一次换药,之后就可以自行拆了纱布,做一些简单的复健运动了,其实她现在都已经可以在家里小范围地走几步,只不过她怕自己有了伤情好转的趋势,罗一慕就不来了,所以仍旧坐轮椅,抓紧时间享受罗一慕所剩不多的照顾。 “我送你去。”罗一慕说。 “那你的课怎么办?” “和别的老师换了一下。” 简令知道,这是罗一慕特意为了送自己去医院检查才换的课,否则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开口去麻烦别人,想到这里,简令的心里暖暖的。 啊啊啊—— 简令高兴得在心里呐喊起来,她真想抱着面前这个矜持冷静的教授姐姐,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一口。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对她的体贴简直细致入微到了骨子里,还从没有人对简令能细心成罗一慕这样,瞻前顾后思虑良多,简令想到的没想到的罗一慕全都想到了,还想在简令前头,让简令毫无后顾之忧。 即使她的父亲,也远远做不到罗一慕这种地步。 至少她在被欺负的时候,父亲只会让自己忍,而罗一慕则会狠狠地教训欺负她的坏家伙。 就像一个礼拜前,关绪突然给简令发了几张照片,是罗秒鼻青脸肿地躺在比床上的照片,那脸肿得跟猪头似的,浑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要不是简令跟他有仇,因此对他印象特别深刻,否则根本认不出来这躺着的竟然是个人。 [怎么搞的?]简令发消息问关绪。 关绪:[那小子不安分,上个礼拜去夜总会喝酒,惹上了一伙小混混,被揍了一顿。] 简令:[罗家不是有保镖么?那么多保镖都看不住他们自家的少爷?] 关绪只给简令发了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包,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简令懂了。 紧接着简令握紧手机,笑容浅浅地晕开。 看吧,这个人果然是她生命里的英雄。 谁能想到向来一板一眼的罗教授还会做这样的事,简直是有损她法学院教授的声誉。 可简令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闷骚的教授姐姐啊,做事一声不吭,要不是关绪告诉她,她根本不会知道罗一慕帮她出了这口气。 怎么那么可爱呢? 她的教授姐姐,美得不可方物,帅得无人能及,又可爱得让人无法抵抗。 …… 除了第一晚,罗一慕从不在简令家中过夜,她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来接简令,那时简令还在睡觉,罗一慕有她家的家门钥匙,直接开门进去,进到简令卧室,站在床边,推了一把简令的肩膀,“简令,起床。” “嗯……走开……让我再睡一会儿……”简令嘤了一声,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罗一慕不跟她废话,直接掀了她的被子,“起床。” “再睡一会儿嘛……” 罗一慕淡淡道:“再不起床就我走了。” 别走! 简令倏地瞪大了眼睛,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 “慕慕啊……”她揉着眼睛哀嚎,“这才早上七点,也太早了吧?” 罗一慕不理她的嚎叫,只说:“洗脸,刷牙。”然后转身去给她做早饭。 简单吃了早餐,罗一慕直接把简令打横抱下楼,塞进她的车里,系上安全带。简令已经被罗一慕抱习惯了,罗一慕手从她腋下穿过,她就下意识地去勾罗一慕的脖子,两人配合十分默契,就像相处多年的伴侣一般。 罗一慕把她抱上车,又折返回去拿她的轮椅,折叠了放进后备箱,她自己也上车,系上安全带之后才想起来,转头问道:“简令,你的身份证和病历本带了没有?” 简令一心只盯着罗一慕握着挂挡杆的右手看,那只手那么好看,修长干净,简令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伸出手指在她手背上勾了勾,“慕慕,你老叫我简令简令的不觉得生疏么?你叫我阿令吧,我爸爸和奶奶从前都这么叫我的。” 她轻挠着罗一慕的手背,罗一慕眼睛闪了一下,垂眼说好,可简令不依不饶,非要她现在就叫一遍不可。 罗一慕手瞬时握紧了挂挡杆。 她喉咙动了动,薄唇轻启:“阿令。” 短短两个字,低沉,带着一点哑,嗓音中透露着故意压抑的淡漠克制。 真是…… 撩炸了。 简令耳朵被她这声低语撩得痒痒的,不自觉舔舔嘴唇。 第28章 磨人(红包见内) “阿令。” 罗一慕低沉温润的嗓音,叫着简令的名字,从唇间溢出,还带着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温柔,像一阵暖风钻进简令的耳朵,她的耳朵红红的,心都酥了,一时间飘飘然忘乎所以,不知今夕何夕,只知道对着罗一慕嘿嘿傻乐,一个成年女性,竟然有了点娇憨情态。 罗一慕侧着头看她无意识地微张着漂亮的唇,眼睛弯弯的,正看着自己笑得傻乎乎的,仿佛身后并不存在的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又摇了起来,罗一慕从前养的那条笨狗就经常蹲在她身边,用两颗黑珍珠一样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她,也露出这样笑得让人心都化了的表情,一般都是那傻狗的粘人劲儿上来了,想让罗一慕摸它。 罗一慕心底喜欢极了简令这样无意间表露的娇憨,她的嘴唇翘起来,右手伸到简令那边,招了招,“过来,给我摸摸。” “嗷!”简令迫不及待主动地把脑袋凑过去蹭罗一慕的掌心,她爱死了她掌中干燥柔软的触感。 摸够了,罗一慕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提醒她坐回去,自己也收回手,打着了发动机,油门一踩把车开了出去,因着早晨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罗一慕一路上的心情都非常不错,五官相较平时的严肃,也变得柔和多了,简令对情绪有着独特的敏锐直觉,车内空间又很狭小,罗一慕的愉快情绪通过狭小的车内空间传递给她,使得她也心情大好了起来。 好像自从和罗一慕的关系融洽之后,简令没有哪天的心情是不好的。 …… 医院里。 医生给简令的手臂和脚踝上的伤做了复查,他才刚拿着新拍的片子看了一眼,罗一慕就按捺不住地问:“医生,请问情况怎么样?” 向来从容的罗教授,很少有这样急切的时候,看上去倒比简令这个伤员还紧张。 “患处恢复得非常好。”医生放下x光片,笑道:“手臂大概还要做三次复查,脚上的伤基本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今天就可以拆纱布,不必再上药,回去之后注意适度锻炼就行。” “好的,谢谢医生。”罗一慕看上去很高兴,可简令就没那么开心了。 简令最怕听到医生说这句话,天知道她一点都不想痊愈啊,她和慕慕的关系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呢,现在罗一慕天天来她家,那是因为她伤口未愈,罗一慕要照顾她,给她做做饭什么的,可等她手脚上的伤全好了,罗一慕还有什么理由再天天来看她呢? 就罗一慕那个古板的性格,要是找不出个正经八百的理由来,她是决计不会再来了,如此一来,简令好不容易花这么多天和罗一慕建立起来的良性关系不就全泡汤了么?所以简令一点也不想伤口愈合,她巴不得现在再平地摔一跤,让伤情更重一些才好呢。 “可是我感觉自己左脚的脚踝还是很疼啊,动一下都疼,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我的脚还没那么快能好啊?”简令不死心地争辩。 医生不知简令的话外之音,以为她是担心伤口愈合的不好,笑着安慰她:“这是正常的,伤口恢复总要有一个过程,你现在已经可以开始适当锻炼脚踝力量,大约两个星期之后就能完全行走自如了,不过要注意运动量,不能操之过急。” “慕慕,那个……我有点渴,你帮我去倒杯水好不好?”简令咳嗽一声,突然跟罗一慕说。 罗一慕疑惑地看着她,自己不久前才给她倒了一杯水喝,怎么这么快又渴了?不过她也没多问,心想大概是今早上自己煎的荷包蛋比较咸,才让简令口渴得这么快,“你等我一下。”她说着,转身出了诊室,去给简令倒水。 简令目送罗一慕走出诊室,耳朵竖起来,确认罗一慕的脚步声渐远,忙不迭对医生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伤口不那么快愈合的?” 医生十分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现了严重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那么快痊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伤口愈合得慢一点的?” 医生瞠目结舌,接着哑然失笑,摇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玩的这是什么把戏?我从医二十年,只听过病人希望快点好的,还从没听过有人希望自己的病别好的,怎么,当残疾人有瘾是吧?” “医生你搞错了,我不是希望我的病不好,我是希望我的病能慢点好,哎呀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简令急得直捶大腿,还要跟医生解释,医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行了,我只会治病救人,可不会害人的方子,简小姐您别毁了我行医二十年的名声。” “医生……”简令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罗一慕已经端了一杯水回来了,她老远就听到病房里有争执声,以为简令跟医生吵起来了,把水递给简令,问道:“聊什么呢?” “没什么。”简令闷闷地应道,仰头把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恨恨地把纸杯在手里捏成一团。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医生啊,你真是好心办坏事,害死我了。 从医院里出来,因为医生说简令的伤快好了,罗一慕心情不错,加上早晨的好心情,简直喜上加喜,竟然破天荒地说要和简令去庆祝一下,问简令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 相较于罗一慕,简令显然就没那么兴奋了,兴致缺缺地说了句都行,坐在轮椅里被罗一慕推着走,垂眼不说话,她很少有这样话少颓然的时候,像打蔫儿的树苗似的没精打采,罗一慕心里一紧,担忧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否需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我很好。”简令摇摇头,突然大半个身子都转到身后,瞪大了眼睛去看罗一慕,神情认真,让毫无防备的罗一慕眼里一惊。 “怎么了?”罗一慕问。 “慕慕,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我的伤全好了,又重新活蹦乱跳了,你还会来我家么?还会给我做好吃的么?还会照顾我么?” 简令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罗一慕措手不及,愣了一下。 老实说,简令提的这三个问题,连罗一慕自己也没想过,她和简令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猛然间,简令把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摊开了摆在她面前,那就是:自己和简令,究竟算什么关系呢? 朋友? 当然不是,她与简令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谁会对朋友做出这种事? 爱人? 自然也不对,罗一慕心中仍然坚持着自己最初的想法——她和简令不合适,简令爱玩、爱热闹,而自己是个这么沉闷的人,即使在一起也没有好下场,以简令的个性,大概率就是她图几天新鲜劲儿,等这个劲头一过,自然又去寻找下一个猎艳目标,罗一慕不想要这么随便的关系。 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如果说罗一慕现在照顾简令,还能勉强说是因为简令的伤和自己有关系,那么等简令的伤一好,她可就一点立场也没有了,和简令什么都不是,整天往她家跑,像什么样子? 于是罗一慕幽深的眼眸黯淡下来,淡淡说:“你伤一好,我自然不会再去。” 霎时间,简令所有的好心情全部消失,低低地应了一声,神情低落地转回身子,重新在轮椅里坐正。 两人谁都没说话,罗一慕推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快出医院大门时,简令才又怀起了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去学校找你么?” 罗一慕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简令眼里希望的火光渐渐熄灭了。 努力了这么久,好像还是无用功啊。她落寞地想,自己这么喜欢慕慕,明明也能察觉到慕慕对她的喜欢的,可为什么慕慕就是不肯接受自己呢?她心底有些隐隐的刺痛,眼睛也酸涩起来,低着头想,罗一慕不接受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罗一慕那么优秀,出身好、学历高,长得还漂亮,人又那么温柔体贴,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追求她的人说不定能从津岭大学的校门口一直排到市中心去,而自己恐怕是其中条件最差的那一个,罗一慕有大把的备选项,凭什么接受她。 “我知道了。”简令瓮瓮地说。 从罗一慕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耷拉的后颈,连肩膀都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委屈颓败的情绪,看得罗一慕心里微微揪起。 罗一慕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学校大门永远是敞开的,保安又不会拦你。” 只这一句话,简令的眼睛立马就恢复了晶亮的神采,“这么说你同意我去看你啦?” 罗一慕眼神飘忽到别处,轻咳,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没这么说。” 可简令心里已经认定了,罗一慕同意自己可以去找她,这是不是就代表着,自己也有机会,可以追求这位矜贵正经的教授姐姐呢?而且简令近水楼台先得月,比教授姐姐其他的追求者的机会还更大一些。 这样想着,简令唇边笑容漾开,刚才还阴云密布,只因罗一慕的一句话,立刻又阳光灿烂起来。 简令喜欢罗一慕,喜欢得不得了,在她眼里,罗一慕自然是最好的,怕被别人抢了去,其实罗一慕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别说追求者,连一个敢示好的人都没有,要是其他人看简令对罗一慕痴迷成这样,才是真正要惊掉下巴,谁让罗一慕太冷,太强势,只一个眼神就让人觉得压力倍增,纵然长得天仙似的美貌,谁想整日生活在她那么大的压力之下?还不得给人逼疯了不可,也就简令神经大条一往无前,凭借着自己的执著和时不时表露出来的二愣子精神,悄悄钻开了高冷的、强势的大教授的心缝儿,在她心窝里扎了根。 “慕慕,你真好。”简令眼角眉梢都因为罗一慕而喜气洋洋,轻轻地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罗一慕心口一震。 她不知道简令这句话是发自真心,还是张口就来的情话,可罗一慕愿意把她当真的。 被一个人在心中当成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是什么滋味? 罗一慕从前不知道,现在懂了。 那种滋味,就是想把眼前这个姑娘宠上天,把自己所有最好的全都捧出来给她。 谁让自己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好呢。 “你好不容易伤快好了,还没说要怎么庆祝呢。”罗一慕的声音里染上了自己也没发觉的柔情,好像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我不想出去庆祝了。”简令回头看她,弯着眼睛征求她的意见,“慕慕,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超市买点吃的,一起回家庆祝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 红艳艳的唇,说着“就我们两个人”这样的字眼,一下子就击中了罗一慕的心脏。 “就我们两个人啊……”罗一慕把这话在唇齿间来回咀嚼一遍,喉咙里带出一点低浅清润的笑意。 很轻,又很滚烫,让简令的耳朵瞬间染上薄红,连白皙的脸颊都红了起来。 天哪,简令捂住脸,慕慕的声音真是太好听了,撩拨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软了,什么伤好不好,什么庆祝不庆祝,简令现在通通不想,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件事,就是让慕慕吻她。 可是简令现在右手缠着绷带,什么都干不了啊! 可恶!该死的伤口为什么还不赶紧好起来呢! 刚才简令还想自己的伤别那么快好呢,现在又恨不得伤口能马上全部愈合不可,这样她就可以趁夜深人静,压着罗一慕,然后…… 嘿嘿嘿。 简令一脸痴笑,哈喇子都差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罗一慕:“……”这个小流氓脑子里八成又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 罗一慕把车开到了一家大型卖场。 这是附近最大的一家综合型超市,品类齐全,从大型家具家电到小型日用百货一应俱全,生鲜食材的种类也比别家超市都要丰富,就连残疾人通道都比别家超市的人性化多了,罗一慕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简令进去,一路上畅行无阻。 超市入口在二楼,主营家电、服装、日用品和零食,而一楼一整层都是生鲜超市,罗一慕推着简令先直奔二楼零食区,她推着简令就没法再拿手推式购物车了,还好简令的轮椅上自带购物篮,把折叠着的购物篮一打开,轮椅秒变小型购物车。 简令嘴馋,一进零食区眼珠子都直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关在家里没法出门,家里囤的那点零食早被她吃光了,其实她的网吧里就有售货柜,想吃什么直接让员工给她拿上来,记账,月底从盈利里扣就行,可逛超市的感觉毕竟不一样,简令撒了欢儿似的买,薯片看剧必备,买买买!一种口味来一包!可乐雪碧芬达,买买买!芬达当然也是每种口味来一瓶了,还有什么瓜子仁、碧根果、夹心饼干……不一会儿简令那个小购物车里就堆得小山一样,几乎快放不下了。 “慕慕,你看我是不是买的有点多啊?”简令在货架前犹豫不决,她样样都想吃,每样都舍不得放弃。 “不多。”罗一慕眼底有淡淡纵容的笑意,甚至还把简令刚才一直想拿又犹豫着又放回去的芝士威化饼也每种口味拿了一包放进购物车,“买吧。” “可是我已经有长胖的趋势了,这些东西的热量会不会太高了点啊?”简令想着自己腰上由于多日不运动而隐隐浮现起来的游泳圈,不禁有些发愁。 “不胖。”罗一慕一本正经地说,“你是长不胖的体质,吃多少也不长肉。”可她心里想的却是,长胖了才好呢,省得她到处勾人,让自己提心吊胆。 罗一慕的表情向来严肃认真,导致她即使说假话听起来也跟真的似的,有了她这句话,简令心理负担果然少了很多,继续往篮子里扔零食。 罗一慕当然知道零食吃多了对身体有害,今天高兴,就随她去了,大不了让她控制着点,一天别吃太多就行了。 不过简令的动作还是收敛了很多的,尽量是非常想吃的才买。她在饼干货架前停留得稍久,拿着两种口味的巧克力夹心饼干游移不定,牛奶味的很好吃,可草莓味的也不错。罗一慕看她手上拿着一包饼干,眼睛看着另一包饼干,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线,苦大仇深的,仿佛在做什么攸关人生大事的决定,有点好笑,也很好奇到底是多好吃的饼干能让简令纠结成这样,于是弯腰凑到简令脑袋边看她手上拿着的那包饼干包装袋。 “慕慕,你说我买牛奶味还是草莓味……”简令纠结半天没个结果,转头想征求一下罗一慕的意见,她没注意到罗一慕已经弯腰凑到她旁边来了,转头的动作很大,嘴唇沿着罗一慕的嘴角轻擦而过,两人毫无防备地鼻尖相触,四目相对,都愣了。 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 怦。怦。 简令耳边听到了不知是自己还是罗一慕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结实有力,她看进罗一慕的眼睛里,两汪清潭似的眼睛,深处翻涌着暗流,好像要把简令整个人吸进去一样,她鼻间是罗一慕浅淡的呼吸,热热地喷在脸上,让她的脸颊烧了起来,她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简令心中唾弃自己,从前撩妹完全是手到擒来,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没出息?动不动就脸红,罗一慕不就漂亮了一点儿、矜贵了一点儿、儒雅了一点儿、体贴了一点儿么?怎么自己对上她,好像时时都面红耳赤,心里跳得像擂鼓呢? 罗一慕身上的淡雅清新的幽香钻进简令的鼻子,她鼻头耸了耸,嘴唇还贴着罗一慕的脸蛋,软软的,布丁一样又嫩又弹,简令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慕慕。” 罗一慕眼中骤然清醒,眉峰一凛就要往后退,却被简令一把攥住了手腕,冷不防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一瞬间,简令手中的牛奶味饼干失去了它所有的吸引力,世界上的一切甜食都比不上罗一慕的嘴来得更甜。 罗一慕眼底愈发黝黑,波光暗涌,隐忍地握紧了轮椅把手,她的眼尾甚至已经带起了一点压抑不住的猩红,可还是咬紧牙关,克制着起身,生硬地转了话题:“你刚才说什么?” 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简令又大力地吞咽一声,差点连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都忘了,“我……我想问你……草莓味好吃还是牛奶味好吃……”可是现在,不管草莓味还是牛奶味都变成了索然无味,最好吃的是教授姐姐的薄唇。 “都买吧。”罗一慕握着拳,神色淡漠。 “好……好……”简令红着脸低下头。 罗一慕又推着简令往前走了几步,看简令已经不往购物车里拿东西了,以为她已经买完零食了,又要推她下楼去买生鲜,一直低着头红着脸的简令突然抬起头来对罗一慕说要去上厕所。 罗一慕顺着商场的指示牌推着简令去厕所里,打开残疾人洗手间的门,把简令推了进去,谁知道简令突然一脚踢上了洗手间的门,膝盖顶在门上让别人进不来,然后拉着罗一慕的衣领,强行把她拉下来,堵住了她形状优美的薄唇。 从刚才就想做的事,一直忍耐到现在,对简令来说已经算的上奇迹了。 先是试探轻咬,在她唇上逗弄辗转,彼此的气息火热地纠缠在一起,狭小的空间内施展不开,温暖旖旎地逐渐升高。 罗一慕的唇紧闭着,她仍有一丝理智,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进来时没有注意,不知道洗手间内还有没有其他人,生怕一张嘴就泄出难耐的声音来,被别人察觉。 简令坐在轮椅上,脖子抬得高高的,酸得难受,她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在罗一慕唇边徘徊,牙齿叼起她的下唇厮磨,一下一下进攻她的牙关,等待她露出破绽来。 可罗一慕的耐心比她更足,任她如何戏耍,齿就是不松,最后简令先坚持不住了,拽着她的领子,贴着她的唇,声音亲软地央求:“慕慕,张开嘴。”带着一点糯糯的鼻音,点燃了罗一慕最后的理智。 第29章 发疯 简令声音软糯地让罗一慕张开嘴,带着点哀求的意味,罗一慕的理智一秒钟全部崩塌,她再顾不得商场公共洗手间内是不是会有别人进来,顾不得单薄脆弱的门板完全起不到一丁点隔音的效果,她扶着简令的后颈,半强迫式的让她把头抬得更高,几乎仰成了90度,另一手也抓住了简令攥在自己领子上的左手,触手细嫩的感觉让罗一慕的眼珠子都红了起来,她含住了简令殷红的唇瓣,好像要把她吞噬一般纠缠啃咬,热切得让简令毫无招架之力。 简令前一秒还在不满罗一慕的无所作为,谁知下一秒,罗一慕的吻就像狂风暴雨一般袭来,把她整个人都密密地笼在其间无处可逃,简令被罗一慕桎梏住,逃无可逃,只能被动承受罗一慕强势又温柔的吻,没一会儿功夫简令就败下阵来,她肺里的空气好像都快被罗一慕吸干了一样,脸蛋憋得通红,被罗一慕攥着的手虚虚地握了个粉拳,在她肩膀上锤了捶,一点力道也没有,像在挠痒痒,反而让罗一慕燃烧得更厉害,简直要把她吃下去。 “唔唔……”简令又捶了她两下表示抗议,罗一慕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她已经充血红肿的小嘴,转而去轻吻她的下巴、脖子。 简令已经被罗一慕的一个深吻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她肩膀上喘息,手臂有气无力地攀着她的后肩,今天她只穿了件薄衬衫,简令能感受到她背上形状优美起伏的蝴蝶骨,很纤细的手感,随着罗一慕臂间肌肉的力量轻移,简令摸着那处,眼珠一转,唇边扬起一个坏笑,在那片蝴蝶一样秀美的骨头凸起处捏了捏。 立时感受到罗一慕把她紧紧覆盖住的身体绷紧,紧接着简令侧颈传来微热的湿润感,痒得简令一阵瑟缩,又突然感受到侧颈一疼,原来是罗一慕惩罚性地在她颈上咬了一口。 “嘤……”简令无力地仰着脖子靠在罗一慕怀中,在她耳边咛了一声,细细地喘了一下,热气灌进罗一慕的耳膜,罗一慕一个没忍住,眼眸一暗,差点把简令生吞下去。 “你故意的?”罗一慕磨着后槽牙,报复性地去咬简令软嫩的耳垂。 “我哪有。”简令轻声哼,“我只想让你亲亲我,谁知道你这么不温柔。”语气里全是无辜,好像变成眼前的局面真的全是罗一慕的过错似的。 罗一慕气笑了,又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才放过她,直起身子,理了理衬衣上暧昧的褶皱,表情已经淡了下来,又恢复到人前那个正经持重的教授模样,暮夏时节,连领口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一颗,严格地束缚住她白皙美丽的修长脖颈,仿佛和刚才那个箍着简令炙热亲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简令一看她这一脸冷淡禁欲的模样,眼馋地咽咽口水,只恨自己不能现在就把这个高冷的教授姐姐就地正法了。 “你用洗手间吧,我在外面等你。”罗一慕整理好衬衫,就要出去。 简令似笑非笑地说:“慕慕,你忍得不累么?我都快要憋得爆炸了。” 回答简令的是罗一慕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手背上爆起的青筋,还有她仓皇拉开隔间门逃出去的背影。 简令舔唇,得意地笑,眼里精光毕现。 …… 从洗手间出来,罗一慕直接推着简令下了一楼去买生鲜食材,半路上遇到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很调皮,在超市里满处跑,超市里人流密集,货架又多,那小孩横冲直撞,好几个顾客都被他狠撞了一下,甚至还有一个年轻姑娘被他恶作剧抓了一下臀部,姑娘惊叫一声,羞得怒骂:“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家长也不看着点?”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从后面推着车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听女孩的叫嚷,满脸横肉拧在一起,看起来凶神恶煞,嗓门粗狂,恨不得整个商场的人都能听见,“他还是个小孩子,他懂什么?你一个成年人跟他计较?真是没教养!”他一眼看到女孩背包上别着的某大学校徽,又骂:“亏你还是个大学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没教养,你学校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你!”女孩见他不但不道歉,还反咬一口,被他的无赖气得没话说,当时眼眶就红了,嘴唇不停地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令从前混惯了,看不得有人欺凌弱小,当时就上去打抱不平,讽刺地哼笑,“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教得出什么样的孩子,这位姑娘是正经人家里教出来的有教养的好姑娘,说话做事都要讲究道德,遇到了蛮不讲理的熊家长和熊孩子,当然就是被欺负的份了。” “我x你妈的,你他妈骂谁呢?”壮汉转身向简令看去,满脸的横肉都因为气愤而在脸上抖了抖。 “谁熊我骂谁呗。”简令有罗一慕给她撑腰,完全不怵这个男人,悠哉道:“那熊孩子小小年纪就坏成这样,长大指不定要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呢,也难怪,家长本来就是这路货色,还能指望小孩子有多大出息么?” “x你妈你再说一遍试试?”壮汉怒眉一竖,扬起巴掌就要打在简令脸上,手挥到一半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给钳制住了,怎么也挣脱不了,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站在简令身后默不作声的罗一慕,轻轻松松就桎住了他的手臂,壮汉又使了几下力,奇怪于这个个子高挑表情冷淡的女人,看上去很纤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让他一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都无法挣脱。 “他妈的你给老子放手!”壮汉憋红了脸。 他的嗓音很高,四周已经有一圈围观的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好像在嘲笑他看上去挺壮的男人,竟然这么弱鸡,被一个女人随随便便就制服了,他恼羞成怒,挥起另一只手的拳头要朝罗一慕的脸上揍,拳头还没挥出去呢,只听他腕关节处咔哒一声,人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他一声惨叫,之后就捂着手腕冷汗涔涔地蹲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简令没想到罗一慕一出手就这么狠,咋舌,“慕慕,他……他不会出什么事然后来找我们索赔医药费吧?” “只是一点教训,十分钟就没事了。”罗一慕说。 “那就好。”简令松了口气,又对那个已经被吓傻的女孩子笑了笑,“你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你们。”女孩被她们吓傻了,刚回过神来就落荒而逃。 简令倒也不在意,和罗一慕继续下去一楼买食材。 …… 简令想吃海鲜,可是海鲜都是发物,简令伤口未愈,是万万不能吃的,简令气呼呼地鼓着嘴,与自己生闷气,她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结果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要不是还有罗一慕陪着,那她这些日子的生活可真是没滋没味了。 罗一慕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她腮帮子鼓囊囊的,瞪着眼与水箱里的帝王蟹对视,还以为她因为自己不许她吃海鲜而生气,心里软了软,摸她脑袋,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把她当小孩子似的轻哄,“伤好了再吃海鲜,今天给你做叉烧,好么?” 叉烧!简令听了两眼发光,口腔里不停地分泌唾液,“要刷一层厚厚的蜂蜜,吃起来甜甜的那种!” 罗一慕眼里有一丝宠溺的微笑,“好。” 简令从前只觉得罗一慕活得好像一个机器人,严肃、古板,不接触网络,最大的兴趣是看书,这样的人毫无生活情趣可言,白费了一副好相貌,和罗一慕相处得久了,简令又觉得其实这样的罗一慕非常好,谁说严肃正经的人就没有生活情趣?罗一慕那么温柔且体贴,又做得一手好菜,甚至连蜜汁叉烧这种高难度的菜都会做,可见她在做饭这件事上花的时间和用心,分明是非常有生活情趣、非常懂得生活的人。 做叉烧的原材料马虎不得,要肥瘦相间的上等三层五花肉,罗一慕让简令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不要走远了找不到,放开她的轮椅,自己一个人站在肉柜前仔细挑选一块合适的猪肉。 简令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她的生活技能很低,在遇到罗一慕以前基本就是靠外卖续命的,连青菜的种类都不认识,反正在她眼里这些菜的颜色都是绿色的,吃起来味道其实也差不太多。 两人都没注意到,刚才在二楼横冲直撞的那个八岁熊孩子也已经下到一楼来了,而且还悄悄潜伏在简令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蔬菜货架后面。 那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坐轮椅的“残疾人”,觉得很新奇,故意要搞恶作剧,蹲守在简令后面很久了,瞅准了一个简令和罗一慕都放松了警惕的时机,突然从货架后面一个猛冲过来,然后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简令的轮椅后面! 八岁小孩子使上了吃奶力气的一脚,力道可想而知,简令毫无防备的时候只觉身后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还没反应过来轮椅已经飞速滑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撞在前面的货架上! “啊!”简令骇然尖叫一声,罗一慕转头一看,就见到轮椅上的简令朝货架撞过去的那一幕! 她瞳孔猛地紧缩,心跳那一秒骤然停了,扔下手上的肉长腿一迈立马朝简令飞奔而去,在简令撞上货架的前一秒,她用全身力气挡在简令的轮椅前,双手握住轮椅扶手,强行将轮椅停了下来。 简令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由于惯性的作用,她还是往前倒了一下。 预想之中劈头盖脸的疼痛并没有来,她的脸撞进了一团温暖的绵软之间,是很舒服的触感。 她很疑惑,小心谨慎地抬头,睁开眼睛,罗一慕关切的眼神映入眼帘。 “阿令,你有没有怎么样?”罗一慕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搂着她的肩膀紧张地问。 “没……没事……”简令愣愣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罗一慕搂紧了简令,她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刚才那么紧急的状况,万一自己慢了一秒……那样的后果罗一慕想都不敢想,她把简令抱在怀中,没注意到她自己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发抖,连嘴唇都轻微颤抖起来,背上已经起了一片凉意。 简令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的侧脸贴着罗一慕的柔软,被罗一慕身上的暗香陶醉得有点飘飘然。她抿着红唇,在罗一慕的怀中偷偷地笑起来,左手也悄悄搭上了罗一慕的腰,埋在她怀中的脑袋还趁她不注意使劲蹭了蹭。 “我没事的,也没有受伤,我好着呢,慕慕不怕不怕……”简令通过罗一慕的颤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心疼地安慰她,想让她放松下来,“慕慕,我真的没事的,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点也不疼……” 罗一慕得了简令一遍又一遍的保证,才觉得自己已经停止的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她的眼底一片黢黑,眸中闪着危险的光,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站起来,冷脸朝刚才的那个熊孩子走过去。 “哦哦哦!好玩好玩真好玩!哈哈哈一个大瘸子!略略略,没腿的残废佬,有种就来抓我呀!”那个踹简令轮椅的熊孩子完全没有自己差点酿成大祸的自觉,看到她们两人吓得一脸惨白的样儿,只觉得自己刚刚成功导演了一起伟大的恶作剧,此刻正兴奋得不得了,朝简令又是拍屁股又是挤眉弄眼,还不停地冲她们示威叫骂,骂简令是没用的废物、瘸子。 罗一慕走到男孩面前,漠着一张脸,居高临下晲着他,眼神冷冷的,让人犹如掉进冰窖里。 小男孩已经有点害怕了,哆哆嗦嗦退了两步,梗着脖子逞强,“你,你想干嘛!还想打我啊?哼,我爸说了,我是小孩,不管我干了什么你们都没资格打我,否则要去坐牢的你知道么?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罗一慕没有跟他啰嗦半句话,只一弯腰攥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拎到了半空中,又狠狠将他掼在地上,紧接着又走过去,照着他狠踢了一脚,踢得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停了下来。 罗一慕面无表情,眼里却凶光尽现,她抿紧唇,一身暴戾之气暴露无遗,她上前去抬起脚就要踩在男孩的头上,凭罗一慕的力量,这一脚踩下去说不准真要出事,简令急得赶紧大叫:“慕慕!” 罗一慕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听到简令的声音动作一顿,接着又要继续踩下去,简令急得别无他法,急中生智,大声惨叫:“哎哟——” 罗一慕神色一凛,收回脚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焦急地半蹲在简令身边,“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伤着了?” 简令趁机一把抓住了罗一慕的手腕不让她跑,“我没事。”她说,“慕慕你冷静一点,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 罗一慕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细线,她看着简令着急慌张的眼神,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一身戾气也收了,柔声说:“你放心,我不做什么。” 简令感受到她手臂绷起的力量慢慢放松,也终于松了口气,抱着罗一慕,后怕道:“慕慕,你刚才吓死我了。” “别怕。”罗一慕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说,“不要怕我。” “我不怕你。”简令在她怀里摇头,“我只怕你因为我做傻事。” “不会的。”罗一慕抚着她的后脑,声音清冷。 小男孩虽然没有承受罗一慕后续的报复性踩踏,可之前被罗一慕掼的那一下,以及后来罗一慕踢的那一脚,已经让他疼得蜷在地上,一张全是肥肉的脸上一片痛苦的惨白,他抱着肚子皱紧脸上的肥肉,狭小的五官挤在一堆肥肉中间,哭都哭不出来,此时他的父亲才推着购物车姗姗来迟,看到自己儿子痛苦倒地的场景,大骇,丢了购物车慌张跑到男孩身边,想把男孩抱起来,可惜那个孩子实在是营养过剩,壮汉使劲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只得作罢,问他儿子:“儿子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谁?”壮汉蛮横地向周围怒吼,“欺负我儿子的狗娘养的东西是谁?给老子站起来!” 路人纷纷向后缩了缩,怕被殃及,其中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了指罗一慕,表明打人的就是她。 “又是你!”男人咆哮着站起来,大步朝罗一慕走去,每踏出一步就好像要把地板震碎似的用力,“他妈的臭娘儿们你不想活了是吧?” 罗一慕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淡淡道:“你是他父亲?” “就是老子我!你敢打我儿子!我看你今天是不想竖着走出这个门!” “家长到了就行。”罗一慕点头。 “你什么意思?……”男人话音未落,罗一慕已经不由分说抬起一脚,直直踹在他下半身上,速度之快,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男人的一张长满横肉的脸唰地一下就变得跟纸一样白,捂着自己的下半身蹲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罗一慕也没给他动弹的机会,又是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脚一下一下踢着他的头,一连踩了五六下,眼里的阴狠让周围人都齐齐抖了一下,她此刻就像个疯子,没有一个人敢不要命地上前拦她。 “慕慕!慕慕……”简令推着轮椅上前,一把把罗一慕拉过来,抱着她的腰制止她的动作,“好了好了,没事的,慕慕,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生气了,放心,我真的没事,你也别做傻事……”简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紧张得直喘气,她不停地安抚罗一慕,此刻的罗一慕真的像疯了一样,一点理智都没有,简令这下一刻也不敢放开她了,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放了手,她又要干傻事。 为这么对破烂父子惹上麻烦,不值得。 罗一慕抱着简令,简令抬头,只见她的眼睛里全是骇人的红血丝,一点理智都没有,看得人又害怕又心疼。 “对不起。”罗一慕搂着简令说。对不起,不该让你看到我这么丑陋的一面。 大学老师当久了,连罗一慕自己都差点忘了她自己的本性。 简令摇摇头,因为她这一声道歉而眼圈微红。 商场的保安见势不对早就报了警,此时警察来了,把那对双双倒在地上的父子,连同简令和罗一慕一同带回派出所里去做笔录。 简令无措地看罗一慕。 “别担心。”罗一慕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然后给关绪打了个电话,“阿绪,帮个忙。” …… 罗一慕推着简令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下午三点,警察做了笔录,又调取了当时超市里的监控录像,最后各打二十大板,将罗一慕和男人分别以扰乱治安的名义一人罚款两百,拘留十五天,不过关绪已经提前给罗一慕交了保金,所以罗一慕当天下午就从派出所出来了,而那对父子也送去医院就医。 “这臭娘儿们得给我赔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被罗一慕修理了一遍的壮汉躺在病床上依旧不依不饶。 罗一慕冷笑:“好啊,我赔。” 她请了医院里最好的主治医师给男人诊断,给男人全身上下做了一遍身体检查,最后查出来男人腹腔长了个瘤子,要开刀做手术,当天就送上了手术台,结果医用纱布不小心被医生缝在了肚子里,于是男人被开刀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又被拉上手术台重新开了一遍刀了一遍,这一来一去,几乎去掉了半条命,他的工作单位也因为他无故旷工将他开除了,一家三口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罗一慕本着人道主义救援精神,负责了男人的全部医药费,美其名曰做慈善,于是隔天,#津岭大学教授无偿捐助困难家庭#的消息又成为各大网络社交平台和纸媒的热搜以及头条,让津岭大学收获了一大波好评。 只有那个原本蛮横嚣张的男人在病床上术后愈合了一个多月,回家以后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教育儿子,再也不敢嚣张。 经此一次他算是受到了教训,嚣张跋扈惯了,总会遇上惹不起的人。 话说回头。 这么一折腾,罗一慕和简令东西也没买成,也没心思庆祝了。罗一慕推着简令出派出所时,关绪的车就在派出所门口等她们,看她们出来,关绪放下车窗嘲笑,“行啊罗教授,本事不小,都打架斗殴进派出所了,我以为你这几年脾气已经收敛了,怎么今天又控制不住发疯?” “少废话,过来帮忙。”罗一慕冷声说。 第30章 担忧 罗一慕刚从派出所出来,心情不佳,让关绪下车帮忙的态度不算太好,不过关绪与她是从小穿着开裆裤玩到大的朋友,她什么德性关绪一清二楚,所以也没有生气,罗一慕臭着一张脸让她下来帮忙,她当真就马上从车上下来了,快步走到两人跟前。 关绪上次见到简令还是她们从罗家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上次见简令时她还是好好的,这回再见猛不丁看到她竟然坐上了轮椅,关绪不禁笑着调侃道:“哟,简小姐怎么了这是?这才多久没见,手怎么给吊起来了?而且我都不知道阿慕现在的服务态度这么到位,出趟门都舍不得简小姐走路,竟然还找了个轮椅来推着简小姐走,这是生怕简小姐累着呢?” 简令知关绪是拿自己寻开心呢,不过她能听出来关绪的话里没有恶意,所以也没觉得被冒犯,还能笑着对关绪解释:“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点小伤。” “受伤?”关绪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在简令和罗一慕身上来回扫了两圈,玩味道:“这得摔多大一跤才能摔成这样?莫非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咳咳!”简令一听关绪的话,立马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讪笑:“关小姐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她想起来自己摔跤的那一晚发生的事,她和罗一慕偷偷地躲在黑暗的教室中接吻,那是她和罗一慕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接触,还差点被人发现,虽然这不是导致她受伤的直接原因,可怎么也算间接导致后面的滚下楼梯事件了,如今被关绪这么一揶揄,简令顿时有点脸热,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绪看她脸上突然浮现的可疑薄红,体内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话里探究的意味更浓,“简小姐不说话,莫非真被我说中了?” 简令紧张地攥紧裤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好这时罗一慕及时站出来解围,皱着眉沉声道:“让你来帮忙,你啰嗦什么?” 罗一慕很不满关绪对简令说话时那种带着三分玩笑调戏的态度,总让她想起来简令第一次见到关绪时那种眼前一亮的神态,然后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当面被关绪撬墙角的错觉——虽然罗一慕现在和简令在名义上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好好,知道我们罗教授心疼简小姐,我不说总行了吧?”关绪冲简令眨眨眼,一副“我全都懂”的八卦表情,让简令哭笑不得,她想自己和罗一慕明明还什么都没干成呢,怎么让关绪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成了有什么似的。 关绪转头看向罗一慕,脸上三分调侃的笑容不减,“阿慕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难道要我帮忙把简小姐抱上车?”她说着笑容更大,打了个响指,“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有幸能抱简小姐,我求之不得。”说完真的作势弯腰要去抱简令,手还没挨到简令的肩膀呢,就被罗一慕伸手给拦了下来。 “嗯?”关绪看着罗一慕,喉咙里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 罗一慕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得后退了两步,直到感觉和简令之间已经间隔了一米宽的安全距离,才收回手,自己弯腰抱起了简令。 简令早就被罗一慕抱习惯了,配合默契,罗一慕一弯腰她就已经把左手勾在了她的后脖子上,然后头靠着罗一慕的肩膀,让她把自己抱了起来。 两人以极亲昵自然的姿态依偎在一起,只有关绪像个局外人一样愣在一米以外的地方。 “你去扛轮椅。”罗一慕瞥了轮椅一眼,又斜眼看她。 关绪:“???” 合着我推了和徐氏副总裁的下午茶屁颠屁颠地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你俩当苦力?还平白无故吃了一嘴的狗粮。 关绪站在后面默默看着罗一慕已经将简令抱上车的背影,心情十分郁闷。 谈恋爱了不起么?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堂堂大企业的ceo好不好!这事传出去我关绪还要不要在总裁圈里混了? 可罗一慕没听见关绪内心的吐槽,她把简令安顿在后座上,自己也心安理得地坐上后座,从车窗里漫不经心地扫了关绪一眼,不耐烦道:“你上不上车?不来我把这车开走了。” 关绪:“……”我大概是史上最没有排面的总裁大人。 不过关绪看到多年的好友孤单这么多年,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用心,心里还是挺替她高兴的,老老实实坐上了驾驶座,给她们当司机。 “去哪?”关绪边系安全带边随口问。 “好简单网咖。”罗一慕说。“好简单”是简令经营的那家网吧的名字,从前简令的父亲取的,这个名字里包含了简令她父亲对她母亲郝心宜浪漫的小心思,可惜她父亲的真心在郝心宜那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换个地方,去我那儿吧。”关绪启动了车子,踩下油门,“我爷爷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说想你了,正好今天你也没事,一块过去看看,我家最近换了个淮扬菜大厨,手艺一流。”她说完从后视镜里看了简令一眼,笑道,“不知道简小姐肯不肯赏脸啊?” “啊?”简令压根没想参与她们两个好友之间的交谈,突然被提及,吓了一跳,说话都有点结巴,“随、随便啊,我都行。还有你也别叫我简小姐了,怪生疏的,叫我简令就行。” 罗一慕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听到这句话时耳朵动了动,她想到之前简令说过不要老连名带姓地叫她,只唤她作“阿令”就行,想来“阿令”这个称呼只对于与简令关系亲密的人才被允许,罗一慕自觉和简令的关系的确比普通人更近一层,于是嘴边划过一抹浅笑,很快消失不见,眼底一片黢黑。 “行。”关绪道:“阿慕你看简令都同意了,你怎么说?” 罗一慕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也点头同意,“好吧。” “得嘞。”关绪一脚油门,车子加速驶入主车道。 车子开出去很远,简令才想起来第一次去人家家里面,还要见老人,空着手去好像有点太不懂规矩了,于是悄悄地碰了碰罗一慕的胳膊,“慕慕,咱们要不要提前买点礼物啊?” 两个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滴溜转,透着一股子机灵,罗一慕怎么看怎么喜欢,柔声安慰她:“别担心,关爷爷什么都不缺,他也不在意这些。” 要说关家老爷子也是个传奇人物,一个贫困山区里走出来的穷小子,身无分文起的家,最开始在路边摆地摊赚点吃饭钱,谁知道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坐拥国内最大的连锁型超级商场,甚至还涉足影视行业的投资,旗下影院遍地开花,成了津岭最成功的商人之一,要不是他根基太浅,恐怕津岭现在四家鼎立的局面早就来了一个大洗牌,至少背靠徐氏才走到这一步的罗家就得被彻底踢出去。 罗一慕和关绪从小认识,对关老爷子来说罗一慕就跟他的亲孙女一样,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关老爷子要是看到罗一慕带了伴儿回来,只会高兴她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贴心的人了,对简令恐怕喜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在意简令是不是空着手呢。 话是这么说,可去拜访老人却什么都不拿,总归是不太礼貌的,简令心底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安与紧张,掌心出了好些汗。 简令坐立难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罗一慕坐在她旁边敛着眉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后来简令紧张地去握罗一慕的手,谁知刚一碰到她的手背,她就猛地缩了一下,而且她的手是冰凉的,今天下午三十多度的高温,她的手愣是凉得好像没有温度一样。 罗一慕情绪不对劲。 简令脸色变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细枝末节,赶紧抓着罗一慕的手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罗一慕神色冷淡地把手从简令手中抽了回来,她嘴里说着没事,简令却怎么看她怎么觉得不对劲。 “慕慕,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好么?”简令担忧地靠着她,“可能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什么都不说,我很担心。” 罗一慕勉强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真的没事。” 前面开车的关绪把她们的对话听在耳朵里,什么都没说,可是神色稍凛了一些。 罗一慕在想什么,关绪全都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关绪以为罗一慕已经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原来并没有,她只是把当年的阴影深深地藏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关绪心里一沉。 …… 关家根基不深,没有像徐家或者罗家那样占地广阔的宅院,关老爷子居住在津岭市富人区的普通别墅里,环境清幽治安良好,更重要的是这片别墅区里各种超市、造型店、饭店等等一应俱全,生活非常方便,而且服务态度良好,当然价格也非常昂贵就是了,足以让简令这种自诩中产阶级的人士瞠目结舌。 关绪把车开进去,在一幢别墅前停车,很快院子外的感应门自动打开,关绪把车子开进车库里,关老爷子已经等了她们很长时间了,关绪刚把车停稳,关老爷子就拄着拐杖笑呵呵迎了上来,“可算回来了,小李早就把菜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吃饭呢,快快快,进屋洗手去。” “爷爷,不是说了让您别在门口等么?外面风大,你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再出个好歹来,你非得吓死我么?”关绪拔了车钥匙下车,笑着上前一阵轻飘飘的抱怨。 老爷子也不在意,摆摆手说:“你爷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没那么娇气。” 他们祖孙二人说这话,罗一慕也抱着简令下了车,老爷子看到生面孔,愣了一下,“这位小朋友是谁?” “之前在电话里忘了跟您说了。”关绪笑着介绍,“这是简令,是我和阿慕刚认识的好朋友。” “关爷爷好。”简令因为没有给关老爷子带见面礼,底气不足,笑容都有点发虚。 关爷爷是知道罗一慕的脾气的,这孩子长到三十多岁也从没见她和什么人亲近过,现在居然主动和人亲密,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听到简令是罗一慕的朋友,对她的态度愈发和蔼可亲,笑得竟比平时还慈祥一些,“原来是绪绪和小慕的朋友啊,欢迎欢迎。” 关爷爷年轻时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到老来思想也比同龄老人更开放一些,关绪和罗一慕很早就在他面前坦白了性向,他当时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只要你们几个孩子能过得高兴幸福,别说喜欢同性了,就是喜欢的对象不是人爷爷都支持你们,有喜欢的人只管带回来,爷爷照样拿她当亲孙女疼,你们父母要敢说半个不字,你们让他们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思想是不是比我这个糟老头子还古板。” 所以要是换一个家长,看到自己家孙女带回来的是个女人,而且这女人看起来还非常不正经,不仅被自家孙女抱在怀里,头发还染了个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紫色,他们非得气炸了不可,但关爷爷非但不生气,看到简令被罗一慕抱着,还一脸关切,“小令这孩子的腿是不是不太好?怎么手上也打着石膏呢?受伤了?” “前段时间不小心摔了一跤,谢谢关爷爷关心。”简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今天刚去医院复查了一遍,医生说没大碍的,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关爷爷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关绪也已经把简令的轮椅搬出来了,罗一慕把简令放在轮椅上,推着她一起进屋吃饭。 吃过晚饭后关爷爷硬要留罗一慕和简令两个人在家里住一晚,让保姆给她们收拾客房。 “关先生,请问收拾几间房啊?”保姆跑过来问。 虽然简令很想跟罗一慕睡一间屋子一张床,可她还是看了看罗一慕,用询问的目光征求她的意见。 “两间。”罗一慕平淡地说。 “睡什么两间,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做,爷爷也是从你们那个阶段过来的,难道会不知道么?我可不是什么老古板。”关爷爷自作主张驳了罗一慕的话,对保姆说:“一间就够了,记得把离我的卧室最远的那间客房收拾给她们。”说完还觉得自己办了件大好事,调皮地冲关绪挤眉弄眼,简直就是个老顽童。 关绪看罗一慕一脸沉默,一面为罗一慕的心理状况感到担心,一面又因为罗一慕吃瘪而感到好笑。 简令更是在心里疯狂为关爷爷疯狂呐喊,关爷爷你真是比我亲爷爷还亲啊!太了解我的需求了!为你点一万个赞! 桌上的人都挺高兴,只有罗一慕的神色淡漠,吃完饭后早早离场,“你们慢吃,我需要备课,回房查点资料。” 但是她明天根本没有课。 简令看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她的脊背还是那么直,她的脚步还是那么稳,可简令为她感到忧心忡忡。 吃过晚饭,他们三个人移步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关爷爷问了简令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她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父母是干什么的等等,简令一一回答了,说到父母时停顿了一下,含糊说自己父母全都离世多年了,惹得关爷爷的一阵心疼唏嘘,说以后让简令不用见外,把他当成亲爷爷就行,常来家里玩儿。 真正对人好是很容易就能感受出来的,按理说关爷爷也是超级富豪,简令来之前心情就很忐忑,总觉得他肯定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人,就和简令上次在罗家见到的老妇人一样,谁知道关爷爷这么慈祥和善,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对简令言语中的关爱简令真的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有点像简令爷爷还在世的时候,简令只觉得很感动,红着眼睛说谢谢爷爷,鼻子有点酸。 简令和关爷爷在客厅聊天,而关绪则独自在院子里喝茶,关爷爷年纪大了,睡觉时间很早,不到八点就说让简令不要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就行,然后他先上楼睡觉去了,他走后不久,简令也待不住,推着轮椅出到院子里,只见关绪面前两个杯子,她正在往第二个杯子里倒茶。 “极品铁观音,我爷爷的珍藏,今天你有口福了。”关绪把其中一杯茶推到简令面前的茶几上,“尝尝。” “谢谢。”简令端着茶杯胡乱抿了一口,她嗜甜,唯一喜欢的茶就是奶茶,还是加双倍糖的那种,对眼前这种绿茶欣赏不能,在她看来这种不加糖的茶除了苦味根本尝不出任何其他味道,真不知有什么好喝的。 再说简令心里装着要紧的事,即使现在在她面前放一杯双倍糖的奶茶,她也照样喝不出味道来。 关绪知道简令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不疾不徐地饮完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才开口,“说吧。” 简令一愣,“说什么?” “你找我不就是为了阿慕么?”关绪眼皮微抬,看她一眼又低了下去,“你想问什么?” “她今天……很不对劲。”简令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疯狂的她。” 简令和罗一慕认识的时间不算长,相处的时间更短,可她自认为对罗一慕的性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罗一慕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她的大脑中理性思维绝对高于感性,而且是远远占了上风,否则也不会简令不怕死地撩拨她那么多次她还能忍得住不碰简令,可是今天…… 今天,简直颠覆了简令对罗一慕的所有认知。 她回想起罗一慕在超市中的疯狂,她那时候是真的完全失控了一样,要不是简令拦着,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简令断定,罗一慕后来情绪的低落也和超市里发生的事情有着十分重要的联系。 “阿慕对不对劲暂且放在一边。”关绪轻声一笑,“阿慕到底为什么跟人打架,你现在原原本本全都告诉我,包括所有的细节。” 简令整理了一下思路,从遇到熊孩子欺负一个路人姑娘那里开始说起,直到她们由于打人被警察带走问话结束,所有细节一点不落,说完后静静地看着关绪。 关绪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一口闷干了杯中半冷的残茶,缓缓地轻笑,“原来是看到你陷入危险,我就说嘛,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她那样发疯了。” 关绪说:“她那时说不定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什么意思?”简令越听越糊涂,“你说好久没看到……难道慕慕她从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抱歉。”关绪对放下茶杯,礼貌地对简令微微颔首,“这涉及个人隐私,我不能说。” 她放下茶杯,起身回到客厅里去,想起什么,又回头,问简令:“你是真心想和阿慕过一辈子么?” 简令愕然,不明白关绪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同时她的内心也开始发慌,对关绪问的这个问题。 要和罗一慕过一辈子?简令没想过,她只是觉得罗一慕很好,自己想和她在一起,至于一辈子实在有点太遥远了,人的感情总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简令从前从来不相信谁会真的与谁相爱一辈子,毕竟她的父亲对郝心宜那么好,郝心宜不是照样拍拍屁股走人么?感情这东西太不可靠,承诺也同样不可靠。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简令的脸色在夜色中看起来扭曲而不自然,话音里也带上了尴尬和恐惧。 关绪冷笑,“我只是提醒简小姐,如果只抱着从前那种随便玩玩的心态,请不要去招惹罗一慕,她和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样,把她惹急了,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简令蹙眉,“你调查我?” 关绪的声音更冷,“我是在保护你,以及我朋友的安全。” 和简令印象中关绪常有的温和调笑的语气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话里话外的神情像极了罗一慕。 听得简令在夜里打了个哆嗦。 关绪说完那一句,脸上又挂上惯常的、礼貌温和的微笑,“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她愿意分享。”说完转身往里走,再也没有回头,独留简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即担忧又迷惑。 很喜欢慕慕,不想和她分开,可简令害怕,怕自己体内遗传的,来自于自己母亲的那部分不堪的基因。 第31章 不怕 关绪上楼,右拐,拧开罗一慕客房的门。 没开灯,门里一片昏暗,罗一慕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窗台前,半张脸淹没在夜的阴影里。 巨大的落地窗,以及她消瘦的侧影,冰凉的月从远处树梢后面洒下一点影影绰绰的光,淡漠。 罗一慕低着头看向窗外。 简令就坐在她的正下方。 她有夜盲症,即使使劲地往下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怕我么?”罗一慕在黑暗中问道,声音低而轻,就像怕被谁听到,显得有点可怜。 或者说可悲更合适一点。 “没有。”关绪倚着门,声音也同样的轻,有点飘忽,“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该给她多一点信任。” 她一顿,又说:“也该给自己多一点信任。” 罗一慕自嘲地轻嗤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关绪又说:“打人的事我已经找人压下去了,你不必担心。” 罗一慕点头,“谢谢。”脸上表情很淡,也不甚在意。 “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你冲动成那样了。”关绪走近窗台,倚在罗一慕对面那边的窗框上,抱胸垂眼,故作轻松,“就为了一个简令,值得你上心成这样么?” “她是唯一一个不怕我的人。” “那我呢?”关绪玩笑似的问。 “你不算。”罗一慕说。关绪更像一个镜像的罗一慕自己,所以对罗一慕来说,有时候看到关绪就像在照镜子,也正因如此,关绪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她既然不怕你,那你又为什么躲起来?这么懦弱胆怯,罗一慕,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罗一慕低着头,双手疲惫地搓了一把脸。 简令现在不怕,可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本性,她总会害怕的,而且她那样跳脱的个性,如果有天受不了罗一慕的沉闷乏味,要离她而去,罗一慕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伤害她的举动,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狠心拒绝,不给她进入自己生活的机会。 可是简令还是进入了罗一慕的生命里,凭着一腔无所顾忌的执着孤勇,大剌剌闯进罗一慕的心里,罗一慕害怕以后对她造成的伤害,又贪恋她现在的依赖与靠近,罗一慕不敢接受她,又不忍心拒绝她,只好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维持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距离,伤害简令,也伤害自己。 关绪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走出来。” 罗一慕后脑靠着冷冰冰的床沿,手掌遮住眼睛,颓败道:“可我不能拿她试。”怕她以后会受伤。 “阿慕……”关绪还要再劝她,窗台上罗一慕随意摆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关绪瞥眼看去,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罗一慕所有的手机铃声都是系统默认,只有这个不一样,是几声小狗的呜咽,配着十分可爱的背景音乐,听起来让人心都被萌化了,和罗一慕平时严肃的教授形象完全不搭调,这么可爱的来电铃声,也不知她从哪个角落里找到的。 罗一慕这个人,真是闷骚到骨子里了。 关绪很同情她,可耳边听着这么软萌可爱的手机铃,实在同情不起来,反而有点憋不住自己的笑意。 “简令的电话?”关绪问。 “嗯。” “不接?” 罗一慕在黑暗中没有动作。 手机铃循环播放几遍,终于在黑暗里戛然而止,罗一慕松了一口气,谁知过了十秒钟不到,那铃声又响了起来。罗一慕手握成拳头,青筋都爆了起来,看样子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关绪看不下去她自己折磨自己,干脆把她的手机拿了起来,放在耳边,“我是关绪,请问什么事?” 简令没料到罗一慕的手机会被关绪接起来,想好的话全梗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才关绪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那语气太吓人,让简令直到现在还有点怕她。 “我……我找慕慕。”简令吞吞吐吐地开口。 关绪直接把手机移到罗一慕的耳边,“电话找你的。” 罗一慕没有主动把手机接过来,可是也没有拒绝关绪把那只手机往她耳朵边放。 “慕慕么?”简令敏感地听出了听筒里罗一慕惯有的呼吸频率,音调立刻愉悦地扬起,甚至带上点撒娇似的鼻音,“慕慕,我好困,想睡觉了。” 罗一慕没说话。 简令并不在意,软软地又道:“我还在院子里吹冷风呢,门口有个坎儿,我的轮椅进不去。” “我的脚上有伤,也上不了楼梯,可是我好想回房睡觉啊。” 罗一慕一口气闷在胸口里,沉声道:“马上来。”立马摸索着旁边的开关,将房间的灯打开,拿起一件外套向外走,因为简令在电话里面说她冷。 “这会儿又不担心她怕你了?”关绪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调侃。 “在她进来之前从这里消失。”罗一慕头也不回地说。 关绪撇嘴,切,过河拆桥,不过还是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出了客房,毕竟朋友的好事,自己可不能打扰。 罗一慕下楼去接简令。 简令还在院子里喝那一杯已经冷掉的茶,听到罗一慕的脚步声,立马放下茶杯转头朝她笑得灿烂,“慕慕你来啦。” 笑得毫无顾虑,有一点天真的模样,罗一慕心跳漏了半拍,冷着脸走过去,把自己带的外套披在简令身上,又握了握她的手,的确有点凉。 “觉得冷怎么还喝凉茶。”罗一慕皱着眉,弯腰去抱她。 简令顺手搂住她的脖子,“我在下面等得无聊嘛,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打你电话你又不接。”话里有点小小的埋怨,在罗一慕听来,就像是娇嗔。 胸口没喘出来的那口气,直接堵在喉咙里,让她眼尾通红。 偏简令还不怕死地把手伸进她的衣领里轻抚,故意在她耳边吹气,“慕慕你发烧了么?怎么这么热?” 罗一慕咬紧牙关,“简令,我最后一遍警告你,别惹我。” 这句话让简令动作更加大胆,已经从脖颈下探到了她的后背,手指点在她笔直的脊柱上来回游走,柔软的手指,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火,“我偏要惹,慕慕你想对我怎么样?我求之不得。” 简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的严重性,说完还挑衅似的去看罗一慕的眼睛,和她对视的那一秒,简令整个人都吓傻了。 罗一慕的眼睛里一片赤红色,甚至连额角的青筋都隐约可见了,她此时的神情简直像一只把猎物压在利爪之下的野兽,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把简令连皮带骨吃得一点不剩,让简令连一个呼痛的机会都不会有。 简令吓得手指都僵住了,心肝一颤,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罗一慕与她贴得这么紧密,将她眼中的恐惧完完全全地看在眼睛里,就像一柄利剑在她心口上扎了一下,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怕我?”罗一慕红着眼睛,嗓音沙哑地说。 “没、没有……”简令摇着头,矢口否认。 罗一慕却知道,这是简令惯常的小伎俩,这个女人这么会骗人,随口扯谎还不是手到擒来。 罗一慕低头,敛起眼里的落寞伤心,沉默着把简令抱回她们共用的客房里去,把简令放在床上,自己则收拾了换洗衣裳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去哪里?”简令发现她要走,不禁慌了神。 “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那间客房。”罗一慕说。 “不行!”简令一听表情立刻就变了,用力地摇着头,仿佛用全身力量再抗拒,“你别走,关爷爷都说我们睡一间房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简令莫名地害怕罗一慕对她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情绪,主要是罗一慕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思实在太难猜了,上次罗一慕拒绝她,她误打误撞地又和罗一慕因缘邂逅,才得了这么一个能重新和她相处的机会,这一次不知为什么罗一慕又对她表现出如此抗拒的姿态,要是这回简令再搞砸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与罗一慕再和好,所以简令很怕罗一慕会真的离开。 “简令……”罗一慕无奈地叫她的名字。 “我不听!”简令摇头不让罗一慕继续说话,手脚并用爬到床边,拽着罗一慕的衣角死活不让她走,“我不想听你说的话,你肯定又是想把我甩了,我不管,我对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绝不会让你再次跑掉,你……你……你要是想不认账……”简令越说心里越委屈,说着说着竟眼眶竟然红了,哽咽,“你要是想不认账,我就去你学校闹,说人前正人君子的罗教授是个衣冠禽兽,骗身骗心,把我玩玩儿了扭脸就不承认,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说完,鼻头都红红的,罗一慕原本心里一团乱麻,情绪十分低郁,看到她拽着自己的衣服耍无赖,绷不住噗嗤一笑,摸着她的头,语气里三分无奈七分温柔,“好,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被简令这么一闹,罗一慕的心情也好多了,刚才积压在胸口的郁气逐渐散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顿觉轻松起来,又道:“我去洗澡,行么?” 略带宠溺的询问,听得简令顿时红了脸,“行。”她松开罗一慕的衣角,不忘叮嘱她:“洗完澡就来睡觉,不准跑到别的房间去,不然别看我现在腿瘸了,爬着也要把你抓回来。” “知道了。”罗一慕无奈地应她。 …… 夜里,两人洗完澡并排躺在床上。 这是她们第二次同在一张床上睡觉,关爷爷家里阔绰,即使是客房,也都是宽度一米八的大双人床,比起两人第一次挤在简令家里那张小床上相拥而眠的夜晚,显然这张大床更软和舒服得多了,但是简令却非常不满意,觉得这张大床真真比不上自己房间一米宽的小床。伯荷革 空间变大,距离也就变得更宽,罗一慕巴不得离简令八百米远,整个人就是贴着床沿睡觉的,平躺着,纹丝不动,简令在黑夜里愁得直咬被角,暗骂罗一慕的不解风情,难得有这么一张不管怎么折腾也不怕掉下去的床了,她竟然真的就只是老老实实睡觉!一点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 只有罗一慕自己心里清楚她到底忍得有多辛苦,额头都开始冒汗,手里也汗津津的,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可是简令在黑夜里的眼神那么炙热,就像两个100瓦的大灯泡似的,在黑夜里散发出幽怨的光,罗一慕想忽视也忽视不掉。 这几个星期来常亲常抱的人,罗一慕对旁边这个人的身体了入指掌,也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有多柔软,轻易就能折叠在自己的怀中。 这么一想,身体更燥热得厉害,连嘴唇都开始发干。 忽然,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罗一慕感觉到简令在床上动了几下,在反应过来时,简令的呼吸已经极近地喷薄在她的颈子里,罗一慕僵直了身体,用力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不是困了么,怎么还不睡。”她在黑夜里艰难得开口,嗓子就像被砂纸粗砺地摩擦过一遍,又干又哑,暗含十二分的极度忍耐与克制。 “睡不着。”简令软嫩的脸蛋贴着罗一慕胳膊蹭了蹭,“我担心你。” “担心什么。”罗一慕绷紧身体,尽量忽略手臂间独属于简令的柔软。 “白天,派出所的事。”简令说。 罗一慕怔了怔,“你是不是还在害怕?”她轻轻地问,言语间有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紧张与慌张,“简令,你怕我么?” “我没害怕。”简令握着她的手,让她安心,“那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你不教训他,他以后也会被别人教训的,别想太多。” “可是我很残忍,难道你也不觉得可怕么?” 简令听到“残忍”二字,想起了什么,笑起来,“以前我爸爸还在的时候,总跟我说一句话,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意思是即使受了欺负也别想着报复回去,坏人总会碰到比他更坏的,到那时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罗一慕眼睛一沉:“你觉得我是坏人?” 简令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语气道:“打人的时候是挺坏的,要不是我拦着,估计你都把那父子俩打死了。” 罗一慕眸光一暗,心也沉了下去,看,简令果然还是怕她,她在简令心中已经是一个坏人了。 罗一慕黯然神伤,谁知简令却捧起了她的脸,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不过我就喜欢你坏。”她美滋滋地笑,抱住罗一慕,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她的胸膛上,“慕慕,不管你是坏人还是好人,我都喜欢,我不怕你,永远也不怕,再说了,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靠着罗一慕的胸膛,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罗一慕攥住她作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只听她又道:“我以前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 罗一慕攥着她的手一紧。 简令继续说:“我爸特别胆小怕事,每回我被其他孩子打了,总盼望他能帮我打回去,再不济找上门去和那些打人的孩子家长理论也好,可是一次也没有,他每次都叫我忍,叫我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一回我被一个小胖子打掉了两颗门牙,血流了一嘴,吐不干净,好多都咽进喉咙里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新鲜的人血的味道,我很害怕,怕吃了自己的血会死,所以蹲在地上一边抠喉咙干呕一边哭,眼泪流进嘴里,混着血,又腥又咸。” “那时我就在想,世上要是有一个人,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她能狠狠地帮我欺负回去,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那就好了。” 简令说得很平静,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完好无损、没有一点松动的门牙,被人硬生生打掉有多痛,她现在舔舔牙齿,甚至还能感受到当年的痛感。 罗一慕只听她的描述,好像能感受到她当年的痛苦似的,咬着牙隐隐地发抖,连心底都在打颤,她听不得在简令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即使现在听来也恨不得能回到当年去,帮简令把欺负她的那些混账全部修理一遍,她的手攥成拳头,简令发现了,轻轻在她虎口处挠了挠,柔声道:“松开,别老掐手心,多疼啊。” 比不上简令当年的疼。 罗一慕松开拳头,把简令细嫩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不停地亲吻她的发顶,心里疼的厉害,“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我保护你。” 简令心里暖得,好像冰天雪地里有人给她生起了一堆火,连脚趾都舒服得蜷缩起来。 “后来你知道我怎么报复那个把我门牙打掉的人么?我趁他不注意一脚把他踹进厕所蹲坑里,还蒙着他的脑袋照着他的头狠狠来了几棍子,然后把我们那一片所有的小孩子全部找来,看他一身臭气地回家找妈妈,从此以后他在我们那一片多了个外号,叫‘史王’,也没有任何一个小孩愿意再跟他玩。”简令任罗一慕握着自己的手,仍趴在她胸口上,淡淡地安慰她,“你看,慕慕,你坏,我也不好,咱们‘狼狈为奸’,天生一对。” 这话给罗一慕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问简令是不是觉得她是个坏人,其实就是在隐隐地试探简令了,如果简令说在自己心里她永远都是好人,那么罗一慕八成还要提心吊胆,因为简令潜意识中还是把自己当成坏人看,还是怕她,可是简令说就喜欢她的坏,又说自己也不好,她们俩是天生一对,这话真假暂且不论,至少简令没有否定罗一慕心底阴暗的那一面,没有当那一面不存在。 简令接受了罗一慕心里的阴暗。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罗一慕开心的事情,她激动地抱着简令,吻她的发顶,亲她的耳尖,简令被她亲得痒痒的,心里暖暖地涨满,咯咯咯直笑,边笑边往她怀里钻,等笑够了,简令头埋在她颈窝里娇声喘气,想起来什么,趴在她耳边说:“今天关绪问了我一个问题。” 罗一慕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亲她的指节,“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如果不是,就不要再招惹你了。” “别理她。”罗一慕抱紧简令,嗓音里带着宠溺与纵容,“我不逼你。” 简令从前是个自觉很强大的人,不论受了伤还是吃了亏,总能自己扛,完全用不着任何人,而她之前交的那些女朋友,也是贪图简令的钱财更多一点,包括遇到罗一慕之前的那个杨依,缠着简令买包买表买首饰,工作不顺心让简令给买个口红,和人吵了一架生气了让简令给买条项链,后来明明是她出轨在先又傍了个更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反而简令被泼了一身酒,被她在圈子里污蔑成人渣。 简令懒得解释,她花心是真的,对人好也是真的,分开了就不再联系,也没必要再去污蔑抹黑,她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叫做潇洒,刻意忽略了心里隐隐的委屈。 直到遇到罗一慕才知道,原来被人疼着宠着是这么美好的事,让简令从前的坚强全部垮塌了,只想腻在她怀里撒娇。 只有罗一慕真心对她好,不是贪图她什么,只单纯因为简令这个人,简令在罗一慕身上获得的,比她给予罗一慕的多得多。 正因如此,却让简令对于跟罗一慕在一起这件事有点怯了。 这么好的慕慕,万一在一起之后,简令以前的花心混账的性子又出来作祟,对不起她,慕慕得多伤心啊? 这么好的慕慕,简令一点也不想让她伤心。 简令在黑暗中吻住了罗一慕的唇,“慕慕,给我点时间。” 罗一慕小心避开她的伤,翻身将她压下,俯下身回吻她,简令虚虚环住罗一慕的颈,红殷殷的唇瓣微微张开,承受罗一慕倾略性的戏耍与缠绕。 第32章 老师 罗一慕一边亲吻简令,一边轻抚她的侧脸,手指揉捏她的耳垂,简令的耳朵长得非常漂亮,精致小巧,连耳垂都是小而厚实的,手感极佳,罗一慕捏得上瘾。 耳朵本就敏感脆弱,简令的耳朵比常人还要更敏感一些,罗一慕的手指刚摸上去她就已经一颤,哪还禁得住她再又揉又捏的戏耍,没几下身体就软了,勾着罗一慕的肩,难耐地扭动几下,红着脸细弱地嘤咛,在唾液纠缠的间隙小声求饶,“慕慕,别摸了,好痒。” 罗一慕哪受得了她这样的刺激,一个激动抱紧了她,没忍住牙齿磕在她下唇上,轻微的疼痛感立刻让简令皱起了五官,闷哼了一声,在黑暗中格外明显。罗一慕舌尖也已经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她大惊,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抬手在墙边摸索几下,打开了顶灯,光线一下子照亮整间屋子。 “张开嘴让我看看。”罗一慕二指捏着简令的下巴,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抵着她的下唇掰开,欲要检查她的伤口深不深,不料却猝不及防被简令探出来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粉嫩的软舌,突然袭击,又倏尔缩了回去,灵巧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在罗一慕拇指留下一片润湿的暖意,顿时让罗一慕小腹发紧,触电似的缩回手。 “胡闹。”罗一慕板起脸斥责,颇有几分课堂上严肃认真的神情。 简令已经把她的秉性摸透了,咂咂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没骨头似的靠着罗一慕的颈窝,指腹慵懒挑逗地划过罗一慕的锁骨,红唇在她下巴上细密地亲,“慕慕,我想要你。” 罗一慕眼里闪过一瞬的慌张,搪塞道:“你伤还没好。” “医生都说没大碍了。”简令已经吻上她的嘴角,声音愈发甜得发腻,把周围空气调成了一罐稠得化不开的蜜糖,牢牢将罗一慕包裹在里面,灼热得快要窒息。 罗一慕心跳得激烈,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简令,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这事……不急。”她说不急两个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我很急啊。”简令像蛇一样缠在罗一慕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慕慕,我心里有团火,都快烧死我了,不信你摸摸。”她把罗一慕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带,碰到她火热的温度,烫得罗一慕一哆嗦。 “我想要你。”简令咬着罗一慕的耳朵,难耐的气息喷在她侧脸上,“也想你要我……” 简令身上穿的是罗一慕买给她的、大了好几号的睡裙,领口极宽,因为她不老实的扭动,此刻衣领已经从肩上滑落,露出半个光滑细嫩的消瘦肩膀,“可是我的手受伤了……”简令吐字间带着滚烫的热气,又甜又稠密,“慕慕,你来要我吧,我快忍受不了……” 罗一慕上下牙突地一撞,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我……我……”她一连我了好几下,心跳得从没像现在这样快,几乎撞破胸膛冲出来,最后大力地吞咽一下,脸尴尬地红起来,眼神也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我不会……”过了很久,罗一慕才吞吞吐吐地颓然说道。 她说完这句,耳根都红了,真想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面对简令。 “……”接下来是一阵诡异又尴尬的长久沉默。 突然。 “噗哈哈哈哈哈……”简令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慕……慕慕……”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靠在罗一慕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慕慕……哈哈哈……你简直……简直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哎哟……哎哟……”简令笑得肚子疼,在罗一慕怀中一边打滚一边笑得直哎哟,眼泪都笑出来了,“慕慕……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 在简令看来,这种事根本就是无师自通,哪有人上了床才说不会的?没遇到自己以前,慕慕大概当了三十几年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吧?看她尴尬得脸红的模样,简直可爱死了。 “不许笑了!”罗一慕恼羞成怒,一把抓住简令的手腕,把她压在枕头里,用手捂住她笑得合不拢的嘴。 笑声闷在罗一慕的掌心,可简令脸上的笑意未褪,白皙的面颊浮着一层薄红,眼尾更像染了胭脂似的好看,一双眸子波光动人,看得罗一慕心肝乱颤,差点把持不住。 简令冲她眨眨眼,舔她的掌心,过电般的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 简令把罗一慕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的脸上,掌心覆着她的手背,脸颊在她掌中蹭了蹭,眼中水波荡漾,神色温柔,“看来只好再忍一忍了,谁让我们罗教授这么纯情,缺一个老师来教她。”她把罗一慕拉下来,浅浅地亲了亲她的嘴角,声音里有无限的温柔,“我来当你的老师怎么样?” “床上的老师。”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正是旖旎无限的大好时光,却因为我们的罗教授未通人事,只能相互依偎着纯睡觉,白白浪费了,简令事后想起来,还要万分唏嘘。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早饭,对上关绪和关爷爷两双暧昧打量的目光,关绪还挤眉弄眼地问简令昨晚睡得好不好,简令一边尬笑说还行,一边有苦往肚子里咽,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偏偏被人当成干了什么似的,还有比这更委屈的事么? 在关爷爷家里吃过早餐,罗一慕带着简令告辞,把简令送回店里,罗一慕自己也赶去津岭大学上课。 简令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得很,听医生说已经可以进行一些复健运动了,就按照医生的指导,单腿从轮椅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拆了绷带的右脚放在地面上,轻轻地使了点力,一瘸一拐地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脚踝已经能受点力了,不过不能像平常人走路那样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到右脚上去,走路时右脚脚踝还是有些刺痛感,但是相比之前稍微移动一下都痛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但脚伤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简令迫不及待地希望右手赶紧好起来。 然后将慕慕这样那样……嘿嘿嘿…… 大白天的,还好她家里除她之外再没别人,也没人发现她笑得一脸猥琐。 …… 自从拆了绷带,简令脚上的伤一天好似一天,第一天走路时还有刺痛感,过几天之后已经能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走上好几圈了,再过几天,虽然走路姿势还有点别扭,可是已经能完全抛开轮椅独立行走,上下楼梯都完全不成问题。 她在屋里闷了差不多一个月,脚好了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楼巡视自己的网吧,四处转悠,心情非常好,见了谁都打招呼,网管小刘因为在她生病的这段时间内照看网吧有功,简令大手一挥,特批给他加奖金,还十分丰厚,把小刘高兴得连声道谢。当然,见者有份,其他工作人员多多少少也都有奖金可以拿,大家都很高兴。 “令姐,伤好了可是大喜事,光发奖金哪够啊,怎么也得庆祝庆祝不是?改天找个好地方,咱们搓一顿呗?”有员工提议。 “好说,地方你们选,令姐我请客。”简令红光满面地答应,又叮嘱道:“不过我可警告你们,我腿好了的事可不许泄露半点风声,要是让慕慕知道了,有你们好看。” 她一说“慕慕”,大家都知道指的是那位不苟言笑的罗教授,她最近经常出入网吧,员工们都从来上网的学生嘴里听到过这位罗教授的事迹,对她都有三分惧怕,可看她照顾简令那无微不至的贴心,又羡慕得不得了,甚至网吧里几个妹子直言,像罗教授这种高学历、高颜值、高收入,又温柔体贴无微不至的完美对象,即使她是个女的自己也一千一万个想嫁给她好吗!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颜狗。 何况罗教授这样的顶级神颜,那身材那气质那长相,哪一样不碾压电视里的女明星? “令姐啊,你从哪儿找到这么完美的对象的啊?我真的酸了。” 简令得意地仰起头,“羡慕吧?” “嗯!” “想要吧?” “嗯嗯!” 简令:“你在想屁吃。” “???” 简令喜滋滋地转身上楼。 废话,世上就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慕慕,已经被自己收入怀中了,其他人想要?做梦去吧。 …… 因为简令的严防死守,绝不允许把自己已经能下地走路的消息透露半点给罗一慕,所以罗一慕照例每天来给她做晚饭,半点没有发现简令的一样,只是在有天吃完饭的时候实在担心得厉害,带着三分埋怨说是不是给简令诊断的是个庸医,否则说两个礼拜就能好,结果两个礼拜都过去了,怎么简令连下地走路都不能呢?还询问简令是否需要换家医院看看,吓得简令筷子都掉在地上,忙摇头说不用不用,还说自己已经能走几步了,说着真站了起来走几步给罗一慕看看,不过期间一直紧皱着眉头,仿佛在忍受多大的痛苦似的,罗一慕怕她腿二次受伤,赶紧让她坐下。 简令吁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看来骨头的确开始长好了。”罗一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简令暗暗擦额头上的冷汗,不知装病这招还能糊弄多久。 罗一慕这段时间很忙,市里有个普法教育活动,罗一慕是组委会成员之一,焦头烂额了好几天,尽管如此还是每天赶去给简令做饭,有时候太忙了,做晚饭又得马不停蹄赶回学校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简令心疼她,让她忙不过来就别来了,自己让楼下的员工帮忙带吃的回来也没问题的,又不是小孩子,可罗一慕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外面餐馆的吃食,既不卫生又没营养,长期吃对身体一点好处也没有。 忙了几天,直到周末,罗一慕总算得了闲暇,她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太忙了,给简令做的都是快手菜,估计简令都吃腻了,周六特意起了个大早,赶早市买了不少新鲜食材,还特意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准备给简令煲鱼汤喝。 简令赖床,罗一慕去她家的时候才八点半,她还在睡呢,罗一慕有她家的家门钥匙,直接开门进去了,轻手轻脚地收拾食材,生怕把简令吵醒。 等到九点,简令自己就醒了,不是被吵醒的,是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给熏醒的,也不知罗一慕在做什么好吃的,太香了,简令在梦里就口水直流,肚子咕噜一下,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房门口探出半个头去,果然看见罗一慕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不知煎什么东西呢。 浅色的棉布围裙,腰上一根一尺来宽的细带子,系得稍微有点紧,勾勒出罗一慕一截细腰,仿佛不盈一握,微卷的长发用一根皮筋随意扎在脑后,披散了大半个肩膀,很有种温婉人妻的风情,简令一大早起来就受到这样强烈的视觉刺激,喉咙梗了梗,眼神也暗了,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她没穿鞋子,蹑手蹑脚地走近罗一慕背后,想来个突然袭击,去吻她的后颈。 结果就要碰到罗一慕,距离她不到五十公分的时候,罗一慕突然耳朵一动,手上拿的锅铲咣当掉在地上,握紧拳头转身就朝简令脸上挥了过去! 眼看就要砸上简令的鼻子,罗一慕看清她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挥出去的力道硬生生收了,可简令还是被吓了一跳,左脚绊右脚,身子一歪,正要摔倒,罗一慕呼吸一窒,赶紧拉住了她的左腕,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自己怀中,简令也整个人撞在了她的胸膛上,柔软处紧贴,微疼,更多的是种奇妙的异样感。 二人脸贴着脸胸贴着胸,锅碗瓢盆掉了一地,简令比罗一慕矮半头,罗一慕呼出的热气直往她颈子里钻,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一下,更缩进她的怀里去,抵住了她的柔软,让罗一慕的呼吸更加粗重。 “摔着了么?”罗一慕声音在头顶传来,带着一点压抑的沙哑,温柔地撩进简令耳中,令她耳廓发红。 “没、没有……”简令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个什么劲儿,明明是她挑起来的事,结果她的心跳竟然会这么快。 “那就好。”罗一慕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放开她,可手中那股柔软的触感怎么也无法消散,“怎么起床了也不说一声,我提前热牛奶。” “闻着香味儿就醒了。”简令吸吸鼻子,朝锅那边走了一步,“你在做什么,好香。” “排骨。”罗一慕随口一答,忽然不敢相信地看向简令的右脚,“阿令,你……” “啊?”简令没注意,随着她的目光低头,一怔,“呀,我的脚居然好了!太惊喜了!慕慕你说是不是?”简令眼珠子一转,装得万分意外的样子,不过罗一慕早识破了她的演技,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你早好了。”罗一慕冷声说,万分肯定的语气。 简令讪笑,“慕慕你听我解释……” “什么时候好的?” “慕慕……” “说!” “一个星期前。”简令耷拉着脑袋,心虚的不敢看罗一慕。 “一个星期……”罗一慕冷笑,“我居然被你骗了一个星期。” “我……我不是故意的……”简令低着头,喉咙里小声地呜咽,“我错了还不行么,只要你别生气不理我,罚我干什么都可以……” 罗一慕也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可是一看到简令低着头委委屈屈认错的样子,霎那间什么气都没有了,只有满心的无奈,“为什么装病?” “我怕我病好之后你对我就没这么好了。”简令老实交代。 罗一慕气笑了,有时候她真想把简令的脑袋瓜子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一天到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确实不该对你这么好。”罗一慕咬着牙说,“让你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装病吓人玩。” “慕慕……我真的知道错了……”简令踱着小碎步蹭到罗一慕的旁边,勾着她的腰耍赖皮,“我以后再也不干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就一回,我保证……”她边说还边往罗一慕怀里拱,手指不老实地从她围裙里摸了进去,在她腰间打转。 不知为什么,穿着围裙的罗一慕有一种温婉知性的美感,挑逗得简令口干舌燥,只想把她按在灶台上亲。 结果被按在灶台上亲的却是简令自己。 罗一慕磨着牙,狠狠箍住她作恶的左手,把她禁锢在怀里,一个转身,变成了把简令困在自己臂弯与灶台间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护住她的腰,俯身靠近,亲吻她的唇角,开始只是浅浅的厮磨,可简令不怕死地舔了舔她的牙齿,瞬间将她点燃,罗一慕眼底散发出野兽一般的幽幽蓝光,手臂有力地环住简令的腰,将她一把抱起,坐在大理石灶台上,抬头在她唇上啃咬,手在下面将她宽大的睡袍撩了起来,雪白细腻的大腿在纯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诱人的光泽,看得罗一慕眼热,失了理智般,在那处白嫩上留下了深紫色的痕迹。 “腿都好了,怎么手不快点好。”罗一慕啃着简令的脖子根,在她耳边抱怨似的咕哝,滚烫的热气让简令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的脖子,纤细的颈在空中扬到了极致。 “慕慕……慕慕……”简令自己撩起来的火,最先受不了的却是她自己,腰快要在罗一慕手上软成一滩,幸而还有一丝理智,提醒她:“锅……锅要糊了……” 罗一慕不满地在她脖子上又亲了亲,才把她从灶台上抱下来,顺手关了灶火,不过锅里的排骨已经被煎成黑炭了。 简令被亲得浑身发软,没力气地趴在罗一慕肩膀上,目光迷离失神,呼吸忍不住轻颤,久久缓不过来。 这个女人的亲吻,总是随时能把她吃进去一样。 简令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罗一慕撑着她的腰,与她亲昵地依偎,享受着片刻的温存,两人互相倚靠着,她们刚互相表露心意,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五小时都腻在一起,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宁静的清晨,无人打扰的时光,谁也不愿意放开彼此。 最终还是一阵来电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温存,是简令的手机。 简令激灵了一下,“我……我去接电话。”红着脸跑开。 罗一慕的目光落在她水润充血的红唇上,嘴边勾起一抹笑。 不管亲几次,总是这么甜。 电话是简令她妈郝心宜打来的,简令腹诽什么时候打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来搅自己的好事,可还是接了起来,目光冷淡,“什么事?” “阿……阿令啊……”郝心宜的话音躲躲闪闪,“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没跟你打电话了,怪想你的……” 简令冷笑,她那天在罗家被打成那样,要不是罗一慕及时赶到,那几个园丁还不知道得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而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郝心宜问都没问过,现在打电话来说想她,鬼才信呢。 “有事直接说吧,没事我挂了。”简令皱着眉不耐烦道。 “就是……妈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你能不能……” 简令心里一沉,“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没有,我就是小玩了两把,没想到会输这么多。” “我没钱。”简令冷笑,“你最近不是傍了大款了么?找你男人要去,我告诉你,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狠狠扔进被子里,站在窗边皱紧了眉头。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 从小到大简令看着自己的父亲给她填了无数的赌债,差点连家产都赔了进去,那女人每回都涕泗横流地跪在简令和父亲面前认错,求他们再帮她最后一次,可只要得了钱,转头就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到处花天酒地,死赌烂赌,简令早就对她绝望了。 “出什么事了?”不知什么时候,罗一慕站在她身后,自然而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没事。”简令把整个后背都靠近罗一慕怀里,这才觉得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心轻松一些,深深叹了口气,“就是有点累了。” “有事跟我说,别硬扛。”罗一慕亲亲她的耳朵。 这样亲密的动作,消散了简令所有的烦闷,她浅笑起来,“我知道。” 罗一慕咬着她粉嫩诱人的耳朵,眸色幽深地想,已经等不及简令手好的那一天了,看来自己有必要找几个教育视频回来好好钻研一下。 第33章 好学生 简令直白明了地拒绝了郝心宜借钱的要求,不过她心知郝心宜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这些天一直多长了个心眼,让网吧员工们也多留点神,注意点别让人来闹事,果不其然,没隔几天,简令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几条要债短信,其中不乏恐吓性内容,简令看了笑笑,直接删掉了,反正钱是郝心宜欠下的,那些要债的人再怎么样也没理由来找简令的麻烦。 但简令低估了那些催债的人,只要能要到钱,他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见短信恐吓无效,就改用电话恐吓,经常在半夜两三点给简令打骚扰电话,头两次简令没有防备接了,在电话里听到了很多恐怖音效和诡异的笑声,简令不胜其烦,干脆把手机设成了凌晨十二点之后勿扰模式,结果那些催债人改用电话轰炸,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往简令的电话号码里打电话,导致好几次罗一慕的电话都打不进来。 罗一慕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案例,打了两次简令的电话都是正忙状态,她就起了戒心,直接跑到简令的网吧里去问简令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简令不想让罗一慕知道自己有个如此让人难堪的母亲,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只说自己新换了张电话卡,旧号码不用了,以后打自己的新手机号就行。 “真没事?”罗一慕不放心地确认。 “当然没有。”简令潇洒地摆手,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罗一慕走后,简令又打电话警告了郝心宜一遍,说不管她使什么把戏,自己绝对不可能帮她还钱,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郝心宜在那边先是声泪俱下,听到简令话里的决绝之后便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你老娘都快被那些人逼死了难道你也要见死不救么!我告诉你,你别以为那网吧是你一个人的!当年你爸死的时候,遗嘱里写得清清楚楚呢!网吧每年的盈利我拿六成你拿四成!你这些年赚的钱有六成都是我的!你不给我钱我就去告你!大不了把网吧卖了咱俩鱼死网破!” 郝心宜大概真是被讨债的逼疯了,完全不介意跟简令撕破脸,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像极了泼妇骂街。 简令听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讽刺,“你去告吧,反正这些年的网吧盈利明细和给你的汇款记录我全都留着,把网吧卖了也好,正好这堆烂摊子我不想接了,谁爱接谁接去。” 说要卖网吧是简令故意吓郝心宜的气话,且不说这个网吧是简令唯一的经济来源,就说她父亲在网吧里花费的心血,简令就不可能把它卖掉,可是不这么说郝心宜只会觉得自己捏准了简令的命脉,以后要钱要得更加变本加厉,毕竟当年父亲有遗嘱,网吧份额郝心宜占百分之六十,如果郝心宜铁了心要卖网吧,简令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郝心宜听简令这么说,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话里话外又开始一边哭嚎一边哀求,说自己这些年怎么怎么不容易,说如果简令不帮她她就要死了,简令轻嗤:“那你就去死好了。”直接挂断电话。 这些话简令从小到大听了没有一千遍也有九百九十遍,每回走投无路就说自己不容易要死了,在外面烂赌、养男人、傍大款的时候,从来想不到她还有个女儿,想不到就因为她已经烂透了的名声,简令被怎样的辱骂嘲笑,甚至简令长这么大,她哪怕给简令买一根棒棒糖都没有过。 简令警告了郝心宜一次之后,郝心宜安分了好几天,至少好几天之内简令再没收到过骚扰电话,简令以为郝心宜已经想办法把她的赌债解决了,可她还是太高估了郝心宜的底线。 有天早上简令洗漱完毕下楼,只见小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令姐,不不不……不好了!” 简令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你结巴什么,慢点说。” “门口……门口……” “门口怎么了?” “哎呀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简令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推开小刘朝店门口跑去,刚到门口,只见她的网吧前面已经围了一圈早上起来买菜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正对着店门指指点点,简令跑出店外,也对着店门看了看,差点没双眼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只见门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红油漆喷得不成样子,卷闸门上用红油漆写了四个鲜红的大字——“欠债还钱”,这四个字的边缘还有油漆未干向下流淌的痕迹,看起来血淋淋的,触目惊心,而四个大字的缝隙里还有很多威胁的小字,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钱就砍死你店里所有人”、“欠债不还全家死绝”之类的,简令气得心脏咚咚地撞着胸口,生疼,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咬着牙照卷闸门狠踹了一脚,反倒气得自己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看什么看!滚!滚啊!”她赤红着眼珠子朝围观的路人大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路人纷纷作鸟兽散,只有小刘站在她身后左右为难,“令姐,你看这怎么办啊……” “没事。”简令深吸几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勉强一笑,“找几个人拿水把这些字擦了。” “令姐……”小刘支支吾吾,“你该不会真欠人钱了吧……?” 小刘在网吧也干了两年了,说老实话,简令的确是个好老板,好说话,大方,对手底下的员工非常不错,逢年过节发礼品发奖金一样不少,可一码事归一码事,如果她真的欠人钱,那自己也不太想在这继续干了,发不出工资都是小事,关键是人家已经上门来放狠话了,万一真出了人命,自己一个打工仔,多冤呐不是? 这样想的不只小刘一个,网吧里几个员工都这么想,事情发生之后的几天里,员工们都旁敲侧击地问简令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简令被郝心宜折腾烦了,态度也不是很好,一句“没事”就把他们打发了,更加让员工们坚信绝对是出事了,这几天有三个人都递了辞呈,简令问他们原因,他们躲躲闪闪,都推说是老家出了事要回去一趟,简令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没为难他们,给他们接算了工资,打发走了。 焦灼的气氛在网吧里蔓延,连晚上来给她做饭的罗一慕都发现了,一进门就说:“今天网吧客人怎么这么少?” “可能最近要考试了,学生们都在备课吧,你前几天不也说快期中考试了,要出卷子,特别忙么。”简令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我肚子饿扁了,今天吃完饭想吃焦糖布丁,慕慕你给我做好不好?” “行。”罗一慕顺口答应,又说:“对了,过两天我要去一趟江禹市,参加一个研讨会,大概一个星期左右。” “去这么久啊?”简令有点不舍,“那我岂不是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你了?” “你想去么?”罗一慕转头问,表情很认真。 简令脚伤好的差不多了,可手上的伤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好,罗一慕这一走,简令连吃饭都成了麻烦,所以罗一慕也挺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津岭的,思来想去了很久,想着反正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已经在心里起了带简令一块去江禹的打算。 要是平时,简令肯定一百一千一万个想去,多好的机会啊,一个星期,整整七天,同吃同住,夜幕降临的时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牵着手散步,吹吹小风,再找个清净点的酒吧喝点小酒,趁着醉意朦胧的时候,很多事情久水到渠成了,想想都觉得美。 但是这次,简令却推辞了,“我也想去,可是我的网吧走不开啊,这顿时间请假回去探亲的员工又比较多,本来人手就不够,下次,下次吧。” 她的目光躲躲闪闪,让罗一慕起了疑心,“阿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怎么可能呢,慕慕你真的想多了,赶快做饭吧,我都饿死了……” 罗一慕狐疑地看着她。 简令的笑容很灿烂,找不出任何破绽。 罗一慕之好作罢。 晚饭后罗一慕把焦糖布丁端出来放在简令面前,自己打开了电视机,坐在她旁边看新闻。 简令端着布丁慢慢吃。 她原来不知道罗一慕不仅会做菜,竟然还会做点心,还是前几天偶然一次,简令对甜食的瘾上来了,说想吃奶油蛋糕,当时天已经黑了,估计蛋糕店也已经关了门,罗一慕正在打扫灶台,听了一耳朵,就顺手给她做了个焦糖布丁吃,端出来的时候简令眼睛都看直了,“慕慕你从哪儿变出来的魔法啊?你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贫嘴。”罗一慕抿着嘴,眼里有淡淡的笑,“快吃,吃完我好洗杯子。” 就那一次,把简令的馋虫勾起来了,隔三差五就说想吃焦糖布丁,只是吃多了甜食对身体不好,罗一慕控制着她吃甜点的频率,后来布丁里的糖也加少了一些。 不过罗一慕明天就要出差去了,今晚是最后一次给简令做点心,估计这一个星期简令都吃不着了,罗一慕就对她的糖分摄入量放纵了些,往布丁里多加了点糖,简令用小勺子了一勺送进嘴里,甜蜜得眼睛都眯起来,那些烦心事也暂时抛诸脑后了。 “太好吃了。”简令靠着罗一慕的肩膀,幸福地眯着眼。 她从小就嗜甜,吃到甜食的幸福感大概仅次于和罗一慕接吻,总之就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慕慕,你也吃。”简令又了一小勺,抬到罗一慕的嘴边。 罗一慕看着新闻,低头把简令送过来的小勺含进嘴里,果然很甜,又软又滑,就像…… 罗一慕喉咙一滚,就像简令的小嘴。 “好吃吧?”简令咬着勺子笑着看罗一慕。 “嗯。”罗一慕因为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联想而觉得稍微有些脸热,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移开,不敢与简令对视,生怕她看透了自己心底的那点难以启齿。 简令却没有她那么多顾忌,只盯着罗一慕的唇看,见她下意识地舔舔唇,粉红色的小舌头机灵地探出来,很快又缩了回去,看得简令心痒,于是攀着罗一慕的衣领坐起来,仰头在她唇上舔了舔,趴在罗一慕耳边,笑得意味深长,“果然很甜。” 罗一慕一低头便对上简令别有深意的笑,红唇半张半阖,想到接下来的七天都见不到怀中人,她一时间有点情难自已,眼眸里泛起一阵波光,捏着简令的下巴,低头变吻了上去。 不同于以往激烈的唇舌交缠,这个吻里暗含了无限的缱绻缠绵,含着彼此的唇,交换气息,简令抓着罗一慕的前襟,罗一慕单手护着简令的腰,大概是知道即将到来的分别,两个人谁也舍不得先放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的新闻早已播放完毕,她们才松开彼此的唇,简令依旧抓着罗一慕的衣服,额头靠着她的下巴,轻声叹息,“不想你走。” “我也不想走。”罗一慕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浅吻。 “在那边要注意安全,晚上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你到了晚上基本就是个瞎子,到处乱跑,我可不放心。”简令絮絮叨叨地叮咛,“刚才忘记看天气预告了,江禹那边现在是不是很冷啊?你记得多带几件加凉衣,还有雨伞也要记着,对了,鞋子多带几双,万一湿了也好换着穿,那边的口味是不是偏咸啊,你吃的习惯么?