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五行缺德》 第1章 符青鸾死了。 哀其不幸,生于和平年代,盛世繁华之时,却长于异兽横行的末世之中,颠沛流离,死命逃亡,整日为一口吃食与一块遮雨栖身之处奔波。 然,他却死的很瞑目。 二十二年单身,终于在末世中找了一个美人,花前月下,赏心悦目,各方条件凑足,遂宽衣解带,欲行不轨。 只可惜,一招不慎,被一只巨兽突入家门,将他一脚踩死在了美人的身上。 乌糟糟的乱世,美人身上死,死得其所,死得风流,遂满足矣! 一缕幽魂飘飘忽忽,晕晕陶陶,在无意识下不知飘向了何处,也不知飘了多久……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晕,魂魄一重…… 符青鸾心中一喜,莫不是未入地府,便先投了胎? 他喜滋滋的想着,带着记忆重新投胎,莫不是上辈子生活太惨,这辈子阎王爷要补偿他? 果然上辈子过的惨,下辈子就要投个好的! 于是,他欢乐的睁开眼睛,然,映入眼帘的却是:灰蒙蒙的洞壁,侧面一缕阳光射入,照出惨白灰扑扑的地面,地面上,一个头顶两个包包的小娃娃,穿着一身水色的小袍子,睁着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张嘴惊异的看着他,那眼中的神情,就像看到了一只千年不死的老王八。 符青鸾脑子懵了一瞬,然后立刻发现了两个疑点。 第一:眼前的小娃娃,古人打扮。 第二:视线的角度不对,距离地面太高了。 难不成……颤巍巍的抬手,符青鸾将目光缓缓的下移,视线中出现一只千沟万壑般布满褶皱的手,干瘪,枯瘦,是成年人的手,更确切的说,是一只不惑之年的老人的手!而且还严重营养不良。 符青鸾心里咯噔一声,迅速又不死心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入手处,满脸的褶皱,凹凸不平的皮肤,就像摸在老树皮上一般。 一瞬间,那打击大的,别提了,符青鸾只感到脑袋一晕,就像有大量的画面冲入了自己的魂海记忆之中,冲得他脑仁一疼,天旋地转,遂,晕了。 唐鱼水蹲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个靠墙而坐的老头子睁眼看他一眼,然后疑惑的做出抬手摸脸的一系列动作之后,在大惊的表情之下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唐鱼水抿抿嘴,眼神很淡定。 他六岁了,作为一个能算卦又知天命的唐门神童,在自己未来的贵人面前,他要表现的淡定,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神童之名。 虽然他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个原本长相漂亮得很过分的大哥哥,在从肉里剜出一条丑陋无比的虫子并疼晕过去之后,竟在一刻钟之内从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迅速苍老成了一个浑身充满死气的干巴老头儿。 看着没有一点生气的老头,他还怀疑这个贵人是不是死了,不过幸好,贵人他马上就醒了,虽然又吓晕了过去,但是,他理解的,男人嘛,特别是原本水灵灵响当当漂亮的男人,谁不会在乎自己的仪表外貌呢?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干巴老头,那肯定会得晕一晕来表示一下震惊的。 不晕,对不起自己原本的那张美人脸。 唐鱼水托腮在旁边乖巧的等着。 回想起今儿早上,他正做梦吃鸡呢,忽然福至心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于是他摸摸饿瘪的肚子,一气灌了两瓢凉白水,然后拿出平日里算卦的九枚破铜钱往地上一抛,给自己起了一个卦。 卦象显示:今日亦出行,东南方尽头,将遇贵人。 于是,他高兴且麻利的将自己仅有的两件还算新的衣裳拿出来,仔细挑选一番,最后穿上了其中一件最体面的,剩下的那件衣服团吧团吧,把旧床单一掀,和一些常用的日用品打了一个简易的小包袱,然后最后看了一眼关了自己三年的黑屋子,毫不留恋的从事先挖好的狗洞里钻了出去。 在卦象的指引下,他一路往东南方行,见到一处山缝,进入一个四面环山的密闭峡谷,行到尽头山壁处,他满意停下。 东南方尽头,这是到了,因为前方没路了。 也就是说,他只要在这里等着,今日必将遇到他命中的那个贵人。 山谷很小,他一眼就能望到谷口,他等了一个多时辰,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翘首望望外面,摸了摸瘪瘪的小肚子爬起来,扫视了一圈。 山谷太小,小的连只兔子什么的都没有,只有山壁侧面的一个水洼,和水洼后面的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水洼不大,可能是前两天下的大雨,因此积下的一点雨水。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从小包袱里拿出一只木碗,然后打算去舀点水喝。 可是刚小心避开泥沙舀了半碗清水,就见一道雪亮的剑光从远处飞了过来。 那剑光清亮的如一道白虹,飞速的没入谷口之中,剑上一人一身白衣,经过谷口的时候在谷口的山壁上贴了一张符纸,白衣人并指念念有词,就见那符纸处瞬间冲起了一道蓝色的光幕,并以符纸为中心迅速扩散,顷刻间就将谷口处给整个罩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白衣人身形一晃,竟是直接从那剑上掉了下来,白剑因无人控制,径直插进了对面的山壁,“嗡”的一声铮鸣之后,便连剑柄一起齐根没入了,只在石头的山壁上留了一个黝黑的窟窿。 唐鱼水一见自己的贵人如此有能耐,顿时喜上心头,但是他按压下心中的急不可耐,绷着小脸一脸凝重的迅速跑过去。 走到近前一看,好家伙,这贵人长得可真水灵,就跟他吃过的水豆腐似的! 只是贵人脸色苍白,肩膀羸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捂着胸口,紧咬着牙关,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唐鱼水担忧的看着贵人的现状,十分舍得的将自己手中的半碗清水递了出去,自来熟的殷切道:“师傅,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赶紧喝口水缓缓。” 唐鱼水这一出声,贵人似乎才注意到他,眼中一抹惊讶,又有一抹凶狠,猛地抓住他,厉声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这水里是不是有毒?” 贵人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吗?!唐鱼水讶异的张开口。 他只是给一碗水,而且还是个小孩子,竟问他有没有下毒? 贵人想象力真丰富! 正在他考虑要如何表现的睿智一点给贵人留个好印象的时候,谷口处突然传来了一大片纷乱的脚步声,唐鱼水循声而望,顿时见了一大群的人呼啦啦围在了山口。 这些人很明显是追着贵人来的,而且很想进来,但是谷口的禁制把他们挡住了,但是这些人里好像又没有像贵人一样有能耐能飞的,于是只得站在谷口干着急跳脚。 然后,络绎不绝的骂声就这样传了进来: “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拿了无辜孩童做药引,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老妖怪,为了一副皮囊害人,做尽恶事,你会遭报应的,天打五雷轰。” 老妖怪?叫谁?唐鱼水歪了歪头,把被贵人挡住半边的脑袋整个儿露了出来,踮脚往外边瞅了一眼,然后马上,谷口就有人猛抽一口凉气,惊叫一声:“妖人,你身边怎么会有小孩子?你害了两个孩童还不够,竟还要害人吗?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下地狱吗?简直丧尽天良。” “还不乖乖把那孩童交出来,也许我们还能考虑给你个痛快。否则等我们抓住你,定要将你抽筋拔骨。” “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忍心伤害孩子?” …… 随着这些人的骂声,贵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表情像要崩溃一样,看样子对这些人的谩骂,他打击挺大。 唐鱼水心疼坏了,冲谷口的那些人义正言辞吆喝一声:“我师父是好人,你们怎能血口喷人?” 随着这脆生生的童音,谷口寂静了一瞬,继而出现了一阵骚动,刚刚一惊一乍的声音问道:“师父?小娃娃,你是那妖人的徒弟?” 唐鱼水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掷地有声:“他是我贵人。” 说完这话,唐鱼水再不管谷口众人的闲言碎语,关切的低头对贵人道:“师傅,喝水。” 唐鱼水发现,自从自己替贵人据理力争的一番辩白之后,贵人看他的脸色竟明显好转起来,那丝防备立刻就没有了。 只是贵人似乎受伤颇重,难以说话,就连刚开始问的他那三个问题开的那次口之后,嘴角都淌出一溜血来,所以面对唐鱼水的关心,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强行舒展眉头,神色和缓的将唐鱼水手中的小碗接了过去,仰头把水喝了。 唐鱼水看到贵人喉头滚动,做出吞咽的动作,一瞬间有点愁得慌:哎哟,好单纯的贵人哟,这就信他了?如果他真有恶意,在水里下毒,那贵人可就着了道啦! 不过再一想,他马上又想通了,单纯也好,有他这个智囊在身边,贵人只管武力厉害就行,不用费脑子。他们俩搭档,一文一武,那就是绝配了。 第2章 贵人喝完水,脸色仍旧苍白,额间殷红的桃花痣在阳光的照射下如水晶一般剔透好看,贵人对他点点头,沙哑着声音强撑着说了一句:“谢谢!” 唐鱼水盯着那痣看呆了一瞬,听到那声谢谢立刻回神,往身后一指:“师傅,那边有个洞,想疗伤,咱们进去吧,能清静一些。” 贵人循着他的指引看向那个山洞,然后欣喜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扶着贵人,两人一起入了那山洞之中。 贵人要疗伤,他就在旁边给他把关,看到贵人盘腿坐在那里,头顶开始升腾起白雾,脸色痛苦,马上汗流浃背,他看着贵人脸上豆大滚落的汗珠,却不敢上前帮贵人擦汗,他虽小,却是看过很多杂书的,知道高人在疗伤的时候不能乱动,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他隐忍的等着,然后又惊异的看到了相当诡异的一幕:他看到贵人的脖颈上与领口~交界处慢慢移出来一个小包,而且这个小包还在继续上移,就像皮肤下面有一条虫子从下面的胸口处慢慢的爬了上来,唐鱼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他没有移开眼睛,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个移动之物,替贵人捏了一把汗。 小包一路上移,经过脖颈,漫过脸颊,竟是想要往太阳穴处移去了。 这是要入脑吗?! 贵人顿时露出痛苦无比的表情,脸上汗出如浆,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看得出正在使劲。 唐鱼水亦是大惊,他急得在地上团团乱转了片刻,一边瞄着那个如今停在贵人太阳穴附近不动,似乎正在与贵人较劲的那个鼓包。 唐鱼水想找个锋利的东西,帮贵人把那鼓包剜出来。 可是他又不敢随便乱动,以他饱读诗书的脑袋推测:万一那鼓包不是虫子呢?万一那皮肤下是一团毒素呢?他冒失的去帮忙,结果让毒扩散了……或者喷他一脸?!…… 唐鱼水打个激灵,放弃了。 沉住气在地上坐下来,既然是他的贵人,自然是死不了的,且看着吧。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想法,贵人抬起一只手,并起两指按在那个鼓包上方,然后就将那个鼓包一点一点的往下艰难推挤了下去。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在这期间,贵人一直在用手指和身体感受着那鼓包的轨迹,虽然疼的脸都扭曲了,但是愣是没吭一声,而且也没睁开眼睛。 好犟的性格啊! 唐鱼水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贵人将那个鼓包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往下推挤到了手臂之处。 等推到手腕的时候,贵人猛地睁开眼睛,推挤的两指凝出一道真气,精准的冲着指前的鼓包割了下去,并迅速两指一夹,从肉里剜出了一条浑身长毛的胖胖的肉虫子。 他剜虫子的动作可谓是在电光火石间,动作之迅速,简直一气呵成,都没给那虫子反应的时间,就把它剜出来了。 那虫子被剜出来时,夹在贵人青葱般的两指之间,长得跟花斑蝴蝶似的,花里胡哨,红红绿绿,颜色鲜艳的瘆人,还在贵人的两指间努力的扭动,似乎受到鲜血的刺激,像是想要再找块肉钻进去。 将虫子利索的捏死之后,贵人立刻就昏死了过去。 然后就是接下来的事情了,他目睹了贵人在一刻钟的时间里迅速苍老,然后醒过来,再被自己吓晕过去。 想到这里,唐鱼水摸了摸自己的脸,滑溜溜水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再看看贵人的老树皮,心有戚戚焉,惋惜的叹了口气。 可能贵人这样子,估计得等好一会儿才能再醒过来。 唐鱼水站起来,在地上找了一圈,看向了那条被捏死的胖虫子。 他去洞口捡了块树枝,回来在胖虫子身上来回戳了戳。 此时的胖虫子可能因为死了的关系,原本斑斓的颜色已经灰败了下去,变成了很普通的灰白色。 唐鱼水再戳了戳,死透了吗?该不会还没死吧?万一缓醒过来,会不会再冲人爬过去找肉钻? 不是唐鱼水不信任贵人那一捏,实在是贵人到最后精疲力竭,那秀气的手指在最后那一捏的时候看起来着实没什么气力。 唐鱼水眼睛转了一转,把小衣摆撩起来塞腰里,脱裤子,对准了,往虫子上兹了一泡尿。 而此刻,符青鸾在干嘛呢?他正在做春梦,咳,不是,委婉一点,他正在看脑中的一段记忆。 确切的说,是他上身的这具身体的一段记忆。 一个装饰很古朴的房间中,一张青色纱帐的大床,床上面躺着一个额间长着桃花痣的少年,被一个穿着青衣的公子压在床上,少年眼神充满愤怒,青葱般的脸,肌肤如玉,五官几乎雌雄莫辩,可能因为愤怒,眼神中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莫名的勾人。 他这潋滟的样子,引得青衣公子呼吸越见粗重,按着他就不管不顾的磨蹭起来。心肝儿宝贝的乱叫。 少年满脸羞愤,似乎想要挣扎,但是身子却软软的瘫在床上,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青衣公子似乎十分得趣,他磨蹭了一阵,去了一点邪火,似乎也不再着急。 他伸手捏着少年水葱般的下巴,感受着指间那柔嫩的肌肤,感觉自己就要醉了:“青鸾世尊?怪不得您从来不下青阳峰,是因为长了这样一张脸吗?这张脸这么好看,不出来给世人看看,多可惜呢!” 青衣公子漫笑一声,不顾少年早已铁青的脸色,自顾自的陶醉道:“心肝儿,我的魂都被你勾去了。所以你也别怪我给你下药,等我们成就了好事,你得了乐趣,自然就不会怪我了。” “我唐潇身为唐门二公子,凭这样的身份,与你燕好一次,虽是强迫,但也不算辱没了你。” “宝贝儿,哥哥疼你。”唐潇一边这样哼哼着,一边就要低头寻少年的唇,只是头还没压下去,却看见少年的脸在他的眼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只一息的工夫,身下少年原本艳如桃花的脸面,竟干瘪成了一张树皮般老头子的脸。 唐潇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呆了一瞬,立刻“妈呀”的叫了一声,竟是惊吓的从床上摔了下去。 一个女人听到他的惊叫,从外面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往床上一看,亦是惊呼一声,继而俯身扶起唐潇,气愤的道:“表哥,我劝过你,说他是个老妖怪,你不听,我听说他都一百岁了,不知用什么歪门邪道的方法维持的容貌,这不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女人义愤填膺到:“表哥,这种老妖怪,我们离他远一点。” 唐潇似乎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瞥了床上一眼,似乎被恶心到了一般,在表妹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 躺在床上皮肤干瘪苍老的少年,不是别个,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 原主躺在床上,眼中的震惊还未过去,就听到门声响了一下,他知道那兄妹俩是走了。 他见到唐潇看他时那见鬼般惊吓的表情,知道自己身上恐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他试着运了运气,仍是不能动,而且身体突然出现的那种仿佛血肉被吸干一般的疼痛,使得他的眼前阵阵发黑,他硬挺了一会儿,等疼痛缓了一阵,终于疲劳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马上,还不等他歇一歇,门声再次响起,唐潇的表妹去而复返。 这个长得干巴瘦的女人得意的踱到床前,先是欣赏了一下原主裸~露在外的干瘪的皮肤,又对着原主如今已经又老又瘪的脸面,满意的点了点头:“红颜枯蛊,确实虫如其名,效力强劲呢。再美的红颜,也照样让你枯老萎缩。” 原主的眼皮痉挛般的抖了抖,不过并没有睁开。 女人抱着臂膀在床边满意的踱了几步,啧啧有声:“青鸾世尊?呵呵,青阳早就不如当年,如今更是连我唐门都比不过,如今我唐门愿意款待你,是给你们青阳这样的小派面子,可你竟然勾引我表哥?简直死不要脸,我表哥才二十岁,你几岁了?据说能当世尊的都有一百?啧啧啧,老不死的,什么年龄就该有什么样的模样,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保持了一张嫩脸,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好办法的,都说修仙门派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我看只是以讹传讹罢了,光这保持容颜不老的法子,就值得推敲了。” 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使得原主似乎受到了刺激,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被污蔑的屈辱。 女人看他这模样,嗤笑一声:“怎么,生气了?想动?我劝你省点心吧,毒你的蒙汗药是我亲自配的,药量纯得足以毒晕一头牛,不过你修仙的人,竟能保持清醒,没有睡死上十天半月,也让我很意外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挺愉快的说:“不过你能力再高,也敌不过天下至毒,万蛊之王:红颜枯蛊。要不了三个时辰,你就会化成一滩血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能找到你,也没有人能知道是我们唐门毒杀的你。到时候,我的表哥还是我的,而你那张原本招人嫉妒的祸害脸,就会在这世上永远的消失。” 她说完拍了拍手,门外就进来两个大汉,女人对他们说:“把这老头儿抬到别院的地牢里去,别让他死在这里,脏了表哥的屋子。” 两大汉低声应是,一个抬头,一个拽脚,将他像一头牲畜一般,给抬了出去。 好好的春梦半道变成恐怖片,心大如符青鸾也有点不适应,而且这段记忆里面,原主传给现在符青鸾的情绪很强烈,满满的屈辱与滔天的愤怒。符青鸾都不禁被这情绪牵动,也跟着愤怒起来。 这情绪强烈的传到他的大脑皮层,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一般。 青鸾世尊……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前身,竟是跟他同名的,也叫符青鸾。 如果不是确定模样跟自己的前世不一样,而且他有着很清楚的自己前世的记忆,那么他几乎都要把自己跟这个人给弄混了。 ……不过,根据目前接收的部分记忆,他发现这原主脑子实在是有些单纯的过了些!一个人出门闯荡连点起码的防备心都没有,竟被个色狼盯上,还因此遭了这大罪,如果换做是他,拼着死了也得咬掉对方的一块肉的! 想到此,符青鸾觉得心中十分拥堵。 然后,符青鸾不忿的继续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新文请多多支持,谢谢大家! 第3章 被陷害的原主符青鸾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待了足足三个时辰,没有被蛊虫吸干净化成一滩血水,也没有被蛊虫的毒素给毒死,只是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煎熬,灵力为了抗击毒素与抑制蛊虫,被消耗去了大半。 三个时辰后,唐潇的表妹来看成果。 当她吃惊的发现符青鸾仍然完好的躺在地牢里的地上之后,着实被惊了一下。 接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应对之策,她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在符青鸾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强迫了他咽下。“我改主意了。”她说:“既然你不愿意痛快的死,那就身败名裂,被你们那些修仙门派的人杀死吧。” 她说完这些,站起来走了出去。 又约摸半个时辰,她带回来两个被点了穴道的七八岁的小孩,满意的看符青鸾两眼:“嗯,恢复的不错,又变年轻漂亮了呢,不过这解药只是暂时的,等你过几个时辰,还会变回老头去的。” 符青鸾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为何?要抓孩子?” “哟,能说话啦,不愧是修仙的尊者,没白活那百十来年。不过能说话了也好,我们别院今儿个正好迎来了一帮贵客,小巫山派,知道吧?有名的修仙大派,今儿个他们有一帮师兄弟在我们府上投宿,来的正是时候呢。” 她说着,竟是徒手剜出了两个小孩的心,可怜两个孩子被点了哑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去了。 符青鸾见了,顿时气得浑身一抖。厉声一吼:“妖女,你干什么?” “看你如今的样子,等我请出那些人,你大概也就能动了,”女人浑不在意,将手中仍在跳动的两颗心脏捏碎,捧着肉泥系数抹在了符青鸾的嘴上,引得符青鸾连连干呕,却无法翻身呕吐。 “你且歇歇,攒点力气,不到一刻钟,我就能领着小巫山派的少侠们过来,到时候来个当场捉奸佞,表哥就做证人吧,证明你前一刻还苍老如斯,如今吃了两个孩童的心脏,竟回复青春了。人证加上被害孩童的尸体,都在这里,这就齐全了。” 女人一边擦着手,一边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到:“啧啧,你们青阳派的人真不是东西,堂堂青阳世尊竟然吃小孩心脏来保持容貌年轻,简直作孽呀,我们唐门如今就戳穿你们的这层虚伪的真面目,也算是扬名了。” “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狠?”不知想到什么,符青鸾目眦欲裂,拼力吼道:“难不成你是魔教余孽?” “关魔教什么事?”女人莫名其妙:“我们唐门再不济,还不至于依附魔教,是我自己看你不顺眼,怪只怪你长的那张脸,看了让人嫉妒,还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在我表哥面前,让他对你起了心思。” 女人的行动很迅速,在他刚刚强行用灵力冲击全身各处大穴,使得自己终于能动的时候,女人已经亲自带了小巫山派的一帮人来到了牢里。 被表妹硬拖来的唐潇看到地上的尸体,又看到符青鸾恢复的样貌,脸上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小巫山派的人向他求证的时候,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于是小巫山派的人纷纷拔剑,想要将这残害孩童之人就地斩杀。 符青鸾经过前面的一番折腾,灵力本就已经十不存一,他拼着受了几掌也要去夺了一把剑,想要将那女人当场斩于剑下,但没有得手,只在那女人腰侧捅了个窟窿,眼见着十几柄剑光将他包围,他不得已并未逗留,也不愿斩杀无辜,所以拼着全力,御剑跑了。 他受伤颇重,又中了毒蛊,还去耗费灵力的御剑,在后面一帮人的追赶下,没跑出多远,就掉到一个山谷里了。 于是,逼毒,取蛊,但终因毒行全身,在毒蛊取出的一刻,灵力枯竭而死。 山洞内,唐鱼水摸着瘪瘪的肚子,在地上坐着枯等了两个时辰,不知不觉的,竟歪在地上睡着了。 天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等天边出现一抹橘红的时候,靠在墙边的符青鸾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关于这具身体前身的记忆,他都有了。 两人的记忆融合,虽然用去了不少时间,但是他融合的很好,脑袋和精神上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 并且他也分得清什么是他自己的记忆,而什么又是这身体原主的记忆。 关于这具身体死前发生的事,他更是亲眼目睹,印象深刻。 甚至原主死前的不甘和屈辱,现在还强烈的牵动着他的情绪,使得他恨不得马上就拿起剑来冲出去替原主将害他的人都给捅了。 但是,可能吗? 真要去为这具身体报仇? 得了吧,他理智还没丢呢,不说现在那剑已经入了山石,他已是两手空空没了武器,就单说他眼下灵力枯竭、自身难保这一点,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峡谷口的那些人,可还在执着的守着呢,跟守株待兔子似的。从偶尔传过来的骂声就知道,那些人还没走。 再说,原主不是已经捅了那女人一剑吗?他还记得捅的位置,连肠子都穿了,除非有现代的医学技术,否则肯定肠子黏连,并且会很快发炎溃烂,喝点水都能从肠子里漏出去,那女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挣扎痛苦而死。所以这身体的原主,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的,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聪明人嘛,得分得清形势,看得清现状。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如今也干不了啥。 符青鸾摸摸肚子,脸色凝重:眼下,先解决了这危机再说。 他爬起来动动手脚踢踢腿,感觉了一下新的身体,发现除了全身不可避免的酸痛与灵力枯竭的虚弱感,其余也没啥不适的。 看了眼歪在地上的小孩,蹲过去稀罕的瞅了两眼,看原主死前的记忆,他记得这小子,荒山野岭的,屁点儿大,独自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猫腻的。 不过,他可是末世吓大的,屁点儿大的孩子,就算有威胁,他也不放在心上,不然他那末世中苟活的十几年,不就都活给狗了吗! 而且这小孩长得可水灵,睡觉嘟着嘴唇的样子可爱的紧,让人忍不住就要摸一把。要知道他死前那个世道,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灵动的孩子了,因为在末世里,死的最快和最早的群体就是老人与孩子了,他记得那什么,自己死之前吧,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十岁以下还能活着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手痒的在小孩儿脸上摸了一把,那个滑~ 可是,看了眼自己老树皮般的手,与小孩脸上白嫩的皮肤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图,觉得挺糟心的慌。这红颜枯蛊的毒素也忒毒辣了一些,他大胆推断了一下:估计他这身毒素如果排不尽或者解不了毒的话,容貌大抵是变不回来的吧! 唉! 符青鸾再次摸了摸饿瘪的肚皮,把小孩撇下,自个儿从山洞内走了出去。 外边的天已经快黑透了,显得俩山缝外面升起的那堆篝火的火光特别明亮。 围追他的小巫山派的那伙人可能因为白天叫骂了一天,又法宝尽出的折腾那个山缝口的禁制,以至于大多数人脸上都显出了一丝疲色。 借着火光,符青鸾大体扫了这些人一眼,一个中年,其余一帮小年轻,该是师叔辈的带着小字辈的下山历练之类的情况。 符青鸾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上一根枯枝,嘎巴一声,那些人才发现他一般,都警觉的转过头来。 有一个长得挺白净的小子腾的一下跳起来:“妖人。” “嗳。”符青鸾答应一声,顺道走过去,靠近山缝口,与这一群人隔阵相望,还往他们的篝火上瞅了瞅:“烤野食呐?”符青鸾耸了耸鼻子,“闻着挺香,抹盐了吗?” 第4章 符青鸾这一个靠近,借着火光,他们才看清符青鸾如今苍老布满褶皱的脸。 众人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里面抽气声最响的,就是那个刚刚脱口叫他妖人的白净圆脸小子。 他们之前抓捕这个妖人的时候,这妖人明明还是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年轻人,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难免都吃惊。 就是见多识广的中年人,也不禁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白净圆脸的小子更是脸色震惊:“妖人,你……”他卡了一下,张着嘴惊异的打量了一番符青鸾的发型,衣服,身高,重点看了一下符青鸾额角正中的那滴仍然有些红艳的桃花痣,他脸上的五官不禁都皱到了一起,有些踌躇,勾头去问旁边的中年人:“师叔,那是那妖人吧?他怎的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先前他听说这妖人本是个老头,吃了孩童的心脏才能返老还童,保持一张年轻的脸的,他起初听了觉得有些荒谬,修仙的人练到一定程度倒是的确能驻颜保持容颜不老,但也没听说有能返老还童的。 但是听到唐门二公子唐潇的证词,说亲眼目睹了这妖人从年轻人变成了老头子,又由老头子变年轻的诡异事情,有这唐门二公子的作证,加之这妖人的身旁的确有两个刚死去不久的孩童的尸体,而且这妖人的嘴上还有碎掉的血肉。 这人证物证俱在,这罪名算是有了七七八八。 本来他们小巫山派的做事风格也不是莽撞不分缘由的,虽然证据确凿,但他们也不会偏信一面之词,相信那种无稽之谈,怎么着也要向这个当事人求证一下的,听听这当事人有何辩解之词,防止冤枉好人。 可是这个妖人却不由分说,暴起就开始伤人,还夺了剑刺伤了唐门家的姑娘,直把一个瘦弱弱的小姑娘给几乎捅个对穿,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才能对一个姑娘下那般的狠手,当时在场的人脸都青了。 妖人如此行径,等于不打自招,那害人的罪名立马就坐实了,而且捅人时的那股狠劲,眼白都爆出血丝来了,那神情,就像被逼到绝处濒死的独狼,让他跟他一个照面的时候,禁不住一个瑟缩,手上的剑就失了准头。 妖人就是看准了他的这个漏洞,竟将他的剑一荡,在他受不住踉跄跌出去的时候,御剑逃跑了。 他觉得妖人能够逃跑,里面有大半的责任是他,所以追到这山口叫骂的时候,他最为义愤填膺,连喉咙都给喊哑了。 如今唐门二公子的话成了真,这大半天前还很年轻的年轻人,如今大无畏的顶着一张老人脸,见他惊疑的看着他,竟还眉角一动,冲他眨了眨眼…… 之前咽下的一口干饼子,登时就堵在了胸口,让他感觉噎住了似的。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那个小孩子,他立刻惊叫一声,沙哑着嗓子吼:“妖人,那个孩子呢?你莫不是又要吃那孩子的心脏?” 符青鸾听了小子的吼声,见他激动的模样,眉梢一动,挑了挑眉,慢吞吞的说:“哦,不经你提醒,我倒是忘了,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你……”白净小子气得七窍生烟,噌的一下拔出剑来,但,“白灼,不要冲动。”他的师叔阻止了他。 “就是,年轻人嘛,冲动容易变老。”符青鸾指了指他们的那堆篝火,语气轻松的说:“哎?借个火。” “你说啥?”廖白灼吃惊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符青鸾抬抬下巴,看白痴似的看着他:“火啊,听不懂?” 廖白灼一个倒仰,他觉得自己胸口的那口干饼子还没下去。 白灼身旁的师叔终于发话了:“请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这话说的倒也算客气,没有妖人禽兽的叫,符青鸾文绉绉的笑,指指天:“天黑露重,”指指衣服:“衣裳单薄。”又挥了挥手:“夜风袭人,寒气入骨啊!” 符青鸾说:“我怕冻死了,没人给我收尸。” “……妖人,你凭什么要我们给你火?”廖白灼气到,“你这种坏人,死了活该。” “奥!”符青鸾点了点头:“那我扒了那小孩的衣服冻死他吧。” “你……卑鄙,嗝……”廖白灼被气的打嗝了,“他不是你徒弟吗?” “谁说徒弟不能弄死的?” “……” 符青鸾得到了想要的柴火,搬运了两趟回山洞,又拿了他们扔进去的着火的木柴回去,然后马上,山洞口就发出了暖融融的火光。 众人看了看那散发着暖意又能阻挡冷风的山洞口,又看了看他们自己所处的冷风呼啸,幕天席地的山缝口,突然觉得自己竟没个妖人过的舒坦。 然后没一会儿,妖人去而复返。 “饿死了,给点儿肉。” “……妖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嗯,给不给?” “……”众人看着火上刚刚烤好的两只烤兔子,那兔子此刻火候正好,熟透的皮子上流下透亮的油脂,滴在火焰中滋滋作响,闻着美味异常,着实……舍不得。 符青鸾也不废话,回了山洞一趟,再出来手上提着五六岁的小孩子,小孩似乎没睡醒,还在揉眼,符青鸾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掐住小孩的细脖子,开始威胁人:“也不要你们多了,不是有两只烤兔子吗?给一只就行,我很公平的,咱们对半分。” 是呀,烤兔子对半分,可是人数差距这么大,这也叫公平?! 众人敢怒不敢言。 小孩儿似乎被肉味馋的彻底清醒了,也不管脖子上掐着的手,对着篝火露出垂涎的表情,竟细声细气的附和:“对,把烤兔子交出来。” 众人:“……” 最终,一老一小满意的捧着一只肥得流油的烤兔子,外加几块干饼子,满意的回山洞去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无言的气氛在小巫山派众人中散播开来。 本以为那俩人安生了,可过了一会儿,老的没再出来,小的倒是出来了,手里抓着一根兔子腿,嘴角还淌着油,嘴巴里嚼着肉一动一动的,腮帮子鼓鼓囔囔,隔着禁制与他们深情对望。 “饼子噎得慌,我师父让问问,你们有没有干净的水?” “最好是在火旁边烤过的有温度的水囊,我师父说他老了肠胃不好,喝不得凉水的。”小孩抹了把嘴上的油,一连说了两句。 有人脸黑,有人无语……这小孩,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吗?他们是不是白担心了?! 唐鱼水眨巴着水当当的眼睛,纯良的说:“我师傅说,你们要是不给我水的话,就从我身上取,说让我变干尸。”唐鱼水看着离他最近的廖白灼,天真的问:“这位小白哥哥,干尸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廖白灼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将手里的干饼子掉地上。 唐鱼水捧着一个暖呼呼的水囊回到山洞里的时候,符青鸾正将一个饼子掰开,往饼子里面夹肉。 “师傅,水要到了,按你说的说了,果然是那个小白哥哥给咱们的。” “嗯。” “为什么要叫那个哥哥为小白?” “好说话,心软,脑筋直,可不就是小白吗。” “……哦。”唐鱼水懵懂的点了点头,在符青鸾旁边蹭着他坐下。 符青鸾把水囊接过来,把夹好肉的饼子递给了唐鱼水。 “师傅,这吃法真新鲜。”唐鱼水乐呵呵的接过夹肉的饼子,喜滋滋的咬了一口,觉得好吃极了。 符青鸾打开水囊,喂小孩喝了一口水,又自己喝了一口,继续夹肉,脸上十分感慨,还透着一股怀念:“这个吃法叫肉夹馍,我们那儿好多年没吃过这个东西了,我都快忘了它是什么滋味了!” 唐鱼水看着手上应该不至于珍贵到见不着的饼子和肉:“为什么好多年没吃过?” “材料难得。” “师傅生活的地方很缺肉吗?”唐鱼水有些纠结的皱起小眉毛,作为这个年纪的孩子,他是很喜欢吃肉的,之前被关了整整三年,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他才能吃上一顿肉。他本以为如今逃出来,以后跟着贵人师傅,就能过上无肉不欢的日子了……如今听贵人师傅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为未来担忧起来。 “倒不缺肉。”符青鸾幽幽的看过来:“缺面。” “噗……”唐鱼水后怕的拍着胸口:“呃……我觉得,只要不缺肉就好!” 符青鸾砸吧着口中饼子的滋味,忧愁的道:“缺粮食,缺油,缺盐,见不着面食,馋得我眼都绿了好几年……” “师傅!”唐鱼水也不禁忧愁起来:“您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到一种有这顿没下顿的危机感呢?!” “那倒不至于。”符青鸾放松的说:“小巫山派那么些人,还不至于只带了这么点干粮,饿不死咱们。” “不想办法出去吗?” “不急。” 唐鱼水眼睛一亮,看师傅说的这么胸有成竹:“您有办法?” “没有。” “噗……咳咳。” “小小年纪不要不学好,怎能浪费粮食?捡起来吃了。” “……!” 不知怎么,唐鱼水突然觉得,自己跟着这个命中的贵人,以后的路好像,可能,大概?……有点艰难! 吃饱喝足,一老一小严肃的坐在山洞里,唐鱼水端端正正的跪好就想磕头,但被符青鸾阻止了。 “等等,”符青鸾说:“我没同意,你磕头也没用。” “……”唐鱼水:“我都叫了那么多声师傅了,您要是不愿意,干嘛还要应我?不待这么赚人便宜的!” 符青鸾敲着手,眉梢一挑,恶霸一般:“身份,来历,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执意要拜我为师,统统都交代出来。” “……师傅,我一个小孩子,您不能吼我。” “说。” “……我姓唐,名字叫唐鱼水,据说是我娘跟我爹行鱼水之欢时意外得的我,据说我娘死了,爹还在,不过不愿意认我,还把我关在一个窗户很小的黑屋子里,数着日子,也有小三年。而我被关的这几年,也没见外人来看过我,只有一个常年给我送饭的老婆子照顾着,老婆子眼花耳背,还经常忘记给我送饭,而且她每次一开口,都喜欢叫我野杂种,说我丢了唐门的脸面,让我好好反省。我反省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是唐门某个人的私生子。” “唉!我身世可怜呐!”唐鱼水惋惜的叹口气:“所幸我那个没见过面的老子还记得我,他虽一直关着我,却经常让婆子给我送一些书,还让婆子教我认字,我也算是自学成才,而且啊,”唐鱼水比出六个指头,开始眉飞色舞:“我才六岁,就如此精通算卦之术,以我这个级别来看,应该是神童级的。师傅收了我,绝对不吃亏。” 符青鸾挑了挑眉:“我如今的境况,你也看到了,连自保都难,也许明天他们把山缝口的禁制破了,我的命就交代了。” “您现在无法自保?” “对呀。” “看着不像呀!” “这是事实。” “您不是会飞剑吗?” “剑不是没了吗?” “拔不出来了吗?” “是的。” “您打不过他们吗?” “你猜?” “……”唐鱼水略一思忖:“不怕,我给师傅算过,您是我贵人,命长着呢,绝不是短命之相。” 符青鸾的眉毛抽了抽,这小孩儿算卦可能不太准,这身体的原主可不就刚死在他面前吗! “真的要拜我为师?” “嗯。” “你考虑时要慎重,不要后悔。” “不后悔的,您看您现在又老又丑,我都没嫌弃您。” “……行了,小鱼儿,你跑不了了,磕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y▽~)~**送给大家花花~*喜欢请多多支持呃~* 第5章 一刻钟后,符青鸾靠着墙壁,新收的小徒弟窝在他的怀里,小手紧抓着他胸口的布料,像怕他跑了似的,正流着口水睡得香甜。 符青鸾摸了摸小徒弟的顶发,然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垂手间,借着火光,他看着自己手腕处那一道已经凝结的血痂,这是之前原主往外逼蛊时,割破血肉夹出虫子的地方,现在已经基本不疼了。 翻出里衣的袖子,上面一大块暗红色的血印子,要是不把外面的袖子挽起来,都看不到里面的这块血污。这是之前那女人捏碎小孩心脏,抹到符青鸾嘴上的那些血,肉块已经被原主随手抹去了,剩下的血就直接擦在了这袖子上。即使在危急逃亡的时候,这位原主,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竟还有空去顾忌外表看起来干不干净。 这血渍渗透到布料里面早已凝固了,使得这一块布料变得硬邦邦的。符青鸾随手将这一截袖子扯了,扔到了面前燃烧的篝火之中。 然后,他开始梳理这具身体的身份。 原主符青鸾,青阳派上一任掌门独子,自幼天赋极高,修仙奇才。 此人性格耿直,心思单纯,嫉恶如仇,见不得一点腌臜诛心之事。 二十年前,魔教大举来犯,青阳派精英倾巢而出,与魔教在青阳峰一役。 青阳掌门带着派里所有的骨干人才一力应战,大战了足足九天九夜,终于将魔教教众屠戮殆尽,而青阳掌门耗尽毕生修为,与魔尊同归于尽。 那一场大战中,青阳死伤无数,精英十不存一,青阳峰顶血流成河。 而那一年,青阳大战时,符青鸾十八岁,少年英才,驻颜成功,学有所成,正在外游历。当得知消息的他日夜紧赶,却还是晚了一步,亲眼目睹了血流成河,以及他亲爹把自己与魔尊一起崩了的画面。 从此以后,青阳人才凋零,上一辈的精英几乎死伤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不是成了废人,郁郁寡欢,就是重伤不治。或者走不出阴影,整日潦倒。 短短几年,青阳由仙界第一大派,沦落为排不上名号的小派。 因为人才凋零,开始变得籍籍无名起来。 整个青阳派,由他们这小一辈的人勉力支撑了起来,符青鸾的师兄琉青玉继承了掌门之位,而符青鸾开始日夜修炼,醉心于提高仙术,重新光耀门楣,并且,发誓要对魔教余孽:斩尽杀绝。 而他这一辈子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也只为这两个字活着,那就是:报仇。 闷头修炼之余,他还要时不时要去叨扰一下自个儿的掌门师兄,给掌门师兄提取自己的建议,总之就是让掌门师兄对青阳派里面的徒子徒孙们严加看管,不能给魔教余孽任何可乘之机,掐灭一切魔教在青阳内死灰复燃的可能。 这些年他想了说说了想,总结一下大抵有以下几点: 凡是青阳内弟子,心术不正的,诛杀。 有成魔征兆的,诛杀。 有魔教血统的,监视起来,一旦有什么不轨心思,诛杀。 跟魔教余孽通气的,不问什么理由,不问什么冤屈,也不用解释,只要通了,就没有理由,立刻诛杀。 可以说,符青鸾这人,自他爹死后,毕生皆以清除魔教为己任,死而后已。 要只上面这些,也还能接受,除了偏激一些,也算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犯了一个错误。 他唯一的徒弟,谢虞,当初魔尊唯一的儿子,是从婴儿时期就养在青阳峰上的,因为谢虞的娘,是符青鸾的亲师姐,是他爹老青阳掌门最疼的一个女徒弟,因为谢虞身上有魔尊的血统,符青鸾虽没有杀了他,却将他要来自己身边,以收为徒弟的名义监视着他,亲自看管起来。他不愿教谢虞功夫,处处防备着谢虞,就像看管犯人似的管教着他,整日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就等着谢虞有了一点错处,表现出一点不正的迹象,他就把谢虞的狼子野心揪出来,名正言顺的诛杀了谢虞,以除了这块心病。 诛杀谢虞,这都成了符青鸾的一个执念。 其实叫一般人看来,符青鸾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青阳峰顶发生的正魔大战时,谢虞还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这个婴儿连自己的亲爹都没见过一面,在青阳派里教养长大,亲娘又是符青鸾的亲师姐,从小从没接触过魔道,又谈什么叛入魔教呢?! 只因为流着一半魔尊的血统就注定会成魔吗?但是别忘了,谢虞身上也流着一半青阳正派的血统的!如果只凭血统就这么对待谢虞,未免有失偏颇。 但是符青鸾不这么想,他会义正言辞的驳斥你,还让你觉得他似乎没什么错处。因为他对待谢虞的观点就是:你流着魔教血统,那么你就是魔教余孽,即使你本人老实安分,但是你体内的魔教血液却不会安分;你再纯良无辜,也早晚有一天会变坏,迟早得造反。如若没有人看着你,你就是最大的隐患,还是早晚爆发的那种隐患,最好是在爆发之前先除掉才能真正保险的大隐患。 总之一句话:除了谢虞,天下太平。 说白了,符青鸾就是那种仙侠小说里,死气白赖的即使冤枉人逼迫人也要把好好的主角往魔道里逼的那种硬茬。虽不至于成为反派,还对反派嫉恶如仇,但却是反派的强劲推手。说好听点,是助主角成长的磨刀石,亦是成就主角的垫脚石。但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给反派送助力的。 没有反派?没事,给你造一个。 ……还有,这种人往往都命很长,一路活到故事结局,然后完结之后,还活着,主角还要去得到他的认可,他只要在结局之前感悟一句:呃,原来是本尊错了,误会徒弟了,徒弟是个好苗子。然后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他前面给主角找的罪呢?主角就白受了? 难不成……他要继续扮演这样的角色,才能活得长命千岁?才能成为一个老不死的老王八?才能不成为一个炮灰?才能帮助主角成长?! 等等,他忽略了一个问题,谢虞是主角吗?前魔尊唯一的儿子,又被正派养大……等等,他还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可是真实的世界,又不是小说,不是游戏,不是电视剧,他较这些真干嘛?!既然不是这些,那就没有写好的剧本,也没有固定的模式,所以符青鸾才没有完成魔教推手的任务就早死了嘛! 怪不得! 再说,自己原来的世界都末世多少年了,末世前看的那些小说玩的那些游戏看的那些画本子,早就像浮光泡影或者阳光下的泡泡一样破掉了,谁知道他想的这些对不对! 再等等,这话题扯远了吧!……那么把正常的思路拉回来。 ……符青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觉得,那个谢虞活在原主符青鸾扭曲的威压之下,没长歪了,没长残了,也没有判入魔教,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自青阳一役之后,魔教偃旗息鼓,从未再出现过。二十年间,原主符青鸾除了闷头修炼,就是看管谢虞。这整整二十年间,他两脚不沾尘世露,就一直没下过青阳峰。 而如今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他终于愿意让自己的贵足踏下青阳山,是因为他的徒弟谢虞学有所成,筑基成功,开始第一次下山游历了。 说到这谢虞,也算是个奇葩,符青鸾为防着他,连最基本的入门心法都没教过他,只是扔给了他几本修炼的书,让他自己悟。符青鸾从来不会给谢虞任何指点,他巴不得谢虞长残了。 可这谢虞也是个根骨好的,据说比当初符青鸾那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根骨,还要好上那么几百年。 靠着符青鸾随便扔给他的几本入门,谢虞虽然走了不少弯路,比从小接受精英教导的符青鸾慢了一点,但也愣是在二十岁上,筑基成功了。 筑基就意味着驻颜,从此容颜不老,符青鸾十八岁驻颜,一张没长开的少年脸,徒弟谢虞二十驻颜,已经温润如玉,身量修长,如山间修竹,节节拔高,气运天成。 师徒两个站在一起,倒显得符青鸾跟弟弟似的。 就这一点,也没少让符青鸾堵得慌,虽然堵得呕血,但也没忘了自己监管的职责,谢虞头脚下山,他后脚就跟上去了。知道谢虞的目的地,怕跟丢了,他一路紧赶。 一边巴望着谢虞露出狐狸尾巴,一边做好了清理门户的准备。本来他功力高谢虞良多,偷偷的跟着也没事,可这也是个急躁的,明明前后脚走的,他却愣是跑到谢虞前头去了,正好经过的路途有个唐门分舵,他就顺势住了下来。 然后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想完这些,符青鸾忧愁的叹一口气。 本来上辈子在末世颠沛流离,本就不容易,结果重生一回,也没重生个安生的。 如今他这身体灵力全无,还中着毒。即使这次侥幸脱离了这个困境,但出去后也还是个弱鸡,那原本跟踪谢虞的目的,是肯定不成了,他刚重生活得好好的,可不想再死谢虞手里一次。 什么?谢虞是他徒弟,怎么可能弄死他? 可拉倒吧,要说谢虞不恨符青鸾,那是不可能的。 以己度人,要是他是谢虞,被原主从小那么对待,他也得趁着在外面有能力弄死原主的时候弄死他。 什么?他可以寻求徒弟的保护? 没看见他上面说的吗,他要是去寻找谢虞,那就跟寻死无异。 所以如果能从这里出去,他得赶快回青阳山,而且路上要尽量躲着谢虞,不能与他碰见。 想明白了这一点,符青鸾也不忧愁了,多想无益,他往身前的篝火里添了足够的木柴之后,就抱着刚收的软乎乎的小徒弟,会周公去了。 而此时,山缝之外,廖白灼紧了紧不住往肉里冒冷风的外衣,缩着肩膀往火边凑了凑,抬头看了看那月光下仍然发着蓝光的禁制。 身边此起彼伏的鼾声,师兄们都睡了,只是明显他们睡得不舒坦,一个个缩着身子靠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冷得慌。 廖白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通红的眼睛,与此时跟他一起守夜的清闲师叔说话,语气里满是忧愁:“师叔啊,你说这个禁制这么邪乎,那个妖人又以手上的人质来要挟我们,咱们也不能一直跟那妖人这么耗着呀,难不成还要养着那妖人不成?咱们出来这一趟带的干粮本来就不多,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闵清闲亦眯着眼看了看那禁制:“无事,我已让你刘师兄去之前的镇上请谢虞少侠了,相信如果谢虞少侠没走远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听到谢虞的名字,廖白灼眼睛一亮,声音有些兴奋:“是之前帮咱们打退了妖物的谢虞师兄吗?青阳派那个?” “是他。” “那太好了,谢虞师兄那么厉害,肯定能帮咱们拿下那妖人的。”廖白灼兴奋了一会儿:“不过,谢虞师兄能解了这棘手的禁制吗?”廖白灼担忧的问。 闵清闲摸了摸指长的胡须,宽慰到:“青阳乃修仙正宗,虽现在没落了,但他们的术法却是实打实的传承。这些奇门遁甲之术,说不定他们有解法。”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对谢虞很有信心。 “哦,那真是太好了。”廖白灼很开心,过了一会儿,“师叔,你说那妖人是个什么来头?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的禁制?” “世间修仙的高人很多,也有那种无门无派的野路子,有的却是行事诡魅,不走正路的。” “难道真有吃了孩子能返老还童的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哦!” “所以你要多思考,多研究,不要总是问东问西,坐井观天。” “……哦。” 第6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符青鸾醒了,是被疼醒的,浑身的骨头关节酸疼得厉害,就像得了风湿一般,这是睡在露天的山洞,下靠土地背靠山石,因此受了凉气?这具身体也是娇气,竟睡不得一点的幕天席地。 原本若是有灵力在身,倒也是不怕的。可如今他灵力全无,又衰弱成个老头子,那身子骨可就不怎么硬朗了。 唉!没想到换具身体,还不如原来那具,最起码那具经过末世的锤炼,不怕睡石头,身体素质也倍儿好。 符青鸾为自己默哀了一分钟,就着将亮的天光,摸了摸怀中小孩儿的头。 小孩儿额头温度软热适中,睡相香甜,可见是一夜好梦。 身前的篝火早已燃成了灰烬,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了,山洞里四处空旷,显得有些冷清。他四下打量一圈,顿时有些感慨。 眼角余光一扫,看向那原本放那蛊虫的地方。昨天事多,也没心思管,只粗略扫了一眼,觉得这虫是死透了的。 如今这定睛一看,却发现那虫儿原本灰白的颜色,竟是变绿了一些? 符青鸾把小徒弟放在地上,让他枕着自己的小包袱,然后新奇的走过去,蹲在虫子跟前,仔细瞅了两眼。 昨天没注意,今天仔细看,这虫周围地上有一圈凝固的小土蛋蛋,这是……被兹了尿? 符青鸾脸黑的看小徒弟一眼,扭头,捡了两根小树枝子把虫夹着,慢悠悠起身出了山洞口,蹲在地上的水坑旁,他把虫在里面使劲涮了涮。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撇头朝外看了一眼。 小巫山派的一群人七歪八扭的躺在地上,乍一看跟行凶现场似的,短胡子师叔正在打坐,而廖白灼正把下巴垫在拄着的剑柄上打瞌睡,忽然廖白灼剑柄一歪,脑袋就忍不住往下一磕,然后就惊醒了过来。 “早啊。”符青鸾看了看他,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脚步轻快的走回山洞里去了。 廖白灼:“……”妖人这是在跟他打招呼吗?! 符青鸾回了山洞,把洗干净的虫儿放下,又用杆子戳了戳。 拇指大的虫子,好像,可能?没眼花自己脑袋没晃的话,大概是轻微的抽搐了一下? 符青鸾想了想,他记得原主的记忆中看过一本野书,而那书上写的……符青鸾咬破手指头,把虫脑袋竖着朝天,从干巴枯瘦的指尖上努力挤出了一滴血,准确的滴到了虫子的嘴巴上。 然后,奇迹发生了,本来已经僵死的虫子,竟很快“嘬嘬嘬”的将那血珠给吮了。 唐鱼水打着哈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靠在师傅怀里之后,开心的在师傅胸口蹭了蹭脑袋,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就发现师傅平举着一只手,手心向上,正放在离他身前的不远处。 而那手心之上,一只灰绿色苗条的肉虫子乖巧的贴服掌内,见到他看它,这肉虫子竟抬起头来对他瞅了瞅,跟他对了一下眼之后,竟是娇羞?的埋下了头去。 “师师……师傅,”唐鱼水干咽口吐沫,“这不是你从身体里取出的那条虫子吗?” “红颜枯蛊。”符青鸾幽幽的开口:“以血肉喂养,使其死而复生,便可重新认主。”这虫子之前吃了他的血肉,他捏死了它,然后又用血将它复活,那这虫儿便将他认了主了。如此说来,他与这虫子也算是有缘分,本来是两死的局面,现在却是都活了过来。 “它以后就叫小红了。”符青鸾心情很好的说,然后叫了一声:“小红,你乖不乖?” 小红听到符青鸾这么叫它,竟再次娇羞的扭了扭身子。 “师傅。”唐鱼水说:“小红这名儿有点俗。” “大名红颜。” “……还是叫小红吧。”看符青鸾似模似样的从里衣上扯了一块布,再用布扎成一个小兜把小红放进去,系好了布口,就小心的搁到了怀里的内兜里。唐鱼水看符青鸾珍重的这个样子,有些纠结:“师傅,您要喂养它吗?” “是呀。”符青鸾试了试兜的深浅,觉得挺保险,不会因为突然的弯腰什么的颠簸出来,就满意的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像是要感觉一下虫子的存在。 “师傅为什么要带着它?”虽然看书不多,但是唐鱼水记得蛊是种很危险的东西,而且这蛊前面还刚害的师傅受了大苦,所以他对这虫有些不待见。 “因为我要指着它给我解毒。”符青鸾说。 一听解毒,唐鱼水放心了:“您会变回那个美美的师傅吗?” “会的。”符青鸾睁着眼说。 唐鱼水看着师傅衣裳内小小的鼓起,脸上露出喜爱之情。 师徒两个说完,符青鸾起身去侦查地形,唐鱼水想起什么:“师,师傅,”唐鱼水有些扭捏:“我之前往小红身上兹过尿,你……”要不要洗洗手,再洗洗虫子? “没事,我已经给小红洗了。” “呃。”师傅慧眼如炬啊! 趁着符青鸾去侦查内洞,唐鱼水从小包袱里取出生着铜绿的破铜钱,然后就地起了一卦。 符青鸾从内洞出来的时候,看到唐鱼水兴奋的看着他,小脸闪着红光,“师傅,我找到了生门,咱们能出去啦!”唐鱼水伸出小细指头,指着符青鸾身后的方向。 符青鸾确实在刚才摸到内洞最里面的时候,发现内里的确有一条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很窄的山缝,只是这山缝细窄,只偶尔的一点天光泄下来,再往里就黑黝黝一片,也不知道能不能通出去,别是条死路,万一半道卡住了,或者有个天沟,摸黑掉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符青鸾想想小徒弟算得不太准的卦,有点吃不准,这种天然的山体裂缝,大都很难通出去的,要么只裂一半,要么不连通,即使原本能通的,经过长年累月的雨水侵蚀,也会有崩裂的土石掉落了堵了路。所以想想各种可能,他有点纠结,从胸口处摸出一块饼子咬了一口,终于做了决定:此法虽危险,但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大不了不通就再回来,只要别掉坑或卡住就行。 唐鱼水吃惊的看着符青鸾掏出的那块饼子,里面竟还夹着肉,“师傅您这饼子竟还有剩?”唐鱼水开始分泌口水。 “哦,习惯存粮。”符青鸾看他一眼,后知后觉的问:“想吃?”符青鸾记得这个时代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这里人没早饭这个习惯。 “嗯。” 符青鸾给掰了一块:“那吃完了咱们跑路。” “师傅您对我真好!”唐鱼水眉开眼笑。 吃完早饭,两人喝净了水囊的水,唐鱼水把小包袱一背,两人整装待发。 第7章 山缝细窄,里面乌黑,不大好走,有的宽敞一点的地方摸着山石倒还能前进,有的地方就需要侧身紧吸一下肚子,符青鸾走在前面,两手摸索着丈量前面石壁的宽度,以免卡住,双脚还要每前进一步都要先虚着踩一下试试有没有实地。 唐鱼水在后面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师徒两个走得慢吞吞的挺费劲。 而且山缝里面空气有些稀薄,空间狭窄,喘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听得特别清楚。 唐鱼水有些紧张,没话找话:“师傅小红重不重?我帮您揣着吧?” 符青鸾正在集中注意力摸索,左脚往前探着,没说话。前面好像有个土石堆。 “师傅您小心脚下,要不要我搀着您?” 幸好土石堆不高,符青鸾试探着踩在土石上,怕有松动。 “师傅您喘气声为什么这么大?” 土石堆有点高,符青鸾一步迈上去,反手提着小孩的领子把他提溜到土堆上。 “师傅……” “小鱼儿。”符青鸾打断说:“这里是天然石缝,所以肯定没人走过,这种天然石缝,常年没有人迹踏足,所以一般都会有一些蛇啊虫子啊什么的把这里当家,咱们扰了它们的清净,它们大概会报复。” “什,什么?” “你这细皮嫩肉的,它们可能会咬你脸。” “……师,师傅,真有啊?” “嘘……你听?” “……”唐鱼水屏住呼吸。 “你要仔细听周围的动静,防止它们偷袭。” “好,好的。”唐鱼水小小声说,然后拉紧了符青鸾的衣服。 符青鸾放心的继续探路,其实虫他倒是不怕,怕坑。 一条山缝,两人七拐八拐,整走了小半时辰,唐鱼水一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等两人看见外面出口照进来的白亮天光的时候,符青鸾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呃,鱼儿啊,忘了告诉你,其实小红是万蛊之王,一般蛇虫感知到它的气息都会退避的,虽然小红现在很虚弱,气息弱了一些,但是保证咱们身周一米之内无虫,倒还是可以做到的。” “……师傅,您是故意的吗?为何不早说?” “没事,反正我又老又丑,记性难免不好。” 唐鱼水觉得这话听着耳熟,他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他昨天拜师时说的词。“师傅您长得漂亮威武,一点都不丑。” “嗯,这话中听。” 出口细小,还爬满了各种藤蔓,符青鸾把那藤蔓使劲扒拉开,带着徒弟从出口爬出去,两人身上顿时落满了泥土,而因为长时间待在黑暗里,出去之后眼睛被阳光一刺,本能的就闭了会儿眼睛。 虽然肯定灰头土脸,但是有种身心舒畅的解脱的感觉,说实话那黑暗里摸索着走过的山缝实在压抑。 符青鸾闭着眼拂掉头上的落叶与土石,又闭着眼弯腰拍打自己衣上的尘土。 突然,“哐啷啷啷啷……”一声刺耳的异声突兀的传来,符青鸾吓得睁开眼睛,等眼前花过之后,才看清楚:身前不远处一个水坑,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年轻人正蹲在水坑边,他两手张着,吃惊的瞪大眼,一只锅子在他脚边的地上兀自转个不停,像是刚要取水,锅子却掉了。 符青鸾觉得这衣裳眼熟,似有所悟,猛地侧身一看:眼前一道巨大的山缝,水蓝色的禁制光幕闪烁着荡漾的光芒,一群浅蓝色道袍的道友,站在光幕的这一边,正纷纷拿着一些法器往那光幕上扔,听到声音,他们集体回头…… 于是,他们就对上了眼。 “嗨,小巫山派的各位道友,今天好早啊!” 符青鸾被反剪双手用粗麻绳捆住的时候,唐鱼水在旁边紧紧拽着绳头,当仁不让:“你们说师傅是大魔头,那我就是小魔头,你们怎么可以只捆师傅,不捆我?这不公平。” 符青鸾挣了挣被捆得相当结实的双手,看唐鱼水一眼:“鱼儿,孝顺。” “师傅过奖。”唐鱼水脆生生的答。 小巫山派的一群人:“……”他们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去为难一个小孩?而且他们只是称此人为妖人,还没上升到魔头的程度。要知道魔头可是大杀四方,害人无数的。这师徒俩应该还没到那程度吧?! 最终唐鱼水还是自己拽着那绳子,没人愿意捆他,只给他把绳头放长了一块,方便他牵着。 符青鸾看自己与徒弟的造型,觉得自己像是被徒弟牵着的牲口,于是委婉的向徒弟表达了一下,唐鱼水听后点头,把那绳头在小手腕子上绕了一圈,落后一步跟在符青鸾身后,从远处看倒像是他牵徒弟了。 坐在地上的时候,唐鱼水跟符青鸾提了个小意见:“师傅,您太没有骨气了,竟然举手投降。” 符青鸾脸不红气不喘:“徒儿,教你个常识,识时务者为俊杰。” “明白。” 既然抓到了符青鸾,他们就不折腾那禁制了,一行人开始洗漱整理,还用锅子重新舀了凉水,生火煮水。 见过出门在外带锅子的吗?如今见到了。 一帮人穿的也算体面,却偏偏轮流喝水坑子里面的雨水,水里面不免带着些泥沙,看着莫名的心酸。 符青鸾都看不下去:“你们水囊里的水呢?出门在外竟然不知道多带点水,一点常识都没有。” 廖白灼指责的看了他一眼,又是洗兔子,又要喝,追来的时候路上还掉了一些,自然水就少了,还被符青鸾要去了一个水囊。 被瞪的符青鸾表情很无辜。 补充完水分,一伙人整装完毕,带好家什,背好锅子,准备出发了。 不过出发前,短胡子的清闲师叔发话了:“把那禁制收回来吧,要不然以后有人要进,也进不去。”他对符青鸾说,语气还算客气。 符青鸾摇摇头:“没灵力,收不回来。” “妖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年轻人叫嚣。 “酒是好东西呀,好久没喝过了!”符青鸾砸吧砸吧嘴。 “你……”年轻人气结。 廖白灼回头看了看那蓝盈盈过了一天仍然不见颜色减淡的禁制,露出一脸可惜的样子,大概觉得那是个好东西,不回收浪费了。符青鸾觉得,他们可能猜不到原主只是画了一张符,大概觉得原主是在山壁上放了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威力。 符青鸾看他一眼,好心替他解答:“即使我不收,这禁制也顶多待三天,而且这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废。”原主设这禁制的时候,可是灵力枯竭十不存一的情况,原本可以待一月的禁制,愣是被缩成了三天,所以他才要急着找出口啊! 唉!没想到羊入虎口。 他说自己没灵力,小巫山派的众人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他们亲眼看着他御剑飞了一回,一个人打他们十几个还打赢了,还亲手设了那么厉害的禁制把他们堵在外面一整天。 清闲师叔就过来给符青鸾摸脉,摸完了,露出一脸高深莫测。 “怎么样怎么样?”众人好奇,看起来有些紧张。 清闲师叔捋了捋胡子,卖了一下关子,看众人好奇的看着他,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聚焦在自己身上之后,才说:“嗯,的确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 众人松一口气。 “……不过,”清闲师叔露出慎重的表情:“也不排除他灵力太高,所以我探不出来的可能。” “师叔您不要大喘气,成吗?”廖白灼忍不住到。 清闲瞥他一眼:“让你多看少问,不懂吗?” “……呃。”廖白灼缩了缩脖子。 符青鸾表情有点无辜,如果是原来没受伤没中蛊的原主符青鸾的话,倒是的确能做到在灵力无损的情况下让对方摸不出来,毕竟就他看来,这清闲师叔的水准只能算一般。可现在的他,那是真的没灵力。但他都说实话了,愣是没人相信,甚至他提出给自己松绑说自己没有灵力想跑也跑不了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给他把手上的绳子紧了紧。 更甚至还有人威胁恐吓他:“妖人,不要试图耍鬼心思,不然等我们发落你的时候,定要将你抽筋拔骨。” 符青鸾挑眉:“抽筋拔骨?怎么,你吃人肉啊?看不出来你有这嗜好。啧啧啧啧~~”他记得这词,因为原主一天前被这词刺激的不轻。 不可避免的,那人又被符青鸾气着了。 “大家不要跟他说话,小心被他带沟里。”清闲师叔难得明智了一回。 符青鸾便闭上嘴巴乖乖的不再说话,众人看他这么识趣,也就没再拿眼瞪他。 可路上,等众人几乎都忘了这茬的时候,趁着众人走的松散,符青鸾却自个儿凑了过来,问负责看管他的廖白灼:“之前那句‘等你们发落我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啊?不马上发落我吗?不把我交给唐门处置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等等,我没听清楚,羊入虎口?谁是羊谁是虎?你再说一遍? 符青鸾无辜的眨眼:我就是那可怜的无辜羔羊。 作者:不要脸。 第8章 拉着绳头被一同牵过来的唐鱼水听到唐门两字,顿时心里一紧,他刚从唐门跑出来,可不想再回去。所以唐鱼水略微不安的看着符青鸾,符青鸾察觉到他的视线,扔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而符青鸾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这个队伍里面,清一色的蓝衣裳,没有唐门的人。 他记得刚开始追杀原主的时候,唐潇是跟了来的,还带了两个身手好的下人,而等他重生了之后,他就没再从这群人里看到唐门的人。 唐潇去哪里了?这是表妹快要死了,顾不得这边了?但是即便如此,按理说也该留下个人看着情况随时汇报,可如今竟是没留人,这倒也奇怪,难道唐潇不想看到原主有什么下场吗?还是说唐潇知道原主是无辜的,开始心虚了? 廖白灼是个比较老实的,被问了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照实说了:“唐公子说他是江湖中人,这案子既然仙派接了手,那么他就不便再插手仙门的事,说我们抓了你之后,让我们按仙门的规矩来,任你给我们处置。” “哦,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啊?”符青鸾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廖白灼答:“因为你是修仙的人,所以要带你回仙派发落。” “回哪个仙派?” “师叔说你是野路子,应该没有自己的门派,所以带你回我们小巫山。” 符青鸾飞快的想了想,要不要现在表明身份,说自己是青阳的人?但是他又想,如今即使他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相信,还得解释,找证据证明自己,那就错过了这难得的打听时机,所以也就作罢,赶紧若无其事的继续挑要紧的问,语气尽量放松,就像是闲话家常般:“哦,现在就回小巫山吗?” “暂时不回,我们这次下山是接了个委托,要去办点事,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带你回小巫山派。” “哦。”符青鸾点头,“什么委托啊?” “去接个人。” 符青鸾继续点头,在廖白灼转过头来的时候,还冲他友好一笑,可刚想问接什么人,但终于察觉出他们这边不对劲来的清闲师叔猛地扭回头来,就像要扭断自己脖子一样,厉声警告了一声:“白灼,慎言。” 清闲师叔这么一吼,廖白灼才惊觉,自己竟然全都说出来了,然后气愤的瞪了明明套他话却仍然满脸无辜的符青鸾一眼,愤怒的扭过头做锯嘴葫芦去了。 符青鸾砸砸嘴,带他去小巫山啊,名门仙派就是这点好,比如说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马上杀人。对于犯了事的修仙之人,他们喜欢带回去公审,然后再根据罪行轻重来给予相应的处罚。所以符青鸾不用担心马上会死。 当然一般人听了这套流程会觉得仙派不愧是仙派,讲理。可是符青鸾却是五味杂陈,因为他是个知道内~幕的。 大抵的仙门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嫉恶如仇。 而这些仙门里面,尤以小巫山派为甚。他们千百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执行着这套流程。 详细来说就是:那些被带回仙门的犯事修仙之人,要先在派里进行审判,如果不是本派的就发配回原来的教派由原教派审判处罚,当然有不愿意送回去觉得这人恶贯满盈必须立刻处罚的,在这个门派里处罚完了才通知原门派一声的也有。 审判完了,罪恶少的,也许能得个痛快,要是被认为是罪孽深重的,那么就不是那么容易死了,因为仙门里会有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非得让你受罪受到他们认为你已经把一身的罪恶都赎清了,才会放你解脱,痛快的杀了你。 而地位高罪恶重的还要召开仙门大会集齐众多仙门公开审判。他记得谢虞的爹那个死了的魔尊就是因为公审后受不了刑才入的魔。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修了仙且做了恶事,一旦被仙门抓住,能在去仙门的路上痛快死了,那还是好的,就怕回了仙门之后,受完活罪再死。 所以小巫山派的人要带自己回小巫山,那绝对算不上是好事。之前的年轻人不是说过审判了他之后要对他进行抽筋拔骨的处置嘛! 符青鸾仔细想了想,别说,好像还真有这一条,小巫山独有的,不过这是对付那种身上背负十余条人命以上的魔头用的。对付他,那还不至于。 大部队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廖白灼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回头,符青鸾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挺委屈的凑在他面前,廖白灼还在生刚才的气,于是瞪了一下眼睛,没好气道:“干嘛?”问完想到什么,又开始满脸警惕。 符青鸾眨巴眨巴眼,用下巴指了指脚边正弯腰气喘吁吁的小屁头,又抬了抬被绑在身后的胳膊:“给我重新绑一下绳子吧,把胳膊绑在前面,我要抱着我徒弟走。” 他这一路被唐鱼水拽着身后手上的绳头,也相当于一直在拖着唐鱼水在走,虽然唐鱼水这样走的轻松一点,但是小孩子体力毕竟是有限的。 廖白灼一看,警惕之色顿去,转身蹲下来,还伸出手去:“来,要不要哥哥抱着你?” 唐鱼水这孩子别看小,但挺犟,在这一路上不是没人想抱着他走,但是都被他给严词拒绝了,如今面对廖白灼的好意,他照样将小脖子一昂,“我……我要有……骨气,”喘了一口气,后面一句话说顺溜了,用控诉的表情,喊出来的:“你们这些绑架犯。” 廖白灼脸上有些红,竟蹲着跟个小孩子耐心解释起来:“我们不是绑架犯,我们是有名的仙派宗门小巫山派,小巫山派你听说过吧?修仙界三大派之一,很有名气的,我们从来都是除恶扬善,公正廉明的。” “那你们为何绑我师父?他可是好人。” 廖白灼就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在想跟一个小孩子说他师傅杀孩子吃心脏这样血腥的事情会不会太过残忍。 符青鸾有些看不下去,踢了踢廖白灼屁股,刚想开口替他解围,催他别墨迹,但廖白灼却像被兔子咬了一口一样捂着屁股满脸通红的猛地跳了起来:“妖人,你,你踢我哪里?!……” 他这过激的反应,符青鸾也没想到,倒被问的一愣,刚刚廖白灼蹲的位置正好,顺势就踢了,还真没管是不是屁股,如今被小白一说,倒像是自己好色,占人家小年轻便宜,或者自己饥不择食似的,他口味可是很挑剔的好吗?!遂,符青鸾将眉一挑:“我一个不惑之年的老头子,对你都不一定硬的起来,你紧张什么?” 他这话就有些不要脸了,廖白灼垂了垂头,脸上一时给臊得更红了,竟是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符青鸾又是一愣:“你莫不是……还没开过荤?!”说的倒好像他自己开过荤似的,以过来人的口吻道:“年轻人,需要努力呀。” “你,你说什么?”廖白灼已经脸红的要滴血了。“你,你这是无赖。” 在旁边听到了全程的几个师兄同情的看着廖白灼,有个看不下去的,对廖白灼小声说了一句:“师叔不是和我们说过了吗?!”不要跟妖人废话,小心被他带沟里。你看,这不就翻沟里了吗,想罢,他们崇拜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叔,似乎怕自己也被卷进这个话题中,赶紧都跑到前面去了。 人都走了,廖白灼的脸色才稍好了一些,符青鸾趁热打铁:“小白,你到底给不给解?要不然我教你怎么开荤?” “不要。”廖白灼吼了一句,红着脸匆忙的低头开始给符青鸾解绳子。 符青鸾得寸进尺,要求廖白灼给他用两边绳头分别绑住手腕,在两手中间预留了足够活动手臂的绳子,廖白灼只想着赶紧办完了好离这个老不休的远远的,竟是糊里糊涂的照做了。 走在前面的清闲师叔看到符青鸾的这个跟没绑一样的绑法,动了动嘴皮子刚想说话,但是看符青鸾喜滋滋的把小徒弟给抱了起来,小孩儿欢呼一声搂住符青鸾的脖子,那一副欢欢喜喜的画面,想了想,怎么也不忍去破坏。如今符青鸾灵力全失,他们又有这么多人,大不了他多注意着一点,也不怕跑了他。 更何况他们为了照顾小孩子的脚程,已经赶路赶的很慢了。要是耽误了跟雇主约定的时间,那也不好。本来他们为了抓这个妖人,就已经耽搁了一天了,如今这样,倒是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想罢,他便故意慢下脚步,落后了一点,走到符青鸾的后面,亲自看着这对师徒了。 看师叔自觉的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深受其苦的廖白灼感激的看自个儿师叔一眼,咧着嘴颠颠的跑前面去了。 自此,到中午打尖之前,廖白灼算是解脱了出来。 第9章 他们一行人是在一个小市镇唯一的一家小客栈里打的尖,客栈里大多是双人桌,一行十几个人,一往小客栈的桌子上分开一座,就几乎将小客栈的大堂给占满了。 因为人多,对小客栈来说也算是一桩大生意,所以伙计老板都眉开眼笑的,招呼的特别殷勤。 符青鸾作为一个俘虏,没有点菜的资格,人家给他点的什么,他就得吃什么,所幸他也不挑。 两个素面馒头,一盘咸菜,一碗带着几片菜叶的素粥。 唐鱼水因为年龄小被照顾,得了一碗肉皮混沌。 符青鸾绿着眼看着唐鱼水吃了一口馄饨,馄饨汤里金黄的滑蛋还有绿油油的葱花荡漾的漂浮来去,勾得符青鸾的视线也忍不住荡漾起来,他低头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兜,想看看有没有钱,好给自个儿也添上一碗。 可惜当初借住在唐潇那个别院的时候,原主身上原本的衣服替换下来被拿去洗了,原主那个没心眼子的还换上了唐潇热情提供的衣服,当初就是在这衣服的领口子上下的蒙汗药,所以原主身上原本揣的东西还都没来得及揣回去,而随后发生了一系列变故之后,原主的那个行囊也没带出来。 所以他现在除了这一身连身份都表明不了的衣裳,身无长物。 唉,穷呐! “鱼儿,给师傅挖个馄饨。” “呃。”唐鱼水乖巧的挖了一个大混沌在勺子里,小短手递出去,符青鸾眉开眼笑,起身弯腰去叼那混沌,可惜得偿所愿坐回去的时候,自己面前的菜粥里却“噗通”一声,从他脑袋上掉下一个物事,竟不偏不倚的落入了碗里。 符青鸾鼓动着嘴巴低头一看,却是他头上簪发的那根簪子,不慎落了下来。 而他这一个低头,随着簪子的掉落,头皮上骤然一松,如瀑的青丝便流水般悉数泻了下来,一下子就散了满肩。 “你竟然跟一个小孩子抢……”那个先前吓唬符青鸾说抽筋拔骨的尖下巴小青年本想惯常嘲讽一句,但是猛然看到那青丝滑落的样子,却忍不住呆了一瞬,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妖人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一股羸弱般弱不胜衣之感,这老头老归老,头发倒是保养的挺好,仅从背影一看,倒是个十足的美人风骨。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昨日与师兄弟们一起围剿这人之时的场景,那时这人还未显老态,虽是满脸血污,但是上面那没被血污遮蔽的那半张脸,却是眉眼如画,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好看的有些不真实的,那红艳的桃花痣划出妖冶的轨迹,细细品来,竟有些蛊惑人心一般,他暗道了一声妖孽,那原本到了口边的指责之语,竟是再说不出来了。于是目瞪口呆的愣了一瞬,赶紧埋下头去,只一会儿,耳朵竟是红透了。 “明樵师兄,你怎么了?”跟他坐在同一桌对面的廖白灼见他突然卡壳,然后垂首闷头吃饭,像要把自己噎死似的往嘴巴里硬塞馒头,胸口起伏不定,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般,顿时有些关心的问。 齐明樵垂着脑袋胡乱的摇了摇头,嘴里乌哩乌突的说了一句:“没事。” 廖白灼见他开始喝水冲馒头了,好像确实没事了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 他们这一桌与符青鸾这一桌位置都靠里,一伙人赶了半天的路,都早已饿了,听到动静也只是抬了抬眼,见没啥大事,也就没再注意,专心吃馒头去了。 而符青鸾这边,唐鱼水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符青鸾先是任头发散着,先仔细品味着把那口馄饨咽了下去,才拍了拍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牙掉碗里了,幸亏皮老牙没老,不然我就要难过死了。”他咬了咬牙:“牙口还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索的从粥中捞出那根簪子,撕了一块里衣的衣摆擦了擦,然后一边用嘴叼着簪子,一边把头发麻利的拢起来,在脑后盘了个不大好看的髻,再把簪子给别了上去。 唐鱼水张着嘴看着他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 然后符青鸾喝了一口菜粥,把那菜叶子吸到自己嘴里,再抓起一个馒头,见唐鱼水还张着嘴巴,遂敲了敲桌子:“吃饭。” “呃。”唐鱼水低头扒拉了一个馄饨,咽下去:“师傅,听说头发落下一缕,是有朋自远方来,您这全部落下来,估计来的是个特别亲的。” 符青鸾想了想,原主之前唯一血缘上的亲人,他亲爹,在青阳一役的时候去了,而没有血缘又比较亲的,就剩下一个琉青玉了,可琉青玉如今是青阳掌门,得坐镇青阳,如果没大事,他不可能下青阳峰。 想到此,符青鸾有些忧愁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这小娃子整天信这些没边没谱的,是不是该给他改改? 唐鱼水被师傅怀疑的眼神幽幽一瞅,立刻从兜里掏出那九个铜钱,往桌上一撒,然后再一看,低头又吸溜了一个馄饨:“师傅,没跑了,是有故人要来的,离这里不远了。” 符青鸾看了看那些铜钱,又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再看看唐鱼水的馄饨,踌躇一瞬,咬了咬后槽牙,狠心用手掌把铜钱拢起来推过去,用眼睛盯着,咬字挺紧:“收好。”不然抢你铜钱。 唐鱼水没眼色的把铜钱揣回兜里,还说:“师傅我算卦超准的,你信我。” 符青鸾好不容易将粘着的视线抬起来,又忧愁起来:这小徒弟算的卦,除了山缝那里准了一半,把他们送到了敌人手里之外,其余的还真没见准过。 要不要打击打击他? 但看看小徒弟水豆腐似的脸,不舍得! 等等,让他想想,假使吧,假使小徒弟的卦算的真的准,比如说来的是个青阳派的人,比如说在外游历的那些,扒拉扒拉,无论遇到哪个,其实都算好事,最起码能帮他脱困,证明他的人品,不用再被带回小巫山发落。 只是如何让对方认出是自己来呢?!他现在老态龙钟,虽然相貌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一点倜傥样子,但是毕竟老态了,除了额头的一点标志性的朱砂痣,还真没什么能表明身份的。 而且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跟大家闺秀似的,即使没变老,能认出他来的估计也不多! 想到这里,他刻意的摸了摸袖口,这不是原本的衣裳,袖口处自然不会绣着青鸾二字的。 他想着想着,又无意识的歪了歪头,想正一下别着自己头皮发紧的木头发簪,手指间却突兀的感觉到了簪头上有几个凹凸不平的突起。 然后突然想起来,对了,衣裳上的字虽然没有了,但是簪头的珠子上却是刻了字的。 随即兴奋的拔下来,头发哗啦一下又散了。刚想站起来,却见门口处匆匆奔进一个人来,此人浅蓝色的衣裳,一看就是小巫山的。 廖白灼已经高兴的迎了上去,“陈师兄,你回来啦?找到谢师兄了吗?” 谢?符青鸾对这个姓有些敏感,遂歪了歪头,重新坐了回去。 唐鱼水奇怪的看着符青鸾有些紧张的样子,披头散发还攥着根簪子,连馒头都忘了吃了,他就站起身把符青鸾的粥碗拖了过去,端起来尝了一口,皱着小眉毛品了品滋味,然后好心的往符青鸾的这粥碗里挖了两个大馄饨进去。再推回去的时候,符青鸾竟没有发现。 第10章 “自然是找到了。”刘姓师兄兴致盎然的喝了口水,坐在闵清闲那一桌说话:“我找到谢虞少侠的时候,把咱们遇到那妖人的棘手情况一说,谢虞少侠很痛快就答应帮忙了,然后我们赶到那处山缝的时候看到了师叔的留信,谢虞少侠说那阵法看着奇特,想留下勘察一番,就让我先回来跟师叔报个信,省得师叔着急。” 闵清闲捋了捋胡子,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连声音都敞亮了:“谢虞少侠他,可留了什么话不曾?” “留了留了。”刘师兄乐呵呵的道:“我跟谢少侠说了咱们将要去的去处,他说正好有一段同路,如果师叔不嫌弃,就让师叔稍等他一等,他马上就赶上来,然后就可以结伴同行了。” 闵清闲乐得拍了拍刘姓师兄的肩膀:“小刘啊,干得不错。那咱们也不急着赶路了,就等等谢虞少侠吧。” “太好了。”廖白灼兴奋的叫,似乎对那个即将到来的谢虞很期待。 谢虞是谁啊?很有本事吗?听他们这说法竟像是想请来对付师傅的,很厉害吗?莫不是有三头六臂?唐鱼水奇怪的挠了挠脑袋。 可是听了谢虞的名字,师傅为何就表现的不太对劲了呢?!跟坐在钉子上似的扭来扭去,还一把将簪头的珠子给掰了,回头匆匆的把头发拢了,结结实实在头上别了个髻,又把珠子揣到袖兜里,开始低头匆匆扒饭,连那两个大馄饨入了嘴里都没注意到,就像囫囵咽下去了一般。 囫囵吞枣的符青鸾:在外游历的,他竟忘了还有个谢虞!冤孽呀! “师傅,”唐鱼水小小声的道:“你怎么了?” 符青鸾稍稍的抬了抬头:“嘘~”他竖了一根食指,“赶快吃饭。” “呃。”见符青鸾神色认真,唐鱼水乖乖照做。 只一会儿,符青鸾就吃饱了,用馒头边把粥碗擦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下,他等唐鱼水吃完,就站起来绕过桌子把唐鱼水抱了起来,径直往后面走去。 “你们要去哪里?”齐明樵想了想,跑过去堵住去路。符青鸾打量他一眼,挺清秀的小伙子,就是不敢拿正眼看人,眼神拼命瞧着脚下,就像地上有银子似的。之前不是嘴皮子挺利索的一个孩子吗?怎的这会儿有点怂? “出恭。”符青鸾冷冷的道,“你要不放心,可以跟着。” 齐明樵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连出恭都不让了?”符青鸾冷下脸来。 齐明樵耳朵红了一下,呐呐的点了点头,让到一边,还展了展手,意思是让他们先过,咳嗽一声:“那个,请。” 符青鸾抱着唐鱼水在前面走着,齐明樵在落后他们三步远处紧跟着。 唐鱼水趴在符青鸾的肩头往后看,就见这个跟着他们的青年正盯着自己师傅的背影猛瞧,那眼神有些探究,还有些别的什么他搞不懂的东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他着实不喜欢,就狠狠的瞪了齐明樵一眼,齐明樵被瞪的一愣,有些讪讪的扭了扭头,可走了几步,他又把头转回来了。 到达客栈后院的恭房门口的时候,符青鸾把唐鱼水放到地上,拍了拍他脑袋:“在这里等着师傅啊。” “嗯。”唐鱼水乖乖的点头。“师傅慢点蹲,不着急。” 齐明樵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符青鸾瞧他一眼:“怎么,你以为我是来让我徒弟出恭,而不是自己出恭?” 齐明樵胡乱的点了点头。 “呃,小孩子吃的不多,哪有那么多下货。” “……”齐明樵抹抹额头上的汗:“那为什么……”还要把小孩子带出来? “我怕你们把我徒弟卖了。” “对,”唐鱼水附和:“我不跟我师傅分开。” “……”齐明樵讪讪的撇开头,没再说话。这师徒俩的脑回路,他不能深究,不然理不清,还有可能被绕进去。 齐明樵和唐鱼水在外面等着,唐鱼水怎么看齐明樵都觉得他长得猥琐,忽然恭房内传出“嗤啦”一声,似乎是衣服撕裂的声音? 然后隔了一小会儿,又是“嗤啦”一声。 齐明樵就伸着脖子,似乎想要进去看看。见小孩儿堵在门口,就没好意思抬脚。 “那个,里面……”怎么这个动静?要不……进去看看?不知想到什么,齐明樵有些脸红。 唐鱼水轻蔑的看他一眼:“怎么?你以为我师傅会撕了衣裳在里面上吊?放心,他心大着呢,不会想不开死茅坑里的。” 齐明樵呛咳了一声,其实他想到的是不健康的画面,比如说妖人被人摁在墙上强迫撕衣服……不过妖人现在的尊容,也不至于被人非礼,想想还是算了,不进去看了。 而此刻恭房内,花了好一会儿才解开的绳子被嫌弃的撇在脚边,被各种怀疑了的符青鸾苦着脸,正一脚蹬在木质的墙板上,将里衣衣摆上撕下来的白色大布头在腿上摊开,然后用滴血的手指头,在布头上笔走游龙的:画符。 说实话,他这两天抽空运了几回功,灵力已经重新凝出那么一丁点来了,可如今摊上这么个情况,这么点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灵力,不光要全用出来,都不一定够用。 所以他一边画着符,一边唉声叹气的将灵力不要钱一般往符布上送。 唐鱼水与齐明樵面对面站着,唐鱼水背靠恭房,齐明樵则面对着。 唐鱼水本来在气势汹汹的跟齐明樵瞪眼,但是突然眼睛圆睁了一下,然后就盯着齐明樵的眼睛开始笑。 齐明樵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唐鱼水:“没什么。” 齐明樵身后的侧后方,那里有段一人多高的矮墙,已经露出上半身的符青鸾正在费劲的往墙头上爬,额角上还绑着一段长长的白布条,正好将他额头的痣给挡了,乍一看跟吊丧似的。 “你长得挺好看的。”唐鱼水开始没话找话。 “……”前一刻这小孩儿还在厌弃他,这会儿怎么笑的这么甜?齐明樵被夸的莫名其妙。 符青鸾已经费劲的骑上了墙头,将垂到身前的白布条往后一甩,唐鱼水:“今天天气真好啊!” 齐明樵抬头看看天,约摸了一下时辰,有些关心的问:“你师傅怎么还没出来?这都盏茶的时间了吧。” “呃,我师傅一向便秘。”唐鱼水漫不经心的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墙头上,符青鸾双手扒着顶部,两脚蹬着墙开始往下爬。 “……呃,不了吧,要不再等一会儿?!”齐明樵脸又红了红,万一他冒失的进去,妖人裤子还没提起来…… 符青鸾手都伸直了,用脚够地,没够着,不巧的,他脚下正好有个坑。 