……” 她断断续续说了好几分钟,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唠叨,话音戛然,半晌才又不好意思地询问:“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本来就是嘛,慕慕比她懂生活得多了,估计慕慕早就考虑周全了,自己还这么啰里八嗦地嘱咐一大堆,八成都是废话。 “不啰嗦。”罗一慕吻着她的掌心,温柔地笑,“我喜欢听。” 自从遇到了简令,她这几个月来笑的次数比她前三十五年笑的次数都多。简令这种管家婆式的絮叨,让罗一慕的心比水还要柔软。 “那我继续说了哦?”简令试探着问,她还有好多话没嘱咐完呢。 “嗯。” 于是简令又开始唠叨不停,都是些很琐碎的小事,每天按时吃饭,遇到不喜欢的菜就不要吃,晚上睡觉一定要检查一遍酒店房间里的插销有没有插劳等等,说到最后,简令才问:“你去那边忙不忙?我可以每天晚上和你视频么?” “可以。”罗一慕轻声说。 “太好了,那你每天晚上忙完了给我发消息,我等你,等不到不睡觉。” “太晚了就别等了。” “那可不行,你不给我发消息,我晚上哪里睡得着觉啊。”简令说着,想起了什么,“今晚……别走了吧?” 罗一慕出差前的最后一晚,简令就想腻着她,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刚好罗一慕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低低地应了一声,简令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去给你拿睡衣!” 晚上,简令一米宽的小床勉强承受着她们两个人的重量,动一下都吱呀作响,对比第一次睡这张床,显然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要亲密得多,简令什么借口都不用找,也不用故意去诱惑罗一慕,做些勾引的动作,两人单纯抱在一起,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布料,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罗一慕依依不舍地亲吻简令的颈。 从来没有这么舍不得一个人。 “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么?”罗一慕又确认一次。 “下次吧,现在真挺忙的。”简令在心里把郝心宜掐死了一万遍,怎么每回自己有了好事,都是因为她出来捣乱才给毁了,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讨债鬼,可简令却觉得自己八成前世是欠了郝心宜的债,她这一辈子才如此阴魂不散。 罗一慕没说什么,只轻轻抚摸她还抱着绷带的右臂,“下星期就是最后一次换药了吧,也该长好了。” 简令噗嗤一笑,“慕慕,你是不是等不及了啊?” 罗一慕难得起了玩心,蜷起手指刮她的鼻子,“有点。” “其实我这段时间右手不能动,左手也锻炼得挺灵活了,你要不要试试?”简令说着,手撩起了罗一慕睡裙的下摆,不老实地摸在她大腿上,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老司机带你感受飞上云霄的体验,绝对不会让你痛的,怎么样?” 罗一慕被她撩得气息不稳,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沉,“老实点。” 罗一慕对简令说的频率最高的词语中,“老实点”三个字肯定得有一席之地,可惜简令从来不听她的,越让她老实,她撩得越过火。 “慕慕你知道么,其实女人之间不用进去也是可以做的。”简令抬起半个身子,压在罗一慕身上,房间漆黑,罗一慕看不见,简令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 罗一慕感觉到简令的头埋进自己的颈窝里,在她后耳处热热地呼吸,罗一慕嘴唇都不自觉地颤了颤,抱着简令,没拒绝她的进一步动作。 “我教你啊……”简令舔咬着她的耳垂,对着她的耳朵轻柔缓慢地说着,怕惊扰了良夜,她挤进罗一慕腿间的缝隙里,似有若无地刮擦,很快睡衣裙就被撩到了大腿根,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罗一慕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双腿间空调吹来的凉意,以及简令贴着她的滚烫,冷热交错,让罗一慕心里痒的得发疯。 简令跪坐在罗一慕身上,含着她的唇瓣,膝盖蹭了蹭,罗一慕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简令扯开嘴角,笑得了然。 “女人间舒服的办法多的是……”简令卷起罗一慕口中的温热,手向下走,却没注意到罗一慕的悄然动作,她毫无防备,在罗一慕的突然袭击中身子一软,口中抑制不住地咛了一声,摔在了罗一慕的胸膛。 罗一慕抓着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下,从她手里接管了主动权,俯下身舔她的耳垂,万分撩拨的轻笑声吹进她的耳朵眼里,她痒得直往罗一慕怀里钻。 “阿令,你是个好老师。”罗一慕咬着简令的耳垂说,“这个办法我学会了,老师是不是该无私奉献,让我试验一下呢?” “等!等等!”简令被她抓着手腕,在黑夜里瞪大了眼睛。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应该是我教你么? “慕慕!等一下!……” 可惜罗一慕没有听她的,很快把简令交给她的“知识”,以及她这几天暗地里学到的不少“知识”,全用在了她身上。 刚开始简令还有点抗拒,到后来只觉得自己飘在云端里,暖暖的,不知今夕何夕,只顾着在软绵绵的云朵中沉浮,再想不起其他来。 简令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又好像什么都记得,只觉得恍然如梦,在梦里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衣服都湿透了,还记得罗一慕带着她的左手一起动作,末了,在她耳边说:“阿令,你真棒。” 后来好像房间里的灯亮了,罗一慕抱着她去洗澡,把她洗干净,裹上浴巾直接抱上床,又在她耳边轻盈盈地笑,带着低沉的磁性,“你说的对,就算不进去也能很舒服。” 热气几乎将简令烫伤,混着动听的笑意,让她半阖着眼不自觉地在罗一慕怀中轻颤。 …… 早上。 罗一慕比简令先起床,她在梳头发的时候,简令才刚刚醒转,醒来之后有点发懵,一夜放纵,她的大脑好像都僵住了,在床上躺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脸上爬满红晕,把自己的脑袋捂进被子里。 “醒了?”罗一慕站在穿衣镜前扣着衬衫扣子,低声轻笑。 “我们昨晚是不是……”简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明显的放纵过度的恶果。 罗一慕舔舔唇,眉梢眼角都是喜气,扣上最后一颗领扣,然后走到简令的床边,弯腰亲了亲她的嘴角,“这次就算一点甜头,等我回来就要动真格了。” 简令愤愤地说:“骗子!你不是说你不会么?” 罗一慕浅笑着,淡淡地看她,“我是一个好老师。”她含住简令的埋怨,“同时也是一个好学生……” 非常棒的学生,举一反三,而且自学能力一流。 简令尝到罗一慕的香甜滋味,什么埋怨气怒都顾不上了,本能地张开了嘴。 第34章 舍不得 迎接清晨的是一个甜蜜缠绵难舍难分的吻,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罗一慕抓着简令的肩膀,想着她待会儿还要去赶飞机,忍了好几下,才忍住没有把简令压倒在床上再来一遍,而是摸摸她的后脑勺,让她赶快起来吃早饭。 “我送你去机场吧?”简令边刷牙边靠在餐桌边看罗一慕忙活早餐。 “不用,我已经叫了车了。”罗一慕拿着锅柄,手腕轻轻一颠,锅里的荷包蛋就轻松翻了个面,动作说不出的潇洒,简令在后面看得直流口水,差点忍不住再次把罗一慕按在灶台上亲。 她转身去浴室里漱干净口,又洗了把脸,擦干之后神清气爽地重新回到厨房,从后面抱着罗一慕的腰,脸靠在她肩胛骨上,不舍道:“可是我想送你啊,想到你一走这么长时间,我这心就慌得厉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一样,真不放心。” “能出什么事?”罗一慕就着被简令拥抱的姿势,把鸡蛋盛进盘子里,倏地笑起来,沉闷有力的笑声透过脊背直接传递至简令的耳骨,简令耳朵痒痒的,贴着她的后背更紧,只想多听听她的笑。 “总之你在外面一定要小心,知道么?”简令不安地又叮嘱一遍。 “知道了。”罗一慕轻声应答,“把鸡蛋端到餐桌上去。” 吃了早饭,收拾了餐厅,罗一慕叫的专车也到了,她原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机场就行,简令手伤不便,罗一慕担心她一个人回来时会出意外,可简令坚持要送,罗一慕只好妥协。 昨晚罗一慕是在简令家过的夜,什么东西都没带,身上穿的衣服都还是前一天的,所以得回她的住处去拿行李,她的行李早早地就提前打包进箱子里了,只要回去拿上就能走,两人上了专车,罗一慕先报了个自己住处的地址,她上去拿行李,让简令在小区楼下等她。 这还是简令第一次来罗一慕住的地方,她之前有过罗家大宅子和关爷爷家的豪华别墅的经历,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八成罗一慕的家也是同样的富丽堂皇,就算不是豪华大别墅,也应该是位于繁华地段的高档社区,闹中取静,小区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巡逻,外人不得入内的那种,谁知罗一慕就住在津岭大学不远一个普通小区里,离简令的网吧大概也就几分钟的车程,走路过去都用不了多长时间。 小区环境不算差,就是那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居民社区,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总体来说也还行,但是怎么说呢,和罗一慕这种隐藏土豪的气质实在严重不符,不过简令转念一想,又觉得挺符合罗一慕的个性的——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 罗一慕拖着一个行李箱从单元楼里走出来,把行李箱放进专车后备箱里,刚上车,就听简令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住的离我这么近。”话里有一丝懊恼,罗一慕听了忍俊不禁,“你不是也没问我么?” “我不是那时候看到关绪开车来接你,以为你住在很远的地方么?早知道你住这么近我早就来玩了,何必错过这么多时光?你都不知道我腿伤没好、被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有多无聊!差点连我自己头发有多少根都数的一清二楚了。” “你想过来的话我把钥匙给你。”罗一慕不在意地说。 “慕慕你怎么还不明白!”简令气鼓鼓地说,“就是因为你住在这里,我来玩才有意思啊,现在你都不住了,我一个人还来干嘛?不是照样的没劲么?” 她略带些抱怨似的说着,两个腮帮子都些微鼓起来一点,随着发音动来动去,像只吃松果的小松鼠一样,罗一慕心里动了动,伸手捏在那个圆滚滚的腮帮子上,手感软软的,让罗一慕舍不得放开,“那等我回来了再把钥匙给你?”她试探着问。 简令满意地点点头,抱住她不老实的手,靠在她胳膊上,咧开嘴笑道:“这还差不多。” 罗一慕笑着抓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把玩,不忘提醒她:“有事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别硬扛知道么?” 罗一慕总觉得这两天简令的情绪不太对,而且网吧的氛围也很奇怪,好几个熟面孔的员工很多天都没有出现过了,还有两个刚招来的生面孔,问小刘,小刘的目光也躲躲闪闪,明显是简令的网吧出了什么问题瞒着自己,可这是简令自己的私事,她不愿意说,就代表不想让罗一慕知道,罗一慕也不便多问,只能再三叮嘱,有问题要第一时间找她。 即使是这样叮嘱,罗一慕也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把关绪的手机号码给简令发了过去,“白天可能因为研讨会的事比较忙,没工夫看消息,你找不着我就找关绪,有麻烦她会帮你的。”末了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警告意味:“遇事不许不吭声,懂不懂?” “知道了知道了。”简令装作不耐烦似的掏掏耳朵,“寡言少语的罗大教授都成了啰哩啰嗦的管家婆了,让你学生知道了非得笑话你不可。” 谁知罗一慕一本正经地反问:“关心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好笑的?” 她问得极其认真,简令听了心头一热,脸上的笑容也掩盖不住了,十指扣住罗一慕的手掌,眼睛打量了前面开车的司机一会儿,见他专心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在后面发生的事,胆子大了起来,手指悄悄在罗一慕掌心挠了挠,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么明目张胆,你不怕传扬出去毁了你的职业生涯么?” 罗一慕低头,看她那小心翼翼的小表情,颇有点贼眉鼠眼,可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罗一慕爱到心里去了,歪着脑袋在她耳垂处亲了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我没听说光明正大喜欢一个人能毁了职业生涯的。” 亲得简令的耳朵又热又痒,脸上很快泛起一层红,手抵在她胸前推了一把,嗔道:“你注意点。” 其实已经低着头,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唇角也悄然扬了起来,那小耳垂红艳艳的,罗一慕看得眼热,拽着她的手亲了又亲。 不得不说司机非常有职业素养,相当专业,机场在市郊,离得非常远,司机开了快两个小时车才把她们送到,一路上她们两个在后座上你侬我侬,司机愣是能专心致志开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到目的地之后还能非常勤快地率先下车,帮罗一慕把后备箱里的行李拿了出来,放在旁边的人行道上,快开走时才笑眯眯说了这趟行程的第二句话:“祝您旅途愉快,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简令一直看着车子迅速驶离机场,才对罗一慕认真地点点头,“好评,一定要给个大大的好评。”毕竟这年头不啰嗦不八卦、服务专业还不招人烦的司机大哥已经不多了,属于珍惜资源。 她们九点钟出门,这会儿差不多十一点,罗一慕是下午一点钟的飞机,同行的还有法学院另外四个教授,三男一女,他们是一起从津岭大学拼车过来的,比罗一慕早到一些,给罗一慕发了机场里一家餐馆的定位,罗一慕收到之后牵着简令的手一起过去。 “还有你的同事啊?”简令听了有点心慌,“我……我跟着一块儿去见他们合适么?要不我还是在机场大厅里等你们吧,再说我也不太饿……” 说老实话简令有些怕见罗一慕的那些同事们,毕竟见了之后说什么呢?罗一慕怎么介绍自己?凭罗一慕的耿直,又那么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大概会直接介绍简令是她女朋友吧?可能不会,只说简令是她喜欢的人,毕竟她们还没有正式地确立关系,罗一慕也说过不逼她。 但是介绍是喜欢的人也不行啊,虽然现在津岭市已经比十几二十年前的民风开放多了,可同性恋毕竟还是少数,说出去影响也不好,对罗一慕以后升职、评职称大概都有害处,简令可不想耽误罗一慕在津岭大学的发展。 简令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婆婆妈妈,她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想到的事说做就做,想亲的人说亲就亲,根本不会事先考虑这么做的后果,跟了罗一慕之后愈发瞻前顾后犹疑不决,完全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 其实说白了还是简令心里有对罗一慕隐隐的自卑。 罗一慕,出身好、家世好,学历又高,即使她的普通同事,最低级别也是津岭大学的讲师。 津岭大学啊!那是简令一辈子都不敢企及的高端学府,当年简令高中那会儿,就算没有毕业就不读了,就算去参加了高考,凭她的成绩,顶多也就能上个最末流的三本院校,只比专科好一点点的那种,在津岭大学这种顶级学府的教授们面前,她怎么能不自卑呢? 恐怕跟罗一慕的同事们接触了之后,简令愈发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罗一慕。 “我就不去了吧,你们聊的都是很高深的东西,我去了估计也听不懂……”简令面露难色,又一次抵触推辞。 罗一慕好笑,“你以为我们平常都聊什么?”她看出了简令的紧张,安慰她:“别担心,我和他们也不熟,没说过几句话,走个过场而已。”去见同事是假,带简令去吃东西是真,已经十一点多,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现在不吃,待会儿简令要送自己上飞机,自己上了飞机之后,她一个人估计也不会好好吃午饭了,所以罗一慕必须盯着简令把这顿午饭吃下去。 罗一慕也猜出几分简令的想法,牢牢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别怕,你是最好的。” 简令对上了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紧张感果然消除了大半,也反握住罗一慕。 就是,简令给自己壮着胆子想,自己可是罗一慕喜欢的人,罗一慕喜欢的人还会差么?肯定差不了,所以自己肯定也很好。 罗一慕的同事们约定的餐馆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进去之后他们就冲她招手,“罗老师,这里。”看着罗一慕还牵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走进来,不免疑惑,“这位是……?” 罗一慕说:“她叫简令,是我……” “妹妹!”简令抢着把罗一慕的话接过来,一脸乖巧地对着几位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的大学老师笑,“哥哥姐姐们好,我叫简令,是罗教授的表妹,听说姐姐要出差,特意来送送姐姐。” 简令是个撒谎不眨眼的主,瞎话信手拈来,脸不红气不喘,罗一慕低头瞥她一眼,知道她是怕自己为难,也没做声,只当默认了她扯的谎。 “原来是罗老师的妹妹啊,欢迎欢迎。”四位老师热情地请简令入座,心底到底还是有点狐疑,他们和罗一慕也都共事好几年了,从来没听说她有个妹妹啊?不过转念一想,罗一慕独来独往,从来不参与老师们之间的活动,也从来不透露自己的家事,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于是就释然了。 简令之前还以为罗一慕说的那句“我和他们也不熟”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来了之后才发现罗一慕一点没夸张,她和他们真的很不熟,不熟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那四个老师的谈话,罗一慕压根没有也参与进去的打算,甚至都没打算吃那几个老师事先点好的菜,而是招来了服务生,又点了两个简令爱吃的菜,顺便要了两碗米饭。 几个老师看她把他们当作陌生人一样划清界限,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微妙的尴尬,还是简令会做人,哈哈一笑,把菜单接过来,找了个台阶下:“我和姐姐迟到,让哥哥姐姐们等了这么久,姐姐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多加几个菜,算是给哥哥姐姐们赔罪了,为了表示歉意,这顿饭我姐姐请客。”说罢简令又看着菜单随口多加了两个菜,还用胳膊肘捅了捅罗一慕,“是不是啊姐姐?” 罗一慕目光微闪,嗯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其他人笑了笑,客气了几句,饭桌上的气氛才好了起来。 他们和罗一慕共事几年,对罗一慕的印象都很淡,反而和简令相处了二十来分钟,就已经开始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好感,嘴甜,会来事,一看就是个机灵人,聪明伶俐的年轻人不管走到哪儿都吃香,不一会儿简令就和他们熟络起来,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顿饭,还不忘好声好气地嘱托他们帮忙照顾照顾罗一慕。 “一定一定。”几个老师笑着满口答应。 在简令的调和下,这一顿饭吃得愉快且热闹,吃也吃尽兴了,聊也聊尽兴了,就是结账的时候让简令有点肉痛,机场的东西本来就不便宜,他们一行人点的又都是硬菜,不过一想到和他们搞好关系,他们还能帮忙照拂一下罗一慕,简令觉得这钱花的也挺值的。 吃过饭,还有五十分钟就要登机,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从餐馆里出来,罗一慕先去办托运手续,简令陪她一起去,办完托运之后简令又说要去上厕所,拉着罗一慕去了洗手间。 进洗手间之后,简令直接把罗一慕拉到最靠里的一间,关上门,反身勾住了罗一慕的脖子,罗一慕也早有准备地搂住了她的腰,歪着头,彼此交换了一个深吻。 炽热的呼吸将两人缠绕其间,想到未来一个星期都不能拥抱对方,她们就好像要把对方吃下去一样纠缠,牙齿磕在一起的轻微疼痛感成了点燃欲望的良药,罗一慕扶着简令的后脑勺,把简令禁锢在自己怀里,热切地与怀中人交换唾液,热吻稠密地向简令袭来,而简令也不甘示弱地勾紧了罗一慕的脖子回吻回去,闭着眼沉溺其中,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与罗一慕的长睫毛勾缠,两人俱是心痒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也松开,简令的额头抵着罗一慕的额头,气息喷在对方脸上,脸烫得发红,罗一慕亲呢不舍地用鼻尖去轻触简令的鼻尖,又吮了吮她晶莹饱满的唇,才不舍地捧着她的脸,“等我回来。” 简令用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埋在罗一慕的脖子里,嘴唇贴着她的锁骨,小声说:“一定要记得跟我视频,不然我会担心。” “好。”罗一慕攥着她柔软的手指,满眼都是动容。 浓情蜜意的人,分开总是难舍,简令不敢送罗一慕上飞机,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让她的同事起疑心,只在机场卫生间的小隔间里与罗一慕亲了又亲,才万分不舍地与她牵手走出去,在洗手间门口分别,简令说自己要走,可还是悄悄地跟在罗一慕身后,远远地看着她上飞机。 罗一慕耳朵灵敏,能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失控转身与简令拥抱亲吻,此刻的罗一慕恨不得能直接把简令一起打包带到江禹去。 还好同事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看到她一个人回来有点好奇,“简令妹子没和你一起么?” 罗一慕眸中波光暗闪,刻意忽视远处藏匿着的独属于简令的灼热的目光,冷淡地说:“她先回去了。” “哦……”同事点点头,又问:“罗老师你的嘴唇怎么肿了?是不是中午吃的东西过敏?要不要买点治过敏的药?”毕竟招人喜欢的简令妹子叮嘱过大家要好好照顾她姐姐,中午还请客了,吃人嘴短,同行的老师们也对罗一慕多了几分关心。 “没事。”罗一慕淡淡地说。 “那就好。”既然她自己都说没事了,几个同事自觉应尽的义务也尽到了,不再多言,转过身去安静排队等着登机。 他们转身之后,罗一慕才在看不到的地方,抬手轻碰了碰自己的唇。 说什么过敏,其实都是简令的杰作。 罗一慕唇上仿佛还残留着简令甜甜的味道,舌尖轻舔,低着头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 此时要是她的任何一个同事回头,肯定都会咋舌,向来高冷的罗教授竟然也会笑?还笑得这么甜,像极了热恋中的小女生。 简令悄悄躲在远处看,她特意找了个遮蔽物,自以为隐蔽,不被罗一慕发现,可罗一慕快从登机口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转过身来,朝她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这才走进去。 那一刹那,简令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一下子流出来,顾不得许多,掏出手机就给罗一慕打电话。 罗一慕的电话铃声响起,可爱幼稚的狗叫铃声,几个老师侧目,没想到矜持稳重的罗教授还藏了一颗少女心,铃声萌成这样,这可是值得在同事之间好好分享的大新闻。 罗一慕不在意他们的看法,铃声只响了两秒钟就马上接起来,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眉目都柔和了,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怎么了?” “呜呜呜……慕慕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简令在电话里哽咽。 “不是说好了每晚视频么?别哭了,乖。”罗一慕的声音简直柔得能滴出水来,眼底也是满满得宠爱疼惜,“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的,我回来之后让你住我家好不好?别哭了,再哭眼就肿了。” 几个老师同时惊掉了下巴。 冷淡高贵的罗教授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你们见过么?一个老师递眼色给同事,其他人纷纷摇头,那个递眼色的老师也剧烈摇头,表示我也没见过! 真是太阳和月亮一起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不可一世的罗教授也是可以很温柔的么! 所以他们这几年在办公室的胆战心惊到底是为什么啊! 好坑啊! 几位老师相顾无言,纷纷流出了面条泪。 而简令在电话里抽抽嗒嗒地让罗一慕保证,自己一定会每天按时打电话回来。 “说好了,回来以后可以让我住你的房子哦。”简令不放心地确认。 “嗯。” “和你一起住!” “嗯。” “那……那我要慕慕亲亲才能挂电话……” 罗一慕神色温柔宠溺,对着听筒轻轻“mua”了一下。 收起电话时,同行的四个老师已经石化了。 这是哪?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这趟出差到底是为什么? 别理我,我大概已经进入了平行时空…… 第35章 晚安 罗一慕下午三点钟下的飞机,一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跟简令报平安,其中一个同行的老师姓张,是除了罗一慕之外的唯一一个女老师,非常好奇什么人能让高岭之花一样的罗一慕教授如此温柔,就好像对着最深爱的人说着最亲密的爱语一般,于是代表其他几个老师壮着胆子跟罗一慕搭讪。 “罗老师,打电话跟家里人报平安呢?男朋友么?”张老师尴尬地笑着说。 罗一慕刚和简令结束通话,笑容还挂在脸上,看到张老师搓着手来主动跟自己交谈,本意是不愿回他的,可又想起简令叮嘱的那句“出门在外和同事搞好关系”,这才点点头,没有反驳张老师的话,只说:“爱人。” “看来罗老师真的很爱自己男朋友啊,我从来没见你笑得那么温柔过。” 罗一慕皱眉,纠正她:“不是男朋友,是爱人。” 张老师愕然,“有什么区别么?” 罗一慕懒得跟她解释。 虽然对罗一慕来说喜欢男的或女的,只是性向的差别,并不能成为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资本——当然她也压根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但是喜欢一个人也是非常私人的事情,罗一慕有权不和他们分享,再说罗一慕也见识过他们在办公室里肆意八卦或者嘲笑别人家庭生活琐事的场面,非常三八,完全没有作为大学老师应该有的修养,罗一慕不想简令也因为自己而被迫承受他们这些人背地里的羞辱。 张老师见罗一慕一脸不愿多谈的表情,也不好意思鼓起勇气再问,放慢了脚步让罗一慕一个人先走在前面,她落到后面去和随行另外三位老师一起。 “怎么样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其他三人争前恐后地凑上前来围着张老师。 “那当然!”张老师点头,煞有介事地说:“罗老师果然在谈恋爱!” “真的真的?那人是谁?多大?什么职业?长得帅不帅?”之前系里的老师都在传,说罗一慕虽然人长得漂亮,可是性格差,难相处,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哪个男的会那么不开眼看上她?想也不可能,再说她今年都三十五了,老女人一个,就算是大学老师又怎么样?照样是个没人要的!他们都在猜测罗一慕八成要孤独终老,没想到天下的稀奇事还真不少,就她这样的竟然也有人能看上,立时好奇起来,问题也一大箩筐。 “哎呀你们一次性问那么多问题,我怎么知道嘛?我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而已,其他的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张老师哼道,“大概是不敢说吧,她都三十五了,有人要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对方的条件好到哪里去?八成是个又矮又丑又没学历的男的,要是高富帅,她早巴不得到处炫耀了,会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嘁,咱们系就她假清高。” 这个张老师比罗一慕大八岁,今年四十三了,来津岭大学任教时间很长,不过学术上一直没什么建树,去年好不容易又送礼又拉关系才勉强评上了个副教授,而罗一慕年纪轻轻就评上正教授好几年了,又有世界顶级学府光环加持,又是行业权威,在学术方面成果累累,处处压了张老师一头,为人还清高孤傲,张老师早就看她不爽了,事业上比不过,就找其他方面贬低她,早前说罗一慕没人要,现在又诋毁罗一慕找了个没本事的男朋友,找点心理安慰罢了,甚至罗一慕自己都偶然听到过她说自己坏话,当时也只是一笑置之,没必要和她计较。 “不过说老实话,我可真羡慕罗老师的男朋友啊,都说她是冷美人,谁能想到她谈恋爱的样子竟然这么温柔?估计体贴她男朋友都体贴到骨子里了,哎,早知道她这样,我早就去追了……”同行的孙老师不由自主地发出感慨。 另一个男老师嘲笑他:“就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罗老师那么漂亮的人能看上你么?你们一个办公室待了那么多年,你要有机会早有了,还用得着现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虽然张老师恶意诋毁,可其他几个老师心里跟明镜似的呢,能让一年难得有几个表情的罗教授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必然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就罗一慕这样高的眼光,她看上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张老师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不过今天也算长见识了,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法学院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温柔的一面,三个男老师也在心里暗暗妒嫉罗老师的“男朋友”。 …… 简令回到家之后,在沙发上默默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少了点人气儿。她之前也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了,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少了谁? 当然是罗一慕。 空气里还残留着罗一慕独有的淡淡的暗香,可简令就是觉得房子很空,心里也很空。 要说罗一慕平常也不是经常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一般都是晚上过来,和她一起吃个晚饭就走了,真正在她这里过夜只有两晚,白天屋子里也都只有简令一人,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罗一慕这会儿大概在一千公里以外的城市,简令就觉得难以忍受的孤独把她紧紧包裹住,让她不得脱身。 直到三点钟,罗一慕给她打了个报平安的短信,她心里才好受些。 罗一慕不在,晚饭也没心思吃了,简令叫了个小炒外卖,是她受伤之前常吃的那一家,开在学校附近的夫妻店,店主是南方人,炒菜也是简令爱吃的偏甜口味,妻子收钱,厨师就是丈夫,环境也算卫生,简令从前很爱吃他们家的小炒,今天又点了两样,一个卤水拼盘、一个糖醋排骨,外卖送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简令打开餐盒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顿时没了胃口。 味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好吃了,排骨太甜,没有慕慕做出来的那么咸甜适口,叉烧也烤得太老了,入口只有柴,慕慕烤的叉烧从来都是外酥里嫩的。 简令推开餐盒,抱着靠枕倒在沙发里,下巴抵着枕头,盯着沙发角发呆。 罗一慕才走了几个小时,她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简令也不知发呆发了多久,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最大音量,吓得简令一个激灵,随即欣喜若狂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子,赶紧整理好仪容,这才拿起手机。 是有人发出视频通话邀请才会响起的独有手机铃声,简令一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罗一慕,抹平衣服上的褶皱,又梳了两遍头发,把鬓角两边刚才压翘起来的头发全部梳顺,怕罗一慕等急了,放下梳子马上就暗了绿色的接听键,罗一慕的脸立刻出现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 “看得到么?”罗一慕在视频里冲简令笑。 “看得到看得到!”简令激动得直点头,“慕慕你等一会儿,我去拿耳机!”说着放下手机,风风火火地跑回房间去。 罗一慕在视频那头看不到简令干嘛,只听到远处好像有一阵叮铃桄榔的翻找声,接着就见简令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屏幕里,耳朵上已经塞了一条白色的耳机线,把听筒放在嘴边,说:“慕慕,听到我说话么?” “听到。”罗一慕带的是蓝牙耳机,长发披散而下,盖住了漂亮的耳朵,于是看不出来,但简令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异常清晰,听得她心里一阵悸动。 “吃饭了么?”罗一慕问。 “刚吃完。”简令把摄像头翻转成后置,照了照桌子上还没盖起来的快餐盒,又反转回来,轻笑着抱怨,“你不在,吃饭都没胃口。” 不高不低的动人嗓音,微带些撒娇似的怨念,通过蓝牙耳机传进罗一慕耳朵里,好像连同她说话时热热的呼吸也一并传了进来,罗一慕耳朵痒痒的,一直蔓延至心脏。 “没胃口也要好好吃。”罗一慕的笑容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发觉的柔情。 “你吃了么?”简令问。 “嗯,和他们刚吃完饭回到酒店,待会儿准备去洗澡。” “洗澡啊……”简令舔舔牙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罗一慕半眯起眼睛,也跟着笑,“又在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把手机也带进浴室去。”简令像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捂着耳机话筒轻声说,“慕慕,我们洗鸳鸯浴吧。” 罗一慕呼吸停了一下,紧接着,简令在耳机里听到她急促地喘了一声,板着脸道:“胡闹什么。”呼吸声骤然乱了。 罗一慕离摄像头有点远,手机屏幕又只有巴掌大,可简令还是隐约看到她脸上可疑的薄红。 “原来慕慕不想洗鸳鸯浴。”简令偷笑起来,“没关系,你把手机带到浴室去,我看着你洗也行。” 罗一慕佯斥:“越说越不像话!”端的是持重正经的教授派头,可脸上的红晕早泄露了她心头隐秘的期待。 “这么说我们堂堂的罗大教授不想被我看到洗澡,而是想看我洗澡咯?”简令勾起唇,一脸狡黠地笑起来,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听筒,悄声问:“是不是?” 向来正人君子的罗教授,被视频对面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这样毫不遮掩地提问,失去了面对学生问题时惯有的淡定从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嗫嚅着否认,目光也躲闪起来。 “刚好我现在正要去洗澡呢,我准备把手机带到浴室里去,罗教授,你要是不想看,现在可以马上把视频电话挂掉。”简令说着真的拿着手机站了起来,看她身后场景变换,罗一慕能认出她没有说谎,的确是进了浴室。 “慕慕,我准备脱衣服了哦。”简令在电话里挑衅似的说,戏谑的声音传入罗一慕耳膜,心上一片酥麻,指尖都像被轻微的电流击中一般。 简令今天穿的是一件衬衫,洁白修长的食指搭在领扣上,单手解开第一颗扣子,露出好看的锁骨,让罗一慕喉咙干涩难忍。 简令从前不穿衬衫,她总嫌衬衫太正式古板,穿着衬衫好像连自我都被束缚在那紧实的衣扣之下,在她眼里,喜欢穿衬衫的,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古董。 直到遇到了罗一慕。 简令从不知道,一个人能把衬衫穿得那么好看,同样一件衬衫,别人穿是老土,可罗一慕身材颀长,天生的衣服架子,一件简单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最上端一颗,衣摆扎在收脚西裤里,勒出一段纤瘦的腰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禁欲的美感,让人…… 让人想双手抓着她的领子,直接把那身齐整的衬衫从中间扯开,扣子散落一地,再也扣不上,露出撩人的春光。 因为罗一慕,衬衫在简令眼中有了别样的含义,她心知其中的内涵,于是也爱上了穿衬衫——只在罗一慕面前穿,只穿给罗一慕一个人看。 简令穿衬衫的方式又与罗一慕不同,她天生随性的人,不像罗一慕那样约束自己,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从来不扣,衣摆也只扎一半在裤腰里,故意留一半散落在外面,身高腿长,这么穿就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于罗一慕的潇洒不羁的美感,可今天简令却故意扣上了领上两颗扣子。 当她故意扣上最顶端两粒衣扣,当然就只为了重新在罗一慕面前再解开一遍。 简令是个中老手,知道什么时机解开衬衣扣子才能把人撩得恨不能从手机屏幕里直接伸出一只手来抓她。 果不其然,罗一慕的呼吸已经粗重起来,眼睛也离摄像头更近。 “手机拿起来。”罗一慕的嗓子已经带起了暧昧的干哑,漆黑的眼珠子里暗流涌动,“我看不清。” “别急嘛。”简令笑吟吟地说着,扣子又向下解了一粒,胸前一点沟壑若隐若现。 “继续。”罗一慕的声音已经哑得像被粗糙的砂纸磨擦过一遍,呼吸热热地喷在屏幕上。 简令正要解第四颗扣子—— “罗老师?罗老师你在么?”罗一慕的酒店房间外面,突然有人咣咣凿门。 “什么事!”罗一慕赤红着眼睛,粗重地喘了一声,几乎是咆哮着回头吼出来的三个字。 “张老师晚饭好像吃坏了肚子,在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的,我们三个大男人进不了女洗手间,麻烦您帮忙过去看看她要不要去医院行么?” 罗一慕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眼珠子都快把门板瞪出了一个大窟窿。 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 罗一慕看着简令搭在第四颗衣扣上细长的蠢蠢欲动的手指,还有衣领间隐约露出来的漂亮的身体曲线,看起来白皙而柔软。 简令有句话说对了,此刻罗一慕的确想伸一只手到手机里去,把这个撩得人心痒难耐的年轻女人的衣服狠狠撕下来。 “罗老师?罗老师您在听么?”凿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知道了!”罗一慕烦躁地胡乱喊了一句,跟简令说:“先挂了,明天再聊。”匆匆挂了,去浴室里洗了把脸,拉开了房间的门,脸上乌云密布,比锅底灰还黑,好像随时能把门口站着的三个男老师揉吧揉吧扔到垃圾桶去。 “罗……罗老师……”三人不约而同抖了一下。 “人在哪里?”罗一慕压着怒气问。 “我……我给您带路……”三个人哆哆嗦嗦地赶紧转身就走,心里纷纷埋怨张老师,晚上简单吃点就行了呗,非得去吃烧烤喝啤酒,这下可好,连累他们一起承受罗教授的怒火。 遥远的津岭市,扣子解了一半的简令一脸懵逼,紧接着是无奈。 真是…… 中午那顿饭可算是白请了。 没法子,简令撩罗一慕没撩成,反而把自己撩得一肚子邪火,只好开喷头冲了十分钟的凉水,才把下腹的那股邪火给压了下去。 罗一慕不在,简令一个人干什么都没意思,冲了个凉就直接上床睡觉了,躺在被窝里玩手机,等着罗一慕晚些时候再给她回消息。 …… 张老师也没什么大问题,急性食物中毒,要留院观察,一个男老师主动在医院照顾,其他几个人先行回了酒店,罗一慕回到房间,简单洗了个澡,吹干头发,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也上了床睡觉,睡前想起来几个小时前被打断的那次视频通话,不知为何,心里麻麻痒痒,忍不住又给简令发了条消息。 罗一慕:「睡了么?」 简令刚闭上眼睛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她眼睛立马睁开,唤醒手机一看,果然是罗一慕,赶紧也发了条消息过去:「还没有,你同事情况怎么样?」 罗一慕:「留院观察,没有生命危险。」 简令:「那就好。」 罗一慕绞尽脑汁还想找点话题跟简令多聊一会儿,还没打字呢,简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罗一慕接了,放在耳边,“怎么还不睡?” “没跟你说晚安,睡不着。”简令翻了个身,“你现在在哪?” “已经回酒店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简令唇边勾起一抹坏笑,“我现在也在床上。” 罗一慕没懂简令的意思,嗯了一声。 “慕慕,你猜我现在正在干嘛?” “不知道。”罗一慕老实说。 “我啊……我正在摸自己的……”简令说了两个字,罗一慕瞳孔猛地紧缩,目光也微尘,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火气又骚动起来。 罗一慕哽了一下,眸中波涛汹涌,对着听筒沙哑地命令:“继续往下。” 简令乖乖听话,一边清脆地笑起来,“慕慕你真坏。” 银铃似的动听,让罗一慕眼眸又暗了几分,身体也燥热起来。 “慕慕,我也想摸摸你的……”简令说得很小声,却又滚烫,热热地烫着罗一慕的耳膜,罗一慕咽了咽喉咙,手也不由自主地从自己衣服里伸了进去…… 罗一慕第一次对着电话做这种事,简令其实也是头一回,两人都打心底起了羞耻感,其中却又夹杂着隐秘的愉悦,远隔千里,却通过两只小巧的手机紧密联系,互相听着彼此的呼吸,身体越来越热。 不多时,听筒里传来简令断断续续的暧昧声音,又过了几分钟,只听简令的声音陡然高昂,罗一慕也弓着身子,躲在被子里一阵颤栗。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听筒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撞击两个人的耳膜。 远隔千里,只有一只电话聊慰相思,简令喘着粗气失神了片刻之后,目光重新聚焦,只觉房间太空,连喘气声都有了回音。 失落感浮上心头。 “慕慕,我好想你。”简令躲进被窝里,委屈地呜咽。 罗一慕脸上红晕未退,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听到简令在电话里委屈的小呜咽,心疼得揪了一下。 “我也想你。”罗一慕对着电话里的人心疼地说。 “我喜欢慕慕。” 罗一慕顿了一下,握紧手机,柔软地说:“我也喜欢阿令。” 简令听了,所有的难过立刻消失,心里只剩下满满地欢喜,红着脸对着听筒说:“慕慕,晚安。” “晚安。” 等了一会儿,谁也舍不得先挂断电话,简令一咬牙一狠心,先按了挂断键,罗一慕的耳朵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挂了电话,简令才埋在被子里害羞地想,她从前不知在哪里看到过,“晚安”其实是“我爱你”的意思。 简令现在还没有勇气对罗一慕说出这句话,只好暂时用“晚安”代替。 不过简令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自己要鼓起勇气,站在她的面前,亲口把这三个字告诉她。 很快,只要自己确定已经改掉了从前的所有恶习,能好好的,这辈子只爱慕慕。 爱这个字这么沉重,简令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也知道不能随便说,不然也是对慕慕的不负责。 给罗一慕的,一定是最好的、最纯粹的,简令想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毫无杂质地捧到罗一慕面前。 第36章 我错了 那些催债人之后几天又在网吧大门上喷了两次油漆,这下附近的人全都知道了这网吧老板欠人钱不还,估计惹上大麻烦了,连津岭大学校内论坛都在议论这件事,简令的网吧顾客主力军就是津岭大学学生,这么一闹,客流量少了三分之二,新招的几个人也跑光了,网吧冷冷清清,最后只剩简令和小刘两个人守着。 “你不走么?”客人少,网吧里也没什么事可忙活的,简令靠着吧台百无聊赖地问小刘。 “令姐你放心,你有了难处,我不可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小刘拍着胸脯保证,“再说我也不是在网吧里才干一两天的新人,令姐你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我相信你不可能干那种欠人钱不还的缺德事。” 简令听了高兴,一拍他的后脑勺笑起来,“行,还是你小子够义气!” 这事简令没有跟罗一慕说,一来那些人只是往门上喷字,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险,简令也已经报了警,警察都没什么好办法,罗一慕只是个大学老师,告诉她也无济于事,让她在江禹那边徒增担心而已;二来,简令有郝心宜这样的母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自觉难堪,不想跟罗一慕说。 网吧白天客源都少了很多,夜晚就更没什么人了,赚的钱还不够电费和员工加班费的,简令这几天干脆也不通宵营业了,晚上十点多就关门,上楼睡觉——毕竟现在每晚和罗一慕的视频才是她最期待的。 罗一慕去江禹转眼已经四天了,每天都让简令更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她每晚睡觉前拿着日历本把当天的日子重重地划去,又把距离罗一慕回来还有多少天一遍一遍地数,仿佛多数几遍时间就能凭空跳到罗一慕回来的那一天似的。 “慕慕,我生病了。”晚上跟罗一慕视频聊天的时候,简令趴在桌子上看手边摆着的台历,恹恹地说着,眼皮都耷拉了一半,看起来没精打采,真像生病了一样。 “什么病?”罗一慕神色紧张,“发不发烧?去医院看过了么?医生怎么说?” “相思病。”简令用手指隔着屏幕戳了戳罗一慕的脸蛋,心情郁闷,“医生说我这叫思念成疾,药石无医,只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赶快飞到我身边来我才能好。” 罗一慕听了噗嗤一笑,知道这女人又是跟自己撒娇呢,方才紧张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是谁当初自己不愿和我一起过来的?现在后悔了?再忍几天吧。” “还要忍几天啊?”简令抱着脑袋哀嚎,“我都快想死你了,我吃饭也想你睡觉也想你,我连做梦我都想着你你知不知道?” 这话简令说的一点没夸张,她真的连做梦都想着罗一慕,一闭上眼睛,罗一慕那张好看的脸就在她眼前直晃悠,罗一慕撩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语,再这样下去简令觉得自己非得得精神病不可。 简令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一个星期的时间竟然也可以变得这么漫长,说什么她也得跟着罗一慕一起去,就算郝心宜要把网吧拆了自己也不管了。 “乖。”罗一慕声音温润平和地安慰她,“还有三天,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不行,你回来那天我一定要起个大早去机场接你,说什么我也忍不了了!”简令捶着桌子说。 一旦两人开始靠近,即使心上人小小的人性也变成了可爱的娇嗔,罗一慕突然想起自己与简令刚认识时,那时看着简令的脸都觉得烦躁,可是又忍不住被她吸引,大概正如简令所说,她们是天生一对,注定要在一起。 现在,对简令的偏见通通不见,罗一慕眼里所见、心中所想,无一不是简令的优点,于是愈发喜欢简令的这点小小娇嗔,纵容地笑着答应她:“好,我等着你来接我。” “不仅要去接你。”简令邪恶地笑起来,“我还要亲你,抱你,把你亲得在我怀里走不动路才行。” 罗一慕笑容在脸上扩散,“嗯,我等着。” 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谁走不动道还不一定呢。 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舔舔唇。 简令把她细微处的表情全收入眼中,弯着眼睛笑,故意凑近了话筒,声音有点飘然,“慕慕,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坏了。” 罗一慕揉揉发痒的耳朵,稳重严肃,“我一直都这样。” “好吧,原来你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坏,亏的在人前正气凛然呢。” “咳。”罗一慕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别胡说。” 不能跟罗一慕在一起,还好有每天这一两个小时的视频通话慰藉相思,否则简令觉得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杀到江禹去拉着罗一慕亲个够不可。 挂了视频,空荡的房子里立刻变得一片寂静,简令左右环顾了一圈,无所适从,叹了口气,去浴室洗澡,在打开喷头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那天自己在浴室里与罗一慕视频的场景,罗一慕眼珠子都红了,哼哧哼哧喘得不像话,简令洗着澡,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下次可以在浴室里试试。 一定很刺激。 她得意地想了一会儿,忽又叹出一口气来。 说什么在浴室里试试,她和慕慕说起来都还没真刀真枪地做过呢,等轮到浴室里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去了。 不争气的右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拆绷带。 …… 简令思绪繁杂,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自然醒了,转头看看外面还灰蒙蒙的,想继续再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洗漱。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早上一起床心就跳得厉害,梳头发时梳子齿还莫名其妙断了一根,好像预兆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罗一慕不在,早上没人给简令煎鸡蛋热牛奶,简令从冰箱里直接拿了两片冷面包和一盒冷牛奶就算作早餐了,但她心一直扑通扑通跳,像是要犯心脏病一样,这点东西也没吃完,牛奶刚插了吸管喝了一口就觉得要反胃,把手上的面包牛奶放下了,漱了个口走下楼去。 从前网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几个员工三班倒值班,被闹了几次之后生意不好,员工只剩了小刘一个,晚上也不营业了,早上九点钟开门,晚上十点钟打烊,今天简令起得早,不到八点就下楼把网吧卷闸门拉开了,又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简令心里咯噔一下,猜测可能那些要债的又来了。 果不其然,卷闸门上被红色喷漆写了几句诅咒的话,比前几次更狠,连“先奸后杀”这种话都出来了。 “老板娘,你到底欠了人多少钱啊?你说你一个开网吧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没钱还债呢?欠了钱就还吧,这年头谁也不容易,说不定人家债主也有难处,等真把债主逼急了,可就不是几个钱那么简单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的!”一个围观的中年妇女自觉苦口婆心地劝简令,“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我没欠人钱,是那些要债的找错人了,我已经报过警了,不劳你费心。大家也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简令皮笑肉不笑地把围观群众打发走,看着面目全非的卷闸门,眼里黑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从吧台那里拿出了一根长水管子,对着卷闸门就是一顿猛喷。 经过前两次,简令已经对洗门洗出经验来了。 小刘八点四十从员工宿舍里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一大滩水迹,就知道那些要债的昨晚肯定又来捣乱,眼睛一沉走到吧台前问简令:“令姐,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 “嗯。”简令正在对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不是,他们难道不知道找错人了么?干嘛就赖上你了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简令嗤笑,“都是社会上的混混,你指望他们有什么脑子?吃早饭去吧,店里我来盯着。” “咱们要不要再报一次警啊?”小刘建议。 “报警不是没效果么。”简令没所谓道:“放心吧,没事的,吃你的早饭去。” 简令想,如果是真正的要债的,早就上门来威胁了,哪会喷了几次漆明知没效果之后还用这么怂的办法,八成是郝心宜自己雇的人,来吓唬简令呢。 简令好笑地想,也就是父亲去世后的这几年,自己收敛了脾气了,否则要拿出自己早些年在外头混的不要命架势,早半夜蹲在墙角下抡圆了胳膊等着教训这帮孙子了,还轮得着他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她这么一想,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要不今晚熬个夜守一晚,教训那帮孙子?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多,网吧还没打烊呢,要债的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五个混混,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吊儿郎当,有的拿着钢制的棒球棒,有的拿着铁棍,为首的那个看上去颇有几分混混头子的架势,虎背熊腰,穿着紧身黑t恤,浑身的肌肉都快从薄薄的布料里爆出来似的,颈子上手臂上全部纹满了黑乎乎的纹身,夜里黑,看不清纹的是什么,总之挺唬人的。 “你就是简令?”纹身男梆的一声,把手里的铁棍重重砸在吧台上,脆弱的玻璃承受不住这一下重击,立刻龟裂开来。 简令皱眉,这么一大块玻璃可不便宜,够她心疼的了,“你们是谁?”她问。 “这你少管,我们就是替龙哥来问问,你老娘欠的那九百万,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纹身男的声音中气十足,说出这一句,网吧里仅剩的几个客人都一哆嗦,纷纷吓得赶紧结账走人,怕祸事殃及自己。 简令眉头皱得更深,经这几个小崽子这么一宣传,估计以后来网吧上网的人就更少了,她冷哼一声,笑得一点感情都没有,“谁欠的钱你找谁去,我警告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呸!”纹身男啐了一口,拧起满脸横肉,又照着吧台砸了一下,把那块已经裂开的玻璃直接砸了个稀巴烂,碎玻璃溅了一地,甚至有一块弹起来划伤了简令的手,一阵轻微的刺痛,红色的血线立马在手背上浮了起来,“你他娘的少给老子玩儿花样!”纹身男怒喝,“老子告诉你,我在道上混了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老子要不来的账,我劝你最好乖乖还钱,要不然么,哼哼……” 简令冷着脸斜眼看他们,“不然怎么样?” 她这副无所谓的架势惹恼了他们,纹身男又啐了一口,直接一招手,吼道:“给老子砸!” 身后四个混混一拥而上,拿棍子拿球棒的,直接往简令店里的电脑上招呼,瞬间就把几台显示器砸得稀碎,简令瞳孔一缩,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动真格了,赶紧从吧台里跑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咆哮:“你们再敢砸一个试试!” 五个混混仗着人多势众,又看简令一介女流,哪会被她吓住,立马又砸了一台。 “砸!给老子卖力砸!把她这破网吧砸干净了,回去龙哥重重有赏!”纹身男这话一出,混混们砸得更卖力了,转眼间已经砸了十几台电脑。 在这样下去简令损失惨重,她急红了眼,奋不顾身夺了一个混混手里的铁棍,照着他们一通乱打,棍棍到肉,他们吃痛,都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砸店的动作也停了,简令的胸膛剧烈起伏,站在机位前,赤红的眼珠子瞪出来,散发出要吃人一般的狠劲儿,像一头狼,几个小混混没想到这么个女的竟然也能狠成这样,一时间都有点胆怯了。 “峰……峰哥,你看这怎么办?还砸不砸?”其中一个结巴着问纹身男。 “砸!”纹身男一巴掌拍在结巴脑袋上,“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娘们儿你也吓成这样!” “砸!”得了纹身男的指示,小混混们士气高昂,又要冲上前去砸电脑。 “我看谁敢!”简令歇斯底里地咆哮,“今天谁敢往前一步,老子把他脑浆都给打出来!”仿佛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也一棍子朝一台已经砸烂了的电脑桌挥去。 砰! 电脑桌竟然轰然塌了! 看样子也是个不要命的。 小混混们被震住了,一时间不敢上前。 “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砸啊!”纹身男往手掌上吐了口唾沫,搓热了手,抡圆了手里的家伙亲自上,手里的钢制棒球棒不是朝电脑砸的,而是直接往简令脑袋上招呼的。 这一棒子下去,估计真得给简令脑浆打出来! 结果棒子还没挨着简令的头,突然身后起了一道风,不知是谁跑进了店里,纹身男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胸口就挨了那人一记窝心脚,纹身男直接飞出去两三米远!当时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人挡在简令前面,入鼻一阵淡淡的暗香,这种香味世上独一人才有,简令眼前一亮,“慕慕?你不是后天才回来么?”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罗一慕没有理身后简令的欣喜,冷冷地站在简令身前,扫视四周狼藉,面若冰霜,“你们是什么人?” 精瘦、纤细,长长地卷发散落几缕在额前,有一点凌乱,可是因为罗一慕太过漂亮,这点凌乱不仅不显得狼狈,在夜色里反而艳丽得让人觉得诡异。 几个男人纷纷打了个哆嗦。 “关……关你屁事!”纹身男对比了一下罗一慕和自己体型上的差距,胆子壮了起来,觉得自己怕这么个瘦弱的女人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妈的这女人欠了我们老板的钱!九百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帮她赖账是怎么的?” 现在是夜里,网吧灯又只开了几盏,光线根本不够,罗一慕眼前只能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虽然她听力很好,可这么黑的环境,对方又人多势众,对她是极大的劣势,罗一慕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有证据么?借据呢?我是她的律师,没有看到借据,我怎么知道你们的话是否属实?再者说,你们竟敢私闯民宅,毁坏他人财物,以及人身恐吓,我已经报警了,以上罪名随便一条我就能让你们坐牢。” “哟,坐牢哎,我好怕怕哟。”纹身男跟左右的混混嘲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啊?还坐牢,我呸!你当老子没坐过牢?我警告你,要么替她还钱,要么滚一边儿去,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打!” 罗一慕眉心微蹙,思忖几秒,点头,“好,我替她还。” 那几个混混来闹事的本意就是为了要钱,一听罗一慕说要帮简令还钱,态度就和缓了不少,棍子也放下了,“早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我就知道你这臭娘们儿有钱,切,还想在老子面前演双簧?你还嫩点儿!九百万,快还钱吧,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还钱可以,不过我要先见到原始借据。”罗一慕说。 纹身男龇着一口黄牙笑起来,“龙哥早就知道你们要来这套,早就防着呢,原始借据在龙哥那儿,他让我带了复印件过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纸,“诺,你看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看你还怎么抵赖。” 罗一慕转头冷静地对简令说:“你去开灯。” 简令警惕地盯着他们,摸到吧台边把网吧所有的灯打开。 罗一慕适应了一会儿,从纹身男手里接过了那沓纸,其实心里已经明了了。 高利贷。 现在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借贷公司,专门钻着法律的空子进行私人放贷,罗一慕名下的几家律师事务所都接过不少类似的案子,原被告都接触过,佣金非常高,罗一慕也有所耳闻。 说实话,就算真上了法庭借款人都很难打赢官司。 纹身男给出的文件相当完整,短时间内基本挑不出错来,不过文件结尾的签字人却不是简令,而是“郝心宜”。 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罗一慕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过不是简令就好办了,罗一慕把文件甩了回去,冷笑:“这份文件根本不是我的当事人签的,我的当事人与债务承担人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你们在我当事人的店里闹事,已经对她造成了直接经济损失,我的当事人有权要求经济及精神赔偿。” “不是她签的,可是是她老娘签的!父债子偿,全天下都是这个道理!”纹身男说。 他话一说完,罗一慕就觉得简令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紧了紧。 罗一慕心下了然,这个郝心宜八成就是简令的母亲。 “请你们去找债务的直接责任人,根据继承法的规定,我的当事人没有继承这位郝心宜女士的遗产,也没有替她承担债务的义务。” “去你的法律不法律,别跟老子扯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总之九百万,一分钱都不能少,赶紧还钱!”纹身男作势又要打人。 还好这时警车的鸣笛声悠长响起,纹身男和几个混混都脸色一变,“臭娘们儿你竟敢耍我?”他们扔了棍子就要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训练有素的警察一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全部铐了起来。 “罗小姐,您没事吧?”一个戴大盖帽的警察关切地问罗一慕。 “人没事,店被砸毁了。”罗一慕淡淡地说。 警察一听立马立正敬礼,“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相关赔偿工作稍后会有人上门来跟简小姐确认。” 态度比那天走个过场的那些人好了一百八十倍,让简令都有点发懵。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敢抓我,龙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纹身男一路嚎叫着被扭送上了警车。 闲人尽散,狼藉的网吧里只剩下罗一慕和简令两个人。 “这就……没事了?”简令仍觉得不可思议,“动作也太快了吧……” “扫黑除恶,也算他们一份政绩。”罗一慕冷淡地说,瞥了简令一眼,“外人是没事了,不过你和我有事。” 简令心跳停了一下。 罗一慕现在的眼神实在太吓人了,眼底黑黢黢一片,深处似乎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看她的脸色,怒火也有遏制不住的趋势。 简令咕咚吞了口唾沫,害怕得退后了两步,“我……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事啊?哈哈哈,慕慕你刚下飞机一定累了吧?赶快上楼,我给你好好地捶捶腿捏捏脚,再给你泡一壶好茶,哈哈哈……啊——” 简令的笑声被尖叫声代替。 只见罗一慕抓着她的左臂,一个下蹲,把简令大力往肩上一扛,站起来直接往二楼走去,一路上铁青着一张脸。 “慕慕……慕慕你放我下来……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真的错了……” 罗一慕的手臂就跟个老虎钳子似的,任凭简令趴在她的肩膀上怎么又挣扎又蹬腿又捶她的后背,她走得稳稳当当,身形晃都不带晃一下的。 上了二楼,关上门的前一秒,简令的惨叫声悠悠地飘到楼下来:“小刘记得关店门——” 其余的都被关进门里,再也听不到了。 躲在后头员工宿舍里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刘,这会儿才心有余悸地走出来,严严实实地锁上了卷闸门。 令姐惨了,小刘想,不过怎么个惨法?小刘想不出来。 他绝对想不到,向来不可一世的令姐,此时此刻正被另一个女人按在二楼的沙发里—— 打屁股。 第37章 坏慕慕 二楼客厅,沙发上。 啪!啪! 非常有节奏的拍打声。 “啊!啊!”以及伴随拍打声而来的简令断断续续的嚎叫。 沙发上正在上演着非常诡异的一幕。 只见罗一慕坐在沙发上,简令头朝下趴在罗一慕的大腿上,罗一慕的一只手牢牢控制住她的腰,她因右手未愈,已经折损了一大半的战斗力,所以完全无法与罗一慕抗衡,罗一慕轻轻松松就将她钳制住,任她在罗一慕的大腿上如何挣扎,就是无法挣脱。 “慕慕我真的知错了,你放我一马吧呜呜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跟你说,绝对不再瞒你了!”简令大头朝下趴在罗一慕的腿上,屁股撅得老高,这个姿势太过羞耻,简令单手捂住满脸的通红,牢牢闭着眼睛,压根不敢睁眼看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她的臀上又挨了罗一慕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力道十足毫不留情。 虽然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简令已经穿上了稍微厚一点的长裤,可完全不能抵消这一巴掌带来的力量,她感觉自己的屁股又痛又麻,还有一点隐约的灼烧,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羞耻。 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被另一个人按在沙发上打屁股?还掌掌到肉毫不留情,完全不给简令一点辩解的机会——别说二十五岁,就是简令五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没有因为她犯错误而打她屁股的,简令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一个人当成小孩子一样的教训,在她压根不觉得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的情况下! 凭什么,我爸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明明是我被欺负了,怎么最后我反倒要被你教训一顿? 简令心里被突然涌上来的巨大羞耻和委屈填满,身后又承受了罗一慕不容拒绝的一个巴掌,臀部的疼痛和心里的难受交织在一起,没有预兆的,简令竟然趴在罗一慕大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罗一慕你是坏蛋!你放开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呜呜呜……”简令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声哭诉,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眼帘被泪水模糊,目光所及都变得朦胧起来,这让她哭得更加肆意,仿佛要向全世界宣泄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似的,“呜呜呜……你凭什么打我……你走开!我再也……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刚开始哭,罗一慕还只当她是在演戏,毕竟简令演技高超,不得不防,可不一会儿罗一慕感受到了自己裤腿湿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自己小腿肚子上,凉凉的,她马上意识到那是简令的泪水,心肝跟着简令的哭嚎狠狠颤了一下,抬起来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迟迟落不下去那一巴掌。 其实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罗一慕手下有分寸,收着劲儿呢,生怕把简令打坏了,她打简令这几下,可能自己比简令还紧张,要么怎么简令还有力气大哭,而罗一慕作为打人的那个人反而累得满头大汗?甚至她怕简令趴在自己腿上不舒服,还特意早早在腿上垫了个软和的靠枕,不至于硌着简令的肚子。但是简令一哭,罗一慕想要落下去教训她的巴掌还是犹豫了。 别真把人打疼了吧?虽然自己已经收着力气了,万一简令不受力怎么办? 可是,非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不可,遇到这么大的麻烦都敢不和罗一慕说,万一以后遇到更危险的事呢?天知道今天罗一慕一下车就看到网吧门口碎玻璃溅了一地时的心情,她的心脏都快被吓停了!万一自己晚来一秒钟,那根纯钢制的球棒就会砸到简令的脑袋上!这个笨蛋,她真当自己的脑袋是铜墙铁壁么经得起这一下?要不是罗一慕及时赶到,没准她的小命已经玩儿完了!还能像现在这么中气十足的在这跟罗一慕哭闹? 想到这,罗一慕停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的手掌还是再一次打了下去。 简令久久没等来罗一慕的巴掌,哭声已经渐停了,她低着头埋在沙发坐垫里,得意地想,慕慕果然还是心软了,正要抽抽鼻子起来,跟罗一慕撒个娇,把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呢,没想到罗一慕又一个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她毫无防备地吃痛,“啊”地惨叫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滚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么?”罗一慕严厉地说,就像在教育自己一个十分不听话的学生,一点情面都不讲。 “知道知道!”简令点头如捣蒜,想赶快结束这令人羞耻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惩罚,“我错在不该有事瞒着你不跟你说,以后一定不敢了!慕慕你饶了我吧。” 没想到罗一慕又一个巴掌打下来,“再说。” 不对?简令的脸皱起来,试探着说:“那我错在没有去机场接你?”她的左手被罗一慕桎梏着,又怕再次挨打,说完只好立马用还包着绷带的右手去护着自己已经有点火辣辣疼的可怜屁股。 罗一慕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样儿,一时心疼,胸中又郁结着怒火,竟然被气笑了,动作小心又不容拒绝地将她的右臂掰开。 简令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已经被打得又疼又痒的可怜臀部转眼又挨了一下。 唔,好疼。 简令的眼角再次渗出晶莹的泪水,眼睛也伤心地半阖起来。 坏慕慕。 再也不理她了。 “你打吧,打死我好了。”简令自暴自弃地放松了身体,准备迎接罗一慕不知还有多少没撒干净的怒火,同时又倔强起来,气鼓鼓地负隅顽抗,“我又不是小孩子,遇到事了当然首先应该自己解决,我没错,哼,就是没错!” 罗一慕感受腿上面简令的身体软了下去,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发丝凌乱的后脑勺,可以想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一定鼓了起来,说出来的话那么倔,可身体却在簌簌发抖,自诩不是孩子的女人,却在罗一慕的腿上表现得和小孩子别无二致。 罗一慕叹口气,伸手替简令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却遭到简令完全不加掩饰的抗拒。 简令脑袋使劲甩了甩,将罗一慕的手甩开。“走开。”她闷闷地说。 “不喜欢慕慕。” “最讨厌慕慕了。” 简令趴在罗一慕腿上,说着赌气的话。 罗一慕却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嘶……”手不小心碰到简令的臀,她扯着嘴角疼得吸气,罗一慕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不该下这么重的手的。 给她一点小小的惩戒就好,没想过真的弄疼她。 罗一慕在简令的屁股底下又加了个软垫,让她坐起来舒服一点。 “疼么?”罗一慕的眼里带着歉意。 简令坐在她腿上。单手搂着她的脖子挂在她怀里,赌气地哼了一声,不言语。 罗一慕想替她揉一揉,却被她拍开,“不要你管。” “那我走了。”罗一慕作势要把她放开,却被她搂得更紧,侧脸几乎是贴在了罗一慕的颈窝里,罗一慕笑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用“小东西”来形容一个毫无疑问已经完全有自主行动意识、且高挑貌美的成年女人是非常不合适的,可是简令现在这样,蜷缩着倚靠在罗一慕怀中,手死死勾着她的脖子,眼眶还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在主人怀里呜咽的小动物,哪有半点成年人的架势。 “对不起。”罗一慕无奈地叹气,为自己的冲动跟简令道歉。 简令不说话,只搂紧了她,更往她怀里钻了钻。 怀中人全然依赖的动作让罗一慕浅笑起来,她歪着头亲了亲简令的发顶,语气柔和地又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么?” “我没错。”简令死鸭子嘴硬地说,她刚大哭了一场,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罗一慕的心被极端的内疚和心疼占满,又为她的死鸭子嘴硬而好笑。 罗一慕扳起了简令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于是看到简令刚哭过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里也水光潋滟,眼尾泛着娇艳撩人的微红,让罗一慕呼吸紧缩。 “我就是没错。”简令吸吸鼻子,倔强地又说一遍,她的眼睛刚被泪水冲刷了一遍,看起来就像雨后的天空,明澈而清新,水润干净,罗一慕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眼皮上落下一个吻,简令顺从地闭上眼睛承受罗一慕的这一吻,眼珠因为突然降临的舔吻而不适应地转动了一圈,像要和罗一慕柔软的唇共舞一般。 “去不去机场接我,这是完全不值得在意的小事。”罗一慕吮着她眼角残留的泪滴,舌尖一点微咸,“有事瞒着我,也不要紧,你有自己的,我能理解。”顺着眼睑一路蜻蜓点水般地吻至唇角,“可是你不该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不该明知置身危险的境地,仍然想着自己扛,一点风声都不跟我透露。”罗一慕张口含住她花瓣似的唇,惩罚性地咬了咬,叹息,“阿令,你知错了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简令含混的话被罗一慕直接用嘴堵住。 唇与舌缱绻温柔的勾缠,能尝出怀中人的甜美,逐渐深入下去,罗一慕细心地安抚着简令,以补偿她刚才所受到的“惩罚”。 舌苔划过口中的每一寸角落,简令忍不住颤栗起来,不够,远远不够。 简令勾着罗一慕的脖颈,不满地扭动身子,渴求她更亲密的抚慰。 “还疼么?”罗一慕抵着简令的额头,手掌抚上了简令的大腿根,心疼地问。 “嗯。”简令呜咽着点头,“又疼又烧,像涂了辣椒水。” “对不起。”罗一慕又一次愧疚地跟简令道歉,手掌温柔地覆在刚才打过的地方,抚慰性地按摩,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简令靠在罗一慕怀里,默默感受心上人的爱抚,很快屁股上火烧似的疼痛感减轻了,开始变得有些异样,简令眸中泛起水光,呼吸也愈发急了,搂着罗一慕的脖子嘤咛了一声。 因为羞耻感而刻意压低的声音,具有无限的诱惑力。 罗一慕目色暗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以后,不可以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罗一慕低哑地说着,手上的力道忽然一重。 “唔——”刚受伤的部位被这样重按,痛楚突如其来。 可随后的愉悦也完全抑制不住,“慕慕,慕慕……”简令抱紧了罗一慕,献祭似的把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帮帮我,帮帮我……”她在罗一慕怀中扭动着身体,急吼吼蹭开罗一慕的领子。 “你手上的伤还没好。”罗一慕抱着她,犹豫了。 “你不是已经自学成才了么?”简令趴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朵,“难道不想在我身上试验一下?” 罗一慕呼吸一紧,霍霍磨牙,直接托着她的大腿,像抱小孩那样把她竖着抱起来。 “啊!”简令一阵惊呼,赶紧攀住了罗一慕的肩膀,罗一慕在前进,于是她便感受到了后退,眼珠一转就猜出了后退的目的地是哪里,简令勾唇笑了起来,转而搂上了罗一慕的脖子,居高临下地说:“慕慕,其实我的左手也是很厉害的,你要不要试试?” 回答她的是罗一慕把她扔在床上的动作,看似粗鲁急躁,其实温柔又小心,避开了她已经受伤多时的右臂,和今晚才刚刚遭劫的臀部,简令的后背陷进软绵绵如云朵般的被子中间,四肢大敞地躺在床上,全身心迎接罗一慕的姿势,深色的床单,衬得她皮肤如白玉般透亮,在灯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看得罗一慕心跳漏了半拍。 已经等不及了。 本来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可是罗一慕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今晚,就想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人。 “慕慕,快来亲亲我呀。”简令躺在床上,仿佛不知即将发生什么一般,竟然还不怕死地朝罗一慕笑着张开双臂。 漂亮的眼珠子蒙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水润的唇如同清晨沾着露珠的玫瑰花瓣,晶莹地诱惑着罗一慕采撷。 罗一慕幽深的眼底掀起狂乱的波澜,呼吸顿粗,再也忍耐不住,朝简令压了下去。 简令甜腻地笑起来,反手攀上罗一慕的肩胛骨,承受她在颈间温柔的舐.咬,腰上一凉,感觉罗一慕的手已经撩开她的衣摆滑了进去…… 罗一慕的体温比常人略低一度,简令又是心火旺盛的体质,这一高一低间,火热与冰凉的交织就被感官无限放大,简令的脖子扬到了极致,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张大嘴猛烈地呼吸。 “慕慕,关灯。”简令张大了眼睛,红唇微微颤抖。 罗一慕唇角溢出一点笑意,含住她的耳朵,低低地笑起来,“关了灯,我就看不见了。” 热气涌进耳道,简令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充斥了她撩人诱惑的嗓音。 唇齿肆意流连,狭小的房间,一米宽的单人床吱呀吱呀作响,逼仄的空间内充斥着高温的蒸汽,汗水从两人身上滑落,更成了点燃一室旖旎的引.线,简令在耳边甜腻诱人的喘息让罗一慕的眼珠子都烧得通红滴血,急不可耐地继续接下来的事。 嘘,关上门,拉上帘,红绡帐暖,夜还很长。 当然,简令也很好地向罗一慕展示了自己苦练了一个多月的左手的“灵活性”,女人间的□□,只有一个人快乐哪里足够呢。 罗一慕初尝简令的甜美滋味,怎么也不觉得够,稳重的外表下积攒了三十多年难以为外人道的不正经,全让简令承受了一遍,直到凌晨四点,简令所有的气力全部耗尽,罗一慕仍然意犹未尽,压着简令,亲吻她漂亮优美的裸.背以及蝴蝶般翩跹的肩胛。 简令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任罗一慕亲吻,牙齿不可抑制地轻颤,半闭着眼睛,困倦地细弱呢喃:“不要了,不要了……” 从来不知道这种事竟然也能累成这样,榨干了简令所有的精力,连身上不舒服的黏腻感也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睡觉。 “抱你去洗澡好不好?”罗一慕咬着简令的耳朵说,惹得简令又是一阵颤抖。 简令疲惫地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无意识地摇头。 “不说话就是同意咯。”罗一慕从床上爬起来,手臂从简令膝盖弯穿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进浴室里,不忘先给她的右臂套上防水薄膜。 浴室里暖黄色的灯光让罗一慕的视线有点模糊,简令的身体也因为这点模糊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诱人美态,让意犹未尽的罗一慕忍不住又把她压在喷头底下欺负了一遍。 简令的意识已经半模糊,完全是凭着本能迎合罗一慕的动作,予取予求。 等到罗一慕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把简令擦干净,裹在浴巾里又抱回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窗外枝头上也有小鸟欢快地鸣叫。 简令承受了过多的快乐,直到重新躺到床上,依偎进罗一慕怀里,任由罗一慕环着肩膀的时候,身体依然在控制不住地细微轻颤。 “睡吧。”罗一慕也躺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闭上眼睛,“睡吧。” …… 罗一慕上午有一节课,又惦记着给简令做早饭,必须起早,她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精神却出奇的好,神采奕奕地刷牙洗脸,一点都不觉得累,想着简令昨晚累得不行,估计不太想吃油腻的东西,还特意熬了一锅白粥,下楼在马路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几个咸鸭蛋和一袋萝卜干佐粥。 罗一慕吃完了早饭简令仍在睡,她不忍心吵醒她,吃完早餐漱了口,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一锅粥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走到简令床边,半跪在她床边,手掌撩起她额前碎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早安,阿令,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她又吻了吻简令的唇角,轻柔地说。 “嗯……”简令扭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被子落下来一点,圆润粉嫩的肩膀就暴露在空气中。 上面还有昨晚罗一慕留下的或深或浅的痕迹,星星点点,罗一慕看了眼热,差点又把持不住。 还好她早晨冲了个凉水澡,意志力还在,匆匆起身离开了简令的房间,一秒都不敢多待。 下楼时网吧的一片狼藉依旧,小刘起了个大早,正在打扫。 “罗……罗小姐,早啊。”小刘没想到罗一慕竟然在简令房中过夜,看她从楼上下来,有点意料之外的慌张。 “早。”罗一慕点点头,目光落在被砸毁的店面上。 “哎……”小刘满面愁容,“这下网吧还能不能经营下去都不知道了。” “先把门面打扫干净,今天暂时不营业了。”罗一慕说着往出走,“对了,简令今天要多睡会儿,你别打扰她。” “好、好的……”小刘看着罗一慕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没睡好?为什么没睡好?嗯……该不会令姐和这位罗教授真的……? 小刘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 …… 简令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三点钟才醒,醒来后只觉得浑身的胳膊腿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扶着腰慢慢坐起来,掀开被子,“啊”的一声尖叫,脸都吓白了。 我衣服呢?! 还有身上的这些青一块紫一块又是怎么回事?! 两腿间又酸又麻,简令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脑袋,终于慢慢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和慕慕……做了? 好像还做了不止一次…… 简令自诩情场老手,回想起昨晚的香.艳画面,脸也还是不由得蹭地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 啊啊啊—— 慕慕也太厉害了吧,昨晚好像在浴室里还来了一回? 做到最后,简令就只剩发抖的份儿了,全凭罗一慕的摆布。 不对! 简令眉头一皱环顾四周,慕慕呢?慕慕怎么不见了? 难道是翻脸不认账,吃干抹净直接跑了? 简令越想越心慌,顾不得自己连衣服都还没穿上呢,立刻摸了床头的手机打电话给罗一慕。 罗一慕很快接了,“醒了么?早饭吃没吃?” “罗一慕我警告你,你别吃干抹净就想跑,睡了我就要对我负责知道么?别想甩掉我!”简令插着腰鼓足了气道,不过她昨晚纵.欲过度,今天就算鼓足了气,听起来也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知道了。”罗一慕在那边笑得温柔又撩人,“晚饭想吃什么?” “我……我想吃鱼……”简令的耳朵被罗一慕的轻笑弄得痒痒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好,晚上回去给你做,我马上上课了,不聊了。”罗一慕说着,挂了电话。 简令握着手机,呆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心里美滋滋的,爬起来喝罗一慕早上煮好的一锅粥,还是温热的,刚好入口。 而另一边的津岭大学某教室里,讲台底下的一干学生,下巴早已齐刷刷地全部惊掉了下来。 刚才,阎罗王是不是笑了? 不仅笑了,说话的语气还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谁能想到阎罗王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啊! 一干学生表示自己又重新相信爱情了,甚至其中一部分表示自己好像要恋爱了,对象叫罗一慕。 第38章 真心 罗一慕低眉垂眼的温柔一笑,被好事的学生拍下来,发在了网上。 那学生并无恶意,只是觉得笑起来的罗一慕实在太让人惊艳。说实话,法学院的大多数学生在上罗一慕的第一节 课的时候都会为她的美貌而感到惊叹,他们念了十几年的书,也接触过不少老师,漂亮的也有,但没有一个能和罗一慕相比,不只是让人目瞪口呆的美貌,还有她的气质,矜贵、优雅,周身散发着高冷,仿若一朵长在悬崖绝壁上的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 再美丽的长相都会让人习惯,后来学生们逐渐为她在教学上的严厉和一丝不苟而感到恐惧,对她只有又敬又怕,渐渐忽略了她的外表。 而今天这不经意的一瞬间展颜,仿佛又让学生们重新找回了第一次上她的课时的惊艳之感,一时瞠目,呼吸都忘了,甚至有几个曾对她动过心的男生看到她笑的刹那间,年轻的小心脏又开始悸动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微烫,低下头去不敢看罗一慕的脸。 发照片的那个就是那些脸红心跳的男同学的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比别的学生的心思更活络一些,在社交媒体上也小小地积攒了数千名粉丝,他一方面是想把罗一慕这张笑颜照片发到网上去,让别人羡慕一下自己有这么好看的老师,另一方面也敏锐地嗅到了这其中隐藏的一丝绝对能火的气息,想借着罗一慕吸引一波流量。 他的判断十分准确,罗一慕低头微笑着打电话的这张侧脸照刚发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有了几十条评论,比他平常绞尽脑汁发一条搞笑段子的留言多一倍还多了,很快他的关注者中又有好事之徒将这条动态截图“投稿”给了营销号,美人总是能吸引大多数人的眼球的,尤其这个美人还是一位大学教授,高颜值高学历,这发出去不火才怪,营销号皮下运营人的心思更活跃,很快将这张照片发了出去,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各营销号之间都有关注,其中一个发了,之后的一大群就像苍蝇闻到了血腥味儿,一拥而上,或者直接转发这个营销号的微博,或者把图片偷过来自己再编几条段子,不到半天的功夫,转发量蹭蹭地涨,讨论度也起来了,一群吃瓜群众在各个营销号的评论区里哀嚎。 网友1:[别人家的老师,我酸了。] 网友2:[嗷嗷嗷小姐姐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这样的小姐姐请给我来一打!] 网友3:[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仙女了!呜呜呜小姐姐下凡一趟真是辛苦你了!#玫瑰##爱心#] 网友4:[就算我被埋进土壤里,我也要伸出一只手来大喊一声:小姐姐我可以!我可以!!!] 网友5:[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 互联网的传播速度快得超出了大众的想象,也离谱得让人难以想象,就这么一张侧脸照片,很快就从微博传到了各大社交平台,连某大型问答社区的热门问题都是:“如何看待津岭大学美女教授的一夜爆红?”关注秒破万,答题人数也瞬间破了千,实名的匿名的,很多答主都自称是津岭大学的学生,还有人发了罗一慕上课时的其他照片,一时间,仿佛全网都成了津岭大学学生,罗一慕的照片也成了吸粉利器。 这一切正在给学生们上课的罗一慕当然不知道,她结束与简令的短暂通话,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听到上课铃打响,正正神色,拍了一下讲台,重新恢复成冷面无私的形象,“现在开始上课。” 另一边的简令刚起床,放下手机后随便找了身衣服穿上,起床刷牙洗脸,吃罗一慕煮好的早餐——当然现在这个时间点,叫做下午茶似乎更合适一点。 她是个做事不怎么专心的人,磕了个咸鸭蛋放进碟子里,坐在餐桌上一会儿喝两口粥,一会儿又放下勺子拿起手机刷两下微博,刷了两下,弹出来的一条热门微博就让简令差点把嘴里的大米全都给喷出来,眼珠子瞪得老大,恨不得俩眼睛贴在手机屏幕上仔仔细细看清楚不可。 #cp:@八卦大揭秘:请问是不是考上了你们津岭大学,学校统一配发神仙小姐姐?[图片]# 摄像头离得很近,光看小图简令就能认出来是罗一慕的侧脸,她迫不及待地点开大图一看,果然是罗一慕,拍照者的手机像素挺高的,这张照片非常清晰,不过开了美颜,罗一慕的皮肤本就白皙透亮,经过美颜这么一处理,皮肤细节都有点失真了,朦朦胧胧的,她嘴边勾起的那点微笑因为这小小的失真反而愈发迷人,看得简令都心口一窒。 太好看了。 拍摄者恰到好处地捕捉到了罗一慕那一秒钟的深情,定格在了照片里,浓密的长睫毛半遮住眼睛,可掩不住眸中的柔情蜜意,就像热门评论里说的,那一刻,她的眼眸中好像有万千星子,聚在一起成为银河,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简令忍不住抬手,隔着屏幕摸在罗一慕的眼角上。 一定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被拍下来的。 简令没有亲眼见到罗一慕笑意浅浅的一瞬,心里却万分笃定。 只有罗一慕才能让她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 简令抚着照片里那人的眼角,满心欢喜地想,真不知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到一个罗一慕,有了罗一慕,世间其他一切的美人——不管男还是女,在简令心中都成了庸脂俗粉,只有罗一慕是唯一的举世无双。 这样的罗一慕,自己更不舍得伤害她哪怕一分一毫。 而且…… 简令摸摸自己的屁股,还有点隐隐的痛,慕慕生气起来也是很恐怖的…… ……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作业请大家在下周三零点前发至我的邮箱,下课。” 罗一慕上完课,整理好自己的课本和讲义,又解答完几个学生的问题,想着简令说想吃鱼,上次买的鲈鱼她挺喜欢吃的,对伤口恢复也很有帮助,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点市场上还有没有鲈鱼卖,待会儿去看看,如果没有就到远一点的大超市去买吧,除了鲈鱼,还得买点青菜,今早起来看简令冰箱里的鸡蛋也快吃完了,也得买点…… 罗一慕边走边想去市场需要采购的食材清单,没注意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冲着她指指点点,还小声交流。 “是她么?” “对!就是她!” “果然好好看啊!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好看!” “哎我当初为什么不报法学院,瞧咱们院那几个老教授,不是啤酒肚就是秃顶,为什么好看的老师永远是别的学院的?” 这两个学生的议论声实在太大,罗一慕想不注意都不行,于是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你们有事么?” “啊啊啊——”两个学生悄悄八卦的兴奋表情瞬间裂了,大叫着跑走,不敢再跟在罗一慕身后。 罗一慕又往四周一扫,她的目光太过锋利,只一瞥眼,周围或有或无打量她的学生通通汗毛一竖,四散而逃。 好、好可怕。逃走的学生心有余悸,网上传的果然没错,漂亮是真的,恐怖也是真的。 什么毛病?罗一慕疑惑更甚。 吓跑了那些举止古怪的学生,罗一慕去市场买食材,还好那张照片的热度只在网上和津岭大学学子之间,市场里的顾客和商贩上网的都比较少,罗一慕再没有遇到那种怪异的目光。 她拎着菜刚到简令家,一拧开门,简令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到门口,晃着手机献宝似的跟罗一慕说:“慕慕你出名啦!” “什么出名?”罗一慕好笑地反问,从简令手里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了然。 难怪今天在学校里那帮小崽子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呢,原来不知哪个不怕死的家伙竟敢把她的照片公然传到网上去了,罗一慕咬牙,院里老师们的那些书算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亏他们还是学法的,法律意识竟然这么差,下次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可。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罗一慕把手机还给简令,无所谓地说。 “嘿嘿嘿,慕慕……”简令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主动勾起了罗一慕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你当时是不是在想我啊?所以才笑得这么开心。” 罗一慕憋着笑,故意睨她,“犯了错还死不承认,我才不想你。” “慕慕我错了嘛。”简令懒得走路,挂在罗一慕身上,让罗一慕的身体把她拖着进了客厅,讨好似的蹭蹭她的肩窝,“昨天你不都已经惩罚过我了么?我屁股到现在都还疼着呢,难道你还没消气?” “还疼?”罗一慕皱着眉把简令摘下来,作势要撩她的睡裙,“给我看看严不严重,用不用敷药。” “不用不用!都是小痛!一点都不严重!”天都还没黑呢罗一慕就要撩裙子看她的屁股,即使是简令,遇到这种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赶紧捂着屁股跳开,却又被罗一慕抓了回来,按在沙发上撩开了她的裙子,里面的小裤头也褪下来一半,神情严肃。 “痛还分大小?越说越离谱了。”她夹着简令的腰,仔细检查了昨天自己“惩罚”过的部位,果然还有些未消退的红,难怪简令说疼。 简令的皮肤很白,常年不见阳光的部位就更白了,罗一慕的手掌印在上头显得扎眼,轻微的红肿被周遭细白的皮肤一衬,更显得娇弱可怜,罗一慕狠懊悔,暗暗埋怨自己,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下那么重的手?给她才整理好衣衫,说出来的话却在嘴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长记性,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这话一出,简令屁股受罚的情景又浮上心头,一个哆嗦,捂着自己可怜的屁股连退了好几步,摇头:“保证再也不敢了!”她对于昨晚和罗一慕发生亲密关系这件事还感到有点不真实,对于罗一慕二话不说给她检查“患处”这件事也还很不自在,整理好衣服之后依旧脸红红的,半天不敢看罗一慕,而罗一慕适应良好,她已经认定了简令这辈子都是她的人了,自己的人还不是想看就看?有什么好别扭的。 简令看罗一慕神色自然地去厨房做菜,佩服地想,这人虽然对不熟的人很冷淡,可一旦被她纳入“自己人”的范畴,立马就能亲昵自然地相处,简直……完全不用适应期,心脏强大的人,果然就连思维方式都异于常人。 简令唇角一弯,就着罗一慕弯腰洗菜的姿势又勾上了她的背,“慕慕,说老实话,你当时是不是在想我?” 罗一慕回头看了看她,又转回去洗菜,过了老半天,才低声说:“是。” 她不擅长说情话,只一个字的承认都让她的耳朵发红,简令趴在她背上看她红艳艳的漂亮耳朵,蠢蠢欲动,舌尖滑过精巧的耳廓,留下温暖的濡湿感简令感受到身下的人背部绷紧,耳朵也灵巧地动了动。 “别闹。”罗一慕声音低沉温润,“我要做饭。” “我现在不想吃饭。”简令眨眨眼,变本加厉地用口腔包裹住了她的整个耳朵,舌头勾勒轮廓,传来一阵沉闷又清晰的水声,混杂在简令的话语里,“我想吃你。”语气轻佻。 罗一慕听了,忽然抿着嘴,闷闷地笑,笑声透过精瘦的后背震动简令的胸膛,混着独有的暗香,让她呼吸低促起来。 “你说反了。”罗一慕笑够了,忽然道,她想到了昨夜简令的甜美,暗着眼睛舔舔唇,话里竟有些得意的意味。 简令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想明白罗一慕居然在嘲笑自己。她的脸刷一下涨红,“有、有什么好笑的!昨天是你使了花招,先害我哭得没力气了!否则我才不会输给你!” 情场老手被一个初尝情.事的小菜鸟嘲笑是什么滋味?就像简令这样,脸红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一半羞赧一半愤慨,她报复似的咬了咬罗一慕的耳垂,不服气道:“不信咱们再来一次!” 罗一慕在简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你行么?”她趁简令不备,反手在简令的大腿内侧重重地按了一下。 昨晚放纵过度遗留下来的恶果很快通过这一按展现淋漓,简令大腿根传来酸胀感,还带着一点痒,她五官都皱成一团,几乎瘫在了罗一慕背上。 “唔……”简令苦着脸闷哼了一声,不甘地磨着牙根,在罗一慕后颈上啃了一口,“慕慕你真卑鄙。” 此刻的罗一慕在简令眼里就像一块美味可口的蛋糕,简令想慢慢享受,一点一点把她舔食入腹,而简令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酸痛,就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块蛋糕,这块蛋糕却在玻璃的另一面,能看不能吃。 简令身体酸痛,心里却欲求不满,无奈之下只好又在她颈间啃了几口聊以解馋。 罗一慕被她又咬又□□得心痒难耐,危险地半眯起眼睛警告她:“阿令,我快忍不住了。” 吓得简令浑身一僵,想起来罗一慕昨晚的精力旺盛,赶紧从她背上爬下来,不敢再撩拨她。 “你……你做菜!我去客厅看电视了!”简令说完一溜烟跑开。 罗一慕一边洗菜,一边无奈地摇头。 撩完就跑,真是不负责任。 不过没关系,她舔舔牙齿,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一回生二回熟。 …… 简令的手臂开始长好,这两天老是痒得难受,可是裹了厚纱布,左手也不那么灵活,挠起来很费劲,伤口痒得抓耳挠心的,简令有时实在受不了了,直想把右臂往墙上砸。 她这么想,真的就这么做了,往墙上砸了两次,好不容易长好的手,罗一慕生怕她又给砸坏了,有空了就给她轻轻地揉一揉胳膊,缓解她伤口的痒。 罗一慕坐在沙发上,简令躺在她怀里,享受她的专属按摩,手边茶几上还有她刚给榨好的新鲜玉米汁,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别提多惬意了。 周末闲暇,罗一慕在网上的热度未退,不过她是个不怎么沉迷于网络的人,网上那些虚浮的狂热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午后窝在简令的沙发里,手上翻着一本古朴的线装书,时间悄然溜走,安逸舒服。 倒是简令作为一个重度网瘾患者,手机不离手,看到网上那些哭着喊着“我可以”、“求嫁”的网友,胸中醋意翻滚,阴阳怪气地揶揄罗一慕,“慕慕你看,现在你可成了千万少女的梦想了,以后哪里还愁什么单身不单身,这么多姑娘都抢着要嫁给你呢。” 罗一慕闻到她话里的酸味,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什么时候愁单身了?” 或许以前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有过自怨自艾,想着自己是否就这样孤独地老死下去,可遇见简令之后,连这唯一的一点恐惧都成了泡影,罗一慕的生活现在已经是最圆满的状态,哪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那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热情的小粉丝,你是不是更高兴了?以后腻了倦了,把我一脚踹了也不怕,反正外面的花花世界由着你可劲儿挑呢,挑花了眼都挑不完。”简令又吃醋地说。 “胡说八道。”罗一慕敛起眉,语气蓦然严肃,抓着简令的手也紧了紧,“花花世界与我无关,我已经有你了。” 花花世界的大门朝罗一慕敞开了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动心,她一直游离在大千世界之外,孤独地等着一个人,她的世界一直是寒冷冰封的,终于等到一个简令,勇敢地破开那层冰,让罗一慕的世界冰消雪融,温暖如春,她现在拥有的就已经是只属于她和简令的,最好的世界,任外面再好,罗一慕都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罗一慕不太会说情话,虽然床笫间也会故意逗逗简令,真让她像简令那样,甜蜜动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蹦,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她对简令说的每句话都发自自己的真心,普通而平淡,也不动人,听在简令耳中,却让她的心窝暖呼呼地冒热气。 多少甜言蜜语都抵不上罗一慕一句“我已经有你了”,那些浪漫的情话、海誓山盟,简令又不是没听过,她要真想听自己能给自己说一万句不带重样的,可哪一句也比不上罗一慕嘴里一句最普通最普通的话,比如一个“胡说八道”的轻斥,都让简令心里觉得甜。 “慕慕。”简令直视着罗一慕的眼睛,庄重地说:“我知道我平时老是不正经,可我对你是认真的。” 罗一慕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眸光温润,执着她的手,柔声说:“我知道。” 这个向来油腔滑调的女人,怕自己不信她的话,此刻严肃过了头,看起来竟然有点呆头呆脑的可爱,罗一慕握着她的手,用拇指摩挲她的掌心,触感柔软。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心能持续多久。”简令苦恼地皱起眉,瘪着嘴又道:“慕慕,我不想你难过,如果以后我对你不真心了,你就狠狠地打我行么?比那天的惩罚更严重一百倍,我说真的,这是我应得的,谁让我敢辜负你。” 罗一慕柔柔地说好,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呆呆的笨家伙,自己怎么舍得打她。 “不行,口说无凭,我得给你立个字据。”简令不放心,从罗一慕的怀里爬起来,利索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东翻西找终于找出了纸笔,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罗一慕的腿边,趴在茶几上开始认真写字,一笔一划严肃极了,就像小学生给老师写检查。 罗一慕好奇,低着头凑过去看她写的是什么。 “简令保证,以后一定对慕慕好,对她真心,要是敢变心,就让慕慕狠狠地打简令,腿打断也不要紧。” 那一笔字,罗一慕不敢恭维,可字里行间蕴含的心思,却让罗一慕的心口热热的,甚至连鼻尖都开始微酸。 落款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再写上日期,简令把这一张纸郑重地交给罗一慕,“慕慕,你要收好了。” 罗一慕没有接,只沙哑说:“我相信你。” 可简令摇头,一定让罗一慕收着,“我不相信我自己。” 自己什么德性自己最清楚,有了这一张字据,至少是简令给自己的威慑,让她不要头脑发热,犯了见异思迁的老毛病。 慕慕这么好,不能伤她的心。 第39章 巷子里 简令的网吧被郝心宜惹上的那些要债的混混们砸过一遭,损失惨重,店门口推拉式的玻璃门被砸得稀巴烂不算,吧台也被毁坏得基本不能用了,得全部换新,这些损失都不是最大的,受损最严重的是上机区,靠近吧台的前三排,一共被砸毁了十六台电脑,包括电脑桌在内全都成了残渣。这些电脑都是今年才刚更新过硬件的,虽然是靠近门口的普通上机区,非vip卡座,可粗略估计损失也在十多万,除了明面上的损失,这几天因为要打扫店面,网吧暂时也不能开业了,又是一笔隐形损失。 简令每天一下楼看着那些损坏被清理过后的空位,就忍不住发愁,想着去哪里弄这笔维修的钱。她一连几天都愁眉苦脸,只能安慰自己,还好是自家的门面,不用租金,几天不开门大不了就是没钱赚而已,不至于要倒贴租金管理费之类的花销。 简令手臂有伤不能动,店面的打扫清理就全部落在了小刘一个人身上,小刘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是个实在人,对那天有人来闹事的时候,自己一个大男人躲在店里,让简令一个女孩子家独自面对那些小混混这件事感到十分惭愧,也觉得对不起简令,主动包揽了店里所有的清扫工作,包括找装修师傅来换玻璃门、重新装修吧台、把电脑残骸统一运到后面员工宿舍后面的仓库里去等等,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再累都没抱怨过一句,很多活完全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他默默做了,完全没有在简令面前邀功的想法。 简令看在眼里,感激于他在网吧最艰难的时刻依然不离不弃,当月结工资的时候给小刘结了双倍工资,小刘看到卡上的转账记录吓傻了,忙跑去问简令是不是手抖不小心打错钱了,要给她把多打的那部分再给转回去。 “没错,就是这么多。”简令笑道,“这个月网吧的生意不顺,原来五六个员工走得只剩你一个人了,好多活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加上我这阵子一直都在养伤,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你的辛苦我也知道,多出来的工资就当是给你的奖金,等过段时间网吧熬过去了我再重新招几个人分担你的负担,也正式给你涨工资。” “令姐……”小刘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心想自己果然没跟错人。 网吧月结的时候简令算了一笔账,上半个月盈利不错,下半个月因为频频有人闹事,生意惨淡,甚至后来几天一直是入不敷出的水平,网吧重新装修,购置电脑、桌椅,还有之前发的员工工资,把这些开销都刨去,实际净亏损五万多,简令发愁这笔钱该从哪里来,想起了前段时间郝心宜送来的那堆名牌衣服珠宝,她现在急缺钱用,等不了挂在网上慢慢卖了,直接找了个专门倒腾名牌二手货的朋友友情价给收了。 那朋友是简令前几年登山时认识的,一起玩过好多次了,也是爽快人,知道简令急用钱,又看她拿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崭新的,连标牌也没动过,直接按照他给顾客的售价收了,一分钱没赚,就当帮简令一个忙。 “谢了秦勇,你真是雪中送炭,没有你估计我这个月得喝西北风去了。”简令内心触动,拍了拍那哥们儿的肩膀,“改天我伤好了咱们几个一定得好好聚聚。” “你可拉倒吧,你这伤都快两个月了,每次一见你都是这句话。”秦勇大手一挥,嘲笑她:“还能不能好了?不会真残了吧?” “去你的,你咒谁呢?再过一个星期就拆绷带了。”简令心里的感动因为秦勇的插科打诨瞬间消散,笑骂:“滚你的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得,我不在这碍你的眼了,不过阿令啊,你可都欠我们哥儿几个好几顿饭了啊?等你伤好了我非得叫上小唐、大方他们几个好好宰你一顿不可。” “行行行,我钱包都准备好了,等着你们宰行了吧?”简令确实很久没跟玩得好的那几个朋友一起聚会过了,怪想他们的,又说:“帮我跟小唐他们带个好啊,就说不是我故意疏远,实在是受伤了没办法。” “放心吧,都好几年的交情了,你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么?”秦勇把简令的那几袋名牌货放在后备箱里,自己上了驾驶座,在车里跟简令挥手告别,“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简令说。 秦勇办事妥当,到了下午四点多,就把钱给简令打过来了,一共十万,刨去贴网吧损失的漏洞,还剩四万多块钱,全部打到了罗一慕卡上,就当还她之前的医药费和轮椅钱,也不知够不够。 收到转账短信时罗一慕正在办公室里给几个大四的学生指导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没有及时查看。 除了极少部分上进心极强的学生,其余本科生需要写正规论文的时候四年大学生涯里几乎没有,甚至大部分学生一辈子唯一一次写论文的时候就是大四的毕业论文,这涉及他们能否毕业的问题,很多学生都跟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学校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一般都由一个老师指导5至10个学生的毕业论文写作,导师给学生出10个论文选题,学生们从这些选题中选择其中一个方向写就行,当然,如果学生自己有想法,也可以自己拟定论文方向,再交由导师看是否合理。 这些学生第一次写正规论文,连开题报告都做得七零八落,设计的论文结构一塌糊涂,甚至有两个偷懒的学生直接从知网上面随便扒了几个论文下来东拼西凑搞了两份四不像的所谓“开题报告”,有几段还是从前几年罗一慕带的研究生的论文里扒下来的,罗一慕一眼就看出来了,没说什么,淡淡地把那两份开题报告挑出来扔在一边,先跟其他认真做了的学生分析他们开题报告里需要改进的地方,她边说那些学生边全神贯注记笔记,记完后拿上自己的报告跟她道谢。 “下周一同样的时候再拿着你们的开题报告到我办公室来给我检查进度,我的联系方式都已经给你们了,也建好了群,我有任何通知会统一发在群里,当然这期间你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联系我,工作日没课的时候我都会在办公室,你们也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其余同学可以先回去了。”罗一慕拿起被她扔在桌上的两份开题报告,“这两个同学留下来。” 其余学生们同情地看了那两个糊弄的学生一眼,心里松了口气,快步逃离了罗一慕的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的同学顺手把门关上,咔哒一声落锁声,惊得那两个留下来的同学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昨天临时凑起来的垃圾吧?奋战到了凌晨几点?”罗一慕神色阴沉地哼笑一声,不咸不淡地把两份报告直接扔回他们身上,“你们胆子不小,连我都敢糊弄。” “罗……罗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我发你们的开题报告文档,我早就问过其他老师,你们现在已经没课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每天下午三点钟必须准时拿着你们的电脑过来给我解释你们的论文进度,包括文献搜集和数据统计的进度。” “啊?罗老师,我还要找工作呢!”其中一个学生夸张地大叫。 “毕业证都不一定能拿,你找哪门子的工作?”罗一慕嗤笑,点点头,让了一步,“好,那就早上七点半,这下不耽误你找工作了吧?” “知道了罗老师。”那同学果然无话可说,两人拿着自己被罗一慕批成“垃圾”的开题报告,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走后,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老师才抬起头笑了,叹了口气,劝罗一慕:“罗老师何必呢,他们自己都无所谓,你为他们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到头来还要背地里骂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呗,反正这些学生最后毕不了业你又没什么损失。” 罗一慕一个下午消耗的精力过大,此刻正在闭着眼睛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平淡道:“这是我作为老师的职责。” 那些学生是否能毕业是他们自己的事,背地里骂不骂的罗一慕也不在乎,可罗一慕当一天老师,就要对得起自己老师的身份,也许那些学生四年都这么混过来了,至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的确是自己认真去学习了一些东西的,不要闹出了读了四年大学,直到毕业那天仍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专业到底是研究什么的笑话。 另外一位老师是刚从别的高校调过来的,之前没接触过过罗一慕,听到她这么说,摇头笑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罗老师带的学生毕业率永远是全校第一了,佩服佩服。” 罗一慕没有接话,想起来之前手机上的震动提醒,打开抽屉,拿出手机看看是什么消息。 一则到账提醒,金额还不小,转账的是个陌生账号,罗一慕想了想,近期好像没有什么收益进账的,一时想不通是谁打的钱,不过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她晚上七点钟还有晚课,这会儿得赶紧去简令那儿给她做晚饭,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今天时间有点赶,做不了什么好吃的,罗一慕快速在市场买了一斤瘦肉,一条黄瓜,还有半斤蘑菇,准备做个黄瓜炒肉,还有一个蘑菇蛋花汤,荤素搭配均衡,也不费事。 到简令家时还不到五点二十,简令听到略急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罗一慕来了,不等她拿出钥匙,自己就雀跃地跑过去给她开门,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踮起脚和她亲了亲,“米饭我已经蒸上了,按照刻度线放的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罗一慕揽着她的后腰,自然地回应她的亲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不是说等我来了做饭,你别动么。” “你每天在学校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跑来给我做饭,我舍不得嘛。”