唐鱼水有些紧张的咽口吐沫,忽然“嘭”的一声,虽然声音挺轻,但是齐明樵还是注意到了,刚想转头,唐鱼水突然大叫了一声,一屁蹲跌在地上:“啊哟~” 倒把齐明樵吓了一跳,这头到底是没转成,齐明樵上前几步,关心的伸出手去:“小弟弟,怎的忽然摔了?没事吧?” 这次唐鱼水倒给面子,紧抓着齐明樵的手爬起来,看齐明樵扶起他后又想回头,唐鱼水跳起来抓住他胸口,迅速将自己的小脑仁用到了极限:“关于我师傅,你可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他很多秘密的,比如说返老还童?”其实他把这个问出来,也没觉得能吸引齐明樵的注意力,所以竭尽所能的发挥出来后,还想用手去掰住齐明樵的脸。 在他们身后,从地上爬起来的符青鸾揉了揉自个儿摔疼的屁股,恨恨的看地上突起的石头一眼,眼睛撒摸一圈,从墙边捡了一根木棍,掂了掂分量抄在手中。 而这边,别说,齐明樵竟然眼睛一亮,还真问了:“返老还童?你师傅他……能变回年轻吗?” 第11章 齐明樵这突然迸发的热情连唐鱼水都觉得有些突兀:“呃……能的能的,我师傅是大美人,怎么可以一直老下去?” 齐明樵听后大喜,刚想说什么,忽然脑后一痛,在“嘭”的一声中,齐明樵两眼一翻,倒地晕了过去。 符青鸾把棍子撇下,摸了一把齐明樵的胸口,往后瞅了一眼,发现没别人,就抓紧时间回手掏出一张符布,团吧团吧利落的塞到唐鱼水嘴巴里,“咬着,别用吐沫把它弄湿了。” 唐鱼水眼中满是兴奋。 符青鸾快速说了一句:“你口中咬的是隐身符,现在师傅要带你逃出去,在我开口让你说话之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声,且要抓紧我,我不动你也不能随便乱动,看我眼色行事能做到吗?” 唐鱼水使劲点点头,符青鸾又掏出一张符布,塞到自己嘴里,一把抱起徒弟,师徒俩快速往出来时的大厅移去。 到达厅口稍顿,往大厅看了一眼,厅里还是他们走时的样子,十几个人分坐,刚来的刘姓师兄正在啃馒头,而其余众人都已经用完了饭,此刻正喝免费的茶汤。 廖白灼独自坐在他跟齐明樵共用的桌子上,不时的往后堂门口这里瞅一眼,视线从师徒两个身上穿过去,看起来似乎还暂时没有抬尊臀去后面瞧瞧的意思。 见敌情还算稳定,符青鸾悄悄的呼口气,开始从大堂的一边贴着墙根绕着走,虽然绕的有点远,但是隐身不代表透明,碰到东西会响,碰到人了会被感觉出来,踩在地面的脚步重了也会发出声音,所幸现在是白天,又临着街市,不慎落点脚步声,也能被叫卖声掩盖过去。 一路顺顺当当的以最快的速度,只一会儿就移动到了客栈门口。 符青鸾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刚到达门边,门外却缓步走进一个人来,怕被碰到,符青鸾只得站住。 谢虞一身利落的白衣,剑袖,腰悬一把青碧色的宝剑,抬步迈进门来的时候,他略有所感,转头往门内侧瞅了一眼。 他本是踏着门外的日光而来,身周仿佛被镀了一层银边,那俊秀的眉眼在银光中看起来就如被墨画晕染一般,浓重墨彩的一笔勾勒,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朦胧而不可亲近的疏离之感。但当他略一停顿,眉眼温和的看过来的时候,那种疏离的感觉却立刻被一种温润所代替。 他微侧了侧头,一缕柔软的发丝就从身后轻轻滑过了肩头,落到前面来了,整个人的气质越见舒朗。他见这门口一个背对自己抱着一个孩子的成年人姿势有些鬼祟的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从脖颈后侧露出的皮肤看应该是个老者,身上还带着孝,趴在老者肩头的小孩儿倒是玉雪可爱,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处乱瞅,眼里满是兴奋。只是腮帮子鼓鼓的,嘴巴里不知咬了什么东西,像个鼓嘴泡的小鱼。 见他看过去,小孩儿还跟他对了对眼,然后弯起眼睛冲他甜甜的笑笑。 谢虞亦回以一笑,恰逢一阵风过,谢虞垂下眼睫,眼角余光不经意间,见那老者下处的前衣摆微微飘起,露出了里面短了足半截的内褂,上面还垂下了一截粗线头…… 谢虞脸色不变的把目光收回来,迎上了快步迎上来的闵清闲。“贤侄快快进来,我一直盼着你呢。”闵清闲声音热络,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心情。 谢虞露出好看的笑,三分礼貌,三分热情,三分亲近,十分的妥帖自然,抬手为礼到:“前辈。” 被谢虞用清朗的声音这么一叫,闵清闲顿觉全身舒坦,他大手一挥,差点打到符青鸾的肩:“叫什么前辈,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跟他们一样叫我师叔就好,你别看我比你师傅显老,但我辈分还比你师傅要低一些的。你叫我师叔,我还占你便宜呢。” “师叔是最好的年纪,成熟稳重,怎会显老?” “哈哈哈哈……”闵清闲开怀的笑起来。 他们两个在门口寒暄磨叽,把符青鸾呕得不行,也急得不行,唉!磨叽个屁哟!怎么好巧不巧,遇到了谢虞这个冤孽?!他这是在自己最弱鸡的时候终有谢虞这一劫吗?上辈子没干什么亏心事,怎的这辈子运道总这么点儿背?! 符青鸾挺想咽口吐沫,可又怕弄出动静,只好忍着,但符布的时间不多,嘴里咬着东西口水自然是要分泌的,一旦口水泛滥,那可就糟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在那符血被口水化开因而失效之前,顺利的逃出去。 想到此,为保险起见,符青鸾用手遮住脸,然后微侧了侧身,小心的往门口挪了挪。可不知谢虞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往这边挪了一步,恰巧挡住了符青鸾的路。 符青鸾险险撞到他,差点刹不住脚。 符青鸾想骂娘,可他又不敢赌谢虞是不是看见了他,也不想看见谢虞的脸,所以只好忍耐的又缩了回去。 闵清闲似乎终于发现自己一直在门口与谢虞寒暄逗留,于是赶忙热情的邀请谢虞入内。 谢虞笑着应了一声,又朝门口瞅了一眼,这才与闵清闲一同入内。 闵清闲临转身前,奇怪的往空旷的门口处瞅了一眼,之前谢虞瞅了这里两次,难道这门口处有什么东西不成?为什么感觉谢师侄的眼神像是对上了什么似的?! 闵清闲打个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隐晦的看了看谢虞: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个见多识广的长辈,还是不要乱问小辈的好了! 符青鸾抱着徒弟奔出客栈的门后,时间可谓是千钧一发,他刚刚拐过一个拐角窜进一条隐蔽的巷子挡住身形,那隐身符的咒术就破了,灵力在口中啪的一下散了开来,震得他舌根一麻,那布上的血腥味立刻就冲了鼻子。 “呸呸呸”符青鸾将口中的布头给吐出来,又把唐鱼水口中的布给掏出来:“好了鱼儿,你可以说话了。” “四呼,额闷掏粗来辣吗?”师傅,我们逃出来了吗? “嗯啊。”符青鸾点点头,抹一把额角吓出的惊汗,别说怪紧张的,好久没这么刺激了,那小狼崽子就像故意挡着门不让走似的,心眼子忒坏,等等……难道他发现他们了?不能吧,自己水准如此高超,量那小子也达不到。 他自得的摸了摸口袋中从昏迷的齐明樵身上摸来的钱袋子,满意的发现它好好的待在原处之后,抱着徒弟满足的跑了。 客栈内,谢虞被邀请了与闵清闲坐在了一桌,伙计殷切的给他上了一碗热乎的麦茶,只是抬头看见谢虞的模样之后就有些发愣,几乎为之神迷,但这样天人一般的人物,他怕唐突了对方,也不敢多看,赶紧低下了头去,可在往后厨走时却忍不住频频的回头。他这小镇地方不大而且偏僻,他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像这般风流的人物,自然是想多看几眼的。 对于伙计的冒失,谢虞浑不在意,他似乎习以为常,从容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廖白灼乐呵呵的走过来坐在旁边,他又不是伙计,倒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也不怕唐突,虽然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管他呢,看谢师兄要紧。 “那妖人,我们抓的着实不易,可算是法宝尽出,都没将那禁制给破了,幸亏那妖人自己送上门来……”闵清闲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也不知那妖人身边为何出现了一个孩子,虽然有点诡异,但我们仍将那妖人绑了,孩子也一起带着了。”闵清闲谦虚的一笑,往前凑了一凑:“都说青阳历史悠久,博文广记,通晓天文地理,师叔不才,想在这里麻烦贤侄一声,可否帮我们看看那妖人出自何处,可有什么门道。” “师叔谬赞了,小侄有愧。”谢虞谦虚的笑:“不知妖人在何处呢?” 闵清闲向内里一指:“可不就在那……咦,人呢?” “哎呀!”廖白灼惊叫一声,撒丫子开始往后跑,他终于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果然跑到后处一看,齐明樵衣衫不整的晕在地上,廖白灼再次惊叫一声,众人闻声奔来找寻一圈,哪还有那妖人的身影。 闵清闲将齐明樵揽过来查看,发现他只是昏迷,抬起头来对廖白灼痛心疾首:“不是让你仔细看着的吗?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廖白灼也急眼:“我们那么多人在大堂里,那妖人还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想了一想,又强调一句:“他要经过,我肯定能看见的。” “师叔说,他们是一老,一小?”一直沉默着的谢虞,突然若有所思开口道。 “怎么,师侄有线索?”闵清闲眼睛一亮,廖白灼也登时来了精神。 第12章 “怎么,师侄有线索?”闵清闲眼睛一亮,廖白灼也登时来了精神。 “那倒没有。”谢虞倒是摇了摇头:“只是,”他看向廖白灼晶亮发光祈盼的眼:“如果我是妖人,大可以翻墙出去的,倒不必多此一举的经过大堂。” “对哦~”廖白灼拍了一下脑门,恍然大悟:“我竟忘了可以翻墙。”他赶紧的在四周的墙头上找了一圈,在一堵矮墙顶上发现了线索,开始兴奋:“这里的灰确实被蹭掉了一些,妖人果然是从这里跑了,师叔,我追去。”他如此说完,也不等闵清闲同意,就翻过墙跑走了。 “哎?……”闵清闲还没来得急阻止,廖白灼就没影子了,他有些讪讪的看谢虞一眼,“呵呵,让师侄见笑了。” 符青鸾抱着唐鱼水,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一气直跑出了镇子,直到了一处小树林边,才停脚步。 符青鸾摸摸因为跑路而累得砰砰乱跳的心脏,别说,想象一下可能有人在追他们,还觉着挺刺激的, 当然他倒不是怕了小巫山的人,只是他现在算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能力不行,又不想再被像牲口似的拴着,那实在是没有人权的,虽然他们管饭,但他有志气啊! “师傅,那个新进门的哥哥,长得挺俊。”唐鱼水终于得空开始说话啦。 “嗯,你看见他啦?”符青鸾掐着自己累酸的老腰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对呀,他还冲我笑了呢。”唐鱼水说完这句,然后师徒两个一起“哎呀”一声,唐鱼水脸色难看:“坏了,师傅,那人看见咱们了,该不会别人也看见咱们了吧?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抓咱们?想玩猫捉耗子吗?”唐鱼水伤心的说:“我不要做耗子。” 唐鱼水一脸焦灼,符青鸾倒是淡定下来:“那倒不至于,我的符咒没那么差,他们绝对的看不到,只是我没想到那小子刚筑基的能力,竟已能看穿了。”他虽然灵力几乎不存,能力用出来也达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但是再不济,那也是降了十个等级的宗师级别的灵力。 “那他为什么没有拆穿我们?” 唐鱼水这么一说,符青鸾倒是想起了一个事。他记得谢虞的那个死去的魔尊的爹,好像在入魔之前,就是小巫山派的?!而且据说还是曾经上一代里的得意弟子,年轻一辈里的翘楚。当然跟原主符青鸾倒是同一代的人,比符青鸾大着几岁。是当时的青年英才啊!是几乎跟少年成名的符青鸾齐名一般的人才。 而且当时修仙界的人还把他俩放在了一起,称了个什么双璧?!具体的词忘记了。 他记得谢虞他爹叫什么来着?肯定姓谢,谢什么?嗯……对了,谢铭。 据说谢铭因为犯了个什么事,当然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据说是手上沾了人命,被小巫山大义灭亲,给公开审判了,还上了大刑,据说是受不住刑,才入的魔?! 青阳山头一场正魔大战,谢虞成了遗孤。 大战之后,谢虞的外公所在的鹿吴山派倒是来青阳要过几回人,想把谢虞这个遗孤接走,但是作为谢虞爷爷家的小巫山却是一直把谢铭当做耻辱,从来没过问过谢虞的。倒是有些绝情的意思。 青阳因为被鹿吴山的人缠得烦了,原主又是个不放心谢虞外放的,就跟自个儿师兄商量了一下,对外宣称谢虞在五岁上得了一场风寒死了,自后鹿吴山又来闹过几回,也便作罢了。 所以外界都知道他符青鸾收了一个根骨极佳的叫谢虞的徒弟,却不知道谢虞是前魔尊谢铭的独生儿子。 之前见谢虞跟小巫山的相谈甚欢,都让他把这茬给忘了。 话题拉回来,就如上面说的,小巫山对谢虞可算是绝情,逼得他爹入魔,又从来不过问他,所以谢虞跟小巫山,也算是有仇的吧?!试想想,如果小巫山没有把谢铭弄入魔了,那么谢虞就会有一个坐镇鹿吴山的外公,一个小巫山大能的爷爷,一个青阳掌门的师祖,这个修仙界出名的三大宗门,都跟他有着浓厚的亲缘关系的,那么他就是个含着白金汤匙出生的福娃娃了,又有一身好根骨,不得被一家人捧到天上去吗?!甚至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符青鸾还要幸运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师傅猜忌,被自己的门派忌讳,空有一身好根骨而不能好好的学仙术,过得如此坎坷凄凉呢! 当然这是符青鸾这么想的,上一代的恩怨,谢虞自己怎么看,现在的符青鸾是不知道的。 但是谢虞明明在门口看到了他,却没有在小巫山众人面前说破,那是不是说明,谢虞对小巫山,其实是有芥蒂和怨愤的? 那他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一半的心?! 不对,甭管谢虞之后会不会说破,小巫山的人发现他丢了那是很快的事,而且派人来或者全部人员出动来追他,那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现在,最好是走一条小巫山的人不会追的方向走。要不,绕一下路,拐个大弯,回青阳娘家?! 就这么办吧。 想到这里,符青鸾打算看一看日头,好辨别一下方向。 青阳此刻的位置应该在他们的斜后方,他大约应该向西北方走一块,然后转弯径直往东北方向那边插。 这个方向很玄妙,不好掌握啊! 而且如今抬头一观,发现之前还艳阳高照的日头,如今却阴沉下来。 其实……原主符青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不会看日头,不会辨别方向,全靠一张罗盘辨路,而他原先在末世……靠的是指南针! 所以即使有日头也……他本来还想试着调动一下自己上辈子的常识费脑子估算一下的!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鱼儿,算算咱们应该往哪边走,西北方是哪一边儿。” “好嘞。”唐鱼水掏出铜钱。 一路上,他们经过一个市镇,找了一间最便宜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在街上买了把最便宜的小刻刀,原主虽然对赶路方面一无是处,但是他整天摸着个罗盘辨别方向,倒是让符青鸾得了一点好处,那就是他觉得自己能根据那罗盘的样子,给复制出一个来。 于是马路边捡了一截木头,在行进的途中符青鸾亲自动手刻了一个简易的小罗盘。 唐鱼水一向算卦不大准,他也不能全指望唐鱼水的卦,万一像上次一样撞进那些人的阵营里,那就白跑了。 所以接下来的路,他也要用罗盘指引一下。 第二天,照样投宿一间便宜客栈,吃了一下当地的美食,没被小巫山的人追到,也没遇见谢虞那个孽障。 可到第三天中午,师徒两个一脸迷茫的站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市集口。 符青鸾的神情有点犹疑不定:“鱼儿,不是听说,咱们这一路挺荒凉,没有大市镇吗?怎么会有个这么热闹的大集?” 作者有话要说:谢虞:原来师尊是路痴。 符青鸾:你才路痴,你全家都路痴。 谢虞望天:师尊脑袋还偶尔短路。 符青鸾:你才短路,你全家都短路。(╯‵□′)╯︵┻━┻ 第13章 一路穿过市集,穿街过巷的再走两个路口,就看到街道两边繁华热闹的酒楼客栈。 路口拐角处一个照壁上,设了一个宽大的布告栏,上面贴了一张画像,画工不错,乃一通缉令也,被通缉之人五官清秀,模样端整,据说是一采花淫贼,还专采男色,已有数家好人家的公子被他所采而魂不守舍,浑然忘我。现今流窜到此地,敬告各家有好皮囊的儿郎,以及外地不知情人士,防火防盗防色狼。另:小心色狼之余,如能抓获送官,可赏银百两。 “百两啊!”唐鱼水流着口水舔着自己手上的糖人:“师傅,我们要不要去抓淫贼?” “不好办呢!”符青鸾亦舔了一口手上的糖人:“咱们又没有能吸引淫贼的长相,不一定碰得到啊!” “可咱们的银钱不是不多了吗?”唐鱼水再舔一口。 “也是,”符青鸾拿着糖人想了想,此处人流足,又是闹市:“那我们算卦吧。” 数了数剩下的银钱,买了三片狗皮膏药,带着狗皮贴在脸上,符青鸾两片,额头一片挡痣,剩下一片贴腮,唐鱼水与他对称,将仅得的一片贴右腮帮子上。 粗远看去,还挺像那么回事,这江湖骗子的造型就算成了。 而后又置了一块粗布,买了二两墨,在布上书“神算”二字,用一根杆子串起来往路边的地头上一插,师徒两个一人搬了块石头,往那杆子下一坐,于是两个人正经的摆起算命摊子来。 与此同时,在这个镇子的边缘,一条寂寥的山路上,一个镖队从远处远远的行来,在路口处停下,路口那里已然有一人在此处等待多时,凉风吹起他柔软的发丝,拂动着那温润姣好的脸庞。 见那镖师在身前停下,那人露出释然的笑容来,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只是被春风拂了的镖师脸色不大好看,他在这人殷切的目光下将身后的一架车子推过来,车子上安放着一个一人多长的大箱子,镖师的声音不太乐意:“公子,您托我们送的镖,我们如今完完整整的给您送来了,您验看一下吧。” 谢虞并没有在意镖师的态度,他只点点头,就有些迫不及待的上前,但是走到木箱前面,刚想伸手查看,却被镖师横叉着拦了一杠子:“公子啊,您知道咱们是正经的镖队,这么多年一直本分做人,也一直接的是正经的生意,当初接单的时候就说过不接死人,您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能诓骗我们呢?那箱子里的东西,您这不是给我们找晦气吗?我们接了这个,冲了财运,以后可是要倒霉的。” “你们开箱子了?”谢虞的脸色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那镖头一眼:“我看你们是正经镖行,才找的你们,怎么,你们行里的规矩,不经允许不能窥看托镖的东西,这规矩是摆着好看的?” “呃……那个……”镖头的脸有些红:“我们是觉得不对劲,才看的。那箱子的形状,长度,还有里面东西的分量,晃动时的动静,都让我们觉得那是个棺材,所以我们才看一眼的。就是没想到里面真的是个死人。” “你们碰了他?”谢虞厉声道。 “吓!”被谢虞这么一问,镖头竟不自觉得觉得浑身发冷,这年轻人长得好看,但是板起脸来这么看人的时候,竟让他有种心脏紧缩之感,于是本来责备的气势不自觉的竟矮下了去:“你,有话好好说嘛,再说了,虽然我们破了规矩,但也是您破了规矩在先呐。” 他这样说着,却被谢虞不容拒绝的一把推到一边,谢虞抬手一掌推下去,那木箱的盖子便翻飞了出去,谢虞低头向下看,箱内四壁都镶着厚厚的棉布,一人脸色青白,皮肤凹陷的躺在里面,无一点活人的气息,那胸口竟是一点起伏都没有的。 但谢虞脸色阴沉的将箱内的人扶起来,手指摸索着,竟是将那人当活人一般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冤孽哟,又看见死人啦,晦气哟,啊呸呸呸。镖师苦着脸在一边腹诽,有心想将那飞出的盖子给它盖回去,可看谢虞的架势又不敢,只得心想着自己回去要给镖队请神婆开坛好好祭祀一番喽,这二次开棺让镖旗冲了两回死气,又是一笔不小的破费哟,今回接的这生意恐怕要赔。而且这年轻人抱个死人摸来摸去也不忌讳,难道竟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哎哟,好好的年轻人竟是个傻的,可惜长得那么俊俏哟!不知剩下的镖钱能不能顺利要回来…… 苦着脸的镖头在一边长吁短叹,却不敢出一声,而谢虞终于是将怀内之人检查完毕,脸上的阴云才算消散了下去。 而后,谢虞就那样将箱内之人整个的抱了出来,箱子弃了不要,转身扔给镖师一袋银子:“说好的镖银,前面的一半已经给了,这是剩下的一半,拿好。” 钱袋子扔到怀里,镖头颠了颠分量,就知道数量足够,看谢虞要走,忙“哎?”了一声。 谢虞顿了一顿:“你们护得尚可,他并未受伤,所以你们对他的无礼,我不予计较。还有,他没死。” 谢虞说完,就抱着人径自的走了。 徒留下镖头在原地与镖师们面面相觑,镖头看看那被弃了的箱子,苦起脸来:公子哟,您悉数给了镖钱没有坑了咱们,那是挺好的,可您怎么能把个装死人的棺材给我们撇下了哟,如果有可能,您把这晦气的东西带走不成吗?这要我们怎么处理哟!躺过死人的东西,沾了会倒霉哟! “镖头啊,咱们明明摸过那人的鼻息的,那人明明没有呼吸,可那公子怎么说那人没死呢?”有镖师不解的问:“竟然还光天化日的抱了个死人进了镇子,那公子,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谁知道!”镖头翻个白眼。“玄乎。” 闹市口,符青鸾这边,可能他们这摊子在这热闹的地儿摆起来显得有些寒碜,一下午的工夫,只来了几个普通人,赚的不多,可能觉得他们算的挺准,临收摊之前,那几个普通人倒是又拉来了几个,如此收摊之后,虽然赚的少,但是他两个亦挺满足。 既然手头宽裕了,师徒两个打算膨胀一下,在城中就近找了一间档次中等的客栈,看门面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就大摇大摆的住了进去。 还在大堂吃了一顿饭,奢侈的要了一盘水果。 吃完回房的时候,听见客栈的掌柜在跟伙计说话。 掌柜的说:“小二啊,今儿个咱们客栈住进了一位长相好看的公子啊,咱们镇上闹采花贼的事,你有没有跟那位公子说,让他提防一点啊?” 小二答:“哦,就是那位抱着一位生病的同伴一起来投宿的那个公子啊?白衣裳,配了一把青碧宝剑,晌午来投宿且住进天字一号房至今没出来的那个?” 掌柜的:“是他。” 小二答:“当然说啦,公子长得那么俊,不说一声,肯定会被采啦!” 掌柜摇头:“唉,你说这是什么事,都说采花贼喜好染指黄花大闺女,这如今竟连好看的男人也惦记上了,这世道是怎么了?是不是要乱哟!” 楼梯上,符青鸾牵着唐鱼水,听着掌柜的说话脚步不停的上了楼,然后进了定好的房间:天字二号房。 第14章 进了定好的房间,师徒两个也算劳碌了一天,就一起打水粗略的洗刷了一下,就早早的上床睡大觉去了。 同一时间,隔壁,天字一号房内。 脸色青白的少年安静的躺在床上,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投射进来,照得少年的睫毛上一片赤金,如果不是双颊凹陷,脸色难看,应该是个很清秀的少年。 只是此时的他却安静的像个死人,如果不是胸口出现了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都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了。 室内安静的要命,床前的矮桌之上,一个药碗徐徐的冒着热气,一人白衣束发,安静的坐在床前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床上的少年睫毛颤了一颤,谢虞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紧,少年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不停的颤动,他似乎很想努力的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像有千斤重一般,挣扎的很困难,眉头也紧锁,似乎正在与自己混沌的意识做斗争,努力想要醒过来。 谢虞看得不忍,用力的握住了少年的手。 热乎的温度传递过来,少年终于眼睫猛地一颤,将眼睛睁了开来。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直白而清冽的干净,眼睛睁开后,先是恍惚了一瞬,继而看向谢虞,声音中带着亲昵的喜悦:“表哥?” 谢虞眼圈一红,紧握了一下他的手,鼻音挺重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小麟,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那药不管用。” 付麟怔愣了一瞬,继而缓缓的露出一个笑,虽然因为长时间假死不动,脸上的肌肉还很发僵,所以导致他的这个笑做出来有些困难,但是他仍然长出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说:“我命大,不会死的,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阎王爷不会再收第二次的。” 谢虞的表情有些难过,手紧了一紧:“可有不适?” 付麟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露出了一个酒窝:“表哥,我一共睡了多久?” “十五天。”谢虞声音沙哑。 “呃,原来这么久了啊,怪不得身体这么僵,刚才一醒来的时候,身体不能控制,我还以为自己变成了僵尸,哈哈。”付麟说了一个自以为好笑的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可看向谢虞的时候,却发现他一点笑意都没有,眼圈还在发红。于是付麟就叹了一口气:“谢虞,你哭过了?” 谢虞转过脸去:“没哭。” 付麟就笑了起来。 他之前被打了九颗锁魂钉,九颗镇魂钉,九颗驱魂钉,可谓是九死一生,弥留之际,谢虞不知从哪里给他讨了来一颗返魂丹,使他进入假死状态,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其实服食了返魂丹之初的几个时辰,他虽然身体假死了,但是大脑却是还有意识的,他听见谢虞给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谢虞亦是有些愣神,他长到二十岁,并不顺当,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他知道符青鸾不喜欢他有高的修为,所以他就一直偷偷的努力,但是却从不显露出来,一直在藏拙。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一直隐瞒下去,直到瞒不住的那一天,但是他却必须要提前迈过筑基的门槛,向青阳显露出一部分自己的实力。 虽然如此做定然会更招符青鸾的忌讳,符青鸾是个阴狠之人,即使废了他修为也要让他没有作为的这种可能性,符青鸾是做得出来的,但是他顾不得了。 因为只有筑基之后,他才能申请下山游历,也只有能下得青阳山,他才能将假死的付麟带出去,并亲自护送付麟回鹿吴山他们的外公那里。 也只有由外公亲自照顾付麟,他才能放心。 从小到大,付麟是他在身边能见到的唯一的亲人,付麟的娘与谢虞的娘是一对双胞胎,也就是说付麟的娘是谢虞的亲阿姨,付麟的爹是他娘的师兄,付麟的出生比谢虞晚了两年,谢虞今年二十,付麟就是十八,付麟的爹娘在当初青阳大战的时候,一起在那场战役中殁了。 所以谢虞成了遗孤的时候,付麟亦然。 只是谢虞是是魔尊的遗孤,而付麟却是青阳烈士的儿女。 付麟的爹娘因为谢虞的爹而死的,谢虞对付麟有愧疚,他小时曾怕付麟恨他而不敢去靠近付麟,但是付麟知事以后,却来找了他。对他说的第一个词,是叫他表哥。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小小的付麟见到他后欢喜的扑上来:“表哥?听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为何都不来看我?” 后来他受派里的师兄们欺负,他人小打不过,只能生受着,但比他更小的付麟却总是挺身而出,仗着自己功臣之后的身份拼了自己的小命护着他。再后来,他努力的学习仙术功夫,就开始变成他护着付麟了。 一个月前,付麟跟人干架,不慎从一块土崖上跌落,受了重伤,又因伤势高烧不退,魂魄虚弱之时,竟被人夺了舍。 本来他大惊之后将人绑了,挪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一边偷偷的照顾着付麟的身体,一边紧赶着配药希望能帮付麟将身体内多出来的魂魄给赶出去。 本来进行的很隐秘,不想却被一直关注着他动态的符青鸾给发现了。 所以半个月前,好不容易被他照顾得伤势好转了一半的付麟,就被符青鸾绑在了广场的一根立柱上,当着青阳现任掌门与几位师叔伯的面,给付麟打了二十七颗魂钉,也就是透骨钉,将那夺舍的魂魄给打了出去。 本来如果付麟未受伤身体好灵力饱满的情况下,也许有一半的可能能挺过去,但是付麟伤重未复,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会要了他的命,但是符青鸾不在乎。 他本来几乎是绝望的看着付麟被拖去受刑的,他也曾去求过符青鸾,想让付麟养好伤再驱魂,但是符青鸾油盐不进,他执意的认为付麟给自己施行了什么邪术,他说付麟这是心术不正,必须马上施行,能不能活下来看付麟自己的造化。其实当时符青鸾那话撩在那里,话中的意思是不想让付麟活的。所以给付麟打钉的时候,符青鸾一点犹豫都没有。 也幸亏付麟根底扎实,受完二十七根透骨钉,竟还留了一口气。 于是,他赶着时间取回来的那颗返魂丹,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返魂丹是疗伤圣药,能生死人肉白骨,只是吃了这药会假死十五天,靠这十五天来修复受伤的肌理与患处,十五天后,人便能醒过来。 “返魂丹,你向谁求的?”付麟有些紧张的问。 谢虞看他一眼,知道付麟是怕那药是他向符青鸾求恳来的并因此许了什么不能回头的代价,“我十岁的时候,得过外公的一封密信,信中附着一粒返魂丹,他说我什么时候想离开青阳,就吃了返魂丹假死,然后他安排在青阳的人会把我假死的身体偷出去,送去鹿吴山。”他得了那丹药之后,怕符青鸾发现,便藏了起来,转眼十年过去,那丹药藏匿之处的地貌已有所变化,符青鸾拖着付麟去施刑,他赶着时间才将那封存了十年的丹药给找了出来,差点赶不上救付麟。 “为何要暴露自己的修为,青鸾世尊本来就难处,将我放在青阳也一样的。” “返魂丹救你一命,但你体内的透骨钉还在,以我的修为乱取可能废了你,所以我想让外公给你取,青阳的人,有能力给你取的,我都不信任。” “那你以后就跟我一起待在外公那里吗?”付麟眼睛一亮。 谢虞却摇了摇头:“我不能给鹿吴山找麻烦,符青鸾会上门要人。他那修为,外公恐怕吃不消。” 付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所以,你恨符青鸾吗?”他有些小心的问。 谢虞垂眼笑了笑,没说话,转头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将那药碗端起来:“温度正好,喝了吧。” 付麟喝药的时候,他本以为谢虞不会回答刚才的问题,但是等他将药喝完,谢虞接过药碗的时候,他听见谢虞幽幽的说:“小的时候,我把他当亲人,虽然他从不理我,但我尊敬他,受了委屈也自己忍着;后来大一点,我知道他讨厌我,防着我,把我当魔教余孽,恨不得我残了,但他的父亲是因为我爹才死的,而且他是把我养大的人,亦是我的师尊,所以我并没有怨他,还尽力的去当一个他所期望的无为弟子。但是现在,”谢虞看了看付麟青白凹陷的脸:“他动了你。没有半分留情。”因为他动了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我不会再有任何顾念。 第15章 第二日,日头高照,将前晚揭下的狗皮在烛火上烤了烤,重新贴回去,师徒两个带着全部家当去添置了点东西,然后重新回到闹市口,继续摆摊算卦。 廖白灼流落到这里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市口一个算卦摊子,那卦摊后面端坐的一老一小,看起来着实眼熟。 廖白灼捂着饿瘪的肚子,用有些发花的眼睛,努力的透过那三张狗皮的间隙辨认了一番,继而心中一喜,竟是如见到亲人一般兴高采烈的叫了一声:“妖人?”然后就冲卦摊奔了过去。 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妖人,符青鸾本能的抬眼,就看见多日不见的廖白灼欢喜的冲他奔了过来,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一个愣头小伙子遇到了心仪的花姑娘。 符青鸾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才确定谢虞没站他后头。 任由廖白灼兴奋的奔到桌前,符青鸾见他身后并没有出现小巫山的那群人,表情倒是淡定下来。 倒是唐鱼水见到廖白灼挺高兴,还跟他打招呼:“小白呀。” 廖白灼激动的在摊前转了一圈,仔细的打量了这一老一小两眼,似乎完全没看见符青鸾那明显不乐意的脸。 廖白灼殷切的看着他俩:妖人的衣裳换过了,如今一身蓝色的大褂,与他徒弟那一身蓝色小褂同一款型,师徒两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发型都一样,脸上的膏药还是对称的,整体看去竟莫名的喜感。 且这卦摊摆的也挺像样子,旁边一杆书了“神算”二字的旗子随风招摇,师徒两个坐了一张条凳,身前一张半旧不新的桌子,桌对面还另有一张空着的条凳,看样子是给来算卦的客人坐的。 廖白灼开心的拉条凳坐下来,与师徒两个面对面,他这一坐下,才发现桌子上亦铺着一块白布,上面规整的书了几行字,而且还挺押韵:“上知天文,下知人命;铁口明算,不留遗憾。一卦十文,多了不返;小本买卖,来者自愿。如觉可信,愿者来算;如觉不准,概不退换。” 廖白灼佩服的点点头,后兴冲冲抬脸:“妖人,可抓住你们啦。” 符青鸾看看他的一身风尘,满面黄土:“迷路啦?” 廖白灼傻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问出来才发现自己溜嘴了,懊恼的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原来你竟是个路痴。”符青鸾鄙夷的看着他。 廖白灼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他不光迷路了,找不到师叔他们,身上的钱袋子还被人扒走了,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两天露宿野外,已经三顿没吃饭了,恰巧一阵香味飘来,廖白灼的肚子“咕噜噜噜~”的响了起来,廖白灼脸红了。 符青鸾又不屑的看他一眼,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钱来,数了数,转手递给唐鱼水:“去给这傻子买几个馒头。” 唐鱼水脆生生答应一声,从凳子上跳下地接了四个铜钱,蹦蹦跳跳的往外走,“买素馒头啊,最便宜的。”符青鸾嘱咐一声。 “哎。”唐鱼水答应,想了想又跑回来,“师傅再给俩铜钱,我想吃糖葫芦。” “成。”符青鸾又摸出四个。“也给我买一串。” 廖白灼看人家免费给他买东西吃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怎么也不能干等着伸手,就站起来跟到唐鱼水后头去了。 半条街的距离,只一会儿就能一个来回,唐鱼水举着两串糖葫芦,廖白灼啃着手中的四个馒头,俩个一起回来的时候,看到卦摊前来了新生意。 而且应该是一桩大生意,因为对方是坐马车来的,看穿着似乎还是个富商。 富商对人还算客气,也没嫌弃符青鸾这小卦摊寒碜,上来就直言说自己是慕名而来,看来符青鸾他们的卦摊前一天竟还打出了一点名气去。 富商今年四十有九,之前原配的夫人体弱,多年来一直无子,几月前拗不过夫人的劝说,新纳了一房小妾,不想老来得福,夫人与小妾竟然双双查出怀孕,把富商喜得不行,想给两个未出生的娃娃算算福气,还有能不能平安落地,如果在出生之前有什么祸事,也好规避一下。 符青鸾摸着下巴,算福气啊,这个不好算,唐鱼水算卦一向好的不灵,坏的倒是经常灵的,就像唐鱼水算着算着,把他们带迷路了一样,至今为止他还晕着,要想问他青阳在哪个方向?抱歉,他现在真不知道。 符青鸾让富商撒了一次铜钱,啃着糖葫芦的唐鱼水看了一看,趴在符青鸾耳边嘀嘀咕咕一阵,符青鸾直起腰来之后脸色有些凝重。 唐鱼水果然算不出好的,也不知准不准,不过这事情要是真的,按正理是应该让这富商知道一下的。 两个孩子,有一个不是这个富商的。而且任其发展下去,那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会害了富商亲生的孩子,富商一生中只有这一个子嗣运的,没了这一个,富商这一脉将绝后。 符青鸾看着那富商和善的面相,犹豫了一瞬,将这话委婉的说了,并且委婉的表示,这只是卦象的显示,不一定做得准,毕竟卦象有时也是有偏差的,但保险起见,还是去查一查,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也不要冤枉了好人,或者闹得家宅不宁。 富商起初有点懵,继而对符青鸾郑重道谢,一次性给足了十两银子,然后面色凝重的走了。 如此,之后又络绎不绝的来了好些人,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中间廖白灼跑前跑后,竟帮了不少的忙。符青鸾破天荒的给了他一吊五十个铜钱。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将将收摊的时候,已然是接近黄昏了。 然,刚想收摊去吃晚饭的时候,街对面气势汹汹的来了一拨人,那带头的是个年轻的女人,一靠近他们的摊子,就站定了对身后恶狠狠说:“给我砸。” 符青鸾看看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又看看年龄,似乎略有所悟:这女人怕不就是那个怀了别人孩子让富商背锅的小妾?之前还在想原配与小妾两个女人到底哪个是偷人的,如今这女人这样恼羞成怒的来砸摊子,倒是不打自招了。 只是这女人带来的一帮角色竟是够狠,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上来砸摊子竟一点都不手软,当着唐鱼水这个小孩子的面就把桌子给碎了。 木屑纷飞之间,符青鸾用袖子遮了唐鱼水的脸把他拨到身后,才替唐鱼水挡下了一块崩过来的木块,就是符青鸾脾气再好,也要怒的。 抄起一根桌子腿,对着那帮人就是一通狠戳。 当然他戳的并不是毫无章法,那是有技巧的,当然是要对准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还要出其不意,原主的功夫底子很好,以棍代剑,玩得眼花缭乱,他转眼间就撂倒了两个,第三个人反应过来,躲过符青鸾的攻击,反手来扭人,符青鸾扭身一躲,又是一递手,第三个人哀嚎一声,惨叫倒地。转身的时候第四个人从背后扑上来,他在末世练就的警觉性不是盖的,不用回头,反手往后一捣,第四个人撇下武器,捂着腿间哀嚎,然后符青鸾将凳子腿扔出,解决了第五个。 已经拔出剑来想要帮忙的廖白灼在一边看得直吸气,忍不住夹紧了自己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符青鸾鄙夷的看着廖白灼:原来你竟是个路痴。 廖白灼不屑: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 符青鸾:谢虞快来,竟然有人敢质疑我。︿( ̄︶ ̄)︿ 谢虞冷脸:竟敢质疑我师尊?那你去死好了。 廖白灼跪下:男神我错了! 第16章 符青鸾一气解决了五个,有些气喘,他见手中没武器了,抬头一看剩下的人都一次性全冲了上来,还都抄着硬家伙,就明智的往后一退,把廖白灼推了出去。“小白,打他们。” 廖白灼剑花一抖,听话的迎了上去,一时间“锵锵”的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里万分紧峭。 只是小白这孩子心眼比较直,他一把没几两重的宝剑,不去技巧的挑,刺,带,勾,而是跟人家的斧头,榔头,大背刀什么的,硬碰硬。 虽然看起来小白足够应付,但总觉得替他虎口震得慌。 小白一把串花宝剑,将人都拦在了前面,符青鸾护着唐鱼水看那个女人,心里想着不是不能弄死她,他从来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标准,对这种女人他照样废了,但是看那女人隆起的腹部,算了,他再狠,也还不至于对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动手。 眼见着小白这边越占上风,但那女人转头厉喝一声,竟从街口又窜出一帮人来,符青鸾粗眼一看,好家伙,得三四十个!从哪儿弄这么多人啊!跟进了敌人大本营似的。 他们这儿这么一乱,街上已经跑得没什么人影了。符青鸾明智的抱起小徒弟,对廖白灼吆喝一声:“小白,跑路啦!”然后转身撒丫子狂奔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打起来麻烦,我跑还不行嘛! 廖白灼虚晃一招,把人逼退了一下,也转身跟着跑起来。 奔着小胡同口钻进去,七拐八拐,没转几个弯,就把廖白灼跑丢了。 一刻钟后,城内最高的一棵大树顶部,符青鸾直挺挺的戳在茂密的树冠之中,只在枝叶茂密的树顶上方露出一个脑袋,然后俯瞰着底下四通八达的街道。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一圈,终于在一个有标志性建筑物的方向看到了廖白灼,只是他已将原先追他们的两股人跑成了一股,然后扬起一片尘埃的奔城外去了。 唐鱼水在底下抱着符青鸾的腿,透过茂密的枝叶仰望符青鸾的脸:“师傅,看到小白了吗?” 符青鸾摸摸下巴:“我看到一颗彗星往城外落去了。” “彗星?” “就是拖着长长尾巴的扫把星呶。” 唐鱼水竟是懂了:“小白被追去城外啦?” “嗯啊!” “会不会有危险?” “凭那些人的本事,还伤不了他。” “师傅,我饿。” “那咱先回客栈吧。” 师徒两个从树上爬下来,此时天已半黑了,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门,但小孩挨不了饿,符青鸾也挨不了,就找了一家正要歇业的包子铺,买了它最后剩下的一笼包子,师徒两个边吃边沿着记忆的路线往回走。 别说,包子挺管饿,吃完之后能有八分饱,唐鱼水则直接打了饱嗝。 此时天已黑透了,师徒两个走了这么久,估摸着客栈也该到了,可驻足一看,发现周围的建筑物竟没一个熟悉的。 所以说城市建设很重要嘛,这城的路向太乱了。 左右看看,无人,过一会儿,“梆梆梆”传来三声打更的声音,一个人小伙子从街角转过来,吆喝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走两步停一下,又“梆梆梆”敲三声:“天黑不明,小心色狼。”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城南还是城东?” “哦,城北啊!” “那同福客栈要往哪边走?” “你是问城南的还是城北的还是城中的?我们城有三家同福客栈呢!” “应该是城东的吧?” “城东有同福?你是不是记错啦?城东有一家同喜客栈。” “我记得那客栈门前有两个石鲤鱼。” “哦,那就是同喜了。”打更的打量一下符青鸾:“老伯啊,您不是本地人吧,我告诉你,我后边那个方向,就是城东,这条路通畅,您直走就成啦!” “有劳啦!” “不客气!” 师徒两个到达客栈的时候,到的不是正门,是后门,索性这后院他们从后窗远眺过两次,倒是认识,也不绕了,直接翻墙进去。 只是在楼下驻足抬头一望,发现他们住的那口屋子,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竟幽幽的亮起了一片烛光,照得那窗影上影影绰绰的。 操,有贼? 符青鸾奔波了一个晚上,心里难免塞了一个炮仗,如今被那烛火一撩,那炮仗可就点着了。 符青鸾咬着牙将小徒弟往地上一放:“竟然有人敢进咱们房间还在咱房里点烛火。” 唐鱼水疑惑的抬头看:没有啊,他们的房间是黑的,反倒是隔壁的天字一号房亮着灯。 “等着,师傅去抓贼。”可唐鱼水还没道出疑惑,符青鸾已经二话不说,就上了二楼的窗户。 唐鱼水看他落的位置,吓了一跳:师傅怎么趴人家窗户底下去了?卧槽还在人家窗户纸上用指头戳了一个窟窿眼儿,师傅你要干什么?师傅你快下来。咱们的房间是在隔壁隔壁…… 可是任此刻的唐鱼水内心再挣扎,他也不敢把心声喊出来的,此刻夜深人静,他要是出一点儿动静都会被听到的,更何况他要是贸然提醒,反而让师傅被人抓住,真成了一个贼,那可就麻烦了。 他努力的保持镇定,反而更加注意不能发出一点的声音,暗暗祈祷符青鸾发现弄错了赶紧下来。 而此刻的符青鸾轻松的掰着窗棂,在窗纸上小心的露出半个脑袋,眼睛瞪大了努力往房间里看。 哟,这贼还挺大胆,都上床啦! 竟是个十分虚弱的孩纸,脸色苍白,脸颊凹陷,瘦得没二两肉,这么虚脱竟还有胆子做贼,也是胆气不俗,只是这样貌看着总觉着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了想想不起来就先放到一边。 继续观察。 这孩纸姿势有点怪异啊,侧身靠着床棱,靠外的手臂没力气的垂在床外侧,脖子都挺不住的靠着了,还要努力的斜着眼睛往一个方向瞅。 斜什么眼呀,虚弱的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 别是中药了吧?! 可是哪个登堂入室的贼会给自己下药? 顺着年轻人的视线,符青鸾调整了一下角度:哦,还有别人。 一个人背对着他的视线站着,看背影是个身材窈窕的佳人,穿着一块跟没穿似的纱布,水蛇腰疯狂的扭动,几乎把纱布里面的遮羞布给甩下来,那腰胯波浪板的幅度,把自己几乎晃成了一道残影。符青鸾努力的观看,才发现这佳人并不是在对一张空桌子扭动,她身前坐了个人。 符青鸾能看的范围有限,调整了好几个角度,也只能从圆形的视野里看到对方偶尔露出的一片衣角。 “郎君呐!”佳人吟哦一声。 声音柔媚入骨,只是……纳尼?他没听错吧?这声儿是个男人。 卧了个槽! “我从昨儿个看到你,就对你念念不忘!”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你生得真好看,可愿与我共赴巫山?” “郎君放心,我技术很好,包准你销魂蚀骨,要知道跟我睡过的那些臭男人,可都是欲罢不能,恨不得把我圈养起来呢!可我是谁呀,浪里一条小白鱼,来去如疾风,怎能屈从那些臭男人,我玩玩他们罢了!” “……”符青鸾听到这里,觉出味来了,这人妖,该不会是那个采花贼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啦,后天晚上十点十分见(~y▽~)~* 第17章 “……”符青鸾听到这里,觉出味来了,这人妖,该不会是那个采花贼吧?! 别说他上辈子还没见过人妖,真想看看正面。 快转过来呀…… 符青鸾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出不对来,采花贼跑他房里难不成本来是想勾引他?! ……不至于吧,虽然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内涵与皮囊一样耐看,可关键是他现在的样貌还没变回去,而如今的这副尊容也不至于能招蜂引蝶。 除非那采花贼喜好的口味独特?!老少通吃?! 不至于吧……重口味呀! 脑子飞速的转过几种可能之后,视线不巧一转…… 等等……那桌布的颜色好像不对呀?!对面墙上的摆设也不对,本来是梅花的,现在变成了竹子……转个角度一看,哎哟那床上铺的被子花纹也对不上呐! 可别是跑错了房间吧?! 符青鸾不舍的看看那人妖,在那一阵随风摆柳中强自拉回不舍的视线,把脑袋从那窗户的窟窿眼子里拔~出来,左右看了看,卧槽,的确错地儿了,左边是墙,这是第一个窗户,也就是说这是天字一号房?那他们那屋应该是右边的那个。 既然搞错了,他是不是应该带着徒弟马上回房,莫管这艳遇的闲事? 犹豫两秒钟,艳舞挺好看,多少年没见过的娱乐了,要不,来都来了,好不容易碰上了就多看两眼,如果房内的两个人是被强迫,不乐意的,那他就自我牺牲一下,替上去吧。 难得的机会,怎么也得看个正脸。 如此想通以后,符青鸾心安理得的趴回去,还悄么西的把那窟窿眼儿给捅大了。 哎哟喂,人妖好豪放啊!竟已香肩半露,坐到人家腿上去了。还用手搭住脖子,姿势那个敬业。 符青鸾顺着那动作看过去,发现被勾引的那个人已经露出半个脸来了,等等,虽然灯光晕黄,看的有些朦胧,但是这脸看着怎的如此眼熟? 卧槽,这不是谢虞吗? 要被人采啦? 他记得谢虞不是有洁癖?! 刚这样想着,谢虞突然猛地一震,“噗”的喷出一口血来,然后反手一抓,就将那浪里小白鱼给提小鸡似的一爪子抓住了脖子。 小鸡双脚离地扭动挣扎,喉咙“嘶嘶”有声,却发不出一点求救的呼声,乱蹬的腿把旁边的凳子都踹倒了,凳面砸在地板发出“嘭”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尤其响亮,符青鸾都忍不住心脏一紧。 站起来的谢虞双眼血红,里面盛满了血丝,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少表情来,他只侧了一下头,眼神冷冷的望过来,就与符青鸾精准的对上了眼。 精准的…… 卧槽,早就被发现了。 在底下原本焦灼等待的唐鱼水因为紧张过度而变得破罐子破摔甚至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看到自个儿的师傅扒窗子的手猛滑了一下,竟失手从那窗上跌了下来,唐鱼水吓得差点惨叫出声。 幸亏符青鸾落地前反应过来,急忙运了一下气,才避免了摔残的惨剧。 符青鸾落地后也不耽搁,反正全部家当都在身上,预付给客栈的几天房钱亏了就亏了吧,远离那个孽徒要紧,利落的夹起唐鱼水,运起少得可怜的灵力,飞奔着跑了。 他这一路跑过,灵力在体内被强行运转了几周,竟变得比之前通畅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百忙之中:“师傅你看到了什么?”唐鱼水抽空问。 “一个可能会弄死我的危险人物。” “你很怕他吗?” “那倒不是,只是如果让他发现了我的身份,会很麻烦。现在还打不过,硬碰硬吃亏。” “师傅你什么身份呐?” “这个暂时还不能说,等以后你跟我回家,自然就知道了。” “呃,回家啊,那我就有家了,真好!”唐鱼水声音兴奋起来。 “那当然,”符青鸾抽空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安慰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娃:“你还有一个师伯,他可喜欢小孩子了。” “我想跟你回家,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唐鱼水迫不及待的问。 “……呃,快啦?”等找到方向以后,还得赚路费;马上要变冷了,还得加衣裳。要有钱了就买个交通工具,还要保证不迷路……这家不好回呀! 符青鸾忧愁的看看背后,孽徒好像没追来!保险起见再跑一会儿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要不要去找找小白?” 符青鸾想想:“不了吧?他那么大个人……我也给他盘缠了。” “可是小白好可怜呐,替我们引开了追兵!” 什么引开追兵,那是他自己笨,连人都甩不脱,竟还被追去城外了。 想想也没去处,这城也不能待了,不如就去看看小白吧,别出什么岔子。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回,找到廖白灼之前跑过的那个标志性的三层建筑物,然后一路出了城,竟出奇的顺利。 只是这样一耽搁,竟已是天光初露,将将黎明了。 看着一片橙红色的天空,出了城好一段路的符青鸾停下脚步,唐鱼水早趴在他肩上睡着啦,他连续运转了几个周天的灵力,倒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精神。有灵力加持,身体也比以前轻松很多。 符青鸾有些着迷的望着那漂亮的橙红色,前世的生活中一直在奔波逃命,哪有时间和心情看什么朝霞日出。 来了这世也一直在忙碌奔波,反倒是现在才有空抬头看一眼天空,并在这样的机遇下见到了很多年都没看过的美丽的朝霞! 突然觉得心情开朗许多! 既然多了这一世,自然要好好的活,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眼前的一些困难,跟前世人吃人的末世比起来,不算什么的。 符青鸾架着小徒弟的屁股往上托了托,仰着脖子直看完了日出,在天光大亮之中一低头,才看见远处树林茂密的枝叶间,有一角屋檐露出,很是破旧,看造型倒像个荒废的房舍。 倒是有地儿歇歇脚让小徒弟好好睡一觉了。 走到荒废的房舍跟前,看看裂开的匾额和那密匝布满灰尘的蜘蛛网,就知道这是个破庙了。 只是还没进去,从墙角的侧面转过来一个人,手里搂着一捆柴,面色红润,见到他惊喜的叫了一声:“妖人?” 可不就是前晚被追出城的廖白灼嘛。 符青鸾露出个微笑张开嘴还没说话,从破庙里“蹬蹬蹬”跑出一群人来,看到符青鸾还“锵锵锵”把剑都拔了出来,剑尖纷纷对准符青鸾的脸,以及身体。 符青鸾定睛一看,好家伙,小巫山的那群人。 “师叔你干什么?”看小巫山派众人的架势,廖白灼有些傻眼。 “我们听到了你的示警。”领头的闵清闲脸色凝重的回答。 “示警,我没啊,我只是叫了一声妖人。” “你做的很好。”闵清闲夸奖了一句,然后看向廖白灼激动之下扔下的柴火,再看廖白灼:“妖人可有袭击你?” 袭击?符青鸾想想自己此刻反手背着徒弟的造型,再看看快戳到脸上的剑,表情是真无辜:他怎么袭击了?他用眼神袭击廖白灼了?还是把小徒弟当武器扔出去打廖白灼了? “妖人怎么可能袭击我?”廖白灼也辩解。 “怎么不可能,你忘了上次妖人怎么跑的了?你忘了你明樵师兄的遭遇了?他被这妖人袭击后,昏迷了整一个时辰,之后每日郁郁,人都瘦了一大圈。这可是前车之鉴。” 第18章 闵清闲痛心疾首的说:“这可是前车之鉴。” 廖白灼:“呃……师兄没瘦那么多吧?!” “你闭嘴。”闵清闲被廖白灼一句话给气得直翻白眼,继而恨铁不成钢的瞪过廖白灼之后,转移目标,扭头看向被十来把剑指着上中下三路的符青鸾,厉声质问:“妖人,我已知道事情经过,你害得我们家白灼被人一路追杀,要不是正好碰见我们,他肯定会受伤,受伤没钱医治肯定会死掉。所以你是想害死他。”闵清闲咬牙切齿:“没想到你心思竟如此歹毒。” 心思歹毒的符青鸾:“……”他觉得闵清闲如此义愤填膺,歪曲事实,总有点恼羞成怒殃及池鱼的意思,他嚼着自个儿大概是被廖白灼那说话不过脑子的给拖累了。 遂看廖白灼:给解释解释,都是误会。那是不可抗力造成的,我真没想弄死你。 廖白灼接收到视线,竟似是看懂了,马上转向自己的师叔,脸露诚恳:“师叔我有钱啊,五十文呢。受伤能治的,死不了。” 符青鸾想翻白眼:不是让你解释这个!跑偏啦笨蛋! 闵清闲瞪眼:“五十文就想买你的命?”仇视符青鸾:“妖人好歹毒。” 符青鸾:我是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闵清闲似乎觉得廖白灼走丢了一次,就被人拐了,于是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廖白灼,似乎是想将他被人忽悠走的心给拽回来:“我知道,这妖人给过你零花钱,管过你两顿饭,但是只这点恩惠,就将你给收买啦?不长出息的东西。人心险恶,世道不平,这世间有多少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你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自然是容易被这些伪君子的表象给蒙蔽的,你还小,师叔不怪你,但是你要好自为之,若真吃了大亏,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哦。”廖白灼诚恳的点头,看符青鸾一眼,符青鸾回以真诚的眼神,廖白灼又扭过头去,有些纠结:“可是师叔,你也说过看人不能看片面……” “我说的道理多了去了。”闵清闲翻白眼:“我还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呢,你记住了吗?” “可是……”廖白灼凑到闵清闲跟前,小声的说:“师叔,五十个铜钱真的不少,我师傅都从没有一次性给过我这么多零花钱呢!我觉得妖人要真想弄死我,干嘛要浪费这么多钱?” “不要被铜臭蒙蔽了双眼。”虽然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闵清闲想了想:“你身上带的钱太多了,拿过来师叔给你保管一部分,省得你又被人骗走。” 廖白灼吓了一跳,不舍的捂住自己的钱兜子:“我自己保管不行吗?” 闵清闲严肃着说:“不行,交四十个。” “三十个。” “三十五个,不能再少了。” 师叔侄两个人自认为说话声音挺小,可符青鸾刚恢复了部分灵力,耳朵正是好使的时候,给听得一字不落。感觉这老小两个正在拿着他的辛苦钱分赃。他难得大方一回,还没赚着好儿。 所以符青鸾咳嗽了一声。 只是他这贸然一咳嗽,身周指着他上中下三路的剑就免不了有几把发出了颤抖,还往前逼近了一步。警告他不要乱动嘛,他明白,也理解。可其中有一把,缺德下流的遥指着他腿间要害的,却抖的他心中一阵颤抖。 所以接下来想说的话,难免就咽了回去。 正在五个五个数铜钱并把数好的铜钱用现编的草绳串起来的闵清闲,闻听咳嗽,以蹲着的姿势抬头看了符青鸾一眼,捂着铜钱的手紧了紧,将眼一瞪:“怎么,给我师侄的买命钱,看他没死就想要回去?”闵清闲麻利的把钱揣起来:“门都没有。” 其实符青鸾想说的是:我给的钱自然是我说了算的,小白丢了那也算我的,你给贪了就不地道了。 小白这孩子有时候脑子笨,有时候脑子转的还可以,比如说现在,竟跟符青鸾想到一块儿去了:“师叔,你不会贪了我的吧?” “自然不会。”符青鸾觉得闵清闲说的有些心虚。符青鸾想到了小时候过年得的压岁钱,父母会说:拿来我给你保管。可等你真去要,他们就将眼一瞪,说:不是都花在你身上了吗?! 分赃完了,闵清闲大手一挥,指着符青鸾:“把这妖人给我押进去,由我亲自处置。” 处置?符青鸾想了一想。他虽然恢复了一点的灵力,但是想想原主跟他们战斗过的经验……这些人打起来可都有点不要命啊,他如今还带着个小累赘,没把握能赢,所以现在不好跑呐!且看看吧。 符青鸾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神清气爽的跟着一群人进了破庙。 破庙里由四根掉漆的立柱撑着,中间较开阔的地上已经被收拾出来了,四边周围的地上铺着一圈稻草,稻草上面有被压过的痕迹,有的草上还铺着衣服,看来是他们昨晚睡觉的地方。而正中空旷处升着一堆火,还没熄灭,不过已经有不少灰烬了,看的出来一整晚烧了不少的柴。 而柴堆上架着的还是那口熟悉的锅子,此刻锅子里的水已经开了,正在咕嘟嘟的冒热气。 看着那锅子,符青鸾竟有一点怀念之感,毕竟这些人是除了唐鱼水之外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群人,还相处了一段时间,别说,如今再遇到他们,竟然不排斥,甚至还处出了一点感情?! 要是他们不是想把他弄回小巫山审判他甚至弄死他就好了! 廖白灼抱着他掉的那堆柴火在队伍末尾走进来,把柴码到那火堆旁边,又拿了两根柴添进火堆里去。 符青鸾叫了他一声,廖白灼就走过去按照符青鸾的话把趴在符青鸾背上睡得正香的唐鱼水给接了过去。符青鸾还给了廖白灼一个柔软的包袱,让他将包袱垫在唐鱼水的脑袋底下当枕头。 唐鱼水睡得跟小猪一样,被两人倒了一次手都没醒。廖白灼把他放到一个稻草铺得较厚的稻草堆上,忙完了一抬眼,看见立柱旁边,被一圈剑指着的符青鸾双手手腕上,被他师叔闵清闲掏出来的一根细链子,给“咔咔”两下锁住了。 链子银光发亮,颜色在这白日里也有些扎眼,如果不是在两手腕处锁了两把小锁,远看倒像条装饰品。 闵清闲锁完了锁链,才松了一口大气一般,一挥手,让大家把剑都撤了。 一家人皆松一口气,还剑入鞘,都纷纷跑到锅子前喝水去了。 被撇下的符青鸾试了试锁链的长度,发现蹲下起来伸胳膊吃东西似乎都不碍事,而且锁链极细,只有大约一厘米的直径,可别看它细,注了灵力进去试了试,竟然绷不开。 闵清闲在旁边有恃无恐:“别试啦,这铁链前前后后锁过不少人,上至宗师下至魔头,没一个能把它崩开的。除非用正确的钥匙把它打开,否则只能一辈子锁着。” 闵清闲说完,就完全不怕符青鸾再跑掉的样子,撇下他也去喝水去了。 符青鸾倒是不恼,他此刻对这根链子兴趣很大,他听见闵清闲形容这根链子的强大的时候就觉得脑子里闪过什么,坐在唐鱼水的旁边捧着这根链子细看,发现这材料似乎非金非银,也不似铁,拿牙一咬,差点把牙给崩掉,口中的水汽喷到链子上,从牙上拿下来的时候,上面竟结了一层细细的冰霜,摸那冰霜,觉得那冰霜冻手,可再摸那铁,却一点也不觉得凉。 卧槽,怎么感觉是好东西呢! 符青鸾歪在一边细细的思索,将原主看过的关于兵器的孤本从脑子里翻出来,想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第19章 符青鸾猛地坐了起来:嘿,想起来了,的确是好东西。 这链子名字似乎叫似暖还寒双子锁链。 乃是千年前的一位兵器宗师所锻造,这位宗师了不得,灵力早已登峰造极,却无心登顶,只痴迷于铸造,上至兵器,下到刑具,甚至家用的器具,只要他想到了,都会做出来。而且每种只做一件。件件精品,有市无价,甚至很多都遗失了,至今还存留于世的并不多。 而这双子链,顾名思义,一共有两根,所以称为双子。还附带着同材质的四把锁,八把钥匙。 据书上记载,这链子的材料乃是取自极北之地的千年冰层之中,似铁非铁,乃用灵力锻造七七四十九日淬炼而成,烈火灼烧而不烫,熔岩煅烧而不断,必须用极强的灵力才能将其崩断。可真要想毁了它,也必须比当年那位宗师的造诣要高,但谁知道当年那宗师段数高到几何?!而如今的宗门又有几个人能达到当年那位锻造大师的级别?! 更何况,又有谁舍得毁了它! 怪不得闵清闲如今要有恃无恐。而至于为何刚开始没拿出来,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灵力全无,闵清闲没在意?如今他跑了一次,闵清闲就重视起来了? 嗯,有可能。 这么好的宝贝,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了。 你贪了我的钱,给了我这链子,咱们以物易物,也算公平嘛! 说实话,这链子他着实喜欢,看看闵清闲,再看看小巫山众人,反正他之后的日子也不能长时间带着根链子过活,光洗澡穿衣服就是个问题。所以他打算暂时不跑了,有机会得了那钥匙,给整个配套。要是能打听到另一根链子的下落,一起弄来就更好了! 想到此,符青鸾抿着嘴偷着乐起来。 廖白灼本来觉得自己师叔做的不地道,猜想着符青鸾肯定憋屈,想趁师叔走开后过来安慰安慰妖人,可看妖人歪在那里,脸上居然挺惬意,廖白灼就有点懵,他们家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锁仙链,那结实程度不是盖的。妖人被锁了,竟还摸着链子在那里乐,他是头一回看见被他们家的锁仙链锁了,还偷笑的。 其实这链子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就是根细链子,师叔说这是祖辈留下来的刑具,专门锁人用的,师叔说据他博文广记的猜想,这链子当初应该只是普通的材质,也没怎么厉害,但是因为结实,就用来锁魔头犯人什么的,而往往押解这些魔头的,都是他们祖辈里的高人,而这些高人为了防止魔头逃跑,就往往会往锁链内加持灵力,如此往复,一代一代传下来,锁得魔头高人累积到一定数目之后,这锁链经过了凄风楚雨的千锤百炼,自然就变得更加凝练结实了。 每次用它来锁人,一锁一个准,没一个能挣开的。 而因为好用,又是祖传的,所以他们上辈的掌门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锁仙链。至于以前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种链子他们小巫山统共有两根,几位师叔谁用谁拿,出门报备一声,遇到难缠的魔头就用上,这么多年下来,链子一直在他们手上轮流,还没丢过一次呢。因为好用,几位师叔也就用顺了手。 而且这链子看着好看,但非金非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因为是祖传的意义非凡,又结实,掌门他们自然是宝贝的。不是遇到难缠的主,他们还不舍得拿出来用呢。 所以师叔这次能将其拿出来给妖人用上,大约也是觉着妖人棘手,况且他们约定的那个客人就要带人来了,师叔恐怕也是怕妖人再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多生事端吧。 毕竟接的这单子是桩大买卖,赚的钱能让他们全派上下吃好一段时间的肉。 不过他觉得这链子一共有两根,也不用宝贝到哪里去,如果不小心丢了一根,不是还有另一根嘛。 符青鸾见廖白灼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就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偷偷的问他这锁链的来历,廖白灼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又将这锁链的来历什么的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符青鸾听完了张开口:“锁仙链,注灵力养出来的?不值钱?” “嘘~”廖白灼脸色微变,急忙压低声音:“虽然这是实话,可师叔不喜欢听,你知道归知道,可不要乱说啊。” 符青鸾郑重的点头。 看来要得到这链子比他想象中要容易。 他们自己揣着宝山而不自知,使得宝物蒙尘,那么他得过来,也不算他缺德,好东西自然要给识货的人才有价值。 要知道宝剑要赠壮士,玫瑰要赠佳人。这才有意义。 这边符青鸾正在跟廖白灼唠嗑,那边庙门口突然传来“噗”的一声,有物体落地的声音,符青鸾循声望去,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见的齐明樵。 此刻齐明樵的脚边地上落着一个半展开的大蒲叶,蒲叶上散着一些蘑菇,有几个还从叶子上滚到了地上。 怎么每次齐明樵见到他都掉东西呢!第一次掉了盛水的锅子,这一次又掉了蘑菇。他就长得那么可怖吗? 符青鸾不乐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妖妖妖……妖人?”齐明樵目瞪口呆的卡顿了半天,终于失声叫到。 符青鸾:“……”这才几日不见,说话都不利索了?该不会上次下棍子有点狠,不小心给打傻了吧?! 廖白灼在旁边好心解释:“我听师叔说,明樵师兄之前没看住你让你给跑了,所以这几天来他一直在自责,几乎天天念叨你,人都瘦了一大圈,”廖白灼歉意的看符青鸾手上的锁链一眼:“所以师叔才会有些偏激。”用这锁魔头的链子来锁你。 “你放心,我觉得你不是坏人,这一段时间你好好表现,我尽量问师叔把钥匙要过来,把这锁链给你解了,争取换成绳子。”廖白灼十分体贴的说:“只要你没罪,回了小巫山,会还你清白的。” 站在门口的齐明樵见众人都看向他,一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顿时面红耳赤,急忙俯身低头去拾那些菌子。 而目睹了齐明樵所有反应的闵清闲,更是愤怒的扭头瞪了符青鸾一眼。 符青鸾若有所思的看着齐明樵:天天念叨我?这得多不待见我啊!看来当初那一闷棍确实打的狠了,这都记上仇了。 齐明樵用蒲叶捧着那些蘑菇拿去给闵清闲看,感觉到侧面符青鸾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脸色的红润半天没能下去。 符青鸾盯着齐明樵上瞄下瞄,一番打量,感觉,确实,好像,瘦了一点儿?他之前对齐明樵不怎么注意,所以齐明樵原先的胖瘦,他不记得了。 “师叔,你看这个能吃吗?”齐明樵闷声闷气的问闵清闲:“我在那边的林子里捡的,就在那个泉眼旁边。” 符青鸾瞅了两眼,他对野生菌类没研究,自然是不认得的。他的常识是鲜艳的不能吃,但这蘑菇是肉红色的伞包,黄色的杆子,没有什么斑点或者花纹,颜色看起来暖融融的,长得倒是挺温良,不算鲜艳。 闵清闲拿起一个来仔细看了两眼:“鸡枞?好东西呀,收好了,咱们中午招待客人用。” 符青鸾:鸡枞?鸡枞他前世在视频上见过,不是长这样儿吧?颜色也有些区别。 但看闵清闲肯定的样子,难道这是鸡枞的另一个品种? “不会有毒吧?”齐明樵不确定的问。 “傻孩子,鸡枞怎么可能有毒?鸡枞可是人间美味。”似乎怕齐明樵不信,闵清闲又加了一句解释:“你看泉眼的水咱们喝着都没毒,那由泉眼的水养出来的蘑菇,自然不可能有毒的。” “师叔说的对。”众人都一副师叔见多识广,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符青鸾:蘑菇有没有毒跟外界的环境关系不大吧,它的毒素是自身带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天生的。就像你整天让毒蛇喝好水,它还是有毒一样。 符青鸾觉得闵清闲这个判断有点不靠谱了。 第20章 唐鱼水这一觉睡得挺美,还做了一个与师傅去了仙山的梦,师傅带他站在一座山巅,身周云雾缭绕,数只头顶朱冠的仙鹤鸣叫着在云雾间穿梭来去,悠游自在。 纵眼望去,云雾间奇石林立,密林掩映,可见层层殿阁楼宇,那景象美不胜收。 身旁的师傅一身飘然的白衣,额间一点朱砂痣,玉面如花,衣衫与发丝随风轻扬,飘尘若仙。 他忍不住开口问:“师傅,这里是哪儿?” 师傅低头看他一眼,拉着他的小手对他笑着说:“鱼儿,这是我们的家。” “哇塞!就像仙境一样。” “这里就是仙境。” “那我们住在仙境里吗?” “是呀。” “那我们永远住在这儿,不出去了行吗?” “当然可以呀。” “那简直太好了。” 唐鱼水欢呼起来,高兴的撒开师傅的手,在原地蹦跳着转圈儿,也许是太过兴奋,竟不小心一个失足,从山顶上跌了下去。 “!”唐鱼水一个蹬腿,猛地从稻草堆上坐了起来。 心里面猛然从高空跌落的下坠感,堵得他一时无言。 急忙转头寻找,看见符青鸾就半躺在他的旁边,于是赶紧抓住符青鸾的手,符青鸾本来在低头玩着什么,被他这猛地一抓,就抬起眼来。 “师傅,我以后站在高处,一定不撒开你的手。” 符青鸾挑起眉毛:“怕跌下去吗?” “师傅好聪明啊!”唐鱼水后怕的想想梦里失足的场景,“师傅,我以后要是不小心从高处跌了,你能不能接住我?” 符青鸾看唐鱼水这症状,只略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做梦摔了?” “嗯。” “从多高处摔的?” “从看不到底的山顶上。” “能啊。”符青鸾痛快的说:“自然会接住你。” 唐鱼水舒一口气,顿时眉开眼笑。刚想跟符青鸾形容一下自己的美梦,却不防手上碰到一温凉的硬物,低头一看,见是师傅手腕上缠着一根银链子,顺着这边手腕的链子一路看过去,到了符青鸾那边的手指头上。 符青鸾五个指头分开,银链子在五个手指头上各绕了三圈,他见小徒弟看过来,就将五个缠着链子的指头波浪般挨个颠着晃了晃,然后把指头尽量往手掌里收,将手攥成了一个拳头。 “看,”符青鸾说:“铁锤拳头。用这拳头打人,能把对方疼死。” 但唐鱼水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上面,他绷着小脸看完符青鸾两手腕上链子的锁头,又后知后觉的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破庙,破柱子,还有久违的小巫山那帮破人。 现实中的场景跟梦中的仙境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唐鱼水觉得打击太大,拽着符青鸾手上的链子,一口火气直接升到了嗓子眼里。 廖白灼在不远处看到唐鱼水醒了,于是高兴的过来想打个招呼,唐鱼水看到他以后顿时脑补完了全程,瞪起眼睛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你个叛徒。” “啥?”廖白灼有些傻眼。“小鱼儿,你叫我什么?” 唐鱼水气愤的吼了一句:“你是不是出卖我们了?” 廖白灼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没啊~” “那师傅怎么被锁起来了?你忘了你被坏人骗了钱,迷路了还找不着饭吃,都快饿死了,是我跟师傅收留了你,师傅还给你饭钱,要知道师傅都没给过我零花钱,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后来咱们被坏人追,你自己跑丢了,我跟师傅都追不上你,但我们没有放弃。然后我们又遇到了对师傅有生命威胁的人,但是即使这样我们都没直接离开,而是大半夜的不睡觉专门来找你,怕你出什么事,可你呢?” 唐鱼水控诉的指着符青鸾手上的链子:“你不但不感恩,还让你们派里的人把我师傅给锁了?你怎么不把我一块儿锁了呢?你这是恩将仇报。” 唐鱼水一番哒哒哒的控词说下来,说得廖白灼都觉得自己错了。周围几个没出去的师兄弟听见了唐鱼水的控诉,都转过来向廖白灼证实。 廖白灼听见唐鱼水说他跟符青鸾两个大半夜的为了找他,遇见了仇家都没跑,心里顿时也感动的不行。 符青鸾本来在一边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可如今见小徒弟气点有点高得夸张,把小脸都给气红了,想了想捅了捅小徒弟的腰眼子:“不是小白带人来抓的我们,是你师傅我带着你误入了他们的大本营。所以你不用为师傅不平。” “……师傅,我怎么觉着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你记岔了。”可不就是似曾相识嘛,之前也是自己送上门的。 唐鱼水老气横秋的叹一口气,有些蔫的坐下来,把小身子偎进符青鸾的怀里:“师傅,我们是不是短时间回不了家了?” 符青鸾怔愣了一瞬,才明白唐鱼水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银链子,无奈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嗯,暂时回不去了,可能需要耽搁一些时间,但是鱼儿放心,师傅说带你回去,自然是要带你回去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好吧。”唐鱼水叹一口气,把小脸埋进符青鸾怀里。过了一会儿抬起来:“这链子缠在手上锤别人脑袋一下,能给打破头吧?” “自然能的,师傅牛吧?” “牛哇!” 小巫山这边,把廖白灼拉到一边说话的几个师兄,其中一个说:“这事看来是师叔误会了,要不要跟师叔解释清楚?” 另一个皱眉:“有点难,师叔护短的厉害,看明樵那样子,师叔估计也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而且师叔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有一个撇嘴:“我倒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即使这次妖人没害白灼,可你们别忘了,这妖人身上还背着命案呢,明樵师弟被他打丢了魂也是事实。” “丢了魂?” “魂不守舍的,可不就是丢了魂?” “但是感觉这个词应该用在明樵的心上人身上,用仇人不合适。” “也是。” “白灼你怎么看?”几个人一起看廖白灼。 廖白灼眨巴眨巴眼,郑重寻思了一下:“我跟妖人相处的最多,我总觉得妖人人品不坏,不像是能随便害人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妖人是被陷害的?” “你这感觉靠谱吗?” “我不知道。” “我也觉得妖人不像害人的。”其中一个发言。 “可师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道伪君子真小人的太多,让我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众人沉思起来。因为师叔说的道理一般都是很在理也很具有哲理性的。 “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廖白灼想了一想:“那这样,你们不用替妖人去向师叔求情,但是你们平时不能为难他,如果妖人需要帮助了,你们就搭把手,能帮就帮,也算是替我还了人情。毕竟妖人年纪大了,又带个孩子,我们要多照顾一点儿。” “年纪大?可我觉得妖人身手比我还灵活呢?” “……呃,也是,但别为难他,给我个面子,好吧?” “成,可当着师叔的面儿,我们肯定还是得听师叔的,也不能明帮。” “可以。” “对了,一直妖人妖人的叫,知道妖人的名字吗?” “不知道。” “那还是叫妖人吧,都叫顺口了都。” 与此同时,寺庙门外,闵清闲梳妆整齐的带着齐明樵等几个师侄,亲自等在当地,按照定好的时辰,准备迎接即将到达的客人,或者说,这次他们接单的生意的主顾。 而远处,一辆双驾的马车稳稳的行了过来,一人青衣剑袖,眼神清亮,坐在车辕之处,一手稳稳的控着缰绳。 闵清闲见到此人,欣喜的走上前去,“师侄,你来啦。” 谢虞拉住缰绳,将马车稳稳的停在闵清闲面前,从车辕上跳下,露齿一笑:“师叔,劳你们久等了。” 第21章 谢虞露齿一笑:“师叔,劳你们久等了。” “不劳不劳,”闵清闲高兴的摆手:“师侄啊,你说要去接的人,”闵清闲看看马车闭紧的车门,“可是接来啦?” 谢虞看车门一眼,把声音放缓:“他身体虚弱,体内有伤难愈,昨晚又受了惊,着了些凉气,我给他吃了药,所以他此刻还在昏睡,不便向师叔打招呼,不过我已叮嘱过他,他知道要到师叔这里的事,只是麻烦师叔不要移动他,让他在这车上歇着。日落之前他便可醒来。” 闵清闲点点头,亦把声音低了下去:“他的伤可是严重?” 谢虞眼神黯然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我一直用药给他压着,倒也暂时无事。” 闵清闲思索一瞬:“经得起舟车劳顿吗?”谢虞可是要托他们将人送到鹿吴山派的,此去鹿吴山,路途不算短。“如果实在伤重,也可将养些时日等大好些再走的。”闵清闲体谅的说:“师侄帮过我们,所以缓上几日也无妨的,大抵我们也不赶时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师侄就尽管说。” “恐怕等不得。”谢虞抿了唇:“我亦是怕他有闪失,自己顾不过来,所以托了师叔帮忙。只是此番要给师叔添麻烦了。” “不麻烦。”闵清闲立刻说。 闵清闲身后,刘姓师兄碰了碰齐明樵的胳膊,小声说:“明樵啊,没想到师叔说的那个雇咱们的主顾是谢师弟呀,咱们路上跟谢师弟遇上两次,师叔居然没漏一点口风,嘴巴挺严呐!” 刘师兄话里一句谢师弟,叫的可谓是十分亲昵顺口。其实要严格说起来,谢虞辈分高,他们无论年龄大小,最低都要喊谢虞一声师兄的,可是谢虞长得那张脸太年轻,而且谢虞才二十,他们对着谢虞是怎么都叫不出口的。所幸谢虞跟他们也不见外,见他们别扭,就主动提议让按年龄来排,年龄比他大的叫他师弟,年龄比他小的就叫他师兄,如此一来,除了齐明樵跟廖白灼,别人倒是都占了谢虞的便宜。 所幸谢虞也不在意。于是众人就这么热乎的叫了起来。 刘师兄说完,齐明樵飘忽的看他一眼,没吭声。 刘师兄见他这个反应,又碰他一下。 齐明樵这才慢吞吞的说:“师叔说这是职业素养。” “嘿~”刘师兄搓了搓手:“有道理。其实刚听说对方出手大方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有点儿玄乎,就怕托咱们的主顾让咱们办什么难事,如今见是谢师弟,我这颗心就算是放下啦。” “……嗯。”齐明樵慢半拍的应了一声。 刘师兄见他眼神盯着一处,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就无奈的叹了口气。齐明樵这动不动魂飞天外的样子已经持续好久了,而且今天尤甚。 谢虞跟闵清闲嘱托完了,就转身到了马车后头,抬手打开后车门,从里面单手提出了一个筒状的东西,跟着他一起转过来的闵清闲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卷成卷的被筒,被筒里面好像卷着什么东西,闵清闲觉着,看那形状,里面卷着的东西,大抵应该是个人。 可是那被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闵清闲又是个好奇心重的,所以他十分想过问一下。可他觉得这是对方的隐私,他又相信谢虞的人品,觉着谢虞应该不至于干什么不好的事,更怕自己搞错了闹笑话,而且对于主顾他也要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与素养,所以基于如此多的顾虑,闵清闲就咧了一下嘴,到底没问出来。 反倒是谢虞看出他的想法,回了一句:“这是昨晚抓的采花贼。” “采花贼?”闵清闲大惊,廖白灼倒是跟他讲过前面的城里闹采花贼的事,据说非常棘手,都闹到城里人人自危的程度,“就是前面城里张贴告示抓捕的那个采花淫贼?” “是。”谢虞点了点头:“我把他送到官府去,半日就回。” “去吧去吧。”闵清闲顿时眉开眼笑。他看好的后生,果然就是优秀,人人喊打的采花贼都这么容易给擒住了。 谢虞点了点头,就提着那东西转身走了。 刘师兄在后面感慨,谢师弟实在是他见过的平辈里脾气品貌人品都最好的。只可惜他们小巫山没有一个像谢虞这样优秀的。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齐明樵:齐明樵也跟谢虞一样,有着高贵的出身,齐明樵是掌门的独子,谢虞是青鸾世尊唯一的徒弟,一个有名爹,一个有名师,可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闵清闲目送着谢虞走远了,才想起来他准备了鸡枞要款待谢虞的,可如今谢虞都走了他也没想起来说,另一个在马车里昏睡的自然也不能吃了,可那鸡枞放久了恐失了味道,而且难得遇到如此好味的野食,遂想了想,留下刘师兄在马车旁边守着,叮嘱他不要惊扰了车里的客人,然后就带着另外几个回庙里去了。 鸡枞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洗干净了,撕成很细的丝,用锅子取了泉眼里的清水,等水煮开了,把鸡枞下下去,最后在水里加一点珍贵的盐。闵清闲捏着盛盐的皮兜子,看看锅子里菌丝的数目,又看看己方的人数,考虑到僧多肉少,就又捏了一些盐进去。 已经精神抖擞的唐鱼水跟符青鸾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起,尽忠职守着犯人的本分,等着饭来张口。 他们两个在刚才已经研究出了好几种锁链的用法,只是现在那几种用法还不得实现,可他们研究出了一种就现在而言比较美观的用法,符青鸾已经按照这种方法将那过长的链子挂在了脖子上,那链子绕过脖颈自胸口两侧垂下,如此站起来将双臂展开,锁链垂下的弧度看起来就像一对翅膀边儿,倒是挺漂亮的装饰品。 师徒两个都很满意。 此刻午饭待熟,唐鱼水见蹲在火前添柴的齐明樵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想起上一次见齐明樵的情景,结合现在,他有了一种自己重要东西被觊觎的危机感,“师傅,他为什么老是看你?还脸红脖子粗的?”唐鱼水不自觉的开始告状。 “谁?”符青鸾不甚在意的看那边一眼。 “上次被你打了一闷棍的那个。” “哦,上次打的有点狠,他可能有些怨气。” “原来如此。”唐鱼水了解的点头,凑过来小声道:“师傅,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他会不会打回来?” “应该不至于吧?” “不行,咱们得防着他点儿。” “麻烦。” “师傅放心,我护着你。” “成。” 第22章 菌子汤很快就煮好了,小巫山每个人都拿出一个木碗来等着分汤。闵清闲对符青鸾抠门,只给盛了半碗清汤,没给一根蘑菇丝,还故意让齐明樵给端过去,那意思像是给齐明樵出气,让齐明樵羞辱妖人一次。 可齐明樵好像完全没能理解师叔的良苦用心,他趁着师叔出去跟刘师兄一起守着那马车吃饭去了,竟傻兮兮的端了自己那碗闵清闲特意给他多加了料的汤头,给妖人亲自送了过去。 可惜还没送到符青鸾跟前,被唐鱼水给拦住了。 唐鱼水不分缘由的拒不接受齐明樵的好意,甚至连他碰过的那半碗清汤都不要了,还二话不说抢了廖白灼的饭碗,更从廖白灼的手里抢走了两块饼子,恶霸的不行。可横可横了。 廖白灼目瞪口呆的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被打击的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端着两个碗发愣的齐明樵,无奈上前将齐明樵拉到自己身边,把两个碗接过来匀了匀,观观齐明樵的样子,就把蘑菇比较多的那碗放到了齐明樵的手上,还体贴的给他塞了一块饼子。 齐明樵消沉了许久,将目光转向手中的碗,又抬头眷恋的看符青鸾一眼,见符青鸾连看都没看他这边,就低下头去,像酗酒一样,对着那碗汤猛地喝了起来。 符青鸾正在问唐鱼水:“你觉得他会下毒?” 唐鱼水捧着抢来的汤碗,郑重的点头:“嗯。” 师徒两个声音不大,但齐明樵坐的近啊,hj他又一直支着耳朵听着这边,自然听到了这对话,顿时五雷轰顶,他想辩解一下说没毒,这蘑菇他都自己亲身吃了,可抬头看符青鸾与小徒弟其乐融融,那画面别人根本插不进去,就又懊丧的低下头去。 符青鸾正在跟小徒弟炫耀自己的体制:“你师傅我可不怕毒。”他被天下至毒的蛊王寄生过,自然不会再怕任何毒素。 “可我怕毒啊!”唐鱼水皱着鼻子,眼里闪烁着对符青鸾的羡慕。 符青鸾想想也是,总不能他喝汤让小徒弟干看着,就将想要接汤的手给收了回来,“鱼儿,汤先不要喝吧。” “为什么?” 符青鸾思索一瞬,见周围一圈的耳朵,答:“放凉了更鲜。” “……呃。”唐鱼水倒也听话,虽然流着口水闻着那香味馋地不行,但仍不舍的将那碗汤给放下了。 符青鸾就笑着摸了一把小徒弟的头:“乖~” 于是,师徒两个啃着干饼子,就着白水,看小巫山的众人喝蘑菇汤,场面十分融洽。 县衙门前,谢虞交了采花贼,领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银,从衙门的府门里出来,拐过一条街,往一个药店走。 可还没走过街角,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拦住了。 女孩娃娃脸,大眼睛,长相看起来乖巧可爱,她一见谢虞看她,就开心的叫了一声:“谢虞哥。” 谢虞微皱了眉头,看她一眼,没说话,打算绕过她往前走。 赫小眉嘟起嘴巴,执意的挡住谢虞的去路:“谢虞哥,咱们都两年没见面了,你见到我难道不开心吗?” 谢虞微挑了挑眉:“圣女有何贵干?” 赫小眉气得直跺脚:“谢虞哥,能不这么见外吗?我知道你讨厌我们魔教,可你爹是我们魔……” “闭嘴。”谢虞低吼一声:“有事?” 赫小眉被吓了一跳,知道谢虞不喜欢她提他爹,懊悔的咬了咬嘴唇,这不是两年没见,谢虞又这么见外,她就一时没忍住嘛,“谢虞哥,我见你一次不容易,你平时在那山上不出来,你师傅又那么厉害,我以前天天在那山下转都上不去。”即使两年前,她能见到谢虞,也是因为青鸾世尊不在家,她牺牲了几个人才跑上去的。就算那样她当时也没敢多待。 如今听说谢虞终于下了山,她是欣喜异常,一路打听着才终于找过来的,就为此,她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把谢虞可能经过的路线全都搜索一遍,如今才好不容易找到谢虞,自然欢喜,可没想到谢虞却并不想见她,还对她这么冷淡,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想到自己的付出,她觉得委屈。 谢虞见她低头站在那里不吭声,晶莹的泪珠子一下就从眼睫上不要钱似的跌落下去,终是不忍再多说什么,沉默的叹一口气,绕过她走了。 赫小眉虽然在哭,可她一直偷偷的用余光瞥着谢虞,见谢虞不但没来哄她,还就那么走了,顿时更加委屈,跺跺脚就想干脆自己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想想仍是觉得不甘心,于是不吭声的就那么在离谢虞五步远的身后跟着。 谢虞在药店抓药,店主看了那药方,歉意的表示谢虞方子里的药材都挺稀罕,他的药店只有其中几味药材,抓不齐。谢虞听后点了点头,只叫将有的几味药给抓了出来。 谢虞提着药往外走的时候,赫小眉正扒在门口瞅他,见他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让到一边,谢虞没理她,越过她走出去,继续去下一个药店。 破庙内,符青鸾抄手坐在那里,吃完饭有好一会儿了,小巫山众人有的打坐,有的收拾,有的闲聊,似乎都无所事事。唐鱼水看看手边那碗早已凉透但仍有些余香的蘑菇汤,有些期冀的问:“师傅,这汤可以喝了吧?” “再等等。”符青鸾懒洋洋的答。 又过了一会儿,小巫山里有几个人开始躺下打瞌睡,本来聊天的开始发呆,所有人的动作好像都慢了下来,但是他们自己似乎并不自知,又过一会儿,有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但他这突兀的一声并没有把其余的人给惊着,所有的人里已经有一半的人躺下了,还有的打起了呼。 继这个哭的人之后,还有几个人开始胡言乱语,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甚至有人趴在地上划动手脚,像在水中游泳。 