简令嘿嘿一笑,“不过今天是我第一次蒸米饭,要是蒸不熟你可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罗一慕又亲了亲她嘴角,松开手臂换了鞋,“今天你就算煮了一锅生大米我都一定吃下去。” “胡说,生大米怎么能吃。”简令把刚才接过来的菜顺手放到洗菜池里,“我都想好了,要是米饭蒸得不成功,我就下楼去对面便利店里买几个馒头回来,嘿嘿,我聪明吧?” “聪明。”罗一慕边洗菜边说:“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不,我是天下第二聪明人。”简令说。 罗一慕闻言,转头看她。 简令噗嗤一笑,又道:“你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罗一慕抿着唇弯起一丝浅笑,重新转回头洗她的黄瓜。 简令则拿了张湿巾,蹲在玄关处擦罗一慕在菜市场里沾上了泥泞的深棕色浅口牛皮鞋,湿巾擦完又拿干纸巾擦一遍,保证牛皮表面光滑透亮,像崭新的一样。 罗一慕每回都说不过一双鞋而已,不用在意,可简令却说,一双鞋事小,却代表了罗一慕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再说万一哪天罗一慕在路上碰上了来视察的领导,穿着双脏鞋也说不过去,每回都要替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晚餐做得简单,一菜一汤,不到六点就做好端上桌了,简令兴奋又期待地去看她蒸的那锅米饭,白色的米粒煮熟膨胀,晶莹剔透地散发着白色热气,简令第一次煮饭就成功了,说不出的成就感,提着电饭煲献宝似的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慕慕你看!我蒸的米饭!厉害吧?” “厉害。”罗一慕耸耸鼻子闻了闻,“很香。”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煮的。”简令得意地扬眉。 罗一慕淡笑,拿饭勺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她面前,“别美了,尝尝你自己亲手煮的饭味道怎么样。” 吃饭的时候,简令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慕慕,你今天是不是有晚课?” “嗯,怎么了?”罗一慕顺手给简令夹了一筷子黄瓜。 简令是个肉食爱好者,凡是荤素混炒的,肯定只吃肉不吃菜,罗一慕只好时不时给她夹一些素菜,让她吃下去。 “没,就是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了,气温越来越低,天黑得也早。”简令看了眼窗外的天空,这才六点,就已经全黑了,外面的路灯亮了起来,暗黄色的灯光,视力尚好的人都得认真看路,何况罗一慕一个夜里的瞎子,“以后你的晚课我送你去吧,天这么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行。”罗一慕笑着答应。 两人安静吃饭。 过了一会儿,简令又说,“对了,下午我把轮椅和医药费的钱都给你打过去了,你看够不够,不够我下个月再给你打一笔。” 罗一慕拿筷子的手一紧,“那钱是你打过来的?” “嗯。”简令点头。 罗一慕的眉头瞬间皱起来,神色复杂,“不是说不用么,阿令,你非得跟我分这么清楚?” “不是跟你分清楚,那钱的确是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也是应该的嘛。”简令和罗一慕在一起,本来就有点自卑,不想再在金钱上欠罗一慕太多,她纯粹地喜欢罗一慕这个人,又不是为了罗一慕的钱和地位才跟她在一起的,那样自己成什么人了。 “我的就是你的,阿令,你用不着跟我见外。”罗一慕的脸色仍不太好看。 “好了我知道了,你连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不是呢?所以钱在你的口袋还是在我的口袋,不过是从左边兜拿到右边,有什么区别?慕慕你也不用纠结啦,就当是我放在你那里的,等我缺钱的时候再管你要行不行?”简令不想为这种小事和罗一慕争吵,笑着把话题带过去,“你不是七点钟还有课么,赶快吃吧,小心迟到。” ……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凉了,尤其是晚上,没了太阳光的照射,一阵北风吹过来,有些割脸,简令两个多月没有锻炼,身体素质不如从前,有点怕冷,和罗一慕牵手走在去津岭大学的路上,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罗一慕歪头看了看她,解开自己的风衣扣子,拽着简令的手往怀里一带,牢牢把她搂抱在臂弯里,用带着体温的风衣将她裹了起来。 简令不明所以地抬头,眼中充满疑惑。 “这样暖和。”罗一慕说。 简令嘴角立马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也回手抱紧了她,两个人极别扭地贴在一起,慢吞吞地走。 罗一慕的手偏凉,胸口却很暖和,触感绵软,又很香,简令八爪鱼似的攀在她身上,鼻间萦绕的都是独属于罗一慕的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地说:“慕慕,你怎么天生自带这么撩人的香味?简直是为勾引我而生的,每次一闻到,我就腿肚子发软。” 罗一慕失笑,“我活了三十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说我身上香的。” 罗一慕从小性子就极冷,也不似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喜欢各种漂亮玩意儿。 她的父母年轻时心心念念想要个娇俏可爱的女儿,谁知头胎生了个大胖儿子,就是罗一慕的哥哥,今年三十八岁,在美国的父母身边照料家族产业,后来母亲又怀孕,这回总算查出来是个闺女,把父母高兴得,罗一慕还没出生,他们就给她置办各种小衣服、小玩具,各种漂亮的小裙子流水似的往家里买。 可惜父母没想到,生出来的小女娃竟然性子比她哥哥还硬,从小就对什么裙子、漂亮鞋子嗤之以鼻,反而对泰拳和书籍很感兴趣,三岁开始识字,五岁就抱着父亲书房里的大部头法律书看得津津有味,六岁开始跟着师父学泰拳,到了七岁,能把个子比她大两个头的男孩子打得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罗一慕父母想要个软萌可爱的小公主的愿望终于还是落了空。 罗一慕从小朋友就少,除了关绪,唯一能够倾诉秘密的就是她在自家后院的篱笆外捡到的那只可怜兮兮的萨摩耶,在简令之前,从没人说过她身上有什么香味,甚至简令说了这话以后,罗一慕甚至还去问过关绪,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关绪笑话她:“你连香水都不喷,哪有什么味道?真是想太多了。” 所以大概简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闻到罗一慕的香气的人。 罗一慕想起来,从前那只傻萨摩也是没事就往自己怀里扑,鼻子在自己身上到处闻,和简令现在的行为有点异曲同工的意味。 “就是很香嘛。”简令凑在罗一慕的颈间又闻了闻,“甜甜的,有点像花香,可是又比花的香味清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让简令着迷,她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狐狸似的狡猾微笑,“大概是因为我们天生一对,所以你的香味只能由我独享,其他人就算想闻也闻不到。” 罗一慕低眉含笑,夜色中模糊不清地打量简令的眉眼,这人只顾着说傻话,也没怎么做引诱罗一慕的表情或者动作,可罗一慕的心仍怦然跳动,尤其简令纤细浓密的长睫毛扫在她颈子里,触电般的麻。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罗一慕动了心思,突然很想亲简令。 水润的唇,花瓣一样香甜细嫩,罗一慕心里起了吻她的,如何也压不下去,越压抑,越想吻她。 简令与她贴得严丝合缝,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察觉,何况罗一慕的吞咽声很大,不仅动作明显,声音也钻入耳中。 简令在罗一慕怀中偷笑,佯装不知,掰开罗一慕攥紧的拳头,“别老掐自己,都快出血了,你不疼么?再说这么好看的手,落疤了多可惜。” 热热的呼吸喷至喉咙处,就像小羽毛在骨头缝里轻轻地搔,难受麻痒,罗一慕刚松开自己的掌心,又反手握紧了简令的手掌,与她十指交缠。 简令勾起嘴角,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小拇指故意在罗一慕的手背上挠,感觉她手背上的静脉都躁动地凸了起来。 网吧到津岭大学校门口的这条路上,有一条小巷子,原通往居民区,现在那一片老房子都已经开始拆迁,人早就搬走了,只留下一片废墟,人迹罕至。 路过巷子时,简令猝不及防地一个闪身,把罗一慕拖了进去,按在墙上,踮起脚尖,吻上了罗一慕的唇。 巷子里没有路灯,月初的夜晚又极黑,伸手不见五指,罗一慕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简令覆上来的唇,湿热柔软。 第40章 吃醋 简令没有把罗一慕往巷子深处拉,只在巷子口就急不可耐地把她按在墙上强吻,罗一慕薄唇微张,简令舌尖毫无阻隔探了进去,在她陶瓷般莹白润泽的牙齿上轻轻滑过,试探了几回,又由贝齿慢慢深入,很快抓住了躲在深处的柔软,逗弄似的碰了碰,罗一慕舌根便一颤,也作势向前探去,欲回应简令调皮的小舌头,却又克制地顿了所有动作。 她的右手边不到二十公分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路,昏黄的路灯不时在巷弄里照出一个被拉长的人影,很快从罗一慕她们身边走过去,脚步声清晰可察,罗一慕理智尚存,害怕她们稍不留神情动失控,弄出大动静来,被路人觉察。 简令却不满足于自己单方面的主动,不满地掐了一把罗一慕的手臂,也不似之前那样慢条斯理地在罗一慕口中戏耍挑逗,她像蛰伏的野兽一般在罗一慕牙关处来回游移了片刻,等罗一慕放松了警惕,趁其不备一举攻入她的口腔深处,直接将她一直藏匿不动的湿润软舌勾缠出来,激烈吮吸。 这一吮几乎把罗一慕的魂儿给一块勾出来,罗一慕猛地环紧了简令的后腰,手掌顺着柔韧的腰部抚摸着往上攀,恨不得把简令揉进自己怀里,牙齿则惩罚似的咬了咬简令的舌头,换来她压抑在喉咙里的一声呜咽,很低,刚出生的猫儿似的轻细,钻进罗一慕的耳中,却不啻于往平静的湖水里扔了一枚炮仗,罗一慕的神志顷刻间炸成碎片,手臂刹那间收紧,简直要把简令柔软的腰肢捏断不可。 她们距离路灯照耀的巷子口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行人的脚步声、交谈声悉数入耳,而巷子内漆黑一片,唾液交换的水声只在她们两人之间传递。 这种半开放式的环境,随时会被路人发现的紧张感,使得她们的神经绷紧,一时一刻也不敢放松,反而更加深了内心深处隐秘的刺激,一吻完毕,罗一慕放开简令的唇,后背抵着墙,简令软绵绵地挂在她胸前,低促急喘,心怦怦乱跳,好像随时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简令环着罗一慕的颈,罗一慕脖子低下来,两人额头相抵,简令两枚宝石般的瞳仁在夜中漾着亮晶晶的水光,罗一慕虽有夜盲症,可这么热切的目光,即使在黑夜里她也无法忽视。 “呼……”简令长叹一口气,蹭着罗一慕的肩窝,满足感胀满心房,无处可藏,便由嘴角满溢出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在罗一慕温暖的怀抱里,不忘翘起唇角取笑她:“想不到正直稳重的罗教授也会在大街上做这种事,啧啧,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教书育人。” 罗一慕听她餍足之后嘴里又开始没个正形,也忍不住噗嗤轻笑,十一月的夜已经寒凉初显,她的心却很热,扶着简令从自己身上起来站稳,自己也从墙根处走出来,抚平刚才混乱之际衣服上被压出来的皱痕,简令在她身后帮她拍衣背沾染的墙土,只听罗一慕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笑意,在耳边响起:“古人云食色,性也,我是老师,又不是圣人,难道为了教书,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能有了?” 罗一慕说完这一句,心念就是一动,想起来在遇到简令之前,自己清心寡欲,约莫也能算得上半个圣人,和简令逐渐袒露心意之后,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活了起来,尝了情爱的滋味,让她再回到无欲无求的境界?罗一慕可不干,她自认是个俗人,有简令带她尝试世间万般美妙,就再也不想去过以前的清寡生活,有个人伴着自己多好,再普通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 她帮简令拢了拢衣领,以免冷风从她领口灌进去受寒,又说:“有你,我也不想当圣人。” 简令像小孩子似的乖乖站在罗一慕面前,任她在黑夜里笨手笨脚地替自己整理衣衫,脸微烫,羞赧一笑,满眼藏着欢喜,说出来的话却是揶揄调弄,“呸,就你那天晚上在床上把我折腾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一根的猴急样儿,你还想当圣人?下辈子吧?” 罗一慕笑而不答。 下辈子她也不想当圣人,只想早点遇到简令,还和她好一辈子。这辈子终究太晚,她们之间差了整十岁,虽然能遇到已是天赐的缘分,可惜还是有些遗憾横亘其中,比如年龄。 …… 两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不过简令的网吧离津岭大学近,也不要紧,简令把罗一慕送到c座703教室门口的时候才6点55,还有五分钟上课铃才打响,她与罗一慕在走廊里告别,说:“九点左右我再来接你,等我。” “不进来么?”罗一慕怔了怔,“天冷,来回两趟麻烦,再说晚上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我怕在教室等你会让你分心嘛。”简令吐吐舌头,“再说我家又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一路上到处都是摄像头,能出什么事。” 这话可不像简令会说出来的,简令是个非常自我的人,从来都以自己为中心,甚少考虑别人的处境和难处,比如她第一次去蹭罗一慕的课时就是如此,完全不分场合,想当着罗一慕学生的面调戏她,就真的这么做了,丝毫不在意是否会让罗一慕为难,罗一慕恨不得像扫垃圾似的把她扫出去。 这才过去没几个月,同样的地点,两人的态度却对调了过来,罗一慕主动让简令留下来,简令反而因为担心扰乱罗一慕上课的秩序让她分神而自觉离开。 “那你回去吧。”罗一慕想了一会儿,说:“我待会儿上完课直接回我的住处,不去你那里了,你也别来接我,马上就要入冬,外面冷,你回去之后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末了,她又提醒:“晚上别熬夜,伤身体。” 简令却没有正面答应她,只说:“我先走了。”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出其不意地捧着罗一慕的脸,在她嘴角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电梯间跑去,不忘挥挥手,“慕慕再见!” 罗一慕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抚上唇边简令亲吻的位置,摇头笑了笑,转身进教室,正好看到了刚从走廊另一侧打水回来的罗勤,罗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水已经泼了大半。 “小姑……不对!罗……罗……罗老师……”罗勤吓得结巴了。 “进教室吧,上课了。”罗一慕淡淡地说。 罗勤贴着墙根溜进了教室里。 罗一慕在教室门口被人强吻了…… 那个人罗勤还认识…… 就是津岭大学校门口的泼辣豪爽的网吧老板娘简令…… 简令那一头紫灰色的短发太扎眼,罗勤绝不会认错。 罗一慕在教室门口被简令捧着脸蛋强吻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罗勤小同学一时间消化不了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呆坐了半节课,直到上半节课下课铃响了,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同寝室的舍友过来拍他肩膀,他才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跟丢了魂儿似的。”舍友笑话他。 “没……没什么……”罗勤看了看讲台上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罗一慕,拨浪鼓似的直摇头。 这事绝不能跟任何人说,罗一慕因为上次的热搜事件已经在津岭大学全校出名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全校非得炸开了锅不可。 “别理他,他思春呢。”另一个舍友也过来嘲笑。 “去你丫的,你以为你爸爸我也跟你似的见了美女走不动道?” 罗勤跟舍友闹了一阵,想起什么,赶紧把这件事在家庭微信群里宣传开了。 罗勤:[有人没有?快出来!爆炸性的新闻!] 罗雅雅:[#抠鼻#老勤你又有什么新闻?每回都爆炸烦不烦。] 罗勤:[滚,老勤是你随便叫的么?我是你哥!还有爸妈和爷爷奶奶呢?赶紧出来!绝对爆炸!不爆炸我是狗!] 罗雅雅:[你少侮辱狗了行么。] 这时家庭群里的其他人也冒出头来。 罗文博:[什么事快说。]这是罗勤的老爸,也就是罗一慕的长兄。 钟玥:[乖儿子在津岭习不习惯啊?钱还够用么?]这是罗勤的老妈,也就是罗一慕的嫂子。 罗一慕的父母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没醒,没有冒头,罗勤也等不及他们起床了,赶紧在群里发了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小姑谈恋爱了!] 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三秒之后。 罗雅雅:[!!!!!] 钟玥:[?????] 罗文博:[……] 罗勤扶额:[别老发标点符号啊,给点正常反应行不行?] 罗雅雅:[小姑姑谈恋爱了?真的假的?老勤你不会又造谣吧?别又是假消息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钟玥:[就是就是,雅雅说的对,儿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爷爷这几年心脏不好,你要是说假话,他非得犯心脏病不可。] 罗勤:[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小姑和一个女人在教室门口亲得难舍难分的!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小姑姑这么温柔的表情!] 罗一慕很早就在家里出柜了,所以她的性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她爸妈和哥哥都看得开,只要她能找个人安定过日子,别再一人单着了他们就很高兴,是男是女都没意见。 罗勤发完这一句,群里又没了动静,过了几分钟,罗一慕的手机响了。 罗一慕拿起来一看,是国际长途,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她很疑惑,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接了电话,只听她的亲嫂子在电话里已一惊一乍地大喊:“阿慕!勤勤说你谈恋爱了!是不是真的?那女孩什么样?多大?父母是干什么的?你这丫头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喜事也瞒着我们么?什么时候把那丫头领回来给我们见见啊?”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罗一慕的大脑短暂地懵了一下,她受不了钟玥高分贝的噪音,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才说:“嫂子,冷静。” “我能冷静么?我能冷静么!咱家好久都没办喜事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我跟你说,婚礼一定得在美国办啊,爸妈坐不了飞机,那女孩儿家长要是不同意,那就办两场婚礼,你们在中国办完了,再飞到这边办一回。” 罗一慕的嫂子钟玥,是美籍华裔,在美国长大的正宗美国人,英语说的比普通话溜,不过受祖辈影响,骨子里还有对中华文化的情怀在,要不也不会得知罗一慕回国任教之后就坚持让罗勤也到国内来念大学。钟玥性格却是美式的开放,十六岁就和罗一慕的哥哥罗文博搞到一块儿去了,十七岁未婚先孕生了罗勤,到了法定年龄和罗文博结婚,又生了个闺女,自己的生活美满了,不忘操心小姑子的终身大事,如今罗一慕的终身幸福总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全家最激动的就属钟玥了。 “大陆不支持同性婚姻。”罗一慕最怕自己这个热情过度的嫂子,拿她没辙,捏捏眉心,无奈道:“再说也没正式确立关系,我上课了,你和大哥照顾好爸妈,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罗一慕才舒了口气,眼神森然地凝视罗勤,吓得罗勤打了个冷颤,遍体生寒。 好……好可怕的女人……罗勤陷入沉思,胆战心惊地后悔起来,不该管不住嘴的,得罪了自己的亲姑姑兼专业课老师,自己下半个学期看来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罗一慕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要不当初就不会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来津岭,一待就是七年,她和简令的事没有跟父母说过,在她看来,自己要和谁过一辈子完全是自己的事,和父母及兄长都没有什么关系,简令只要喜欢她就够了,是否和她父母亲人见面,见面后关系是否融洽都是其次的,罗一慕的亲人只是罗一慕的牵绊,不该成为让简令不自在的负累。 前几年罗一慕还犹豫不定,思索是否该回美国,遇到简令之后已经决心在国内定居,没了回美国的打算,简令就更加和她的父母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钟玥说的结婚,让罗一慕一晃神。 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 不过现在还太早了,会吓到简令的。 慢慢来吧。 …… 罗一慕让简令下课后别来接自己了,简令没有听她的,八点四十一到,下课铃打响,她就准时出现在了罗一慕的教室门口。 罗一慕正在给学生答疑,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到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人,明明来时已经被凉夜冻过一回,仍然不长记性,这回来时穿的和之前一样单薄,顶着风走到教室,鼻子都冻红了,在门口哆嗦一下,狠狠跺了两下脚才进来,罗一慕目光柔和了几分,视线只钉在她身上,那几个学生还等着罗老师往下继续讲,谁知她好像被人定住似的不动了,顺着她的目光齐刷刷看着走进来的简令,简令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一憷,“你们看我干嘛?” 罗一慕抿唇偷笑,轻咳,收回视线,继续讲解。 还好围绕她身旁的都是几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脑子里除了学习外没什么别的杂念,听罗一慕又开始讲题,赶紧聚精会神地听,心中再无其他,这要是换罗勤他们几个调皮捣蛋的,八成早就挤眉弄眼地起哄闹起来了。 简令和罗一慕视线交汇了几秒,不敢打扰她,拣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位子坐了,安静地也跟着一群学生听罗一慕的讲解。 沉稳温润的嗓音,不疾不徐,有一股吸引人往下听的魔力,简令突然羡慕起罗一慕的学生来,她想,当罗一慕的学生一定很幸福。 简令只念完高中就没再继续读下去了,她从小看到课本就头疼,没有念书的动力,这一刻,却萌生一丝继续念书的想法,她想去考成人高考,去念法律相关专业,去更理解罗一慕,更接近她的境界。 几位学生见简令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知道她是专程等罗一慕的,他们不知道二人关系,只当简令是有什么工作上的要事要根罗一慕商量,不敢耽误太久,等罗一慕讲解完这一个案例,他们便不再问了,道了谢之后开始整理课本和笔记,简令见他们已经快结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讲台旁边。 “罗老师,今天谢谢你,我们先走了,再见。”一个女生第一个整理完自己的书本,抱在怀里又谢了罗一慕一回,转身准备出教室,讲台比下面高出来十公分,她不慎踩在沿上,脚下一滑,人直往下栽,刚好简令上讲台,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往里一带,那女生个子娇小,可能也就一米五出头,被简令伸手一带,撞进她的怀中,鼻子磕在她前胸,撞得简令一个闷疼。 简令除了油腔滑调一点,对女孩子还是相当有风度的,她怕女生心里过意不去,咬着牙把痛呼闷进喉咙,还能潇洒地低头,冲女孩扯开一抹温柔微笑,低声道:“这位同学,你没受伤吧?” 简令的声音,就连定力好如罗一慕都把持不住,何况一个刚上大学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那女生个头又娇小,简令这声关心混着呼吸微热钻进她耳中,温沉好听,女生的脸一下子就红得烧起来似的,连脖子根都发红,嗫嚅着说没事,半晌不敢抬起头来。 罗一慕眯着眼睛看着这一高一矮、亲昵挨着的两个人,简令的手还揽在少女腰上未松开,像极了恋恋不舍,她眼里闪过不悦,神色变得危险起来。 “没事就好,下回可要小心些,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种好运气,碰到我刚好接着你。”简令完全没有发现罗一慕的神色不快,笑着又低头提醒一句,由于身高问题,恰好说在了女生耳边,让她耳朵更红。 简令不是故意想去撩拨这个女生,只是她浪荡了这么多年,毫不吝啬地散布温柔,都已经成为习惯了,还没有学会收敛,有时候完全是撩人而不自知,再说她长得好看,有时候无意义的一个微笑,都能让涉世未深的少女脸红,这点本事从前还挺让简令得意的。 不过自从简令决心一心只喜欢罗一慕以后,就不太在意别人是否被自己撩到——反正她现在想撩的也只有罗一慕一个而已,所以简令真的非常迟钝地完全没有发现女生脸上的羞赧和期待,见她已经站稳,立马放开了她的腰,完全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满心只关注罗一慕,眼里也只有罗一慕的倒影。 “慕慕你收拾好了么?回家吧?”简令手肘撑着罗一慕的讲台,暧昧地眨眨眼。 平常她这样,罗一慕肯定就开始有些把持不住了,今天却怪,罗一慕表情冷淡地站起身说走吧,眼皮都没抬一下,看样子是生气了。 简令不解,她最近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啊,为什么罗一慕好像又在跟自己怄气? 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刚才和那个女生的亲昵姿态有什么不对,莫名其妙地挠挠头,跟上了罗一慕的步伐,牵着她一起走出教室,罗一慕却躲开了她的手,闷头不吭声,自顾自向前走。 真生气了。简令笃定。 简令还是挺怕罗一慕生气的,缩缩脖子跟在她旁边,也不敢再造次,两人一起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依然占据一侧,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简令只好盯着显示屏上的电梯楼层数字看,好不容易到了“1”,叮的一声,电梯门开,罗一慕跨步出去,简令跟上。 一楼很黑,罗一慕步伐又急,没注意矮阶,一个踉跄,简令呼吸一停,手忙脚乱地拉了她一把,“慕慕走慢点,注意脚下,还是我牵着你走吧?” “不用。”罗一慕声音冷然。 这声关切,更让她想起简令在教室里当着她的面与别人的亲密,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很难受。 罗一慕心知这是简令从前的恶习,她应该原谅,可是这回她的感性思维占了上风,如何都无法释怀。 出了津岭大学校门,罗一慕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简令先是一愣,后来马上意识到,这是回罗一慕自己家的那条路,她紧走了两步跟上去,寒风突起,简令不留神打了个打喷嚏。 罗一慕心中捏起来一点紧张和在意,把自己的风衣解了,扔给简令,“穿上。” 简令顿时感到委屈,这是怎么了到底?来时还甜甜蜜蜜,才过了两个小时,又生起气来了,“慕慕,你到底在气什么?就不能坦率一点直接说么?”她一个跨步回身挡在罗一慕面前,带着不甘心的鼻音,“你的心思这么深,我怎么猜得到?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怎么改?” 罗一慕站在夜里,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简令咬着后槽牙,心一横,直接抱着她的腰上前一步,像是贴在了她怀里,“这里人来人往,你不说话,我就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我真的亲了哦?”简令凑近了罗一慕的鼻子,威胁。 罗一慕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妥协似的放松下来,硬邦邦地说:“我不想看到你对别人那样。” 别扭极了的语气。 “哪样?”简令先是迷茫,而后恍然大悟,忍俊不禁,心里的委屈生气全消弭于无形,“慕慕,你是在吃醋么?” 第41章 坦率 “慕慕,你在吃醋么?” 罗一慕听简令这么问,眼皮一跳。 简令身上穿着罗一慕的风衣,没扣扣子,衣襟大敞,罗一慕的肩膀比她宽一点,这衣服穿在罗一慕身上修长挺拔,精瘦的曲线勾勒无遗,穿在简令身上就有点大了,肩膀的位置松松垮垮垂下来,袖子也遮了一点手背,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可爱。 罗一慕把简令抱着自己肩膀的手给摘了下来,板着一张脸,摸索着替她拢好敞开的风衣,扎上腰带,领口处尤其裹得严密,避免风从领口灌进去,“这么大的人,明知天气冷还不好好穿衣服。”她替简令扎好腰带,又拢了拢领子,把简令微凉的左手包在自己掌中搓了一下,拉着她向学校外面走。 没事了?简令木木地被罗一慕带着向前,只顾盯着罗一慕后脑勺看,仿佛要把那头瀑布般的长发看出一个窟窿,好让自己能看清楚罗一慕的脑子里究竟再想什么,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气又消了,反复无常,让简令摸不透。 这么不清不楚地闹别扭又和好,矛盾完全没有得到解决,徒在双方的心里埋下一根刺而已,长此以往,刺越扎越多,越扎越深,早晚有彼此无法忍受而爆发的一天,简令深知两人还是说开来好,既然罗一慕别扭,自己就做刨根问底的那一个,不过校园里不是适合解决别扭的最佳场合,简令暗忖,到了罗一慕家里,二人再坐下来好好聊,把这件事摊开了揉碎了说,避免矛盾的再次出现。 一路无话。 罗一慕就住在津岭大学附近的小区里,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到了单元楼下,简令没打算上去,站在电梯口与罗一慕告别。 她们回来的时机很不凑巧,到电梯口时,电梯刚好上了二楼,还有往上升的趋势,新建社区,小高层,等电梯下来恐怕还要五六分钟,电梯间里除了她们外再无别人,简令想正好趁这点时间把刚才的小别扭解决一下。 “你还在生闷气么?”简令斟酌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头,睫毛忽闪,直视罗一慕的眼睛,问得很认真。 罗一慕原想说没有,但她不想在简令面前说谎,否定的话哽在喉咙中说不出来,沉默了片刻,低低地由咽喉发出一声沉闷地“嗯”,承认自己气闷依旧。 “因为我对别人……那样?”简令试探。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嗯”。 “你是在生气我伸手接住了你的女学生么?”简令眉毛一耷拉,纠结起来,“可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如果不接她一把,她就要栽在地板上了,大头朝下的,说不定就得受重伤,我离她最近,顺道拉她一把也没什么吧?这不是人之常情么?难道慕慕你在那种情况下能见死不救?” 罗一慕听她一说就知道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神色又凛冽起来,转头去看电梯的楼层显示,不说话。 又来了,简令头疼地扶额,靠近罗一慕一步,手捏着她精致的下巴,把她的目光强行掰了回来,严肃地说:“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慕慕,我以为你学识渊博,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见罗一慕不说话,她叹了口气,又道:“慕慕,我自认没你聪明,也不喜欢玩你躲我猜的那一套,我只是不明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有些话你要憋在心里呢?你不喜欢我做什么事,说出来,我知道了,下次不再做,皆大欢喜,这样不是更好么?” 简令真的不喜欢去猜测人心,浪费时间且无用,她父亲就是一个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如果当年他检查出病情之际就老实告诉简令,他们父女两个一起想办法,也不会有后面让简令一辈子后悔的事发生。 简令想不通,人心有这么多种选择,这么难看透,为什么世上大多数人一面想让喜欢的人知晓自己的心意,一面又把自己的心思深藏起来不肯说,大家坦率一点不好么?就像简令自己,她发觉自己喜欢罗一慕,就直截了当去追,让罗一慕知道,如果罗一慕也喜欢她,那么她们两个自然会在一起,如果罗一慕不喜欢她,简令追求无果,短暂遗憾后释怀,继续寻找下一个,简单又高效,对双方都好。 何必猜来猜去徒增烦恼。 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一样的,既然喜欢对方,把自己的介意说出来有那么难么? 简令不懂。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所以理解不了这其间的纠结。 “慕慕,我喜欢你,不想看到你伤心气闷,可有时候也许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只有告诉我,我才能改,对不对?” 简令说的很真诚又恳切,罗一慕看着她说话时亮晶晶的眸子,意外之余,又深受触动。 坦白说,罗一慕自己就是简令无法理解的、把所有事情都埋在心底从不告诉别人的那类人,坦率当然好,然而坦率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对方看,其中需要的勇气他人无法想象,罗一慕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扛,所有的情绪也都一个人消解,她这样度过了三十来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一刻听到简令一番话,才恍然,原来两个人相处,任何一方的不坦率,都是对另一方的伤害。 罗一慕不想伤害简令。 她爱简令。 罗一慕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肩膀也随着吐气的动作缓缓放松,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松弛状态。 “我没有不让你救人。”罗一慕说。 “?”简令疑惑。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你和那个被救的女生搂得那么紧,也不喜欢你用那么暧昧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罗一慕的表情严肃,说得非常认真。 简令眨眨眼,仿佛没听懂,“我什么时候搂她很紧了?”更没有在她耳边说用什么暧昧声音说话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诬陷! “你的手起码在她腰上停了二十秒。”罗一慕说得强硬,其中有掺杂了点酸溜溜的情绪。 “噗——”简令忍不住乐出声,“所以慕慕你的确是在吃醋么?”她仰头在罗一慕唇边闻了闻,笑着皱眉,扇了扇风,促狭地说:“我说怎么一路你身上都有股酸味儿呢。” 她觉出罗一慕浓烈的醋意,有意逗她,似笑非笑地凑到她身上闻,甚至手都抵在了她的胸口处,触手柔软。 罗一慕眯着眼,半纵容地任她戏耍了一分钟,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钳住了她的细腰,顺势往怀里一带,简令便整个人被困在了她怀中。 “你干嘛?”简令没有准备地被罗一慕制住,用力挣了挣,没有挣脱,干脆放松下来,惬意享受罗一慕的怀抱,侧头靠近她的颈窝,嘴边挂着揶揄的笑,“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边说,还边用尾指挑逗罗一慕的掌心。 罗一慕瞪了瞪这个都被困住不能动弹还依然不老实的人,把那根使坏的纤细尾指一并握入掌心,低下头,惩罚似的在简令侧颈上吮了一下。 最靠近咽喉要害的位置,最脆弱的位置,也是无比敏感的位置,罗一慕这一口不留情,简令喉咙处细嫩的皮肤都开始刺痛,继而又爬起一点痒,她全无防抗,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罗一慕把自己抱在怀中吮咬,已经预感到侧颈一定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 罗一慕松开简令时,果然那一片泛着亮晶晶的水渍,透明的液体下面,原本完美无瑕的细腻颈间突然多了一块深紫色的痕迹,被周围白皙的肌肤一衬,愈发显眼,让人一眼看去就移不开目光。 罗一慕扶着简令的颈细细端详,满意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方巾,将上头覆盖的水迹一点一点地慢慢擦干净,“留个标记,名花有主,闲人勿扰。”她理直气壮地说。 简令在意的点却是:“原来我在你眼里是朵名花,慕慕,你果然很喜欢我。”说完便笑弯了眼睛,显然是开心极了。 不只是名花,罗一慕面上神色不变,心里想的却是,还是世界上仅有一朵的濒危品种,花香十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自己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到处放电。 所以必须得做个标记圈养起来,以防他人的惦记。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上去吧。”简令说。 “你不来么?”罗一慕诧异,以简令的个性,应该兴奋雀跃地主动要求来自己家才是,这是怎么了?忽然转性?“已经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上来休息一晚也没什么,我那里有客房,挺干净。” 简令心里抓耳挠腮,她当然想去慕慕家住了,可是她们才刚吵完一架,虽然和好了,心中余下的一点郁结还需要点时间消化,心知今晚的确不是一个留宿的好时机,强装镇定地摆摆手,洒脱道:“没事,我店里的账也还没算完,还要回去接着算账。”其实心里早就捶胸顿足,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只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既然是有正经事没做完,罗一慕也不好多留她,点点头,自己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号,“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知道了。”简令微笑着看电梯门缓缓合上,脸上的表情才骤然垮了下来。 闹别扭真是个伤人的事儿,伤身又伤心,不过一想到罗一慕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又不免有点高兴。 这趟电梯只有罗一慕一个人,简令看着楼层号停留在“3”的位置不动了,知道她家在三楼,过了一分钟,收到罗一慕发来的消息:[我到家了。] [好。]简令回。 罗一慕回了家,简令却舍不得走,出了单元楼,站在路灯下面,抬头朝三楼的方向看,一个个阳台挨在一起,基本都亮着灯,把简令站立的位置也照得亮堂堂,她脖子都仰酸了也不舍低头,摸着侧颈上被罗一慕吮出的深色红痕,眼睛仔细地观察每一个阳台的布置,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发现哪一个阳台是属于罗一慕的。 辨认不出来。 简令有些沮丧。 那些阳台都用防盗网和玻璃窗围了起来,看不真切,简令注视了一会儿,眼都花了,实在分不清哪个阳台里面才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早知道就跟着罗一慕上去好了,说什么怕双方心中还有疙瘩在,要各自冷静一晚上,其实就是简令单方面地惶恐,怕上去之后又因为自己无意间的行为跟慕慕发生什么别的矛盾,毕竟罗一慕那么敏感又闷骚,简令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惹恼了她两次。 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一个人,说什么坦率,现在连简令都开始不坦率了起来,心里藏了惶然,战战兢兢,又不敢告诉罗一慕。 霎时间,简令忽然理解了罗一慕不能说出口的话,当对一个人认真起来之后,的确会变得胆怯,唯唯诺诺,从前看起来很简单的事,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也开始难以启齿。 …… 罗一慕上楼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发条消息告诉简令自己到家了,免得她担心,又靠在沙发里休息了十多分钟,才起身回房,在衣柜里找了睡衣,准备洗澡休息。 罗一慕的生活非常规律,或者这在简令眼里也可能是死板。 她走进浴室,站在花洒底下,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简令的话。 罗一慕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简令教育的一天,但不可否认简令是对的,遇到一生所爱,能和她在一起,已经是罗一慕从前不敢奢求的幸事,两个人相处需要沟通,事情藏在心里只会越积越难以解决,罗一慕想和简令携手一生,不想她们俩最终因为互相藏匿起来的心事和猜疑而一拍两散。 罗一慕关了花洒,抹了一把脸上的残留的水迹,穿着浴袍,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想自己在情之一字上的觉悟远远比不得简令。 刚洗了个热水澡走出来,客厅里的空气显得有些闷,罗一慕打开阳台的窗户,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倒洗衣液的时候随意转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看不到多远的地方,她的夜盲症严重,没有光线就瞎了,最多借着三楼其他阳台上的灯光汇聚,以及路边明亮的路灯,能勉强看到一楼花坛的位置,再远就看不到了。 罗一慕只是百无聊赖地四处大量一眼,突然看见一楼的花坛旁边,路灯底下站了一个人。 高挑、纤细,裹着罗一慕的风衣,路灯冷白色的光束洒在她身上,她的一头短发此刻看起来很接近黑色,衬得整个人都精致又乖巧。 深秋初冬的夜晚,她就在一束路灯下那么安静站着,孤孤单单,仰着脖子盼望,也不知在等谁,也不知她等的人能不能来。 罗一慕知道她在等谁。 罗一慕看到她在夜色中孤独的身影,那一瞬间好像有把刀戳进了自己的心窝子,除了心疼什么也顾不上,甚至顾不得换下自己身上一点也不体面的睡袍和拖鞋,急促地抓起钥匙开门,冲到了楼下去,她等不及电梯慢慢吞吞上来,直接跑楼梯下到一楼,站在简令面前时,气息都还没喘匀。 简令有点愣,呆呆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心上人。 她没想到罗一慕会跑出来,毕竟罗一慕有夜盲症,大概率发现不了一楼的自己,她打算再找三分钟,实在找不到罗一慕的阳台是哪一个就放弃离开了,扶着已经酸痛的脖子揉揉眼睛,正想抬头继续找呢,没想到罗一慕就心有灵犀一般从楼里冲了出来,甚至还穿着睡袍和拖鞋。 袍子无扣,只用一根腰带松松系着,罗一慕跑得急,站在简令面前时胸前已敞了大半,大片雪白的肌肤毫无预兆地闯进简令眼睛里,简令眼珠子都移不开了,嘴巴张了张,本能地叫罗一慕的名字。 “慕……” 另一个慕字还来不及出口,就已经被罗一慕堵在喉咙里。 刚洗完澡,还带着湿气的身体,将简令牢牢抱住。 香甜的舌撬开简令的牙齿,不容拒绝地挤进口腔,大肆掠夺。 简令也没想拒绝。 罗一慕舔开她嘴唇的那一秒,她就本能地抬头张嘴,和罗一慕勾缠起来。 刚经历一场别扭,尝到心上人的滋味,简令胸腔涨涨的,很热,又有一股说不明的委屈从心底起来,她勒紧了罗一慕的后背,在罗一慕舌头上泄愤似的咬了咬。 却舍不得用力,生怕把罗一慕咬疼了,于是这一咬不仅不像泄愤,反而像是在挑逗,罗一慕瞳孔微缩,托着简令的后脑勺,把她吻得喘不过气来。 “不是说店里有事么?为什么不走?”罗一慕的唇由简令的小嘴滑至她的耳垂,呼吸喷涌进耳道,细碎地在她耳垂上舔.弄,也不管楼上这么多住户,是否有人围观。 此刻感性占了上风,罗一慕只想好好地亲一亲简令。 “马上……马上就走了……”简令红着脸,在罗一慕亲吻的空隙找到一点机会勉强说道。 “别走了。”罗一慕收紧手臂,转而吻她的脖子,在自己留下的深色痕迹周围来回舔.舐,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简令下巴垫着她的肩膀,腰向后仰,快被罗一慕折断,呜咽着说:“我……我不敢……”这么一说,刚才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罗一慕在她锁骨附近轻啄,“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 “怕你生气……” 罗一慕停了所有动作。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久到连夜晚的风好像都凝结了,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以及两人的呼吸。 “我怕我又做出让你伤心的事。”简令单手抓着罗一慕后肩的睡袍布料,埋首于她胸前,身体颤了一下,委屈掺着懊悔,“说过不让你伤心,说过对你好,结果没几天功夫,就又让你难过。” “慕慕,我不是故意说话不算数。” 罗一慕内心震动,她以为话已说开,这件事翻篇了,没想到简令还在一个人自责。 其实完全不是简令的错,罗一慕后悔自己的小肚鸡肠,三十多的人了,还因一点小事跟她怄气,让她自己一个人难过自责。 如果自己再坦率一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罗一慕神色动容,贴着简令的耳朵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简令闷在她怀里说,“你说的对,我喜欢你,就不该再和别人有暧昧的动作。” 简令以前撩惯了,这事如果罗一慕不说,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已经有了想要放在心里的人,再和别人拉拉扯扯,对罗一慕的伤害会有多大。 简令说:“我以后只看你一个,只在你一个人耳边说悄悄话,外面的那些女孩子,我连正眼都不瞅一眼。” 罗一慕心都热起来,喉咙里哽咽了一下,“我相信你。” 也许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吃醋,猜疑,坦率,又和好,磨合掉个子生命里不适合对方的那一部分,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一个整体,共生、相依,谁也离不开谁。 “今晚留下来吧。”罗一慕主动说,“别回去了。” “我怕做错事惹你生气。” “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就告诉你,不会再生你的气。”罗一慕一顿,浅笑着补充,“同样的,你对我的不满,也要告诉我,好么?” “我不喜欢你跟我生闷气,我会难过。” “以后不会了。” “那我还想你亲亲我。” “现在不行。”罗一慕勾起唇角,一个弯腰将简令抱了起来,快步往楼里走,“我要回去再亲你。”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藏匿了多少双眼睛,简令脸红情动的模样,只有罗一慕能看,可不能便宜了陌生人。 简令被罗一慕抱惯了,笑吟吟环住了她的颈。 第42章 全世界最喜欢的你 罗一慕抱着简令进了电梯,睡衣领口开了大半,她自己一心只想着简令,没有注意,简令在她怀中看得分明,眼馋之余,不忘抬头在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电梯门上方几公分的位置安装了一个监控探头,红点一闪一闪,表明工作正常。 简令轻巧地一挣,从罗一慕怀里跳下来,特意站在探头正前方,把罗一慕挡得严严实实的,才单手去把她的睡袍领子整理好,顺手在她雪白的胸口揩了把油,“胆子真大,你这小区里住的津岭大学的老师挺多的吧?刚才抱着我进来,也不怕被他们看见。” “看见又怎么?”罗一慕不在意,按开电梯,牵着简令的手进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同住一个小区的其他老师多不多,是否有认识的,她向来不关心与她无关的事。 “没怎么。”简令最喜欢看她胸怀坦荡的模样,原还为罗一慕提着一颗心,听她一说,也开心地笑起来,暗想,就是,看见又怎么了,自己和慕慕光明正大地谈恋爱,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只为罗一慕的一个态度就悲伤得好像有人拿棍子在自己五脏六腑里搅动,又为罗一慕的一句话就像心里填满了甜甜的棉花糖,简令不知道这种新奇的体验是否只有真正遇到喜欢的人时才会出现,总之罗一慕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人,只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简令开心得什么也不想,心里眼里只有她。 电梯上三楼非常快,罗一慕的家就在出电梯左转第一间,罗一慕修长的手指捏着钥匙,钥匙在半空中叮铃咣当响了两下,被她准确无误地插进锁眼里,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她出来得急,没关灯,门内透出一线光亮,“进来……”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推了进去,压在玄关处的柜子上,紧接着一阵温热覆了上来。 罗一慕本能地紧绷起神经,手在身侧握成拳头,感受到是简令熟悉的气息,又蓦地松开,一手掐着她的纤腰,一手扶在她的后脑勺上,更激烈地回吻过去。 她们还没来得及进房子里,在玄关处就亲得不可开交,罗一慕后背抵着鞋柜,质量上乘的实木柜子,因为她们的剧烈动作竟然吱呀响起来。 良久,简令才松开罗一慕的衣领,脸红红地靠在她胸口喘气,嘴角噙着餍足的笑,短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 罗一慕手掌由简令后脑移至侧脸,轻抚了抚,替她撩开遮住眼睛的碎发,轻轻揉捏她柔软小巧的耳垂。 手感很好,牛奶布丁似的嫩滑,罗一慕捏了又捏,她想,简令好像就是老天按照她最喜欢的模板雕刻出来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让自己爱不释手,恨不得整日抱在怀里不松开才好,罗一慕自认从前也动过心,但那时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没有这种只要抱着简令就暖呼呼的安心感。 罗一慕想,也许自己从前并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有简令出现,自己才开了窍,知道她喜欢的人就该是这样,有点小滑头,骨子里却是灵动可爱,又很率真,一颦一笑都让自己沉醉,舍不得伤她半点心。 用手触碰还觉不够,罗一慕又俯身在那小耳垂上亲了亲,直接凑着简令的耳朵喑哑道:“刚才在楼底下答应你的吻,我向来说话算数。” 简令被她的气息弄得痒痒的,歪头直往她怀里钻,笑说:“这可不算数,明明是我亲你的,慕慕你还欠着我的一个亲亲呢,不过嘛,我现在暂时亲够了,就等下再让你还吧。” 说着从罗一慕怀中跳出去,站在玄关处扫视罗一慕的家。 和简令想象中的差不多,黑白极简风格,客厅很大,纯色沙发、玻璃茶几,还有挂在墙上的电视,再无其他,连电视柜都省去了,看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罗一慕打开鞋柜,找了双杏色的棉拖鞋给简令换。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你家呢。”简令换了鞋,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新鲜,在客厅里逛了一圈,完全没发现自己脚上的那双拖鞋出乎意料地合脚舒服,好像特意为她准备的一样。 实际上本来就是罗一慕特意为她准备的。罗一慕的东西非常单调,非黑即白,绝不会出现杏色这种温柔的颜色。 罗一慕家里有很多崭新的东西,比如牙刷、拖鞋、毛巾、睡衣,全是简令喜好的颜色样式,也都是合适简令的尺码。 “我的房子。”罗一慕纠正她。 “有什么区别么?” “家只有一个。” 房子能有很多,家却只有一个,十八岁以前,罗一慕的家在美国,她父母的房子里,十八岁以后,罗一慕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面对世界,十多年,一直是无家可归的状态,直到她三十五岁这年,遇到了简令,从此她和简令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简令一怔,没想到罗一慕看起来高冷理智的一个人,也能说出这么多愁善感的话来,又恰好说到她心窝里去。 前几年房价还没涨得那么厉害,简令的朋友都劝她买房,把她父亲留下来的房子上下都做成网吧,扩大店面规模,简令死活没有同意。朋友不理解,问她问什么,她的理由一天一变,一下子是父亲教育她知足常乐,一下子又是她房间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津岭大学的漂亮妹子,自己舍不得。可真正的原因只有简令自己知道。 父亲走后,网吧二楼是简令对家仅有的回忆,父亲在厨房里给她做过无数顿可口饭菜,父亲在餐厅里等她回家吃饭,父亲在客厅的小沙发里挑灯为她缝补校服上和人打架留下来的口子,手艺很精巧,能把破口补得谁都看不出来破过。 这些再也不会有的记忆,只在网吧二楼,她的家里,换了新房子,就等于把她和她父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全部抹杀干净,房子再大有什么用呢?简令一张一米宽的单人床,睡了十年,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想起旧事,简令眼底染上了伤感的情绪,她想到自己认识罗一慕这么久,竟然都不清楚罗一慕的家庭背景,甚至连罗一慕是不是津岭人都不知道,万一哪天罗一慕走了,回到自己的家去了,世界之大,简令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她。 连罗一慕自己都说,这里只是一处房子,根本不是她的家。 那么她家在哪里? 想到这,简令心里有点害怕,无助地攥紧罗一慕的手,说:“慕慕,我好像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指尖有一点颤。 罗一慕感受到了她的惧意,包着她的手,“你想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温润柔和的声音,消解了简令心中突然升腾起来的那点怕,简令想到,慕慕根本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她这样的人,说了对你好就说到做到,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儿,简令笑开,摇头说:“也没什么,就是从来没听你提起你的父母和家人,有点好奇。” “我家人?”罗一慕愣了一秒,才轻笑,“原来你是说这个。我父母和哥哥都住在美国,我是七年前才来到津岭大学任教的,第一次去你网吧抓的那个罗勤,他是我哥哥的儿子。” “你亲哥哥?”简令惊诧,她看罗一慕这么独来独往的个性,还以为罗一慕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呢,没想到竟是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人。 “对,你想见他们么?” “不……还是过段时间吧……”简令和罗一慕才刚好了没几天,见家长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话都说到这里,简令又想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慕慕,这么说,你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 “对,怎么了?” “你的亲人都在美国?” “嗯。” “这么说你的家也在美国了?”简令愁得五官都皱皱巴巴的,担忧道:“你以后会不会回那边去啊?” 别的不说,简令可是从来都没有出国打算的,她是土生土长的津岭人,吃惯了津岭的食物,喝惯了津岭的水,她的根在这儿,她只想在津岭待着,哪儿也不想去,可万一以后罗一慕要回美国去,她们岂不是得分开?简令纠结起来,美国啊,说的全是英语,吃的全是带血的牛排,简令从前读书的时候英语最高才得23分,也不喜欢吃什么五分熟牛排。 罗一慕看穿了她心里的那点小纠结,又觉得她皱着眉头愁眉苦脸左右为难的小表情特别可人疼,凑到她嘴角亲了亲,又摸摸她的脑袋,浮起一层薄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我已经决定在津岭定居了。” “那你爸爸妈妈怎么办?”简令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愁了,“他们年纪大了,以后肯定需要人照料,你常年不回去,他们也会特别想你啊,你因为我留在津岭,对他们也太不公平了吧?” 罗一慕却说:“我和他们的感情不深。” 罗一慕在她父母眼中大概算是个失败品,她父母想要的是一个听话、懂事、乖巧的女儿,性格娇软,笑容甜美,会承欢膝下,拱在父母怀里撒娇,而罗一慕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罗一慕独立、甚至有一点叛逆,从小性格就又倔又硬,她父母想让她学音乐,她偏学了法律,父母让她学舞蹈,她去学了泰拳,甚至曾经一拳揍断了别人的鼻梁,她父亲没少训过她,让她多收收心思,干一点女孩子该干的事,不要整天像个男人一样,那年罗一慕才十五岁,年少气盛,和她父亲大吵了一架,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就像结了冰似的,而且还有越结越厚的趋势。 她父母都是非常传统的人,想要一个甜美乖巧的女儿,可惜罗一慕不是。 还好后来她哥哥给力,生了个机灵漂亮的女儿,老两口一心宠孙女去了,也懒得再管罗一慕。 简令听罗一慕所说,心里隐隐地难过,她觉得罗一慕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也是极难过的,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甚至还学罗一慕平时摸自己的动作去摸了摸她的头,“我从前也以为我和我父亲的感情不深。” 罗一慕脑袋枕着简令的颈窝,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睫毛在她颈窝里轻扫,让她觉得有点痒痒的。 简令接着说:“可是直到他走的那天,我才知道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只是他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 “慕慕,你的爸爸妈妈,他们肯定也很爱你,只是都藏在心里,不懂怎么表达。” “也许吧。”罗一慕在简令身上靠了一会儿,直起腰,扫了眼挂钟,已经十点多了,“我去给你拿毛巾和睡衣,你去洗澡吧。” 她说着进卧室替简令找睡衣,刚进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简令扫了一眼,是个视频通话邀请,于是大喊:“慕慕,你手机响了。” “你替我接一下,就说我在忙。”罗一慕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好。”简令拿起罗一慕的手机,按了接通,毫无防备的,手机屏幕里跳出了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孔,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阿慕,你快给我说说……”女人看起来是个急性子,话说了一半才发现摄像头另一端的人不是罗一慕,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 “您好,慕慕现在很忙,让您待会儿再打过来,再见。”简令说完,要挂断视频,却被那女人大喝一声阻止了。 “住手!”女人的脸凑近摄像头,恨不得直接从那边钻过来。 简令一慌,果然不敢动了。 女人隔着屏幕,捏着下巴,探究的眼神在简令脸上来回游走,好像再看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似的,那目光让简令觉得很不舒服,看在她长得漂亮的份上,简令勉强一笑,“您还有事么?” “你是阿慕的女朋友?” “呃……”简令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接这句话,只好说:“您等会儿。”然后求助似的跑去罗一慕卧室里,“慕慕,那个视频的女人我真的应付不了,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罗一慕好奇,还有简令应付不了的女人?笑着把找好的衣服塞进简令怀中,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你先去洗澡,我出去看看。” “嗯……”简令悄悄擦擦汗,心想视频里的那个漂亮女人的眼神好可怕。 她抱着衣服进了浴室,越想越不对劲,那么漂亮,又那么亲切地管罗一慕叫“阿慕”,据简令所知,好像只有关绪这么叫罗一慕的吧?可关绪是罗一慕有且仅有的好朋友啊,这个漂亮女人难道是比关绪跟罗一慕之间还亲密的关系?不会已经暗恋慕慕多年了吧? 想到这儿,简令心里起了警惕,不行,待会儿一定要出去找罗一慕问清楚,一定要在慕慕身边任何疑似情敌的人面前宣示自己对慕慕的绝对主权,把所有苗头掐死在摇篮中! 浴室外面的罗一慕不知道简令心中的小九九,拿起手机发现是她嫂子钟玥,无奈得扶额,“嫂子,你有事?”难怪简令招架不住,这个女人,估计全世界也只有罗一慕她哥罗文博能制住了。 “当然有事!”钟玥八卦地凑近屏幕,“阿慕,刚才那个就是你女朋友?长得不赖嘛!就是那一头紫毛挺惹眼的,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温柔恬静、大家闺秀型呢,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青春期叛逆少女型的,看不出来啊阿慕,口味还挺重的你。” 罗一慕皱眉,她不喜欢别人对简令评头论足。 钟玥看出来罗一慕快发火了,自知失言,赶紧往回找补,“不过真漂亮,年轻一点的女孩子才有活力嘛,挺好,嘿嘿,挺好!” 罗一慕不耐地打断她:“我哥呢?” “在旁边呢,干嘛?” “把手机给我哥,有事跟他说。” “好,你等等啊!”钟玥的脸闪出屏幕,过了一会儿,手机被拿起,罗文博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什么事?”声音很冷,和罗一慕平时说话的语气有异曲同工之处。 也不怪罗一慕她爸妈为这一儿一女长吁短叹,都是跟石头似的性子,又冷又硬,还都独立,让两口子一点养儿育女的成就感也没有,还好孙子孙女都不像罗文博,否则老两口哭都没地儿哭去。 “管管嫂子。”罗一慕头疼地按着额角,她找个可心的人不容易,三十五年才遇见头一个,万一被钟玥吓跑了,她才是后悔都没地方哭。 “嗯。”罗文博淡淡应道,又说:“找机会把人带回来,爸妈都挺想见见她的。” “再说吧,挂了。” …… 简令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罗一慕在客厅看电视,视频通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她在罗一慕身边坐下,心里已经思忖了二十分钟,硬是装作不经意地发问:“刚才那位女士找你有事么?” “嗯。” “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 简令看绕圈子没效果,又装得很自然地问她:“那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长得真漂亮。” 就这后面一句话坏了事,罗一慕还以为简令又是见色起意呢,眉毛一凛,轻飘飘瞥过去,眼神却像藏着刀,“你动心了?” “呸!”简令见罗一慕倒打一耙,当时就怒了,扔了擦头发的毛巾,把罗一慕压在沙发上去捏她的脸蛋,“我看是你动心了吧!她还那么亲密地叫你阿慕!你快说她是谁?是不是喜欢你好多年了?” 罗一慕被她压着,仰头看她气恼得微微发红的脸,勾起一个了然的笑意,故意逗她:“阿令,你是不是也吃醋了?” “废话!你跟漂亮女人这么亲密,难道我不该吃醋么?”简令见罗一慕不但一点不知道反省,竟然还很得意,心里更气了,“你快说她是谁,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否则咱俩今晚没完!” 罗一慕一手将她搂下来,压在自己胸口,温柔地笑,脖子向上抬起一点,咬着她的耳朵,“她是我哥的妻子。”怕简令没听懂,还补充:“亲哥。” 简令趴在罗一慕胸口上,僵了,“亲……亲亲亲……亲哥?”她心里一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 “对。” “这么说她是你……嫂子?” “嗯。” 简令愣了半晌,然后嘴里哆哆嗦嗦地呢喃起来,“完了……这下可真完了……我刚才和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有点不礼貌啊,她会不会生气啊?”简令担忧自己在罗一慕家人面前是否留下了坏印象,刚才的醋意全忘到九霄云外去,抓着罗一慕的领子责怪:“都怪你,就不该让我接那个视频,现在可好,你家人都要不喜欢我了……” 一脸的惶恐样儿让罗一慕乐不可支,直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就行。” 这句话又让本来还慌里慌张的简令刷地红了脸,这下那些担忧也忘干净了,心里像要化开一样,嘴边抿出一点笑,不断扩散,开心到极点的表情,无法隐藏,全落在罗一慕眼睛里。 “有多喜欢?”简令点着罗一慕的下巴,趴在她身上挑衅地问。 罗一慕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全世界最喜欢。”说着,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老实起来,悄悄勾开了简令的睡袍袋子,贴着她光滑的皮肤钻了进去。 刚洗完澡的身子,还冒着热气,罗一慕冰凉的手指触及肌肤,简令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腰一软趴在她胸口上,侧脸正好贴着柔软,简令嘴角一弯,眼里闪过精光,低着头,用牙齿叼起了罗一慕微敞的袍子,直接用嘴拉开。 松松垮垮的无扣睡袍,被简令这么一拉,轻松就从罗一慕胸前滑开,内里再无其他遮蔽,春.光乍现,简令眼睛一热,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43章 女朋友 罗一慕长年累月把自己裹在正经的衬衫与西装里,不见阳光,皮肤极好,雪白细腻,蜜缎似的光滑,简令眼睛像两个大灯似的在她皮肤上探照,看得舌根跟着颤了起来,心里蹿起一股子邪火,恨不得立时把她扒光了才好,急不可耐地俯身下去,在她白润的锁骨上乱啃乱舔,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让罗一慕也难耐地跟着激灵一下,身体绷紧,简令感觉她的身体变化,能动的左手也不老实起来,直往她衣里伸,所到之处带起一片暖意。 “慕慕……慕慕……”简令双眼已经染上了一层迷蒙的水色,乌黑的瞳仁愈发波光粼粼,漂亮得让罗一慕移不开眼,罗一慕心中滚烫,手颤抖着抬至她的眼尾,轻抚那一抹薄红,指腹点点浓密得像两把小蒲扇似的长睫毛,她便下意识地眨眼,任睫毛软软地划过罗一慕的手指,指尖轻痒,顺着血脉一直痒到心里去。 “慕慕……”简令见罗一慕不应答自己,嗓里细细地、接连不断地喊她的名字,介乎呢喃与呜咽之间,让罗一慕又怜又爱,也低低地应了声嗯。 罗一慕已经将惯常的理智教养全数抛开,只想与简令纠缠沉溺下去,她只顾盯着简令漂亮的眼睛看,看得动了情,喉间稍哽,按捺不住地抚着简令的后颈,把她勾下来,唇印在她泛红的眼角处亲了亲,捧着她的脸细细地描摹,由眼睑处滑至鼻翼,最后落在唇上,顿觉掌心一阵温热触感,痒痒的,软极了,原来是简令不安分地伸出舌头,舔在了她的掌心中。 敏感的掌心被简令柔软的小舌头一扫,湿漉漉地点起一片火来,从手臂蔓延至腕上,又一路顺着手臂烧到心脏处,烧遍五脏六腑,罗一慕呼吸紧缩,差点控制不住,狠狠咬着下唇,才恢复了一点理智。 “别咬。”简令俯在她身上,眸中带着心疼,嘴边却是坏笑,“这么漂亮的唇,我连亲吻都舍不得用力,咬破了多可惜。” 罗一慕惩罚按了按她娇艳欲滴的唇,她使坏地张嘴,把罗一慕的手指含了进去,肆意吮吸,罗一慕心肝都被她逗得发颤,再也忍不住,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浴袍也从胳膊肘滑下,欲掉不掉地挂在手腕上。 简令的位置一瞬间由上转下,也不介意,反而舔舔嘴角,勾唇一笑,半眯着眼迷离地看向罗一慕,主动搂上她的颈,把自己抬起来,送到罗一慕的嘴边,与她亲吻。 十一月的夜,风吹云动,天上皎白的月被着了大半,好像也为地上的这一室旖旎羞得不敢往人间看,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却掩盖不住屋内断断续续溢出来的暧昧响动,人声混着水声,紊乱的喘息,激动的缠绕,随着两声压抑和高亢混合交织的叫喊,濒死般从喉咙伸出极致地发出来,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罗一慕是个矜持克制的人,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带一个女人来自己的领地,甚至在沙发上就做出了这么令人脸红心跳气血上涌的出格事情。 她与简令交叠着躺在沙发里,嘴唇一张一合地剧烈呼吸,好像离了水的鱼一般。 屋内的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两个人拥抱依偎,谁也没有先动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抱着,好像能抱到天荒地老。 屋外的树叶还在沙沙作响,屋内的她们胸膛相抵着起伏呼吸,享受绝顶的快乐之后的漫长宁静,简令的身体还因方才的激动而在罗一慕怀中轻轻颤抖着,罗一慕抱着她的肩膀,手指在她光滑的肩头细细地抚摸,感受她轻微的、频率极高的颤,爱不释手,怎么也不觉得够。 罗一慕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密密地轻吻她柔软的指头,这时的简令伏在罗一慕怀中,难得地乖巧听话极了,也说不出的漂亮动人,浑身都泛着一层水润的浅粉色,就像一只餍足的名贵猫儿,收起了自己的指甲,只用粉色的肉爪子懒懒地与人戏耍。 动作也像极了黏人的猫咪,用自己柔软的脸蛋儿去蹭罗一慕的侧脸,在她耳边撒娇似的问:“要不要去洗澡?” “再等一会儿。”罗一慕锋利的双眸半阖起来,捏着她的手,想再多享受这片刻的柔情。 简令却得意地由鼻腔发出一声带笑的气音,藏着些嘲意,亲她的嘴角,“慕慕,你不行啊,才来了一次就这么虚了?体力真差。”她对着罗一慕的耳朵轻轻地吹气,嗓音黏腻地诱惑着:“第二回 让我来吧?老司机带你上天。” 罗一慕眉眼含着化不开的笑意,抚摸着简令的鬓角,“好啊。” 简令没想到罗一慕答应得这么爽快,大喜过望,顿时不觉得累了,从沙发上坐起来,罗一慕系好自己的睡袍,拍了拍简令的脑袋,说:“去卧室。” 小沙发里挤着,始终没有大床舒服,手脚都蜷缩起来了,施展不开,再说罗一慕很早以前就开始期待和简令共享自己的双人床,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时机。 她走了几步,才发现简令没有跟上来,回头看看,简令半敞着衣袍,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领子滑至半肩处,胸前沟壑毕现,雪白的小细腿有节奏地晃来晃去,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打算。 “你想在这做?”罗一慕不解询问。 简令很自然地抬手,理直气壮地撒娇,“慕慕抱。” 罗一慕又好气又好笑,莞尔道:“想睡我还得让我抱进去?阿令,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对我这样的。” “我不管,就要慕慕抱。”简令仍抬着手,眼睛笑得弯弯的,一脸的狐狸样,又有点娇憨。 罗一慕心肠一软,嘴边含着淡笑,纵容地弯下腰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语气中藏了疼爱,“抱你进去让你欺负我,只怕你是我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来找我讨债的。” “谁说是欺负你?”简令凑在她耳边笑语:“明明是让你快乐。”说着咬在她耳尖上。 罗一慕耳朵一颤,差点连自己带简令一起摔出去。 简令心中打得好算盘,也想在罗一慕这里扳回一次主动权,可惜算盘打得虽妙,她被罗一慕抱在怀里,就已经快乐得忘乎所以了,等被罗一慕扔在床上,压下来在耳朵脖子上亲了又亲,魂儿都飘到天外去,只顾搂着罗一慕急匆匆地说“我还要”,等罗一慕剥开她的衣领时她才想起来不对,模糊的神志挣扎着清明几分,抓着她的手抗议:“不是说好了我来么?” 罗一慕闷闷地在她耳边笑,轻而易举挣开了她的手,已经探了下去,“下次一定让你来……” 简令还要抗议,可惜已经沉浮在极乐之中,抗议的话哪里还说的出来。 …… 这一回罗一慕有了经验,没有像上回那样把简令弄得筋疲力尽,只到凌晨一点就歇了,畅快淋漓满身大汗,罗一慕要抱着简令一起去浴室洗澡,可简令说什么也不跟她一起去,只让她先洗,自己再休息一会儿。 其实是怕了。 上次被罗一慕抱去浴室洗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狭小湿热的浴室更能点燃罗一慕的热情,简令是领教过的,虽然很当时很舒服,欲罢不能,可之后被抽干了一般的身心俱疲也是真的,简令的腰因此酸了好几天,记忆犹新,估计暂时都不敢跟她一块洗澡了。 两人之前都已经洗过澡,罗一慕洗澡很快,简单冲了一下就出来了,简令还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罗一慕好笑地推了她一把,催促她也赶快去洗澡。 简令的眼睛已经困得眯起来,被罗一慕一推,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拿着罗一慕递给她的衣服,晃晃悠悠进了浴室,罗一慕趁着她洗澡的时间把已经湿透了的床单扯下来,又换了一床干净的新床单上去,靠在床边,开着一盏床头灯看书,等简令洗完澡回来两人一块睡觉。 简令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的水汽,瞪了脚上的拖鞋钻进被窝里,罗一慕也放下手中的书,躺了下来。 简令一入被窝就很自觉地往罗一慕这边拱了拱,罗一慕的手臂一张,她便拱进罗一慕胸前,抬头亲了亲她秀美的下颚,“慕慕晚安。” “晚安。”罗一慕搂着她,关了灯。 简令很认床,除了她那张小床,其余地方都不怎么睡得习惯,有时候和朋友去野外露营,可能只有到天亮时才能迷迷糊糊眯两个小时,不过她年轻,有精力,这两个小时也足够保持第二天的体力充沛。 她洗澡时还在担忧自己在罗一慕的卧室里会不会也认床睡不着,事实证明这个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周身环绕着罗一慕好闻的香气,她很快入眠,一夜无梦。 意识飘远之前,简令模糊地想,上次在关爷爷家也是陌生的床,可因为有慕慕,自己好像也没再犯认床的毛病。 只要有慕慕在她就很安心,什么担忧恐惧都没有,能睡上一个踏实觉。 这夜二人都有节制,第二天醒来时神清气爽,没有什么腰酸腿疼肌肉发麻的不良反应,简令甚至比罗一慕还早醒一点儿,一睁眼就看到了罗一慕全然无防备的恬静睡颜,眼皮舒展地合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温柔地垂下,遮盖了眼里的冷然与锋利,于是连五官都柔和起来,说不出的温顺漂亮。 这么漂亮的人,独属于我。 简令想着,心里顿时觉得暖意满满,起了一点坏心,用手指去碰罗一慕好看的睫毛。 睫毛颤动,罗一慕糟了骚扰,悠悠转醒,眼中还带着睡意,瞳仁蒙着迷茫,可眼皮抬起的那一刹那,眼中顾盼生辉已经让简令看得发呆,更别提她睁眼对上简令的眼睛时下意识的抿唇一笑,“醒了?”衬着两颊的薄胭色,竟有种昙花一现的娇美。 简令嘴唇动了动,木头似的,嘴里本能地吐出几个字:“慕慕,你真好看。” 罗一慕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大早上又犯傻。”话里难得地含了娇嗔,让简令也忍不住跟着嘿嘿傻乐。 “醒了就起床吧。”罗一慕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衣服,看眼时间,才六点钟,她下床去浴室洗漱,再出来时眼神精明透亮,凌冽锋利依旧,早晨睡意迷蒙时难得的娇美早已不见,好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简令的心中更加热得厉害,满足地想,那一瞬间的娇美,果然只有自己能得一见,也翻身下床梳洗,一个早上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洗漱完毕走到厨房,看罗一慕已经在忙碌早饭,她便走到她的身后,抬头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弯着眼睛笑说:“早安吻。” 罗一慕也浅浅地一笑,侧弯着身子回她一个早安吻,不过是落在唇上的。 今天吃煎饺配清粥,简令帮忙把做饭端上桌,迫不及待夹了一个煎饺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底部煎得金黄酥脆,内馅儿里一汪醇厚的肉汤,咬开就流了满嘴,烫得简令直哈气,还迫不及待地要吃第二口。 “慢点,小心烫。” “慕慕,你以后如果不教书,去开饭店,一定人满为患。”简令口里嚼着煎饺,大口哈气,还不忘赞叹。 “又油嘴滑舌。”罗一慕笑着给她盛了碗粥。 “反正我油嘴滑舌你也喜欢,要什么紧?”简令嘴边挂起一点斜斜的笑,趁接罗一慕手里那碗粥的时机,又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 罗一慕摇着头,纵容她瞎闹,自己也坐下吃早饭,说:“明天右手也该拆绷带了吧?” “是啊,可憋死我了。”简令的右手一伤就是两个多月,从秋天到冬天,总算快好了,她心里痛快,不止因为伤好了又可以出去玩儿,更主要的是,伤好之后,和罗一慕做些羞羞的事,再也不用顾忌了。 想到这,简令脸上浮现一抹邪恶的笑容。 罗一慕敲了敲她的头,“吃饭呢,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嗷!”简令捂着脑袋嚎了一声,反驳,“你不想?怎么你想的时候就是食色.性也,我想的时候就是乱七八糟?欺负我没文化呗?” 罗一慕知道她又耍起了泼皮,不与她争辩,把话题转到别处,“这房子的另一把钥匙我放在茶几上,我这段时间都得早点去学校,你待会儿出门时记得收好钥匙,以后想来就来,不用提前跟我说。”其实罗一慕心里巴不得简令搬过来一起住,可简令有她自己的生意要经营,肯定不能整天腻在这边,只好把钥匙给她,任她来去自由。 “好,吃完饭咱俩一起出门吧,我今天也要回网吧那边去。” “网吧又出事了?”罗一慕问。 “没有,还是上次被砸店的事,装修得差不多了,跟厂家那边定的电脑配件也都到了,今天回去组装一下,顺便收拾收拾,明天开店。”简令一提起网吧,有点犯愁,“哎,就为这破事,我前后损失十好几万,后续网吧的生意可能也得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还不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再来捣乱。” “放心吧,这事警方都已经介入了,那些损失不会让你自己扛的。” 简令只当罗一慕的话是安慰,一心想着要怎么在重新开业之后再搞点促销优惠活动,把客流量搞起来。 论学问简令不敢说,可论起做生意,简令还是很有一套的,要不也不能将一个网吧经营了七年,年盈利节节攀升。 罗一慕没再说什么,两人吃完早饭收拾了餐桌厨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在小区门口互相亲吻了一下分别,罗一慕问简令晚上过不过来自己家,简令沮丧地说可能没时间,罗一慕笑着摸摸她的头,“没关系,那我去你那儿。”简令立马喜笑颜开。 …… 网吧里。 简令和小刘合力把网吧打扫干净,又把电脑装起来,就等着明天重新开张,晚上简令要和罗一慕一起吃饭,所以四点多的时候,简令在对面小饭馆叫了几个硬菜,和小刘两个人庆祝了一番,吃饱喝足往回走,看到网吧门口停了两辆车,还来了一行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挺不好惹的。 有了这次网吧的劫难,小刘心里提了个心眼儿,扯扯简令的衣袖,“令姐,那些人干嘛的?不会又是来闹事的吧?” 简令心中一凛,十几万的损失已经让她够呛了,可再经不起另一遭,她神色沉下来,“不知道,你先报警,我过去看看。”心里想的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砸店。 简令走到自己网吧门前,咳嗽了两声,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才拧着眉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店门口做什么?” “请问您就是简令小姐?”站在最外面的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西装男询问。 “你才小姐呢,难听不难听。”简令认定了他们是来闹事的,没给他们好脸色,“你们在我店门口干嘛?不会又想砸店吧?我警告你们,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劝你们老实点。” “简小姐……哦不对,简女士,您误会了,我们龙哥这次是专程来给您赔罪的。”西装男说着,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另一个西装男,长得挺帅,看起来倒有几分精英的样子,不像混混。简令猜测这八成就是“龙哥”。 果然那个男人下车之后微笑着对简令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龙滨,请问您就是简令女士。” “是我,你想怎么样?” “是这样,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小误会,上次我几个手下有眼无珠,跑来您店里闹事,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这次是专门来给您送赔偿款的。”叫龙滨的男人朝斯文西装男使了个眼色,西装男利索地拿着一个金属箱上前,打开箱子给简令看一眼,满满的粉色纸币,差点晃了简令的眼,“这里是二十万,不知够不够赔偿您的损失?” “够了,小刘,收起来。”简令心里虽然有点怯,但是绝不能输了阵势,表面装得平静,也使个眼色给小刘,让他接了西装男手里的箱子,“赔偿我收了,我生意繁忙,没事你们就回去吧。” “等一下。”龙滨拦住了简令的去路。 “你还有事?” “赔偿款简女士收下了,也请简女士在关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她手下留情,放小弟一条生路。” 简令想,他所说的“关总”,大概就是关绪了,惊了一下子,没想到关绪年纪轻轻的,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既然如此,自己不用白不用,简令眼珠一转,哼道:“我考虑考虑吧。”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感觉。 正要走,又被龙滨拦住,简令不耐烦了,“你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简女士,这回毕竟是我手下惹的事,给您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知我可否请您喝一杯?权当赔罪。”龙滨眼里闪过一阵邪光,摆明了是看上了简令这个人。 谁让简令长得标致,薄面带怒,风情万种,特意端起架子的时候,还有一点孩子气的可爱,让人心痒。 简令这回真是打心底起的恶心,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冷哼,“就你也配?” 龙滨朗声大笑,“我好歹也算青年才俊,怎么不配?” 简令恶心得快要作呕,语气冷然,“不好意思,我只喜欢漂亮女人,就您这姿色,哪怕去泰国做个变性手术回来我也看不上,您还是回去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龙滨一个手下听简令侮辱自己老大,怒火中烧:“你说什么?” 却被龙滨摆手拦了下来,又对简令道:“简女士是没尝过男人的好处,要是知道了男人的好吃,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话音未落,后背被人猛踹了一下,踹得他向前一趴,直接装在车顶上,差点没咳出一口血来。 “既然男人的好处这么多,龙先生只管自己去尝男人的好处就行,来骚扰我女朋友又算什么?”罗一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音比简令冷了百倍不止。 龙滨一听身后人开口,脸色顿时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捂着胸口,反来对罗一慕赔罪道歉,“原来简女士是罗教授的女朋友,实在抱歉,我们……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了!”说完就想上车溜之大吉。 却被罗一慕叫住,“慢着。” 龙滨想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同时惹了关绪和罗一慕两尊大佛,当场都快哭出来,“罗教授,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只是给龙先生提个醒,希望龙先生能吸取这次的教训,低调做人。” “一定!一定一定……”龙滨灰溜溜地逃了。 直到车上,才有想不通的小弟问龙滨:“龙哥,不过是两个女的,您干嘛那么怕她们?” “女的?”龙哥狠狠拍了一下小弟的脑袋,“这个女的狠起来比男人还狠,你知道她名下有多少家律师事务所么?混咱们这行,得罪谁也别得罪律师!以后见着她都给老子绕道走,别触老子的霉头,听到没有?” “是是是……”一众小弟点头哈腰。 这些人走后,简令和罗一慕一块回到自己家里,才抱着罗一慕的脖子,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吹着气:撩拨地眯着眼问:“慕慕,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女朋友。”罗一慕说,“难道不是?”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媳妇儿。 第44章 心尖上的宝贝 简令和罗一慕的关系一直都没有正式确立过,好像简令受伤后的某一时刻,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识,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的正式告白也没有。 这事一直是简令隐隐的一个心结,她总觉得自己和罗一慕现在,应该算是正式的恋人了,毕竟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再说什么不是恋人的话,就连简令自己都不信,可换个角度来看看,没有得到罗一慕亲口说出来的承认,简令总是不安,好像觉得她们之间一直不清不楚似的,直到罗一慕看着她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说的这么一句“女朋友”。 简令心中被这句话重重地砸下来,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只为罗一慕说的这三个字,就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勾着罗一慕的颈子,令她上半身弯下来,两人都还没进屋里,只在玄关处,简令就情不自禁地在罗一慕唇上亲了又亲,尽情地碾磨。 甚至连屋门都没关严,半掩着,露出好大一道缝隙,此时小刘要是有什么事贸然上来,准会将她们的亲吻一览无余。 罗一慕双手虚虚握着简令的后腰,给她支撑,唇角扬起一点纵容的角度,鼓励她的亲吻。 简令得了她的默许,更加胆大妄为,直把她薄润甘美的双唇吮得充血才放开,还托着罗一慕的下颚,对着红唇仔细端详,调戏似的笑着说:“慕慕,我给你涂的口红你喜不喜欢?” 罗一慕与她对视,眼中溢满温柔,宠溺地点头,“喜欢。” “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 “女朋友。”罗一慕弯下脖颈,挨到她耳朵边去,“阿令,你是我女朋友,我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从前、现在、以后,只有一个简令,能让罗一慕如水一样温柔。 简令耳朵被她热气喷撒过来,弄得痒痒的,耳尖红了一点,脖子也缩了缩,抵着她的额角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对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新月状,油嘴滑舌的女人顿时变得憨态可掬,让罗一慕爱到心里去,满腔柔情无处释放,只好抱着她,唇贴着她的眼角亲了又亲,直到简令细白的手指推在她胸前,含笑揶揄她:“亲这么多遍也不够么?我又不是糖果,舔了还想舔。” 罗一慕轻笑一声,放开她,心想,你比糖果还甜三分,怎么亲得够。 …… 简令四点多刚吃过一餐,所以晚饭吃的简单,一锅清粥,两碟小菜,还有罗一慕亲手包的包子,上周末得了空特意包了放在速冻室里的。 简令不爱吃面食,独独包子是个例外,经常买外面的包子吃,但罗一慕担心外面卖的不如自家包的干净,用的肉也不一定是什么好肉,干脆得空包了一笼屉,放在简令家的速冻室,这样即使自己工作忙起来,简令饿了蒸两个吃也不麻烦,省得点外卖。 简令的胃口早被罗一慕养刁了,吃惯了她做的饭,再吃外面的,怎么吃都不是味儿,罗一慕既抓住了她的心,又抓住了她的胃,牢牢把她拴在手心儿里,一辈子都逃不脱。 饱足之后一起收拾了餐厅。 从前的简令是个池子里的碗堆到长毛也不知道洗的懒鬼,自从罗一慕在她家又做饭又打扫之后,她看罗一慕里里外外的忙活,有时候工作一天回来,累得眼底都染上青色,却一句说累的话也没有,给简令做饭,吃过晚饭后洗碗、打扫厨房餐厅,简令看得直心疼,也开始决心改正自己的懒惰,比如提前把米饭蒸上,不用罗一慕操心,罗一慕做菜,她就负责把橱柜里的碗筷餐具拿出来,摆到餐桌上,吃完饭后罗一慕洗碗,简令只有一只手能用,帮不了罗一慕的忙,就拿抹布去擦餐桌、灶台。 虽然都是小事,简令也在学着能做一点是一点,她不想罗一慕劳累,就用自己的方式尽量帮罗一慕一点忙,两人一起打扫卫生,其乐融融的,就像生活了多年的伴侣,那一刻两人心里都相信,她们是能携手一辈子的。 收拾完餐厅,罗一慕看晚间新闻,简令躺在她身上玩了一局消消乐,她右手还有两天才能拆线,没办法,能玩的游戏也只剩下消消乐了。 新闻结束的时候,简令也正好又闯完了一关,放下手机,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见罗一慕的眼睛仍盯在电视上,玩心大起,抬手挠了挠罗一慕的下巴,就像挠猫咪似的,一边玩味地笑:“电视有那么好看么?比我还好看?” 罗一慕抓着她使坏的食指啄了一下,“你最好看。” 简令笑嘻嘻地把手指按在她唇上,抚摸一阵,突然被罗一慕猛地一张嘴含了进去,舌头裹着指腹舔.弄。 湿热柔软的舌苔裹着手指,还缓慢灵活地滑动,简令的整根手指都被温暖湿润的触感围绕,指尖处因为罗一慕的舔.舐,痒痒的,直传到下腹,也有点痒,让她立刻心猿意马起来。 “先洗澡?”罗一慕询问。 “嗯,我先洗,洗完了床上等你!”简令脸红红的,眼里含着晶亮的期待,急忙忙从罗一慕身上坐直,起身要往浴室去,谁知刚抬腿,突然身体一腾空,竟然被罗一慕从身后猛地抱了起来。 “啊!”简令轻呼一声,嗔道:“慕慕你干什么?” “一起洗,节省时间。”罗一慕不由分说把简令抱进了浴室里,合上门。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水声,还有简令带着些微害怕的喊叫:“我不和你一起洗!慕慕你快点出去!” 没一会儿,这些坚定的喊叫又被粘稠暧昧的呻.吟所取代,简令的拒绝也不那么坚定了,半推半就,抵在浴室的墙上就和罗一慕做了一次。 热乎乎的水流自头顶喷洒下来,顺着鬓角留下,一张嘴,就有一部分流进了嘴里,极高的温度流进食道,简令觉得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好像都要被烫伤,骨头软得像一滩泥,幸而有罗一慕撑着,否则双腿都站不住了。 莫说简令,就连罗一慕都情难自持,两人做完这一回,被热气熏得面色潮红,缓了几分钟,罗一慕匆匆往手心里打了点沐浴露,把自己连带着简令一块儿搓洗干净,滑腻的触感让她欲.火中烧,又用热水将两人身上的沐浴露冲干净了,胡乱拿大浴巾将简令一裹,便扔在了卧室的小床上,欺身覆了上去。 简令的颈项深深地向后仰上去,晶莹的汗珠在细白的颈上滑落,优美得好像刚出水的天鹅,诱得罗一慕胸膛起伏,弯腰埋头,舌尖一勾把那点晶莹卷入舌中,尝在嘴里只觉得是甜的,如同琼浆甘露般,鼓励着她更进一步的动作。 “慕慕……慕慕!慕慕——”简令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自己一会儿置身天堂,一时身处地狱,冷热交织,脑中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跟随最原始的本能,手指抓在罗一慕背上,在那漂亮的蝴蝶骨上留下了五道红痕。 这晚两人只做了这两回,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去浴室里清洗干净,相互依偎着抱在一起,享受深夜里静谧的温存。 简令问罗一慕到底是做什么的,莫非大学老师只是掩饰,罗一慕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否则怎么蛮横的高.利.贷的头头都对她畏惧三分? 想到这里,简令眼里浮现出自己早年看的那些黑帮警匪片,神色激动起来,“慕慕,你的真实身份该不会是黑.社会.老大吧?” 简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罗一慕那么厉害的身手,随随便便能将一个精壮的男人揍到趴在地上起不来,如果家里不是混黑的,平常人家的孩子会没事想着学功夫么?还那么厉害,摆明是用来防身的。 “天啊慕慕,你别吓我,我很胆小的,你摸过枪么?难道还……还……”还杀过人?要不怎么好端端从美国跑到津岭来呢? 简令想想都觉得害怕,“慕慕,你真犯了什么事还是去自首算了,兴许还能得到个宽大处理,你是学法的,这方面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 罗一慕听她直往邪乎了说,气笑了,曲起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就是个大学老师而已,别的什么身份都没有。” “那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怕你?”简令捂着脑袋迷茫地问。 “我刚来津岭的时候,手上有些闲钱,正好那时候关绪看中了法律产业,问我要不要入股,那些钱我暂时用不到,放着也是放着,就交给关绪打理了,谁知道她开律师事务所直接打了我的旗号,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幕后老板。”罗一慕是个有了误会也懒得解释的人,一来二去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不过她也暗暗佩服关绪的经商才能,期初只是间中型律师事务所,不过七年功夫,谁能想到她能做到全国知名的地步,这下让罗一慕更不好解释了。 简令不信,“就这么简单?” 罗一慕反问:“你还想怎么样?” “没……”简令很高兴听到罗一慕家世清白,可心底又有点小失望,想想看,国内知名法学专家竟是底下王国的首领,两种差异性巨大的身份在同一个人身上相互碰撞,肯定非常刺激,简直是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罗一慕知道她的脑瓜里肯定又在胡思乱想,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在枕头里,磨着后槽牙,恨不得立马咬她一口,这么想,竟然真的咬了一口,轻轻的,牙齿挨着她细嫩的脸蛋磨了磨,才说:“我不是黑.社会.老大让你很失望?” “没有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真的!”简令圆溜溜的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子真诚。 罗一慕嘴边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竟然还有精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看来是我今晚不够努力,既然你这么有精神,那就再来一次吧。” “慕慕!慕慕……唔……”简令的求饶被堵在罗一慕的唇齿间。 再然后,空气又如同蜜糖一般甜腻浓稠起来。 一米宽的小床,已经任劳任怨地服役了二十五年,原本就脆弱不堪,也不知够她们两个这样折腾到几时。 …… 简令最后一次去医院复诊,终于能把那劳什子的绷带全部拆了。 她的右手因为罗一慕的精心照料,恢复得非常好,绷带一拆,右臂的皮肤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大张着享受自.由的呼吸,简令长时间没使用过自己的收手了,一时间有点新奇,也不大适应,五个指头握成拳,又松开,来回几次,兴奋得要命,不过瘾地又用右手去握罗一慕的手。 简令这才想起来,罗一慕一双葱白似的素手,自己只用左手拉过,她和罗一慕关系亲密时自己的右手就已经被石膏裹起来了,右手小老弟竟然一次也没摸过罗一慕的小手,这几个月着实委屈她了,现在好了,当然要补回来,简令拉着罗一慕的手意犹未尽地摆弄,双手交握、掌心相抵,十指紧扣,或者勾起罗一慕好看的手指戏耍,还在诊室里她就玩得不亦乐乎。 罗一慕轻咳一声,用力捏了捏简令的虎口,提醒她医生就在旁边看着,收敛一点。 这个医生的职业素养相当好,没有对简令与罗一慕的亲密互动表现出一点异样的地方,只对着简令的x光片看了看,又给简令开了几服药,有外抹的,也有口服的,说用完这些药手应该就能全好了,如果到时候不放心,也可以再来查一查。 “谢谢医生。”罗一慕拿着方子道谢,由简令牵着手,和她一起到一楼取药,回去的一路上简令简直把罗一慕的手当成了新得到的玩具一样,用自己的右手来回把玩,弄得罗一慕调侃笑话她:“牵过亲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新鲜感还没过去?” “从前是用左手牵的,我的右手小可怜一直被冷落,现在当然得补回来。慕慕,你说是不是得好好安慰它一下?” “是得安慰。”罗一慕把她的右手拉到唇边落下一吻,笑着问:“这样够不够?” “不够。” 罗一慕又舔在她掌心里,“这样呢?” 简令的右手比左手更敏感,这一下软热湿润的酥.麻,直让她整个右臂好像都麻了似的,小腹一紧,要不是考虑到大庭广众的,恨不得现在就把罗一慕压在身下剥个精光。 “哼,现在我的右手终于好了,等晚上有你好看的。” 罗一慕掐了一把她的后腰,嘴角含笑,“好啊,我等着。” 既然罗一慕这么答应,简令又开始摩拳擦掌地期待着夜幕降临,她随着罗一慕一块上车,来开车门钻进去,又觉等到晚上太漫长,“谁说那事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做?谁规定白天不能做的?我不管,等一回家我就要你好看。” 那猴急的模样,让罗一慕胸口憋着笑,点头:“行,一回家就让我好看。” 她想起与简令第一次见面时,简令缠绵地附在自己耳边,魅惑地问自己要不要跟她试试,自己问试什么,她毫不避讳地说“做.爱”,言语间的放浪形骸,听得罗一慕直皱眉头,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崩坏了,不想现在她们越来越水乳交融之后,简令倒是开始懂得了矜持羞涩,不好意思说那么奔放露骨的词汇,床笫间的事,也都用“那事”、“这事”的来替换,有时候说出来自己还知道不好意思,耳朵红红的,煞是好看。 罗一慕的笑把简令心里的邪火尽数勾了起来,她暗暗磨牙,狠狠地想,都怪慕慕笑得这么勾人,能让自己不动心么?恨不得直接在车里就把罗一慕给就地正法了才好。 这么想着,小腹又是一热。 可惜天不遂人愿,罗一慕刚把车子停在网吧门口,小刘就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令姐令姐,不好了!” 简令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郝心宜又来坏事。 她这个小网吧这半年来多灾多难,好不容易重新开业,客流量都还没重新热起来呢,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说什么事。”简令说。 “店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自称是你妈妈请来的律师,说要求你爸爸留下来的遗产呢!” 简令眼前一黑,脚下虚浮,要不是罗一慕扶着,差点栽了下去。 “别慌,看看再说。”罗一慕安慰她。 简令咬牙,眼里火星迸溅,恶狠狠地问:“那两个人在哪?” “就在店里,我怕他们影响网吧生意,把他们请到里间的包厢里了。” “带我去看看。”简令说。 小刘赶紧带路。 那两个律师的确是郝心宜找来的,还有郝心宜亲笔签的委托书,一上来就把简令父亲的遗嘱搬出来,要求按市价分得简令父亲遗产的60%,否则就要提起诉讼强制卖网吧。 这几年房价飙升,网吧又是学校旁边的黄金地段,紧邻地铁的两层独栋,还带院子,占地面积起码也有200平方以上,按照津岭目前的房产市价,保守估计也在2000万,郝心宜要分60%,也就是1200万,简令把所有的流动资产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钱,除了卖房没有别的办法。 看来郝心宜这次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说什么也要在简令这里弄出钱来。 简令看到那两个律师把一大堆文件摆出来,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差点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心里想的全是自己和父亲住了这么多年的家,这下全完了,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好有罗一慕与那两人周旋。 两个律师也认识罗一慕,知道她的厉害,不敢造次,简单说明了来意,和罗一慕寒暄几句,收拾了自己的公文包灰溜溜跑了。 他们一走,罗一慕安抚地去握简令的手,才发现她手背冰凉,还在发抖。 “慕慕,怎么办,我就要没有家了。”简令一脸的仿徨,眼神空洞,失焦地对着罗一慕的脸,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唰地就下来。 简令很少哭,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眶里已经开始汩汩流泪。她心里知道,郝心宜真拿遗嘱说话,强行卖了这房子,自己压根没有一点办法。 简令不懂,都说人心是肉做的,怎么郝心宜就能这么狠,父亲和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大半的利润都赔给她拿去还赌债了,她还不满足,非把自己逼上绝路不可。 要钱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她女儿,钱一到手就顾着逍遥快活不管自己的死活了,不给她钱她还要赶尽杀绝,这哪是亲妈,分明是咬在自己喉咙上吸血的毒蛇! 简令的心像坠着一块冰,眼泪止不住,当场趴在罗一慕肩上嚎啕大哭,她想不通,自己是郝心宜的亲女儿,郝心宜在外人面前懦弱低伏,怎么偏偏对自己这么狠。 “我没有家了,她害了我爸爸,现在又来害我,慕慕,我该怎么办?……”简令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听得罗一慕心里一阵一阵揪起来的疼。 “没有家……我的家……她一手毁了……” “别哭,没事的,有我呢……”罗一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有我在,一切都能解决……” 可简令还是哭,一点也止不住。 她以为自己早就对郝心宜死心了,直到现在才是真的绝望,心裂成碎片,簌簌往下落,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外人的残忍都不算什么,骨肉至亲的残忍才最可怕,看不见的刀子往心里捅,想喊痛都喊不出来,谁让她十月怀胎生了自己,谁让她是你的妈! 简令哭到后来,眼睛都花了,全身没了力气,耳朵眼里嗡嗡嗡地响,好像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她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哭虚脱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 “有我呢。”罗一慕不知怎么才能安慰她,只好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在自己怀里感受一点安全,心跟着简令一块儿疼,不停地亲吻她的额角、脸颊、耳朵,不停地说:“有我呢。” 罗一慕心痛难耐,知道简令不是为了钱财,是为了自己母亲的决绝而绝望了,她咬牙切齿地厌恶这个叫做郝心宜的女人,来伤简令的心。 这房子能值几个钱?两千万?三千万?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她皱一下眉头自己都要心疼,就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了要钱,只轻飘飘几张纸,就能把自己的宝贝刺得七零八落,只能躲在自己怀里抽噎。 罗一慕从前不相信,现在才知道,原来人为财死这句话是对的,淡薄如罗一慕,也难想象有些人为了钱,连骨肉至亲都不放过。 第45章 师娘 简令哭得极伤心,这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失了平常的活力,罗一慕不主动找她说话,她就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眼睛都不知道眨一下,看着像尊雕塑,罗一慕心疼她难过,又担心她急火攻心气坏了身体,熬了碗银耳莲子羹慢慢喂给她喝。 简令愣愣的听不见人说话,罗一慕喊了两遍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茫然地转向罗一慕那边,两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起来,金鱼似的,嘴唇也有点苍白干裂,“慕慕?你叫我么?”声音哑得像有钢锯在喉咙里拉扯。 “先吃点东西,身体是最主要的,办法慢慢想,总会有。”罗一慕舀了一勺银耳送到她嘴边。 简令木然张口,把那一勺银耳连同汤水一起含进口中慢慢嚼。 罗一慕平常一向限制她的糖分摄入量,今天破例往银耳莲子羹里加了满满两勺糖,很甜,是简令最爱的口味,可简令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什么滋味儿都尝不出来,只吃两口就说饱了。 “还剩两口汤,喝完吧。”罗一慕连哄带骗地劝着简令把一碗银耳莲子羹喝了下去,抽了张湿巾给她擦嘴,又喂了她两勺清水漱口,才放心地去洗碗。 谁知就洗个碗的功夫,留简令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简令目光呆滞地看看这间房子的家具摆设,都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一想到马上自己就要把这处地方弄丢了,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再次滚落。 她怔怔地靠在沙发里,眼泪流了也不知道擦,顺着下颚角接连不断地往下滴,很快衣服上就晕染了大片,罗一慕洗完碗回头,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心里一痛,赶紧擦了手过去抱她:“怎么了?心里又难受了?” 简令把自己的眼睛按在罗一慕的肩膀里,咬着牙,身子抖得厉害,眼泪流得汹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安慰人不是罗一慕的强项,她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无能,除了给一个怀抱让简令哭,竟然什么法子都没有。 “慕慕,我就要没有家了。” 简令脑子一团乱絮,来来回回只会说这么两句话,可怜见的,几乎让罗一慕潸然泪下。 “别胡说。”罗一慕拇指揩了简令眼角的泪,低声道:“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没家。” “阿令别怕,我和你的家在一处,有我在就有家。” 有我在就有家。 罗一慕这一句就顶得上一万句,简令听了,一直不安的心跳果然平静下来,眼泪也不再流。 “慕慕,我只有你了。” “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罗一慕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不会的。” 接下来的两天,简令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惶然,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不敢下楼,电话一响就觉得是法院的传.票,脸吓得发白,罗一慕怕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干脆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住了过来,一下班就回来陪她,每晚睡觉简令都得抱着她才能睡着,也并不安稳,夜里老做噩梦,总是半夜惊醒。 罗一慕睡眠浅,简令一醒,她也立马跟着醒来,抱着简令,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简令平静下来之后,就会跟她讲她小时候的事,父母的事,罗一慕也将她从前的经历了解得七七八八。 “我爷爷奶奶以前是做生意的,当年家里的生活条件比普通人家还优越一点,这房子也是在他们手上盖起来的。我小时候常听他们说,我爸爸从前念书的成绩很优异,基本都是班上前几名,要不是因为我妈妈,在那个年代,他是妥妥的能上大学的高材生。” “我妈……郝心宜……那次生日宴会你应该见了,就是现在罗家的小老婆,她十五岁就跟我爸在一起了,十六岁生了我,闹得满城风雨,我爸也因此被学校退了学,原来他们是打算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的,可是后来我爷爷的生意失败,留下点家底开了这家网吧,日子也大不如前了,郝心宜怕我们一家连累她,就甩了我爸跑了,那时候我才两岁。” 简令的童年记忆里,郝心宜每一次来看自己,必然是跟自己的父亲要钱的,有时候要不到钱就抱着简令哭,说要带着简令一起跳楼,父亲没办法,只好把所有的钱都给她,让她走。 简令记得每次郝心宜来过之后,家里就会连吃饭也拮据,所以小时候,只要郝心宜一上门,简令就会提心吊胆。 简令从前想不通,郝心宜那样的人,父亲大可以不理会她,为什么每次都忍不住给她钱,直到父亲去世后,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了他几十年来贴身带着的一张郝心宜旧时的照片,简令才知道,原来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把郝心宜藏在心里,企盼有一天这个女人能回心转意,她笑父亲痴傻,又怨恨郝心宜太坏,利用父亲的一片痴心。 罗一慕搂着她,静静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倾诉,这才想起来为什么郝心宜的名字听起来会这么耳熟,原来是罗世森的小老婆,罗一慕想起来关绪闲聊时跟自己说过这么个人,以前是罗世森养在外头的情.妇,后来罗世森的儿子罗秒瘫痪了,罗家没了继承人,罗世森才把这个怀了孕的情.妇接回了罗家,不过没有名分,摆明了只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难怪简令会出现在罗世森的寿宴上,罗一慕从前只疑心了一会儿,并没有细究,现在才知道原来简令和罗家之间还有这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罗一慕却宁愿这点联系根本没有,罗家现任家主罗世森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干的脏事多了去了,罗家从根上就已经坏了,里头的人没一个干净的,要么说物以类聚呢,也就郝心宜这种人,要钱不要命,才扒着罗世森,挤破头也想进罗家的门。 “你父亲留下的遗嘱,你还留着么?”罗一慕问。 “嗯,你要看么?” “拿给我看看。” 简令从衣柜的最底层抽出一个文件袋,把她父亲留下来的遗嘱拿给罗一慕看。 除了这间网吧,简令的父亲也没留下什么别的财产,遗嘱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两点:1.网吧盈利一分为二,郝心宜占60%,简令占40%,网吧经营权归简令。2.不动产产权署郝心宜和简令两人的名字,当一方遭遇严重财产危机时,有权变卖不动产,变卖后所得依旧按照郝心宜60%、简令40%分配。 简令的父亲到死都还是对郝心宜存着痴心,为她着想,怕她真的混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为她留了一手。 他大概不会想到,也就是自己私心为郝心宜留的这一手害了简令,所以简令得知郝心宜真的要卖房时才会那么绝望。 看得出简令父亲的这份遗嘱立得很匆忙,没有找过专业律师,可操作的地方很多,比如第一条,要求分割网吧盈利,实际上简父死后,他的遗产就只有当时的网吧不动产、设备和钱而已,网吧没有股份制,后续的盈利根本不属于遗产范畴,简父的遗嘱里也完全没有明确店铺的所有权划分,也就是说第一条遗嘱可以说是完全作废的。比较麻烦的是第二条,明确指明了不动产的继承份额,打起官司来比较难办。 罗一慕想了几分钟,问简令:“你每个月给郝心宜的汇款记录还留着么?” “银行流水都可以查的到。” “那就好。” 简令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慕慕,是不是我父亲的房子说不定还能保住?” “放心吧,一定没问题的。”罗一慕搂着她的肩膀,冲她安慰地笑了笑。 隔天,罗一慕给简令找了两个专门负责打遗产官司的律师过来,毕竟罗一慕不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接触的案例没有他们多,比不上他们的经验丰富,这两个律师都在罗一慕名下的事务所工作,还是罗一慕来津岭大学带的第一届学生,当年进事务所靠的就是罗一慕的推荐信,现在已经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律师,和罗一慕交情不错,也感谢罗一慕的慧眼识珠,接到罗一慕的请求,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了。 “老师,我们俩认识您也七年多了,从没见您求过人,这位叫简令的当事人是谁啊?能让您亲自上门来找我们哥俩?”其中一个律师叫陈进,上大学那会儿就好打听八卦,那一届的同学们都取笑他不该学法,应该去当狗仔记者,没想到到现在这好八卦的毛病还是没改。 罗一慕晲着他,轻飘飘地说:“尊重当事人的隐私,是律师的操守。” “可是全面了解当事人对打赢官司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老师您说对不对?”陈进笑嘻嘻地反驳。 罗一慕也跟着轻笑了一声,丢下不咸不淡的几个字:“她是你们未来师娘。” “呃……”陈进笑不出来了,赶紧正正神色跟罗一慕保证:“师父您放心,这年头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师娘,我们一定帮您好好教训他!” 陈进年少求学时受了罗一慕不少指点与恩惠,他那时家里很穷,有两年学费都是罗一慕替他缴的,当年自己是学生的时候,罗一慕就单着,结果现在自己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罗一慕还单着,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说什么自己也不能在师娘面前露怯不是?为了师父也得把这场官司打赢了。 其实遗嘱有漏洞,这案子就不难办,简令这些年已经给了郝心宜不少钱,加上简父逝世时郝心宜就分去的那些,细算起来,郝心宜连状书里要求的补偿款的一半都拿不到,顶多能拿二三百万,一千多万对简令来说难办,二三百万咬咬牙还是能凑出来的,大不了网吧不做了,把设备全都卖掉,只要能保住父亲留下来的房子就行。 罗一慕想的却是,让郝心宜一分钱都拿不到。 陈进面露难色:“老师,这你可为难我了,白纸黑字的遗嘱,能把补偿款拉到三百万已经是极限了,要原告一分钱不要,除非她自己主动放弃遗产,您想想世上能有那么傻的人么?何况她打官司本来就是为了拿钱的。” 罗一慕只让他们准备好第一次开庭的材料就行,至于其他的了,她自有打算。 罗一慕听说郝心宜刚为罗世森生了个儿子,过两天办满月酒,请帖也发到了罗一慕这里,原来她是不打算参加的,临时改了主意,又准备去了。 关绪笑话她:“出尔反尔,阿慕,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而且你什么时候对别人家的小孩感兴趣了?