唐鱼水见到这些人的异常,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符青鸾安抚住他:“他们中毒了。”看这些人的症状,大概是麻痹神经类或者致幻的毒素。所以说他的直觉没错,那根本不是什么鸡枞新品种。 唐鱼水看倒在旁边呼呼大睡的廖白灼,有些担心的问:“师傅,他们不会有事吧?!” “吃这么点儿毒蘑菇还死不了人。”符青鸾摸着廖白灼的脉确认了一下,除了脉象跳得有点迟缓,也没啥走火入魔之类的症状。 他领着唐鱼水一路出了破庙的门,来到庙门口的马车跟前,刘师兄靠着车辕呼呼大睡,闵清闲坐在车轱辘旁边捂着脸在哭。 符青鸾看那安静的马车一眼,没管,而是先走到闵清闲跟前,自己动手将他的全身都搜了一遍,可是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传说中的钥匙。 难道在别人身上? 符青鸾把闵清闲捂着眼睛的手扒开,凶神恶煞的问:“闵抠门,锁仙链的钥匙在哪儿?” 闵清闲迷茫的看他一眼:“呜呜呜,掌门,咱们为什么这么穷啊……” “我不是你们掌门。” “掌门啊,我有罪,我没看好明樵,他被一个无耻之徒勾走了魂啊……” 我管你什么勾了魂啊:“钥匙,锁仙链的钥匙。”符青鸾强调。 “掌门你原谅我啊……”闵清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原谅你。” 闵清闲收住哭声,“真的?掌门不怨我吗?” “你告诉我锁仙链钥匙在哪儿,我就不怪罪你。” “呜呜呜,关锁仙链什么事啊,那锁仙链又不能卖钱……”闵清闲又哭起来。 “……”符青鸾问了半天无果,十分懊丧。廖白灼说那钥匙由闵清闲单独保管,估计他去搜别人也没用。而且等他挨个搜下去,太阳估计得下山。 无奈之下,他慢吞吞的站起来,失望的爬上旁边的马车,打开车门,伸头往内瞅了一眼,廖白灼说车里是他们接的生意,里面的人是个病人,得睡到晚上才能醒。既然过来了,就看看呗。 唐鱼水看见自己师傅进了马车之内,半天都没出来,也不吭声。唐鱼水就觉着心里有些没底,轻轻的叫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符青鸾才臭着脸从马车上下来。 下来之后,符青鸾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还自言自语:“我说怎么那么眼熟,还跟那兔崽子在一起,瘦得太多,差点没认出来,竟是姓付那小崽子。”而且是在原主的认知中已经死了的崽子,即使长得像,也不会把一个活人往死人身上想。所以他自然在刚开始没认出来。 他在马车里沉默的一会儿,已将整件事情想的通透。原主傻想不到,可他却一直觉着蹊跷,谢虞这筑基的时机也太巧,以前并不怎么优秀的人,突然间开始放出异彩,变得不再平庸,自然是有缘由的。 对于他们修仙的人来说,筑基是个大槛儿,有些人甚至修一辈子都迈不过去,比如闵清闲之流,只能任由容颜老去,寿命也顶多或不足百年。 但谢虞能一下就筑基成功,而不是按照正常顺序由弱到强的规律来,也就说明他以前一直在藏拙。 符青鸾摸着下巴:这小子心思挺深呐! 这么深的心思,也不怕活着太累。 符青鸾摸着额头的朱砂痣,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他愁苦的看看手上的链子,忧愁的看看天,抹一把脸,猛地站起来,扭身一把抓住闵清闲的领子:“别哭啦,告诉我,谢虞呢?” 第23章 符青鸾抓着闵清闲的领子,吼了一声:“谢虞呢?走了?” 闵清闲被他这一吓,终于不再哭穷了。 他问了什么,闵清闲竟然开始回答了。 “掌门,你问谢少侠干嘛?”闵清闲瞪着浑浊的眼睛希冀的说:“你是想把他收来咱们小巫山吗?我也很想啊,可是人家是青鸾世尊唯一的徒弟,咱抢不走啊!” “那就不抢。” “呃……掌门没有争取一下的想法吗?为什么没有啊?” 符青鸾怒斥:“别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抢?”他用着原主的身体,共有着原主的记忆,如今他就是原主,他不知道原主面对这个问题什么想法,但是在原则的这一点上,他的想法很明确:谢虞再不好,再忤逆不道,那也是我徒弟,即使我跟他闹得不愉快,撕破脸,或者干脆翻脸不认,刀剑相向,甚至玩命,那也只有我扔他,没有他休我这个师傅的道理。 总之在师承这方面,谢虞他娘的说了不算。这是原则问题。 闵清闲满面凄楚叹气:“眼馋得慌啊!” 眼馋?符青鸾给气笑了。如果你要是知道他是你们视为耻辱的小巫山前弟子亦是前魔尊谢铭的儿子,你们恐怕避他都来不及吧。 “谢虞什么时候回来?”符青鸾想了一想,直接诳道。 闵清闲正在走神,闻声答到:“他说日落之前。” 符青鸾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抬头看看日头,操,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要走的话,得抓紧了。 符青鸾猛地站了起来,手上的锁仙链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符青鸾僵了一下,操,怎么什么事都赶得这么巧,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好运过。 唐鱼水站在旁边仰着脖子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看着符青鸾在他的身前摸着下巴来回踱步,直转了五六圈,还没停下来。 唐鱼水揉了揉转酸的脖子。 符青鸾想到了自己留下来会发生的几种可能性,分为暴露,不暴露,和半露不露。而半露不露的意思就是指,谢虞怀疑他,但是没有证据不能肯定。 综上所述,以上三种可能中无论哪种,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符青鸾摸了摸自己额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朱砂痣。 谢虞之前见他两回,第一回客栈门口,他咬着隐身符被谢虞看见,谢虞当时没有当场揭发他。第二次,昨晚闹采花贼之时,谢虞看见了他却并没有追过来。而通过这两回谢虞的表现,他是不是可以判断,谢虞到现在都没有认出他来? 既然谢虞没认出他来,那么见过原主本来面目的小巫山众人,也就该是没对谢虞提过他的样貌细节。 而这恰恰是个机会。他如今容貌苍老,与原来区别甚大,只要别让谢虞看见桃花痣,也让小巫山众人忘了桃花痣,那么他就能万无一失。 所以现在,他需要修补一下小巫山众人关于他桃花痣记忆的这个漏洞。 只是,用什么方法好呢? 符青鸾看看日头,又转悠起来。 唐鱼水在旁边叫了一声:“师傅?”你在干嘛?跟做贼似的。 符青鸾竖起指头“嘘”了一声,须臾停住脚步。 自穿越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被原主坑了,自然也就对原主一直不怎么待见,因为原主给他留了一堆的麻烦和烂摊子。让他至今身陷囫囵,甚至见到自个儿的徒弟都要逃跑,因为怕这个徒弟一个激动拿剑捅穿了他。可谓是过得十分不自由。 可如今这是头一回,他觉得原主那涉猎甚广的阅读面,使得这位原主的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符青鸾着紧的看一眼日头,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他麻利的咬破手指头,在左手心龙飞凤舞的画了一个“忘”字。此字一笔带成,尾部微翘绕半圈与首笔相连,又不停顿的再绕半圈与尾部相接,画得可谓十分圆满。粗看起来不像个字,倒像张图,又有点阴阳八卦的意思。 符青鸾往血字中输了点儿灵力,在刘姓师兄面前站定,他应该庆幸,以往这种术法要想实施其实很难实现,前提是人得催眠,或者被麻痹神经,导致精神放松,神志不清。如此才能再施行术法。 但如今这前面最难的催眠部分因为蘑菇的功效已经达到了,所以他只需要做最简单的最后一步。 符青鸾擎着手利落的蹲下,把靠着车辕的刘师兄用单手拍醒,和颜悦色道:“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刘师兄迷糊的看他一眼,似乎没认出他是谁来,皱眉思索了半天,符青鸾就循循善诱的又问了一遍。 刘师兄木然的不给反应,符青鸾耐心的问了五遍,终于,刘师兄皱着眉头想了起来,“痣,有一颗痣。” 对,就是要唤醒他关于痣的记忆。 符青鸾高深的笑起来,左手毫不犹豫在刘师兄额头猛地一拍,说了一声:“忘。”就见那血色的字迹顷刻间印在了刘师兄的额头,继而立刻隐没了。 符青鸾再问:“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刘师兄露出迷茫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头发?” 符青鸾满意的笑了。 要想在不伤害别人大脑和神经的情况下改变别人一部分记忆或者要别人忘记一整段记忆,那都是很难的,但是要忘个痣,倒还是很容易的。 符青鸾蹲在闵清闲面前,想了想,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钥匙呢?” 闵清闲伤心的哭起来:“掌门啊,咱们不能总是跟跑江湖似的接单子赚钱呐,咱们可是正经的修仙门派,整日里抛头露面,他们都把我们归到江湖门派里去了。” 符青鸾头疼的捏住额角:“别哭啦,我问你呀,你是不是抓了一个妖人?” 闵清闲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你记得妖人额头上有什么吗?” 闵清闲思索一瞬,不屑嗤道:“罪恶。” “……”符青鸾:“你眼花?” “你才眼花。” “那么明显的痣你看不到?” “当然看到了。” 好嘞,左手一掌印上去。 “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无耻。” “妖人额头上竟刺了字?”故意说道。 “迂腐之人,不懂吾之意境,吾这是形容,你可明白?”装逼的回答。 这不把他认成掌门了?“那妖人额头上到底有没有字。”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搞定。 符青鸾进到庙里,耐心的一个一个来。 写一个血字能印三个人,统共不到二十个人,也用不了多少血。 醒着的就直接问,没醒的就摇醒,摇不醒的就掐人中掐醒,再不醒就多掐几下。 第一个:“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痣。” 一掌拍上去。 “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 第二个:“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有什么?” “是不是有颗痣?” “对了对了,是有颗痣。” 痣字出来的时候,一掌拍上去。 “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嗯……皱纹?” 第三个:“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妖人是谁?什么妖人?” “就是额头上有颗痣被你们抓起来的那个。” “……呃,对了,想起来了,妖人还逃跑一次打了明樵师弟呢。”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记仇啊!“还记得妖人额头的痣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红色的,很好看。” 一掌拍上去,“妖人额头上有什么?” “……眉毛?” 谁特么眉毛长额头上啊! 第24章 当然,处理的人里大约有一半儿算是比较正常的,剩下的都是不大正常的,而至于个别极其不正常的……那就有些戏剧性了。 比如:“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特么怎么知道你是谁。符青鸾耐心的一问,才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猫。 又比如游泳那个,此刻已经不游了,半蹲在那里弓着腰,一副便秘的姿势扬手似甩出去什么东西一般。 符青鸾拍拍他肩膀。“你在干嘛?” “嘘,不要惊走了我的鱼。” 符青鸾看看他的姿势:“你在钓鱼?” “嘘……小声一点,有大鱼要咬钩了。”然后完成虚拟的拽鱼竿,收鱼线,抓鱼的动作,满脸兴高采烈,还虚抓着看不见的大鱼往符青鸾的身前一丢。 符青鸾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不是瞎丢,在他的认知里符青鸾的身前有个盛鱼的大木桶,据说他已经钓满了一桶。 再比如:“不好啦,我看见天狗在吃太阳。”太阳?你确定是吃太阳,不是吃月亮?你家太阳会阴晴圆缺的?! 再再比如:因为吃得毒蘑菇多,症状比较严重的:齐明樵。 符青鸾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最靠里的一根柱子后面,身形被柱子挡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听见他说话,符青鸾都不知道他躲在那里。 “你……你恢复容貌啦?”齐明樵欣喜的声音,带着一丝羞赧,和吞吞吐吐:“你……你真好看。” “我可以拉你的手吗?”脸红。 “什么?不是,你相信我,我没有下毒……”变色。 “我,我喜欢你的。”面红耳赤。 继而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柱子,充满希冀:“我,我可以抱抱你吗?”眼神心虚的瞥到他处,再大胆的瞥回来,忽然满脸惊慌,猛摇其头:“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邪念,只是抱一下,就抱一下,不可以吗?”可怜的眼神。 符青鸾无语的看着,觉得齐明樵唱作俱佳,都不忍心打断。 这段情景是如此声情并茂。让符青鸾都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那掉漆掉得破了相的柱子,要不是他确定自己眼神没问题,他都要怀疑杵在齐明樵面前的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个绝色倾城祸国殃民让人想犯罪的美人。 符青鸾这一个不忍心,就没来得及拦住,齐明樵到底是抱上了那根破相的柱子。 符青鸾看着他蹭得满脸的灰尘却又不自知的表情,觉得自己可以给他此刻的表情来个总结,那俩词叫什么来着?对,叫:得偿所愿,欣喜若狂。 之后,符青鸾毫不犹豫的将他从柱子上强行撕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拆散了一对鸳鸯。 谢虞走了大半个城,足跑了二十三家药店,可三十八味药却只抓足了三十三味,还差着五味。 赫小眉锲而不舍的跟了他一路,竟一直没放弃。 谢虞走得慢时,她就慢慢的跟着,谢虞加快脚步,她就改走为跑,不知不觉,本来两人间相隔五步远的距离,就让赫小眉跑成了前后脚。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赫小眉委屈得在谢虞身后直叹气,还叹得特别大声,故意让谢虞听见。 谢虞终于停住脚步。赫小眉一个急刹车刹住,险险的没有撞到谢虞的后背,可等刹住了之后又开始后悔,私心里想着她要是没刹住该多好啊,这样她就能跟谢虞哥来个亲密接触啦!要知道她长这么大以来可是连谢虞哥的手都没有拉过呢! 赫小眉捂着胸口想入非非,没注意谢虞已经转过身来,等她胡思乱想着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的时候,正撞上谢虞那黝黑的眼神,赫小眉顿时就觉得心脏被紧抓了一下,扑通扑通的狂跳个不停起来。她揪着胸口哑然了一瞬,立即心虚的垂下眼睛,就像做了害羞的事情被抓了现行,顿时满脸胀红起来。 谢虞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无视她面红耳赤的脸色,淡漠道:“你想跟到什么时候?” 他这一句话,把一个想入非非娇羞无比的赫小眉给立刻打回了原形,赫小眉恼怒的抬起脸来:“谢虞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恨不得我立刻在你面前消失?” “我有事。” “我不打扰你不行吗?” “不行,正邪不两立。” “你……”赫小眉失声到:“你要与我们为敌吗?” “……”谢虞沉默无语的看她一眼,本不想解释,可看赫小眉通红的眼圈,只得道:“我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必要,我属正教,你乃魔教,我们道路不同,不能同行,你可明白?” “……不明白。”赫小眉揉揉眼睛,把含在眼眶的眼泪挤出来抹掉。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且与道友同行,所以我不可与你们有任何牵扯。” 赫小眉想了一想,终于想明白过来:“谢虞哥是说,让他们看到你与我这个魔教在一起,他们会怀疑你?” 谢虞看着她没说话。 “那就干脆回来魔教啊。”赫小眉无所谓的说。 谢虞长叹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冷冷的看着她:“半年之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找我,不要打听我,也不要派人跟踪我,总之不要打扰我,做不到的话,你我绝交、” “绝……绝交?是不再跟我说话并且我也不能再叫你谢虞哥的意思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谢虞点点头。 “没那么严重吧?可你爹跟我爹是拜把子的兄弟啊,咱们两家的关系怎么可以说绝交就绝交的?”赫小眉有点急眼:“谢虞哥,我知道我又说错了话,我不应该提让你来魔教,我以后都不提了成吗?你别不理我,我会难受的死掉。” 赫小眉着急的想抓住谢虞的袖子,可她知道谢虞有洁癖,所以努力的忍住,就怕自己这样冒失的一抓,让谢虞更远离她。 谢虞看着她在原地跳脚,冷漠的问:“我提的半年,能做到吗?” 赫小眉绞着手指头,低头咬着嘴唇考虑了半天,偷偷抬眼看谢虞没有半分松动的脸,知道谢虞是认真的,思前想后,虽然不舍,但终于还是懊恼的跺了跺脚:“好,我答应你。”赫小眉认真的抬起脸来:“半年,谢虞哥,半年之后我就去找你,到时候你不能再这样不理我。” 谢虞看她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了一句:“记住你说的话。”然后就转身走了。 赫小眉不舍的看着谢虞转身的背影,她忍不住抬脚跟了几步,可到底还是刹住了脚,眼见着谢虞越走越远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叫了一声:“谢虞哥?” 谢虞停住身形,回了一下头。 赫小眉小心翼翼的说:“谢虞哥,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谢虞看着她,点了点头。 赫小眉急忙的掏出一个荷包,“谢虞哥,我看你抓了采花贼去衙门里领赏,你,你是不是缺钱花呀?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银票,你……要不要拿去用一下?” 谢虞沉默了一瞬,他渴望得到关心的那个人想废了他,但是跟他站在对立面的人却在关心他。呵,何其可悲啊! “不用了。”谢虞和缓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走了。 他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赚钱,但是他却绝不会用魔教的钱。 “谢虞哥,这半年,你可照顾好自己啊。” “……好。” 第25章 符青鸾着紧着时间,终于在日落之前将小巫山众人全部搞定。他把闵清闲和刘师侄都拖进破庙里,数过人数,将他们所有人像摊尸体般平均分布的摊在破庙里,让他们舒服的睡觉, 然后仔细洗了锅子,又取了清澈的泉水,再用锅子烧水煮了两块掰碎的饼子,还从闵清闲身上那装盐的宝贝小皮兜子里捏了两指头细盐加进汤里。 等符青鸾端着热腾腾的汤锅从庙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直盘腿坐在车辕上翘首以盼的唐鱼水兴奋的站起来,麻利的推开马车门,“师傅快进来。” 马车内很宽敞,其中一边窗户底下原本的条板座位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地板上被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脸色苍白的付麟安静的躺在上面,身上亦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太阳很快就日落西山,月亮悄悄的露出脸来,又被腾起的云雾遮住。 付麟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某种类似咀嚼喝汤的声音。 他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车顶壁角上垂挂着的一盏车载油灯,那暖融融的光亮带着晕黄的微光将车内照得一片安详。 夜风从车门的缝隙吹刮进来,带着了一股凛冽的风声,但车内却并不觉得冷,那紧峭的风声伴着车内融融的气氛,几乎给人一种错觉,使人错以为这车内小而密闭的空间,是一个如家般温暖的港湾。 付麟长长的舒一口气,这才循着声音转过脸去。 他猜想着这在他车内喝汤之人大概就是谢虞所说的小巫山派的闵师叔之流。 在他的认知中,谢虞办事一向是稳妥的,所以当他看到坐在另一边车窗前捧着个冒热气的锅子凑头喝汤的一对老小的时候,想起谢虞给他描述过的关于小巫山众人的形貌衣着,与此刻这对老小严重不符的形象,心中不免是讶异的。 喝汤喝得正香的符青鸾感觉到视线,抽空朝付麟那边看了一眼,见付麟瞪圆了眼睛看他,他不免停顿了一顿,犹豫取舍了一瞬,终于不舍的将手中的汤勺放下,对付麟和颜悦色道:“醒啦?” 付麟睁着黝黑的眼睛看着他,没吱声。 符青鸾和蔼慈祥的等了一会,也没等来付麟那句你是谁的疑问。 倒是唐鱼水从汤锅里抬起脸来,问付麟到:“你是谁呀?” 符青鸾无语的看他一眼,把视线转回去与小徒弟一起看着付麟。 付麟还是没吱声,将视线下移,看着那口锅子。 符青鸾眉开眼笑,从旁边的架子上端过一个小木碗来,用手试了试碗底的温度,热乎道:“知道你晚上醒,确实给你留了一口汤。” 符青鸾把汤碗往前一递,自来熟道:“呶,趁热喝了吧。” 付麟眼底的防备一闪而过,垂下眼去遮住了眼底的打量,摇了摇头。 符青鸾看着他那发顶,就有些愁得慌,好好的孩子,该不会成了一个哑巴吧?!他不记得透骨钉有这后遗症啊! 他倒是记得如今的青阳掌门琉青玉曾经在原主面前说过的对于付麟的评价,他说付麟根骨俱佳,也够勤奋,实是个乖巧懂事前途无限的好孩子,平日里也很好相处,浑身都是顺毛,只有谢虞这一块摸不得的逆鳞。 见付麟不接,符青鸾也不在意,大刺刺的把碗收回去,自个儿把汤给喝了。 反倒是唐鱼水福至心灵,正儿八经的回了一句:“看,我们没下毒,我师傅以身试法,亲自证明了这汤的清白。” 付麟倒是没有变颜色,他私心里明白,这师徒两人若真想害他,在他睡着时便可以动手,又何必等他醒来。 只是这一会儿,付麟心中已有了猜测,他打量过这师徒俩的穿着,忽略掉那长者额头上那半指长月牙形的奇怪膏药,将视线落到那小指粗细的长条银锁链上。 谢虞曾经给他形容过他在客栈门口偶遇过的一对老小,据说是小巫山派逃跑的犯人:一老一小,断木簪,小孩杏仁大眼,长者镣铐加身,仅从这几点就足以断定出他们此刻的身份。 付麟抬起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小巫山的人呢?” “嚯,终于肯说话啦?看声音给哑得,要不要喝点水?” 谢虞披着月色提着一串大药包并着几个油纸包回来的时候,远远的觉得破庙处暗的蹊跷,连点火光都没有,心里不免咯噔一声,待奔得近了,才听见了一点人声。 庙门前的马车安静的停在那里,没有守车的人,也没有人守门,除了马车车窗上透出来的一层隐约的烛光,别处一片黑洞洞的黑暗。 马车内传来一个隐约的人声,但马车后面的寺庙却是像一只张开黝黑大口的巨兽,庙门内一点声音和光亮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谢虞屏住呼吸,运起灵力,落地无声的靠近过去。他先是分辨了一下车内的呼吸声,辨别出付麟应是无碍,便没有急着靠近马车。 而是集中耳力听了一耳朵,听见马车内有个老者的声音正在侃侃而谈:“你别看我此刻是个俘虏,可我实是个清白的俘虏,比那煮熟的蛋清还要白上几分,哎哟说到蛋清我想起我好久没吃过鸡蛋了,别说怪想得慌……” 谢虞绕过马车,一路进到破庙里,他先是戒备的看了一圈,检查了庙内众人的脉象,发现他们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的都陷入了深眠。 他试着摇了两个,又给他们输入了一丝灵力,想把他们叫醒,可两人睡得跟昏迷了一样,他尝试无果,又试过他们的脉,觉得他们应无大碍,这才从寺庙内重新走了出来。 只是这一会儿,马车内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谢虞的身上。 一个小孩的声音说:“师傅,你说谢大侠什么时候回来?” 老者说:“我哪知道,闵清闲说他日落前回来,谁曾想现在天早黑透了,他还没回来,闵抠门诓我。” 谢虞听到这里,收了灵力,可刚靠近车辕,马车的车门忽然猛地朝外打开,差点拍上他的脸。然后一张额头上顶着奇怪月牙形膏药的脸好奇的伸了出来,搭眼瞅见他:“哎哟,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认识我?”谢虞奇怪的看他一眼。 符青鸾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得意忘形给大意了,作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应该不认识谢虞才对,但是他怕吗?他有恃无恐:“你中午来的时候,我在门口看过你一眼,自然认得了。” “庙里的人发生了什么?”谢虞皱眉,视线扫过符青鸾手上的锁链。 “不是睡着了吗?”符青鸾奇怪的眨眼,继而反问:“难道不是吗?”然后问小徒弟:“鱼儿,你之前不是进去了吗?” 唐鱼水眨着无辜的大眼:“不知道嗳,不就是睡觉了吗?这个时辰,谁不睡觉啊?” “你看,”符青鸾回过头来:“我们都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 唐鱼水:这个时辰,谁不睡觉啊? 谢虞:你不就没睡? 符青鸾:我小徒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得我真传。&lt( ̄︶ ̄)/ 谢虞:师尊,你过来,我们谈谈。 第26章 谢虞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抿着唇没说话,过一会儿垂了一下眼睛。 符青鸾仿佛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大惊失色到:“你是不是怀疑我?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个俘虏,可我是个有尊严的俘虏。亏我还好心给你守着马车,你好意思这么问我?” 符青鸾这样质问出来,一般情形下他接下来应该愤然而去,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清白、尊严与愤怒。 就连谢虞都觉得他会马上下车离开,但是符青鸾怒斥完了,杵在原地没动,愤怒的瞪着谢虞,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表示了一下怒气,然后就转身爬回车内去了。还好心给谢虞让出了位置。“好吧,看你年轻,经验少,难免错冤好人,我原谅你,时间会证明我的清白。”他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座位,那意思好像是你可以进来坐了。 付麟在一边都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咳嗽一声,符青鸾看他一眼:对哦,忘了还有这小崽子,要知道谢虞是付麟的逆鳞,不能欺负的太狠,不然付麟跟他拼命。 谢虞淡漠的看符青鸾一眼,没有赶人,抬腿上了马车。 付麟见到谢虞挺开心,眉毛明显舒展开来。之前对符青鸾这个陌生人所显示出的提防和戒备,在谢虞出现之后完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松的亲昵之感。 谢虞把手上大串的药包放到最里靠墙的小几上,又从小几下的箱子里拿出两个大靠枕,把付麟扶起来,将靠枕熨帖的垫到付麟的身子底下。一系列动作照顾得可谓十分老道熟练。 符青鸾都没想到谢虞有如此体贴周到的一面,他从原主的印象中看到的那个叫谢虞的孩子可谓是沉默而阴沉的,但是符青鸾穿越以来所看到的谢虞,却与原主印象中的谢虞完全不同,从与闵清闲在客栈门口寒暄时的处事玲珑,到此刻对待亲人时的周到,以及之前面对采花贼时的愤怒。 符青鸾仿佛有种错觉,他觉得原主印象中的谢虞,或者说在原主面前的谢虞,是死的谢虞,而如今他所亲眼看到的这个谢虞,才是活着的谢虞。 符青鸾一边感慨着,一边跟小徒弟两个坐在对面老实的看着兄弟两个互动。 唐鱼水有些羡慕:“师傅,原来有兄弟是这样儿的?” “你以为是怎样儿的?” “不是应该动不动就你死我活,势不两立,打得头破血流吗?” “你说的那是仇家。” “那兄弟之间都这么亲近吗?” “也不尽然,有的为了争家产、钱财、武功秘籍、女人、什么的都会反目成仇,总之能反目的原因挺多,用一个词形容就叫兄弟阋墙。” “女人?” “你这小耳朵挺好使,不过你还小不懂,为师以后告诉你。” “哦……那他们这种叫什么?” “叫兄友弟恭。” “还有这种成语?” “自然。” “师傅您真渊博。” “那是。” 又过一会儿,符青鸾悄悄跟唐鱼水说:“鱼儿,学着点,你以后也要这么伺候师傅我。” “嗯,等您爬不起来的时候我一定做到。” “真乖。” 师徒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谢虞是背对着他们,浑不在意。但是付麟却正好看见那对师徒的正脸儿,一老一小两个人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老的眼里充满了兴味,仿佛偶有神光,小的像在看稀有动物。 付麟就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谢虞已经拿出了一个折叠的木桌,此刻正把付麟的手摁在木桌上凝眉给他把脉,谢虞见付麟不时往他的身后瞅,就抬眼看了他一眼:“专心。” “哦。”付麟看谢虞不受丝毫影响的淡漠表情,乖乖的答应一声。随即秉心凝神,让跳得有些浮的脉象平稳下来。 “身上还疼吗?”谢虞关心的问。 付麟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符青鸾挑眉,诧异的歪头看了看付麟此刻灿烂的脸,然后扭屁股坐回去,在旁边嗤之以鼻。 二十七根透骨钉钉在骨头里,而且至今还没取出来,从钉子打进去到现在也才只过了大半个月,要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用过什么奇珍好药养过或者压住,使得伤好得较常人快了一些,但是好是肯定好不了的,因为那骨钉还在骨头里没取出来,这一点从付麟的脸色和摸到的脉象上就能知道。 而至于什么时候能好,那可要等到将那骨钉用正确的方式全启出来,并且把钉子的窟窿都养好了,还要用灵药好药补药把身体给喂壮了,把丢失的元气都补回来,那才能算是真的好了。 如今?如今离好还差得远了去了,所以疼肯定是一直疼的,就是吃了止疼药也白搭,而且是那种磨人的疼痛,肯定不好受。 可付麟跟谢虞说:不疼。而且脸上一点疼痛的表情也没有。 符青鸾就有些欣赏的看着付麟:这孩子的忍耐力与定力确实都不错,而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错,他喜欢。 这边,付麟看着谢虞摸过他的脉后拧着的眉头,翻眼看了一下天,似是想了一下,转移注意力道:“我以为我今天醒来时你就能回来了。”付麟看了一眼那些药包:“跑了很多家药店吧?” “也没几家。”谢虞了然的看他一眼,终于把摁在付麟腕上的手指拿开,从善如流的转移话题道,并不再开口问他的伤,然后伸手从几上那堆药包中捡出几个油纸包来,随手打开,露出几样十分精巧的点心。 付麟一看那点心的样式,喜欢的不行,刚想伸手,从侧面突兀的伸过一只爪子来,二话不说捻起了一块,谢虞抬了抬眉,没动。 倒是付麟有点不乐意了。“那是我的点心。” “我知道。”符青鸾捻着点心欣赏了一下:“我守了你一夜,没的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拿点劳力费,好吧?” “可你抢病人的点心。”付麟臭着脸说。 “我没抢啊?”符青鸾满脸无辜。 “你还不承认?”付麟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这是拿不是抢。”符青鸾伸了伸脖子往桌上看了一眼,很没眼色的道:“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墨雪垂音”投了一颗地雷。 花~( ̄▽ ̄)~* 第27章 符青鸾很没眼色道:“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正好我帮你吃呀。” “你脸皮真厚。”付麟翻他一眼。 “过奖过奖。”符青鸾笑眯眯的将手里的点心掰了一半填到早已张着嘴等着的唐鱼水嘴里,剩下一半一口闷掉,然后一边嚼着,一边又伸手迅速拿了一块,还指着点心跟付麟说:“我这么跟你讲吧,你看就像这种酥皮点心,最好吃的就是外面的酥皮部分,可这种点心往往过了夜就会受潮,损失大半的口感。让人觉得得不偿失,十分鸡肋!” 符青鸾将点心掰两半,填小徒弟一半,另一半再次一口闷。还不要脸的补充:“所以我是在发善心。” “有辱斯文。”付麟斥了一句。 符青鸾歪了歪头,挺惊讶的看他一眼,“我之前在这马车上磨破了嘴皮子,你顶多跟我说了一句话,还竟给我看脑门。”符青鸾感慨一句,看一直没说话的谢虞一眼,“之前死气沉沉,如今倒是鲜活了一些。” 之前他逗付麟说话,付麟耷拉着眼皮不理人。谢虞来了之后,付麟倒是精神了不少,但是总感觉他是为了不让谢虞担心在装样,虽然那亲昵是真的,但总觉得他精神不济。可如今跟符青鸾这么一绊嘴,血液上流,脸色倒是变得红润起来。 符青鸾这么一说,谢虞倒是略带惊讶的看他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那一眼里带着一点探究,别的再没什么。 谢虞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还真是一点关注度都没有呢。 符青鸾观察谢虞的反应,得出这么个结论之后,觉得如此甚好。 他这么一个游神,付麟已经把所有的点心全都拢了起来,圈在自己的胳膊里,“想吃我点心,还找这么好的理由,你就装吧。”付麟很快看清了他的本质,“总之你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再让你抢了。” “理由啊!”符青鸾回了一下神,摸着下巴仰天想了一下,眼睛翻回来的时候说:“我帮你试毒?”符青鸾觉得自己如今跟付麟有商有量,实在是很有风度:“我如此的自我牺牲,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付麟翻个白眼:“我表哥买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 “怎么不可能有毒?就是从外面捡的东西随便吃了都有可能毒晕了呢。” 付麟瞪了瞪眼:“不至于吧,谁捡外面东西吃,用钱买不就行了吗?!” 符青鸾鄙夷的看他一眼:“孤陋寡闻了吧。要是没钱呢?要是有钱也买不到呢?” “你竟瞎说。”付麟还是不信。他这是生平头一次下山,且下山之后不是躺在棺材里就是躺在客栈的床上,要不然就是躺在这密闭的马车里,而且大多时间都在吃药睡觉,还没见过外面世间的风物人情,他虽然想看,可他现在身体不济,精力也不济,谢虞说不让他伤神,让他安心养伤,他就听话的养着。 不过谢虞说等他大好了会带他好好看一圈,还给他讲了一些有趣的风物见闻,让他一直心生向往,想着自己要努力的好起来,好好的去看看这万千世界。 符青鸾一看他这反应,倒是一下就想明白了,付麟打小长到大,除了从小为谢虞打架,其余的还真没吃过什么苦,一向是衣食无忧,与世隔绝,又没人跟他讲世间的疾苦,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他这么不问世事,谢虞这个懂事故知疾苦的在旁边竟也不管,听见付麟如此耿直的问题也不纠正,看付麟跟符青鸾绊嘴脸色红润,他就不插嘴,只一味的拿着个巴掌大的葫芦用灵力加温,等温好了,就给付麟灌了一口。 符青鸾闻着那葫芦里逸出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股清寒,知道那该是什么好药。 付麟润了喉咙,舔了舔嘴,继续跟符青鸾吵架:“我不信。” “不信呐,有现成的例子:你看小巫山派,他们不就是吃了锅蘑菇,就毒晕了嘛!” 符青鸾心不在焉的说完这句,马车内顿时静了一瞬,一直听话的在旁边没插嘴的唐鱼水,这时候抬起小爪子抓了一把符青鸾的袖子:“师傅,你说不让我说,可你怎么说啦?” 符青鸾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我他娘的不是说溜嘴了嘛! 谢虞终于抬起眼来:“毒晕?” 符青鸾拉着脸看他一眼,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子,这话题倒不是不能讲,只是说出来麻烦,还要解释,他长叹一声,后退一步无聊的坐回去,往车壁上一倚,整个人一摊,一副任人宰割却有恃无恐的架势:“嗯啊,他们吃了从外面采来的鸡枞,然后就产生了幻觉,之后就都睡了。” “鸡枞?”谢虞挑了挑眉,终于开口:“我记得鸡枞没毒。” “闵抠门说是鸡枞喽,不过那蘑菇确实长得不像鸡。” “……”谢虞看符青鸾跟唐鱼水一眼:“你们为何没事?” “原来我还没洗脱嫌疑吗?”符青鸾百无聊赖的甩了甩手:“我俘虏啊,他们虐待我,不给我吃。” “对,”唐鱼水在旁边附和:“连口汤都不给我师傅喝,忒狠心了。” 付麟看着唐鱼水闪闪亮亮水当当的大眼睛,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把唐鱼水招过去从纸包里拿出几样点心,塞到唐鱼水手里。 唐鱼水也不贪,对付麟谢过之后,分了一半到符青鸾手里。 符青鸾坦然受下。他觉得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没什么好再说的,就把小徒弟分给他的点心吃了,然后喂小徒弟喝水。 付麟无话可说,愤怒的吃了几块点心,剩下的就吃不下了,他让谢虞把其余的都吃掉,谢虞却说自己吃过了,替他把剩下的都收了起来,付麟想强打精神跟谢虞说会儿话,听他说说今日的见闻,可是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谢虞给他喝的那口药汁里有安眠的成分,他勉强撑着精神喝了一碗水之后,就打起了瞌睡。 谢虞就把他身下的靠枕给抽出来,让他舒服的躺在枕头上,给他调整了睡姿,掖好了被角。 符青鸾觉得时间也挺晚了,而且唐鱼水亦开始打起了瞌睡,他就左右看了一圈,选了一块位置,见付麟已经陷入了深眠,就对谢虞说了一句:“放心,我不打扰他。” 然后,他把自己放在条凳底下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拖出一床薄被来,在车内过道的地板上铺上,与付麟的铺盖挨着,然后就搂着小徒弟盖着另一床薄被睡了。 被挤到门口的谢虞沉默的看着车内,三个人,两大一小,把原本宽敞的马车面积占去了大半,只给他留了门口的一块歇息的空,当然还有那空着的条凳,也能歇人,但是都不会舒服。 谢虞看着他们很快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起身打开车门,然后走出去把车门关好,继而坐于宽敞的车辕上,一手支着身下的地板,曲起一条腿来,另一手的手肘搁在支着腿的膝盖上,然后他身体靠着车门,仰头看着天空的月色。 今夜的晚风有些寒凉,夜风带着一缕林间的湿气轻拂着他的面颊,使得他的头发带上了一丝水气。 身体已经很疲累了,但是他却无心睡眠,而且,他也不能睡。 作者有话要说: ——( ̄0  ̄)y 符青鸾:小乖乖,为什么不能睡呀? 谢虞:因为我看见你就心猿意马。 符青鸾:扯淡。学什么不好,竟跟我学这个。 谢虞:师尊,我现在就很心猿意马。 第28章 谢虞曲膝坐于车门前,脸颊迎着晚风。 身体其实已经很疲累了,但是他却无心睡眠,而且,他也不能睡。 这是他把付麟交给小巫山委托的第一夜,这个第一夜,小巫山众人却出了问题,没有一个人守夜,也没有人在门前升起篝火驱赶夜晚可能出没的野兽。 首先:这些野兽可能会袭击驾车的马匹,马儿夜间在休息,如果受了惊,就会拉着马车乱闯,马车内的付麟就会遇到危险。所以得防着野兽惊马。 而往往有时候,即使防了,也会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虽然几率很低,但也值得注意。比如夜晚爬出来的刺猬,或者爬过草丛的毒蛇,再或者远处的一声狼嚎,都会给马儿造成不安,甚至有时候会直接成为惊马事故。所以他也要及时安抚马儿们的躁动。 其次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破庙的庙门无法合拢,若有野兽闻着人味找寻而来,则可毫无阻碍的进入庙里。 小巫山众人吃了毒蘑菇睡得昏死,反应恐怕迟钝。如果只是普通的狸猫狐狸之流进入了也就罢了,可如若是嗜血的肉食类野兽,就难免会造成人员的伤亡或受伤。 马车内,谢虞一走,从外面关上了车门的时候,看似已经睡熟了的符青鸾就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心不在焉的摸着小徒弟的发顶,然后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见谢虞坐了下来,车门上传来轻微的门轴压迫声。然后外面静了好一会儿。 符青鸾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终于外面的车辕轻响,谢虞下了马车,脚步声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去而复返,然后是打火石摩擦的声音,继而是木柴燃烧时所发出的吡啵之声。 符青鸾放心的闭上眼睛,既然谢虞已经开始守夜,把该干的都干了,还干的这么周到,那么他还操心干嘛,倒也不必再费心去警戒注意外面的动静。 他昨夜为了躲开谢虞带着小徒弟一晚奔波,今夜却又为了谢虞而固守马车,跟初到陌生地方人生地不熟且没人照顾的付麟说话,让他安心。还在马车上一心二用的替小巫山和谢虞守门,虽然他没有像谢虞一样那么敬业的在外边值守,可他耳朵却是一直注意着外边的动静的,不然谢虞一回来他也不会马上就能感觉到,还差点将车门拍上谢虞的脸。 当然开门那一刹那他是推得有些急了,可那也是因为谢虞让他等得实在太久,付麟又不理人,所以他才有些迫不及待。 符青鸾在内心长叹一声,他觉着自个儿实在是个天大的好人,可他这么个大好人做了如此多的好事,付麟和谢虞这两崽子也不感激他,更甚至付麟那崽子还因为几块点心跟他斤斤计较,简直小肚鸡肠。 也就付麟不是他徒弟,他不是付麟的师傅,不然他一定要教给他这个世界是怎么混的。 想到这里,符青鸾打个哈欠,就安心的睡下了。 半夜,谢虞坐在篝火之旁,闭目打坐,一阵晚风吹来,火焰微晃,橘色的火光影影绰绰的照在如玉的面颊,就像橘色的水波在脸上荡漾,衬得白玉的脸颊如细瓷一般光滑细腻,而似又充满柔思之情,进而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 忽然,一声“吱呀”,马车的一扇车门向外打开,一个人脑袋从那车门的缝隙中探出来,这个脑袋向外瞅了一瞅,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谢虞眉梢动了动,收功睁开眼睛,符青鸾站在离他五步之处,歪头瞅了瞅他,“早啊。”符青鸾说。谢虞没动,符青鸾又说:“去放个水。”他说完也不用谢虞回应,然后扭身用手摸了一把马头,人家马儿好好的睡着,他非要手贱的去摸一把。这才拐道钻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谢虞把眼神收回来,无动于衷的再次闭上眼睛。 只一会儿,符青鸾哼着一首不着调的曲子回来了,经过马车,没有上去,而是继续往前,再次手贱的摸了一把马头,两匹马,他两次都摸的同一匹,那马儿被他这么扰了两次,不乐意的打了个响鼻。 符青鸾就笑了一声,在谢虞的篝火对面挑了一块地儿坐下。 谢虞是面对着马车,背对着夜风坐的,符青鸾坐他对面,就正好迎着了风。如今符青鸾刚刚坐下,那歌还没唱完,如今吨位一低,张嘴就给闷了一口风。 所幸那风不似烈酒,还不至于烧了喉咙,就是不免堵了一下,所以符青鸾毫不犹豫,马上转了九十度,背对庙门,在谢虞的左手边坐下。继而扭头看着谢虞:“贵姓?” 他这话题开的突兀,而且问的问题让谢虞都堵了一堵,谢虞是清楚的记得他今晚回来,听到马车上小孩脆生生说的一句话是:师傅,“谢大侠”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小孩的师傅开口问他贵姓。 …… 所幸符青鸾马上反应过来,“诶?看我这脑子,一口风给闷糊涂了,那么谢大侠名讳为何?可否告知?”符青鸾特别客气的说。 谢虞再看他一眼,这人前半夜刚见到他时,说中午见过他的模样。既然知道马车内有个付麟,自然也知道他是这次委托小巫山的雇主。而且显然还知道他姓谢。 都已经了解这么多,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要知道小巫山里有好几个人都喜欢连名带姓的称他为谢虞师弟,他与小巫山接触不少,那么小巫山的人提他的次数自然也不少,这人作为小巫山逃跑又被逮着的俘虏,与小巫山众人待的时间自然也不少,难道就一次都没听到他们说他的名讳?这个人是在装,还是在试探他呢? 可他们无冤无仇,又没有什么牵扯,又何来试探。 谢虞不回答,符青鸾也不恼,要知道他的确是在装,可他问的这个问题是真心没有试探的意思,他就是想给谢虞强调一下,他对谢虞真的是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呐! 既然谢虞不答,那他先自报家门好了。“鄙姓无,名无名,籍籍无名的那个无名。你呢?” 第29章 符青鸾在这里胡扯姓名,连傻瓜都骗不过的名字,愣是被他说的有模似样,煞有介事。 谢虞都忍不住看他一眼,但是符青鸾脸上根本就没有心虚二字。 他此刻诚恳的看着谢虞,自报完家门,还耐心的等了一等,见谢虞还是不理人,就厚着脸皮再问,他就不信撬不开谢虞的嘴。 “呵呵呵,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之后还会同路,所以说,咱们互相认识一下嘛。” “……” “你……” “谢虞。”也不知是不是挨不过符青鸾的啰嗦,谢虞最终还是开了尊口,将符青鸾即将出口的第三句话给打断了回去。 “哎呀,”符青鸾挺惊讶的小呼一声,脸上带出一层欣喜,夸张的拍一把大腿:“我就说有缘分嘛,谢鱼,跟我小徒儿同名呢,都是水中游鱼,你父母是否想让你活得自由自在?” “是虎头虞。” “哦,你父母想让你虎虎生威?” 谢虞沉默的看他一眼。 “或者虎虎生风?” 谢虞没吭声。 符青鸾再拍大腿:“降虎伏龙?对不对?啧啧,志向远大呐!” 有些人天生就能把天给聊死了。谢虞无言的垂下眼去,黑色的睫羽盖住眼波,低头开始拨弄炭火,用根树枝去扒那灰烬,还翻出了几块黑色的石头。 符青鸾不苟同的摸着下巴:这小崽子对他吝啬言语,宁愿去拨什么灰烬,翻什么石头,也不愿意跟他好好聊天。 难道是他交流的方式不对? 可在他的记忆里,原主跟谢虞的正常接触方式也不多,师徒两个根本不怎么谈话,所以如今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谢虞交流。 难道说……他用力过度了? 符青鸾再看谢虞一眼,谢虞已经拿起了一块乌黑的石头,还将那石头在手中倒换了两下、 符青鸾看不下去,实在忍不住的蹦了一句:“怎的,嫌石头烫手啊?” 他这话一出来。理智如谢虞,都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符青鸾见谢虞深吸了一口气,肩膀紧绷了一下,然后才松了下来,符青鸾觉得,谢虞这个肢体动作,像是想把手里的石头扔他脸上,但是最终忍住了。 符青鸾就后悔的摸了摸脸,他不该嘴贱,要知道他现在功力不济,谢虞要真扔,他还真难躲开。 “咱们往日无仇,你竟然想拿石头扔我……”符青鸾怒斥。可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接下来谢虞轻松的将那石头一分为二了。 符青鸾:等等,掰,掰开?徒手掰石头,他疯了?闲得慌了? 然而,一阵浓郁的香味顷刻间就飘了过来,符青鸾被那香味勾引,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他借着摇晃的火光,再搭眼仔细一看:焦黑的外皮,金黄的内瓤,嚯~!这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烤得滚熟喷香的地瓜呀! “给我一半。”符青鸾伸手:“昨晚为了替你守夜,没吃饱。倒喝了一肚子汤,刚刚一泡水就给放没了。”其实谢虞没拿出地瓜之前,他还真没觉得饿,可谢虞如今勾他,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是谢虞不地道。 在这一点上,谢虞倒也大方,符青鸾问他要,他就从地上又捡了一块,抬手扔给了符青鸾。 符青鸾接在手里,差点扔出去,他娘的真的是烫手。 手里抱着热乎乎的地瓜,符青鸾有滋有味的啃着,他之前嘴贱,一直在招着谢虞说话,如今嘴里啃了东西,按正理应该老实了,可他并不,他将那地瓜利索的啃了一半,觉得肚里有食了,所以就不急着啃了,难得吃到多少年没吃的地瓜,他得慢慢嚼着品一品滋味。 而且,“你怎么不防备我?”他又开始跟谢虞聊天了,聊的还是找事的话题。 也许是两个人吃饭的气氛挺好,也许是前面话题的前车之鉴,怕符青鸾再问个不厌其烦,谢虞就没再沉默,而是回答了一句:“没必要。” “呃……。”符青鸾这个呃的尾音拖的意味深长,他明白,谢虞的意思是你灵力低,我有信心制住你,自然不用防备你。这是打脸呐,小砸挺狂。 谢虞听他这个怪调的尾音,看了他一眼。 符青鸾:“有没有怀疑那毒蘑菇是我弄的?”他这弄了半天,又转回原话题去了。竟还揪住这话题不放了。 谢虞抬了一下眼:“不是你。” “哦?为何呢?”别告诉我是直觉,老子不信。 “要毒他们,你不会到现在还在这儿。” “我之所以没跑。”符青鸾晃了晃手上的链子:“是因为我没找着这锁链的钥匙。不然我早跑了,你信不信?” 谢虞想起了第一次在客栈门前见到这人的一幕,他想说,一个连逃跑路线都能糊涂的去舍近求难的人,还不至于能精明到把人都毒了。但是他张了张口,看符青鸾一脸好奇的样子,明智的没说出来。他虽然对这人不了解,但通过今晚上的谈话,他直觉要是说出来,会很麻烦,或许会遭到恼羞成怒的报复。 所以谢虞笑了笑,选择了不回答。 谢虞没说,符青鸾就自己脑补了,他觉得谢虞又看不起人了,看他那难以启齿的样子就知道,他觉得他能力低,干不成。 判断出这一点,符青鸾反而不计较了。 谢虞能如此判断,说明谢虞没把他列为危险人物,说明他在谢虞的判断中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不值得注意和提防的小人物,说明谢虞认为他是无害的,如果真是这个判断,那对他来说绝对是好事呀,也不枉他跟谢虞如此叽歪一场。 要知道他巴不得谢虞如此看他,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如此,话题谈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所以他美滋滋的吃完地瓜,就马上心安理得且安心的爬回车里睡觉去了。也没说要替谢虞一替。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啦,大家手里如果有多余的营养液,要不要灌给我呀!( ̄y▽ ̄)~* 花花~ 第30章 翌日清晨,鸟语花香,符青鸾神清气爽的从被窝里爬出来,顺便把小徒弟提溜起来。看了看沉睡的付麟,然后从马车上爬下带着小徒弟一起去洗漱。 唐鱼水不大精神的眯着眼睛,看到将灭的篝火旁打坐的谢虞,惊奇的把眼睛睁开了。他想了一想,忍不住拽住符青鸾的袖子,凑头过去小声说:“师傅,他,”唐鱼水用小短指头指指闭目打坐的谢虞:“他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嗯啊。”符青鸾瞅谢虞一眼:“的确一宿没睡。”然后想了一想,觉得这是一个教育小徒弟的契机,于是认真的道:“虽是一宿没睡,但也不能算是没睡。” “?”唐鱼水被这似是而非的回答给弄的有点糊涂,小脸上一时露出满脸好奇。 符青鸾对这表情十分受用,于是为人师的感觉出来了。他一边领着小徒弟往破庙里小巫山之前打好了水的水桶旁走,一边谆谆教导:“徒儿你记住,为师告诉你,修仙之人在疲累的时候练功打坐,往往能事半功倍,且还能消除疲劳,代替睡眠。这是勤奋之人不可多得的上进之法。” “师傅你之前也这么练吗?” “不曾。” “为什么?” “你师傅我天赋异禀,根骨俱佳,修仙奇才。” “师傅你是不是懒?” “人贵乎自然,你师傅我注重修身养性之道。” “哦,师傅的意思是不是说只有天赋不高的人才用这种方法?那么师傅是觉得徒儿根骨不好,所以需要以勤补拙吗?” “非也。” “那师傅的意思是我天赋高喽?”唐鱼水兴奋。 “天赋不好与天赋高之间,还有一个平庸。” “……” “你天赋还可以。” “谢师傅夸奖。” “此法虽辛苦,却很可取。因为用此法者,不分天赋高低,只看勤奋与否。且天赋高者,效果更佳。” 唐鱼水想了一想,“那我要是天天不睡觉,每天都用这个方法来代替睡眠,勤加修炼,让疲累一层一层累加上去,然后越累效果越好,就越事半功倍。那么如此翻倍下去,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功力大成?” “功力大成?倒不至于,修炼没那么容易。” “那会进步神速吗?” “会呀。”符青鸾从袖里拽出布巾擦干脸上的水迹,跟小徒弟语重心长:“但是在那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唐鱼水有些接受不了:“为什么?”他难得举一反三的思考一回。 “连续多天不睡觉,自然就死了。” 唐鱼水惊吓的睁大眼睛。 “正常人的话,三天不喝水,连续五到七天不睡觉,或者十五天不吃饭,其中任何一种,都会使人死掉。修仙者时间能稍长一点,但如果是你的话,暂时学无所成,如果不睡觉,估计五天不到,你就是鱼干了。” “……” 经过一番教学,唐鱼水深刻的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以至于回到马车前的时候,他看向谢虞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层钦佩。 感受到怪异的目光,谢虞不得不收功睁开眼来,然后,他就对上了唐鱼水水当当看稀有动物似的眼睛。 这两人眼神互对的时候,符青鸾正在往车辕前面的车架子上晾他擦脸的布巾,没注意到小徒弟与谢虞的眼神碰撞。 等符青鸾回过身去的时候,谢虞已经将眼睛重新闭上了。 唐鱼水捂着小肚子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说:“师傅,我饿了。” 符青鸾抬了一下头,这里的人没有吃早点的习惯,可唐鱼水自从跟了他之后,一天三顿的吃,已经吃成了习惯,加之小孩消化快,自然就饿了。 符青鸾遥望了一下庙内,摸了一把小徒弟的头:“等着。”他说完,就抬步往寺庙里快步走了回去,庙内小巫山众人仍睡的死沉,连个打鼾的声音都没有,符青鸾快步进去,又快步出来,因为走的略急,在门口处被绊了一跤,回头一看,是昨晚被他拖到门口的闵清闲。 可能闵清闲的修为略高一点。或者是快要醒来的缘故,睡得没别人那么死。他刚刚进门的时候,闵清闲还没有挡道,只这一会儿的工夫,闵清闲竟换了一个姿势,将一条腿伸到门口去了。 符青鸾将他的那条腿给蹬回去,然后利索的出了庙门。 之后将摸来的一小块饼子递给唐鱼水:“拿着。” “师傅,这么少,不够啊!”唐鱼水拿着只有他小巴掌那么大的饼子,一口下去,少了小半边。 “先垫一口,师傅今天给你开荤。” 符青鸾爬回马车,从自家的包袱皮里拿出一条鞭子,然后带着鞭子喜滋滋的下得马车来。这鞭前几日买了,还未用过,今日正好试试,看看是否趁手。 师徒两个嘛,孤身行走江湖,难免遇到危险,anoy之前赶路的时候,白日里如果投到了客栈,晚上睡觉的时候倒还安全,可就怕错过了宿头,不得不露宿野外的时候,就得防狼防兽打野食祭口腹了。 所以行走在外,一件趁手的武器在所难免,本想买剑,再不济买把匕首,可这些他那时都买不起,不得已买了一条最便宜的鞭子。 如今想来,这就是缘分,他以后早晚会得了锁仙链,那么先用鞭子演练一下,等用顺了,就可以轻松的以链代鞭了。 谢虞感觉到两道视线盯着他,使他不得不中断灵力,再次睁开眼睛:符青鸾握着一条鞭子的鞭头把手,他的小徒弟握着鞭子的鞭梢末尾,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鞭头一个鞭尾,隔着一条鞭子一起看着他睁眼,然后,符青鸾将眼一弯,说了一句:“早啊。”继而就转身,拽着那鞭头,像拖着小狗一般,拖着小徒弟走了。 第31章 符青鸾作为一个俘虏,拽着小徒弟,说走就走了,也不交代一声去干嘛。丝毫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 就这一点上,唐鱼水显然是比他周全的。“师傅,咱们不说清楚,他们会不会认为咱们要逃跑?” “说清楚?”符青鸾晃着手上的锁链:“不是把鞭子都亮出来了吗?一看就知道是要去打猎吧,而且也打过招呼了不是吗,谢虞那小子该没那么笨。”要是笨,也不可能在原主手底下翻出身来。 “原来他叫谢鱼?”唐鱼水挺开心:“竟然跟我同名。师傅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缘分个屁,人家是虎头虞,是陆地上的走兽之王,你是水里的,不一路。” “哦,我觉得他一定很强。” 符青鸾忍不住停住,郑重的看他一眼,“等以后,师傅让你知道什么叫强。” 闵清闲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脑子里还有点浆糊,等他捏着脑袋慢吞吞坐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顿时激灵灵清醒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寺庙里?他不是去外边守夜了吗?小巫山的所有人怎么都睡在一起?看一眼外面的天光,都这个时间了,他们怎么没一个醒的? 闵清闲一骨碌爬起来,因为起得太猛有点晕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赶忙摸了把附近的人,发现他们身体似乎并无异样,看着手底下的刘师侄,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坏了,他们都在这里,那门口的马车谁守? 别是出了什么事,或者遭人暗算了吧? 还有妖人跟他的徒弟呢?怎么不在这里,去哪儿了?该不会是他们…… 一大堆问题顿时摆在自己的面前,把闵清闲给急得不行,急忙跌跌撞撞的奔出去。 然而,马车安静的停在寺庙门口,不像有什么损伤的样子,车前一堆篝火,燃的只剩一些零星的火星子,似乎刚刚才要熄灭的样子。但是马车周围又没有人。 难道昨晚有人在这里值了夜?是不是回来的谢师侄? 闵清闲觉得心里没底,想了想径直就奔着马车去了,刚想上马车查看一下车内的伤者,那马车门却在这时从内向外打了开来。 车门之后,是谢虞那清隽白皙的脸。 闵清闲看见谢虞,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满心的着急转为了满目的歉意。 谢虞向他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闵清闲会意,探头向车内看了一眼,没吭声的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方便谢虞下来。 谢虞轻轻的关好车门,两个人一起走到了篝火跟前,那里有谢虞搬来的两块平整的大石,石上还铺了两块垫子。 闵清闲挺不好意思的坐到垫子上,语言有些吞吐:“那个,谢师侄,你昨晚第一次让我们守人,我们就给疏忽了,这实在是出了点不明的状况。” 闵清闲老脸有些通红又有些郑重的说:“我们可能遭了暗算。” “暗算?” “对。”闵清闲搓了搓手:“虽说是遭了暗算,但也是我们的疏忽,我们既然接了单子,就应该认真负责的,但这开头我们就没有做好。所以……谢师侄,”闵清闲有些肉疼的说:“要不要退给你点儿钱?” 谢虞笑了笑:“不用。” “呃……”闵清闲挺高兴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呐!你看昨晚要不是师侄回来的及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还麻烦师侄将我跟那不争气的刘小子一起弄到屋子里去,师侄想得实在周到,而且让师侄辛苦守了一夜,也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回来的,”谢虞弯了弯嘴角,“倒并不及时。也并未将师叔送进庙里。” “……呃?”闵清闲惊异的睁了一下眼。 “昨晚我回来之时,已是深夜,而在我回来之前,是无名守的夜。那时师叔已在庙里了、” “无……无名?”没记得有这号人啊?! “是化名。他自称是你们的俘虏,手上还锁着根银链子。” “竟然是他?”闵清闲有点糊涂了。“我以为是他给我们下了药,所以使我们中了招。他既然毒了我们,为何还要替我们守夜?这讲不通啊!” “有没有坏心思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对此人不了解。不过他确实是帮过了我的。而且,”谢虞和颜悦色的说:“他说你们是误食了有毒的鸡枞,或者说是错认成鸡枞的毒蘑菇。” 谢虞说完,从所坐的大石侧面拿起一个纸包,他将这纸包打开来,闵清闲一看,里面的蘑菇虽然有些干了,还变色些颜色,但确实是他们昨天中午特意留下来打算晚上招待谢虞的鸡枞。 谢虞说:“这是昨晚我在寺庙中找出的蘑菇,我虽见识不多,但我仔细看了看,这确实不是鸡枞。” “……”不是鸡枞?既然谢师侄都这么说了,也许他们的确是误食了这有毒的蘑菇,才失去意识的。 只是,听了谢虞关于妖人的话,闵清闲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有些纠结,妖人这算做了好事,但是,功过又怎可相抵……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已是想通了:妖人做的恶事太多,显然是心虚才做了这一点好事,大概是怕了他们小巫山的锁仙链,但是只做了这么一点儿,是不能证明他已经改过自新的。所以接下来,无论妖人使什么诡计,耍什么手段,做什么好事,他都不能动摇,也不能被妖人的表象给蒙蔽欺骗,他要坚持原则,擦亮双眼,将妖人带回小巫山审判。让小巫山历年来惩恶扬善的基准来给妖人做个评判,到那时,他才能分辨出妖人的忠奸善恶。 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小巫山以前的得意弟子谢铭,不就是表面看着温良无害,到最后却还是成了祸害苍生无数的魔尊吗!伪君子真小人的他见了多了,还不至于被一个表象欺骗。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脸上就明朗了起来,遂左右看了一看。“那无名呢?”为了给谢虞面子,他亦改口称妖人为无名。只是他心里里想的却是:那妖人该不会跑了吧?!竟然糊涂的带着打不开的锁仙链逃跑,打算戴一辈子吗?! 谢虞看过闵清闲的表情,垂眼皮往别处看了一眼,后转回来看向闵清闲,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闵清闲被他这个意思很明显的动作搞的有些迷茫,遂奇怪的抬手摸了一把自己头顶的发髻,然后,他就摸下了一根跟叶子杆似的东西,奇怪的拿眼前一看,发现是一朵黄色的小野花。 闵清闲的脸立刻黑了起来,妖人就是妖人,戏耍人也要有个限度。果然妖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谢虞说:“抱歉,我刚刚没看到。” 闵清闲:“不关谢师侄的事。” 谢虞:“那无名带着他徒弟去打猎了。”谢虞回答刚才闵清闲的问话。 闵清闲:舒一口气,只要不是跑了就好。要知道那锁仙链掌门可宝贝着呢!要真被妖人带跑了,他必须得追到天涯海角去的。 谢虞暂时告别闵清闲,去到丛林里给马儿割晨草的时候,看到那对师徒站在一个矮坡底下。 矮坡顶上是一丛长得挺深的灌木,灌木丛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地势可谓奇特。那对师徒此刻正蹲在坡下的地上挑拣石头,不知道要干嘛。于是,谢虞忍不住带着点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第32章 “师傅,咱们为什么要选这里。” “徒儿你记住,打山鸡必然要选这种地形,最好是有灌木丛,且灌木一定要深,因为山鸡喜欢在灌木深丛里啄食躲藏,所以出没较多;其次最好有树林,有下坡,因为山鸡受惊会本能的避开野兽频繁出没的树林,往地势低处飞,这样它们才能飞的远,躲避开危险。如此我们在坡下等着,就是守坡待鸡了。” “那要找不到这种地形就抓不到山鸡吗?” “也不尽然,只是抓起来会费劲一些,因为在平地,它们远远的看到人就已经跑了,哪能等着你去抓。” “那要是我功夫好呢?” “功夫好不一定找得着啊,得看地形。” “如果在平地上找着了呢?” “如果真有这么傻的鸡,那你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原来如此。” 符青鸾说着,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试了试分量,还在手中掂了一掂,觉得挺趁手。 唐鱼水掀起一块足有他小胳膊那么长的大石来,费劲的说:“师傅,你看这块怎么样?”、 符青鸾看了一眼:“那不是打鸟,是要打狼。” “可我中意这一块。” 符青鸾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鱼儿,如果用大石头和小石头达到的效果一样,而且小石头也许效果更好一些,大石头消耗力气多一些,你会选择哪一块?” “我明白了。”唐鱼水利落的将那石头放开。“不能光凭喜欢和好看,要实用。是吗师傅?” 符青鸾很受用的点头,他就喜欢鱼儿这一点,不迂腐,也够乖。 “师傅,你刚刚说打鸟,咱们不是打鸡吗?怎么换成鸟了?可我不想吃鸟,鸟没有肉。” 小徒儿虽然乖,就是有时候有点啰嗦。 符青鸾抽出鞭子,交于左手,凝耳朵听了一瞬,对准那灌木与树林的交界地带,以一个灵巧的弧度,将右手那巴掌大的石头给投了出去。 只听“哗啦啦”一声,石头落处,顷刻间就惊出一只山鸡来,张着翅膀昏头转向的就冲着坡下飞了下来,符青鸾撇了撇嘴,手上鞭子一个倒换,轻身上去,一鞭子就给抽晕了。 然后,符青鸾倒提着那晕死的鸡,交于徒弟之手:“拿着。” “嗳。”唐鱼水欢喜接之。 “对你师傅我来说,只要带翅膀的,都可以叫鸟。” 唐鱼水从腰间抽出小绳子,将那鸡爪子熟练的捆在一起,惊奇到:“那要是野鸡修炼成人了呢?” “这脑回路清奇。” “谢师傅夸奖。” “那就叫鸟人吧。” 唐鱼水嚼了嚼:“师傅英明。” 谢虞站在师徒后面的山坡,他远远的看着那师傅带着小徒弟抓野鸡,抓完一只等上一段时间,跟小徒弟扯扯皮,再等待第二只。不算长的时间,两鞭子抽晕两只,第三只飞的位置有点偏,那师傅懒得过去,竟直接将鞭子系个扣结团起来给扔了出去,于是,第三只野鸡是被砸晕过去的。 那小徒弟左右腰上各挂着一只鸡,他小腿倒换着健步如飞,似学了些轻身工夫,晃着脑袋欢呼着奔跑过去将第三只鸡给提了回来,快乐的手舞足蹈。 谢虞立于坡顶,看着这对师徒欢快的样子,那种其乐融融的画面,竟是有些灼眼,他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羡慕。 等那师徒两个带着三只野鸡有说有笑的走了,他才恍然回神。看了看日头,他竟在这里耽搁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再看一看手中仅有的一把晨草,苦涩的笑了笑。 破庙前,闵清闲守着马车,他掐着那野花郁卒了很久,觉得不放心,就把头发打散了重梳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东西在上面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可等他在破庙门口洗漱的时候,将下衣摆塞入腰带,一个低头间,竟见自己的裤腿上,印着几个灰扑扑的鞋印子。 闵清闲僵了一瞬,赶忙将那裤腿仔细查看了一番,鞋印子重叠在相似的位置,似是被人在同一处连蹬了好几脚,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赶忙查看了自身的衣裳,这一看不要紧,差点让他七窍生烟,原来他不光裤腿被人蹬了,他的后背和后衣摆处一片脏污,沾满了草屑与泥土,似是被人在地上拖行而留。 闵清闲立时就明白了,他本来还怀疑是谢虞做了好事跟他客气,没想到真是那妖人将他弄回的破庙,只是妖人对他丝毫不客气,显然是将他拖行入庙的,还泄愤的蹬了他几脚。 闵清闲郁闷的想,他这丢人的样子,不知是否被谢师侄看去了,大概谢师侄借口去割马草,是想给他留面子吧,毕竟当面提出来,他老脸没处搁。 既然谢师侄这么体贴,他自然不能辜负了谢师侄的好意,想到这里,他赶紧趁着小巫山众人还都没醒,去包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一切做完之后,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时间也是正好,他刚刚换好衣服,廖白灼就醒了。而继廖白灼之后,其他的人也陆续醒了过来。 有些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忘记了自己昨晚怎么忽然睡着的。 更有甚者竟然有人一点异常都没发觉。而这奇葩的人里,廖白灼就是其中之一。 发觉出奇怪的比如刘师侄之流,他就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只说他们食的鸡枞可能有些差错,吃了会使人昏迷,但无大碍,让大家放心。然后让刘师侄替他大体传达了一下,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满载而归的符青鸾带着小徒弟并没有马上回破庙去,而是领着带了三只鸡的小徒弟去了泉眼之处,取了水杀鸡,放血掏肠子,一系列动作做下来,符青鸾做的十分熟练。 唐鱼水看着又有些忧愁起来,师傅做的这么熟练,是不是以前经常做啊,看来师傅的生长环境真的挺苦啊!唐鱼水同情的看了看师傅,又同情了一下自己。他看着师傅扒鸡,继而想到马上就能吃上山鸡肉了,却又开始高兴起来。立马将前一刻的烦恼给忘记了。 那三只山鸡的尾羽长得都十分漂亮,特别是其中一只的尾毛居然有两尺那么长,符青鸾挑选了一番,将那三只鸡尾巴上最漂亮的尾羽都拔了下来,仔细的洗干净了,让唐鱼水拿着。 唐鱼水看那漂亮的尾羽亦十分喜爱,小脸开始激动的通红:“哦,师傅,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符青鸾捏着鸡爪子笑看他一眼:“好好拿着,待会给你做好东西。” 第33章 符青鸾捏着鸡爪子笑看唐鱼水一眼:“好好拿着,待会给你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呀?”唐鱼水欢欣鼓舞。 “呵呵,”符青鸾把脸扭回去,竟然避而不答,还道:“徒儿,怎么扒鸡,你好好看着。” “好嘞。”符青鸾不说,唐鱼水也没再问,他知道师傅卖关子呢。于是赶忙凑过去,聚精会神的看师傅扒起鸡来。 符青鸾扒完了一只鸡,就将那只鸡搁在一片洗净的大叶上,将其留在原地。后反身找了一块干净地儿,没骨头似的往下一坐,叉着腿跟唐鱼水说。“要想得好处,就得有付出,徒儿,要知道好处不是白得的,你可明白?” 唐鱼水十分明白。“师傅要我干嘛?但凭吩咐。” “刚刚我扒鸡的流程你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 “真聪明。”符青鸾摸摸他脑顶,赞许的说:“剩下的两只鸡,挑一只肥的扒了。” 唐鱼水看看手中漂亮的鸡尾翎羽,将那尾羽小心珍视的交给符青鸾:“那师傅给我拿着,别沾了灰,我去杀生。” “去吧。”符青鸾欣慰的道。 廖白灼睡的这一觉可谓浑身舒坦,就是昨天只吃了一顿饭,如今肚皮贴了后背,实在是饿的慌。可师叔没说开饭,他也不好意思提。毕竟他刚醒来的时候没发觉自己昏迷了,可是谁会一觉醒来去回想自己昨晚怎么睡的?!那不是闲着没事干吗?!可他不能这么跟师叔辩解,他怕师叔认为他是个饭桶。 拉着精神同样恍惚的齐明樵去庙门口洗漱的时候,他拿着个漱口杯子,远远的看见那对作为俘虏的师徒,高高兴兴的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回想到昨晚的遭遇,他想上前打个招呼,问问他们的情况,毕竟昨天本来属于他的那碗蘑菇,被那师徒抢去了嘛,他记得那碗蘑菇的分量可不少。 虽然他算是被恶霸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该去关心一声的。 可刚迈开腿,衣领子被齐明樵给揪住了。 廖白灼不得不回过头来,错愕的看着似乎有些紧张的齐明樵:“齐师兄,你拉着我干嘛?” 齐明樵跟做贼一般,似乎想向那边看却又不敢看,目光闪烁的盯着廖白灼,哼哼哧哧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只是脸却慢慢红了。 廖白灼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有些忧愁的慌,本来他刚回来的时候听见师兄们说齐明樵被妖人一棍子打丢了魂,他还不大相信,可真见到齐明樵的时候,他立马就相信了,但是妖人重新回来之后,他觉得齐明樵的症状大概快好了,谁知昨天误食了那奇怪的蘑菇,如今却是更不好了。 那蘑菇真是作孽哟。 廖白灼一时觉得齐明樵十分可怜,也没心思打什么招呼了,满脸关心的看着齐明樵,等待齐明樵将那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师兄,你不要急,想说什么慢慢说,我等着。”说完这句廖白灼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师兄放心,我很有耐心的。” 齐明樵面红耳赤的看着廖白灼,他哪里是什么急的,他实在是臊的,但是那话憋在他心里实在是憋的慌,他必须不吐不快。 于是,齐明樵豁出去般说:“白灼,我昨晚做了个梦。” 梦?廖白灼惊异的看着他,失声到:“咱们昨晚昏迷,你竟然能做梦?梦见什么了?” 廖白灼心虚的看那边一眼,声音有些吞吐。 廖白灼又开始愁得慌,看齐师兄这神思不属的,该不会被吓着了吧。想到齐明樵接下来可能给他讲什么吓人的场景,他也觉得有点腿软,可他刚刚已经夸下海口,自然不能怂了。这么想着,他就觉着有些口干。于是无意识的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漱口水。 “我……我,”齐明樵咬牙到:“我梦到了我喜欢的仙子,他,他还亲了我。” “噗……”廖白灼一口水悉数喷了出来,惊愕的看着齐明樵。“我还以为怎么的,原来是发春?” 齐明樵面无表情的抹一把脸上的水,恼羞成怒道:“你他娘的才发春。我正经跟你讲心事,拿你当知己,可你竟然笑话我。” “没有,绝对没有。”廖白灼赶忙端正态度:“不过师兄,咱们派里女孩子少,之前也没见你喜欢哪个,如今出来一趟,这一路上也没遇到过什么好看的女孩,你是怎么喜欢上的?是自己肖想杜撰了一个吗?” “呸,你才杜撰的呢。我的自然有真人,而且他离我们不远。” “离我们不远?”廖白灼忍不住看了一圈,他们周围全都是男人,哪里有什么女孩子?何况这里荒郊野岭……廖白灼吓得打了个寒颤。“师,师兄,你该不会碰到女鬼了吧?!” “你才碰到女鬼呢。”齐明樵剜他一眼:“我的仙子是个男人。” “男,男人?仙子不都是女人吗?” “那是仙女,我说的是仙子,子,男人也。”齐明樵说着,终于鼓足勇气往符青鸾那边看了一眼。那眼神寂寞里带着复杂,复杂里带着思慕,思慕里又带着纠结,可谓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此时的那对师徒已经在树林边选了一块平整的地盘,师傅没骨头似的在树下瘫着,嘴巴里咬着根草,手上攥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长羽毛,还将那羽毛像扇子似的拂来拂去,简直一点都没有作为一个师傅应该在徒弟面前需要维持的威严的样子,反而像个无赖。 而小徒弟在师傅的面前忙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 廖白灼看着齐明樵的这个复杂怪异的眼神,然后顺着他的这个眼神望过去,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惊失色。 廖白灼强硬的将失神的齐明樵给掰回来,按住他的脸:“师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这不光是性别的问题,你们的年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要是让掌门知道,他会打死你的。” 齐明樵酸涩的道:“性别我觉得不是问题,年龄也不是问题,他本来就是年轻的样貌,我愿意等着他变回来。”齐明樵深吸一口气:“如果他愿意喜欢我,就算被我爹打死我也无憾。” “师兄你糊涂啊。”廖白灼痛心疾首:“他不是变不变回去的问题,而是他如今的样貌就是他的本来面貌。你们年龄差距太大,真的不合适。而且那妖人是用的邪法才能返老还童,难道你想为了让他变得年轻,而去杀害无辜孩童吗?” 廖白灼这话一出来,齐明樵顿时愣住了,他自然不可能为了私欲去杀生,可是:“不杀生,就无法变年轻吗?” “咱们亲眼目睹,你难道忘了?” “……”齐明樵一时沉默下来。他怔愣了许久,之后揪着自己的脑门,满脸痛苦的蹲了下去。廖白灼看着他埋首于膝间的发顶,无奈的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师兄,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自己想想办法,自个儿走出来吧。” hua*^^ji**(* 他说完拍了拍齐明樵的肩膀,陪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看了看那对师徒,想了想,还是冲他们走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渊”投了1颗地雷。 一起啵一个,嘻嘻( ̄y▽ ̄)~* 第34章 符青鸾靠在树上,指挥着小徒弟挖坑取土:“对,挖这一块儿就行,挖出来的泥土打碎了,把里面的草根碎石头挑出来,咱们做叫花鸡。” 唐鱼水挽着小袖子,忙得满脸泥土之余还一脸兴奋:“叫花鸡?听着就很棒呀。”唐鱼水吸一口口水,用尖石头把那些土块都戳碎了,如勤快的土拨鼠一般把那草屑都刨出去。 廖白灼脸上带着心事,心不在焉的低着头走过来时,脸上不小心给撞了一块,“哎哟。”廖白灼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眼。 “咦?”符青鸾直了直身子,“小白你没事吧?” 唐鱼水听见声音转回头去,高兴的叫了一声:“小白?” 廖白灼讪讪的抹一把眼睛,将那眼皮上的泥土擦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唐鱼水,冲他笑了笑,继而看着符青鸾:“昨天,那个蘑菇,师叔说有问题,你们……”廖白灼挺难以启齿的说:“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哈哈,那个蘑菇呀,”唐鱼水笑着摆了摆小手:“师傅说那是不正经的蘑菇,没让我吃。” “不……”廖白灼有些吃惊的张开嘴巴:“不正经?”蘑菇怎么能不正经呢? 你要是看见你们昨晚的形象,就知道这蘑菇有多不正经了。但是符青鸾自然不会笨蛋的说出来。 “对呀。”唐鱼水说:“师傅说那蘑菇长得像流氓,所以不让我吃。” “流……流氓?你小小孩子,知道流氓什么意思吗?” “自然知道啊。”唐鱼水轻蔑的看廖白灼一眼,转头:“师傅,流氓是什么意思?” “流氓就是不正经的意思。” “明白了吧?”唐鱼水转回头去:“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来问我流氓什么意思,你师傅怎么教的你哟!” “咳咳咳咳……”廖白灼捂着胸口猛咳起来。 唐鱼水同情的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无奈的转身继续挖土去了。 廖白灼咳了很久,终于不咳了,他满面纠结的站在那里,一副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辩解的样子。难道让他跟小鱼儿说,你理解的流氓其实还有更广的意思? 符青鸾终于看不下去,招手把廖白灼叫了过去,“小白呀,”符青鸾看着廖白灼脸上的愁云,语重心长:“你有心事呀?” 廖白灼惊讶的抬起脸来,他本来在脸红,听见这个,卡顿了一瞬,眼神奇怪的看符青鸾一眼,表情里现出明显的纠结来,嘴上却说:“没事啊……我哪有什么心事。” “哦。”符青鸾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从旁边拿出一个水壶来:“喝口水压压惊?” 廖白灼正在纠结,闻听符青鸾的话,就听话的接过去喝了一口。 “谈恋爱啦?” “噗……咳咳咳咳……” 早已起身的符青鸾站在旁边体贴的给他拍拍背:“你不要激动嘛!喜欢人又不是丢人的事。” “没,没有。咳咳咳,真,没有。”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你看都说不出话来了还要努力说,我相信你就是。不过,既然不是,那你干嘛看着我就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到鱼儿就满面微笑?”符青鸾叹一口气,小声说:“害我以为你看上了我们家鱼儿,想跟我抢人呢!” “您,您想多了。”廖白灼吓得连敬语都出来了,赶紧平复下呼吸,然后擦了擦额头吓出的虚汗:他再混账,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起妄念! “以后不要对我摆这种表情,好吧?都害我误会了。”符青鸾嗔怪看他一眼。 “……好。”廖白灼顿了一会儿,诚挚的点了点头。 符青鸾宽慰的拍拍他的肩:“可是饿了?昨天一宿没吃饭吧?” 他这一问不打紧,廖白灼却想起自己没吃饭来,饥饿感顿时重新来袭。他忍不住看了看符青鸾手边的三只野鸡,说实话,他们自小巫山出来这一趟,吃的野味并不多,兔子不好打,狡兔三窟,而且警觉性很强,一旦它们钻进了洞里,就很难再捉到了。鸟也不好打,因为你一靠近它们就都惊飞了,而他们里面又没有擅长弓箭和投石的,因为他们都玩剑。而至于山鸡,他们出门这一趟,说实话,还真没遇到过,也找不着在哪儿有。 如今这妖人却一气打了三只回来,着实是有点让人吃惊的。 廖白灼忍不住想:妖人如此问,难道是要给他们一只不成?可他刚才的惊吓还没过去,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 符青鸾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一口气:“可怜的孩子,别在我这儿耽搁了,赶紧回去吃饭吧。” 廖白灼张了张口,他想说他们早上不开饭,可他又想到自己如果这么说出来,就成了问人家蹭饭吃了,再说他本来的意思只是过来关心一下昨晚蘑菇的事,本就没想别的,却不想自己表情不对被对方给误会了。于是就不好意思的告辞走了。 “师傅,小白怎么了?”唐鱼水抽空抬了一下头。 “呃,逗他玩了一下,可惜不经逗。” “好好的,您为什么要逗他呀?” “他摆的那个表情,就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或者欠了别人的什么东西不还,让我感觉很不爽,想揍他。” “那您为何不揍他?” “你师傅我能动嘴解决的事情,就从来不喜欢动手。” “师傅睿智。” 闵清闲坐在马车旁的那堆篝火灰烬旁边的大石上看守的时候,他看见那妖人的小徒弟提着一只五颜六色秃了尾羽的山鸡朝他走了过来。 小娃娃在他面前站定了也不说话,而是先踮起脚尖瞅了瞅他的头顶,闵清闲就想:这小娃娃看什么呢?我头上还有什么东西不成?于是赶紧又摸了摸头顶。 唐鱼水:咦,我今早插的小野花呢?要知道我可是找了最合适的角度,最合适的方向插的,本来觉得挺好看,如今竟然没了。 谢虞提着一大捆晨草走回来的时候,他看见马车前那个名字跟他同音的小娃儿徒手提着一只花斑秃毛野鸡,在跟闵清闲讨价还价。 “我师傅说啦,你得把你那袋盐都给我,我才能给你这只野鸡。” “谁要你的野鸡。” “你不想吃野鸡吗?我师傅说你们昨晚可没吃饭。给你们这只野鸡你们正好炖锅鸡汤,我师傅还说这野鸡肉紧味鲜有嚼劲,可是难得的野味,做出来可香着呢!”唐鱼水晃了晃那只蔫头耷脑的野鸡,逼得它叫了一声:“看,还是活的,可新鲜。” 闵清闲眼馋的看一眼,努力压下自己的表情:“……一只野鸡要我一整袋盐?我那可是精盐。换你一只鸡亏了,这要在城里我这一袋精盐能换你好几只鸡。你不觉得坑我吗?” “你那就巴掌大的一个小袋子,而且还只剩了半袋而已,亏什么亏。” “你怎么知道我这只剩半袋,还知道袋子的大小?” “……我是神算,一眨眼就算出来了。” 闵清闲怀疑的看看他。 唐鱼水无辜的眨着眼睛,义正言辞,一点心虚都没有:“何况你说能换几只鸡,那都是家鸡,怎能与野鸡相比,要知道野鸡可是鸡里面的鸡王。” 闵清闲纠结的看看那只鸡,又不舍的摸摸自己的盐兜子。艰难取舍一番,最后还是将心一横:“不换。” “切,忒小气。”唐鱼水怒哼:要不是师傅早上忘了摸你的盐,如今又怎会费时间跟你讨。 与闵抠门谈判无果,唐鱼水倒提着鸡决定走迂回路线,去找小白,让小白来要盐。 他刚回头走了几步,听见谢虞叫了他一声:“鱼儿?” “嗯?”唐鱼水闻声回头,一见是谢虞,顿时来了精神,蹬蹬蹬几步跑到谢虞跟前:“有缘人,你叫我啊?” 第35章 唐鱼水蹬蹬蹬跑到谢虞跟前,满脸高兴:“有缘人,你叫我啊?” 有缘人?谢虞挑了挑眉,继而无奈一笑,回头从马车的后车厢内拿出一个小罐,弯腰交于唐鱼水之手,表情温和:“这是一罐盐,给你拿去用吧。” 盐?唐鱼水的眼睛顿时闪闪的亮了起来,他开心的抱过那个盐罐,但是又有些纠结的想了想,看看手边的那只鸡,抬起脸来:“本来你给了我盐,我应该把鸡给你的,但是这只可能不行,师傅说这只是给小白的。”而且这只鸡没有放血掏肠子,也没洗干净,还是生的。 “我没说要你的鸡。”谢虞笑着说:“这盐送你了。” “哈哈哈,你人真好。”唐鱼水谢过之后,高兴的抱着罐子走了。经过闵清闲的时候,还不忘向他炫耀了一下:“呸,闵抠门。” “……”闵清闲作为一个自认为涵养极高有礼有度的长辈,自然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何况还是在喜欢的后辈跟前,所以他无语的选择了沉默。 唐鱼水抱着罐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师叔,他那鸡还是给你们的。”谢虞从马车后转回来说。 “咳,我都听见了。”闵清闲讪讪的咳嗽一声,老脸竟有些微红。 唐鱼水抱着那盐罐,腰上挂着秃毛鸡,并没有先去找人,而是先去到大树边,给符青鸾交战利品。如此这般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番,得到了符青鸾的夸奖,然后他就带着那秃毛鸡去送小白。 “呶,师傅说这鸡给你们。”唐鱼水把鸡扔到目瞪口呆的廖白灼怀里。 庙内一帮子正在饮水止饿的师兄弟闻言都开心的不得了,就连看唐鱼水的眼神都温暖似春了。 唐鱼水冲众人三百六十度笑一圈,充分展现了自己与自家师傅的好处,就没有废话的走人了。 谢虞进车内看过了付麟,刚弯腰走出来的时候,一瞥眼看见从寺庙走出来的唐鱼水,并没有朝着他师傅所在的方向走,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冲着旁边的一处稀疏的树林走进去了。 小小的身影,一会儿就没入了林子里。 谢虞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师傅所在的方向,发现那无名正头也不抬的玩泥巴,谢虞想了一瞬,还是下车朝着小孩的方向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唐鱼水一路哼着歌儿,挺开心的穿过稀疏的小树林子,来到了一从松树跟前,他围着那些松树转了几转,最终选定了一棵树冠宽大的松树,瞄准那看中的大树枝,如小猴子般嗖嗖嗖的爬上去,然后踩在那松枝上沉着体重蹦跳:“嗨嗨嗨嗨。” 须臾之后,就听见“劈啦”一声,那树枝被他生生的踩劈了下来。 唐鱼水身体失重,随着那松枝一起落下,谢虞心里一惊,刚想冲过去,却见那小孩将将到达地面的时候,就地滚了一个滚,竟是以此缓冲了一下,连一点伤都没有受。 谢虞不禁挑眉,小孩儿这一系列动作做的很溜,似乎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这个技巧不是这么小的孩子该懂的,该是得了什么人悉心仔细的教导。谢虞脑子里浮现出无名那张脸来。 既然小孩没有什么危险,谢虞就没有走过去,而只是远远的看着。 唐鱼水得了那大树枝,并不急着走,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袱,他把那包袱皮铺在地上,然后低头在松树底下铺满松针的地面上划拉了一大些的干燥松针,将它们如小宝塔似的堆到那包袱皮上,直到堆不下了,才踩着那松针将那包袱的四个尖角给扎起来,并挂在了那踩下的大松枝上。 谢虞觉得,这小孩是当真聪明,竟让他想起了付麟小的时候,也是鬼灵精怪的。 他这一个走神,发现小孩已经拖着那松枝的屁股,一路将那松枝拖出了树林子。 符青鸾听见动静的时候,抬头看见小徒弟拖着一根足有三米那么长的松枝朝他欢欣的走过来,此时他已经将那还带着毛的两只山鸡用泥巴给裹成了两只泥球。 他见继小徒弟身后,谢虞又自那树林子里走了出来,看那样子倒像是不放心小徒弟跟进去看了一眼。符青鸾想通了以后,得意的冲谢虞笑了起来。果然小孩子容易攻心嘛!那接下来马车就好蹭了。 谢虞眼力也好,远远的看见他这个笑,眼角抽了抽,扭头上了马车。 谢虞没给他回应,符青鸾也不恼,他喜滋滋的将那两个泥球放入小徒弟之前挖好的泥坑里,然后将那弄来的松枝给掰了,再将松针与松枝细细均匀的铺在泥球之上。 “师傅,为什么非要用松枝?”唐鱼水蹲在一边不耻下问。 “用松枝烤出来香呀,会有一股松香味的。” “但这树枝还是湿的。” “新鲜松枝带有松脂,反而更好燃。” “那为什么不给鸡拔毛就封泥巴?” “烤熟了将泥巴一掰,比徒手拔毛还要干净。”符青鸾把松针点燃,听着那噼啪的声音:“徒儿记住,这些都是叫花鸡的精髓。我教你这一次,以后有你做给我吃,好吧?” “没问题。” 而后,师徒两个绿着眼睛将那时间一点一点的熬了过去,等小巫山那锅鸡汤出锅的时候,他们这边也终于是烤好了。 付麟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听见马车外面小孩儿的声音对谢虞说:“师傅让我把这个泥球给你,你别看它是个泥球,可它里面有只鸡,师傅说掰开吃,可好吃了。” “为何要送给我们吃?” “师傅说是盐的谢礼。”唐鱼水甜甜的笑着说。其实师傅原本就打算送给你们一只鸡,且师傅的原话是贿赂一下你们,之后继续蹭马车。吃人嘴短,你们之后就不好意思赶我们下去了。还有昨晚吃了你们几块点心,如今还你们一只鸡,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师徒俩的慷慨胸襟。但师傅也交代了这些实话绝对不能跟你们说出来,要简单的说是盐的谢礼,还要表现的矜持一点。 于是,唐鱼水矜持的回以一笑,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因为他要赶回去跟师傅一起吃鸡。 吃着喷香的叫花鸡的时候,唐鱼水抽空问:“师傅,为什么不将两只鸡一起拿过去然后咱们四个一块儿吃呢?” 符青鸾抽空抬头:“笨呐,只有接受了咱们的送礼,才能显出咱们的诚意,咱们是明明白白的送出了东西,他们也是明明白白的接受了咱们的东西。一块儿吃,就显不出咱们的付出,也没有送一整只鸡来得有冲击。而且咱们不在跟前,他们吃着的时候,才能觉出咱们的好来。” 谢虞拿着那只泥球进入马车的时候,付麟歪在铺上好奇的瞅着。 谢虞看了看他。“想吃?” 付麟饶有兴趣的道:“还真没见过这种吃法呢,真新鲜,掰开看看?” “好。”谢虞宠溺的一笑。 拿了个小案置于付麟跟前,将那泥球按住往两边一掰,一股喷香的松香之味就满溢了出来,付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好奇的探过身去,就看到了白嫩诱人的鸡肉,从那泥壳里露了出来。 第36章 付麟伤重,不能多吃,多了也吃不下,但是对这鸡是真心喜欢。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点,竟将两只鸡腿全都吃掉了。 谢虞看付麟吃的比往日多些,心里也自欢喜,他将剩下的鸡吃了一点儿,然后将肉好的部分全都留了下来,给付麟包起来,让他下一顿吃。 之后照顾付麟洗漱了一番,就自下马车提着药包给付麟煎药去了。 付麟刚吃了饭,不急着躺下,谢虞下车前给他支了两个靠垫让他坐靠着消食,还给他开了车窗通风。 付麟之前一直晕着,还真没看过外面。听谢虞说外面是个破庙,他还不知道房屋破败了是个什么样子呢,就好奇转头往外面瞅了一瞅。 不大的房子,原本似乎是红色的墙壁,已经掉的斑秃还失了颜色,黑色的匾额,缺了一大片的角,裂痕密布,缠满了灰尘和蛛网,匾额上的字早已辨识不清了,而匾额之下,有布满裂痕破洞的门扇向内打开着,那歪斜的角度表明它早已半脱离了门框,似乎马上就要坏掉了。 而寺庙门前,有零星的杂草一路从庙门口延伸进去,显得一片萧索荒芜。 若不是有小巫山的人进进出出,给这个地方增加了一些人气,那么单看这些景象,是足以让人觉得悲凉的。 付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还没叹完,视线被一个脑袋给挡住了。 符青鸾笑眯眯的站在马车前的车窗跟前,朝外支起的窗扇罩了他的脑顶,他冲付麟神清气爽的露出一口白牙,打招呼到:“早啊!” 付麟忍不住瞥了眼外面的日头,这太阳早已顶着当空,着实不早了。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小心长皱纹。” 付麟刚刚的悲凉情绪一下子全都被他这句话给顶没了。想张嘴给他顶回去,可想想刚刚的鸡,就没好意思回嘴。 符青鸾脚下一个声音说:“师傅,抱我起来,我跟付付打声招呼。” 符青鸾挺开心的说:“成啊。”然后弯腰,把唐鱼水给抱了起来。 于是,付麟的视线中,隔着窗户,就看到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徐徐升了起来,小家伙双手掰着他的窗框,脑袋几乎探进来,用一个跟他师傅一样的表情弯着眼睛笑眯眯的说:“付付,早啊。” 付麟忍了忍,没忍住,还是说:“不早啦,这都快中午了。” “是吗?”小孩儿歪了歪头,脸搁在窗框上,朝他师傅撅着小屁股:“可这是今天你睡醒了之后咱们第一次打照面,所以问早啊。” 小孩一嘴的歪理,付麟发现没法跟他绕,看见他掰着窗框的小手中攥着一把很好看的羽毛,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付麟想到刚刚吃的山鸡:“山鸡的尾羽?” “对奥。”唐鱼水开心的说:“付付真聪明。” 付麟的嘴角抽了抽,被一个小孩子夸聪明,那感觉真是……难以言说啊! “付付,这羽毛好看吧?” “好看。”付麟弯了弯嘴角。 “我告诉你,我可喜欢了。”唐鱼水得意的说:“是师傅给我弄的。你羡慕不?” 付麟的嘴角又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唐鱼水想了一下,回头跟符青鸾说:“师傅,这羽毛是我的了吗?” “嗯啊。” “那我可不可以送给付付一根?” “你说了算。” 唐鱼水就回过头来,小脸认真的开始在羽毛中挑选了起来。 付麟刚想说不用啦,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可唐鱼水竟然挑的很快,一眨眼就从里面抽出一根来,并递到付麟跟前:“给你这个吧,火红色的,最漂亮了。” 付麟还是想拒绝,毕竟他看得出这尾羽小孩儿是真的喜欢,但是他还没开口,小孩又抢着说啦:“这个送给你,你赶快好起来吧。” 于是,付麟刚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了回去,他将那漂亮的尾羽小心的接了过来,然后抬起头来笑着说:“谢谢你,我收下了。” “那你赶快好起来啊?” 付麟点了点头:“嗯。” 唐鱼水咧开嘴,开心的回过头去:“师傅我做的好不好?” 符青鸾笑着摸了摸他的脑顶:“乖~” 唐鱼水脆生生的笑了一声,然后再回过头来:“付付,那我们走啦。” 付麟看着他那朝气的小脸,竟觉得有些不舍,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那对师徒俩的脸就从窗前移走了。 付麟看着那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景色,看着那荒凉的房屋,却觉得,那破庙前抽芽的绿草,有种欣欣向荣的样子。 他不禁出了一下神,耳边听得“吱呀”一声,面前的车门从外面打了开来,车门开处,挤进来一张熟悉的小脸。 “哟。”唐鱼水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付麟:“……”他觉得自己刚刚吃的饭已经可以消化干净了。 那前一刻才刚刚在他车窗前跟他告别的师徒,如今一眨眼登上了他的马车,那小的居然还记得回手关上车门。 唐鱼水一进车内,就跑到付麟的跟前:“付付你想我没?” 付麟瞪眼:想你个头。他如今手里还攥着那根火红的翎羽,都没来得及放下。 唐鱼水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被子,“我就说你会喜欢嘛!”他冲那根羽毛吹了一口气,然后就挨着付麟坐下去了。 热乎乎的体温一会儿就透过接触之处传递过来,付麟是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一时竟觉得有些别扭。说实话,他还没跟除了谢虞之外的人这么亲近过。 符青鸾上了马车之后,没有废话,看唐鱼水跟付麟腻歪也不管,而是直接奔了马车后头,从小桌的下面拖出一个包袱来,在包袱里一番挑拣,最后,竟拿出一套针线来。并着一个浅色的瓜皮小帽。 付麟看符青鸾一个男人,竟然熟练的穿针引线,那吃惊样子就别提了,连跟唐鱼水靠在一起的别扭感觉都给惊没了。 符青鸾捏着针线,让唐鱼水将那尾羽摊开,按照长短排了个顺序,然后,符青鸾就在付麟惊异与好奇、唐鱼水兴奋和开心的目光之中,将那尾羽一根根的缝到了小瓜皮帽的帽檐之上。 那些尾羽原本都有着一定的弯曲弧度,将那些弧度统一缝了朝后的方向,前面放短的,后面缝长的,以此在帽檐上整个的绕着缝了一圈。 于是,一个五颜六色插满鸡毛前短后长统一朝后方倾倒的漂亮小帽子,就完美的完工了。 从前到后的缝完,虽然用了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出来的成果,那是相当有观赏性的。 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付麟发现自己竟然全程看下来了,还看的津津有味,丝毫没觉得枯燥。 帽子一做完,唐鱼水就欢呼着迫不及待的戴了起来。 那五颜六色的尾羽将那帽子装饰的十分漂亮,那羽毛向后倾倒垂下的微翘弧度,且随着唐鱼水脑袋的移动而甩过来甩过去的样子,在那从车窗透进来的微风轻拂之下,看起来像一只开屏的漂亮小孔雀。 连付麟看的都有些入迷起来。 唐鱼水高兴的抚摸着头上的羽毛,嘚瑟的说:“师傅这个叫什么?” “叫行者帽。” “什么是行者?” “为了修行而踏上旅途的人,就叫行者。” “那我现在算是行者了吗?” “算,小行者哦。所以以后要努力跟着师傅修行,知道吗?” “明白。”唐鱼水开心的笑起来:“师傅,我非常喜欢。” 第37章 闵清闲经过马车的时候,听见那车内传来小孩子很开心的笑声,他顿了一顿,奇怪的走过去,就看到那马车一边打开的车窗里,偶尔有斑斓的羽毛从那窗棂上探出来。 待他走近了,才看见原来是那妖人跟他那小徒弟,小孩儿满脸开心,头上还顶着一头的毛。 闵清闲就纳闷,这妖人何时竟上了客人的马车?就连他都因为怕扰了客人的清净而不曾去打扰,如今这妖人竟堂而皇之的登堂入车了。 这简直成何体统。 闵清闲臭起脸来,上前几步:“你们怎么能在马车上?扰了病人,下来。” 小孩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头臭了他一眼,然后给了他个后脑勺。 闵清闲觉得自己被堵了一下,于是也臭下脸来,刚想发作,车窗内移过一张笑脸来,符青鸾手肘搭着窗框,一副闲看风景淡操心的架势,特不要脸的说:“怎么,怕我们跑了哇?” 闵清闲就觉得自己又被噎了一下,这是一个话题吗?这跟你们在不在马车上有关系吗?这妖人怎能如此不讲道理。 符青鸾倒是晃了晃手上的链子:“放心,戴着这个我不跑的。你知道我一向很识时务,也很识相的。” “那你下来。”闵清闲终于说出话来。 符青鸾挺惊讶的说:“我在不在车上跟我跑不跑又没什么关系,你为何这么执着让我下来?” “我,”闵清闲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修炼的涵养几乎要破功:“我说过了,你会扰了病人。” “哦。”符青鸾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恍然大悟到:“可病人都没赶我走,你赶我干什么?” 他这话一出来,闵清闲竟无言以对,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客人是客人,俘虏是俘虏,能享受一个待遇吗?何况这马车还是谢师侄的。 “总之,你下来。”闵清闲黑着脸说。 符青鸾挺了挺腰背,就此从车窗上起来,歪嘴笑了笑,“闵大人,您往后退一下。” “什么?”听到这声大人,还有您这个敬称,闵清闲觉得心里挺热乎,语气顿时缓了一缓。 “后退一下。” 闵清闲想了一想,“好吧。”看在你称呼我大人的份上。 然后,他就后退了一步。但是,也就是他后退了一步之后,窗户里面的妖人伸手,速度极快的,把那支着窗户的杆子别回去,然后,闵清闲就眼睁睁看着那窗扇“噗”的一声在他的面前合了起来。 “……”只差半个拳头就会被刮到鼻子的闵清闲,脸上算是真个的黑了下来。 他气冲冲的上前,想捏住那窗棂将那窗户抬起来,可那窗扇扣回去之后跟窗框严丝合缝,那妖人似乎在里面别住了,他用了用劲竟是拔不开。 可这是谢虞的马车,车上又有病人不能吃冷风,自然不能将这车窗给弄坏了。 所以闵清闲蹬蹬蹬绕到了马车的另一面,而那一面的车窗也正好开着。 只是,他刚走到窗前,首先看到的却是付麟的脸。 于是,闵清闲就不好隔着付麟赶人了。而且他还不能臭着脸给付麟看。 况且,自付麟来后,他还没跟付麟说过话。所以,“嘿嘿嘿嘿,小付啊,咱们还没打过招呼呢,我是小巫山的闵清闲,你称呼我为闵师叔就行了。” 付麟的精神头看起来倒是不错,完全不像昨天刚来时闵清闲看见的那样没有朝气死气沉沉大病未愈的昏迷样子。 付麟冲他点了点头:“闵师叔。” “哎。”闵清闲赶紧答应一声。看了看付麟那瘦削的脸,想了想,小付这病不轻,肯定需要长辈的嘘寒问暖,让他感觉即使流落在外也能有家的温暖,所以以长辈的口吻温和到:“小付啊,在外边路途劳顿,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啊,闵师叔一定尽力的帮你。” “谢师叔。” “不用客气。”闵清闲关怀到:“小付可学过功夫吗?” “师叔为何问这个?”付麟疑惑。 “有功夫在身,旅途的劳顿能承受的轻松一些。” “还好。”付麟客气的笑了笑:“学了一些。” “哦。”闵清闲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师从何派呀?” “……”付麟顿了一顿,露出歉意的表情:“师叔,我个人身份需要保密的,所以不方便说。” “哎哟你瞧我这脑子。”闵清闲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你看我老想着关心你,竟忘了这个,师叔这是糊涂了。关心则乱呐!” 唐鱼水本来在一边坐着好奇的看着,但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这闵抠门罗里吧嗦,实在是废话连篇。他见付麟只跟闵抠门答了这几句,那好不容易调起来的精神头竟明显落下去了一些,于是就不乐意的揪了自己师傅的袖子一把。 符青鸾无奈的叹一口气,闵抠门啊闵抠门,该说你什么好,你跟一个病人,八卦这些干什么?闲极无聊所以蛋疼了吗? 他看了看脸上露出疲意的付麟,付麟显然是不喜欢闵清闲这个话题的,毕竟付麟受的这个罪,可不就是在自家门派里受的嘛,闵清闲提这个,相当于提醒付麟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回忆,那回忆自然是相当痛苦的,虽然闵清闲这是无心之失,但也是个没脑子的。 没话题聊就别聊啊,乱扯什么!瞎打听什么! 符青鸾摇了摇头,朝着车窗探过身去,上半身越过付麟,这次连提醒都没有,直接当着闵清闲的面将那窗扇给合上了。 廖白灼从庙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自家师叔站在那马车侧面的车窗跟前,面朝着闭合的车窗,也不知在干什么,背影看起来似乎十分僵硬萧索。 廖白灼奇怪的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师叔抬起腿来似乎想蹬那马车一脚,他一看大惊,师叔这是怎么了?车上不是还有病人吗?他这一脚下去惊了病人怎么办。 所以廖白灼赶紧跑过去,不由分说就从后面架住了自家师叔的胳膊,小声说:“师叔你冷静。” 闵清闲怎么可能去蹬那马车,他只是做做样子想把自己被憋住的那口气出出来。还没找着渠道。 如今廖白灼激动的上来架住他,他就满脸激动的将腿乱蹬起来:“白灼你别拦着我,让我踹两脚。”白灼你可千万架住我啊,让我做做样子。舒一口气。 本想做个激动的样子顺便下来台,毕竟他不想让马车上的付麟听到,连咬字都特意咬的不清不楚,可没想到廖白灼个废物,他猛蹬的那一下竟没给他拉住,于是他的脚趾头不巧的踹在了车轱辘那轴承的尖角上。 “嗷~”闵清闲隐忍的痛叫一声。 谢虞端着一个药锅子走过来的时候,看到马车侧面闵清闲坐在地上捂着脚丫子,脸容有些扭曲,似乎挺痛。 随即关心的问:“师叔这是怎么了?” 蹲在旁边的廖白灼一脸无辜:“师叔不小心碰了脚趾头。” “没事吧?”谢虞又问一句。 闵清闲隐忍的摆了摆手,强自抬起脸来,露出微笑:“师侄这是给小付熬好药啦?那赶紧端进去吧,别耽搁了喝药。” 谢虞就点了点头,端着锅子上马车了。 进到马车内,意外的看到竟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付麟躺在褥子上,身上好好的盖着被子,正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睡着了。 而付麟铺盖的旁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竖着侧躺在地上,纷纷面对着付麟。且皆单手支着脑袋,俩人动作一致,正都睁着眼睛在看付麟。 而付麟放于铺盖上面的手里,攥着一根很漂亮的红色的羽毛。 符青鸾看到端着冒热气的药锅子站在车门口的谢虞,悄悄儿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谢虞跟前,竖了一根手指,“嘘~”继而小声的说:“他累了,让他睡一会儿。这个,”符青鸾指了指药锅:“正好等放凉一些,再给他喝吧。” 谢虞看一眼付麟,表情松动的说了一声:“好。” 第38章 一行人离开破庙,行了有一日,在一处小野客栈打尖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一早,他们顶着朝阳,来到了一座大城。 而这座大城,据说是前往鹿吴山的这一段路程里,最后经过的一个城镇了,因为过了这个城镇,会有很长的时间行走在人烟稀少之地。等走出了那人烟稀少之地,才能重新再遇到城镇。 所以他们需要在这个城镇停留一天,做一些相应的补给。 由于这个城对他们来说只是路过,所以不必深入,只在进城不远处,将马车赶到一个宽阔的街口,这街口有一个露天的凉棚,里面有人卖茶水馒头,闵清闲就让小巫山的众人在这里歇上一歇。 他与谢虞商量过之后,决定带着五六个人进城去采买,留下大多数人在茶棚等着。 而谢虞也需要给付麟添药,要跑一趟药店,顺便买一些必需品,所以跟付麟嘱咐了一声,也下车走了。 由于齐明樵路上一直频频的瞅那马车,拔不动腿一样,闵清闲就将他也拽走了,他还带走了刘师兄,所以将留下的人都交给了廖白灼,让他负责带着人守好马车。 廖白灼答应的很痛快,然后闵清闲走后,所有人呼啦啦进了茶棚,蝗虫压境一般,将那不大的茶棚给占了个爆满。 符青鸾趴在马车的窗户口,将脑袋伸出窗外,招呼廖白灼,让他给从茶棚买了两个带馅儿的馒头,还弄了一碟肉干,两碗麦茶。然后盘腿跟小徒弟坐在车里,就着馒头啃肉干喝茶。 而经过了这不长的时间的相处,付麟发现了这对师徒有吃早饭的习惯,他虽然觉得这习惯跟他们有些不同,但是付麟不是多话好奇的人,就没问。 他躺在褥子上听见外面似乎有零星的叫卖声,就跟符青鸾提要求说想起来,符青鸾痛快的擦干净了爪子,熟练的从车后的箱子里拿出大靠枕,把付麟扶起来让他坐靠着。 之后重新盘腿坐回去,从地上的盘子里抓起肉干来,嘴里嚼着,还抽空问付麟想不想吃。 付麟没有早饭的习惯,自然是不饿的。所以他摇了摇头,将脑袋转了个方向,将视线看向了窗外。 符青鸾那边的车窗正对着茶棚,那么他这边自然就对着大街了。 只见那街上有稀稀拉拉的人流经过,还有一些小贩摆的摊子,偶尔的叫卖声,在清晨的晨雾中,民生百态,显得悠闲而祥和。 付麟就抿着嘴不说话,安静而好奇的看着。 等符青鸾跟唐鱼水细嚼慢咽的慢悠悠吃完饭,洗净了手,那街上的人流便陆续多了起来,靠路边的大小摊位亦多了起来,一些本来关着的店铺门面也纷纷抽了门板,将东西摆出来,开了门开始了营业。 符青鸾看了这个景象,跟那茶棚的老板问了一声,才知道这日正好赶上一个庙会,就在直走过去拐角的街口,而且庙会旁边还有一个大集,从这一路过去会卖很多东西。好吃的好玩的,日常必须品什么的,听说都有。 也就是说闵清闲带人进城采买一圈,也许是舍近求远了。 听完茶棚老板的描述,符青鸾就绕到了付麟那边的车窗口,付麟果然问他,他就将这大集的事给说了。付麟眼睛里放出了一点光,符青鸾将其理解为向往。 “想不想逛逛看?” 付麟听后挺兴奋,继而犹豫一瞬,脸上现出纠结来,符青鸾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我见这路够宽,趁着现在人少,咱们可以赶着马车逛一圈,等人多了,不好走了,咱就回来。” 付麟高兴的笑了一声:“好。” 廖白灼正在眯着眼喝茶,谁知只是走了一下神,抬头间,就见那马车咕噜噜的往远处去了。吓得他赶紧撇下茶杯,拿着剑就追了上去。 符青鸾坐在车辕上,一手闲闲的拽着缰绳,控着那马儿得得得的往前慢走着,而一边的车窗旁,唐鱼水和付麟一起,朝外兴奋的看着。当然付麟的兴奋要矜持含蓄一些。 既然廖白灼过来了,符青鸾就让他回去跟留守的小巫山众人说了一声,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接下来一个时辰的时间,符青鸾伴着那朝阳与晨雾,竟然赶着那马车从街头到街角到庙会,一处不落的全都逛了个遍。 当然还买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糖瓜,糖人,糖画,糖果子,糖葫芦什么的,再比如面具,风筝,风车什么的。当然还有薄酥烧饼,糖蓉馅饼,绿豆糕饼什么的。吃的都三份,玩的买两份,而且这些份子里,还都有付麟的一份。 廖白灼由于有着在符青鸾下车买东西时负责看车的功劳,所以得了一袋糖瓜并着一串糖葫芦作为好处。当然他也拿出上次符青鸾给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了一点想要的东西。 符青鸾还给唐鱼水买了一些衣服行头,又给自己添了一些需要的,包了一个大包袱皮。然后,马车上属于符青鸾师徒的行礼包里,就又多了两个大包。 一个时辰后,他们逛够了,就赶着马车得得得的回到了茶棚边。小巫山留守的众人已经喝到了第五杯续添的茶。并着茶棚老板在一边愁眉苦脸的脸。他的茶的确是买了一杯之后剩下的无限续杯的,虽说成本不高,可谁会脸皮那么厚的无限续茶哟,这些人蹲守在这里,全都懒洋洋的,还喝了这么多的茶水,都不用去放水的吗?! 廖白灼回去后,喜气洋洋的把他那袋分量不少的糖瓜跟师兄们分着吃了,还给了茶棚老板分了两块。那茶棚老板嚼着那甜滋滋的糖瓜,竟又开始高兴起来。 符青鸾今回这采买一趟,手头的钱竟然一气去了七八成。他坐在地板上数着手头的铜钱的时候,可谓是忧愁满面,愁云惨脸。“师傅,咱们快没钱了吗?”唐鱼水伸过脑袋来问。 知师傅莫若弟子也!“嗯啊。”符青鸾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咱们要不要再摆摊算算卦?” 符青鸾犹豫看看小徒弟兴奋的小脸,想起唐鱼水那手臭的卦象,想起上次被人追打,想起唐鱼水把他们师徒带沟里的次数……符青鸾还真决定不了。 可是,他捻了捻手里所剩不多的铜钱,看一眼外面,外面人来人往,偶尔甚至有富户的马车经过,人流很足。 符青鸾将眉一皱,把心一横,下决定到:“算。” 既然决定了,就从包袱里翻出原来多做的招牌:一块大长布,上面还书着“神算”二字。挂出去之前,他还特地向付麟展示了一下。 而后,出得马车门,将那长布一端压于车顶,使得神算二字自然垂下,于阳光中舒展。继而,师徒二人盘腿端坐于宽阔的车辕,伴着付麟于马车中同样好奇的目光,坐等鱼儿上钩喽。 而茶棚内,一师兄碰了碰廖白灼的胳膊:“他们这么弄,你也不管管?” “为何是我管?” “师叔交给你了嘛!” 廖白灼抿一口茶,“其实,他算卦挺准的。”其实,他刚刚拿了人家的好处,吃人嘴短呐!不过对方确实算的挺准的。 “真的?” “亲身经历。”而且他也不想管这个,他觉得这是人家的自由,没必要管。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上次被一群人追打出城的那次。” “……呵呵,师兄记性真好。”那次他真心挺丢人,但这帮子师兄竟然不愿意忘。 “既然挺准,那我要不要也去算算?” “师兄有钱吗?” “他竟会收我钱吗?” “肯定收的。” “……那好吧,”师兄结纠遗憾而道:“只能不算了。” 第39章 马车行人庸庸碌碌,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谓热闹。 符青鸾带着小徒弟端坐于车辕,于这闹市之中摆起了卦摊。 他额中贴着奇怪的膏药,那膏药形状似半月,却又棱角不平。随着他额头转过的角度,给人一种奇异之感。 而这世间有万千百态之人,奇形怪状者皆有之,特立独行者更甚,所以你也不能说他另类。只是独特了一些罢了。 如此,大半时辰过去,自然有些人好奇过来询问,也有感兴趣起卦的,效果倒还可以。 又半个时辰之后,一辆覆着彩纱的富贵马车自那路边不远处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角,车边一个双髻的丫鬟探头靠近车窗,闻声向这边看了一眼,复又回了一句话。 于是,那车子便被车夫赶了过来,看那车后面跟着的一排家丁,这排场绝对不小。 符青鸾饶有兴趣的看着,大买卖要上门了? 那马车停在近前,丫鬟首先上前,长相中等,容貌有些稚嫩,只是眼尾上翘,斜眼看人。表情有些跋扈。 走到师徒跟前,鄙夷的打量一眼,昂起脖子到:“你,算卦的?” 符青鸾好脾气的睁着眼,“昂。” “算的准不准呐?不准我们可不给钱。”丫鬟嫌弃的撇嘴。 “那就别算啦,我怕亏。” “你……”丫鬟被气得猛喘几口气,她似乎努力压抑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体面丫鬟,不能跟一个普通平民计较,于是按捺下语气,干巴巴道:“你们走运,要知道我们小姐可不常出门,今儿个天气好才出来逛个庙会,赶巧看见你这摊子,要不是我们小姐很感兴趣,你也没这么大脸。”那丫鬟嫌弃的看一眼那寒碜的招牌,勾下头去:“你既然写了神算,自然是要算的准一点的,要知道我们小姐可是知府千金,乃本城父母官之独女,你给算好了,惹得我们小姐高兴了,自然是重重有赏,否则的话,”丫鬟用帕子捂嘴一笑:“可要罚你。” 脸不够大的符青鸾大度的打量这丫鬟一眼,这丫头虽跋扈了一些,但脑子似有些梗,他并未问,这丫鬟已将自家小姐的家底卖出来了,有其仆必有其主的话,这钱倒是好赚!要知道他最擅长的就是跟这种人打交道了,因为你不用跟他们讲理。 遂,符青鸾和颜悦色的点头:“自然。”算完了若不给钱,自然是抢了你的。 那丫鬟得了符青鸾的准信,欢喜的回自家小姐的香车之旁,跟那小姐轻声耳语一番,而后,就见那车门半敞开,一个脸罩轻纱不辨面目的女子被那丫鬟以一个扶残废一般的姿势给扶下了马车。 将马车并着所有奴才打发到远处,那丫鬟搬着一个高高的马凳将那小姐搀到符青鸾的车辕近前,又似乎嫌符青鸾他们寒碜,所以并不靠近,而是在离车辕一米远处远远的坐了下来。 然后,小姐摆出一个端庄的姿势,左手牢牢的捂着自己的右手,似捂着什么不能见人一般,姿势着实有些怪异。丫鬟杵于小姐身后,符青鸾刚向那小姐手背处看一眼,那丫鬟就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符青鸾挑嘴,有意思,他就喜欢跟这样儿的拧。遂又打量那小姐两眼,好声好气到:“姑娘要测什么?” 付麟倚在车内好奇的往外看着,那丫鬟撇眼看见,登时斥了一句:“登徒子。”然后才替她家小姐回答:“我们小姐算姻缘。” “哦~”符青鸾微皱眉头,有些为难:“算姻缘呐,只是你家这金贵的小姐,可是不能说话?” “你……”丫鬟跺脚怒指:“你竟敢污蔑我们小姐是哑巴?” “非也非也!”符青鸾高深莫测的摇头:“只是若算姻缘,旁人代劳的话,算出来的恐怕不成。” “怎么不成?”丫鬟吃惊。 “谁问的,”符青鸾瞄着她:“自然算出来的就是谁的。”符青鸾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天灵地灵,心诚则灵,不然反之。” 听符青鸾这样说,那小姐撇头,似责怪的看了那丫鬟一眼,这才心平气和到:“大师,我算姻缘的。”她的声音有些哑,就像吃盐多了被齁过一般。 符青鸾记得上辈子末世前有一朋友搞大胃王的直播赚钱,其实哪里是什么胃大,吃完了催吐而已,吐的次数多了,嗓子就跟淹过一样,声儿带着一种奇特的哑,就如这小姐如今的声音一般。 只是这小姐一开口,符青鸾的注意力却被别个吸引了去,他仔细的抽了抽鼻子,嗅了一下空气中传过来的味道,不知判断了什么,不禁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付麟一眼。 “大师?”见符青鸾出神,那小姐哑着嗓子又唤了一声。 符青鸾随即回神,他自小徒儿的怀中掏出九枚铜钱,往车辕的木板上一摆:“小姐撒一次铜钱,我给起一卦。” 那丫鬟见那铜钱上生满了铜绿,顿时上前两步,有些嫌弃的将那铜钱给捡起来,随后扬手,又要代撒。 “等等。”符青鸾扶额,问那丫鬟:“你也要算姻缘?” “不啊,”丫鬟懵懂道:“我替我家小姐撒。” “哦,”符青鸾再强调一遍:“谁算谁撒,这个替不了。” “可是……”丫鬟纠结的看着手里的铜钱,这铜钱实在脏污,他们小姐金贵的玉手,怎能碰这腌臜东西?! 其实唐鱼水这铜钱真心不脏,由于他特别宝贝,还经常用水洗,遂才生满铜绿。见那丫鬟的样子,唐鱼水不乐意的嘟起嘴来。可他很沉得住气,他知道师傅肯定会让她们放血。 “难道将来你家小姐洞房,你也要替吗?”符青鸾此话一出,付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他这次笑得有些生猛,抽疼了胸口,所以只得捂着胸口忍笑。 那丫鬟懊恼的跺脚:“那怎能一样。实在是你这东西太……” “姑娘呀,你知道这铜钱的来历吗?” “来,来历?”这么破的铜钱竟还有来历? 符青鸾庄严的遥向天空拱了拱手:“我这一式九枚铜钱,乃供奉于大佛普照宝光寺,得九位得道高僧在佛前诵经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开印,吸收日月天地精华终成得天独厚之圣物,且得观音净水浸泡九九八十一日得的铜绿云图,世间只此一副,乃无价之宝。所以,”符青鸾郑重道:“我本想低调的,但是既然姑娘知道了这铜钱的来历,那我就不得不提高价钱了。” 没想到这铜钱竟如此珍贵,那丫鬟听后手指一抖,一个铜钱就不慎掉到了地上。 符青鸾顿时惊呼一声。 小巫山的人蹲守在茶棚里,都离的那马车远远的,听见那妖人在那马车上声情并茂的哭,声儿不大,凝耳朵仔细去听,也没听真切了。隐隐约约似乎是:我把它当儿子,它却不慎跌了尘埃。 哭完了还吟了一首诗,末了两句听真切了,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 唐鱼水:我听师尊一本正经的扯淡,还挺像那么回事。 谢虞:师尊喜欢扯淡? 符青鸾默默的拿书挡住脸:别看我,我从不扯蛋,很疼的! 第40章 小巫山众人听见那妖人在那马车上声情并茂的哭,不禁疑惑的面面相觑。 “妖人这是怎么了?算卦还需要哭吗?这是什么算卦方式?还有什么儿子,他有儿子吗?” “别是发了癔症吧?” “你看他整日活蹦乱跳,哪里像有癔症的样子。” “也是,但他这个样子实在奇怪,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别了吧,有小白的前车之鉴,咱们还是离的远一点儿。” “那我们过去看吗?小白?”所有人一起看廖白灼。 “你们为何都叫我小白?” “小白其实挺顺口的。” “……不用过去。” “你不是拜托我们平日里对妖人多多照拂?正好今回师叔不在……” “那也不用,他没事。”廖白灼头痛的摆了摆手,他在留守的这帮师兄弟里灵力算是最高的,所以将那对话听了真切,这妖人哪有什么儿子,想坑人钱,在胡诌呢。 可奇葩的是那主仆两人竟然相信了,还跟符青鸾达成了十两银子的交易作为赔偿。 随后,符青鸾收起悲声,跟那小姐一手交钱,一手起卦。 车中的付麟忍了一忍,实在没忍住,把进入车中取水给符青鸾润喉咙的唐鱼水拉过去,他平日里不是随便好奇的人,但这对师徒刷新了他的下限,所以他问时,脸上有些怪异:“你师傅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吗?” 唐鱼水见怪不怪的看他一眼:“嗯啊。” 车门口,那小姐小心的兜了那铜钱,然后将那铜钱撒了一卦,唐鱼水勾头看后,跟符青鸾嘀咕一番,符青鸾掩住脸上的惊讶,他原本见那小姐身量细小,但小腹却意外的微胖,最近又肯定常常呕吐,所以脑中本是有个猜测,如今唐鱼水这一说,倒是不谋而合了。 符青鸾端茶水喝了一口。“小姐可是已有意中人?” 那小姐声音挺惊讶,丫鬟懊恼跺脚:“你,你别坏我们小姐名声,我们小姐还待字闺中呢。” 符青鸾“哦”了一声点点头,继而手搭着膝盖,手指在膝上点了几点,若有所思一会儿,抬起头,手指沾了茶水,在那车辕的木板上反写了一个字。 那丫鬟搀着小姐好奇的近前一看,立刻恼羞成怒。 小姐失声惊呼,丫鬟羞愤怒斥,指着符青鸾跳脚:“你,你,你怎能如此造谣?” 符青鸾看着那快要指到脸上的指头,挑了跳眉,他可没造谣,只是写了事实,至于信不信,她们回去请个郎中一查,自然就知晓了。何况,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他没有用说的,已经很注意了。 “小姐,他坑我们钱。”丫鬟告状。 “来人,”小姐亦浑身颤抖。她这扬声一叫,待在不远处的家丁就都呼啦啦围了上来。 “给我砸了他这摊子。”小姐指着符青鸾所在的马车。 小姐一声令下,家丁们纷纷抽出了家伙。 这是,恼羞成怒了?符青鸾摇头,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理喻也!他摸了摸拳头,转头找了一圈,想找个趁手的武器,瞥见车内付麟波澜不惊的目光,他还欣赏了一下,抽空说了一句:“小付,对不住啦。” 付麟笑着摇了摇头。 唐鱼水把一个板凳递到符青鸾手里。 符青鸾颠了颠,站起来酝酿了一下情绪,朝身后吼:“小白,有人劫车。” 只是他这话音还未落,小巫山的众人已呈半扇形挡在了符青鸾所在的马车跟前,摆出护卫的姿态,一经站定,亦纷纷“锵锵锵”拔出剑来。 “小白,好眼色。”符青鸾激赏的拍掌,随即将板凳放下,屁股挨到凳面上。 廖白灼脸黑亦无语的看他一眼。他们负责看守付麟的安全,你引了人砸车,他们怎么可能不管,何况他还欠着这妖人的人情未还! 廖白灼忍不住闭了闭眼:他竟有种无语问苍天的冲动!他就不明白了,只是算个卦而已,他见过无数算卦的,可怎么独独只这妖人,每次都能招人打?! 小巫山人多势众,双方自然打不起来,小姐虽然脑子有些轴,但也不是个傻的,敌众我寡的情势自然还是分得清的,所以那丫鬟“呸”“不要脸”之后,搀着小姐登车带着家丁愤怒而走了。 看着那小姐的香车走远,廖白灼提剑归鞘,回头无奈的瞟了符青鸾一眼,忍了忍没忍住,说了一句:“妖人,你能安分一点吗?” 听廖白灼这么说,其余的师兄们也都纷纷赞同的点头。 符青鸾撒么一圈,满脸无辜,“我一直很安分呐。” 廖白灼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伙人唉声叹气的纷纷将剑收了,三三两两的往茶棚走,符青鸾一个高兴,把廖白灼叫住了,掏出早这小姐之前算卦得的六十个铜钱,悉数给了他,权作零花钱。“你们且分了吧。”符青鸾土豪的说。 廖白灼捧着那铜钱,又眼神激荡起来。 付麟有些不忍看,唐鱼水不忿的揪符青鸾衣服:“师傅,你又给小白零花钱,你都没给过我。” 还未走远的廖白灼听见此话,更不好意思了。 符青鸾抬手摸了摸唐鱼水脑顶:“我的不就是你的?” 唐鱼水想了想,也是,于是再次揪住符青鸾的衣服,道出了刚刚的疑惑:“师傅,那小姐身上怪异,您收了她们那么多钱,就这样让她们走了吗?” 度青鸾将脸上的笑意收起,他拧眉往远处看了一眼,然后回眸微笑着摸了摸唐鱼水的脑袋:“我徒儿倒是有一副热心肠。”他说完这句,遥望那对主仆远去的方向,“她们会回来的。” “真的?” “嗯。”符青鸾点了点头,想了一瞬,将那神算的卦幅收了,叠好了塞到车内的包袱里。 “师傅咱们不算了吗?”唐鱼水跟进去问。 “不算了。”符青鸾摸了摸怀里的十两银子:“足够了。” 付麟之前那阵儿笑得胸痛,此刻还未缓过来,所以拿手仍在胸口捂着,听了唐鱼水的问话,就也问了一嘴。 符青鸾笑看他一眼,倒也未对他隐瞒:“那小姐怀孕了,只是,她怀的,不是活人的孩子。” “不是活人的?!”付麟惊异的睁了睁眼,继而沉默一瞬,“……也就是说,你在那车辕上,写了一个‘孕’字?” 符青鸾点了点头。欣赏的看了看他。 付麟:“既然收了那么多银子,为何不多提醒她们一些?” 符青鸾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接下来付麟问什么,他都不再说话了。 第41章 闵清闲带着人大包小提的采买回来,知道这里是个大集,后悔的脸都青了。要知道大集上的东西往往比店铺里的便宜,闵清闲不死心的亲自去那集上问了一圈,发现同样的东西果然较他们买的便宜,就开始捂着脸胸痛。 廖白灼他们见师叔如此消沉,也没敢把妖人招惹的是非说出,倒是那几个跟着闵清闲出去采买的师兄跟其余的人嘀嘀咕咕一阵,知道留守的每人都得了四五个铜钱的零花,还吃了糖瓜,羡慕的不得了,后悔自己跟着师叔出去了。 齐明樵回来之后,仍旧喜欢杵在那里不动,眼神迷离的盯那马车,廖白灼将他拉到一边,跟他讲了刚刚发生的事,齐明樵一听,顿时有些急眼,立刻就想冲马车奔过去,廖白灼死死拉住他,瞪他一眼,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吗?你还未缓过来不成? 齐明樵傻傻的愣住,须臾苦涩的笑了起来。 谢虞回来的较晚,他提着大包的药包回来的时候,看到街角有大批的官府衙役配着佩刀排着队形小跑着向着小巫山所在的茶棚冲了过去。 于是谢虞奇怪的顿了顿脚步,他观了那些人一眼,见那些官兵都是有根底的练家子,恐怕不是普通职司的衙役,遂皱了皱眉头,继而继续抬脚向那边走去。 那批官兵小说也有三四十个,呼啦啦把付麟所在的马车包括那小巫山歇脚的茶棚一起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中年人旁边是一个跳脚的面嫩丫鬟,脸上似乎跟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她像负责指正的证人一般竖着指头把小巫山包括马车挨个的点了一遍,义愤填膺的对中年人控诉说:“就是他们,就是这帮臭道士,造谣装势,招摇撞骗,污蔑我们小姐,还不分缘由的对我们拔刀相向,要不是我们小姐有家丁护着,恐怕小姐的名节就要被他们给毁了。” 听着外面声儿的付麟在马车内有些无言,这丫鬟逻辑狗屁不通,指鹿为马,什么叫不分缘由拔刀相向,还毁小姐的名节?那这丫鬟意思是,他家小姐国色天香,看得小巫山所有人春心大动,不顾道德公然非礼了不成?! 唐鱼水坐在旁边,有些忧愁的皱着小脸,叹了一声:“师傅去买红豆糕……” 付麟看他一眼,小孩儿毕竟还小,难免担心师傅的,碰到这种场面自然紧张,遂安慰了一句:“你师傅正好不在这里,有小巫山在,没事的。他也正好躲了。” 可唐鱼水蹙着小眉头:“这么热闹的事师傅肯定掺和的,只是师傅尽兴了,恐怕那红豆糕会被毁了吧?!”唐鱼水后悔的吸了吸口水。虽然师傅这次买了很多零食,可他们挨个的尝了一遍,还是觉得那红豆糕味道要较别个好吃一些,就连付麟也认同了这一点,而且红豆包因为糖多容易保存,没那么快坏掉。既然他们之后会有很长的时间买不到好吃的,又加之这次又赚了钱,自然要多买一些存下来做储备零嘴的。 只是没想到事不赶巧,那些官兵早不来晚不来,竟挑了这个关键的时候来,于是,唐鱼水实在是担心的慌。 “……”付麟沉默的看他一眼,闭上嘴扭过头去了。 外面,丫鬟慷慨陈词一番激昂之后,咽了口吐沫星子,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咦?那个算卦的妖人呢?”丫鬟伸长了脖子:“那妖言惑众的妖人到哪儿去啦?” 而此时,符青鸾提着一个盆状的大如车轱辘的大包,大包里面有若干品种炒货干果瓜子各二斤,八种口味的十斤豆干,并着五十个油纸包装的馅大皮薄红豆包。他本来喜滋滋的往回走,谁知转过街角,就看到了被衙役包围的茶寮。 符青鸾禁不住挑了挑眉,呵,这么快就来了? 若在以往,他嫌麻烦,肯定转头就溜了,可今回,他反而提脚迎难而上去了。 他冲那群官兵走过去,就有靠边儿站的几个官兵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可能以为他是凑上来看热闹的,其中一个还冲他赶人般挥了挥手,符青鸾就冲那官兵笑了笑。弄的那官兵倒是一愣,奇怪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大概是在想:这人有病吧?官兵抓人也敢凑这么近?不知道刀剑无眼吗?! 符青鸾冲他笑眯眯点了点头,那官兵大概觉得他不可理喻,或者不开窍,就翻个白眼转回了头去,不再搭理他了。 符青鸾就好脾气的站在旁边凑热闹般看了两眼,瞥眼见到对面不动声色的谢虞,还冲谢虞晃了晃脑袋。 而此时那丫鬟正好叫嚣着要找他,他冲谢虞突了突眼,嘴里顺势答应了一声:“嗳,叫我啊?”符青鸾晃了晃包袱:“我在这里。” 严阵以待站在最前面的闵清闲并着他身后的小巫山众,皆转头无言的看他一眼。其中尤以闵清闲脸黑:果然又是这妖人捅的篓子。虽然他不知道这妖人到底捅了什么篓子。听那丫鬟的说辞,这妖人八成是调戏人良家小姐了,原来这妖人不止会害人性命,竟还是个登徒子,真真是泯灭良知,没有人性,天理不容。 妖人就是妖人,你想期望他变成好人,改邪归正?那就是做梦。可惜他说的话谢师侄不听,还任由这妖人接近付麟,导致他现在连训斥一句妖人都不能,难道谢师侄就没看出来,这妖人是拿他们当挡箭牌吗?!如今发生了这事,倒让谢师侄好好看看,这妖人的本性到底有多么恶劣。 想到此,闵清闲不禁做了一个决定:恶人自有天收,妖人如今自己招了祸,也是妖人活该。不如今回的事他不插手,也省得他们小巫山受牵累,而且……干脆让妖人吃些苦头,到那官府的大牢里坐坐,他也正好省了麻烦,防止多生事端。等一路顺顺当当的送了付麟去鹿吴山,他再顺路带人回来将这妖人提走带回小巫山,反正这妖人有锁仙链捆着,也不怕他出幺蛾子。 想到此,闵清闲美美的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一劳永逸的方法甚好。 听见闵清闲的笑声,站在闵清闲旁边的廖白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齐明樵看到符青鸾竟然自己送上门,顿时有些急眼,刚想往那边冲,闵清闲眼疾手快,一下子死死拉住他,斥道:“刀剑无眼,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在这儿给我好好待着。” 齐明樵急红了眼使劲挣了几挣,但闵清闲抓的死紧,还用上了灵力,他竟愣是挣不开。 而这边,那中年人看了看身边的丫鬟,丫鬟特激动的指着符青鸾说:“就是他,他是罪魁祸首,领头的。” 她这句“领头的”三个字一蹦出来,闵清闲脸上的笑意登时给抽没了,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啧,像被抽了一个耳刮子。 既然丫鬟亲自证实,中年人就将手一挥,于是三分之二的官兵,呼啦啦转了半个方向,又将符青鸾给围了起来。 其中,之前对符青鸾挥手翻白眼的那个小兵,由于跟符青鸾站的最近,这一个转头,此刻就跟符青鸾面对了面,符青鸾冲他挤了挤眼,那小兵就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中年人面容冷峻:“把他给我抓起来。” 然而,他这话音还未落,小巫山那边竟有七八个抽剑跑过来,插入符青鸾与官兵的中间,挥剑将官兵逼退了一些,继而将符青鸾给护了起来。 这个变故,挺多人觉得意外,谢虞挑了挑眉,但尤以闵清闲觉得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告诉大家没他的命令不准乱动逞能的吗?这自告奋勇的跑过去保护妖人是怎么回事?他之前防着齐明樵冲动,所以及时抓住了他,却没想到其余人会蹦出去,而且还一次过去那么多,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叛变呐! 而这伙人当中,尤以廖白灼冲的最快。看起来倒像是打头的。 闵清闲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恨恨跺脚:“你们都干什么?把剑给我撤下,怎么能和官府做对?你们想造反吗?” 敢跟官府做对,你们是想造反吗?其实这句话,那中年人本来想如此说来着,这是他们惯用的官话,可还没开口,就有人替他说了。于是他张了张嘴,可看那领头的中年道士如此激动,就又把嘴巴闭上了。 于是,双方一时僵持起来。我暂时动不了你,你也暂时动不了我。 而这僵持之中,廖白灼忍不住跟周围的师兄质问:“我过来,你们也冲过来干什么?” 几个师兄互看一眼,其中一个答:“我说惯性你信不信?” 另一个小声道:“完了,忘记师叔已经回来了,可是已经跑过来了,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去?可是退回去感觉好丢人。” “不光丢人,还会不讲义气,可讲义气了,又会让师叔伤心,好为难呐!” “但师叔让咱们回去呢,都气成那样了,咱们到底回不回去呢?” 所有人惯性的看向廖白灼,廖白灼额头冒冷汗: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师叔都回来了,也就是说师叔之前的委任已经完成了,你们如今还看我干嘛,难道忘记我是你们当中最小的了吗? 他们这小声说话,虽然声儿小,可符青鸾离他们近呐,自然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廖白灼正在纠结的时候,感觉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廖白灼疑惑回头,就看到符青鸾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上前几步,将手中轱辘大的包袱放到他怀里,“给我拿一会儿。”廖白灼虽觉着这包袱挺大,但看妖人一直拎小鸡似的提了那么久,脸不变色气不喘的,就真没觉着这包袱会挺沉,以至于他双手接了包袱之后,竟被闪了一下,差点没抓住。 符青鸾越过他向官兵走过去了,廖白灼若有所思的看了他背影一眼:“也许,这妖人根本就不需要他们保护。” “小白,你说什么?”旁边的师兄问。 廖白灼看他一眼:“没什么。” “是不是包袱太大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拿?”这师兄说着,就撘了一把手,可轻松的提了一下,竟没提起来,奇怪的又加了三分的劲,才把包袱提溜起来,“嚯,里面到底盛了什么,还真不轻。” 那边,符青鸾无视那些刀尖,径直走到了中年人的跟前,然后,他小声跟中年人说了几句话。 中年人听后,脸色凝重起来,站在旁边听了只字半句的丫鬟尖叫:“不要相信他。” 但是中年人客气的跟符青鸾拱手:“可否请先生现在就跟我同去?” 符青鸾想了一想:“你等我一等。我准备一下。” 中年人点头示意,把官兵都撤了。 小巫山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车上的付麟跟站在车窗跟前的谢虞说:“没想到那无名还挺有人缘。”他看了看廖白灼等人。 此时廖白灼那七八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回来,廖白灼还抱着那硕大的包袱等着,那包袱挺高,他被挡住了大半张脸,于是只露了眼睛。 谢虞看那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上了马车。 符青鸾跟那中年人谈妥了,就走回廖白灼身边,将那包袱轻松的接了过来,又从包袱的缝隙中掏出七八个油纸包的豆沙包,一人给分了一个。 之后提着包袱回了马车。 车内,付麟谢虞唐鱼水竟然都在,符青鸾将包袱放下,搭眼看见谢虞,“原来你在这里,我还想找你。” 他说着,就把早上置办的包袱翻出来,从里面挑挑拣拣,在一堆新衣里翻出了一把崭新的头带来,五颜六色,什么花纹的绣工都有,有的绣着一朵小花,有的纹着一片树叶,有的是一棵青竹。总之还都挺好看。 符青鸾比照着身上衣服的颜色,挑了一根,然而他又想了一想,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在原本的衣服外面将这件黑衣给套上了。 当初闵清闲给他戴了锁链之后,按理说他是没法换衣服的,但是符青鸾爱干净呐,他不愿意长时间穿着一件衣服邋里邋遢,就把那件衣服剪了,之后再穿衣服,就把链子挂到脖子上,让它贴着肉穿到衣服里,而往往那链子会从脖子滑到后面去,所以有时候他袖口胳膊窝那里的衣服会往下坠。但这种垂坠的质感,更显出衣服的立体来,符青鸾十分喜欢。 他换好了衣服,又挑了一根黑底当中绣着一条小鱼的头带,喜滋滋的绑到额头上,然后伸指头把头带下面原本贴于额头的膏药给揭了。 弄完这些之后,他还弄了一个荷包,将那刚买的干果在荷包中满满的装了一袋,然后将这鼓鼓囊囊的荷包挂于腰上。 继而回头,向车内三人显摆了一下,“怎么样,好看吧?” 谢虞沉默。 付麟没说话。 唐鱼水露出赞赏的表情:“师傅,太好看了。特别是那条鱼,十足神气。” 符青鸾冲小徒弟比了比大拇指:“我徒儿有眼光。” 唐鱼水喜滋滋答:“谢师傅夸奖。” 付麟觉着,这师徒俩的审美实在与众不同。 本想符青鸾折腾完了,也该走了,不想他却走到谢虞跟前,“小谢,与我同去一趟,可好?!” 谢虞挑了挑眉,有些无动于衷:“为何要我去?” 符青鸾倒也实诚:“因为这里你灵力最高。” 谢虞皱眉,那小姐的事,包括事情的来龙去脉,付麟自然已经跟他说了,他只稍微想一想,自然就明白:“很棘手?” 符青鸾点点头:“是有些。” 谢虞复挑眉:“若我不去呢?” 符青鸾笑起来:“那我也不去了。” 谢虞抿嘴看他一眼,你刚刚才答应了别人,如今竟可以马上反悔的?信用何在? 符青鸾摸了摸下巴:“这样,如果我说,这次去了,也许,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对付麟有帮助,你愿跟我同去吗?” 这次谢虞倒没有犹豫:“当真吗?” “不一定成,但有一定的几率。” “那好,我去。” 既然要跟符青鸾同去,谢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只带了他的剑。 唐鱼水要跟去,符青鸾今回破天荒的没有带着他,而是让他留下来陪着付麟。 符青鸾与谢虞下车后,付麟终于转回头来,认真的看着唐鱼水,唐鱼水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付麟就问出了一直以来好奇却没问的问题:“你师傅他额头不是贴膏药就是绑头带,他为何总要遮着?” 唐鱼水翻着大眼睛想了想,这个问题师傅早就准备好答案了,是什么来着?!唐鱼水挠了挠脑袋,继而左手握拳往右手心一捣,哦,对了,唐鱼水喜滋滋到:“师傅说他好运都在额头上,要挡住了光,捂好了,才能不让运道跑掉。” 付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对师徒既然喜欢卜卦,看样子也是信奉那些东西的,付麟是个宽容的人,对于别人的特殊嗜好,他一向不会随便置喙。 只是唐鱼水的话竟还没说完:“师傅还说……” 还有说法?付麟不禁抬起头来。 “师傅说他还要靠这个,”唐鱼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正中:“以后泡美人呢。”虽然这句师傅没让说,但他还是想说出来,随即喜滋滋的道:“师傅说他的桃花就应在这里了。” 然后吟了一句:“窈窕美人,君子好逑。” “噗哧……”付麟忍耐的听唐鱼水说完,但实在没忍住,最终笑喷出来,随即捂着胸口哀哀呼痛。 “你别不信,我师傅虽然现在长得不好看,可他可是个地道的美人。”唐鱼水有些不乐意的强调,小脸还挺正经:“你,给我师傅道歉。” 付麟摆了摆手,却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笑得浑身都痛。 唐鱼水气愤的看着他,要不是师傅嘱过他付麟是个病人,要多多照顾,他早就跳到付麟身上踩他脸了。 符青鸾跟谢虞走到车外的时候,闵清闲警觉的看着他:“妖人,你想逃跑?” 符青鸾啧了一声,翻着白眼没搭理他。 倒是谢虞答了一句:“师叔,我们今回要去救人,我跟无名一起去,会尽责的把他带回来,师叔,你灵力好,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付麟吧。” 既然谢虞做了担保,那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而且谢虞如此作答也给足了他面子,闵清闲听完,立刻和软了颜色:“好好好,你且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小付的。”笑眯眯冲谢虞说完,然后转脸看向符青鸾,立刻阴了脸色,“妖人,你最好安分一点儿,要是起什么坏心思,或者想跑……” 符青鸾嫌他啰嗦,遂翻个白眼,朝身后指了指:“呶,我徒弟压这儿呢,我能往哪儿跑?” 闵清闲想想也是,于是不再计较。 唐鱼水正趴在车窗口送别师傅,闻听符青鸾的这句话,顿时如遭雷击。原来他竟是个用来抵押的物件儿? 付麟看见唐鱼水在那里激动的发抖,想想他对自己师傅的崇拜,自认为对他挺理解,于是想把他叫过来安慰一番,谁知他还没开口,唐鱼水已经不抖了,满脸放松的从窗口上下来,跑到那干货的包袱里去翻吃的,还拿了一个红豆包递到付麟手里:“付付,吃。” 付麟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受了打击吗?” “哦。”唐鱼水不在意的说:“我师傅大概嫌那人啰嗦,堵他嘴呢。” 付麟觉得有理的点了点头,将那豆沙包打开咬了一口。 “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侮辱了我师傅,所以等我师傅回来,你要向他道歉。” “必须道歉吗?” “嗯啊。” “如果不道歉呢?” “那我就趁你睡觉,在你脸上撒尿。” “……”付麟无语的看他一眼,他怎么觉着,唐鱼水似乎真能干得出来呢?!那他要不要等谢虞回来跟谢虞商量商量,将这对师徒从马车上赶下去?!付麟若有所思的嚼了两口,“这包子噎得慌,给我倒点儿水。” “好嘞。”唐鱼水放下包子,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 “要温的。”付麟加了一句。 “没问题,我去茶棚给你兑点儿。”唐鱼水痛快的答应一声。 符青鸾晃着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领着谢虞直走到那中年人的跟前,满脸轻松:“走吧。” 那丫鬟似乎还不死心,仍在对他仇视,“我都听到了,他们都喊你妖人,所以你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转脸对中年人说:“你要相信我,他们不是好人,还是按老爷的吩咐将他们给抓起来吧。” 中年人终于斥了她一句:“胡闹。” 丫鬟委委屈屈的闭嘴,转回头来,本想再斥,可一搭眼看见了跟上来的谢虞,顿时张着嘴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是谁呀?”仙风道骨,玉面似仙,好像个仙人哦! 符青鸾笑看谢虞一眼:“我徒弟。” 丫鬟吃惊的睁大眼睛:这样不正经的老头,竟有一个这么飘尘似仙的徒弟?搞错了吧?! “怎么,不相信?” 丫鬟摇了摇头。 “呵呵,我也不信。” 谢虞无言的看符青鸾一眼,他发现这无名很喜欢占人口头上的便宜。 丫鬟听他之言,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消了声去,她似乎不知该如何接这妖人的话,又怕说错了在谢虞面前丢人,就把脸埋了下去,只是那露在外面的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 符青鸾就感慨了一下:没想到这徒弟还有镇宅的功能,如此一个咋咋呼呼的吵闹丫头竟给这么容易的镇下去了。当然这镇的方式有点特别就是了。 知府衙门跟前世看的电视剧里的衙门有些相似,都喜欢在门口竖两座威武的石狮,还必有一面牛皮鸣冤大鼓。转过那碧海青天的照壁,符青鸾还忙里偷闲的欣赏了一下,继而一路脚步不停的跟着那中年人转进了后宅。 在堂内等待的知府大人一身儒装,打扮似个书生,他似乎已得了提前来报的家丁的准信,早已屏退左右,只留了那小姐一个在屋内,父女两人静默不语,那大人本是来回走动焦灼而待,还不时的朝外望上一眼。而那小姐已除了遮脸的面纱,自埋着脸不说话。 领路的中年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便停步了,只在门外禀报了一声,那本在团团乱转的知府便停下脚步,继而回头端坐于堂内的太师椅上。 一路多嘴跋扈的丫鬟已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与那中年人一起守礼的告退下去。 符青鸾瞥眼看了那丫鬟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只留了一个脑顶。 而后,他们得了那知府的允许,便进了去,这知府见到他们,倒很是客气。 “你是那位高人?”知府看着打头的符青鸾。 “正是区区。” “那这位是……”知府又看符青鸾身后的谢虞。 “我徒弟,帮手的。” “哦。”知府大人皱着眉缓缓的点了点头,他长相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小女这是私事,不想有过多的外人在。大师你看……” 这知府拖了个长音,似乎用惯了官腔的样子,却又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一点都不为难人。只是让你觉得官民地位有别罢了。 符青鸾和颜悦色道:“我徒弟嘴紧,不妨事的。” “哦……如此倒也无妨。”那知府又点点头,一副不算着急的样子,他轻抬了一下头,表示了适度的好奇:“不知大师……对于小女的病……可有何办法?” “既然大人这么着急,那么咱们就不废话的直接切入正题吧。”符青鸾笑了一笑:“大人,不知你府上那百年雪莲子,可还剩多少?” “什么?” “百年雪莲子呐,您家小姐去我那儿算卦,一开口我就闻出来了,大人呐我这鼻子可灵,那雪莲子至少近二百个年头了吧?!我猜的可准?” “你问这雪莲子干什么?” “自然是当做此次为小姐解忧的报酬呐!” “我府上没有什么百年雪莲子。” “没有的话,您家千金怎么吃的呢?!” “你,”知府拉下脸来:“我看出来了,原来你们不是想来看病,原来是来讹钱的,来人……”那知府马上扬声叫道,那声儿语气跟那小姐之前叫的简直如出一辙。 “慢来慢来,”符青鸾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呐,您既然愿意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请我过来,自然是已经请了郎中,私下里证实过了小姐确实怀有身孕,因此知道了我的所言非虚。假若我一开始便是信口雌黄,只是一个江湖骗子随便胡诌了几句,那么大人您也不至于恼羞成怒,翻脸抓人呐!” “您抓我,又请我,自然是信了我的。”符青鸾歪了歪头:“我说的对吗?大人。” “……”那知府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脸瞪了那不成器的女儿一眼,继而想了一想,再次慢吞吞打着官腔到:“小女的确有了身孕,可是,我若想给小女打胎,自然有的是办法,也不必非要你们不可。” “哦,”今回换符青鸾慢吞吞点头,“可是,大人呐。”符青鸾摇头晃脑起来:“我记得本朝的律法,女子怀孕不能堕胎,私自堕胎者法理不容也不准,您身为父母官,也不可能带头知法犯法呐!” “……” “还有呐,您是不是奇怪我一个臭道士怎么可能对本朝法律知道的如此多?呵呵,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呐大人。我曾经见过因为私自堕胎被发现的富户,最后赔的倾家荡产呐大人!” “……” “而且小姐虽然不怎么显怀,可月份也不短了。当然,您自然可以私下里办,比如说请个黒稳婆,请个黒郎中?或者偷偷的抓一副堕胎药?如此办了,不张扬,不外传,隐瞒了,悟紧了,不让外人知道这事,然后您还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只是……”符青鸾顿了一顿,抬起头来:“这帮别人堕胎是有损阴德的事,大多数人是不肯干滴,怕祸及子孙,怨灵缠身。所以这个帮忙打胎的人,您也不好找。若偷着吃药自己落胎,没有郎中护着,恐以后小姐会落下病根,导致不孕。” “而我,”符青鸾拍了拍胸口:“我是一坯黄土埋了半截身的人,又没有后代子孙牵挂,所以才敢来冒这忌讳,行这有损天伦之事,所以大人您支付我点报酬,也不为过吧。” “你要的,何止是一点儿报酬。” “大人呐,我知道,您觉得那雪莲子珍贵,有些舍不得,可是再珍贵,能赶上您的千金珍贵吗?何况费了工夫千辛万苦从本地偷偷摸摸找了郎中,也还要防着人说出去,而我,一个游方道士,跑江湖算卦的,本就是流动人口,今日将这小姐一治,明日我就走了。对您来说,我保险呐!” 他如此说完,那知府就陷入了沉思。脸上倒还算镇定,不愧是身有官威的人。 倒是那小姐被符青鸾这一唬,已经吓得抬起脸来,花容失色。“父亲,”那小姐有些着急的小小声的说:“您就将那雪莲子拿出来吧,前日您不是刚给我吃了吗?大不了我不再吃了就是。” 那知府气恼的看她一眼:“简直胡闹,不争气的东西。”他指着符青鸾对女儿道:“这个江湖骗子虽有些本事,但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还一直危言耸听。且如他所说,我岂会不知?我为官二十载,给你找个郎中还是找得的,而且再不济,也给你找个稳婆,保证你的安全就是。” 符青鸾挑了挑眉,他费尽了嘴皮子说了这么多,这对父女竟然不领情的,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本不想将真相说出来,毕竟那才叫有些危言耸听,或者说耸人听闻,毕竟这知府父女是普通人,怕吓着他们,本琢磨着落胎时一并给处理了,但看来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刚动了一动,谢虞似乎察觉出他的意图,拦了一下他:“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雪莲子?” 符青鸾撇头看他一眼,凑过去跟他咬耳朵说:“那小姐吃的雪莲子是好东西,补气养神而又药性难得温和不冲,给付麟用正好,等我要回去,咱们给小付吃了,包准他脸色能红润起来。” 谢虞听到他的话,眉角动了动,表情有些动容。 符青鸾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放心,只要他们有,我就给你要过来。” 符青鸾抄着手说:“其实,我就说实话吧,大人,您即便请了郎中,这胎他们也落不了。因为小姐怀的,不是人胎。” “什么?”那小姐吓得花容失色,瞪圆了眼睛,惊吓的抬起头来,如此,才看清她的样貌,模样不算极美,但也清秀可人,最主要的是皮肤白皙,脸上细腻,腮上还带着一些婴儿肥,表情清纯,足见平日里娇养的很好。 只是听了符青鸾的话,她不知想到什么,身体开始抖动了起来。 那知府本来吃惊,又露出不信,可见到女儿这个样子,也疑惑起来。“这世间怎会有鬼?” “世间有没有鬼,您自然是不知道的。”符青鸾转个方向:“冒昧问一句,小姐,您与那情郎,是否每次都在晚上约会?” “笑话,”知府插言:“我府上从来戒备森严,且我对女儿疼爱有加,怕他出事,在她闺房外面常年着人把守,所以我女儿有没有晚上出门,我自然知道,你个臭道士,怎可随便污蔑我儿的清白?” “大人,您的女儿都怀孕了,谈什么清白。” “可是,我儿平日足不出户,且每次出门我都会着人贴身保护,又怎么会……”知府转过脸去,满脸关心:“我儿,可是有歹人潜进过你的闺房?” 那小姐绞着帕子使劲的摇了摇头。 “那为何……”那知府惊异的问道。 “这就要问小姐了。”符青鸾到:“小姐,您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吗?” 第42章 “黄粱一梦,”符青鸾摇头晃脑到:“就说那卢生,在旅店住宿时做了一个梦,而在这梦中他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看尽繁华,享尽富贵,何其快乐。可他直至梦醒才知,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所以我觉着他肯定是十分遗憾的。醒来对比一下现实,再想想那梦境的美好,恼羞成怒也不为过吧?!”符青鸾歪着头,背着双手,在那知府与小姐面前走了一了英特来回,抬头:“怪罪一下那个梦,也不为过吧?!” “你记岔了吧?”那小姐抬起头来,用粗哑的嗓子细声细气道:“我记得那卢生醒来之后是大彻大悟的,哪里怪罪那个梦了?”她本是怕得发抖,答了这句话,脸色倒是稍稍回缓了一些。 “是吗?每个人看法不同的,小姐。”符青鸾翻眼看了一下天,“不过如果我详加细说那这话题可就给扯远了,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是谁把话题带远了的?在场三个人心知肚明,小姐被堵的有些无言,那知府倒给呕的不行,但是他又不能顶回去,毕竟这胡说八道的道人身上牵扯到女儿的人生大事,所以他沉住了气,表情和缓到:“大师,那咱们继续说?” 符青鸾给了知府一个上道的眼神,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他愤怒那个梦……” “谁?”小姐打断问。 符青鸾扶了扶额:“卢生啊,”符青鸾继续声情并茂到:“那卢生他愤怒那个梦,但他又不能怪那个梦骗他,为什么呢?!因为他当时身在梦里,自己也入了戏了。若真要怪罪,他该把自己也怪罪进去。” “大师,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想啊,他之所以会入戏,是因为他自个儿也不知自己是在做梦。”符青鸾转回头,看着那小姐:“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那小姐恍惚了一瞬,似乎明白过来:“大师,你的意思是说,我与阿郎的约会,都是在做梦吗?” “是梦,也不是梦,这要看小姐你怎么理解了。” “可是,”小姐纠结而道:“我摸得着他,那触感很真实,而且,如果是做梦,又怎么解释我怀孕的事实?”她说着有些心虚的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知府倒还淡定,虽然脸色已经铁青,但是仍然稳稳的坐在那里,没有插话。 符青鸾想了想:“小姐,我有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你与那阿郎的约会地点在哪里?” “……府衙门口。” “什么?”知府腾的站起来:“不可能。” 符青鸾给了那知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约会的时间呢?” “……都是半夜,正好三更。” “没有白天约过吗?” 那小姐看知府一眼:“没有,我爹白日里管的严,也只有半夜丫鬟睡着的时候,我才能独自独处一会儿。” “那你一路从闺房去到府衙门口,就没有遇到过侍卫吗?” “没有。” “你没觉得奇怪吗?” “我走的,是他专门勘察后给我指出的路线,他说这条路线没有守卫,是换防时的漏洞。” “那你们初时,是怎么认识的?” “初时啊……”那小姐恍惚了一下:“那时正是夜晚,我在闺房,睡不着,他自门外叫我,跟我说话,说是我的爱慕者,还唱歌给我听,我初时有些惊吓,但他很守礼,绝不踏进我的闺房半步,也不碰我的房门,亦很尊重我。他说,我若自己不愿意,他便不会强求我叫我出去。他说他只要听到我的声音他就很满足了。” 这小姐说着说着,脸上倒现出一丝甜蜜来,似乎想起了很美好的回忆:“后来他就每晚都来,次次不落,直坚持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也奇怪过,我家戒备森严,为何他每晚都能来到我房外而不被察觉,所以我就问了他,他说他轻功卓绝,是仙派修仙的弟子,本不能入这凡尘,却因我动了凡心。” 那小姐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我跟他倾诉我的烦恼,他都能很好的安慰我,我们谈心一月,他耐心等我,我终于忍不住对他动了心,然后开始好奇他长得什么样子,我想出去看他一眼,但我又不敢出去,毕竟这有违礼法,也怕我爹将我捉住。” “平日里你的丫鬟睡在哪里?” “我闺房的偏间里。” “那他与你每晚谈心,你的丫鬟就没有察觉吗?” “这个……”小姐有些为难的道:“我……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糊涂。”知府终于忍不住斥了一句。符青鸾让知府稍安勿躁,听那小姐将话说完。 “后来,”那小姐继续说了下去:“他跟我说,他用了近一月,观察了府中的守卫布局和规律,找出了一个死角,或者说换防的漏洞,他让我在每晚三更换防的时候出去,走他说的路线,就能顺利出府了。” “丫头啊,”知府痛心疾首:“我们府上,从来不在三更换防。你身为府中的小姐,难道竟不知道吗?!” 小姐哑了一哑,沉默的低下头去。声如蚊蝇:“我从来不关心这些,而且爹您教育过我,女子无才便是德,要守礼,不能瞎打听,懂得基本的词句典故,不用有多少的学识,再学好女红就好了。” 那知府哑了一哑。 谢虞沉默的站在一边,符青鸾看了他一眼,见他很有耐心,就重新转回头去,继而叹一口气:“你日日与他相会,晚上都不睡的吗?” “睡的。”那小姐重新抬起头来:“他体贴我,不愿让我熬夜,所以他每晚来的时候,都会在三更之前叫我。” “那你几月不来月事,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倒是有的,但是我查了一些书籍,上面说女子如若经常熬夜,便会身体元气失调,月事紊乱,偶有几个月不来月事,也是常有的。所以我没有在意。不想竟是……有了身孕。” “你每晚熬夜,精神如何?” “初时,自然是不好的,每晚与他见了面之后,第二日总会精神萎靡,浑身无力。所以我都会在白日里睡上两个时辰,补充元气的。”小姐绞了绞手中的手帕,左手仍旧无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右手:“其实,现在想想,他对我挺好的。” “你,你被人占了便宜,毁了清白,如今竟然为那登徒子说话?”知府听得女儿的这句感慨,顿时气得喘不过气来,拍着椅子扶手怒吼。 那小姐咬着嘴唇,对着符青鸾,有些恍惚的道:“今日初时,我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怕的,可是大师,”那小姐鼓足勇气,无视自己的爹爹,对符青鸾站了起来:“如今你让我这么一回忆,我忽然想,他对我那么好,我……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你疯了?”知府惊呼。 “不可。”符青鸾摇头。 “为何不可?” “你忘了,我说过,他不是人。” “他是鬼又如何,他若是鬼,我也认了。只要我的孩子能活,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他若成不了人呢?” “大师,”小姐扑通跪了下去,拽住符青鸾的衣角:“大师,你懂得这么多,你帮帮我,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想您帮他成人。” “简直胡闹,你给我起来。不长出息的东西。”知府气得脸色铁青,对女儿叱骂一句,继而团团乱转。“反了反了,怎么发展成了这样?大师,”他顿住脚步,怒骂符青鸾:“臭道士,你就是这样来给我解决问题的?” 符青鸾后退一步躲过小姐的拉拽,将目光从小姐身上移至知府的身上,咬字很重的道:“百年雪莲子。” “……”这种着急的时刻,符青鸾这话一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卡了一下壳。 就连谢虞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给我百年雪莲子,我这个臭道士就给你解决这个烦恼。”符青鸾郑重的对那知府道。 知府愣了一瞬,头痛的揉了一下额角,倒是冷静下来了,他沉默的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继而回到自己的座位,慢吞吞坐了下来,手搭着扶手,喝了一口茶,刚想开口,那小姐尖叫一声:“爹,不要,求求你帮帮我,不要拆散我们……” 那知府无动于衷的看她一眼,继而慢吞吞道:“那百年雪莲子,是送往京城上贡的贡品,十分珍贵,仅有十颗。我利用职权,半道给扣留了两颗,我见我儿前几月总是精神不济,为了给她补元气,已经都给她吃了。你如今要,我也拿不出来了,现在那贡品早已在去京城的路上。” “爹,您扣留贡品?那是死罪……”小姐惊呼一声。 “闭嘴,还不是为了你?”知府斥了一句。“堂堂知府小姐,哭哭啼啼跪在那里,像什么样子,给我起来做好。” 小姐羞愧的低下头去,继而擦了擦眼泪,提着裙角站了起来。 符青鸾在这种别人坐着他站着的情况下杵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觉着有些口干,他见那知府连茶水都不曾给他们准备一口,又没有了雪莲子,那小姐还自己挺乐意,遂想了一想,转身跟谢虞到:“徒弟,咱们回去吧。” “等等……”知府惊呼。 “不要……”小姐亦惊呼。 谢虞不太认同的看着他,难得说了一句:“既然来了,就一并解决了吧。” 第43章 符青鸾要走,谢虞不太认同的看着他,难得道了一句:“既然来了,就一并解决了吧。” “你倒是个好人,”符青鸾有些意外的笑看他一眼:“我跟他们无亲无故,又没有好处,为何要帮他们?” “你……”知府倒还镇定,那小姐却沉不住气的再站起来,她急冲冲的往前奔了几步,转到面朝外的符青鸾面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大师,你帮人,就只看重‘利’字吗?”她在利字上咬字挺重的道了一句,接着道:“都说为道者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起初以为您是看出了我的不妥,才特意来帮忙的,而您开口要那百年雪莲子也只是个借口,却不曾想你……”她以一种没想到你是这般人我看错了你的眼神控诉的看着符青鸾,脸上现出不可置信来。 符青鸾有些奇异的看她一眼,像这么单纯的女子,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了,因为这种人在他前世待的末世里早就死绝了:“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符青鸾笑了一声:“小姐,您弄错了。”符青鸾摇着头道:“那是和尚的理念,可不是咱们道士的。” “可是,”那小姐有些委屈的绞着帕子:“我都跪了求你了,你还要走?” 符青鸾挑了挑眉:“小姐,我教你个道理,凡事,并不是你求了,别人就一定要无偿帮忙的,我是有爱心,可我的爱心只会给我的亲人和我重要的人,而至于您,还排不到那里面去。天下苦难之人繁多,我若都去无偿散播爱心,那谁来爱我呢?” 符青鸾笑了一声:“还有,我可以告诉你,既然要让我救你,还是要有点诚意的。我若救你一命,你跪我亦不为过。”符青鸾昂起头来:“再说我的年龄也受得起。”他看谢虞一眼,抄起手来,有恃无恐的道:“而且,以小姐的身份,这一跪,我还不放在眼里。” 符青鸾这话,虽说的是事实,可对于那小姐来说,就不免觉得他有些张狂了。 以至于这小姐哑了一会儿,怒气与怨气慢腾腾的积聚起来,竟恼羞成怒到:“好猖狂的道人。你就不怕我爹叫人把你抓了吗?” 抓了?呵呵,不是已经抓了一次吗?!符青鸾又笑了起来,他不禁垂头仔细的看了这小姐几眼:单纯,骄纵,不谙世事,却又胆大叛逆,是无知者无畏吗? 符青鸾这人,依他的脾性,若无心亏,那一向是连女孩子都不让的,他觉得自己讲的是理,不在于跟什么人讲。这小姐被她爹常年圈着养,见识短,心思说好听的叫单纯,不好听的就是没脑,又娇气了一些,对自以为的弱者还喜欢跋扈,眼高于顶,仗势欺人。更重要的虽然看似单纯,却可以做出有违礼法的大不韪之事。 如今,明知道自己怀的是个鬼胎,竟想将其生下来,虽然勇气可嘉,可她就没有想过,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她开口让他帮她,别说她的要求他帮不了,就算是能帮,干这种事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个完人能承受的。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磕,就能帮了的。 想到此,符青鸾叹一口气,有时候,他真的不喜欢跟这种单纯跋扈叛逆无知,脑回路直且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孩子打交道的。 因为你还要跟她解释让她明白。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出周围人的好来,想想他家乖徒儿唐鱼水,想想懂事的付麟,再想想如今站在他旁边的谢虞,真是没有对比就显不出好处来。 不说别的,就单拿谢虞来说,当初原主那么对他,说实话那是真的对他不好,可他记得谢虞从没有抱怨过,也不会自怨自艾,苛求别人。因为谢虞从不会伸手要自己没有和得不到的东西,因为他知道要也要不来。如今想想,这个徒弟,倒是有些让人心疼的意思。 想到此,符青鸾不禁回头,柔和的看了谢虞一眼,谢虞被他这个眼神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未细看,符青鸾就回过了头去。继而拉下脸来:“小姐,”符青鸾昂起头来道:“你若想抓,那你抓好了。”反正有谢虞在,倒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符青鸾露出无所谓,你们尽管来,看谁死的表情。 那小姐见符青鸾不吃这套,气愤的跺了跺脚,只跺了几下,眼圈就红了。拿着帕子捂着脸委屈的抽嗒了起来。 符青鸾头痛的捂了捂额角,他转回头去拉住谢虞,商量到:“徒弟呐,我说,咱还是回去吧。” 谢虞被他拉着袖子,看这事态的发展,也是有些无奈。这无名在这里一番胡搅蛮缠,他倒觉得,他不是不救,只是想要点好处。 符青鸾拽着人就想走,可他使了一下劲,竟没将谢虞拉动,他娘的这徒弟竟也是个倔的。才刚夸了他,他就给他拧。 就在符青鸾气恼的时候,那一直在作壁上观的知府,终于开始父女混合双打了:“大师……”那知府慢吞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师呐,我知道若要您帮小女肯定辛苦,酬劳自然是要给的,虽然那雪莲子没有了可您需要多少报酬,您尽可以说,只要本府能办到的。” 符青鸾想了一想,放开谢虞的胳膊,背对着那知府并不转回头去,而是对谢虞到:“徒弟呐,咱又不是他们的客人,想走就走吧!” 那知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符青鸾继续道:“站了这么久,我腿酸了,徒弟呐,咱赶紧走吧。” 知府沉了一会儿,夸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哟,你看我这记性,真是怠慢了。”他说着,急忙转到后堂,亲自搬出两把椅子来,并将其放到自己椅子的左手边,他女儿椅子的对面,那里本就有一个茶几,看的出之前应该是有椅子的,只不过被人刻意的撤了,如今这椅子搬回来,与那茶几一个色儿,倒是配套。 “来来来,大师与您徒弟请坐。”知府难得热情的道,他之前一直端着架子,一副升斗小民不能与本官同坐,即便同堂也是抬举你们的样子,如今放下身段热情的招呼起来,倒是看得出左右逢迎能屈能伸的那么点惯用的意思来。所以他才能做到知府的位置吧。 但即便他做到如此,符青鸾还是没有回头,而是翻眼看着天:“咳哼,说了这么久的话,喉咙都干的哑了,徒弟呀,咱回去喝水吧。” 那知府顿了一顿,立刻又扬声向外道:“来人,看茶。”可是由于他将人遣开的太远,他这遥叫了一声,竟没有人听到,于是他又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又叫了一声。而后,再转回头来时,就与符青鸾面对面了。 符青鸾慢吞吞将上看的眼珠子翻回来,继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知府:昔日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孔明,如今教你们三请我,就以此作为之前失礼的补偿吧。 但是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就这么看着知府,还是不说话。 知府亦看着他,皱眉想了一想:“大师,你看,那个,如果酬劳的话,五十两怎么样?” 符青鸾无声的看他一眼,笑眯眯转回头去,信步走到那知府搬出的太师椅上,站座椅子前面转身,将下摆一撩,继而缓缓坐了下去,然后,他微斜了身,一手搭于椅子的扶手上,模棱两可的看着那知府,就是不说话。 知府随着他的脚步跟到他近前,“那个,要不,八十两?” 符青鸾将拳头支在下巴上,终于慢吞吞开口:“大人呐,我只是个臭道士,才疏学浅,没什么本事,您这么信重我,我心中不安呐!” 那知府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觉得有些棘手,他让步了这么多,这道人竟是不松口。说实话,为官这么多年,跟无数人打过交道,这么不给面子,这么油盐不进,这么不识抬举,这么得寸进尺,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他还是生平头一次见。若不是小女的人身安全系在这个道人身上,他绝不会让这个道人如此蹬鼻子上脸的放肆。 知府沉默了一瞬,咬了咬牙:“一百两,大师,您觉得可以吗?” 符青鸾想了一想,像百年雪莲子这种好东西,在普通人的府上,也不是轻易就能遇见的,若想让这知府再拿出什么与雪莲子一般的好东西来,估计是不可能的,如今雪莲子没有,换成了银子,还是一百两……百年雪莲子百年难遇,乃奇珍,平日里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的,绝对比一百两珍贵许多,如今雪莲子变成了银子,虽然档次降的有点多,但是,一百两,这钱,也着实不少。 可是,换个算法的话,一条人命,一百两,也是亏了。 但是好在他不贪,不用要多了。一百两就一百两吧。 那知府见符青鸾沉思着不说话,心里有些玄乎,可他又实在不想再加钱…… 正在此时,看茶的人终于上来了,端着一个茶盘,先在门外通禀了一声,然后才小心入内,符青鸾瞥眼一看,嚯,还是那个动不动指人的丫鬟。 那丫鬟此刻十分老实,她规规矩矩的将一杯茶水放到符青鸾的面前,又将另一杯放到符青鸾所在茶几的对面,也就是给谢虞空出的位置。 那知府看丫鬟一眼,顺便到:“你留下来吧,随时伺候两位贵客看茶。” “是。”丫鬟诺了一声,而后,低着头,拿着茶盘站到墙角去了。 符青鸾看着她走到墙角之后,才将眼神转回来,“大师,一百两,不能再多了,毕竟在下俸禄有限,你看……” 俸禄有限?连上贡的雪莲子都贪的人,会不是个贪官吗?符青鸾笑了一笑,没有计较,而是终于直起身来,难得正经的道:“一百两,好吧,那就帮上一帮吧。” 知府听后喜上眉梢,而那小姐就明显的不乐意起来。 符青鸾说完这话,伸了个懒腰,他拿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口气去了一半,继而熟稔的招了招手:“徒弟,过来坐下,待会儿咱们可有的干呢。” 谢虞却摇了摇头,修仙之人有灵力傍身,哪里用得着坐着。 谢虞不过去坐,符青鸾就没管,而是朝那小姐走了过去。 小姐早已抽嗒完了,此刻还是一脸委屈,看见符青鸾答应了她爹的要求朝她走过来,她表情明显的不情愿起来。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还不时看向门口,似乎想走,但是又看她爹一眼,不敢走。 符青鸾竟然难得的表情严肃起来,“小姐,你之前说,你想让孩子成人?” “大师……”听符青鸾竟如此说,那知府有些急眼,但小姐却露出喜色来,急忙点头:“是,我想让他成人,大师帮我。” “谁说这世上除了人,就只有鬼?” “什么?”小姐失色。“可您明明不是说,我的孩子不是人吗?” “对呀,我只说他不是人,却没说他是鬼,既然他不是人,却也不一定是鬼。因为这个世上,除了人与鬼,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那小姐有些迷茫:“什么?” “那可就多了。”符青鸾想了一想,“无法一一细说。” 小姐脸黑了一黑,无法细说,那你说什么? “小姐,”符青鸾笑了一笑,指着那小姐一直被帕子缠着指头的右手:“可否把你右手上一直捂在帕子下的东西,给我看看?” 第44章 捂在帕子下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枚比较朴素的圆石戒指而已。是小姐一次去古玩店,看中了自个儿买的。 谁知当晚就巧遇了阿郎,阿郎告诉她说,这戒指是他家祖传的信物,专门送给心爱之人的,是他托了古玩店的老板,极力向小姐推荐使其买下的。 小姐知道那阿郎为她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心里自然感动,后来这戒指就成了她与阿郎的定情信物,自从戴上,她就没有再摘下来过。 可作为一个官家小姐,配着这么一个戒指实在朴素,往往与她的衣裳首饰不配的,而她又几月以来天天戴着,怕父亲因此注意到了让她摘下,所以自然在人前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捂着。 而揣着这一个小小的秘密,私下里也让她觉得有一种不为人知只有自己天地的甜蜜。这是她与情郎自己的东西,外人休想介入进去。 符青鸾让那小姐抬起手来,仔细观了一下那戒指。 其实小姐仍然是不情愿的,但是碍于自己爹爹的威压,不得不干。 戒指呈乳白色,圆圆扁扁的一块像鹅软石一般的石头,没有鹅软石那么透,却表面光滑,嵌在复古发黑的铜圈里,看起来倒真有些韵味。 “右手中指,连通心脉,它圈在这里,却是正好将心脉给锁了。小姐,”符青鸾说:“这是他让你戴的位置?” 小姐奇怪的点了点头:“大师,有什么不妥吗?” 符青鸾没答,而是让小姐试着将戒指往下取一下。 “大师,”知府好像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说,那阿郎,在这戒指里?” 符青鸾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可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怎么说?” 符青鸾仍旧不说,卖关子的一笑。 知府向小姐眼睛一瞪,那小姐就乖乖的低头取那戒指, 可是她轻轻拔了几下,竟然没拔下来,继而又使劲拔了几次,仍就拔不下来,脸上慢慢现出一丝奇怪来,按理说即使卡住了,也该移动一些的,可这戒指就像生了根长在了她手上了一般,竟是一动也不动。于是她想了一想,下定决心使了猛劲一拔,却觉一股钻心的疼痛顷刻间直达脑门,痛得她忍不住尖叫一声,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似乎还未受过这般的疼痛,因为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自然是受不了的,只这一下就让她脸上变色,疼得哭了起来。 “看来已经长住了。”果然拔不下来呢。符青鸾摇了摇头。 “大师,那怎么办?”知府着急的道:“请您帮帮小女,将那东西取下来。” “自然要帮的。”符青鸾点了点头,招呼谢虞:“徒弟,你过来。” 谢虞听话的走过去,符青鸾指着那小姐的手:“你帮她取下来。” 谢虞听后皱了皱眉,他有些为难的看着那小姐的手,他生平从未碰过女子,就连表妹也只是让她抓过自己的袖子而已,而且,他有洁癖。如今这小姐虽然未成过亲,可她着实已算是有夫之妇了!如今让他动手去碰那小姐的手,虽说是为了帮人,可他的确下不去手。 “还有别的方法吗?”谢虞纠结了一会儿,不禁抬起头问到。 符青鸾本在很乐意的看他为难,如今听了他问,才点了点头,“当然,你也不用碰人家小姐金贵的手,你只要将指头按在戒指上,输点儿灵力进去试一下就可以了。” 谢虞无言的看他一眼,继而垂眼,很利落的将一指轻点在那戒指上,只是一触即收,却听见电流般“啪”的一响,继而那小姐再次发出尖叫痛呼,只是这一次,她竟痛的扑在地上,几乎打起滚来。 