莫非是也想和简令生一个?” 罗一慕最近的日子过得滋润,和简令你侬我侬的,俨然一对神仙眷侣,让关绪眼馋得不行,有了爱情的滋润,罗一慕的气色都比以前好多了,红光满面的,那脸蛋水润滑溜,都赶上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关绪一时嫉妒得不得了,心想连罗一慕这么个大冰山都找到另一半了,自己要幽默有幽默,要风度有风度,又比罗一慕知冷知热会疼人,怎么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迟迟不出现呢?反而让罗一慕抢在她前面脱了单。 “别的孩子我不感兴趣,我只对这一个孩子感兴趣。”罗一慕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说。 “什么意思?”关绪警觉起来,“阿慕你可别冲动,虽然简令她妈是个混蛋,可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别做出什么傻事。” “我什么都不做,只想确认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罗世森的。” 据简令所说,郝心宜这女人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怀孕期间都还养着小白脸呢,罗世森当成宝贝的继承人,说不定只是替别人养孩子而已,如果这样,那么让郝心宜放弃继承权就很简单了。 “切,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去一趟罗家?”关绪嗤笑,“我看你是教书教傻了,脑子都不灵光。” “你有好办法?” “肯定比你的办法好,这事交给我吧,你别管了。”关绪说着,又把罗一慕好好嘲笑了一回,笑她读书人迂腐,只知道一条道走到黑,连拐弯都不会。 在关绪看来,想拿到婴儿的dna还不容易?找到当时为婴儿接生的大夫,或者收买照顾婴儿的奶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甚至不用自己操心,随便找个信任的手下就能把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办妥,哪轮得着自己亲自动手的,也就罗一慕这种一根筋,在学校待久了,缺少社会历练,连这也想不起来。 有关绪帮忙,省了罗一慕一大半的麻烦,她要谢关绪,关绪却打趣她。 “谢就免了,不过我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简令这姑娘是咱俩一起才追到手的,你要真心想谢,干脆把她分我一半得了。” 当然是玩笑话,罗一慕却当了真,以为关绪真对简令有什么叵测居心,眼刀子直往她身上扎,“什么都能让给你,只有她不行。” “什么都能让?那我要你手上律师事务所的全部股份你也能让?” 罗一慕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反正罗一慕在津岭大学拿的工资已经够养活自己外加一个简令,律师事务所每年的分红于她来说就是一个数字而已,罗一慕对金钱没什么渴望,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简令,再没有让她渴望的东西,律师事务所一直是关绪在打理,她真想要自己手上的股份,罗一慕马上就能签股权转让书。 可是要简令,不行。 简令是自己的,独属于自己,谁要都不行。 “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关绪摆摆手,“你这个大冰块,也就简令瞎了眼能看上你,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早被你冻跑了,怎么说咱俩也三十多年的交情了,你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人,自己揣怀里捂着吧,我可不要。” 关绪说得酸溜溜的,自怨自艾地想,连大冰块都能找到另一半,为什么自己就不能? 她今年三十三,要是再找不着对象,恐怕父母说什么也得催着她相亲了。 关绪可不想相亲,没有爱情的婚姻,简直比坟墓还可怕百倍。 …… 有了关绪的帮忙,罗一慕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简令。 简令这几天病了。 她因为要和母亲打官司的事心情抑郁,精神不振,罗一慕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晚上回来,就见简令撑着额头恹恹地守在吧台前,脸颊浮着不正常的酡红,像喝醉了一样,罗一慕心里一紧,去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都能煮鸡蛋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烧到了现在。 “你发烧了,我从你去医院。”罗一慕赶紧把她从吧台里面拉出来。 “还有客人呢,我没事……”简令眼神迷蒙地冲她笑,“慕慕,你今天比平时还要好看。” 都烧得说胡话了,还说没事,最近天气愈发寒冷,又下了一场雨,正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罗一慕暗骂自己粗心,怎么不记得中午打个电话回来提醒她不要直接趴在一楼午休,担心着凉。 “小王,你们老板病了,我带她去医院,麻烦你顶一下班,辛苦了。”罗一慕架起简令的胳膊往外走,对路过的小王吩咐了一声。 简令的网吧重新开业以后又招了两个网管,加上小刘一共三个人,三班倒,今天是小刘家里有人生病,请假回去照顾了,简令临时顶一下他的班。 “好嘞。”小王爽快地答应,见简令的脸通红的,催促罗一慕快点去医院,别耽误了。 去医院做了血常规,还好只是普通流感,多休息就没事了,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回来的路上,简令跟喝醉了似的,一直不老实,逮着机会就往罗一慕身上扑,一会儿要罗一慕抱抱,一会儿要罗一慕亲亲。 罗一慕夜盲,晚上开不了车,是打车回网吧的,简令一路上闹腾得厉害,“亲亲,我要慕慕亲亲……”噘着嘴扒在罗一慕肩膀上,好看的眉毛纠结地拧着,脸上红扑扑的,看上去极为诱人。 罗一慕看得心口一热,差点没忍住,还好想的起来现在还在出租车上,哄着简令,敷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不够,不够。”简令把自己殷红的嘴唇送到罗一慕的嘴边,还拿手指点了点,“我要慕慕亲我这里。” “阿令乖,马上就到家了,回家再亲。” 谁知简令头晕晕的,好像神志也不清楚了似的,竟然嘤嘤地假哭起来,“呜呜呜,我就知道,连慕慕也不要我了。” 知道她是假哭,罗一慕也心软了,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生病了怎么和小孩子似的缠人,低头啄了啄她的红唇,胸口火热,把她一双柔荑包在掌中,却是心疼喜爱极了。 罗一慕知道她这段时间为分割遗产的事压力很大,郁闷淤积在心里,人才撑不住病了,否则她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哪里会突然就病倒了。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们两个亲吻,微微侧目,不过也没说什么,把人送到目的地后开车一溜烟没影儿了,罗一慕扶着简令进去,简令扭得跟蛇似的,死死缠在罗一慕身上,让罗一慕想走都走不了,嘴里还说着慕慕不要离开我之类的话,非得得到罗一慕的保证不可。 “不会离开你的。”罗一慕随口保证,简令还是缠着她不放,她没法子,只有把简令打横抱起来,抱上了二楼。 被罗一慕抱着,简令就像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突然就老实了,歪头靠在她的肩窝里,直到罗一慕把她放到床上去,她还搂着罗一慕的脖子不放。 “我去给你做饭。”罗一慕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说道。 “我不想吃饭。”简令摇摇头,可怜地咬着下唇,“我冷。” 发烧的人都这样,体温虽高,身上却觉得冷,骨头缝里都是酸的,说不出的难受脆弱。 “我把空调调高一点?”罗一慕说。 “不要空调,我要慕慕抱着我。”简令拱进罗一慕怀里。 罗一慕笑了,这是生病了跟自己耍小孩脾气呢,看看时间,才七点半,想着陪她半小时,八点的时候再去给她下点面条吧,人在病中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于是也除了外衣躺进被窝里。 刚躺进来,简令滚烫的唇就覆了上来,在她嘴角上胡乱亲吻,罗一慕扣着她的脑袋,回吻了过去。 “我感冒,会传染你的。”接吻的间隙,简令含糊的说。 罗一慕的笑声全被这人堵在喉咙里,也含混道:“我才不怕。” 第46章 喂我 高烧未退的人,体温极高,口腔内温度也灼灼,烫着罗一慕的舌头,让她有点情难自持,一个没忍住,差点又顺手把简令给剥干净了,还好理智尚存,记得病中的人不能受凉,手伸到她的领口又缩了回来,改去抚摸她的侧颈和耳垂,仍然情动不已,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才克制住,按着简令的肩膀与她分开。 分开后两人都有点薄喘,简令脸蛋两团艳丽的红霞,分不清是高烧的症状还是情到浓时浮现出来的自然羞怯,眸子里水光潋滟,起了一层雾气似的迷蒙,刚才没亲够就被罗一慕强行推开了,不满地趴在她身上还要再亲,被褥从上身滑下来一半,香肩微露。 罗一慕怕她二次着凉加重了病情,赶紧把被子拉起来,在她脖领处严实地一裹,才搂着她,放心地让她趴伏在自己胸上。 两人在床上依偎了一会儿,八点钟左右,罗一慕薄唇贴着简令的耳朵,轻声问:“饿不饿?” 简令没说话,侧脸贴着她的胸脯,摇摇头,过了几分钟,抖了一下,才说:“冷。”她的嗓子已经开始疼起来,胸腔也被拉扯着疼,说话时不敢用力,声音细细的,又极小,蚊子似的,罗一慕听在耳中,仿佛也跟着她一起遭罪,手臂又紧了紧,问道: “要不要我再抱一床被子过来?” 谁知简令的腮帮子鼓起来,孩子气地说:“只许抱我,不许抱被子。” 罗一慕忍俊不禁,心里一面心疼简令生病遭罪,一面又憋着笑意,心想这个人生病时怎么比平时还要可爱一百倍,让自己一抱起来都舍不得撒手,只想这么永远抱着她,把她融进自己的心窝里去。 “这不是抱着你么。”罗一慕捧起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分开时空气震动,“啵”的一声,简令这才觉得高兴了,在她怀中拱了一下,半眯着眼睛打盹。 这在从前的罗一慕身上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让她主动亲人就等于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何况还亲得那么用力?声响整个卧室都能听到,也就是客厅没人,要不人在客厅估计都能听到罗一慕亲简令的这一下。 还好关绪只知道罗一慕最近爱情甜蜜生活幸福,罗一慕从不跟她分享具体细节,要不她岂不是得酸得更厉害,胃里都得汩汩泛酸水不可。 又过了半个小时,罗一慕感觉怀里的人体温渐渐降了下来,身体不热了,呼吸也趋于平缓,她知道简令睡着了,烧也终于退了下来,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一半,一手托着简令的后心,一手托着简令的后脑勺,慢慢把简令放在枕头上,动作小心轻柔,生怕把她吵醒,刚才高烧的简令像个八爪鱼一样抱在她身上她都没出汗,反倒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她大汗淋漓,额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罗一慕不在意地擦去,蹑手蹑脚地下床给简令做完饭,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怕自己在厨房的动静惊扰简令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 考虑到生病的人忌口颇多,又没胃口,做得太油腻简令吃不下去,太清淡又没滋没味儿,也不能补充营养,罗一慕思考了片刻,准备给她做个青菜皮蛋瘦肉粥,再清炒了一碟黄瓜,黄瓜切成薄薄的片状,炒之前特意用盐腌过一遍,抓去了多余的水分,这样的黄瓜炒出来不但保持了漂亮的鲜绿色泽,口感还清新爽脆,又咸咸的很有滋味儿,做病中人佐粥的小菜再合适不过了。 粥要把米粒熬煮开才会香软浓稠,需要时间和耐心,放下肉末搅匀后还要再焖十分钟,再加切好的青菜、皮蛋碎,下姜丝、食盐、耗油,临出锅时再淋上两滴香油,顿时鲜香肆意,连罗一慕自己都被勾得食指大动,尝了一口,咸淡正好,马上盛了两碗,用个小托盘托着,连同清炒黄瓜一起端进卧室里,叫简令起来吃晚饭。 她不知道的是,简令已经醒了。 感冒的人鼻子呼吸不畅,睡觉时堵得难受,很容易被憋醒,简令睁开眼,头很晕,感觉眼前的物体都跟着晃悠,手背在眼睛里使劲揉了揉才勉强看清楚一些,意识清醒过来,立马惊觉床上好像少了个人。 慕慕去哪儿了? 简令一愣,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询问似的喊了一声:“慕慕?” 可惜她声音太小,卧室门又关着,罗一慕在厨房里做饭,根本听不到卧室里的动静。 简令捂着胸口,皱紧眉头咳了咳,清清喉咙,再次喊道:“慕慕!”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大一些,但有门板的阻隔,仍然无济于事。 简令以为罗一慕把她哄睡着以后自己就跑了,心里难过陡增,她身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酸痛,鼻子堵得通不了气,喉咙也又干又疼,甚至连每一下呼吸都扯着胸口疼痛难忍,人比平时脆弱多了,也比平时爱胡思乱想,压在心底里的那些委屈和上心不停地往外冒,一下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母亲不要自己,父亲也爱母亲远胜过爱自己,终于遇上了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她恰好也喜欢自己的慕慕,现在还不在,想着想着,眼眶一红,很快又蓄满了泪水。 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之际,只听咔哒一声,卧室门被从外面拧开,罗一慕推门而入。 简令泪眼婆娑的,隔着睫毛上挂的水帘子模模糊糊看到了罗一慕熟悉的人影,先是一愣,而后眼睛瞬时间充满了神采,眼里也因为这个激动而滚落下来,她用手背胡乱一擦,咧着嘴冲罗一慕笑,“慕慕,原来你没走啊。” “我?走上哪儿去?”罗一慕被简令问得诧异,看到简令眼圈红红的,刚才还一个人悄悄抹眼泪了,以为她是做噩梦吓醒的,赶紧把托盘放下,给她裹上棉被,“又做噩梦了么?没事,梦都是反的,别怕。” “没有。”简令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以为你走了,就……就没忍住……” 罗一慕听了,轻轻地噗嗤一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说了要留下来陪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知是因为简令病中的关系,还是因为她此刻太过柔顺的表象给了罗一慕错觉,总觉得这人好像连头发都生病了一样,比平常的手感柔软了很多,就像为成年的小动物身上的绒毛,摸得罗一慕舍不得放手。 罗一慕的掌心干燥而温暖,简令被她摸舒服了,也主动把脑袋往她手心里拱。 罗一慕仿佛又看到简令无形的尾巴翘在半空中高兴地摇起来了。 她移开手,默默想,果然是错觉。 “吃饭吧。”罗一慕说。 简令摇头,“我不饿。” 她只觉得舌苔苦得发麻,什么味儿都尝不到,胸口也一阵一阵的疼,吞口水都像用玻璃碴在食道里划,提起吃饭,她心里有些惧意。 简令是最怕疼的一个人,眼下又有人宠着、呵护着,更肆无忌惮,坚定地摇头,“不想吃。”料定了罗一慕不忍心强迫她。 罗一慕当然不忍心强迫她,可是简令没料到,罗一慕哄人的法子更让她招架不住。 卧室里没有桌子,罗一慕才摸了简令的头发,也要去洗手,洗完手顺便拿了一张方凳过来,把托盘放到方凳上,自己端起碗坐在床边,舀了一汤匙热粥,吹得半温,送到简令嘴边,柔声哄她:“就吃一口,我熬了快一个小时,阿令乖,给点面子尝尝是什么味儿,你觉得不好吃我绝不逼你,行不行?” “我不想吃。”简令耷拉着眉眼,肩膀也垮了,可怜地求饶,“慕慕,我喉咙痛,吃不下。”嗓子像拿木头茬子划过一般,沙哑得厉害,罗一慕听她说话都心疼。 “我喂你吃也不要么?”罗一慕诱惑她。 “用嘴喂么?”简令任性地说。 罗一慕微怔,还真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用嘴喂你就吃?” “嗯!”简令满怀期待,用力地点点头,扯着了喉咙连接胸腔的那根筋,又是一阵抽痛,龇牙咧嘴的,表情格外滑稽。 “好,我喂你。” 罗一慕果真用筷子夹了一片黄瓜,衔在齿间,身子稍向前倾,送到简令嘴边。 红润的嘴唇,雪白的贝齿,翠绿的黄瓜,如同红宝石、羊脂白玉和翡翠的相互映衬,漂亮极了,简令看在眼里,胸口发热,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叼罗一慕齿间的黄瓜片,顺带连她的下唇一起含进口中吮吸,清新爽脆的口感,混着让简令陶醉不已的、独属于罗一慕的暗香,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感觉到饿了,把那片黄瓜嚼了嚼咽下去,才张着嘴耍赖说:“还想吃。” “剩下的自己吃。”罗一慕笑说,“我也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阿令难道忍心自己让我喂饱了,眼睁睁看我饿肚子?” 简令生着病,狡猾不减,眼珠子转得飞快,嘿嘿坏笑,“阿慕,那我喂你怎么样?用嘴喂。” “你还是老实把自己的粥喝完吧。”罗一慕无奈地摇摇头,在床上架了张折叠小桌子,把粥碗放到她面前,自己也端起另一碗来喝。 罗一慕没开玩笑,她的确饿了,中午十二点吃的午饭,晚上一到网吧就发现简令病了,提心吊胆地送她去医院,后来又陪她睡觉又给她做饭,到这会儿已经九个多小时滴米未进,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她吃得很急,一碗粥两三口就喝完。 简令和她一桌吃饭,从来都见她吃相优雅,矜贵含蓄,还是头一次见她有了点狼吞虎咽的架势,知道她是为了照顾自己才熬到了现在,心里愧疚起来,暗骂自己怎么那么不懂事,慕慕都被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自己竟然还想折腾她,简直是个不知道心存感激的白眼狼!当下也不出什么幺蛾子,默默地端起碗来自己喝粥,不时夹两口小菜吃。 腹中有了食物打底,简令渐渐感觉到了饿,粘稠温润的香粥下肚,喉咙没有负担,反而因为温暖的滋润,比刚才还要舒服一些,清炒黄瓜滋味足又爽口,很下饭,简令喝完一碗粥,舔舔嘴唇,忍不住还想再喝一碗,刚好罗一慕的第二碗也吃完了,又去盛了两碗过来,这会儿两人都是半饱,对坐着慢慢吃,也不着急。 一碟小菜吃完,锅里的粥也见底,简令肚皮吃得浑圆,出了一身汗,鼻子也通畅了,满足地靠着床背,拍拍肚子,“真香。” 能把病号饭做得香成这样,除了一个罗一慕,恐怕也找不到别人。 罗一慕笑了笑,把床上的小桌子连同碗筷托盘一起收走,顺手洗了,又把锅台擦干净,才端了盆热水回到卧室里,给简令擦了擦身,顺便换衣服,做完这一切,自己也去洗澡。 洗去一身汗水和疲惫,顿觉神清气爽,再进卧室时,简令正半偎在床上刷手机,见她进来,赶紧掀开被子在自己身侧拍了拍,示意她进来。 罗一慕钻进去,把被角仔细地掖好,确认不会漏一点风进去,才抱着简令的肩膀,躺在床上与她闲聊。 “对不起。”简令靠着她的肩,哑声说。 罗一慕笑着问:“为什么道歉?” “我今天,脾气坏,净折腾你了。” 简令吃了两碗热粥,身体的难受减轻多了,神色也清明起来,想起自己发烧时跟罗一慕又闹又哭又耍脾气,即使她三尺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点绷不住,羞愧之意涌上心头,脸带薄红跟罗一慕道歉。 “我没生气。”罗一慕的笑很温柔,“所以你也不用道歉。” “我平常……不这样的,今天不知怎么了……” 简令平常不爱哭,她以前被人欺负,打掉牙和血吞,就是不掉一滴泪,今天一个晚上已经哭了好几回了,好像在罗一慕身边就特别容易脆弱。 其实是特别容易肆无忌惮。 简令从前不哭,因为哭了能给谁听?没人疼的孩子,哭了只会让那些欺负她的人看笑话、更得意起来。 现在有个全世界最好的慕慕疼着她宠着她,为她的眼泪心疼,简令是打心底里知道罗一慕绝不会笑话自己,只会为她的眼泪心疼不舍,所以才能在她怀中哭得这么肆无忌惮。 简令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又喜欢罗一慕喜欢得不得了,心里埋怨自己这是恃宠而骄,仗着罗一慕喜欢自己,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就在罗一慕面前撒娇得无法无天了,压根不为慕慕考虑一点。 比如吃晚饭的时候,竟然想不起来慕慕饿了九个多小时的肚子,仍要任性耍脾气,万一把慕慕的胃饿坏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简令万分懊悔,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慕慕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一点也不知道为慕慕考虑。 喜欢都很自私,大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甚少考虑另一半的感情。 爱却是无私的,一味地想对对方好,多多地考虑对方的委屈,开始懂得反思自己,心疼对方。 简令从前很喜欢罗一慕,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对罗一慕的感情已经由喜欢变成了爱,所以总看到自己的缺点,开始懂得为罗一慕着想。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说出那个“爱”字。 简令在罗一慕面前太自卑,总觉得以自己从前的花心,不配对罗一慕说爱。 而罗一慕又因害怕吓跑简令而怯缩,也不敢先开口。 一个自以为是情场高手,一个又是初尝情爱滋味,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靠近,越近越胆怯,都怕伤害了对方,其实说到底都不怎么懂得爱人间的相处之道。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们还能黏黏糊糊地在一起好久呢。 也许到那时候牙齿都掉光了,两个老太太手牵手在夕阳底下回忆年轻时的爱恋,也是另一番情趣。 “慕慕,我会对你好的,就像你对我那样。”简令抱着罗一慕说。 “我相信你。” 简令油嘴滑舌游戏人间,多少人骂她是“骗子”,只有一个罗一慕可以心无顾忌地大胆说“我相信你”四个字。 两人相拥而眠,屋外飘起雪来。 这个冬季的初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起初只是两片小小的雪花,还没落地就消融了,后来屋檐上覆了一层白霜,接着漫天的雪花飘下来,像空中飘了一层棉絮,到了第二天早晨罗一慕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外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路上、树上、屋顶,白茫茫的一片,纯净无暇,就像给大地罩了一层甜甜的棉花糖。 罗一慕这样想着,自己先愣了一下,倏然笑开,心想影响果然是潜移默化的,在从前的自己眼里,雪就是雪,白的、凉的,哪有那么多奇妙的比喻,把雪形容成甜甜的棉花糖,分明是简令才会做的事。 罗一慕不知道简令喜不喜欢雪,不过这样纯洁的大雪很难得,罗一慕来津岭七年,也才第二回 见到,她走到简令床边,俯身在她颈子里挠了挠,吹着气说:“阿令,下雪了。” “下雪了?”简令一听就兴奋地睁开眼,跳到床边,罗一慕忙拿一件大衣给她披上。 “哇,真的下雪了,好漂亮。”简令像小孩子似的趴着窗玻璃,眸光映雪,看得痴了。 她小时候很喜欢下雪。 父亲的手巧,堆的雪人特别漂亮,每年下雪的时节,总要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那是简令童年不多的快乐时光。 后来父亲去世了,再也没人陪她堆雪人。 再说她也长大了,没有这个兴致。 “慕慕,我们去堆雪人吧?”简令已经好多年没这种玩心了,今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手痒起来。 “不行。”罗一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的感冒还没好,难道想病得更严重么?等病好一些再去玩。” “可是病好了雪也融化了……” “你是土生土长的津岭人,怎么比我还不了解津岭的天气?”罗一慕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塞进被窝里,笑话她,“什么时候见津岭一个冬天只下一场雪?放心吧,这场雪融了,肯定还会再下的,到时候我陪你去玩,好不好?” 简令一想,觉得罗一慕说的有道理,勉为其难地答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简令是身体素质好的,生了场病,也差不多半个月才好透,她想自己今年也不是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前阵子摔裂了骨头,刚好没两天,又来个重感冒,今年过年一定要好好放几挂炮竹,辞旧迎新,除除晦气。 病快好的时候,法律的传.票也到了,通知简令第一次开庭的时间。 简令拿着传.票,心里沉甸甸的,还好有罗一慕在旁边让她心定,不像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惊慌失措。 “我……我没去过法院,开庭是不是要穿正装啊?我没有怎么办?”简令心里还是有点慌,罗一慕做饭,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跑过去问她,把罗一慕都给逗笑了。 “没有硬性要求,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说完,罗一慕看看简令的那头紫毛。 她挺长时间没去修剪护理,头发长长了不少,发根一截是黑的,混在紫灰色中间,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罗一慕想,就这头发,估计穿一身黑西装违和感更强,还不如怎么舒服怎么穿。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简令嘿嘿一笑,“那不穿可不可以?” 罗一慕用湿湿的手指点她鼻尖,“又胡说八道。” 想了想,又道:“你什么都不穿的样子只能给我看。” “嘿嘿,慕慕你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叫近朱者赤。” “分明是近墨者黑。” 其实罗一慕哪里看不出来简令的紧张,这是故意说两句轻松的话,逗她放松一点呢。 即使简令再怎么不情不愿,第一次开庭的日子还是到了。 她大病初愈,罗一慕恨不得给她裹个里三层外三层,保暖衣外头套羊毛衫,羊毛衫外头套呢大衣,呢大衣更外面还裹了一件羽绒服,通体雪白,长至脚踝处,把简令裹得像个会移动的大雪人似的,害得简令上车之后热得脱了好几层,下车又得一层一层穿回来。 她穿了这么多,弯腰都弯不下来,羽绒服拉链拉不上,罗一慕下车之后蹲在地上帮她把拉链向上一直拉到下巴处,密不透风。 “其实真不用穿这么多……”简令无奈道。 “这回不穿,下回再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简令心里门清,笑说:“你才不舍得呢。” 第47章 勾引 罗一慕和简令一路说说笑笑走到法院门口,两个律师比她们早来一步,见她们过来,迎上前去和她们打招呼。 陈进嘴上没把门,见了简令嘴巴一秃噜,直接说:“老师、师娘,早啊。”被他同事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简令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师娘?” 罗一慕淡然道:“没事。别听他瞎说。” “对对对!我瞎说八道呢,简小姐您别见怪,我这人就这样,老爱瞎说。”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完简令反而忧心了起来,看起来这么不靠谱的律师,能行么? “行了,外面冷,别在这里傻站着,进去吧。”罗一慕说。 几人正要进法院,就见郝心宜也带着随行的几个人赶到了,今天早晨下了点小雨,不过这会儿已经停了,依旧有个男的提前下来给郝心宜撑伞,拉开车门,郝心宜才从黑色轿车里伸出一只脚来,又缓缓地抬起手背,撑伞男非常有眼力见,连忙扶着她抬起来的那只手,把她给请了出来,“地上湿滑,郝夫人请小心脚下。” 那派头,真比当年的慈.禧太后还足些。 给她撑伞的这个人简令也认识,就是当初来给简令送东西的那个郝心宜养的小白脸,没想到郝心宜这次还挺长情,这小白脸都跟了她快半年了,居然还没换新的。 简令冷眼漠视着郝心宜派头十足地下车,看清她的穿着打扮,脚上一双黑色细高跟过膝长靴,配短至大腿根的短毛呢靴裤,今天的气温接近0度,她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暴露在北风里,似乎完全不觉得冷,可上身却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皮草短大衣,毛料蓬松,显得上下比例极为不协调,看起来就像一根插在细竹棍上的毛球,样子格外滑稽。 郝心宜今天简直是盛装出行,仿佛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堆在身上似的,简令目睹着这个不协调的毛球棍子朝自己走来,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与自己寒暄,“阿令,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都不去看妈妈,妈妈想死你了。” 简令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皱着眉厌恶道:“你都找人把我店砸了,还演这套母女情深的戏码给谁看?”粨河格 郝心宜走进,简令才看清,她扎着丸子头,脸上糊着厚粉,浓妆,睫毛刷得老长,眼线也特地向下垂,戴的美瞳瞳片大到几乎看不见眼白,腮红画的粉嫩,嘴唇也涂的水润润的,捏着嗓子说话,生怕别人看出她已经四十多,耳朵上坠着两条镶钻的耳环,脖子上的钻石项链璀璨夺目,手上戴的鸽子蛋大小的钻戒,近看之下,她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珠宝展台,珠光宝气,耀人眼球。 “阿令你误会妈妈了!我……我只是说我没钱,让他们去找我女儿试试,毕竟妈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你不一样,你是做大买卖的,不过才几百万而已,妈妈想你肯定能拿的出来,绝对没说过让他们砸你的店这种话。” 这种把脸皮全豁出去的人世上估计也找不到几个,偏简令倒霉碰上一个,那人还是自己亲妈,气得一时不知该笑该哭,冷哼一声,讽刺道:“是啊,九百万都是小钱,把我爸的房子卖了就什么都有了,你一分钱都不用掏,还能继续穿皮草戴钻石,无忧无虑地做你的富家太太。” “九百万?”郝心宜无辜地睁大了眼睛,“这些吸血鬼!他们当初找我催债的时候说的明明是六百万!我想着阿令你这么厉害,六百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么?妈妈十月怀胎才把你生下来,血浓于水,难道我生你养你还不值区区一个六百万?” 郝心宜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她知道简令没钱,就那么个小破网吧能有多少钱?一个月营收能有十万都是顶了天了,可架不住简令命好啊,几个月前在罗家郝心宜就注意到了那个叫罗一慕的亲戚看简令的眼神有点不对,郝心宜是这方面的人精,罗一慕对简令的那点意思还能骗得过她?就偷偷让自己亲信的人去简令的网吧附近蹲守了一阵子,果然打听出来罗一慕和简令已经同居了。 罗一慕的大名郝心宜早有耳闻,今年35,比郝心宜只小6岁,大学教授,功成名就,名下又有律师事务所遍布全国,是罗家的远方亲戚,和关家的现任家主还是挚友,这样的人,你说她只是大学里一个拿死工资的教书匠,身上没钱?打死郝心宜都不信,所以她才理直气壮地让要债的去找上简令,认为罗一慕就算为了简令也会拿钱把那些人打发走的。 可郝心宜却没想到罗一慕这么刚,一分钱不给不说,还直接动用关系把要债的给坑了一把,郝心宜的债主不敢得罪罗一慕,只好把所有的怒火全部转嫁到郝心宜头上,已经恐吓了郝心宜几次,说年底就是最后期限,如果年底之前她再不还钱,他们就要直接找罗世森要这笔债了。 罗世森要是知道这事,郝心宜苦心经营的嫁入豪门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她扒着罗世森这个老男人这么久,使尽浑身解数才怀了孕生了个儿子,不就是为了当豪门阔太太么?罗家那大大小小一帮子人都是嘴碎又爱看热闹的八婆,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她现在和罗世森还没领证,罗世森本来就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她,自己在外面欠了高额赌债的消息一旦走漏出去,罗世森二话不说将她扫地出门,那时候自己才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郝心宜看了一眼简令。 简令漂亮的五官完全继承自她,现在的简令几乎是照着郝心宜年轻时的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水灵鲜嫩,娇艳得好像清晨沾着露珠的花瓣,我见犹怜。 郝心宜看着她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心底生出了恶毒的嫉妒,嫉妒简令的年轻貌美,又恨恨地想,当年要不是年少无知眼皮子太浅,看简令她爸有点小钱,早早就生了他的孩子,自己也不至于年老色衰得这么快,现在只能扒着罗世森这个老男人摇尾乞怜。 而简令,她凭什么有那么好的命?这么年轻就能勾到罗一慕这样的天之骄子,郝心宜听着亲信的人每天对自己的描述和汇报,还有罗一慕与简令相处的照片,那么自然而亲密,罗一慕对简令都爱到骨头缝里了,只差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送给简令而已。郝心宜又想想自己,她年轻时的美貌比起简令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叹没有简令那样好的命,没能碰上罗一慕这样优质的完美情人。 貌美绝世、举止优雅,出身金贵、气度不凡,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就被简令撞大运似的撞上了。 女的又怎么?只要有钱,男人女人在郝心宜这里根本不重要。 郝心宜越想越恨,只觉得自己今天的惨剧都是简令和她父亲一手造成的,面目都有些狰狞,咬着牙齿指责简令,“连你的人都是我生下来的,你浑身上下有什么东西不是我的?现在翅膀硬了,知道和你妈叫板了啊?不过是叫你拿几百万出来你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要不是你,老娘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我今天的一切都是被你害的!” 她说到激动处,额角的青筋暴露无遗,连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长指甲指着简令的鼻尖,恨不得戳到她眼睛里去。 罗一慕上前半步将简令挡在身后,神色森然,“郝女士,请自重。” 目光中裹挟着冰刀子,郝心宜一对上她的眼睛,嚣张的气焰就少了一半,故作娇俏地后退了一步,歪了歪头,张大眼睛冲罗一慕笑得极甜,“阿慕,我们之前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你堂哥过生日的时候,咱们都不是外人,按理你还得叫我一声堂嫂呢。” 郝心宜想的很简单,简令的样貌本来就遗传自她,而她今年才四十,保养得很好,比罗一慕大不了几岁,罗一慕既然喜欢简令这款长相,自己用点小心思,想把罗一慕勾过来还不简单么?能勾搭上罗一慕可比扒在罗世森这个老鬼身上强多了,年轻貌美又有钱,谁不喜欢。 罗一慕对这种状况无甚经验,她的人生经历也不足以理解郝心宜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的心中所想。郝心宜对简令的态度那么差,罗一慕本来就对她很嫌恶了,又觉得这个郝心宜的动作表情都很奇怪,让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双重的嫌恶加在一起,罗一慕看她一眼都觉是在污染视线,淡淡地把头扭过去。 简令面无表情地看着郝心宜撒泼,心越来越冷,最终终于结成了冰,心底最深处对她的最后一丝丝期待也随着她那张已经扭曲变形的脸烟消云散了。 很小的时候,看着别人的母亲,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母亲能回到自己的身边来,每天送自己上下学,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然后再亲亲自己的额头。 后来即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仍然对“妈妈”这个词抱有幻想。 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为人父母,有些人就是天生冷血,除了自己谁也不顾。 这是简令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只是不死心而已。 直到今天,亲眼面对她,印证了这句话,简令心里最后的火苗才终于熄灭,了无痕迹。 简令厌恶郝心宜,也厌恶由郝心宜生下来的自己,郝心宜说的对,自己始终是她的血脉,身体里有她一半的dna,所以郝心宜的劣根性,简令的骨子里也有,简令的本质和郝心宜是一样的,不然在遇到罗一慕之前,简令也不至于那样坏,随心所欲地哄骗那些好女孩,风流放荡。 简令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感扼住了咽喉,她喘不过气来,好像连心跳都停了,双腿无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还好有罗一慕在身后撑住她才没有摔倒。 “手怎么这么凉。”罗一慕由后抱住简令,握着她的手,微微皱起眉,把她冰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搓了搓,轻柔地哈气。 简令麻木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哀伤,她前一天还对自己和罗一慕的未来充满信心,就因为郝心宜的这几句话,又突然愧疚害怕起来,心想自己幻想的那些和慕慕的未来不过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而自己是沙漠里渴水的旅人,拼了命跑过去,才会发现什么都没有,一团泡影,因为劣根性埋在她心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迟早会做出对不起慕慕的事。 “是不是冷?”罗一慕直接打开衣服把简令的手捂在自己炙热的胸口上,一阵暖意袭来,直接从简令的掌心侵袭至心口,简令木然地摇摇头,抬眼对上了罗一慕的关切目光,愣怔。 罗一慕传递过来的热量,把简令刚才心里铺天盖地的冰冷绝望全都赶跑,那一双眼睛里的光亮直射入简令的心房,温暖而光明,顿时所有郝心宜传递而来的阴暗都消弭于无形。 只要有慕慕在,即使是海市蜃楼,自己也要爬到边上去看看。慕慕都敢相信自己,敢喜欢自己,简令不懂为什么她自己却因为郝心宜的三言两语而自乱阵脚,胆怯了起来。 或许人就是这样,第一眼看到了黑暗,便觉得四周黑黢黢的无路可走,满眼都是黑暗,可只要有一个人往她的心里洒下一束光来,她就能跟着那束光的指引越走越开阔,未来顿时豁然明亮,从前的那些恐惧害怕顿时都显得微不足道。 简令深吸一口气,回手反握住罗一慕,两个人的手暖烘烘地交握着,简令也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道:“我不冷,慕慕你别担心。” 短短几分钟内,简令脑中千回百转,由黑暗走向光明,刚才还发白的脸蛋转眼恢复了血色,裹着白色的毛线围巾,显得红扑扑的,气色很好,展颜一笑,看得罗一慕一呆,暗暗掐她的腰,在她耳边磨牙,“这个时候还来勾引我。” 热气喷在脸上,简令笑得更加动人,也悄声道:“就勾引你,怎么了?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勾引你还能勾引谁?” 越说越没个正经。 罗一慕不会读心术,读不出来简令脑海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看她一时神色怆然,一时又开朗起来,料想大概是雨过天晴了,她自己也感到放心不少,不理会简令不分场合的小小调戏,对着郝心宜那边的人也点点头,说:“时间快到了,大家一起进去吧。” 津岭的律师有谁是不认识罗一慕的?甚至不少都是罗一慕的学生,即使双方当事人不同,郝心宜那边的律师看到罗一慕都得给几分薄面,尊敬地称呼一声罗老师,有罗一慕亲自发话,他们哪敢不听,好生劝了郝心宜几句,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把她半推半就劝进法院里去。 第一次开庭,气氛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基本上就是双方各自陈述,提交证据,郝心宜那边的诉求是要求分得简令父亲留下遗产的60%,折合现金共计一千二百万,而简令这边的律师紧抓住遗嘱中的漏洞,指出了简令这些年来陆续转给郝心宜的金额,表明简父的遗产简令早已折合成现金分次给到郝心宜处,郝心宜要求再分遗产的诉求是不合理的。 双方拉锯不下,得不出最终结果,法官宣布休庭,罗一慕旁听了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在庭审结束之后牵着简令的手走出法院,问她饿不饿。 “还好。”简令说。 她被一上午的庭审搞得昏头涨脑,好多专业名词她也听不懂,法官需要她说话时她就说,其余时刻都在发呆,特别是听双方律师嘴皮子利索地辩论的时候,简令突然觉得他们真厉害,简令完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又想罗一慕有没有当过律师,会不会她做律师的时候也这么意气风发毫不畏惧,仿佛整个法庭都是自己的主场。 简令本就动了念成人大学,去学法律的心思,经过这么一次,这个信念越发强大,快要抑制不住了。 “慕慕,你觉得我再回去念书怎么样?”出来的时候,简令随口这么一问。 想念书当然好,学无止境,简令自己知道上进,罗一慕高兴还来不及呢,举双手支持,可是……“你网吧的生意,能照顾得过来么?” “对哦……”简令眉毛往下一搭,刚才建立起来的要再去读书的想法随之垮塌。 她还有网吧的生意要照顾,说忙不忙,但也绝对离不开人的,每个月的收入支出、每年的设备换新、进货,样样都需要精力,再去分神上大学,实在有点不现实。 “哎……”简令叹了口气,“真后悔当初没听我爸的继续读大学,现在就算想读都没机会了。” “想学习是好事,也不一定非得上大学才能学,你每天少玩一个小时手机,抽空看看感兴趣的书。”罗一慕笑说,“再不济先把你那一笔鸡爪似的字练好,也是学习。” “嗯,慕慕你说的有道理。”简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字的确有点难看,跟罗一慕比起来就更难看了,“慕慕,你写字那么漂亮,不如你教我吧?” “你倒是会打算盘。”罗一慕揶揄她,“我可是很严厉的,到时候不许坚持不下来哭鼻子。” “不会的,我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哭鼻子呢?”简令义正辞严,突然又一转眼睛,嘴边扯开一抹邪恶的微笑,半踮着脚在罗一慕耳边说:“除非是在床上,你把我弄得太舒服的时候。” 说完绷不住噗嗤一笑,呼吸间的热气全拍在罗一慕侧脸上,让她心间淌过一阵热流,咽喉也不禁紧了紧。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在大街上就敢调戏自己。罗一慕眯起眼睛,危险地舔着牙根,看来等会儿回去得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分寸。 她们特意走得比郝心宜慢一步,以为郝心宜一行人早就驱车离去了,谁知道在车库还是碰到了他们。 郝心宜一见罗一慕走来就挂上了笑容,高跟鞋哒哒两下,小跑到她面前,笑得腼腆拘谨,“阿慕,怎么都不见你常回家来坐坐?你堂哥还有大奶奶都挺想你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时常走动感情才不会散,你说是不是?” “……”简令知道郝心宜情人众多,但从来没有亲眼见她撩过谁,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什么情况?自个儿的亲妈来勾引她的女朋友? 郝心宜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简令的接受能力下限。 “抱歉郝女士,我和你不熟,以后称呼我请连名带姓。”罗一慕完全不吃郝心宜的这一套,她没搞懂郝心宜对自己献殷勤的目的,觉得这个女人太莫名其妙了。 罗一慕拒绝得相当直白,郝心宜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得更甜,“我刚进罗家的门,你不熟悉也是正常的,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阿慕你多回两趟罗家,咱们自然就熟了,你说是不是?或者你工作忙的话,我代表你堂哥和大奶奶去看望看望你也行,好么?” 简令看自己亲妈跟跳梁小丑似的乱跳,心想这才叫丢人丢到点子上了。 罗一慕是看在简令份上才勉强给她一个面子,见她听不出好赖话,也懒得再费口舌,眉头都不抬,冷笑一声,懒懒地说:“凭你也配?” 就是罗世森亲自来,能不能见罗一慕一面还得看罗一慕的心情呢,这么个排不上号的查无此人,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郝心宜当场被罗一慕驳了面子,一点情面不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纷呈,简令看得津津有味,罗一慕不想在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拉着简令上车,不到一分钟就把车开出停车场。 这事对她来说就是个有点没头没脑的小插曲,反而简令看郝心宜吃瘪,挺高兴,出了停车场后竖起大拇指直夸罗一慕厉害,一句话就把郝心宜怼得说不出话来。 简令说得起劲,脸上的表情灵动有趣,罗一慕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心里暗暗地想,真是烂竹出好笋,郝心宜那种人居然也能生出简令这样灵秀的女儿,不过听简令口中对简父的崇拜,又想她大概是遗传了她爸爸的优秀基因比较多一点。 “我爸以前老说我长得像郝心宜。”简令高兴完,又用恐吓的语气质问罗一慕:“说,郝心宜勾引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动心?” 罗一慕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噎死,惊得方向盘都握不稳了,车子在路上打滑,吓出她一身冷汗,斥道:“胡说什么?”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那么明显,就差投怀送抱了!”简令愤然说。 “……”罗一慕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难怪总觉得郝心宜的态度有种恶心又诡异的亲密感,原来这就叫“勾引”。 这实在是超出罗一慕的认知下限,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真是个狠人……”过了好久,罗一慕才强忍着恶心,低声感叹了这么一句。 她又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仔仔细细端详了简令一番,安心地下了结论,“不像。” 样貌气质都不像,简令是老天完全按照罗一慕的喜好雕琢出来的,世上绝找不出第二个相像的人。 到网吧刚停了车,罗一慕接到了关绪的电话。 关绪说:“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第48章 我想弄你 关绪故意吊罗一慕的胃口,说完还很欠地问了一句:“想不想知道?” 罗一慕微皱眉,瞟了眼简令,拿着手机含糊地催促关绪:“快说。” 毕竟是简令亲妈,罗一慕怕她心软,这种事斩草除根才好,所以罗一慕并不打算那么早让简令知道。 “这么急性子干什么?一点情趣也没有,不知道简令那小姑娘看上你哪点了。”关绪在那边笑嘻嘻地调侃了罗一慕一通,才清清嗓子正经说道:“还真让你猜中了,郝心宜生的那孩子果然不是罗世森的,嘿,罗世森那么好面子的人,要知道这个消息,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此时简令还在车里,罗一慕故意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儿,简令看她的表情,暗自猜测可能是什么机密性比较强的工作,罗一慕不想让自己知道,解开安全带之后弯腰在罗一慕侧脸上亲了一下,非常自觉地用口型跟罗一慕说自己先上去。 罗一慕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目送着简令的背影进了网吧,才问关绪:“检测报告在你那里么?” 关绪说:“嗯,我下午派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去取。” 关绪不以为意:“这么小心?” 罗一慕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份检测报告来源可靠么?” 关绪反问:“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罗一慕说:“谢谢,下午三点我准时到你公司。” “好,我还有个会,挂了。” 和关绪结束通话之后,罗一慕的心情非常轻松,脚步轻快地进了网吧。 今天是小刘值班,笑着跟她问好:“罗姐,回来啦?” 小刘从前挺怕罗一慕的,她看起来太严厉,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接近,不过相处久了小刘就发现她除了看上去冷淡严肃了点之外也没什么,小刘跟她问好时她都会嗯一声点头示意,简令生病那会儿经常被罗一慕抱着上下楼,小刘看到了都会主动过去搭把手,罗一慕都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 小刘看着罗一慕上楼的背影想,这个人怎么说呢,看着不容易相处,其实涵养非常好,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职业或者收入低就看不起他,比网吧里很多有两个小钱来上网就把自己当大爷吆五喝六的人强太多了。 罗一慕上楼,拧开房门,在玄关处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简令的踪迹,料想她是进房间了,可是突然,她的耳朵灵敏地一动,听到了门后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非常轻,简令故意把呼吸放得又轻又缓,也就是罗一慕的耳力比常人敏锐很多才能这么快就发现,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出来。 已经猜出了简令躲在门后等着偷袭自己,罗一慕心里暗笑一声,破天荒地起了逗简令玩儿的心思,故意背对着简令的方向,在玄关处慢腾腾地换鞋,她已经听到了简令蹑手蹑脚地走近自己,就站在她身后,可她佯装一无所察,直到简令的手掌快要碰到她的肩膀,她才猛然一转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抓着她的手腕,顺手合上房门,她怕简令头撞在门上,特意用手托了她的后脑勺,才把她往门上一按,压上前去。 两人胸口的柔软相互挤贴,彼此呼吸交融,简令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张着与罗一慕对视,好像早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罗一慕发觉,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嘻嘻地抚上她的脸,指尖划过她的眼尾,“怎么一个电话就让你这么高兴?该不会是哪位漂亮的女士打来的吧?” “很明显么?”罗一慕反问。她自认是个沉着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很难有人能根据她的表情判断她的情绪,然而到了简令这里好像就变得万分简单,简令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罗一慕的心情变化。 真是神奇的直觉,连罗一慕都要惊叹。 “太明显了好吧?”简令轻嗤,抓着罗一慕的衣领把她拉下来,与她鼻尖触碰,直视她的眼眸,“你生气时眼珠子特别黑,像一团墨一样,高兴的时候只有瞳孔内圈的一个小点是黑的,周围有点茶褐色的感觉。” 罗一慕愣了。 她以为简令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的情绪靠的全是直觉,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观察竟然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 罗一慕心热起来,就着被简令拉住衣领的姿势想低头亲她,结果刚弯下去一点,就被简令用手掌心挡住,“哼,你可别想用亲亲糊弄过去,少来,美人计这套对今天的我不管用,老实交代,是不是美女给你打电话你才这么高兴的?” 罗一慕回想刚才打电话的人,在大众审美中,关绪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标准的大美女,于是憋着笑,郑重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的确是美女。” “你!”简令看她竟然回答得这么笃定,醋劲上来,急得张嘴去咬罗一慕的耳朵,“在你眼里除了我竟然还有别的美女?亏我还以为你是谈工作呢,好啊,原来真是撩妹去了!快说那人是谁,你们认识多久了?要是不说,你今晚就……” 简令原想说“你今晚就别想上我的床”,转念一想,这样自己不也吃亏么?于是半途改口,僵硬道:“你今晚就等着在床上被我折腾吧!” 这着急上火得脸蛋红红的小表情十分有趣,罗一慕津津有味地欣赏完她吃醋,才把她拦腰一搂,报复似的也咬着她的耳朵说:“那人你认识,姓关名绪,你说是不是大美女?” 听到是关绪,简令知道自己上了罗一慕的套了,死鸭子嘴硬地哼哼,嘟囔道:“关绪我就放心了么?她长得那么漂亮,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说不定你们互相早就芳心暗许了呢?” 罗一慕抖了两层鸡皮疙瘩,面露嫌弃的表情,“你别恶心我。” 对罗一慕来说,关绪更像是血缘至亲,只是简令随口提的一句她和关绪关系暧昧的猜测,都足够让罗一慕恶心得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嘿嘿,不逗你了。”简令狡黠地眨眨眼,勾起唇角,“好吧,这次是我误会你了,我道歉,作为补偿,今天晚上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怎么样?” 她舌尖一卷,在罗一慕嘴角舔了舔,又补充:“在床上。” 又黑又亮的瞳仁深处闪着激动的火光,都快迸溅到罗一慕的眼睛里,罗一慕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噙着笑反问一句:“哪一次你没让我舒服了?” 这种事本来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尤其是女人,任意一方光顾着自己的被动享受都会让另一方觉得不尽兴,而自己与简令…… 罗一慕舔舔唇,每次与简令都是水乳交融,不知今夕何夕。 简令却不这么想。 “每次都是你带着我的手弄的,那不算!这次让我先嘛,好不好?”简令勾着罗一慕的脖子,挂在她身上耍赖,“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抱着你,让你什么都干不了。” 她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是渐入佳境,连床笫间的事都相当和谐,罗一慕温柔体贴,略带一点强势,每次都让简令魂飞天外,只能感觉到她抱紧自己的身体,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一切都尽如人意,只有一点小小的缺憾。 每回罗一慕都把自己弄得失神,只能任由她摆弄,虽然也在耳边听到了罗一慕兴奋的喘息和低吟,然而总没有一个真切具体的记忆,这让简令觉得很没有面子。 毕竟简令也想看看罗一慕被自己弄到失神的样子。 罗一慕拗不过简令的死缠烂打,无奈地笑道:“好吧。”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慕慕最好了!”简令扑上去亲吻罗一慕的唇,被罗一慕反客为主地卷住软.舌,缠绵。 …… 吃过午饭,罗一慕借口说学校有工作,独自驱车去往关氏总部,到了前台说明来意,关绪已经提前跟接待打过招呼,前台很快放行,关绪的秘书亲自接罗一慕上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一进去,关绪就揶揄她:“分秒不差,阿慕,你对守时这件事莫非有强迫症?” 罗一慕只当耳旁风,坐在关绪对面,说:“东西呢?” “……开玩笑都不会,罗一慕,你到底是怎么找着女朋友的?我太佩服你了。”关绪手背撑着下巴,“真的,我现在最佩服的人就是你,罗一慕,罗老师,罗教授,你教我几招吧?难道你就忍心自个儿被窝温暖,让你的好友在漫漫长夜里孤枕难眠么?” 罗一慕轻笑,“你还会缺女朋友?” “什么话?不缺我能来找你?” 此时有人敲办公室的门,关绪的面容骤然正经,端正坐着,“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是刚才给罗一慕领路的那个秘书,端着两杯茶,分别放在关绪和罗一慕的面前,然后退了出去。 离开前,罗一慕目光在秘书身上随意游走了一遭。 等人完全退出办公室,门也关上了之后,罗一慕才说:“新招的?” “嗯。” “这么滋润,你还想找几个女朋友?”罗一慕皱眉,用过来人的语气指点关绪,“你也该收收心,别对不起人家姑娘。” 关绪失笑:“你想哪儿去了?” 要说罗一慕从前是真不开窍,可自从和简令在一起之后,对感情的事也变得敏感了,“别嘴硬,刚才那姑娘看你的眼神,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关绪笑得更厉害,“行啊你罗一慕,本事见长,连这都能看出来了。” 她笑了一会儿,又撑着脑袋发愁,“你这么一说,看来这个也不能留了。” 第49章 下次 “什么意思?”罗一慕不解。 “没什么。”关绪打起精神,“说正事吧。” 关绪有好几个秘书,各司其职,刚才端水进来的这一个就是专门负责接待来访者,以及关绪办公室里的一些琐事的,比如端茶、煮咖啡什么的。关绪喜欢女人,这在津岭城都算是公开的秘密,难免有怀了心思的人主动接近,她上一个秘书就是如此。 关绪向来是见人三分笑,很是和蔼亲切的样子,上个秘书因此动了心,仗着自己长得还算漂亮,有天关绪在办公室的里间午休的时候,那秘书竟然偷偷溜了进去,在她休息室里脱衣服!关绪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的姑娘,白花花的胸脯从她衣领里蹦出来的时候,关绪吓得脸一白,把人连哄带赶地撵了出去,午觉也没法睡了,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人事部,让他们赶紧把这个女人从自己面前处理掉。 从那以后关绪就对胸大腰细屁股翘的性感女人产生了心理阴影,后来又招了一个秘书,就是现在这个,特意跟人事部提了要求,要端庄腼腆型的,那种一看就是性感尤物的绝对不要,最后招了这个,终面时是关绪亲自去面的,相当满意,个高,漂亮,斯文清秀,不是会出幺蛾子的人。 可是今天罗一慕这么一说,关绪心下又忐忑起来,心想上次的事难道还会发生第二轮? 但人小姑娘刚进来不到两个月,工作兢兢业业,挑不出差错,总不能因为关绪心里不舒服就把人又撵走吧?关绪心下有了计较,想着过两天交代助理找个可靠的人,把里间休息室的门锁换了,钥匙谁也不给,只有关绪自己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那一遭被人闯进休息室的经历,关绪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哎……我还是喜欢那种逗一下就脸红害羞的小姑娘。”关绪靠着椅背仰头感慨,“多好玩啊,碰碰她的手她就紧张得不得了,话都不会说了,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红的,捂着脸使劲往我怀里躲,羞得不敢见人。” 可惜这样的女孩比濒危保护动物还稀少,也许压根就没有。 罗一慕反驳她:“我喜欢主动一点的。”她想,只会害羞逃避的女孩子平时生活中大多数也内向,她自己本来就是个冷淡的人,实在无法想象和一个羞涩内向的女孩子相处会有多沉闷。 罗一慕觉得自己家的简令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坦率又灵动,想要自己亲她就勾在自己身上甜甜地说“我想让慕慕亲亲我”,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她会像小狗一样在自己侧脸、脖颈细密地亲吻,闹矛盾的时候,罗一慕拉不下面子来,只顾自己生闷气,她会伤心地抱着自己说“我不喜欢看你生闷气什么也不说”,让罗一慕想生她的气都不舍得。 关绪笑话她:“你这个闷葫芦,也只有简令主动才能对付得了你吧?” 罗一慕不理她,只是突然放心多了,关绪喜欢腼腆害羞的姑娘,说明之前关绪说的那些对简令有想法的话都是开玩笑而已,并非真心,突然间少了个虎视眈眈的竞争者,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看关绪的目光都柔和不少。 关绪一时受不了罗一慕这样柔和的目光,反而心虚,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罗一慕摇头,不和她闲扯,回到自己的来意上,“那份报告在哪里?” 关绪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抽出一份文件袋递给罗一慕,“喏。” “谢了。”罗一慕接过文件袋,直接放进包里。 “你不打开看看?” “没必要。” 关绪笑了,“这么信任我?” 罗一慕也淡笑,“连你都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嘿,看来简令把你调教得不错嘛,现在好听的话一套一套的。”关绪揶揄了她几句,恰好助理又敲门进来。 “关总,这是蒋家派人送来的请帖,邀请您参加下下个月他们家大小姐的生日宴。” “蒋家?”关绪想了一会儿,问:“哪个蒋家?怎么从没听过?” “就是做代工生意的蒋家,关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代工就找的蒋家的工厂,您忘了?” 助理这一提醒,关绪想起来了,把请帖扔在一边,不屑地笑,“让分公司派个高层去吧,这种事还来问我?” “关总,这次罗家、卫家,还有郑家都会派人过去。”助理提醒。 “哦?除了徐家的人都去了?”关绪起了兴趣,“蒋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 “据说不止是生日宴,还是蒋家大小姐的相亲宴,所以各家的青年才俊都到齐了。” 关绪起的那点兴趣瞬间就散了。 出生在这种尚未站稳脚跟的小家族的女儿,命运几乎是可以预测的——找个上一等的名门公子哥儿联姻,一辈子也就那样了,说得好听是相亲,其实不过就是卖女儿,女孩子受不受罪没人关心,只要娘家人的好处拿足了就行。 “知道了,你转告蒋家的人,就说我一定按时到。”关绪说。 即使她并不是很想做这种场合里给蒋家撑场面的陪客,但是津岭最有名望的四家有三家都已经到场,关家目前就只有关绪和她爷爷两个人,关绪不得不去。 “好的。”助理退了出去。 罗一慕又坐了几分钟,喝完一杯茶,放下茶盏,也起身告辞,“你忙,我不打扰了。” “怕打扰我是假,迫不及待回去陪你的宝贝简令才是真吧?”关绪跟着站起身来送她出门,还不忘拿她打趣。 罗一慕倒也理直气壮,反讽,“那又怎么?总比你孤家寡人强。” 关绪:“……”行,罗一慕,不过是有了媳妇儿而已,欺负谁单身呢?就敢这么成天的炫耀。 …… 从关氏出来已经接近五点,天擦黑了,罗一慕不敢开车,把自己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想问简令吃什么,自己顺便买回去,没想到消息还没发出去,简令反而先一步发消息给她,罗一慕划开一看。 简令:[慕慕,你快回来吧,我给你准备了晚餐。]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简令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罗一慕好奇,发消息问她:[你做的?] [对啊对啊,你快回来嘛,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罗一慕看着屏幕上的小字忍俊不禁,这个傻妞,都已经赤.裸裸说明白了还叫什么惊喜?不过还是回道:[好,我已经在路上了。] 关氏总部在津岭市的繁华地段,距离简令网吧有点远,不管周末还是工作日,一到五点必定开始堵车,今天主路上恰巧又发生了车祸,堵得比平时还严重得多,按理说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怎么也能到简令的网吧了,出租车愣是在这条路上等了半个小时才挪出去二百米。 罗一慕心里期待着简令给她的惊喜,等不及了,当机立断决定去坐地铁,付了车钱就下车,往地铁站走去。 然而她没想到现在是白领们下班的高峰期,地铁站也挤得人山人海的,又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队才挤上了地铁,幸好简令的网吧就在地铁站边上,地铁直达,下车后走几分钟就到了。 地铁车厢里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闷热潮湿,让人透不过气,罗一慕终于挤下了车,脚踏出车厢的那一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才觉得全身汗津津的,衬衫湿乎乎粘着皮肤,满满的不舒服,让罗一慕只想快点回到简令那里,痛痛快快洗个澡。 已经十一月底,一出地铁站,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北风,罗一慕在地铁里热得心燥,被这风一吹,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格外凉爽,只觉得把一身的汗味和闷热感都带走了,又一心想着简令的惊喜,心中充满期待,不知不觉脚步加快了很多,原来要走七八分钟的路程,今天不到五分钟就走完了,回到网吧里,上了二楼,打开房门,却没有看到简令的人。 “阿令?”罗一慕疑惑地喊了一句。 无人回应。 罗一慕心里一紧,难道出事了? 她赶紧放下钥匙,换鞋走进房里,客厅没有,直接就去卧室找,卧室里空空如也,罗一慕更紧张了,从卧室出来马上就要去浴室,目不斜视地路过餐厅,却愣了一下。 餐厅里……好像有人。 罗一慕猛然转头,果然是简令熟悉的面容,正冲她笑得极尽魅惑,“慕慕,欢迎回家。” 她双腿交叠,撑着手掌坐在餐桌角上,见罗一慕转头看自己,便轻点脚尖跳下餐桌,两条手臂蛇一样缠上罗一慕,双眸微阖,轻舔着红唇,“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她穿着一件连体式的情.趣服,黑色,衬得肤白胜雪、红唇诱人。 她浑身上下只有几根带子遮住关键部位,还特意喷了一点诱惑感十足的香水,若有似无钻进罗一慕的鼻腔,罗一慕的脑子嗡一下就炸了,直接用行动回答简令,打横将缠在身上的人一抱,直接进了卧室,把人摔在床上。 “慕慕……慕慕……”简令仰着头低声喊。 罗一慕的亲吻狂风骤雨般袭来,让简令觉得自己像一只暴风雨中飘零的小船,被罗一慕的吻淹没,挣扎着想起罗一慕下午的承诺,努力推拒罗一慕的进一步动作,“说好了……让我来的……” “下次。”罗一慕舔着她的耳根子,呼吸湿热,“下次一定让你来……” 第50章 惊喜(一) 这件“衣服”是简令早就在网上买好的,一直收在柜子里,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穿,因为今天下午得到了罗一慕的答应,恰巧罗一慕下午又有事出去了不在家,简令才动起了歪脑筋,把这一身穿出来,给罗一慕一个“惊喜”。 这身衣服几乎毫无蔽体的功能,整件衣服的组成就是几条交错的黑色缎带,简令在浴室里穿上后照了照镜子,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脸都快烧起来,匆匆走出浴室不敢再看,一心等着罗一慕快点回家。 皮肤与空气接触,室内空调温度很高,一点也不觉得冷,可潜意识里的羞耻感很让简令紧张,她心里跳得跟打鼓似的,咚咚响,连带脑子也嗡嗡嗡,像被人糊了一团浆糊,思绪凌乱,脸红得更厉害,不止脸,身上也慢慢泛红,圆润漂亮的脚趾变得粉嫩,下意识往里勾了勾,含羞带怯的花骨朵一般。 简令想,罗一慕终于答应让自己主动一回,这次自己一定要让她尝尝厉害,还要好好地诱惑她一番,让她眼神涣散迷蒙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柔柔地对自己求饶,当然要在一开始就把她震住,给她一点视觉上的刺激。 可简令想得太简单,万万没料到这波“刺激”给打发了,直接让罗一慕眼珠子发红,变成了一头完全不受控制的野兽,简令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她一把抱起扔在床上,当她攥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压在枕头里的时候,简令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不剩,就这样被罗一慕吃干抹净,直到罗一慕终于餍足,简令也早就已经双腿打颤、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也提不起半点让罗一慕“尝尝厉害”的精神。 罗一慕今晚的热情超出平常几倍不止,简令几乎被她榨干,一头柔软的短发已经在刚才还没消散的激动愉悦中乱成了鸡窝,兴奋累积到顶点时,简令的脖子扬到了极致,头顶死死抵着坚硬的实木床头,把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半空中,上面几粒薄汗,在灯光下耀眼诱人,罗一慕单手托着她的颈,嘴唇贴着她修长美丽的颈项,舌头一卷便把那两粒汗卷入口中。 入口微咸,罗一慕热情更甚,牙齿轻轻在简令咽喉处啃咬,感受脆弱部位的上下滑滚,简令眼前一阵白光,左手手臂紧紧勾住罗一慕的颈,抵死纠缠,贝齿咬在罗一慕侧脖子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喊叫,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 罗一慕将简令抱在怀里,身上留下的那些细小的咬痕和抓痕,一点也不觉得痛,细小的伤口冒出来的全是火热的感觉,反而让罗一慕愈发兴奋。 枕头和床单已经湿透,热度散去,凉凉的。 她们静静地拥抱着,呼吸慢慢平复,罗一慕手臂撑着额角,注视着简令失神的眸子,简令唇瓣微张,鼻翼翕动,嫩软的舌头在齿缝间若隐若现,无知无觉地对罗一慕散发诱惑。 罗一慕才尝过那小舌头的滋味,此刻不经意的一眼,又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想一亲芳泽。 她咽喉处滚动两下,简令也在这时候回神,顶着已经凌乱的短发仰躺在床上,眼珠转到罗一慕那边,与她对视,合上嘴唇使劲吞咽一下,勾起嘴角,无意识地冲罗一慕笑开。 睫毛合了大半,媚眼如丝,笑得罗一慕指尖淌过一阵热流,差点把简令按着又来了一次。 罗一慕俯身亲吻简令的唇,一点一点将她的唇角濡湿,又撬开她的牙关。 第51章 惊喜(二) 罗一慕勾出简令躲在深处的柔软舌头,简令两只手自然地挂在她颈上,她们吻得忘我,擦枪走火就来了第二回 。 带子已经被罗一慕扯烂了好几根,松松垮垮挂着。 “亏你还为人师表,说话不算话。”简令一边亲她,一边嘟囔。 罗一慕笑起来,明知故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你说让我来的!”简令蓦然瞪圆眼珠子,突然腰窝一软,圆溜溜的眼睛也眯起来,嗯哼一声,强撑着气势骂道:“坏蛋。”可惜眼睛里水光粼粼,听着倒像撒娇。 罗一慕亲吻她,在她耳边炙热地呼吸,点头,低低地答应:“行,我让你来,阿令,你现在来吧。” “我……我……慕慕你是个坏蛋!”简令懊悔地任由罗一慕摆布,“我没力气了……” “呵,”罗一慕得意地对着她的耳朵呵气,“所以还是我来吧……” 纵使简令心有不忿,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自己也不过就是想在罗一慕面前占一次上风,并不是真的在意是否掌握主动权,心中小小的不甘被铺天盖地的巨大快感淹没,很快就陷入与罗一慕的云雨翻腾之中,想起不起生气来。 除了第一次,简令已经很久没见识过罗一慕这样超乎寻常的热情。 所以她忘了罗一慕一旦野起来有多恐怖,才敢不怕死地引诱她。 当然后果可想而知。 愉悦也可想而知。 简令和罗一慕之间如此契合,从灵魂到身体,没有哪一次不是酣畅淋漓,痛快到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自由地呼吸。 还好第二天是周六,罗一慕没有工作,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简令,替她按摩酸得不能动的腰腿。 罗一慕有分寸,要不是简令得意忘形,诱她诱得太狠,罗一慕也不至于理智尽烧,把简令翻来覆去地折腾。 简令被她弄狠了,需要靠睡眠来恢复精力,早晨被罗一慕强行叫醒,靠在怀里喂了半碗白米粥下去,又继续睡,一直到下午两点五十才有了点精神,自己主动清醒过来。 这一次的罗一慕比她们第一次时还要热情,简令一睁开眼,就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像要散架一样,尤其是大腿内侧,又酸又胀,恨不得一刀砍了清净,简令靠在床上,一边揉着发麻的大腿,一边暗骂罗一慕简直就是牲口,一个快三十六岁的老女人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感情她平常一直都憋着呢。 简令骂了一会儿,又想起来罗一慕说过她是从小练泰拳的,渐渐心里不骂了,反而为她开脱起来,想着慕慕毕竟是从小习武的嘛,身体素质比平常人强是正常的,再说自己也挺喜欢和慕慕干羞羞的事的,很舒服,是身与心的双重满足感。 就是罗一慕这个人,道貌岸然,平时看着矜持又禁欲,干那事的时候总是特别坏,老要逗简令,直把她戏耍得招架不住才肯罢休。 昨晚的罪魁祸首——那件只有几根带子的黑色“衣服”,早在情动之时被罗一慕扯烂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被扯破而存在的,质量不牢靠,罗一慕却没有将它扔掉,反而捡起来挂在床尾的围栏上,简令一抬眼就能看到那几根飘飘悠悠的黑色缎带,想起昨晚的事,脸上挂不住,立马就红了。 都怪这件破衣服,害得自己腰酸腿疼四肢无力。 简令想,得去她买衣服的网店里打一个大大的差评,那个老板娘就是个大骗子,什么“穿上这件衣服保证让你的情人欲.火焚身手到擒来”,火倒是有了,结果是自己被她手到擒来! 丢人,太丢人了。 坏慕慕,简令拍着枕头想,真坏。 坏得让她喜欢到心里去。 算了,卖家做生意不容易,还是给她个好评,夸她几句吧。 …… 罗一慕在厨房里,守着一锅给简令煲的党参乌鸡汤。 是罗一慕起了个大早去市场上挑的最新鲜的乌鸡,她亲眼看着小贩宰杀的,回来清洗干净后用沙煲炖上,已经在灶上用文火慢煨了几个小时,此时已经炖得骨肉分离、鲜香四溢,她一边炖汤一边用汤勺撇去鸡汤表面的一层浮油,功夫细致,现在这一砂锅鸡汤颜色清亮,不见一点油花,用小火保持温度,只要简令一起床就能喝。 特意给简令补身子的。 罗一慕的听觉敏锐,人在厨房就听到了卧室里的响动,料想是简令已经醒了,她关了火,洗干净手,长腿一迈,快步走进卧室,果然见简令坐在床头,眼睛直愣愣盯着床尾的那件已经被扯坏了的衣服发呆。 “怎么醒了也不说一声?”罗一慕走进来,以为简令是在气自己弄坏了她的衣服,老脸一红,嘴角尴尬地抽搐了一下,顺势坐在床边,搓着手讪笑,“这衣服质量太差……我没忍住……” 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简令反而羞赧得连耳朵都红透了,转过头来狠狠地瞪她,“大坏蛋。” “别生气。”罗一慕揽过她的肩膀,赔笑,“我再买一件赔给你,好么?” 什么?再买一件? 简令的脸一瞬间吓得由红转白,使劲摇头往后躲,“我、我可不要了!” “不要么?”罗一慕看着那几根缎带,心里一阵遗憾。 可惜了,这么精巧的衣服,穿在简令身上那么好看,就是质量太差,罗一慕还想着能不能一次批发个百八十件的回来存着,没事就可以让简令穿给自己看看呢,没想到简令竟然不要了。 简令没有错过罗一慕眼中遗憾的神色,她心中一凛,心想这个坏慕慕又在肚子里又在冒什么坏水儿?大惊失色,两只手捏罗一慕的脸蛋,语气中有几分惊恐和抓狂,“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你的那些坏心思赶紧收起来,听到没有?” 笑话,自己只穿这么一次就差点被罗一慕榨干,多来几次还了得?自己还不得给罗一慕榨成人肉干儿啊? 不穿,坚决不穿了! 罗一慕点头,浅笑盈盈地安抚她,“好,不穿就不穿了,肚子饿不饿?我炖了一锅鸡汤,盛一碗给你喝?” “我身上疼,不想下床。”简令腻在罗一慕怀里轻声埋怨。 罗一慕手伸到被子里给简令按摩腰部,“没关系,我端过来,喂你喝。” 简令记吃不记打,昨晚才遭的罪,才几个小时就忘记了,又开始顽皮地调戏罗一慕:“用嘴喂么?” 罗一慕勾起嘴角,手上力道稍重,在她腰窝处一拧,让她软在自己怀中,“我倒是敢喂,不过难道你不怕我喂着喂着忍不住?” 第52章 痒 简令听到这句话,想想自己酸软胀痛的大腿肌肉,秒怂,窝在罗一慕胸前抬起头,讨好似的对她笑笑。 简令昨晚刚和罗一慕尝了云雨,此时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水波,这一笑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漆黑的眼珠里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眼睛深处全是缱绻勾人的风情,这么一笑,罗一慕心都酥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吓着简令,狠狠咬了下舌尖,用尽所有的理智转过脸,不敢再看简令,“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盛鸡汤。” 匆忙逃离房间的步子都乱了,七歪八扭,走得跟喝醉了似的。 简令是个中老手,怎么会看不出来罗一慕的心思?看着她歪歪扭扭逃窜的背影,用被子蒙住头,咯咯地笑,牵动了酸痛的肌肉,身上又疼又麻,却笑得止不下来。 罗一慕在餐厅给简令盛汤,只听简令的笑声就心慌意乱,手一抖,滚汤差点没从碗里洒出来,被简令的笑声扰得恼羞成怒,一时间恨不得把简令给办了不可,却又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进卧室,用汤匙喂简令喝,表情平静,仿佛根本没听到简令肆意的笑声。 吃饱了肚子,简令身上的酸胀感都减轻了不少,终于愿意下床,不过这会儿都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冬天,又好像要下雨,天气阴沉,外面冷,连路人都少,简令下楼巡视一圈,网吧的生意都比平时冷清。 她在网吧里碰到了罗勤。 罗勤以前是简令网吧的常客,这小子自来熟,性子活泛,甚至还很巧的和简令在同一个攀岩俱乐部里,一来二去就熟了,算是简令的朋友,不过自从上次他被罗一慕半夜抓到过一次,有了心理阴影,来网吧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加上简令的网吧又歇业过一阵子,她已经一两个月没见过罗勤。 很久没见过熟面孔,简令看到罗勤也挺高兴的,主动跟他打招呼,“嘿,小子,你们不是要到考试周了么?还敢来上网,不用复习?” 如今大学校园里的宽带都是被垄断的,学生平时在宿舍只能用校园网,可是校园网质量太差,信号极不稳定,宣称百兆宽带,其实到了用网高峰期,整栋宿舍楼的人都在挤网速,能有1m/s的速度都算是顶了天了,打游戏经常被卡掉线,大家受不了,干脆到网吧上网,网速稳定,电脑配置高,想买吃的喝的都很方便,还没人管着,所以这年头虽然网吧生意难做,只因简令的网吧开在大学附近,生意倒也还能做得下去。 罗勤他们几个宿舍的男生最近迷上了一款新推出的射击类游戏,多人即时对战模式,场景逼真,让人身临其境,玩起来特刺激,今天周六,四个人在宿舍被卡掉了五六次线,实在忍无可忍,一商量,干脆来网吧吧。 罗勤之前和简令混得挺熟的,那是在不知道简令再和自己小姑谈恋爱的情况下,上一次他在学校门口看到的简令和罗一慕的接吻场面给他的冲击非常大,害得罗勤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也再不敢来网吧打游戏了,今天是他一个人实在拗不过其他四个人,而简令的网吧又是津岭大学附近条件最好、收费最合理的,否则打死罗勤也不敢到这里来。 “令……令姐……”考试周不学习,还让自己小姑兼老师的女朋友给抓了个正着,罗勤心里发虚,摘下耳机,底气有点不足,“我们这是劳逸结合嘛,就算考试周快到了也不能老学习不是?都把人读成傻子了,您看我们这都学了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放假,放松放松,您可千万别告诉我小姑……啊不对,我是说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们罗老师。” “瞧你那没没出息的样儿。”简令笑话他,“放心玩儿,你令姐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告密者,我怎么会当那种讨人厌的小人呢?” 简令的话音未落,身后罗一慕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什么讨人厌的小人?” 罗勤听到这个声音就像老鼠见了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声“老师好”,几乎把头低到肚子里去,心想被阎罗王当场抓住复习期间沉闷游戏,还有什么可说的?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吧。 简令下来之前已经跟罗一慕说过自己等会儿要到网吧巡视一下,她出门之后罗一慕才发现她没有穿外套,只套了一件羊毛衫就下去了,罗一慕怕她感冒,拿着她的外套送下来给她穿,站在她身后听她与客人闲聊,那客人的声音罗一慕非常熟悉,就是罗勤,于是罗一慕才似笑非笑地上前搭了一句话。 罗一慕说完这一句,也不管罗勤的提心吊胆,把搭在胳膊肘里的外套展开,披在简令肩头,扣上扣子,皱眉说:“感冒刚好就不注意,再发一次烧有你好受的。” 简令像个乖宝宝一样任由罗一慕帮自己穿上外套,才笑嘻嘻地抱着她的胳膊,“谢谢慕慕。” 罗一慕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转头看了眼罗勤。 罗勤被她锋利的视线一扫,吓得一哆嗦,使劲把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预料中的严厉批评没有来,罗一慕一眼扫过去,淡淡地说:“今天是周六,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平时学习多用功就行,注意劳逸结合。” “知、知道了,谢谢罗老师!”罗勤赶忙答应,心里也没想到罗一慕竟然也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 罗一慕不再看他,又跟简令说:“上楼了么?” “嗯,走吧。” 两人自然地牵起手,一起上了二楼,独留罗勤他们几个目瞪口呆。 “阎罗王今天不对劲啊,不会吃错药糊涂了吧?怎么这么温柔?”几个哥儿们纷纷表示纳闷。 和罗一慕一起上楼的简令也很纳闷,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要骂他们不务正业呢。” “我有那么不通情达理么?”罗一慕笑着反问,又摇摇头,把简令脱下来的外套顺手挂在衣帽架上,“他们这段时间的确很刻苦,我没有理由再去苛责他们。” “嘿嘿,我就知道我的慕慕是这个世界上最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简令捧着罗一慕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罗一慕得到简令的夸奖,眼中含的笑意快要漫出来,没有说话,只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她那本未看完的《社会契约论》,光是书名简令就看得无聊,罗一慕却津津有味。 罗一慕从前跟简令说自己平常最爱做的事是看书,简令还以为就是看看打发时间呢,谁知道是看这种晦涩难懂的书籍,既不精彩也没有趣,简令尝试了好几次,从没有坚持到第二页。 “你不是想学法么?法学专业书籍比这些书还枯燥十倍不止,就你这样怎么坚持得下来。”罗一慕笑话她。 “你这是小看我!”简令不服。 罗一慕笑笑,也不与她争辩。 下午的时光很安逸,罗一慕看书,简令无事可做,就枕在罗一慕的大腿上打盹。 室内的空调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不一会儿简令的眼睛就闭了起来,罗一慕怕她着凉,扯了张毯子盖在她身上,继续看书。 大概是这个姿势不太舒服,简令眯了十多分钟就醒了,枕着罗一慕的腿翻了个身,抱着她的腰,头埋进她的小腹里,迷糊地嘟囔:“腰酸腿疼。” 刚说完,罗一慕便把她抱了起来,靠近自己怀里,干燥的手掌从她衣摆伸进去,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按摩。 “嗯……”简令舒服地嘤咛一声,眯着眼睛,连脚趾都蜷缩起来,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自己和罗一慕认识时还是炎炎夏日,转眼冬雪都下过了一场,已经十二月份了。 十二月一到,意味着年关也已经到了,简令想起来罗一慕的父母都远在海外,靠着她的胸口问她:“慕慕,你过年是不是得回你父母那里去?” 罗一慕的确每年都回美国陪父母过年。 “今年不回去了。”罗一慕说。 她已经提前跟父母打好了招呼,说今年过年不回去,父母知道她谈了女朋友,想在这边和爱人一起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罗一慕的母亲万分不舍,嘱咐罗一慕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的“儿媳妇”带回来,一家人在一起才叫团圆。 “这么说你今年留在津岭?”简令惊喜地问。 “嗯!” “太好了!哈哈,我今年也哪儿都不去,哎,我好多年都没和别人一起过年了。”简令显得非常高兴。 她小时候,过年是大事,父亲总会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年货,各色糖果点心、鸡鸭鱼肉,每年过年都是简令最盼望的时光,可惜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盼望过了。 总算,几年又有了盼头。 遇到罗一慕,简令心底向往的东西,又重新一点点回到她的身边来。 “每年过年,我爸都要提前一个礼拜买好大虾、带鱼什么的,冻在冰箱里,他可会精打细算了,说过年时候再买这些东西比平常贵好几倍,对了慕慕,你会做油焖大虾和红烧带鱼么?” “会。” “好,那我们今年过年也要买大虾和带鱼,还要买几斤猪肉,打成肉馅儿炸丸子,我爸说了,这叫团团圆圆。” 说到兴奋处,简令从罗一慕怀里坐起来,身上也不疼了,掰着手指头数父亲会做的好吃的,清蒸鲈鱼、油淋鸡、四喜丸子……说得她嘴馋,直吞口水。 罗一慕看着她一边掰手指头,两个脚丫子还不老实地架在自己腿上晃悠,十个脚趾珠圆玉润,甲盖泛着粉,贝壳似的好看,脚指头也透着健康的红润光泽,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罗一慕便把那两只脚一起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罗一慕一个星期里最惬意的时光就是周六的午后,心上人在怀,工作全部抛诸脑后,手里捏着简令肉乎乎的脚指头,低头就能亲简令小巧可爱的耳垂。 这样想着,罗一慕难得起了玩心,手指在简令脚掌心里轻搔。 “痒。”简令从脑海中一大堆好吃的里分神缩了一下脚,脚踝被罗一慕握着,没缩回来。 又被搔了一下。 “我怕痒,慕慕别闹我。”简令此时的话音软软的,这种一点都不像拒绝的拒绝哪能阻挡得了罗一慕。 罗一慕一听她这么说,心思更坏,伸进简令的裤腿里,去挠她的小腿肚子和膝盖弯。 第53章 说傻话 “哈哈哈……”简令受不了痒,笑得直在罗一慕怀里打滚,被罗一慕顺势压在沙发里。 “慕慕你坏……哈哈哈……不行……不行……”简令笑得喘不上气,似拒非拒地推着罗一慕的胸口,“我身上酸,今天不行……” “我不做什么。”罗一慕说着,俯身,亲吻简令的唇,“只是还欠你的一个吻。” 是昨天的时候,罗一慕接了关绪的一个电话,上楼得比简令慢了一些,简令躲在门后面偷袭她,结结实实亲了她一下,当时挂在她身上耍无赖,非得说自己亲了罗一慕一下,所以罗一慕也欠她一个回吻,只是当笑话来说的,简令都快忘了,罗一慕却记在心上。 只因罗一慕答应了她。 罗一慕答应简令的事,也不管简令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玩笑,总之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简令的唇很软,也不知是不是嗜甜的缘故,连嘴唇尝起来都有股幽幽的甘甜,罗一慕从前不爱吃甜,只有简令唇上的滋味,甘而不腻,吻过许多次,愈发上瘾。 两人个头都不矮,共挤一张沙发其实很拥挤,蜷缩着,吻得缠绵温柔,难舍难分,一室旖旎,窗外的天也黑了。 罗一慕想,只要和简令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倏然就从耳旁溜走,回想起来一天也没干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 她想暗骂自己一句不务正业,又转念一想,和简令在一起,就是比世上任何事都重要的“正业”,自己从前那些所谓“正业”,也不过是为了填满多到用不完的时间而已,遇到简令,终于不必再担心自己那些多到用不完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和简令在一起,就是其乐无穷。 …… 周日,罗一慕约了郝心宜单独见面,只跟简令说自己有事,中午饭不回来吃,饭菜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让简令中午拿出来吃的时候记得先加热一下。 简令一星期只有这一天能尽情地吃零食,抱着薯片筒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随口一问,“学校的事么?” “有事。”罗一慕不愿骗简令,又不愿简令知道自己私底下去见郝心宜,闪烁着把话糊弄过去,整理好衣服,又说:“我出门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注意水电煤气的使用安全。” “嗯。”简令放下薯片筒,擦擦手走到玄关,与罗一慕亲了一下,把伞拿给她:“天气预告说今天要下雨,带把伞,早点回来。” “好。” …… 郝心宜接到罗一慕的邀约,喜上心头,心想罗一慕大概在法院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自己的暗示,也有那个心思,不过是碍于简令就在旁边,不方便有什么直接的行动,后来果然主动来约自己。 郝心宜前阵子怀孕的时候是被严格限制外出的——她即使保养得再好,实际也已经四十,算得上高龄产妇,罗世森年纪又比郝心宜更大得多,郝心宜能怀上罗家的孩子已经是意外之喜,这孩子几乎就是罗世森后半辈子全部的希望,不敢有半点马虎的地方,生怕郝心宜不小心在外面磕了碰了,撞掉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郝心宜顺利生产,母子平安,罗世森所有的关注都在儿子身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专门请了一个健康的奶妈照顾,基本不让儿子与郝心宜接触,为的就是从小不让这小孩亲近郝心宜,郝心宜本来就只当肚子里这小孩是自己挤进豪门的工具,没有太多感情,不让她照顾婴儿,她反而乐得轻松,月子做得极好,每天人参燕窝吃着,皮肤养得油光水滑——反正罗家也不缺这些东西,只要她不出幺蛾子,这些还不是随便吃。 只要不接近婴儿,郝心宜在罗家出入自由,罗家上下没人看得起她,也没人管她每天去哪里,所以当郝心宜接到了罗一慕的邀请,精心装扮一番前去赴约的时候,一点都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罗一慕和郝心宜约在一家私人茶馆的包房内见面,罗一慕是个守时的人,约的上午十点,提前十分钟到包厢,郝心宜还没来,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她才姗姗来迟。 郝心宜知道罗一慕喜欢简令那款以后,梳妆打扮也尽量往简令平日惯常搭配方向靠拢,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妆容清淡英气,刷了一层淡淡的腮红,平添几分女人味,抛弃了她最爱的皮草和高跟长靴,换成了青春的帽衫、铅笔裤和帆布鞋,看上去还真有点青春洋溢的味道。 可惜罗一慕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那杯茶,半点对郝心宜到来的欣喜感都没有。 “对不起,我来迟了。”郝心宜巧笑倩兮,走到竹制的茶桌前,迟迟不落座,半天等不来罗一慕的反应,才用涂了丹蔻的尖指甲点点桌面,“阿慕,我好歹也是你堂嫂,人家都说你最有风度,你都不帮我拉椅子么?” 罗一慕茶杯送至唇边,闻言一顿,抬起眉毛,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嘲讽道:“难道你是残废?” 郝心宜长得漂亮,很少有人会拒绝一个漂亮女人嗲声嗲气的示好,所以听到罗一慕的这一句,气得牙都咬起来,“你!”她正要发火,想起来自己今天是要给罗一慕留个好印象,把人勾到手的,又把到嗓子眼的火气强压了回去,面上依旧笑得温柔,“我以前听世森说你品性冷淡高洁,原来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 她想,自己的手段在男人身上从没失手过,想来勾引女人和勾引男人是不同的,所以刚才那一招才会没用。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自称“女孩子”,罗一慕恶心得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把剩下的半杯茶全部灌进喉咙里,才把恶心感压下去。 郝心宜暗忖,勾引这个女人,妖媚只会惹她反感,估计她喜欢的是温柔体贴,毕竟是个清高的大学教授,挑灯夜战搞科研、备课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能有个端茶倒水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换了个贤惠体贴的路子,把自己眼中的媚全收了起来,笑得温婉大方,一见罗一慕的茶杯空了,便主动拿起茶壶给她倒茶。 “不用了。”罗一慕单手扣着茶杯,移远,音调冷然,“直接说正事吧,我赶时间。” “好。”郝心宜一听,放下茶壶,把椅子移近了一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眨着眼看罗一慕,“阿慕你说,我听着。” “我想让你放弃简令手中的那笔遗产。” “好啊。”郝心宜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 罗一慕很吃惊,这么痛快,完全不符合郝心宜的个性。 果然,只听郝心宜后头又跟了一句话,“跟你比那点遗产又算得了什么呢?阿慕,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二话不说就找律师出文件放弃遗产继承权,房子我也不要了,全部让给简令,你觉得怎么样?” 罗一慕暗暗讽笑,心想简令看人还真准,没想到郝心宜真的对自己有那种想法,真够恶心的。 据简令所说,郝心宜之前的交往对象都是男人,说明郝心宜是个彻彻底底的异性恋,今天能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八成也不是真的看上了罗一慕,而是看上了罗一慕的钱。 罗一慕看着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心想世上贪财的人不少,像这个女人一样,为了钱可以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人,头一回见。 罗一慕和她多说一句都嫌多余,看她不肯松口,也不废话,把自己包里的文件袋拿出来,扔在她面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看完这个再说。” “什么东西?”郝心宜狐疑地拿起来,打开之后,看到封面上亲子鉴定报告的字样,如遭晴天霹雳,吓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一点气都喘不上来,刚才的那些妖媚、温柔的表情全都不见了,只有眼睛瞪大、瞳孔收缩,拿着报告的手指在不停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你……你是怎么……拿到这份报告的?”郝心宜呼吸困难,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心虚恐惧早就写在脸上,再顾不得什么勾引罗一慕的心思,满脸五官狰狞在一起,“罗一慕,你想干什么?” “我说了,希望你能放弃遗产继承权。”罗一慕说得波澜不惊。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郝心宜咬着牙,看罗一慕的眼神只剩下满满的恨,那份报告在她手中几乎捏碎,手背上青筋凸起,颤抖个不停,“为了个简令至于你这样么?卑鄙无耻。” 罗一慕听到无耻之人反骂自己无耻,只觉有点好笑,神色自然轻松,“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1200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不过1200万只是你方诉求而已,我方律师有十足的信心将你最终能拿到的补偿款压到两百万以下。现在这份报告除了我以外谁也没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时候会传到罗世森的耳朵里我也不知道。” “罗世森现在只以为你替他生了个儿子,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是多少?100万?200万?你可以好好想想,为了仅仅价值你现在一个月零花钱的区区200万遗产而被罗世森扫地出门到底值不值得。” 郝心宜心里万分的愤怒、懊恼、不甘,罗世森就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要想怀上罗家的儿子何其难,所以郝心宜才想了这么一招偷天换日,天知地知她自己知,连那个被她利用的小白脸都不知道,自己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最终却栽在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手里,苦心经营好几年的嫁入豪门计划,自己在罗家糟了无数白眼耻笑,怀孕期间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知道,就这么让她放弃,她不甘心。 让她放弃遗产,她也不甘心。 两害相遇取其轻,郝心宜自觉是个聪明人,打官司之前她的律师就已经警告过她,遗嘱里有漏洞,虽然状纸上要求分得1200万的补偿款,但最终大概只能分到两三百万。 当时郝心宜想着,反正从简令那里已经榨不出更多的钱了,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分红根本不能满足她的日常花销,要知道她一场麻将的输赢都在十几万,几万块也就是自摸一把的毛毛雨而已,所以她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鸡取卵,彻底和简令翻脸,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罗一慕。 和两百万相比,当然是抱住自己罗家准家主太太的地位更重要,在罗世森那里随便哄一哄都能揩下一层油来,郝心宜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大金矿,于是心一横,一咬牙,干脆地答应罗一慕的要求:“我答应你,放弃遗产继承权,不过你得保证这份报告到此为止,绝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看到。” “这你放心,只要那套房子完全过户到简令名下,我立刻把原件给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万一你借机源源不断地敲/诈我怎么办?” 罗一慕嗤笑,“你有资格谈条件么?” 郝心宜咬着下唇。 现在她的把柄牢牢握在罗一慕手上,她的确没资格谈条件,就算罗一慕想勒/索,她也没办法。 只要事情一天不被揭发,这就是她一辈子的把柄。 “好,我签。”郝心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回去就让律师把起诉申请书撤回来,明天周一,只要简令有空,我可以立马和她一起去办过户手续,还有签放弃继承权的同意书,不过你要答应我,我一签完字你就得把报告原件给我,不能耍我。” “好。”那份报告不过用来威胁郝心宜而已,对罗一慕并无其他用途,既然罗一慕的目的达到了,给她也无妨。 不过罗一慕想起来另一件事,又说:“郝夫人,这次事结束后,你和简令就两清了,她不再是你女儿,我也不希望你再去纠缠她。” 解决问题讲究一劳永逸,否则这次事毕,郝心宜以后不知悔改,欠了债还来找简令要钱,那罗一慕岂不是白忙活了。 “没问题。”现在不管罗一慕说什么,郝心宜也都只能接受,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要紧。 罗一慕的目的已经达到,按了包厢里的呼叫按钮,招服务员过来结账,结完账后不理会脸色苍白的郝心宜,起身就走,却被郝心宜叫住,“等一下!” 罗一慕转身,“你还有事?” “我不明白你既然喜欢女人,为什么会看不上我?”郝心宜也起身,走到罗一慕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不够漂亮么?还是我没有简令年轻?嘁,年轻有什么好?既不温柔也不会伺候人,罗一慕,你只要跟我试过一次,我保证能比简令让你爽十倍。” “……”罗一慕看着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郝心宜能修炼到这种境界,也算是个神人了。 罗一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讽刺这个妇人。 “郝夫人,奉劝你一句话。”罗一慕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才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说完转身离去,步伐果断,任郝心宜如何叫她都不再回头。 “什么玩意儿?追老娘的男人从津岭城东排到城西,要不是你腰里有几个臭钱,老娘能看得上你?”郝心宜使劲朝罗一慕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呸,没吊的假男人。” …… 天冷,简令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看电视,不知道罗一慕和郝心宜的碰面,她中午一个人吃饭。 少了罗一慕,自己吃没胃口,虽然罗一慕提前做好的午餐很丰盛,她也只吃了两口就饱了,剩下的包上保鲜膜送回冰箱里,看到罗一慕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本《社会契约论》,动了心思,又拿起来再看一遍。 每次都是看到第二页就坚持不下去了,这一次简令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本书看完。 她有心提升自己,为了能配得上罗一慕,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看着看着竟然也能看得下去,不知不觉就翻过了五六张,对她来说已是奇迹,就是有好多地方不大懂,简令不想弄脏罗一慕的书,便把自己不懂的地方摘抄下来,准备等罗一慕回来跟她请教。 有现成的好老师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简令看着看着,偷笑地想,而且这个老师还是两用型的,不仅能教她知识,还能跟她切磋床上的事。 她难得自觉看进去一回书,不想却被一通电话打断,一看来电显示,是郝心宜打来的。 简令看书的兴致全毁了,皱着眉接起来,语气很冲,“郝心宜,你又想干嘛?”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句,你放心,起诉我已经让人去撤回了,你父亲的遗产我放弃,全给你,我不要了,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就去办理过户和公证手续。” 简令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好消息,喜从天降,砸得她晕头转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说真的?”简令不敢相信地确认一遍。 “千真万确。” “谢谢……谢谢你……”喜悦冲上大脑,简令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些日子以来悬在心上的石头哐当落了地,猛然间,简令的心里无比踏实。 “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和我爸爸的家还给我。”简令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停地感谢郝心宜。 郝心宜却不领她的情,“你别假惺惺地得便宜卖乖了,真让人恶心。” 说完挂了电话。 简令一声谢谢哽在喉咙里,听到的只有忙音。 不过她不在意,只要郝心宜肯把她和父亲的家还给她,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大善人,态度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突然降临的好事让简令心花怒放,她高兴得在客厅里连跳了好几下,心头的热血直冲脑门,可惜罗一慕不在,她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啊啊啊——” 简令只好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客厅里大叫大笑。 家保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 她忘了自己在二楼,又蹦又跳,跺得一楼天花板和墙壁都跟着哗哗响,不少客人投诉,小刘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以为简令在二楼砸东西呢,上楼看到简令手舞足蹈,差点没吓傻了,弱弱地叫:“令……令姐……” 简令兴奋犯二的样子落在小刘眼里,自己也一阵尴尬,咳嗽两声,正经道:“小刘啊,有事么?” “楼下的客人投诉了,说让您稍微轻一点……” “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小刘下楼,一度有点担心老板是不是突发神经病了,犹豫要不要给精神病院打个急救电话。 还好这时罗一慕走进网吧里,小刘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及时雨,连忙迎上去,“谢天谢地,罗姐你可算回来了。” “小刘?出什么事了?” “令姐……令姐……” 罗一慕眉头蓦然揪起来,“阿令出什么事了?快说!” “令姐……令姐……”罗一慕越紧张小刘越大喘气,结巴了一分钟才说:“令姐发神经了!” 什么意思? 罗一慕心中又困惑又担心,顾不得再听小刘说话,直接跑上楼去,步子很急,长腿迈起来,一步竟然直接跨了三个台阶,几步就上了二楼。 “阿令你发生什么事了?”罗一慕几乎是撞开屋门进来的,刚一进门,就被简令扑了个满怀。 “阿慕你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我高兴得直想大跳大叫!”简令搂着她的脖子转圈圈。 罗一慕被她转得头晕,扶着她的腰稳住她,“到底出什么事了?阿令你别吓我。” “你知道吗,郝心宜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放弃遗产继承权了!”简令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眼中兴奋的光芒照得罗一慕睁不开眼睛,“我和我爸爸的家保住了!保住了!” 罗一慕已经听明白简令说的话,被简令的快乐所感染,眼里也有些动容,“太好了,阿令,恭喜你。” “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简令搂着罗一慕的脖子,紧紧地抱住她,“我有家,有你,慕慕,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怕。” 罗一慕听她语无伦次地说傻话,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轻地呵笑,“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热气染红耳垂,漂亮极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怕。”简令抱着罗一慕,轻轻咬她的耳朵。 第54章 先吃饭 简令一连几天好事连连。 先是与郝心宜庭外和解,后来郝心宜又主动和自己去办理过户和公证手续,虽然全程摆着一张臭脸,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从自己身上撕下几块肉来,简令只顾着开心,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和情绪,等过了几天,兴奋感退却,重新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很快觉察出问题所在。 郝心宜视财如命的一个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抛弃,怎么会突然无条件地放弃简令父亲留下来的那么一大笔遗产呢?要说她转性了,简令是绝对不信的,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自愿的,说是被人胁迫还差不多。可是郝心宜这种人,除了钱什么都不在乎,会有什么弱点?难道是有人暗地里用钱收买了郝心宜? 想到这种可能,简令第一个想到会做这种事的就是罗一慕。 这间网吧对自己的重要性,简令只跟罗一慕说过,不是罗一慕还会有谁?只是不知道罗一慕究竟答应了郝心宜怎样过分的条件,才让郝心宜突然松了口。 据简令对郝心宜的了解,能让她把巨额钱财拱手相让的条件定然不低,但简令也了解罗一慕,按照罗一慕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答应郝心宜任何超出自己心理底线的要求的。 可是……简令转念一想,万一慕慕为了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干了傻事,答应了郝心宜过分的要求该怎么办?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简令心里顿时不上不下担忧得厉害,就怕罗一慕真的为了自己而昏了头,所以那天晚上罗一慕一下班,简令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找过郝心宜呢?” “郝心宜跟你说的?”罗一慕进门时满脸的笑一下子全收了起来。 前几天简令顺嘴提了一下想吃石斑鱼,可是这个季节市场上的石斑鱼少见,罗一慕留意了两天都没买到,于是特意跟自己常光顾的海鲜档的老板打了招呼,让他留一条石斑鱼给她,多少钱无所谓,她下午来拿,今天买了简令想吃的石斑鱼,原本心情不错,因为简令一句问话,好心情去了一半。 看到罗一慕的笑容淡了,简令赶紧解释,“慕慕你别误会,我不是质问你!你……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感动还来不及呢,不是生你的气,只是郝心宜那个家伙太狡猾了,我怕你为了帮我,答应了她什么超出底线的要求,得不偿失。” 简令很怕罗一慕误会自己怪罪她,说得很急,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扯住罗一慕的袖口,手指都捏白了,眉头皱成川字,看起来紧张得不得了,罗一慕飞走的好心情登时全部从心底又溜了回来,抿唇一笑,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没有不高兴,别紧张。” “那就好……”简令舒了口气,又问:“这么说你的确去找过郝心宜?” “找过。”罗一慕承认。 她原不想告诉简令这件事,因为简令之前点出了郝心宜对她有点不规矩的想法,罗一慕怕简令知道自己主动去见郝心宜会不开心,但既然简令已经猜出来了,她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大方承认,又解释道:“我去见郝心宜绝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太担心。” “郝心宜主动放弃这房子的继承权也是因为你咯?” “嗯。” 简令已经笃定了罗一慕是受了郝心宜的要挟,答应了郝心宜什么过分的要求,为罗一慕心疼不值,连脸色也变了,气得直跺脚,“慕慕你怎么那么傻!连律师都说郝心宜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大不了就打官司给她两三百万呗?我咬咬牙也能出得起这笔钱,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罗一慕笑说:“两三百万也是你挣的辛苦钱,凭什么要给她?” “你私下去找她,她肯定狮子大开口,提的条件不就更过分了么?”简令心里又气又急,“难道你挣钱就不辛苦?慕慕,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不该那么傻,被她狠狠坑了一把。” 罗一慕知道简令是误会了,看她表情愤懑恼怒,又夹杂着心疼,脸都气红了,和平时被自己亲过之后染上的红比起来,又多了一种别样的明丽色彩,罗一慕上前将她拦腰一抱,憋着笑逗她:“你怎么知道是她坑我,不是我坑她?” “废话,你骨子里那么正,聪明才智都是用来做学问的,怎么能比得上郝心宜几十年坑蒙拐骗积累起来的狡诈?” “谁说做学问的就不能狡诈,你就那么断定?” “当然了!郝心宜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简令越想越觉得忿忿不平,挣扎着要从罗一慕怀中出来,“不行,我要打电话给郝心宜,豁出去了,房子卖就卖,她想要多少钱我都给她,但是你答应她的那些条件全部作废,我不能让她坑你!” “等一下!”罗一慕加大手臂力道捆住简令,不让她逃脱,抵着她的额头,幽黑的眼眸深深看进她的瞳孔里去,认真地说:“这是你的家,你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又卖了,你舍得么?” “有什么舍不得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简令挣了几下挣不出去,干脆放弃了,环住她的后背,和她脸贴着脸,“这是我以前的家,回忆虽多,可那些都已经过去,现在我有了一个新家。” 简令用自己的脸和罗一慕的侧脸蹭了蹭,“慕慕,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新家,我想和你一起创造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新家,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要一起过呢,所以你绝对不能为了我做傻事知道么?让我把这房子卖了,把钱给郝心宜吧,你答应她的那些要求,不要去做。” 简令一心担忧着罗一慕,完全没发现罗一慕的眼眶已经有点微微濡湿了。 平时简令总爱说“慕慕,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殊不知罗一慕从简令这里得到的好完全不比自己付出去的少,她能听到简令说出这番话来,别说自己并没有被郝心宜要挟,就算真的被郝心宜坑了一波也没什么了,罗一慕已经得到了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简令说:“慕慕,郝心宜那么坏,我好担心你啊。”她等着罗一慕的回应,可等了半天,罗一慕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说话也不动,像尊雕塑似的。 糟了,难道是答应了郝心宜什么不能反悔的过分要求?简令乱了方寸,抬头去看她的眼睛,下发现她的眼底氤氲了一点湿气,又好像憋着一层浅浅的笑意,样子古古怪怪,让简令看不透。 “难道你已经跳进郝心宜的坑里去了?真的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么?” 简令为自己心惊胆战的样子全部落进罗一慕的眼中,她终于绷不住表情,嘴角弯了起来,脸上笑容尽现,捧着简令的脸亲了又亲,才说:“小傻妞,别担心了,郝心宜没坑我,是我把她坑了一把。” “真的?是你坑的她?”简令狐疑。 “当然了。”罗一慕把她往怀中一带,攥着她的手在掌中揉捏,“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能随便受她的威胁么?” “哼,我早该知道慕慕你这家伙,看上去清高正直,其实就是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要不然也不会……” “也不会怎么样?”罗一慕好奇地追问。 简令用指腹触碰她的嘴唇,坏笑,“也不会每次都把我欺负得惨兮兮的。” 罗一慕额头青筋一跳,心想就知道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偏偏自己每次都上她的当,每次都要问那后半句。 她把简令的手指一口含进嘴里,惩罚似的轻咬。 简令的指腹在她牙齿间不老实地乱碰。 “别闹,我还要做饭。” “吃什么饭?我只想吃你。”简令也拉起罗一慕的手,在她掌心舔了舔,“你不是说过么?食色,性也。” 