符青鸾就皱起眉头来,遗憾的叹了两声,一百两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本以为若能将这不干净的东西取下来,也许能容易解决一些,如今这东西却因为这小姐佩戴的时间太长,已经跟这小姐寄生在了一起……唉!看来他今回注定得劳累这一趟了,本来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可惜! 那小姐连着受了这两次的锥心之痛,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时,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些惊恐来。她的父亲心痛的蹲在她身边,似乎怕她疼,所以搀也不是,不搀也不是。终于满脸痛心到:“女儿,都这样了,你还那么执着干什么?就让大师帮你的忙,将你肚子里这邪乎东西除了,你也省得受罪哟!”继而颤颤的抬起头来,求助的看向符青鸾。 符青鸾微低着头,看着小姐有些惊恐的表情,他想了一想:“小姐呐,”他问:“若我告诉你,你若想将你肚子里的东西生下来,也许需要承受比现在还要高一百倍的疼痛,甚至需要付出比这更大的代价,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想将其生下来吗?” 那小姐听后咬了咬嘴唇,红着眼圈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考虑了一瞬,没有说话,继而沉默的低下了头去。 符青鸾就笑了一笑:“那我们去会一会那阿郎好了。” 将小姐送于闺房,让其强迫自己入睡。并让那知府与丫鬟在旁边守着,不让旁人打扰。 只是在那小姐入睡之前,符青鸾还问了她一个问题:“小姐,你有孕这几月以来,是否还精神不济吗?” 那小姐愣了一愣,想了一下,这才答道:“大师不问,我倒没特意去注意过时间,如今想想,好像自月事不来之后,便精神了很多,即便晚上熬夜,白日里也不再萎靡了。我本以为这是自己的身体适应了。”那小姐奇怪的抬起头来:“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符青鸾点了点头,然后,他让那知府在床前好好守着,嘱他在接下来小姐入睡的时间里,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碰那小姐的身体,必须要等到他们回来。 “回来?大师要去哪里?” 符青鸾没答,而是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张崭新的符纸,将它于风中晾晒了一盼。那阿郎与小姐相会的时间为半夜三更,但符青鸾自然是不想等到三更的,所以他让那小姐尽管睡了,然后在那小姐睡着之后,拉着谢虞的胳膊,将那符纸给随便的烧了。 符纸飘飘荡荡,一边燃烧着,一边缓缓的向地面落去,它下落的很慢,似乎被风从下面托着一般,那知府不禁盯着符纸,出神的看了起来,等那符纸终于将将接触地面的时候,那纸张也终于烧尽,明明是白日,他却似乎隐约听到了三声更响,继而眼前黑了一瞬,等他再次回神,就惊异的发现,那原本站于符纸之前的师徒二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那知府惊讶的捂着胸口,难道……这二人,真的有些本事不成? 谢虞感到自己胳膊被抓着,继而眼前一黑,耳边感觉到呼啸的风声,身体有一会儿的失重,继而脚下踩到了实地。 他睁开眼睛,周围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松了开来,他顿时心中一空,忍不住叫了一声:“无名?” “嗳。”旁边传来一声答应,继而“嗤啦”一响,身旁亮起了一点火光,那火光初时如豆,闪烁着明灭了几下,然后才亮了起来。 符青鸾举着一个火折子,看了左右的无边黑暗一眼,啧了一声:“这女孩的内心世界竟然一点光明都没有,平日里得多么阴郁呀。”他这么说着,另一只手又伸入怀里,摸出了第二个火折子,转手递给谢虞:“呶,也给你一个。” 谢虞看着他举着的这一灯如豆,看着他在微弱的火光里暖融融照亮的脸,无名今日穿了一身黑衣,还绑了黑色的头带,他这举着一点亮光,只照了方寸之地,再加上衣服的原因,给人感觉似乎只有一个脑袋在摇来摆去,左顾右盼。按理说有点吓人,但谢虞竟觉舒一口气,“不用了。”他拒绝了符青鸾的火折子,然后亦左右看了一眼,虽然看到的仍旧是无边的黑暗:“这里是,那小姐的梦境?” “对。”符青鸾将那未用的火折子重新揣回胸口去,“咱们得等一会儿。” “等什么?” “等三更。” 谢虞还算聪明:“你那个符?” 符青鸾笑看他一眼:“不必真的到三更,只要让那小姐以为,已经到了三更就可以了。” “你进来之前,问那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她为何怀孕之后,精神反而比以往好了?” “精神比以往好了,自然是因为,”符青鸾看他一眼:“她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了。” “那你为何在外面不说?”无名若说了,那小姐恐怕就不会那么执着,更容易答应吧。 “相信我,一个人若在年轻时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早死,那他的后半生是不会快乐的,” 谢虞沉默下来,忽然,耳中听得三声更响,那响声在这精神世界里,就像打雷一般的响亮。 符青鸾露出兴奋的表情,拍谢虞肩膀,“快,快,上剑。” 他这简单的两字,谢虞竟是明白了,马上拔出剑来,并将剑于地面四指高处御了起来,刚想问符青鸾站在前面还是后面,符青鸾就已经麻利的站到后面的位置去了。 谢虞就没再说话,转头上剑,刚站上去,又感觉剑鞘被抓住了,再回头,符青鸾一手抓着他的剑鞘,一手举着火折子,“待会儿剑鞘你可抓稳了,别一拐子将我捣下去。” 谢虞沉默了一瞬,继而转回头去。 他本想问符青鸾能不能站稳,但看符青鸾稳稳当当的站着,似乎不像个没有御过剑的人,就没有再说。 符青鸾举着即将熄灭的火折子,在谢虞身后朝着左右前后左瞅右瞅,刚抱怨了一句:“怎么还没出现呢?”就见一点白色的亮光忽然自半空中飞速的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就是那个,快追上他。”符青鸾立刻道。 谢虞二话不说,立刻将剑御起,朝着那个东西追了过去。 起初,周围仍是一片黑暗,慢慢的出现了一些景色,符青鸾抽空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景色都很模糊,而且尽皆处在灰暗的阴影里。 按理说一个人活到小姐那个年纪,应该有很多美好而彩色的回忆,可这小姐可能自小不常出门,常年被禁锢的缘故,印象深处的景色竟是少得可怜。 谢虞起初顾忌符青鸾,所以飞的有些慢,等发现符青鸾不光站的很稳,还有闲情发表感叹的时候,他就不再犹豫的加快了速度。 最后,他们来到了这个小姐的记忆最深处,而这里,也是唯一有完整轮廓的建筑物的地方。 是一面看不到头的围墙,围墙正中,是府衙的大门,威武的两座石狮子,冰冷的分立在门口,还有石阶,大鼓,紧闭的府门。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那白点降落于府衙大门之前,落地之时,便变成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形容瘦削的男子。 第45章 白点于那府门之外,落地变成一个形容瘦削的白衣男子,他看到那紧闭的大门,似乎有些意外,站在门口伸手推了一推,发现那府门竟是推不开,就后退几步,扬声叫了一声:“盈儿?” 然而并没有人答应,四周万籁俱寂。 那男子就敲了敲门,又叫了几声,空空空的,很空洞的声音,但是他等了一会儿,仍就没有回应,他就后退几步,一边叫着小姐的名讳,一边在那围墙边游走起来。 四周十分安静,只除了那男子的叫声,其余的一点杂音都没有,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在这头顶一片乌黑的苍穹之中,凭空教人觉得有些慎得慌。 只是,在这如此诡异的时刻,谢虞的耳边突然听到“咔吧”一声,他诧异的循声转头,就看到符青鸾手里捏着一个外皮被炒的发亮的核桃,此刻已然是将那核桃给清脆的掰开了。而他腰间原本那扎的很紧的荷包,已然是开口大敞了。 谢虞默然瞥他一眼,他们此刻站的位置可谓是非常昏暗的,离着那围墙有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虽说离的远,但他这一声也是很容易传过去的。所以谢虞立刻转头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才转回头来。 符青鸾见谢虞不认同的看他,就笑眯眯的回看他一眼,将手中扒出的核桃仁放到口中嚼了,并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此刻站在这昏暗的背景中,背后是无边的黑暗,又穿着一身黑衣,洒然的站在这里,就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只突兀的显出了那额头刺绣的鲜亮小黄鱼,还有那亮亮的一对眼白。 莹亮,澄澈,似盛了水光一般。 谢虞忍不住仔细看他一眼,这无名虽然年龄不小,但却有一双如此鲜活的眼睛,倒并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这走神的工夫,符青鸾已经将那核桃抠巴抠巴吃了干净,然后这才倒下空闲来咬破手指头,拽过谢虞的袖子,在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刷刷刷书了一个隐字,并并着二指念念有词了一番,这才将手放开:“好了,可以说话了。”他朝谢虞的袖子指了指刚写的字:“只要有这个,他们就察觉不到咱们的。” 谢虞点了点头,将眼神往下移了一下,亦看了一眼符青鸾的袖子,由于符青鸾的衣裳黑,刚刚谢虞并没有注意到,如今符青鸾抬手给他写字,将胳膊伸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无名的袖子上亦有着一个隐字,谢虞眼力好,如今再看一眼,就看出那血迹未干,该是写的时间不长。 谢虞将眼神在他袖上一晃过去,继而再转回头去,那游走于围墙外的男子仍在叫那小姐的名字,还跟那小姐如谈天般说话,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都三更了还不愿出来见他。然后说了很多关心的体己话,当然里面也夹杂着诉说思慕之情的情话。 说实话,听着有些肉麻。 谢虞无动于衷的听着,将那男子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眉问符青鸾:“能看出他是什么来吗?” “怎么?你感觉出什么来了?”符青鸾正在啃一把松子,闻言,就回了一句。 “我觉得他的确不是人类,因为我感觉不到他作为人的生气。或者说,就连属于人的死气都没有,他的气很奇怪,不似人类的。” 符青鸾又剥开一颗松子,嘎嘣嘎嘣嚼着说:“我起初也没猜出具体是什么来,只知道是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如今倒是看到了。”他说完这句,拍了拍手上的皮,把手上剩下的果壳一股脑儿塞到袖子的内兜里,然后转头看着谢虞:“要不,也让你看看吧。” 他说着,也不经谢虞同意,就又捏着之前破了的手指头挤了点血,在左手心写了一个字,这字字形有些复杂,并不能认出是个什么字来,总之鬼画符一般,然后,他并起右手的食中二指,冲着那字指了一下,继而转到谢虞的身后。“闭眼。”他说。 谢虞倒也听话,闻言乖乖的闭上眼睛。 符青鸾说,“等我弄完了,你就先等一会儿,待我说好了,你再睁开眼睛。” 谢虞闭着眼点了点头。 符青鸾就抬起双手,将两手绕过谢虞的脑后,用双手的两指在谢虞的眼皮上轻轻抹了过去。 谢虞的眼皮抖动了一下,他觉得有些奇怪,无名明明是个老人,但是为什么这指腹滑过眼皮的时间,却并没有感觉出粗糙之感,相反的,反而感觉很温润,似充满了生机,按理说,年轻人因为生气足,所以手心脚心都会嫩,是因为精气足的关系。而无名的触碰,却让人感觉生机十足。这实在是有些奇怪的。 而且无名那皮肤触碰到他的感觉,以及那恰到好处丝毫不让人觉得唐突的动作,似完全不似无名这个人本人所给人的印象,反而让人觉得很温柔,又觉得舒服,就像他一直以来很渴望的那种师长的触碰。 不知怎么的,谢虞觉得心里空了一下,但他深吸口气,并没有表现出来。 无名的食指离开后,过了一个瞬息的工夫,他就听到无名站在旁边说:“好了,只有一会儿,抓紧时间看一眼。” 谢虞就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往那围墙边看去,继而将视线往下调了一下。 就看到那原先视线中的白衣男子,身子一下子矮了下去,原先的身影像浮影幻象一般破裂,继而出现在眼中的,哪里是什么男子,分明是一条大约两米长的长蛇。这蛇儿臂粗细,除了那白色的肚皮,通体都是淡粉色的鳞片,光滑如镜,扁圆的脑袋,张着嘴在那里吐着蛇信嘶嘶有声,猛地搭眼一看,倒是长得很魅惑,只是它额头突兀的长着一个奇怪的鼓包,粗看起来就像长着一个肉瘤,那肉瘤还像脓包一般凹凸不平。 极美的身体,极丑的瘤,就像二八少女脸上长了一块胎记,给人感觉似破了相。 而此刻这破了相的长蛇正昂着脑袋,立起半截身子在那围墙边左右游荡,还不时的扬起脑袋,像那围墙内有什么他觊觎的东西一般,带着一些躁意,那尾巴如波浪般摇来摆去,婀娜多姿的移动,还不时张嘴嘶嘶有声,在这静寂的环境中,感觉着实诡异。 而谢虞皱着眉头只看了一眼,那长蛇的真身就忽然淡去,继而被白衣男子的身影重新代替了。而耳边原本那嘶嘶的叫声亦重新变为了男子的情话。 “这是……” “幻丝儿,”符青鸾接口到:“异类蛇种,通体淡粉,额长肉瘤,善于制造幻术。我也是看到它的真身,又结合它的能力,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的。”符青鸾摇头晃脑一番,继而掏出一把瓜子,感叹到:“这长虫呐,活得年岁长了,特别是异类的,就很容易通了人性,再偷偷的藏于人的屋檐下长些见识,见识的多了,自然就懂的多了。再加之天生的幻术能力,能欺骗人的眼睛,所以就能蹦出来魅惑世人了,只是,它却并不能化为人形,也未成为妖,仅有的一点粗浅道行也不成气候,所以,就只是一条通了人性的畜生而已。” 符青鸾咔吧咔吧嗑了几个瓜子,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一声:“一条长虫,连人都不是,还会骗人说大话,还自诩为仙者?呵呵,轻功卓绝?仙派修仙弟子?不能入凡尘?不能动凡心?咱们修仙的啥时候成了和尚了,还要戒色呐!就是和尚也出门游历化缘的。啧,一派胡言,竟是扯淡。” 符青鸾气愤的又咬了两个瓜子。 谢虞无言的看他一眼:“现在解决它吗?” “再等等,”符青鸾摆了摆手:“咱需看看它的真身在哪儿,是不是借物传形。再说梦中的时间与外面不同,梦中一日外边也就盏茶,倒还耽搁的起。” 谢虞点点头,继而问:“借物传形?” “对,借物传形,就是它的真身并不在这里,而是通过那个戒指,或者说取了它身体一部分所做的戒指,将自己的一部分精魄,或者说是带了精气的灵魄,传过来了而已。”人的才叫灵魂,它们的只能叫灵魄。 “这若不是真身,”谢虞奇到。“怎能让那小姐怀孕?而且,既然是蛇,又怎能让人类有孕?” “自然能的。”符青鸾笑看他一眼,原主比谢虞多活二十年,自然是知道的比谢虞多些,而且青阳奇闻异志的典籍虽然众多,却都收在那终日闭锁的藏书阁里,谢虞身为小字辈不招待见的弟子,那藏书阁他自然是进不去的,不知道这些倒也正常。 而原主虽然看的书多,知道的也多,可知道的多,却不会用,看过了也不在意,所幸自己记性好,原主看过就淡的,他都能将这些有用的记忆在需要时刻想起来,还能结合看到的灵活运用,这就是活学活用的好处。所以符青鸾答道:“万物有灵,活的年岁长了,自然就有了精气。有了精气,就能精化为气,气化为神。神心合一。是为胎儿。不需要有真身,只要分割自身的一缕精气与小姐结合让其在小姐腹中孕育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那小姐孕育的,其实是这蛇从自身分割下的一缕精气?” “对,它想借小姐的肚子,将这缕精气孕育成形,所以说,”符青鸾到:“咱们要找出它的真身,一击将其斩杀,只要它死了,它那精气维持不住,自然就化了。” 符青鸾说完,考虑了一下:“只是我还有一点考虑不通,这幻丝儿即使借小姐的肚子孕育,那最终孕育出来的也只会是一条幻丝儿而已,成不了人的。它若想要仔,直接找母蛇生去不就可以了,而且一窝还能生多仔,可它为何非要费如此的周折来害人呢?” “是不是,”谢虞想到一种可能:“它原先的身体出了问题,比如说破了损了,或者老了垂死了,所以它想借此换个新的身体了?” “嗯,”符青鸾摸着下巴:“有道理。”就像克~隆人一样,克~隆一个新的身体,再把自己的魂魄放进去,就相当于换了一个新的身体了。这也解释了它为何非要分裂自己的精魄来孕育新的身体,是为了防止排异。 “也就是说,它借小姐的肚子孕育成新的蛇体,再将自己的灵魄与新的蛇体结合由小姐生下来,那么它就有了新的身体了。这种造化,是妖力所不能的,非人力可得。所以有时候,有些事情,你不亲自遇到,都不知道它的神奇。”符青鸾感慨一句,继而欣赏的看谢虞一眼:这小子虽然懂的还不算多,但脑子着实不笨。还会随机应变,举一反三给他解惑了。 他说完,见那幻丝儿仍在锲而不舍的磨嘴皮子,对它的毅力也是佩服,自说自话没人搭理了那么久,竟还能越说越起劲的。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你只靠磨磨嘴皮子就能得到一副新的身体,那么是谁都不会嫌麻烦的。 又等了一会儿,符青鸾将新吃完的一把瓜子皮再次揣到袖兜里,又去摸那兜,然后有些忧愁的说:“那小姐也真是墨迹,赶紧出来开门不就得了,也不能老这么等下去。”主要是他察觉到已经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只吃了这么一点儿干果,他发现,自己饿了。 谢虞难得用惊讶的眼神看他一眼,又看看那围墙:“咱们,”谢虞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符青鸾停止在荷包内掏摸的手:“怎么进去?”没看那长虫都进不去吗? “也许,”谢虞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有些笑意:“咱们可以飞进去?” “对哦,”符青鸾愣了一瞬,反应了一下,才猛拍了一下大腿:“那蛇虽有了一点浅显的道行,但它又不会飞,自然进不去,可咱们不同,咱们会飞呐!我怎么又忘了。”他说完顿了一下:等等,他怎么说了个又? 谢虞发现,这无名挺奇特,他大事好像绝不糊涂,还知晓很多,就像一个渊博而博学的人,亦有自己的一套待人处事的做人道理,还往往能说的头头是道,不乐意时就能将人整的苦不堪言。可有时候在一些小事上面,比如说跟路线有关系的,像客栈那次,像这次,他好像就容易犯轴。 如今,这是谢虞遇到的,他犯轴的第二次了。 第46章 既然决定去里面,他们也不耽搁,照旧,谢虞御剑,符青鸾拽着他的剑鞘,稳稳的立于他后面。 两个人从那幻丝儿上空飞过去的时候,符青鸾还往下看了一眼。 由于是从头顶的高度,所以首先看到的最明显的就是那个肉瘤,说实话是真的很恶心,可惜了它那一身漂亮的粉红鳞片。 如今那幻丝儿已经不再在围墙边到处游荡了,而是盘着尾巴立在门前,身子还矮下去了一截,似乎是累了在休息。 符青鸾就走了一下神:其实对于蛇来说要进去很简单,找个狗洞嘛,身量那么细,从狗洞或者排水孔钻进去不就成了。 符青鸾这么想着,见他们已经慢悠悠过了那挺高的围墙,就拍了拍谢虞的肩膀:“你等一下。” 谢虞就停下,然后疑惑的回了一下头。 符青鸾伸着脖子左瞅右瞅一番,“你看什么?”谢虞问。 符青鸾见那围墙漫漫无边,别说还真没有类似狗洞的东西,想来那小姐整日处于深闺,竟是孤陋寡闻到连狗洞都不知道的。“找狗洞。”符青鸾顺嘴答了一句。 “……你找狗洞干什么?” “没什么。”符青鸾扭回头去,继而低头看着下面,看了看从内坎着的府门,问谢虞:“要不,咱们落下去,把府门打开吧?” “我觉得不成。” “为何?” “这门从里面打开,却不是小姐开的门,而且里面也没人,若这蛇发现这门是自个儿开的,恐怕会打草惊蛇。” “有道理,那咱们继续走吧。” 小姐的庭院很好找,搭眼一看就能看到,里面的建筑物都像楼台烟雨中一般模糊,只有一栋房子院落鲜亮明朗的分外清楚。 而这房子他刚见过,就是小姐的闺房庭院嘛! 两人很轻松的落于庭院之中,小姐闺门紧闭,符青鸾就拉着谢虞站到那寝室旁的窗户底下,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呜很委屈的哭声。 符青鸾忍不住啧了一声。 “看来还有的等。”他嗤了一声,若照他的脾性,早一把推开门把她推出去了,可这小姐又不是个会演戏的,知道他们在这里,出去跟那幻丝儿一见面,难保不会被那幻丝儿发现异常,万一幻丝儿猜出这小姐的梦里进了会术法的道士,那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符青鸾叹口气,继而在荷包中掏摸一番,又抓出一把炒栗子来。 刚嘎巴嘎巴咬破了皮,就见谢虞向他看了过来。 符青鸾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一直自个儿吃,还当着谢虞的面,好像不太好。 于是他又在荷包中掏摸一番,大度的抓了一大把,可刚想抽出手来,想到什么,用另一手捏了一把荷包底部:哎哟,这一大把抓出去,竟差不多给抓没了。 所以他纠结了一瞬,将抓着果子的那只手轻轻抖动一下,直将果子抖落了一半下去,这才再次将手往外抽,可抽到荷包门口,他又顿住了,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好空啊,于是再抖了一抖,这才拿了出来,慷慨的递到谢虞面前,“来,给你吃。” 谢虞看他那爪子一眼,上面竟是什么果子都有:榛子,板栗,核桃,瓜子,还有无花果…… 谢虞就摇了摇头,在这种环境下,他自是没什么食欲的。 符青鸾在爪子上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一个无花果放到口中咬了,边说:“很好吃的,真不吃?” 谢虞又看一眼符青鸾瘪下去的荷包,再摇摇头。 符青鸾就眉开眼笑的把手收回去,自个儿喜滋滋的吃了起来,就像这果子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所以吃起来格外香甜一样。 而他们此时的耳边还混合了两种声音,一种是那幻丝儿的情话,就像仅隔着一扇墙壁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说的一样。 另一种就是小姐那充满了无限委屈的哭声。 说实话这两种扰人的声音混在一起,符青鸾竟然还能安然的吃他的东西,还吃的很香,这就是他自个儿的本事了。反正谢虞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符青鸾吃着的时候想,这幻丝儿说话明明在离这里很远的府衙门外,但声音却能这么清晰的传过来,乍听起来就像只在一墙之隔的院门处,而这小姐也是糊涂,竟从没发觉异常吗? 当然以小姐的脑子,她要是能发觉出奇怪来,就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步田地了。 而闺房之内,小姐哭得肝肠寸断,没完没了。 她觉得难过,她在想,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海枯石烂?她看过的那些画本子上不是都有写吗?为了爱情忠贞不渝。可以牺牲一切。 可想象是一回事,亲身体会到又是另一回事,当她亲眼看到那戒指长到肉里,并且体会了什么叫痛入骨髓之后,她才觉得,理想与现实是不同的。那些画本子原来都是骗人的。 如今她一觉又睡到了半夜三更,阿郎已经像以往一样准时来找她了,可她不想出去。 她觉得委屈,为何阿郎不是人,为何她要遇到这种不幸的事情,她哭着哭着,就觉得天大地大,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而这千千万万人所遇到的所有事,都没有比如今的她更为难更让人痛苦的了。 其实她这话如若被符青鸾听到,符青鸾一定不屑的斥责一声:你为难?世间没人比你更痛苦?你这罪是自己招的,还幸运遇到了我愿意救你。而你所受的这点苦楚又算的了什么,仅仅付麟所受的罪,就比你多痛苦一万倍。 但是,小姐的想法符青鸾不知道,而符青鸾的观念也不可能传达给小姐,所以小姐仍是自个儿委屈了很久。 直等到她哭得累了,她却又自己转过弯来了,她又想到:啊,也许阿郎是什么,他自己都做不得主的吧,就像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一样。如此想的话,其实阿郎也是个可怜人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而且马上就要打掉了。 于是,小姐又觉得阿郎可怜起来。 也许,她不告诉阿郎孩子的事会好一些吧?也许她不说,阿郎也不会知道,即便以后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生她的气。因为阿郎从来都那么善解人意,就像这一次,阿郎又来找她了,可她不出声也没有出去,甚至连答应都没答应一声,可阿郎照样耐心的安慰她,等着她,还在担心她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被自己的爹爹关了紧闭。 想到此,那小姐就觉得自己与阿郎同是天涯可怜人,要不,她就把这个孩子当成她跟阿郎人生的一个过客好了,然后等孩子没了,她还是跟阿郎像以前一样的好好过。 然后,她就想通了,继而迫不及待的爬了起来。 符青鸾刚刚将荷包中的果子都吃完的时候,就听见那闺房的房门终于一响,那小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有些鬼鬼祟祟的,披着一个好看的鹅黄刺绣披风,额间点了花黄,发间还簪着一根宝石拼成的桃花簪,悉心打扮的走了出来。 她先是小心的走到庭院门口,打开院门往外谨慎的瞅了一眼,发现没人,这才舒一口气,继而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一个娇气的小姐,胆子恐怕也没多么大,却敢于一个人无谓的走那夜路。是爱情的力量让她忘记了害怕吗?! 符青鸾挑了挑眉,刚想饶有兴趣的追过去,看看她的表情到底害不害怕,谢虞已经自觉的将剑鞘递到了他手里,转身上了剑:“上来。”谢虞说。 “御剑呐!”符青鸾说了一声,也好,难得徒弟主动一回,就让让他吧。想到此,符青鸾就抓了剑鞘,喜滋滋的上剑去了。 谢虞看他如此开心,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但是嘴角却也忍不住跟着上翘了一下。 小姐一路在府中匆匆而过,当她沿途经过那些景色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就鲜亮起来,而等她匆匆过去后,这些景色又黯淡朦胧了下去。 她走了没多久,就到了那府衙的大门口。 站在门口,她犹豫了一会儿,此时那幻丝儿的声音已经停了,那小姐听不到心上人的声音,也是心里一紧,忍不住叫了一声:“阿郎?” 她这声儿一出,外面立刻传来男子欣喜的声音:“盈儿?” 小姐就摸了摸自己的脸,扶了一把头上的桃花簪,又整了整衣服,犹豫了一瞬,深吸一口气,继而缓缓的打开了门。 只见大门开处,白衣瘦削的男子立于门外,丰神俊朗。 “盈儿,你来啦。”男子温柔的说:“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愿见我了。” 小姐就咬了咬唇,她哭了许久,眼圈本是红的,可她出门前特意在眼圈附近扑了一层粉,还擦了一点胭脂,所以气色看起来还好,只是眼睛里面的血丝却是掩饰不住的。所以她一抬头的时候,那阿郎就看到了。 “盈儿,你这是怎么了?”那阿郎失声到:“你怎么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继而现出满脸焦急之色,上前两步情不自禁的张开手就想将那小姐抱于怀里。 看到男子如此紧张之色,小姐露出释然的表情,她退后两步躲开男子的拥抱,继而像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抬头认真的说:“阿郎,你先听我说。” 那阿郎见小姐躲开,本来在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此刻见小姐有话要说,就立刻乖乖的站住了听着。 “其实,阿郎……”那小姐咬着嘴唇,停顿了一瞬,继而露出坚定的目光看着男子:“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人。” “什么?”那幻丝儿脸上登时变色到。 已经站在他们旁边准备看戏的符青鸾立刻丢人的捂了一下脸。他是不是做错了?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嘱咐一下这小姐不要乱说话?他是不是高估了这小姐的智商? 可谁他娘的在知道对方是在害自己的时候还会第一时间跑来告诉对方不打自招的?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姐这么蠢。 符青鸾叹一口气,就想上前,可还没往前走,就被谢虞拽住了。“再等等。”谢虞说。 符青鸾看他一眼,好吧,那就再等等看。 小姐口出惊人,那幻丝儿已是脸色怪异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却似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满脸的不可自拔与对自己的感动,她大无畏的说:“阿郎,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阿郎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小姐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我昨日出门,路遇一个道人,去算了一个卦。然后,那道人说……”那小姐抬头心虚的看了阿郎一眼:“我知道我不应该相信的,可是……”小姐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人说我的意中人,他不是人。” “道人还说什么?”幻丝儿继续问,有些紧张。 小姐想了一想,垂下眼睛掩住了眼里的心虚:“没有了。只说你不是人。” “就这些?” “嗯。”小姐点了点头。 幻丝儿似乎松一口气:“他说我不是人,可有说我具体是什么?” 幻丝儿这么一问,那小姐倒是着实愣了一下,然后傻住了。 看到这里,符青鸾松一口气,看来他未对这小姐多说是对的,而且这小姐虽然蠢了一点,但是关键的东西她还知道心虚不说,那还算有救,也不枉他白忙活这一场。 “呵呵,傻姑娘。”也许是对这小姐的单纯吃的很透,不疑有他的幻丝儿表情放松的抬手抚了抚小姐的头发:“我确实不是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修仙弟子,既然是仙门弟子,自然不是人了,因为我是仙人。” “仙人?”那小姐脸色惊喜的抬起头来。 “嗯。”幻丝儿表情温柔道:“我误入这凡尘,遇见一女子,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螓首蛾眉,顾盼生姿,遂,我心向往之。” 他这样说着,就拉起娇羞的小姐,将她缓缓的抵在了身旁的石狮之上,一边抚摸着小姐的腰肢,一边低头亲吻下去,耳鬓厮磨起来。 意外的碰到这一幕,谢虞一时窘迫难当。他赶忙将脸扭到一边,却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惊讶的转头,就看到那无名已是老不休的凑了上去,那脸几乎要贴到那二人中间去了。 他有心想上前去将无名拉过来,但又实在不想看那画面,一时竟十分为难。 第47章 谢虞见符青鸾跑过去不务正业的看别人亲密,有心想将他拉回来,却又实在不想靠近,所以一时十分为难。 符青鸾百忙之中看到谢虞这个表情,顿时哭笑不得,他是喜欢看美人,可这两个在他的眼中还算不上美人的档次,倒还不至于让他看的入迷而忘了正事。 而且他一直开着天眼,谢虞眼中看到的人,在他的眼中看到的就一直是一条蛇而已。 “我还在想怎么制造时机,如今这时机倒是来了。”符青鸾笑眯眯的说:“待会儿等这畜生兴奋到顶点,也许会现原形。” “怎么说?” “到那时咱们就可以看出它真身是否在这里了。若现了原形,身影子是虚的,那便是真身在别处,若身影子是实的,那这便是真身了,可一击斩杀除根。” “可,怎么让它兴奋到顶点?”谢虞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又觉得不太靠谱。 “当然是让它跟小姐交~配咯。” “你……” “他们又不是没搞过,看小姐被亲吻时沉醉的表情,那闭眼享受时熟练的样子,一点青涩感都没有,恐怕跟这幻丝儿早已是老夫老妻,熟能生巧,小米粥都煮成烂糊糊了。” 谢虞沉默了一瞬,面红的转开脸去:“怎么做?若他们今回不……那什么呢?” “也许,”符青鸾摸着下巴:“我可以给他们来点儿催情符咒。” 谢虞愣了一瞬,继而讶然的转回头来看着符青鸾,脸上似乎带着些不可置信。经过这一事,谢虞知道这无名会一些旁门左道的本事,是有些真水平的,但是他没想到,这无名竟然涉猎如此之广。 符青鸾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噗的一声笑出来,继而摆手说道:“好了,不逗你了,催请符世间是有,可我还不至于就会了。”主要是原主那个人太死板,不愿学这个,他倒想学,可还没来得及学嘛!符青鸾遗憾的叹一声,继而到:“其实这幻丝儿每晚都要与这小姐交合的。” “……怎么说?” “它既然要借小姐的生命力来养育自己的新身体,自然要让小姐多兴奋一些的。这样才能燃烧的更快。” “你,”谢虞看他一眼:“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它对这小姐越有耐心,说明所图的就越大,欲望也就越贪婪。”他前世经历过生死末世,对人的贪婪本性丑恶嘴脸是见得最多的了,自然也是看的最通透的。“我见那小姐生命力燃烧的不是一般的旺盛,且白日里看着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润,就大抵猜出是这么回事了。”所以他进来这么久,之所以如此耐心的等着,不就是为了等着看这蛇跟着小姐苟合一下,然后兴奋的现出原形,借此找出真身,斩草除根嘛! 谢虞是通透的人,符青鸾对他一点就透,可知道是一回事,让他睁着眼去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知道自己有洁癖,对这种东西真心有些受不了。 符青鸾在这种事上倒也体贴,他见谢虞为难,就一边看着面前的一人一蛇递进的做事,一边跟谢虞无所谓的摆着手说:“行了,左右我活的年岁长,这老脸比你的厚上一些,你尽可以闭了眼或者看着别处,我就勉为其难的守在这儿亲眼盯着,等这幻丝儿达到状态了,现了原形,我再叫你不迟。” “好。”谢虞想了一想,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就答应了一声,然后将脸转到一边去了,可他将将转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符青鸾一眼,只见这无名眼也不眨的看着,脸上的表情是津津有味的很,他说勉为其难,谢虞不禁觉着,他似乎一点为难都没有的。 也许如果闵抠门在这里,他或许会斥责符青鸾一声:妖人就是妖人,真是不知害臊为何物,你竟连脸皮都不要的? 然后符青鸾就会回答:脸皮?那是什么东西?有用吗?能当饭吃吗?既然没有用也不能当饭吃,那要它干嘛?! 然后闵抠门就会被气得厥过去。 但是谢虞不是闵抠门,他没有那么迂腐,也不会用自己的好恶要求苛责别人,所以就只是不自在的转过脸去,静静等待而已。然后将宝剑再次出窍,右手握着剑柄,耐心等待着符青鸾发话的时机。 而符青鸾这边,见谢虞已是做好了准备,他就放心的转脸耐心的等着。 这幻丝儿跟小姐亲热的可谓缠绵,甚至亲着亲着,双方都有些情难自禁,似乎马上就要迫不及待时,幻丝儿却及时停了一下,他脸色温柔的捧着小姐的脸面说:“盈儿,我们像以往一样,蒙住眼睛好不好?” 小姐本是陷在迷醉里不可自拔,此刻听闻幻丝儿的话,眼神迷离的看了幻丝儿一眼:“我知道,阿郎还是害羞吗?那你帮我蒙上吧。” “乖盈儿。”幻丝儿开心的夸赞了一声,继而迫不及待的从身上拿出一条白绫,然后亲手系到了小姐的脑后。 而此刻符青鸾的眼中看到的,却是两个重影,他只开了一只眼睛,所以一眼看到的是幻丝儿的蛇身,另一眼看到的就是幻丝儿制造的幻影。 而此刻在他开了眼的眼中,他就看到这幻丝儿将两米长的身体盘在小姐的身上,脑袋高高的扬了起来,待小姐同意了蒙眼的建议,它就从口中吐出了一团雾气,这雾气缭缭绕绕,缓缓的像一条带子一般在小姐脑后绕了一圈,糊住了小姐的双眼。 然后,那幻丝儿就继续起来。 符青鸾就摇摇头:小姐当真是迷醉而不自知,她与这把她当生产的工具,进而图谋她性命的畜生交~配了那么久,却从没有察觉过,如若她在其中任何一次的交尾过程中,哪怕只有一次,在这幻丝儿现出原形的时候,她拨开眼上的雾,也许就能看到这幻丝儿的真身了,可她竟是一次都没有。符青鸾觉得这小姐挺可悲的。 其实,这幻丝儿的骗术并不高明,甚至里面破绽百出,毕竟是一条畜生,做不到尽善尽美,只会用花言巧语唬人,可往往被它所骗的人,不是发现不了那些低级的错误,而是内心自愿被骗。甚至你将真相破绽摆在她面前,她们也不一定相信的。 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色不迷人人自迷罢了! 想到此,符青鸾撤了眼睛上面天眼的术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迷醉中的男子,就等着他到达兴奋的顶点,现出原身的那一刻。 而同一时间,小姐的梦境之外,知府站在小姐的床前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停步看看安静的几乎没有声息的小姐,然后再焦急的来回踱步。 那跟着小姐的衷心的丫鬟则尽忠的站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姐脸上的变化,内心里暗暗祈祷: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那个道士看起来那么不靠谱,都消失那么久了还没有再重新出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可别是有什么坏心思想害小姐吧?小姐你千万要挺住,若有什么不妥你可给个信号,我赴汤蹈火也救你。 而就在这丫鬟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家小姐的身上有了一些变化,这变化是从小姐的戒指开始,只见小姐的手背与那戒指连接处,在那相连的皮肤上竟如纹身一般慢慢的长出一片影子来,这影子细长如蛇一般,一经出现,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就顺着手腕飞速的游走延伸进小姐的袖管里面去了。 “老爷。”丫鬟忍不住惊呼一声。 知府大人听见呼声,赶忙奔到床前,而等他到达了床前的时候,就看到那黑色的如蛇般的阴影,已经从小姐的领子处钻出,蔓延到脸上去了。 而那蛇影的尾巴末端,却仍然连在小姐指头上的戒指里。 这知府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亦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老爷,怎么办?小姐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危险?你想想办法。”丫鬟吓得大哭起来。 “你闭嘴。”知府被这丫鬟吵得头痛,他若知道怎么回事,能干站在这里等着吗? “再等等。”老爷隐忍的说。 梦内,符青鸾看着那幻丝儿幻化出的男子的身影慢慢变得虚了起来,“谢虞,”符青鸾叫了一声:“准备好,快要到了。” 谢虞转回头来,眼睛看着符青鸾脚下,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而巴在小姐身上表情激荡的男子,在符青鸾的目不转睛中,已经渐渐被一条蛇的影子所代替,随着热度的上升,那蛇的影子渐渐清晰,越见真实起来。 然而,符青鸾不禁皱了皱眉,这蛇虽然越见清晰,但是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这蛇没有实影,还是虚的。 也就是说,这蛇的真身不在这里,这只是这蛇的精魄而已?! 但是,待这虚影再清晰一些,符青鸾倒是讶然了一瞬,继而专注的盯着那蛇头顶的肉瘤,等待着它慢慢由暗红色渐渐转为红色,符青鸾暗暗在心里默数着,只要这蛇的肉瘤变为顶亮的鲜红,他就立刻发话,让谢虞砍了它。 只要再几秒钟…… 梦境外,紧守在床前的丫鬟再一次发出了惊呼,因为她亲眼看见,继那如蛇般暗影的纹身爬上了小姐的脸面之后,竟是过了只一会儿,那纹身竟然猛然膨胀起来,并顷刻间膨胀为儿臂粗的长蛇的虚影,紧紧的缠在小姐的身上。而那小姐已是脸色陀红,呼吸急促了起来。 知府亦是吓得大惊,他等待了这么久,那两人不但没有解决,竟还让这种邪乎的东西缠上了他女儿的身,这让他如何能忍受的了。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女儿只有一个,若有什么闪失,他哪里承受的住,于是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那蛇影的尾巴仍然紧紧连接在那戒指里,自然这戒指就是那祸端了。所以他搭手上去就捏住了那祸害人的戒指,立刻使力就要将那戒指强撸下来。 女儿你忍住,长痛不如短痛,为父给你拿下来,省得你受长罪。再不济,咱们脱层皮,也比没了性命好,回头我好好给你养着,一点小伤自然会重新长回来的。 梦境中,符青鸾正在默数着秒数,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感觉这梦境的世界猛然晃动了一下,他赶紧去看小姐的脸,就见那小姐原本迷醉的表情顷刻间变为痛苦,张嘴就似要痛呼。 符青鸾是个反应快的,他自然不能让这小姐将这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给毁了,立刻丢了一团灵气进了她的喉咙,顷刻间封住了她的嗓子,所以这小姐只是张开了口,却未能发出声音。 但是小姐梦境的震动,自然是惊动了那幻丝儿的。 所以原本就要现出原形的幻丝儿顷刻间冷了下来,恢复到男子的模样,有些游移不定且关心的问那小姐:“盈儿,你怎么了?” 符青鸾抬了一下手将那小姐的下巴推了上去,又封了她的嘴巴,继而咬破手指,在空中飞速的写了一个“定”字。 这突来的变故谢虞自然也是发现了的,他第一时间就去看符青鸾,就见符青鸾踩着一种奇异的脚步,手指伸缩间划出艳丽的弧度,而指尖落处,一个繁复的字体渐渐出形。艳红如宝珠的血色字体在空中飞速的书写,冥冥中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将符青鸾的头发衣服都吹刮起来,而那血~字于狂风中却凌空凝而不散,巍然不动如山,一字写成,符青鸾便一掌将其猛地拍于地面,于是顷刻间,风停,发落,而这原本震荡的世界,亦在弹指间安定下来。 第48章 将小姐因为疼痛而变得动荡的精神世界定住,防止小姐脱离梦境。 符青鸾做完这一切,转头皱眉看向那条蛇。 那蛇自是被这动荡震慑了心神,只见它有些不安的松了松对那小姐的禁锢。“盈儿,你怎么了?为何心情动荡?” 而此刻的小姐藏在那团气下的眼睛里,正盛着满目惊恐,她想要惊吓的尖叫,想要痛苦的大哭,那种像被很多针扎入骨头的疼痛如山崩海啸般袭击在她的身体上,使她几乎疼的颤抖,但是她不知为什么,她一点儿也动不了,她想发出声音,但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而且她的身体已经不似自己的了,就像被点了穴道,她甚至都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但是她却在痛苦难当,因为就在刚刚她疼痛袭来的时候,身周的震荡使得她眼睛上的布巾下滑了一些,于是就在刚刚她不能动的一个瞬间,她看到了她身上的阿郎,或者说,那不是阿郎,而是一条样貌极其丑陋的长蛇,浑身的血肉鳞片像被滚水灼烫过的冰层一般,现出熔化下坠的模样,额头丑陋的肉瘤发出几乎鲜艳欲滴的红色…… 那景象吓得她登时就想晕死过去。 可身上的疼痛又激得她万分的清醒,她是晕也不能,动也不能,尖叫亦不能,她只能像布偶一样,不言不动的站着。继而露出满目的惊恐。 而那长蛇似乎亦是受到了惊吓,它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小姐,而是警觉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因为刚刚突然的一瞬间,它觉出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这气息使它觉得悲怯,立时便觉得不安起来。 所以它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跟那小姐说话:“盈儿,你怎么了?为何不理我?” 符青鸾已是将那覆于小姐眼上的气再次抹了上去,重新盖住了小姐的视线,同时并了二指点在那小姐的额角,传音到:“若不想死的难看,就给我稳住,你也看到了,这阿郎的真身是一条蛇,你知道蛇吃人都是生吞的吧?你若表现出异常来,让这阿郎惊觉了,它会活吞了你。”符青鸾面不改色的吓唬这小姐,继而接着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在这阿郎问第四句话前我就会解开你的禁制,你不想死就给我表现的安稳一点,不能让阿郎发现异常,我说的你可明白?” 小姐于惶恐之中,听见符青鸾的声音,顿时像遇到了救命的稻草,本能的就想抓住。 符青鸾见她眼内猛然燃出求生的欲望来,但这欲望还不够强烈,甚至还压不过那恐惧。 所以符青鸾继续道:“你的命,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有活的机会,就看你能否抓住。” “若想好了,你就眨眨眼,时间不等人,你能做到吗?” 小姐惊恐的眼睛,缓缓的眨了眨。 “很好,控制好你的声音,不要颤抖,身上的疼痛给我忍着,不要表现出来,想象阿郎还是人时的样子,想象你们很恩爱,继续努力做你的白日梦,如果做不到,你就死。” 小姐隐忍的眨了眨眼。 “很好,接下来我们要诱使它情动,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小姐这一次飞速的眨了眨眼。 “想死想活,看你自己的本事,疼?忍着,害怕?也忍着。这一线生机,凭你自己争取。若不然,你就被生吞而死。” 小姐的眼神发出了一阵激烈的颤抖。 游说已成,符青鸾看谢虞一眼,谢虞点点头,符青鸾就立刻打了一个响指,小姐就觉身上的禁锢一松,身体立刻能动起来。 而阿郎已经再次缠绕上来,已是问到第四遍了:“盈儿?”他这次终于将不安的面孔面对了小姐。虽然嘴上温柔问话,但是面色却已初现狰狞。 小姐强自露出一个笑,所幸她的眼睛蒙着,这笑并不难装,只要弯起嘴角就可以了,而且事实证明,人在生命出现危机,又能抓住一线生机的时候,潜力往往是无穷的。 “你刚刚,弄疼我了。” “我太用力了?” “嗯,”小姐娇羞的道:“你,轻一点!” “轻?”阿郎再次笑起来:“莫不是我的技术太好,你有感觉了?” “你好坏,”小姐撒娇到:“明明知道,你还说出来,你这突然一停下,我马上就要到了的感觉被你这一停给全弄没了。我想体会一下那余韵,你还没完没了的说话,真是讨厌死了。明明以前也有过一次的,你竟没想到。” “……哈哈哈,”阿郎终于放松下来:“是呢,那是盈儿与我第一次的时候,那时候你是怕疼,如今这次原来竟是盈儿到了高处,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了,你看我,竟如此不解风情了。” 他说着,就凑上去亲了那小姐一口:“既然盈儿如此喜欢,那我们继续?” 小姐睁着惊恐的眼睛,努力的压下声音,轻轻的哼道:“嗯。” 于是,这二人再次动作起来。 可能是由于之前受了惊吓,还存在着一些不安,所以这蛇想赶紧完事,于是动作的就很匆忙。 而这也恰巧中了符青鸾的意,紧紧的盯着那阿郎重新变身。 而这不算长的时间,对于当事人的小姐来说,却是她二八年华的人生中经历过的最痛苦也最煎熬的过程,她似乎觉得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而那蛇在她身上动作的没完没了,以往甜蜜快乐的感觉此刻全都变为了痛苦,那指尖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也是没完没了,她一边忍受的时候一边想,啊,原本第一次拔那戒指的时候,她觉得世间没有与比那更疼的了,可如今承受的痛苦跟那时比起来,又恍然觉得,那时候的疼真的不算什么了。 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那蛇终于重新现了原形,昂然仰起头来,无声的张着嘴吐露着蛇信,那额角的肉瘤仿佛盛满了鲜血一般,顷刻间变得鲜艳欲滴。 “谢虞。”符青鸾吼了一声。 谢虞二话不说,立时扬手一剑下去,只见一道雪亮的剑光过后,那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那声音穿透耳膜一般,但马上又像被绷断了琴弦一样戛然而止。 继而,在幻丝儿被一分为二的幻影中,幽幽的升起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这光点将散不散,就像早晨腾起的晨雾一般脆弱而淡薄,“快快,”符青鸾猴急的窜上几步,一把将那团雾气兜了,同时抬起了另一只手。 只见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心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翠绿色指长肥硕的胖虫子,谢虞看到那虫子的时候,才知道符青鸾是在跟那虫子说话,只见符青鸾将那雾气小心的兜到虫子的嘴边,捉急的催促到:“快呀,小红,别犯懒,趁着还没散,赶紧把这新鲜热乎刚出炉的精气给吃了。” 然后,那虫子就“陶醉”?的吃了起来。 “给我全吃掉,撑不死你。” 虫子好像挺委屈的看他一眼,符青鸾瞪眼:“撑死也得吃。”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虫子放到兜着雾气的手上,然后抬手将二指指在那已经闭了眼睛的小姐的额头,还要跟她说话:“不要晕,你本就元气大伤,晕了恐怕难醒,你给我清醒着。” 小姐眼上的兜雾早已随着那幻丝儿的死亡而散了,符青鸾用气撑着她,她就眼角一阵剧烈的颤抖,接着从闭合的眼缝中落下泪来。 符青鸾看了那泪,不做声的轻叹了一声。继而转回头继续盯那虫子。 谢虞站在符青鸾的身旁,他将剑归入了鞘,然后疑惑的看着那肥胖的虫子,只见那胖虫子微仰着头,面容有些“娇羞”?的看他一眼,继而“害羞”的闭上眼睛,然后嘴巴飞快的蠕动着“嘬嘬嘬嘬嘬……”,就见那雾气像有实质一般被它吸到了肚子里去,然后就看到它那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了起来。 它将那雾气吃到一多半,那肚子已经胀成了椭圆,然后它睁开那对黑豆般的小眼睛,委屈的看了符青鸾一眼,符青鸾将手颠簸一下,恶狠狠道:“给我吃。” 于是那虫又不好意思的看谢虞一眼,继而闭上眼继续“嘬嘬嘬”的吃了起来,且这次吃的速度竟比刚刚还要快上一些。 谢虞疑惑的眨了眨眼,这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所以要快点儿吃掉吗?然后他又后知后觉的扶了一下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他竟然读懂了一只虫子的表情。 知府站在床前正在拔着女儿指上戒指的时候,就见手中那如石头般硬质的戒指突然如粉末般碎裂继而散了。 于是他的手指上立刻落上了一层灰。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点声音,于是本能的回头,就看到那原本消失了的两人已经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亦是之前他们消失的地方。 “我女儿……”知府着急的说。 “放心,她没事。”符青鸾臭着脸说,继而几步上前一下揪住了知府的领子,怒吼:“我之前怎么告诉你的?我说过无论小姐发生什么,无论你看到什么,再诡异再着急也不能动她,可你呢?你怎么做的?” 知府有些瞠目结舌:“我……” “蠢货。”符青鸾呸了一声:“差点坏我事,你女儿要是醒不过来就是你的锅。” “什么……锅?”知府大人脸色也不好看了,亦臭下脸来:“我堂堂知府你竟然敢……” “滚粗。”符青鸾烦躁的松开他领子,继而气噔噔的走到旁边的座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总之,事情算是圆满的解决了,你女儿腹中的东西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散了,之后也不会再有危险,不信你就请郎中来瞧瞧,那玩意儿我已除根,总之这次的事了了,所以我不多说,等盏茶后你女儿醒过来你自己问。” 他不喘气般如此说完,就朝知府伸了一只手:“报酬。” 知府被他如此下面子,脸色已是不大好看,但符青鸾就像看不见一般,他不在乎。只径自伸了手要钱。 “我需要确认一下小女的安危。”也就是说确认了之后,才会给钱。 “也可以,先给我把现银拿来,若我骗你,你不给我就是。”符青鸾无所谓的摆摆手,又去招呼谢虞:“乖徒儿,过来坐,咱们得等等。”说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谢虞本是拿着剑脸色沉静的站在一边,听到他那声乖徒儿沉默了一瞬,无言的看他一眼,继而摇了摇头,仍旧不愿意坐。 谢虞不愿坐,符青鸾也不勉强,他知道谢虞大概是洁癖又犯了。其实谢虞也挺有意思,他可以幕天席地,让衣摆沾了泥,却不愿意坐别人府上的椅子。 就在符青鸾招呼完谢虞的时候,那躺在床上的小姐终于嘤咛一声,而一直守在床前的丫鬟立时惊喜的尖叫一声:“小姐醒了。” 知府赶紧转身奔过去,亦欣喜的叫:“盈儿?” 小姐缓缓的睁开眼睛,起初迷茫,待看清周围的环境与亲人,立刻睁着眼哭了起来。只是今回她这哭没有出声,而是无声的大把的流眼泪。 她这样子知府顿时心疼的不行:“女儿啊,你怎么了?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舒服了?” 小姐不做声,只无声的哭,还依恋的握住了自己爹爹的手。 知府脸上有些欣慰,但仍确认道:“女儿,发生了何事?你告诉爹爹,那蛇死了吗?” “蛇?”小姐哑着声音重复了一声,继而露出满面的惊恐,捂着脸闷了一会儿,浑身颤抖了几瞬,须臾终于哭出声来。 “哎呀!”知府急得跺脚:“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呀,一个字的事你就说不出来吗?你要急死你爹爹哟!” 知府捶着胸口继而转身愤然对着符青鸾,一手指着身后的小姐对符青鸾质问:“你把她怎么了?为何我女儿变成了这样子?” 符青鸾看着床上露出怜悯的表情,“她若不说话,你莫逼她就是。” “你什么意思?” “让她缓缓呗。” “你……” “爹,”小姐终于是叫了一声,嗓子沙哑而颤抖,她似乎极其艰难的才说道:“那蛇,已经死了。” “真的?”知府猛地转回身去。 “嗯,我亲眼目睹。”小姐控制着身体的抖动,努力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知府不禁捂着胸口,终于露出笑颜来。 “现在可以给钱了吗?”符青鸾再次伸出手。 第49章 符青鸾伸手要报酬,知府就叫来了账房,应符青鸾的要求,让其到府库中去取了一百两纹银,还是十两一个的崭新银锭,然后用一个托盘端了上来,上面盖了一块红绸。 符青鸾有些激动的将那红绸揭起来,就见十个银光灿灿的元宝,亮澄澄的排在托盘里。 他喜滋滋的挨个拿起来掂了掂,顺着摸了个遍,还都拨到一起堆成小山观赏一番,再两手捧起来赏玩了一番,突然发现其中一个银子不那么亮,看起来没那么美,就单独拿起来用手磨蹭了一盼,还冲其吹了一口气…… “大师,您这是?”知府终于再次客气起来,脸带疑惑的问。他实在搞不懂这道人在做什么,要看银子,拿走就是了,这是在干嘛?他府衙堂堂的官银,难道还假了不成? 自然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过过手瘾。符青鸾不说话,待摸够了,满足的将银子一个个如对待人参果子般仔细的摆起来,然后拿起托盘旁边的绸布再次将其盖好,还拍了拍。继而对那账房说:“好了,请拿回去,给我换十张十两银子面额的银票来,谢谢。” “……”账房无语的看着符青鸾,然后:“老爷?”请示知府大人。 知府瞠目:“大师,这银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符青鸾感叹到:“只是带着行走不方便,怪沉的。” “你……”知府坐回小姐的床边,叹气的扶着膝盖,摆手到:“拿给他。” “是。”账房应着说,符青鸾扬声:“银票要新一点儿的。” 衙门里的账房办事效率就是快,只一会儿就拿来了十张崭新的银票。 符青鸾数过之后,将它们安心的揣到怀里,跟知府欣然告辞一声,就要拉着徒弟走,可还未走出门去,那原本躺于床上安静的小姐突然叫了他一声:“大师。” 符青鸾停下,没回头。等着那小姐说话。 “大师,”小姐有些不确定的道:“大师,你说,你要我撒谎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如果没有做到,我会死吗?” 符青鸾想了想,其实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你怀着那蛇的孩子,它有所顾忌,自不会马上就让你死,但你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好一点的可能,也许十天,也许半月,等那蛇重新放下戒心现出真身。 又或者最坏的可能,经了这一次,那蛇从此怂了,龟缩着不再出来,它宁愿吸收的慢一点儿慢慢的养着,直等到你将它新的身体生下来,而那时,虽然可以很容易的杀死它,但恐怕你的性命亦休矣。 况且,我本为付麟而来,不为付麟,也为我自己,你即便可以等,但我不能等,付麟更不能等,他的身体亦等不起,所以说:“是的,那是你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小姐抖了一下,露出后怕的表情。 “以后坚强一点,聪明一点,好学一点,现实一点,好自为之,嗯?”符青鸾站在逆光中,落日的余晖照着他的脸,使他的脸上一片朦胧不清,只那双带笑的眼睛又澄又亮,他回头弯着眼睛看了小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转身洒然的走了。 那小姐吃惊的看着符青鸾的背影,继而恍惚的想:这个老道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很风流的人物吧! 符青鸾跟谢虞在丫鬟的引路下走出后院,一路绕到前门,到达府衙大门口的时候,那丫鬟的恭敬劲儿就没有了,满面毛躁的跳脚:“你你你,”她懊恼的指责符青鸾:“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小姐,”脸红的看谢虞一眼,声如蚊蝇到:“也太过分了。” “嗯?”符青鸾挑眉:“怎么过分了?” “就连我们老爷都从来不那么重的说小姐的。”丫鬟扭捏的说:“多伤自尊呐!” “哦……”符青鸾原来如此的点点头:“丫头,我告诉你一个道理。” 丫鬟顿时抬头听着,符青鸾说:“吃一堑,长一智。” “啊?……”丫鬟傻了一瞬。 符青鸾就笑了一声,转头拽拽谢虞,“走了。” 当符青鸾拉着谢虞即将转过照壁,要到达府门口的时候,那丫鬟却又追了上来,“等等,”她不由分说拦在符青鸾面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符青鸾扶了一下额:“说吧。” “我们小姐,”丫鬟鬼鬼祟祟的看看左右,非常小声的说:“我看到了,那蛇是个虚的影子,既然是虚的,那我们小姐还是不是……”丫鬟红着脸咬字说:“处子啊?” “他之前有别的男人吗?” “怎么可能。”丫鬟有些懊恼:“你别污蔑我们小姐。” “哦,既然没有别的,那自然就是了。” “真的?”延缓欣喜道。 符青鸾就点了点头。 丫鬟“噗通”跪了下去,红着脸低头快速的小声说:“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姐。”她这个反应,,符青鸾倒是有些意外,给唬的一愣。丫鬟飞快的说完也不给符青鸾反应的时间,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马上就红着脸爬起来飞快的跟守门的说了一声“放行”,继而捂着脸跑走了。 符青鸾挠了挠脸,看谢虞一眼,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守在府门前站岗的两个小兵,立于左边那个倒是熟面孔,正是之前去抓符青鸾时跟符青鸾对眼的那个,符青鸾和蔼的跟他笑一笑,他有些别扭的看他一眼,然后努力的也扯了一个笑。 符青鸾心情很好的跟他说:“好好当差啊!” “……”小兵脸有些方,连谢虞都忍不住无言的看他一眼。 符青鸾与谢虞二人走后,那知府安顿好女儿,回到书房,叫来了之前去抓符青鸾的那个中年人:“去请之前的郎中来,给小姐确认一下。不要张扬。” 那人应了一声:“是。” “还有,查出卖给小姐戒指的古董店,给我抄了它。” “什么理由?” “倒卖赃物。” 符青鸾满面春风的与谢虞跨出府门,刚往外走了两步,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蓝衣蓝剑,两袖轻风。 一个低着头在踢地上的石子,一个杵在原地焦急的往门口翘望。一见到他们出来,频频眺望的人脸上欣喜了一瞬,本能的想上前,却突然顿住,继而低下了头去,捅了一把身边踢石子的人。踢石子的愣了一下,“嗯?”了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搭眼看到他们,马上在脸上露出纯粹的欣喜,高兴的跑了上来:“妖人?谢师兄?你们终于出来啦?” 说话这人,自然是廖白灼了,只见他兴奋的道:“事儿都办完了吗?还顺利吗?”继而仰慕的看了一眼谢虞,满脸我谢师兄出马一个顶俩的表情。 符青鸾面色奇怪的看着他们,廖白灼跑来接他们倒可以理解,可是……符青鸾奇怪的看一眼自他们出来后就表现出满脸欣喜继而马上纠结起眉头好像遇见仇人似的齐明樵。这小子跑来干嘛?怎么看着还在跟他记仇啊! 谢虞笑着跟廖白灼点了点头,符青鸾亦将视线转向满脸高兴的小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哦,”廖白灼无所谓的说:“师叔怕你们出事,让咱们来接应你们。” “接应‘我们’?”符青鸾好笑的答:“你确定不是接应谢虞,顺便监视我?”符青鸾一副你睁着眼说瞎话都骗不了我的表情。 廖白灼给了他一个你好聪明既然看穿了咱们心知肚明的表情。 走在回去的路上,hj齐明樵故意拉着廖白灼落后了好几步,悄么西的跟廖白灼抱怨:“你刚刚干嘛跟他眉来眼去的?” “眉来眼去?”廖白灼吃惊的看他一眼:“跟谁?” 齐明樵别扭的看符青鸾背影一眼。 廖白灼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还撒谎,齐明樵咬着嘴唇气愤的瞪他一眼,一副你欺负我我生气了的样子,廖白灼拍了一下脑门:“对了,你关注的点不对吧?我告诉你啊这次是你硬要来我才陪你来的,为的就是让你别胡思乱想,反正说好了的我陪你来完了这次,回去你就忘了他的。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齐明樵不忿的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忘不忘的了他?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思?” 廖白灼无语的看着他,继而捂了一下脸:完了!中毒更深了! 廖白灼忧愁的想:为什么呢?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何齐明樵反而越陷越深?是不是他的方法用的不对?! 前面,谢虞与符青鸾自然的并肩走着,谢虞抬头看着那落日,脸上有一层轻愁,他出神了一会儿,突然道了一句:“有那样的爹,是小姐的幸还是不幸?” 符青鸾意外的转过了头,见他白皙的侧颜隐在落日的余光里,脸上似乎裹了一层霜,于是低头仔细想了一想:“幸或不幸,都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只有当事人才能说的清楚,hj当他们以为自己幸福了,那他便是幸福的。同样如果身在福中,却仍不满足的话,那他亦会认为自己不幸福。” “也就是说,有的人容易知足,而有的人却容易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的。”符青鸾点头:“所以你曾经很羡慕过别人吗?” 谢虞哑了一瞬,脸上的寒意消失,他不知想到什么,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了,那都是过去不懂事时的事情了。” “现在不羡慕了?” “嗯。” 符青鸾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其实他觉得,谢虞是通过这个小姐的经历,想到了他自己。他恐怕是想问,他有那样的师傅,是他的幸或不幸呢?知府疼爱自己的女儿,但却又因为过分宠爱而禁锢了她的自由,进而养废了她。而谢虞有那样的师傅,与那知府正好是两个相反的极端,如果他的师傅也像知府对待小姐那样,那么谢虞会怎样呢? 不过这个假设是不可能的。 这知府与那原主,都是两个极品。 若真要符青鸾说,他答不上来,因为正是这样的原主,造就了现在的谢虞,有些闷,有些阴沉,还喜欢戴个面具。而若原主对谢虞好些,谢虞如今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个东西,很难说的。 而当符青鸾转过头去的时候,谢虞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悲伤。只是这悲伤转瞬即逝,就像清晨从草叶尖上滑落尘埃的露珠,只那么一闪,便隐没于了泥土。 之后一路无话,两个小的在背后鬼鬼祟祟,一直没赶上来,符青鸾也没管他们。 到达白日的市集街口,人流早已都散去了,白日里的摊子也早都收了起来,倒显得原本就宽敞的道路空旷起来。 符青鸾本来以为谢虞不会再说话了,却听谢虞突然道了一句:“你那虫?”谢虞说:“是什么?” “我养的宠物。要看吗?”符青鸾伸手入怀。 “不用了。”谢虞记得那虫吃的很撑,还是让它消化消化不要移动的好。 “它叫小红,大名红颜。” “这名儿……” “好听吧?” “……嗯。” 符青鸾赞赏的拍了拍谢虞的肩膀:“有眼光。” “……” 白日的茶棚亦是收了摊,在那摊位旁边本有一排贴墙的石头,那石头可能平日里被人坐的多了,看起来有些光滑,所以小巫山的大多都一溜排的坐在那石头上,没找着石头的就据地而蹲,空地上烧着一锅白水,一人捧着一个杯子,正在啃饼子。 可能由于刚采买的关系,食物较以往充足,那烤饼子,还都是菜饼子。符青鸾还没进入营地,只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就闻出来了,是加了野菜的菜饼子,这较以往的档次,确实上升了不少。 第50章 唐鱼水于车窗内翘首盼望中远远见到符青鸾的身影,就欢呼一声自那车中奔了出来,蹬蹬蹬窜到符青鸾面前,符青鸾顺势一把将他抱起,唐鱼水就欢喜亲热的搂了他的脖子,拿那光滑的小脸在他脸上使劲磨蹭:“师傅师傅师傅,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我了,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廖白灼拉着齐明樵鬼鬼祟祟的绕道一边,他们故意比妖人他们回来的稍晚了一些,企图不引人注意的蒙混进众师兄的人群里,可惜事与愿违,被早就聚睛以待的闵清闲给逮个正着,闵清闲以拿着扫帚的姿势倒拿着剑鞘,激突着眼:“两个小崽子不说一声跑哪里去了?” 齐明樵低着头不说话,廖白灼心虚的看看天:“嗯……逛去了?” “逛你个头,说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闵清闲举起剑鞘就要打。 “师叔,表打,”廖白灼赶紧跳起来,他这一让,闵清闲本来要打他那一下就抽到了齐明樵的身上,齐明樵闷不吭声的抬一下眼,委屈的看闵清闲一眼。 闵清闲登时软了一分,赶紧问齐明樵:“明樵啊,打疼了没有啊?” 齐明樵又低下头去,还是不说话。 闵清闲唉声叹气的回过头来,继续拿扫把,不是,拿剑鞘指着廖白灼:“你刚刚躲什么?” 廖白灼也委屈:“师叔怎么不由分说就打我?” “打的就是你,撒谎狡辩还逃打,竟还偷偷带你齐师兄出去,回来还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这叫不该打?” “我哪有狡辩,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廖白灼再次跳到一边躲开闵清闲挥过来的剑鞘。“我们真的是出去逛街了。” “逛街?”闵清闲恶狠狠的瞪着眼睛:“你们哪来的钱?” 廖白灼悄么西的摸摸腰带里面的铜钱,哪来的钱啊,自然是妖人给的,不光我有,师兄们几乎都有,怕被你没收都不跟你说罢了,而且我自然也不能为了撒谎把我的零花给缴了,大不了挨两下打得了,想到此他就站住不闪了,杵在原地看齐明樵一眼,齐师兄啊,我今回又为你挡了一回,你可记得还我人情啊。 可惜他这一眼齐明樵没看见,他仍旧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 廖白灼一站住,闵清闲反而不打了,问:“真的是去逛街了?” “嗯,”廖白灼诚恳的点头,顺便撞一下齐明樵的肩,意思是让齐明樵附和一下,可齐明樵仍旧在看脚下。 廖白灼就真诚的想了一想:“其实我们没钱,”他想象着妖人无赖时那满眼无辜的样子,自己也学了一个。 “你对眼干嘛?” “……”廖白灼转回正常表情:“是这样的师叔,咱们没钱您也知道的,但是没钱也能逛街的,那么多新奇的东西,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自然要好好看看的,况且明樵师兄是第一次下山,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啦,难免好奇心重,下山以来又一直没有时间,所以,您懂得的,我们纯粹就是想长长见识。” “真的?” “嗯。” “明樵,白灼有没有撒谎?”闵清闲转向齐明樵。 符青鸾与谢虞一同回来以后,谢虞跟闵清闲打了个招呼,就回车上看付麟去了,符青鸾却抱着唐鱼水没走,他看闵清闲拄着个剑鞘虎视眈眈的守在阵地最前方,那不大的眼睛探照灯似的左右狂扫,再看原本跟在身后的小白二人没有接着回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他立刻挨到据地而蹲的几个小巫山弟子旁边,站着等待看热闹。 然后,他就看到廖白灼拉着齐明樵鬼鬼祟祟的自大路的另一边而来,还贴着墙走,可一眼就被闵清闲抓住了。 符青鸾就感叹,若要是我,我肯定爬后面的墙,因为闵清闲正好背对墙壁嘛,还站的离墙壁那么远,然后等爬墙过来,立刻混入小巫山众人,混哪儿呢?……符青鸾看看旁边据地而蹲的几个人,石头都没有了的情况下,就混入他们中间好了,然后等闵清闲终于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装无辜,说: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啊,然后死不承认就可以了……可惜这两个小的不开窍。从那边而来,正好跟闵清闲打了个照面,可不就马上被逮着了嘛! 唐鱼水听符青鸾说有好戏看,就一直搂着自家师傅的脖子等着,见闵清闲打了廖白灼好几下都没打着,就疑惑的回头问符青鸾:“师傅啊,打了那么多下都打不着,这位闵师叔的功夫是不是不大好啊?!” 唐鱼水人小,可声音挺脆,再加上路上人少,地儿又不大,他这平常的一声,却让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 几个小巫山的师兄埋下头捂着脸抖了几下,正在向齐明樵确认却被齐明樵无视了的闵清闲亦脸黑了起来。 “小孩子怎么能如此瞎说?”所幸符青鸾很给闵清闲面子:“闵师叔的功夫怎么可能差了呢,是你小孩子孤陋寡闻了吧,他哪里是打不着,是舍不得打呢。” “所以小白跳来跳去的并不是功夫比他师叔好喽?” “那是自然了,小字辈的怎么可能比得过老一辈的啊,辈分差一点的自然要对辈分高的尊敬恭敬以及崇敬的。” “所以小一辈的若被长一辈的打,就不应该躲喽?” “对。” “不分理由吗?” “不分理由。” 齐明樵嚯的一下抬起脸来,眼睛晶亮的盯着闵清闲:“师叔你再打我一下。” 闵清闲本来在没脸,此刻倒被齐明樵这一下给惊着了,他惊异的摸摸齐明樵的额头,忧愁起脸来: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呢? 那边闵清闲受惊,这边唐鱼水纠结着小脸问符青鸾,师徒两个凑着头又开始小声嘀嘀咕咕。 “师傅,你会不会不分理由的打我啊?” “怎么,你害怕?” “我怕疼啊。” “你乖一点我就不打你。” “我一直很乖啊。” “也是,”符青鸾点点头:“我若打你,自然是会有理由的。” “那你刚刚说不分理由?” “我说给闵清闲听的,我辈分比他大嘛!” “没懂。” “以后你会懂的。” 齐明樵之前低着头看脚尖的时候,他没注意妖人一直站在不远处,如今听了他们对话才后悔的抬起头来,本想让师叔再打他一下引起那边的注意,可跟师叔说完了,他透过师叔摸着他额头的手臂缝隙抬眼往那边去看,却看见那师徒两个正在亲热的低头不知在说些什么,根本没注意他这边,于是立刻失落起来。 闵清闲摸完齐明樵的额头见他盯着自己身后眼神怪异,顿时奇怪的顺着他的视线半转身往那边看。 廖白灼暗叫了一声糟,立刻拧了一把齐明樵的脑袋,怪调的叫了一声:“师叔?” 闵清闲转到一半的脸转回来:“怎么了?被猫咬了?” “没有,我们逛了一下午的街,看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又吃不着,明樵师兄如今是饿的昏沉了,所以才神思恍惚的。” “你们还没吃饭?” “没啊。” “小兔崽子不早说,”闵清闲瞪廖白灼一眼,立刻拉住齐明樵的手:“明樵啊,饿坏了没,咱们今回吃饼子,夹了菜的菜饼子哦。” 闵清闲拉着齐明樵走了,廖白灼庆幸的抹一把额头,顺便看符青鸾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看我又还你一个人情,唉我真是个好人。 符青鸾莫名其奥妙的眨眨眼,这小兔崽子什么意思?被齐明樵传染了不成?阴阳怪气的还给我摆脸。 唐鱼水亦有些担心的说:“师傅小白是不是病了,他怎么不是斗鸡眼就是翻白眼呢?” 符青鸾将唐鱼水放到地上:“待会儿你等小白拿了菜饼子你就去抢他一块看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有没有病了。” “噗……咳咳咳……”蹲的离符青鸾最近的一个小巫山弟子听到这话没忍住,被刚喝的一口水给呛住了。 符青鸾独自回车上的时候,付麟正坐在小桌旁满嘴水光的喝一盅老鸭汤,这老鸭汤是谢虞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老鸭汤的旁边摆着两大包冒着热气的小包子,小包子五六种颜色,什么馅儿的都有,是符青鸾特意买了让谢虞拿回来的,是他请谢虞和付麟一块儿吃的晚饭。 谢虞拿回来之后一直没吃,正在等着符青鸾。 “怎么没吃?不用等我的,我就看点儿热闹。”因为之前饿过了头如今反而不饿了的符青鸾,将刚净的手在挂在一边的布巾上擦干净,转身坐到小桌前,“好吃吗?”他问付麟。 付麟点点头,符青鸾就拿出一个小碗来:“我尝一口。” 付麟竟不排斥,二话不说给舀了一大块鸭肉。 符青鸾喜滋滋的将那鸭肉啃了,中肯的评价:“味道不错,就是有点清淡,不过你这个情况吃清淡点儿正好。” “嗯。”付麟吃的很香的点头。 符青鸾看他吃了两口,又给谢虞的小碟子里夹满了包子,继而想起什么,从怀里掏摸一番,然后在小桌的桌沿上依次的摆出好几个红彤彤圆滚滚的柿子来。 “等待会儿咱们吃完了饭,将这个拿去小巫山的那堆火上烘一下,当饭后甜点吧。” “饭后甜点?”付麟好奇的看一眼,见那柿子一个个滚圆滚圆,肥胖多肉的紧,看起来着实可喜,而且不多不少,竟是正好四个。 谢虞亦是惊讶的看那柿子一眼,他这一路跟无名一起回来,无名这是什么时候弄的柿子?如今黄昏,路边的摊子早就没有了,沿途也没有经过能卖柿子的店铺,他这是从哪儿弄的? 符青鸾看谢虞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惊讶什么。 于是就自己解释说:“咱们回来的路上啊,在路边有一棵野生的柿子树,下面的都被摘干净了,树顶的几个柿子都红了却没人摘,大概是因为太高的缘故,我觉得与其便宜了找食的鸟儿,不如便宜我,所以就都摘了。” “所以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有缘吧?!”符青鸾喜滋滋的说。 “什么时候摘的?”谢虞终于问了一句。他不记得无名有爬过树啊。 “哦,你聚精会神等老鸭汤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一会儿。那柿子树当时就在你身后,你在跟老板叮嘱加的材料做法与火候,注意力自然不会往身后想了。” “哦。”谢虞虽答应着,但还是觉着有一丝怪异的感觉。按正理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难道他对这无名放下防备了不成?! 符青鸾刚把柿子摆出来,唐鱼水就喜滋滋的拿着一块不大的饼子回来了,符青鸾伸手要过去,放到眼前来回左右的看了一看。 “师傅你看什么?是不是看有没有虫?”唐鱼水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好久没见过这种野菜了,我回忆一下。” “哦。” 符青鸾回忆完了,就掰了一块挺感兴趣的放到口中品了品,继而嘴刁的道:“啧,这野菜不够新鲜呐!” “为什么?” “因为不够苦啊!” 他这样说着,就有些忧愁的看一眼那个饼子,然后将那不大的饼子掰成四份分了,嘴上说着:“来来来,大家忆苦思甜,都一起体会一下。” 饼子被放到面前,谢虞没发表意见,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把饼子吃了,似乎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符青鸾看不出谢虞脸上的变化,觉得可惜,又去看付麟,付麟倒没让他失望,他对那饼子似乎兴趣挺大,亦是学符青鸾先拿起来观了观,而后好奇的咬了一口,品了品滋味,继而皱了眉头,在脸上忠实表现出了难吃二字。但是他虽觉得难吃,却全部吃下去了。吃完了不大乐意,要跟符青鸾抱怨一句:“我觉得你不是想让我们忆苦思甜,你是自己觉得太难吃吃不下,才让我们帮忙分着吃了的。” 符青鸾立刻给了他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唐鱼水却不乐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你竟敢又质疑我师傅?等你好了咱们单挑。” “你确定?”付麟怀疑的看了看他。 “确定。”唐鱼水肯定的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约战了,符青鸾也不管,而是拉着唐鱼水问:“鱼儿,你抢小白饼子的时候,小白什么反应啊?” 说到正题,唐鱼水立刻不蹦了,盘腿挨着符青鸾坐下去,睁着大眼睛:“我不知道哎。” “有没有抢回去?” “没有。” “有没有不乐意?” “也没有。” “哦。”符青鸾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反应都没有,为何就是没问题啦?”唐鱼水奇怪。 “就因为没有反应,才正常嘛!” “为什么?”付麟也忍不住好奇的插嘴问。 符青鸾高深莫测的笑一笑:“因为习惯了呗。” “……”付麟哑了一瞬,低头默默喝汤去了。不知怎么,这个答案他听了竟然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而且,他突然挺同情廖白灼的。 第51章 符青鸾拿着四个烤好的柿子回来的时候,谢虞正在小桌上挑拣付麟的药材。 而唐鱼水与付麟眼瞪着眼,似乎正在对峙。 一见符青鸾进去,唐鱼水登时将大眼一瞪,冲付麟一个眼神示意。 付麟亦瞪着眼,脸上很不情愿,却很利索的对符青鸾说了一句:“抱歉。” “嗯?”符青鸾莫名其妙的将四个烤柿子排到谢虞手边的桌沿,然后拿块干净的小布子擦柿子上面的柴灰,好奇问:“好好儿的,道什么歉?” 付麟就开始有些扭捏,把脸转到一边去了。难道让他说,他若不道歉,唐鱼水就会在他脸上撒尿,而他竟还相信了,这样的原因吗?实在丢不起那人。就是谢虞问他也不会说的。 唐鱼水倒是替付麟解释起来:“我之前说师傅漂亮,他不信,所以我要他道歉。” “哦……”符青鸾原来如此的点头,继而抬眼:“鱼儿,你怎么夸师傅的?” “我说师傅是个美人。” “嗯。”符青鸾再点点头,很欣慰的道:“你师傅我‘年轻时’的确长得英姿飒爽,俊美非凡。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 他如此厚脸皮的说完,付麟终于把头转回来,竟是一点都不觉别扭了,试问,有一个能将自夸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如此理所当然的人比照着,他还哪里会觉得丢人呢!那简直是自寻烦恼了! 符青鸾擦完三个柿子,拿起最后一个,似心不在焉的说:“鱼儿,你怎么威胁付麟了?” “嗯?”唐鱼水吃惊的张大嘴,冲口而出:“师傅你怎么知道?”说完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师傅说过,不能欺负生病的付付的,而且自小红被浇后师傅也说过不让他再没礼貌的随便撒尿,怎么办怎么办?赶忙捂了一下嘴,装无辜:“我没有威胁付付啊,付付,”他扭头看着付麟:“付付你说,我没威胁你是不是?” “是。”付麟答的很干脆,笑话,若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一泡童子尿威胁甚至妥协了,那这将成为他一辈子人生的污点,“我是自己想道歉的。” 他如此说完,谢虞竟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付麟心虚的把眼瞥到一边,他小时候做错了事,若他自己不主动道歉,那别人若想让他道歉,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所幸谢虞并没有点破,也没有多问,付麟紧张了一下,就放松下来。 符青鸾想了一想:哎哟,只让两个小的相处了一下午,竟然就有秘密了,还互相打掩护了,看来关系处的不错哎,“那好吧,我相信你们。” 他这话一说完,唐鱼水与付麟同时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谢虞看到了,没管,符青鸾低头擦柿子,没看见。 柿子不好擦哟,烤的这么焦嫩,要像对待最美的美人一样,就怕一不小心给擦破了,所以这是个技术活。擦完柿子让唐鱼水从包袱中找出今日买的砂糖,将柿子一人一个的分完后,捧着自己的柿子,将其剥皮,置于一个小盘中,继而拿勺子在那剥了皮的果肉中间捣上一个大窟窿,再往窟窿里灌满砂糖,等一会儿,让柿子的余温将砂糖烘的半化不化,再开始很享受的吃。 而他的旁边,唐鱼水有样学样,亦吃的很香甜。 付麟见他们两个的吃相,觉得有些不能理解,这柿子本来就甜,如今再加那么多糖……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加那么多糖,不觉得太甜吗?” 符青鸾百忙之中抬眼:“好吃啊,要不要学?” 唐鱼水亦附和:“好吃好吃啊,可甜了。” “可惜不合我口味。”付麟感叹一声:“不过这吃法真独特,你们平日都这么吃吗?” 唐鱼水摇摇头:“不啊,这吃法我也是第一次学。”转头跟符青鸾拍马屁:“师傅啊,这个真真儿的好吃。” “有眼光。”符青鸾冲他比比大拇指。 得了自家师傅的夸奖,唐鱼水臭屁的看看付麟,付麟不屑置之,唐鱼水就转了眼,发现谢虞的手停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 唐鱼水奇怪的眨眨眼,低头很香的继续吃他的柿子去了。 当晚,闵清闲思前想后,他们人多需要的物资也多,这一通采买下来,花去的银钱不少。他正处于十分肉疼的时期,本来想继续露宿,可想想之后的时间可能都要露宿了,觉得有些亏着手下带着的这帮小子,就决定找个地方让他们舒服的睡一晚,可找了一找,又嫌客栈的房钱太贵,他们小巫山一行十八个人最便宜也要三百六十文,整整三吊半钱呢,就没舍得花,租了个最便宜的大通铺,将除谢虞四个不需要他花钱的人之外的所有人安顿了。 睡到半夜,廖白灼悄悄的爬起来,拉着还在跟他别扭的齐明樵到了外面的角落,从怀里掏出白日里符青鸾给他的两个柿子,跟齐明樵一人一个的分了。 “柿子哪来的?”齐明樵有些怀疑,他怎么瞅着这柿子跟前晚上妖人烤的那柿子长得一样? “妖人给的啊。”廖白灼理所当然的说。 “什么时候给的?”齐明樵顿时紧张起来。 廖白灼被他的紧张弄的莫名其妙:“昨儿下午咱们跟妖人一起回来的路上呀,他塞给我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的。” “?”齐明樵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我为何不记得?” “哦,”廖白灼不在意的说:“你当时在走神,妖人给我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话,塞给我转头就走了,你可能没注意。” “真的?” “真的。” 两个人蹲在墙边,将那两个柿子啃了,廖白灼觉得好吃又怕被发现所以几口解决了觉得很过瘾,齐明樵却小口小口的捧着很珍惜的吃,廖白灼见他吃的慢,也没催他。 等齐明樵好不容易吃完了,有些失落的看那不远处门口停着马车的小房间一眼,他知道那四个人都在里面,虽不是什么上房,可比他们这大通铺稍微宽敞一点儿,而如今他虽然隔着墙壁看不见妖人的身影,可他还是忍不住望了一望,继而站起来,拉着脸跟廖白灼道了一句:“我还是不相信。”说完昂着头走了。 廖白灼懵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抓狂的挠了挠脑袋:我真的不喜欢妖人啊你怎么才能不误会!他抓了一会儿头,愣了一下,哎?等等,问题跑偏了吧?被齐明樵这么一带,他都忘了让齐明樵对妖人死心的这个初衷了!唉哟,该怎么给他掰回正题哟!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休整完毕,马上就整装出发了。 闵清闲昨日在谢虞离开以后将他们接下来将要行的路线规划了一下,又于昨夜想了半晚,第二日早上痛下决心割肉般买了一辆最简易的拖板的驴车,将所有人的行礼还有采买的物资都放到驴车之上,因为接下来,他们将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而自他们离开这最后人多的一座城镇,便会一路向西,将要途经短暂的草原和丘陵地带,然后再行几日,便要正式进入大山了。 山里路难行,蛇虫野兽多,天气也无常,他买了驴车,可以让小巫山众人来回倒换着坐坐,省得之后爬山时气力不济。 就在他们离开城门后不久,知府的府衙内,办事的中年人回去跟知府复命:“大人,古董店掌柜招供,说提供那戒指的是一个走南闯北倒卖货源的马帮。” “马帮?”知府点点头:“把马帮的人统统给我抓起来,抄没他们的财产。” “是,何时抓?” “先不急,让守城的把住城门,别让马帮离开,先收拾了另外一伙人,再拿马帮试问。” “何人?” 知府慢悠悠喝一口茶:“我让你盯着的,那帮子道士,他们现在离开了吗?” “半个时辰前刚刚离开城门,大人。” “很好,在他们出城五里之后,挑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们给我抓住。一个也别放过,特别是为小姐治病的两人,全部给他们换上囚衣,然后半夜没人的时候给我押回来。” “大人,为何不趁他们在城内的时候,早些抓了?” “大批的抓道士被看见怕会引起镇民猜疑和不安。” “属下明白了,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带人去。” “等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那帮道士都带着剑,而且那道人还有些本事。”知府想了一想:“这样,咱们府衙今日值守的有多少人?” “二百一十六人,大人。” “你挑精壮的,带一百人过去。务必抓的利索点,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是。” “你去吧,记住,全部抓住,一个也别放过。” “是。不过,大人,”中男人想了一想,“咱们不确定一下他们的来路就抓,会不会不太好?” “一帮子只能靠摆摊算卦赚钱的穷道士,连大一点的元宝都没见过,能有什么来路,即便会点旁门左道,也是民不与官斗,再厉害也是民,尽管抓就是。” 中年人行礼告退,可他将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一下:“大人,属下不明白。” “什么?” “他们明明救了小姐,为何……” “你唐突了。” “属下逾矩。” “算了,我告诉你吧,也省得你抓人时犹豫,”知府沉默了一会儿:“为了盈儿的名声,这世上不能有这么多人知道。” “属下明白了,定不负大人的嘱托。” 知府点点头,似乎很累的扶了扶额头:“你去吧。” “属下告退。” 还算平坦的草地上,一辆带车厢的马车走在前面,不远的后面跟着一辆拖板的驴车,驴车上面堆着一堆的物品,物品上亦坐着一堆的人。 当然,小巫山一十八个人,也不可能全爬到驴车上去,不然驴也受不了,他们倒换着来,一次坐六个,一个时辰倒换一拨。最后一拨宽松一些,因为闵清闲不跟他们挤。 如今,他们第一拨还没换下来。 前面的马车车辕上,谢虞手持长鞭,驾着马车,旁边坐着忧愁的闵清闲。闵清闲因为花的钱多,到了如今仍旧没缓过劲来。 马车内,付麟倚着靠枕,有些苦恼:“哎呀,你们听那小野驴,它又在叫了。” 符青鸾停下说话,跟唐鱼水一起支着耳朵听。 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呕啊,呕啊……呕~~~” “这驴撑着了?”付麟问。 “这驴的确叫的有些特别。”符青鸾琢磨了一下:“发春了吧。” “你……”付麟差点怪叫一声,这妖人在小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发春? “原来你竟不知道发春是什么意思。”唐鱼水有些骄傲的观一观付麟的表情,得出结论道。继而想起什么:“哦,我还知道流氓什么意思呢。”他同情的看付麟一眼:原来付付跟小白一样没有师傅好好的教他啊,小白不知道流氓什么意思,而付付如今又不知道发春什么意思,唉!他们都好可怜呐! “这样,付付,我告诉你吧,发春呢,就是春天要来了的意思,而师傅说这驴子发春,意思是这个驴子想念春天了。”唐鱼水摇头晃脑到:“春天好啊,草都是新的,叶子都是翠绿的,如今这一想,连我都发春了呢。” “……”付麟面无表情看唐鱼水一会儿,又面无表情看一点也不知悔过的符青鸾一会儿,自己闷了闷,默默的转身把靠枕抽掉,背对他们师徒俩躺下去了。 “付付你心虚了?”唐鱼水伸着脑袋问:“难道你不发春吗?” 付麟:我心虚个屁,发春个屁,让我消化一会儿,噎得慌。 他这如今一躺下,车内就又静了一会儿,而那小野驴又开始叫了。 “呕啊,呕啊,呕啊……呕~~~” 他娘的这次还多呕了一声,付麟执意的觉得,那驴应该是撑着了,不然怎么一直在作呕。 第52章 谢虞赶着马车,分神听着马车里面,听见他们讨论了驴叫和发春的问题,他听着听着,在嘴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温柔自然的笑意。 然后无名又给他们讲起了小姐的故事,这无名口才竟是很好,可谓是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谢虞听着不禁又有些担心,怕这无名将小姐与蛇交尾那一段给讲出来,毕竟这无名刚将发春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但听了一会儿,就释然了开来,无名将那段改为了那蛇缠在小姐身上吸取精气。 如此以来虽减少了故事的冲击性,但无名竟仍能将故事讲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就连坐在旁边一直愁眉苦脸的闵清闲都不禁集中注意的听了起来。 而车内的无名只讲到一半,沉默了一会儿的付麟就插嘴了进去,唐鱼水是一直在感叹尖叫,无名不时神气的笑几声,三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一个不长的故事,愣是给讲了半天才讲完。 且这无名还给故事留了两个活口,让付麟跟唐鱼水自己琢磨。 这本来算是个好事情,可以激发一下他们的脑子,可那小徒弟不老实,谢虞刚挥了一下长鞭,身后的马车门就打开了半扇,唐鱼水弯着腰爬了出来,凑到了谢虞的跟前,趴到他的耳边小声的问:“大鱼,我问你个问题。” 他没说,谢虞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唐鱼水有些神秘兮兮的说:“大鱼,师傅说那小姐一叶障目,是什么意思?” 谢虞笑了笑,“为何来问我?” 唐鱼水眼也不眨的撒谎道:“师傅让我来问你的。” 谢虞哑然了一瞬,这小娃子也是鬼灵精,竟找他寻捷径来了。“你跟我说的话,你师傅能听到的。” 唐鱼水吃惊的睁大眼睛,他只是说出来想想,而且说话声音这么小,师傅竟然还能听到?他都注意关了车门的!“你骗我吧?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谢虞转脸看他一眼:“信不信,你进去看一眼你师傅就知道了。” 唐鱼水疑惑的挠了挠脑袋,将信将疑的看他一会儿,最后叹气道:“好吧,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去磨师傅吧。”他如此说着,就转身返回去了。只是回身之前,对着旁边的闵清闲凸了一下眼。 闵清闲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也不知他怎么得罪了这娃儿,每次见他总是跟他鼓眼睛。其实相处多了,他发现这小娃儿也挺可爱的,总让他想起师侄们小时候。想起师侄们小时候,就想起昨日那两个崽子瞒着他偷偷往外跑的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如今想起来,就觉着师侄大了不中留啊。 他如此苦恼的想着,觉得刚刚的烦恼又回来了,不过他现在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谢虞见唐鱼水走了,刚将脸转回去,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故意的咳嗽声,谢虞疑惑的转头,就见闵清闲面皮微红,见谢虞看他,他就有些讪讪道:“那个……”闵清闲说:“谢师侄啊,刚刚那无名讲的故事里说,缠了那小姐的那条蛇,它现原形的时候,为何明明显示的是虚的影子,证明身体不在小姐的梦里,可你们为何就只砍了那影子,就完工了呢?”他忧愁的道:“不是应该找到那蛇的真身,再将其斩杀吗?” 他问着问着,又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们就不怕那蛇还有精魄在原身里,过后找小姐报仇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谢虞倒是被他谴责的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师叔,你还记得刚刚无名讲的其中一个片段吗?” “嗯?什么片段。” “那蛇现出原身时虚影的样子,师叔还记得吗?” “哦,那个啊,记得。”闵清闲想了一想:“不就是像被腐蚀融化的模样吗?这能说明什么?” “师叔,人死去的时候,灵魂若现原形,便会展现自己死时的样子,动物也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蛇的身体已经死了?而且死时就是腐蚀融化的模样?” “是这样。” “竟是这般原因。”闵清闲佩服感慨的看着谢虞,这么好的苗子,这么好的悟性,要是能像明樵一样是他的亲师侄就好了! 马车内,符青鸾正将小徒弟摁在腿上拍他屁股以此体罚他自己不动脑子,唐鱼水象征性的捂着脸嚎了两声,付麟半躺在靠枕上看着,刚不屑的道了一声:“别哭了,再装。” 然后,他们三个就听见了外面闵清闲跟谢虞的对话。 顿时,唐鱼水不嚎了,付麟不说话了,两个人聚精会神的支起耳朵听起外面的动静来,听完了一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符青鸾就叹口气:“都明白了?” 唐鱼水就着趴着的姿势半转回头来,在符青鸾的膝上耍赖的滚了两滚:“师傅我可以起来了吗?” 符青鸾整整他蹭皱的衣服,“去给我抓把瓜子来。” “嗳。”唐鱼水答应一声,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抓了瓜子回来,给付麟一点儿,给师傅一大点儿,给自己留一点儿:“师傅,那蛇为何死成那般模样?”他这一问,付麟也附和了一声。 符青鸾吃了一颗瓜子:“它大概是被生吞,然后被强力腐蚀性的胃液给消化了。” “生吞?”唐鱼水惊奇的睁大眼。 “它身体上没有断裂撕裂咬伤的致命伤口,说明是活着被整个儿生吞下去的,没嚼。” “为何这般死法?”付麟插了一句。 “它这种死法,大抵是被同类给吞了吧。就我所知,喜欢囫囵吞枣的动物可不多。”符青鸾感叹一声:“不过在蛇界,这种现象也是常见的罢了。”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震动,继而转身趴到车窗上往车后方的远处望去。远处一片艳阳,几乎看不见任何异常,只有偶尔几只被惊起的飞鸟。 而在他之前,谢虞已顿了一下,眼睛稍微一眯,侧耳细听。 廖白灼奇怪的看忽然将肩和脑袋探出车窗的妖人一眼,妖人这是怎么了?为何望着远处? 符青鸾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脸色正常的坐回去,付麟奇怪:“怎么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符青鸾无所谓的说。“来咱们继续玩儿。” 车外,闵清闲是看到谢虞的停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异常的,此时他已隐约听到了远处地面的震动,于是急忙转头。 小巫山见到自己师叔好好的突然从车侧面伸出脑袋,那眼睛看向后面后突然圆睁了一下,继而连眉毛也皱了起来。于是他们也纷纷向后望了一眼。 就见远处的高地遮挡处,顷刻间腾起了滚滚烟尘,眨眼间就在视线中出现了百余骑,待再近一点,就看清了马上之人的衣服,竟是一队官府的骑兵。 廖白灼顿时发出了感叹声:“卧槽好多人,这是赶路吗?跑的这么急,不知出了什么要紧事。” 他这一说,小巫山的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还纷纷回头看起热闹来。 “师叔啊,咱们要不要靠边停一停等他们过去啊?”廖白灼问了闵清闲一声。 闵清闲是刚听完妖人讲过故事的人,见一下这么多官兵,那势头怎么看都像冲他们来的,他就想看一眼谢虞确认一下,若真是找他们麻烦,就让小巫山的徒儿们上去解决了,也在谢虞面前展示一下小巫山儿郎的风采,可还没转过眼去,怀里就被塞入了一条长鞭,谢虞已经站了起来,“师叔尽管以正常速度往前行进便是,我去去就来。” 谢虞说完,已是御剑往后去了。 廖白灼惊异的看到谢虞竟然往后迎着那些人去了,就问了闵清闲一声:“师叔?” 闵清闲将长鞭握好:“没事,咱们正常走咱们的就是。” 马车内,付麟懒洋洋的嗑着瓜子,唐鱼水撅着屁股,双手掰着车窗,两脚瞪在车壁上,将脑袋伸出外面往后瞅了一会儿,他身后,符青鸾用手托着他的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兵刃交击之声,唐鱼水探回头来:“师傅,好像打起来了。” “嗯。”符青鸾答应一声。 唐鱼水有些担心的说:“可惜太远,我看不清。”他说着,就再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还是看不见之后,就担忧的转回头来,让符青鸾将他放下来了:“师傅,大鱼不会有事吧?” 符青鸾笑看他一眼:“这点小事,不用担心他。” 符青鸾话音刚落,谢虞已经御剑回来了,唐鱼水扑到车门处打开往外看,见谢虞发丝一点未乱,衣裳的边角都没沾上任何灰尘,顿时松一口气,就是他那车门“嘭”的一下撞到了坐在一边的闵清闲,唐鱼水对谢虞夸了一句:“大鱼你真帅。”然后冲被撞的闵清闲翻个白眼,关门回去了。 小巫山这边:“好酷。” “厉害。” “看清动作了吗?” “没有哎。” “那咱们继续努力吧。” “好嘞。” 符青鸾给出的一叶障目的问题,唐鱼水和付麟又想了许久,之后竟是付麟先悟了,“一叶障目,是不是说,那小姐想看清眼前只需要像拿走一片遮挡眼睛的树叶那么容易,但是她却自己不愿意。是这个意思吗?” 唐鱼水不服气:“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你这解释不还是用树叶挡住了眼睛嘛。” 符青鸾揉一把唐鱼水的脑袋,对付麟进行了表扬。还奖给了他一个红豆包。 付麟看着手中的红豆包:我平日想吃红豆包让唐鱼水帮忙拿就是,如今这个作为奖励,是不是有些亏的慌?!不情不愿的咬一口,继而咬第二口——奇了,他竟觉着比别个吃的香! 中午一伙人吃完饭略做休整,消完食下午继续赶路。 路上,小巫山一伙人说说笑笑,齐明樵起初跟大家伙走在一起,他上午刚看见了妖人的身影,可到了这下午,他走了这一路,竟就没再见妖人出来过,所以他走着走着,就一个人溜弯到离那马车还算近的另一边去了,廖白灼见他走偏了位置,想上前看看他怎么回事,就听见他在前面小声的碎碎念,廖白灼好奇走上去,把耳朵几乎放到齐明樵的嘴巴上,才听见齐明樵是在吟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念完看看前方远处的马车,露出想把车壁凿个窟窿的表情。 廖白灼看他这样,想想自己在齐明樵心中情敌的嫌疑还没洗脱,也不好现在就说什么,于是也跟着苦恼起来。 如此到了晚上,众人找了一块背风的林子露宿,生好了篝火,做好了饭,一家人围着篝火吃了起来。 闵清闲因为白日里的上午见小巫山众坐驴车坐的舒坦,就在下午也跑到那驴车上坐了一坐,他在那驴车上时,发现那两个小的鬼鬼祟祟的跑到一边,等回来的时候,又都闷闷不乐,尤其廖白灼,竟还当着他的面给他唉声叹气,叹得他一张本来明媚的老脸都成了灰的。 于是,他今日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第三次好心情,又变得不好了。 他开始愁得慌,哎呀,这俩个小子是怎么了?都跟传染了相思病似的,最活泼的两个如今变得最老实,可愁死他了。 闵清闲这么一愁,小巫山的人也跟着愁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有几个年龄长一点的单独分出来往阴暗处一坐,开始分析。 “师叔这是怎么了?跟害了相思病似的。” “你别瞎说,师叔都这么大年纪了,哪来的相思病。” “对哦,也不知是不是传染,咱们小巫山一水的师叔师伯都喜欢独身,清心寡欲的,也不知怎么的。” “我哪里知道,反正咱们小巫山掌门这一背里的子息一直不旺就是了,长字辈里的竟然就只有掌门膝下有一个齐师弟,其余的竟然都是独身,你说是不是受到了前代那个魔尊的诅咒?” “嘘~,别瞎说,这都是谣传。” “可万一是真的呢?” “这世间哪有什么诅咒啊!咱们修仙的,你别乱信一些有的没的。” “哦。” 唐鱼水趴在窗口,刚吃完晚饭正在消食,转着小脑袋左右瞅了一瞅:“师傅啊,小巫山今晚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看起来这么消沉呢?” 符青鸾正在吃饭后点心,他将一个花生剥开,然后扔起来张嘴接住,闻言想了一想:“受刺激了?”小巫山人多,擅长的是阵法,要论个人功夫和单打独斗的能力,确实比谢虞差一些。 他说完,就笑看了谢虞一眼。 付麟跟唐鱼水说:“你与其在那里站着,不如再过来跟我赌。” 唐鱼水闻言抹起袖子,“谁怕谁,不就是输。” 两个人玩的很简单,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被刮鼻子。 一会儿之后,两个人的鼻尖都被刮的通红了,还玩的不亦乐乎。 谢虞坐在一边,因为白日里那剑用过,所以他正在给自己的剑身进行擦拭,他擦的很认真,只是,会在不经意间,抬头看上那两个小的一眼。 而正当他重新低下头去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怎么,羡慕啊,那就一块去玩嘛。” 第53章 正当谢虞重新低下头去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怎么,羡慕啊,那就一块去玩嘛。” 谢虞闻声回头,就发现无名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他斜后方的侧面,正熟练的抛起一粒花生,张嘴接住。见谢虞看他,他百忙之中看谢虞一眼,那眼神竟像是十分正经。 谢虞抿了抿嘴,没说话,有些别扭的将头转回去了。 符青鸾瞥着他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很有意思,他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又剥了一粒花生,可刚要将花生弹起来,突然整个人一愣,相应的动作也一停,他慢悠悠转过脸去,严肃的看着谢虞的背影,眼珠子一转,眸中神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嘴角勾起的同时,一脸很欠揍的神情,对唐鱼水勾了勾手指:“鱼儿,过来。” 师傅大人召唤,唐鱼水立刻撇下付麟奔过去,然后,师徒两个神秘的咬了一会儿耳朵。 看无名跟小徒弟说话的时候,唐鱼水不时的抬眼看看谢虞,这让谢虞突然觉得有了一丝危机之感,只是他这感觉还没确定,就看到唐鱼水撇了师傅直奔他而来。 然后,唐鱼水像跟他师傅一样跟他咬了一个耳朵,付麟就看到谢虞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闪现出了一丝窘迫。 唐鱼水在谢虞耳边提完要求,放开谢虞的脖子,就看到谢虞的脸上带着一些尴尬。 唐鱼水一看他这样子,立刻微低头,对手指,再抬头可怜巴巴的看谢虞一眼,又失落的低下头去,开始陈述:“其实小鱼之前在镇上的时候,看到小孩儿们玩这个游戏,十分的羡慕,可是付付没法陪我玩,师傅,”唐鱼水小小的瞥符青鸾一眼:“师傅又太老了!”他说着叹口气,抬起头来无限渴望的看着谢虞:“你能陪我玩吗?我,我真的很想玩。”他竖起一个小指头:“就一次,一次好不好?就玩一次新娘的游戏吧。” 他这新娘游戏一出来,付麟立刻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谢虞看着唐鱼水期待的眼神,继而抬眼,有意无意的扫了符青鸾一眼,符青鸾正偷偷的瞥着这边,谢虞一往他那边看,两个人就正好对了一下眼,符青鸾纯良的眨眼,恍然大悟到:“哦,原来是玩娶新娘游戏啊,挺好的嘛!” 谢虞抽了抽嘴,没理他,可一回眼,又跟唐鱼水水汪汪可怜期待的眼神对上了,谢虞僵了一会儿,最终叹一口气,竟是答应了。 他这一个答应,付麟惊得嘴张得更大了。 唐鱼水得了准信立时欢呼一声,符青鸾想了一想,从包袱中拿出一张纸来,用手仔细的叠了那么几下,继而以指代剪,将那纸片剪成了四个叠在一起的小纸人。他将那纸人捏着欣赏了一番,继而将手探出车窗之外,随手往地上一扔,就见那纸片飘飘悠悠的向地面落去,待沾到地面之时,便瞬间变为了四个只有成年人身高三分之二的大纸人。 这纸人沾地便活,符青鸾用手对着旁边的树林一指,那四个纸人就奔到那树林子里去了。 符青鸾此时倚着车窗,谢虞站在他的身后看到这一幕,眼神微眯了一下,继而神情平静的继续看着。 唐鱼水挤在符青鸾所在的窗口:“哇塞,师傅在做什么?” 符青鸾轻描淡写的拍了拍手,“徒儿要出嫁了,师傅也没什么能送你的,就给你做一顶小轿子吧。”他这样说着,就见那去了树林的四个纸人,已经两个一伙的分别抬了两根两米左右长短的木棍回来了,且仍旧站到符青鸾所在的窗口之下,很老实的听候待命。 符青鸾回手将旁边的小凳子从窗口填出去,又拿了一根绳子照样从窗口填出去,就见那四个纸人兢兢业业的将那小凳结实的捆到两根木棍的中间去了。如此,一个简易的小肩舆便制成了。 树林子里,那几个讨论闵清闲相思病的年长的弟子坐在林子里的大石上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我刚刚没有眼花吧?我怎么看到四个白影子从我眼前闪过去两次?” “你没眼花,它们还爬树砍了两根树枝,还那将树枝削平了。” “这是谁用的术法?出神入化的这么厉害,咱们师叔辈的也没一两个能用的这么自如吧?!” “那可就不知道了,可能有高人吧。” “咱们队伍里有高人?我怎么不知道?可那纸人确实是从咱们队伍那里跑出来又跑回去的,这怎么说。” “队伍里的高人,难道是谢师弟?师叔不是说他们青阳旁门左道的术法懂得多?” “嗯,有可能。” “不如去看看?” “走,去看看。” 轿子这边,符青鸾指挥纸人做完事,将手指收回来,心里有些自得,果然让小红吸收那幻丝儿的精气是对的,他已用小红将自身的灵力恢复了两成。 也是他运气好,那蛇的精气与小红的精气正好相符,只可惜数量有限,只恢复了两成,剩下的还是得用他血慢慢养,因为这种机缘不好碰,不过灵力回来的多了,用起来还是十分顺手的。 “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材料,这小肩舆虽简陋了一些,但也能用,就权当做是一顶小轿吧,”符青鸾很谦虚的跟小徒弟说着,继而假装揩了揩眼泪:“徒儿哟,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为师着实舍不得哟。” 付麟眼角抽了一抽:这就已经开始了? 符青鸾演的声情并茂,唐鱼水起初满脸欢喜,一见符青鸾入戏了,也赶忙调整心情,扑入符青鸾怀里,“师傅傅傅,我舍不得你啊!我不要嫁啊~~” “为师也舍不得你啊~~”符青鸾亦嚎。 “原来成亲都是要哭的?”还是嚎哭!付麟问谢虞。 谢虞眼角也抽了抽。 符青鸾顿一下:“鱼儿,那些小孩是这么演的吧?” “是。”唐鱼水立刻肯定。 “那好,咱们继续。”符青鸾再嚎起来:“儿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良人,哪有不嫁的道理,你要知道出嫁从夫,以后,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记得经常回来看看,不要乐不思蜀,为父会时常思念你的。” 付麟:不是徒儿吗?又变成儿子了? 符青鸾嘱咐完徒弟,又嘱咐谢虞:“我儿交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对他。”说完‘泪眼婆娑’的看着谢虞。 谢虞抿了唇,符青鸾继续看着他,谢虞就将眼瞥到一边,尴尬的点了点头。 符青鸾‘释怀’的摸着唐鱼水的头:“他答应我了,他会好好对你的。” “嗯,师傅我上轿去了。”唐鱼水体会不到长辈的良苦用心,他欢喜的就想往外跑,却被符青鸾给一把拉住了:“新娘子哪有这样的。”符青鸾不赞同的说,继而从旁边的包袱里抽出一块红色的绸布,一把抖开来,那颜色水红水红的,簇新簇新的,就像那熟透的石榴子,红的十分娇艳。 “一沫晴天薄荷笑” “你出嫁匆忙,也没能准备正经的行头,就不讲究了,你且委屈着使吧。”符青鸾感叹着将那绸布盖到唐鱼水的脑袋之上,这绸布有些大,一下就盖到了唐鱼水的胸口。唐鱼水在绸布底下摆动着小脑袋,稀奇的转了一个圈,发出了清脆欢欣的笑声。 见到这水红的盖头,付麟本来已经闭上的嘴又张开了,没正经行头?这荒山野岭的,又轿子又盖头的,这叫不讲究?这布哪里来的?这无名为何有这种东西?他想着想着,不禁去看谢虞,见谢虞的脸上虽然表情还算自然,但是以他对谢虞的了解,谢虞已经僵了。 付麟觉得自己能理解,本来只是陪小孩子玩一个简单的游戏,不想竟并不简单,就连付麟都有种被坑了的感觉,更别说当事人谢虞了。 付麟的惊讶和谢虞的微不自然,符青鸾都不管,他只径自将唐鱼水从窗口填了出去,稳稳的放到小凳上,然后以女方家长的身份要求新郎官谢虞下去接亲。 谢虞自然是没想到自己一个妥协换来的是如此的大阵仗,他虽很不情愿,但既然答应了唐鱼水,且看唐鱼水如此欢喜,就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而是竟真的照符青鸾的话做了。 应符青鸾的要求,谢虞需要领着轿子围着场地逛一圈,算是接亲,然后再回到马车旁边,再行拜礼。 小巫山本来全员笼罩着一场低气压,但谢虞这一出来,被他们瞅见,那低气压就如被狂风吹散的乌云般一下子就被扫光了。 谢虞站在唐鱼水的侧方,眼里带着一丝窘迫,但脸上却全然看不出来的表情只走了几步,搭眼看到的闵清闲就惊得差点一个屁蹲:“这,这是在干什么?” “师叔,好像是在玩成亲游戏,你看不是有轿子和红盖头吗?” “还有这种游戏?” 从树林子里奔出来的那几个年长的:“哎哟,竟然是玩成亲游戏呐!这个好玩啊!” “所以那术法果然是谢师弟弄的吧。” 坐在闵清闲另一边的一拨年轻人:“在干嘛呢?” “娶媳妇呢。” “谢师弟?他还会玩这个?!” “是呀,我也没想到,要知道谢师弟平日里成熟稳重,竟愿意跟小孩子玩这个,看来也是个有爱心的人。” “有意思,要不要去看看?” “走啊,赶紧的,占个好地方。” 角落,廖白灼跟齐明樵。 “咦?谢师兄竟然跟鱼儿玩这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得多尴尬呀!八成是妖人又作妖了!” “你说妖人坏话?”齐明樵别个没听到,这个倒听的清楚。本来不打算理廖白灼,此时立刻转头谴责他。 廖白灼:“不是,我没说坏话,你听全了吗?” 齐明樵继续谴责的瞪他。 廖白灼无奈的捂了一下眼,转头看看那边,心痒痒:“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齐明樵冷哼一声。 廖白灼再看那边一眼,一番取舍之后:“要不师弟你在这儿,我去看一看之后再过来陪你啊。” “谁要你陪。”齐明樵义愤。 廖白灼冲他笑一笑,然后迫不及待的跑走了。 齐明樵见人走了,自己杵在原地想了一想,再往那边的马车看了一眼,也抬脚朝那边走过去了。 谢虞已脸色沉静的带着肩撵走了场地的三分之一,小巫山看热闹的人已陆续都围了上来,年轻的一部分开始跟着走,而唐鱼水虽然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却十分开心,双手扶着膝盖坐在小凳子上,被那四个纸人安稳的抬着,他就将脚垂下去一晃一晃的,还不时的笑上一声。 付麟已是被符青鸾移到了视线最佳的窗口,他跟符青鸾一起往外看着外面,见谢虞被人围住,那身体更僵硬了,就可怜的替他兴叹一声,回头问符青鸾:“为何要让谢虞做这个?” 符青鸾津津有味的看着外面,此时转头笑看他一眼,问:“你觉得有意思吗?” 付麟看看外面,笑了一声:“有意思。” “那就对了。”符青鸾说:“他平日里太闷,又对自己要求太过,这样多辛苦!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嘛,整日里跟个小古板似的有什么意思。”看我给他破功。 符青鸾如此说着,就转头朝外面哄了一声:“新娘子好水嫩,新郎官却为何如此沉默啊,那么多捧场的,新郎官可看住了呀,可别让别的后生给抢亲了哇!” 符青鸾这么一哄完,跟着谢虞的小巫山里的小年轻有一人忍不出“噗”了一声,给笑出来了,见别人看他他赶忙捂住了嘴,却嘴欠的捅捅旁边的人:“别说抢亲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旁边的人不屑看他一眼:“跟谢师弟抢?就你这张脸?你是功夫拿的出手啊还是你这张脸比得过啊?” 小年轻吐吐舌头:“好嘛,我脸改不了,功夫还是能回去好好再练练的嘛。” “那你去抢吧。” “别价,我怂了。” “看你的出息。” 唐鱼水听见符青鸾的调侃,心里也是一凛,大鱼不乐意吗?所以他立刻小小的掀起一部分盖头来,歪着头瞅了谢虞一眼。 谢虞见唐鱼水偷偷的看他,小脸上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丝可怜巴巴的神情,还带着一些探究。 谢虞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冲唐鱼水安慰的笑了一笑。 唐鱼水见谢虞如此笑,就开心的笑了一声,把盖头重新落回去继续乖乖坐好了。 第54章 谢虞就这样领着唐鱼水的小轿,身后跟着几只尾巴,路两边还围着两排,全都围观式的笑嘻嘻看着,谢虞的脸色倒也算自然,就是较平日稍僵了一点儿。走到场地一半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闵清闲感动的站起来:“师侄啊,为难你了。” 谢虞尴尬看他一眼,闵清闲旁边的弟子不长眼的来了一句:“师叔啊,为难什么呀,这么开心,你别破坏气氛啊!” “就是就是。”竟还有弟子附和。 闵清闲登时就给气得脸冒青烟,揪住旁边弟子,“小兔崽子,反了你了。”刚想要打,却听见那边马车里传来一声:“大喜的日子,为难什么呀,新郎官来个笑。” 这声音化成灰他都认识,闵清闲终于受不了的蹦起来:“妖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师叔放手放手。”被闵清闲揪着的嘴欠弟子。 “老实点。”闵清闲吼弟子一句,刚要再打,衣服被拽了一下,疑惑转头,就见齐明樵满脸不赞同的站在他旁边,“师叔,你怎么能随便冤枉好人呢!” “我……”闵清闲被噎住。 “师叔别在意啊,他又饿了。”廖白灼钻出来一把揪住了齐明樵,将他拖拽了出去,眨眼钻到队伍后面去了。 闵清闲浑身僵硬,觉面子实在抹不开,此时谢虞扶轿经过他身边,冲僵硬的他点了点头,闵清闲立刻调整表情,风度的回以一笑。 符青鸾把脑袋伸出窗口远远的瞅见谢虞一个侧脸,“啧”了一声,又叫:“新郎官来一个。” 小巫山一阵骚动,“来什么?” “不知道哎。” 就听符青鸾文绉绉的道:“如此良辰美景,新郎官要不要赋诗一首,以邀风月,博新娘一笑呀?” 他这话一说完,小巫山的就都笑了起来:“好主意哎。” “新郎官这么帅,来一个呗。” 旁边奇怪:“长得帅跟来一个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不能夸了?” “也是,新郎官好帅啊,来一个。” 小巫山的一起哄,谢虞就不走了,他的面皮终于绷不住了,但心里的情绪却并没有直接流露出来,只是顿住脚步,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将脑袋伸出窗外的符青鸾。 符青鸾就像眼瞎看不到一般将眼神从他脸上飘过去,继而忧愁的看到唐鱼水身上。手指往掌间一扣,将唐鱼水的小轿也给停下。谢虞既然停了,那唐鱼水自然不能冒过去。他俩可要一起走的。 付麟坐在符青鸾的身后,替谢虞为难到:“只是接个亲,竟还要赋诗吗?” 符青鸾眼神忧愁的盯着唐鱼水,就是不看谢虞,捻指剥了个花生,反手准确的塞到付麟的嘴里,满脸忧愁的叹口气:“当然有啊,你不知道民间各地风俗可多,还有拿着扫帚将新郎官抽一顿的,据说是去晦气。” “真的?”付麟怀疑。 “我本来也想试试的。” “咕咚”付麟将花生囫囵咽下去了。 符青鸾伸手往旁边一摸,脸还是不动,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跟谢虞对峙一般,其实眼神是走的两岔的,他如后背有眼一般将一杯水准确塞到付麟手里,却保持了身体的不动如山。 付麟喝着水想:这有一会儿不说话了,场面算是僵住了? 他刚这么想着,就见符青鸾慢吞吞的将脑袋缩回来,深沉的叹一口气,双手合掌,支起一条腿来,摆了个闲适的姿势,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忧伤,继而将眼斜望四十五度,付麟不明白他在干嘛,捧着杯子想问问他,可还没开口,就见符青鸾将掌一合,轻轻的一个拍击。 “啪……” 就像一粒水珠滴入了平静的湖面,符青鸾已是低头,微微一个长叹。“我就这一个徒弟,竟然就这样要远嫁了,为师心里头,苦啊!” “徒大不中留啊!” 他念完这句,就将手掌有节奏的拍击起来,同时,脚掌在地上合着节拍一点一点,如踏歌一般,郎朗的念道:“新娘哟,你慢些走,毛驴背上颤悠悠,山山水水不见头,只有新郎伴着走。” 他这声音合了灵力远远的传了出去,小巫山众人,听见他那有规律的拍击与节奏,突然间也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颇受感染,不知是谁起了头,后面的竟然也跟着拍击起来。 “啪……啪……啪……” “新娘哟,你慢些走,毛驴背上颤悠悠,山山水水不见头,只有新郎伴着走。别忧爹娘有烦忧,抱紧新郎别放手啊别放手。” 他这念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有小巫山里记性好的开始跟着他复述上面重复的几个词。 谢虞僵硬的站在人前,那脸已是有些发青了,唐鱼水将盖头掀到脑袋上好奇的露出小脸来,也跟着节奏笑嘻嘻的拍了起来。 符青鸾他念完了吗?他没有,他还有第二段。 将上一段重复了三遍,等所有人几乎都能附和了,他又将声调一转,无限沧桑的念了起来:“新娘哟,你记心头,娘家有人挂心口,一岁难见别忧愁,为师可以自己守,要将新郎捧在手,敢乱花心就下狠手啊下狠手。” 所幸他这第二段念的不多,只念了两遍,等付麟察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也跟着拍起掌来。 只因为对符青鸾这第二段台词有异议,所以他幡然清醒,偷眼心虚的看看谢虞,内心告诉自己谢虞没看见自己的叛变,然后才开始维护谢虞的名誉,认真的看着符青鸾坚守道:“谢虞才不会是负心汉呢,他将来也绝不会做负心汉。” 他这话说完,符青鸾幽幽看他一眼,手指举起来,指尖在空中画了个波浪,外面,就见原本停了的唐鱼水的小轿子,开始左右缓缓的颠簸起来。那四个纸人如柳条般缓缓的摆动,还叉着腿在原地左移右移。 唐鱼水发现自己开始如小浪般轻拂颠簸,觉得十分新奇,双手抓住小凳的凳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符青鸾跟付麟道:“演戏而已,不要当真嘛!”如此说完,用更加忧伤,更加声情并茂的语气念道:“新娘哟,你记心头,娘家有人挂心口,要将新郎捧在手,敢乱花心就下狠手啊下狠手。” 他这一段念完,才终于向谢虞看去,就见谢虞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那眼底浮动着一层薄薄的恼怒,看那样子似乎立刻就要扭头离开一样, 但谢虞终究还是没有离开,他看了符青鸾一会儿,继而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一闭眼间,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三分自然,三分稳重,七分的温柔,扭回头去,走到玩的开心的唐鱼水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 符青鸾就笑起来,手指一捏,那小轿又继续往前走了起来,却不是之前的平稳,而是晃晃悠悠的,如同荡秋千一样,晃的唐鱼水十足的开心。只是与前次不同,这一次,谢虞开始注意着唐鱼水,防止他不慎从那小凳上颠下来。 终于一路回到马车跟前,那小轿停住,谢虞这个新郎官算是将新娘接亲完成,那么接下来,便是要拜堂了。 “踢轿门踢轿门。”小巫山的起哄。 谢虞无视他们,把唐鱼水掀起来的盖头给盖回去,两手捏着唐鱼水的腋下将他给叉着举了起来,小巫山继续起哄:“哎呀怎么如此抱新娘子呀,这姿势不对呀!不是应该搂着吗?” “你娘的哪有搂着的,是背着。” “都一样嘛!” “一样个屁。” 谢虞继续无视,胳膊平举着将唐鱼水放到了马车前的空地跟前。 谢虞一将唐鱼水放下,小巫山的又自发开始讨论司仪的问题:“对了,由谁来说拜天地呢?” “不知道啊,有安排好吗?” “好像没有哎,谁愿意来?” 闵清闲站在一边,老脸有些微红,刚想自荐一下,廖白灼已经窜了出去,“我来我来。” 廖白灼开心的窜到马车旁边站好,还整了整衣服,咳嗽一声:“一拜……” “等等。”符青鸾哐当一声推开车门,老成持重的走了出来,缓缓转头,义正言辞的看向廖白灼:“我乃新娘高堂,高堂还未到位呢,你便要他们行拜礼,你这是将他们的仁孝置于何地?” 符青鸾斥责完他,仰头,整整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下车,往唐鱼水和谢虞前方的正中一站,抄着手,也不说话,脸缓缓转向廖白灼,对他闭着眼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是,好了,可以开始了。 廖白灼得到指示,抹一把额头的黑线,气沉丹田:“一拜……” “等等。” “……”廖白灼脸黑的看着伸起小手来的唐鱼水。 只见唐鱼水小小的掀起盖头,找着符青鸾:“师傅,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符青鸾慈爱的道。 “我记得点香拜的。” “!”符青鸾用手轻轻一乎,将他那掀起的盖头给乎回去,“你师傅我还没死呢,点什么香。给我老实盖着。” 他如此说完,也深吸一口气,抄起手来,再次冲廖白灼点了一下头。 廖白灼等了一小会儿,确定没人再提出异议,他才唱喝道:“一拜天地。” 一大一小转头,对着东方拜了一拜。期间唐鱼水转错了,谢虞把他给轻轻的转了回来。 “二拜高堂。” 谢虞拉着唐鱼水转头,对着符青鸾拜了一拜。 “三……” “等等。”符青鸾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拉住唐鱼水的手:“儿啊,从今以后你就要走了,再叫为师一声吧。” “师傅。”唐鱼水甜甜的叫。 “嗳。”符青鸾转脸看谢虞。 谢虞眼角抽了抽,真的要叫吗?符青鸾肯定的点头,谢虞:“……师傅。” “嗳。”符青鸾不哭了,感慨的答应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个纸包的豆沙包来,给谢虞和唐鱼水一人一个:“来来来,这是师傅的红包,好好拿着。” 小巫山:“那是什么?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哦,不就是之前妖人给过咱们的豆沙包嘛,很好吃的。” “嘁,徒弟结婚只给一个豆沙包呀,小气。”此人说着,就忽然“哎哟”一声,“谁用石头扔我膝盖?”然而没人回答他。 符青鸾将抬起的指尖落下去,收回袖子底下,继续慈爱的看着两条鱼。 “……夫妻对拜。” 付麟趴在马车窗口,感慨的看着谢虞拜堂,他看着看着,突然惊奇的发现,谢虞虽然脸上一片镇定,但万年难见的,他的耳朵尖竟然红透了。 夫妻对拜完毕,廖白灼沉了沉喉咙,到了最后最精彩的四个字了,他一定要好好…… “哎哟哎哟,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了。别说还挺期待的。” “哪儿是洞房啊,是不是这马车啊?” “那接下来咱们要不要闹洞房啊?” “当然要的,等的就是这时候啊!” 一帮子被激起了童心的无良小巫山,廖白灼那个恨,他想拿剑将他们挨个捅了:让你们打断我。 他们这一讨论,谢虞终于绷起脸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付麟在马车上看到谢虞竟然扭头走了,赶忙叫他,可无论他叫了几声,谢虞都没有回头。 唐鱼水回来后有些不开心,因为拜天地的时候盖着盖头,他什么都看不见,觉得好没意思,噘着个小嘴,转过身去就不理师傅了。 符青鸾对小徒儿自是一清二楚,轻车熟路的爬起来去那包袱中掏摸一番,将一块糖瓜塞到唐鱼水嘴里,唐鱼水立刻就眉开眼笑,忘却烦恼了。 付麟倚在窗边,不时的看看车窗外面。 符青鸾见他如此,就走过去没骨头似的倚到车壁上,跟他一起看向外面,付麟看他一眼,本以为他想问谢虞,正在组织语言,却听他叹道:“唉,可惜了,还没闹洞房。” 他这闹洞房三字一出来,付麟觉得自己被闪了一下,竟一时不知如何驳他,符青鸾见他不出声,就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付麟的脸色有些微红。 符青鸾稀奇的睁了一下眼:“年纪轻轻有什么脸红的,我就不信你连春梦都没做过。”他这话一出来,付麟的脸整个儿都红了。 唐鱼水叼着糖瓜满足的晃过来,见到付麟的大红脸,稀奇的圆睁了一下眼,然后,他就有些可怜的看着付麟:付付好可怜啊,八成又被春梦这个词给难住了,我要不要告诉他,春梦就是发春类似的意思呢?所谓春梦,就是春天做的梦嘛! 可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伤付付自尊的好了。 谢虞离开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他才顶着朝阳回来。 一靠近马车,先判断了里面的动静,确定无名跟他徒弟不在,只有付麟一个,他才上了马车。 付麟已经被收拾干净的等着他了,一见他回来,付麟就挑了眉:“终于回来啦?” 谢虞尴尬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昨日不是挺开心的嘛,”连耳朵尖都难得的红透了,“可为何竟然跑了?” 他这一问,谢虞立刻扭头,竟是第一次剜了付麟一眼,但谢虞似乎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眼神一垂,抬步向外走去:“我去给你拿些水喝。” 可他还未走到门口,就被付麟叫住了:“车里有水壶,无名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谢虞听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随即走的更快了。 马车侧面的树林,粗壮的大树后头上下各伸出一个脑袋,伸着脖子往马车那开着的车窗内瞅:“我就说不用担心他嘛,你看他没事人一样,连衣袍都没沾上一点灰,这不就回来了嘛。” “师傅果然英明神武。” “那是,你师傅我是谁啊!”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给大鱼点面子嘛,不然他不肯回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走,师傅先带你去找点野果,然后咱们就回去。” “那大鱼不会害羞了吗?” 符青鸾笑起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唐鱼水的肩膀,“你就放心吧。”说完牵起小徒弟的小手,师徒两个高高兴兴的找果子去了。 第55章 自那日以后,唐鱼水得了符青鸾的指示,要和大鱼亲近,于是,就尽职尽责的执行起来。 符青鸾之前在那前边的镇子上采买的时候,配合唐鱼水的野鸡帽子,给他置办了一身行头,之前赶路也一直没有时间给他穿,如今得了空闲,就给唐鱼水装扮了起来。 头顶野鸡帽,腰间一个小皮裙,脚上一双与皮裙同款的矮筒小皮靴,而之前用来作为盖头的那块红布,裁了一条边下来做成系带,就是一个艳红拉风的小披风。 于是,这一日,当那抹红云挂在谢虞的脖子上再一次经过小巫山众人身边的时候,小巫山的就养成了习惯,他们要惯常的讨论一番:“看,不愧为拜过堂的,今日那小鱼又挂到大鱼的脖子上去了,我还以为他今日会放弃呢,你说他会锲而不舍的继续再卦几天?” “前日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不挂了,可昨日他还挂着,等昨日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不挂了,可今日他仍旧挂着。” “来来来,咱们要不要开盘赌一赌,我出一个铜板,赌还能再挂五天。” “这天数也太多了吧,我出两个铜板,赌两天吧。” “我觉得两天也太多,要不我出三个铜板,赌一天吧。” “三个铜板?你有那么多还不如自个儿留着,万一亏了你肉疼肯定会找我们打,还不够麻烦的。” “也是,那我减为一个铜板吧。” “这档次降的也太多了!” 而正当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那妖人手拿一片大树叶,聊胜于无的遮在脑袋上,猫着腰满脸兴趣,鬼鬼祟祟的朝着谢虞离开的方向跟过去了, “这妖人怎么还跟着啊,我以为他不跟了。” “每次那红披风一过去,过不了一会儿准能看见他,这么偷偷么么的,他就不嫌累?” “我看他的表情倒快乐的紧。” 正当他们这么讨论着,突然感觉到头顶的日光被挡去了一片阴影,急忙抬头,就看到妖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边,他手里拿着个碗,将他们火上烧熟的水熟练的倒出去了一些,还很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哎哟大伙早啊,又在讨论我徒弟呐,讨论了这么多次你们也不嫌累啊。” 他这么说着,将那热水吹了一吹,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了,也不嫌烫嘴。 喝完他还要私带,众人就见他那碗没了,手里又多了一个小壶,又用小壶将他们的热水倒去了一半,见他们看他,他就很无辜但手上却不停止倾倒的说:“你们可别看我,这壶水是给小付用的,小付可是你们的主顾。” 其实大家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要给谁用水,但是他都把付麟搬出来了,那大家伙就不能说什么了,只能想着: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等这锅水喝完了,就着现成的火头,再烧一锅呗。 等妖人提着那小壶荡荡悠悠的走了,他们就又讨论起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做了一个判断,我觉得他那小徒弟是得了他的指示,才缠着谢虞的。” “他图什么啊?” “那图的可多了,比如说他如今是咱们小巫山的俘虏,既然是俘虏,那肯定是要找一找出路的,不能坐以待毙嘛!” “你的意思是,他想攀附青阳的关系?”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唉,甭管是不是这个可能,我倒觉得妖人人品不错的,不像是能做坏事的,不知道咱们当初是不是冤枉了他,若真是冤枉,他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也是人之常情的。” “可我为何突然觉得谢师弟挺可怜呢?” “……被妖人缠上,的确挺可怜的!毕竟妖人那脾性……我怎么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们那是傻,谢师弟是谁?之前师叔想让师弟帮忙办事,师弟不是照旧拒绝了吗?我看你们才是天真呢,你们别看师弟平日里笑得很好说话似的,可他不愿意干的时候,他是真不干的。你们看如今这情况,他若真不高兴,能让那小鱼儿挂着?所以说你们就是不通透,一群傻的吧。” 众人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本来是十分能服众的一段话,可他最后说了一个傻字,还说众人天真,就等于打了众人的耳刮子,众人本来要夸他的,也变成群殴他了。 等群殴完了,那人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个铜板来:“我赌半个月。” 众人惊异:“为什么?” 那人自得的说:“你看妖人那满脸兴味的样子,我觉得他一时半会儿玩不完。” 众人听后深思一瞬,一人默默掏出一个铜钱来:“我赌一个月。” “……”众人沉默的看着他。 “看我干嘛,不要羡慕我,等我赢钱,可不会请你们吃酒。” 符青鸾提着小壶上到马车上的时候,发现小憩的付麟已经自己起来了,穿着一套雪白的中衣,脸色羸弱的坐在那里,膝上盖着一床小被,白色的中衣上,在脖颈处挂着一串采石串起的项链,那链子末端坠着一根火红的羽毛,这娇艳缤纷的颜色,趁着他那一身的素淡,倒使得原本苍白的颜色里多了一些色彩。 这项链是符青鸾在那镇上时,拉着付麟的那车,让付麟在窗口处亲自挑选的小石子,后由符青鸾亲手给他串起来的,符青鸾在做完唐鱼水的小披风的时候,付麟就坐在他的旁边,看他一粒一粒的穿那些小石子。 谢虞这一路上不是抓药就是去挖参,心心念念的将付麟给补起来,进了这么久的时日,倒也现出了一点成效,最起码付麟腮上长了一点儿肉,不是凹进去的了。 一股微风透过开着的窗口透进来,带着一股清晨里竹林所散发出的特有的那种清香与湿意,付麟不禁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符青鸾发现自他进来后付麟就似乎没察觉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将小壶放下后,想了一想,就没去打扰。 付麟闭着眼睛,觉得那空气使得自己身心有些舒爽,他在想青阳,想自己的过去,和现在。 他在想:在青阳的时候,他虽然长在那里,可他除了跟谢虞在一起,没一日觉得真正快乐。那时候他在书上看到桃源,他就想,我以后要跟谢虞一起出去寻找桃源。 那时候小,他有一次不小心冒嘴说出去了,那些师兄就笑他傻,说世间哪有什么桃源,都是骗人的罢了,他不相信,冲过去跟他们打。后来大一些了,欺负他的那些个师兄,有人骂他单纯,说他见识狭隘,他自觉虽不至于饱读诗书,但看的书也不少,见识自也不差,那人侮辱了他,他又冲上去跟那人打,即便打不过也要打,不为别的,他就为争那一口气;再后来,又有人说他见识短,他还是不信,打完之后,总盼着出来。 可如今出来这一遭,他才认识到自己以前的天真。 他哪里想到外面的世界人口会这么稀疏,还有荒山野林,人类没有踏足开垦之处,他在山上的时候,可没人跟他说这些。他看书上说人世繁华,城里长街十里,广厦万千,鳞次栉比;乡村里又是炊烟袅袅,民风质朴,望不尽的农田。 如今走了这一遭,却知道了人世疾苦,世人亦多穷苦。 他以前不喜欢不乐观甚至悲观的东西,喜欢看积极向上的读物,他觉得生活无望,悲喜不由常人,他无父无母,唯一在身边的亲密兄长时时遭人欺凌,那些人冷眼看人,他就私心里希望外面能好一些。生活已够悲苦,为何还要去看那让人伤心的东西。如今才知道,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狭窄了他的视野,禁锢了他的思想。原本的他,有些脱离现实了。所以死这一回,也需要脱胎换骨了。 想到此,他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眼睁了开来。 符青鸾拿了一件衣服,披到他的身上,“在看什么?” “外面的那片竹林好漂亮。”付麟感叹到。 符青鸾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一眼:“怎么你们山上没有竹林吗?”记得青阳山上竹林多的很,而且竹子品类繁多,那可谓是花样百出。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符青鸾有了些兴趣。 付麟想了一想:“山上的林子经过人工的修饰,棵棵笔挺,就连粗细都很均匀,可这野外的竹林虽然有的倾斜歪倒,有的高矮不齐,甚至长得疏密都不同,粗搭眼一看甚至有些乱七八糟,可你仔细的看去,又觉出一种自然的感觉,就会想,啊,这才是大自然真正的样子,不虚伪,不造作,歪的就是歪的,不会人为性的去筛选,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把它拔出,不让它长在那里。” 符青鸾听了付麟的话,不禁搭眼去看付麟:小小年纪,竟有避世的念头,这个可不好,要知道世间是没有全然的乐土的,快不快乐,全看人的心态。当你真正快乐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是乐土不是吗?! 想到这里,符青鸾不禁叹一声,亦看着外面,望住那棵歪倒的竹树:“你看这竹林,它们长得似乎惬意,可是在你不知道的地底下,它们也在争夺养分,你觉得它们惬意的时候,它们却在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你看,”符青鸾指着那树的叶子:“那歪竹的叶子是不是比别的枯黄?” 付麟点了点头。 “因为它长歪了,树叶达不到最顶上,享受不了别人遮住了的阳光,所以它就营养不良,活不长的。” “那怎么办呢?”付麟有些着急。 “只能靠自己的根努力的把自己扶正了,努力的往上长,也许这样才能见到阳光,活得长一点。” “他本来就营养不良,那么辛苦,又怎么能做到呢?”就像他自己,他身上如今还有着二十七颗透骨钉,即便等他将钉子成功取出来,身上大好了,可到那时他受过的重创,又如何让他再赶超旁人。 符青鸾看他悲伤的表情,自明白他的想法,望住那棵竹子,幽幽的道:“的确呢,那这就是各自的造化了,比如恰巧有只狐狸看中了这棵歪树,整日里去那树下给它浇肥,一通浇灌下来,恰巧给它上了肥,也许它就有力量了。” “浇肥?” “人有三急,狐狸亦有嘛!” 付麟想了想,笑了起来:“你是在鼓励我吗?” “也可以这么说,所以以后若别人想要帮你,你若判断出是好意,不要拒绝。” 付麟自嘲的笑了笑:“除了谢虞,还有那一个真正疼我的亲人,还有谁会真心实意的帮我?”他跟谢虞都是从出生起就孤家寡人的命,他小时候不信命,可长到了如今,若还看不清现实,那他今次死的这一回,不就白死了吗?!何况那亲人他也不能确定是否真正疼他,毕竟他从未与那亲人见过。 符青鸾张了张嘴,想说,有人愿意帮你们的。可他觉得自己现在没立场这么说的。而且即使说出来,兄弟两个也不会相信的。 其实之前他想过了,他既然过来了,肯定不想再像当初在末世一般那样过了,他想在这里长久的待下来,待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稳定最亲密之人的关系,师徒关系是最亲密的关系之一,而在唐鱼水之前,谢虞是他唯一的徒弟,好一点总比坏一点要好。更别说这两个孩子这么可怜,从小在那样的环境底下长大,自己的原身确实做的有些太过,如今能为他们做到多少,就做多少吧。 远处的林子里,一片宽阔的空地上,谢虞拿着一根树枝,低着头仔细的扒着每一片草丛。 唐鱼水拽着他的裤腿,小鸡一般的跟在他的身边,那头上的野鸡毛随着他脑袋的晃动而不时摆来摆去的,他此刻亦聚精会神的看着谢虞的脚下:“大鱼,你说的那种草药,很不好找吗?怎么咱们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啊。” 唐鱼水挠了挠小脑袋,将帽子扶正了一下:“我记得你说是绿色的长叶子,带紫色的边,边上还有刺?是这样的吗?” 第56章 晨间清爽,小巫山的坐在一起打点行装,正各自说笑逗趣,却忽然听见那小野驴“呕啊呕啊”很急的叫了起来,并且不时的踩踏地面。 小巫山的静默了一瞬,接着纷纷都笑了起来,“这驴也是奇了,每次都跟呕吐似的叫,今回竟还撩蹄子,也不知师叔从哪里弄的这奇葩品种。” 可他们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谢虞所在的马车,那两匹拉车的马也跟着躁动起来。 小巫山就都严肃起来,众人纷纷起身拔剑,警戒着四周,驴和马都出现了躁动,说明附近可能出现了凶猛的野兽。 符青鸾本来跟付麟在车内品茶,却突然听见那野驴的叫声,付麟刚想吐槽一声,却见符青鸾对他突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凝神侧耳倾听起来。 接着,拉车的马儿亦出现了躁动,符青鸾嘱付麟一声:“关好车窗,在这儿待着,不要乱动。”他说着,就急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小巫山已经纷纷拔剑,警戒的看着四处,想要寻找什么。 符青鸾稳稳立于车门处稍稍屹立,他侧耳倾听一瞬,继而猛地抬头,看向那身后密林的半空,小巫山见了符青鸾的动作,亦纷纷抬头往那边望,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点在众人的视线里一闪,眨眼间没入了远处的密林深处,接着那密林便传来一声遥远且带着回音的小孩尖叫。 “你们过来,”符青鸾一袖将身后的车门闭合,继而吼了一声:“给我护好马车,护好付麟。”他如此说完,已是腾身而起,以全速向那密林深处奔去。 密林开阔之地,谢虞正在仔细的寻找草药的时候,唐鱼水跟脚的走在他的身后,不时的低头去扒扒地上的草丛,谢虞本在聚精会神,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风压,还不等回头,那风压已至身后,唐鱼水尖叫了一声,他已同时拔剑,却不及回身,那剑拔至一半即猛地被身后之物给撞了回去,他就感觉后背的袖子被一锋锐之物“嗤啦”一声勾破。 那物似有灵性,谢虞这一剑被他撞回,它立刻腾空而起,谢虞已二次拔剑,一个旋身横扫,却不防那物已腾身间于两米外处近距离一个狂扇,谢虞身周立刻飞沙走石,像龙卷风过境一般顿时沙石迷眼,根本无法视物。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物偷袭而成立刻遁走,又用贱招,谢虞反应不及,待出掌将周围迷眼之物荡开,提气御剑去追之时,却哪里还能找到那物的身影。 耳边只回荡着唐鱼水刚刚发出的那声迅速离他远去的尖叫,谢虞于半空中着急四望,却判别不出那物到底带了唐鱼水去了何处。 刚要御剑寻找一圈,却听到下面传来了声音,一个低头间,见符青鸾已是全速奔至,此刻正抬头仰望着于半空中御剑的他:“谢虞,你先下来。” 谢虞调转剑头,御剑飞速而下。他此时的右眼有些通红,乃是眼内进了异物所致,刚刚他为了看清那物,被风沙迷眼初时并未闭眼,待破了风压终于御起剑追出时,却还是慢了一步。 符青鸾一见他的情状,再看周围被旋涡状吹刮过的地面,刚刚的一番场景已是在他脑内成型,“鱼儿怎样?” 谢虞落地收剑:“叫声里只有惊吓没有痛呼,该是暂未受伤。” “可看清了那物?” “是一只巨鹰。” “鹰?”刚刚那物的体型他瞥过一眼,若真是鹰,不该那么大。只是他在林中奔跑,被视野中层层后退的树冠遮蔽了视线,且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抬头。 “翼展大约八米。” “好,我们去追。” “如何追?” “鱼儿的衣中有我的追踪符。”符青鸾如此说着,就掏出腰间的水壶,把谢虞的脸掰住,先给他迅速冲了眼。然后二人上剑。 谢虞今回飞的是全速,符青鸾为了站得稳,自不能像上次般仅拽住他的剑鞘,于是这一次就用左手稳稳搭住了谢虞的肩膀,谢虞在前面全速御剑,符青鸾立于他的身后不时的指示方向。 而在符青鸾的右手掌心中,则立着一个不大的纸人,那纸人被符青鸾的一层灵气护着,于半空的狂风中稳稳而立,而纸人面朝的方向,便是唐鱼水此刻所在的方向。 且因为如此,符青鸾此刻不大能分神,他有些暗恨自己手贱,追踪符就是追踪符,好好的弄什么人形,像别人一般弄个普通的符,平躺在手上走哪儿指哪儿不就得了,结果今回,得,他还得用灵力把那符护着,保持它立于手心不倒,才能通过它的脸面来判断方向。 二人就这样行了一段,远远的见了几座大山,而一般鹰的窝,必然是高且孤的山峰或者断崖,向阳面。有山洞的必然就是。所以符青鸾觉着,大抵就是这几处了。 想到此,符青鸾又想起一个问题:“你有灵气护体为何还迷了眼?” “那物的翅膀会带起风压,那风压厉害。” “我明白了,一旦遇到,不可恋战,你跟它周旋,我去救鱼儿,然后咱们一起走。” “好。” 符青鸾分神交代完,立刻重新去看那符,却见那纸人频繁的点起头来,符青鸾惊喜,狂拍谢虞肩膀:“谢虞,快,旁边的那座山,转弯就到。” 谢虞闻声而动,立刻调转方向,只是不想绕过了山壁,迎面遇见一个突出的断崖,这断崖拦腰在他们面前,出现的突然,谢虞没有准备,急忙一个转弯,险险的绕过,却不想迎面一股磅礴的风压山呼海啸般袭击而来……符青鸾正在惊喜的看那断崖,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一个愣神间,被谢虞那剑鞘给一剑捣了下去。 “啊呀?”符青鸾内心尖叫一声,大头冲下的往茫茫大地掉去,本能的就想运灵力自救,却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个事:这修仙的人,大抵的灵力都有一股独特的波动,就像每个人有不同的指纹一样,同样的灵力亦有各人各自的辨识度的,就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日里他从不会一次用多了灵力,且在灵力用少的情况下,都会刻意的改变灵力的波长,可如今这大波的灵力一旦使出来,那波长可就隐藏不了了。若教谢虞看见,他若不多想便罢了,若不小心多想了,注意了,那可就要糟。 想到此时,他于百忙的下坠之中,抬头往上空看了一眼,见谢虞已是御剑风驰电掣的追了下来,他就想,谢虞能追上他吗?能在他跌死之前接住他吗?嗯,答案是肯定的,所以符青鸾在这短暂却感觉到生命漫长的时刻,迅速的选择了相信谢虞。 所幸,他赌对了。 谢虞将他一把抄起,那身后还坠着那只大鹰,他俯冲而下又急速的转弯向上,带着身后紧追的那只尾巴将符青鸾一把扔到那突出的断崖平台之上。 断崖平台后面,是一个黝黑的山洞口,很显然,这是那巨鹰的巢穴。 那鹰见有人侵入了自己的地盘,顿时弃了谢虞,立刻向符青鸾展开攻击,符青鸾刚要抬手抵挡,谢虞已转回将那鹰给拦下。 符青鸾见谢虞已与那鹰在空中交战起来,他就立刻扭身往里跑。 洞口外面看似黝黑,但里面光线倒还可以,往里还没跑上几步,迎面就看见一个小人儿抱着一个红彤彤的披风冲自己跑了出来,边跑边欢快的叫:“师傅师傅。” 终于见到小徒弟,符青鸾欣喜异常,一把将唐鱼水抱住,且立刻检查他的身体:“可有受伤?” “没有。” “那我们先离开。”符青鸾立刻抱起小徒弟,冲着洞口就奔了出去。 重新到得断崖,却见谢虞与那巨鹰激战正酣,只是很明显的,在那鹰激烈连番的扑、剪、扫攻势之下,谢虞竟处了下风。 他本是御剑,在空中的灵动性自然比不过那生于风中的鹰,且那鹰体型蹊跷,通体乌黑的颜色,没有一根杂毛,黑的油亮,且头顶一簇白羽,这模样,不是雕,是确确实实的鹰类,可鹰类里面即使是变异,也不该有如此巨大的体型才是。 正当符青鸾思考着如何安全离开之时,那鹰见了被带出的唐鱼水,不知发了什么疯,竟不管不顾的冲谢虞一个重击,然后一头冲符青鸾冲过来。 怀中抱着唐鱼水,符青鸾躲避不及,本能的一掌就推了上去,一股强劲的灵力喷薄而出,登时将那鹰逼退了一步,谢虞及时补了上来,将巨鹰给再次拦下。 这鹰发狂的厉害,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一边不停的想往这边冲,符青鸾正觉得奇怪,却感觉到唐鱼水在他怀中微动,用小胳膊小心的抱了抱那怀中的披风,还抬起一只小手在披风上拍了一拍。 “鱼儿,你怀中抱着什么?”符青鸾眼尖的问。 “嗯?”唐鱼水抬了抬头:“是出生不久的小鹰啊!”他说着,就小心的将披风顶上的一层给揭开,就见艳红的披风中,两只毛茸茸只有手掌那么大的毛球,一只傻白,一只乌黑,安静的窝在唐鱼水的怀里,睁着小眼好奇的看着四周,安静如鸡。 这两只毛球一露出来,那鹰叫的更激烈了,凄厉之声响破云霄,就像别人杀了它的崽一样。 符青鸾看了看这两只鹰崽,再看看那发狂的令谢虞更加难应付的鹰,突然福至心灵,随即,他很贱的笑了一下。 这鹰体型如此巨大,与谢虞战斗时还知道讲究技巧,看来似是通人性的。如果真能通人性,那这个方法,倒不妨试一试。 于是,将唐鱼水放于地上,又从唐鱼水怀中抱过那两只崽,轻轻夹与一只胳膊中,那两只鹰崽好奇的看着他,他冲鹰崽和蔼的笑了一下,一边用胳膊揽着它们,一边抬起另一只手,虚着掐住黑色毛球的脖子,冷下脸来,冲那鹰道:“住手,不然我掐死它。” 也不知那鹰是不是能听懂人话,但看见他掐住鹰崽的动作,那鹰倒是立刻停了一停,只是它只是停了一停,就又更加疯狂的扑斗起来,还几次三番想往符青鸾这儿冲,一副要与符青鸾搏命的架势。 “喂,住手。” “不然我掐死它。” 符青鸾吆喝两次,那鹰都不妥协,看来虽通了点人性,却还听不懂人话,也没聪慧到能够区分真掐还是假掐的地步。 符青鸾遗憾的想了一想,把手移动一下,掐住另外一只鹰崽,就是那只白的,那鹰又僵了一下,符青鸾开始单手左右移动,换着来回掐了几遍,那鹰终于受不了了,在空中略停了一停,不时张嘴随着他的手发出紧张的音节,翅膀尖都颤抖起来。 符青鸾又蹲下,把小徒弟的手拿起来,让他也掐住一只鹰崽,自己掐住另一只,然后与小徒弟并着两只鹰崽,一个很贱的,三个纯真的,四个一起看着那只鹰。 鹰在空中紧张的悬停一会儿,最终,它脖子上原本炸起的羽毛缓缓落了下去,翅膀一扇,庞大的身躯轻巧的落于断崖最边缘之处,头慢慢的垂了下去,如落败的公鸡一般,露出了一副妥协的姿态。 谢虞亦在此时御剑过来,护到符青鸾与唐鱼水的身边,他脸上有层细汗,微微有些喘,身上衣裳多了一处破的地方,其余的倒并未受伤。 如今人都到齐了,符青鸾看了看怀中的鹰崽,拿这人质怎么办呢?他想了一想:“咱们给它放回去吧。” “师傅,不能养吗?”唐鱼水有些不舍的道。 “废话,你把大鹰的孩子拿走了,那大鹰怎么办?”符青鸾谴责他。 唐鱼水恋恋不舍的看鹰崽一眼,“好吧。”他看看大鹰,“你放心,我不会拿走你的孩子的。”唐鱼水说完,那鹰竟然缓缓伸过脑袋来,轻轻的梳理了一下唐鱼水头顶的鸡毛。 第57章 既然决定将鹰崽放回去,那么三人也不耽搁,唐鱼水打头,谢虞在中间半转身护着防止符青鸾摔倒,而符青鸾走在最后,是一边虚掐着鹰崽的脖子,盯紧大鹰的动作,一边倒退着进去的。 大鹰虽然妥协,但也要防止它突然暴起伤人,毕竟它是生物,不懂人的所谓承诺。 就这样,三个人朝向不同的排成一列,后边坠着那只紧张盯着符青鸾的大鹰,四个一串就这么进去了。 山洞不是很深,里面很开阔,光线也能透进一些,最中间的地上有着一个枯枝与干枯稻草搭成的大窝,那窝中倒是很干净,唐鱼水蹬蹬蹬绕过那窝,直站到一边的墙壁旁边,指指那地上道:“看,这是小鹰之前褪下的蛋皮,颜色还挺新鲜呢。” “又不是蛇,褪什么皮。”符青鸾纠正他:“是之前小鹰破壳剩下的蛋皮。”他如此说着,也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洞内光线虽弱,视线掠过鹰窝的时候,却有莹绿的流光自眼角一闪,符青鸾本来要转开的眼光,顿时被重新吸引过去,顺道“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唐鱼水奔过去瞅一眼:“是小鹰的玩具,我之前看它们玩来着。” 符青鸾点点头,看看唐鱼水,转头决定把鹰崽交给谢虞:“给我拿一下,哎?还得掐住。”他一边在大鹰的虎视眈眈下将鹰崽小心的交给谢虞,一边不撒手的掐着其中一只,还手把手的教给谢虞应该怎么掐,等给谢虞将姿势摆好了,他才放心的松开手。“你帮我掐一会儿,可千万别松手啊。” 谢虞抱着鹰崽的姿势有些僵硬,他似乎不习惯这种抱着幼小生命的动作,生怕将那鹰崽给不慎掐死了一般,符青鸾嘱咐完他,他就上身不动的点点头,看向符青鸾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尴尬。 符青鸾很没心肠的笑了一声,继而提着衣摆一步跨进那窝里,大鹰不乐意的叫了一声,符青鸾赶忙将那莹绿迅速捡起来一脚跨出,但凡是鸟类都有洁癖,它们喜欢将窝内收拾的干干净净,却将这东西给留了下来。 符青鸾自觉得奇怪,他出来之后将那莹绿置于掌心对着光线仔细的瞧了一瞧,巴掌大小,边角圆润,入手沉甸,竟是一个发出宝石光泽的乌龟壳,只是里面的龟肉已经没了,就只剩了这么一个壳子。 符青鸾看着看着,眉头慢慢蹙了起来,他用手指在龟壳上仔细的抚摸过纹路,触手光滑,微凉,这龟恐怕是被抓来吃了肉,所以剩下的这么个壳子,试想一下,它这壳子被锋锐的鹰爪抓过,又在进食时被啄吃一阵,可竟是未留一点划痕。是鹰爪太软还是龟壳太硬?答案当然是后者。 且这龟壳的颜色如被埋在地下经历千万年洗礼而得的宝石一般,颜色竟有些透,在符青鸾的认知中,龟壳里面有这种色泽透度的,还真不多见。 只除了……那么极其稀有的一种。 但是,这可能吗?世界大千,扶摇万里,也不一定能找到的东西,却被只鹰给轻易的得了? 这种只出现在书上,很少有人见过真品的东西,竟被一只寻常的鹰给阴差阳错的得了! 想到这里,符青鸾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乱,他四处找寻一番,却未见洞内有任何水状的东西,急于验证的心思之下,他咬破自己的指头,滴了一滴血在那龟壳之上,就见那血珠如被凝住了般,粘在龟壳上滚圆滚圆,即便将龟壳倒转,它也牢牢的吸附不落。 而除了水状物,其余的一点灰尘杂物都不能在其身上沾附的。所以用指尖抹一把时,指肚上是一点脏污也没有的。竟是干净的过分。 唐鱼水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师傅如魔怔了般捧着个龟壳左右研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开心,唐鱼水不禁奇怪的想,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一些的龟壳而已,难道比那可爱的鹰崽还有吸引力不成?竟让师傅无良到抢鹰崽玩具的地步,他正如此想着,就见自家师傅匪夷所思的往龟壳上滴血,他刚要惊叫一声:师傅,不要做奇怪的事。却马上又看到自家师傅丧心病狂的在那龟壳上舔了一口。 ……舔了一口,还顺道将他那滴血给吃了。 我的天呐!唐鱼水吃惊的抓住脸:我家师傅从刚才就有些不对劲,难道他竟被一个龟壳给魇住了不成? 一有这个想法,唐鱼水立刻求助谢虞,可刚抓住谢虞的衣角,谢虞就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还小小声的跟他说:“不要打断他。” 为什么不要打断他?师傅很不正常啊!都自残起来了!但是大鱼说了不能打断……唐鱼水纠结一瞬:“哦,那好吧。”我且再看看吧。 符青鸾有些陶醉的品了品口中滋味:起初微涩,之后转为了甘甜,继而让人熏熏然觉如喝了千年的窖藏美酒一般,甘醇而美味。 符青鸾的表情扭曲一瞬,继而转为狂喜:竟真的是玉灵龟。 玉灵龟,至少千年以上才能修炼成精的稀罕玩意,这种龟出生的时候就能有拳头大小,但是它长得奇慢,每百年才长上一圈,乃是珍兽。 而能长到如今巴掌这么大,看来至少是三千年以上了。 三千年以上的玉灵龟,是有内丹的,那内丹就是珍品中的珍品了。都说灵龟身上有三宝:内丹,龟肉,和龟壳。其中内丹最好,龟肉其次,最后才是龟壳。 但是,符青鸾有些惋惜的抚摸着龟壳,最珍贵的内丹和龟肉看来已经被那鹰给吃了,所以它才能长得这般巨大,还能通了一些灵性,且能跟谢虞几个来回不落下风,甚至绝对压制,呈现上风之势。 所幸它不吃硬物,这龟壳才得以留了下来,它又爱安静,却本能的觉得龟壳是好东西,所以并未丢弃,符青鸾有些纠结的想,他该是觉得幸运,还是不幸运呢! “师傅,”唐鱼水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干嘛?” 小徒弟一叫,符青鸾抬起头来,不知怎么笑看谢虞一眼:总体来说付麟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这龟壳虽不是顶级好的东西,较那灵龟的内丹差的远,但也是极致的珍品,一两龟壳百两金,有价无市的东西,虽对付麟的伤势不怎么对症,却可以帮他消淤止疼。这样的话,付麟就不用再每天忍痛受罪了。但他如此想着,却也暂时未说出来,具体有没有用,也要先试了再说,毕竟书上的内容,没有亲自试过,也不一定作准的,所以,到时候还是试试再说吧。 他如此想着,便将那龟壳仔细的揣到怀中,继而搓着手走过去:“哎呀,让我看看啊,咱们该怎么将小鹰放下然后安全离开呢?” 他自谢虞手中接过两只鹰崽,与谢虞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谢虞会意,待符青鸾带着小鹰走开,他就悄悄将手放在剑柄上,浑身戒备,同时随着符青鸾脚步的移动而站到离他不远之处,并以身体挡住唐鱼水,符青鸾则坦诚的看向大鹰:“鹰兄啊,咱们打个商量,我将你崽慢慢放下,不伤害它们,你不要再继续纠缠了好不好。” 他如此说着,已走到那窝的旁边,以一种很温柔很缓慢的动作,托起其中一只鹰崽,一边将其缓缓放入窝中,一边紧盯着大鹰的动作。 却见大鹰轻巧的几步跑过来,立于窝边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这鹰站立的身高足有接近两米,说实话一下杵在窝的侧面几乎与你近距离接触,心脏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紧张的,符青鸾手指颤抖一下,那鹰脑袋也跟着颤抖一下,当鹰崽放下一只,那鹰脑袋就随着他的手一路移动下去。 符青鸾成功放下一只,鹰的脖毛兴奋的抖动起来,伸出翅膀尖,将落窝里的一只拨拉过去,护到翅膀底下,立刻抬起脑袋来,紧盯着符青鸾怀中的第二只。符青鸾只稍慢了一下,那鹰的脖毛就刷的一下全立起来,近距离伸脖子冲他鸣叫一声,展现出威胁之态。 卧槽,这种近距离体会鹰练嗓子的滋味,真可谓销魂。 符青鸾立刻虚掐鹰崽脖子,大鹰好歹收敛一些。老实蹲回去又紧盯着。 符青鸾额角流下一滴汗,哎呀,到底是放,还是不放好呢!这鹰如此的样子,到底是要翻脸呢,还是不翻脸呢?!他能读懂人的心思,却猜不透动物的。毕竟动物的脸上没有表情。 如此,双方好像僵持起来了,正当符青鸾略作犹豫的时候,唐鱼水突然自谢虞身后冲出来,谢虞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他,“大鱼,让我过去,我跟大鹰说说话。”唐鱼水突然说。 谢虞闻言,看了符青鸾一眼,符青鸾想了一瞬,点点头,虽是危险,但若近距离保下鱼儿来,他还是做得到的,况且这鹰之前也未伤害鱼儿不是吗。且看鱼儿想做什么吧。 唐鱼水跑到大鹰的身边,扑上去将大鹰抱住了,而在唐鱼水抱住它的一刻,就见大鹰原本炸起的脖毛,缓缓的落了下去,唐鱼水闭着眼睛嗡嗡的跟大鹰说:“大鹰,你是一只好鹰,我知道你之前抓我,并不是为了吃我,毕竟你没有伤害我不是吗,你抓着我的时候很温柔,你还让我靠在你的羽毛下面取暖,你让我跟小鹰一起玩,我很开心。” 他如此说着,把脸抬了起来,取下自己的野鸡帽子,对大鹰勾了勾手,大鹰似乎会意,竟真的低下了脑袋,唐鱼水就踮起脚尖,将那顶野鸡帽子给大鹰戴在了头顶上。摸摸大鹰脑袋:“我知道你喜欢这顶帽子,我将它送给你吧,我师傅他们没有恶意的,你放我们走吧。” 他如此说完,就回头看着自己师傅,符青鸾毫不犹豫,将剩下的一只鹰崽小心的放回窝里,张开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大鹰看着他,没有攻击,而是后退了一步。 符青鸾舒口气,抱起唐鱼水来,摸了摸他脑袋,然后看了谢虞一眼,继而,符青鸾在前,谢虞在后,两人暗暗警戒的,缓缓退出了那个山洞。 站在洞口的时候,大鹰没有追出来。 他们也不耽搁,谢虞御剑,符青鸾抱着唐鱼水,立于剑后,三人安全离开。 今回因为带着唐鱼水,谢虞飞的不快,而有了时间看周围的景,符青鸾才发现,他们今回虽不至于进了大山深处,却也越过了十几座山缝,这些山缝奇形陡峭,地势奇特,山间有晨雾,视野不是很开阔,总是飞不了几步,就会在前方看见突然出现的峰角,这一路飞过去,要闪过一座座奇峰,即便小心飞行,也总给人感觉会一不小心撞上去,符青鸾额角滴下一滴冷汗,想起之前来的顺便,他只负责指路,却未抬头看路,那符指的是方向,却不能显示障碍物,如今看来,原来是这般难行的吗?! 如此,符青鸾万分真诚的对谢虞道了一句:“大鱼儿,你辛苦了。” 谢虞在前方御剑,被他这突兀的一句道谢,弄地有些莫名,但也并未开口问什么。 只是他不说什么,身后的唐鱼水却开始说了。“师傅,你为何要叫那只大鹰为鹰兄?它是只公的吗?” “不知道哎,没有另一只,我暂时区分不了。”而且变异了,通过体型来判断也不一定准了。 “那另一只呢?为何咱们待这么久了它都没出现?” “大概出去找食了吧。” 谢虞听见他们这样讨论完,又听见他们小声嘀咕了一阵,然后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唐鱼水从后面抱住了。 唐鱼水趴在他的耳边,语气好像很真诚的说:“大鱼,我听师傅说了,你不要自责,我被抓走不怪你,毕竟你打不过那只鹰嘛,哎呀~”唐鱼水叫了一声,“师傅你掐我干嘛!” 符青鸾不做声,拍拍他屁股。 唐鱼水委屈的蹭蹭谢虞脖子:“好吧,我说错了话,说着说着就冒嘴了嘛,况且大鱼确实打不过那只鹰,哎呀~” 唐鱼水停顿一下,继续说:“大鱼不要自责啦,你不是来救我了吗,我也很感谢你的。” 他如此说完,转回头去说:“师傅,你掐我两次了,你能收敛一点吗?” 符青鸾把唐鱼水抱回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经过深思熟虑,谢虞就听见他语似安慰的说:“哦,那个,其实,你技不如人,不对,你技不如鹰,这很正常的,那鹰吃了千年玉灵龟的内丹和肉,有了如此常人所不能得的际遇,这不是肉体凡胎的你所能比的。” 谢虞本来觉得没什么,听了他的话,开始觉得有些堵得慌。 唐鱼水:“师傅,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大鱼呢!” “有吗?”符青鸾有些吃惊的道,“瞎说,我是在安慰他。” 不知怎么,第一次,谢虞想堵回他去了:“在那洞里,你往龟壳上滴血的时候,”谢虞斟酌了一下,说:“是因为没找着水吗?” “哎呀?”大徒弟竟然猜出来了,有眼光:“是呢,可惜没水用。” “……有的。”谢虞沉默了一瞬:“你给我冲眼的水囊,它还在我腰上挂着。” 于是,符青鸾沉默一瞬,也开始觉得堵得慌了。 第58章 竹林旁,马车里,付麟开着窗户,小巫山的围着马车纷纷抱剑席地而坐,闵清闲有些戒备的站在付麟打开的窗口边。 有小巫山弟子问:“师叔,咱们就这样在这里等着吗?你说谢师弟他们能安全回来吗?” “闭嘴等着。”闵清闲斥了他一声,继而转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付麟,脸上带着一丝安慰道:“小付啊,你不要多想,谢师侄他……” “他会安全回来的。”付麟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面是肯定的信任,咬字很清楚的说:“谢虞,还有无名,他们会带着鱼儿一起安全回来的。” 闵清闲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他不知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不过他觉得他能这么乐观的想,也是好事,总比担心的胡思乱想强,可是,他又想到他之前去那林子里看过的场景,那地面被吹刮的模样,给人感觉很不乐观,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的稍远一些,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听弟子们说那鸟的速度还有体型,他搜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也不能想到是什么品种的鸟类有这种本事。 他如此忧愁的想到这里,就不免又叹一口气。 付麟抬眼看他一眼,把眼转向竹林,又抬头看了一眼天,按了按自己阵阵作痛的腿和胳膊,最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要下雨了。” “嗯?”正在想心事的闵清闲闻言,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湛蓝晴朗的天空,“这天儿好好的,怎么可能下雨?” 付麟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师叔,我睡一会儿。”他如此说着,就抬手关上窗户,缓缓的躺下,然后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让自己睡了过去。 远处,半空中,符青鸾抱着小徒弟,脸上一凉,感觉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冰冷的湿意,符青鸾嘴贱的来了一句:“这天儿,不会要下雨吧?!” 休息地,小巫山众人在付麟的马车旁搭了两个帐篷,有人匆匆的去拿雨布盖驴车上的行礼,廖白灼一头扎进棚内,抿了一把刘海上的水:“刚刚还好好的太阳,怎么这一会儿就下雨了呀!这天气变化也太无常了!” 闵清闲看了他一眼:“等咱们进了大山,那天气比这还无常呢,你有空在这儿抱怨,不如帮忙去固定帐篷。” 廖白灼看看那负责打桩的两个师兄,虽戴着斗笠,可身上已几乎淋透了,他忍不住打个抖,腆脸笑一笑:“不是有师兄嘛!”他说着,就冒雨躲到另外一个帐篷底下去了。 闵清闲见他猴儿似的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看天,有些唏嘘,继而转头看了一眼到现在仍然窗户紧闭的马车,付麟说自己要休息,然后就关了窗户,至今里面也没再有什么动静,他是不是需要进去看一看呢?!可他现在身上湿着,付麟关车窗又在下雨之前,雨丝的湿气肯定还未进到车里,他这么贸然开车门进去,万一让付麟着了凉,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到底是进去看看,还是不进去看看呢?!要不敲敲车窗听听里面的动静?可万一小付已经睡着了,他这一敲又给吵起来……闵清闲一时纠结起来。 廖白灼遮着脑门一路跑到另一个帐篷底下,看到那靠边儿的地方,齐明樵仰着脑袋站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盯着天空。 廖白灼也往那个方向瞅一眼:“没事啦,我觉得妖人和谢师兄马上就能回来了。” 齐明樵眼亮的转回脸来:“你也对妖人有信心?” “没啊,我是对谢师兄有信心。”廖白灼崇拜的道:“谢师兄那么厉害,没有困难能克服他。”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齐明樵不高兴的臭他一声,继而再次仰脸,这一次,他终于看到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飞速的人影。 那人影看不出几个,如割裂空气般飞速的靠近过来,将半空的雨幕给划出一道空白,继而稳稳落于马车的车辕。 待他们站定,众人才看清那是谢虞,还有妖人与他的小徒弟,妖人搭着谢虞的肩膀,他们的身上似罩着一层气罩,这气罩将他们三人紧密的包裹起来,那雨丝落在他们身上一寸之外就纷纷改道滑落下去,显然,是谢虞使了避雨诀。 谢虞落地收剑,往四处一看,搭眼找到闵清闲,便冲看到他的闵清闲点了点头,就推开车门入了车内。 因为要用谢虞的避雨诀,符青鸾手上不松的搭着谢虞肩膀,跟着谢虞的脚后跟一起进去了,只是进去之前,看谢虞跟闵清闲点头,就也跟闵清闲打了个招呼:“哟。” 谢虞进的急,符青鸾既然跟脚,便也进的挺急,看师傅跟闵清闲打招呼,唐鱼水错过了时机,便只“哦嘿~”了一声。 闵清闲本来松一口气,遇到两声风格迥异的招呼,脸就变得无语了起来。 入了车内,符青鸾反手关门,放下小徒弟时,谢虞已撤了避雨诀,走过去看付麟了。 付麟此时安静的躺在那里,面朝里,他们回来了付麟也没发觉。因为外面下雨,车内有些昏暗,符青鸾自觉的点了油灯提过去,谢虞轻拍了拍付麟,付麟没有反应,于是谢虞轻轻把手放到付麟的额头,发现付麟额头的温度有些不正常的热。 待符青鸾将手中的油灯靠近,就能看到付麟脸色有些苍白,气色较往日差了许多,眉头微微蹙着,身体蜷缩,牙咬得挺紧。 唐鱼水有些担忧的蹲在旁边:“付付这是怎么了?” 符青鸾亦蹙了蹙眉头,他当然知道付麟怎么了,但是他又不能说。付麟这种伤,本来就是伤的筋骨,那透骨钉如今还在骨头里,平日里养着还好,可如今遇到了这种阴雨天,加之现在所处的地方较以往的地域潮湿,那么酸疼什么的就难免的,若照顾不好了,还可能伤势发作,他如今的发热,是因为伤口疼痛造成的。 付麟这样,其实挺受罪。 如此想着,符青鸾不禁摸了摸怀中的龟壳,他听着外面的雨声,掐指算了一下此时的时辰,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了谢虞一个问题:“付麟的生辰是什么?” 谢虞的脸已是有些白,他本来蹙着眉头,闻言有些戒备的看符青鸾一眼。“你问付麟的生辰干什么?” “不用告诉我全部,不要年月,不要日期,只要时辰就可以了。”符青鸾斟酌了一下:“也许,我可以减轻付麟的痛苦,比如说,让他不那么疼。” 闻言,谢虞诧异的看着他:透骨钉的痛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减缓。他知道付麟一直受疼痛的煎熬,但是付麟一直懂事,付麟不说,他也装作不知道,这一路行来,他若有办法能让付麟减轻痛苦,他早就用了。 而且:“你知道付麟是什么伤?” “我不知道,但我粗通医理,我知道他该是受了外伤,又伤及了内里的筋骨。但凡这种伤,都挺折磨人。”符青鸾顿了顿,认真的看着谢虞到:“我如今有一方法,也不知管不管用,你若信我,就让我试试。”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放心,我不会伤他,若不管用,也顶多不好不坏罢了。” “未时。” 时辰竟是刚好,符青鸾点点头,掐指算了一下跟付麟相宜的方位,便将油灯交给唐鱼水,然后起身开门,准备出去。 “师傅,你要去哪儿?”唐鱼水立刻问,“外面下着大雨呢。” 符青鸾回头:“无事,我离开不远,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很快便回。” 他如此说着,又要走,可还未踏出,手边递过一个蓑衣来,符青鸾诧异回头,见谢虞不知何时拿了这雨具,抬手递到他面前,符青鸾看他一眼,他也不说话,只抿唇示意了一下,符青鸾就笑了一笑,接过蓑衣穿上,还戴上了宽边的斗笠,心里一股感慨:大徒弟竟难得这么体贴!然后也难得的冲谢虞打了个招呼:“我今回此去,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回。” 谢虞不做声的点点头,符青鸾看看蜷缩的付麟:“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谢虞看着他,今回没有点头,但是紧蹙的眉头缓和了一些。 符青鸾内心叹一口气,看付麟的样子,他觉得难受,可看谢虞如今这样子,他忽然觉得心疼,他想抬手摸摸谢虞的脑袋,但是忍住了。 “我走了,”他只道了这一句,然后就低头弯腰出了车门。 站在车辕上,他没有接着走,而是抬眼撒摸了一圈。 闵清闲正坐在棚子里的小凳上,算计着雨停后的行程,就看见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此人身披一件长蓑衣,头顶的斗笠将脸遮住了大半边,只露出一个下巴尖,而且,他手里拿着的那个锅子,莫名有几分眼熟。 “借锅一用。”此人也不多废话,说完就走,眨眼人就没了踪影,闵清闲腾的站起来,气急的一路奔出棚子去,却哪里找得见妖人的身影,只得气愤的狂吼:“妖人,你拿我锅子干嘛?赶紧还来。” 符青鸾拿走的,不是别个,正是小巫山平日里用来烧水的大锅。此锅口宽肚胖,平日里盛水实沉,用着方便,大家都很喜欢。如今这妖人不说用途,拿着就走了也没说是否还来,况且以往日妖人的尿性,他觉得这锅子凶多吉少,这叫他如何舍得。 正自跳脚,却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用很巧的力道将他拉回了棚子里面,他着急中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谢虞,“师叔,那锅子借用一下,过后就会还回来的。” 闵清闲不确定的看他一眼:“是……谢师侄要用啊?” “嗯。”谢虞点了点头:“没有好好打招呼,抱歉。” “哦,没什么。”闵清闲神情放松的摆了摆手:“既然是师侄要用,那尽管用就好了。哈哈哈。” 他如此说着,可心里还是有些惦念,左右瞧了一圈:那妖人到底去哪儿了? 他还没想完,就发现身边的谢虞抬头,看向侧前方的远处,他奇怪的顺着抬头看过去,就看见妖人那一缕蓑衣,于天地的雨幕之中,立于那西北密竹林的尽头,最高的那棵竹树顶上,似是找了根树枝坐下了。 雨幕中视线不佳,看不清具体的动作,不知他在干什么。 符青鸾到底在干什么呢?其实他也没干什么,就是坐在竹树的顶端,手里捧着那锅子,在接从天而落的那无根纯净的雨水。 而且还要内心感慨一下:大徒弟真贴心呀,以前从没如此关心过自己,今回竟然主动给自己送蓑衣了,其实呢,这个蓑衣有没有真的是不重要的,即便没有蓑衣,他也可以用避水诀嘛,而且用避水诀,比用蓑衣更严实,因为蓑衣再长,也盖不了全身,你看就比如现在,他的裤脚就已经湿了大半。 但是呢,既然是大徒弟的心意,那他也回报一下大徒弟,不用避水诀了。 湿一点儿,也没什么的。 而且,今回虽是雨天,可这雨天没下雷啊,他杵在如此招雷的高度,活生生的标靶,若有雷,可就给劈焦了。 这是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其实,我也不想杵这里呀,可跟付麟相宜的吉位就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都缺一不可,遂,他也只能杵在这里。 感叹完了,见那锅中已接了浅浅的一层,就自怀中掏出那个龟壳,其实就如今的条件,他想给付麟用,也没法用的,本想等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一次性给付麟用过,可如今付麟伤势复发,他也就只能先用这么点暂时的方法了。 灵龟壳能吸附水珠,一见雨水,便立刻在龟壳表面形成了一层寸余厚的水膜,符青鸾借着这层水膜,用腿夹住了锅,虽然龟壳很干净,但他仍用两手飞速且简单的将龟壳在雨中洗了一下,然后就将那龟壳小心的放到了锅中的无根之水里了。 唐鱼水坐在马车内的地板上,小手抓着躺在旁边的付麟的手,他的另一边放着那盏油灯,他看看蹙着眉头睡得很沉的付麟,翻眼看了看天花板,师傅跑出去了,大鱼也跟着跑出去了,他们两个干嘛去了呢? 小巫山的帐篷里,众人忙活完了,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凑在一起看远处的竹林,“我想不通啊,你说这妖人大雨天的爬到那树顶干什嘛?” “谁知道呀,大概是在修仙吧。” “修你个屁,谁他娘的修仙还淋雨?又不是苦行僧。” “也没淋雨啊,穿着蓑衣呢。” “所以说就更奇怪啦,穿着蓑衣淋雨呢,不修仙,难不成修妖吗?” “处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我以为你早习惯了,要知道妖人的行事,常人都很难理解的。” “嗯,有道理。” 竹林里,谢虞站在符青鸾所在的那棵树下,抬头看着树顶的符青鸾,细密的雨丝自天空落下,却在离他身体一寸处被灵气阻挡,风透过他身周那层绵密的灵气,吹起他额前和鬓旁的几缕发丝,透出他姣好的面容,他那双望向符青鸾的,黝黑深邃的眼瞳中,一种非常微妙的神情在眼底微微浮动着,他听见妖人在跟锅子说:“唉,管不管用,可就要靠你了,你可要争气一些。” 第59章 付麟的生辰是未时,为了相宜,那么过了未时的雨水便不能用了,所以在将将要过未时之时,符青鸾已抱着那半锅子的雨水回来了。 他将那蓑衣搁在车辕那里的车檐下挂着,进到车里的时候,谢虞已经在了。 