心底一阵电流,罗一慕强忍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板着脸假装正经,“那也得食在前,色在后。” “好吧,暂时先放过你。”简令在罗一慕身后插着腰,奸笑,“先吃饭,再吃你。” 晚饭后,两人一起洗碗,简令问罗一慕到底是怎么坑了郝心宜的,罗一慕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告诉简令,简令也没有多问。 总之简令相信罗一慕绝不会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她不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 解决了郝心宜这个大麻烦,日子步入正轨。 网吧二楼基本已经变成了简令和罗一慕两个人的家,到处都是她们两人共同的生活痕迹,玄关处摆了两双的拖鞋,浴室里一个漱口杯两只不同颜色的牙刷,单人床上两个交叠的枕头。 从前简令家里书很少,都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罗一慕搬进来后,简令家里的书慢慢多了起来,罗一慕今天拿过来一本,明天拿过来两本,客厅角落里的三层小书架很快放不下,简令有一天看到罗一慕将一本暂时看完的书硬往书架里塞,第二天马上从家具城里买了一个实木的新书架,比人还高,占了整整一面墙,这下罗一慕有多少书都能放得下了。 简令忙活了大半天,把罗一慕原来挤在小书架里的书全移到大书架那边,怕把书顺序弄乱了,移书之前特意拍了张照片,每本书都用纸巾将皮面和四边的灰尘擦干净,整齐码在新到的大书架上。 这是个细致活儿,简令干了一下午,手上沾满灰,一抹脸,白皙的脸蛋上五条手指印。 罗一慕下班进门,正好撞见。 第55章 执念 “慕慕你回来啦?”简令对自己脸上的滑稽样子丝毫不知,看到罗一慕开门进来,心情很好地对她笑得灿烂,插着腰向她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看我买的新书架,你喜不喜欢?” 她脸上的五个灰色掌印,从额头一直到侧脸,由眼皮跨过,连鼻梁上都是一道黑乎乎的斜印,像只花了脸的小猫,这么一笑,掌印便随着脸部肌肉牵动扭曲成不规则的痕迹,更滑稽了。 罗一慕被她的模样捧腹逗乐,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她去浴室洗脸,打湿了毛巾在她脸上一点一点擦拭,小心地避过她的眼睛和睫毛,边擦边忍不住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干个活把自己弄得满脸花。” 简令在洗漱台前的半身镜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也被逗得咯咯笑,“哈哈哈,这还是我么?整个一黑猴子,哈哈哈……” “猴子小姐,把自己弄成这样,亏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哭嘛?要不我哭给你看?”简令挤眉弄眼,“呜呜呜,慕慕,那个破书架欺负我,你瞧把我脸弄得,都毁容了,呜呜呜……” “胡说八道。” 简令嘻嘻一笑,把罗一慕手里的毛巾抢了过来,自己胡乱擦了一把,“好了好了,慕慕,剩下的我自己洗,快,你快去看看我给你挑的书架,看你喜不喜欢!” 罗一慕站在她身后,靠着浴室门框,神色柔和地看了镜中的简令一会儿,听她一提醒,才转身去客厅看简令给自己买的新书架。 黑色,样式简洁,是罗一慕挑选家具的风格,书架左手边最上面三层已经摆满了书,那书的顺序是罗一慕看完一本就顺手塞进原来小书架里的顺序,所以罗一慕记得很清楚,简令有心,书的顺序摆得和之前一模一样,就她平常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是难为她了。 书的皮面都被擦拭过一遍,旁边的纸篓里全是简令擦书后扔进去的抽纸,罗一慕都能想象到简令那么一个急性子的人,花费一个下午的耐性坐在这里给自己擦书、摆书的模样,微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住半边眼睛,神情专注地擦书,擦完一本就放到新书架去,直到所有的书全擦干净、码整齐,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疲惫地用手抹了下脸。 却忘记自己手上沾满了灰尘。 然后等到罗一慕回来,就顶着灰扑扑的脸蛋,兴奋地向她炫耀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真是……可爱极了。 罗一慕久久站在书架前,勾唇。 “怎么样,喜欢么?”简令洗干净脸出来,站在罗一慕身边,假装无意地问,语气里那点邀功的口气却藏不住。 罗一慕没说话,只是抱着简令使劲亲了一口。 “嘿嘿,我就知道你喜欢。”简令的得意劲儿终于再也藏不住了,笑得眼睛弯成两道缝儿,一口整齐细白的牙齿也露出来,“我逛遍了整个家具城才找到这么一个和你心意的书架,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怎么不等周末我和你一起去?”罗一慕问。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才忍住没告诉你,再说之前那个小书架都挤不下了,如果等到周末的话,万一你这两天又拿书来怎么办?” 罗一慕有点强迫症,看完的书必须放回书架里,否则她连睡觉都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款式的?” “切,慕慕你小看我,你可别忘了咱俩都同居了快两个月了,我又去过你家,你的喜好还不容易猜么?”简令撇撇嘴。 罗一慕笑了,“看不出来,原来你还粗中有细。” “去,我一直很细心,你这叫明夸暗讽,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罗一慕又笑话她,“你跟我在一起后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以后想损你都难了。” 简令不服气地去掐她的侧腰,“我一直很聪明,要不怎么能把你追到手?” 两人玩笑打闹了一会儿,简令叹了口气,才说:“慕慕,我说过想和你一起建立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家的,所以我希望你在这里也能生活得很舒服,不要什么事都迁就着我的意思。” 简令想好好把这间房子重新装修一遍,这个书架就是第一步。父亲生前的卧室,简令一直锁着,不让人进去,也不打扫,怕触景生情,这次下定了决心,把里面的床、衣柜处理掉,木地板换掉,墙面也重新粉刷,到时候把大书架挪进去,再加一张书桌、两把椅子,改造成书房。 罗一慕是读书人,住在这里,连个看书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沙发上看书备课,茶几又低,写字时腰都折成90度了,等书房改造完之后,罗一慕也有个能办公的地方。 “阿令……”罗一慕神色动容。 “嘿嘿,感动吧?”简令笑说。 “感动。” “喜欢我吧?” “喜欢。” “好,作为报答,你就快快给我做一顿好吃的晚饭吧,慕慕,我最喜欢吃你做的饭。”简令推着罗一慕去厨房,自己负责书架边剩余的打扫工作。 和罗一慕在一起,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篇章,自然与从前不同了。 …… 今年第一场初雪的时候,简令正生着病,想去屋外头玩雪,罗一慕不同意,答应简令等下一场雪到来的时候自己陪她一起玩。 后来简令病好之后一直盼着再下一场雪。 老天好像偏要跟她作对似的,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这么早,第二场雪却迟迟未落,倒是下了好几场雨,又冷又湿,真讨人厌。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下旬,简令盼下雪盼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是不下。 “说好了雪还会再下呢?”简令用牙签叉了一块苹果放在嘴里,气鼓鼓地嚼,“骗子。” 罗一慕笑得无奈,伸手戳简令鼓囊囊的腮帮子,“老天不下雪,我有什么办法?” 简令又叉了一块苹果反手递给罗一慕吃,扫了眼日历,说:“时间过得真快,今天都已经二十二号了。” “是啊。”罗一慕也感慨,“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诶,对了慕慕,你从小在外国长大的,那边的圣诞节是不是都特别隆重啊?” “对。”罗一慕回想自己小时候家里过圣诞节的情景,“圣诞节前两天就开始热闹了,我们家每年会有专门的人送一棵小松树过来,放在大厅里当圣诞树,他们会在树上挂装饰,最顶上是一颗会发光的金色星星,要从平安夜一直亮到圣诞节结束,我父母每年都会宴请朋友,他们送给我和我哥的礼物全堆在圣诞树底下。” “真松树么?”简令问。 “嗯。” “那圣诞节一过就得扔了?岂不是每年都要浪费一棵松树?哎,真不环保。”简令嘲笑罗一慕,“万恶的大资.本家。” 罗一慕没有反驳,只是摸摸她的头。 “但是你这些年都在津岭工作,肯定很久没有过过圣诞节了吧?”简令问。 毕竟国内圣诞节是没有假期的,就算罗一慕是老师,每年还有个寒假,可放寒假时圣诞节也早过了,罗一慕即使回到父母那里,也只能陪父母过春节。 “慕慕,你学历那么高,就算在那边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为什么会回国?为什么会到津岭来?”简令又问。 她感受到罗一慕浑身一僵。 简令静静等罗一慕的一个答案,罗一慕却没有回答,只是抚摸简令的动作加快了一点,能感觉到她紧张了。 简令知道罗一慕不想说,不再多问,又提议:“慕慕,不如我们今年也来过圣诞节怎么样?” “什么?”罗一慕出神了片刻,没有听清。 “我说我们也来过圣诞节,说干就干,正好明天是周六,去超市买一棵圣诞树回来,再买点好吃的,嗯……我看那些美剧里面过圣诞节都要吃火鸡的,好,我们也去买一只,我还没吃过烤火鸡呢,哈哈,正好趁机尝尝,慕慕,你说好不好?” 罗一慕看她兴致勃勃,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 国内除了清明以外的每一个节日,不管是传统节日还是洋节,都是各大商场促销酬宾的日子,商场里的圣诞节氛围很浓厚,月初的时候就贴上了雪花、圣诞树、圣诞老人等符合节日气氛的贴纸,放的也都是圣诞歌曲,什么铃儿响叮当之类的,又是周末,商场里人山人海,罗一慕和简令被人群挤了一路,好不容易把食材买齐,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两人气喘吁吁,脸都红了。 “天呐,又不是过年,大家都疯了。”简令心有余悸地说,“还好东西是买齐了。” 她们买了一棵小小的假圣诞树,半人高,火鸡也买了,是超市里现烤出炉的,驱车返家。 “我又想起咱们第一次逛超市,那时我的腿伤还没好,你推着我在超市里逛,还和人起了冲突,进了一趟派出所。”简令边说边笑。 那次的事把简令吓坏了,也把罗一慕吓坏了,简令还被关绪好好地“教育”了一顿,罗一慕一整晚都躲着她,怕她对她产生恐惧感,以后都不理她了。 现在想起来,有趣得很。 也就是那一次的契机,罗一慕开始对简令袒露心扉,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 虽然到现在简令还是不明白罗一慕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瞒着自己,可她相信罗一慕总有一天会主动说出来的。 毕竟她们可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第56章 简老板 圣诞节、元旦,年前的两个重要节日接连过完,才刚庆祝完元旦小长假,过年的气氛就浓了起来,电视里的广告陆续带上了祝福新春的吉祥话,超市里也推出了各种新年大礼包,摆在入口正中央最显眼的货架上,包装一律是大红色或者金色,喜气洋洋。 简令的网吧里也摘去了圣诞节的时候挂着的彩带、雪花,改成挂红灯笼、红炮竹、贴福字。 已经放了寒假,津岭大学的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简令的网吧里生意冷淡,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下学期开学才能缓解,简令再过几天也打算暂时关门歇业,给员工们发年底红包,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而自己也轻轻松松歇上几天。 自己家的门面,没有租金压力,所以简令的网吧每年都是这一条街上停业最早的那一个,让别的店里的员工们羡慕不已。 小刘是网吧员工中最后一个回老家的,他现在是店里的领班,工资比从前涨了不少,负责的事也比从前多多了,很有能力的小伙子,为人踏实,又能吃苦,除了胆子有点小外没有大毛病,简令对他很放心。 小刘在走的前一天给网吧的大门两遍贴上春联,又在卷闸门上贴了福字,讨个来年大吉大利生意兴隆的好彩头,原本应该是大年三十当天再贴的,他知道简令不信这些,每年都会在自己回家之前把春联窗花什么的都贴好。 冬天难得有太阳,简令搬了把椅子坐在网吧门口,抱着马克杯和罗一慕给她打的热豆浆,跟小刘闲聊,“小刘啊,你老家好像力津岭挺远的吧?我记得坐火车得两天一夜才能到。” “是啊,嘿嘿,我还以为令姐你早忘了呢,没想到你记性那么好。” “那当然。”简令被小刘一恭维,心里挺舒服,笑道:“那么远,你怎么跑到津岭来的?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肯定挺想的吧。” “没办法,讨生活嘛,我们那个小地方,辛苦一年也赚不到什么钱,不像津岭这种大城市,机会多,像我这种没学历没文化的,只要肯努力,也能赚到钱,我准备在津岭多干几年,赚了钱回去盖房子,娶媳妇儿,再生两个孩子,最好一儿一女,这叫好事成双,嘿嘿嘿。” 简令被他逗乐了,“你小子想得倒挺远的。” “不远啦,我今年都22了,上个月小学同学还给我发请帖,让我去喝他儿子的满月酒呢。” “22岁就生孩子了?”简令很惊讶,她平常还觉得自己挺年轻的呢,听小刘这么一说,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 这么一想也是,过完年简令虚岁就已经26,想想她爸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她好像都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 简令回想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半年前她还只是个游戏人间的混子,只考虑现在不考虑未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就行了,这才过了半年,简令就来了个大变样,从前的狐朋狗友都不来往了,又懒又馋的坏毛病也改了不少,至少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会蒸米饭、会炒个鸡蛋、豆芽什么的,自己一个人生活,就算不靠外卖和泡面也饿不死自己,看了两本正经书,也开始练字。 最重要的是,以前简令以为自己的下场是孤独终老,现在,她有了一个足以共度一生的人。 多么奇妙,柳暗花明又一村,罗一慕,她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在简令的生命里,网吧里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邂逅,竟然促成了她们后面发生的那么多事,简令回想起来,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有时候简令想,八成是自己上辈子行善积德,修了造化,这辈子才让自己遇上罗一慕,好像从天而降一样。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学生们放寒假,又是年关将至,老师们的事情也少了,罗一慕下班时间比没放假之前早了很多,今天更是四点不到就下了班,顺路买了点菜,早早的回来,到网吧时太阳都还没落下去,有些温暖的余晕,照在身上懒洋洋的,连骨头都酥了。 罗一慕走路的步子比平常人轻很多,要不是小刘要贴窗花,拿浆糊的时候回了下头,根本不会发现罗一慕已经回来了。 小刘与罗一慕一对视,稍愣了半秒,刚想开口和她打招呼,她却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小刘别说话,又指指简令,意思是要捉弄一下她。 小刘极细微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了解,怕憋不住被简令察觉,连忙转过头去佯装贴窗花,其实余光一直瞟着简令这边,期待接下来简令被吓一跳的样子。 小刘想,从自己第一次见罗一慕,客气地称她一声“罗教授”,再到现在自己叫她“罗姐”,这个不大不小的网吧里,变化最大的人就是罗一慕。 回想自己初见罗一慕那时,这人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看谁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目光里都是锋利的冰碴子,从来不笑,也从来不会和别人玩笑打闹,小刘当时看她一眼都心里直发毛,很难想象为什么简令会喜欢上这样的人,除了长得貌美惊人,从性格到生活习惯,都让人难以招架。 现在呢?小刘余光扫过那个站在简令身后,嘴角微翘,眉眼柔和的女人,和他刚认识的冷冰冰的罗教授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罗一慕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欲要从背后作弄简令的调皮,表情生动,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教授形象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小刘笑着,专心贴他的窗花,心想,生活就是这样,遇到了对的人,日子就快乐起来。 罗一慕站在简令背后思忖了一分钟,没想好要怎么才能捉弄她,想来想去,干脆想凑在她耳后突然喊一声,吓她一跳——最好能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罗一慕就顺势将她一把抱起来,抱回家去。 简令窝在椅子里晒太阳喝豆浆,完全没有察觉到罗一慕就在身后,还笑着指挥小刘:“窗花贴歪啦,往左边一点,对,再往上一点,就是那儿……” 罗一慕已经动作轻缓地弯下腰,低身附在简令后耳根处,只有十多公分的距离,张嘴,想轻轻地喝吓她。 不想一声轻喝还没发出来,刚从唇边溢出一点气音,简令就出人意料地突然回头,准确无误地在她已经张开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舌尖滑过她的下唇,马上移开,看着呆滞的罗一慕,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目光中全是早有防备的狡黠笑意。 “慕慕,你失算了。”简令说着,轻佻地抬手去挑她的下巴,“嘿嘿,干坏事被我抓住,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 距离近,又是隆冬,薄薄一层白色雾气喷在罗一慕面上,温热。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罗一慕难得一次的恶作剧被简令猝不及防地戳穿,也不恼,把挑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包进掌心里,攥了攥。 简令晒了一下午的太阳,浑身都暖,手也热热的,罗一慕体温低,握住她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一个小火炉,又暖又柔软,五根手指嫩葱一样,捏在手中极软,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握着还嫌不够,罗一慕干脆又将那只手拉到嘴边亲了亲。 “你那么香,几米以外我就闻到了,还瞒得了我?”简令得意地笑,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特意耸着鼻子凑到罗一慕的侧颈处,使劲闻了闻,陶醉地靠在她颈窝里,手背做作地贴着自己的额角,夸张地哀声轻呼,“啊,太香了,我一闻你的香味,骨头就软了,软得走不动路,慕慕,你得对我负责。” 罗一慕知道她心里的小主意,十分配合她,含笑问道:“阿令想让我怎么负责?” “背我上去怎么样?” “行啊。”罗一慕轻笑一下,由椅子后面转到前面来,背对着简令,半蹲在她身前,当真摆出了一副要背简令的架势,简令却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不上来?”罗一慕没有等到后背上熟悉的重量,疑惑地回头,发现简令坐在椅子上踌躇,表情有点扭捏,耳根处可疑地红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不用你背,自己走就行。”简令一边说,耳根处的红晕一边扩散。 她只是想逗逗罗一慕,没有当真要让她背自己的,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又有很多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让哪个爱嚼舌根的看见了,被人知道自己好手好脚还让人背着回家,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罗一慕背。 简令赶紧躲开罗一慕,从椅子旁边站起来,抬腿就像溜,“我自己走就行,自己走……” 结果还没迈出去两步,突然身子一腾空,竟然被罗一慕抱了起来,“不是你自己说骨头软得走不动路么?既然不想让我背,正好,抱也行。” “快放我下来!”简令抓着罗一慕的胳膊,蹬腿挣扎了一下,红着脸低声警告她:“街坊邻居都看见了,连小刘都看见了,这像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罗一慕不在乎地笑笑,“我背着你抱着你从这大门口来回都多少次了,怎么今天突然矜持了起来?” “那会儿我腿受伤了,光明正大嘛,现在我好手好脚,叫你二话不说抱上楼来,我堂堂简老板的面子还要不要?” 堂堂简老板,说话时小脸红彤彤的。 第57章 两个字 “还不快放我下来。”简令红着脸又催促一声,真急了,声音也有点尖。 “进都进来了,现在还放你下来做什么?”罗一慕紧了紧手臂,轻笑一下,“大不了下次我让你抱回来行不行?重振你简老板的威名。” “你说的哦?” “我说的。” “不许反悔?”简令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变卦过?” “好吧,那这次我就网开一面,允许你抱我上楼吧。”简令由抓着罗一慕的肩膀改为搂她的脖子,颇有架势地指了指楼梯,“慕慕,冲呀!翻过这座高山!” 罗一慕也跟着她闹,把她往怀里掂了掂,说:“遵命,我的女王陛下。”还煞有介事地在她额上落下庄重的一吻,然后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直接跑上了二楼。 她腿长,身体素质又强得变态,那么多阶楼梯好像一转眼就冲上来了一样,简令只感觉耳边的风呼呼吹了几秒,又停下,再一看,竟然已经上了楼,让她瞠目结舌。 “慕……慕慕……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这也太厉害了吧? 罗一慕经过了短时间的爆发性运动,一时间也有点薄喘,脸颊微微发红,涂了胭脂似的好看,听到简令的感叹,勾起嘴角笑开,“快开门,我手都占着呢。” 罗一慕平时不化妆,此时脸上泛起一点浅浅的红霞,面若桃李,跑得极了,还有几根发丝粘在脸上,三分凌乱七分美艳,简令哪忍得了,头一歪就亲了上去。 罗一慕体力消耗过大,还抱着她呢,被亲得向后退了一步,抵着门板才站稳,依旧抱着简令,与她纠缠,直到简令尝够了她的滋味,两人的唇分开,才歪着头,笑得纵容和缓,“亲够了总可以开门了吧?”一点没把简令摔着。 “哦……好,好……”简令呆呆地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对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眼,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的事,直到罗一慕把她放在沙发上,她还是神游天外。 慕慕,太厉害了。 这么厉害的慕慕,如果不是她大发慈悲,自己在床上好像一点可以主动的机会都没有啊? 不行,得像个别的法子。 简令的歪脑筋又活泛起来,暗暗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慕慕浑身乏力,又不至于伤害到她。 不如把她灌醉? 简令眼前一亮。 这也许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简令第一次和罗一慕相识,是在酒吧里,可罗一慕自己也说那天只是因为她心情不好一时冲动,是她唯一一次去酒吧,再加上从简令和罗一慕在一起之后,从没见罗一慕喝过酒,不仅如此,还禁止简令喝,这当然是因为罗一慕自律,可是这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 罗一慕的酒量很差。 常年喝酒的人对酒精的敏感度很低,所以酒量好,而不经常喝酒的人对酒精非常敏感,所以酒量差,一喝就醉,这是常识。 简令心里又开始冒坏水了,慕慕酒量差,灌醉慕慕就会很容易,慕慕醉了之后,还不是乖乖地投怀送抱,任自己为所欲为么? 说不定在酒精的作用下,自己还能看到一个平时看不到的、粉嫩柔软的罗一慕。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一直在想象罗一慕喝醉后的场景,笑容也逐渐猥琐,口水都快流下来。 正好罗一慕路过,看她呆滞的眼神和诡异的笑,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又在想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想什么鬼点子呢?不会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啊?”简令回神,抬手胡乱擦擦嘴巴,心虚地讪笑,“没……没有啊,慕慕你想多了。” 罗一慕无奈地浅笑,也不戳穿她,只说:“来帮我剥豆子。” 简令乖乖跟着她进了厨房。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慕慕没有追问,不然全露馅儿了,那自己的反攻大计岂不是功亏一篑。 办法有了,可是问题又来了。 简令边剥豆子边心不在焉地想,怎么才能找借口让慕慕喝酒呢?又不是节日,又不是她们俩谁的生日,想庆祝都找不着理由。 不如说朋友最近偶然送了自己一瓶好酒,想让慕慕也一块儿尝尝? 不行!简令摇头,罗一慕知道自己私自藏了酒,非得全倒进马桶里冲下去不可,怎么会同意陪她“尝尝”。 目前离得最近的一个节日也要等到小年去,还有十几天呢,简令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她心焦得很,巴不得今天就把慕慕拿下,让她也尝尝自己的厉害。 她想得又出了神,剥豆子,把豆壳往餐桌上放着的大碗里扔,豆子反而都扔进了垃圾桶里,还是罗一慕回头看了一眼,打趣提醒:“你今天口味变了,不想吃炒豆子,想吃炒豆壳了?” “啊?”简令一激灵,看着满满一碗的豆壳,还有垃圾桶里可怜的豌豆,低头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帮你洗菜吧?” “行了,你去客厅看电视吧,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要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那还得了?简令一慌,随口扯了个谎,“没……就是一想到网吧歇业一个月,这一个月我都没钱赚,心痛。” 罗一慕和她玩笑道:“那我拿网吧一个月的营业额包.养你怎么样?” “好啊。”简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后面拦腰抱住罗一慕,胸前柔软抵着她背上凸起的蝴蝶骨,撩开她遮挡了后颈的长发。 天生微卷的深棕色长发,已经快要及腰,被简令全部撩至一边,白皙温润的后颈暴露无遗,因为罗一慕低头洗菜的姿势,后颈博软滑腻的皮肤绷起来,一个褶都没有,简令垫着脚凑上去亲了亲,敏感的肌肤便红了一片,罗一慕缩缩脖子,轻声制止她,“别闹。” “你都说要包.养我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养的小金丝雀,这是在亲近你,怎么能叫闹呢?”简令说得一本正经,动作却不老实,在那修长的后颈上细密地浅吻,刺激得罗一慕脊背一阵接一阵地泛起麻意。 “什么小金丝雀,明明就是小狗,黏人得很,整天往我身上扑。”可又像只小狐狸,那么狡猾,一肚子坏水。 “你不就喜欢我往你身上扑么?我扑人也是有讲究的,只想扑你,其他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罗一慕此时还系着围裙,穿着棉拖鞋,一身打扮非常居家,整个人显得贤惠温婉,站在灶台前,被简令从后面抱着,脖颈被亲得泛红,此情此景,简令觉得自己像个悄悄潜入罗一慕家中的变态,而罗一慕就是那个漂亮温柔的新婚人.妻,被简令抱在怀里,内心在道德与欲.望之间挣扎,却又舍不得将简令一把推开。 这么想着,简令心里升起一股不为人知的隐秘激动,从罗一慕的后颈亲到了耳后根,在她耳朵边幽幽地诱惑,“这位太太,你真漂亮,我已经注意你好久了,今天终于忍受不了冒昧登门,你就从了我吧。”她向罗一慕的耳边轻飘飘地吹气,“我会让你很快乐的……” 罗一慕被简令的投入逗笑了,正正神色陪她一起演戏,佯装惊恐地轻轻挣了挣,“你放开我,我爱人就要回来了,让她撞见了,你可没好果子吃。” “太太你这么漂亮,你爱人竟然敢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真是太粗心了,她根本就不爱你。”简令已经进入情境之中,捉住罗一慕小范围的挣扎,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托着她的下颚强制让她转头,唇在她精细的侧脸上游走,不一会儿就碰到了嘴角,“太太,你真美。” 她陶醉地嗅了嗅,“连身上的香都是专门勾引我的。” 罗一慕叫她越说越羞耻,激动起来,真想当场就把简令压在身下亲,又期待着简令怎么演下去,故意抿着嘴想要扭头,红着脸愤然挣脱简令的亲吻,“我爱人就要回来了,你快放开我!” “偏不放!”简令强硬地把她的头又扭回来,报复似的去亲她的唇,“我就要亲你的嘴,抱你的腰,不仅如此,我还要脱你的衣服,亲你的……” 简令说了两个字。 极为粗俗,不堪入耳。 要是平时,罗一慕一定要骂她。 此情此景,这句粗话却成了绝佳的兴奋.剂,让罗一慕再也无法忍耐,一个翻身就轻巧挣脱了简令的钳制,直接竖抱着她,把她抱坐在餐桌上,仰头在她唇角啃咬,还不够,又去吻她的下颚线,亲她的颈,直到简令软在自己怀里,不满地轻声阻止。 第58章 离愁 “太太……你不怕你……爱人……回来么?”简令承受着她的亲吻,断断续续说道。 “不怕。”罗一慕在她耳边低声笑着,学着简令刚才调戏自己的架势反调戏回去,“这位小姐,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爱人叫什么名字。” “我才不想……” 罗一慕张口在她喉咙附近咬了一下。 “啊!”简令没忍住喊了出来。 “不想也要听。”罗一慕对着她的耳朵眼说:“我的爱人,她姓简,单名一个令字。”她对着简令的耳朵轻飘飘地吹热气,就像简令对她做的一样,“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爱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早点认识她。” “嗯……”灼.热的呼吸,烫得简令几乎迷离,搂着罗一慕一句句低吟,叫得全是她的名字,叫得她心窝像烧开了的炉子一样沸腾。 “这一辈子,我只想亲她的嘴,抱她的腰,脱她的衣服……还要……”话没说完,罗一慕低低地笑了,笑了一会儿,才说:“还要亲她的……” 她把刚才简令说出来的那两个粗俗的字眼又用回在了简令身上。 与其说粗俗,不如说直白。 直白得连简令听了都情不自禁地羞耻起来,身体在罗一慕怀中彻底软了,脸蛋、脖子、耳根,全都一片霞红,脖颈里腾腾地冒热气,连手指都燃成了粉红色,娇美诱人。 “慕慕……”简令仰着头把自己主动送到罗一慕的嘴边。 她攀着罗一慕的后背,抚摸她顺滑的长发,柔软得像倾泻在肩头的一片云彩,握在掌中的冰凉丝滑又连最高级的丝绸也比不上,简令贴在罗一慕鬓间,闻她发间的幽香,贪婪不知克制。 也无需克制,这个人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她的爱人,和爱人之间做亲密的事,只有高兴快乐,无所顾忌,也不必羞耻,简令喜欢罗一慕,罗一慕也喜欢她。 两人渐入佳境,罗一慕伸手去解她的开衫扣子,刚碰到第一颗,就被客厅里的来电铃声打断。 是罗一慕的手机,听铃声应该是私人号码。 罗一慕的私人号码从不轻易给人,除了家里人以外,只有简令和关绪有,这时候打这个电话的,不是关绪就是罗一慕的家人。 罗一慕正在兴头上,没有理会,任电话响了几声,简令担心罗一慕家里面有重要的事找她,不接就耽误了,连忙推了她两下,“慕慕,快去接电话。” “等会儿。” “等会儿电话就挂了。”简令一把把她推开,脸上红晕未消,领子也早被蹭开了,隐约能看到里面或深或浅的吻痕,都是罗一慕刚留上去的,她拢龙衣领,红着脸催促罗一慕,“快点去接电话,我在这儿等你。”她眨眨眼,又说,“咱们的角色扮演游戏还没结束呢,你说是不是啊,太太?”舌尖滑过嘴角,粉色的,看得罗一慕呼吸都热了。 “等我。”罗一慕说着,转身去客厅接电话。 她因为被人打断了好事,心情不好,语气也十分冰冷,拿起手机,眉头微皱,不耐道:“什么事?” 简令坐在餐桌上等罗一慕回来继续刚才的好事,百无聊赖,便转头去观察罗一慕接电话时的表情,只见她满脸不爽地接了电话,才说了一句,就沉默了下来,眉头越皱越深,神色也严肃起来,看样子是出了什么大事。 简令的心跟着一提。 “严重么?”大约是那边的人说完了,罗一慕又问。 “好,我马上准备。”她说完这一句,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站在客厅里,两分钟都没有动弹,之后才缓缓放下手机,低下头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看起来有点心烦。 “慕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简令整理好衣衫从餐桌上跳下来,走到罗一慕身边,把她按在鼻梁上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担忧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么?” “我父亲住院了。”罗一慕对着简令笑了一下,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住院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心脏病,电话是我哥打来的,说我父亲刚才突发心脏病被送到医院去了,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风险比较大,让我尽快回去一趟。” “那你快去啊!这是大事,不能耽误的!”简令也替罗一慕焦急起来。 罗一慕笑了,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机票都没买,我到哪儿去?” 简令这才想起来,罗一慕的父母都在美国,她要回去探望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简令问。 “就这几天吧,不知道我父亲的情况怎么样。”罗一慕放下手机,“阿令,抱歉,今年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过年了。” “说什么傻话,父母病了回去看望,人之常情,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也别太担心,叔叔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但愿吧。” 出了这样的事,两人的心情郁郁,都想不起刚才被打断的小情趣了,匆匆吃完晚饭,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两个人挤一间小单人床,只能互相拥抱着睡才不至于掉下去,挨得很近,彼此之间的每一丝异样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罗一慕的呼吸频率和平时不一样,简令就知道她没有睡着,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问她:“慕慕,你是不是在想你爸爸的事?” “吵着你了么?”罗一慕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简令顺手把床头灯打开,“没有,慕慕你别担心,我刚才查了一下,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还算可以,那边的医疗水平又那么发达,肯定没事的。” 罗一慕在她头发顶上吻了吻,自嘲地轻笑,“我从小和他关系就不好。不止和他,连我母亲,也相处得并不融洽。” 罗一慕的父亲非常固执,他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恰好罗一慕也是一样的性格,固执、强硬,永不妥协,一老一小不像父女,反而像生死对头,在罗一慕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很少和她父亲交流了,往往没说两句就能吵起来,一般是她父亲单方面的勃然大怒,罗一慕冷着脸听,不反驳,也不同意,更让她父亲生气,好几次差点要打她,要不是她母亲拦着,没准真下手了。 这样暴躁的脾气,也难怪心脏会出现问题。 到底是血浓于水,就算父女俩的关系坏成这样,父亲病了,罗一慕只有满心焦虑,从前对他的怨恨全都荡然无存了。 “睡吧。”简令轻拍她的背,声色柔和地安抚她,“这些事情想也没用,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精神,尽快把学校那边的工作安排好,然后立马回去陪你的父亲。” “你想跟我一起回去么?”罗一慕问。 “我?”简令愣了一下,失笑,“我连护照都没有,怎么去啊?要不你把我打包进行李箱里,偷.渡?” 罗一慕也笑,“我都急糊涂了。” “好啦,别想了,你就安心回去,我在津岭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有事给我打电话,急事就找关绪,她会帮你的。” “嗯,我知道了。” 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罗一慕就醒了,给简令做了早饭,叫简令起床吃,立马去学校里整理自己的工作计划,第一件事是向系里请假,这一次父亲的病情不明,她直接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好,好在大部分工作都可以远程完成,不需要她时时刻刻都在津岭大学盯着,不过有几个外省的研讨会、讲座,全分给其他几位教授了,还有几个研究生的论文,需要系里别的老师帮忙盯着点,罗一慕自觉麻烦了他们,给老师们各准备了一点新年礼物,礼数周到了,即使之前心有抱怨的老师也高兴地接受了她的工作委托。 罗一慕把简令托付给关绪,第二天才知道关绪也要回美国,毕竟她们两家人交往密切,罗一慕的父亲也相当于关绪的半个父亲,这回做这么大的手术,关绪不可能不回去。 “没事,我回去了,我爷爷还在,简令你有事就去找我爷爷,对了,要不今年你过去陪他一块过年吧?反正爷爷今年也是一个人过年,你去陪陪他,他也有个伴儿。”关绪提议。 简令想起来自己也好长时间没去看关爷爷了,的确挺想他的,就说:“好吧。” …… 花了五天时间,工作全部交接完毕,罗一慕买了一天后的机票回美国,前一天和简令一起在她的房子里收拾行李。 离别在即,两个人都有点依依不舍,一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也没心思干那事,罗一慕的床比简令的那张一米宽的单人床大多了,可简令还是和罗一慕挤在一起,抱着她的胳膊,窝在她怀里。 这是她们第二次分别,比第一次的时间更长久,简令却怎么也说不出让罗一慕早点回来这种混账话。 简令自己经历过一次和父亲的永别,非常清楚罗一慕此刻的心情,焦虑、担忧、懊悔,简令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罗一慕先是父母的女儿,才是自己的情人,她回去看望父母,这是顶重要的事。 但不舍也是真的,毕竟分开那么长的时间,一个月,等罗一慕再回来,立春都已经过了。 “到家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好让我放心,我这边一切都好,你好好地陪陪爸爸妈妈,不要挂念我,知道么?”简令上次和罗一慕分别的时候,说的全都是“我会想你的”、“我舍不得你”、“不要走好不好”,这一次,这些话却提都不提,反而让罗一慕安心待在父母身边陪伴,不要惦念自己。 罗一慕心知这是简令怕自己两头牵挂,所以才这么说,她抱着简令答应了,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可能不惦记呢。 一个月,三十天,罗一慕还没走就已经开始舍不得简令,真想像简令说的那样,把她打包装进行李箱里,带回美国去。 两人默默享受这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 过了好久,简令又说:“明天关绪和你一起走,我也比较放心,就不去机场送你了。” 她不敢去机场送,怕自己会哭,让罗一慕心乱,回家陪父母也不安宁。 “嗯。”罗一慕轻声应道,又亲了亲她。 离别的愁绪紧紧将两人包围,天快亮的时候简令才稍微眯了一觉,模模糊糊感觉身旁有轻微的响动,她知道是罗一慕起床了,攥紧床单,却没有睁眼。 第59章 嫣然 “阿令,我走了。”罗一慕轻手轻脚,没有吵醒简令,只是撩开她凌乱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深深的一吻,罗一慕的嘴唇印在简令的额头上,很久才狠心移开,拇指又摸了摸简令的侧脸,目光盛满不舍,凝视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等我回来。”竟然有些哽咽。 简令闭着眼睛不敢看罗一慕,害怕自己一睁眼与她对视就忍不住哭出来,扰乱罗一慕的心绪,只能攥紧身下的床单,狠狠咬着牙,表面上平静,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直到罗一慕下定决心,走出卧室,简令听到房门咔哒一声被带了起来,才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已经湿润了。 慕慕真的走了。 一走就是一个月。 好想她。 现在已经开始想了。 简令眼里的雾气越积越多,很快眼眶就已经盛不下,顺着眼角流下来,隐没在鬓间,湿了枕头。 又不是第一次与慕慕分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竟然还要哭,暗暗唾弃自己不争气,干脆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在被窝里大哭,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 房间里只剩下简令一个人,她想这下好了,不管自己怎么哭都没人知道了,干脆一次性哭个痛快,不想却突然被人压在自己身上,连被子一块将她抱住。 “哎……”罗一慕隔着被子在她耳边幽幽地叹气,“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偷偷地哭。” “谁说……谁说我哭了?”简令在被窝里哽咽着嘴硬,“我没哭,你听错了。” “对对对,你没哭,是我听错了。”罗一慕掀开她的被子,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我们堂堂简老板怎么会哭呢?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简令在被窝里憋了好一阵子,脸很红,像发烧似的,听了罗一慕的话,破涕为笑,吸吸鼻子靠在她肩膀上,“你不是走了么?” “不放心你,又回来确认一下,一回来就看见你埋在被窝里掉瓜子。” “快走吧,一会儿该赶不上飞机了。”简令催促她,头依然靠着她的肩,没有一点放人走的意思。 “好。”罗一慕答应得痛快,也不动。 就这么靠了十多分钟,关绪打电话来催促,罗一慕才说:“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路上小心点,在那边照顾好自己。”简令说着,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罗一慕是要回家去的,她在自己家难道还会没人照顾么?真是自己多心了。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打游戏不准打到太晚,不准吃太多甜食和膨化食品,遇事去找关爷爷,别冲动,知道么?” “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等你回来。” “我走了。”罗一慕不舍地说,低头亲吻简令的唇。 简令与她交换了一个湿.热缠.绵的吻,狠狠地抱了她一下,下定决心松开手,推着她离开,“快走吧,真要误机了。” 罗一慕这才真的走了。 关绪的车停在楼下,这回两人一起走,她自己开车肯定不行了,她的助理担任司机,自己坐在后座,等了罗一慕十几分钟都没见她出来,不耐烦地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又等了几分钟,正要打第二个电话,她终于出来了。 关绪的助理下车,帮罗一慕把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罗一慕打开车门上了车后座,屁.股都还没坐热,关绪就打趣问她:“怎么磨蹭那么久?该不会和简令在上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别瞎说。” “你嘴唇上的红肿都还没消呢,我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罗一慕懒得辩解,只说:“快走吧。”眼睛却一直盯着三楼的阳台窗户看。 她知道,简令就在那扇窗户后面。 “开车。”关绪吩咐。 “是。”助理缓缓驶离。 那扇窗户越来越小,拐了个弯之后,终于被树遮住,看不见了。 罗一慕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不过才一个月而已,有那么恋恋不舍么?”关绪嘲笑她,“以前你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阿慕,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罗一慕轻嗤,瞥着她说:“你懂什么?” 关绪:“……”想自己从小到大都和罗一慕不相上下,谁也别瞧不起谁,却不想在找对象这件事上竟然落了罗一慕的下风,受她的嘲笑,偏关绪还连点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嘁,有人喜欢就这么得意么?”关绪不服。 “反正是比没人喜欢强多了。”罗一慕往关绪的心窝上捅刀子。 “唔……”关绪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 20多个小时的航程,中间还要转机,罗一慕和关绪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当地凌晨四点多,她的手机自动校准为当地时间,不过手上带的手表依旧是津岭时间,看了一眼,正好是津岭晚上七点多,她估摸着这会儿简令应该在吃晚饭,想等一会儿再打给简令,没想到简令的电话就到了,罗一慕马上接通。 “到地方了么?”简令问。 “刚下飞机。” “好,那边应该有人接吧?我查了一下,你们那儿现在的气温大概只有几度,还是挺冷的,你自己下飞机之后多加件衣服,注意保暖。” “接我们的人已经来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 “吃饭了么?”罗一慕问。 “还没,我想着你要下飞机了,心慌得很,想着给你打完电话,确认你没事再去吃饭。” “现在知道我没事了?”罗一慕笑了一下,“赶快去吃饭,别饿坏了肚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可就是谁也舍不得挂电话,哪怕是把电话放在耳边听听对方的呼吸声也好。 罗一慕一心只在听筒里,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关绪,关绪趁她不备,倏地一下把手机从她掌心抽了出来,笑吟吟放在自己耳边,朗声道:“小简令,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好歹咱们也算朋友,你怎么只关心你的慕慕,一点不管我的死活?” “关……关绪……”简令突然听到关绪的声音传来,没准备,结巴了一下,才问:“你还好么?” 她之前被关绪训过一顿,那时关绪的语气有点严肃,让简令有了点心理阴影,心底对她三分惧怕。 “我很好,阿慕也很好,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好好看着阿慕的,不让她趁你不在的时候沾花惹草。”关绪一边说,一边对罗一慕挤眉弄眼。 “你别瞎说!”简令反驳,“慕慕才不是这样的人,是你自己想沾花惹草,故意拖慕慕下水吧?” “嘿,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倒打一耙啊?谁说不可能,阿慕的老情人就在这里你不知道么?你不怕她们旧情复燃?” “你胡说什么?”罗一慕皱着眉头把手机从关绪那里夺了回来,赶紧解释,“阿令,你别听关绪瞎说。” “我知道,关绪那人喜欢开玩笑嘛,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简令只当关绪是开玩笑,心情没怎么受她的影响,“总之阿慕你自己一个人多注意身体,我去吃饭了,不跟你说了,拜拜。” “好,再见,你也多保重。”罗一慕挂了电话,转头,发现关绪正双手环胸,玩味地盯着自己看,“干什么?”罗一慕有点心虚。 “那件事你还没告诉简令?”关绪意味深长地问。 “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罗一慕啊罗一慕,我以为你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能从当年的牛角尖里走出来了呢,没想到你还在逃避。”关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拍她的肩膀,“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是你就祈祷一辈子别让简令知道?” “再说吧,先回去了。”罗一慕不理关绪,径直向出口走去。 关绪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 罗一慕提前跟她大哥罗博文说了回来的消息,航班、落地时间全部有过交代,让罗博文提前派人来接她们,所以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来接她们的车子,她们刚出来,车上的人也打开车门走下来,她下来的一瞬间,罗一慕就愣在了原地。 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黑色的长直发如云如瀑散在肩头,五官深邃,眼窝明显,高鼻薄唇,穿着风衣朝她们走来,步履生风,衣袂翩跹,气势十足。 她一见到罗一慕和关绪,老远就冲她们挥手,等走近后,笑得更加热情,“阿慕阿绪,欢迎你们回家。” 罗一慕眼底略过一丝久违的尴尬,目光闪到别处,冷淡地问:“怎么是你?” 关绪却笑得毫无芥蒂,上前一步与女人拥抱,“嫣然姐,好久不见。” 第60章 嫉妒 来人是苏嫣然,今年38,要论点什么的话,她大概算是罗一慕的干姐姐。 苏嫣然的父亲与罗一慕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可惜苏嫣然八岁的时候,家里遭遇变故,父母因为车祸双双离世了,苏家没有别人,苏嫣然当时只是一个小女孩,孤苦无依,罗一慕的父母不忍心看好友的女儿在外面受罪,便把她领养进了罗家,认她做了干女儿。 她和罗一慕、关绪都挺熟的,小时候一块儿玩耍,她年纪最大,小时候罗一慕和关绪总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第一个知道罗一慕和关绪两个家伙竟然都喜欢女人的就是她。 也是她第一个开罗一慕和关绪的玩笑,说既然她们两个同时喜欢女人,又都那么漂亮,为什么不在一起试试看呢?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可舍不得看自己这么漂亮的两个妹子投入陌生人的怀抱。 当然遭到了罗一慕和关绪的一致反对。 两人互看一眼,都像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后来,三人都长大了,罗一慕和关绪的交情一直都在延续,可是和苏嫣然之间,因为有年少时的尴尬,已经很久不来往了,见面也都是不尴不尬的点头之交,十年来她们俩之间说的话估计都不超过20句。 苏嫣然对罗一慕和关绪来说都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罗一慕和关绪两个人年少时性格高傲偏执。 罗一慕是浑身上下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冷狠厉,谁敢多看她一眼她就能把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关绪则更像个小混混,纠结了学校里的一群青少年,自己做老大,什么坏事都敢干。 这俩人少年时期气得罗家和关家的四位家长直头疼,成天为这两个小兔崽子唉声叹气,罗一慕还好,只是性格古怪了一点,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会故意惹事,最难管教的就是关绪,好事不学,专学人家当二流子,成天招惹是非,要不是有罗家父母拦着,关爸关妈估计早把她两条腿打折五回了。 家长都拿这俩小崽子没办法,她们却被苏嫣然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某天,罗一慕又将一个敢用怪异眼神打量她的同学揍趴下,关绪又指使自己几个小弟把班上一位书呆子男孩的眼镜挂在树上之后,她们被苏嫣然拉到小黑屋里教育了一番。 没人知道苏嫣然是怎么教训她们的,只知道出来后,罗一慕和关绪都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惹是生非,认真学习,虽然也不算非常听话的乖乖女,但比起她们从前的德性简直就是好了一百倍都不止。 其实苏嫣然也没怎么教训她们,只是私下里跟她们说:“仗着自己常年习武的底子,别的没学会,学了一身恃强凌弱欺负弱小的臭毛病,罗一慕、关绪,你们两个真让我失望。”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连责骂都算不上,话里的鄙夷却让两人都恨不得能找地缝钻过去,她们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受不了苏嫣然对她们的看不起。 苏嫣然比罗一慕大三岁,比关绪大五岁,从小带着她们玩,想着她们护着她们,大姐姐一样,又是带领她们认识世界的老师,她们对她的感情既有崇敬也有喜欢,对她几乎就是言听计从。 可惜后来发生了变故,罗一慕和苏嫣然闹翻了,从此两人形同陌路,有什么事都只能靠关绪来传话,这几年关绪一直想修复她们之间的关系,但罗一慕死犟,就是不配合,关绪也没办法。 这次她们回来,也是关绪提前通知了苏嫣然,苏嫣然才主动揽下了来机场接她们回家的任务。 “一路上辛苦了吧?”苏嫣然和关绪拥抱了一下,左右观察了一会儿,说:“阿绪,你比去年回来时又瘦了一些。我就知道你们在外面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肯定连一日三餐都没按时吃吧?”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罗一慕,满意地点点头,“阿慕的气色倒是比去年好多了,脸色红润,看来的确长大了,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罗一慕快三十六的人了,还要被别人教育一句“的确长大了”,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她早翻脸了,偏从苏嫣然嘴里出来,罗一慕抬眼和她对视一下,又垂下了睫毛,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关绪用余光观察了下罗一慕的反应,知道她当年那股子轴劲儿到现在还没转过来,笑着替苏嫣然解围,不让话题冷场,打趣道:“有了爱情的滋润她当然过得好了,嫣然姐你都不知道,她现在整天嘲笑我是单身狗,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真的!?”苏嫣然惊喜之情挂在脸上,“阿慕有女朋友了?” 关绪道:“是啊,嫣然姐你还不知道吧?那女孩儿就是津岭本地人,今年才二十五,可漂亮了,又会疼人,要不你瞧阿慕能被她照顾得容光焕发么?” “怎么不带回来见见?干爹干妈知道了肯定得乐疯了不可。” “这不是回来得太急,人家来不及办护照和签证么,保不准下次就给你们领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哎,干爹的病情有好转,阿慕又有对象了,咱们家今天可是双喜临门,走走走,赶快跟我回家,我让厨房好好准备几个菜,今晚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不可。”苏嫣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招呼司机和保镖过来帮她们俩拿行李,自己则一手一个,挎着她们的胳膊肘往停车位那边走。 “你说我父亲病情好转了?”罗一慕淡淡地问了一句,手一挣,躲开苏嫣然的亲密搂挎。 苏嫣然表情僵了一下,“是啊,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做个心脏搭桥手术,干爹他之前已经装了几个支架,不能再装了。” “嗯。”罗一慕点头。 气氛渐冷。 还好关绪最会察言观色,和苏嫣然讲起了津岭的趣闻,马上把这一点小小的尴尬不露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上车之后,苏嫣然又跟关绪打听有关罗一慕女朋友的事,关绪直接把手机相册调出来,给她看简令的照片,“喏,这就是阿慕女朋友,怎么样,漂亮吧?” 照片是上次在关爷爷家里拍的,她们三个和关爷爷的合照,关绪把简令那部分照片放大了给苏嫣然看,苏嫣然捧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漂亮,真漂亮,这个小姑娘一双眼睛可真亮,一看就是活泼机灵的好姑娘,我们阿慕是个闷葫芦,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治她呢!”她把简令的照片仔细端详,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哎,这下干爹干妈总算是放心了,我也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啊?”关绪话里七分调侃三分不满,“她是脱单了,我可还没着落呢。” “谁让你一心只知道工作,没花心思找呢?” “我找了,可我没找到啊,这有什么办法,感情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哪像阿慕运气那么好,去网吧抓学生上网也能叫她捡着一个女朋友。” “哦?这么好玩儿?快说给我听听。” 关绪来了兴致,把罗一慕和简令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经历添油加醋说给苏嫣然听,当然不包括网吧的那次相遇——那次的事罗一慕压根没告诉关绪,所以关绪自然不知道。 关绪说到自己去派出所捞人,苏嫣然和她两个人都笑了,苏嫣然一边笑一边说怎么罗一慕这些年的脾气还是这么臭,关绪也跟着附和,说这就是本性难移。 罗一慕随手拿了个颈枕,靠着颈枕闭目养神,任她们两个吵吵闹闹,一心想着简令,对她们俩的说笑充耳不闻。 也不知简令现在在干什么。 大概已经吃完晚餐,在沙发上玩游戏呢,她最近迷上了一款卡牌游戏,整天抱怨抽不出极品角色来。 就是不知道她吃完饭之后,那些碗筷有没有顺手刷了。 算了,不刷就不刷吧,难得自己不在身边管着她,也让她自由一回。 罗一慕自认是个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一定要把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才行,和简令在一起之后,好多标准都被无形地降低了。 当然了,简令的生活标准也被罗一慕无形之中拉高了很多,比如从前简令睡前的洗漱都很马虎,草草刷个牙,再用擦脸毛巾打湿了往脸上一抹,就算刷完牙洗完脸了,现在每天早晚刷牙别提多认真,先用牙刷沾着牙膏刷一遍牙齿,再刷一遍舌苔,最后还要用漱口水漱一遍口,对着镜子再三确认自己的牙干净整洁,口腔里也是香香的没有异味。 罗一慕每回路过浴室时看到她撅着屁.股使劲趴在镜子前张大嘴照自己的牙,都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罗一慕知道,是因为自己跟她同居之后她才这么认真刷牙的,她就是怕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嫌她脏,不愿意亲她。 其实怎么会呢,就算她的牙都掉光了罗一慕都愿意亲她,愿意得不得了。 但罗一慕一直没跟她说过,毕竟认真刷牙保护口腔健康,也不是什么坏事。 罗一慕闭目想着简令为自己做的这些细小又可爱的改变,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关绪和苏嫣然的交谈声已经停了,关绪指着罗一慕嘴边的笑容,贼兮兮地在苏嫣然耳边告状,“看见没,笑得这么春.心荡.漾的,准保在想她的小媳妇儿。” 苏嫣然也跟着笑,“阿绪,我看你是嫉妒阿慕吧?” “怎么连嫣然姐你也这么说?难道就这么明显么?”关绪表示自己不嫉妒,一点也不嫉妒。 她就是哀怨,自己的小娇妻到底在哪里。 第61章 小妖精 关家和罗家相距不远,邻居,司机先把罗一慕送到罗家宅子门前,苏嫣然带着罗一慕先下了车,门口的帮工从车上把罗一慕的行李拿下来,她们和关绪道了别,司机又把车开往关绪家。 到家时才凌晨六点多,天刚开始亮,院子里静悄悄的,苏嫣然冲罗一慕笑了一下,说:“干妈估计这会儿还在医院里陪干爹呢,大哥和嫂子应该也在医院里,雅雅还在睡,我叫厨房给你煮了甜汤,你先吃点东西,然后上楼洗个澡,也睡一会儿,等大哥回来了我再叫你。”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罗一慕刚下飞机,没什么胃口,甜汤吃了半碗就说饱了,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是她从小到大的那间卧室,陈设十年如一日,家里人知道她要回来,已经提前打扫过,很整洁,罗一慕的行李箱已经先被佣人拿了上来,放在衣柜旁边,干净的睡衣、拖鞋等日用品也都准备好了放在靠墙显眼的柜子上,方便罗一慕取用。 长时间的飞行,饶是她也顶不住,的确有些累了,她转动了一下脖子,拿着已经准备好的睡衣进浴室清洗,浴室里毛巾、浴巾、浴袍,还有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都是她从小用到大的牌子,她毕竟是这个家里的大小姐,她回家,底下的人哪敢怠慢。 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罗一慕坐在梳妆台前,边吹干自己的头发,边给简令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按理说这时候简令应该在做游戏里面的限时活动任务才对,罗一慕估计她要回自己信息都得一个小时以后了,她却马上给她回了条消息过来,[累么?吃饭没?] 罗一慕:[吃过了,刚才挺累,洗了个澡,好多了,你今天不用做任务?还有时间跟我聊天。] 简令:[做完了,我就等着你发消息跟我说你到家了呢,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等到,我都快急死了。对了,你爸爸情况怎么样?] 罗一慕:[病情好转了。] 简令:[谢天谢地,我就说嘛,叔叔他吉人自有天相,你不用担心的。你现在一定很累吧?快去睡觉,别跟我聊了。] 罗一慕:[好,你也早点睡,玩游戏别玩太晚。] 放下手机,专心吹头发,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之后,罗一慕终于能躺在床上,安心睡一觉。 她很累,又疲惫,闭上眼睛却满脑子想的都是简令,翻来覆去,睡不着。 遥远的大洋彼岸,简令也睡不着。 她今天晚上没有打游戏,也没有追剧,老早就吃了晚饭洗了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失眠。 罗一慕在的时候,简令做什么都觉得有滋有味,每天晚上吃了晚饭,罗一慕看新闻,自己就枕着她的大腿打游戏,时间飞快,一下就到睡觉时间了,罗一慕关了电视催她睡觉,简令总要赖皮,磨磨蹭蹭哼哼唧唧,“再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一小小会儿。” 罗一慕被她闹得妥协,让步说:“好,那就再让你玩半个小时,我定了闹钟,闹钟一响必须去洗澡,知道么?” “嗯嗯嗯,慕慕你真好!”简令满口答应。 半个小时过得太快,唰一下闹钟就响了,好几次简令都怀疑是罗一慕为了让自己不玩游戏而动的手脚。 现在罗一慕不在,简令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想玩到多晚就玩到多晚,却兴致缺缺。 少了罗一慕,游戏也没法吸引她了,突然多出了大把空余的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只好睡觉。 睡也睡不着,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把自己闷在枕头里,都快窒息了,也没有丝毫睡意。 缺了慕慕,自己生活里的乐趣也缺了,没滋没味的,浑身不得劲儿。 好想慕慕。 简令抱着枕头,在小床上打了个滚儿,头埋在枕头里使劲嗅了嗅。 上面还残留着罗一慕独有的香味,简令闭着眼睛,亲了亲那枕头,幻想是在亲罗一慕。 慕慕这会儿大概已经睡着了吧?在床上折腾了半个小时候,简令这样想。 不行,她去睡好觉,自己一个人失眠,这怎么行?简令想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撩起自己的睡衣,摄像头对着身体咔嚓拍了个照,给罗一慕发了过去。 附文:[长夜漫漫,小女子独守空闺,好寂寞啊。] 罗一慕也正在边想简令边失眠,闭着眼睛,听到手机嗡嗡一震,划开来一看,引入眼帘的就是简令拍的那张图片,还有她附的那句话。 瞳孔骤然紧缩,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砸自己脸上。 那张照片的角度选得非常好,从下往上拍的,饱满弧度半遮半掩,比全拍到更加诱人。 罗一慕才刚洗了个澡,转眼间又浑身发燥,看样子是彻底睡不成了。 这还不算完,简令等了几分钟没等到罗一慕的回复,变本加厉又发了条语音过来,罗一慕点开,扬声器里属于简令的好听声音在她的房间回荡,“慕慕,我好看吗?多发几张给你好不好?” 罗一慕听着简令在语音里风情万种的小小挑衅,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差点没把那只小小的手机捏碎。 真想现在就飞回去,好好教训这个勾人的女人一顿。 还没反应?简令腹诽,又给罗一慕发了一张照片过去,这回拍的是她的一双长腿。 纤细笔直,白皙如玉。 罗一慕的呼吸重了。 又是一段简令的语音,“慕慕,你不在,它们也好想你啊,都不乖,想让你摸摸它们,不然就好痒好痒,这可怎么办?不如我替你安抚它们一下?” 罗一慕急急地一喘,噼里啪啦打两个字过去:[不准!!!] 带了三个感叹号,以示拒绝意味之坚定、情绪之激烈。 这句发完,紧跟着又是一句:[除了我之外,谁也不准碰,你自己也不行。] 简令靠在床上看了这句话,抿着嘴偷笑,又按着说话键故意装得委屈,“慕慕你好霸道啊,自己碰不到还不让我碰,那我现在都睡不着觉了,你得赔我。” 罗一慕:[怎么赔?] 简令说:“发一张你的照片给我。” 罗一慕笑了,还以为简令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这还不容易么,她调出前置摄像头,自拍了一张大头贴,给简令发了过去。 简令却不满意:“慕慕你不乖哦,这样的照片我都有一大堆了,正脸照侧脸照,你什么样子没被我偷拍过?我说的是,像我刚才发给你的照片一样,给我发一张过来。” 罗一慕心底起了羞耻,俏脸微红,蹙眉,也把消息框调成了发语音的模式,轻声道:“胡闹。” 简令带着耳机,点开这句只有两秒钟的短语音,这句胡闹就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在她耳膜上敲了一下,又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电流窜过一样刺激,手都抖了。 “好慕慕,再说一句。”简令对着话筒哀求。 “说什么?” “说你想被我……”简令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低到几乎没有声音。 可罗一慕还是听到了。 她脸上红晕扩散,觉得这么直白的话真是让人难为情,又不忍心拒绝简令的要求,只好做贼似的四下看看,下床去确认房门已经反锁起来了,又插上插销,回到床上,盖上薄被,把自己整个人全罩在被子里面,才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按下语音空格键。 “我想被你……”她含含糊糊地说着,最后一个字是直接在喉咙里滚出来的,混沌不清。 果然简令没有放过她,不依不饶,“慕慕你又不乖,说的这么小声,我根本听不见嘛,再说一遍,大声点,俏一点,媚一点,有感觉一点,就像……我上次对你说的那样。” 她提起上次,罗一慕脑子里全是简令那时的娇态,重重地呼出一口热气,嗓子都沙了,按照简令的要求轻轻地再说了一次,发送过去 情动的时候,声音果然又俏又媚,还带着一点沙哑低沉的质感,通过耳机线一下一下撩进简令耳朵里。 简令一连听了五六遍,听得腰都软了。 “慕慕,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简令在被窝里夹紧大腿,呼吸声比刚才更剧烈。 她抱着残留罗一慕香味的枕头,好像罗一慕就在她怀中一样。 “慕慕,你弄死我吧。” 到底谁才是磨人的小妖精?罗一慕和简令之间远隔了一片太平洋,还有数不清的河流与山脉,相隔这么远,心却贴得很近很近,听着简令熟悉的撩人嗓音,说着不正经的荤话,让罗一慕心里的激动根本难以平息。 她恨不得自己现在有一双翅膀,能直接飞越太平洋,飞到简令身边去,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弄死她。 不,恰到好处就好,不要太过分,不然第二天早上简令一定又哭着喊着说自己腰酸。 …… 有了这么一番折腾,两人虽然澡都白洗了,可也把多余的相思发泄了不少,重新洗完澡之后,都能安然入睡,罗一慕睡了五个多小时,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敲她的房门,是她的侄女,罗雅雅。 “小姑,起来吃饭啦,大姑和我爸妈都已经回来了。” “知道了,我换个衣服,就去。” 罗一慕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起床梳洗一番,换好衣服下楼,果然见一家人都坐在餐厅里等她。 “大哥,大嫂。”罗一慕落了座,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来阿慕,旅途劳累,喝碗鸡汤补补。”大嫂钟玥给她盛汤。 “谢谢大嫂。”罗一慕喝了一口。 只听钟玥又很平常地问:“怎么没把我的妹媳一起带回来?” “噗——”罗一慕一口汤刚喝到嘴里,全喷了。 第62章 见家长 “咦,小姑姑你怎么越来越一惊一乍了。”罗雅雅嫌弃地递了张纸巾给罗一慕。 罗一慕忙着擦嘴,没顾得上回答罗雅雅,旁边的罗博文替她说:“让你妈给吓的。”又语气严肃地教育钟玥,“阿慕刚回来,你让她吃口安生饭不行么?说什么妹媳,人家姑娘家都还没过门呢,真不像话。” 苏嫣然玩笑似的问道:“大哥你这话说的,难道是催着阿慕赶快和人家简令结婚?”她今早接罗一慕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在车上得知了简令的名字。 罗一慕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狼狈,觉得手上有点油腻,说:“我去洗个手。”从餐桌上逃跑似的溜走,避开这一大家子的盘问。 原来以为只有她大嫂钟玥爱咋呼,可能会打听自己和简令的事,没想到自己离家多年,一家人全被钟玥给同化了,一个比一个八卦,现在连她大哥罗博文都这么八卦,话里话外催着自己和简令赶紧定下来呢。 也难怪一家人这么着急,罗一慕都快三十六了,罗博文和钟玥很早就奉子成婚不算在内,就连苏嫣然的女儿都已经快五个月大,再过两年估计连罗勤这个小辈也要找对象结婚生子,只有罗一慕,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外面漂着,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安定不下来,能不让人着急么? 罗一慕的父母、兄嫂,还有苏嫣然,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呢,就罗一慕这个孤僻古怪的性格,能找个喜欢合心意的人不容易,全家指望着她早点和简令定下来,省得人家姑娘到时候嫌弃她,她又得一个人单着。 “爸妈,还有大姑姑,你们就别催小姑了。”罗雅雅是个人小鬼大的小姑娘,看不下去几个长辈轮番上阵地对罗一慕进行言语轰.炸,趁着罗一慕去洗手的功夫替她说话,“小姑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私事自己会处理的,她刚回来,你们就让她不自在。” “我们这不是为她好么。”钟玥用手指戳罗雅雅的眉心,“你这个鬼精灵,你妈平时都白疼你了,从小你就向着你小姑。” “就是。”苏嫣然也开玩笑地跟着附和,“这小丫头,小时候就跟她小姑亲,刚出生的时候爱哭,谁哄都不管用,就她小姑,只要一抱着她,保准就不哭了。” “谁说我只跟小姑亲了?我跟爸爸妈妈,还有大姑姑也很亲嘛。”罗雅雅放下手里的筷子,挨个在三位长辈的脸上亲了一下,“所以谁有理我帮谁,小姑喜欢谁是小姑自己的私事,就算你们是她的哥哥姐姐嫂子也不能插手,爸爸,你说雅雅说的对不对?”罗雅雅在罗博文的怀里打滚撒娇。 别看罗博文平常不苟言笑的,这个小女儿就是罗博文的掌上明珠,她一撒娇罗博文心都软了,点点头,轻轻地附和,“没错,雅雅说的对。” “鬼丫头。”钟玥把罗雅雅从罗博文怀里抱出来,捏捏她的鼻子,“爸爸的怀抱是妈妈的,你以后长大了自己找人抱去。” “没关系,爸爸抱妈妈,妈妈抱雅雅。”罗雅雅咯咯笑着。 餐桌上的气氛非常快活。 罗一慕洗完手,重新入席,看他们笑得开心,坐下来随口一问:“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钟玥和苏嫣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从来不跟人嬉笑寒暄的罗一慕竟然主动加入餐桌上的话题?怎么回事?太阳从北边出来了吧?钟玥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苏嫣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又在心里欣慰地想,看来罗一慕今年的变化真不小,能主动与人交流,实在是一件好事。 罗博文没有惊讶,只是对罗一慕说:“爸妈都知道你回来了,他们挺想你的,吃完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你去看看他们。” 罗一慕轻笑,自嘲道:“就怕父亲见了我,气得病情恶化。” “别说傻话。”钟玥轻斥,“你常年在外,不知道爸爸他有多想你,前几个月后面果园里的葡萄熟了,他好几次一个人看着葡萄架叹气,说要是小慕在就好了,她最爱吃家里的葡萄。” 罗一慕拿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说什么,收敛着目光吃饭。 吃完饭各忙各的,钟玥是知名珠宝设计师,现在在罗家的珠宝子公司任职ceo,苏嫣然从政,下午还要赶回去开会,罗博文约了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高尔夫,全家只有罗一慕和罗雅雅两个闲人,罗一慕去看父亲,罗雅雅也跟着她去。 车上。 “小姑,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小姑妈见面啊?”罗雅雅刚才还不让大人们打听罗一慕的私事,这会儿没人了,她自己倒是忍不住想打听。 “小姑妈?”罗一慕为这个称呼感到好笑,“谁教你这么叫的?” “我自己想的啊,你看啊,你如果找了老公呢,我当然得叫他小姑爹了,可是你现在找的是老婆,我当然要叫她小姑妈,难道不对么?” 罗一慕微笑,“你父母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鬼精灵。” “嘿嘿,现在这儿没别人,我给你保密,小姑你快说嘛,什么时候我才能见见我小姑妈啊?” “你这么迫不及待?” “那当然了,咱家又要多一个人,又会多一个人来喜欢我,小姑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罗一慕故意逗她,反问:“如果她不喜欢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我这么可爱的孩子,爷爷奶奶都说我是人见人爱。”罗雅雅是被众人宠大的孩子,对自己的魅力相当有自信。 罗一慕笑着去拧她的耳朵,没用力,一点都不疼,反而痒痒的,让罗雅雅直往她怀里躲,笑得清脆,边笑边说,“小姑,你给我找的小姑妈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女人。” 罗一慕诧异这小丫头从哪儿来的感慨,问她:“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以前你的眉头老是皱着的。”罗雅雅的小手去摸罗一慕的眉心,“现在小姑眼睛里都是笑,在津岭和小姑妈在一起的生活肯定特别幸福,小姑妈能让你这么高兴,所以小姑妈肯定也特别好。” 罗一慕听着罗雅雅傻傻的推论,心里想着简令,目光温柔沉静,“是啊,她是个特别好的女人。”她摸摸罗雅雅的头,笑了,“下次带你去津岭,她很会玩儿,你们一定能玩到一块去。” “好耶!”罗雅雅欢呼。 到了医院,进了病房,罗一慕却没看到病房里有人。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白人女护士,她是专门照料罗一慕父亲起居的护士,见过罗雅雅,但没见过罗一慕,看到罗一慕这个陌生人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问她是不是来探望罗先生和罗太太的。 罗一慕说是的,怕搞错了,还特地强调,是colin罗先生。 她父亲中文名罗柯麟,英文直接取了谐音,叫colin。 “他们现在正在花园里散步,需要我带你过去么?”女护工礼貌地问。 “谢谢,那真是太好了。” “不客气。” 护工把罗一慕和罗雅雅领到了花园,草地那边的长椅上坐了一对老夫妻,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一根黑色都不见,女的头发乌黑,在脑后挽了一个端庄的发髻,用一只珍珠发簪固定,看起来富贵雍容,正是罗一慕的父母。 一年不见,母亲没怎么变,父亲看上去却比从前老多了,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还有大片的老年斑,也不如从前那么精神。 他们正在看草地上几个小男孩踢球,罗一慕从后面走过去,脚步很轻,他们没有发现,依旧自顾自地交谈。 罗父说:“小慕要是早几年结婚,估计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罗母责怪他:“说什么呢?小慕喜欢女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就为这事把她闹得离家出走,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她不是不在么,我跟你个老太婆子发发牢骚也不行?”罗父叹气,“还好,博文说她在外面已经有了伴儿,哪天带回来给我们见一面,我死也放心了。” “糟老头子又瞎说,呸呸呸。” “这怎么能叫瞎说?”罗父眼珠子一瞪,“咱们俩都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还能活几年?早一天看到小慕成家,我这心就早一天放下。” 罗一慕从没亲耳听父亲说过这些话,她的性格与父亲不和,两个人碰在一起总是吹胡子瞪眼,几乎没有能好好说话的时候。 罗一慕站在他们后面静静听了一会儿,他们始终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还是罗雅雅忍不住叫了声爷爷奶奶,他们才回头,看到罗一慕,都愣了。 “小慕?小慕!”罗一慕的母亲方桦,看到一年没见过的小女儿,眼眶蓦然红了,扶着椅背站起来,不敢相信地拉着罗一慕的手腕,“小慕,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罗一慕扶着方桦坐下,“今早刚回来,跟大哥说过了。”又对罗柯麟鞠了个躬,“父亲,我回来了。” “哼!”罗柯麟吹胡子瞪眼,“你在外面野惯了,还回来做什么?活活气死我么?还有你大哥,一家之主竟然也这么不懂事,这么大的事不事先通知父母,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 罗柯麟就是这么个又臭又硬的脾气,罗一慕年少的时候还和他顶嘴,现在脾气收敛了,任他说,自己左耳进右耳出也就罢了,并不放在心上。 “死老头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方桦推了罗柯麟一把,笑着打圆场,“小慕,你别听你爸瞎说,他刚才还在想你呢。” “是啊爷爷,我和小姑姑都在你们后面站了好久了,你们说什么我们听得一清二楚,您不承认也没用。”罗雅雅扑在罗柯麟和方桦的膝盖边撒娇,“听说您病了,小姑二话不说就丢了津岭的工作回来看您了,您怎么这样骂她啊?真不讲理,给雅雅做了一个坏榜样!” “这……”罗柯麟被罗雅雅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罗雅雅是罗柯麟和方桦的心头肉,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宝贝孙女的话可不能不听,犹豫了半天才气哼哼道,“算了,也亏你有这份孝心,来,扶我回病房吧。” “是的,父亲。” 罗一慕抓住罗柯麟的手肘,心里发酸。 这只手臂,在自己的印象里是很有力的,抱过自己,也打过自己,现在抓起来松松垮垮,脆弱干瘦。 以前那么冷硬的父亲,终究也老了。 罗一慕现在已经比有点佝偻的罗柯麟高出一个头来,罗柯麟也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高大严厉的样子。 回到病房,几个人坐在沙发里闲叙,方桦欲言又止,忍了好几次,话题七拐八拐,终于还是拐到了罗一慕的终身大事上。 她假装无意地问:“小慕,怎么没把你女朋友带回来?” 罗一慕在心里发出一阵苦笑,心想自己交了女朋友是很不得了的大事么?怎么回来之后每一个人都在问?幸亏没把简令带回来,要是真带回来还得了?非得被他们一人一句盘问哭了不可。 “回来得及,她没时间办护照,就没跟来。”罗一慕说。 罗柯麟一听又吹胡子瞪眼,“哼,光你一个人还回来干什么?我和你妈想看的是我们未来儿媳妇,谁想看你?” “老头子你瞎说八道什么?你再说,我带着小慕和雅雅都走了,留你一个人在医院发闷去!”方桦警告他。 罗柯麟果然不敢再说话,眼里竟有点小委屈。 他这辈子叱咤风云,一生传奇,唯独怕这个携手白头的妻子,而且越老越胆小,就怕方桦生气不理他,到老来对方桦言听计从。 方桦训完自己的老伴儿,回头冲罗一慕笑,“小慕,你爸这人这张嘴就这么硬,要不怎么自己把自己气出心脏病呢?你别跟他计较了,不过……不过……”她踌躇了一会儿,尴尬地笑笑,“不过你爸爸话糙理不糙,我们都挺想见见你在津岭认识的那女孩儿的,改天有机会你把她带回来吧,也让妈妈好好招待一下她,行么?” “是,母亲,我明年暑假抽时间带她回来看你们。”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方桦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小慕啊,你告诉她,以后她就是我们罗家的一份子,说我们一家人都真心地欢迎她来,让她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知道么?对了,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啊?用不用我们也去津岭一趟,去她家里拜访一下她的父母?” “不用,她家就她一个人了。”罗一慕说。 方桦一听就心疼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哎……没事,小慕,你跟她说,以后我和你父亲就把她当亲闺女,我们家就是她的家。” “母亲……”罗一慕那么心硬的一个人,听到这里,眼中竟然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点泪花,深深地朝方桦鞠了一躬,“我替阿令谢谢您。” “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什么。”方桦忙把罗一慕扶起来。 “这是替阿令行的礼,您一定得接受。”罗一慕跪下,给父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罗一慕一直觉得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并不亲近,他们不懂她的想法,总想自己按照他们规划的人生来走,完全不考虑罗一慕想要什么。 罗一慕的心肠也硬,一走七年,对父母不闻不问。 直到父母老了,才发现他们对自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从刚开始得知自己喜欢女人时那样的反对,到现在连罗一慕的女朋友都要关心体恤,还不是想她在外面有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不至于一个人孤独冷清么。 说到底都是为了罗一慕做的妥协。 罗一慕一回来,罗柯麟的精神头都比前一日好多了,看起来容光焕发,罗一慕陪着母亲在病房的客厅里聊天,罗柯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躲起来打电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都是打给他一帮老朋友的,说自己的小女儿回家了,得了别人的恭喜,又喜气洋洋地假谦虚,说同喜同喜。 “不是我吹,我女儿,那可是世界知名的法学教授,中国那边有一半的律师都是我女儿的学生……哈哈哈……那当然,虎父无犬女你知不知道?……” 罗一慕听着父亲在厕所里吹牛,自己都有点尴尬,“这也太夸张了……” 方桦一边笑,一边大喊,“老头子,差不多行了,医生说你那病不能太激动知不知道?” 厕所里罗柯麟的声音果然小了不少。 方桦对罗一慕说:“别看你父亲老跟你不对付,他心里,最得意的就是你这个女儿,罗家从你爷爷那一辈就是经商的,按他的话说就是一身铜臭,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个在大学做教授的,文化人,你不在家,他逢人就把你挂在嘴边吹。” “我以为,他讨厌我。” “瞎说,哪有父母讨厌自己孩子的?”方桦叹口气,“小慕,这么多年,爸爸妈妈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阻碍你的人生,现在爸爸妈妈想通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妈……”罗一慕哽咽。 她从十八岁起再没叫过爸妈,都是称呼父亲母亲,尊敬,也疏远,如今这一声妈,把方桦叫得感动,抱着罗一慕大哭。 …… 小女儿回家,是罗家的大喜日子,医生给罗柯麟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情况稳定,同意罗柯麟回家住一晚。 这一晚罗家四处灯火通明,全家聚在一起庆祝罗一慕的归来,晚上八点,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罗一慕坐在餐桌上,抬着手表看一眼,正是津岭时间的上午十一点。 她微微出神,不知道简令在干什么。 平时这会儿应该忙着点前一天的账呢,可是现在简令的网吧放假了,她昨天睡得又晚,估计这会儿还没起床。 钟玥早观察到罗一慕在看手表了,扬声调笑,“哟,阿慕的手表好特别啊,我们都是晚八点,就你一个人,现在还过得是上午十一点呢,这是津岭时间么?该不会是在想什么人吧?难道是想女朋友了?” 桌上人都跟着起哄笑,罗勤一放假就回来了,比罗一慕早回来几天,这会儿笑得最大声,被罗雅雅一通嫌弃。 罗一慕脸上表情很淡,不过耳根子却红了,轻声说了句没有,可巧简令的视频通话邀请马上来了,她立刻仓促离席,躲到客厅的角落去跟简令视频。 “慕慕。”简令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叼着一盒奶在喝,“怎么样,在家好玩吗?” “现在才吃早饭,胃要饿坏了。” “你不在,没人叫我起床嘛。”简令嬉皮笑脸,“晚饭吃什么呀?你们那边靠海,海鲜应该特别好吃吧?”她把自己说馋了,咕咚喝了一大口奶解馋。 “可惜你不在,没口福。” “哼,你就故意气我,觉得我是看得着吃不着是吧?”简令坏笑,“没关系,我也让你看得着吃不着。” 她说着,就把手机摄像头往自己领口里探,“馋死你!” 罗一慕一惊,赶紧把手机屏幕挡住,心虚地四处看了看,还好,大家都在餐厅吃饭,没有人经过。 “你注意点,我还在客厅呢。”她警告简令。 “啊……”简令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她心有余悸地想,还好慕慕旁边没人,不然自己还没见她的家人呢,就给他们表演了一个当众走光了,这让简令以后还怎么有脸和他们见面。 “你现在再和你家人一起吃饭么?”简令又问。 “嗯。”罗一慕说。 “那我不打扰你了,晚上聊。”简令嘿嘿一笑,小声道:“晚上再让你尝尝看得着吃不着的滋味。” 罗一慕也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简令正要挂断视频,这时钟玥又喊:“阿慕,是不是我妹媳啊?你可真不够意思,偷偷和她聊,也让我们和爸爸妈妈跟她聊一会儿啊!” 罗一慕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看着屏幕里笑吟吟的简令,有点紧张地询问:“你……要见见我父母么?” 她以为简令会以没准备好为由拒绝,简令却说:“可以啊。” 简令想,反正早晚都要见,现在先在视频里见见,做点心理准备也好。 罗一慕把自己的手机拿过去,首先递给了自己的父母。 方桦和罗柯麟拿到手机,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媳妇”长什么模样,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就是阿令吧?哎呀小慕都跟我们说过啦,我们是小慕的爸爸妈妈,阿令,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下次一定要跟小慕一起回来呀,阿姨给你做拿手好菜吃!” “叔叔阿姨好!阿姨您真漂亮,难怪慕慕也那么好看。”简令嘴甜地跟他们问候。 第63章 抽她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不例外。 方桦听着简令在视频里的称赞,摸摸自己的侧脸,眼睛笑弯了起来,“哎哟我都老太婆了,哪儿还漂亮啊,这孩子真会说话。” 简令很认真地解释,“阿姨,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可不是哄您高兴,我从来不说假话的,不信你问慕慕。” 罗一慕绷不住心里的暗笑,她想,简令这奉承话张口就来的样子,还说不说假话呢,她是说假话不眨眼,好听的话攒了一肚子,随便往外倒一倒就能把方桦哄得高高兴兴。 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简令搞不定的女人。 毕竟简令连最难搞定的罗一慕都收入囊中了,其他人更是小菜一碟。 方桦跟简令说了好些家常话,问简令多大了,又问简令现在做什么工作,好几次罗柯麟想去抢手机,也跟儿媳妇说两句话,都被方桦给挡开了,来回几次,方桦轻搡了搡罗柯麟的胳膊肘,低声抱怨,“哎呀我和阿令聊得高兴,老头子你又干嘛。” 罗柯麟哼了一声,在她耳边小声抗议,“让我也跟阿令说两句。” “你个老头子跟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好说的,我和阿令聊香水、聊化妆品,你懂么?” “你……”罗柯麟被方桦噎得脸发红,嗫嚅几下,说不出一句话来,双手抱胸,气鼓鼓坐在她旁边,脸转到一边去。 他心脏不太好,方桦也不敢真让他动气,只好把手机给他,好生哄着劝着,“行了老头子,来,给你跟阿令聊还不行么?你乖一点,别生气了,啊?” 罗柯麟和方桦也算老夫少妻,男方比女方大了十一岁,那时候罗柯麟去方家提亲,方桦父母死活不同意,觉得年龄差得太大,委屈了自己女儿,是方桦自己铁了心要嫁给罗柯麟的。 年轻时罗柯麟对方桦宠得没边,方桦爱吃樱桃,又嫌吐籽麻烦,罗柯麟特意在罗家的后院开辟出了一片果园,种了几棵樱桃树,每年樱桃成熟的季节,亲自从树上摘下来,一个一个洗干净,仔细把胡剜了,在端到方桦的面前。 如今到老了,罗柯麟的脾气比年轻时更倔,又爱犯轴,有点小孩子脾气,就换成方桦哄着他宠着他,尽量让他少生气,身体健健康康的。 罗柯麟被方桦一哄,果然什么气都没有了,表情缓和了不少,他正正神色,才从方桦手里接过手机,对着镜头那边的简令露出笑容,“你好,你就是简令吧?我是罗一慕的父亲,我代表罗家全体成员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 他表情郑重,音调沉稳有力,听起来严肃极了,不像关心小辈,倒像是领导人发表讲话。 简令已经经受了罗一慕长时间的洗礼,对这样的表情见怪不怪,把自己的笑容控制得尽量文雅得体,想给罗柯麟留下一个好印象,“叔叔你好。” 她在心里想,别看罗一慕遗传了母亲的美貌,性格可是跟她父亲一模一样,甚至连表情严肃时嘴唇抿起来的弧度都不差毫分。 “你不要害怕,我们罗家上下都非常支持你和罗一慕之间的交往,要是罗一慕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抽她。”罗柯麟又说。 简令不禁噗嗤一笑,眼睛弯弯地帮罗一慕辩解,“谢谢叔叔,不过慕慕对我很好的,您可千万别动手。” 视频是外放声音的,虽然屏幕对着罗柯麟,可简令说的话全家人都听到了,钟玥起哄开玩笑,大声调侃:“看看阿令,远在天边都知道维护阿慕呢,爸爸您可不能再动不动就说抽阿慕了,以前是疼在阿慕身上,以后可就是疼在阿令的心上了,阿令,你嫂子我说的对不对啊?哈哈哈哈哈……” 简令把钟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表情也不大自然,但还是大方承认,“是啊叔叔,慕慕她很好,特别好,不会欺负我的,她还经常跟我提起您呢,说您年轻时候在叱咤风云的那些事迹,您可千万别对她动手。” 钟玥笑得更大声,“我说的对不对?阿令果然舍不得吧?”边说还边朝罗一慕挤眉弄眼。 罗一慕在旁边安静地听,眼里也溢满了笑意。 “阿令你别听你叔叔乱说,他吓唬你呢。”方桦笑着凑到镜头里,“他呀,现在早就打不过小慕了,哈哈哈。” “谁说我打不过?”罗柯麟吹胡子瞪眼,“小慕你过来,让你老子来给你来个过肩摔。”就要站起来去跟罗一慕练练。 “行了你,快坐下,深呼吸。”方桦把他压在座位里,手掌给他顺气,“医生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待会儿又要犯病。” 一家人在视频里跟简令有说有笑,方桦拿着手机,挨个给简令把家里人介绍了一圈,大哥罗博文,大嫂钟玥,还有侄子侄女,罗勤早就跟简令很熟了,直说简令占自己便宜,本来原来都是朋友,结果没半年功夫她就变成自己小姑妈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然后手机又被罗雅雅抢了过去,朝简令挥挥手,甜甜地笑,“小姑妈,我是雅雅,你好呀。” “原来你就是雅雅,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妈你也好漂亮,你的头发好酷哦,明天我也去染成紫色的。” “呃……”简令的表情裂了,尬笑,“别,雅雅你听我说,你别冲动,千万别跟我学知道么,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呀?”罗雅雅眨眨眼睛。 “否则你小姑得活吃了我不可。”简令怕怕地想,自己这算不算带坏未成年人? “哈哈哈小姑妈你真好骗,我是说笑的。”罗雅雅放下手机捂着嘴偷笑跑开,心想小姑说的对,这个小姑妈真的很有意思,特好玩。 又一一跟罗博文和钟玥问了好,钟玥聊了两句就把话题拐到简令和罗一慕什么时候结婚上面去,简令好几次都招架不住,还好罗一慕及时救场,把手机抢了过来,说:“那就先这样,我晚上打给你,再见。”就把视频通话挂了。 钟玥不满,“我还没跟妹媳聊完呢,阿慕你也太小气了吧?” “我怕你吓着她。”罗一慕说。 “我有那么可怕么?” 连罗勤和罗雅雅都异口同声:“有。” 方桦慈爱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先吃饭吧,以后小慕把阿令带回来,你们妯娌间相处的机会还多着呢。” 她又叹着气,说:“就是阿令这孩子,今年一个人在津岭过年,连个家人也没有,怪可怜的。” “别担心。”罗一慕握了握母亲的手背,“她今年去关爷爷那里一起过年,有人照应的。” “那就好那就好,嘿,你关爷爷是个老顽童,他们爷孙两个一起过年我就放心了。” 这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津岭那边,简令下了视频以后,也迅速洗漱了一番,换好衣服出门,买了点水果补品去看望关爷爷。 她来之前已经跟关爷爷打过招呼,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地进了关爷爷的住处,关爷爷早站在院子大门口等她,一看她来,高兴地迎上去,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脸又拉了下来,“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来就行,买东西做什么?乱花钱。” “我总不能空着手来看您家蹭吃蹭喝吧?爷爷,只有一点水果,还有一只野山参,我知道您不稀罕,就算我作为晚辈的一点礼貌,您收下吧。” “这次我收下,下次不准再拿东西了知不知道?否则爷爷我就不欢迎你来了。” “知道啦爷爷。”简令笑着把关爷爷搀回别墅里。 “哎,小绪和小慕都回去了,还好阿令还在,不然这个年又是我这老不死的一个人孤孤单单过。” “爷爷您说什么呢?您这叫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哈哈,不说了,走,阿令陪爷爷吃饭去,我让厨房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简令和关爷爷今天才是第二次接触,已经很佩服他的豁达,心想他能把事业做得那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人的心胸要开阔一点,目光要长远一点,才能活得自在通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整天计较那一点蝇头小利,真的挺没意思的。 晚上在关爷爷那里吃了晚饭,关爷爷原打算留她住一晚,简令说现在员工都走了,网吧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不回去也不放心,关爷爷就派车把她送回了网吧,到家时正好晚上九点,简令看看电视柜旁边的电子钟,显示的是早上六点。 这是罗一慕那边的时间。 简令想,估计这会儿罗一慕还没有起床。 她和罗一慕互相没有告知过,却不约而同地关注着对方的时间,自己正要入睡的时候,那边才正要起床,作息完全颠倒了过来,真是奇妙。 简令洗完澡,躺在床上继续看那本《社会契约论》,已经看了大半本,笔记也做了厚厚一摞,可惜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向罗一慕请教。 简令看着书,总会佩服罗一慕的学识渊博,又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罗一慕,这会儿应该在干什么呢?酒吧买醉?夜店蹦迪? 总之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坐在床上看书,还边记笔记。 遇到一个美好的爱人,就会不自觉地向她靠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她那样优秀的人。 第64章 荤话 年前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北风猛烈,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巷子里呼呼的风声,很凄厉,像是夜晚的游魂在哀鸣。 这种天气,出门没什么乐子可找,简令除了去看望关爷爷之外,不怎么爱出门,她的那群能约着一块去登山、露营或者骑行的朋友们都陆陆续续回家过年去了,就剩她一个人,出门也怪没意思的。 罗一慕的父亲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一到两个礼拜就能出院,不用在医院里过除夕,罗一慕把这件事告诉简令,简令当天就打电话过去跟二老表示祝贺。自从上次简令在视频里与罗一慕的家人见过面之后,罗一慕的母亲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简令,让简令没事记得给自己打电话聊聊天解解闷什么的,又悄悄跟简令说,如果罗一慕有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她也可以告诉他们,他们帮她教训罗一慕。 简令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与罗一慕的家人见面就能获得他们的一致接纳,原来罗一慕总跟简令说她和她家里人关系都不是很好,简令一直悬着一颗心,想着让她家人接受自己估计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慢慢软化她家人的态度,不曾想她的家人都很和善,又热情,一大家子人说说笑笑热闹非常,是简令从未经历过的新奇体验。 有了来自罗一慕家人的支持与接纳,简令对她们的未来信心十足,她原来在心里预计的最大难关就这样迎刃而解,以后更没有什么是她们在一起不能解决的。 津岭时间比罗一慕那边的时间快了十五个小时,小年夜的时候简令去关爷爷家陪他一起过,晚上在关爷爷家里留宿,简令这边都已经洗完澡准备睡觉了,那边罗一慕才刚起床,与简令视频。 罗一慕早上六点钟起床,罗家的院子慢跑一圈,吃过早饭才刚七点过一刻,身上还穿着运动服,问简令在关爷爷那儿过小年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关爷爷家的厨子做菜很好吃的,你在那边多陪陪叔叔阿姨,不用担心我。”简令说完,又补充,“不过当然还是比不上你做的菜啦,慕慕,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两人隔着屏幕含情脉脉地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简令喉咙滚动了一下,歪脑筋又开始蠢蠢欲动,舔着嘴唇,贼眉鼠眼地问罗一慕现在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一个回笼觉。 罗一慕的目光也跟着一暗,瞳孔深处燃起幽幽的火光,显然是对简令的这个提议动心了。 “你洗澡了么?”罗一慕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哑了几分,气息也有点不稳了。 “是啊,刚从浴室出来,洗得香喷喷的,还冒着热气呢,慕慕你想不想闻闻?”简令把手机凑近了自己,还故意凑到了脖颈处,调戏般地说:“你闻闻,香不香?” 她的手机拿得不太稳,镜头摇摇晃晃,一不留神就从脖颈晃进衣领里了,刚洗完澡,皮肤上被蒸汽熏出来的红色还未完全消退,衣内空荡,镜头一晃就是一片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可惜一闪而过,把罗一慕心底的火全部撩拨起来,又倏然没了,惹得罗一慕心头荡漾,直咬紧了牙根,真想现在就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任自己为所欲为。 “胡闹。”罗一慕轻斥她,却一点斥责的意味都没有,因为鼻腔间暧昧的沙哑,反而带着一丝纵容的味道,鼓励简令继续似的。 简令笑嘻嘻地说:“就胡闹,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隔着屏幕过来收拾我呀?哎……可惜我们的罗大教授现在远隔千山万水呢,想收拾都收拾不了我,慕慕,你想怎么收拾我?” 简令故意拖长了音调,“难道又要打我的屁股?还是……” “还是要把我脱光了,一点一点地惩罚?” 她越说越露骨,罗一慕越听眼珠子越红,连眼尾都跟着红了起来,像极了饿了几天的狼,恨不得现在就能把眼前这只美味可口的小肥羊拆吃入腹,才能稍解自己的渴望。 “你真是个小妖精。”罗一慕恨恨地磨牙,克制着自己的呼吸。 “嘻嘻,慕慕,你用的词真是没新意,什么年头了还说小妖精?我明明是,明明是……”简令故意不说,吊着罗一慕的胃口。 “是什么?” “是……”简令的声音低了,轻声说出三个字,又哑又撩人。 非常不雅的字眼,甚至带着些微的侮辱性,由简令口中溜出,撩云拨雨,罗一慕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烧起来了,微眯着眼,危险地教训她:“哪儿来这么多不正经的荤话。” “你不喜欢?那我下次不说了。” 罗一慕别扭地移开眼,低声反驳,“我几时说不喜欢?” 简令笑话她,“我就知道你这个假正经,最喜欢听我说骚话,偏偏抹不开面子,口是心非,哼,下次我不说了,憋死你。” 她说着话,眼睛还不老实,波光流转地飞了罗一慕一眼。 潋滟动人的一个小眼神,罗一慕心尖儿都跟着轻.颤起来,狠掐了下指尖,才说:“可以说。”她顿了顿,“但是只能说给我听。” 简令笑得极媚,语气也婉转地俏了起来,“当然只给你一个人听,除了你,我还跟谁说?”又问:“慕慕,你真的不打算睡个回笼觉?” 罗一慕正要张口,身后罗博文起床下楼,对她道了一声早。 “大哥早。”罗一慕和简令在这里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没注意自己还在餐厅里,罗博文突然出现,也不知刚才的话被他听去多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明显的不自然。 “在打电话?”罗博文试探着问,“需要我回避么?” “不用。”罗一慕心里素质强大,片刻功夫就已经镇定下来,对简令说了句:“我这边有事了,晚上打给你。”说完就挂了视频。 罗博文没说什么,坐下吃早餐,道:“吃了饭我去医院看看爸,你也跟我一道吧。” “好。” …… 简令在手机里突然听到了罗博文的声音,也吓了一跳,挂了视频之后心跳得依然很快,就怕被罗博文听到了什么,怕罗一慕的家人对自己的印象变坏了,把自己当成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么一吓,纵使心里有再多的欲.火也都一下子被浇灭了,简令把手机放在床头,看着外面的黑夜,一瞬间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蒙上被子睡觉。 刚眯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简令惊醒。 简令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几下,摸到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咂咂嘴朦胧道:“哪位?” “您好,请问您是简令小姐么?”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您是?” “简令小姐您好,我是第二人民医院的值班护士,是这样的,您的母亲受重伤了,现在正在做手术,请问您方便来二院一趟么?” 简令的睡意全醒了,“你说什么?” “您的母亲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抢救。”护士又确认了一遍,“郝心宜女士是您的母亲对么?” “谢谢你,我马上就过去。”简令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换衣服。 简令心里完全不想管郝心宜的死活,可是她在她爸临终之前答应过,要照应一下郝心宜,不要眼看着她走投无路,所以即使为了父亲的临终嘱托,简令也得赶过去看看情况。 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受伤呢?简令想不通,郝心宜现在是津岭罗氏的阔太太,出门都好几个保镖跟着,谁有本事能把她打成重伤?除非是她攀的金主,罗世森本人。可郝心宜刚给罗世森生了个儿子,罗世森完全没有理由对她动手。 想来想去越想越乱,干脆不想了,直接去看看什么都清楚了。 简令下楼时正好碰到关爷爷也下来倒水,关爷爷看她急急忙忙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一个认识的人受伤进医院了,我现在得过去看看。” “伤得严重么?这都快十二点了,不能明天再去么?” “挺重的,所以我现在必须过去,关爷爷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休息,我待会儿直接回我家了,过几天再来看您。” “等会儿,现在天晚了不安全,打车也不方便,我让司机开车送你过去。” “那就谢谢关爷爷了。”简令心知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坐了关爷爷的车,直奔第二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一问前台,前台确认过后跟简令说了郝心宜的病房号,她才知道郝心宜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在病房休息,简令马上又往病房赶去。 进了病房简令才看清郝心宜的惨状,最直观的就是几乎半边身体都打了绷带,腿上还打了石膏,简令走近一看,鼻青脸肿的,差点让她认不出来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人是郝心宜。 简令最后一次见郝心宜,就是在办理房产过户手续的时候,那时郝心宜光鲜亮丽,浑身上下全是名牌货,连手机壳都是lv的,浓妆艳抹,看起来风情万种,这才过了一个月,谁能想到就会这么狼狈地躺在医院的普通病房。 快过年了,医院里人少,郝心宜这个病房里好几张床位,却只住了她一个人,夜深了,病房里只有她那张床位的一盏灯亮着,其余都灭了,惨白单薄的灯光从天花板汇聚下来,光线很弱,只能照亮一张病床的亮度。 郝心宜半个人裹在纱布里,动一下都困难,简令看着,竟然觉得有些悲凉。 第65章 我爱你 简令走到郝心宜的病床边,郝心宜麻药劲儿还没过去,只有两个眼珠子能转,她呆呆地盯了天花板一会儿,才转动眼珠子看向简令的方向,嘴唇发白干裂,努力地咧开一个微笑,“阿令,我就知道,你会来看妈妈的。”嗓子干哑,声音也支离破碎,偶尔几个碎裂的音节还很尖利,就像小刀划在玻璃上似的刺耳。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简令俯视着她,眼中没有波澜,声音也不带感情色彩。 郝心宜现在这副惨状,简令悲悯是有,却知道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半分心软,郝心宜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简令在她眼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忍,她都能死死地抓住,然后无限扩大,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为止。 郝心宜的手段简令是领教过的,在不久前那场官司里,她又把简令对她最后一丝亲情消耗干净了,现在简令来看她,不过是出于父亲临终前的交代,没有任何一点自己的感情在里头。 “被姓罗的老不死赶出来了。”郝心宜的眼神里阴狠毕现,咬牙切齿的恨意喷薄而出,“我低估了罗秒那小子,还有罗家的几个小贱人,呸,都给老娘等着,迟早有一天老娘要他们不得好死。” 她现在狼狈地躺在病床上,连医药费都是简令垫付的,不知反省也就罢了,嘴里说的还都是这些大话,简令听着,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发笑,“郝心宜,在你眼里,过错永远是别人的,你从来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不是?” 郝心宜对她话里的教训意味颇为不满,艰难地皱着眉头斥责,“阿令你说什么混账话?我是你妈妈,你不帮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向着外人?”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了然的嘲笑,阴阳怪气地挤兑简令,“也难怪了,你妈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没权没势又没钱,当然谁都能来踩一脚,连自己的女儿也能来踩一脚,哼,你现在出息了,傍上了罗一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管你老娘的死活?我差点忘了,罗一慕不也算是罗家人么?难怪你帮着罗家来教训我呢。” 简令早就不认这个妈了,今天来看郝心宜就已经是善心大发,没有义务听她的抱怨挤兑,郝心宜话音未落,简令的耐心就已经用完,转身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留。 “阿令别走!”郝心宜终于知道害怕,脸色一变,惶恐地哀求,“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阿令,乖女儿,妈现在只有你了,你走了妈可怎么办?我在津岭无依无靠,你不帮我,我只有带着你弟弟去死了!” 弟弟? 简令停下脚步,对这个词感到恶心。 也对自己身上带着的郝心宜的那一半遗传基因感到恶心。 她站在门口,却没有回头,沉声说:“医疗费我会打到你的医疗卡上,别的事我帮不上你。” 说完,拧动门把手。 吱呀,门打开了一道缝。 医院走廊里的一丝亮光,从门缝直射进来,落在地板上,也有一小片落在简令的脚面,带着一点冷幽幽的蓝色。 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简令深吸一口气,厌恶地皱眉。 医院里的空气,全是冰冷的消毒水味,真让人不舒服。 简令很讨厌医院。 她的爷爷奶奶、父亲,都是在医院里离开人世的。父亲临终前一直受病痛折磨,简令给郝心宜偷偷打了无数个电话,郝心宜只接过一次,往后的电话全部挂了,只在听说简令父亲要立遗嘱时才大发善心,勉为其难地去看过他一次。 简令把自己肺部带着消毒水气味的那一口浑气重重地吐出去,抬腿迈出病房。 “你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我!你都忘了么——”郝心宜凄厉的嘶吼将空气划开一道口子,直直戳进简令的耳膜上,让她感觉连自己的耳道也被撕裂成两半,脑子炸开似的疼,让她眼前一阵眩晕,扶着门框才站稳。 简令的手指生生抠着门框,五个手指头发白,好像要把铁门框抠出一个窟窿来。 她咬紧牙关,大口地吸气,呼气,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目眦欲裂,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的愤怒和压抑,不自然地抽搐。 面目狰狞。 现在病房里除了简令和郝心宜之外再无一个人,简令真的很想一把把郝心宜掐死,一了百了,她再也不会来祸害自己。 可是不能,简令还有大好的人生,还有罗一慕,她还想和罗一慕白首偕老,想和罗一慕老了之后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夕阳,她不能因为一个郝心宜毁了自己的未来。 简令从未像现在这样恨透了自己的父亲,恨他识人不清,爱上了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恨他早早地撒手人寰,死前仍不忘把郝心宜抛给自己,让自己替他承受来自于郝心宜的折磨。 想想慕慕,想想慕慕……简令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冲动,想想自己和慕慕的未来,慕慕还没有回来,她父亲刚刚做完手术,自己不能再让她担心。 她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深呼吸,持续了十来分钟,终于把心里快要爆发的火山平息了下去,冷静地重新回到郝心宜身边,直入主题问她:“你欠了多少钱?” 她盯着郝心宜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鬼魅一般,郝心宜看得心里直打寒颤,心里那点嚣张的气焰全没了,哆哆嗦嗦地说:“陆陆续续还了一些,还剩八百五十万……” 一个星期以前,罗世森知道了郝心宜生的儿子不是罗家的血脉,大发雷霆,把郝心宜连同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一同扔出了罗家。 郝心宜身无分文被撵出来,孩子他亲爹——她养的那个小白脸,一看郝心宜失了势,立马翻脸不认人了,把郝心宜买在他名下的房子、车子全卖了,自己躲到外省避风头。 郝心宜走投无路,又欠了高.利.贷一笔巨款,虽然已经在罗世森那里骗了不少钱出来还债,可是她债台高筑,如果没法一次性还清的话,高.利.贷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郝心宜借的本金是300万,她自己断断续续已经还了四百多万进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现在债额已经累计了八百五十万了,她一身的伤,都是被要债的人给打出来的。 “阿令,你帮帮妈妈吧……”郝心宜躺在病床上痛哭流涕,“那些人说了,我再不还债,他们就把我卖到东南亚的妓.院去,罗一慕那么有钱,□□百万对你来说不就是毛毛雨么?难道你就眼睁睁看妈妈去东南亚当最下贱的妓.女么?” 简令听笑了,眼神刺骨,讽刺道:“你现在不是么?” 郝心宜哭声骤停,愤然,“你怎么能这么羞辱我?我是你妈妈!” 又来了。 简令头疼。 这是一句魔咒。 “我是你妈妈”。 好像说出这句话,简令就得为郝心宜做任何事,因为郝心宜把简令生了出来,所以简令对她所有的言听计从都是应该的。 简令漠然站在病床边,看向郝心宜的眼睛里有点怆然。 “你还知道你是我妈妈。”