符青鸾先将锅子放下,继而到车子后面将湿了一半的衣服换下,再盘腿捧着锅子坐在付麟跟前,手里拿着个小碗,又拿了个勺子,也不干别的,就是每隔上一会儿,便用小勺从那锅中舀出一丁点的水来,倒入小碗中,喝了尝一口,仔细的品一品滋味,然后继续等着。 唐鱼水好奇的坐在旁边,手里啃着个豆沙包,“师傅,为何要把龟壳泡在水里?”他想了一下:“这就是给付付用的药吗?” 符青鸾看他一眼,余光里发现旁边的谢虞亦露出询问的表情,符青鸾就笑了起来,他先是抬手试了试付麟的额温,继而捧着锅子到:“玉灵龟,千年成精,世间难得之灵物,其龟壳,可解百毒,当然,除了最关键的解毒功效,它还有一个附加功能,那就是它能清淤通窍,缓解人的痛苦。” 他说到这里,拿眼看着那龟壳道:“这个龟壳,也差不多有三千年了,最好的办法,便是用醋熏,继而磨粉,配合着几味合适的药材,给付麟用一点儿,只一点儿便管用的,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条件,我思来想去,便姑且用如今的这个方法,给他缓解缓解吧。” “不过,我也只是从古籍上看到过而已,并没有亲身验证过。”符青鸾抬起头来,看着谢虞:“敢让我给他试吗?” 谢虞的眼仁波动一瞬,继而抬眼,看着符青鸾:“可以。” “若不管用呢?若不但不管用,反而还给付麟加重了呢?!” 谢虞抿了唇,不错眼的看着符青鸾,他的手有些紧张的攥紧起来,又缓缓的松开:“你且用吧,我相信你的本事。” “好。”符青鸾欣赏的看他一眼,继而笑着回过头去,无奈在心里到:看来还是信不过我这个人呐!这个徒弟,以后有的让我头疼了。 那龟壳泡水,符青鸾直等了大半个时辰,品着那水中一股浓冽的醇香时,才让谢虞扶了付麟,给他喂下了小半碗。 付麟起初不能清醒,待喂下几口去,脸色便明显的好转起来,那紧蹙的眉也稍稍的松开了,睁开眼睛,看着紧张围着他的众人,付麟掩去脸上的难受,笑看众人道:“你们围着我干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没事的。” 他好奇的捧过那碗,自己将剩下的水给喝了,待将碗重新递给谢虞的时候,仿佛吐出了积聚在胸口很长时间的一口浊气,叹息的问:“这是什么?喝了身上舒服。” 谢虞的眼底浮起淡淡的喜悦与释然,“是无名给你弄的。” 付麟笑着转向符青鸾:“谢谢你。” 符青鸾看他俩这个样子,脸上亦释然到:“不用客气。” 接下来的日子,付麟多了一项习惯,那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他要时不时抱一会儿那个盛了龟壳泡水的锅子。 抱的次数多了,倒是跟唐鱼水养成了一项乐趣,那就是在马车行进的颠簸中,看那龟壳在水中晃荡。还可以跟唐鱼水打赌它在一刻钟内能碰几次锅边,会发出响声几次,倒也颇有趣味。符青鸾中间加入了一次,轻松的赢了之后,觉得没意思,一次就玩够了,想拉谢虞加入,可惜谢虞不干。 他们不干,两个小的就继续玩的乐此不疲,输赢各半,几乎成为嗜好。 期间,也不知符青鸾抢了小巫山哪个锅子的锅盖,将起初用来盖锅的大叶子替换掉,盖子虽略大了一些,但盖在锅子上倒也严实,如此,不用时,就用那锅盖盖着,且有这龟壳一直泡在水中,那水也一直保持着新鲜。 付麟一天需要进这水两次,一次小半碗,半锅水,如此用下去,其实也用不了几天。 付麟身上疼痛差了,精神头就明显较往日足了一些,但他的伤还在,所以谢虞仍旧不让他乱动。于是付麟就继续乖乖的待着。 符青鸾说,等进了大山,找到里面少数民族的寨子,去那里采买添置新物资的时候,运气好的话,就可以集齐需要的材料,给他正经的用那灵龟壳了。 付麟听了,就心里隐隐的盼着。 付麟发这一次疼之后,众人就赶的较往日急了一些,只三日,便离开丘陵地带,进了大山。 大山里会有一些少数民族,他们可以去这些少数民族聚居地里补给路上已经用完的物资。 进了大山,山高林密,地形难走许多,他们的速度就难免慢了下来,所幸进了大山不远,便能到达一个寨子,据闵清闲之前在镇子上打听的消息,这寨子虽地处偏僻,但经常有来往的客商经过,而这寨子因为经常跟这些客商做交易的缘故,所以寨子里的物资也算丰富。 只是有一点,普通客商或者路人要进寨子采买,需要经过与寨子熟识的马帮的介绍。所幸,闵清闲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这日一早,他们披着晨露,站在一处山谷,听难得将众人集合在一起的闵清闲训话。 付麟开着窗户,唐鱼水趴在窗口,谢虞站在车辕旁,符青鸾则没骨头似的瘫于车辕上,背靠车壁,与围成一个圈的小巫山众人一起看着站在众人圆圈中心,板着脸正经的走来走去的闵清闲。 “此次咱们要进的寨子,不是一般的寨子。”闵清闲背着手严肃的说:“乃是少民聚集之地,他们有各自独特的信仰和行事方式,忌讳不少,且他们与一些擅用毒虫的教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咱们也应该忌讳。总之,此去一程,大家安分一些,咱们有要事在身,没必要惹多余的麻烦。” 他如此说完,猛地顿住,抬目威严的扫过众人,并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几个喜欢惹事的,特别强调到:“尤其你们几个,给我特别记住点,这话就是说给你们听的。” 话音落,闵清闲背手,视线转过一个角度,不经意的,从符青鸾身上扫了一下。 符青鸾挠了挠额头:不是他多心,他总觉着,闵清闲刚刚扫过他身上的那一眼,那看似不经意的,稍稍停留的一瞬,是故意的,乃闵清闲特意而为之的。他虽私心里觉着并不在意,可他仍然觉得,自己应该给个态度,于是他立刻表态到:“放心,像我这种人中君子,一定会谨言慎行,做大家的表率的。” 他说完敲了敲车壁:“是吧,鱼儿。你师傅我说话可准?” “是的,师傅。”唐鱼水立刻表态。 符青鸾给了众人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小巫山里几个嬉皮笑脸的笑起来,闵清闲瞪他们一眼,他们赶紧端正态度,闵清闲满脸黑线的转回头去,懒得搭理符青鸾。 稍后,闵清闲带路,一行人行至一处密林边缘,他便不再让大家前进了,而是让所有人在原地等着,他自己独自往前去了。 密林里树木很高,往深处看去可以看到一层晨雾,将那远处的景色笼罩的雾蒙蒙的,看起来朦胧不清。 闵清闲提着衣摆独自走入密林,未进几步,便在边缘处停下,他似乎不敢乱走,而是拿眼仔细寻找了一会儿,继而站定在一棵树下,并抬手在树干上按照一个特有的节奏长长短短的敲击了三段。 继而垂手在那里等着。 小巫山的人觉得奇怪,但先前得了闵清闲的嘱咐,都没有出声。 谢虞驾着马车,脸色淡淡的。 付麟与唐鱼水趴在窗口,两个一起好奇的看着。 符青鸾倚在侧面,脸上带着漫不经心,只是轻轻扫了一眼,这里的门道就已经了然于胸:那树上显然已经被人用边疆特有的咒,写上了东西。若有人不知情况的贸然闯进去,恐怕会受到不知何种的袭击。 这是少民为了保护自己代代相传的东西,虽然还算神秘,但也不用特别的去在意。尊重一下传统,也就是了。 闵清闲在树干上敲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明显,他敲击完一次,等上一小会儿,又敲击了第二次,如此隔上一会儿,再重新做一遍。这般做了三遍之后,就听见林子里出现了声音。 那声音自远处视线不清的晨雾中传来,朦胧中似乎是人的脚步声,接着,就见白色的雾气之中,出现了一盏散发着黄色光晕的灯笼,现在虽是白日里的清晨,按理说白日里的烛光是看不清楚的,但那灯笼的光芒在雾的衬托下,却显得极其的显眼。 而那灯笼一显出来,便将周围几米之内照得一片清澈,那雾气像被照透了一般,亦像被一瞬间驱赶了开去,而后,灯笼后面的人就显了出来。 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却不是特别显眼,身上带着少量的银饰,帽子上带着一圈银色的边纹,十分利落的打扮,他们一共五个人,是排成一竖列的走出来的。 打头的那个提着灯笼的,是个中年的男子。 行至那棵树后,他便不再前进,而是扬声到:“是谁敲的暗号?” 闵清闲往前半步,有礼的到:“我们一行二十二个人,途径此地,想进贵寨采买一些物资,同时歇脚一宿。” “可有信物?” 闵清闲自怀中掏出一块木质的牌子,将牌子扔过去,他扔的很巧,力度适中,也不显得唐突,中年人抬手很轻松的接住,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眼来时,脸上已柔和下来:“原来是马帮的客人。马帮的客人便是我们的客人,客人请随我进去吧。只是,”中年人说:“车马不便进去,请将其留在外面,我们会安排人照料和看守的。” 闵清闲就点了点头,转头让众人准备了一下,带上重要和需要的物资,其余的都留在了驴车上。 符青鸾也没什么好带的,只揣了银票,左手抱了那个泡着乌龟壳的锅子,右手牵着小徒弟的手,他的旁边,谢虞给付麟披上一件宽大厚实的披风,给他严实的戴上兜帽,将他轻松的背在了背上。 然后,他们几个站在小巫山队伍的中间,那中年人所带领的那寨子里的几个人,从里面分出两个人来,接管了他们的马车。 在进去之前,符青鸾见唐鱼水睁着大眼好奇的左右看,他想了一想,这雾里有瘴气,小徒弟还小,自然受不得,所以他难得的仔细叮嘱了小徒弟一声:“鱼儿,今回你一定跟在师傅身边,不要乱跑,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可明白?” 唐鱼水乖巧的点了点头,问了一个问题:“现在是白天,为何他们的灯笼会那么亮?” 他如此问完,旁边趴在谢虞背上的付麟亦歪了歪头,他被兜帽遮了大半的脸,如今这一歪头,只露出了小半只好奇的眼睛。似乎也有兴趣。 符青鸾想了想,他自然是知道答案的,这也是少民保护自己的传统,在寨子周围广布密林,密林中弄瘴,那灯笼里的蜡烛是用特质的材料配置的驱瘴蜡烛,所以会显得亮,不过少民一直把这个当做不传之秘,自己这么轻易的随口说出来,引起他们的敌意就不好了,况且,那蜡烛的配方,他的确也不知道。于是,他便打哈哈道:“因为有雾,所以显得亮嘛,哈哈。” 他此话一出,连谢虞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几个都很给他面子,没有再问他。 在前面灯笼灯光的笼罩之下,众人由中年人带路,穿过一段不短的树林,前面便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个占地很广的寨子,寨子里祥和安宁,一排一排的竹楼林立其中,没有雾瘴的笼罩,反而光线很好,搭眼一看,便见到了很多人聚集在一处宽阔之地。看那情形,似乎在贸易。 “这是?”闵清闲谦虚的问。 “你们来的正巧,赶上了我们半个月一次的圩日。” “圩日?”唐鱼水抬头。 “圩日,就是赶圩的日子,赶圩就是赶集的意思。”符青鸾大方的解释。“鱼儿,待会儿,想不想赶集?”他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谢虞到。 第60章 少民民风独特,在宽阔的场地上,琳琅满目的特色物品让人目不暇接,摆摊的摊主竟是女子居多,她们五官较中原女子深邃一些,服饰也特色大胆一些,看着人的时候热情而直率。 符青鸾这一路走过去,觉得心情十分疏朗。 他嘴里夸着少民风俗跟中原不同,但是那眼神却是溜溜的直往那风情各异的年轻女孩子身上流连欣赏。 闵清闲赶巧了经过他的旁边,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就忍不住多咳嗽了两声。 符青鸾充耳不闻,脚下磨蹭间,却见谢虞淡淡扫他一眼,符青鸾顿了一顿,稍稍端正了态度。 闵清闲有些堵心的站在原处,这妖人的作风,他实在消化不了,况且,闵清闲忍不住抬头,谢虞背着付麟,付麟的兜帽已经摘了,此时付麟手里正攥着两串魔芋甜糕,他似乎想让谢虞尝一尝,便将其中一串放到谢虞的嘴边,谢虞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张嘴吃了一口。 闵清闲露出谢师侄也不容易的表情,慨然叹气,可一转头,又见那妖人,他已停在一处摊位前面,从小徒弟手里接过一份甜糕,一边恬不知耻的吃着,一边跟摊主咂牙:“你这鲜花饼有点贵呐,你看我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日子过得着实不易。”他厚颜无耻的指着身旁的唐鱼水,跟摊主讲价:“我一次多买你一点,你给我便宜些吧。” 一番讲价,最终多买了两个,讲下了两文钱。 闵清闲觉着丢脸,自己虽然穷,但也穷的有骨气,似妖人这般,换成他,他还不如找个墙碰死。想完,他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可能要减寿,就紧赶几步,越过他们眼不见为净去了。 不多时,逛了半个集市,符青鸾的手里已提了一个大包,而唐鱼水和付麟亦收获颇丰。 符青鸾左右寻找着,看到一个摊位,轻车熟路的走过去,摊主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子,她一看到符青鸾,便热情的招呼。 符青鸾看着她摊子上摆着的许多瓶瓶罐罐,还有品种繁多的粮食,问了一句:“老板呐,我买一份十封的陈醋。” 他这词一说出来,那原本热情的女子,却突然警觉起来,冷脸上下打量他一番:“十封的陈醋是什么,我这儿没有这种东西。” 唐鱼水听了这词新鲜,问符青鸾,符青鸾就给他解释:“新酿的醋,第一次用泥封坛,叫一封,之后不开坛,一年加封一次,连封十次,也就是十年,便是十封的陈醋了。” 他如此说完,笑着扭过头去:“老板娘,”符青鸾和善的说:“你莫要紧张嘛,你们平日里跟那些养蛊的门派交易,他们少不了需要这个东西,怎么会没有呢!” 他这话一兜出来,女子更加警惕起来:“客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若不是诚心想买东西,还是请离开吧。” “唉,我自然是有诚心的。”他突然叹口气,将笑容掩去,感慨的摇了摇头,继而半转身,严肃的指着身旁谢虞背后的付麟:“老板娘,实话跟你说,我是为了给这个俊俏少年治病,需要陈封十年的老陈醋,这转了一圈,只有你这里有。你就帮帮忙,卖我一些吧。我也不买多,就买一点点。” 他如此说,那女子就有些犹豫起来。 符青鸾真诚的看着她,为了表示诚意,他转过身,抬手指着谢虞,认真的看着女子:“老板娘,这是我的一个小辈,你看他长得,可好看吧?” 女子弄不懂他要干什么,犹豫的看谢虞一眼,疑惑的点了点头。 符青鸾转头,面对周围的人:“大家看看,我这小辈长得可俊俏?配不配得上俊眉俏目,风姿清举?” 他这一问,周围人就笑了起来,女孩子居多,甚至有男孩子也掺和进来,纷纷附和:“好看。” “可俊了。” “的确长得好。” “漂亮哦,没见过这么俊的。” 甚至有一个女孩子捂着脸说:“我将来的夫郎要是有他一半就好了。”她这声儿一出来,身旁的人就哄笑起来。 甚至有人调笑着,玩笑的去推那姑娘:“喜欢就大胆去追呀。” “别闹,人家肯定有心上人了。” “也是呢,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早被人抢了,” 听着众人的调笑之声,谢虞脸上不曾动容,但是眼底却浮起一层淡淡的尴尬,耳朵尖慢慢的红了。 付麟偷笑起来,小声道:“他们说的也没错,你干嘛不好意思。”谢虞抿唇不语,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感谢大家的赞美。”符青鸾替谢虞感谢一番,继而直起腰来:“这么好看的人,面相又如此良善,老板娘嗳,”符青鸾看着女子:“你觉得他们会是坏人吗?” 老板娘一愣。“就是就是,”周围人起哄:“就卖他们一点吧,这么好看的小哥,怎么会是坏人。” 见周围人如此热情,女子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好吧,就卖你一些。” “我就买这么大的一坛子好了。”符青鸾指了一个巴掌大的坛子,“多少钱呢?” 那女子给了个价钱。 “一两银子啊,嗯,这价钱还算公道,便宜一些吧。” 最后,女子让了半吊铜钱,符青鸾抱坛而归。 赶完集市,采买了一些东西,已是过午,大家简单吃了午饭,在客舍中休憩一番,然后到了晚上,作为难得的一个休息地,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个晚饭。 选了一张最大的长桌,二十二个人一同围坐。符青鸾与闵清闲分坐两头。 谢虞出钱,请了客舍负责招待客人的厨子,做了一顿丰盛的。 当饭菜已上桌三分之一的时候,谢虞站了起来:“这一路走来,麻烦大家多多,我想趁今日这个机会,亲手做两个菜给大家尝尝,也算是聊表我的一点微薄心意。” 他如此说完,冲大家点点头,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往后厨去了。 “哇塞,谢师兄竟然还会做菜,我一定要第一个尝一尝,好期待。”廖白灼十分兴奋的小声对齐明樵到。 齐明樵不屑的看他一眼,然后就不搭理他了。 一刻钟后,谢虞将两盘菜端了出来,按照长桌的顺序,他先将左手的菜放在了靠近符青鸾的这一头,之后继续往前走,将另一个菜放在了靠近闵清闲的那一头。 放于这边的是个辣菜,色泽鲜亮,香味袭人,唐鱼水闻着那喷香的滋味,流着口水夹了一筷,只是还未等他吃上一口,旁边伸出一双筷子来,不要脸的将他那一筷子菜给抢去了,唐鱼水愤怒回头,就看见廖白灼夹着菜美滋滋的对谢虞到:“谢师兄你太客气了,咱们谁跟谁,你放心,后面的路上,我小白一定赴汤蹈火,把付麟平安无事的送到地方。” 他这么说着,就迫不及待的将那菜填入了嘴里,可是只嚼了一口,立刻脸容扭曲,捂住嘴巴冲了出去,众人只听见一阵抽气之声,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怎么了。 须臾,廖白灼冲了回来,抱起一个水壶狂灌了一气,待他将水壶放下,众人才发现,他的嘴竟已肿了起来。 “小白,你这是怎么了?” “辣~”廖白灼咬字不清的抽气,捂着嘴老实的回到座位上去了。 还未来得及下筷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的看谢虞一眼。“师侄啊,你不要在意,小白从小吃不了辣。”闵清闲赶忙打圆场,安慰谢虞一句,继而转头怒视廖白灼:“你从小吃一点辣就肿嘴,这么简单的事你竟忘了?没有礼貌的东西,不好好坐着吃饭,抢什么抢,教你的规矩都去哪了?赶紧跟谢师侄道歉。” 廖白灼不好意思的看谢虞一眼,捂着嘴小声的跟旁边的齐明樵辩解:“辣啊,是真辣,我嘴都没感觉了!谢师兄是不是不小心将辣罐子掉到锅里去了。”可惜他说的有点漏风,齐明樵没听清楚。 坐在符青鸾附近的师兄不信邪,好奇的拿起筷子来:“有这么辣吗?我尝尝。”他轻轻夹了一筷,斯文的填到嘴中,同样是嚼了一口,便脸上变色,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敲着桌子,看那样子似乎是硬咽下去了。 众人露出唏嘘的表情,一个如此,可以说是意外,两个都如此,那可就有点奇了:真的有那么辣吗?于是不自觉的纷纷将目光转向了那盘罪魁祸首的饭菜。 可搭眼一看,却发现那菜竟已少了一半。 视线中,一只手慢条斯理的伸过来,夹了一筷子菜,继而回手,将菜填到嘴里去了。 符青鸾嘴角蠕动着,一边夹着菜,一边心中奇怪:辣?很辣吗?他倒觉得还好,而且好久没遇到这么合胃口的菜了,他今回能多吃一碗饭。 他刚如此想着,就觉袖子被轻轻拽了一拽,符青鸾稍稍侧头,就看见小徒弟嘴巴通红,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且那红已延伸了一片范围,看起来十分可怜。 旁边的付麟见到这一幕,那本要伸向这个菜的筷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半道一顿,就改了方向。 “是我考虑不周,此地的辣椒似乎比别处的辣了一些。”谢虞歉意的站了起来,从兜中拿出一个小的油纸包,他将那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块的乳酪,他将乳酪掰下一些来递给廖白灼和那个被辣住的师兄,“涂于嘴上,可以消除辣意。”后走到唐鱼水面前,拿着那剩下的乳酪蹲下,让唐鱼水撅起嘴来,用油纸按着那乳酪在他嘴上抹了一圈,又将剩下的给他吃了。 唐鱼水一口将那乳酪吞掉,让其在口中滚过一圈,才觉口中的辣意消去了大半,他眨着眼睛看着谢虞,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符青鸾坐在旁边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只是心里面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怎么觉着,谢虞刚刚扫过自己的那一眼里,似乎有些什么熟悉的东西。 是我多心吧?符青鸾暗暗思忖。 夜晚,天空有明朗的星子。 符青鸾坐在一棵矮树下,将那龟壳弄了个五花大绑,将其从一根小枝上垂落下来,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小树下,他用枯枝生了一堆火,搭了个简易的小架子,将那白日里买的小坛子陈醋,蹲坐在小架子上,让那底下火堆的小火苗对坛子缓缓的进行加热。 那坛子的盖子他并未打开,而是在坛盖子上弄了一个小孔,又在那孔中插了一根中通的麦秆,须臾之后,就见那麦秆中徐徐升起一缕雾气来。 符青鸾盯着那雾气,又将龟壳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那雾气只对准了龟壳的一个边角,冲着那一点使劲的熏。 做完这一切,他就开始无聊了,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他除了看看火,就是耐心的等着。 唐鱼水起初还跟在他旁边看着,只一会儿,就坐不住的去找付麟了。 小巫山的人睡得早,客舍周围又没有民居,所以四周显得很安静。 符青鸾听着此起彼伏的虫声,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但他又担心自己离开了,那麦秆被风吹的一歪,龟壳不小心被多熏了一块,付麟又用不了那么多,就给浪费了。 既然不能离开,他便四仰八叉的强自坐在原地,外表似乎云淡风轻的欣赏月亮,其实心里面已经百无聊赖起来。 无聊间,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符青鸾嘴角一翘,却故意没有回头:“臭小子终于有点良心了,还知道来看看师傅。” 他如此说完,只听见那脚步声在他身后顿了一顿,他觉得奇怪,就回了一下头,却看见谢虞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符青鸾有些意外,继而笑起来:“我还以为是鱼儿。” 谢虞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走上前来在符青鸾的左手边坐下,然后静静的看着熏制的龟壳。 谢虞今回坐的离他有些近,且安静坐着不吭声,符青鸾莫名有些尴尬,他看看谢虞端正的坐姿,再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悄的把腿收回来,坐板正了。 然后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刚刚竟然担心龟壳多过担心付麟,我其实应该反省一下的,莫名有点小愧疚啊! 他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良心,决定对谢虞主动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谢虞静静看着龟壳,不知在想些什么,仍旧一声不吭。 符青鸾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又有些尴尬,可他想了一想:咦?我为什么要尴尬?世间何事能使我尴尬?我又对谁尴尬过? 想通了,又释然起来,自己对谢虞现在的想法脑补了一瞬:恐怕是在看着龟壳,担心付麟。遂,他又安慰谢虞到:“放心好了,龟壳我看着,还有一个时辰,一定会准时让付麟吃下。” 谢虞沉默一会儿,符青鸾甚至觉得他又不打算开口了,才听见他幽幽而道:“我知道。” 符青鸾有点想骂人了:这臭小子,大晚上不去守着自己表弟,来这里让我难受,怪不得原主对他有点小看法,的确这孩子有点怪。 想到这里,他挪了个方向,前辈范十足的坐好:“谢少侠,现在月明星稀,日月寂寥,”他端整的看一眼明朗的月空,继而低头,捏着嗓子,文绉绉到:“你我孤身寡人,万一瓜田李下,与我声名有损,谢少侠还是赶紧速速离去……” 谢虞终于转过头来,清明的月光下,他的眼仁似乎黝黑,看符青鸾一瞬,突然开口道:“无名前辈,如果你所熟悉的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如何应对?” 第61章 谢虞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目看着符青鸾,此时月朗星稀,头顶一轮明月,那眼睛里映着夜幕的星光,碎钻一般闪闪发亮,符青鸾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楚的看着谢虞的这张脸:虞美人,的确人如其名,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好俊俏的一张容颜,就连自己这个自诩天下第二帅的男人,看着也不禁有些羡慕。 可是,符青鸾望着这张脸的时候,却感觉这张脸的后面,蕴含着一缕冰寒的冷意。让人忽然慨叹:这风花雪月的如花面容,竟有寒霜隐于花蕊之中,平白的,让人觉得的有些寒冷。 符青鸾在这一个瞬间,突然戒备起来:谢虞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难道……他认出自己了不成?……不对啊,没有道理的,他自忖自己从来小心谨慎,未曾露过一丝破绽…… 想到这里,他立刻散了聚起的灵气:不怕,即便谢虞有所怀疑,他也没有证据。如今唯一忌讳的,倒是自己如今灵力只恢复了两成,若谢虞真的发难,他恐怕不好带着小鱼脱身。 谢虞紧紧的盯着符青鸾,不错眼的盯着他脸上的任何一次表情变化。 符青鸾思忖一瞬,继而端正了面容,认真的看着谢虞:“只要对方所行端正,所为有据,我仍会如常待之。” 符青鸾话音落下,谢虞未动,未言,静静的看着符青鸾,眼神波澜不惊,良久良久,他都未再言语。 符青鸾坦然回视,绷住面皮,却内心叹息。他无谓的与谢虞对视一会儿,就有些绷不住,这要望到什么时候啊,天荒地老不成?!眼神刚要下垂的时候,视线无意间扫过谢虞紧攥的右手。 恰在这时,忽然一阵狂风袭来,耳听得一声狂翅拍击之声,有大型物体割裂空气而落,飞沙走石中不得不闭上眼睛,这熟悉的感觉,符青鸾大概猜出了来客是谁,可还未等风沙平息,却感觉怀中落下一物。对方似乎没有敌意,翅尖扫过手臂之后,便立刻离去。 待风沙过去,符青鸾睁开眼睛,急忙抬头的时候,视线中仅剩下那急速远去的一个黑影,且那黑影马上便消失于视线之外。 是之前劫走唐鱼水的那只鹰。 怀中的物体很熟悉,是之前唐鱼水的那个披风,而且披风里包着东西,符青鸾诧异的将披风打开,就看见里面一黑一白两只团绒绒的小毛球安静的窝在那里,闭着眼睛正在休憩。 符青鸾爱怜的摸了摸小鹰的脑袋,奇怪大鹰在这个时候将孩子给他,是要做什么? 他不禁抬头望向谢虞,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谢虞的眼神已经垂了下去,他盯着符青鸾怀中的两只小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幽幽的道:“世事无常。前辈相信造化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符青鸾不禁疑惑抬头:“什么?” 谢虞的表情波动一瞬,猛然扭头,须臾之后,等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如常:“后辈一时心有迷茫,多谢前辈不吝指点,谢虞在此先谢过。”他对符青鸾垂眼轻点一下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去付麟的房间里静候前辈的到来了。” 他如此说完,就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符青鸾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上了竹楼,才将视线转回来,继而奇怪的摸了摸怀中小鹰的脑袋:谢虞此番这般,让人着实费解。他到底是想干嘛?不过想想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倒是能判断谢虞的为人,这孩子心眼着实不坏。就比如刚才,他就已注意到,谢虞掌心里似乎凝聚了很强的灵力,如果这灵力骤然冲他打来,以如今他的能力,他自忖,会应付的十分棘手。不过,谢虞却并没有这么做。所以说,谢虞的本性确实不错。 既然这样,他还有何可担心的,遂,他坦然坐之,回头将被大鹰吹灭的柴火重新拢起点上,调整好麦秆熏制的角度,继续百无聊赖的看守起龟壳来。 竹楼处,离开的谢虞并没有回到屋内,他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身形隐于大片的阴影之处,透过那楼梯的缝隙,静静的看着远处篝火旁的符青鸾。 那一直攥着的右手,此刻才缓缓的舒展了开来,手心展处,若隐若现的蓝色雷光浮动,那光芒明亮的闪烁了几下后,这才缓缓隐于无形。 因为不用再遮掩,所以他此刻看向符青鸾的眼神,明明灭灭,犹疑不定,眼底似乎浮现着很多纠葛,他就那样站在原处,整个人绷的很直,就那样,看了很久,很久。 一个时辰后,符青鸾熏制完成,将那火堆灭了,陈醋晾凉,然后带着龟壳与一应物事往回走。 谢虞见他远远朝这边走来,终于闭了一下眼,然后转身,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符青鸾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轻快的推门走入付麟的房内,他将东西放下,转头去看床上,唐鱼水本是陪着付麟玩,此时却有些挨不过,正在耷拉着眼皮打瞌睡,但他如此盹着,却还想强撑,努力的想直起身子,但一会儿脑袋就靠到付麟身上去了。 付麟好奇的看着符青鸾抱着一团眼熟的红布过来,还未看清红布里的东西,符青鸾已将红布放到了唐鱼水的怀中,唐鱼水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与付麟一同凑头一看,唐鱼水兴奋:“咦?师傅,小鹰怎么在这里?它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大鹰送过来的,也许是小鹰想念你,大鹰让你陪它们玩些时候吧。” “大鹰来过了?可惜没见到它,那大鹰什么时候来接小鹰呢?” “这个,它倒没有说。” “那大鹰下次来,师傅一定要叫我,我想跟大鹰打个招呼。” “好。”符青鸾笑着答应。不知怎么想去看谢虞一眼,于是就将视线转向了谢虞,谢虞静静坐在床头,看着付麟与唐鱼水弄那小鹰,表情平静。 符青鸾便扭头,净了手,从桌上拿起早上赶集时买好的三七粉末和血竭粉末,兑好了比例,静置一旁,又拿出一个小碗,将那龟壳上熏好的那指肚大小的一块,用两指一捏,轻松的掰下来,继而用手指将这小块被熏制得乌黑的龟壳部分捻成粉末,让其落到小碗里。 捻粉完成,他凑前闻了一闻,却不想打了个喷嚏。扭回头来的时候,他有些唏嘘,后怕的捂了捂胸口。幸亏自己反应及时,感觉到不对及时扭头,不然这指甲盖一点的粉末,可就被他给吹了。 付麟在身后跟唐鱼水讨论:“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小鹰?” “对呀,可爱吧。” “跟我想象中一样。”付麟欢欣的说:“谢虞,你要不要也看看?” 谢虞答了一声:“好。” 符青鸾忍不住嘴巴往上翘起来,他麻利的将三七和血竭粉末倒入小碗,再取了之前付麟喝剩的那泡龟壳的无根水,将这三种粉末给兑了。 仔细的摇匀之后,他在碗中放了一把小勺,转身端到床前,“付麟,喝药了。”他说。 可刚走到床前,谢虞却提前站了起来,从他手中将药碗主动接了过去,并未抬眼:“还是我来吧。” “也好。”符青鸾也不坚持,顺势给了他。 付麟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见谢虞垂着眼在他身边坐下,心中不禁暗暗吐槽:这有什么好抢的,你们谁都喂过我,不都一样嘛。 但他心中虽如此想着,可谢虞撤走了勺子,已将药碗整个儿递到了他的嘴边,他只喝了一口,就被苦的没心思说话了。 待付麟喝完了药,加之时间已着实不早,符青鸾就没有逗留,带着唐鱼水回房去了。 将唐鱼水安置下,两只小鹰放在他的枕边,符青鸾穿着里衣坐在床上,即将躺下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胸口内兜里的封印被鼓动了一下,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胸口,感觉出蛊王似乎有一些躁动,正在里面不安分的想从封印的袋子里出来。 “不是喂过你了吗?”符青鸾无奈斥了一句,“给我安分一点儿。”他如此说完,那蛊王就很快平静下来。 符青鸾打个哈欠,他今天一天其实挺累,白日里逛集市,晚上还要熏制龟壳,身体有灵力护着,倒还可以,就是精神有些不济,毕竟那龟壳耗神了一些,所以他拍了拍身旁的唐鱼水,继而合身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昏暗,须臾之后,月上中天,一片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纸张透射进来,宽敞的竹床上,一大一小静静的躺着。 忽然,那大人胸口的薄被之处,轻轻的鼓动一下,继而顶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那鼓包缓缓的上移,须臾之后,从那薄被与衣裳的交界处,爬出一条胖悠悠的肥虫子来。 这虫子通体翠绿,若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较之前的颜色要更加清亮了一些,皮肤的纹路也更圆滑了一些,它钻出来后,先是憨憨的蹭了蹭符青鸾的衣服,继而扬起脖子来,绿豆般的小眼睛闭了一闭,似乎在闻某种陶醉的气味,继而身体一绷,从背后刷的延伸出一对翠绿色半透明的小翅膀来,它高频率的扇动着这对小翅膀,继而将身体腾空起来,朝着窗户直飞而去。 这个夜晚,有的人酣睡,有的人无眠。 寨子里最中心的一座建筑中,大堂里,数盏幽幽的烛火闪烁其中,一个小型的祭坛中,古老的蒲团之上,一个鹤发的老者端坐于此,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手指捏出奇怪的手势。 在老者的身旁,一个穿着中原服饰的刀疤脸的中年人,和一个穿着少民服饰却打扮尊贵的中年男人,尽皆脸色凝重的等待着。 须臾,鹤发的老者长叹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族巫,怎么样?蛇神可有消息?”少民打扮的中年人着急的道。 “这是第三次了,与前两次一样,蛇神的要求并没有改变,它需要大量的祭品。” “可是,这离上一次祭祀才过去了三年,以往大型的祭祀,不是十年才进行一次的吗?” “蛇神需要力量,它想要竞争蛇王之位。” “蛇王?蛇神不是已经够尊崇的吗?为何还要……” “这不是你能插嘴的。” “可我们没有这么多祭品,难道真的要把村民……” “有的。”年老的女族巫抬起浑浊的双眼:“族长,你竟忘了吗?今日,不就有祭品送进来了吗?” 作为族长的中年男子沉默一瞬:“不行,他们是修仙之人,咱们不能牵扯无辜。” “无辜?”一直没说话的刀疤脸男人插进嘴来:“族长啊,你看看我的脸,这是在前面的边镇被那府衙的官兵砍的,今日来咱们寨子的这帮子道士,他们不光救了那由蛇尊幻丝儿亲自选定的祭品,还害得我们马帮被官府查抄,所有货物尽丢不说,我这新鲜的刀疤至今还未长全。” “最主要的,”族巫接过话去:“自蛇尊被蛇神意外吃掉之后,我一直能感应到蛇尊精魄的位置,可这一次,我已完全感觉不到蛇尊的精魄所在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这帮人,”族巫气愤的说:“他们阻止了蛇尊的复活。是我们一族的罪人。” 他如此说,族长就沉默下来。 “族长,你还不能决定吗?你是怕他们是修仙门派的人,怕他们的仙派之后找咱们的麻烦?”族巫不屑道:“蛇尊力量变化万千,道通万界,区区修仙门派有何惧之。” “就是,”刀疤男附和:“何况死无对证,什么都留不下,他们的门派又何从得知。族长,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善良可救不了族人。” 族长浑身震颤,可是他还在犹豫,满面纠结。 “唉,我就知道你会犹豫,所以我已替你做过决定了。”族巫最终叹息一声。 “什么?”族长猛地站了起来,变色到:“你做了什么?” “今早他们采买的时候,我已将加了料的糍粑,卖与他们了。” 第62章 谢虞是被一片嘈杂的吵闹声给吵醒的,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转头,另一边的床上,付麟睡的依旧安静。 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小巫山的人,丢了什么东西。 谢虞想了一想,披衣而起,穿戴整齐,替付麟掩好房门,带着剑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的时候,那对话便听得更清楚,闵清闲正在气急败坏:“昨天才买的干粮,今早就给丢了,你们怎么看的?” 有弟子委屈的说:“师叔,你忘了,是你说寨子里安全,不用看守,让大家好好歇息一晚。” “……”闵清闲沉默一瞬,依旧生气:“不过是普通的食物,寨子里的人又不缺,他们为什么要偷?” “师叔,”弟子顶着闵清闲的怒气,小声的说:“好像不是被偷走的,你看现场那么多碎屑,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了,师叔你说会不会是老鼠?” “蠢货,哪来那么大的老鼠?何况我在粮食周围布了简单的阵法,老鼠之类的怎么进的去?” “万一是狐狸呢?” “狐狸你个头,你个没见识的东西,只要有阵,什么动物都进不去。” “可阵被破了,师叔……”是不是你阵法太弱啊?弟子没敢说。 “如此厉害的阵都被破了,绝对是人为。”闵清闲跳脚着走来走去,突然顿住,大惊:“或者是精怪?甚至妖物?不能吧?!” 谢虞静静的立在二楼的围栏之后,他闻听此言,眉尖微微一挑,脑海中不由的浮现起一个身影,赶紧抬头四顾了一瞬,周围果然没有无名的身影。 无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这样的吵闹声,若在以往,他早就第一个跑出来掺和了。 想到此,谢虞顿了一顿,扬声问:“无名前辈呢?” 廖白灼抬了抬头:“无名?哦妖人啊,从今早上就没看到他呢。” 闵清闲似乎受到了启发:“对,不会是妖人干的吧?” 廖白灼挠头:“咦?不会吧,咱们采买的都不是特别好吃的东西,他嘴那么刁,不会动这个心思吧。” 谢虞冲廖白灼点点头,转身,抬步朝着符青鸾所在的房间走去。 站在竹制的房门前,谢虞侧耳倾听,里面有两个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两个极其微弱的细声,是那两只鸟。他思索一瞬,没有出声叫门,而是对房门一推,发现里面是锁的。 谢虞站了一瞬,无名有些修为,外面的声音吵闹,他不可能睡的这么死…… 思索间手上灵力一闪,里面的门槛便应声而落,谢虞缓缓的推开房门。 他站在门口,冷冷的朝内望去。 床上一大一小安静的两个人,两只雏鸟已经醒了,其中一只此刻正站在床头,安静的歪头瞅着他。另一只面朝里,不知在看什么。 谢虞抬步静静走过去,站在床前,并不靠近:“无名?”他叫了一声。 符青鸾:…… 符青鸾十分安静的躺着,并未睁眼。 谢虞眉头微微一皱,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一步,缓缓伸出修长的食中二指,一边注视着符青鸾的脸,一边按了按他的脉。 他修长的手指一触即收,静静的看着符青鸾。须臾,弯腰,越过符青鸾的身体,将沉睡的唐鱼水连着被子抱起来,右手一捞,将两只雏鸟也一起带上,转身,出了房门。 符青鸾:唉! 几息之后,谢虞离开付麟的房间,转身而回。 无名的房门仍是大敞,无名安静躺在里面,没有别人来过,跟他刚刚离开前一样。 谢虞在门口站了一瞬,继而抬步,跨入室内,反手关上了房门,他似乎想了一想,在门上加了一个禁制。 外面的吵杂声忽然从耳旁消失一瞬,继而马上又重新响了起来,谢虞抬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声音渐渐的淡了,室内变得安静起来。 “哒~哒~哒~”谢虞有节奏的走到床前。 他先是将床上之人看了一会儿,继而转身,拖过一个小凳,然后,他在床前缓缓坐了下来。 符青鸾:……唉,鬼压床的滋味,不好受呐!身体不能动,意识却醒着……啧,真想来一个绵长而深远的吐息,以此来抒发一下我此刻日狗的心情。 床前,谢虞抬起手,摸了摸符青鸾的脉,他稍稍凝眉,似乎仔细的辨别了一会儿, 感受到谢虞微凉的手指,符青鸾注意力转移,他又想,大徒弟突然主动来访,其实,嘿嘿,还有些小激动的。他是发现自己的异常,所以来查看自己吗?竟还冲动的把门槛给断了……呵呵,这可不是对待普通人的态度唷~其实,你要关心我,也不用把小鱼带走的,师傅又不笑话你。有什么好面嫩的! 要不,为了你这难得关心一回的心意,我耗费些灵力,费个劲,开个天眼?看一下你吧? 大徒弟难得的关心,不能错过啊! 想到此,符青鸾的魂识动了动,这才不着痕迹的凝了一股灵气,悄悄将天眼打开,继而喜气洋洋的看向床前安静而坐,还把微凉的手指搁在他手腕上的谢虞。 嗯,近看还是这么帅,我家的徒弟都漂亮。当然我也漂亮。咱们一家都漂亮。 谢虞表情淡淡的,他凝眉试了一会儿,抬眼看着符青鸾闭合的眼,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自言自语:“好像是睡着了,还是深眠。” 符青鸾:是呀,我也不想的,可小红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似乎有些撑,还强制着我的身体跟它一同睡着了。 谢虞拧眉一瞬:“真的是睡着了吗?” 符青鸾:睡觉这个事有啥好隐瞒的,难不成我睡个觉还能毁天灭地不成?看你这孩子在为师不知道的时候怎么变成了如此别扭的性子!不行,以后回山要好生再教育一下才是。 正思索着,符青鸾突然感觉到谢虞冰凉的手指一动,就觉自手腕处冲进一股尖锐的灵力,如针似锥,那灵力刺的自己神经猛地一大痛,符青鸾觉得自己若能控制身体,那他一定会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符青鸾非常气愤,这徒弟是要干嘛?过分了过分了,哪有这么试人的,睡着了就是睡着了,关心也要有个度,真是太过分了。再这样,为师可要生气了。哼~ 谢虞一触即收,他将手指抬起来,不错眼的盯着符青鸾的面部肌肉变化,发现符青鸾脸上连嘴角都没有抽动一下。 “这般都没醒,看来是真的深眠了。”谢虞声音故意大了一些。 符青鸾:废话,若是装睡,被你这么一弄,十个人也有十一个疼醒了,哪还能装!真想罚他跪。 谢虞直直的看着他,视线在他脸上游移,眼神变换。 符青鸾:……这孩子,还有完没完了!为师可不是好欺负的…… 谢虞突然起身,抬手,将那微凉的手指放到了符青鸾的额头,符青鸾刚一疑惑,就感到谢虞将他那额头挡住朱砂痣的抹额给掀开了。 符青鸾沉默一瞬:……哎哟,我还以为徒弟关心我,原来真是怀疑我,怪不得昨晚那么异常! 唉!徒弟唷,你有什么好怀疑的,我做的那么完美,天~衣无缝,都没有出现弱点,你是怎么把我跟你师傅联系起来的?!你那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完全没有道理啊。你师傅我竟有些懵。 符青鸾考虑一瞬:好吧好吧,你要看,我现在睡着,也很无奈,就纵容你看一次吧,不过看完了赶紧打消怀疑的念头,乖乖的继续父慈子孝,不是,师慈徒孝啊!咱们其乐融融,多好。 谢虞起初看得出有些紧张,他似乎深吸一口气,才将视线下移,可当他看到眼前那什么都没有的额头之后,却整个人愣住了。 符青鸾狂笑:哈哈哈哈,你师傅我聪明吧,我自上次恢复两重灵力之后,就先见之明的用封印将那痣子给隐了,就怕那带子都没绑好不小心掉了的一天,你看看,如今就有用了吧,好了,怀疑打消了,你继续关心师傅吧,师傅不嫌弃,师傅很享受的。符青鸾美滋滋想着。 谢虞愣了一会儿,整个人失控的坐回去:“不能啊,为何?竟然没有。”他似乎思忖了一瞬,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闵清闲怒气冲冠的站在妖人门口,狂砸房门:“妖人,我知道你在里面,竟然还把门封了,别躲了,我知道你听得见,你有胆子做还没胆子承认吗?你给我出来,赔钱。” 谢虞被这一个打断,似乎想通了一个事,他抬起眼来:“其实,痣,是能隐藏的吧。”他如此说着,就输了一丝灵力到符青鸾的额头,符青鸾感觉额头皮肤又是一疼,不过这疼倒是能忍受的了,就是大徒弟不信邪的一遍一遍的试,他连试了三遍,试得符青鸾有些恼火:喂喂喂,差不多一点,试不出来就罢了,我这禁制可不是一般的禁制,有蛊王加成的,你又不懂,弄不开的。 谢虞试过之后,继续出神的坐下来。 他看了看符青鸾,将被他拨开的抹额原样的拉回去。继而静静坐了下来。低着头,有些出神。“我知道你会一些旁门左道的禁术,我解不开,却不能代表你没有。这做不得准的。” 符青鸾:纳尼?你怎么这么执着呢?认出我是那个人来对你有什么好?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徒弟哟,你这执着心也太重了!符青鸾内心叹一口气。 闵清闲叫不开门,气噔噔的走了,室内又安静下来。 谢虞分腿淡淡的坐着,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两手轻轻的握起,左手握在右手的手背上,过了一会儿:“我……恨一个人。” 他徐徐的道:“他从小对我很不好,其实……这也没什么,我……能承受。也……习惯了。可是,”谢虞突然变得激烈:“他千不该,万不该,动我的至亲之人。” 谢虞胸口剧烈起伏一瞬,继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幽幽的:“我记得……我去求他,求他放过我的亲人,可是……”谢虞胸腔震动,自嘲的笑了一声:“他说我的亲人心术不正,若是死了,也是造化。” “呵呵,”谢虞苦笑一声:“虽然我知道我去求他,肯定是自取其辱,但是……那可是我唯一最亲的亲人了!”他的拳紧握了起来,骨节吱嘎作响,就这样朝着身旁的桌子上落了下去。 突然,他的拳停在了桌面上,谢虞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自嘲的看着自己的拳头,缓缓的放开来,眼中满是凄苦和戏谑:“你听听,他可是我的师父,但是他的话却让我明白了,在他的眼里,我算是什么东西……当时的我就是不明白,哪怕我再不在乎自己,如何求肯,却只是平添他对我的恨意,而这一切,就这样报应在了我至亲之人的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他真的看透了我,每一个弱点……” “你说好不好笑,我当时竟就是转不过弯来……”谢虞就这样笑着,脸上满是笑意,眼中却已经满布氤氲。 “我不为别人而活,我只为我在乎的人而活。” 他如此说着,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符青鸾努力的听,才听清楚他说的是:“虽然也没几个了。” 符青鸾闭上天眼,沉默了很久。 谢虞有些出神,他静坐了一会儿,好笑的摇了摇头:“哈,话题竟扯远了。”他抬起头来,淡淡看着符青鸾:“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一个外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总是感觉到那个人的影子?!” “……罢了。” “我到现在,也不确定你是谁。” “想起他来,我就乱了阵脚。” “恐怕会招人笑话。” 他抬起右手的拳头来,在自己的脸前,轻轻张开右手,就见他右手心处有蓝光闪现,雷光滚然浮动,他静静看着这雷光,又看向沉睡的符青鸾:“也许昨晚,我应该试一下的,也许真的打出去了,就知道你是谁了。” 符青鸾本来安静闭合的天眼,猛地睁开:纳尼?我刚刚那一点悲伤的情绪,一下全都跑光了你知道吗? 你如此说,难道,难不成?你昨晚真的想打我?卧了个槽,我还替你开脱,还夸你善良,说你本性好,还主动把灵力撤了,我这么体贴,你竟真的想打我?奥买噶的!谁来让我清醒清醒,我有些接受不能。啊,让我缓缓。 谢虞的神情很痛苦,手里的雷一会儿强,一会儿弱。 “如今你在这里安静的躺着……如果你和那个人一样该多好啊,我就可以一掌把你……可偏偏你们两个的性格又差别那么大。那个人让付麟受了那么多的罪,而现在的你,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却又一直在照顾他,一点看不出做戏的意思,按理说我应该好生谢谢你,虽然让我扮新娘的时候我想宰了你。可为什么,在我的感觉中,总是想把你们两个人给联系到一起呢……我竟有些糊涂了。” 谢虞静静坐了一会儿:“我恨他,他欠着付麟。” “我不为自己,只为付麟,我已经发过誓了,谁也别想再伤害付麟。” 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扭头快步走到门口,即将开门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而是轻轻的道:“你是他吗?” 他似乎在问,又似乎没有问,他如此说完,轻轻道了一句:“希望你不是。”就毅然推开门,抬步走了出去。 床上的符青鸾,静静的感受着谢虞的离开,心里面第一次,如此的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小剧场: 符青鸾:你当着一个乌龟壳子的面,试探我有没有马甲,我很没有面子的。 (╯‵□′)╯︵┻━┻ 谢虞:当时心情浮动,情不自禁嘛,师尊想要补偿吗?我衣服随你扒。 符青鸾:放肆。 第63章 晨露落下,太阳升空的时候,一伙人离开了少民的寨子,重新踏上了路途。 一辆马车,一辆驴车,沉睡的符青鸾被搬到了车上,身边是唐鱼水和付麟,谢虞依旧坐于车辕,负责驾车。 早晨的山林里往往弥漫着少量的瘴气,这瘴气虽然没有寨子周围的那么浓密与复杂,但是人若吸入身体,亦是会产生不适的。所以他们已采买了简易的避瘴火把,这一路出去,遇到雾瘴,就都点了起来。 火把噼啪的燃烧,山林里偶尔传来虫鸣,山高林静。眼前视线不是很佳,马蹄踏地的声音,车轱辘碾过草地与石块的声音,还有小巫山徒步之人的脚步声。 说话的人很少,所以当廖白灼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就听的很清楚。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没想到咱们第二次采买会这般顺利,本来想又不是圩日了,怎么可能再买到那么多的糍粑呢,可没想到马帮竟然会主动帮忙,还那么热情的带咱们到之前买糍粑的那一家,一次就给买全了。” 廖白灼坐在驴车上,感叹着说:“若回头再遇见,真该好好谢谢他们的。” 他不知在跟谁说话,但是他说完了,那被他搭讪的人也没搭理他。 马车内,符青鸾听完这一耳朵,觉得好没意思,他本来怕谢虞将他撇下,如今发现自己被带上了马车,没有被抛弃,那他心里本有的那一点小小的紧张感立刻就没有了。 他听着这周遭安静祥和的声音,马车行进声,火把燃烧声,虫鸣声,脚步声,车轱辘声,觉得这些声音合在一起,好是催眠,小徒弟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跟付麟同样的安静,廖白灼说完了那句话,便也不再说了。 符青鸾开始昏昏欲睡,他昨晚在那种情况下悄悄开天眼,其实耗神挺多,他精神了这么久,如今这一昏沉,就很快心安理得的睡过去了。 唐鱼水满面忧愁的坐在沉睡的符青鸾身边,怀里捧着一只小鸟,肩膀上停着另一只,他一边抚摸着小鸟的脑袋,一边担忧的看着符青鸾:师傅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叫不醒呢!可问大鱼,大鱼却说师傅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若只是睡着了,怎么能睡得这么沉呢! 大鱼还说,师傅之后会醒过来的。 那么,之后是什么时候呢?!师傅若睡上很多天,会不会饿死呢! 想到这里,唐鱼水又叹了一口气。 付麟靠着靠枕坐在旁边,自他前一晚喝了无名特意给他制作的灵龟壳药粉之后,他身上的疼痛就基本没有了,如今的他一身轻松,虽然他知道伤势还在,但是,谁不想轻松一些呢。 可当他早上醒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虞之后,谢虞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凭他对谢虞的了解,他感觉谢虞似乎有什么心事。 所以在马车开始行进之前,他特意让谢虞留了门,此时他坐在这里,只要抬目而望,就可以看见谢虞的侧背影。想罢,他便抬了抬头,其实不仅是早上,而是自早上他醒来见到谢虞之后,谢虞的神情就一直是紧绷的,就算到了现在,谢虞的肩膀也没有放松下来。 付麟看罢,又侧目去看旁边的小的,唐鱼水整个人蔫蔫的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亦是十分的不精神。 付麟不禁忧愁的看了看对面闭目沉睡的无名,无名的睡容很平静,那脸部放松的感觉,可以说是睡得很香甜的。 付麟想了一想,决定开口安慰一下另外两个:“你们不要担心了,我觉得无名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他叫了一声:“鱼儿?” 唐鱼水抬了抬头:“真的?” “嗯,你师傅人这么好,不会有事的。”付麟想了一想:“还有啊,你师傅如今睡着,他肯定不想你这么担心的,不然等他醒来看到你这个样子,要自责的。” 唐鱼水挠了挠脑袋,看一眼符青鸾,转头冲付麟笑了一下。 付麟点点头,安慰完小的,他又抬头叫了一声:“谢虞?” 谢虞的肩膀僵了一僵,很快放松下来,他转头看了付麟一眼,脸色已是恢复如常:“加床被子。”他嘱了付麟一声。 “不加了吧?”付麟跟他商量。 谢虞笑斥了一声:“胡闹,”他严厉的说:“给我加上。” “好吧好吧。”付麟赶忙答应。 付麟话音刚落,唐鱼水就爬起来走到一边,抱出一床薄被来帮付麟盖上,付麟笑看着他:“麻烦鱼儿啦。” “不用客气,”唐鱼水抹把小脸,认真的说:“师傅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如今师傅睡着了就由我来代劳吧。”他强打精神想了一下:“付付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太消沉,不然师傅醒过来要训我了。” 他如此说着,整了整符青鸾身上的薄被,转身挨着付麟坐下去:“你要看小鹰吗?” “好。” 一行人举着火把,走了一个多时辰,出了这片树林,此时太阳已经将树林晒了一些时候,那薄薄的雾瘴随着蒸发的水汽蒸腾,已散了很多,他们就把火把熄了,之后走了一段峡谷。 峡谷的路很宽敞,没有多少障碍物,他们很快就走过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进了一片小树林,小树林远看面积不大,但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树木有些浓密,树冠遮天,挡住了很多阳光,所以光线不太好,有些阴暗。 林子的地面上铺着很多腐败的树叶与枯枝,将原本的不算宽敞的小路给几乎覆盖起来,让人感觉可能不太好走。 但真正走进去的时候又发现,马车竟然能很顺利的通过,这一路过去也没有什么横插出来的树枝挡路,且马蹄踩在枯叶上陷的并不深,人踩在路面上也感觉脚下软绵绵的,竟走的很顺畅。 廖白灼神情轻松的走在驴车后面:“嗳?别说,我感觉咱们这一路走的很顺畅啊!”他碰碰身边的齐明樵:“师叔不是说山里路很难走吗?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啊!” 廖白灼左右看了一眼:“我觉得这是咱们进大山以来走的最好走的一段路了。你说接下来还会这么顺吗?” 齐明樵看他一眼,低头继续走路。 廖白灼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他挺欢欣的走了一会儿,疑惑的挠了挠头:“哎?我怎么感觉这天比刚才暗了?”他又问齐明樵:“你觉得呢?” 齐明樵终于抬了抬头,看周围一眼,竟难得点头认同了他。 廖白灼挺开心:“我观察了一下,这头顶的树冠与之前的相比并没有变得浓密,但是光线却更稀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外面的天儿也暗了。你说,”他大胆预测:“待会儿会不会变得更暗?” 齐明樵不耐烦的看他一眼。 一刻钟后,眼前竟真的又暗下几分,竟连视物都有些困难了,此时队伍的前面传过几根火把来,最后一根传到廖白灼手里的时候,廖白灼问:“怎么点火把了?又没有雾瘴。”师叔不心疼啊?这驱瘴的火把可贵。 前面的师兄说:“师叔说光线太暗,把火把点起来。” “好嘞。”廖白灼欢欣的接过火把:“我预测的挺准吧?”他又问齐明樵,继而抬了抬头:“你说……这白日里怎么天会这么黑呢?不会要下大雨吧?” “……”齐明樵终于忍无可忍的抬头:“闭上你的乌鸦嘴。” 一阵风吹过来,谢虞似乎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躁动的味道,他皱了皱眉,转头到:“小鱼,将马车的窗户和门都关起来。” “为什么?”挨着符青鸾坐着的唐鱼水问。 “别问为什么,都关上。” “好吧。”唐鱼水爬起来。 事实证明,廖白灼确实是乌鸦嘴,他们刚走出林子,天空便下起了一场豪雨,这豪雨来的突然,如泼水一般自天空倾泻而下,将他们的火把一瞬间给打的尽灭,众人瞬间便成了落汤鸡。 所幸豪雨虽大,天空昏暗,却能勉强视物,谢虞目力极佳,他很快便看见了远处的空地尽头,有一座山神庙一般的建筑。 那山神庙背靠一面很高的山壁,与他们此刻所站之地大约相隔几百米,这几百米几乎都是平地,他们若赶紧赶过去,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 作出决定,一伙人顶着豪雨,一路飞快的奔到了山神庙之前。 豪雨太大,马儿和驴子也是受不了的,一伙人七手八脚,将马车和驴车都卸了,牲口一同领进了庙里。 运着身上的避雨诀,谢虞来回了两趟,第一趟将付麟和唐鱼水带进了庙里,第二趟去搬了符青鸾。 山神庙里面的空间很大,但似乎遭受过破坏,其中一边的屋顶整个儿都破掉了,那天上的豪雨就从那一处冲刷下来,水流汇成一道,从门口地势低处往外流。 不过所幸庙里有一座很大的神像,这神像的高度径直顶到屋顶,还在屋顶上延伸了很远,所以这边屋顶破漏的地方,便被这神像给恰巧遮住了。 所以众人就在这干燥的一边,也就是这神像的底下,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从雨布包裹的物资里拿出木柴,锅子,还有采买的食物,开始生火做饭。 被这豪雨一淋,小巫山的大多都同落汤鸡一般,不过都是男人,也不忌讳,拿出干燥的衣服,就地换衣,再找地方将湿衣服晾起来。 大家都在忙着晾衣服整理物资或者喂牲口的时候,闵清闲独自坐在一旁,拨弄着火堆。他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黑透的天空,有些奇怪,这大中午的,按正理是日头最好的时候,但此时的天却黑的跟夜晚一样,难不成这雨要下很久?正自发愁,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响,微微侧目间,就见谢虞轻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师叔,”谢虞坐下后,转头,面容很平静的看着他,“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哦?”闵清闲不发愁了,挺感兴趣的道:“问什么,你说。” “我记得师叔跟我说过,你们当初初次抓捕无名的经过。” 廖白灼拿着树枝举着自己半湿的衣服,磨蹭到齐明樵身边,“喂,我刚刚听了一耳朵对话,谢师兄竟然跟师叔问妖人的样貌嗳。” “什么?”齐明樵猛地抬起头来。 “就是那个啊,咱们第一次见到妖人,妖人还没变回老头的时候,不是很年轻的样子吗?谢师兄问师叔妖人的额头有没有痣。” “什么痣?”齐明樵瞪眼。 “红色的痣啊什么的。”齐明樵笑道:“我记得清楚呢,妖人额头哪有什么痣啊,倒是他那时下半张脸上满是血污,模样看不大全。” ???? ?????? ????? ??? “你记得有痣吗?”廖白灼问齐明樵。 齐明樵摇了摇头,眼睛睁着有些出神,廖白灼瞅瞅他,发现他的脸竟慢慢的红了。 廖白灼后悔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提这个!竟忘了齐明樵对妖人的旖念这个事了。 “我记得……好像没有什么痣。”闵清闲仔细的考虑过之后,十分郑重的回答。 “我知道了。”谢虞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谢谢师叔。” “师侄啊,”闵清闲八卦的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啊?是不是你知道妖人的身份啊?他是谁啊?” 谢虞表情平静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与一个故人有些相像,问一声罢了。” “哦~”闵清闲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那~你那故人……是失踪啦?还是很久没见,想念他啦?” 谢虞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道:“师叔,你忙,我便不打扰了。”他如此说着,便转身立刻走了。 “哎?”闵清闲意犹未尽的挠挠下巴,谢师侄好像很在乎那个故人啊,因为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礼貌的对自己笑,那么,谢师侄的这个故人,会是谁呢?! 谢虞回到付麟这边的时候,付麟挺好奇的问:“你跟闵师叔说什么了?看他满脸好奇的样子。” “没什么。”谢虞将刚刚从车内拿出的水囊递给他。 唐鱼水坐在躺着的符青鸾身边,仰着头看着庙内那从佛龛一路往上延伸并在屋顶蔓延的巨大不明黑色物体,伸手拽了拽谢虞的衣服:“这雕像好丑啊,大鱼,这是什么东西?” 谢虞不赞同的抬起指头:“嘘,小鱼不要乱说。”他认真的跟唐鱼水到:“这些山神庙里供奉的都是有灵之物,与外形无关,不要随便做评判。” “我明白了,是不是随便说话会亵渎神明?”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不多说了。”唐鱼水赶紧捂住嘴巴。 第64章 外面黑暗滚滚,大雨瓢泼,里面火光融融,温暖舒适。 如此强烈的对比下,便显得这一方遮雨的天地格外的珍贵与安逸,众人用水囊里带着的清水,合着那新买的糍粑,加进了一些青菜,一起做了一锅热粥,接下来众人捧着碗,热乎乎的喝了。 听着那激烈的雨声,坐在篝火旁,身上的湿意早已消去,一碗热粥下肚,似乎连心里面都热乎了起来,众人在这安逸的环境底下,无事可做,各自歇息着,就都昏昏欲睡起来。 很快,破庙里便响起了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神庙里一片静谧,只有火堆里不时发出的噼啪声偶尔作响。 两堆篝火,最大的一堆旁边,小巫山的人七七八八的互相倚靠着,角落里,唐鱼水躺在符青鸾的肩膀上,付麟就躺在旁边,谢虞则倚靠在一根柱子上,合着眼睛。 突然,一个若隐若现的婴儿啼哭声从外面飘了进来,忽远忽近的,如戚似悲,声声钻入耳中。 谢虞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惊醒,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他脑子浮起这个念头,本能的拿眼往周围一扫,发现寺庙里的所有人,竟然全是睡着的状态。 一个抬眼间,那边的闵清闲亦是突然一抖,猛地坐了起来,谢虞望着他,他亦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对上谢虞的眼睛,他道了一句:“你也听见了?” 谢虞点了点头。 “婴儿的哭声?”外面刚才还瓢泼大雨,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闵清闲如此想着,往外一看,才发现外面的雨声竟已经停了,一丝微弱的天光从门口透了进来。 “雨停了?”闵清闲有些意外。 就像约好一般,小巫山众人依次醒了过来,早一步醒过来的廖白灼揉着眼睛爬起来,“咦,我怎么睡着了?!”他转头看着闵清闲:“师叔,要不要出去看看?好像外面有小婴儿嗳。” 闵清闲颔首:“出去看一下吧。” 廖白灼点点头,爬起来拉了齐明樵一把:“齐师兄,你跟我一块出去吧。” 齐明樵看他一眼,“小孩子多可怜啊,刚下完大雨就被抛弃了,你听哭得多委屈啊,好像就在门口,咱们出去看看,可别出事。” 齐明樵点了点头,拿上自己的剑,跟廖白灼一起出去了。 廖白灼一出去,后醒的一些人也都陆续爬了起来。 “咱们这是睡了多久啊?” “不知道。” 谢虞看了看身边的篝火,那火堆燃烧的依旧旺盛,他们睡得时间,并不长。最起码这柴还没有烧完。 只是,他心头总觉得有丝不对劲的感觉,身旁的付麟和唐鱼水依次醒了过来,他闭目提气一周,却并没有在身体里发现任何异常。 他又检查过了付麟与唐鱼水,发现他们也基本无恙,他顿了一顿,这才摸了摸符青鸾的手腕,符青鸾的脉象与前一晚比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 谢虞眉头微颦,不做声的坐了回去。 闵清闲发现时间竟只是刚过午,外面的雨又停了,就吩咐众人打点行装,等廖白灼和齐明樵回来,就准备出发。 但廖白灼和齐明樵出去的时间,却有些久,而自他们出去后不久,那婴儿哭声就没有了,众人以为他们已找到了婴儿,可等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回来。 按理说只是出去门口附近看一下,他们应该走不远,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难不成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眼见众人都在各自忙活着,闵清闲终于坐不住的站了起来,可刚要走到门口,迎面廖白灼与齐明樵竟拖着脚步慢吞吞的回来了。 “怎么去那么久?”闵清闲看看他们空空的手:“没找到孩子吗?” 廖白灼和齐明樵都有些不精神,神情蔫蔫的,廖白灼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他如此说着,就越过闵清闲,走到一边坐着去了。 “都找过了?” 廖白灼点了点头。 闵清闲看着两个人坐在那里全都垂着脑袋不动,眼神直勾勾的,神情萎靡不振的样子,招手叫了一个弟子,让该弟子看着顺便照顾一下他们,若发现两人有异常,就告诉他。 弟子答应。 既然时间只是过午,他们已吃过午饭,又休憩过了,便不好在这里耽搁过夜,于是众人重新驾上马车,再次出发。 虽然雨停,可外面的天仍只是蒙蒙亮,视线不是很佳。 因为下雨的缘故,没行多久,地面上又飘起了一层薄雾,且因为之前豪雨倾盆,道路上有些泥泞,为防有积水的深坑陷了马蹄,或在视线不佳的情况下将马车赶到沟里,他们调整了队伍顺序,闵清闲领头,小巫山一半的人跟着闵清闲在前面打着火把负责探路,马车和驴车改行在队伍中间,剩下的人跟在车马后面。 绕过那巨大的山壁,他们一路前行,走不多时,又进入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的树木并不是很浓密,但是枝丫交错纵横,长得颇有个性,经常有横枝骤然挡路,让好好的一条路走得颇为别扭,你若不好好看路的话,走着走着,就有可能被它们给别一下。 所以探路的人在前面走的更仔细,还顺道给马车开道。 谢虞驾着马车在小巫山开辟出来的路上走着,因为下雨泥泞,人的脚程倒比马车要快了许多,前面的人走的快,后面的人被马车一耽搁,队伍就拉的比原来长了一些。但所有人前后不时呼应着,倒也不至于掉队。 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树上的叶子很稀疏。因为雾气的关系,几乎只看出树干的轮廓,远远望去,这树木似乎张牙舞爪,谢虞多了个心,便在每一处经过的地方,用剑气划上记号。 闵清闲不放心廖白灼跟齐明樵,便让那个弟子带着他们走在探路的队伍里。 他们走着走着,廖白灼和齐明樵突然一起停了下来,看护他们的弟子觉得奇怪,看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两个都在抬头,看着高处的一个方向。 该弟子面带疑惑的抬头往那处看了一眼,他们进入这片林子后,可能因为是树林的关系,雾较外面更浓了些,如今只能看到几米之内了。该弟子透过朦胧不清的视线,仔细的看了看那处,叫了闵清闲一声:“师叔?” 队伍最前方的闵清闲顿了一顿,让周围稍停,举着火把转头走了回来:“什么?”他说:“可是小齐他们有什么异常?”他看一眼仍旧不言不语精神萎靡的两人一眼。 弟子摇摇头,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弟子说:“那树顶上,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 闵清闲循着他的指向看了一眼,他的修为要比弟子高一些,仔细一看:“好像是挂了什么东西,走,过去看看。” 谢虞驾着马车往前走的时候,发现前面的队伍似乎停了下来,而且听众人的声音议论纷纷,似乎有些骚动,还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谢虞想了一想,没有舍弃马车,而是驾着马车赶上前去,问最近的一名弟子:“发生了什么?”说完循着弟子的视线往前上方的高处看了一眼。 那弟子将仰着的脑袋转回来:“我们发现那树上吊着一具尸体,想将他放下来,但师叔不让我们动。” 谢虞看着那吊在树枝上的人形黑影,“不动是对的。” “为什么?”该弟子不解。 谢虞略沉吟:“这应该是少民风俗,冤死的人往往在上吊的同时,会在身上下上诅咒,防止别人打扰他们的安宁,谁碰便会诅咒谁。” 闵清闲这时举着火把走过来:“真是晦气,谢师侄,”他问谢虞:“你看,咱们要不要调一下头?” 谢虞想了一下,这林间的路难走,且他们已入林挺深,若调头,会多走很多路,于是便道:“不用调头,绕过去就可以了。” “好吧。”闵清闲点头同意,说完还不忘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身后的车门轻响,唐鱼水打开一条门缝,将半个小脸露出来:“大鱼,付付让我问问外面怎么了。” 谢虞转头:“这个你们不要管,关好车门车窗,除非我叫你,否则都不要出来。” “哦。”唐鱼水乖乖答应一声,关门前问了一句:“大鱼,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啊?” “可能会有,所以你们乖一点。” “哦,明白啦。”唐鱼水乖乖的答应一声,将门仔细关好。 闵清闲看谢虞嘱咐完唐鱼水,感慨一声:“今天发生的事儿的确都有些邪乎!”他刚感叹完,就看见那树上原本凝然不动的人形黑影,突然间猛地抽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 肉眼可见的,那黑影就这样剧烈的挣扎起来。 所有人禁不住一片惊呼:“师叔,那人没死。要不要救?” 闵清闲还不等开口,谢虞的声音已经在众人耳畔炸起:“大家都不要动!” 说话间,就见一道白链自他的手中飞出,瞬间割裂浓雾,将吊着黑影的绳索切断,黑影应声而落,并在谢虞放出的灵气一托之下,稳稳落于地面。 “大家先不要上前,”闵清闲这时反应过来:“看看再说。”他如此说着,就打着火把往队伍前面走去。 谢虞的目力好,他将剑收回,立于车辕上,凝目望向那黑影落地之处,站在队伍前面的那些人,也都屏息去看那黑影。 却见那黑影落地之后,原本剧烈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众人屏息而待……就在众人以为救人救晚了的时候,却见那凝而不动的黑影,突然再次剧烈扭曲起来。 只是,这一次,这黑影扭动的十分诡异。 明明是人的形状,却能如无骨一般,胳膊和腿都扭曲成波浪或圆形的弧度,它将身体疯狂的折叠挣动,在地面上屈伸弯折,众人看着那诡异瘆人的弧度,纷纷不可抑制的起了一厚很层鸡皮疙瘩。 有人忍不住惊叫一声,赶紧后退。 却在这时,不知是否受到尖叫的影响,那原本波浪般疯狂扭动的东西,刺溜一下,眨眼钻入了地底下。 众人僵硬的等了一瞬,那东西没再出现。 闵清闲不再耽搁,立刻决定变道,于是马上,所有人调头,队伍的后路变前路,闵清闲负责压后,所有人严阵以待,谢虞调转马车,赶驴车的赶紧调转驴车,他们像被催促着一般,带着紧张的气氛,快速的往回撤。 谢虞嘱咐后路变成了前路的弟子,让他们跟着自己之前划下的标记走,可他们走着走着,那标记却看不到了。队伍前面顿时传来一阵慌乱,“怎么了?”谢虞扬声问。 “标记找不到了。”领头的弟子慌乱的回答。 “大家先冷静下来,不要慌。再仔细的找一找,若实在找不到,就按照一个方向走,不要走偏。”谢虞灵力惯于喉间,沉静的嘱咐。 谢虞的声音似乎有一股感染力,大家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心中的紧张感便被压下了一些。 队伍的气氛慢慢恢复了一些自然,他们将急促的脚步稍稍放慢了一些……可是,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出去……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似乎总能感觉到,周遭那浓密的浓雾之中,于那四周高处的树枝之上,似乎栖息着什么东西,当你猛地抬头的时候,却看不见……只隐约有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秘密的隐于暗处,于树枝虬结间,悄悄的打量盯梢着。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这哭声时隐时现,若即若离,又夹杂着人类的窃窃私语,待这些声音都隐去,便只余下轻声的“嘻嘻”“哈哈”之声。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底下,闵清闲嘱咐弟子全程戒备,都将剑拔出握于手中,以此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负责看护廖白灼两个的弟子抱着胳膊很瘆得慌的在两人身边走着,他听着周围隐约的声音,不时的朝左右望上一望,可再一个回头间,却发现那两个崽子又停了下来,且一起齐刷刷的看向地面。弟子就有些咂牙:经过刚刚的经验,他觉得这两个崽子只要一抬头或者一低头,准有不好的东西出现,师叔怀疑他们撞了邪。该弟子觉得,师叔似乎怀疑的没错。 第65章 想罢,那看护小白和小齐的弟子,几乎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将眼神往地面投去。 他聚精会神的看了一会儿,地面腐叶湿润,几乎没有什么植被,他忍不住走了一下神:咦,这地面怎么不长草?! 可他还未想完,便见那原本灰黑的地面上,地皮微微触动,接着,肉眼可见的,有绿色的草尖微微冒了出来,并迅速的生长。 “啊……”该弟子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于地,尖声大叫:“师叔,师叔……” “怎么了?”闵清闲急忙赶了过来,该弟子惊恐的指着那脚下的一片湿润草地:“草,草……” “草怎么了?”闵清闲揪住他。“只是一片草皮而已,你紧张什么?” “没有,”弟子语无伦次到:“这里刚刚没有草的,我只是想了一想,就冒出草来了。” “……真的?”闵清闲脸色严肃起来。 “我亲眼看着他们长出来的。”弟子带着哭腔颤抖,他抬手指着此刻的齐明樵和廖白灼:“他们,他们不对劲,他们撞了邪啊啊啊……” 闵清闲循声猛然抬头,却见,如此大的动静之下,原本跳脱的廖白灼,和胆小的齐明樵,最应该跳起来的两人,如今却齐齐安静的盯着地面,眼神直勾勾的,身体一动未动…… 闵清闲觉得脑袋一嗡~,在这种危机时刻,他顿时有些乱了阵脚,可他忽然听见谢虞在他耳边传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幻觉。”他听后脑袋一动,瞬间醍醐灌顶,他此刻也来不及去顾小齐两个,只能强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猛地抓住尖叫的弟子:“这里本来没有草,你刚刚想了草,它就长出来了?” “是。”弟子疯狂点头,惊吓的抱住闵清闲的大腿。 听见这边的动静,小巫山的部分弟子举着火把围了上来。 闵清闲猛然抬头,厉声问众弟子:“你们刚刚是不是有人想过,树上可能挂着尸体?” 众人寂静了一瞬,须臾,有一个人弱弱的举了一下手:“我,”他有些战战兢兢道:“我看这树木光秃,有些害怕,就想~那树上千万不要吊着尸体……” “你还想那尸体可能是活的?” “这个倒没有。”那弟子赶紧否认。 却有另一人忐忑到:“我听师叔说尸体不能碰,就想过,万一那是个刚吊上去的人呢?万一还有救呢?!”那弟子有些瘆人的道:“可没想到我刚想完,那尸体就动了……” “还有谁想过什么?”闵清闲沉声问。 “……我刚刚,想了……”“闭嘴,大家都不要想。”闵清闲厉声打断:“这林子有问题,大家想象的东西都可能变成现实,所有人控制思想,不要做任何想象。听到没有?” “师叔……”有人带着哭音结巴一声:“怎么办,我,我……” “你想象了?”闵清闲气急败坏:“你想了什么?” “我,我想了刚刚钻入地底下的那个东西……” “蠢货。”闵清闲狂吼一声,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弟子话音落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地底下传来的沙沙异响,那声音自脚下传来,钻入耳中,越来越清晰……毛骨悚然间下望,便见脚下的泥土,缓缓鼓起了一个个鼓包,那鼓包缓缓往上顶起,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努力破出…… “所有人,严阵以待,出剑,迅速到马车旁集合。”闵清闲气贯丹田,扬声而出。 众人听命,立刻舍了不必要的辎重,不顾脚下的动静,迅速向马车靠近,“遏制想象。”闵清闲一边这么狂吼着,一边转身抓了齐明樵和廖白灼,试图将他们木楞的身体往马车那边拖,可他一抓之下,却感觉两个孩子的胳膊坚硬异常,手下的触觉,竟不似人的肌肉,他大惊之下,刚想回头查看,却听见脚下一声破土之音,有东西带着风声急速袭击他的小腿,他赶忙挥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剑身便撞上了很硬的东西。 接下来,原本急速靠近马车的众人,纷纷被这破土而出又速度飞快的东西给拦击了下来,那东西似猴般大小,身上没有一丝碎肉,整个的一副白花花的骷髅架子,却手脚灵活,爪钩锋利,腾挪跳跃间,若一不留神,便会被它们斩重,但你拿剑去挡,甚至砍中它们,它们却毫发无伤,坚硬异常,即便灵力也一时弄不散它们,且它们数量众多,一波一波的破土而出,前赴后继,顿时间,小巫山的众人,便陷入了苦战。 而谢虞所在的马车,似乎是灾情最严重的。那拉车的两匹马儿,被那一扑而上的大群东西一阵撕咬,顷刻间便毙于非命。谢虞护着马车,顾不得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倒毙。 所幸已有几人将马车围住,他们结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剑阵,将马车半围起来,可又因为人数不够,只将马车围了大半,留了谢虞所在位置的一个生门,于谢虞面前留了一段半扇形的空隙,谢虞仗剑立于车辕,一人独挡所有迎面而来的白骨怪物。 他面色冷峻,剑身在身周划出凌厉的弧度,那剑光如电,交错闪烁。剑尖每过一处,便有一具白骨散碎破裂。 百忙之余,有胆大的气急败坏问之前将这东西想象出来那个:“不是树上吊的那个吗?怎么成了这种东西?” 那人愧疚:“我想补救一下,就想要是能小一点就好了。” “真是被你害死了,小的砍不着啊!” 马车内,唐鱼水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动静,小脸紧绷的坐在那里,不闹不动,付麟沉默的回握他的手。 唐鱼水旁边,原本安静沉睡中的符青鸾,不知怎么的,他的意识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到怀中的小红发出了微微的一丝悸动,这悸动撩的他心间一颤,继而,耳边响起了一阵兵刃交击与呼喝之声,他只轻轻一辨,便知外边恐怕发生了什么异常之事。 身体仍旧不能动,他急忙将天眼打开,却见封闭的车内空间,小徒弟面色紧绷,付麟脸容严峻,紧张的气氛在马车内肆意蔓延,车身不时晃动,有剑击声碰撞车壁。 车门前的交击尤为激烈,熟悉的剑气肆意荡涤,怕是谢虞在那里一力格挡。 形式恐怕不容乐观,判断出这一点,符青鸾想将灵识打开往外扩,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灵识根本无法发动,顿时急眼:小红,怎么回事?你限制我干什么?可是他无论怎么问,怎么探寻,小红却仍旧沉睡着,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正自着急,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自无声的高处,如抽丝剥茧一般,缓缓向下蔓延而来。犹如乌云罩顶,竟是笼罩甚广。 符青鸾一个激灵,若不是他注意集中,这自上而来的危险气息,怕是连他也发现不了,更别说在外面激战的众人。 可他如今灵识未扩,不能言语,更无法通知众人,急眼间,他不禁在心内狂吼,谢虞,你特么给我看上面…… 车门前,正在激战的谢虞,他一剑荡开一架骷髅,却感觉后脑勺被一股尖锐的灵识一刺,他脑中一疼,猛地扭头,继而略有所感,顿时抬头。 便见头顶繁密的枯枝之间,不知何时竟垂下无数细如蛛丝的细线,而在这些细线的末端,垂坠着一条条如棉线一般的白虫子,正在扭动屈伸,缓缓的向无知无觉的众人脑袋落去。 谢虞这个回头恰看见一条已到了他额前,张着细嘴,似对他极度渴望,他回剑立砍,却听见“当”的一声金属之声,那白虫毫发无损,顷刻间断线飞出。 而随着这清脆的一声,似钟鼓沉寂,周围的一切,全都静止了下来,眼前的,所有的活人,所有的骷髅怪物,他们就像被齐齐点了穴道一般,而静默的众人头顶上,都只余下一根空空如也的垂丝,那虫儿,已经没有,代替的,是垂丝下的众人,那渐渐变得铁青的脸色,和转于发红的眼睛。 这一个变故,几乎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而也是转眼之间,所有人,包括马车前的人,几乎在同时,都转过头来,诡异的看着他。 谢虞心中一凛,立刻矮身进车,奔着付麟与唐鱼水,一手一个,一把抓起两人,可他还未起身,却觉身后一阵危险袭来,只听怦然一声巨响,马车的前三分之一处,被众人顷刻间扑击成碎屑。 木框断裂,木屑纷飞间,谢虞御剑腾空而起,躲过一重扑击,他于半空中凛然下望,却见小巫山的众人,包括那些猴子怪物,一瞬间全都朝他的所在围拢而来,纷纷血红着眼睛,铁青着脸,带着垂涎与渴求的眼神,不停跳跃着,似极力想要将他拽下。 甚至有人拿剑向他扔出,谢虞侧身躲过,本想向下,却换来了纷纷的剑雨,谢虞下落不能,低头看几乎隐没于人群中的符青鸾一眼,狠了狠心,带着臂中两人扭头而走。 “师傅,救我师傅……”唐鱼水惊恐的尖叫,但是无论他如何求肯,谢虞都没再回头。 那一抹御剑的身影,顷刻间便消失于视线之中。 辗转跳跃的众人,缓缓的沉寂下来,他们停下跳跃的脚步,然后,全都静止了下来。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符青鸾心中很想骂娘,谢虞竟就这么撇下他走了。这要自诩为人缘好的他,情何以堪?! 他如此想着,却感觉身下那断裂的马车,在这不恰当的时机,竟缓缓的,朝着他脑袋所放的方向,倾斜起来……“吱嘎吱嘎”马车发出了即将断裂般,不能承受的声音…… 继而,身体随着这个动静,合着那倾斜的角度,缓缓的,朝着大头那边,往下滑去。 符青鸾:卧槽,卧了个大槽,这这这……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成?!我滴天呐! 符青鸾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用天眼朝周围看了一眼。 此时的他,上半身已滑出了车外,并且还在继续外滑中。 “吱嘎吱嘎~” 就见那些原本站立不动的人,和矮挫的猴子骷髅,全都循着声音,缓缓的,慢吞吞的,将头扭回去,身体转个方向,齐齐看向了马车这边。 顿时,符青鸾觉得自己成为聚焦之点。 继而,“噗通”一声,符青鸾的身体,应景儿的,整个全部,跌落于地。 同时,“嘭”的一声,马车似回落的跷跷板一样,往那边栽了过去。 声儿,挺响。 这一声,似一个开关,打开了众人原本静止的脚步。 符青鸾:…… 树林,百米之外,谢虞落于一处开阔之地,他白着脸将付麟与唐鱼水放下,唐鱼水抹着泪水嚎啕大哭:“我师傅要死了,啊啊啊啊……” 谢虞沉默的以剑在地面画了一个阵,用灵力激发,将付麟和唐鱼水严密的罩起来,抬头道了一句:“他不会有事的。” 林子里,事发地,符青鸾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睁着天眼,感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我恐怕要死的冤枉。 他幽幽抬起天眼,将眼神自高处梭巡一圈:清一色的蓝衣裳,围成一个筒状,水泄不通,红眼,青皮……眼神下移:蓝衣裳腿部高度,交叉之间,夹杂着无数猴状骷髅,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的冲着他。 符青鸾:天要亡我。你们要怎么吃?要不要商量一下,咱们不着急好吗? 他如此想着,看向尤为显眼的闵清闲。 红眼的闵清闲,他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人物,他眼中充斥着渴望,可此人身上似乎有使他忌讳的东西,他们都一时不敢靠近。 可这人身上的气息太诱人了,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头朝下扑去,他这一个带动,其余之人,也纷纷下扑。 在这一个瞬间,符青鸾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可他的一生太长,整整两世呢,这急眼间,他竟想不起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向他扑来,那时间仿佛被拉长放慢了一般,他觉得脑子有些空白。 就在他想要认命的闭上天眼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道耀眼的蓝光炸裂,电光闪烁间,砰然一声,那光线如冲击波般荡漾开来,一股澎湃的灵气喷薄而发,将周围所有的人与怪物全部弹飞。 符青鸾傻傻的睁着眼,便见眼前一道阴影落下,身体一轻,他便被一人捞于怀中,符青鸾混沌一瞬,他被那电光刺了一下天眼,眼前此刻朦胧,可抱着他的人,那身上的气息,符青鸾却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滴支持,么么么么么~~~~~啊!( ̄y▽ ̄)~* 第66章 耳边是极速掠去的风声,谢虞的胳膊很有力,挨着自己手臂的胸膛也很温暖,符青鸾闭着眼睛,感动的无以复加。 谢虞抱着他稳稳的飞行,他一边心中激动,一边如此感怀:“唉,果然大徒弟还是想着我的,若我能动,真想使劲抱抱他。” 他如此想着,便满足一叹,却感觉谢虞的身体突然一震,符青鸾愕然睁眼,才发现自个儿不自知间,竟真的将谢虞给抱了。 他刚刚,能动了?符青鸾有些狂喜。 可他还不等表态,谢虞已生生在空中一顿,他撒手便将符青鸾撇了下去,符青鸾“啊哟”一声,被摔了个猝不及防,若非他灵力傍身,他便被谢虞给摔死了。 符青鸾不忿的坐起,可刚一动,谢虞已逼至身前,冰冷的剑尖直抵他的右眼,透凉的寒意自眼皮扩散开来,符青鸾感受着那森森的剑气,抽一口凉气。 “你能动?”谢虞恶狠狠道。 “我没有装睡,真的……” “闭嘴,”谢虞怒目而视:“你也被附身了不成?” 附身个屁,我脸青,眼红吗?不就是被抱了一下,竟恼羞成怒了!可我该怎么解释,说我不是故意要抱的吗?可抱都抱了,解释有屁用?!符青鸾脑筋乱转,百忙中急中生智,略有所觉,眼仁往左处一瞥,立刻大叫:“追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纷杂沉重的脚步声,自远处急速靠近。 谢虞亦有所觉,他几乎在符青鸾出声的同时,便略一撇头,便见小巫山帮众,活动着僵硬的肢体,速度很快的,纷纷向他们跑来。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已围拢上来。 谢虞收剑,信手一挥,一圈淡蓝色的光波扩散出去,“嘭”然一声,将围拢之众弹开。 可这些人的身体如钢似铁,坚硬异常,谢虞将他们击倒,他们马上又爬了起来,虽然衣裳纷纷爆裂,但脸上未有任何疼痛的表情,纷纷充满渴望。 符青鸾严肃的坐在地上,刚要起身帮忙,却突然感觉到胸口处一动,小红带着强烈的喜悦与渴望,自他衣内钻出,只在他衣上一顿,微一躬身,便“啪”的一声,如弹簧般激射而出。 眼前一花的工夫,它便已出现在了最前方的闵清闲额上。 