简令的笑又苦又涩,“我还没断奶你就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我饿着肚子哇哇大哭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打掉门牙满口流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初中时第一次来例假,裤子上沾满了血被人嘲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郝心宜,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植物,不用人养活,只要在地上撒一棵种子就能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么?” 这些话,简令说出来,早就连心痛都不会了。 她心里属于母亲的那一个位置早被填满了钢筋水泥混凝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如今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恶心郝心宜。 简令一连串的问句让郝心宜哑口无言,她只能缩缩脖子,没有底气地嘟囔:“不管怎么说,女儿赡养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难道母亲抚养女儿就不是天经地义?”简令反讽地讥笑。 郝心宜的表情恶毒起来,“所以你是打定了主意眼看着你妈进火坑也见死不救?” “不是见死不救,是无能为力。”简令疲惫地坐在郝心宜的病床床沿上,捏着自己的鼻梁,“我和罗一慕已经不不在一起了,她现在恨死了我,所以你也别惦记着她的钱。” “怎么可能?”郝心宜蔑笑,“你别拿话来诓我,罗一慕被你迷得跟着了魔似的,她舍得不要你?鬼才信。” “怎么舍不得?我是你的女儿,你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就罗一慕那个冷淡的性子,怎么满足得了我,没几天我就腻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我亏不亏啊?”简令笑得更讽刺,“我以为你比我更了解这种感觉。” 郝心宜当然知道,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新鲜,追求刺激,要不也不会沉迷赌.博。 简令的性格跟郝心宜是很像的,从前简令的那些勾三搭四的事迹郝心宜是知道的,并且相当以此为豪,心想不愧是她郝心宜的女儿,手段高明,玩弄几个人不就跟玩儿似的么。 可是像罗一慕这样的天之骄子,郝心宜见的多了,这种人高傲,矜贵,眼里容不得背叛,更不能容忍有人胆敢玩弄她的感情。 “不会吧,你真被她抓到了把柄?”郝心宜有点动摇了。 “捉奸在床,我光着身子被她从床上揪出来的。”简令为了让郝心宜相信,添油加醋,“当时她的脸都绿了,差点没当场把我那小姘头的肠子踹出来。” “哎,可惜了,阿令你也太不小心,白白断送了一棵摇钱树。”郝心宜懊悔不已。 “所以我没钱帮你还债。” “不是还有你父亲的房子么?”郝心宜仍不死心,“阿令,你救救妈妈,就这一回!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简令低头,与她对视了几分钟。 她眼里一点悔恨的意思都没有,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今天是小年夜。”简令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说:“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个小年夜是和你一起度过的。” 可郝心宜一点都不在乎。 简令忽然想,如果是父亲还在世,他会怎么做? 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房,替郝心宜还债。 “郝心宜,我现在所有的收入来源只有那一间网吧,把房子卖了,我的营生也断了,你让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这么年轻,肯定有办法找工作的,可是妈妈现在需要这笔钱救命啊!” “你从没把我当女儿,也别自称我妈妈,你只是我的孕育者而已。”简令讽刺地说,“别玷污了妈妈这么伟大的一个词。” “你……”郝心宜又要破口大骂。 却被简令打断,“这网吧本来就是我爸爸的,你放心,我会遵从他的意愿,卖了网吧,替你还钱,他当年的遗嘱是你拿六成我拿四成,我会把你应得的那六成打到你的卡上,剩下的以他的名义全部捐掉,你如果不信可以随时去查捐款记录,郝心宜,从此以后我就是无依无靠的穷光蛋一个,你也别来找我,就算找了我也帮不上你,就这样吧。” 其实简令早就有把网吧关门的打算,一直下不定决心,正好今天郝心宜替她做了决定。 剩下的钱都捐了,是掐断郝心宜的退路,让郝心宜别再留幻想,认为她再次走投无路的时候,简令那里还能拿出一笔钱来救她的命。 简令这是告诉郝心宜,自己只能再帮她这最后一回,以后郝心宜是生是死都与简令无关了。 可郝心宜不在乎,她知道简令只能再帮自己这最后一回,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郝心宜觉得自己还年轻、漂亮,总能钓到下一个大款的,她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本来简令对她来说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现在没办法,只能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以后再也不能在简令这里捞钱了。 不过郝心宜想,生了个女儿,能压榨她二十五年,也不亏了,下次再找个痴情的男人怀个孩子呗,又能再压榨二十五年,怎么想生孩子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 小年后一天,简令找了中介,来给她父亲留下来的房产做估价,二层楼,占地面积大,热门商圈,临近地铁,还带院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条件,中介估了2800万,比市价低一些,但是简令说急用钱,2000万就挂出去了,压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价格。 有这便宜不占是傻子,当天就有人说交定金定下来,简令不接受预订,要全款,买房咬咬牙,第二天给简令凑齐了钱,年前办好了过户手续,简令找了熟人来把自己机房里的那些电脑、家具什么的一块打包低价处理了,又给小刘他们几个员工每人开了半年的工资,当做补偿,说自己不做了。 小刘问简令为什么不做了,简令笑着说不做就是不做,哪来的那么多理由,挂了电话,没再理他。 上个月还经营得好好的网吧,没几天功夫,人去楼空,除了罗一慕的那几十本书和简令的几个行李箱的衣服,什么也没剩下。 还好罗一慕早就给简令留了她那房子的钥匙,简令把自己收拾出来的少得可怜的行李先搬到她房子里去,交钥匙的前一天晚上,正好大年二十九,简令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个人坐了一整夜。 她走遍房子的每一处,眼前出现的全是自己在这间房子里留下来的回忆,和父亲的、和罗一慕的,还有她自己一个人的。 和罗一慕的以后还能创造,和父亲的简令已经放下,至于她自己的……那些回忆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没了也就没了。 曾经这栋房子是简令的一切,现在,这里对简令来说也不过如此。 她自顾自地想,父亲,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在郝心宜最绝望的时候救了她的命,以后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也没能力管了,您也别怪我。 郝心宜,毕竟你深爱她,可我深深地憎恨她。 她毁了你,也毁了曾经的我。 出了这间房子,以后就是新的开始,简令和从前一刀两断,谁也没资格再拿什么事来压她。 大年三十的早晨,与天空中第一缕光一起到来的是雪。 简令期盼了一个月有余的雪,终于落下了。 她还记得上次下雪的时候自己正发烧,趴在窗户上眼馋,想去玩雪,罗一慕死活不让,答应她等下次下雪的时候一定陪她一起玩。 可是罗一慕食言了,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她不在。 简令看着不断飘落下来的雪,在手心里哈了口气,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走进雪花里。 纯白色的羽绒服,和雪融为一体。 脚踩在雪上,在大雪中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一连串的脚印。 不过很快,那脚印就被雪覆盖了,简令的身影也在大雪中找不着。 只在雪中留下一栋人去楼空的孤独建筑,迎接它的新主人。 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赶在一年的尾巴上下了起来,一直下到除夕夜都没有停。 街道上行人稀少,人人都在家团团圆圆地过年,简令一个人,搬了张椅子坐在罗一慕房子里的阳台上,抱着膝盖,看雪飘。 她原本打算和关爷爷一起过年的,但是关绪一家在过年前赶了回来,去陪关爷爷,他们一家人团聚,简令不愿掺和,就找了个理由,跟关爷爷说自己和朋友有约,没有过去,自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从白天坐到了深夜。 简令一直在等罗一慕的电话,但是罗一慕那边的时间比津岭晚15个小时,大概这时候还在准备年货,没有意识到简令这里已经是除夕夜了。 简令心里仍残留着一点希冀,期盼罗一慕能想起来,给自己打一个电话,祝自己新年快乐。 隔壁那家人的电视声音很大,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简令听到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 5、4、3、2、1。 简令跟着默念,希望数到1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罗一慕给自己一个惊喜。 可是没有。 简令心底的火苗熄灭了,她想,慕慕大概真的很忙,父亲又生病了,一时忘记情有可原。 今年过年又是自己一个人。 简令笑着,心里有些发苦。 真孤独啊。 万家灯火共此时,周围邻居的热闹欢笑不断塞满简令的耳朵,她想不听都不行。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身体健康。 他们都有自己的挂念。 这些吉祥与简令无关。 简令的挂念远隔山海,比她晚了十五个小时,现在还没有开始跨年。 …… 叩叩叩。 寂静漆黑的房子里,简令听到敲门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传来。 简令眼睛亮了,心里动动乱跳。 从阳台飞奔到门口,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打开门。 被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清雅暗香,带着几分寒气,气息都没喘匀。 她把简令抱得那样紧,她身上的寒气将简令包裹其间,简令打了个哆嗦,心却忽而沸腾起来。 简令抬起手,攀在她的后肩,把自己埋进她的怀抱里,恨不得一生一世再也不出来。 简令的眼睛湿湿的,又很热,捂在她胸口上,肩膀轻轻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回来晚了。”罗一慕带着夜里的凉气,在简令耳边说,“阿令,新年快乐。” “慕慕。”简令埋首她胸前,哽咽着,说的却是:“我爱你。” 第66章 你最好看 罗一慕是连夜赶回津岭的。 她父亲术后恢复不错,在除夕之前得以出院,他早上出院,中午罗一慕陪他吃了一顿午饭,一个下午心不在焉,母亲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倒水都倒洒了一回,心知她是挂念远在津岭的简令,了然一笑,当天就催促罗一慕赶快准备一下,买最近一班飞津岭的机票,再晚就来不及在过年前赶回去了。 “可是父亲的病情……”罗一慕犹豫。 母亲眉目间含着笑,神态轻松地宽慰她:“医生不是说过了么,你父亲的刀口恢复情况很好,也不用你时刻陪在家里为他担心,咱们这边过年一大家子人呢,你大哥大嫂、勤勤和雅雅,还有嫣然他们一家都在,过年热闹得很,你想想阿令一个人在津岭那边过年,孤孤单单的,要是你再不回去,她这个年还叫过年么?” “妈……” “行了别说了,快收拾东西去吧,手续我让人帮你办。”方桦见罗一慕不动,笑着拍了她一下,“还不快去!” “谢谢妈!”罗一慕马上上楼收拾行李。 她带的东西不多,平时整洁得有点龟毛的人现在也顾不得叠衣服了,不论是衬衫还是睡衣,全都卷吧卷吧一股脑往行李箱里塞,也不管她那些做工考究的衬衫会不会因此全部报废,只十分钟不到就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完毕,竖起来放在门边,随时都能拉走。 打包完行李,罗一慕单独去跟父亲告别。 父亲似乎早料到她要走,没有生气,他刚出院,躺在房间里休养,因为这场手术,脸比罗一慕刚回来时已经凹陷下去一圈,看起来格外憔悴。 “去吧。”罗柯麟的声音很苍老,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在家里也就只知道和我对着干,惹我心烦,走得远远的,我眼不见为净。” “是。”罗一慕应道。 “记着,下次把简令一起带回来,你小子这回眼光挺不错的,找的对象我和你妈都很满意,那简令一看就是乖孩子,不像你,就会气你老子。” 其实罗柯麟这么古板的人,要是从前,光看到简令那一头紫色的短毛肯定就要炸了,绝不会同意罗一慕找一个这么“不三不四”的女人结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能说出简令是个乖孩子这样的话,一是罗一慕面冷心冷,又老大不小,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罗柯麟也不想再为难她,二是罗柯麟病了一场,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对小辈的事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这把年纪,守着方桦过一天就少一天,所以在他心里,除了方桦以外,其他的都淡了。 罗一慕答应了父亲下次一定把简令带回来,办齐了出境手续,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往津岭赶,从旧金山中转,由于天气原因耽搁了几个小时,到津岭时已经是除夕夜里十点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跨年。 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大部分人都在家里与家人团聚庆祝,根本达不到出租车,还好罗一慕考虑周全,上飞机之前已经在网上订好了专车,一出机场就看见专车司机举着牌子等接机呢,罗一慕上车后报了简令网吧的地址,请司机快一点,说自己赶时间。 “赶着回去见心上人吧?”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油门一踩冲上了大路,“放心吧,保证不耽误你和心上人跨年。” 罗一慕不善与人交流,对陌生人更是如此,只说:“谢谢。”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想,要是简令在这车上,光是津岭这十多年来的发展史,就能跟司机师傅侃两个小时。 想到简令,罗一慕眼底蕴起笑意,自己这次回津岭是突然决定,没告诉简令,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不知她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哭? 罗一慕想,八成会泣不成声。 别看简令外表看上去没个正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敏感着呢,最容易感动的一个人,只是在外人面前好面子,强撑着罢了,其实单独和罗一慕相处的时候,最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她一哭罗一慕就心疼。 罗一慕盘算了一路,谁知到了简令的网吧,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原来店门头上挂着的那块大招牌已经不知所踪,只有光秃秃的一块白墙。 莫非出事了?罗一慕心提到嗓子眼儿,掏出钥匙去开卷闸门旁边的小门。 打不开,门锁换了。 罗一慕心一沉,知道肯定出事了。 “简令!”她用了拍了两下门,对着二楼阳台大喊,“我回来了!开门啊!” 等了几分钟,没人应声。 “简令!”罗一慕又拍了一下门。 还是没人应。 倒是旁边的住户走到阳台上来,对着楼下的罗一慕说:“别喊了,这家搬走了。” “搬走了?”罗一慕愣了,“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不过这房子好像已经卖了,好像是欠了别人钱,连网吧都不开了,前两天我看人来拉电脑,嚯,拉了一个大卡车走得呢,那店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小姑娘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久,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好的,谢谢你。”罗一慕对他点点头,垂眼沉思了几分钟,拖着行李箱拔腿就往自己的住处跑。 一说欠钱罗一慕就明白了,九成九又是郝心宜出幺蛾子,罗一慕暗叹简令怎么这么糊涂,有困难不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反而想自己悄悄地解决,那间网吧对简令的意义,罗一慕是知道的,她怎么能一声不响地就把网吧卖了呢? 太鲁莽了。 罗一慕拖着行李箱,依然走得很快,脚步生风,她夜盲,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依旧看不清前路,被路上一块凸起的石板绊了一下,要不是她从小练武的底子,下盘稳,准得摔一个大马趴不可,罗一慕往前一个踉跄,稳住身形继续赶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赶到自己住处时,已经0点过了十分,错过了和简令一起跨年的时机。 罗一慕先去了网吧,又赶回家,一路小跑,气都没有喘匀就急急地敲门,叩叩叩三下,可是没人应声。 她不死心,又敲了一遍。 这次有动静了,罗一慕听到门里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她一颗心落了地,知道一定是简令。 果然,等了几秒钟,门咔哒打开,房子里一片漆黑,罗一慕什么都看不见,只凭着一腔本能向前一步,跨进门里,把简令抱在怀中。 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臂弯间的触感却有一点陌生——简令比罗一慕还在津岭那阵子瘦多了,肩膀骨头都有一点硌手,让罗一慕心里酸酸的。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她对简令道歉,对简令说新年快乐,却没想到简令会说—— “我爱你。” 这是一句罗一慕和简令都小心翼翼避开的告白,简令对罗一慕说过一箩筐的情话,唯独爱这个字,好像是她们日常话语里的禁忌,两人都不敢触碰。 罗一慕怕吓坏了简令,简令怕自己给不了罗一慕一生一世的承诺。 罗一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回来之后,简令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爱你”。 罗一慕身上还带着寒气,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仿佛心窝子里被人塞进来一个暖呼呼的热水袋,热气由她的心脏蔓延至五脏六腑,又经由血液流过四肢,很快寒意尽褪,连在风里冻了一夜的、已经冰凉得没有知觉的指尖都开始回暖,又痒又麻。 血液涌上大脑,一时间罗一慕脑海中回荡的都是简令对她说的这三个字,她的嘴唇抖了抖,除了紧紧抱住简令,像是要把她嵌进怀里以外,竟然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她的血液沸腾似的在全身流窜,她急促地呼吸,想给简令一点回应,想说我也爱你,太过激动,张着口,喉咙里哽得厉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颤抖着、沙哑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嗯”。 她唾弃自己的无能,面对简令炙.热的情话,竟然像个傻子似的,什么也说不出,甚至连怎么说话都忘光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行动作为回应,紧紧地抱住简令,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细密地、不断地在她脸上蹭,理智已经完全顾不上了,此刻的两人就像两只相互依偎的动物,天地间只有彼此,罗一慕捧着简令的脸,亲吻她的嘴角,含住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关,攻城略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像简令表达自己同样赤忱的爱意。 “唔……唔!”简令被罗一慕的吻吞没,说不出话,只好喉咙里发出嗡鸣,轻拍着罗一慕的肩,示意她等一等。 “怎么了?”罗一慕放开她,心里有点失落,“阿令不想让我亲?” 简令奋力摇头,“不是!” 她想罗一慕一辈子都这样亲吻她,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手摸索到墙边,按开顶灯,房子里顿时一片大亮。 “让我好好看看你。”简令攀在罗一慕身上,仰着头,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两颗黑珍珠似的瞳仁,倒映出罗一慕的脸。 罗一慕脸上带着赶路后的风尘仆仆与疲惫,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狼狈极了。 简令的手划过罗一慕的眉骨,在她眼角流连,一点一点贪婪地看她,不舍错过分毫,恨不得两只眼睛能楔进罗一慕的身体里,将她每一寸都看个够。 又觉得怎么可能有看够的时候。 罗一慕迎接久别的爱人这样深沉的凝视,一颗心都要化开,满腔热忱无处释放,只好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密密麻麻地亲吻她的掌心,忐忑地问:“我是不是变丑了?” “没有。”简令痴痴地看着罗一慕,忍不住踮起一点脚,覆上罗一慕的唇。 “慕慕最好看。” “最喜欢慕慕。” “爱慕慕。” 她一边在罗一慕唇上细细地咬,一边轻声低语,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第67章 罪加一等 带着一点温热的泪,由简令眼眶滚落,顺着她的脸颊,濡湿了两人的嘴唇,简令主动把自己探进罗一慕的口中,连眼泪也跟着溜了进去,咸的,微苦。 罗一慕吮干她唇上的眼泪,捧着她的脸,从嘴角亲吻至耳根,呼吸乱了,哑着嗓子低声说:“别哭,别哭。” 简令的哭,罗一慕见不得听不得,只要简令眼泪一出来,罗一慕就失了方寸,连十个手指头都跟着疼起来。 “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让阿令被人欺负。”罗一慕的眉头紧蹙,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弥补简令这些日子的委屈,在她耳间鬓间厮磨,心里懊恼得不得了,想自己怎么这么笨,明知道郝心宜那样的人,肯定会来找简令的麻烦,自己就那样走了,一点后招都没为她着想,让简令平白受委屈。 她不知道简令的眼泪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在简令看来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她流泪完全是喜极而泣,她压根没想到罗一慕会在新年这天连夜赶回来,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自己一颗心已经飞起来了,被罗一慕抱住的一秒钟,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是本能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谁敢欺负我?”简令破涕为笑,故意做出一点漫不经心的姿态,拽着罗一慕的衣领,嘴角放肆地翘起来,“你也不上街打听打听,整条街上谁不知道我简老板的威名?”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于是这样故作姿态的轻佻也被染了了一层尤为艳丽的楚楚动人,微红的眼尾向上挑起,只一个斜飞过来的眼神,就让罗一慕心头一颤,舌尖抵着牙关,只与简令一个简单的对视,她的脑海中便瞬间只剩下一个词,媚眼如丝。 再没有什么词语在此刻能比这四个字更加精确,简令的一双眼睛蒙着雾气,眼里迷蒙的水光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将罗一慕缠裹其间,越裹越紧,让罗一慕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舌头一卷,舔干了简令眼角挂着的那粒水珠。 咸的,苦的,细细地在舌间抿开,却又回味出淡淡的、余韵极其浓厚的甘美,让罗一慕忍不住想更深入地品尝她的诱人的滋味。 “是啊,我们堂堂简老板,就是这条街上的大姐大,谁敢欺负呢?”罗一慕轻轻挑起简令的下巴,在她嘴角边啃.咬,抵着她的额头,笑意温柔清浅,说出来的话却很耐人寻味,“你的店都丢了,还好意思自称简老板?” 简令在罗一慕柔和的语气后面听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心里一抖,笑得发虚,“慕……慕慕,你都知道了……” 她贴着墙壁,想要逃,却被罗一慕箍住了腰,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刚才是从哪儿过来的?”罗一慕二指捏着简令的下颚,惩罚似的噬.咬,动作很轻,不疼,反而有一点痒,让简令的脊背升起了一层寒意。 “慕慕,冷静,你听我解释……”简令讪笑。 罗一慕只顾盯着简令那对优美漂亮的唇瓣看,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唇后头躲着的粉嫩小舌头上,压根没听到简令在说什么。 “阿令,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罗一慕贴着简令的唇,嘴边勾起极缱绻的弧度,不疾不徐地收紧自己的手臂,“做错事的孩子,必须受到严惩……”她的话语隐没在与简令的唇齿交缠之间,半眯着眼睛撬开简令的牙关,睫毛轻扫在她侧脸上,痒痒的,让简令心底都冒上来一阵寒气。 慕慕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越猛烈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就越是平静,罗一慕此刻的温柔缠绵让简令感到不安,她心头被沉沉地压了块巨石,慌乱地扭动一下,罗一慕的亲吻没有起到一点安抚的作用,简令心跳得愈发厉害,连罗一慕都感受到了。 “别害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罗一慕的右掌覆在简令的胸口处,微微蹙眉,“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慕慕,我真的知道错了……”简令不安地吞咽着说。 “你错在哪儿了?” “出了事应该告诉你,不该自己私下解决,还擅自把房子卖了……” “嗯。”罗一慕轻点头,低笑,“认错态度良好。” “所以是不是可以放我一马?”简令试探。 罗一慕轻轻呵笑了一声,热气撒在简令面上,“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简令心里一沉,悄悄扭了扭身子,感觉罗一慕的桎梏放松了一些,立马找准机会挣脱,拔腿就跑。 刚迈出一步,就被罗一慕一抓手腕扯了回来,简令的鼻子狠狠撞在罗一慕的肩膀上,一阵酸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还没回过神来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罗一慕拦腰扛在了肩上,向卧室走去。 “慕慕你放我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简令在罗一慕肩头不停地扭动挣扎,甚至握起拳头在她肩膀上锤了几下,可罗一慕不为所动。 罗一慕直接把简令扛到了卧室,扔在床上。 宽度一米五的大床,不像简令的那张单人床一样施展不开,简令被扔上床之后就想逃跑,手脚并用地往床角爬,被罗一慕抓住了脚腕子轻轻松松就扯了回来,趴着按在床上,罗一慕怕她难受,还特意在她身下垫了两个枕头。 简令自知这顿惩罚是躲不过去了,干脆老老实实趴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膝盖跪在床上,保持着屁股翘得老高的姿势,两只手捂着自己可怜的臀部,准备迎接罗一慕巴掌的洗礼。 罗一慕被她跪趴着的姿势逗乐了,又好气又好笑,“你倒挺自觉。” “反正也躲不过去。”简令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我准备好了,你打吧。” 罗一慕站在床边定定地看,简令闭着眼睛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来罗一慕所说的惩罚。 简令疑惑地睁开眼,回头看罗一慕,只见罗一慕站在床边,正无奈地看着她笑,微微皱着眉,看起来有点苦恼。 简令眼珠子一转,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就知道慕慕舍不得打她,马上换了个姿势,从床上爬起来,半跪着挪到床边,攀住罗一慕的脖子,用自己的脸蛋在她颈窝里乱蹭,带着鼻音,甜腻地说:“慕慕,我这次真的是有原因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你放心,我爸的遗愿我已经全部做到了,以后郝心宜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而且我房子都卖了,钱也都给她了,她以后想找我都没地方找去。” “饶了我这一次吧,最后一次,嗯?”简令抬眼,巴巴地瞅着罗一慕。 罗一慕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轻饶简令这一回。 简令感觉到她身上绷起的力量逐渐放松下来,以为罗一慕态度已经软化,自己也没事了,不料罗一慕突然把她按在床上,手掌就朝她屁股上打下去。 用的巧劲儿,很疼,却不伤人,室内开着暖气,简令穿的单薄,实打实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得她大喊一声,眼泪瞬间又开始打转。 “这么大的事,以后还敢不敢不跟我商量?”罗一慕又落下一掌。 “不……不不敢了……”简令被按在枕间不能动,轻微地挣扎,喉咙里带上了哭腔,“慕慕,好疼,真的好疼。” 糯糯的鼻音刚传到罗一慕耳中,她打在简令屁股上的第三个巴掌就轻了,一点都不疼,可简令还是喊了一声。 接下来的巴掌一下比一下轻,简令的叫喊也逐渐变了味,软绵绵的,哪像是呼痛,简直就是诱惑,她努力地向后抬起头,一双媚眼对着罗一慕看,看得罗一慕魂飞天外,呼吸骤停了一秒,心跳也乱了,俯下.身去压在简令背上,勾着她的下巴胡乱地亲。 “慕慕……慕慕……”简令在她稠密的热烈亲吻间隙里艰难地开口,“我还……没洗澡……” “一起。”罗一慕一边亲她,一边把她抱了起来,走进浴室,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 和水声混在一起的,是粗重湿热的呼吸,还有偶尔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婉转低.吟。 简令被罗一慕压在墙上,花洒的水流从头顶上喷洒下来,把两人密密地包裹在热浪之中,头发衣服全都打湿了,黏腻地贴在脸上身上,简令已经顾不上了,本能地勾着罗一慕的脖子,几乎把整个人像藤蔓一样缠在罗一慕身上。 “慕慕……”简令一张口,水便流进嘴里,热的,让她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变得滚烫。 “我想你。”简令不管热水流进嘴里,只顾着用她漂亮优美、沾着水珠的嘴唇,贴着罗一慕的耳朵,倾吐自己的相思,“慕慕,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罗一慕舔.咬着她的侧颈,声音带着急促和沙哑,“快想疯了。” 思念在骨头缝里叫嚣,甚至等不及洗干净彼此,就已经情难自持。 第68章 开采 小别胜新婚,何况对简令和罗一慕来说,这次分开已经不算是“小别”,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两人纠缠之间,都疯了似的无法克制。 简令缠着罗一慕,野兽般又啃又咬,甚至控制不了力道,在罗一慕光滑的后肩上抓出几个细小的红痕,非常轻微的疼,更刺激了罗一慕的神经,急不可耐地去剥简令的衣服。 简令也去撕扯罗一慕的。 衬衫的扣子还没指甲盖大,简令眼前蒙了一层水帘子,看不清,手在罗一慕领口摸索了半天,也没解开一粒扣子。急得她直接凑到领口处,对着罗一慕的衬衣扣子又扯又咬。 做工精细的定制衬衫,不但用料考究,工艺也严谨,扣子缝得极牢固,简令用牙咬都咬不掉。 “脱不掉……脱不掉……”她气得干脆去咬罗一慕的喉咙,边咬边舔,鼻子里哼哼唧唧地,快哭出来,不死心地仍去解那结实的扣子,“解不开……”她转而向罗一慕求助,手臂环着她的后颈,一路向上吻到了她的耳根,“慕慕,帮帮我……” 难.耐的渴求,从喉咙深处咕哝出来,炙.热又稠密,罗一慕气血上涌,嘴边勾起一抹坏笑,单手把简令禁锢在墙壁与自己的臂弯之间,另一只手搭在自己领口上,水流不断从修长纤细的手指上滑落,由虎口处滴下,衬得那只手格外漂亮。 她手指轻巧地用力,简单的一个拉扯,纽扣尽数被扯散,噼里啪啦掉落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动听。 简令已经听不见了,她屏住呼吸,只能看到眼前领口大敞的光景。 然后饿狼似的扑了上去。 …… 在喷头底下做了一次。 …… 两人都压抑了太久,做完一次,连罗一慕都有点站不住,更别提简令,已经软得像没了骨头似的挂在罗一慕身上,白嫩的脸蛋早红透了。 浴室里热气灼灼。 “呼……不够……”简令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匆匆把自己连带罗一慕洗干净,又拉着罗一慕回到卧室,把她压在床上。 两人都没擦干身体,湿.淋淋地就往床上躺,很快浅灰色的床单上晕开一片神色的痕迹,罗一慕头发天生有点卷,被打湿了之后卷得更厉害,湿透了的深棕色长发散落在浅色枕头上,打成一个个小卷儿,映着她一张唇红齿白的精致脸庞,面颊带着红晕,眼尾狭长地勾起。 说不出的妩媚.情态。 完全就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简令双手撑在她颈边,俯在她头顶正上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激动得心肝乱颤,身体也在发颤,甚至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跟着颤.动。 她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颚,滴在罗一慕的锁骨附近,溅起更小的水花。 罗一慕与她注视,笑着,抬手去抚摸她的脸。 拇指刚碰到脸颊,简令便冷不丁地俯下.身来,亲吻她嘴边的笑意。 接着被罗一慕一使劲,翻身压下。 简令蓦然瞪大眼睛,抗议声全被罗一慕吞没,她的手在床头胡乱抓了抓,一不小心,按掉了卧室里的顶灯,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外面的光一点都透不进来,简令想要看清东西尚且困难,何况是罗一慕这个先天性夜盲症患者。 什么都看不见的环境,视觉全被剥夺,剩下的感官就更加灵敏,一片漆黑中呼吸声又快又急。 密闭的空气,高温湿.热。 所有暧昧的交织,全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谁也瞧不见。 窗外,庆贺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歇。 津岭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多年了,今年春节这几天下了解禁令,所以大家又捡起已经丢失了很多年的老传统,在新年钟声敲响的这一刻开始放鞭炮,讨个好彩头,叫做开门炮。 有了鞭炮,今年的年味比往年浓厚了不少,很有喜庆的气氛。 鞭炮声响了一整夜,远方的天空在炮竹声中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慢慢的越来越亮,紧接着太阳就出来了。 仿若沉睡的太阳是被津岭人持续不断的炮竹声音给唤醒了。 下了一夜的大雪,到凌晨五点多才停,大地一片白茫茫,整个世界被笼在雪中,阳光洒下来,雪地里金灿灿的一片,璀璨耀眼。 随话说瑞雪兆丰年,大年初一的雪,随之一同落下来的是喜悦,以及人们对于新一年美好生活的盼头,这雪是不能扫的,不然会把一年的福气全都从自己家里扫出去。 孩子们很高兴,穿着崭新的羽绒服满世界跑,见人就说恭喜发财,领了两口袋红包,小心收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生怕弄丢了——这是他们一年一度可以私藏的小金库,也是开学后能与班上同学互相炫耀的资本。 楼下已经有不少小区里的孩子出来玩,堆雪人打雪仗,又笑又闹,偶尔发出兴奋的尖叫,罗一慕的房子在三楼,即使窗户装的是隔音玻璃,也依然有穿透力极强的高分贝尖叫传进来,将她唤醒。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怀里睡得正香的简令。 半个肩膀露在被子外面,肩头点点红痕,都是罗一慕昨晚的杰作。 罗一慕看得喜欢,凑上去亲了一口。 昨晚两个人都疯狂过了头。 就连罗一慕,从床上坐起来时,腰都有点酸胀感。 更别说简令了,脸上的霞红都未褪得完全,一点余韵挂在脸蛋上,眼底带着一点浅浅的青色,呼吸又沉又缓,显然是昨晚被累狠了,现在还在深睡。 罗一慕心里平静又知足,从心底涌上来的一腔柔情,弯着眼睛,不知天上人间,满腔喜悦无处释放,只好又弯腰亲亲简令柔软的脸颊。 怕把她吵醒,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简令梦到一朵云彩从天上飞了下来,调皮地蹭她的侧脸。 那朵云很香,很清雅,感觉说不出的舒服,简令一伸手把云朵抱在怀里,不让她溜走。 于是将罗一慕抱了个满怀。 简令在梦中将云朵抱住,心猿意马,闻着云朵的浅浅暗香,觉得这朵云尝起来也一定很可口,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精准地舔在了罗一慕的鼻尖。 罗一慕享受着简令做梦时的傻样,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低声调笑,“好吃么?” “好……好吃……”简令一边呓语,一边咂咂嘴,意犹未尽地说:“甜的。” 罗一慕点点她小巧的鼻头,“小傻瓜。” 她被简令温暖柔软的触感环绕着,心房胀胀的,快活得找不着北。 心想自己一把年纪,可算知道什么叫做温柔乡了。 罗一慕就这么躺着,任简令抱在怀中,什么也不想干,攥着简令的手,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再睡一个美美的回笼觉。 两人共享一个枕头,真正的同床共枕。 身在其中才会知道,比字面意思欢喜了百倍,满足了百倍。 两人共眠,直到下午四点,太阳都快落山,才醒了过来。 简令是被饿醒的。 她昨晚没吃东西,加上运动量过大,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还以为在自己的小网吧,想下床找点吃的垫吧垫吧,一起身就扯着腰上腿上的肌肉,酸得她五官都皱起来,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 好像慕慕回来了? 简令一转头,果然看见旁边侧躺着,正支着脑袋笑着看她的罗一慕。 “慕……慕慕?” 不可思议,慕慕不是在陪她父亲么?怎么回来了? 简令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断断续续想起来,好像慕慕是昨天晚上连夜赶回来的。 “我饿了。”简令瘪着嘴,扶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老胳膊老腿,可怜兮兮地对罗一慕说。 “我去给你做饭。”罗一慕掀开被子起床,走到衣柜边随手拿了件睡裙穿上。 她毫不遮掩地在简令眼前走过,简令看到她肩上腰上,属于自己的抓痕咬痕,小脸一红,低头,又看到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脸红得要滴血。 和慕慕做那事,舒服是真舒服,累也是真累。 到现在还腿肚子直哆嗦呢。 罗一慕套了件睡裙,把自己乱糟糟的长发随意一扎,就去厨房给简令做吃的。 冰箱里除了一把挂面什么也没有,罗一慕下了一锅清汤面,叫简令出来吃饭。 简令是真饿了,只放了点油盐的清汤面也吃得狼吞虎咽,面汤喝得一点不剩,差点连碗都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简令一身懒骨不想动弹,躺在沙发上小憩,罗一慕收拾昨晚留下来的残局。 两人的衣服、湿透的床单,全部放进洗衣机里搅,罗一慕的衬衫已经报废,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简令翘着小脚丫,看罗一慕把她们俩的衣服一件一件从洗衣机拿出来,扔进烘干机里去,嘴上说着“用不用我帮忙”,实际躺的跟个大爷似的,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为了我的幸福生活,你还是老实躺着吧。”罗一慕说。 “这和你的幸福生活有什么关系?”简令不解。 罗一慕轻笑,意有所指地往她小腹看了眼,“你说呢?” 简令一下子全明白了,勾着眼角笑起来,“谁让你一次就把我开采干净了?可持续发展懂不懂?你呀,就容我缓缓吧。” 罗一慕板着脸,假意训斥她:“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比喻。”可她自己想一遍,又绷不住笑了。 别说,比喻得还挺精确。 不放心地又问:“缓几天?” 简令噗嗤乐了,笑得太剧烈,牵动了酸痛的肌肉,又龇牙咧嘴。 第69章 尺码 “缓几天?”罗一慕这样问。 竟然有点毛手毛脚的猴急感觉,不似她平常沉稳持重。 简令笑得厉害,一口气呛进喉咙,肩膀一耸一耸地咳了好几声,方才平静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摇头晃脑地说:“那可说不定,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 罗一慕眉头微皱,简令以为她在不满时间太长,谁知她却很认真地担忧着问:“这么严重?是不是哪里弄伤了?用不用去趟医院?” 简令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 大年初一就因为纵.欲过度去医院?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看着罗一慕一本正经的忧心,又觉得有时候她真是呆得可爱,连自己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罗一慕哪管简令说的是不是玩笑话,但凡简令有受伤或生病的征兆,就够她紧张的了。 “笨蛋慕慕,连我玩笑话也听不出来。”简令抽了张纸擦干净自己嘴边的水渍,扶着自己酸痛难忍的老腰,走到罗一慕身后,趴在她的后背上,手指摸上她的蝴蝶骨,绕着那一块凸起的骨节打转,顿时感觉到罗一慕后背薄薄一层肌肉瞬间绷紧。 那片光滑细腻的肌肤简令不知感受过多少遍——用自己的身体。罗一慕的每一处敏感都在简令的掌握之中,所以她对罗一慕的反应也一点不意外。 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阿令。”罗一慕的声音里染上了低沉的警告意味。 “怎么了?”简令明知故问,笑嘻嘻地从她背上转移,又去揉捏罗一慕薄而精巧的耳垂,她耳朵的形状极漂亮,没有一点瑕疵的白,甚至连耳洞都没有打过,就像白玉雕琢而成,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温润的白透明质地,耳尖处透着一点粉嫩诱人,很可口的模样。 简令一边把玩耳垂,一边盯着她的耳朵看,心想得找个机会上去咬上一口。 “你不是说得让你缓缓么?”罗一慕压抑着说。 “是呀。”简令笑得不正经,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呼气,“不过我不介意帮你……” “帮我什么?”罗一慕耳朵微动。 “帮你放松放松。”简令的手摸到罗一慕的领口处,变成从背后缠住罗一慕的姿势。 室内暖气开得非常足,她只披了一件罗一慕的丝绸睡袍,料子极其软滑,她手臂稍抬起一点,袖子便向下滑到了胳膊肘,两条雪白细嫩的手臂搭在罗一慕肩头,手指灵活翻飞,几秒钟功夫就解开了她的衣扣。 把罗一慕被箍得干涩的咽喉从衣领中解放出来。 这个“放松”的意思,不言而喻。 罗一慕一阵闷笑。 她当然知道简令想要什么。 一次在床上的主动权。 非常简单,罗一慕也不是那么执着的非要占据主动的人,只不过每一次简令为了争夺主动权的勾引,更像是主动把自己的身体送到罗一慕嘴边任她品尝,那一刻罗一慕哪还顾得上什么主动不主动,满脑子想的都是把简令剥干净吃干净,早把理智抛到九霄云外了。 而且,罗一慕舔舔嘴唇,玩味地想,只有这一件事,吊着简令的胃口,时不时逗逗她,却不让她满足,有趣程度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预期。 罗一慕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近墨者黑,和简令在一起久了,逐渐染上了她的恶趣味。 简令雪白的小臂伸到罗一慕眼前。 秀色可餐。 罗一慕捉着她的腕子拉到自己嘴边,在她圆润突起的腕骨上轻咬了咬,随即放开,又弯腰把已经洗好的衣服往烘干机里拣,合上烘干机的盖子,启动,要去干其他的事,简令还挂在她背上不肯下来。 “快起来。”罗一慕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背,“我要洗衣服。” “不是已经洗干净了么?”简令耍赖皮就是不起身,得寸进尺地把自己脸颊也贴在罗一慕后心上,“我腰酸背痛,起不来,就要慕慕背着走。” 罗一慕就这么任她挂在背上,直接把她拖到浴室里去,指了指洗手台上放着的脸盆,“自己看看,是不是你的。” 简令顺着罗一慕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套内.衣,纯白色,蕾丝花边,静静地泡在盆里,等着罗一慕去洗。 同样的款式罗一慕也有一套。 不过简令一眼就认出了盆里泡着的这身是自己的。 脸有点红。 一年以前,简令的尺码和罗一慕一样,后来,在罗一慕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尺码已经比罗一慕大了半杯。 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是简令偶然翻到了自己一年前旧的那件,没注意穿上了,竟然有点勒,她以为是缩水了,后来对比了一下现在穿的,果然要小一些,缩水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所以简令起了疑心,又翻了几件以前的和现在的作对比,无一例外都是现在穿的比较大。 简令这半年来从里到外的衣物几乎被罗一慕包办了,所以她自己也没注意,发现这事时已经是去年12月份,简令去问罗一慕怎么回事,罗一慕才老实交代,的确是她发现简令从前的那些都小了,所以后来故意买大了半码。 当时简令瞠目结舌,“不是,我自己都没发现,你怎么发现的?” 罗一慕那个理所当然的表情简令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我天天摸,能不知道么?” 简令听完,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过了半天,才尴尬地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能把这么猥琐的话说的这么坦荡荡,简令自问这对自己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她摸了摸鼻子,讪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慕慕,你耍流氓的功夫算是出师了。” 罗一慕浑然不觉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妥的地方,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天地良心,半点没有别的心思。 女性特征二次发育这件事着实让简令郁闷了好几天,她一直觉得这玩意儿是越大越累赘,连跑步运动都不方便,很怕越来越饱满,后来发现了罗一慕的爱不释手之后,又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尤其是,罗一慕平时不表现,只有夜深人静巫云楚雨的时候,显示出异常的狂热。 搓粉抟朱、弄玉偷香。 彼此都身心欢愉。 直到今天,简令趴在罗一慕背上,看着那盆泡在水里的纯白色衣服,才后知后觉地咂摸过味儿来,问罗一慕当时为什么要瞒着她尺码的事。 “我怕你无法接受。”罗一慕说。 简令失笑,“这有什么无法接受的?” 罗一慕把简令从背后捞到身前,看着她,严肃地对她说:“阿令,你注意到了么,你的潜意识在厌恶你的女性特征。” 简令愣怔,手却不自觉揪紧了罗一慕的前襟,矢口否认,“我有么?” “短发、裹胸,工装裤。”罗一慕指出。 她曾在简令的衣柜里发现了各式束胸衣和绷带。 罗一慕冷静地跟简令分析,“虽然短发和不穿裙子都是社会大环境下人们用来束缚性别的刻板印象,但是裹胸说明,你在刻意回避你属于女人的那一面。” “也许你没发现,你以前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很少照镜子,不敢看自己的身体。” 她表情严肃,就像在和学生讲课一样,听得简令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神,嘴硬地反驳:“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青春期的小孩想耍帅嘛,难道慕慕你没有么?再说我已经好几年不裹了,这能说明什么?” 罗一慕看着简令眼里的倔强,心里发疼。 她摇头,捧着简令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安抚,“不说明什么。” 罗一慕不与简令争辩,只是抚慰她:“阿令,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漂亮,身体也很漂亮。” “没有什么值得逃避的,这么漂亮的身体,我看一万遍都看不够。” 她的话里明明带着浓烈的调情意味,因为语气太过庄重严肃,简令靠在她肩头安静地听,眼眶竟然有点湿。 其实简令从前是有点讨厌自己的身体的。 因为讨厌郝心宜,她也讨厌起自己身上属于女人的那部分特质。 特别是在青春期的时候。 她身边没有人引导,父亲毕竟是男人,能照顾她的生活,却不能教育她只属于女人的那些秘密,学校也隐晦地从来不提,简令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懵懵懂懂,裤子都红了大片,吓得哆嗦,幸好她的班主任是位女老师,用自己的外套替她挡了裤子上的血污,帮她去小卖部里买卫生巾,还给她冲红糖水。 班主任告诉她这是好事,没什么可怕的,代表她已经长大了。 简令却不觉得哪里好,只觉得恶心。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当女人这么恶心。 可她又不能自持地被女孩子温暖美好的一面吸引,贪恋她们身上柔软甜美的感觉,只好自暴自弃,一面讨厌自己,一面喜欢女人。 她想,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是在恶心又无法摆脱的负累之下开出的美好的花,可是她自己却做不到,注定只能汲取别人的美好。 简令知道自己的相貌算得上非常好的,她引诱别人,用的从来都是脸,而不是身体。 还好遇到了罗一慕。 简令抓紧了罗一慕的衣襟,把头埋在她胸前,心想,自己第一次遇见罗一慕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就是因为罗一慕那种美得毫不在意的状态。 挣脱了女性与身俱来的负累,是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凌寒孤傲。 是简令最羡慕和想成为的样子。 和罗一慕步步亲近的过程,也是简令一点点接纳自己作为女人的过程,罗一慕喜欢她这个人,也喜欢、甚至痴迷她的身体,这个认知让简令满足,且自信。 罗一慕让简令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作为女人的魅力,罗一慕迷恋的不只是简令好看的脸,而是她完完全全女人的状态,所以她才敢在罗一慕面前肆无忌惮地勾引。 把自己所有的美好展示给她看,毫不避讳地对她绽放自己的身体,敢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穿大胆又性感的情.趣衣,享受她被自己诱惑得理智尽失的幸福感。 “我以前……的确不怎么喜欢我自己。”简令抱着罗一慕闷闷地说,“可是现在,我很喜欢自己了。” “因为我知道,慕慕也很喜欢我。” “不只是喜欢。”罗一慕亲她的耳尖,悄悄地说:“阿令,我爱你。” 从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简令的时候。 她在酒吧坐了一整晚,没一个人敢跟她搭讪,只有简令的胆子那么大,闯进她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去后,罗一慕失眠了一整夜。 第70章 璀璨 过年是开心的日子,罗一慕不想和简令聊扫兴的事,所以整个过年期间,她对简令私自卖了网吧的事绝口不提。 津岭惯例,每年正月初二的夜晚都会举行烟火表演,全市有好几个燃放场地,离罗一慕住处最近的是的市民广场,走路大约四十分钟。 罗一慕是在头天晚上的本市新闻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时简令吃饱喝足,随手拿了罗一慕书架上的一本书在看,《法学导论》,是罗一慕推荐给她的,适合入门。 除了与之前那本《社会契约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枯燥,简令看不出这哪里像一本入门书籍,不过既然是罗一慕推荐的,她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四五天功夫,连第一章都没看完。 好在罗一慕只是给她本书打发时间,看不看都在她自己,并不催促她。 简令听到本市即将在初二晚上八点钟举行烟火表演的新闻,随口提了一句:“每年过年的烟火表演是津岭一绝,好多外地游客都慕名过来看的,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带我去。” 罗一慕说:“我倒是从来没去过。” 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绚烂,除了留下严重的环境污染,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好久没去了。”简令说。 她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一共也没看进去几页,眼睛有点酸涩,正打算休息一会儿,手里一空,书已经被罗一慕抽走了。 “劳逸结合,小心近视。”罗一慕提醒她。 简令抿着唇偷笑,伸了个懒腰,二指捏着罗一慕的下巴,主动把脸凑过去蹭了蹭。 她笑话罗一慕:“你对你的学生有十分之一仁慈,他们也不至于叫你阎罗王。” 罗一慕轻瞥她,“学生和爱人能比么?” 简令看她坦荡荡的双重标准,心里爱极了,在她唇上狠狠啃了一口,弯着眼睛夸奖,“瞧瞧这会疼人的劲儿,这哪里是阎罗王,分明就是个小天使。” 罗一慕哑然,她今年虚岁三十六,第一次有人用“小天使”形容她,说不出的怪异别扭。 简令和罗一慕也在一起半年多,罗一慕对她的那些花言巧语早有了免疫力,很难被简令说得哑口无言了,今天难得,一个不经意的形容词,竟让她赧得说不出话来。 罗一慕甚少羞涩,难得的脸红总是能让简令惊艳,受了蛊惑似的用红嫩的舌尖去舔她面颊上的那抹淡粉。 妙极了的滋味,淡雅的甜,简令沉迷其中,只听罗一慕在她耳边问:“今年你想去看么?” “什么?” “烟火。” 简令从罗一慕身上爬起来,想了想,歪着头笑,“好呀。”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简令独自一人去看了烟火,回忆并不好。 飞上天空的火光,嗙一声炸开,五光十色照亮整个夜空,简令一个人站在人堆里,仰着脖子看,绮丽的光彩映照在她的瞳仁里,周围观众都是结伴而来,或一家人出游,或三五好友同行,只有简令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广场上,与周围人形成一个格格不入的空间。 从那之后简令再没去看过烟火表演。 “真想明天一下子就到了。”简令拥着罗一慕说。 罗一慕听出了简令话语深处淡淡的难过,她低头,浅啄了下简令的眼尾,“以后每年我都陪你一起看烟火。” “那当然了,还用你说。”简令抱着她的胳膊,笑开。 …… 简令说的没错,津岭烟火是国内一绝,很有些名气,不少人慕名过来,所以大年初二这天竟比三十晚上还要热闹。 大部分津岭市民也都有每年大年初二看烟火表演的传统,大部分人家都是提前准备好野餐布、零食、各式卤味,一大早就赶去烟火观赏点附近,找个空旷干净的地方,支好小帐篷,铺上野餐布,一家人边吃东西边期待晚上的烟花盛宴。 今年过年期间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冬日的阳光非常难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骨头都懒了,很多人连野餐桌布都不带,直接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还有不少父母带着孩子在宽阔的广场上放风筝,过年是难得惬意放松的时候,甚至连陌生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温情起来。 简令和罗一慕没经验,也不着急,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在家里吃了晚饭才出门,慢慢散步往市民广场的方向去。 今天游客众多,市政.府为了预防意外,已经提前封了路,靠近市民广场的几条马路全都临时禁止一切车辆通行,去往广场的人们直接走在宽阔的机动车道上,比较分散,减少了发生踩踏事件的可能。 不到六点钟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路上人多,罗一慕又夜盲,已经看不清路了,简令攥紧她的手,生怕和她走散。 路人的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烟火表演上,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们俩牵在一起的手,即使有个别关注的,也只是匆匆扫一眼,又专心赶路去了。 人群密集处,她们十指紧扣,反而无人在意。 “慕慕,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简令转头看罗一慕的侧脸。 昏黄路灯下,那张精雕细刻的脸半明半灭,煞是好看。 让简令忍不住想亲。 “记得。”罗一慕点头,握紧了简令,“你说,要当我的手电筒。” 说着,自己笑了。 那会儿罗一慕还对简令心存芥蒂,心里矛盾极了,认为她是个只会巧言令色的二流子,烦她总来缠着自己,可当她真的不来之后,又很遗憾。 她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心惊,还好简令百折不挠,她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否则今年,她依旧是孤独的一个人,怀着把简令放跑了的遗憾,一个人度过这个年。 人多,罗一慕视线又模糊,看不清路,只好手上用力,把简令一把给拉了过来。 简令脚下一个踉跄,等回神时,已经在罗一慕怀里,她的手箍着她的腰,力气很大,像是怕人跑掉。 她低头,搂着简令说:“谢谢。” 谢谢你没放弃我。谢谢你不害怕我。 周围人来人往。 简令不在意,也大大方方两手抱着罗一慕的腰,冲她笑,“这么多人呢,你就不怕别人冲我们指指点点?” “你怕么?”罗一慕反问。 “我有什么好怕的?”简令看着罗一慕的眼睛很亮,神采奕奕,“我高兴死了,今年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个年。” 罗一慕笑,“再不快点,占不到看烟火的好位子了。” 简令又捧着罗一慕的脸亲了两记,才拉她继续走。 罗一慕被她拉着走,在夜里莞尔。 …… 还没到市民广场就知道,已经晚了。 简令低估了来看烟火表演的人数,她们来得太晚,广场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熙熙攘攘,她们已经挤不进去。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 “就在这吧。”简令说。 “别急。”罗一慕打开了手机上的地图app,查看周围的酒店和商场,找到一家酒店顶层的咖啡厅,会员制,不是会员有钱都进不去,她给那家咖啡厅打了电话,工作人员表示顶层观景台的位置已经提前预留出来了。 罗一慕问简令要不要去。 正对着市民广场的观景台,还有专人随时提供服务,观看效果肯定比在这种露天的大马路上好多了。 “还是在这吧。”简令想了半分钟,摇头。 看烟火就是人多才热闹,去那什么高级咖啡厅,就算有观景台又怎么样呢?冷冷清清。 没什么人情味。 简令是这么觉得的。 “听你的。”罗一慕说。 这会儿才七点钟,已经来了很多人,周围的花坛、马路牙子上都坐满了人,很多人站累了,干脆席地而坐。 简令前天被罗一慕折腾的腰酸背痛刚好了一点,站了半个小时,有点吃不消,手撑着后腰,背也驼了一点。 “累就靠着我。”罗一慕说。 “那你累了怎么办?” “这才哪到哪。”罗一慕轻笑,“我以前训练,十公里负重越野也不过是开胃小菜,就你这点分量,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啧啧啧,慕慕,怎么你现在也学会吹牛了?”简令表示不信,不过真的有点吃不消了,身子一歪,把大半重量都卸在了罗一慕身上。 有了倚靠人就容易倦,简令有了罗一慕做支撑,又等了十来分钟,半阖着眼打起瞌睡来,周围的嘈杂声越飘越远,直到天边响起一个炸雷,大半个天空都被照亮。 简令倏地惊醒。 人群开始躁动。 “开始了么?”简令揉揉眼睛,抬头看天。 “应该是。”罗一慕说。 刚才那朵烟花只是个预备式,提醒人们用的,已经有些疲惫的游人听到这一声,果然都打起了精神,纷纷站了起来,仰着脖子等。 几分钟后,又几声巨响,五六朵烟花拖着彗星一样的小尾巴,一齐飞上天去。 天空先是一片静谧的幽蓝色,第一朵烟花起初只是一小簇火苗,在空中灭了,突然炸出一个璀璨夺目的巨大圆形烟花阵,由红变蓝,最后燃成炽热夺目的铂金色,还没暗下去,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相继在天空中绽放,数不清的色彩,艳丽到极致。 半边天空都亮了。 人群中不约而同地发出赞美的感叹,这一刻,所有的等待都成了值得。 “慕慕,你能看到么?”简令靠在罗一慕怀里,眼中映照着烟火,不忘抬头关注罗一慕。 “看得到。”罗一慕说。 “太好了。”简令笑得眼睛眯成缝,兴奋地说:“漂不漂亮?我没说错吧?” “漂亮。”罗一慕说,“真漂亮。” 其实她压根没去看天空,所有的目光全倾注在简令身上。 华美的光彩照在简令脸上,映在她的瞳孔里,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比天上的烟火还美万倍。 罗一慕看得痴迷,眼睛都舍不得眨。 烟火的响声巨大,即使在马路对面,耳边都是隆隆爆炸声,此起彼伏。 罗一慕心头滚热,把简令的轮廓深深拓在自己脑海,一时沉迷,失控大喊:“阿令!” “啊?”简令兴奋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我爱你!” 简令笑弯了眼,眸中溢出流光溢彩,宝石般夺目耀眼。 “慕慕,我也爱你!”简令环着罗一慕的脖颈,抬头去吻她。 罗一慕稍低头,含住简令的唇。 柔软甘美。 漫天璀璨中,两个人尽情拥吻,身后,夜空中刚好盛开出了一朵巨大的烟花,华光尽撒在她们身上。 宛若一幅绝美的画卷。 第71章 四大皆空 过了初六,该上班的上班,年味淡了很多。 不过罗一慕的假一直请到了元宵节,所以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多和简令待在一起。 并不总是窝在家里,今年可巧,大年初一正是立春,立春一过,津岭市植物园的桃花就盛开了,简令兴致勃勃地拉着罗一慕去看桃花。 在遇到罗一慕之前,简令本来就是个在家待不住的人,只要能出门,哪怕是在马路牙子上坐一天她都觉得比在家咸鱼似的躺着强,只是遇到罗一慕之后没几天,简令倒霉受伤,不能出门,才渐渐养成了家里蹲的习惯。 植物园在远郊,开车要差不多两个小时,出了市里之后道路变得宽阔,车辆也稀少,简令看罗一慕握着方向盘,左转右转,方向盘打得行云流水,心里痒痒的,提出也想开罗一慕的车试试。 简令驾照拿了七年多,有本无车,最后一次开车就是路考,此后再没碰过车。今天正好有机会,让她过一把开车的瘾。 “你驾照带了么?”罗一慕跟她确认。 简令把驾照从兜里掏出来晃晃,“小瞧我了吧?虽然我没车,但这张小本本从来都是随身携带,这叫有备无患。” 罗一慕前后看了看,一辆过路的车都没有,这条路也平坦宽阔,适合刚上路的新手开,便答应了简令的要求,把车靠边停了,和她换了个位子,自己坐副驾驶。 简令刚坐进驾驶座的时候兴奋不已,可把安全带系上,把车打着,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低头看看脚下,两个踏板,她连该踩哪个都不知道。 “呃……然后呢?”简令握着方向盘,干笑地看罗一慕。 “放手刹,挂挡,踩油门。”罗一慕提醒她,“轻轻踩。” “手刹是什么?” “你右手边,这个。”罗一慕指给她看。 简令向下压了两下那根杆子,压不下去。 “拇指按住前面那个按钮,同时往下放。” 简令按照罗一慕说的试了一遍,果然这回放下去了。 “挂挡又要怎么挂?”她不好意思地又问。 “这个。”罗一慕抓着简令的手放在挂挡杆上,“压下去,挂到d。”她覆着简令的手,把挂挡杆拉到d档,说:“慢慢踩油门。” 心爱的人小手就包在自己手背上,简令哪还听得到罗一慕说话,重新把档位挂到p,接着手掌往上一翻,捏住罗一慕的手指,暧昧地抚过指腹。 让罗一慕心痒。 “注意安全,专心。”她故意作出一张正经脸。 简令抓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得歪到自己这边来,在她嘴边一个浅吻,舔唇,笑得妖娆,“教练,我真笨,怎么学都学不会,不如你今晚给我开个小灶,加练一下怎么样?”她意味深长,“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罗一慕敲了敲她的脑袋,哭笑不得,“你到底看过多少少儿不宜的小电影?”否则脑子里的各种扮演游戏怎么层出不穷? 简令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狡猾笑了,“慕慕,你又背着我偷看了多少?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小电影里的情节?” 罗一慕干咳几声,眼神飘忽。 简令扬起嘴角,趁机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下巴压在罗一慕肩上,“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没人练习你不难受么?下回有好片子叫上我,咱俩一起看。” “还可以顺便模仿一下电影情节……” “再说吧。”罗一慕被她说得脸烫,胡乱答应了,又严肃道:“专心开车。” 简令笑得更厉害,自豪地说:“你放心,我开车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心无旁骛。” 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罗一慕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罗一慕勾起嘴角,心想,她怕是根本没力气想别的。 “踩油门。”罗一慕不搭她的话茬,又说一遍。 简令重新扣上安全带,看着脚边两个踏板,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油门……是左边还是右边?” 完全没了刚才的自信。 罗一慕顿时没脾气,乐了,调侃道:“你驾照怎么拿的?” “我拿完驾照就没再碰过车,早忘了嘛。”简令尴尬地解释。 “右边油门左边刹车,你先把油门踩下去一点,感受一下。”罗一慕耐心地说。 简令按照罗一慕教的,终于把车子开了起来,折腾得满头大汗,看着开始缓缓后退的景色,激动得握紧了方向盘,结果一个打滑,车向路中间一歪,罗一慕赶紧把住方向盘把车头正回来,还好简令油门踩得轻,车速不到20码。 “别握那么紧,松开一点,看前方,走直线,方向盘别乱转。”罗一慕说。 这一条路都是笔直通途,没有拐弯,简令渐渐上手,胆子也大了起来,把油门踩到了50码,心都好像跟着飞了起来。 罗一慕替她注意着前后方的路况,不敢大意,见简令脸上兴奋的表情,眼里都在发光,自己也跟着浅笑,“你这么喜欢车,怎么一直都没买?” “我哪儿买得起车,慕慕你也太高看我了。”简令不满足于50码的速度,又提高了一点车速,速度盘指针一度到了70。 “踩刹车,不许超过50。”罗一慕警告她。 看着车速减下来,她又问:“你那网吧一年利润也不小吧?一辆中档车也买不起?” 简令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挣一个花俩,我是存的下来钱的人么。” 简令说的是老实话,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月光族,反正到月底,不管卡上还剩多少钱,总得花个精光,网吧开了这么多年,也没余下什么钱来。 她也不想余钱,就郝心宜那德性,知道简令有钱,早就哭着吵着赖在网吧门口闹了,简令懒得生事,反正钱给了郝心宜她也是拿去烂赌,还不如全花在自己身上,虽然没存款,好歹活得滋润,境内游、出国游,攀岩滑雪漂流冲浪,简令是个追求刺激的人,这些年算是把国内还有周边国家全都走遍了。 这层原因她没说,可罗一慕猜也能猜出来,没再继续问,只让简令专心开车。 沿着这条路笔直地开下去,路尽头就是植物园。 桃花盛开的时候,即使已经是工作日,来赏花的人也不少,交通管制,车开不进去,只能在指定地点停车。停车场门口的车排成排地往里磨蹭,这种行车环境对新手很不友好,简令自觉下车,让罗一慕把车开进露天停车场里,找了个车位停稳。 植物园依山傍水,占地面积500多公顷,入园之后还要搭乘专门的观光车去往各个分园,简令和罗一慕在桃园下车,车还没停,简令看着窗外,就被震慑住了。 一望无际的桃花林,花开争艳,深深浅浅的粉色层次感极强,波澜壮阔,甫一下车,浓郁的花香就像海浪似的迎面拍了过来,简令后退了半步,被罗一慕扶住。 进了桃林,更加仿佛置身仙境一般,这片林子里的桃树都有些年头了,枝干虬结,延伸出来的小树枝却很细,矮矮的,被满枝繁华压得垂下来,鼻间尽是芬芳馥郁,人走其间,稍不小心,枝头的桃花就调皮地直往脸上蹭,痒痒的,简令被蹭了一下,咯咯直笑。 开春之后天没那么寒了,今天太阳又暖,简令上身是白衬衫搭米色的羊毛开衫,下面配了一条纯白色铅笔裤,这身衣服极挑人,简令身形高挑,一截纤腰比新发的桃枝还婀娜细嫩三分,一双长腿又细又直,长身玉立,被这身白衣一衬,更是说不出的清雅好看,连那头紫灰色的短发都与满园艳粉相得益彰,不似凡人,倒像是一个机灵的桃花妖,在这一天终于得道,修成了人形。 她身体前倾,凑到枝头去嗅桃花的香,小巧的鼻头轻轻触着花瓣,白皙脸颊染上了粉色,因为一瓣花的香味而惊喜,连忙转头看向罗一慕,想让她一起过来,还未开口,罗一慕已经按下了早已准备好的快门,把简令的笑靥如花定格在底片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阿慕,这朵花有6瓣!你快过来看看!”简令冲她招手,迫不及待分享自己发现的惊喜。 罗一慕端着相机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挨着简令的头,顺着她的视线寻找,“在哪里?” “这儿。”简令指给她看,果然是六瓣花。 被一群五瓣花簇拥着,稍不注意就发现不了,等仔细一看,又觉得格格不入。 “大家都是五瓣,只有她这一朵是六瓣,不知道她会不会孤独呢?”简令盯着那朵桃花看了一会儿,有些伤感地叹气,“不知道这些五瓣花会不会背地里排挤她。” “不会的,我想她一定很幸福。”罗一慕手指轻点着与六瓣花紧挨着开出来的那朵花,说:“你看,有朵小花一直陪着她,一起出芽,一起盛放,再一起凋落。” “所以她永远也不会孤独。” 仔细一看,那朵小花竟然也是六瓣。 万千寻常桃花中的两朵异类,那么幸运地找到了彼此,所以再也不会孤单。 简令释然笑了,扳着罗一慕的脸落下一吻,“慕慕说得对,她们相依相生,怎么会孤独。” 从桃花林出来,已经是中午,桃林旁边就是鼎鼎有名的仙湖寺,每年正月初一、十五,都有很多人凌晨三四点钟起床,到仙湖寺烧香撞钟,还上一年的愿,也为来年祈福。 仙湖寺也接待游客,简令没看够桃花,舍不得走,于是罗一慕就带着她去烧了一炷香,又往功德箱里捐了善款,在寺里吃素斋。 一个年轻的和尚把她们带去西边的厢房用餐,仿古的推拉门,屋内家具全是竹木制成,一张矮几,摆了饭菜,没有凳子,脱鞋入内,席地而坐。 门外是个小院,两棵参天古树遮住了太阳,显得院子里有些幽深,光线从树缝间漏下来,在石板地面上形成零星的斑斓,风吹叶动,细碎的沙沙声,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起宁静下来,时间变得很慢。 简令站在门口,对着院子伸了个懒腰,大笑,“没想到津岭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罗一慕坐在矮几边,招呼她进来吃饭。 给香客准备的素斋和庙里和尚吃的素斋是不一样的,有用豆腐干做的素鸡,还有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素鱼,另外一碟红烧豆腐、清炒小油菜也都油光水滑,香味很足,一点看不出修行的辛苦。 简令接过罗一慕给她盛的一碗饭,看清桌上摆的菜式,不屑地轻笑:“豆腐做的鱼肉,吃下去算破戒还是没破戒?” “有区别么?”罗一慕夹了块素鸡放在她碗中,反问。 简令扒了两口饭,把她的话咂摸一下,嘿嘿笑了,“慕慕,还是你境界高。” 罗一慕不解地看简令。 简令放下筷子,摇头晃脑地给罗一慕解禅经,“佛说四大皆空,豆腐也是空,鱼肉也是空,正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她的头转得跟钟摆似的,还没说完,罗一慕就伸手过去,捻了她嘴边沾着的饭粒,送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吞下去。 细腻的回甜。 她咽了那粒饭,别有深意地看简令。 简令一秒钟脸红,别过脸去,咳嗽两声,警告她:“佛门净地,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罗一慕抿着笑,低头吃饭。 才吃了几口,只听到一阵窸窣,简令屁股蹭蹭蹭,从矮桌另一边,硬是挤到罗一慕身边来,就着她的筷子吃了一口米饭。 “佛门净地,收起你的胡思乱想。”罗一慕憋着笑,用她自己的话揶揄她。 “四大皆空……”简令歪着头,含住罗一慕的耳垂,“当然色也是空……” 短发扫在罗一慕的脖子里,极细微的痒,全渗进骨头缝里去。 难耐又熬人。 第72章 求婚 简令愈发不安分,在罗一慕耳朵上舔吻还不够,向下进攻她的脖子根,毕竟是清修静地,罗一慕不敢由着她造次,反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箍住她的双手,含笑轻嘲她:“一知半解,就知道瞎显摆,色即是空的‘色’是美色的‘色’么?” 简令一屁股坐在她大腿上,扯着她的衣领,斜睨着她:“我管它是不是美色,在我这里它就是美色,怎么的,你有意见?” 那不知悔改的小模样,别提多可人疼,罗一慕一低头,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不敢有意见。” 简令满意地松开她,哼道:“这还差不多。”她在罗一慕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背抵着罗一慕前胸,赖着不走了。 罗一慕拍她的屁股,“快去把饭吃完。” “就不。”简令后背挤了挤她的柔软,“除非你喂我。” 又开始放肆起来,手往罗一慕衣服里伸。 春寒料峭,简令的手很热乎,摸在罗一慕腰上,差点没把她烫得一哆嗦。 舒服的哆嗦。 简令心火旺,即使天冷,掌心也总是热的,刚好罗一慕体温偏寒,她在罗一慕身边,简直就是个天然暖炉。 就是这暖炉不老实,老爱在她衣服里乱摸。 罗一慕攥着她做坏事的手,直接托着她的大腿把她端了起来,放回桌子另一边她自己的座位上去,给她舀了一勺豆腐,“快吃。” 简令筷子把碗里的那勺豆腐戳散,拌在饭里,啊呜就是一大口,腮帮子塞得跟小松鼠似的,随着咀嚼上下滚动,还没咽下去,就含糊不清地说话:“你知道仙湖寺为什么叫仙湖寺么?” “为什么?”罗一慕挑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慢嚼。 “真笨。”简令嘲笑她,“当然是因为寺后面有个湖,叫仙湖了。” 简令又给罗一慕解释仙湖的由来:“传说这个湖底从前有位仙人,有凡间的情侣带上供奉在湖边许愿,湖仙就能保佑两人白头偕老。” 说得罗一慕动了心。 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独和简令感情这事,一直以来的无神论者也愿意迷信一回,去那湖边走一趟,希望她们也能白首偕老。 “慕慕,吃完饭我们也去湖边转转吧?”简令征求罗一慕的意见。 “好啊。”罗一慕说,又催促简令,“还不快吃。” …… 结果饭还没吃完,下起雨来。 一场春雨骤急,先是乌云遮了太阳,然后雨滴就从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来,还来不及反应,院子的石板地面上就已经积聚了好几滩水洼。 罗一慕与简令面面相觑。 没带伞。 “看来仙湖是去不成了。”简令眼底流露出些许遗憾。 “谁说去不成?”罗一慕淡笑,“这场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不济,跟庙里的师傅们借把伞也能去。” “那我们不等了。”简令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和尚师傅借伞去,嘿,雨中游湖,肯定别有一番情趣。” 罗一慕刚给寺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是贵重香客,和尚们对她们都很客气,一听简令要伞,立马拿了两把过来,简令只接了一把,另一把还给他们了,转头对罗一慕说:“雨中漫步,撑两把伞还有什么意思,慕慕你说对不对?” 罗一慕笑得带了点纵容,由着她的性子答应,“对,一把伞就够了。” 简令又跟送伞来的和尚打听了去仙湖的路,撑起伞和罗一慕一起走进雨中,罗一慕顺势把她手里的伞接了过来,简令挎着罗一慕的胳膊,几乎是和罗一慕贴在一起走的,雨帘子将她们笼罩起来,只留出伞下那一小片区域,水珠打在伞顶,像一曲节奏感十足的打击乐,纯自然的好听。 雨中的空气很清新,简令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 仙湖就在后墙外面,从小门出去就到了,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变成了千丝万缕的银线,湖面上无数的雨滴漾开蹭蹭涟漪,烟雨朦胧,湖对面的景致全躲在雨雾后面,看不分明,只有湖边两棵新柳,刚抽了芽,被雨洗过之后一片嫩嫩的鲜绿,生机勃勃。 简令和罗一慕走近湖边,浅水处堆积了不少硬币,一元的、五角的,甚至还有不少游戏币,八成都是许愿的香客留下来的。 时代不同,给“湖仙”的供奉也不一样了,如此的西方化。 “你带硬币了么?”罗一慕转头问。 “没有。”简令轻松地耸耸肩,“这么干净的湖,丢硬币进去做什么?全是钱串子味儿,反而把湖水玷污了。” 罗一慕勾了勾唇。 她时常为简令超出寻常人的思想境界而惊叹,越了解,就越佩服她的豁达。 “湖仙!”简令把手笼在嘴边作喇叭状,冲着湖面大喊,“你要是真有灵!就让我和慕慕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不分开!” 她喊完,舒心地大笑了两声,“好久没这么放松了,真痛快。” “慕慕,你也来试试。” 罗一慕不答应。 这种傻兮兮的事,简令做来是可爱,她自己做那就是诡异了。 “哎呀试试嘛,真的,喊完之后心情特别好。”简令把雨伞从她手里抢过来,鼓励地看她。 罗一慕没法子,只好象征性地提高了音量,对着湖水说:“我希望简令的愿望能实现。” 说完,尴尬得别过脸去。 “假矜持。”简令调侃她一句,没有再勉强。 这一次的散心来得非常是时候,简令心里从除夕一直憋到现在的抑郁都被清新的春雨洗涤干净,两人从仙湖回来时,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们坐在木质的屋檐下,看雨水汇成细流,从檐角倾泻。 简令头一歪,靠在罗一慕肩上,享受这难得的静谧美好。 “慕慕。” “嗯。” “我想重新去考成人自考,上大学。” 罗一慕没有意外。 简令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把网吧卖了,肯定在心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罗一慕一直不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而已。 听到简令想重新上学,罗一慕很高兴,知道上进,这是好事,她看着近处花坛里一株随雨滴打落而摇摆的杂草,问道:“你想考什么专业?” “法律。” “法律很枯燥,你能坚持下来么。” “嘁,小看我。”简令去掐罗一慕的掌心。 “我不是小看你。”罗一慕笑了,“阿令,你对法律感兴趣,我当然赞成你去考法律,但是我不想你因为我去学一门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学科。” “以前不感兴趣,现在感兴趣不行么?”简令说,“慕慕,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至少,能理解罗一慕为之奋斗的事业,并且能做那个和她分享工作中烦恼的人。 “下定决心了?” “嗯!”简令用力点头。 罗一慕摸摸她的脑袋,“好,我支持你。”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简令眼里发光,兴奋地用头顶蹭罗一慕的掌心。 又舔着脸傻乐,说:“不过我考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嘿嘿嘿,慕慕你也知道,我穷光蛋一个,兜里没几个钱,你是不是大发慈悲,赞助一下?” 罗一慕噗嗤一乐,抚摸她柔软的短发,大方地同意:“行,为了培养日后法律界的一位精英人才,从现在开始,你归我养活了。” “爽快!慕慕,你真不愧是站在我背后的女人。” 罗一慕状似无意地问:“那我们简老板什么时候能大发慈悲,让我这个背后的女人转正?” “啊?”简令一怔,“什么意思?” “津岭今年要出台同性婚姻的法案了。”罗一慕说。 “同性婚姻?这意思就是……” “就是我们可以成为合法伴侣,我们的关系受律法保护。” 简令思忖了几秒钟,狡黠地笑了,“慕慕,你这是跟我求婚么?” 罗一慕神色微滞。 她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突然起身,冲进雨中,冒着细雨在花圃里寻找什么,找了一会儿,把那棵一直在斜风细雨中摇摆的野草摘了下来。 “慕慕,你干什么?”简令问。 罗一慕没回答,只是低头,在手指间灵巧摆弄那根野草,似乎要编什么东西。 简令好奇地凑过去看。 罗一慕把从花圃里摘的野花放在自己身旁,细心地把野草多余的叶子全部摘干净,只留下柔韧的茎秆,首尾相接拼成一个小圆圈,沿着圆圈主干一点一点地编织,最后在顶端编进去一朵小黄花。 一枚精心手制的戒指静静躺在罗一慕的掌心里。 “把手伸出来。”罗一慕说。 简令呆呆地抬起右手。 “另一只。” 她听话地换成左手。 罗一慕单膝跪在简令身侧,庄重地把那枚自己做的戒指套上简令左手无名指。 尺寸完全贴合,简令的手指,罗一慕用自己的掌心细细量过无数遍,每一根手指的粗细她都记得。 白皙的手指与黄色的小野花相映衬,纤细秀美。 “简令,你愿意和我结婚么?”她低头,虔诚地吻在简令的手背上。 第73章 信徒 简令愣愣地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草梗编的戒指,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大脑已经死机了,嘴巴张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来只是出来散心的,怎么说着说着突然说到了结婚的话题?又怎么突然慕慕跟她求婚了? 简令在脑海里乱糟糟理了半天,也没理清楚头绪。 她感觉自己的思维全被糊上了一层浆,粘稠度极高,甩都甩不开,同时心脏以极高的频率跳动,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结婚这事对简令来说太遥远,她从来没想过,对罗一慕的求婚也毫无心理准备。 所以从罗一慕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神情一直是呆愕的。 罗一慕很有耐心,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将她左手托在掌心,等了十分钟。 雨已经停了,屋檐下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院里经过雨水洗刷的草芽,颜色很新鲜。 简令整个人都是懵的,微微张着嘴,十分钟也没发出一个音节。 罗一慕眼底的炙.热的亮度渐渐暗了,收敛了目光,自嘲地低声笑了下,说:“我知道了。”将套在简令手上那枚草编的戒指往外摘。 简令激灵一下,脑海中的浆糊已经消融不少,神色也清明起来,眼见着罗一慕将戴在她手上的戒指要摘下去,心急火燎地赶快把五指握成拳,阻止罗一慕的动作。 “你干嘛?”简令气呼呼地从罗一慕掌中抽回拳头,背到身后,警惕地瞪着她,很小心的样子,生怕她把自己的戒指抢回去,“送给我的东西还想拿回去,你好意思么?真不害臊!” “你不是不要么?”罗一慕看她像藏宝贝似的把手背起来,哭笑不得。 “谁说我不要?我说了么?你有证据么?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要了?” “这是订婚戒指。” “是啊,所以你想把戒指抢回去,想反悔是不是?又不想和我结婚了是不是?” 罗一慕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明明是简令自己不接受,怎么倒打一耙,反而成了她想反悔? “阿令,不带你这样的。”罗一慕蹙了眉头,盘腿坐在简令身旁,话里隐隐带了一分委屈,“不接受我的求婚,还要拿我的订婚戒指。” 简令一笑,“我说了不答应么?” “那你答应了?” 简令支着下巴,故意吊罗一慕的胃口:“你再问一遍,让我好好想想。” 于是罗一慕又单膝跪在地板上,重新问了简令一遍:“简令,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简令嫩脸一红,张嘴要同意,谁知牙齿打架,咬了一下舌头,嘴里立马充斥了血腥味,疼得她小脸皱成一团,捂着嘴直吸气。 “啊……”她疼得眼里都快掉下来了。 罗一慕脸色骤变,赶紧掰开简令的手,捏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张口,“咬到哪儿了?快张嘴让我看看。” 简令听话地张嘴,指着自己嘴里,含糊道:“这……嗷——”手指碰到了伤口,痛得她又嚎了一句。 罗一慕掰开她的嘴唇,让她把舌头伸出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舌苔上咬破了一个口子,血氤了一小片,连牙齿上都染了红,看起来很吓人。 罗一慕从屋里端了杯水出来给简令漱赶紧口,又让她张嘴,这才看清了伤口。 口子浅,就破了点皮,问题不大。 罗一慕松了口气,笑话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三岁呢,说句话都能咬着舌头。” “我这不是激动么。”简令舌头疼,说话口齿不清。 好在罗一慕都听懂了。 “行了,雨也停了,时间也不早了。”罗一慕拉着简令站起来,“回去吧,再晚天黑,就没法开车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做呢!”简令顾不得自己舌头疼,急急忙忙拦在罗一慕身前,单膝就跪了下去。 把罗一慕给弄懵了,不知道她想干嘛。 简令仰头看着罗一慕,表情第一次这么庄严,把她一辈子所有的正经劲儿全拿出来了,清清嗓子,说:“罗一慕,我愿意和你结婚,让你做我老婆。” 伤口疼,所以说话口齿不清,有点大舌头。 严肃混着滑稽,让罗一慕乐了。 没听说过有谁是单膝跪地接受别人的求婚的。 简令总是让她惊喜。 “笑什么,严肃点,这说正事呢。”简令抿紧唇。 罗一慕干咳一声,立马板起脸。 风吹树动,罗一慕站着,简令半跪着,俩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在铺了竹制地板的走廊里静止了半天,简令膝盖都跪疼了,才龇牙咧嘴地对罗一慕说:“我都答应你的求婚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你不是让我保持严肃么?” “保持严肃,同时也要给我点回应吧?不然我怎么收场?很尴尬的好不好?” 罗一慕被简令一句话点醒,忙把简令扶了起来,一脚跨进她两腿之间,搂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还能尝到一点她嘴里伤口的味道。 “那么,我的未婚妻,你现在愿意跟我回家么?”罗一慕漂亮的薄唇贴着简令嘴角,轻轻地征求她的意见。 “打道回府。”简令美不滋地说。 临走前,两人去跟寺里的管事和尚道了谢,又在佛前拜了一拜。 回去的路上,简令一直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戒指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欢,不住地夸罗一慕手巧,凭空就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戒指。 但是植物的茎秆保存期毕竟有限,简令还没高兴完,又担心这戒指保存不了两天就会枯萎,赶紧去往上找如何让植物长久保存的方法。 简令又想,别说,仙湖寺的传说还真挺灵验的,自己刚对着湖许了愿,要和慕慕永不分离,马上就得到了慕慕的求婚,说什么来什么。 简令兴奋不已,一个下午眼神就没消停过,一会儿对着戒指端详,把手机相机打开,各个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一会儿又偷偷地拿眼睛去瞟罗一慕。 从今天开始,这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妻了。 她把未婚妻三个字在心头回味一遍,泛起来一阵比蜜糖还粘稠的甜,甜得她眼睛都眯起来,余光悄悄飘到罗一慕脸上,又赶紧收回来,捂着嘴在心里偷偷地美,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却又不想笑出声来,怕被罗一慕发现似的。 现在是未婚妻,再过不久,罗一慕就是自己的妻子、爱人、太太、老婆……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对伴侣的称呼极多,简令挨个在心里回味了一遍,想起一个来就看罗一慕一次,看得罗一慕心头一跳一跳的,开车都有点不专心。 不行,这么下去非得出车祸不可,罗一慕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拉了手刹熄了火,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简令有点看不懂罗一慕的这波操作,“怎么了慕慕?车出问题了么?” “没有。”罗一慕利落地答了一句,咔哒一声,安全带的卡扣应声松了,她一下挣脱了束缚,二话没说就把身体朝简令那边压了过去,扶着她的后颈,准确无误地吻在她的唇上。 被简令眼神勾起来的火焰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罗一慕的动作有点粗野,横冲直撞撬开了简令的牙关,席卷她的口腔,把躲在里面的舌头给揪了出来,狠狠地吮.吻。 简令舌上有伤,禁不住罗一慕的扫荡,有些轻微的刺痛,罗一慕也尝出来一点血的滋味儿,更无法克制。 简令想回应罗一慕,可她被安全带禁锢在车座里,能动弹的空间非常有限,只能被动承受罗一慕激烈的亲吻,罗一慕的舌苔在她舌头上狠狠刮了一下,带着一点颗粒感,让简令的脊椎骨都酥了,尾椎上的麻痒感一直往下延伸,她的双腿不安分地绞在一起。 “慕慕……慢一点……”简令好不容易才在罗一慕稠密的热吻中找到一点说话的机会,连连求饶,“你把我亲得……腿都软了……” 这算哪门子的求饶,愈发让罗一慕难以忍耐。 罗一慕狠狠咬了怀里的这个粘人精一下。 然后放过她,额头枕着她的肩膀,粗重地直喘。 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全是浓得化不开的荷尔蒙气息,罗一慕的手摸索到简令那边的车门上,按开车窗,任冷风呼啦一下子全灌进来,才冲散了胸口积聚的灼.热。 简令被她勒得发疼。 简令的唇被罗一慕咬得红肿起来,覆着一层水润的色泽,极为饱满的漂亮。 罗一慕喘了片刻,心潮平静了几分。 却又见那双被她吻得丰润的唇勾起来,情动地笑,“慕慕,难道你想试试车.震么?” 眼里的光彩极妙,含着一汪春水,让人不动心都难。 简令用左手抚摸罗一慕的脸颊,把她散在额前的长发撩到耳后,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惹眼极了。 不值钱的草梗,只因是罗一慕亲手做了,单膝跪地为她戴上的,就比世界上一切奇珍异宝都珍贵。 罗一慕抓着她的手,不断地亲。 像是拜倒在简令脚下的,最忠诚的信徒。 第74章 来日方长 罗一慕上瘾地吻她的手,由嫩葱白似的指尖一直吻到虎口,在虎口浅浅啃一下,又往上游至指尖,不时轻舔指腹一下,若有若无的,简令被安全带绑在车座椅里,脖子向后仰到极致,把最致命脆弱的咽喉要害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诱着罗一慕转而去啃咬她的颈脉,手掌箍着她的腰,任她再怎么扭动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尝够了简令的滋味,罗一慕才放过她,捏着她的耳垂,唇在她嫩脸蛋上轻吻了一下,替她理好蹭乱了的短发,平静了心里的涌动,重新坐好,系上安全带,开车上路。 简令脸颊顶着两团酡红,喘.息着,心里那点小念头没得到满足,蹙着眉,秀气的鼻头也微微皱了皱。 “慕慕,你不喜欢车.震?” 罗一慕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开车呢,你非得这时候招我?” “震完再开不也一样么?”简令的手指摸上罗一慕的大腿。 被罗一慕毫不客气地拍开,“别瞎闹。”怕简令不听话,还补了一句极为严重的威胁:“再闹晚上睡客房去。” 简令不情不愿地摸着自己被罗一慕拍了一下的手背,悻悻收回手,脸对着车窗,不服气地埋怨:“哼,都说追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果然不假,当初说好就宠我,结果我才刚答应求婚,你就只知道威胁我了,一点好听话都不会说,早知道我就吊着你,让你尝尝……” 嘟嘟囔囔的,说的话又碎又密,罗一慕得分神才能听清,唇角微扬,佯斥:“你再这么碎嘴子,我真得把车开到河里去了。” 简令立刻老实闭嘴。 安静了半个小时,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半小时之后,她终于憋不住问罗一慕:“慕慕,你真的对车.震不感兴趣?” 简令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谁对这么刺激的事不敢兴趣,至少罗一慕这种外冷内热的闷骚绝不可能。 “咳……”罗一慕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十字路口,看了眼时间,才说:“照这个速度,车开到家,刚好天黑。” 那意思就是,如果途中再来一场浪漫又激情的不可描述,估计就得找人半路把她俩给拖回去了。 “来日方长。”罗一慕又说。 简令一下子就笑了,憋在心里的疑团终于消散。 不是不感兴趣,是太能忍。 啧,果然是个大闷骚。 简令不知道,罗一慕在亲吻她的时候,就已经忍得浑身发疼了。 “不是来日方长。”简令手肘撑在车窗上,支着额角,侧头,斜斜地瞟着罗一慕,眼尾都飘了起来,“是来日简令。” “当然,如果你能让我……咳咳,那就更好了,嘿嘿嘿……”简令兴奋得摩拳擦掌。 那么好看的唇,总是要说污言秽语。 让罗一慕的心脏跳得飞快。 …… 果然如罗一慕所说,刚把车开进车库没几分钟,天就开始暗了,而且又开始下毛毛雨。 简令趴在阳台上看外面朦胧的雨雾,叹气,“可惜,看样子是不会再下雪了。” 她计划了那么多能和罗一慕在雪中做的事情,终于在冬天的末尾成了遗憾。 “不急,还有下个冬天。”罗一慕说。 她把米饭蒸上,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简令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由于弯腰,而把裤子上宽松的褶皱完全绷开,使得她浑圆的臀型一览无余。 简令又想起去年自己和罗一慕未完成的那个人.妻扮演游戏。 不久之后,不必再去刻意扮演,罗一慕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妻子。 她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只有她一个人看到,是不是忒亏了点儿? 简令唤醒手机,从相册里挑了张拍摄角度最好的戒指特写照片,发朋友圈。 配文:[谢谢你肯娶我。] 发出去不到三分钟,简令的微信就炸了。 手机一个劲儿地震动,就跟抽风了似的,微信聊天列表很快被新消息塞满,都是来问她怎么回事的。 其中以她几个好朋友的那个聊天小群消息发得最疯,说是轰炸一点也不为过。 [简令?简令在不在?别装死,快滚出来!] [快出来解释解释朋友圈咋回事!] [真要结婚了?怎么不提前通知哥几个?太不够意思了!] [大喜事,简老板别躲了,快出来发红包。] [……] 刷屏速度之快,简令的眼睛都跟不上,还有好些在群里叫她没反应,专门小窗她的。 不就是要结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简令心里美的,嘴角都快翘上天去,面上还表现得有点不耐烦一样,直接在群里回他们,[我来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秒,然后比之前炸得更厉害了。 [真要结婚了?] [和谁啊?男的女的?] [也不带出来给大家伙见见,太不够意思了。] [发红包!发红包!] 后面一溜起哄让发红包的。 简令今天高兴,看看微.信钱.包里的余额,还剩七百多块,怪不吉利的,拿罗一慕的手机,给自己又转了一百来块钱,发了个888的红包,她原来是生意人,讲究风水讲究惯了,连发红包都要图个大吉大利的好彩头。 “慕慕,我在你微.信上划了一百块钱。”简令发完红包跟罗一慕说了一声。 “知道了。”罗一慕说。 红包被秒抢完,简令那群朋友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又开始追问她要和谁结婚,问她是不是得讲点义气,找时间把对象带出来聚聚,别老神神秘秘、金屋藏娇。 恰好,简令也很久没和自己一群朋友聚会了。 她放下手机,去征求罗一慕的意见。 “慕慕,我那群哥们都想见见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赏他们个面子?” 简令的朋友罗一慕知道,她提过好多次,都是一起户外活动的时候认识的,简令这人从前撩妹子不讲究,可交朋友却仔细,都是正经人,没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其中。 “好哇。”罗一慕点头,“我正月十六才上班,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事,你们看着安排就行。” 她也想见见简令的朋友,熟悉她的交友圈子。 “行嘞,我跟他们约时间。”简令又去跟她那帮朋友聊。 最终约好的时间是下周六,一共十来个人,大家一块去爬凌云山,晚上就在山顶露营,吃烧烤,喝山泉水。 罗一慕从没参加过这种聚会,她倒是在外面露宿过,但不是野营,是野外生存,她曾经头脑发热,一个人在山里待了三天,谁都没带,连吃的都没带,她大哥罗博文派了好几架直升机漫山遍野的搜寻,奈何她反侦察能力太强,找了三天愣是一点痕迹都没发现。 还是罗一慕冷静后自己从山里走出来的,把全家人都吓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这种和众人一起的野营活动,真是新鲜事。 这边简令的朋友刚炸完,两人刚吃完饭,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那边罗一慕的家人又炸了。 自从过年前简令和罗一慕的家人进行了视频通话,也顺便跟他们加了微.信好友,罗一慕的大嫂钟玥第一个起床,看到了简令的这条朋友圈动态,瞌睡全给惊醒了,把睡在旁边的罗博文给推了起来,“快醒醒!阿慕和简令要结婚了!” 再然后,全家人都醒了,且知道了这个消息。 简令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他们的视频邀请,手一哆嗦按了通话键,刚接通,钟玥妆容精致的脸就占满整个屏幕,声音也传遍客厅,“阿令!你和阿慕要结婚了是不是?是不是!” 吓得简令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一分钟以后才敢拿回来,硬着头皮说:“是……” “哇!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告诉我呢?还有阿慕真吝啬,送你个草戒指就想打发了?阿令你放心,你们结婚的时候嫂子我一定亲自给你们设计一对举世无双的结婚戒指,我们罗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呃……” 罗一慕直接把手机拿了过去,“大嫂,爸妈呢?” “在旁边呢。” “把手机给他们。” “我好没和阿令聊完呢……”钟玥不情不愿地把手机给罗柯麟和方桦,两位老人笑容洋溢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小慕,听说你……和阿令订婚了?是不是真的?”方桦高兴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 “太好了,太好了……”方桦捏着旁边罗柯麟的手脖子,“那你们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在津岭结还是回这边来?简令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妈替你们办,保证妥妥当当的。” “还没决定呢……” 罗一慕没说完,简令就凑了个脑袋到镜头里,笑弯了眼睛,“阿姨,我没有要求,婚礼我们会回去您二老那边办的,不过我不清楚流程,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多费心了。” “这时候还说这种见外的话!回来好,回来好啊!”方桦一听她们的婚礼会在家里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早点把婚期定下来,哎呀,这可是我们罗家天大的喜事……” “你说完了,也该让我说两句了。”罗柯麟接过话,一本正经地对简令说:“小慕这孩子不懂规矩,随随便便就求婚了,小令你放心,你和小慕结婚,我们罗家一定是明媒正娶,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绝不会让你委委屈屈、没名没分地就嫁进来。” “叔叔,这个真不用……” “就这么说定了。”罗柯麟说完就下线,一点反对的机会都不留给简令。 简令与罗一慕面面相觑。 “他就那样,你不用在意。”罗一慕说。 简令乐了,笑吟吟地靠近罗一慕,“三媒六聘我都不要,可是有一样聘礼,你必须得给我。” “什么?” “让我上一次。” 第75章 飒 罗一慕嘴角微微翘起,上前半步,让她和简令的身体靠近得一点缝隙都没有,摸着她纤细的侧颈,答应得一点挣扎都没有,“好啊。” “真的?”简令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可是你说的!就今晚,不许反悔!” 罗一慕盯着她的眼睛看,眸中笑意很深,吐出来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今晚可不行。” 她顺势上前,简令不得不下意识后退脚步,小腿碰到了沙发沿,直接跌坐下去,罗一慕俯身压下,把简令困在沙发角落,就像困住掉进陷阱里的猎物。 简令吞了口唾沫,无意间抓紧她的小臂,“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不行?” “下聘礼当然要选个黄道吉日,这么随随便便,让我父亲知道,又要打越洋电话来训斥。”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简令撇嘴,“我看你就是想耍花招,把这事糊弄过去。” 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罗一慕把她严密地笼罩在身下,额头一低,靠着她的前肩,闷笑,肩膀都有点抖。 笑声太气人,仿佛是在笑话简令似的,简令听得憋气,手钻进罗一慕衣服里去挠她的痒痒。 罗一慕不怕痒,可后腰上脊椎附近的那片肌肤极敏感,简令火热的手指头刚触及那处,都不用挠,罗一慕的腰就一软,手臂也撑不住沙发,直接压在了简令身上,就由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哼声。 她眯着眼,去咬简令的下颌,“小心点,别把我惹毛了。” 半阖的眼睛,长睫毛遮住眼帘,只从间隙处漏出一点充满欲.望与克制的、危险的光,简令早被她威胁惯了,一点惧怕都没有,笑嘻嘻地在她后腰那处敏感上摸得更甚,甚至已经探到了她的尾椎,更向下摸。 “惹毛了又怎样?有种你就吃了我。” 简令的手指带着电,一股酥酥.麻麻的痒从脊椎迅速蹿到了头顶,让罗一慕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除此之外再想不起别的。 面对这样的撩拨还能忍耐,除非是圣人。 罗一慕不是。 所以她用膝盖压着简令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在沙发上就把她剥干净了。 在沙发上把她尝了个遍。 字面意思。 罗一慕的衣衫还是齐整的——除了有点发皱,以及被简令扯开的两粒领扣,而简令的衣服早已东一件西一件地被扔在地毯上。 星星点点的青紫色吻痕。 简令真的把罗一慕惹毛了,所以罗一慕就像她挑衅的那样,把她从头到脚吃了一遍。 从来没有过的极致欢愉让简令瘫软之后除了胸膛起伏地喘气,再做不了其他,她微颤,躺在沙发上好久,才伸脚踢了罗一慕的侧腰一下,喉咙干涩地说:“给我倒杯水。” 罗一慕起身去给她倒水,拿着水杯向她走过来的时候,胸前两粒扣子还是敞开的,衣领处漏出一点细腻光滑的肌肤,还有隐约的沟壑,性感极了。 简令躺在沙发上,仰面看她走来,喉咙干渴得更厉害。 罗一慕试图把简令拉起来喝水,可她躺在沙发里耍无赖,“我没力气,要慕慕喂我喝。” “用嘴喂。” 一回生二回熟,罗一慕和她做过所有亲密的事,刚在一起的忸怩早没了,笑着含了口水在嘴中,俯身渡到简令唇间。 清凉的水入喉,带着罗一慕的甘甜,简令又去卷罗一慕的喉咙,双臂环在她颈上,放纵地吻。 然后罗一慕身上还算整齐的衣服也被简令一件件撕扯下来,两人一边亲吻对方,一边挪到卧室里去,从沙发到卧室门口的这条路上,衣物散落一地,简令的、罗一慕的。 眼睛可见的最后一件衣服,是卧室门口,罗一慕遗落的、贴身的那件黑色小东西,然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关在门里,地上凌乱的衣服戛然而止。 只有沙发上,简令留下的几滩水迹未干。 得,又得洗沙发了。 春天果然是个多情的季节。 除了人多情,容易情难自持,天气也是如此。 绵绵密密的小雨下了好几天都不见停,天空阴沉,太阳也很少露脸,外面总是湿哒哒的,地上的水洼积了一滩又一滩,让人懒得出门。 还好简令和罗一慕待在家里也有事干。 罗一慕查了成人自考的科目有哪些,一共16科,工程量巨大。她帮简令订了对应的教材,趁着自己还没上班的这几天,给简令先讲了两门公共课。 法学自考科目,大多数还是靠背,第一期考试是在十月份,现在时间还算充裕,罗一慕给简令定了个学习计划,每天晚上睡觉前抽查她的功课,确保她能在十月份顺利通过第一期考试。 简令毕竟已经丢弃课本好多年了,她当学生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学生,这回重新把课本捡回来,学习进度更慢,好歹有罗一慕的督促和辅导,再加上她自己也卯足了一口劲儿要考上大专,学习刻苦,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偷偷起来,躲到阳台上去背书,她以为罗一慕不知道,其实每次她有点什么动静罗一慕都醒了,只是闭着眼没有睁开而已。 罗一慕看简令这样刻苦,一方面为她的上进觉得欣慰,另一方面挺心疼她的,想劝她不用那么紧张,一科一科来,今年没考过明年再考也是一样,又怕说出来打击她学习的积极性。 还好周六的时候,天晴了,太阳久违地在天边冒了头,气温也开始回升,是个出去郊游的好天气。 简令几天前就和她那些朋友约好了周六去凌云山野营,这天五点多罗一慕就把她叫起来,两人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把野营的帐篷、睡袋等等装备打包进了车后备箱里,今天又早起把准备好的食材放进保温箱,有洗净的新鲜蔬菜,还有串好的牛肉、羊肉、提前腌制过的鸡中翅、鱼、小羊排等等,总共几十样食材,装了满满三个保鲜箱。 凌云山在津岭市与邻市的边境线上,很远,周六路上又堵,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才到凌云山脚下,简令的朋友们已经到了,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基本都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小伙,很健谈,简令把罗一慕介绍给他们,重点强调是自己的未婚妻,让他们别打她的主意。 “放心,朋友妻不可欺,阿令你的未婚妻,长得再漂亮哥几个也不敢打主意啊,大家说是不是?”简令的一个朋友半开玩笑地起哄。 “滚,秦勇你怎么过了个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简令笑着对他骂骂咧咧,转头跟罗一慕说:“这是秦勇,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挺仗义,帮过我不少忙。” 秦勇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说了句老实话。” “你好。”罗一慕朝他伸出手,“谢谢你对阿令的关照。” “都是朋友,小意思。”秦勇跟她握了下手,然后松开。 简令又给罗一慕介绍了其他朋友,“这是唐嘉威,这是方时年……” 罗一慕一一跟他们问好。 一阵寒暄花了二十多分钟,眼看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几人决定吃点东西再上山,刚好山脚下有个小餐馆,他们人多,把小店里的招牌菜全叫了一遍,快吃完的时候,罗一慕提前离席,悄然把账结了,等他们知道,都说罗一慕见外。 “初次见面,应该的。”罗一慕淡淡地笑了一下。 秦勇悄悄捅了捅简令的胳膊肘,窃声说:“你从哪儿淘换来这么好一媳妇儿?真是撞了大运了。” “没办法,谁让我魅力大呢。”简令耸肩。 “去,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凌云山的山势有点陡,车开不上去,要么从石板阶梯爬上去,要么就坐缆车上去。他们一行人带的东西多,爬上去得累个半死,一致同意坐缆车,东西一次运不完,就先派了秦勇第一个坐上缆车,到山顶看东西,其余人把装备、吃的轮流往缆车上搬,再跟着缆车一块上山。 搬完最后两箱吃的,罗一慕和简令殿后,最后一组上了缆车。 由山脚到山顶,缆车越深越高,往下看,山脚上的工作人员很快成了蚂蚁般大小,接着就看不见了,脚下全是郁郁葱葱的茂森林,又是春天,叶子极新,嫩绿,简令偎着罗一慕坐在缆车同一边,另一边放着箱子,两人享受午后的阳光,惬意极了。 终于到了山顶。 其余人已经快把帐篷搭好了。 罗一慕和简令把箱子搬下来放到一边,也开始动手搭帐篷。 “慕慕,你们这种教书匠,成天就会看书看书的,搭帐篷这事你肯定没干过吧?看我今天给你露一手。”简令卷起袖子,把装帐篷的袋子解开,正要在罗一慕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没想到罗一慕比她搭帐篷的功夫还熟练,打地钉、装钢管、铺帐篷布,简令还没来得及显摆,一个双人帐篷就已经搭得差不多了。 简令愣在当场。 “把睡袋解开。”罗一慕一边绑帐篷固定用的绳子,一边简明扼要地对简令下达指令。 与她在课堂上的端庄矜持冰冷得体完全不同,此刻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干练劲儿,微卷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登山服,带着防刮伤的半指手套,裤腿扎进黑色马丁靴里,一双长腿笔直笔直的,特别飒。 简令看着,顿时觉得她整个人都在阳光底下肆意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睡袋。”罗一慕转头看她那呆样,无奈地皱眉微笑。 在简令心脏上狠狠一撞。 简令咬牙,上前一步,揪着她的衣领就亲上去,一边亲一边磨牙,“什么睡袋,我现在只想睡你。” 第76章 不隔音 大白天的,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光线充足,简令刚靠近罗一慕就拽着她亲,只有罗一慕身后那块还没有完全挂起来的帐篷布做遮挡,帐篷外面其他人热火朝天地干活,只要有个人往这边随便走几步,就能把她们二人的吻一览无余。 罗一慕克制住回应简令的冲动,把简令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悄声道:“注意影响。” “什么影响?”简令无赖地又抱上去,“咱们已经订了婚了,我亲你那是合情合理又合法,你说说,这还用注意影响么?” 把罗一慕逗笑了,“你就不怕你那些哥儿们看到你这样,要笑话你?” “笑话我?哼,他们一群单身狗,眼红我还差不多,哪来的资格笑话我。”简令趁罗一慕不注意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角上扬,不怀好意,“慕慕,你不穿正装的样子可真好看,以后多穿穿,只穿给我看,不止登山服……” 罗一慕直接在她脑袋顶上敲了一下,“你有这精力,用在学习上多好?” “唔……”简令瘪着嘴捂脑袋,嘟囔,“抱着你我哪还有心思想学习啊,我又不是神仙……” 罗一慕失笑,不忍心地又替她揉了揉脑袋。 简令就吃准了罗一慕舍不得她,头顶刚触到罗一慕的掌心,立马笑逐颜开。 俩人正腻歪着,刚好唐嘉威来借锤子,“阿令,把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刚转到帐篷后面就看到简令像个大型犬似的趴在罗一慕身上,脑袋还在罗一慕掌心里蹭着,嘴咧得老大,正一脸傻乎乎地对着罗一慕笑,那一头紫毛被罗一慕揉得起了静电,炸了起来。 十分诡异的画面。 唐嘉威脚步顿住,话也卡在喉咙里。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唐嘉威:“你……你们……” 简令丝毫没觉得和自己的未婚妻亲.热有什么不对,反而对他打扰自己和罗一慕的私人时刻非常不满,不耐烦地转头问他:“小唐,有事?” 唐嘉威讪讪地点头,“借……借……” 简令:“借什么你快说啊。” 唐嘉威:“借个锤子。” 简令气笑了,“嘿,借东西你就好好说,骂什么街呢?” 这俩人对话太逗乐,罗一慕也轻笑起来,拍了她一下,“瞎说什么。”然后转身去找工具箱,翻出了锤子给唐嘉威。 “谢……谢谢……”唐嘉威拿着锤子浑浑噩噩地转身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又探了个脑袋过来,“我刚才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才知道啊?”简令没好气。 唐嘉威:“……”得,白当了一回电灯泡还挨了顿骂,难怪秦勇他们几个都不来,怂恿着自己过来借东西呢,原来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秦勇你这个三孙子!给爷爷滚出来受死!”唐嘉威提着锤子就去找秦勇算账了。 “唐少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秦勇上蹿下跳地到处躲。 逗得忙活着的大家都笑了。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秦勇止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心,拉着唐嘉威问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唐嘉威擦了擦汗,僵硬地点头。 “快说,看到什么了!”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唐嘉威回想了一下,幽幽地说:“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 那么诡异的画面,知道了晚上准得做噩梦不可。 唐嘉威和简令一起去酒吧喝过几次酒,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简令的头发染成浅金色的,老远一看跟国际友人似的,也见过一次简令带女朋友,小小个,顶多也就一米六,长得可乖了,大眼睛樱桃口,偎在简令怀里,跟只小猫儿似的,时不时被逗得脸红。 唐嘉威一直拿简令当兄弟看的,看简令那样儿,料想在恋爱关系里也是强势的那一方,结果……今天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就简令的个头、性格,她窝在别人怀里撒娇打滚那得是什么样儿? 唐嘉威今儿算是见着了。 …… 十三个人,五顶帐篷,很快就搭好了,大家都默认罗一慕和简令睡一个帐篷,还剩四个,其余十一个人随便凑合一下,睡一晚没问题。 搭完了帐篷就开始架烧烤炉子生炭火,把带的食材从保险箱里拿出一部分来,大家边烤边聊聊天。 秦勇带着几个男生,非常有绅士风度的主动承担了架炉子、生火、烤肉等体力活,他们这些人都是常组织户外聚会活动的,干活非常麻溜,半小时不到就把鸡翅、牛羊肉串、茄子玉米等食材放上了烤架开始考,没一会儿功夫香味就飘出来了。 唐嘉威把大野餐布往烤架前的空地上一铺,大家席地而坐,开始玩桌游,狼人杀,九人局,秦勇手里烤着牛肉串、鸡翅,还不忘一心二用地给他们当法官,罗一慕不会玩,就坐在简令身后看他们玩。 最经典的预言家、女巫、猎人的板子,简令抓了个平民牌,上警悍跳预言家,要竞选村长,还说昨晚查杀了唐嘉威,唐嘉威是铁狼。 罗一慕旁观者清,知道简令是满嘴跑火车,但简令这运气不错,还真点对了唐嘉威铁狼,唐嘉威慌了,和简令对着咬,说自己才是真的预言家,昨晚查杀的就是简令,简令才是铁狼。可惜状态不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紧张,加上简令投票时突然退水不竞选村长了,狼人的牌面从第一局就雪崩,三轮过后场上三匹狼全被投出去,好人毫无悬念地获胜,唐嘉威的狼队友都埋怨他菜鸡,这么经不住诈。 “我哪知道阿令是诈我啊,她点得那么准,我还以为她是真预言家呢……”唐嘉威不服。 “菜就是菜,闭嘴吧你。”笑话他的正是他上一轮的狼队友,方时年,一个挺活泼的妹子。 “我不玩了,你们玩吧,我帮秦勇烤鸡翅去。”唐嘉威自知菜鸡,牌一扔溜了,场上少一人,刚好罗一慕看了一局,也熟悉套路了,就由她顶了唐嘉威的缺。 这一把唐嘉威做法官,罗一慕新手拿狼人牌,唐嘉威一想完了,新手拿狼一定雪崩,刚巧简令拿的预言家牌。 唐嘉威想起来自己借锤子那会儿无意间撞见的两人的亲密,罗一慕眼神里那满满的宠溺都快漫出来了,这不等于是狼队直接投降么? 没想到罗一慕在竞选村长阶段就上警悍跳预言家,发了简令的查杀,而简令昨晚验到的是个好人,发了方时年的金水,可是罗一慕在简令后面发言,状态又很坦然,盘逻辑也比简令清晰,把简令和方时年打成狼队友互相掩护,让女巫晚上一定要毒.死方时年,把场上玩家都说服了,除了方时年和简令之外全票推她当村长,投票的时候又把简令给票了出去。 晚上罗一慕自刀,女巫对罗一慕预言家的身份深信不疑,毒了方时年,大家更相信罗一慕是真预言家被狼刀的,这下女巫两瓶药全用完,预言家又没了,又有罗一慕之前发了好人卡的两个队友带节奏,好人队完败。 等唐嘉威宣布狼队获胜的那一刻,场上的好人还云里雾里,仍然以为罗一慕是预言家呢,得知真相之后纷纷捶胸顿足,说果然是长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方时年又去损唐嘉威:“看到没?这就是大佬和菜鸡的根本区别,新手玩第一把就这么厉害。” “还有脸说我,你们不是菜鸡?不是全被阿慕骗了?”唐嘉威不屑地瞥着她,“本质都是鱼塘争霸、菜鸡互啄,谁敢笑话谁啊?” 简令这把虽然输了,可听他们崇拜罗一慕,比自己赢了还要高兴,勾着罗一慕的肩膀嘲笑他们,“就是,小唐说的没错,我老婆才是最厉害的,你们啊,本质都是鱼,好好反思吧!” 方时年说:“嘿,简令,你别想把自己从鱼塘里摘出去,这把要不是你起跳预言家发言太烂,我们好人队能被狼队打懵了么?我看你就是那条最大的鱼!” “对!就是!”唐嘉威附和,统一战线针对简令。 “你们……” 简令还要反怼回去,只听秦勇喊:“新鲜出炉的烤牛肉串羊肉串玉米大茄子,你们谁想吃速度过来啊,手慢者无啊!” “我要牛肉串!”简令顾不上反驳,赶紧去抢吃的去。 方时年和唐嘉威也紧紧跟上。 大家干了体力活,都饿了,第一波烤品出来的时候几乎是被一抢而空的,简令手快,抢了几串烤肉,还有一根烤玉米,端出来和罗一慕分着吃,递给罗一慕一串牛肉,自己左手烤玉米右手羊肉串,啃得满嘴的油光,罗一慕笑着掏出手绢替她擦嘴。 唐嘉威慢了半步,只抢到了三个羊肉串,看简令一面吃还一面有人给擦嘴、喂水,好不惬意,当时心里就酸溜溜的,坐在简令不远处挤眉弄眼,“哟阿令,你这待遇够可以啊,吃着还有人伺候着。” “怎么,你嫉妒啊?” “切,我才不嫉妒呢……”唐嘉威使劲咬了口羊肉串,一通狠嚼,耳朵旁有杯水递了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方时年。 “喝吧,小心噎死你。”方时年把水给了唐嘉威,不自在地别过脸,耳廓微红。 简令看在眼里,悄悄推了推罗一慕,“哎,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俩真的有问题?” 罗一慕心都在简令身上,没工夫看别人,听她说了,才疑惑,“啊?” “算了,没事。”简令摇头。 罗一慕环顾四周朋友间无所顾忌的嬉闹,长舒一口气,笑了,“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还挺有趣的。” “那当然。”简令边啃玉米边点头,“人是群居动物,当然得多跟朋友出来玩玩,亲近亲近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老窝在家里哪成啊。” 简令吃完,罗一慕主动揽了秦勇首席烧烤师的活儿,让他去休息,简令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罗一慕旁边陪她说话。 第二轮的烤品更丰富,有鲜嫩多汁的牛排、小羊排,刚才第一轮的烤鸡翅也熟了,还有烤韭菜、烤土豆片,简令就坐在烧烤架旁边,有烤好的罗一慕都顺手先拿一串给她尝尝,再让她拿盘子来端到小桌子上去给大家吃,三尝两尝就尝了个八分饱。 罗一慕的手艺比秦勇好多了,尤其是烤牛排和小羊排,外表焦脆内里鲜嫩,还有汁水往下淌呢,咬上一口,每一个牙齿缝里都是肉香,众人吃得赞不绝口,纷纷夸罗一慕的厨艺。 让简令更得意了。 大家吃着烧烤喝着山泉水,玩玩闹闹一个下午就过去了,众人吃饱喝足,罗一慕也没什么事干了,在烧烤炉里添了一块炭,防止炉火熄灭,自己在旁边的泉眼处洗了脸,散了散身上的烟熏火燎,牵着简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看日落。 晚风徐来,天边一片红色的晚霞,夕阳余晖撒在她们身上,简令握着罗一慕的手,靠着她的肩,深吸一口气,说:“真好看。” 罗一慕搂着她的肩膀,点头。 “可惜今天一过,明天我又要回去背书了。”简令有些发愁。 罗一慕吻了吻她的额头,心疼她:“慢慢来,要是太难,就不考了。” “那可不行,这是我人生下一个阶段的第一个目标,我一定得做到。”简令握紧拳头。 罗一慕的眼睛里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注视着简令,低声说:“也是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简令听了,在她怀里傻乐。 等太阳隐藏在山的那边,天也完全暗了,春天的寒气上来,有点凉,简令抖了一下。 “冷么?”罗一慕拉开自己的衣服拉锁,将简令包进衣服里。 简令环着罗一慕的腰,罗一慕热乎乎的心窝子贴着她的侧脸,她立马不冷了。 连脚指头都是暖的。 …… 晚上在山顶露营。 吃了一下午的烧烤,晚饭大家都不太想吃,方时年就着还烧着的炭火熬了一锅粥,每人喝了一碗,用山泉水洗漱完毕,纷纷钻进自己的帐篷里睡觉。 一顶顶帐篷里亮起微弱的灯光,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也不过是星星点点的萤火,不值得一提。 可帐篷里却很暖和。 尤其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身体相互取暖的时候。 山顶的夜,风很大,刮过山谷,呜呜作响。 周围的树枝,藉由浅淡月光,在帐篷上落下一片影影绰绰,树叶沙沙。 简令和罗一慕却听不到。 因为此时,简令正跨坐在罗一慕身上,俯下来与她接吻,拉扯着她的衣领。 “外面有人,注意点。”罗一慕提醒。 “我才不怕,我就想亲你。”简令啃她的嘴角,断断续续地说。 第77章 什么时候结婚 简令是个胆大妄为的,隔着薄薄一层帐篷布就敢与罗一慕拉扯,尤其顶灯落下,两人的影子落在帐篷上,刚好被出来倒水喝的唐嘉威看见。 唐嘉威:“……” 他想自己也真够背的,白天撞见这俩人接吻,晚上还要被迫看到这一幕,真是没眼看了。 唐嘉威故意踩着重重地脚步,用力咳嗽一声。 帐篷里的两人果然不动了。 片刻,简令拉开帐篷拉链,探出个脑袋来,不满道:“唐嘉威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倒水喝。”唐嘉威看着简令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还有面上的可疑薄红,表情无辜。 “……”简令无话可说,瞪了他两眼,又钻回帐篷里,拉上拉链,气哼哼道:“噎死你!” 唐嘉威委屈,心想自己不就半夜口渴起来喝个水么?招谁惹谁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惹不得,啧,真恐怖。 …… 被唐嘉威这么一搅和,简令心有余悸,也不敢对罗一慕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了,和罗一慕依偎着躺在睡袋里,听山风的声音。 早春,天气还很凉,风很大,听起来却又那么宁静。 简令在罗一慕臂弯里躺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个时候,正适合看星星。” 她的脑袋在罗一慕颈间蹭了蹭,短发扫过脖子,罗一慕觉得痒。 “你想看?” “嗯。” 于是罗一慕起身,手伸到帐篷顶,把顶上那块布揭了下来,露出透明的塑料薄膜,还有一方小小的、繁星点点的天空。 只有帐篷顶大小,又蕴含了无限大的星海。 亿万光年之外的遥远恒星,光辉传播到地球上时,只剩下不足芝麻粒的大小,星光闪烁,映在简令的眼睛里,似乎她的眼眸中有一整个宇宙。 简令痴痴地抬手,想要把漫天星子握在手中。 被罗一慕包在掌中抓了回来,放在嘴边亲了亲。 简令抬起脖子,看进罗一慕的眼睛里。 她笑了,拇指按在罗一慕唇上,柔声说:“不看星星,看我干嘛?” “你比星星好看。” 在简令身边待久了,连罗一慕都学会了说情话。 简令启唇轻笑,一翻身把罗一慕按在身下,俯身与她亲吻。 罗一慕抬着头,任由简令亲她。 嘴角挂着纵容的微笑。 头顶就是星空,罗一慕仰头,眼中的星光映在简令的眼睛里,两个人的眸子都是亮晶晶的。 漫天星光下的吻,悠远绵长,却很能抚慰人心。 一吻结束后。 简令枕在罗一慕的肩膀上,靠在她的心口,听她的心跳。 比平常快,又非常稳健。 简令听到了她吞咽一声。 两人在睡袋中的手默契地扣在一起。 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做,依旧觉得安稳。 “睡吧。”罗一慕说,“明天还要下山呢。” …… 春天一晃而过,四月份的时候关绪过生日,简令和罗一慕去给关绪庆祝,听到关绪说她快结婚了。 简令不信,只当关绪唬人,嘲笑道:“对象都没有说什么结婚,你梦里娶媳妇儿呢?我看你就是看到我和慕慕订婚,所以眼馋了。” 关绪没有跟她抬杠,只托着茶盏,靠在竹椅上老神在在,“不相信算了。” 罗一慕问:“对方是谁?” “下回带给你们认识认识。” 简令这才咋舌,“真的啊?不是关绪,你这速度也真太快了点吧……” 关绪斜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磨磨蹭蹭?” 简令说不过她,嘟囔,“你懂个锤子,我们这叫好事多磨……” 惹得关绪嗤笑。 从关家回来的路上,简令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两人洗了澡躺在床上,简令才扭扭捏捏地跪在床沿上,抽出罗一慕正在看的那本书,捧着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看自己。 罗一慕露出疑问的眼神,等着简令说话。 “慕慕,我想了想关绪的话,觉得她说的挺对的。” “什么话?” “咱俩之间的进展好像的确太磨蹭了。” “有么?”罗一慕倒不觉得。 “当然有了!”简令愤愤道,“你看关绪动作多快,去年还单着呢,今年人不知鬼不觉的就要结婚了!眨眼就走在我们前面,再瞧瞧我们,订婚这么久,连个结婚的计划都没有。” 罗一慕顺势揽着简令的后腰,让她歪在自己怀里,她刚洗完澡,耳朵上被水蒸气熏出来的红还没消退,看起来可口极了,罗一慕目光一暗,亲了亲她的耳朵,“你想早点结婚么?” 其实关于结婚这件事罗一慕一直在暗中规划,只因为简令十月份要进行成人自考的第一科考试,简令为这个自考付出了太多心血,罗一慕不想分她的神,就没有跟她提。 “当然了,省得夜长梦多啊。” 罗一慕勾起唇,“这么说聘礼你不要了?” 简令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从她怀里坐了起来,斜斜地歪着嘴角,揪着她的衣领,低头凑近她,磨着牙,“你都答应我了,敢反悔一个试试?” 罗一慕面露无辜,“不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下聘啊?”说着手脚开始不规矩。 罗一慕攥着她的手,笑道:“不是说了么,结婚当天。”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握,力气大的出奇,简令挣了几下都没挣开,泄了气,眼珠子一转,干脆不挣扎了,身子一歪,直往罗一慕的怀里拱,恰巧蹭开了她的睡袍。 罗一慕顺势把她压在了床上,关了灯。 这事做得多了,俩人配合默契,都酣畅淋漓。 做完后,罗一慕想去洗澡,可简令手臂横在她胸前,抱着她耍赖不肯起来,罗一慕由着她的性子,和她一块躺着。 “结婚之前是不是得回你家,看看你的爸爸妈妈啊?”简令说。 “你想去么?” “当然想了!” “那就等你考完试了,这个寒假回去。” …… 从四月底开始,罗一慕就非常忙了,毕业生论文、上课,还有各种报告和文件,有时候一个人在书房里伏案到半夜,眼底都是青的,简令看得心疼。 简令为了让她不再每天中午跑回来给自己做午饭,特地学了几个快手菜,可乐鸡翅,酱油炒肉之类的,第一次做的时候,献宝似的让罗一慕尝。 酱油放得有点多,齁咸。 简令两眼放光地看着罗一慕慢慢咀嚼那块肉,然后咽了进去,既期待又紧张,“怎么样?” 罗一慕舔了下唇角,笑道:“好吃。” “那是。”简令的嘴唇得意地高高扬起,也举箸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 才嚼了一口,就呸了出来,抬眼看到罗一慕拿着筷子正慢条斯理又拈了一块肉要吃,她一巴掌拍掉罗一慕的筷子,沮丧道:“别吃了。” “为什么?” “难吃死了,又咸又柴,真难吃。”简令垂头丧气。 她真是蠢,照着食谱做都做不好。 “我就觉得很好吃,下饭。” 这么咸,可不下饭么? 简令看她脸上的从容,牙根痒痒,坐在她腿上,歪头笑着打鬼主意,“你这么喜欢吃,不如以后我每天去学校给你送饭?” 她这是故意打趣罗一慕呢,谁料罗一慕竟认真地点头,“好呀。” 于是就这么着,简令主动给自己揽了个差使——每天中午给罗一慕送饭吃。 她对这事十分上心,第一次拎着饭盒去的时候,有点早,罗一慕还在给学生上课,她的办公桌上没人,简令不好意思进去,拎着食盒在门口等,恰好被一个进办公室的男同事看到了,惊奇道:“这不是罗老师的妹妹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简令一看,原来是去年和罗一慕一起出差的一个男老师,得亏他记性好,这么久了还能把简令认出来。 “啊……”简令笑笑,“我来给我姐送饭的,她这段时间太忙了。” 男老师点头,“是啊,临近毕业,我们都忙着呢,不过你姐姐不在,她现在估计还在上课呢,要不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合适么?”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外人。”男老师热情地把简令带进来,又给她倒了杯水,自己找了几个文件夹,说:“我还要去开会呢,你自己坐一会儿啊,不好意思。”就匆匆走了。 办公室只剩简令一人。 简令坐在罗一慕的办公桌前,看她随手扔在桌面上的草稿纸,只是随意记下的日程安排,避免遗忘,字迹依旧齐正,其中一张稿纸上匆匆写着:“今晚阿令想吃鱼。” 看得简令眼底骤暖。 她几乎能想象到罗一慕写这行字时的表情,肯定薄唇紧抿,看起来冷冷的。 只有简令知道她心底的热。 简令盯着那行字入了迷,没有发现罗一慕已经下了课,悄然走进办公室里来。 不过简令闻到了罗一慕身上的暗香,独特的、沁人心脾的芬芳,平时还淡,只有某些情浓的时刻,香味也跟着浓厚,简令只闻一闻,就酥了骨头。 简令闻得罗一慕慢慢靠近,故意假装不知,好像仍在看稿纸的样子,只有稿纸上被手指捏皱的一角出卖了她。 幽然淡香越来越近,最后将简令笼住,接着她感觉罗一慕的呼吸声靠了过来,然后耳根子一湿。 第78章 办公室 罗一慕湿润的呼吸将简令的耳朵熏得微红,她的唇刚一贴上简令的耳朵,简令就冷不丁回头,把那个本该在耳垂上的吻给劫了下来。 策划的偷袭没能成功,唇被简令攫住,罗一慕嘴角反而拉开一个微笑,好像对简令的吻早有预料似的,扣着简令的后脑勺,掌握了主动权,把这个吻加深。简令的后颈被迫仰了起来。 直到罗一慕亲够了放过她,简令才软在她身上笑:“胆子这么大,你也不怕有人进来。” “饭点,没人来。”罗一慕拉了旁边办公桌的椅子过来,坐在简令旁边,“等很久了么?” “刚到,你饿了吧?”简令献宝似的把自己带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边打开边说:“今天做的菜你尝尝,不咸了,肯定比上次好吃。” 罗一慕低笑,“上次也好吃。” 简令才不信她呢,冲她皱了皱鼻子,“你现在也会哄人了,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我从不哄人。” 简令哼了一声,一脸的美滋滋罗一慕可没错过,尤其是明明很得意,却又偏要装得很不屑的小表情,罗一慕看得心痒,一把圈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得跌坐在自己怀里,在她下颚线上亲了一记。 简令干脆直接坐在了她的腿上,舀了一勺玉米炒肉末,送到罗一慕嘴边,“尝尝,我新学的。” 罗一慕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一张嘴,勺子一块咬进嘴里。 玉米脆嫩清香,火候掌握得正好,果真如简令所说,非常好吃。 “什么时候学的?我竟然不知道。” “知道了还能叫惊喜么?一点情趣都不懂。”简令用罗一慕咬过的勺子又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竟然比她在家里尝的刚出锅的更好吃,大概是罗一慕让这菜变得更甜了一点。 简令带来的饭菜本来就是两人份,预备了和罗一慕一起吃的,她坐在罗一慕腿上,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半小时不到,饭菜就见了底,简令意犹未尽,咂着嘴嘟囔:“明天多准备点。” “忙不过来就别做了,学习要紧。”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安排时间。” 简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反驳,学习算什么,学习能有老婆要紧么?今年考不过就明年再考,饿坏了老婆可不行,影响自己的夜生活啊。 话虽如此,其实简令学习也算挺用功的,罗一慕这几天都加班,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已经九点多了,只听简令一本正经地背知识点,就是她太燥,边背边抓狂,脑袋卡壳的时候一会儿揪头发一会儿咬草稿纸的,看得罗一慕直心疼她的头发,本来就不长,再给揪秃了可怎么办? “下午我有堂课,可能会有你的考点,你听不听?”酒足饭饱,罗一慕搂着简令的腰,把玩她的手指,在她鬓边低声说。 “去。”简令不假思索地点头。 罗一慕单手捂住她的眼睛,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先睡一觉,省得课上犯困。” “你不睡么?” “我还要整理一点材料。” 简令一想也是,要不是有睡午觉的功夫,也不会每天晚上九点多才回去了,不禁心疼她,靠在她肩头,暗忖着鸽子汤挺补的,明天去早市上买只乳鸽回来,煲汤给罗一慕喝。 简令吃饱了的确泛食困了,在罗一慕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脚都窝在她怀里,不一会儿就发出轻鼾,绵软悠长。 她长手长脚,往罗一慕怀里那么一窝,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可怜,让罗一慕心里软了几分,拿文件夹的动作愈发轻,不愿惊扰她。 几个老师吃饭都还没回来,办公室只有罗一慕和简令两个人,静谧悠闲,已经开始入夏,窗外的树梢上,有蝉鸣不断地传来,美人在怀,罗一慕拿起笔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开始无法集中精神,干脆放下笔,低头专心于怀中人。 这么委委屈屈蜷缩着的姿势,难为简令睡得很香,卷翘的睫毛撒下一片安闲的阴影,呼吸间轻细的湿气扫进罗一慕的脖子里,若有若无的痒让罗一慕眨了下眼,遮住眸子里的波动,抬头看了眼门口,确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回来,才抬起手指,碰了碰那片睫毛。 简令的眼皮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罗一慕舌尖抵着牙齿,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喉咙。 办公室里已经开了空调,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觉得温度有些低,罗一慕怕简令这么睡着会感冒,扯了自己的外套过来,搭在简令身上。 简令的脸很白,细腻的皮肤,独属于二十岁女孩才有的胶质感,罗一慕越看,眸中的光越幽深,最后变成一团漆黑的墨色,终于低头,唇轻柔地落在简令的眼皮上。 被罗一慕身上的香味笼罩,简令睡得更安心,嘴角也小小地勾起来,双臂自然环上罗一慕的脖颈。 唇角那勾起来的一点弧度,像个小钩子似的在罗一慕的心上勾,罗一慕正要低头亲一亲这个睡着了也不忘诱惑自己的小坏蛋,没想到已经吃完午饭回来的男老师正好走到门口。 罗一慕的办公桌正对着门,男老师看到了,一愣。 罗一慕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直起腰,抱着简令,淡淡对他点头,算是打招呼。 男老师把自己心头的那点异样甩开,告诉自己就是姐姐帮妹妹盖衣服而已,女生们的关系本来就黏糊,再说姐姐妹妹说亲道热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别见风就是雨的。 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讪讪一笑,说:“罗老师,你妹妹睡着啦?” 罗一慕皱着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唇语说:“小声点。” “抱歉。”男老师也用唇语回了她,坐到自己的座位里,不再往她们那边看。 接着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开始各忙各的,不过进门时都往罗一慕那边好奇地看了几眼。 罗一慕跟个没事人似的,坦然接受她们的目光,而简令正在好梦,更是什么也没发觉。 直到一点半的时候,罗一慕推了推简令的肩膀,轻声道:“起床了。” 简令一觉睡美了,以为在家,赖床地把头拱进罗一慕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似的嘤了一声,把全办公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其中几个男老师听着这个声音,脸都不自觉地红了,心想罗老师这个妹妹可真黏人,这声撒娇听了就跟猫爪子挠似的,让人心里痒痒。 不过罗一慕一记眼刀子在办公室里冷冷地一扫,他们都觉得后脖子发凉,赶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罗一慕低头又在简令耳边温声说:“起床了,醒醒神,下午要上课。” 简令终于揉了揉眼睛,睁开一条缝儿。 首先入眼的是罗一慕的笑,伴随而来的是她不自觉带上了宠溺的声音,“醒了?” “嗯。”简令捧着罗一慕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同时注意到了罗一慕身后的文件柜,瞪大了眼珠子。 不对,这好像是慕慕的办公室。 简令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慕慕的办公室,自己来给慕慕送饭,吃完饭慕慕说下午有节课,然后自己就睡在慕慕的怀里了…… 糟糕,该不会…… 简令表情僵硬地转动脖子,在办公室环视一周。 果然,所有的老师都在。 他们都好奇地偷偷朝她们这边打量。 这么说他们把自己刚才在慕慕怀里睡觉,还有亲慕慕的行为全部看到了? “……” 饶是简令这样玩世不恭的人,意识到她和罗一慕的闺中乐趣被不相干的旁人看了去,也不禁臊红了脸。 这些人还是罗一慕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完了完了,不会影响慕慕的前途吧? 简令转着眼珠子想该怎么把这件事搪塞过去,罗一慕却先开口了,对办公室里的同事说:“我妹妹从小娇宠惯了,爱撒娇,大家别介意。” “不会不会。” “怎么会呢,罗老师多心了。” “是啊罗老师,家里都偏宠小女儿嘛,娇气一点,我们理解的。” 老师们纷纷体谅地表示女孩子爱撒娇不是什么坏事。 简令:“……” 想自己堂堂一米七多的人,在外面向来是一呼百应,今天竟然被人说成“娇气包”,自己还不能反驳,也是很憋屈了。 罗一慕听他们说简令娇宠的那些词,心底暗笑,不仅不替简令反驳,反而眼中含笑,全给简令应了下来,说:“有什么法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只好宠着了。” 简令气闷地暗暗捏了罗一慕一下,罗一慕笑着低头,反问:“阿令,我说的对不对?” 其余老师都想,果然是最宝贝的妹妹,让冰山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办公室里的人都看着呢,简令只好咬牙假笑,“是啊,慕慕姐姐对我可好了,从来都不打我屁股……” 话一说完,连罗一慕都愣了一下。 等简令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全办公室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什么?罗老师,你还打你妹妹屁股啊?” “这可打不得,都这么大的人了,她也要面子的嘛。” “哈哈哈罗老师我理解你,我儿子淘气的时候,我也直想揍他的屁股呢,哈哈哈哈哈……” 简令:“……” 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毁在罗一慕手里了。 这时候说多错多,她干脆气呼呼出了办公室。 罗一慕也赶紧拿起教案追了出去。 简令走得飞快,罗一慕跑了两步才追上,拽着她的手腕道:“走慢点。” 第79章 姐夫是谁 “走慢点。”罗一慕拽着简令的手腕,强迫她放慢了脚步。 简令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别碰我,不理你了!” 罗一慕憋着笑,又抓住她,“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怎么怪我?” “你就不会拦我一拦么?” 罗一慕心想你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不小心就什么都说了,我哪里拦得住你,不过这时候说这个不是火上浇油么?当即答应她,“好,下次我一定拦你。” “哪儿还有下次?”简令憋气道。 也是,这次丢人丢到家了,简令估计都不好意思去罗一慕的办公室了。 “这么说你以后都不给我送饭了?”罗一慕问。 送肯定还是要送,不过绝对不会得意忘形地在罗一慕的办公室睡午觉就是了。 快走到教室门口时,简令越想越丢脸,气得又质问罗一慕:“你当时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罗一慕温柔地笑笑,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下午的课枯燥,不睡饱了,就打瞌睡听不进去了。” 说来说去都是心疼简令。 简令心里一甜,那点起床气烟消云散了,勾起唇角,乜了罗一慕一眼,哼道:“算你会说话。” 然后高高兴兴进了教室。 罗一慕看着她略带点傲娇的背影,摸着下巴笑。 看似不羁的人,其实很好哄,罗一慕只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就把她高高兴兴打发过去了。 结果上课的时候,简令虽然睡饱了,还是打起了瞌睡。 桌面上摊着书,手掌撑着侧脸,眼睛慢慢眯起来,又突然一下子努力睁大,脑袋也一点一点,如此往复循环。 罗一慕一边讲解ppt,一边狭长着眼睛朝简令这边一扫而过,看到那个扎眼的小脑袋都快埋进课本里去了,终于忍不住,从黑板槽里捡了一支粉笔头,精准地砸在了简令脑袋上。 “谁!”简令猛不丁跳起来,捂着脑袋大喊:“谁敢砸你令姐!” 安静的教室里本来只有罗一慕的讲课声,简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声音还不小,响彻整间教室,一众学生先是一愣,而后哄堂大笑,笑声不绝于耳,直到罗一慕阴着脸砸了下黑板擦,笑声才戛然而止。 阎罗王怒了,众人低头,生怕喘气声大点都要被波及。 简令站了一会儿,罗一慕问她:“醒了么?” 简令表面上老实巴交的,无辜地眨眨眼,“醒了。” “坐下听课。” 简令嘴角勾出一丝玩味,“谢谢罗老师。” 她施施然坐下,惊掉了整班学生的下巴。 什么情况?公然扰乱课堂,竟然没有被阎罗王撵出去?骗人的吧?这位令姐到底是什么人,连阎罗王都不敢得罪她? 大家都在猜测,不时向简令投来或好奇或敬佩的目光,简令坐直了背看黑板,翘着唇笑起来。 不得不说,被众所周知的大魔王区别对待的感觉非常不错,尤其是学生们那些羡慕的眼神,让简令心里喜开了花。 课间休息的时候,罗一慕破天荒地没有留在教室里给学生答疑,她走出了教室,出去之前还淡淡地看了简令一眼。 简令心领神会,也放下笔走出去,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直到看她进了教师专用休息室,简令四下瞥瞥,确定没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拧开门,也钻了进去。 身子刚进门里半边,就被罗一慕一把拽了进来,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在门板上,不由分说地俯身亲上去,直到简令没了力气,她才放过简令,下巴抵着简令的肩膀磨牙。 简令抱着罗一慕的肩胛,听着耳边细碎的声音,戏谑地去叼罗一慕的耳垂,“这算是奖励么?” 罗一慕笑了,“你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还有脸要奖励?” “那这算是惩罚?” 罗一慕又笑,“天下哪有这么好的惩罚。” “奖励也不是惩罚也不是,那慕慕你干嘛把我叫到这儿来?” “不干嘛,就是想亲你。” 简令的瞌睡醒了之后,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勾引了罗一慕整整半节课,也亏得罗一慕定力好,否则在课堂上就亲她了。 简令听得心里极美,嘴角翘得老高,勾着罗一慕的脖子反亲回去,接吻的间隙在她耳边黏黏糊糊地说:“那我也想亲你……” 门外面就是罗一慕的学生们的笑闹,而他们口中的阎罗王,此时正温柔地揽着简令的腰,与她亲得难舍难分,甚至她们接吻时,还能听到学生们背后说罗一慕的坏话。 “哎,上次作业,阎罗王给你打了多少分?” “七十三,你呢?” “卧槽这么高?我才六十一分,刚刚及格!” “不错了,二班秦威才得了五十九呢,哎,平时成绩不保啊,惨。” “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敢想了,只盼着期末考试阎罗王手下留情,给我个及格我就谢天谢地了……” “……” 简令听了全程,抵着罗一慕的鼻尖笑,“慕慕老师,我今天给你的课堂捣乱了,你不会扣光我的平时成绩吧?” 罗一慕眼底染着笑意,薄唇轻扬,“当然不会。” 简令在罗一慕脸上蹭了蹭,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你又不是津岭大学的学生。” 简令斜眼:“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够资格被你惩罚咯?” “我的意思是……”罗一慕由嗓子里溢出一丝沉声的笑,歪着头,在她嘴角处浅吻,“对付你要用别的惩罚措施……” 明明是笑着说的,简令的脊背却凉了。 往事历历在目,简令敏捷地捂住自己可怜的臀,连跑带跳地逃出了休息室。 罗一慕的怀抱骤然一空,也不介意,只是看着简令逃跑的背影,笑得别有深意。 …… 下半节课简令就精神多了,聚精会神地听讲、做笔记,别说,真听进去了才会发现,罗一慕讲的课深入浅出,非常便于理解记忆,只听她上一次课,简令在自学时遇到的那些问题与困惑就豁然开朗。 简令知道罗一慕下课后还要留在教室给学生答疑,没有半个小时搞不定,于是她也没着急收拾书,边等罗一慕下课,边把刚才的上课内容温习一遍。 这时坐在简令旁边的一个女生也没走,拿着自己的书本走过来,软声请求:“同学,我刚才上课有个地方没听懂,你能给我讲讲么?” 简令一看,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圆脸,杏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非常惹人怜爱。 美女总是赏心悦目的,更何况这个美女还来跟简令请教问题,让简令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装出了风度款款地样子,对女生笑得得体,温柔地说:“当然没问题。” 这是简令从前染上的坏习惯,一有美女就得意忘形,眼中放电而不自知,女生被她笑得脸红,扭扭捏捏坐在她旁边,细声细气地向她请教。 恰好这个知识点罗一慕给简令讲过,简令会,自信心愈发膨胀,耐心温柔地给女生讲解完,一边讲一边觉得自己颇有几分罗一慕的风范,自鸣得意。 而讲台上的罗一慕看在眼里,只当她又开始贼心不死地到处撩了,墨黑的眼底波涛翻滚,抿着唇,暗想这个小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不收拾一顿是不行了。 “谢谢你,我明白了。”女生听完简令的讲解,羞赧道:“同学,请问你怎么称呼?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么?我以后再有不会的题就联系你。” 简令膨胀地摇头晃脑,“那当然……” 话没说完,与罗一慕偶然对视,接收到了她眼中的警告,简令一个激灵,心里那股子得意的膨胀感就像被人戳破的气球,瞬间就瘪了。 再看女生时,简令终于发现了她眼中的脉脉含情。 答疑是假,看上简令才是真。 简令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拒绝,“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有对象了。” “这样啊……”女生失望离开。 目送她走远,简令仍然心有余悸。 倒不是害怕罗一慕——简令知道罗一慕心疼她,不会真收拾她。简令害怕的是自己,刚才要不是罗一慕那个警告的眼神,简令又要故态复萌了。 简令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对不起慕慕!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罗一慕看到简令那自抽耳光的傻样,明明气她,又不禁好笑。 看着精明的女人,其实傻乎乎的。 罗一慕身边问问题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女生还在问,简令也收拾了课本,向讲台的方向走去。 简令还以为女生在问什么难题呢,走进一听才发现不对。 那女生问的明明就是罗一慕喜欢什么东西,她其实不是本班学生,只是快毕业了,想送罗一慕一个纪念品。 简令的脸当场就拉得老长,哼,还敢来瞪我,自己在这撩妹不撩得挺欢的么?罗教授你可以啊,够有魅力的,让人家念念不忘四年,直到毕业了才敢袒露心意。 可惜啊可惜,简令假意替女生遗憾,其实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妹子你犹豫得太久,迟了一步,你认识她四年又怎么样?现在这个阎罗大魔王是我的人了。 “抱歉,我不接受学生的任何礼物。”罗一慕没有理那女生,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师……”女生急得要掉眼泪。 简令把她的话截断,走上讲台,坏笑道:“姐姐,你好了么?姐夫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罗一慕和那女孩都愣怔了,不过罗一慕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简令的鬼主意,附和道:“好了,走吧,回家。” 女孩痴了一会儿,眼睛里蓄满泪水,“罗老师,你……结婚了?” “是啊。”简令撑着讲台笑,“不仅结婚了,都准备要孩子了,啧,妹子你不知道?真可怜。” 那女生嘴唇哆嗦几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边擦眼泪边跑了。 简令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在心里道歉,妹子啊妹子,你可别怪我狠心啊,我平时也是很怜香惜玉的,谁让你看上的是我老婆呢。 还在想着,罗一慕已经把她困在了黑板与自己的臂弯之间,吻着她的下颚问:“你倒说说,姐夫是谁,孩子从哪儿来?” “姐夫当然是我了。妹妹是我,姐夫也是我!”简令抬着头任她亲,大言不惭道,“你还说呢,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别的女人调情。” “那你呢?”罗一慕眼睛微眯。 “我?我怎么了?”简令心虚起来。 “刚才那个女生,别以为我没看见……” 见字没说完,简令就来了一招金蝉脱壳,从罗一慕怀中溜了出来,拔腿就跑。 可惜被罗一慕两步追上,压着她的胳膊把她抵在门上,从后面贴上来,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又轻又危险,“你当初说的什么话?再说一遍我听听。” 第80章 囍 简令咽了口唾沫,讨好地笑,“我……我也没干什么呀,慕慕你至于么……” 也就她的脸皮厚成这样,被罗一慕抓了个现行还好意思嘴硬,罗一慕也不与她争辩,直接歪头在她侧颈上咬了一口。 牙齿刺破了细嫩的皮肤,简令嘶了一声。 罗一慕舌尖尝出点血味,才松开牙。 简令的侧颈已经被罗一慕烙上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简令趴在门板上乖乖给罗一慕咬,等她撒了嘴,简令才转过来,背靠着门,勾着罗一慕的脖子,笑得欠欠的,“干嘛?给我打个标记,防止我出去勾人么?” 罗一慕拿出手帕擦干她脖子上亮晶晶的水渍,眼皮微掀,“你知道就好。” “那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么,谁让我长得招人喜欢呢。” 罗一慕看她那一脸贱兮兮的得意样,气得牙根痒痒,“下次再敢对别人抛媚眼,我就把你锁到笼子里去。” “我哪儿对别人抛媚眼了?”简令不服,故意眼睛冲罗一慕直眨巴,“我只冲你抛媚眼,你看我这双眼睛媚不媚?媚不媚?” 罗一慕:“……” 看来对付这个小流氓,还是直接上手更有效一点。 不过回到家后,罗一慕上手也没舍得用劲儿,巴掌才刚落下,白嫩的皮肤就红了一大片,心疼得罗一慕把简令抱在腿上直给她揉。 揉着揉着简令声儿就变了,勾得罗一慕心痒,和她纠纠缠缠地办了一回。 八成简令早就吃准了罗一慕舍不得狠揍她,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 简令备考,罗一慕教书,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往下过,罗一慕忙完毕业答辩的第二天,正好是关绪的婚礼。 关绪那小媳妇儿罗一慕和简令也见过一次,娇娇弱弱的,性格又腼腆,见到人脸红的连话也不会说,不过生得极好,天仙似的美人,连简令都差点被她勾了魂。 罗一慕和简令坐在下面看那一对新人交换戒指,然后接吻,看得简令羡慕极了,在桌子底下挠了挠罗一慕的掌心。 罗一慕与简令对视一眼,看到了她歆羡的眼神,反手握住她,包在自己掌心里。 仪式结束后惯例要扔新娘捧花,不过关绪身边那个新婚的娇羞小媳妇儿直接红着脸把捧花塞进了简令的手里,简令高兴,差点又要口无遮拦,还好被罗一慕给一把压下去了,没让她的话说出来。 晚上回到家,简令突然说:“慕慕,要不我们明天先去登记吧?” 罗一慕没有思想准备,怔了一下,“不是说寒假么?” “我等不及了!你看看让人家关绪,谈恋爱比咱俩晚,结婚比咱俩早,今天她给蒋轻棠戴戒指的时候那眼神你看到了么?那叫一个得意啊,气死我了都!不行,登记,明天必须去登记!” “那婚礼呢?” 简令想了想,道:“慕慕你不是有两个月的暑假么?咱们八月份回你爸妈那儿,把婚礼办了,你看怎么样?” 罗一慕说行。 于是第二天,她们就去民政局登记结婚,领了红本本。 从民政局出来后,简令拿着红本本坐在车上,还跟梦游似的,一点都不真切,反复问了罗一慕好几遍,“慕慕,我们现在这就算正式结婚了对不对?” “嗯。” “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罗一慕失笑,“你想要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心跳加速、欣喜若狂、热血沸腾的感觉!慕慕,我现在一点也不激动,就跟做梦似的,不信你摸摸。”简令拉着罗一慕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摸。 她的心跳的确很平稳,不过罗一慕的手碰到简令的胸口的那一刻,心跳就失了序了,一下比一下快,差点在车里就忍不住。 罗一慕手一缩,就被简令发现,她斜斜地勾起嘴角,暧昧地眨眼,“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罗一慕哽了下喉咙,才问,“哪里?” “你的聘礼啊。”简令身子倾过去,趴在她的肩膀上,抬眼看着她坏笑,“慕慕,我的聘礼,难道你忘了?” 罗一慕想起来了。 她斜眼瞥着简令,戏谑道:“你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正经事?” “我对你正经干嘛?你现在都是我老婆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的那种!”简令晃了下手里的红本子,勾起罗一慕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放软了音,吐气如丝,将罗一慕缠绕起来,“慕慕,叫我一声老公来听听?” 罗一慕纵容地笑,手掌抚摸着她的后颈,头一歪,把她那张唠叨个不停的小嘴给堵上了,直到强迫简令耗尽了肺部的所有氧气,罗一慕才放过她,让她趴在自己胸前换气。 那张嘴只顾着往肺里大口大口地补充氧气,再也顾不上喋喋不休。 罗一慕低低地笑了,手指捏着她的耳朵,“你一个小姑娘,我叫你哪门子的老公?” “应该是老婆。” 简令不服,“你叫我老婆,那我叫你什么?” “随便。”罗一慕给她细数,“媳妇,夫人,太太,妻子,爱人……这么多称谓还满足不了你?” 简令:“……” 好吧,是她兴奋过头,忘了汉语的博大精深。 终于把结婚证拿到手了,从此以后罗一慕和简令都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对对方宣示绝对的占有权,两人心情大好,回家的路上特意买了不少好菜,还开了一瓶红酒,要喝一杯。 回家后把菜放下,罗一慕系着围裙准备洗菜做饭,而简令却又换上鞋说出去一趟。 “去哪儿?”罗一慕问。 “就楼底下转转,半小时就回来。” “注意安全。” “知道了。” …… 罗一慕没有追问简令的去处,忙活着做饭,今天她打算多做几个好菜,分不出功夫,直到听到了简令开门的声音,才随口说:“回来了?” “啊……” 简令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惊慌,不过罗一慕正在炸虾,要紧盯着火候,也没能回头看她一眼,等到一盘虾炸完了盛出来备用,罗一慕才擦擦手,回头问简令,“去哪儿了?” “不是说了么,就在楼下转转。”简令刚从卧室里出来,尬笑。 “你在藏东西么?”罗一慕皱了皱眉,想进卧室看看。 “没有没有!我就算要藏东西也不会往卧室里藏啊,大扫除不就全露馅了么?” 罗一慕一想也是。 简令看她动摇了,赶紧把话题岔开,“慕慕,可以开饭了么?我都快饿晕过去了。” “还有一个三鲜汤,马上就好,你把菜端上桌吧。” “好嘞。” 今天的晚餐简直比过年还要丰盛,罗一慕把她的绝活都拿出来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馋虫直往外爬,简令一上桌就先来了一口椒盐大虾,虾壳酥脆虾肉鲜甜,简令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也给一块嚼下去。 罗一慕给她们两人都倒上了红酒,简令端起酒杯主意就来了,说:“慕慕,今天是咱俩结婚的好日子,是不是该来个交杯酒啊?” 罗一慕挑眉,“阿令,你知道的花样还真不少。” “那是。” “没少对小女生用吧?” “那……”简令是字刚要脱口而出,半路僵硬地一转,“……可没有,慕慕,我可从没跟别人喝过交杯酒,我发誓!” 罗一慕笑道:“逗你的。”自己先举起酒杯,身体前倾,胳膊穿过简令的臂弯。 香醇的红酒入喉,两人的眼睛都盯着对方看。 完成这么一个隆重的仪式,简令喜滋滋对罗一慕道:“慕慕,你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而罗一慕想的却是,不知简令到底在卧室里准备了什么新鲜花样。 简令心里蠢蠢欲动,又有了把罗一慕灌醉的想法,嫌红酒酒精度数太低,又开了一瓶白酒,可惜简令自己喝不惯白酒,掺着红酒稀释了一块儿喝,结果罗一慕还清醒着呢,她自己喝上头,反而醉了。 简令喝醉以后不老实,像胶水似的黏在罗一慕身上,撅着嘴唇要亲亲。 她身上淡淡的酒气钻入罗一慕鼻中,一点也不难闻,反而让罗一慕也醺然,环着她的腰,让她跪坐着跌进自己怀里,埋头在她鬓间深深地嗅了一下。 简令喝醉了,脸上很热,只觉得罗一慕身上冰冰凉,八爪鱼似的抱着她,把自己的脸拱进罗一慕的脖子里。 罗一慕收紧了手臂,勒住简令。 “慕慕……你今晚……嘿嘿……就是我的聘礼……”简令窝在罗一慕颈间说胡话。 “好。” “洞房……我们去洞房……”简令晃晃悠悠站起来,抓着罗一慕的手腕,要带她回卧室,可惜眼前摇摇晃晃的,她身子东倒西歪,最后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地上去。 罗一慕眼疾手快地把她捞起来,干脆把她打横一抱,直接抱进卧室。 一打开卧室的灯,罗一慕呆住了。 床上的被子、枕头全都换上了大红的喜庆颜色,床头贴了一张放大到极致的罗一慕与简令的自拍,下面是个巨大的红色“囍”字。 第81章 洞房 罗一慕抱着简令,看着卧室里显然精心布置过的红,半晌不见动弹。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张大,虽然知道简令趁自己不注意在卧室里做了什么古怪,罗一慕只当是她脑子里层出不穷的坏点子,八成弄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打算折腾自己,却原来,却原来…… 原来是在布置新房。 新房。 简令和罗一慕的。 颜色极正的红,红得找不出一丁点瑕疵,浓烈又漂亮,连灯反射过来的光都染了霞彩,打在简令带着醉意的脸上,微微的酡色,那对浓密的睫毛不适应地闪动,嘟嘟囔囔地说醉话,迷糊地直钻到罗一慕的臂弯深处。 “慕慕,关灯。”简令把头埋进罗一慕怀里,五指攥着她的前襟,一句嘤语,朦胧温软地从罗一慕胸口淌进血液里,热热地浇灌在心头。 细白的、修长的手指,也被灯光渡了一层浅粉,嫩嫩的藕节似的,扯着罗一慕的领子,不怎么用力。 只是有一根无形的红线,一头绑着简令的手指,另一头则牢牢牵在罗一慕心上,指尖微动,心脏也跟着抽动。 “慕慕。”简令咂咂嘴,拱了拱身子,“太亮了。” 她酒气上头,实在醉得厉害,一心只在罗一慕怀中找一个舒舒服服、适合好梦的姿势,全然不知罗一慕的心潮澎湃。 心脏跟着简令指尖拉扯,炽烈的,灼、热的,心底的温泉汩汩地冒着热气,连带眼眶也熏染了湿气。 罗一慕的嘴唇抖了抖,醒过神来,低下头,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人,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也值了。 “忙活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弄这个?”罗一慕嘴唇掀起一点极温柔的笑意,贴着简令耳畔,悄声问道。 声音和着微微的颤抖,蚊蚋似的轻。 简令酒后耳鸣,外面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只有这一句,那样动人,轻轻的和她的心跳起了一点共振,恰好把她叫醒。 眼皮半张,干净透亮的眸子罩着一层雾气,比起平日的狡猾,别有一番娇憨天真,她的瞳孔里倒映出罗一慕的模样,醉了的脸上展颜笑开,“慕慕,你抱着我么?” “对啊,我抱着你。” “我好像梦见,咱俩结婚了。” “不是梦。” 简令憨憨地眨眼,“不是么?” “嗯。” “那你等我找找。”简令在自己兜里乱摸。 罗一慕问她:“找什么?” “结婚戒指。”简令瞪圆了眼珠子,把漂亮的左手举到罗一慕眼前,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一枚让她安心的戒指,拴住罗一慕,也拴住自己。 原来在简令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不安,她平日里总是笑,说些毫无顾忌的话,大胆而放肆,罗一慕以为她放下了。 哪有那么容易。 “以后补给你。”罗一慕笑着,把她晃荡的左手包住,贴在嘴边,在她无名指上细细地吻。 落到指节处稍用了点力,放开时,留下一点玫瑰色的痕,恰是一片花瓣的模样,像极了在她无名指上拓了一枚戒指。 “先用这个代替行不行?” 简令扬起脖子,努力地分辨。 真漂亮。 这枚结婚戒指真漂亮。 全世界仅此一枚。 简令乐呵呵地傻笑,“够了,够了。” 只要能将自己拴在慕慕身边就行。 “慕慕,我为你准备的新房,你喜欢么?”简令好像恢复了一点神志似的,炫耀似的向罗一慕展示自己下午的劳动成果。 罗一慕目光落在床头那副一点也不正式的“结婚照”上,忍住眼眶中又涌上来的热意,下意识紧了紧臂弯,咬着牙,沙哑地说:“喜欢。” 再多说一个字,她怕自己的泪会掉下来。 未免太丢人了。 罗一慕抬步,郑重地走进简令布置的“新房”,将简令放在床上。 突然失去温暖的怀抱,简令不满地扭了扭,身长胳膊,咧嘴,哼哼唧唧地笑:“我要慕慕抱。” 罗一慕发现她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遮住了耳朵,只有半个雪白的耳垂还露在外面。 “慕慕,快来抱抱我呀。”简令又说。 罗一慕看着她的醉态,笑出声来,虔诚地跪在床边,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附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从黑暗中孤身走来的旅人,翻过了高山,斩断了荆棘,终于在城堡里找到了自己的公主,然后亲吻她。 虽然这个公主是个大龄非主流,满嘴荤话,还有一头紫色的短毛。 “慕慕,咱们是不是该实施洞房最后一个步骤了啊?”简令勾着罗一慕的脖子,咬着她的耳朵,不怀好意地笑。 “如你所愿。” 罗一慕把简令略带惊愕的呜咽全部吞了进去,顺手关上了灯。 把满屋子旖、旎的喜色,尽数罩进黑暗里。 …… 什么是尽兴? 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个手指也不想抬起来。 床单已经被早起的罗一慕塞进了洗衣机里,简令的精心策划,想把罗一慕吃干抹净,不料一招不慎,反便宜了罗一慕,躺在床上欲哭无泪,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呐喊: “罗!一!慕!——” 正在做早餐的罗一慕系着围裙,笑眯眯地探出半个头,“醒了?” 那叫一个春光满面喜上眉梢,哪里还是那个津岭大学法学院名声在外的阎罗王教授。 “早饭马上就好,再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简令一个枕头甩了过来。 罗一慕利落地接住,笑得狡黠,“怎么了?” “你卑鄙!” “我怎么卑鄙了?”罗一慕无辜地反问,“是我买的酒么?” “……”不是。 “是我逼你喝酒的么?” “……”不是。 “是我强迫你洞房的么?” “……”不是。 罗一慕一笑,转身去厨房继续做饭。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简令就是活脱脱的现世报! 都说喝酒误事,酒是穿肠的毒、药,酒是刮骨的钢刀! …… 那之后,卧室里大红的囍字贴了几天,简令左手无名指上罗一慕拓下的“戒指”也保存了几天,痕迹快消失不见的时候,简令终于看腻了那个“囍”,给摘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挂着了?”罗一慕洗完澡出来,擦着滴水的头发,看到简令把那字摘了,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太土了,傻乎乎的。”简令心虚地说。 罗一慕点点头,没有再问。 简令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这个倒霉的“囍”字挂上墙之后,老觉得罗一慕亢奋了不少。 简令也是个中老手,竟然有些难以招架。 甚至有两次忍不住哭了。 ……丢人。 简令暗暗唾弃自己。 又看了看罗一慕修长,却又线条流畅的手臂,一层薄薄的、恰到好处的肌肉,裹在蜜缎般丝滑的皮肤里,简令见识过那双手臂可怕的爆发力,其中蕴含的力量,完全不似外表的纤细。 自己也该多锻炼了,也不能回回都落在下风吧。 简令若有所思。 …… 定了八月份的婚礼,其实时间有点赶,酒宴的事被罗一慕的家人热心地包办了去,只是还有一件事,非得简令自己去准备不可。 那就是新娘礼服。 为这事简令伤透了脑筋,她和罗一慕都眼光挑剔,看了两个星期,都没找到合适的,后来简令无意间听说了一个自己从前很喜欢的设计师,隐退之后在个小县城里开了个裁缝铺子,于是简令也不管真假,当天晚上就买好了去当地的机票,匆忙收拾了两身换洗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就坐飞机去了那个裁缝铺所在城市。 罗一慕有课脱不开身,又拧不过简令的心意已决,只好叮嘱她路上小心,让她下飞机给自己打电话。 简令笑嘻嘻地说知道。 那个设计师从前也挺有名的,当年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可惜一朝隐退,消息突然,引人哗然,之后就再无半点消息。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隐退,有人说是患了不治之症,有人说是受了情伤,众说纷纭,这么多年也没能猜出个结果来。 这次简令能得知她的消息,也多亏了她的一个朋友去那里定制过西装,不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闪耀的设计师,甘心蜗居在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子里,过着隐居一样的生活。 上榕县。 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县城,要找一个已经开了十几年的裁缝铺子易如反掌,何况这个裁缝铺子在当地口碑甚佳,简令只问了几个人就到达目的地。 临街的一栋二层小楼,连个招牌都没有,看店里陈设的确有裁缝铺子的样子,简令犹疑一下,走了进去,坐在店门口看书的女人便放下书起身迎接,“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么?” 那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黑色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笑得温和优雅,右眼角一颗泪痣,给一双眼睛平添了几分惊艳。 就凭这颗泪痣,简令也不会认错。 “请问您就是萧桐萧老师么?”简令一瞬间有了点见到偶像的激动。 女人愣了一下,立即警惕起来,神色一凛,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简令也一愣,这个女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第82章 当场抓获 “你想干什么?” 音色冷冽,简令被吓退了几步。 萧桐自知失态,低头,按着眉角轻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温和的面孔,无奈地浅笑,“抱歉,本店不接受任何采访。” “我……我不是来采访的……”简令平时舌灿莲花,见了萧桐却说不出整话来了,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是来订制礼服的。 萧桐点头,“稍等。”说罢撇下简令,自顾自地掀起了隔帘,转身进了店后面。 简令等了两三分钟的功夫,没见萧桐出来,百无聊赖地在这间不大的裁缝铺子里闲逛。 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展示用的人台和成衣居多,角落的工作台上两架缝纫机,惯用的剪刀粉笔随意散在台面上,看样子是刚忙完还没来得收。 初见萧桐时的惊艳和兴奋已经没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些轻微的异样感。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到偶像,简令总觉得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简令从前也常看她的发布会和采访,在简令的脑海中,她应该是一个温柔的、有些腼腆的女人,没想到竟然出乎意料的冷淡疏离,警觉度极高,完全把简令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 不过也难怪,简令在心里为萧桐辩解开脱,自己第一次登门,一开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就是冲着她的名气去的,八成这些年想到萧桐这里挖料的狗仔不少,人家不警觉才怪呢。 这么一想,简令心里好受不少,放松了肩膀,弯腰凑近一个人台身上穿的女式西装细看。 “这位客人?”萧桐已经从店后面出来,叫了一声。 简令回头,看她手上多了几本册子。 “这是本店的礼服款式,您先看看。” “没有实物展示么?”简令边翻边说。 “小本经营。”萧桐笑道。 简令翻了翻,就把那几本册子推到一边,撑着下巴冲萧桐笑,“这些我都不喜欢,我想要私人定制,行么?” 萧桐眉间微皱了下,淡淡道:“抱歉。”收起了那几本册子,拿起她那本没看完的侦探,接着往下看。 恰好是简令看过的故事。 “这个人是凶手。”简令伸手在萧桐的书上点了个名字。 “……”一瞬间,萧桐捏皱了书,“出去。”声音低了几度。 “别这样嘛萧老师,我可是您的死忠粉哎。”简令一点也不怕,还嬉皮笑脸地自己搬凳子过来坐,“我就是特别喜欢,哦不,欣赏您从前设计的那些艺术品,所以才冒昧来打扰,您就这么狠心,连您一个十年老粉的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么?”说罢假装挤了几滴泪。 她相貌姣好,凭着一张脸从前占了不少便宜——这个世界总是对漂亮的人格外宽容,可惜萧桐不吃她那一套,拧起眉毛睨她,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简令心里咯噔,这才意识到糟了,忙收起自己没正形的那一套,苦着脸可怜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要不我买这个作者的十本,不,二十本赔给你,当作补偿怎么样?我是真挺喜欢你……”设计的衣服的。 萧桐脸色一变,还没听完简令说的话,又有个人走进店里,打断了她们,“萧桐,我买了你喜欢的巧克力慕斯,你尝尝好不好吃。” 简令话被打断,不好再说,和来人大眼对小眼。 “你是谁?”来人问简令。 “你来干嘛?”萧桐对来人说。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简令从中听出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 屋里的空气突然紧张了起来。 简令直觉自己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这个拎着蛋糕闯进来的女人非常漂亮,高挑性感,五官明艳,就是狭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让简令没什么好感。 简令开口:“我是……” 萧桐打断,“客人。” 简令点头,“对,是客人。” “哦。”来人眼中敌意缓和了些,把蛋糕盒放在桌上,打开,“尝尝看,会不会太甜。” 只有两副餐具,明显没简令的份。 “……”简令缩缩脖子,识时务地躲远了一点。 她瞥了瞥那个蛋糕盒,吐槽,这是哪家店的西点师傅,手艺这么差,连可可粉都没撒匀,估计开不了几天店就得倒闭。 不过萧桐倒是没说什么,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 “怎么样?” “不好吃。” 简令在旁边听两人的对话,暗想,这个萧桐还真够直白的,和镜头前的她完全两个人。 “俞轻寒。”萧桐又说,“以后别做了。” 那个叫俞轻寒的女人很明显的僵了一下,“第一次做,没经验嘛,下次,下次一定会合你口味的!” 萧桐瞥她一眼,嘲弄地一笑。 俞轻寒的情绪消沉不少。 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简令八卦的心上来,恨不得把耳朵凑到她们跟前去听清楚点,不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罗一慕打电话过来,萧桐和俞轻寒两个听到电话铃声都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看她了,简令尬笑两声,“抱歉。”忙跑出去接电话。 “慕慕,有事么?”简令刚下飞机就给罗一慕抱过平安了,不知道这时候罗一慕突然打来是为什么。 “到酒店没有?”罗一慕问。 “到了,不过我现在在裁缝店这里,哎……老板和我想象中的好不一样哦……”简令抱着手机对罗一慕诉苦。 罗一慕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简令在裁缝店里那副欠揍的痞样了,不觉得奇怪,反而笑着安慰她,“既然不行那就回来吧,要不要我帮你订机票?” “不行,我简令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慕慕你别管了,我一定要让萧桐答应不可!” “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对了,把你酒店的定位发给我。” “嗯。”简令挂了电话,打算去跟萧桐软磨硬泡,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似乎正在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啪”,接着听到萧桐冰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很明显是对俞轻寒说的。 “萧桐,我……” “滚!”这次声音更厉。 “……对不起。”俞轻寒说完,快步走出萧桐的裁缝铺,路过店门口时,简令注意到她左边红肿起来的脸颊。 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张脸,萧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简令想着,靠在店门口玩了十来分钟手机,才又进去。 “怎么又是你?”萧桐心情不好,连之前待人接物的表面礼节也懒得装了,支着下巴,眼皮都不掀一下,直接拒绝简令,“你的生意我不做,你快走吧。” 简令的目光却转向了那块只被吃了一口的巧克力慕斯,“这个,可以吃么?”她指了指蛋糕,又冲萧桐笑,“我饿了。” “随便。”萧桐不在意道。 简令拿起勺子剜了一块,送进嘴里,味蕾触碰的一瞬间就皱紧了眉头。 好苦。 直到把蛋糕咽下肚,舌尖才能些微抿出一点甜味。 这么苦的蛋糕也好意思来献宝,难怪挨了嘴巴子。 “这个蛋糕的确太难吃啦,你别生气嘛,要不我给你重新买一个?”简令笑着问萧桐。 萧桐抽出简令手上的勺子,二话不说就把简令往店外推。 “哎,你干嘛啊!哎!哎!”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萧桐连推带拖地把简令弄了出去,直接关了店门,这下简令再也进不去了。 “……”什么嘛,简令想不通。 生个气连生意都不做了,果然天才都是有点怪癖的。 说起天才,简令又想起了自家那个。 这么一看,还是慕慕比较可爱。 目的没达到,甚至连店都关门了,上榕县又没什么可玩的地方,简令没法子,只好先回酒店休息,打算傍晚的时候再来碰碰运气。 简令在酒店睡了一觉,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被饿醒了,抓抓头发起床,在酒店旁边的餐馆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在街上乱逛。 这个小县城的傍晚的确比白天要热闹些,各种小贩都出来吆喝了,卖煎饼的、烧烤的、麻辣烫的,每个小摊的旁边都聚集了穿着校服的学生,简令才知道原来附近是一所中学,她从拥挤的人潮中挤过去,再走了两条街,不知不觉又走到裁缝铺来。 铺子关着,连卷闸门也锁了,门槛上坐了个人,旁边摆了几罐啤酒,还有已经喝完了的两罐散落在脚边。 非常漂亮的女人,衬衣领口微敞,锁骨随着吞咽的动作支棱起来,有几分颓丧的性感。 只是左脸红痕未消,有点滑稽。 是白天挨了一巴掌的女人,好像叫俞轻寒。 简令向来对漂亮的女人没有抵抗力,插着兜走到她跟前,噙着坏笑看她:“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分我一罐?” “滚蛋。”俞轻寒毫不客气。 简令挑眉,倒是和萧桐一样,都喜欢叫人滚,“别这样嘛,我可是过来人,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告诉我,我替你开解开解?”简令自来熟地也往门槛上一坐,拿起一罐俞轻寒的啤酒,还非常不要脸地跟俞轻寒碰了个杯,“是为了萧桐对吧?不是我说你,那么难吃的蛋糕还好意思往喜欢的人跟前端呢?换我我也气啊,要说你手艺是差了点儿,还得好好练练……” 俞轻寒想,这小非主流真烦人。 “她不是为了蛋糕难吃才打你的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简令又问。 俞轻寒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跟你说的?” “她是那种什么话都跟别人说的人么?”简令一脸嫌弃,“你不是喜欢萧桐么?怎么问出这么不了解她的问题?啧,难怪她讨厌你呢。” 俞轻寒很久没有说话,仰着脖子把剩余的半听啤酒一饮而尽,易拉罐在手中捏成团,才轻声道:“你说的对。” 风带过来一丝腥甜的血气,简令才注意到,俞轻寒的手掌被易拉罐的尖角划出了一个口子。 “其实我也很喜欢萧桐的。”简令说,“你别误会啊,不是爱情的喜欢,是我以前偶然间在杂志上看到她设计的衣服,怎么说呢,很好看,明明是非常简洁的款式,可是又在细节处藏了充满爱意的小心思,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就这么注意她了,可惜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退了,最后一场发布会,压轴的那件婚纱真是漂亮,从那时起我就在想,我结婚的时候,也得有一件这么漂亮的婚纱,所以才跑来找她。” “你要结婚了?”俞轻寒捕捉到了关键词。 “是啊。”简令非常爽快地承认,“嘿嘿,我以前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结婚的……我以前特狂,觉得全天下的人都配不上我,反正多的是对我投怀送抱的姑娘,干嘛非把自己拴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出来了。”俞轻寒说。 “……”简令嘴角抽动,“给个面子嘛……” “为什么又想结婚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遇到那个人了啊。”简令耸肩,心想这个人问的问题怎么这么傻,“难道你对萧桐没有这种感觉么?” “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自己一辈子再也离不开她了,就是这个人了,只能跟她在一起,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眼看到她就会开心,她加班回来晚了你会担心她的安全,和她牵手拥抱,心就特别定,天塌下来也不怕……这种感觉你没有么?” 俞轻寒没有正面回答她,又开了一听啤酒,说:“我那时还太年轻。”她想起自己在简令这个年纪的时候。 那时候,只要认真一点点,就能抓住萧桐,只要对萧桐好一点点,甚至连好一点点都不需要,只要…… 只要不对萧桐那么坏。 简令了然,鄙夷地撇嘴,“渣就是渣,别什么都甩锅给年轻,姐姐,我们年轻人可不背锅。” “你说得对。” 简令看到俞轻寒这副颓废样,突然后怕,又庆幸。 庆幸自己比俞轻寒聪明一点,抓紧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没让她溜走。 又庆幸自己遇到的那个人是罗一慕,把自己所有的歪心思扼杀在摇篮里,没让自己走到俞轻寒这一步。 说到底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才能开花结果。 还好遇见的是慕慕。 “祝你幸福。”俞轻寒说。 “谢谢。”简令想了想,又加一句,“还有,蛋糕得多放点糖,太苦了不好吃。” “她不喜欢太甜。” 那也不能只有苦没有甜吧?简令腹诽,真是个死脑筋。 俞轻寒本来也没买多少啤酒,就够她一个人喝的,谁知后来来了个简令,几听啤酒一下子喝没了,收拾收拾垃圾,俞轻寒也准备回去,她一个人借酒消愁看起来挺落寞的,简令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两句,一不小心起猛了,两眼一黑,脚也软了,往前一栽,被俞轻寒眼疾手快接住。 恰巧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简令,你好兴致啊。” 不是罗一慕还是谁? 第83章 生活的滋味 “慕慕?”简令定睛一看,眼珠子都亮了,小狗似的飞奔到罗一慕的面前,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抱着她心满意足地蹭蹭,“你怎么来了?不是没法请假么?” “明天周六。”罗一慕说。 简令一拍脑门,“对啊!我都忘了!难怪你白天问我要定位呢,原来早就准备来了啊?”简令笑吟吟地勾着罗一慕的脖子,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就这么想我么?和我分开一晚上都舍不得?” 罗一慕沉着脸,愤愤地掐了一把简令的腰。 不来还不知道简令的交际圈这么广呢,竟然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城里也有美人喝酒夜陪,都投怀送抱了,要是自己迟来一步,没准俩人小手都拉上了。 这个简令,撩人的手段太花,从前又用惯了的,真是少看了一秒都不行。 罗一慕的脸色更阴得厉害,唇角扯了扯,声音慢悠悠的透出一股子危险来,“你倒是好心情,有点乐不思蜀了吧?” 说罢眼中精光扫过俞轻寒。 俞轻寒抱着手臂看笑话,见简令脸上那一瞬间的惊喜,已经猜到这位想必就是简令口中要结婚的那个人了,不得不说的确漂亮,就是眼中的肃杀气太重,端着矜持优雅的表象,骨子里不知是怎样的偏执。 俞轻寒挑了挑眉毛,笑着招手和她打招呼,“嗨。” 一派从容的模样,罗一慕眼珠子都暗了起来,搂在简令腰上的手臂收紧,仿佛宣示所有权。 “你就是萧桐?”罗一慕问。 简令来之前已经念叨萧桐这个名字好几天了,罗一慕心中早有微词,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好感,又一来就看到了简令和这个陌生女人之间的亲密姿态,更生警惕,语气也客套而生硬起来。 “不是。”俞轻寒对她的敌意视而不见,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餐馆,“我是隔壁老板,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你还没吃饭吧?” 简令:“好啊。” 罗一慕:“不必。” 二人异口同声,简令抬头问罗一慕为什么,罗一慕抿着唇,没说话。 简令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俞轻寒,怎么回事? 俞轻寒轻快地耸肩,我怎么知道? 简令一颗心已经全给了罗一慕,早对别人动不了心了,即使俞轻寒再漂亮,她也是单纯欣赏美人居多,完全没有往别的方面想,直到俞轻寒幸灾乐祸地对她挤眉弄眼,她眼珠子一转,才恍然大悟。 “慕慕,”简令在罗一慕耳边悄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罗一慕眼睛细长地眯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简令已经知道了,她靠着罗一慕的肩膀咯咯直笑,眼见罗一慕脸上乌云密布,笑得愈发开心,肩膀都抖了起来,要不是有罗一慕撑着她的腰,没准这会儿已经笑趴在地上了。 “笑够了?”罗一慕阴恻恻地磨牙。 “慕慕你什么眼神啊,要找我能找这样的?”简令旁若无人地跟罗一慕咬耳朵,“你把我的择偶标准拉得这么高了,除了你我还能看上谁啊?” 简令最知道怎么拿捏罗一慕的软处,这话一说,罗一慕的脸虽然还是板着的,眼中的神色已经柔和多了,假装不在意地问:“比我标准高的你就能看上了?” 简令弯起眼睛说:“你是我唯一的标准。”她拽着罗一慕的衣领,贱兮兮地抬起下巴,“我的教授姐姐,你知道什么叫唯一么?” 她的眼睛里流光溢彩,罗一慕心脏被闪了一下,别扭地别过脸,“油嘴滑舌。”只有耳尖的一点红出卖了她。 明明知道简令一张天生的巧嘴,舌灿莲花,可罗一慕偏就抵抗不了,即使是油腔滑调,也让她心花怒放。 俞轻寒好整以暇地站在她们世界之外,看俩人黏黏糊糊说悄悄话,看罗一慕周身的戾气慢慢平息,惊叹果然一物降一物,嘴角噙的看笑话似的调笑,慢慢在舌根发苦。 说不出的羡慕。 她们这么年轻,又这么幸运。 曾经俞轻寒也很幸运。 只可惜被她生生作贱了。 “去我店里坐坐吧。”俞轻寒说,“我请客。” 俞轻寒已经十几年没有主动交朋友了,也许今晚月色太好,让她对两个年轻的陌生人也友善起来。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店里也快打烊了,没什么人,俞轻寒吩咐厨房里做了几个小炒,拿了三副碗筷,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啤酒,“喝酒么?” 简令看看罗一慕,想起上一次酒后被吃干抹净的经历,忙不迭摆手,“不了不了。” 俞轻寒没跟她们客气,只拿了一瓶啤酒,坐在她们对面慢慢喝。 罗一慕即使饿极了,吃相依旧优雅,简令已经吃了晚饭,不怎么饿,举着筷子在那叠胡萝卜炒肉里挑挑拣拣,专找胡萝卜吃,甚至有一片胡萝卜已经被罗一慕挟进碗里了,简令仍然从她碗里拈了出来,送进自己嘴里。 罗一慕神色无常,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简令的动作。 俞轻寒一边喝酒一边看她们的互动,嫉妒快要溢出眼眶了,食指敲敲桌面,半真半假地笑,“哎哎,差不多得了,故意刺激我呢?” “那有什么办法。”简令继续拣胡萝卜吃,“要不你去找萧桐?”她看看俞轻寒左脸上的淤痕就忍不住想笑,“你今天把萧桐怎么了?啧,居然挨了这么不留情面的一个耳光,估计好几天都没法见人了吧?” 俞轻寒一怔,“没怎么。” 就是一时得意忘形起来,盯着萧桐淡色的唇,沾了一点可可粉,很想尝尝那上面的味道。 “呸,强吻就说强吻,装什么文艺呢?不要脸。”简令鄙视道,放下筷子。 俞轻寒:“……” 罗一慕在简令之后落筷,从始至终脸色平静,专心致志地吃饭,放下筷子后拿出手帕,优雅地擦擦嘴,才道:“多谢款待。” 顺便扳着简令的下巴,把她油乎乎的嘴也擦干净。 俞轻寒:“……”没眼看了。 服务生很有眼色地上来收了碗筷,又上了茶水,让她们慢慢闲聊,俞轻寒对简令和罗一慕的婚礼很感兴趣,问她们什么时候举办,到时候自己也去参加。 “八月份,在美国。”简令说。 “美国啊……”俞轻寒失望地叹气,“那算了,萧桐不喜欢出国。” 简令很好奇她们之间的故事,不过自己也从俞轻寒的言语中窥见了一二。 左不过是俞轻寒年轻时亏待了人家,后来后悔了,反过来弥补。 可惜已经凉透的心哪是那么容易再热起来的?就像燃尽了的灰,还能再烧一遍么? “自作自受啊……”简令意味深长。 俞轻寒苦笑。 简令多喝了两杯茶,中途去洗手间,趁着她不在的空隙,俞轻寒虚心跟罗一慕请教,“你是怎么让简令这么死心塌地的?” 罗一慕勾了勾唇,“她追的我。”神色颇为得意。 俞轻寒嘴角抽搐,“我好像问错人了。” 罗一慕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问怎么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嗯?” “对她好,还有,别让她受委屈。” 俞轻寒想,自己好像两点都没有做到,对萧桐太坏,让她委屈了十几年。 才会闹到这样的境地,一丝补救的余地都没有。 “一直等会有结果么?”俞轻寒茫然地问。 “不知道。”罗一慕看着洗手间的方向,淡淡地说:“我也不想等。”如果现在就能紧紧抓住,何必浪费时间去等那么多年。 罗一慕是个深思熟虑的人,也是个纯粹到极致的人,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清晰,她的生活很简单,世界也非常小,已经把简令纳进了自己的规划里,那么以后的人生,就是自己和简令两个人的人生,再多一个也不需要。 俞轻寒没再说话。 简令不在场的时候,罗一慕更冷淡,俞轻寒没继续找话题,她自然也一个字都不多说,眼睛直勾勾看着洗手间的方向,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的瞳孔闪了一下光。 简令隔着老远朝她挥手,她也冲简令笑。 “我不在你们聊什么呢?有没有说我坏话?”简令笑着走来。 “没有聊。”罗一慕起身,顺势牵住简令,对俞轻寒告辞,临别前再次谢过俞轻寒的招待,礼节做得滴水不漏。 无人的街道上,罗一慕紧握着简令的手,慢慢往夜色中走,俞轻寒站在自己店门口目送她们远去,看着看着,心就凉透了。 她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看向萧桐住的那栋房子。 没有一丝一毫希望。 回酒店的路上,路过一个药房,罗一慕进去,给简令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她知道简令今晚肯定吃多了。 罗一慕从不挑食,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喜欢吃的菜,比如胡萝卜。她有着良好的家教,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分毫迹象,只好由简令来代劳,非常“没有礼貌”地挑挑拣拣,把她不喜欢的菜全部吃光,小心地维护着罗一慕的教养。 没有人知道罗一慕不喜欢吃胡萝卜。 连她父母也不知道。 简令知道。 罗一慕没有说过,但简令就是知道。她知道罗一慕从不说出来的挑食,吃到不爱吃的食物时,咀嚼会比平时用力一点点,握筷的姿势也有点变化。 这是简令对罗一慕不动声色的体贴。 “那个俞轻寒,看起来真可怜。”走远了之后,简令忽然说。 罗一慕不关心别人的私事,没有发表意见,只安静地听。 “萧桐好像很久没有理过她了哎……慕慕,要是你也像萧桐对俞轻寒那样对我,我估计早就崩溃了。” 罗一慕抓紧她,“我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简令笑道,“我这么可爱,慕慕你舍得不理我么?” 她像小孩似的晃着和罗一慕相牵的那只手,罗一慕纵容地随着她的频率摆动,简令笑弯了眼睛,边笑边说:“两个幼稚鬼。” 然后又说自己吃多了走不动,坐在马路牙子上耍无赖,硬要罗一慕背她回酒店。 罗一慕弯腰,轻松地把简令背起来。 简令趴在她背上,两条细长的小腿晃啊晃,把罗一慕的长发撩开,亲她的后颈。 罗一慕背部肌肉一僵,又放松,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慕慕,我们婚礼的时候,你穿红色嫁衣,好不好?” 简令盯着罗一慕雪白的后脖颈子,突然在脑海里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这样白的皮肤,穿红色的嫁衣,肯定很好看。 想想看,罗一慕穿着火红的嫁衣,轻罗慢步地朝自己走来,嫁衣将她严严地裹起来,别人窥见不得,只有自己牵着她走进洞房,挑起她的盖头,低头吻她的红唇,才会在领口的间隙里,得见那一点白玉似的漂亮肌肤。 “嗯。”罗一慕答应。 罗一慕总是纵容简令骨子里的天生浪漫,或者说她也不自觉沉溺其间。那些天马行空的巧思,是平淡生活里落下的花瓣,泛起阵阵涟漪,所以两个人的生活远比罗一慕孤身时有滋有味得多。 和简令在一起,罗一慕时常惊喜于生活原来还能这样。 “然后让我亲手……”简令的坏笑钻进罗一慕的耳朵眼儿。 罗一慕也跟着笑,惩罚似的捏了她一把。 …… “我周一有课,明晚就要走。”快睡觉的时候,罗一慕亲亲简令的侧脸,“你还要在这留多久?” “我也不知道,好像今天把萧桐得罪了,要说服她替咱们设计结婚礼服还是挺难的。”简令为难,眉头皱得很深。 罗一慕借着月色抚平她眉间的皱痕,宽慰她:“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不着急。”简令窝在她怀里,嗅她颈间的暗香,“反正证都领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我着啥急啊……”边说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罗一慕搂着她狠狠亲了一记。 第84章 宝宝 简令第二天去萧桐的裁缝铺的时候,店没有开门,本想去隔壁的小餐馆找俞轻寒问问,结果店里的服务员说老板不在,看来是和萧桐一起出去了。 “你们老板说她去哪儿了么?”简令问。 “听说老板的侄女过来玩了,你去隔壁裁缝店老板家里找她吧。” 简令奇了,“嘿,你们老板侄女来玩,关裁缝店老板什么事啊?” “我们老板侄女是隔壁萧老板外甥女儿,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们老板朋友啊?”小服务员鄙夷道。 啧,原来是亲家,这可真有意思,小姑子爱上小姨子,上哪儿说理去? 简令嘿嘿一笑,没跟服务员继续贫嘴,回身问了罗一慕一句怎么办? “来都来了。”罗一慕说,“出去玩吧。” 也是,简令想,萧桐和俞轻寒的家乡远在江禹,离这个县城足有一千多公里,人家侄女外甥女的来一次估计也不容易,这个时候跑去打扰别人一家团圆实在不合适,以萧桐的脾气,估计拿着扫把把她们撵出来不可,反正好久也没旅游了,就像罗一慕说的,来都来了,就当来旅游的呗。 简令向来心大,既来之则安之,当即问了小服务员当地几个可以玩的地方。 偏远小城,左不过山水风景,好玩的地方实在不多,又是夏天,跑去爬山玩水的,太阳晒不说,蚊子还贼多,简令兴致缺缺,最后决定去看电影。 在简令眼里,和情人——现在是老婆——一起看电影,绝对是一项非常不错的消遣,不,不知不错,应该是非常棒。 昏暗的放映厅,倒数第二排的靠墙角落,很适合发生些什么。 看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氛围。 今天周六,人多,情侣尤其多,最近大热的好莱坞电影和新上映的爱情烂片肯定不能选了,前者上座率太高,而后者的受众群体大多是存了和简令一样心思的非单身人士,估计都抢着挑放映厅后排,不好操作。 选来选去,简令选了个纪录片,讲工业革、命的,放映时间在二十分钟以后,一看上座率,0。 很好,就它了。 出票的时候罗一慕微微惊讶了一下,“你居然对这种电影感兴趣?” “是啊。”简令笑得奸诈。 不是对电影感兴趣,是对一起看电影的人感兴趣。 她一笑罗一慕就明白了,嘴角翘起,无奈地说:“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常想法?” “我怎么了?”简令面不改色,“看个纪录片就不正常?” 罗一慕不语,摇摇头,又给简令买了一桶爆米花。 电影院的爆米花总比自己在家做的好吃,电影还没开始,爆米花就被简令吃了一半,还不忘给罗一慕投喂。 罗一慕舌尖一卷,扫过简令的指腹。 简令满不在意,甚至还毫无形象地嘬嘬自己的手指头,冲罗一慕暧昧地眨眼,勾着嘴角坏笑:“好吃吧?” “嗯。”罗一幕也笑。 “我好吃还是爆米花好吃?” 罗一慕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来了一个没有一点也不疼的脑瓜蹦儿。 简令甜蜜地捂着脑袋。 她们乐此不疲地玩着你喂我我喂你的游戏时,远处走来了三个人,一看,原来是萧桐和俞轻寒,中间牵了个小女孩,上小学的年纪,皮得很,双脚离地,挂在萧桐和俞轻寒手上荡秋千。 萧桐她们看到简令和罗一慕时也有点意想不到,俞轻寒反应快,拍拍小朋友的头,让她跟萧桐去取票,自己则上前和简令打招呼。 “真巧。”俞轻寒说。 “那就是你侄女?”简令努努嘴。 “是啊,你们也来看电影?看什么?” 简令把票给她看。 俞轻寒嘴角抽搐,“看不出来你品味还挺高。” “那当然,咱文化人,你懂什么叫文化人么?”简令大言不惭。 罗一慕憋笑憋得有点辛苦。 “你们来看什么?”简令问。 俞轻寒说了个动画片的名,某知名大厂出品,3d奇幻电影,适合小孩儿看。 简令嘲笑她:“你品味更高。” 俞轻寒想要开口辩解,那边萧桐和小朋友已经取好了票,小朋友跑了过来,保住俞轻寒的腰,“小姑姑我取到票啦!”她很快发现简令和罗一慕这两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紧接着转头疑惑地盯着她们看,“姐姐,你们是我姑姑的朋友么?” 长得非常机灵的小女孩,两只眼睛又大又亮,跟铜铃似的,尤其是双眼皮,特漂亮,扎着一对羊角辫儿,活像商场橱窗里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洋娃娃,嘴也特别甜,知道女□□听什么,上来就姐姐姐姐地喊,喊得简令心花怒放,心想她的父母这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竟然养出了这么招人疼的小姑娘。 “是啊是啊,我叫简令,这是我老婆。”简令蹲下来摸摸小姑娘的头,笑眯眯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宝宝。”萧桐买了3副3d眼镜过来,打断了几人闲谈。 她显然不愿和简令有太多交集,直接拉着宝宝的手说:“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接着不由分说就把那个叫宝宝的可爱小姑娘牵走了。 “简令姐姐,你的头发真酷!”临走前,宝宝冲简令竖起了大拇指,想起什么似的,又抬问萧桐:“小姨,我能染这么酷的头发么?” 萧桐面无表情:“小心你妈把你的腿打断。” 简令:“……” 不就染个头发,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至于打断腿这么严重吧?啧,真古板。 宝宝对简令挺有好感,走出去老远,还不住地回头张望,朝简令笑,白白的小牙齿,两弯月牙似的眼睛,看得简令母性泛滥,直拽着罗一慕说她们俩将来也要生这么一个漂亮又机灵的闺女。 罗一慕瞥着她轻笑,“抱歉,我可没有让你怀孕的功能。” “没关系,我让你怀孕也行么。” 罗一慕悄悄地挠她掌心,在她耳边哼笑着答应,“好啊,我等着。” 反倒让简令耳根子微烫。 …… 看了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冷门纪录片,简令完全没注意那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影片讲的是什么,只知道快散场时罗一慕半扶半抱地搂着她提前出了放映厅,她半个人懒洋洋地挂在罗一慕身上,脸红红的,眯着眼睛,像喝醉了酒。 “慕慕,我就说这电影有意思吧?”简令舔着嘴唇,狡黠又粘人,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罗一慕的眼睛也笑得半眯起来,狭长的眼尾向上勾了勾,扶着简令,竟然还能故作镇定地点评:“的确是一部非常棒的纪录片,清晰地讲述了人类历史上具有划时代影响力的重大变革,值得再次品味。” 说得跟真的似的,简令却发现了一点别的端倪——比如她今天的话格外多。 罗一慕看电影的评价通常非常简单,好看,或者不好看,什么时候见过她用这样的长篇大论点评这样一部电影的? 简令不屑地哼笑,对着她的耳朵眼,拉长了音调,轻声说:“罗教授,你真是个假正经。” …… 罗一慕明天一早就要回津岭,两人看完电影又在商场里吃了个午饭,罗一慕担心自己不在,简令一个人一日三餐都不正经吃,于是下午两人一起去逛超市,给简令囤点零食饼干之类的,以防她一个人半夜饿了没东西吃。 “晚上尽量别叫外卖,睡觉前一定要检查清楚房间的门反锁了没有,每天早晚各给我打一个电话,知道了么?” “知道了,慕慕,我们刚结婚你就这么管我,不怕我被吓跑了?” “别用这种事吓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简令吐舌头,“我就粘着你,怎么也吓不跑,行了吧?” 简令往购物车里放了两包辣味的卤鸡翅,罗一慕看着那个通红的包装袋,还有包装袋上字体夸张的“特辣”两个字,皱了皱眉,拿出来一包,重新放回货架上。 “少吃点,吃多了胃疼。” “好吧好吧。”简令妥协地叹气,随手又拿起一包薯片晃了晃,“这个总可以吃吧?”她连往购物车里扔了三四袋,罗一慕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 倒是简令犹豫了几秒,自觉地又放了两包回去。 罗一慕眼里这才舒展开。 逛到生鲜区的时候,她们又遇到了萧桐她们。 萧桐正拿着笊篱在水箱里挑活虾,那个叫宝宝的可爱小姑娘坐在购物车里,和俞轻寒玩打手板的游戏。 “呀!简令姐姐!”宝宝一眼认出了简令特立独行的发色,兴奋地冲她这边招手。 简令笑着推车过去,捏了捏她的圆嘟嘟的小脸蛋,“宝宝,真巧呀。” “哇!姐姐!你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宝宝看到简令琳琅满目的购物车,简直两眼泛光,变脸似的,小嘴立马瘪了,耷拉着眉毛,小狗似的跟俞轻寒装可怜,“小姑姑,我也想吃那个大薯片,我们去买好不好?” 俞轻寒还没答应,只听萧桐干脆道:“不行。” 俞轻寒只好摊了摊手,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对着宝宝挤眉弄眼,又指了指一旁简令的购物车。 宝宝心领神会,转头就对简令甜甜地笑起来,“简令姐姐,今天我生日,我小姨很会做菜哦!你要不要来给宝宝过生日嘛?” 鬼精灵的小姑娘,怕简令不答应,还撒娇似的拉着简令的手晃了晃,大眼珠里已经提前蓄了眼泪,就等一声令下就能掉下来。 简令也没遇见过这种场面,回头求助似的看向罗一慕。 罗一慕笑着说:“巧了,这么多好吃的,就是为了给小寿星庆生的。” 宝宝立刻欢呼起来。 萧桐捞虾的手一顿,没说什么,只是本来预计三个人的菜,又多买了一些。 就这么着,简令和罗一慕两个人,稀里糊涂地拎着两袋子吃的进了萧桐家,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别人一家三口的家庭聚会。 萧桐家里很宽敞,收拾得井井有条,随处可见宝宝的生活痕迹,墙边记录身高的刻度、书架上的童话书、茶几上散落的拼了一半的拼图…… 让简令惊奇的是,萧桐原本恨不得和俞轻寒老死不相往来的冷漠,在宝宝面前完全收敛了起来,两个人一同在厨房洗菜择菜,甚至俞轻寒还熟练地帮萧桐系上了围裙,看样子倒像是早已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样子。 “我去帮忙。”罗一慕说。 却被宝宝拽了拽衣角,制止了。 “嘘,别打扰她们。”宝宝悄声叮嘱。 罗一慕诧异于这小姑娘早熟得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深的心思。 “哎,要是我小姑和小姨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小小的脸上苦大仇深,看起来很滑稽,简令扑哧一笑,揪她的小辫子,“你一小孩儿,思想还挺复杂。” 第85章 意外 宝宝一听被简令小瞧了,不甘示弱地怼回去:“你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 她撅着嘴,头抬得高高的与简令对视,眼珠子黑黝黝的,可爱极了,尤其是气鼓鼓的小腮帮子,简令忍俊不禁,伸手去戳她的软软的脸蛋。 “没心没肺不好么?没心没肺才活得高兴,小孩儿你懂不懂啊?小小年纪想太多容易得抑郁症的知不知道。” 宝宝眼中非常明显的鄙视,哼了一声,不理她,趴在茶几上继续拼她没完成的拼图,简令才和她拌了嘴,也不放在心上,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玩。 两个人都玩心重,不一会儿就重新玩到一块儿去了,脑袋凑在一块儿,琢磨这块拼图应该放在哪儿,那块拼图是不是摆错了,忘记了刚才的小小拌嘴。 罗一慕参与不进去她们两个小孩儿的活动,笑着看了一会儿,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用手机查看工作上的事。 客厅里只剩简令和宝宝细碎的小声讨论。 相比起来,本应该碗勺碰撞非常热闹的厨房,此刻比只有小声讨论的客厅还更安静一些,连偶尔的交谈都没有,只有洗菜和切菜的声音。 简令一心二用,玩了会儿拼图,把视线移向远处的厨房。 萧桐和俞轻寒都在厨房里忙碌,一个在削莲藕,另一个则在剥虾,萧桐心无旁骛,专注于手里的莲藕,俞轻寒手上剥着虾,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萧桐身上瞥,每次都只有一两秒钟的停留,不过频次极高,有时看怔了,萧桐和她对一眼,她就像受了惊吓似的缩回目光。 爱一个人爱到这样卑微的地步,其实也挺可怜的。 竟然能对一个人的卑微视而不见到这种地步,萧桐大概不是太绝情,就是太绝望了。 简令叹了口气。 “不舒服?”罗一慕放下手机,略带关切地问。 “没有。”简令摇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向罗一慕走去,硬挤进她的单人沙发里,搂着罗一慕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玩累了,想抱你一会儿。” 厨房里已经开始烧油炸丸子,抽油烟机开足了马力,仍有一点香味飘到了客厅里,勾得宝宝馋虫都出来了,顾不上拼图,哒哒跑进厨房,守在锅台边等新鲜出锅的炸小肉丸吃。 罗一慕换了个姿势,让简令靠得更舒服一些。 她察觉了简令心里有一点不安。 “要是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也会对我那样么?”突然,简令指了指厨房。 罗一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两个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 原来不安的起点在这里。 什么时候起,简令也有了这样的患得患失。 好像她们的关系中,简令担心她自己会恶习难改抛弃罗一慕的时候,比担心罗一慕有一天会不爱她的时候多多了,所以她突然这么一问,罗一慕还真有点懵。 罗一慕压根没想过自己会不爱简令的可能性。 “爱情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简令的眼神里有一点幽怨,好像已经在心里预演把这样的场景预演了一遍。 罗一慕笑了,捏她的耳垂,“你今天是怎么了?” 简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到了萧桐和俞轻寒的爱情,简令觉得,自己和罗一慕之间好像太幸福了,幸福得有点不像是真的。 世上写爱情的字句千千万万,但是没有一本书里写过,爱情是只有幸福没有痛苦的,他们都说爱情是让人甘之如饴的毒药,明知道会痛苦,还是义无反顾。 简令侧头打量罗一慕,她的爱情明明一点也不痛苦。 “慕慕,我有点害怕。” “怕我不爱你了?” “嗯。”简令认真地点头。 罗一慕眼中浮起一层促狭的笑意,她想安抚简令的不安,又觉得这点不安真是可爱,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简令的在乎。 “别怕,我们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罗一慕想了想,说:“我们有结婚证。” “我们的关系有法律支持。” “你不是我的情人,而是我的妻子。” “而且……”罗一慕顿了顿。 “而且什么?” 罗一慕贴在她耳边悄声说:“而且我不爱你的那个阶段早就过去了。” 简令这才想起来,她们刚接触的时候,罗一慕是挺讨厌自己的,还让自己在她的课堂上当众出丑。 她们爱情里的痛苦也是有的,只是罗一慕太温柔,简令又总是记吃不记打。 再说简令那么喜欢罗一慕,即使是从前罗一慕对她爱答不理的时候的所谓痛苦,只要看到罗一慕就变成了高兴得不得了了,哪怕她不喜欢自己都是高兴的。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甘之如饴。 简忽然间豁然开朗。 所谓甘之如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爱上那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着她,只要看到她、关注她,心里就像开了花一样,对方的冷淡纵然会让自己伤心,可说到底,还是快乐的时候多。 就像俞轻寒偷看萧桐的快乐,就像简令自己窝在罗一慕怀里的快乐。 不过比起偷看,当然还是被爱人抱在怀里更快乐一点。 “慕慕,我好喜欢你呀。”简令眯着眼开心地说。 罗一慕听了,心里欢喜得飘起来。 这边简令和罗一慕在温存,厨房里头一锅丸子已经炸扎好了,宝宝迫不及待夹了一个,胡乱吹了两下就放进嘴里,烫得边哈气边吃,“唔!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不一会儿一小碗丸子就下了肚,吃得满嘴都是油。 “一个礼拜前就在电话里吵着要吃你小姨做的炸小肉丸,这回总算吃着了,满意了吧?”俞轻寒给宝宝擦了擦嘴,笑话她:“这么能吃,小心吃成小胖墩。” “小姑又骗人。”宝宝咯咯笑,“我妈说了,吃垃圾食品才会变小胖墩,我吃的是小姨做的炸小肉丸,是充满爱心的健康食品,才不会变成小胖墩呢!” 掷地有声的清脆童音,乍听之下还挺有道理,连萧桐听了都忍不住直乐,俞轻寒看着萧桐笑,心里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刮了下宝宝的鼻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小丫头伶牙俐齿,歪理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小姑你学的啦!” “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俞轻寒抱着宝宝,呵她的痒。 萧桐提醒她们:“别在厨房里闹,一锅热油呢,待会儿烫着怎么办?俞轻寒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宝宝一样?” 也许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太好了,萧桐带着小小抱怨的提醒就这么脱口而出,显出不同于以往的亲昵,俞轻寒先是一愣,而后竟然心头滚烫起来,从心底扩散出来的笑容,耀人眼球,萧桐表情不自在地别过脸。 “听见没有,小姨都发话了,不许在厨房瞎闹。”俞轻寒笑着说。 “当然听见啦!我最听小姨的话了!” 俞轻寒看着萧桐,今天一天,竟比过去几年加在一起的时光都让人觉得高兴。 俞轻寒也爱吃萧桐做的菜,第一锅炸出来的肉丸被她和宝宝两个人消灭了干净,直到炸第二锅的时候,萧桐让俞轻寒把买回来的骨头洗干净下锅焯水,俞轻寒才想起来还有一堆菜没做呢。 第二锅丸子出锅,宝宝招呼简令和罗一慕也过来吃,简令早就被炸丸子的香味馋的直咽口水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去搅合萧桐和俞轻寒的相处,她听到了宝宝招呼自己,忙拉着罗一慕过去尝萧桐的手艺。 “怎么样怎么样?我小姨做的炸丸子好吃吧?” 的确好吃,夹起一个呈现出些微焦褐感的小丸子,仅用筷子就能感觉出它的酥脆,牙齿咬下去,伴随着诱人的咔擦声流进嘴里的是浓郁的油脂的香气,细嚼起来,又会咬到调在馅料里的莲藕和马蹄,清新的口感中和了肉馅的油腻,让人吃了一个就忍不住想来第二个。 “这也太好吃了!”简令惊喜得眼睛都亮起来。 “是吧是吧!”宝宝一脸骄傲的表情。 俞轻寒又笑她:“小丫头,夸的又不是你,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哼!”宝宝冲她皱鼻子做鬼脸。 罗一慕就着简令的筷子尝了一个丸子,也说好吃,看到厨房还有好些没洗没切的菜,挽起袖子上前帮忙,简令放下筷子后带着宝宝去洗手,俩小孩在一块玩心重,洗着手也能打起水仗来,互相往对方身上甩水,弄得厨房地板都湿哒哒的。 “别在厨房闹,这一地水,滑倒了怎么办?”萧桐开口教训她们。 一大一小对视着吐了吐舌头,乖乖加入帮忙洗菜的阵营。 宝宝是个小唠叨,即使择菜嘴里也不能嫌着,她和简令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门边,一会儿问简令香菜为什么这么臭还有人喜欢吃,一会儿又问简令为什么有的豆角是长的有的豆角是短的。 简令自己就是个高中毕业的水平,读书的时候还是差等生,考试老垫底,哪会知道这些,一连好几个问题把她难倒了,干脆随口乱编。 “喜欢吃香菜的人是因为他们比咱少一个味觉基因,吃不出臭味来,有的豆角长着长着,残疾了,所以就特别短。” 罗一慕乐呵呵地笑,也不纠正她。 俞轻寒把炸过丸子的油舀起来,放在桌台上,一边笑一边骂:“简令你给我闭嘴,别教坏了我们家宝宝。” 连萧桐都对宝宝说:“别听她的。” 简令嘟囔:“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她带着宝宝掐完了一盆豆角,拍了下宝宝的后脑勺,“去,端给你那没有幽默感的小姑洗去。” 宝宝小跑着,屁颠屁颠地把豆角端给俞轻寒,萧桐又提醒了一遍:“别在厨房跑,危险。” “知道啦,小姨,你都说了三遍了。”宝宝拿着俞轻寒递给她的一把青豆,准备回到她的小板凳上继续剥豆子。 简令站起来伸伸筋骨,晃晃悠悠溜达到一直没说话的罗一慕身后,恶作剧地捏她的腰,“慕慕,你腰真软。” 旁边的俞轻寒听了一脸嫌弃,“注意点,还有小孩在场呢。” “嘁,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人多聚在一起,互相拌拌嘴也挺有意思的,简令和俞轻寒互不相让,东拉西扯的,话题已经不知道扯到什么地方去了,简令觉得嗓子已经有点干了,正想喝杯水休息一会儿再战,忽然听到宝宝一声尖叫。 “啊!” 四个大人同时回头,不约而同地脸色煞白! 宝宝不小心滑倒,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寻找支撑,忙乱间竟然扳倒了那一盆先前炸丸子的热油! 眼看着油盆要倒,浇到小孩子身上还了得!情急之下四个大人都想护住宝宝,简令离得最近,把宝宝猛地往前一推,正好推进了从另一侧赶来的萧桐的怀里,她的手臂来不及收回来,一盆热油直接泼在了她的手臂上!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宝宝年纪小,已经被吓傻了,只知道抱着萧桐哭,萧桐赶紧四处检查宝宝有没有受伤,俞轻寒则赶紧去客厅找萧桐家里常备的急救箱。 初夏时节,简令只穿了件开衫,油浇下来,瞬间手臂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她疼得五官皱成一团,痛呼还没出口,只听罗一慕撕心裂肺叫了一声阿令! 她的呼痛声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喊不出来了。 “让我看看!”罗一慕的脸上血色尽失,慌张地捧起简令的手臂,她想小心地揭开简令的衣袖检查伤势,可她的手抖得厉害,连碰都不敢碰简令一下。 “慕慕,我没事的……”简令强忍着痛苦,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她的脸已经疼得扭曲了。 “让我看看!”罗一慕厉声喝道。 她像头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咆哮,她眼珠里的赤红一直蔓延到整个眼眶,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往出冒。 她这样的表情简令只见过一次,就是当初简令的轮椅被熊孩子猛地推去撞墙的那一次。 第86章 不疼 罗一慕关心则乱,一时间失去了原本的冷静,还好俞轻寒当机立断,直接拿剪刀小心剪开了简令的袖子,先用冷水冲洗,接着涂了碘伏,紧急处理完手臂烫伤之后,开车送简令去医院挂急诊,进行进一步的清创。 简令的半个右臂都被烫得通红,还起了三个大水泡,泛着油亮的光,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爆开,看着就怪瘆人的,烫伤的刺痛感绵密又尖锐,简令艰难地避开右臂的烫伤患处,侧躺在罗一慕的大腿上,咬着牙忍过手臂上热辣难熬的疼。 真疼啊,比简令从小到大受过的每一次伤都疼,而且是一阵一阵的,刚觉得好了一点,还没松口气呢,下一阵火热的痛感就又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让简令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到医院的这段路这么长?简令闭着眼,默默地把这段路熬过去,却感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脸上,她抬头看,发现抱着她的罗一慕,脸色比她还要苍白,真正的面白如纸,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她的嘴唇在发抖,牙齿在打颤,简令从疼痛中分了点神,终于察觉,罗一慕竟然全身都在发抖,一刻都没有停过。 罗一慕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 她时时都如火炬一般明亮有神的目光已经散了,没有焦点地落在简令烫伤的手臂上,简令心里一惊,强忍着去抓她的手。 感觉到躺在自己腿上的简令一动,罗一慕惊醒似的,忙把手伸给她,“是不是太疼了?” 发出来的声音颤抖又沙哑,简令听得心酸,勉强扯着唇角想笑一笑,却被她连忙捂住嘴。 “别笑了。” 又一滴凉津津的液体滴在了简令的颈弯里,却烫得简令浑身一哆嗦。 “疼就喊出来。” 罗一慕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别过脸去,不让简令看到。 简令把她已经伸给了自己的那只手打开,果然,手掌上血迹斑斑,都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简令叹口气,觉得自己的手臂更疼了。 “不疼,慕慕。”简令拉着她的血迹斑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真的,一点都不疼。” “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简令,这么一点小伤而已,对我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怎么会疼呢。” “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最经不起疼的一个人,要是真疼,早就喊出来了,哪里还熬到现在。” “慕慕,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越说,罗一慕的心就越跟被敲裂了似的,簌簌地掉碎片,几乎抱不住简令的身体。 终于到了医院,俞轻寒帮忙挂号,罗一慕带简令直接上楼去烫伤科,医生给简令的手臂做了彻底的清创,进行包扎,又开了几种药,外敷的内服的都有,叮嘱每种药的用量,恢复期间有什么需要忌口的食物等等,罗一慕听得比简令还精心,恨不得能那笔逐条记下来,就怕稍有差错。 “医生,她的手臂之前骨折过一次,请问这次烫伤会不会留下有什么后遗症?”末了,罗一慕问了一句。 她担心简令的身体,担心简令这么年轻,万一落下了后遗症,后半辈子都要受苦。 “不会,只要按时用药,避免感染,大约二十天就能恢复良好。” “那会不会留疤呢?”简令接着又问。 简令担心自己的手臂不能恢复如初,因为罗一慕很喜欢她的手。 深夜相拥而眠的时候,罗一慕总是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一遍一遍地亲,亲得简令不耐烦了,细细地笑,抵着她的额头,缠着她接吻,气喘吁吁的时候,红着脸夸她,“慕慕,你的吻技可以出师了。”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让简令神魂颠倒。 简令不想自己的手上有疤痕,怕罗一慕亲吻她的手时总能看到那快疤,然后总是心疼。 “恢复过程中皮肤颜色会比较深,后期可以外涂维e帮助皮肤复原,你刚才说是被热油烫伤的,还好油温不高,只造成了浅二度烫伤,不然可就麻烦了,弄不好还得植皮。” 罗一慕一听又变了脸色。 简令知道她听不得这个,跟医生道谢之后,赶紧拉着罗一慕出去了,还不忘安慰她:“慕慕你看,医生都说没事的,连疤都不会留,哈哈,我就知道我是吉人自有天相!” 罗一慕却说:“今天就跟我回津岭。” “我才不要!”简令瞪大眼睛拒绝,“我好不容易来上榕县一次,目的还没达到就想要我回去?不可能!不达目的我誓不罢休!再说我想让你当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嘛……” 她还没说完就被罗一慕打断了:“我不是跟你商量。” 就一件婚纱而已,有什么重要的?难道比简令被烫伤还要重要么?罗一慕现在懊悔万分,当初就不该让简令来,她不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什么婚纱,什么婚礼,都不重要,只要简令能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强。 “慕慕……” “回家。” “慕慕!”简令也有点生气了,推开罗一慕,“结婚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你就不能听我一次么?” “然后让你再受一次伤?”罗一慕的眼眶红了,她看了眼简令已经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衣袖,以及手臂上刺眼的白色纱布,心直直地往下坠。 简令全身一震,说不出话来,僵持了一会儿,嗫嚅着走上前,靠近罗一慕怀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慕慕……”简令感觉到罗一慕脖子上的动脉在跳动。 就这一下一下的血液奔腾跳动之间,简令忽然明白了,自己在罗一慕心里的分量是很重很重的。 比她想的还要重的多。 重到什么程度呢?也许就和罗一慕的生命一样重,所以简令一个轻度二级烫伤,就让罗一慕好像天塌了一样。 “好吧,我们回家。”简令妥协了,她痞笑着,环住罗一慕的后颈,把自己挂在罗一慕的身上,“去他娘的婚纱,去他娘的大设计师,我才不稀罕呢。” 往常说粗话,罗一慕总提醒她注意言辞,今天难得什么都没说,反而心情还轻松了一些。 简令懒懒地咬罗一慕的耳垂,笑得又坏又撩,轻哼着说:“我们回家。” “我是病人,我要你背我。” 罗一慕也不管这是医院,不管大庭广众,不管一堆陌生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直接把简令背了起来。 “受伤归受伤,犯错归犯错,回去之后再处置你。”罗一慕背着她,不咸不淡地说。 简令心里咯噔一下,“我又犯什么错了?” “你说呢。” “好吧。”简令老实认命,“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说呢。” “……”简令默默捂住自己的臀部。 又要遭殃了。 “那……下手轻一点行不行?”简令苦着脸哀求,“慕慕你打人好痛的,我已经知错啦,而且我的手臂好疼好疼啊,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嘛……” 罗一慕嗤笑,“我要是下重手,你连床都下不来。” 简令乐了,嘿,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呢?她舔了舔唇角,玩味地凑到罗一慕的耳边,“那你就用另一种方式让我下不来床呗……” 罗一慕眼中的暗流翻涌起来,正想说什么,却在医院门口看到了萧桐,手里还牵着宝宝,她停下来脚步。 简令的烫伤是为了救宝宝才导致的,萧桐作为宝宝的小姨,对简令也是又愧疚又感激,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宝宝被吓傻了,一个劲儿的哭,萧桐得安抚宝宝,就让俞轻寒先把简令送到医院来了,等萧桐安抚好宝宝之后,也带着她赶紧来医院确认简令的伤势。 宝宝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对眼睛肿的跟鸡蛋似的,连大眼珠子都只剩两道缝了,还在止不住地抽噎,鼻子脸蛋全哭红了,看上去可怜,她一见简令,眼泪又开始惨兮兮地往下掉,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姐姐对不起”,嗓子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简令看着这小人,心里软得不得了,让罗一慕把她放下来,她走到宝宝跟前,蹲下身子,把她小脸上的眼泪擦干,“乖宝宝别哭啦,再哭就不漂亮了。” “姐姐,是我……是我害你……害你受伤的……”宝宝的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是坏孩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胡说,谁是坏孩子?我们宝宝才不是坏孩子。”简令刮她的小鼻子,“我受伤是为了救宝宝,我为什么救宝宝呢?当然是因为姐姐我非常非常喜欢宝宝啦!如果宝宝是坏孩子,姐姐还会喜欢你,还会救你么?宝宝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果……如果我听小姨的话……不在厨房乱跑……姐姐也不会受伤了……” “这哪能怪宝宝?”简令笑起来,“这是天灾,宝宝知道什么是天灾么?就是我今天受伤是上天注定的事,就算没有遇到宝宝,我还是会受伤的,所以不是宝宝的错。”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值得信服,她还转头把罗一慕拉入自己的阵营,“慕慕你说,这次事件是天灾对不对?” 罗一慕冷冷地别过脸去,没说一句话。 简令说的对,这次的事件是个意外,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可是罗一慕就是不能原谅这个小孩子。 她是个心眼很小的人,小到只能装下简令,伤害了简令的人,即使是无意的伤害,罗一慕也喜欢不起来。 沉默已经是罗一慕能做到的极限。 第87章 项链 “慕慕?”简令久久没等来罗一慕的回答,目光探寻地看向她,见她嘴角向下抿成了一道锋利的线,愣怔了一秒,随后像是给自己解围,自问自答地笑笑,又转过头去对宝宝说:“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你看,连我的慕慕都知道,这次的事不怪宝宝,所以宝宝别哭了,好么?” 她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又这样柔柔地低头细语,很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宝宝抽抽嗒嗒,抬手擦自己的眼泪,乱七八糟地抹了个大花脸,简令想笑,牵动了手臂,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了起来。 罗一慕身形微动,似乎想去抱她,可终究没有上前。 宝宝哑着嗓子问:“很疼,是不是?” “是啊。”简令一边皱眉头一边笑,“我的手臂可疼了,所以宝宝别哭了,嗯?”她用左臂把宝宝半圈在自己怀里,“宝宝一哭,姐姐就心疼得厉害,宝宝也舍不得姐姐手臂又疼心又疼,对不对?” 宝宝是个挺懂事的孩子,听简令一说,惭愧地低下头,自己乖乖地擦干眼泪,咧开嘴对简令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俞轻寒因为要帮简令挂号,所以一进医院就和她们分头行动,后来就走散了,等她到烧伤科时才得知简令已经就诊完毕,刚离开不久,于是她马不停蹄地又往医院出口赶去,还好到医院门口时她们还没走,宝宝正被简令用左手圈着,笑得努力又难看。 俞轻寒快步走过去摸宝宝的头,故意幸灾乐祸,“平时让你多听长辈的话,你都当耳旁风,这下后悔也来不及了吧?小姑娘,知道这叫什么吗?” 宝宝揉揉通红的鼻子,乖乖地说:“吃一堑长一智。” 俞轻寒惊讶地笑,“哟小鬼,挺有学问嘛。” 小姑娘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俞轻寒这个做姑姑的不安慰也就算了,反而还笑话人家,宝宝气闷得不想搭理她,挥开了她摸自己头顶的手掌,哼了一声。 连简令都笑着帮宝宝解围,“俞轻寒你是不是亲姑姑啊?孩子都知道错了,少说两句难道会掉块肉么?” 俞轻寒冷哼,“知道错算什么?得保证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才行,也就是这回那盆油放久了,已经凉了不少,她才没酿成大错,万一真是刚出锅的滚烫的热油,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句知道错了就算了么?”她看着宝宝的头顶默了良久,才苦笑,“年轻人,人生道路上有些错是不能犯的,否则肠子都悔青了也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她这话虽然是对着宝宝说的,说完后,却无意地向萧桐瞟了一眼。 “这个道理我已经懂了。”宝宝低着头闷闷地说。 萧桐不懂听没听懂俞轻寒话里的意思,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是又代替宝宝对简令认认真真地道了一回歉,并表示简令的医药费,还有在上榕的所有开销,她全包了,又主动提出了要给简令做经济补偿,希望简令尽管开口。 “嘿嘿,昨天还把我轰出你的店呢,今天就对我这么热情,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我还真有点不适应。”简令玩笑着说,有点调侃的意味。 萧桐面带愧色:“抱歉。”她昨天对简令的态度的确不怎么样,主要是简令那个没正形的样子,萧桐还以为她是故意上门找茬的痞子,经过今天这一遭,终于知道她人不坏。 “哈,生平能得到偶像一句道歉,我也算圆满了。”简令又不正经起来,“萧老师啊,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我的请求你就答应了呗?你看我好可怜的。”她瘪着嘴卖惨,故意抱着自己的右臂嚎了一声,“啊,疼。” 萧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俞轻寒一看,笑着解围,“别的事先放一边,闹到现在你们也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简令一拍脑门也想了起来,大呼糟糕,“今天还是宝宝生日呢!瞧这闹的,这么特别的日子,还害得我们小寿星哭鼻子,这个点估计在家做饭是做不成了,宝宝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嗯?” “我都行。”宝宝因为自己闯了祸,对生日已经提不起劲来。 “去吃淮扬菜吧。”一直没说话的罗一慕提议道,又对简令说:“伤没好,别吃那么油腻,清淡一点吧。” “好,那就吃淮扬菜。”俞轻寒应道,“不过我们小县城可比不得你们津岭繁华,镇上就一家淮扬菜的管子,要是不正宗可别吐槽得太厉害啊。” 简令笑道:“我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还管什么正不正宗?就是给我一碗白米饭什么菜也没有,我也能三口扒进肚子里去。” “呵,有这么夸张么。” “……” 俞轻寒和萧桐一人开了一辆车过来,到了停车场,还按照来时的安排,简令和罗一慕坐俞轻寒的车先走,萧桐带着宝宝跟在后面。 路过医院对面书报亭时罗一慕突然让俞轻寒停车,她下车买了一盒牛奶,让简令先垫垫。 “就一盒啊?”简令皱眉,“慕慕,你好人做到底,再买一盒给宝宝送过去呗?”她笑着勾罗一慕的手,“慕慕你最好了,快去快回。” 罗一慕瞥她一眼,没说什么,照她的话又买了一盒,递给了后面坐在萧桐副驾驶上的宝宝。 “谢谢姐姐。”宝宝瑟缩了一下,接过罗一慕的牛奶,怯怯地说。 虽然罗一慕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宝宝一句坏话,可是宝宝还是敏感地察觉出了罗一慕的敌意。 罗一慕嘴角抽了一下,眼神复杂,略微点头,回到俞轻寒车上。 “送到了?”简令问。 “嗯。” 简令错过去亲罗一慕的侧脸,笑道:“果然是我的好慕慕。” 罗一慕垂着眼,等车开出去了好几百米,才忍不住说:“她叫我姐姐。” “谁?”简令没反应过来,“宝宝?” 罗一慕点头。 简令笑喷了。 不光简令,连开车的俞轻寒都笑出声来。 话说回来,按罗一慕的年纪,被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叫“姐姐”,实在有点超龄了。 简令笑了一会儿,左手悄悄从身后爬上了罗一慕的腰。 罗一慕张开自己的肩膀,让她更方便地把自己的半个身子都紧紧地贴过去。 简令仰着头,盯着罗一慕漂亮的耳垂看,罗一慕耳朵上其实是打了耳洞的,非常规矩正统地打在了耳垂处,不过却从来没见她戴过什么耳饰,事实上简令从来没见罗一慕戴过任何珠宝,不仅耳饰,手镯、戒指、项链之类的也都没见罗一慕戴过。 其实罗一慕是非常适合戴珠宝的,她有比天鹅还优雅的白皙的颈项,要是再戴一条精巧的项链,链坠正巧卡在形状姣好的锁骨之间…… 太漂亮了。 又漂亮,又诱惑。 简令只是想一想,就已经心痒得磨牙根。 “你觉得宝宝不该叫你姐姐么?”简令歪着嘴角,张嘴去撷罗一慕的耳垂。 “你说呢?”罗一慕搂着她反问。 “也对。”简令含混地笑,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戏谑地说:“叫什么姐姐啊,应该叫嫂子嘛……” 罗一慕听得也闷笑,心情终于让简令逗得舒展了一些。 她愉悦得很克制,喉咙里泄露出来的一点低沉的带笑的哼声,还有胸口的轻轻的震动,只有和她贴得严丝合缝的简令能听到、感觉到。 这样的笑,不管听几次,总是撩得简令耳朵痒痒的,心里麻麻的,不自觉也勾起嘴角,把整个身子全软进她怀里。 俞轻寒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开车,对后座的事充耳不闻。 工具人,哈哈。她想起萧桐,倒还有心情自嘲。 …… 俞轻寒提醒得没有错,镇上唯一一家淮扬菜,的确不怎么正宗。上榕县本地人都偏好重口味的菜,爱吃辣,所以这家餐馆虽说主打淮扬菜,也根据当地人的口味进行了改良,多酱少甜,抛开正宗的问题,其实味道还不错,挺下饭的,简令就着菜,几口就吃完了一碗饭,还要再添。 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胃口了,宝宝犯了错没心情,萧桐本来就饭量小,俞轻寒嫌弃这家店不正宗,客气地陪着简令伸伸筷子而已,只有罗一慕一面照顾简令吃饭,给她添饭夹菜,自己也还跟着吃了一碗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俞轻寒才问:“你们还要在上榕多玩几天么?” “明天一早就走。”罗一慕替简令回答。 “这么快?怎么不多玩两天?上榕县别的没有,自然风光倒是一绝,不多看看不是可惜了。”俞轻寒说。 “本来打算多留一阵子啦,不过我现在这样。”简令抬抬右臂,又朝萧桐看了一眼,“而且来这儿的目的看来也没法达成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我还得准备十月份的考试呢。” 俞轻寒了解萧桐的脾气,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们今晚住哪?还住酒店么?你现在手上有烫伤,很容易感染,住在酒店里处处不方便,不如住我那儿吧?” “不用吧?”简令不以为意,“就一晚而已,有这么要紧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是住我那儿吧。”萧桐开口道,“我那儿有空出来的侧卧,床褥枕头一应都是干净的,回去铺一铺就行。” 萧桐了解俞轻寒的个性,就她那个房子,自己住都不定乱成什么样呢,还说什么让客人住。 简令面对她们的盛情邀请,一下也没了主意,转头去看罗一慕,“慕慕,你说该怎么办?” 罗一慕经过一番考量,也觉得俞轻寒说的话挺有道理,颔首对萧桐道了声谢。 就这么着,吃完饭,俞轻寒送罗一慕和简令回酒店收拾了行李,出发去萧桐家。 饭店上不上下不下的那顿饭算晚饭,于是晚餐就省略了,她们到萧桐家时,萧桐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处理了一半的食材都分门别类码进了冰箱里,萧桐家第一次有生人住,特意买了两套干净的洗漱用品,还有睡衣拖鞋,放在了整洁一新的客房,今天到底还是宝宝生日,于是萧桐又烤了一个蛋糕,抹了足量的甜甜的厚奶油,还摆满了宝宝最爱吃的水果。 平时萧桐是严格限制宝宝的糖分摄入的,考虑今天情况特殊,就破例满足她对甜食的渴望了。 晚上俞轻寒也留下来一起为宝宝唱生日快乐歌,看她许愿吹蜡烛,几个人分吃了萧桐精心制作的蛋糕。 简令也算比较喜欢吃甜的一个人,尝到蛋糕的第一口都觉得太甜了,硬着头皮说好吃,心里想的却是之前听俞轻寒说过,萧桐不是不喜欢吃甜食么? 可是简令眼睁睁看着萧桐窝在沙发里吃蛋糕,盛满奶油的勺子抿进嘴里的瞬间,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幸福和满足感是装不出来的。 这还叫不喜欢甜食?分明是嗜甜如命! 该。 简令咬着勺子想,连心上人的喜好都搞不清楚,还敢说喜欢她呢?真是活该俞轻寒追不到萧桐啊。 第88章 哭 萧桐给简令和罗一慕准备的寝具都放在收拾好的客房里,简令的右臂不能沾水,罗一慕问萧桐要了一卷保鲜膜,把她的手整个包了起来,仍不放心,干脆一起跟进了浴室帮她洗澡。 “我这可怜的右手,刚好了才几天啊?这下又废了。”简令哀怨地挥了挥自己的右边胳膊。 这下好了,空对着美人——还是已经成为了她妻子的美人,连点合法的坏事都做不了,只能趁机揩点油解馋。 简令没想到萧桐还挺有少女心的,给她和罗一慕准备的睡衣居然是迪士尼公主款,罗一慕给简令擦干身上的水,简令随手拿起那套白雪公主的睡衣就开始笑,上面印了一个被咬掉一口的红苹果。(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迪士尼和苹果公司联名款呢。”简令笑着说。 她又看了看另一套,非常少女的淡蓝色,不用看印花就知道是灰姑娘,拿起来一看,果然,胸前还印着仙女教母的那串经典变身咒语。 简令的笑容突然意味深长了起来,“看来今晚白雪公主终于可以睡灰姑娘啦……” 罗一慕拿起白雪公主睡衣给她套上,忍着笑问:“你说终于是什么意思?莫非期待已久了?” “我期待了多久你还不知道么?” 罗一慕没有问简令的期待到底是指哪个期待,是她脑海中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同人故事,又或者是更深一点的别的意义。 两人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时,萧桐正在陪宝宝打游戏,一个赛车游戏,萧桐不是很熟练,所以老输,简令靠在罗一慕身上看了眼电视屏幕,颇有些遗憾,“可惜我今天玩不了,否则肯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宝宝听到简令的声音立刻放下游戏机,回头看她俩身上的睡衣,托着下巴端详了一番,有模有样地点评,“不错,很好看。”又邀功似的追问:“简令姐姐,你喜欢这两套睡衣么?我的眼光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太好了!”简令不吝地称赞,心想原来是宝宝选的,那就难怪了。 “九点了。”萧桐起身看了眼挂钟,拍拍宝宝的头,“快把牛奶喝了,然后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再玩一会儿嘛……”宝宝意犹未尽地撒娇,可是看到萧桐眼神里的不容反驳,怂了,缩了缩脖子,跟简令和罗一慕道晚安,哒哒跑去刷牙。 萧桐看着宝宝进了浴室,才对简令和罗一慕说:“晚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冰箱里有吃的,饮水机在厨房,杯子已经放在你们房间了。” “谢谢。” “不客气。”萧桐说完,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 简令和萧桐也算相处了两天,觉得这人和自己在电视里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大设计师简直太不一样了,与其说冷淡,不如说有点社交障碍,不知道如何与刚认识的人正常交流,也不知道如何交朋友。 简令能感觉到,她和自己说话时总是很紧张,虽然表情可以装得很镇定,细微的身体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比如搓手指,眨眼,嘴唇老向下抿,等等。 “看那么久干什么?”罗一慕不满地把简令的视线扳过来,脸上露出不悦,“她有那么好看么?” 简令回过神来,乐不可支,“慕慕,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 她半哄半推地把罗一慕拉回房,罗一慕才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确不喜欢你看别人太长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眼里看到的永远是我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情话,有着法学教授特有的严肃正直,简令无端一阵心悸,连指尖都颤了一下,她勾起笑容,拽着罗一慕的领子,强迫她低下头来,把自己的嘴唇送上去,罗一慕张嘴,入口便是熟悉的绵软香甜。 这个姿势有点费脖子,简令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还好罗一慕适时地护住了她的后颈,又牢牢圈主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接管进自己的怀抱里,也接过了这个吻的主动权。 “我眼里看到谁,你还不清楚么?”简令攀着罗一慕的肩膀,红着脸,气喘吁吁地问。 半眯起来的眼睛里万种风情,看得罗一慕的呼吸也跟着急了。 简令想起她们刚在一起时,罗一慕的吻技,生涩又霸道,每次接吻都像要把她吃下去似的,简令当时戏谑着说要当罗一慕的老师。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她的确是个好老师,言传身教,把罗一慕教导得青出于蓝,仿佛不仅身体,连灵魂也有了共鸣,如此契合,真真水□□融。 “你不明说,我总不安心。”罗一慕说。 简令踮起脚尖来咬她的耳朵,“当然是你啦……” “我眼里只能看你,耳朵里只能听你,心里只能想你……” 她话没说完,罗一慕收紧了手臂。 简令笑着,又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慕慕,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而且喜欢上了你,就再也喜欢不了别人了。” 罗一慕心满意足,就着这个动作,长臂一捞,把简令抱上了床。 “可惜萧桐买的不是睡美人款的,不然我就可以假装自己是王子,然后吻醒你了。”简令勾着罗一慕的脖子一个翻身,把她压在床上,“慕慕,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叫什么么?” “什么?”罗一慕勾着唇,期待她接下来的花样。 “任我宰割。”简令说完,得意地大笑。 罗一慕眼中闪过精光,手偷偷爬上她的后腰,在她腰眼上一戳,她身子一软,便趴在了罗一慕胸口上。 “不会用成语就别瞎用。”罗一慕眸中的笑意都快满了出来,“快睡觉吧,明早还要回津岭呢。” 这漫长的一天,总算是快过去了。 …… 后半夜,没有其他事情分心的时候,简令右臂烫伤的痛感就又清晰了起来。 只有被烫过烧过的人才知道,烫伤比一切的摔伤、刀伤都熬人,因为烫伤的痛是很漫长的,而且痛并不只局限于某一个点,散漫的火辣的大片刺痛感,简直像在滚钉板,而且是被烧的通红的钉板,足以让人一整夜都睡不好觉。 简令不想让罗一慕担心,咬牙忍着,想些其他的事来分心,比如她们即将举行的婚礼,十月份的考试,以及自己拿到□□之后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可惜都不足以抵消患处绵延的痛感。 简令的额头浮起一层冷汗,正想要不惊动罗一慕地轻轻翻个身,罗一慕那边却先一步有了动静,简令闭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那半边床一阵轻微的翻动,接着一空,疑惑地睁眼,却见罗一慕已经下床了,打开房门,正摸索着向外走。 她有很严重的夜盲症,没有光的情况下就是瞎子,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出门。 大概是去洗手间了。 简令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气,又急急地呼出去,动了动右臂,好像这样做就能缓解一丝疼痛。 罗一慕很快回来,带回来什么东西,顺便按亮了顶灯。 “阿令,你醒了么?”罗一慕坐在床边,轻轻推了推她。 简令知道,罗一慕肯定已经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了。 她睁开眼睛,歉意地笑道:“慕慕,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我起来上厕所。”罗一慕扶着简令坐起来,“我倒了杯水,待会儿你顺便把止疼药吃了再睡,会好受一些。” “现在吃么?” “医生说六到八小时吃一次,现在时间已经够了。”罗一慕从药板里挤出一粒胶囊递给简令,简令直接张嘴接了,罗一慕马上把水端过来,喂简令喝了一口,让她顺利把药送服下去。 “睡吧,过一会儿药劲上来就不疼了。”罗一慕扶着她又躺下去。 “原来你知道我在疼啊。”简令笑了笑,“我还怕吵你睡觉,所以一直忍着呢。” 她想让罗一慕不那么担心,所以故意说的轻松,却适得其反,借着月光看到了罗一慕皱的深深的眉头,简令一时也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罗一慕问。 “好像有点闷,慕慕,你把门窗都开着,透透气吧。” “好。”罗一慕点点头,打开了门窗,“好点了么?” “嗯。” “睡会儿吧。”罗一慕又把灯关上。 也不知是空气对流起来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还是简令吃下去的止痛药起了作用,总之她的手臂渐渐没那么疼了,也终于可以闭起眼睛,安静睡觉。 罗一慕睡不着,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守着她,怕她渴了或者想要什么东西时,自己拿的不及时。 萧桐家的房子,楼层不太高。 窗外恰巧一棵老树,枝干虬结,树叶茂密,巨大饱满的圆月藏在它背后。 冷白色的月光从细微的树缝里努力钻进房间里,影影绰绰地洒在床单上,洒在罗一慕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笼上苍白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没有温度似的——她本来也已经够冷了,只是遇到了简令,才热起来一点。 罗一慕垂眼,盯着简令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臂看。 她白天看过伤口,现在想起来,心还在打寒颤。 太疼了,比罗一慕自己受伤都要疼,尤其是当简令一声不吭的时候,罗一慕心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简令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罗一慕的巴掌收着劲儿打在她屁、股上,她都得哭得一脸眼泪直喊疼死了,被一盆热油泼下来,手臂红成那样,拳头大的水泡都起来了,脸白得跟张纸似的,硬是咬着牙说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是怕罗一慕心疼。 傻子。 罗一慕扯了扯嘴角,舌根苦得发麻。 怎么能不疼呢。 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她的喜怒哀乐全系在罗一慕心上,罗一慕怎么能不疼呢。 只看着手臂上的白纱布,回想了一下白天见到的创面,罗一慕心尖一刺痛,眼泪就流了。 之后愈发止不住,越淌越汹涌。 罗一慕从来不信奉眼泪,这是第一次,她竟流泪流得无法自控。 萧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客厅里,目光看向打开的客房门。 罗一慕坐在床边,静静的,像尊石雕一样,比月光还清冷的一张脸,半点表情也没有,只有泪水顺着眼眶汩汩往下淌。 萧桐被震撼得半天挪不动步子。 她从未看过一个人有这样的克制,眼泪流成那样,身体竟岿然不动。 甚至连嘴角都不抽动一下。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那样子哭,哭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却又让人觉得已经被悲伤淹没了头顶,就快被溺死了。 第89章 镜子 第二天,罗一慕和简令九点钟飞机。 她们起得很早,动作又轻,原想悄悄地走,不惊动萧桐和宝宝的好梦,出了房门,却见萧桐已经在厨房里忙活早餐了。 “萧桐?起这么早?”简令有点惊讶。 “上车饺子下车面,好歹也是远行,给你们下了点饺子。”萧桐把煮好的饺子端上餐桌,笑了笑,“我自己包的,三鲜馅儿,不好吃也别嫌弃。” “怎么会不好吃?闻着就馋死人了。”简令耸耸鼻子,期待地急忙跑去刷牙洗脸,在浴室里看到了正在刷牙的宝宝。 宝宝个子不够高,脚下踩个小板凳才能照到镜子,简令站在门口,和她对视,说了声早,宝宝低头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吐干净,也说了声姐姐早上好,问简令手臂还痛不痛。 “好多了。”简令走进去摸摸她的头,“今天是星期天,你也不用上学,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七点钟都不到,也真难为她这么小的孩子早起了。 “知道姐姐们今天要回家去了嘛,我和小姨昨晚就说好了,今天送你们去机场。” “对我这么好?” “那当然,姐姐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小姨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宝宝扯下自己的小熊毛巾洗脸,洗好脸之后又整齐地挂回去,苦恼道,“不过我这好像是涌泉之恩,滴水相报啊……” 简令看她纠结的小样,乐出了声,作怪地去掐她的脸,“什么恩不恩报不报的,我才不信这个呢,你一小孩儿想这些做什么?多想想新玩的游戏怎么通关不好么?” 宝宝咧着嘴笑,“姐姐,你和我小姑姑可真像。” “为什么?” “平时我爸妈,还有我小姨,只会让我多想想学习,只有我小姑姑,还有你,会让我多想想游戏怎么通关。” 简令夸张地大呼:“噢老天!这都是什么疯子的想法!学习?学习哪有玩儿重要?” “就是就是!”宝宝附和地点头,心中对这个刚认识的酷酷的姐姐又多了几分亲近。 在简令心里,是相当认真地觉得玩比学习重要一百倍的,学习这种事,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做,然而玩的乐趣,一生中只有非常短的一段特定的年龄才能感受到,年纪越长,人越功利,就越感受不出玩的乐趣来。 不过她又想,自己现在好像也在相当辛苦地学习,而且像慕慕这样读书破万卷、胸中有丘壑的人,好像也挺厉害的,这么说来,学习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简令只好又心虚地补充:“当然学习也很重要就是了……” 宝宝:“……” 算了,果然只有小姑姑和自己才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简令在浴室和宝宝笑闹着洗漱,罗一慕洗干净手,帮萧桐把餐具摆上餐桌。 “谢谢。”萧桐说。 “不客气。” 萧桐余光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有一大段话想说,可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昨天宝宝已经跟简令说过一遍,萧桐觉得自己也很有必要郑重地对罗一慕说一遍。 罗一慕手顿了一下,点头收下这句话,没了下文。 她不做违心的事,简令的伤,对她来说是有关系,不仅是有关系,而且是很有关系,所以罗一慕接受萧桐的道歉,却没办法原谅,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 萧桐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没说什么。 饺子端上桌,简令和宝宝也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换罗一慕进去洗漱。 她路过简令时,简令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大对,就问萧桐:“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没有。”萧桐笑了下,给简令盛碗粥,又说:“对了,你们几月份结婚?” “八月份。”简令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被汤汁烫了一下,哈着气含混地说:“你问这干啥?” “八月份……”萧桐抬头看了眼挂历,还剩两个月。她估算了下时间,要是把手头的活全放下,这两个月里专心做这一件事,似乎也够了。 “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托我帮你们设计结婚礼服么,”萧桐看起来随意地说,“我答应了。” “哦。”简令专心吃饺子,没听清萧桐说的是什么就应了,迟钝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饺子含在嘴里,眨眨眼,懵懂地问:“你说什么?” “婚纱的事我答应了。” “真的?” “真的。” “不是骗人?” “我从不骗人。” “你等等……”简令拿出手机看看日子,确认今天不是愚人节。 她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萧桐!萧老师!萧大设计!”她冲过去给萧桐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掐了自己一把。 “好痛!”她疼得大叫,激动得几乎手舞足蹈。 不是梦,是真的! 萧桐:“……” 她都隐退十多年了,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魅力,拥有这样狂热的粉丝。 “我先提醒你,别高兴的太早。”萧桐说,“我已经十多年没做过设计了,也完全不了解目前的流行指标,所以会先给你出一版设计图纸,如果你不喜欢就提前说,以免耽误双方时间。” “另外,我的设计费可是很高的。” “这个我懂,只要你肯答应帮我设计结婚礼服,其他好说!” 罗一慕洗漱完出来后,简令把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她倒没表现得很激动,淡定地说了句那真是太好了,把简令兴奋的劲头压下去一半,总算恢复了理智,乖乖吃早餐。 吃过早饭,萧桐带着宝宝,开车送她们去机场,宝宝依依不舍地跟她们告别,不忘嘱咐简令记得带她一起打游戏。 “带你倒是可以,不过你个小学生躲得过游戏防沉迷系统么?” “没关系。”宝宝在简令耳边悄悄说,“我打游戏都用我小姑的id。” 简令嘴角抽了抽,坑姑啊这是。 说说笑笑冲淡了些离愁,登机之后,罗一慕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回家了。” “是啊。”简令对罗一慕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笑得灿烂,“而且圆满达成目标,满载而归!” 罗一慕看看她包着纱布的胳膊,不明白这算什么满载而归。 …… 外面纵有千般好,也比不上自己家里舒服自在,到家之后简令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惬意地把脸埋进靠枕里,深吸一口气,长呼出来,“还是家里好啊。” 罗一慕在她身后呵笑,顺便摆好她在玄关处踢散了的鞋。 简单下了两碗鸡蛋面吃了,两人回卧室里睡觉补眠。 在外面都没能好好亲热一回,回到家里简令就有点忍不住了,还没上床手就不老实,拉拉扯扯地要脱罗一慕的衣裳。 “手伤。”罗一慕压着她提醒。 “没关系,不是还有一只么。”简令舔着嘴角坏笑,“再说只是手坏了,又不是那啥功能缺失……”说着说着就跟蛇似的缠在了罗一慕身上。 罗一慕没抵住她的诱惑,大白天的就由着她弄了,断断续续的,直到太阳挂在了西边,才懒洋洋地下床。 她们屋里还挂着之前简令给打印好了装在相框里的“结婚照”,简令大剌剌地仰躺在床上,突发奇想,准备把卧室重新装修一下。 “你想装成什么样?”罗一慕问。 “首先,得把四面墙,还有地板和天花板都换成镜子。”简令趴在罗一慕背上,低低地笑。 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脸上了。 罗一慕也乐了,“你倒不怕半夜起床把你自己吓着。” “对哦……”简令苦恼地皱眉,不一会儿想出了新主意,“那就把镜子装成可拆卸的,怎么样?” “这么麻烦。”罗一慕给她出谋划策,“你直接把隔壁衣帽间改成镜子房,又方便又实用。” “隔壁衣帽间还用改么?现成的落地大穿衣镜!”简令拉着罗一慕,又钻进了衣帽间里。 晚饭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第90章 黑发 回到津岭之后,简令的手臂烫伤一天天好转,她和罗一慕的生活也重新步入正轨。 她们俩人的生活很简单,简令在津岭大学旁边的教育机构报了一个基础课补习班,白天罗一慕在大学工作,简令上课,下课后简令去罗一慕的办公室找她,和她一起回家。 有时候罗一慕还在上课,简令就在她办公室等她。 有眼尖的同事发现了罗一慕和简令的左手无名指上带了相同款式的戒指,打趣地问她们是不是结婚戒指,罗一慕点头承认,同志震惊得合不上嘴巴,过了不到一个星期,整个法学院传开了罗一慕结婚的消息,结婚对象还是个女人。 罗一慕的侄子罗勤,法学院本科在读学生,看到校内论坛上被置顶的这条帖子,后面飘着“hot”字样,不屑地撇嘴。 切,自己早就知道了,不就结个婚么,大惊小怪。 …… 烫伤愈合的那几天,简令的日子不大好过,手臂痒得厉害,老想伸手去挠,每每手刚抬起来,罗一慕立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喝止住她的动作,“不许碰!” 简令吓一跳,嘴角向下撇,惨兮兮地说:“可是我手臂好痒啊,慕慕,难受死了。” “痒说明快好了,再忍两天。”罗一慕走过去,手上拿着一个冰袋,蹲在她旁边,放在她的伤口上冷敷,暂时性止痒。 开始还有点用,时间长了手臂习惯低温,再次痒起来,简令忍不住,偷偷伸手去抓,罗一慕发现了,把她两只手都捆在怀里,无奈地安抚她:“乖,再忍几天。” 简令被她反剪在怀里,双手都动不了了,哼哼唧唧,干脆右半边胳膊在罗一慕身上蹭,缓解愈合期的让人发疯的烦躁。 痛还能忍,可是痒真的忍不了。 蹭着蹭着罗一慕也有点受不了了,捏住她的下巴,半强迫地让她仰起头,从后面与她接吻。 后来也不用罗一慕箍了,简令挣扎着,自己在罗一慕怀里慢慢地安静下来,腰骨也软了,双臂主动缠上罗一慕的脖子,身体也就着接吻的姿势扭转过来,跨坐在罗一慕腿上,搂着她亲。 右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也不觉得痒了。 这的确是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就是几天下来,身体有点遭不住,简令上课的时候老打瞌睡。 …… 简令加了萧桐的微-信,萧桐答应替她设计婚纱,第一版设计稿出来的时候,发给简令看。 不是一般的西式婚纱,反而有点古式婚服的味道,入目就是鲜亮的红,衣领参考了旗袍款式,圆领盘扣,非常勾勒身材,至腰线又向下撒开一圈层层叠叠的摇曳裙摆,半分体的宽袖,香肩半露。 精彩的是后面的大片露背设计,叉一直开到了尾椎。 足以让罗一慕漂亮的背部线条一览无余。 太轻挑了,完全没有一件婚纱应该承载的庄重。 简令看了眼设计稿,又看看带着金属边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教案的罗一慕——这人即使在家里也这么一丝不苟,衬衫的扣子系得端端正正,一直扣到领口的那一颗。 萧桐发过来的这件婚纱设计稿,和简令理想中完美的婚纱不谋而合,她的想象里,罗一慕就适合穿这样的婚纱。 平常冷静自持的教授,宛若一朵高岭之花,让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把她摘下来,撕碎她高傲的表象,抚摸她,亲吻她,让她羞涩地闭起眼睛来。 简令血脉偾张,迫不及待地和萧桐语音通话,敲定了修改细节,快挂断的时候才问萧桐,这个设计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萧桐在电脑屏幕前恍惚了一下子。 她想起了那天夜里,冰冷的月光下,罗一慕流着泪的脸。 萧桐很早之前就不做设计师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只因为她生命里的某一刻,心中那个源源不断迸发灵感的源泉突然枯竭了,没有丝毫的预兆,突然之间,萧桐脑子里空荡荡的,干涸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想不出来,所以她只好隐退。 之后十年,竟再也没设计出一件作品。 萧桐不答应简令的请求,也是这个原因。 天知道呢,她心底那个干涸的泉眼,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居然好像又活了过来,让她手痒难耐,很想重新握起笔,勾勒点什么。 正好是看到罗一慕哭的那一刻。 最冰冷的脸孔,最火热的心。 冰与火会碰撞出什么?会爆炸么?还是会化为一团什么也抓不住的水蒸气? 萧桐心底里已经十年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了,那一刻,突然很想知道。 于是这件礼服应运而生。 拘束与放纵,性感与端庄,罗一慕会表现出什么?萧桐也很期待。 …… 简令把设计稿拿给罗一慕看。 罗一慕扫了一眼,有些惊诧,“这出自萧桐的手笔?” “好看吧?” 罗一慕点头,心底有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真看不出来,萧桐看上去古板严肃的一个人,竟然能设计出这么……改用什么词呢?大胆?前卫?夺人眼球? 总之这个设计稿看上去真是一点也不萧桐。 很快简令那件礼服的设计稿也出来,相比罗一慕的来说庄重典雅了不少,同样采用正红色,完完全全复古的正统交领,三层结构,里衣、中衣、外袍,看上去就很正式,这才是该出现在婚礼上的礼服的样子。 罗一慕觉得很好看,简令却摸着下巴,不知想写什么。 “你不喜欢?”罗一慕问。 “倒也不是。”简令说,“设计是很不错,可是有个致命伤。” “什么?”罗一慕好奇了。 “不好脱啊……”简令遗憾地说。 罗一慕:“……” 别说,还真是致命伤。 毕竟洞房花烛夜,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宽衣解带这种小事上。 …… 七月份,津岭大学正式放暑假,罗一慕清闲下来,简令的护照也办妥了,两人开始着手去罗一慕父母那里的计划。 简令出过几次国,不过去的地方都很近,新马泰、日本之类的,而且玩的都是热门景点,国人、华侨什么的比当地人还多的地方,只要会说中文就丢不了,这次去的地方太远了,直接远到了太平洋对岸,纵使简令向来胆子大,临出发时也有点发怵。 “慕慕,下飞机之后你得牵着点儿我,千万不能松开我的手知道么?我英语很差的,基本就会个‘howareyouimfine,thankyou.andyou,而且我听说美国警察都是废物,万一我走丢了,估计被人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呢……” 罗一慕听她越说越离谱,乐了,“你不是挺喜欢看美剧么?怎么英语水平还这么糟糕?” “谁说看美剧就得懂英语啊?我□□有万能的字幕组!字幕组你懂么?照你这个逻辑,那我看泰剧是不是还得懂泰文啊?看岛国最新dvd难道我还得懂日文?” “那种片子不就两句话么?”罗一慕笑得坦荡荡,“第一句‘雅蔑蝶’,第二句‘一库’。” ??? 简令非但不羞涩,反而更来劲了,“哟,这么说你也看过?” “什么时候看的?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研究呢啊?嘿嘿,我就知道你是个衣冠禽兽。下次带我一起看,好东西要和你老婆分享嘛。” 罗一慕心想这种电影有什么好研究的,不如直接研究简令来的有趣,勾唇笑了,提醒简令,“上星期。” 简令才想起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上个礼拜,自己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好东西”,结果电视机里放到一半,她们就和里面的剧情同步了…… “扯远了啊,说英语的事呢,你怎么扯到那上面去了?”简令红着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罗一慕被简令带得,逐渐有往老司机方向跑偏的趋势。 …… 订好了机票,办好了签证,出发前一天,简令去了烫理发店,把自己那一头放荡不羁的紫毛给染回了黑色。 “好端端又染黑了干什么?”罗一慕心里不大愿意简令染头发,据说染发剂里有害化学物质很多,对头皮伤害很大,而且漂色过程中也会很疼,黑头发紫头发不都一样么,何必遭这个罪。 况且简令的那头小紫毛,初看冲击力的确挺大的,看久了倒也挺好看的。 “给你爸妈留个好印象啊。”简令躺在罗一慕腿上,张嘴等着罗一慕拿牙签喂水果给她吃,“当初你第一次见我不是也被我吓着了么?还差点不和我好了,连你都这样,你爸妈看了不得疯啊?” “他们不是早就看过了么?”罗一慕给简令喂了块哈密瓜。 简令已经和罗一慕的父母视频过很多回了,要说惊吓也早就惊吓过了。 “那不一样,见到真人冲击力总是会更大一些。”简令一口咬下哈密瓜。 唔,真甜,一咬一汪水,甜的齁嗓子。 罗一慕对简令把头发染黑一直持反对态度,等简令真从理发店回来,又立刻真香了。 乌黑柔顺的短发乖巧地搭在耳朵两侧,让简令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唇红齿白地冲罗一慕笑,竟然有点腼腆害羞的模样,跟个高中生似的,看得罗一慕眼睛都直了。 最要命的是简令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套津岭一中的高中校服,那种最传统的蓝白运动服,简令故意买大了两码,袖子遮住了两只手,裤腿也长得堆在地上,拉链只拉到一半,锁骨在灯光下白得发光,看上去有种惹人怜爱的娇弱感。 “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教我嘛……” 话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简令直接被罗一慕扛了起来,摔在床上。 第91章 谢谢您 简令玩得花,知道罗一慕最受不了什么,一声声的“罗老师”,让罗一慕亢奋了半宿。 洗澡的时候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迷迷糊糊被罗一慕拿大浴巾一裹,抱回床上睡觉,腿肚子都还在哆嗦。 第二天,简令早起照镜子,看看镜子里的人,自己都忍不住好笑。 眼底青黑,眼皮耷拉,颈窝、锁骨、肩膀,或深或浅的印子,有些是吮出来的,有些是被咬的。 一看就是那啥过度了。 明知罗一慕啥德性,简令却总不长记性地去撩她。 还好罗一慕订的是头等舱,这次她们的飞行旅程长,在飞机上也可以补眠,就当提前倒时差了。 简令心大,侧颈上还有罗一慕明晃晃的痕迹呢,就敢穿低领无袖的t恤出门,还穿到罗一慕面前招摇,问罗一慕自己这样穿好不好看。 她肤色白,脖子上有一点痕迹都明显得不得了,那一块暧昧的红痕,就像雪地里的一瓣梅花,更衬得她脖子纤细雪白,惊心动魄的漂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罗一慕看了,眉头皱起来,让她再套一件连帽开衫。 “我就不。”简令痞气地扬起头,懒洋洋地笑,“不都是你的杰作么?怎么,敢做不敢看?” 罗一慕没跟她废话,自己打开卧室衣柜,找了件黑色的薄外套,给简令穿上,甚至用兜帽把简令大半张脸都兜在了下面。 不是敢做不敢看,而是简令这模样太妖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勾人两个字。 一点已经身为罗一慕的妻子的自觉都没有。 捂着点,防止别人惦记。 简令从兜帽底下抬头看罗一慕,眼里水波荡漾。 她刚染的黑发,罗一慕尚不适应,因为兜帽的遮挡,所以显得格外娇小的一张脸,尖尖的下巴,秀气的鼻梁,漂亮的深眼窝,眼睛很大,瞳仁又黑又亮,在罗一慕面前规规矩矩地站着,就像学校里最乖巧听话的优等生。 罗一慕舔舔嘴角,觉得自己心口被撞了一下,麻麻的,情绪又有了点按捺不住的趋势。 简令眼底闪过精光,唇角勾起来,上前半步,与罗一慕相抵,仰起头,亲吻她的嘴角。 画面突然火辣。 罗一慕手掌贴着简令侧颈,满意地抚摸自己留下的“杰作”。 一番折腾,终于出门,司机已经等了很久了。 关绪派来的司机,非常靠谱,不多话,不多事,把她们送到了机场,才说:“祝你们新婚幸福。” “谢啦!”简令从兜里摸出两块巧克力,给了司机,“没什么准备,就算提前的喜糖吧,等我和慕慕回来再给你补一袋正式的。” 罗一慕笑着问简令,什么时候也开始随身带糖了。 “我这不是怕下飞机以后人生地不熟嘛,语言又不通,万一真被人拐了,逃跑的时候总得有东西充饥啊。”简令双手插兜,耸了耸肩。 她之前和罗一慕提过这个话题,也是玩笑的语气,漫不经心的口吻。 第一次可以当成不在意的玩笑,第二次罗一慕就警惕了,她意识到,这次去见自己的父母,对简令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有压力的事情。 压力大到她开始胡思乱想。 所谓怕“被拐”是玩笑,怕不能赢得罗一慕父母的接受才是真的。 不然她那么自我的一个人,怎么会乖乖就自己去把头发染黑了。 罗一慕扣着她的五指,笑着说:“真到了这一步,我就和你一起逃跑。” “你能找到我么?” “当然能。” 简令放开她的手,在另一个口袋掏了掏,居然又掏出了两块巧克力,把其中一块放进罗一慕手心里。 罗一慕失笑,“这是怎么个意思?” “给你留点口粮,逃跑的时候也不至于饿死。” 罗一慕舌根泛起丝丝的甜,扬唇笑了,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怀里。 …… 前一夜两人都消耗了不少体力,上飞机之后没一会儿简令就支持不住睡了过去,罗一慕也有点扛不住,不一会儿也睡了。 两人头靠着头,睡得安静,画面温馨得不像话。 飞机降落又是半夜,下飞机之前简令特意对着镜子,往自己脖子上贴了个创可贴,把被罗一慕咬过的地方遮了起来。 罗一慕挑眉,“这是干什么?” “好歹是见岳父岳母,这么一个印子显得多不庄重啊?被他们看到了,还以为我这个上门女婿随随便便轻浮得很呢。” 罗一慕想想她不久之前还只穿了件无袖t恤,大大咧咧说就这么穿呢,这会儿倒是矜持起来了。 也足见简令的紧张。 她把简令的手包进掌心里,“轻松点,我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她为了安慰简令,又说:“我哥当年18岁就把我嫂子肚子搞大了,我父母不是照样让他们结了婚?” 简令:“……”所以说这到底算哪门子的安慰? 等真正踩到了地面上,目之所及都是英文的时候,简令终于有了身在异国他乡的感觉。 夜里黑,机场周围人烟稀少,罗一慕又是个夜盲,举目无亲,简令有点不知所措,抓着罗一慕的手汗津津的,问罗一慕她们俩该怎么到她父母家,是坐地铁还是叫出租车,罗一慕还没说话,已经有一个女人径直朝她们走来,一开口就是普通话,“阿慕,欢迎回家。”又对简令说:“你一定就是简令吧?阿慕的眼光果然不错。” 简令懵了一下子。 “这是我……姐姐,苏嫣然。”罗一慕介绍道,语气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苏嫣然冲简令笑,“你和阿慕一样,叫我姐就成。” 简令还没搞清楚状况,呆呆地叫了声姐。 只听慕慕说她有哥哥,有嫂子,还有侄子侄女,从没听说过她有个姐啊?这是怎么回事? 苏嫣然很健谈,声音也很温柔,一路上和简令攀谈,问她累不累,和罗一慕怎么认识的,又说全家人都在等她呢,可算把她给等回来了,亲切,又不过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教养,简令挺喜欢这个姐姐的,纳闷罗一慕竟然对她一个字也没提过。 简令心中异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车子开回罗一慕父母家。 她一直知道罗一慕家有钱,可没想到这么有钱,一个独立的庄园,跟城堡似的,此时夜色已深,看不清结构,只知道她们从正门进去,车子又开了好久才到主宅,简令估算了一下占地面积,比她老娘从前傍的那个大款——好像叫罗什么的,比他家的宅子起码大一倍不止。 像极了旧电影里的皇家城堡。 车子停在主宅门口,还没打开车门,罗一慕的家人就迎了上来,虽然已经在视频里见过好多次了,见到真人感觉还是不一样,罗一慕的侄子罗勤,以前是简令网吧里的常客,她认识,其他的简令就不怎么熟悉了,有些拘束。 不过罗一慕的家人们都很热情,罗一慕的侄女,叫罗雅雅,非常漂亮的少女,挽着简令的胳膊亲切地叫她“小姑妈”,简令才想起来好像第一次见面都得给晚辈包红包的,可她居然给忘了!忘得死死的,一点没想起来! 她正在窘迫的时候,手里忽然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罗一慕塞过来两个红包。 太靠谱了! 简令大喜,感激地看罗一慕一眼,笑着应下了罗雅雅的那声“小姑妈”,递给她和罗勤一人一个红包。 “谢谢小姑妈!”罗雅雅笑得甜甜的。 罗勤满脸不自在地接过来,也说了声谢谢小姑妈。 去年罗勤和简令还是一起开黑的好哥们儿呢,今年简令摇身一变就成罗勤长辈了,难怪他不自在。 罗一慕的嫂子钟玥、哥哥罗博文,全都出来迎接她们,钟玥是个热情到可怕的女人,上来就给了简令一个拥抱,还问简令为什么把头发染黑了,从前的颜色多好看之类的,简令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罗一慕的父亲罗柯麟身体不好,没有出来,她母亲方桦要照看着她的父亲,也没有出来,而是在正厅里等她们,简令被一家人簇拥着进了正厅之后,方桦笑得合不拢嘴,把自己和罗柯麟准备的红包直往她手里塞。 简令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那两个红包不敢接,求助似的看向罗一慕,罗一慕在后面点点头,意思就是让她拿着,她才拿了收起来。 硬硬的,好像是卡片之类的东西。 头一回听说红包里直接给卡的。 简令心里有点含糊,就罗一慕这身家,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当初是怎么看上自己的啊…… 方桦拉着简令的手,高兴地念叨:“回来就好,路上累不累?厨房里早准备了宵夜,就等着你们回来呢!走,别在这儿了,快跟我和你爸去吃宵夜去,别让小令一来就饿坏了肚子……” 罗一慕说:“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不饿。” 方桦瞪她,“你不饿小令还不饿么?放心,我知道你们下飞机没胃口,让厨房做的是甜汤,好消化的,晚上吃也不怕胃里受不住。” 罗一慕:“……”怎么感觉简令才是他们女儿似的? 钟玥在旁边打趣:“妈,还没过门呢就把小令不当外人了啊?改口费都还没给呢。” “证都领了还叫什么外人?小令就是我闺女!亲闺女!”方桦急了,瞪着眼睛说。 一家人都笑了。 简令红着脸,看看罗一慕,管方桦叫了声妈,方桦兴高采烈应了下来,旁边罗柯麟哼了一声,简令又管他叫了声爸,罗柯麟扭扭捏捏地别过脸,露出笑模样。 餐桌上简令本来还有点拘谨,但是罗一慕家里的气氛实在太好了,热热闹闹有说有笑,一点也没有简令想象中大户人家的森严和架子,方桦让简令挨着自己坐,罗雅雅把简令手边另一个位子也给霸占了,倒把罗一慕挤到了旁边去。 吃完宵夜,众人围坐在一起,又闲谈一阵,渐渐散了,罗柯麟和方桦把简令叫到书房里,又郑重地给了她“改口钱”,不是钱,而是一对手镯。 银的,即使保存得很妥当,表面也已经氧化了,有了些老旧古朴的痕迹。 “这是当年罗一慕的父亲当年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现在我把它们给你了,也把小慕交给你了,这孩子从小就孤僻,不亲近人,有你在,我和她父亲也算放了心了。” 简令眼眶一热,激动地脱口而出:“谢谢您!” 谢谢您,肯把你们最宝贵的女儿交给我。 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很幸福。 第92章 前任 旅途疲惫加上倒时差,简令和罗一慕两个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才起床,简令怪不好意思的,心想刚到岳父岳母家第一天就这么不懂礼貌,会不会给罗一慕一家人留下一个懒散的坏印象,不过罗家人倒是不在意,罗一慕和简令两人下楼找吃的,已经有人在餐厅候着,把菜一样样端上桌,罗一慕和简令上桌后,还有两个人在后面站着,随时等候端茶倒水。 吃个饭这么大阵仗,看得简令一愣一愣的。 罗一慕说:“这里用不着你们,你们去做事吧。” “是。”那两人鞠了个躬,离开了餐厅。 简令咋舌,“真就大户人家啊,吃饭还要人伺候,我只在电视里看过。” 罗一慕轻笑,“充面子的。” 所谓“上流社会”的面子,浮夸得很,偏又不能没有,生怕在别人眼里掉了“档次”。 简令挠头,“慕慕,我真想不通,你家都这么有钱了,你当初为什么千里迢迢去津岭当个穷教书的啊?吃食堂住公寓,每个月拿那么点工资,怎么,你这是嫌日子太舒服想体验生活?” 罗一慕没有正面回答她,给她夹了一块虾仁,“快点吃,吃完带你出去逛逛。” 看起来毫无异样。 简令知道她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 她越不说,简令就越好奇。 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同性-恋不被家里人接受,所以和家里断绝关系,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可是看罗一慕父母和哥嫂对简令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接受不了的样子啊。 莫非是争家产失败? 更不可能了,罗一慕清心寡欲,对钱财的态度向来就是够用就行,这点简令比谁都清楚。 好奇归好奇,罗一慕自己不肯说,简令也没辙。 吃完饭后罗一慕带简令熟悉家里的环境,路过后花园时碰到了罗一慕的父母,他们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喝茶,方桦养了一丛白蔷薇,见罗一慕带着简令走来,便剪下一支,送给简令,问她吃饭没有,睡得是否习惯,认不认床。 简令笑着说吃得好也睡得好,又问了其他人的去向。 “你哥哥嫂子忙工作去了,雅雅应该在上课,至于罗勤那臭小子,指不定又和他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去了。”罗柯麟说。 方桦笑了笑,劝他:“年轻人多交朋友是好事,怎么到你嘴里都成了狐朋狗友了?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少操点心吧,我看你的心脏病都是操心出来的。” 罗柯麟不语。 罗一慕听了皱眉,问:“父亲的心脏又出问题了?” “没有,去年安了支架,已经好多了,不过想要恢复成健康状态肯定难了,毕竟你爸年纪在这摆着呢。”方桦往罗柯麟的腿上盖了块毯子,想起来什么,又招呼身后站着的保姆,“老陈,你去把我房里的那本婚礼策划拿来。” “是。” 方桦转头冲简令笑,“之前你们不在,好多细节我和你爸拿不定主意,都不敢定夺,就等着你们回来好最后确认一遍呢。” 简令跟着一笑,等册子拿来,细细听方桦介绍,她原来以为举办婚礼就是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聚在一起,见证罗一慕和自己的结婚誓词,没想到这个婚礼排场这么大,光是宾客名单就已经数都数不过来了,再听结婚当日的日程表,简令差点两眼一摸黑。 连罗一慕都抗议起来,“宾客名单不能再缩减么?” “已经是最精简的版本了。”方桦叹口气,“小慕,妈知道你们年轻人怕麻烦,可你结婚毕竟是大事,罗家生意伙伴、洲府政要,以及名流、记者,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 罗一慕眉心紧皱,不说话,简令见状赶紧解围,笑着把话接过来,“还是妈说的有道理,宾客名单我看没什么问题嘛,人多热闹,妈,我们再接着看下一项吧。” 这才算把这件事带过去。 罗一慕简直不像是在一个大家族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她太单纯,正直,性格里的棱角一点都没被磨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半点曲意逢迎的圆滑。 和她的生长环境格格不入。 对比起来,反而是津岭大学那份教书的工作更适合她。 …… 所有婚礼细节一一敲定,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夕阳西下,罗家庄园里的景色极美,颜色浓丽得像一幅油画,是一种完全西洋式的风情。 夏日傍晚的微风,带着清凉吹进心里,燥热一扫而空,简令深吸一口气,鼻尖是淡淡的花香,还有旁边罗一慕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幽。 □□宁了。 简令靠在罗一慕身上,不想起来。 “抱歉,本想带你到处走走逛逛的,没想到被我父母绊住了。”罗一慕揽着她的肩。 “这有什么抱歉的,本来他们操心的就是婚礼的事嘛。”简令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把罗一慕也拉起来,“再说现在天还没黑呢,又不是不能逛了,这时候比白天还凉快些呢。” 简令对罗一慕其实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这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路过游泳池、网球场、温室花园什么的都没有慌,但是看到了专门圈出来的占地广阔的马场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子。 这是什么万恶的有钱人,有听说过在家里建马场的么? “慕慕。” “嗯?” “你家到底多有钱啊……” 罗一慕表情无辜,“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有点害怕嫁给你了。” 简令想自己这不是活脱脱的傍大款么?一傍还就傍上了顶级豪门。 “我家有钱又不代表我有钱。”罗一慕抿出一抹淡笑。 “有区别么?”简令不解。 罗一慕挑了一下眉毛,语气轻松淡然:“我当年从家里出来时就已经签过遗产弃权书了,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弃富可敌国的财产继承权,她说出来,就像在马路上看到一枚一毛钱的硬币却没有捡起来一样随便。 任何一个人都会不理解,甚至替她后悔得捶胸顿足,而简令听她这么说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还好还好,我天生的穷命,要是你真跟我说你有钱到这种地步,我夜里睡觉估计都不得安宁。再说了我自己有手有脚,也不喜欢别人老在后面看着我吃饭,就跟二十四小时被监视似的。” 喜笑颜开的模样看着就招人疼,罗一慕勾起唇角,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腰,轻抬起了她的下巴,浅啄她的嘴角,沉声问她要不要骑马。 “有你在,我还骑什么马啊……”简令不满足于她的浅尝辄止,主动搂上她的脖子,抬头把自己送了上去。 “咳咳。” 她们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咳嗽两声打断她们,从暗处走出来,带着笑道:“我现在说话是不是显得特别不合时宜啊?” 简令听出来是昨晚去接她们的那个女人,叫苏嫣然,还是罗一慕的姐姐。 罗一慕拥在简令腰间的手突然收紧了。 “嫣然姐?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注意后面还有人。”简令笑着打招呼。 苏嫣然摆摆手,“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打扰小两口浓情蜜意。” 常人听了这番调侃肯定得羞涩一番,简令倒是挺大方的,嘿嘿一笑,“谁让慕慕这么漂亮,我一看到她就情不自禁了。” 罗一慕的脸色从见到苏嫣然的那一秒就不大好,拉起简令的手,“走了。”看都不看苏嫣然一眼。 “我和你们一块儿回去。”苏嫣然笑眯眯地跟上来。 “你不用回家?”罗一慕终于主动问了一句。 “大乖小乖,还有阿石,今天都回来吃饭,干妈没跟你说么?” 罗一慕一听,拉着简令就往反方向走。 “慕慕?我们去哪儿啊这是?不吃饭了?” “出去吃。” 简令由她把自己拉走了。 她琢磨罗一慕和苏嫣然这关系有点不对劲,好像里面有事啊? 罗一慕嘴里说苏嫣然是她姐,这哪是对待姐姐的态度?看到她以后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倒也不像是敌人,反而像故意躲着她似的。 简令想,自己只有在躲前任时才这么躲过。 想到这里,她表情裂了。 “慕慕啊,之前有个事我一直没问。” “什么?” “我是你的初恋么?” 罗一慕瞟向简令。 “就是……那个……你喜欢上我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 罗一慕脚一抖,油门踩到了底。 性能一流的跑车,加速度绝对杠杠的,离弦的箭一样从州际公路上飞了出去,差点没把简令后背拍座椅上。 得,破案了。 这姐啊姐的叫这么亲,原来真就是前任呗? 简令脑回路异于常人,非但没不高兴,内心反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慕慕,你以前是不是喜欢嫣然姐啊?说说呗,咱这关系,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简、令。”罗一慕一字一顿地磨牙。 “啊?” “你再说一个字,我让你直到婚礼前都下不了床。” 简令缩缩脖子,没错过罗一慕耳朵根泛起的那点红。 这是被自己说中了,恼羞成怒啊。 简令一想,更兴奋了。 第93章 香车美人 罗家庄园远离城市,罗一慕赌气带着简令开车出来,差不多开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一家最近的餐馆,和简令下车时,有几个白人混混冲她们吹口哨,摇头晃脑神色颓靡,看着跟喝醉了差不多,身上还一股臭味儿。 罗一慕冷着脸睨他们,目光像无形的刀子,把他们吓跑了。 “这些人看上去怎么都像精神不大正常似的。”简令嘀咕。 “那玩意儿抽多了。” 简令反应了一会儿,听明白罗一慕说的“那玩意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珍爱生命,远离“那玩意儿”。 …… 她们进了餐馆,菜单上的英文看得简令头晕,她勉强认出了steak和wine,干脆把菜单一合,扔在桌子上。 怎么像重回高中时代做英语理解题似的。 这一刻,简令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被38分英语试卷所支配的恐惧。 罗一慕打开菜单扫了一眼,招来服务员,要了两份相同的牛排套餐,那个牛排简令不怎么吃的惯,没滋没味的,不如烧烤摊上的红柳大串好吃,配餐的酒倒是不错,甜甜的很好入口,但是罗一慕夜盲症,所以回去的路上简令要开车,她只抿了一小口尝尝味儿就不敢再喝了。(注) 喝了酒身上发热,回去的路上简令把车篷打开,两人吹了一路的风,简令自我感觉这个场面很像七十年代的美国电影,罗一慕看着她犯傻也不阻止,反而跟着笑,冲淡了一点因为苏嫣然而带来的郁闷。 “我这还是第一次开跑车呢!”简令兴奋起来,一脚油门,马达轰的一声,刺激着耳膜,让她肾上腺素飙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香车美人啊?” 罗一慕笑着问她口中的美人指的是谁。 “当然是你了!”她大喊,随后一想,“不对,我好像也是美人,哈哈哈……” 罗一慕满眼笑意地说她是小傻子。 …… 她们回到罗家之后苏嫣然竟然还没走,和罗家人齐聚,坐在主宅一楼的大厅里闲聊,简令思忖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罗一慕却像没看见似的,头也不回拉着简令上楼,被罗柯麟怒气十足地呵斥住了。 “站住!” 罗一慕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们,淡淡地问:“什么事?” “一家人都在这里,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像什么样子!简直是目无尊长。” 罗一慕换视一圈。 她哥嫂一家都在,苏嫣然一家也在,苏嫣然的丈夫坐在后面,夫妻俩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双胞胎,看起来也就一岁左右,叼着奶嘴睡得正香。 苏嫣然的丈夫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也是华裔,对罗一慕点了点头,笑着说:“阿慕回来啦?旁边这位一定就是简令了,你好,我是嫣然的丈夫,我叫李千石。” 他的中文说的别别扭扭,听起来像后学的。 简令也笑了笑,说:“姐夫好。” 她叫了声姐夫,立马感觉到了罗一慕的眼刀子。 “去哪儿了?”罗柯麟神色不愉地问。 “吃饭。”罗一慕答。 “胡闹!”罗柯麟气得咳嗽,“你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还把你姐姐姐夫也叫回来了,就为了给你接风,你倒好,丢下一大桌子人带着简令自己跑了,你说说你自己像话不像话!” 罗一慕抿紧唇。 “爸,这你可不能怪慕慕。”简令出来打圆场,“是我第一次来美国嘛,向尝尝正宗的美式牛排什么味儿,这才拉着慕慕出去的……” “小令你也别老向着她说话!”罗柯麟又咳了起来,拐杖狠狠地杵了杵地板,“她从小是个什么德性,难道我这个做老子的还不清楚么!” 罗一慕不说话,气氛一度陷入僵局。 简令吐着舌头想她是我老婆,我不向着她向着谁啊,但罗老爷子生气起来她还是有点怕,也不敢作声了,乖乖站着挨骂。 就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吭声的时候,苏嫣然怀里一岁多点的小宝宝适时哭了出来,莲藕似的小胖腿在空气中蹬了几下,小手握成拳头,哇哇大哭,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 苏嫣然抱着孩子站起来边哄边笑,“干爸,您看您,医生说了好几次了注意控制情绪,别老动气,您就是不听,看,把小乖都吓哭了吧?哎,估计我和阿石两个人这一晚上又甭想睡喽。” 钟玥也跟着劝:“是啊爸,阿慕都三十多的人了,心里有分寸,她在津岭的时候您老惦记着她,总跟我打听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一回来您又训她,怎么,您是想把她骂回津岭去啊?” “她早回去我还早顺点心!”罗柯麟沉声道。 方桦忍不住拧他:“死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 李千石怀里的大乖听到了小乖的哭声,仿佛打开了开关似的,也跟着哭了起来,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哄得手忙脚乱,被方桦笑着接过去,“你们年轻人哪知道哄孩子啊,来给我吧,我来哄他睡觉。”她低头去逗哭得满脸通红的小乖,“宝宝不哭哦,来看看外婆,外婆抱小乖,咱们不理臭外公……” 换了人抱小乖立马就不哭了,在方桦怀里咯咯笑。 孩子的笑声最能安抚人心,他这无忧无虑的一笑,所有人绷起来的神经都缓和不少,连罗柯麟的表情都缓和下来,招呼罗一慕:“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坐。” 罗一慕僵着不动,被简令连拖带拽的拉了过去。 “这俩小家伙真可爱,双胞胎么?”简令好奇地凑到方桦和李千石身边来回看睡着的宝宝,“嫣然姐你也太会生了吧,一生就生了个双胞胎出来!” 钟玥笑骂:“阿令,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罗一慕坐在李千石旁边,李千石主动和她寒暄,问她坐飞机累不累,直接被罗一慕无视了,李千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求助似的看向苏嫣然。 “不累不累。”简令赶紧把话接过来,“在飞机上又不用走又不用跑的,而且一下飞机嫣然姐就来接了,怎么会累呢。” 又说:“姐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认识嫣然姐的啊?” “我在本地中学当老师。”李文石有些腼腆。 “我上学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教我地理。” “师生恋啊?”简令惊了,罗博文十八岁就和钟玥生了罗勤,苏嫣然嫁给了自己的地理老师,怎么罗家人这婚姻经历一个比一个传奇,相比之下罗一慕反而是最正常的了。 “是啊。” “阿令你不知道吧?他不仅是嫣然的地理老师,还是阿慕的地理老师呢,当年阿慕知道他和嫣然谈恋爱,居然把他揍得住院,当时全校都轰动了。” 简令更惊了,吓得手一抖,茶水差点没洒出来。 没等罗一慕开口,罗博文就对钟玥说了句闭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钟玥不以为然,“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干过两件糊涂事呢。” “真的啊?”简令知道这么蠢的事罗一慕自己肯定不会说的,直接问的李千石。 李千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虽然嫣然已经毕业了,不过的确是我没有师德,该揍。” 这就是承认了。 简令震惊之下,想起罗一慕为了自己差点去蹲了看守所,这么一想,为了苏嫣然把李千石揍进医院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罗一慕失控起来有多恐怖简令是亲眼目睹过的,不由得同情起李千石来。 “可不是该揍么。”钟玥捂着嘴笑,“当年我们家阿慕,还有关家那小姑娘关绪,这俩小孩恨不得黏在嫣然屁股后面跑,跟俩跟屁虫似的,心心念念的人一夕之间居然被你小子给占了便宜,我要是她们,估计直接崩了你了。” 罗博文轻嗤,“你以为她没有?” 想起这件事罗博文就后怕,罗一慕虽然脾气爆,好歹耿直,也就是把人揍一顿就完了,关家的那小妮子关绪鬼点子多,喜欢背后阴人,撺掇着罗一慕,俩人真偷摸搞了把东西,想给李千石“一点颜色瞧瞧”,还好被罗博文及时发现,这才拦了下来。 那哪是“一点颜色”,要真被她俩做成了,估计现在只能去监狱里探视她们了。 “这可是违法犯罪!”简令瞪大了眼睛,“万一真出事可怎么办!” 第94章 给我揉揉 “这可是违法犯罪!”简令瞪大了眼睛,“万一真出事可怎么办!” 这事已经过去多年,连苏嫣然都已经原谅了罗一慕和关绪少年时的冲动,现在罗家人可以把这件事当作罗一慕的笑话讲给简令听,简令听到却是后背一凉,忍不住地后怕起来,拧起眉毛直视着罗一慕,语气里带上埋怨,“亏你还是研究法律的,你疯啦?杀人放火的勾当是随便就能做的么?” 罗一慕没有回嘴,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安静地垂着眼听简令的指责。 罗一慕的嫂子钟玥一开始没有听出来简令的语气严肃,还当她也跟着她们一块儿开玩笑呢,也想跟嘴调侃两句,被罗博文暗暗地拉了拉衣角,才发觉简令的情绪真变了,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多说。 一次热热闹闹的家庭聚会,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 苏嫣然的老公李千石见势不对,出来打圆场,笑呵呵道:“现在不是没事么?简令你别听他们……”他的中文水平不行,一下子卡壳了,绞尽脑汁没想出来,回头去求助苏嫣然,“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苏嫣然:“添油加醋?” “对!”李千石经苏嫣然提醒,豁然开朗,“就是这个词!简令,你别听你嫂子添油加醋,当时事情真没那么严重,就擦破一点皮而已。” 苏嫣然没说话。 现在想来当然不严重,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 不过这点皮却是在耳朵旁边。 当时只要李千石的脑袋再往左偏那么一点点…… 偌大的厅里没人再说话,罗勤和罗雅雅两个小辈都找了借口开溜了,一旁抱孩子的方桦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聊着天就忘了时间,瞧瞧,已经快十一点了,厨房刚准备了宵夜,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尤其是小令,才刚回来就被小慕带着去外面吃,那些东西有什么吃头?尽是些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明天可不许再去外头吃了,听见没有?” 钟玥笑着站起来,“又不是天天吃,阿令难得回来,妈,你说多了小心阿慕她们嫌你唠叨,以后更不回来了。” “瞎说。”方桦假意轻斥,转头又对李千石道:“你们两口子今晚也别着急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咱们家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苏嫣然替李千石答应道:“好啊。” 简令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尴尬地笑了两声,跟在众人后面,一路上都没主动跟罗一慕说话,罗一慕悄悄去牵她的手,她咬了咬牙,别扭地甩开了,加快步伐,和罗一慕拉开距离。 简令心里的疙瘩没解开,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喝了两口汤就饱了,不过大家都没吃完,她也不好提前放下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点小凉菜吃,目光无意间扫过罗一慕的碗里,看到了一块胡萝卜,下意识地伸了筷子,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把罗一慕碗里那块胡萝卜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她还在生罗一慕的闷气的自觉。 简令懊恼地戳着自己碗里那块已经炖透了的胡萝卜,愤愤地想,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她抬头时,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这边,并且目光里是一模一样的诧异和惊愕。 罗一慕从小性格孤僻是出了名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怪癖,她的东西从来都是专属专用,哪怕只被别人碰了一下都受不了要换新的,钟玥第一次来罗家的时候借了她一套睡衣穿,后来特意洗得干干净净消毒了一遍才还给她,她虽然接了过去,可是第二天钟玥就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自己还给她的那套睡衣。后来钟玥去问罗博文:“是不是你妹妹对我有什么意见?”罗博文问明了缘由,笑出声来,“她肯借衣服给你穿就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了,我这个妹妹啊,脾气怪着呢,相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别说外人,就是方桦这个当妈的,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也从没做过给她夹菜的事,所以简令在饭桌上这么自然而然的举动,怎么可能不引起全家人的围观。 简令被大家的目光注视得后背发毛,缩了缩肩膀,求助似地看罗一慕,没意识到自己本来还在单方面不理罗一慕的。 “我不吃胡萝卜。”罗一慕淡淡地开口,没事人似的,又从自己碗里挑出一块胡萝卜,夹给了简令。 饭桌上的众人心情都有点微妙,从来不苟言笑的罗一慕,私底下原来是个连胡萝卜也不喜欢吃、必须有人给她挑走的挑食宝宝,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差带着一点奇异的可爱,让罗一慕和家人之间长久的无形的隔阂都消失了不少。 钟玥率先大笑起来,“哈哈哈……阿慕你……你以为你今年多大啊哈哈哈哈……居然不吃胡萝卜!” 第二个笑开的是苏嫣然,揭发罗一慕学生时代的黑历史,“难怪阿慕上学的时候都端着餐盘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吃午饭,原来是怕被别人发现她没有把自己的那份胡萝卜吃掉,哈哈哈哈哈!” 有这么好的吐槽罗一慕的机会,罗博文这个做大哥的也当仁不让,回忆道:“我也想起来了,以前阿慕还在家的时候,每次只要餐桌上有胡萝卜,她饭后都得喝好几杯水。” 甚至连老实巴交的李千石,也忍不住告密,“她上学那会儿,我有一次在食堂里,看到她把胡萝卜偷偷倒了……” 简令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脑补出来罗一慕偷偷倒胡萝卜时的模样,一定是强装镇定的,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没所谓的样子,其实目光四处瞟,时刻保持警惕观察四周的动静,确保空无一人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地把餐盘一道,然后步履匆匆地离开,虽然面上看不出异样,可耳朵一定会红。 就像现在,简令用余光去瞟,罗一慕的耳朵就是红的,看着诱人,让简令蠢蠢欲动,想探头过去咬一口。 方桦笑得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深深的,看起来和蔼可亲,“原来小慕不喜欢吃胡萝卜,哎,怪我这个当妈的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罗柯麟别别扭扭地训斥:“三十多的人还挑食,简直让人笑话。”而后又不忘交代:“还有什么不爱吃的菜,记得跟厨房说,免得在家还把你自己饿死了。” 方桦大怒:“死老头子你又瞎说什么!” 钟玥笑得歪在了罗博文身上。 罗家这父子三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扭傲娇,连关心的话都不会好好说。 因着罗一慕自爆的一个不算缺点的小缺点,一家人的气氛逐渐又热络起来,大家纷纷爆料起罗一慕小时候干的那些傻事,简令听得入迷,本来说着没胃口,不知不觉又吃下去不少,撑得肚子里难受,回房之后趴在床上直哼唧。 她想自己还生罗一慕的气呢,不能首先示弱了,又想偎在罗一慕怀里,让她给自己揉肚子,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哼唧了两下没见罗一慕有反应,故意扯着嗓子嚎,生怕罗一慕听不见。 简令的小算盘都写在脸上,罗一慕看她假模假样的哼哼,心里憋着笑,故意不理她,拿了衣服去洗澡,简令眼睁睁看着她竟然真就跟没事人似的进了浴室里,气得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大扯着筋了,这下肚子真疼了起来,她捂着肚子侧倒在床上蜷缩起来,眉头皱成川字,脸都有点扭曲了。 罗一慕洗澡时耳朵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简令没了声音,正在疑惑,洗完澡后穿上浴袍,腰带一系,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对上了简令痛苦的眼神,吓得她瞳孔骤然一缩,两步就跨到了床边,擦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被她的脚步带起一阵风。 “怎么回事?真肚子疼?”罗一慕把简令扶起来,“刚才不是不疼么?” 简令顺势往罗一慕胸口上一歪,瘪着嘴控诉,“谁说不疼的?刚才就开始疼了!我哼的那么大声你没听到嘛?” 还有力气抬杠呢,看来没什么大事。罗一慕松了口气,手掌贴在简令腹部,给她轻轻地揉肚子,闷笑道:“你不是不理我么,我怕我碰你,不仅落不着好,还得被你一把推开,让我滚一边去。” “那你就让我干疼着?”简令刚才太疼了没顾上委屈,这会儿被罗一慕抱在怀里温温柔柔地揉肚皮,肚子上筋也不抽了气也顺了,反而泪眼汪汪地哽咽起来,“以前追我的时候对我千疼万爱的,现在好了,和你结了婚了,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看我跑不掉了,就开始拿我不当回事了是吧?罗一慕,我总算看清你的嘴脸了!” 罗一慕在她腰眼上拧了一下,“好好说话。” “嘶——”简令吸了口气,收起了假哭,笑着讨好道:“好慕慕,别拧,疼。” “你也知道疼?”罗一慕斜眼,“晚上把我手拍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疼?” 简令表情一变,“打疼了?” “手不疼,心疼。” 第95章 钓鱼 罗一慕一说心疼简令就受不了了,抬手去抚摸她的侧脸,耍赖皮似的道歉,“那我跟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嘛?”摸上瘾了,又改去揉她耳朵,“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知道。” 简令眼神有点幽怨,“我也知道都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不该情绪这么激动的,可我当时听到那一下子,突然就上头了。” 罗一慕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 “我害怕。”简令说。 罗一慕的心里突了一下子。 简令怕她出事。 …… 关了灯睡觉的时候,简令像个八爪鱼似的缠在她身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还好你后来跑津岭去了。” 罗一慕笑了,“为什么?” “至少在津岭很多东西你想弄也弄不到,不像这里,太危险了。” 罗一慕沉思了一会儿,说:“你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毕业就去了津岭么?” “你想说么?”简令反问。 罗一慕沉默了。 简令轻松地耸耸肩,抬头蹭了蹭罗一慕的下巴,笑着开解她:“不想说就不说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才不想知道呢,我只知道,反正咱俩证也领了,酒席也快办完了,该干的也都干了,你早都是我的人了,我还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说着她笑容开始变得别有深意起来,“相比之下,我更关心的事你之前说的算不算数。” “什么?” “洞房花烛夜……”简令兴奋得直舔嘴唇。 罗一慕眼里含着笑,“原来你还记着呢?” “那当然!”简令脖子都梗起来了,“你可是为人师表的,一言九鼎知不知道?” “你现在真越来越有文化了,连一言九鼎都知道。” “休想跟我打哈哈!”简令急了,一个翻身,坐在了罗一慕身上,“怎么着,你还真想耍赖是吧?” “没忘。”罗一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你说要抱我进洞房的,记得吧?” 她的眼角似勾非勾地扬了起来,平时严肃的一张脸,也只有在和简令两个人的时候,才会不自觉露出这样诱人的表情,简令的牙根都被她勾得痒痒,舌尖扫过牙关,咧着嘴笑得险恶,一口齐整的白牙,在月光下发出森森的光,“记得记得,我最近一直健身,就是为了这一天呢,不过呢……” “不过?” “不过我得先验验货。”简令俯身,一口咬在了罗一慕的脖子根上。 罗一慕反应过来,纵容地环上她后肩,笑得胸腔震动,吐息熏得简令从耳垂一直红到了锁骨。 简令脸红耳赤地去捂罗一慕的嘴,不许她笑。 “你一笑,我骨头就软了一半,脑袋也空了,还怎么验货?” 罗一慕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笑得更厉害,“没关系……” “躺着也能验么……” 吐气如丝的,简令一哆嗦,得,这下脑袋彻底糨糊了,只能任罗一慕为所欲为。 …… 翌日清晨起床吃早饭,饭桌上一家齐聚,钟玥还不忘前一晚对罗一慕的调笑,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说:“昨天阿慕说自己不吃胡萝卜,爸妈就连夜叮嘱了厨房以后做菜千万别放胡萝卜,所以今天的早餐肯定合你的胃口了,快来尝尝怎么样。” “哎,可惜我们以后也跟着没胡萝卜吃咯。” 罗博文睨她,“你很爱吃胡萝卜么?” “以前不爱,现在爱了,不行么?” 苏嫣然搭腔:“正好我那儿还有几大袋子没吃完呢,原来是想给大乖小乖做辅食的,结果这兄弟俩都不爱吃胡萝卜,喂了就吐,刚好送来给你吃。” “别别别!”钟玥投降似的摆手,“我可不要,几大袋胡萝卜?我又不是兔子,就是放坏了也吃不完啊。”她眼珠子一转,又笑,“大乖小乖也不爱吃胡萝卜?嘿嘿,说不定长大了长成两个翻版罗一慕。” 原本一家人都在为简令和罗一慕睡前闹的小矛盾捏着一把劲,看见她们进餐厅牵在一起的手,知道小两口又和好了,心都放回各自肚子里,吃完早餐各人干各人的事去,罗博文钟玥、李千石苏嫣然都得上班,方桦和保姆一起看护苏嫣然的一对双胞胎,罗雅雅约了朋友去逛街,罗勤要报名参加了一个马拉松比赛,大家陆陆续续吃饱离席,饭桌上最后只剩下简令、罗一慕,还有罗一慕的父亲罗柯麟。 罗一慕和父亲的关系向来不那么融洽,平常也很少交流,他们沉默着吃饭,简令夹在中间,只觉气氛诡异,只好硬着头皮挑起了话题,“爸,您今天有什么打算?” “待会儿钓鱼去。” “您一个人么?” “嗯。” 简令想罗一慕老跟她爸这么僵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很想缓和这对父女的关系,于是脸上兴奋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钓过鱼呢,爸,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不好?”她转头问罗一慕,“慕慕你呢?要不要去?” 罗一慕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里的情绪有点淡,明显是不愿意的。 简令像没看见似的,欢呼雀跃,“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慕慕你也和我一起去,爸,您同意吧?” 罗柯麟脸上表情飞速转换,显然也不是很想带这个和自己老大不对付的女儿,可是简令初来,又是儿媳妇,看那样子已经跃跃欲试了,就这么拒绝她?罗柯麟一张老脸可开不了这个口,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让简令和罗一慕赶紧换衣服,否则时间晚了。 目的地是野外,简令和罗一慕都换了方便行动的工装,罗一慕平时偏爱正装,突然间马丁靴一蹬,小皮带一扎,微卷的栗色长发绑在脑后,细腰长腿,整个人英姿飒爽,简令心又痒了,要不是楼下有罗柯麟在等,她真想把罗一慕按在沙发上,把她勒在腰间的皮带解开,然后从后面反绑住她的手腕,让她挣也挣不开。 罗一慕看她眼里的邪光就知道她又在动歪心思,按着帽檐使劲往下一压,遮住了她灼人的视线,上前一步,替她整理翘起来的衣领,“还不快出门?我父亲脾气不好,再不下去准骂人了。” 简令踮起脚尖,撷起她的耳垂细细地磨,“晚上回来,这身衣服你自己不能脱,知不知道?” 罗一慕低声笑,“放心,一定等你亲自来脱。” 第96章 想你 罗家所在的城市靠海,而罗家的宅子本身就是傍海而建,修了私人码头,游艇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锚。 游艇往外海开,大概开了两个小时,停在了海面上,罗柯麟把折叠椅打开,坐下后开始穿钓饵,海钓的鱼钩很大,简令拿出来吓一跳,心想这么大的钩,得是多蠢的鱼儿才能上当。 她嘴上说着想体验钓鱼,可是屁股坐不住,鱼钩刚甩进海里不到两分钟就想拿起来看看鱼上钩没有,而且这边的信号覆盖没有津岭那么好,出了海手机就接收不到信号了,连手机都没得玩,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鱼上钩,她就不想等了,一会儿跑到罗柯麟那儿去看看他有没有钓上鱼,一会儿又跑到罗一慕那边去。 罗柯麟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教训她:“年轻人不要太毛躁了,耐心一点,总会有鱼上钩的。” 罗一慕听了心里发笑,她父亲年轻时就是个暴躁易怒的人,这会儿竟然知道教育晚辈做人要有耐心了,真稀奇。 简令灰溜溜地说知道了,不敢再到处瞎逛,又不想孤独地守着自己的那根钓竿,于是拿着自己的折叠椅到罗一慕那里去坐着,撑起了阳伞,挡住她们和罗柯麟之间的视线,才在罗一慕耳边嘟囔,“没想到你爸还挺凶的,有点吓人。” 罗一慕想这已经算慈眉善目了,她父亲要真凶起来,恐怕简令得吓得笔直立正,连话都不敢说。 罗一慕和罗柯麟运气都有点背,一个上午一条鱼都没钓着,倒是简令运气不错,钓竿放在那儿没人管竟然也有鱼儿咬钩,罗柯麟看到她的鱼竿晃动,兴奋地大叫上钩了上钩了,扔下了自己的鱼竿,跑去收简令的鱼线,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鲷鱼,用抄网捞起来时还活蹦乱跳的,在甲板上做最后的挣扎,罗柯麟让跟来的帮手把鱼拿进厨房去,吩咐今天中午就用这鱼做午餐,不忘伸出大拇指夸简令厉害,第一次钓鱼就能钓上这么大的一条。 简令那鱼竿放在那儿都没管过,纯属撞大运,当着长辈不敢厚脸皮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讪笑着说:“我可什么多,是您眼疾手快老当益壮,不然我这鱼竿估计都得被那条大鱼扯海里去。” “功劳算咱俩一人一半,怎么样?” 老头是个好面子的人,当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好,那就算一人一半!” 他心脏有点毛病,去年才做的手术,不能激动,一激动胸口就上不来气,这会儿心口又开始抽痛了,罗柯麟脸色猛然一白,捂着左胸,一屁股歪在折叠椅上。 罗一慕见他脸色不对,心里一缩,立刻跟着蹲了下来,“是不是发病了?” 简令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干着急,环顾四周都是大海,船开回去还得两小时呢,犯心脏病的人可等不了两小时。 “你去船舱里叫随行医生。”罗一慕对简令说。 简令二话不说拔腿就往船舱里跑。 “药……”罗柯麟艰难地指指自己的上衣袋。 罗一慕赶紧从罗柯麟的上衣袋里翻出他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她的手有点抖,匆忙扫了一眼瓶身的英文说明,倒了两颗出来,喂进罗柯麟嘴里,又打开罗柯麟椅脚边的水杯,喂了他一口水,让他把药顺利吃下去。 这时简令也带着医生赶到了甲板上,身后的两个护士已经准备好了担架,把罗柯麟抬进船舱,做进一步的检测,罗一慕跟在医生后面进了船舱,静等医生检查完以后,忙问医生她父亲的情况如何,医生说他没事,就是有点心律不齐,吃了药已经没问题了,需要慢慢休息一会儿,进一步的诊断得等上岸以后去医院检测,罗一慕脸色才稍好些。 简令听不懂英语,不过听懂了医生第一句“hes fine”,也放心不少。 这下午饭谁也没心情吃了,罗一慕直接让驾驶员把船开回了码头,提前吩咐管家准备好车,上岸第一件事就是送罗柯麟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罗柯麟倔脾气不愿去,还想钓鱼,硬说自己身体好着呢,没必要浪费时间。 罗一慕冷声道:“好不好你自己说了不算,我得亲眼看到医生出具的诊断报告。” 罗柯麟一时间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下没了脾气,乖乖听女儿的话,去医院做检查。 方桦得知消息后也跟着一块去了,检测流程有专门的医生全程跟随,家属不用进去,三人在休息室等待,罗一慕问方桦:“父亲发病的频率高么?” “高不高的,一个月总有几次吧。”方桦苦笑,“医生说了让他少情绪激动,可是你爸那个人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可能么?我除了平时提心吊胆看着他点,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我以为他做手术之后已经好了不少了。” “那也是开过刀的心脏,再怎么好,还能恢复成健康状态么?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他现在这样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你不在家不知道,有时我半夜睡觉惊醒了,都得摸摸他的鼻息,生怕他哪天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方桦这话里其实是有点责怪罗一慕的意思的,毕竟罗柯麟年纪大了,罗一慕长年远隔千山万水,一年才回一次家,虽说罗柯麟当面和罗一慕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只有方桦知道,罗柯麟还是想自己这个小女儿的,有时会偷偷躲着,翻罗一慕小时候的照片看,边看边抹眼泪。 他在后悔,当初不该做得那么绝,让罗一慕负气出走,十几年都不回家。 第97章 躲 距离简令和罗一慕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罗家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罗一慕的好友关绪应邀做罗一慕的伴娘,婚礼前一个星期来罗家试伴娘礼服,还带了她新婚的小爱人蒋轻棠来做简令的伴娘。 简令早先从罗家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从前关绪带罗一慕一起干的坏事,关绪出主意让罗一慕对李千石下黑手的事尤其让简令耿耿于怀,所以这次关绪来时,简令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能不搭理就尽量不搭理,偶尔关绪来找简令开两句玩笑什么的,简令也都是鼻孔朝天,冷冷地哼一声,表示自己对她的不满。 关绪被她的态度闹得摸不着头脑,低声问罗一慕,“她这是吃错药了?” 简令余光一瞟她和罗一慕俩人脑袋对着脑袋窃窃私语,如临大敌,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关绪推得远远的,还张着手臂在她们中间划了一道界限,对关绪说:“离她远一点,你这个罪魁祸首。” 关绪哂笑,好整以暇地抱着胸,“小丫头,你倒说说,我怎么就成罪魁祸首了?” “你就是罪魁祸首!” “呵,年纪不大,倒学会给人扣大帽子了。” “我扣大帽子?”简令来气了,冲上去和关绪对峙,“那也比你强!一天到晚不学好,就知道把别人家的老婆往沟里带!” 关绪瞧她红着脖子,跟急了眼的公鸡似的,没生气,反而笑了,“要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你以为罗一慕是什么好人?还用的着我特意往沟里带她?” 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蒋轻棠都被吓坏了,躲在角落里抖了一下子,嗫嗫地上前,去扯了扯简令的衣角,“阿令姐姐,你……你不要生气啦……” 瘪着小嘴,眼眶通红。梨花带雨的小表情直击简令的心脏,简令恍惚了一下子,觉得心都被蒋轻棠给萌化了,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慢慢吐出来,才睁开眼睛,摸着蒋轻棠的发顶,温温地笑,“哎,小棠这么可爱,我都不忍心生气了。” 一直到刚才,关绪的脸上都挺悠然的,看简令和蒋轻棠在一块儿黏糊,她这才脸上一僵,护食似的把蒋轻棠揽进了自己怀里,不满地皱眉,“要摸就摸罗一慕去,你一要结婚的人了,怎么歪心思还那么多呢?” 简令反讽,“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觉得龌龊。” 蒋轻棠也说:“关姐姐,你不要这样说阿令姐姐。” 关绪有点委屈,“小棠,你怎么帮她说话?” “我要当阿令姐姐的伴娘嘛,当然要站在阿令姐姐一边了。”蒋轻棠笑得单纯,“直到婚礼前,我都得保护阿令姐姐的,不仅要保护她不受伤,还要让她心情好。” 简令听了一阵惊奇,“行啊小棠,几个月不见,怎么这么会说话了?”这还是简令第一次见到时那个害羞又胆小的女孩么?和陌生人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那个? 这样吵吵闹闹到中午,关绪、蒋轻棠留在罗家吃了午饭,蒋轻棠下午惯例要午睡,离席不到半小时,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关绪抱她去客房休息,出来时碰到了简令挎着罗一慕的胳膊,正在说说笑笑。 “谈谈?”关绪眼皮微掀,似笑非笑地挡在她们面前。 简令鼻孔哼气,“慕慕和你有什么好谈的,你这个坏榜样。” “我说和她谈了么?”关绪嗤笑,“我是说你。” “她和你也没什么好谈的。”罗一慕打断,拉着简令要走。 关绪在后面抬高了声音,嘲讽,“罗一慕,你都躲了十几年了,还想躲到什么时候,难道真等到你爸死了你回来给他送葬的时候你才能原谅他么?” “不关你的事。” 关绪挑眉,靠在墙边懒懒地笑,目送她们走远。 下午没什么事做,简令的第一门自考课程也时间渐近,所以罗一慕帮简令复习,看着那本《中-国-法-制-史》上简令用荧光笔勾出来的重点内容,抽着向她提问,前几章简令复习得充分,记得清楚,到后面几章的问题就开始卡壳了。 “名词解释,‘天-坛-宪-章’。” 简令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才说:“应该是和天-坛有什么关系吧……” 罗一慕乐了,“废话,要不它能叫‘天-坛-宪-章’么?再想。” 简令实在想不出来,她的书桌就在窗户边,窗户正对花园,她咬着笔愁眉苦脸地往下看,正好看到了关绪和苏嫣然在花园里闲聊,于是又想起了关绪刚才的话。 关于罗一慕心里究竟有什么疙瘩,简令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还是想知道的,看罗一慕屡屡提及此事时的反应,简令猜测这事八成和苏嫣然还有不小的关系。 罗一慕有耐心地等着简令想出答案来,此时手机响了,原来是大学里的工作通知,催着各个老师赶紧交下半年的工作计划。 “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在书上折起来了,待会儿你自己再记一遍。”罗一慕放下简令的教材,“大学那边有点工作要处理。” “好,你忙吧,我这边一个人看也行的。”简令说完,看着罗一慕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眼珠一转,突然来了主意,“那个,慕慕啊,我中午好像没吃饱,现在有点饿了,你先工作,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待会儿再上来接着看书啊。”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不过没等罗一慕答应呢,她已经放下笔飞速跑出去了,罗一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简令奔下楼,脚步不歇地一直跑到花园里,关绪和苏嫣然还在,转头看向她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苏嫣然打趣地问:“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狗撵你?” 关绪轻嘲,“她是怕被阿慕发现了。” 简令没时间跟她们耍贫嘴,直入主题,“我想知道慕慕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 说到底,除了那些真正狼心狗肺的父母——比如简令的亲生母亲,其他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是很难完全割离的,可是从罗一慕偶尔透露的信息来看,从她当年离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完全和罗家进行了切割,甚至不惜放弃罗家的一切财产继承权也要脱离原生家庭,说明罗一慕和她父母之间当年一定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简令与罗一慕的父母相处了一阵,方桦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女性自不必说,就是罗柯麟,虽然脾气爆了一点,也能看出他是爱罗一慕的,简令实在想不出罗一慕离家的理由。 “你就不怕我说了之后你和罗一慕这婚彻底结不成么?”关绪戏谑。 “你以为慕慕真不知道我出来干嘛的?别啰嗦,快说正事。”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猛地让关绪说,她还真得好好回忆一下子。 第98章 在现场(倒数第二章) 关绪说:“你知道罗一慕以前有多孤僻么?” 简令点头,“想象得出来。” “那可不一定。”关绪笑了,回忆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四岁她五岁,正好是她生日,罗家来了很多客人,不少人把自己的小孩带了过来,有和我们差不多大的,也有比我们大或者小一点的,那时候阿慕她哥是孩子王,非常受欢迎,所有的孩子都在花园里玩充气城堡,或者蹦床,只有罗一慕一个人,坐在最安静的角落里,穿着保姆给她准备的生日公主裙,戴着皇冠,怀里抱着一只狗,一脸阴沉地盯着那些玩耍的孩子看。” 这大概算是关绪亲眼见证的罗一慕的第一个黑历史,说到底那年她也才4岁,很多细节早已模糊,比如罗一慕盯着玩耍的孩子的表情是否阴沉,可是罗一慕穿粉色公主裙、扎羊角辫儿以及戴皇冠的形象在记忆深处实在难以磨灭,尤其这形象至今珍藏在罗家的相册里,只要关绪想,随时能凭借照片回忆起来。 “等等。”简令有点转不过来,“这和慕慕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绪不满简令的打断,故意卖关子地喝了一口茶,停顿几分钟,直到简令催促,她才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走过去,问她为什么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儿,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我希望这些蠢货滚出我的视线,立刻。” 那时罗一慕的中文还不是那么流利,所以这句话是用英语脱口而出的,五岁的孩童,即使她心智早熟,口齿依旧不那么清晰,刻意模仿大人的语气说出idiot,被方桦温柔地轻斥,说这个词不该从淑女嘴里说出来,关绪在方桦走后看到了罗一慕脸上的冷笑。 “罗一慕跟你说过她小时候养的那只狗么?一只毛绒绒的萨摩耶,全身雪白,两岁大,看起来像个玩偶似的,非常漂亮,而且性格特别好,一见人就会吐舌头摇尾巴,两个白白的尖耳朵动来动去,两个黑眼珠子非常有神采。 我问她能不能摸摸她的狗,她对我说,如果我想摸狗狗就应该自己买一条,而不是恬不知耻地摸别人的宝贝。” 简令:“……听起来我遇到的慕慕实在太温柔了。”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交不到朋友了吧。”关绪笑起来,“据我所知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怀疑她患有自闭症,带她看了不少医生,不过都被医生否定了,心理医生说她只是性格比较内向,且心理年龄有点早熟,其他方面一切正常,远远不到自闭症的程度。” “扯远了啊。”简令提醒。 “好吧好吧。”关绪摊手,“话说回来,要不是她养的那只狗太漂亮,我才不想待在这个傲慢的家伙旁边呢,真可惜我小时候父母不允许我养狗……总之为了接近她的狗,那个上午我一直坐在她身边逗她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我趁机摸摸那只狗,快到中午的时候,罗一慕的妈妈招呼所有小孩过去照相,罗一慕想把她的狗一起抱过去,被要求放下了。” 简令有点不好的预感。 “照完相罗一慕迫不及待地呼唤她的狗狗的名字,一向乖巧听话的萨摩没有像平常那样从角落里跳出来扑她,罗家的大人们都在忙于接待宾客,太忙了,谁也顾不上帮她找一只狗,我和她找了很久,最后在草丛里发现那只狗侧倒着,已经不动了。” 简令捂住嘴巴,不忍心听下去。 “原来上一个想摸罗一慕的狗的孩子,罗一慕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他怀恨在心,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喂狗吃了大量巧克力。 那男孩仗着比罗一慕大几岁,冲她挑衅,笑嘻嘻地说这下好了,谁也别想再摸这只狗,罗一慕掐着男孩的脖子把他压在草丛里,揍得半死,最后是大人来了,才把他们俩拉开,他俩分开的时候,男孩的五官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而且已经开始意识模糊,最后送到医院,中度脑震荡,那是当时罗家非常重要的一个合作伙伴的独子,罗一慕的父亲震怒,拉着罗一慕上门给男孩家赔礼道歉,罗一慕太倔,不肯服软,她爸压着她的脖子,硬是让她鞠了躬,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从这里开始就渐渐坏了,之后的那些年越来越坏,再没能修复过来。” 简令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得几乎蜷缩起来,听得鼻头发酸。 也许成年人眼中那只是一只狗,可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那是从小就在她身边的家人,特别是罗一慕这种孤僻的孩子,也许她五岁世界里所有的最知心的话只讲给了狗狗听,她的最亲密的家人被杀害了,原本应该站在她一边、为她主持正义、她眼中如同英雄一般敬仰的父亲,却惩罚了她,并且要求她向凶杀犯道歉。 不过死了一只狗,空气照样清新,天空照样很蓝,太阳还是会每天照常升起,世界不会因为死了一只狗而有所改变。除了那个年幼的孩子会在晚上做噩梦,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惊醒,也许会再也睡不着,蒙着被子哭,反正她也不爱说话,就算哭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 简令揪着心,希望自己当时能在那里,抱着她,安慰她,在她半夜被噩梦吓哭的时候,能替她擦眼泪,哄她睡觉。 关绪问:“你知道罗一慕有夜盲症么?” 简令嗯了一声,鼻音有点浓。 “她对外说是天生的,其实不是,她说她总在夜里看到她的狗像往常那样趴在她床边守着她睡觉,可是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又什么都摸不到,她宁愿自己变成瞎子,什么也看不到,后来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晚上真的看不到东西了。”关绪顿了顿,“是少有的兴奋的语气,再后来她自己找了个泰拳老师,说只有拳头够硬,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关绪直笑,“你能想象得出这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么?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段时间,罗家收养了苏嫣然,罗一慕应该跟你说过吧?嫣然姐原来是罗一慕父亲的朋友的女儿,苏家出了变故,嫣然姐无依无靠,差点进了孤儿院,罗家多方打听,得知了她的行踪,才把她收养了过来。” 终于聊到了苏嫣然的故事,简令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她,她也回给简令一个温柔的微笑。 “苏嫣然第一次去罗家的时候,罗一慕的状态其实已经有点接近自闭症了,除了她母亲,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不爱哭,不爱笑,看人的眼神总是怀疑的、警惕的、探究的,带着防范。” 这些事关绪当然不记得,都是方桦闲聊时对她提起的,说起这些时,总是懊悔罗一慕变成这样,她得负大半的责任。 关绪接着说:“你知道么,罗一慕从不亲近谁,可是嫣然姐第一次到罗家的时候,罗一慕居然主动坐在了她身边,一直仰头看她,罗一慕当时还不知道嫣然姐会在罗家定居,以为她吃个晚饭就走,于是一晚上都拽着她的衣角,怕她跑了。” 简令突然有点嫉妒,问关绪为什么。 苏嫣然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我小时候眼珠子特别黑,而且很大,不注意看几乎看不到眼白,长得像萨摩的眼睛的,阿慕觉得我是她的狗狗变的,换了个模样又回到她身边了。” 简令盯住苏嫣然的眼睛细看了一番,现在的眼白部分依旧没那么明显,别说,乍看之下还真挺像萨摩的。 关绪说:“本来罗一慕的妈妈已经要给罗一慕找心理医生了,嫣然姐一来,罗一慕好像变得开朗了不少,在嫣然姐面前会笑,会撒娇,有好吃的总想着给她留一份,嫣然姐从小学到中学时代的追求者,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罗一慕私下里给揍跑的。” 苏嫣然眯了眯眼睛,“这我还真不知道。” 简令问:“那还剩百分之一呢?” 关绪努努嘴,“不就成了她现任老公了么。” 简令有点明白为什么罗一慕会和家里闹翻了。 “虽然罗一慕在嫣然姐面前装的跟个乖巧的优等生似的,其实她青春期的时候很让人头疼,在学校里三天两头和人打架,她所在的中学是非常有名的私立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谁没点背景?她把人打了,人家直接找她父母麻烦,她父母接着就得找她麻烦,嫣然姐中学就开始寄宿了所以不知道,那段时期罗家就没有安宁的时候,有时候吵得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简令翻白眼,“还不是你带坏的,你好意思说。” 关绪大呼冤枉,“我家哪有闲钱去上贵族学校?我中学和罗一慕都不是一个学校念的好么?” 简令想想关家的资产,怎么也想不出关绪怎么会“没有闲钱”。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一慕在嫣然姐面前装的再好,终究还是被发现了蛛丝马迹,嫣然姐把她好好教育了一顿,她这才开始老实上学,罗家也再没接到过哪家家长的投诉,可惜好景不长,罗一慕把嫣然姐当成宝贝似的看了十来年,把她身边所有想追她的学生都赶跑了,却没想到还有个地理老师在后面虎视眈眈。” 重头戏来了。 简令接道:“你说的那个地理老师是不是李千石?嫣然姐的现任老公?” “原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关绪说,“嫣然姐高中毕业就搬出去和李千石同居了,因为当时她还要上大学,就没对罗家人公开,结果罗一慕拿到驾照后的第一个周末就去嫣然姐的公寓找她,想给她一个‘惊喜’,撞上嫣然姐和李千石在阳台接吻。” “……”简令想,就凭罗一慕年轻时的那个脾气,还不得原地爆炸啊?难怪把李千石揍得住院住了一个多月呢,这估计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后面的我来说吧。”苏嫣然接过关绪没说完的话,“我那时基本还在青春期的尾端,性格也挺暴躁的,阿慕把千石打伤了,我又气又急,劈头盖脸把阿慕骂了一顿,让她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了,阿慕咽不下这口气,又和阿绪两个人要想办法教训千石,至于怎么个教训法,上次你也知道了,这事她们在学校里干的,直接惊动了警方,罗家把她们保了出来,干爸干妈都差点吓晕过去,干爸第一次对阿慕动家法,让阿慕跪着,把她后背打得皮开肉绽,让她认错,阿慕咬着牙,不吭一声任他打,生生打折了一根木棍。” “我不想听了。”简令说。 她后背发麻,皮肤下面的血肉好像也被人用木棍一寸一寸打到了血沫横飞的程度,太疼了,疼得她禁不住打起了寒颤,后颈到尾椎都在刺痛,皮肉在钝痛,连心脏都像再被一股无形的外力撕扯挤压,简直痛入骨髓。 “你不在现场么?”简令声音嘶哑地问。 “在。”苏嫣然说。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简令质问道。 她的眼里,苏嫣然的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想苏嫣然怎么能有那么硬的心肠,就能眼睁睁看着棍子在罗一慕身上打断了一根,一句劝阻的话都不说。 第99章 大结局 苏嫣然以一声自嘲式的轻笑来回应简令的质问,关绪抬头瞥了瞥苏嫣然,又看向简令,笑着反问,“如果你看到一颗子弹挨着罗一慕的耳朵边擦过去,只差一厘米就能要了罗一慕的命,你能原谅凶手么?” 人天然自私,这是刻在基因里无法抹灭的动物性,由自己的感受触探爱人的感受,然后才延申至其他人,连接起了这个世界,简令只听到罗一慕的皮肉之苦,那一刻几乎疯了,只为罗一慕疼,心里在流血,哪还顾得上缘由。 关绪说的不错,没有谁在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悲天悯人,换个角度来说,如果简令是苏嫣然,她会恨不得一辈子不再看到罗一慕,只当罗一慕在这个世界上死了、消失了,不然总会忍不住想起她当初多么坏,差点毁了自己的爱人。 情理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简令理智理解,情感不能接受,干脆说:“我得回去了,慕慕还在等我。”起身准备离开。 “还差最后一点儿,你不听完么?”关绪声音抬高,“你不是想知道罗一慕为什么离家出走?” 简令脚步一顿。 “苏嫣然和李千石结婚那天,罗一慕的父亲担心她会再做出冲动的事,找了个理由把她骗回罗家,锁在地下室里,锁了一个星期。” “那之后不久,罗一慕就走了。” 罗一慕冷静,且理智,思维敏捷,如果只是普通的房间,她很容易逃出去,逃出去之后会做什么谁也不敢保证,看似把她关起来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从罗一慕过往的胡作非为,这样似乎顺理成章。 简令讽刺地笑,想罗柯麟不愧是商人,对自己的女儿都知道怎么用最小的成本获得最大的利益。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简令干涩地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短短一小时,她好像陪罗一慕重新经历了一遍她的人生,身心俱疲,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回到罗一慕身边去。以往简令累极了,想要罗一慕抱着她,哄着她,温声细语地,暖她的心窝子。这一刻,简令想赶快见到罗一慕,却是想抱她,想哄她,想让她躲在自己怀里,想让她把头安心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抱着她就好。 抱着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为她心疼,哪怕她做的事情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错的。 简令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先是快步走,步伐越来越快,变成了小跑,又变成了百米冲刺似的剧烈奔跑,累极了,气喘吁吁,粗暴地打开卧室门,哐一声。 罗一慕惊诧地抬头,看到简令的短发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贴着头皮,扶着门框用力地喘息。 夏日的微风吹起了薄纱窗帘,午后的阳光落在罗一慕的长发上,静谧而温柔,简令身上还残留着剧烈奔跑的后遗症,她的鼻腔很痛,喉咙干裂,胸口发闷,除了这些非常直接粗暴的难受外,还有一颗心脏,疼得隐蔽又细腻,让人无法察觉。 罗一慕扯开嘴角,刚要笑一笑,调侃地问简令这是去找东西吃了还是去跑马拉松了,嘴巴刚张开一点,猝不及防被简令抱了个满怀。 简令用尽全身力量拥抱她,把她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口上,罗一慕能很容易地听到她的心跳声。 这个声音罗一慕听过千八百次,听不腻似的,每次听都好像极致的享受,必须闭上眼睛,全心感受简令的蓬勃的生命力,听她血液里的奔腾。 金色的阳光里两人紧紧相偎,谁也没有说话。 罗一慕听到简令的心跳声变得平静之后,才说:“缓过来了?”听起来是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简令和罗一慕在一起这么久,已经能很容易地分辨出她的语气是真的还是装的了。 “嗯。”简令瓮瓮地应道。 “那就继续回答一个小时前的问题吧,名词解释,‘天-坛-宪-章’。” 简令愤愤:“你是不是人啊?我这么累,你还逼着我学习。” 罗一慕直乐,“你想让我怎么样?陪你睡个午觉?” 简令勾起唇,“这个主意不错。” 罗一慕真的放下电脑陪她午睡,两人相拥躺在床上,简令抓着罗一慕的手把玩,罗一慕突然说:“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遇到你么?” “哪天?”简令摊开罗一慕的手掌,把自己的手合上去,跟她比手的大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嗯。” “我已经知道啦。” 之前没往那方面想,回想起来,那天大概是罗家人通知了罗一慕关于苏嫣然生孩子的消息吧。 简令之前以为苏嫣然是罗一慕的前任,甚至有可能是初恋,现在想想,苏嫣然更像罗一慕少年时的信仰,或者说精神寄托,她把她幼时情感的窟窿用苏嫣然填补,从来没想过愈合,所以苏嫣然喜欢上别人,对罗一慕来说不啻于世界崩塌。 “慕慕,我把你心里的窟窿填上了么?”简令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不需过多的解释,罗一慕自然能懂她想问什么。 “更好。”罗一慕说,“你帮我把它愈合了。” 填补过的伤口,终究是脆弱的,未来的不知某天也许又会再次脱落开裂,而愈合,就是那个窟窿慢慢地自己长上了血肉,不流血了,也不疼了,最后变成一道浅浅的疤,叫做记忆。 回忆是痛苦的,记忆是客观的。 “你还恨你爸么?”简令停了几秒,补充,“还有苏嫣然。” “有点,不过更多的是丢脸。”罗一慕笑道,“关绪说我在逃避,也不能算错,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可是我不敢自己跟你说。” “怕我笑话你?” “嗯。” 简令乐了,捏罗一慕的脸,“傻慕慕,这有什么笑话的,谁还没个青春叛逆期啊,要不下次我也跟你说说我十六七岁的故事?这叫黑历史互换,怎么样?我可是很公平的。” 罗一慕哂笑,“我可不想听。” “为什么?你嫌弃我?” 罗一慕不语。 嫌弃是不可能嫌弃,可是如果听到简令和她无数个前女友的故事,罗一慕实在很难克制自己内心的怒气啊…… …… 婚礼如期而至。 轰动全城的盛大婚礼,各种豪车从四面八方涌来,雪片似的汇向罗家,熙熙攘攘的宾客简令毫不在意,一心想见自己的新娘。 罗一慕挽着罗柯麟的手出来时,简令屏住了呼吸,她的大脑放空,什么都想不了,满眼只有罗一慕穿着嫁衣、盖着头纱,一步步向她走来,掀开她头纱的那一刻,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顾不得在场还有客人和媒体记者,没等证婚人念誓词,简令先上前一步,在罗一幕耳边说:“抱歉,我忍不住了。” 罗一幕微微侧着头,冲她笑,一对红唇,散发着水润的光。 简令捞着她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 “wow——”宾客兴奋不已地惊呼,甚至开始吹口哨。 穿着嫁衣的罗一幕,比任何一刻都更加甜美,气息纠缠,简令压根不想停下来。 直到肺里的氧气耗尽,简令松开罗一幕,喘了两秒,还想再问,只听罗一幕在她耳边窃语,“还没交换戒指。” 简令眉头微皱,“怎么那么麻烦,就不能直接进洞房么?” 罗一慕笑得勾魂,“长夜漫漫,哪用急于一时?” “应该是良宵苦短,必须争分夺秒。” 一个结婚仪式弄得一波三折,直到罗一慕和简令互相交换了戒指,说完我愿意,证婚人终于松了口气,“现在我宣布你们结尾妻子与妻子,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 罗柯麟和方桦牵着手坐在第一排,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擦了擦眼角。 结婚仪式完成,众人纷纷祝福,婚宴还得继续,她们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还要接受媒体的拍照要求,简令找准机会带着罗一慕偷溜出来,直奔婚房。 罗一慕笑得云淡风轻,任简令拉着她的手腕往前带,只在推门入洞房的那一刻停住脚步,不肯进去。 “怎么了?”简令猴急地问。 罗一慕双臂一伸,“说好了抱我进洞房呢?” “就这事啊。”简令搓搓手,笑得跃跃欲试,“那必须的好吧,我自己媳妇儿我能不抱么。”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手臂穿过罗一慕腿下。 厚重宽大的婚纱裙摆让她有点施展不开,半蹲着身子,一憋气一使劲。 没抱起来。 “你行不行啊?”罗一慕眨眨眼,咬她耳朵,吹着气说,“老婆?” “小瞧你老婆了不是?”简令擦擦汗,咬牙笑了笑,又屏气用力,这回一把就把罗一慕打横抱了起来,虽然不算十分轻松,但也比刚才轻多了。 简令恍然大悟,刚才罗一慕暗暗用着劲呢,故意难为她。简令邪恶地勾起嘴角,“好哇,敢作弄我,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罗一慕两只雪白的手臂都环在了简令胳膊上,纵容地轻笑,“老婆,我等不及你来收拾我了。” 简令呼吸都粗了,三步并作两步把罗一慕扔在床上,门一反锁,转身去看罗一慕。 罗一慕半躺在床上,香肩半露,修长的颈和精致的锁骨莹莹发光,嘴边噙着笑,眼睛半眯着春光,眼尾动人地向上勾起,简令压上去的时候,她的漂亮的手臂,主动攀上了简令的肩膀。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简令舔舔嘴唇。 罗一慕红唇贴着简令的耳朵,笑得她脊梁骨都酥了,“快来吧,我也等不及了。” 被翻红浪,窗外,一轮月亮圆圆满满地升了起来。 简令想,她和罗一慕,其实是一样的人。 她们的人生都不是从快乐开始的,可是还好,简令和罗一慕遇上了。 如果那天简令没有遇到罗一慕,也许她还是个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混混,如果罗一慕没有遇到简令,也许她也还是个孤僻的、古怪的、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教授。 哪有那么多如果,简令豁然笑起来,遇到了,抓住了,不放手,还有对她好。 从此以后,她们过着平凡人的幸福快乐生活。 (正文完) 第100章 番外 生活重新开始 简令总说罗一慕亢奋起来简直不是人,其实她自己亢奋起来也挺不是人的,一晚上罗一慕由着她的性子任她折腾,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做一回,爽了,缠缠绵绵抱在一起喘息,享受夜深人静的安稳,罗一慕以为结束了,简令又开始缠上她,要做第二次。 一个晚上反反复复地弄,直到天蒙蒙亮,简令才亲着罗一慕的嘴唇,靥足地跟她说晚安。 罗一慕腿有点打颤,蹙着眉无奈地笑,“这回可是真晚安了啊?”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罗一慕斜眼,“这一晚你都说了五遍晚安了,哪儿是驷马难追,二十匹马都难追。” 简令笑得坦荡荡,“反正我也不是君子,爱几匹马追就几匹马追。” 她侧身半躺着,支着额角,嘴边笑意盈满,垂着眼,波光婉转地注视罗一慕,看着这朵高岭之花优美纤细的脖子青青紫紫印上了专属于自己的痕迹。 其实不止脖颈的。 简令的目光往下一扫。 被子底下,简令的勋章挂满罗一慕的全身。 其中还有一个难以言说的、只有简令一人能看的地方。 简令嘴角翘的老高,满面红光,颇有种志得意满的骄傲。她抚摸着罗一慕侧颈上的齿痕,低低地笑,“好了好了,我保证,这回是真晚安了,快睡吧,待会儿天都亮了。” 罗一慕闭上眼睛的时候,简令突然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亲,然后悄声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罗一慕刚闭上的眼睛蓦地又张开了,甚至瞪得比刚才还要大,她咬了咬牙才把眼眶里的湿意憋回去,抓着简令的手腕,“再说一遍。” “我爱你。” “连我的名字一起说。” 简令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简令,爱罗一慕。” “简令爱罗一慕,这辈子只爱罗一慕。” 罗一慕的心像被人从上到下浇了一盆热水,哆哆嗦嗦一阵,五脏六腑七筋八脉从未有过的遍体通畅,胸中呼出一口浊气,死咬着牙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动作太急,被褥有些散了,骨感精致的肩胛大半露在外面。 “慕慕?”简令试探着覆在她背上,隐隐听到了罗一慕一个急促的鼻音。 “你……哭了?”简令愣怔,眼看着罗一慕的肩胛轻微地缩了缩,她不由自主地把掌心贴了上去。 罗一慕的体温比常人低一些,简令手掌的暖流顺着后心,烫得罗一慕背都绷了起来。 罗一慕心都化在了简令火热的告白之中,使劲眨眨眼,把泪水眨没了,翻转过来,猝不及防勾着简令的肩,把她压倒下去,狠狠地吻她,撬开她的嘴唇,横冲直撞。 简令被她吻得无法呼吸,抗议:“不行!我都说了晚安了!” 罗一慕理智都烧没了,哪还记得什么晚安。 …… 第二天,简令的手机上收到了远在半个地球之外的萧桐发来的祝福,简简单单四个字: [新婚快乐]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简令好笑,心想这还挺符合萧桐的作风的。 罗一慕和苏嫣然的关系仍旧有点不尴不尬,两人见面基本没什么好聊的,简令原来还从中调和,知道了她们的过去以后,也不费那个劲了,好在苏嫣然也不怎么在意。 简令心里挺佩服这女人的豁达的,心知自己做不到那种程度,还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老婆这边比较实在。 罗柯麟藏的那坛女儿红,婚礼当天乱糟糟的,他没舍得开,直到罗一慕和简令要回津岭的前一晚,才把藏了三十多年的酒开了。 当着全家人的面,罗柯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端起酒杯,对罗一慕说,“小慕,这些年爸欠你一句话,死要面子,一直没说,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说。” 罗一慕端着酒杯站起来,心里有点疑惑。 罗柯麟冲罗一慕鞠了一躬,罗博文起身要扶他,被他拦下了。 他把杯里陈年的花雕一饮而尽,红着眼眶,低声开口,“小慕,爸对不起你。” “爸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你。” 罗一慕眼中动容,仰着头,也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心里最后一点仇怨,从此释然。 罗一慕执拗了三十年,最终等的,不过也就是这一句话。 …… 回到津岭,日子照样过,简令问罗一慕想不想养个孩子,罗一慕说她想养一只狗。 “养什么品种?” “萨摩吧。” 简令拍手,“我也喜欢萨摩!” 于是她们领了一只纯种的小萨摩回来,白白胖胖的,走路摇摇摆摆,像个小糯米团子,简令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汤圆。 罗一慕看着小汤圆迈着小胖腿过来蹭自己的腿,一阵恍惚,觉得她的人生,在36岁这一年,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