它的出现,似一个开关,往前而冲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这一个瞬间,全都变得僵直起来,他们停下攻击,齐齐转头,直勾勾的看向闵清闲的额前,脸上纷纷带出恐惧的表情。 却见闵清闲的额上,小红一落,便即张嘴,它咬住僵直的闵清闲额中位置,只将头一甩,便拖出一条棉线般的白虫子来,这虫子被咬住尾巴拖出,那末端的细嘴惊恐的张开,鸣叫出婴儿般恐惧的哭声,可这哭声只发出了一瞬,便湮灭在了小红的腹中。 刚刚还一脸恐惧的闵清闲,突然脸色苍白的剧烈一个颤抖,顷刻间向后倒地。 所有被附身的人,全都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过程,他们在天敌面前,吓得呆若木鸡,直到目睹了同伴被吃,才惊恐的反应过来,有人张嘴,发出一声婴儿的啼哭,继而转头,仓皇逃跑。 继这一个开头,所有的似乎现在才解禁一般,全部转头逃命。 但是小红却并不停留,它吃完闵清闲的虫子,身子只是一弓,便如弹簧般再次弹出,一瞬便到了近前之人的额上,张嘴一咬,便又是一条白虫下腹。 它吃的速度很快,如此弹跳着,便随着奔跑的众人渐渐往远处去了。 符青鸾自地上爬起来,他脑中回忆着眼中所目睹的白虫的样子,细想它们的特征,口出婴儿哭声,他若有所思一瞬,脑中便找出了对应。 这哪里是什么虫子,分明是一条条棉线般指长的小蛇,名为白线儿。 它们本身并无多少能力,却有一个逆天的本事,那便是数量众多时,能够联合起来创造大规模身临其境的幻觉,而靠制造幻觉,以分散食物的注意力,进而寄生。 但是,他们寄生,却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为他们的王:一条巨大的白线儿,寻找食物。 一旦寄生成功,它们便会控制着宿主的身体,像勤劳的工蜂一般,将食物带去它们王的身边,供王进食,又防运输途中宿主身体遭到破坏,便会使宿主的身体坚硬似铁,抗住任何的攻击。 想到这里,符青鸾摸了摸下巴,小的白线儿在此,那大白线儿,恐怕离此不远。 他如此想着,一边将灵识放出,左右感受了一下,却未感到任何别样的波动。只是心中,却仍然微微感觉一丝怪异。 他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蹭到了谢虞的身边,见谢虞侧脸有些苍白,符青鸾眉梢一动,他感觉到谢虞气力有损,体内灵力缺失严重,想到之前救自己的那一道掌心~雷,符青鸾顿时了然,因为那雷,每用一次,必然榨干浑身一半的灵力。 想到此,符青鸾再次感动。 谢虞本在看远处纷纷倒落的众人,此时猛地扭头,冷脸看他一眼。 符青鸾赶紧摊手,摆出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谢虞拧眉,再次扭回头去,符青鸾悄悄舒一口气,感触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却见小巫山帮众,那最后站着的一个人,也在此时倒了下去,而周围所有的景色,随着这个人的倒地,慢慢变得淡薄模糊起来,符青鸾挑眉:这是……要完工了? 想罢,他张开手,等着小红回来。 可小红却立于那人额头,并未立回,而是扭动身体,左右梭巡,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 符青鸾刚一惊讶,便见小红再次将身子一弹,眨眼之间,扑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且一落下,便张嘴啃下。 符青鸾若有所思:这小红,竟喜欢吃树了不成?!我还以为它是纯肉食动物!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那树颤抖一瞬,就像心脏般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并且急剧变形,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小车般巨大的心脏,与此同时,广阔的空间之中,传来一声尖锐而痛苦的嘶鸣。 地面同时震动,犹如发生地震一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小红的口中,一会儿便消失于无形。 小红身量虽小,可今回吃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东西,它那肚腹却未有一点鼓起,反而变得更加细了。 身体发出绿莹莹如宝石般的光泽,它如喝足了醇香美酒一般,陶醉的浮于空中,身体缓缓扭转,如快乐的精灵,扭头摆尾,屈伸起舞。 符青鸾闭上惊异的嘴巴,想将小红召回,可还未抬手,便感觉地面剧烈震颤,眼前整个儿一黑,身体不能控制下,一阵剧烈翻滚,眼皮上天光一明,身体凌空,本能的将灵气打出,身体便立马落于实地。 睁开眼睛,疑惑四望,便见明亮的天光,身后百米一片树林,身下是一片开阔之地,地面寸草不生,而眼前百米远处,一面巨大的山壁,震动的灵波一波波激烈震荡,便见巨大的山壁之前,乌黑的宽大空地上,一条丑陋异常大如小山般盘踞的巨蛇,正在跟一只大鹰,和天空中凌空的一条缎带白蛇混战。 天地变色,天空中灵气交织碰撞。 眼前一花,那丑陋巨蛇向他们扭头将巨口一张,便呕出一大团的东西来。 符青鸾定睛一看,那团东西不是别个,正是昏迷的小巫山众人。 那蛇战斗之余,扭头一口一口的往外呕,只呕了几口,便将人吐的七七八八。 符青鸾便看见那些人像下雨一般,纷纷跌落在自己的身周。 而装着唐鱼水和付麟的那个结界球,是被最后呕出来的。不等符青鸾反应,谢虞已是飞身上前,将那球给接住,转身躲过一袭蓬勃冲击的灵气,直接将这个球带到了远处的树林旁边,这才将其放下。 而符青鸾看看小巫山众,面容严肃,他们刚刚被一条蛇给吐了。 符青鸾心思电转,也就是说,他们进了一条丑陋巨蛇的腹中,成为食物,却被白线儿去这蛇腹中抢食。 操,怕是他们被人陷害,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当了肥硕的祭品,才会被两条异种蛇类纷纷争抢。 想罢,他抬头,看向那凌空中如缎带般的长条细白蛇,这恐怕就是大的白线儿了,而再看那蛇皮鳞甲丑陋如怪石的巨大小山巨蛇,它一边战斗着,一边发出如女子呻~吟的柔媚声音,与白线儿对应的且正好相反的,怕便是媚仙儿了。 媚仙儿,长相奇丑,却声音最媚。 这所有的思路,符青鸾在一个瞬间,便理清了。 斗的如此惨烈,怕是两蛇之间那百年一次的,蛇王之争了。 两条妖蛇相争,弄得周围树倒地陷,可大鹰为何要搀和进去,这一点倒是令人费解。 符青鸾看着巨鹰不断向下扑击的身体,那身上羽毛斑秃,已不复往日黑亮的漂亮,它是有灵之物,是什么原因,又为了什么,让它如此的拼命?!这疯狂直冲的势头,竟不要命了吗?! 符青鸾觉得心中有些难受。他似乎突然间明白了,前一晚那大鹰将小鹰送来,怕是临终托孤。 “师傅,”唐鱼水冲着这边远远的喊,带着哭腔:“救救大鹰。” 符青鸾摇了摇头,救不了,大鹰身上中的蛇毒,已是深入骨髓,肉色都已乌黑,且多处致命伤口,深可见骨,它已是强弩之末了。 而最关键的,他如今力量未复,压根插不进这三灵相争。 身边轻声一响,谢虞已是回来,他亦抬头看了一眼那激烈的战况,“看来咱们被少民给算计了。”他对符青鸾道:“撤吧。” 符青鸾抬头,媚仙儿此刻身上已经残缺累累,破洞之处垂下红色的肉块,它被小红吃了心脏,却仍然十分神勇,那些看似致命的伤痕,虽然令它十分痛苦,但却不至于让它殒命,甚至限制它的行动都不能。 而半空中漂浮的大白线儿,那如一道明亮缎带的身体,已是出现了很多黑色的缺失,便如一块漂亮的白布,被剪出了很多破洞一般。 大鹰疯狂的俯冲,白线儿在一边窥望,偶尔伺机攻击。 媚仙儿对大鹰和白线儿的纠缠很不耐烦,它尾巴猛地扫了几下,大鹰一个不查,本就受伤严重,一只翅膀有些耷拉,这下顿时被扫中,身子整个被撞飞到山壁上,立刻挣扎不起,白线儿在空中灵活的闪过媚仙儿的尾巴,并趁机将自己当做绳子,将媚仙儿给捆了起来,并一口咬在了媚仙儿的颈部。 媚仙儿一声惨嚎,左右碰撞擦蹭山壁,似乎想将白线儿弄下。 脚下顿时地动山摇,符青鸾只瞥一眼,麻利的低头,跟谢虞一起搬运起小巫山的众人。 可就在这时,因甩脱不下死咬不放的白线儿,媚仙儿挨痛不过,竟将头一扭,张嘴直接向他们咬来。 那大车般的大嘴,一旦咬下来,会将所有人整个吞吃,符青鸾心中发凉,之前他们在蛇腹中未被消化,恐怕是因为它跟大鹰和白线儿缠斗,没有时间,如今的它如此的迫不及待,恐怕是力量不济,想拿他们补给。这一次一旦被再次吞下,众人恐怕难活。 眼见那巨口就要奔下,谢虞猛地抬头,掌心电光闪动,迅速凝集一个蓝色的雷球,顷刻间将这掌心~雷打出,就见眼前蓝色光芒剧烈闪耀一瞬,一道剧烈的冲击波击打上媚仙儿的身体,便见媚仙儿身子一抽,一道雷光自媚仙儿口中飞出,符青鸾本能的张手,雷光落于掌心,是小红。 谢虞一击打出,将媚仙儿镇在原地,暂时无法动弹,他却踉跄一下,单膝跪地,脸色苍白,他以残剑撑着自身不倒,却低头剧烈的喘息,这掌心~雷对他消耗巨大,符青鸾只看他一眼,便知他已是强弩之末。 小红。符青鸾长叹一声:也闹够了,你已吃的够多,我知道你能让我恢复原身了,来吧! 脑海中弹出一道信息:十二个时辰恢复。 不成。符青鸾气恼:我徒弟都跪了,我哪有那个时间!我知道你有别的办法让我立刻恢复,快,趁着蛇还不能动。 小红:生不如死。 真男人谁怕这个,来吧。符青鸾道完这句,闭眼一瞬,等再睁开,他擎起右手,将小红在掌心猛地一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么么么么么~~~~~哦!( ̄y▽ ̄)~* 第67章 便见一道绿色的光芒,顷刻间钻入符青鸾的手臂,小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符青鸾那炸裂的皮肤,如被凌迟一般出现道道血痕,这血痕一路攀爬蔓延,从手臂,到胸膛,顷刻间遍布全身。符青鸾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忍受的表情,他甚至抽空想:上辈子被巨兽踩死,内脏破裂,都没这么痛苦。 他这是抽皮扒骨啊! 真的是生不如死般难受…… 时间仿佛很漫长,又几乎只是一瞬。 谢虞略有所觉,猛地抬头,便见无名身周被一道绿光萦绕,浑身传来皮肤骨骼的炸裂之声,却在这时,耳边狂吼一声,却是那巨蛇已再次能动,它扭头摆尾,掀起一阵狂风,原地顿时一片尘土飞扬。那巨嘴一张,电闪般咬了下来。 衣裳猎猎作响,于狂风中,谢虞忍不住闭上眼睛:我命休矣。 但想象中的疼痛和灾难并没有到来,耳边似乎感觉到一丝清凉的凉意,狂风似被壁罩阻隔,于瞬间平息。 谢虞迷茫睁眼,便见袅袅微光中,一人的身影逆光而立。 那人衣衫如丝般垂缕滑动,他微转身,仿若步步生莲,一脚踏入他的视线,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见那人破开磷光,伸出一只纤嫩白玉的手,拿清凉的指尖勾了勾他的脸颊,继而轻笑一声。 那声音如此明晰,如此动人,却又如此的催人心肠。 谢虞浑身巨震,猛然抬头,那人却已转身,踏前一步,迎面而向那天空中凝然的巨蛇。 符青鸾在抬手捏诀之前,他感叹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抽空想了一下:唉,难得恢复美貌,可第一时间竟不能揽镜自照,观赏一番,实是遗憾。 想罢,他手捏剑诀,向空中唤道:“游龙来。” 话音落,便见乌云中一道电闪雷鸣,那天空被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痕,便如一只巨爪将天际给生生撕裂,而在那撕裂的伤痕之处,却传来一声嗡鸣,一把流光清越的宝剑,自那缝中疏忽而出,飞落尘埃,眨眼间来到符青鸾的面前。 它速度飞快,却并不停留,且似有灵一般,绕符青鸾身周欢快的辗转一圈,继而依恋的用剑尖蹭了蹭符青鸾的脸。 符青鸾满足的抚摸它的剑身:“游龙,你来啦,咱们好久不见了。” 游龙对他轻点了一点。 半空中,巨蛇发出惊恐之声,大发雷霆,原地狂叫,身形猛地一鼓,白线儿已经断成三节,继而大嘴一张,毒雾向这边喷薄而来。 符青鸾长叹一声,擎剑在手,一剑将毒雾斩裂:“畜生,你我本无仇怨,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将我等吞吃,你这千年修为,今日便葬在你这贪婪之上。” “千年之灵又如何,敢伤我徒儿,送你重入轮回。” “天地轰鸣,黄泉道开,八雷澈响,去!” 符青鸾浑身金光闪现,剑诀一招,游龙剑已经腾空而起,化身金龙,一分为八,钻入空中云层,引着八道各色天雷落下,顷刻间将巨大的媚仙儿钉在原地,且不顾它的强烈挣扎扭动,雷光在它的身上流窜闪耀,交错夹击。只顷刻之间,便听砰然一声巨响,那山般的身体,连同白线儿那三截碎身,瞬间一起爆裂开来。洋洋洒洒的,化为无数细碎的光斑。 那光斑漾于空中,将天地笼罩,纷纷扰扰的,如细小的精灵,徐徐散落下来,落入寸草不生的土地,便见百米之内,枯木逢春,碧绿的草尖带着新生的活力,充沛的钻破芬芳的泥土,眨眼之间,大地变为一片葱绿。 很快,尘埃落定,周围华光泯灭,而那巨蛇原本的尸体之处,自上而下,一座白骨堆成的累累骨山逐渐显现。 符青鸾收剑,凝眉看那巨大的骨山一瞬,“看来,我并没有杀错你。”他如此感叹着,然后撇了一下头,自忖:“功力竟又精进了!” 继而,转身,抬目,看向单膝跪地的谢虞。 符青鸾背手,将剑收于身后,感叹一声:“徒儿!” 谢虞看向他的目光,交织着惊讶,愤怒,不信,这所有激烈的情绪,最后,在符青鸾一叹之后,顷刻之间,全都转为了恨意。 符青鸾脸带微笑:“好了好了,知道你很久没见为师,心中激动。” 说话间,他电般出手,一下便将谢虞制住,感受着手中谢虞的体态,符青鸾不禁自语道: “怎么最近又轻了不少,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他装作看不到谢虞眼中恨意,仔细扶着谢虞坐好:“乖徒儿自行调息,为师去去就来。” 谢虞僵硬在原地,他被禁制控制,身体已然僵硬如石,他先是吃惊一瞬,继而想到什么,顿时目眦欲裂,嘶声怒吼:“符青鸾,你要干什么?”付麟…… 符青鸾摇一摇头,伸指,轻描淡写的封了谢虞的言语。 他再看谢虞一眼,继而越过谢虞的身体,往他身后而去,他的脚步悠悠,不快不慢,谢虞被他这朝着付麟而去的脚步声,撩的心头肝胆欲裂。 符青鸾看似很慢,可眨眼之间,他便来到了付麟的面前,付麟已是跌坐在地,肩膀颤抖,他看向符青鸾的目光中,带着吃惊,不可置信,惊怒,与不可磨灭的恐惧。 符青鸾道了一声:“……小付。”继而出手,付麟眼睛一闭,原本颤抖的身体,顷刻间委顿下去,符青鸾伸手将他接住,继而小心的放在地上,他看着付麟虽然昏迷却仍带着不安的脸,轻轻的感叹一声:“可怜的孩子,其实,你不用怕我的。” 他说完,转头,看向旁边的唐鱼水,张开手来:“鱼儿。” 唐鱼水抹一把腮上未干的泪痕,露出欣喜的表情,抱着手上的小鹰,一头扑进符青鸾的怀里:“师傅,你终于恢复了。你睡的这些时候,鱼儿一直想你。” “乖徒儿。”符青鸾抹一把他的小花脸,继而起身,扭头,抱着唐鱼水,几息之间,来到垂死的大鹰跟前。 他将唐鱼水放下,然后,接过两只小鹰,他与唐鱼水一起看着大鹰那即将涣散的眼睛。他让大鹰看了那两只小鹰一眼,然后将两只小鹰捧起来凑到大鹰的脸上,两只小鹰哀哀鸣叫,对大鹰依恋的挨蹭,大鹰似有所觉,瞳孔稍聚了一瞬,符青鸾沉静的道:“你且放心的去吧,两只小鹰,我会照顾好它们。” 大鹰眼内流光一闪,顷刻之间,一滴眼泪垂落,他睁着眼睛,最终,瞳孔缓缓趋于涣散。 唐鱼水哇的一声哭出来,抱住符青鸾的大腿,符青鸾看着手中哀哀鸣叫的小鹰,摸了摸唐鱼水的脑袋,久久不能言语。 盏茶之后,符青鸾来到小巫山昏迷的众人面前,他找到闵清闲,试了试他的脉,继而一指点在他的身上。 闵清闲一阵颤抖,继而猛地咳嗽几声,疑惑的醒了过来。 他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此时一醒,本能的就赶紧往四处看,却见到面前一个少年,一身青衣,俊秀非凡,那额前的一点朱砂痣,红艳欲滴,更衬得面容如玉似琢,他见过无数好看的人,但如此倾城之姿,却是少见。 只是,这标致的模样,他却是见过的。“妖……人?!”他惊讶了一声。 “是我。”符青鸾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闵清闲勉强撑了一下身体,四顾周围,草木茂盛,开阔之地,那黝黑巨大的山壁,却哪有什么山神寺庙,取而代之的,却是累累的骨山,闵清闲惊讶:“发生了什么?那寺庙,树林……” “之前你见到的所有一切,除了附身你的白虫子,其余的,都是假的。” “假的?”闵清闲有些颤抖,他看着那累累的骨山:“妖人,你、你干了什么?!” “我是青鸾世尊。”符青鸾到。 “什么?”闵清闲跌了一瞬:“你,你,你是谢虞的师傅,青阳的那个青鸾世尊?” “是我。” “那你……” “这个说来话长,此时不便多言,我只问你,你可信我?” “青鸾世尊,光风霁月,嫉恶如仇……”闵清闲苦笑到:“……自然是要信的。” 符青鸾沉默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缺了一角的灵龟壳:“你们都中了蛇毒,从这周围的树木和草尖之上,取天地无根之水,将水滴于龟壳之上,水珠不会垂落,让其余所有昏迷之人,都喝下一滴水珠,便可解众人之毒。” 符青鸾将龟壳塞入惊讶的闵清闲手里,径自站起身来:“这么简单的事,应该难不倒你。” 闵清闲双手有些颤抖,他不知想到什么,深深的埋下头去。 符青鸾御剑去周围探查一瞬,顷刻便回,继而带上被他点住的谢虞和点昏的付麟,用灵力托着两人,抱着唐鱼水,悠悠的去了他刚刚找到的一处半山腰僻静的山洞。 山洞不深,但肚腹却挺宽。 符青鸾甫一落地,便将游龙插地,立刻在洞口布了一个结界。 他将谢虞置于洞口的结界之内,让他面向洞里,并不看谢虞的表情,同时将唐鱼水放在谢虞的身边,让他好好的抱着小鹰,仔细叮嘱于他:“鱼儿,乖乖的待在这里,之后师傅若不说好了,你便不要往内进,只在这里陪着大鱼,可好?” 唐鱼水了然的看看付麟:“要很久吗?” “应该不会很久。” “嗯。”唐鱼水懂事的点点头。 “真乖。”符青鸾摸他额头一把。继而转身,带着昏迷的付麟来到洞内,他仔细挑了一处平坦端整之地,让付麟盘膝而坐,面对着谢虞。 与此同时,他亦在付麟身后端正坐好。 少顷,他闭了会儿眼,继而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运起本门心法,开始聚集天地间充沛盈翻的灵气。 便听滚滚雷音之声,在耳边悠远的响彻。 符青鸾有些意外,出乎意料的,那之前需要在体内传导多次心法才能够吸入的灵气,却在他刚运起心法的一瞬,狂涛骇浪般涌入他的体内,奔涌而毫无枯竭之意。 顷刻之间,外面风起云动,万物飘摇,隐隐有风雷噼啪微爆声在谢虞和唐鱼水的耳边炸起,但是眼前一切却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 唐鱼水有些不解的眨着眼睛,转头看外面一眼,发现外面似乎一切如常,他去看谢虞,却见谢虞眼中涌动着强烈的不安,唐鱼水不知道,但是谢虞却是明白的:这是极其强盛的灵力汇聚才有的异象,看这个表现,此时聚集在此的灵气,远比任何河川大泽古战场或者灵地更加强横霸道。 符青鸾……他如此大费周章,到底用意如何?谢虞头一次,竟有些糊涂了。 唐鱼水将谢虞这种强烈的不安看在眼中,忍不住安慰谢虞:“大鱼,师傅会治好付付的。” 他此话一落,谢虞眼中的不安,却滚动的更激烈了。 符青鸾感受着体内灵力奔涌的流动,心里暗忖,这恐怕是如今在他体内的小红带给他的福泽,想罢,他安心睁眼。 体内灵力已然充盈,他不敢怠慢,看着眼前的付麟,立刻运起全身功力引导,尽力将自己认为合适的灵力盘凝于双掌心之中,这才小心翼翼的双掌一前一后,分别放在付麟的后背和前处胸口。 将灵力缓缓导入,他原本担心,自己的心法与付麟不甚相合,所以一开始非常克制,只是输入了一线灵气,在付麟的体内连绵成圈,运转全身,却不料,付麟本身灵气运转的方式,竟跟他的心法无缝衔接。 符青鸾不禁心中暗赞,付麟真的是很有天赋,此时又跟自己的心法如此相合,这说明这个孩子怕是跟自己有缘,且与这次巧合有缘。 如今,两条灵蛇的死使得周围山川灵力充沛,可谓地利。小红吃了蛇心,在自己体内给了自己充足的灵力,可谓人和。而自己又恰在此时要给付麟疗伤,可谓天时。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便是付麟难得的机缘。 这孩子恐怕有此造化。 与其将此刻体内因小红汇聚的灵力以及从周围山林川泽引来的比平时更充沛的灵力,单单只用来化掉透骨钉的威势,然后排出,还不如将透骨钉化在这股灵力内,然后由自己引导着,顺势给付麟筑基,虽然要损掉自己一定的真元,但是为了弥补之前因为前身做的孽,这点代价,也不算什么了。 想罢,符青鸾便放了心,这才开始放开限制,开始加大灵力的吸收和输入。 一个瞬间,谢虞立刻感应到了外面更加奔涌无边的灵力流动,这股流动竟然连唐鱼水都能肉眼可见,所幸游龙剑结界相护,两人周边无虞,但是结界外却已经天地变色,万物相合,灵气流动形成的巨大漩涡,将天空的云彩全部吹散至无影无踪,并幻化着七彩的流光,朝着山洞内符青鸾所在的位置旋聚着。 山洞外半里之处,巨大的山壁之前,闵清闲拿着龟壳,吃惊的看着四处,便见方圆几百米之内,涌起微弱的细风,这风吹动新绿的草地,吹得周围的树林沙沙异响。 继而,那风猛地狂了起来,四周山川大泽,肉眼可见的,一丛丛绿色的流光,自树林草叶间升起,在空气中如肉眼可见的丝涤,迅速向着远处的大山汇聚,一瞬间,草木全都蔫了下去,被救醒的部分小巫山众纷纷吃惊的爬起,望向远处的山顶,那里风雷滚滚,有大团雷电汇聚的绿色气流漩涡汇聚。 “师叔,那是什么?” “恐怕是有大能之人,在吸收天地精纯灵气,不知要有何作为。” “真壮观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趁着师尊恢复的喜庆日子,求一波专栏收藏吧,麻烦大家动动手指,好不好?!专栏收藏少,积分低呀,不好跟人家竞争呀,谢谢大家啦!( ̄y▽ ̄)~* 第68章 洞内,谢虞心中的担忧全显在眼里,他五味杂陈的望着那边的符青鸾和付麟,一边希望付麟无虞,一边对符青鸾的所为不知根底,一时间,竟是心中百味,不知滋味。 而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惊叹场景的唐鱼水,已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虞只直勾勾的看着洞内。 符青鸾已经满面凝重,双目紧闭,他全力感应着体内无双的灵力流动,催动着本门心法,跳级般,帮付麟将练气九阶……一一跨过。 这个过程中,符青鸾跟付麟的脸色都痛苦不堪,两人皆脸色通红,额头汗滴密布,身体微微颤动着,二人身上笼罩的光晕七色流转变化,无一刻可定,也无一瞬相同。 唐鱼水的小眉头一直倔着,可师傅有命,他不能踏入,只能远远看着。 心头一颤颤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忍不住抓紧了谢虞的衣服。 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画面,但是谢虞还是有些眼神不定,震撼与不可置信,两种冲击性的情绪交替往互,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明灭闪烁。 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息从付麟的体内冲出,这气息磅礴激烈,最近的符青鸾登时整个人飞起,被冲击到洞壁上,唐鱼水顿时一急,刚要冲上前,一股热气扑面而至,尽管距离很远,但仍仿佛可以灼人一般,唐鱼水不禁立刻掩面。 但是,预料中的感觉却并没有出现,当唐鱼水疑惑的放下手时,符青鸾已经挡在了他和谢虞身前。 可紧接着,又是一股凉风叠加而至,两股气浪相合,周围立刻一片舒适。 身周一片清风徐徐,和暖温煦,尽管洞内的光线有些阴暗,墙壁光秃,可唐鱼水总感觉着,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和感觉起来都是如此的舒适,就好像身体被一双巨大而柔软有力的大手环在其中一样,好想立刻躺倒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到处打滚。 “师傅,你怎么样?”所幸唐鱼水还不忘正事,虽想滚上两圈,但仍立刻意识到自己该担心什么。 符青鸾脸上有层白意,他擦去额上的细汗,对唐鱼水释然摇摇头:“无碍。” “那,付付他如何了?”唐鱼水望一眼洞内盘膝而坐闭目安然的付麟。 符青鸾脸上露出笑意:“放心,为师已经解了透骨钉,更助他筑基成功,不过,暂时不要打搅他。”符青鸾俯下身,轻轻的揉了揉唐鱼水的脑袋,继而转身,站定在谢虞的身前。 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静静的看着谢虞,良久,这才说道:“其实,为师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师徒两个,便开诚布公的说说心里话吧。” “你站了这许久,也累了吧!”他这么说着,便伸手扶着谢虞原地坐了下来,然后在谢虞对面很随意的坐好:“你不用这么瞪着我,毕竟我也不傻,一解开你,你不立刻找我拼命才怪,那还怎么说话,所以,你暂时就保持这样吧,认命的听为师说完。” 他思索一瞬,抬起头来,语声徐徐到:“你离开山的这段时间,……为师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一切已经了然,也看开了。”他看了看自己如今白嫩鲜活的手,这手之前千沟万壑,无助而无力,那鲜明的印象,记忆尤深。 想罢,垂手,抬头:“付麟的事,确实是为师的错,在这一路上,我亲眼看着他受了许多罪,大错惜声,我本是没资格求你和他原谅的,说再多,也不如做点事,所以,刚才的事,就算为师对付麟的道歉,当然,这也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够为付麟做到的。” “至于你我之间……”符青鸾喟然抬目:“师徒名分早定,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改变了,唯二能够解除之举,其一是我将你逐出师门,其二是你叛师出门,这两点都很不好,因为无论哪个,都与你声名有损。且从此之后,仙界恐无你容身之地。” “所以,为师代筹。这之后的路,为师放你自由。你可以选择跟付麟回鹿吴山,也可以从此畅游江湖,这些都随你意愿。只要你半年为期回青阳一次,掌门师尊那里,为师自有交代,”言罢,符青鸾顿了一顿,闷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你也就不用勉强自己,天天见为师生嫌了!” 他笑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话已至此,为师心意已了……”尾音落下,他沉默一瞬,撑着膝盖,便要起身,可抬目之间,看着谢虞的脸,突然心头一顿,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前身对谢虞十几年来的不闻不问,他一个人坚持着,默默忍受努力,一直孤身孑然,从小就要像个小大人一般,没有童年,还要一直担心付麟,不知为何,符青鸾心头一酸,对谢虞莫名感到一阵怜惜。 他突然好想立刻对着谢虞喊:啊啊啊,管他什么前身,都见鬼去吧,徒弟你可以跟着为师混啊,为师带你看仙界啊,保证分分钟让这张帅脸满是阳光遍照大地,而不是现在这副小苦瓜的模样! 可是,看向谢虞仍对他充满芥蒂和疑惑的眼神,他也只能空想一下罢了!徒弟呀,造化弄人,怪只怪,咱们没有早些遇见呐! 他如此想着,不禁伸手,谢虞看着符青鸾那向自己伸来的白皙手指,眼神满是抗拒,可他身形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越过视线,继而,头顶传来温柔的抚意。谢虞酸涩的闭上了眼睛。 符青鸾长叹一声,他像以往抚摸唐鱼水的脑顶一般,轻轻揉了揉谢虞的发顶。“还是那个倔强的孩子,不少事情,为师的确做的过分了些……”唉,前身做的何止过分,这么帅的脸,换我早就宠上天,然后天天拉着出去现徒弟了!可惜呐……“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符青鸾想了想,恐怕不能重来的。他说到这里,默默一顿,看着谢虞眼内的神情,摇了摇头,长长一叹:“可惜,应该没有这种机会了吧……”没有对你好一点的机会了吧! 说话间,符青鸾收手,走近谢虞,谢虞眼睫猛地颤抖一瞬,陡然睁眼,神情有些戒备,符青鸾默默看他一眼,突然俯身,抱住了谢虞,在他耳边,轻轻的道:“乖徒儿,记住,为师最后一句教导,人这一生,除了仇恨,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东西,为师不在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符青鸾感叹一声,使劲抱了谢虞一抱,继而毅然的起身,用凝灵注音留下心法在谢虞的怀内,扭头,不再看向谢虞,对旁边的唐鱼水招了招手:“鱼儿,随为师回山吧。” 手指一动,游龙剑自动归鞘,唐鱼水不舍的看了看付麟,“付付……”又转头拽了拽谢虞的衣角:“大鱼,你们要好好儿的,我跟师傅……要走了。”他言罢,上前抓住符青鸾等待张开的手,继而,师徒两个,翩然离去。 一刻钟后,禁制消除,谢虞这才长出一口气,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沉默的垂了垂头,继而伸手,从怀内掏出一张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纸张,那纸张薄如蝉翼,半透明的颜色中,一个个金色浮凸的字体交错闪烁,轻然浮动。 谢虞看着这纯正的,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心法,眼皮半垂落,遮住眼底的光泽,那瞳孔黝黑,如深潭古井,他一动未动,良久沉默无言。 山下树林里,闵清闲带着众人望向那高处峭壁间半遮的山洞,心内暗忖:青鸾世尊带着徒弟在这洞里面不知作甚,如今那骤起的风雷已经平息,他是否要出声叫上一叫?让那几人知道他们已经来到这里?! 他正思索着,却见那洞口有人御剑而出,那剑往前本已跟他错过,却马上生生一顿,剑上之人扭头,似乎发现了他们,继而转向,降低高度,悠悠向他们飞来。 待落到他们近前,众人才看清,那是符青鸾跟他的小徒弟。 “哟。”符青鸾神情很愉快的跟闵清闲等打招呼。 廖白灼闭上吃惊的嘴巴,转头看着睁大眼睛亦同样吃惊且多了一重欣喜之意的齐明樵,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神。” 齐明樵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小声且欣喜的道:“他变年轻了!” 廖白灼挠了挠头,不解:“他怎么变回年轻的!” 闵清闲的神情有些肃穆,他将用完的龟壳托于掌中,脸容郑重的交于符青鸾之手,低头:“感谢青鸾世尊救命之恩,我们这一众人感激不尽。” 符青鸾背手,尽量谦虚道:“举手之劳罢了。” 闵清闲口中青鸾世尊四字一落,周围齐齐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闵清闲肃容向后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无礼之举,带着众弟子对符青鸾敛容为礼:“我闵清闲带小巫山一众子弟,在此郑重谢过。” 他想了一想:“之前因为误会,对世尊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希望不会影响青阳与小巫山的世代交好,如今咱们一众知道之前被骗,定会回头向唐门,替青鸾世尊,替我们小巫山,讨一个公道的说法。” 他说完问了一句:“只是,不知之前在那山洞里……” “哦,”符青鸾回答:“是我为付麟治伤,因为情急,惊动了大家,还请海涵一二。” “哪里,能够让子弟们亲见此番场景,也算是一种修行和激励。”闵清闲又想了一想:“不过,付麟的伤……” 符青鸾微微点头:“多谢挂心,他已经无恙了。” “哦!”闵清闲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贵徒弟委托的任务,在接下来的路途,怕是用不着咱们了,既然用不着了,那咱们也只有在此告辞,虽谢少侠是咱们的雇主,可在此告知他的师傅也是一样的。” 闵清闲拱了拱手,便要告辞。 “嗳?稍等。”符青鸾及时止住他们:“这个,徒弟和付麟还在打坐调息,我有些要事,需要马上去办,倘若诸位一时不急,可否便在此稍等上一等。” 闵清闲点点头:“倒也不急的。” 后方,廖白灼见齐明樵脚步微动,便要上前,立刻悄然拉住他:“齐师兄,你要干嘛?” “我,”齐明樵脸容微赤:“我想去跟妖人,不是,是跟青鸾世尊……”他道出青鸾世尊四字的一瞬,便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愣在当地。 “反应过来了?!”廖白灼摇摇头:“齐师兄,那念想,便断了吧!之前他是老头的时候,你们不可能,如今他恢复了身份,却是跟你父亲同一辈的长辈,而且还是那个传说中清心寡欲的青鸾世尊,那你们便更不可能了!如今……你便只能上去打个招呼,好好看上一眼吧!” 齐明樵愣了一会儿,须臾苦涩的笑了起来,他抬头,痴痴的看向前方:“我还是……只远远的看着他吧!” “唉,你这又是何苦!” 前方,符青鸾拨了拨唐鱼水:“鱼儿,称一声闵师叔吧。” 闵清闲苦笑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呐!” “当得的。”符青鸾摇摇头,唐鱼水端整的抱起小手,行了一个晚辈之礼:“闵师叔。” “嗳!”闵清闲知道符青鸾的辈分,不敢托大,赶紧上前一步,托了托他,感慨的笑了起来。 符青鸾抬起手来,嘴角轻轻勾了勾:“闵师弟,不知这锁仙链的钥匙……” “呃,”闵清闲拍自己脑门一下:“看我这记性。” 然后,符青鸾就看到他解下腰间那个作为钱罐子的葫芦,将里面的铜钱和银两全都倒出来,再然后,双手一拧,从葫芦底部取出了两把银色的小巧钥匙。 符青鸾:……没想到,竟是粘在钱罐子里呐! 符青鸾感慨的拿着链子:“之前,这链子锁了我一路,可知我与这链子也是有缘。不如,”符青鸾稍稍抬起头来:“这链子,便给了我吧?!” 闵清闲怔了一瞬:“世尊被我们冤枉,一路受屈,且出手救了我们一十八口,按理这误会和大恩,该是好好赔礼和道谢的,可是,这锁仙链……”闵清闲十分为难,十分肉疼的道:“如果我做得了主,肯定立刻双手奉上,只是这链子是我们掌门的心头之物,如果青鸾世尊想要,还请容我先回山请示掌门一番,如若他老人家允肯,我事后一定亲自送上青阳。” “可是,”符青鸾看着闵清闲淡然一笑:“我记得你说过,这链子又不能卖钱,只是一根锁人的链子而已,而且你们还有两条,不怎么用的。” “这,这……我竟说过这话?什么时候的事?”闵清闲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你做梦的时候说过的。”符青鸾十分肯定到。 “呃……”闵清闲竟有些无言,因为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此,”符青鸾拱了拱手:“我还有要事,这便告辞了,咱们青山不改……”话音未落,他就带着小徒弟跑了。 闵清闲见他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头疼的跺了跺脚:哎哟,这要他,该怎么回去跟掌门交代哟,难道说,锁仙链不慎丢啦?!或者,当做赔礼和谢礼给送出去啦?!哎哟,这个借口,他可得好好想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看到留言,想早一点更的,可是作者刚刚写完,所以发的晚啦!祝考试的各位考试顺利,成绩棒棒哒!顺便再次求作者专栏收藏,么么哒!感谢!( ̄y▽ ̄)~* 第69章 收好锁仙链,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徐徐的飘落到巨大的山壁前,在那里,大鹰的尸骨匍匐在地,早已僵硬如石。 符青鸾带着唐鱼水,站在大鹰的身前,沉默注目,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唐鱼水看着大鹰,露出哀戚的表情。 符青鸾摸了摸他的脑袋,嘱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御剑去那骨山转了一圈,这白骨之中有人骨,有动物之骨,累累不知其数,他本是想看一看这骨山,看看这蛇所造的冤孽,却不想绕到一处的时候,隐约看到累累白骨的堆积之下,在那深埋露出的缝隙之处,似乎露出一角带彩的颜色。 符青鸾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有些熟悉,他竟莫名想起了唐鱼水送给大鹰的那顶野鸡帽子,他记得大鹰对这帽子实是喜欢,若这露出一角的颜色,真是那帽子,那便顺个手,帮大鹰取出来吧。 想罢,符青鸾便用游龙将那覆盖彩羽上的骨堆给移开一条缝隙。 可是,当那一重重白骨移开之后,下面露出来的东西,却让符青鸾再次沉默了。 失去色彩的彩色羽毛,在那头顶汇成一簇,身上精纯不掺杂色的黑羽,如今却已灰败!若它活着,该是一只很神气漂亮的大鹰吧!只是如今,它却是一只干尸的状态。怕是被吃了不久,被吸收精元而死,肉身还未化去。 看它的体型,也是有灵之物。 符青鸾看到它的一瞬间,便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只看到一只形单影只的大鹰,带着两只小鹰崽,却从没有见过大鹰的伴侣,也终于明白,大鹰为何要拼了性命,原来,是为了报仇! 想罢,他用灵力托着,将那头顶一簇彩羽的大鹰干尸,带到了山壁前大鹰的身边,让它们两个挨在一起。 “师傅,这是……”唐鱼水失声到。 “恐怕是大鹰的伴侣。” “是……”唐鱼水看看怀里此刻窝着的小鹰:“大鹰的妻子吗?” “可能是丈夫,因为它体型好像小一些,而且更漂亮一些。” 唐鱼水沉默的垂了垂头,继而抬起眼来,抹了抹眼睛,抱着两只小鹰,带它们往前一步:“小左小右,你们看,这是你们的爹爹。”他指着那头顶彩羽的大鹰干尸道。两只小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开始啾啾哀鸣,似乎在做临终的告别。 唐鱼水怜惜的摸摸它们的脑袋,任由它们鸣叫,停顿一会儿,把它们送上前让它们蹭了蹭鹰爹爹的脸,继而转身,往侧跨了几步,来到另一只大鹰的跟前:“小左小右,这是你们的娘亲。”他再站一会儿,同样让两只小鹰上前最后蹭了一蹭。 这个期间,符青鸾一直沉默的站在原处,默默的等着。 待唐鱼水让小鹰告别完,他便与唐鱼水一起动手,在原地,巨大的山壁之前,为大鹰夫妇做了一个合葬的墓。他去不远处的树林,就地取材,选了一根合适的树桩,仔细削了一个墓碑,在唐鱼水在那坟墓顶上压完最后一块石头之后,将那刻好的墓碑,给它们立了起来。 之后,唐鱼水在符青鸾为他设下的简易结界里摘花草编花环的工夫,符青鸾御剑一个快速的来回,已是带回了一坛子酒。 他带着唐鱼水站在墓前,看着那墓碑上“大鹰夫妇之墓”六个字,拍开酒坛的泥封,单手将酒坛擎起:“鹰兄,你们夫妇生而在人世一遭,倘若不知酒滋味而仙游,总是缺憾些。如今,我在这里,敬你们一坛。”言毕,他抬起酒坛,仰头喝一口,继而转头,让唐鱼水和小鹰各抿一点,便将坛口倒转,在墓碑前悉数倒下。 直到那一整坛酒全都空了,符青鸾才将空坛一放,抬头:“虽然不是什么名品,却总算是一番心意,下次来的时候,一定会带更好的来。” “至于两个小家伙,就放心交给我们照顾。”他转头,看向小左小右,喟叹:“每年的今天,一定会带他们来看你们的。” 说完,他停顿一瞬,唐鱼水会意,将手上的花环摆到墓碑之前,他仔细摆正之后,便乖乖的退回来。 接下来,符青鸾领着他,两人各抱着一只小鹰,将小鹰展开小翅膀,面对着坟墓的方向,两个人,带着两只小鹰,四个一起,对着墓碑躬身而拜。 远处,高山上的洞穴口,谢虞单脚垂落崖外,他曲着另一腿,两手交叠,轻轻的放在膝盖上,他默默的看着远处,看那山壁之前。 微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轻拂过他的肩头,他一动不动,稍锁眉头,只静静的凝望这一幕,眼中满是落寞和怅然。 鹰墓处,符青鸾以骨山为障,设下一个保护的结界,带着唐鱼水离开。 待他们走后,又过了一刻钟,告别了闵清闲的谢虞与已经醒来的付麟,两个人一起,落于鹰墓之前。 他们因为是同宗,所以符青鸾的结界,并没有阻住他们。 站在大鹰的墓碑前,两人肃穆拜了一拜。 须臾之后,付麟抬头问谢虞:“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谢虞的眼神微动,光芒闪烁一瞬,沉静的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做。” 几里之外,半空中,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御剑而行,唐鱼水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奇怪回头:“师傅,那边,好像咱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寨子啊?!” 符青鸾嘴角一勾:“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媚仙儿都是少民弄出来的,咱们都是文明人,起码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唐鱼水觉得师傅语气有些奇怪,师傅说文明,说礼数,可唐鱼水却莫名觉得,师傅是要去找茬呢?! 悄悄的落于族长院内,符青鸾撤去隐身术,第一时间捂住了唐鱼水的眼,继而抬目,拧眉搭眼四顾。 一片血腥与杀伐的气息,满地都是尸体。大片的血液浸染在地,仍未凝结,预示着杀戮发生的时间并不长。 而且,这些人的服饰符青鸾认得,并不是少民,而是之前帮助过他们的马帮的人。符青鸾不禁思索一瞬。 唐鱼水闻着那冲鼻的血腥味,“师傅,发生了什么?” 符青鸾摇摇头:“你不必看。”他说完,在唐鱼水的眼上加了一层遮眼的禁制。继而牵起唐鱼水的手,“你只跟着为师便好。” 他说完,用灵力一探,继而带着唐鱼水,越过那些血腥,轻轻落于正厅的房门之前。 而在这房门前面,有沾着血液的脚步一路延伸,带着零星洒落的血迹,越过台阶,延伸进紧闭的大门。 大门内,隔着门板,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符青鸾驻足,侧耳倾听,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气力很是不济。 那声音带着感叹,带着幽远的苍茫,似乎在诉说某种回忆,时断时续的,徐徐而道:“族巫,我们世世代代……供奉蛇神,这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十年一次祭祀,害死了……很多人!有觊觎我们的坏人,也有无辜的好人。如今……”此人喘息一瞬,艰难而道:“蛇神终于死了,我也终于,要解脱了!” 他说完,过了一会儿,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那声音似乎哭泣一般,声嘶力竭的叫喊:“族长啊,没有了蛇神,若外族和恶毒之人再来骚扰,觊觎搜刮我们的财务,欺凌我们的弱小,我们能怎么应付呢?!是否会任人鱼肉,连千百年的传承都保不住?!”那声音悲恸的痛哭,尾音陡然拔高,仿若断气一般:“蛇神死了,我们的信仰将会何在啊?!啊啊啊……” 这哭声十分悲怆,却在尾音处戛然而止。 之后,里面便现出了一片沉静,那原本虚弱气息的两人,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又过须臾,响起中年人迷茫的声音:“信仰?!……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此刻的我们,因为蛇神的死亡,已经被反噬回来了!” 符青鸾默了一默,看一眼身旁悬浮的游龙,游龙剑尖一点会意,立刻嘭然一声,撞门而开。 符青鸾携着唐鱼水,缓步入内。 室内同样一片血泊,马帮的帮头和引导也在,他们的尸体倒卧在大厅的一侧,而大厅中央,那刚刚还隔着门板听见其出声的老族巫,无声无息的躺倒在高台下,她的浑身已经被紫黑色的气息浸染,身体三分之一溃烂可见骨。而且,气息已然全无。 符青鸾略扫一眼,抬眼望向高台。 高台的座椅之上,族长肃穆端坐,而他脸上那青紫色气息浸染的面积,也已经很不堪了。 就在他的脚下,一把沾满血迹的长刀,横卧在地。 符青鸾只瞥一眼,便将其与马帮众人尸体上的伤口吻合对应起来。 族长本来低垂着头,眼色灰蒙,听见门响,他终于抬起眼来,见到符青鸾,他诧异一瞬,眼神转向唐鱼水,他顿时了然,“你们,果然回来了……”他有些艰难的道:“给你们下药的,马帮众人,我已……悉数斩杀。” “而且,这么多年,他们也作恶无数了!”他说完咳嗽一声,用手撑了一把座椅的扶手,似乎想要起身,但是手臂一颤间,整个人却是一歪,身体自高台跌下,一路滚落,跌在符青鸾身前不远之处,被游龙自动轻轻一点的灵气给止住。 他被止住后,先是迷茫一瞬,继而看着那有灵性的游龙剑,原本死灰般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您,”他祈盼的望向符青鸾:“您是传说中的,大能之人吧?!” 符青鸾垂目看着他,没有回答。 族长挣扎起来,他撑着手臂,似乎想要跪在符青鸾的面前,但是好久都无法郁动,只能瘫倒在地,费劲的喘息。 唐鱼水听着他的声音,拽了拽符青鸾的衣服:“师傅,这个人,听他的声音,是不是伤的很重?!” 符青鸾轻“嗯”了一声。 唐鱼水抬头:“师傅,要不要救救他?!” 符青鸾看族长一眼,稍顿了一顿,这才缓缓点头:“好。” 可是他还未动,却被族长止住了。 族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和族巫,曾经想害你们,而且,这么多年,我等,也是罪孽深重,如今,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一切,都是天意!” “只是,我的子民是无辜的,他们从未参与。”他艰难的喘息一口:“您是大能之人,像我这种罪人,本是没资格求您什么的,只是希望您,能否看在三寨上百户人命的份上,降下一点庇护!”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艰难,几乎连整话都无法说完,最后几个字模糊夹杂在急促却绵软的喘息中,几乎无法辨识,明明一口气就会过去,但是最后的本能却让他强撑着,将所有能够调动的感情都放在眼里,投注在符青鸾的身上。 符青鸾望着他这个执着的眼神,虽明知道不关自己的事,但终究还是无法狠心拒绝,终于,还是微微颔首。 族长这才长出一口气,闭目逝去。 当符青鸾带着解了眼睛禁制的唐鱼水,自院内走出的时候,寨子里的少民们已经带着武器将他们给围住了。 符青鸾四扫一眼,脸上浑不在意。 看向人群最前方,这领头之人,他也熟悉,不就是之前卖陈醋给他的那位妇女朋友吗! 四周剑拔弩张,游龙感受到不爽的气息,想要动手,可还未飞出,被符青鸾给止住了,符青鸾指了指剑鞘,示意他归鞘,游龙只能绷住,傲娇的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圈,“锵”的一声,清脆的回鞘。 只是,它这突兀的一声,却将少民们原本紧张的气氛,给恰如其分的点燃了,须臾之间,众人纷纷冲上,可当他们刚踏入符青鸾身周十步之内时,踏入的人却忽然全部脱力,众人讶然,被领头之人止住。 符青鸾也不说话,他只抬手间,便见手心光芒一闪,一条绿色荧光如宝石般漂亮的虫子出现在上面。 小红正睡得高兴,猛然被唤出,还有些萎靡,躺在他的手心懒洋洋的打了个滚。 但是,小红出现之后,少民们却都一惊,纷纷瞪大了眼睛,待看清小红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立刻全部五体投地,向着小红跪拜起来。 符青鸾看向下方众人:“下任族长是谁?” 那卖陈醋的女人敬畏的抬了抬头:“是我。” “名字?” “阿雅。” “以后,你们便不必害怕了。”符青鸾道完,便抬起一手,挠了挠小红的肚皮,小红十分受用,舒服的屈伸一下,朦胧的眼睛还未睁全,符青鸾笑道:“这里是你的老家吧,环境其实还不错,以后这里,便看你的了。” 小红稍微睁了睁眼,有些不解,符青鸾轻颠了一下手,小红本能的抽出翅膀,自个儿飞了起来,符青鸾道了一句:“以后在这里生活,可以吗?” 小红清醒过来,终于朝左右看了一眼,符青鸾:“这里有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那里没有。” 小红抬头奇怪的看着他。 符青鸾:“真的没有,只有仙鹤,梅花鹿,还有松鼠,这些都不适合你,或者你想吃蚂蚁?” 小红抖了一抖。 “之前你一直胃口不开,我还以为你吃素,经此一回,我才确定你是吃荤的。跟着我,你想改回吃素吗?” 小红又抖了一抖。 “那便这么定了,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小红终于犹豫着点了点头。 符青鸾不舍的摸了摸它,又让唐鱼水摸了摸它,然后,在少民们集体敬畏的看着小红的目光中,在小红不舍的看着符青鸾的目光中,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就这么离开了。 离开寨子的路上,唐鱼水有些不开心,他不舍得小红,符青鸾摸着他的脑袋,“鱼儿,看开些,其实,谁都有自己的归宿,小红跟着咱们无用武之地,但是在这里它却是被供着的。而且这里的人确实需要他庇护,这一点,咱们谁都替代不了,这是小红自己的成长必经之路。” “当然,我也想过,咱们若回青阳,是真的没东西给它吃啊!” “师傅……其实你想到将小红留下,最主要一点,是小红的吃吧?!” “瞎说,不过毒虫什么的确实不好弄。” “……”唐鱼水突然觉得,也许小红跟着少民,可能真的比跟着师傅幸福呐!想到这般,他便释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大家的评论,但是因为写文消耗精力太多,没有办法一一回评,这点深感遗憾,但是大家的评论我都很认真的看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支持和鼓励,还有那些虽然没有留言但是一直买文支持我的大家,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地雷,手榴弹,火箭炮,和订阅,感谢东皇太一和pcal洵的火箭炮,文短情深,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在这里表达一下我对大家的感谢,希望在接下来的路上继续得到大家的陪伴,当然我这么说可不是要完结啊,后面还有很多好剧情滴,新年新气象,有感而发嘛!么么哒!(^u^)ノ~yo 小剧场: 小红朦胧眼:卧槽,就这样把我给扔下啦? 符青鸾:你特么那种食量,我喂不起啊,还有你喜欢吃的虫子,太重口,我青阳也没有啊,你若想饿死,就跟着我啊! 小红:终于说真心话了,那你还跟小鱼说的那么好听。 符青鸾:我特么不是哄孩子吗?! 小红:过河拆桥,算你狠,日后江湖不见。 第70章 一条宽敞的石子路,两旁树林茵茵,天清气爽。 一辆单驾的马车得得得的行在石子路上,马蹄踏出清脆的声音,行的不疾不徐,给人感觉,那驾车之人该是很悠然自得。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悠然自得。 车辕上,一个白衣的年轻人,眉目如画,眯着眼睛,惫懒的一手后撑,岔腿坐着,百无聊赖。 且他两手空空,身为驾车之人,却并不管马车走向,只让一柄未出鞘的宝剑,恣意的在前凌空驱着马儿,由此可见,他实是很闲。 而他的身前,一个玉面的小娃娃满面严肃,正经的坐在他的怀前,正一手拿着一张黄纸,另一手捏着沾了朱砂的小笔,聚精会神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只是,这画的东西,对小娃来说,似乎有些困难,他睁着大眼紧盯符纸,仔细的勾了最后一笔之后,认真审视了一下,自觉无虞,这才终于长出一口气,似乎想歇上一歇,所以他便挺了挺腰,一边揉着脸回头,一边让两只小脚在车辕外荡悠着:“师傅,”他说:“我有一个问题。” “嗯?”符青鸾这才睁了睁眼:“问吧。” 唐鱼水严肃的说:“我忽然想到,师傅帮付付筑基,那么付付以后是不是便只能练师傅的心法了?” 符青鸾点点头:“应该是这么个理。” “那付付岂不就是师傅的徒弟了?” “虽说也是这个理,可小付不愿的话,我自也不能强迫于他。再者说,世间的事情都要看个缘法,即便有缘,也不一定非要拜师的,小付,也有他的自由嘛!” “那付付以后练功怎么办呢?” “所以我已留了心法了呀。” 唐鱼水点点头,叹一声:“若是大鱼跟付付,都跟咱们一起走,付付也拜师的话,那咱们四个人就可以像之前那样热热闹闹的在一起了。” 符青鸾垂下头:“你很喜欢他们两个吗?” “嗯。”唐鱼水使劲的点点头。 “唉!”符青鸾又仰回头去,看天:“可惜,我如今也只剩你这一个徒弟了,所以乖徒儿,”符青鸾一边说着,一边摸瞎般精准的摸上唐鱼水的脑袋:“等回山之后啊,师傅准备给你办一个隆重盛大的拜师大典,如此,才配得上我如今唯一的徒儿。” “真的?”唐鱼水的情绪本有些低落,听到符青鸾这话,小脸顿时容光焕发起来,他眼神中充满兴奋,用一种哇塞的语气,欣然问道:“师傅,怎么个盛大法?” 符青鸾胸口轻震,低笑一声:“自然是要全仙界都知道,你唐鱼水,是我符青鸾钟爱的徒弟。” “师傅,我好开心。”唐鱼水欢欣雀跃,激动的小手颤抖。 符青鸾终于低头看他一眼,打他脑袋一下:“高兴也不能偷懒,符画完了吗?给我继续画。” 唐鱼水摸一摸脑袋,微笑着“嗯”了一声,继而端整的转身,调整好坐姿,将小眉头蹙起来,继续认真严肃的画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画的困难,唐鱼水暗暗的想:他自然是聪明的,但聪明也不能对着符篆信手拈来啊,要知道,据师傅的说法,这可是五大符之一的星移符,上面的篆字古朴盎然,比划众多,每一笔之间都只有微妙的差别,可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一不小心,就会画错的。 想到此,唐鱼水更加认真起来。 于是,马车继续悠然而行。 一刻钟后,前方道路上传来一阵纷杂急促的脚步声,须臾之间,便见一群人自那拐角处转出,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一群十几个人,粗眼一看,长得实在歪七八扭,獐头鼠目,不甚漂亮,但衣服却穿的很不错,统一的厚土纹皂衣长襟对开大褂,脚蹬歧头靴,手持鬼头大刀,气势且且。 他们一见前方的马车,登时汹汹上前,强行拦路围住。 领头的一人,贼眉鼠目,绿豆小眼,将马车一栏,便撸起袖子:“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对十八左右穿灰色麻衣的男女?” 符青鸾将目光一收,慵懒打个哈欠,未看对方一眼。 那人刚要挥刀恐吓,可见符青鸾的面容,顿时一呆,吸了一口口水:“好漂亮的美人,你们是哪里来的?”那人大刺刺道:“不知道经过咱们的地界,需要交过路费的吗,阎王爷的符,柳家庄的税,这道上的规矩,你们不懂吗?当然,若没有钱,以身相抵,咱们也可以勉强接受的。” 此人说完,身后众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对方言语间辱及师傅,唐鱼水眉头一皱,抬起头来,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怀中一塞,脚尖一点,便轻盈的跳下车去,眨眼之间,便来到那鼠目之人跟前,“出言不逊,呸~”唐鱼水跳起来,小巴掌抡圆扇了上去。左右轮换,“啪啪”两声。 周围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是杀猪一般惨叫半声,两眼一翻,便仰头撅了过去。 唐鱼水轻盈落地,清脆拍了拍小手。 符青鸾咳嗽一声:“鱼儿……” 唐鱼水闻言一凛,仿佛记起了什么,顿时端整面容,严肃的回身,扣手低头,真诚的认错:“师傅,鱼儿知错了,不应该忘记师傅的教诲,跟普通人动手的。” 符青鸾摇摇头,嘴角微挑,看他一眼,一勾手间,将一人勾到身前,利落的抬手,一巴掌扇昏,那人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符青鸾拿手帕擦擦手:“乖徒儿,刚才那一下,应该这样出手才对。” “晓得了。”唐鱼水见师傅并非责备,眉眼间喜气重回,认真的点头。 而直到此时,其余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吆喝一声壮胆之后,纷纷举着刀便往前冲,唐鱼水身若游鱼,动若脱兔,轻盈起落,只几个瞬息之间,便用符青鸾教导的方式将他们全部放倒。 锵啷锵啷,只余大刀落地之声,和一片身体倒地的扑尘之音。 他们每人都是被那一巴掌撂倒,用尽了手段也没有一人能够躲开。 唐鱼水轻巧的落回车前,符青鸾起身给他擦了擦小手,这才抬起左手,拿手指懒洋洋的敲了敲车壁:“出来吧,你们安全了。” 他这话音一落,便见那马车的后车门打开,一对约十八左右身穿灰色麻衣的年轻男女自那车内小心翼翼的爬了下来。 他们在原地站定,一往车前一看,带着吃惊的表情,便要感激的下拜:“多谢恩人救命大恩!” 可是他们弯曲的膝盖,却并没有跪得下去,只见坐在车辕上的符青鸾只抬了抬手,便用气将他们托住了,他侧了下身,略垂着头,看向他们:“你们不必跪我,要谢便谢我的这个徒儿,若不是之前他开口,我也不会管陌生人的事。” 两人感动的抬头,转了一个方向,便要再次跪向车辕旁言笑盈盈的唐鱼水,但是同样的方式,符青鸾将他们止住了:“他还小,受不得你们这一跪,折了福泽就不好了。你们的意思到了就好,赶快趁这个机会走吧。” 两人终于起身,再次真诚的口头感谢过唐鱼水之后,这才千恩万谢的携着反向离去。 见二人离开,唐鱼水满面的眉飞色舞。 “开心吗?”符青鸾看着喜笑颜开的唐鱼水道。 “开心。”唐鱼水笑着答。 “也不知道这个徒儿像谁。”符青鸾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是像师傅您。”唐鱼水欣然抬头。 “好吧,知道你乖,所以有好玩的给你。”符青鸾笑望他:“左右也没什么大事,既然都是回山,慢慢回去便是,之前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你对乘舟就兴趣多多,如今正巧便有机会,咱们正好去赏上一赏。”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条宽阔的大河,两边树木垂挡,符青鸾带着唐鱼水站在一处岸边,抬目望向那缓缓流淌的河水。 河上偶尔行舟经过,却都离的甚远,师徒两个眯眼四顾,翘首以盼,第一次见此情此景,唐鱼水恨不能一眼便把这新奇的景色都纳入其中。 须臾,一艘轻然小舟经过视线,行到近处,“船家?”符青鸾赶紧招呼:“可否租船呐?!” 那撑着小舟的艄公听见他们的声音,扭头看他们一眼,稍稍辨别一番,便淡漠的回过头去,徐徐撑着船走了。 符青鸾稍感意外,只得等着过一会儿,又朝着一艘过来的小舟招手到:“嗳?船家?停一停,我租船呐,出两倍的价格!” 没想到小舟这次竟然停也不停,晃晃悠悠就淡漠的走了。 又过一会儿,第三艘,甚至连给符青鸾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亦走了。 符青鸾沉吟着摸了摸下巴。 “师傅,咱们是不是叫不到船啦?”唐鱼水抬头看着符青鸾。 “不可能。”符青鸾斩钉截铁道。 “那我先画一会儿符吧。”唐鱼水安稳的坐了下来。 “……你画吧。” 一刻钟后,符青鸾倚着树,欣赏风景,只偶尔瞥一眼湖面。 在他的旁边,唐鱼水一手毛笔,一手符纸,腰间一个小皮兜,他仔细勾上那么几笔,便要从小皮兜子里蘸上一些朱砂来用。 忽然,一阵船帮拍水声传入耳中,符青鸾挺身,便见一艘小舟徐徐驶入视线,这舟较前面的小舟大了一些,船头还竖着一个威武的鱼头雕,比前面的漂亮,且还多了个遮雨的棚子。 那船尾一人,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将那竹竿不时的捣入水中,手法十分老道。 “船家,可租船呐?”符青鸾遥喊。 那艄公抬了抬头,看见这边,竟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将竹竿一撑,竟将船停了下来。 然后那乌篷内人影一闪,竟从里面钻出个人来。 只见那人虎背熊腰,肥头大耳,一脸横肉,长得……也不怎么喜庆。 身上的衣服倒也讲究,恶水纹长襟大褂,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满布青紫,粗看起来,十分狼狈,好像刚跟谁动过手似的。 他一见岸上之人,只瞥一眼打扮,不等看清,便把那穿着多耳麻鞋的胖脚踩上船帮:“喂,我说你们,外来的?想搭船?知道规矩吗?”他这么说着,便对艄公一个示意,那艄公拿起竹竿,便将船往这边撑了过来。 那人拍了拍手,便见从那船舱之中,一个,两个,三个,一忽儿便钻出四五个人来,那些人统一恶水纹大褂,亦统一的鼻青脸肿,那胖子瞪着青肿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这边,阴阳怪气的吼:“搭船,可是需要交过河费的,阎王爷的符,于家堡的费,你们准备了吗?” 符青鸾默然的看着他们,心里面一阵波澜不惊;同样的一幕一天两遍,还有完没完了,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帮人换了个地方吃大户,虽然样貌好像不同,可这猪头要是自己,也不是打不出来这样的。 此时,一阵微风袭来,聚精会神的唐鱼水,终于画完了一张符,心里面一高兴,赶紧抬头,想着给符青鸾看一眼,这时他精神头一散,才注意到,似乎有人说话了,脑中立刻这样反应到:难道师傅叫到船了?刚高兴的抬眼,踏前一步,却不想被一根横出的树根绊了腿,登时踉跄一下,那原本捏着的符纸,便不慎撒了手。 恰逢一阵小风过,那符纸晃晃悠悠的,便往那急速靠近过来扬言要收保护费的小舟几人而去,也不知是否恰巧,那符被小风一荡,便“啪”的一声,糊到了船帮上。 然后,便听“哗啦”一声,水浪一阵激荡,那乌篷小船,顷刻之间,竟毫无挣扎的就这样整个儿翻倒了过去。 水花四溅之声,在江面上翻腾起来,继而船帮之下,陆续钻出六个湿漉漉的脑袋。他们似乎有些惊吓,看似都会些水性,却纷纷惊恐的在水中扑腾。 符青鸾沉默一瞬,赶紧唤出游龙,将他们一个个自水中挑了出来,温柔的放到岸边。 看着那如今鼻青脸肿中又开始瑟瑟发抖的胖子,符青鸾露出歉意之情:“那个……” “妖怪啊啊你不要过来……”胖子叫。 “我……” “你们都是怪物啊啊啊……”另一人接着叫。 “……” 符青鸾还未再说,那些人爬起来,被撵着一般,争先恐后的弃船跑了。 符青鸾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唐鱼水:“徒弟,为师长得吓人吗?” “师尊美貌无双。” “那他们跑什么!翻个船而已,至于吓成那样!其实,”符青鸾看一眼那倾覆漂浮的小舟:“我是想告诉他们,我可以帮他们把船翻回来的!” 他如此说着,却见江面之上,一艘红色篷船小舟快速驶入视线,那小舟生的漂亮,只是离的有些远,符青鸾看见眼睛一亮,赶紧吆喝:“喂,那个船,租吗?” “喂,艄公,我想租船,可否一停相商呐!” 红色蓬舟内,付麟端着一个茶杯,跟对面之人说话:“表哥,刚才那帮人虽然拦船收费可恶,但是我出手是不是太重了些,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 谢虞抬了抬眼:“你刚筑基,控不住力度正常。” 付麟点了点头,脑袋一歪,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他放下茶杯,出了棚内,往那刚才来声之处看去,却只见绿柳茵茵,遮住满目视线,并不能看见是否有人。且如今一出来,那叫声已经停了。 付麟回转棚内:“刚刚的声音,是否有些耳熟啊?” 谢虞沉静的喝一口茶:“这种地方,哪会有什么熟人,你刚刚筑基,不会收束五感,怕是听错了。” “哦。”付麟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岸边,符青鸾发现自己只吆喝了两声,那小舟便飞快的顺流而下,眨眼便跑没了踪影,顿时遗憾的叹一口气,回头看向那倾覆漂浮过来的蓬船。 他看看那漂浮于水面撑船的长长竹竿,低头跟唐鱼水认真的道:“既然他们弃船跑了,那这船……咱们也不能浪费了吧。” 第71章 划船之初,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用那竹竿子撑着河底,蓬船在水面打了很多个转,后来,索性弃杆不用,上游龙。 于是,师徒两个乘着那湿淋淋的蓬船,一路沿途赏景,欣然而行。 赏玩够了,将船置于岸边栈台,师徒两个挑了一处上岸。 镇子上的人行神默然,木楞萎靡,来去匆匆。景色虽繁华,但人却与景色有些不搭。 挑了一处气派美观的客栈,门口有车轱辘般大灯笼的,师徒两个欢喜住进,挑了一间能望湖景的上房,要了几样时令好菜,便到三楼的上房中开着窗户赏景吃饭去了。 须臾,客栈一楼大门处,一行四五十人呼啦啦涌进了一楼的大堂,那领头一人,厚土纹大褂,腰别鬼头大刀,脸上半边浮肿,獐头贼眉,绿豆小眼。 这群人一出现,便咋咋呼呼,摇额摆首。 原本在大堂内吃饭的客人一见,纷纷避之唯恐不及,争先恐后的便往楼上或者后堂跑,一阵狼藉之声后,挺热闹的地方,一忽儿之间,便变得空落落的,只余下桌上一片仍冒着热气的饭菜和洒落的茶酒。 贼眉鼠目之人见此情此景,挺神气,挺胸凸肚,叉腰站定,威严扫视一圈。 那客栈的掌柜一见他出现,也顾不得吓走的客人,赶紧从柜台后小步跑出,于此人身前堆起笑脸:“哎哟,原来是柳家五爷大驾光临,小的没个眼力价,这才出来接,您别怪罪。” 柳五爷顶着一边的肿脸,威严的点头。 掌柜的擦擦额角的细汗,赶紧张罗伙计收拾上好的桌子,但年轻的伙计们似乎有些惊吓,只有一个年长的伙计颤巍巍走出,于手忙脚乱中叮铃咣当的清出一张位置上好的长桌来,而掌柜的亦赶紧去亲自沏了一壶上好的云片,恭敬端出。 那柳五爷这才合意的点点头,屈尊降贵的去到桌前,一撩大褂坐下。 “把你五爷当成什么人了!看你们一个个吓得,不用这般客气。”他说着,端起面前的细瓷茶杯来,沉吟:“五爷我今儿个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吃吃喝喝的事儿。” 他说着,喝一口茶,咂嘴品了品:“还凑合。” 掌柜的心疼:这可是一两银子一壶呐! 柳五一拍桌:“点心呢?” 掌柜的一沉默,赶紧点头:“有的有的,这便让伙计去上。”说完赶紧招呼伙计去取。 “倒也不急。”柳五爷摆摆手:“掌柜的,你们这楼里,是不是来了个带着奶娃娃的美貌人儿呐?!”他如此说着,不知想到什么,那一脸的凶相中,竟突然透出些迷醉神往之意,顺势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有,有!那位是五爷您的亲戚?!”掌柜的长于察言观色,但此刻瞅着他这个神情,内心不禁有些不解,看今日这架势,应该是来捉人的,可这个五爷看起来,却似乎有所图似的? 被身旁人提醒了一下,柳五爷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恢复那恶霸霸的态度,一巴掌拍在桌上,似乎吃痛,但是忍着把手藏在桌下暗暗揉着,同时凶神恶煞的咋呼起来:“问那么多做什么?我便你问你有没有。” “是有。” “那还不赶紧把人给五爷我叫出来,否则,哼哼——!”柳五晃了晃腰上的刀子。 “去去,这就去叫。”掌柜的抹一把头上的汗,便就转身,可刚跑到楼梯口,从那大门口处,又呼啦啦涌进一群人来。 这群人统一恶水纹大褂,腰别短鱼叉。领头一人,肥头大耳,眼肿如缝,只是脸上,亦布满青紫。 他们原本气势汹汹,可进门一看被柳家抢了先,立刻便横眉冷对起来。 掌柜的看清之后,登时眼前一黑:今日乃什么凶煞之日,惹得这两个浑霸天一起上门,难不成这个客栈的生意就要毙与今日吗?! 心里面这么想着,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赶紧上前,却被领头的于三爷一把推开:“今儿是什么日子,棺材板家的也能登堂入室了。”于三看着柳五,阴阳怪气到。 说着带着身后人,大摇大摆的走到柳五对面的桌子上坐下,身后的人刷啦啦的排开,两方人隔过道而望,尽皆横眉冷对的互瞪。 “臭鱼烂虾能到的地方,我柳五爷更是去得!哪个像你们,浑身刷不掉洗不烂的臭味!”柳五自不甘示弱,嫌弃的扇了扇鼻子。 于三一怒,抄起一个茶碗砸过去,但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砸到了柳五三步远外的小喽啰脸上,登时砸得他嗷嗷叫唤! “你敢伤我的人?”柳五腾的起身。 “我就伤了,怎么着?”于三亦起身。 两个人腾腾上前,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眼瞪着眼,瘦对着胖,居高对临下,顶牛似的。 于三怒吼:“来呀。” 手下会意,立刻摆凳,于三腾的站凳子上。 柳五震怒:“来呀。” 于是,柳五爬到了桌子上。 然后,于三一把揪住对方前襟,柳五揪住对方领子,双方同时怒吼一声,登时双双滚落,扭打成团。 他们这一打,手下们也都混战起来,分成三伙,上前的上前,骂人的骂人,动手的互扔,但扔东西的准头却差的吓人,往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三楼上房,师徒两个吃饱喝足,悠然走出房门,打算出去消一消食。 师傅在前,唐鱼水略后,而唐鱼水的肩上,两只小鹰一左一右,分别踞着一个肩头,黑色的小左朝前,不时的低头吃一口唐鱼水递过来的肉脯,白色的小右朝后,不时摆动着小脑袋,欣赏着一路远去的风景。 师徒两个,晃晃悠悠,沿着楼梯拾级而下,绕一圈,再绕一圈,来到二楼的扶栏之前。 符青鸾站定,往楼下大堂望了一望,“哟,这大白日的,还有人唱戏呐!” 唐鱼水一听唱戏,赶紧上前,他一边下望,一边捏起手里的脯干,顶了顶朝后的白毛小右的屁股,小右被他一叫,便回转过身来,低头将那一口吃食叼住,一口下肚。 小左歪了歪脑袋,慢慢转个身,脑袋就朝了后,开始左瞅右瞅。 小右威严的抬目扫视前方。 唐鱼水挠着小右的肚皮,“师傅,他们这算是打架吗?” “自然不算的,”符青鸾望着下处,下面的胖瘦二人,滚在地上,撕衣扯发,搂抱扭打,那激烈程度,还不如两个女子来的爽快。且那形象,粗看起来,便如一个螳螂抱在一截短木桩子上,那样子也着实滑稽了些。 符青鸾掏出一把果子,嘎嘣吃了一个,答:“哪有腰上带着家伙,却抱着地上打滚的,这根本不叫打架。” “那叫什么?” “过家家喽。” “那咱们还下去吗?” “自然下。” 说完,师徒两个下得一楼。 而等他们出现在一楼的楼梯口,厮打的众人中有眼尖的看见他们,顿时高叫了一声,双方混战的众人,顷刻间便停了下来。 柳五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招手,众人纷纷掏出家伙,呼啦啦向楼梯口围了过来。 于三慢了一步,他肥胖的身子费劲的爬起来,亦是一个招手,众手下掏出鱼叉,也呼啦啦围上。 “妖人,你伤我一众兄弟,还放跑了活祭品,今日得罪我柳家,自不会放过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柳五大叫。 “妖人。你恐吓我兄弟,弄翻我船只,打劫我于家渔船,如此恶行,实在难忍,你今日必须给我于家一个交代。”于三瞪眼。 符青鸾睁了睁眼,咽下口中最后的一口果子,感叹:如此标准化的恶棍行径,如此标准化流程的场面,以往也只有在画本子和前世的电视小说里能够见到,不想如今,见到活的了。 符青鸾不怒反笑:既然这茬都找上门来,便不管双方实力差距如何,也该给他们点面子的。 手指一动,游龙出鞘,铮然悬于上空。 众人见那剑光一闪,齐齐害怕的后撤一步。 符青鸾挑嘴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便陪你们玩上一玩吧。”话落,刚要驭动游龙,忽听门口传来一声着急的呼喊:“都给我住手!” 那炸裂的声音中满是威严,略显苍老。 符青鸾一顿,抬目望去。 柳于两家之人,听见那一声,立刻纷纷垂目,恭敬的后撤到两边。 与此同时,便见门口匆匆步进一位老者,那老者须发半白,容光健硕,他穿一身厚土纹长衫,文士打扮,进门之后,便快步直奔楼梯口,边走边对两边的人呵斥:“放肆,没眼力价的东西,怎可对仙师如此无礼,竟不想活了吗?!” 他如此说着,已匆匆来到符青鸾的面前,赶忙稍稍欠身为礼:“小子们无状短浅,叨扰了仙师,老头子在这里替柳于两家向仙师陪个歉意,望仙师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计较。” 符青鸾稍稍颔首:总算出来个有眼力价的了。“无妨。” 老者谦虚苦笑:“在下对他们疏于管教,倒是让仙师您笑话了。” 符青鸾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老者微微抬首:“仙师气貌不凡,仪表堂堂,在下才疏学浅,未知仙师出于哪家仙门?”他如此说着,暗暗打量符青鸾,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他这小心思,符青鸾自是一眼明了的:恐怕是有求于自己罢。 符青鸾脸色不变,淡然一笑:“天下红莲白藕本就一家,如果真心有求,不妨直言,有缘当会见机。” “仙人海量。”老者一笑化解尴尬:“既然仙师如此直接,在下也就不再绕圈子了,可否请仙师帮忙,我们遇到一些麻烦,想请仙师出手护持一二……” 但是,老者的话还未说完,从门口匆忙跑进一人,“大当家,”那人打断老者的话,凑到老者的耳边耳语几句,老者脸上微微变色,立刻向符青鸾致歉:“在下还有要事需要马上去办,改日一定再登门打扰致歉。”他如此说着,便在符青鸾首肯之后,带着柳于两家的众人匆匆离开。 “他们走了。”唐鱼水看着空掉的门口。 “是呀,”符青鸾摸着下巴:“可惜还不知道他们想护持什么。” “那咱们还去散步消食吗?师傅。”唐鱼水仰头。 “散啊。”符青鸾颔首。 是夜,月似圆盘,光洒大地。 整座小城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甚至连鸟鸣犬吠都没有一声。 客房内,逛了一天的唐鱼水安然沉睡,符青鸾躺在他的旁边,须臾,符青鸾睁开眼睛,侧目,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妖气渐渐自门缝往内蔓延,那妖气淡薄若云烟,轻盈缥缈。 符青鸾起身穿衣,打开房门,便见外面的妖气更加浓厚一些,广阔的大堂空间和走廊里,淡绿色的妖雾丝带一般漂浮游动,在空气中自由伸展,屈伸漫游。有的绕上房梁,有的钻入门缝。 而整座客栈,都陷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似乎所有人,包括所有的动物,全都睡着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很浅。 符青鸾循着妖雾最浓烈处,踏前一步,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便见那房门之处,有绿色的柳叶铺陈于地,形成一条绿色稀疏的薄毯,这薄毯一路延伸,经过走廊,饶过廊柱,往楼梯下径自延伸而去。 须臾,那薄毯前紧闭的房门一开,“吱呀”一声,门口,一个一身白衣,身若蒲柳的男子自那门内轻盈跨出,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浮着缥缈之意,秀气的容颜带着一缕轻愁,他轻轻捂嘴咳嗽一声,儒衫轻履,眉清目秀,转身掩好房门,便顺着那柳叶铺就的薄路,缓缓从楼梯走了下去。 符青鸾从拐角内走出,想了一想,回去房中,把两只小鹰一团,拍醒唐鱼水:“鱼儿,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两只小鹰更名,由小黑小白改为小左小右,么么哒~ 第72章 城内,月光之下,寂静的小路上,周围没有一丝人声,整座城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一般,不闻猫狗,不闻人声,不见打更人。只余轻轻一丝风声,便见那白衣儒衫之人,轻缓的走着,不时咳嗽一声,顺着柳叶薄毯,一路往河边而去了。 此时天色,约莫二更时分,月光铺陈大地。 他的身后,百米之外,符青鸾带着唐鱼水,慢悠悠的跟着。 唐鱼水额头画着一个朱砂色的开眼符,他眼带小小兴奋的拽着符青鸾的衣服,师徒两个,堂而皇之的,一路尾随。 不久之后,那白衣男子来到河边的柳树林中,站定在一棵最大的柳树跟前,娇弱的身子面朝着那月光下映出粼粼波光的沉静河面,他驻足一瞬,于柳边的大石上缓缓而坐,寂静的吹了一会儿河风,便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愁,似乎期盼着什么般,低低吟道:“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念楚乡旅宿,柔情别绪,谁与温存。” 符青鸾见此,压了压唐鱼水的肩膀,对他示意在原处等待,便自个儿独自上前,潇潇然立于白衣人的身侧,同他一起望向河面。 稍稍垂目,酝酿一瞬,亦慢吞吞吟了起来:“空樽夜泣,青山不语,残月当门。翠玉楼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这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唐鱼水满目崇拜:哇塞,我师傅竟然会吟诗! 而白衣人稍稍有些惊讶,他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个时间竟会有人出现,符青鸾淡淡一瞥他,便见他轻盈的面容,眼角有泪光闪烁着。 那人见符青鸾看过来,脸上的意外很快恢复平静,他顺势拭去眼角泪光,向符青鸾沉静的点了点头。 符青鸾微微一笑,约略转身:“如此长夜漫漫,闲人无心睡眠,夜路幽深,却不期在此巧遇,想必也是一番机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仙师真是好有趣,”白衣人抬手掩口淡淡轻笑,风姿绰约,“免贵柳如真,倒是让仙师撞见在下的尴尬处了。” 符青鸾淡笑而出:“情有悲欢离合,人吃五谷杂粮,只要脱不开这世事轮回,谁又逃得了亲身相试。” 柳如真闻言一愣,沉吟了好一会,这才幽幽道:“仙师金玉良言,可惜如真机缘已迟。” 符青鸾长叹一声,柳如真眉目间那化不开的愁思牵挂,他尽收眼底,遂长袖一撩:“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迟或早之分,如若如真兄不嫌弃区区冒昧,区区愿意倾耳相闻,供你一排心事。” 柳如真沉默一瞬,须臾,他轻轻的抬眼,望向河面,低吟到:“风摆荷叶意清愁,一缕相思难遣怀。”他亦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可刚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原本平静的河水传来一阵剧烈的激荡。 符青鸾猛然抬头,便见那河面波浪翻腾,宽广的河面之上,自上游之处起始,一连串有节奏的“啪啪啪”声从远处次第传来,灵气奔涌,墨绿色的阵线隐约闪烁着,似乎什么人在这河水上提前布了兜天阵。 这阵如此熟悉,竟是连符青鸾都没有在一开始便马上注意到。 然后,眼见着,一头体积庞大的巨鱼从水面骤然破开水面冲出向天,但是阵法兜天,它无处可逃,被兜天阵的阵线迅速收紧相缚,那巨鱼剧烈挣扎,引得河水沸反盈天,翻盈泼滚,牵连着岸边不少的树木,有不甚承受的小树便被打弯了腰。 巨鱼的冲劲很足,它似乎想破网而出,但是阵线将它紧紧勒住,巨鱼加力一分,阵线便收紧一分,于是须臾,双方凝力在河面上空僵持,竟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身旁的柳如真,已经在震荡发生的第一时间便隐去了,而符青鸾背手望着阵法皱眉:这自是青阳的独门阵法,且现在的这个阵法,粗看起来虽然无误,但若细看便可发现,其灵力的布置似乎有些断续,做不到阵法中灵力的绵然成圈,其意不绝的青阳心法旨要。 唐鱼水已经来到符青鸾身旁,他抬着小额头,好奇的看向河面之上。 便见一艘轻然红皮小艇,自下游逆流而上,激荡而至,伴随着水面的哗哗有声,那小艇很快停在阵法之前,紧接着,一个身影自小艇上跃起,手臂猛然前伸,灵气凝而为剑,朝着鱼身要害便即刺去。 符青鸾立刻挥手,游龙剑铮然而出,后发先至,将那人的灵气剑横截一拦,当空斩断,那人被游龙剑一逼,不得不落回小艇,清脆怒喝:“什么人阻我除妖?!” 唐鱼水已欢呼雀跃,蹦起来招手:“付付,看这边,是我们啊。” 船上的付麟凝目而望,不禁一默。 同时,只见那船舱的门帘一闪,谢虞自舱内弯腰走出,与付麟并肩立于船前。 除了唐鱼水,三人都默然一瞬。 而这一片刻耽搁,只听到一片的“啪啪啪啪”,灵力并不圆转的阵线次第断裂,那巨鱼已经破网而出,重新落回水中,但它的落下,却并没有激起任何水花,眨眼之间,便立刻踪影不见,只空留不断远去的起伏妖气波动,缓缓散于波纹夜色之中。 见到此景,付麟立刻顿足,摇头慨叹:“可惜呀,可惜!未抓住这畜生。”他有些怨念的看符青鸾一眼,张了张嘴,没出声。转头去看谢虞。 而谢虞望着符青鸾,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中却也是不解居多。他沉默一瞬,终于不情不愿的踏出小半步,隔着一片河水抬手见礼到:“师傅。” 他称呼的声音不大,只要符青鸾听到,全了礼数便好,他此刻立于船上,船又居于河面,位置倒较符青鸾的地理方位略高一些,他口中恭敬的称了一声师傅,便即身形不动,看样子,是丝毫没有要下艇相见的意思。 所幸符青鸾倒不在意,轻点了一下头,也便是接下了他的见礼。 谢虞这一个开口,付麟便不再客气,直接扬声问道:“师叔,为何您老人家要阻止我斩妖除魔?” 符青鸾笑望他一眼,见他身形挺拔,站姿轻松,脸色红润,身子已是大好了,“身子爽利否?” “劳师叔惦记,十分爽利。”付麟提醒道:“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为何您老人家要阻止我斩妖除魔?!”他又给问了一遍。 “错错错,首先,你师叔我不是老人家,其次,我也没有阻止于你,年轻人该戒骄戒躁才是。”符青鸾微摇手指,也不管付麟满脸想要反驳的意图,直接打断于他,看着二人道:“倒是你们两个,不是应该要回鹿吴山吗?这个方向……”符青鸾微扫左右,挑眉:“岂不是南辕北辙了?” 付麟挺了挺胸,刚要回话,谢虞轻斜了半步,若有若无的遮了他半身,抢在他之前答道:“付麟筑基未稳,恰恰需要历练,所以我们途经此地。” 他如此说着,便即后退一步:“时间不早,我们还要追踪鱼妖踪迹,就不打搅了。” 说完,他也不等符青鸾说话,便拉着想要开口的付麟调转艇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顺流而下。 “哎,等等,我还有话没问完呢?!乖徒儿?!谢——虞——?!”符青鸾翘着首,伸胳膊展着,声音越叫越高,但他的声音越高,那艇行的越快,眨眼之间,便没影了。 须臾,河面之上,谢虞巍然立于艇尖高处,背手静然而立,身形卓尔不凡,挺拔如松。他眼睛微微垂落,淡然望向那缓缓流淌的河面,看样子,似乎正在用灵识查探着河面的妖气。 付麟站在他的身后,微仰头看着他巍然不动的背影,一脸不解。 “表哥,你干嘛不等师叔把话说完,便就走了?!说不定他有他的原因呢?” “他有什么正经理由,我不想让好不容易引出的鱼妖逃脱。” “早晚是要见面的,你不是不排斥的嘛,干吗在这一见面就跑?” “我说过了,我只是不想让鱼妖逃脱。” “可是,你的灵力不是还没有恢复吗,你怎么探查鱼妖的?而且,鱼妖的妖气痕迹刚才就转弯了,”付麟极其认真的道:“我刚刚就想说,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咱们走的这方向,已经不对啦!” “……现在的这条路更近。”此时静夜微凉,明明无风,他的袍角却微微动了起来。 但付麟十分执拗:“可是,你什么时候对这里这么熟悉……”他说到这里,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我还是去后头看看去吧。” 不等话音落,付麟已经麻利的扭头,径自往后转去了。 翌日,柳家豪宅。 亭台楼阁,广宅深院。 当后宅内的柳大当家被管家告知仙师来访时,是颇有些意外的。 当他听说来的还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外加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后,便赶紧脚步不停的去到正厅。 正厅里,符青鸾闲适的坐在客座,玉白的手指擎着一盏细瓷翠盏的茶杯,略垂着头,慢悠悠啜着那极品冻顶乌龙。 而他的旁边,相邻客座上,唐鱼水陷在宽大的椅子里,正经的挺着小腰板,左手黄纸,右手朱笔,低头,凝眉,一笔一笔细细的勾勒,正在符纸上认真的画着古篆。 柳大当家快步到达正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此番情景,那少年仙风仪仪,小娃娃玉雪可爱,衬得周围的景色都清朗了几分。柳大当家心内喝彩,赶紧一撩衣摆,快步入内:“没想到仙师大驾主动光临寒舍,柳某幸何如之,没能有所准备,惭愧之极,惭愧之极,还望海涵一二。” 他如此说着,已一路来到主位之前,转身对符青鸾拱手见了见礼,笑过之后,这才在主位坐下。“不知仙师此番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啊?!” 符青鸾抿一口茶,淡淡一笑,将那茶水斯文咽下之后,这才开口道:“此番叨扰,倒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砸了咂嘴,又品一口茶,夸赞:“唇齿留香,好茶。” “仙师若不嫌弃,我便让下人封上一封,待仙师走时带着。” “这怎好意思,一封太多,一包便够了。” “……仙师此番所要说之事,请问乃是何事?”柳大当家又问了一遍。 “哦,”符青鸾点了点头,轻轻将茶杯放下:“是这样的,之前柳当家想要托在下护持,当时话未说完,便就走了,区区当时有些好奇,便想左右无事,索性过来一趟,而刚刚跟管家的闲谈中,在下已经获悉一二。” 符青鸾认真的看向柳当家:“柳家此时,可是被两个年轻人,搅扰的有些头疼?” 柳大当家脸上登时露出喜意:“正是如此,仙师明见。便是想让仙师屈尊,阻止一下他们。” “嗯。”符青鸾点点头:“想也是如此的。而且正巧,”符青鸾抬眸微笑:“那两位年轻人,在下也许可以令其退让一二的。” “果真?”柳大当家眼神顿时一亮,微微欠身,可刚要露出喜意,却赶紧刹住,转而故作镇静道:“仙师……是否已有了退其的方法?”柳大当家立刻试探到。 柳大当家的不轻信,经过一次交锋的符青鸾,倒是已经了解的,而且不轻信,说明他是个明白人,而符青鸾,最喜欢与明白通透之人打交道了。 想罢,符青鸾嘴角轻轻一勾,淡然轻轻一笑:“那两个年轻人的底细,区区正巧略知一些。”他凝重的看向柳大当家到:“他们乃是青阳派内门宗家子弟。” 一听到符青鸾言中提及的“青阳”两字,一直镇定的柳大当家也忍不住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就把脸上的那点威严给崩掉了。 “啧啧啧,他们可不简单呐!”符青鸾慨然而叹:“特别是年龄稍长的那位,乃是内门宗家的首席第一弟子,名叫谢虞。”说到这里,符青鸾不禁微微一顿,十分感慨,他酝酿一瞬,将眉毛一颦,微微摇头:“说到他,唉,从小便威名在外,仙门同辈天赋无双,没有哪个能比得过他,得青阳派宗家亲传,上仙派血脉后裔,后三代众心归一。乃三代子弟中唯一二十就筑基之人,前途可谓无两呐!” 第73章 他这话音刚落,院外西北角的一丛绿叶树,那枝丫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符青鸾微微往外一瞥,垂头摸了摸茶杯,感叹:“哎呀,柳大当家呐,啧啧啧!”他轻轻摇了摇头:“你说你们惹了谁不好,却为何偏偏惹了这位!” 而此时,柳大当家终于卸去脸上的虚伪客套,他脸色十分难看的站起来,几乎求肯的躬身在符青鸾面前:“仙师,那我该怎么办才好?您有办法帮我们挡下这一劫吗?!”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符青鸾寻思着,语气颇为为难。 柳大当家会意,立刻拍手示意,便见须臾之间,两个家仆跨门而进,将手上两盘被锦缎铺好的漆木托盘,恭敬的放在了符青鸾手边的红木小几上。 “仙师,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知道仙家是不在乎这些世俗之物的,就当做我柳大托付您做善事的一点心意,还望您不嫌弃。”柳大当家谄媚的看着他。 符青鸾看着锦缎旁露出的银光,嘴中却丝毫没有放松:“柳大当家,青阳这一派的威名,相信就算是你,也应该知晓一二的……” “是是是,我的确对青阳之名如雷贯耳。”柳大当家的后背都要湿透了。 “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位青阳派下一代弟子中的首席谢少侠,要想让他稍稍退让,这个真的不太容易办到,这其中要牵涉很多很多,毕竟,他的盛名在外,实力相符,就算是我,平日里见了他,也许都要绕着走的。”符青鸾有些喟然到。 柳大当家似乎明白了符青鸾的意思,他心中虽然恨极,但还是一咬牙,再度拍手,两个托盘被另外两个代替,只不过这一次,托盘上锦缎下方露出的,却是黄澄澄的了。 “……?!”看到这一幕,那丛枝丫再次无风自动。 符青鸾望天,不管,他矜持的将眼神垂落,瞥到锦缎下那悦目的色彩,脸上的喟叹和为难立刻烟消云散:“柳大当家痛快。” 他利落的起身,走到唐鱼水后面,“青阳宗家第一子弟又如何!我这个徒儿天赋异禀,也不差的。”他拍拍唐鱼水的肩膀:“只要有他在,保你处处顺风。” 唐鱼水的天雷符本已勾到了最后一笔,他本专心致志,不想被符青鸾这一拍,那最后一笔便斜划了一下。 骤然,便听“轰隆”一声,一道落雷瞬间降下,轰鸣之间,大厅的屋顶已是破了一个大洞,一时间屋内泥沙俱下,尘土飞扬,符青鸾赶紧捏了个灵力壁,护住了屋内的三人。 柳大当家已是瞠目结舌,唐鱼水哑然的抬起头,他满眼无辜的看了看柳大当家,又转头无语委屈的盯着自己师傅。 不想,符青鸾竟毫无愧疚之心,他还冲柳大当家骄傲的抬起脑袋:“怎么样,柳大当家,我的话没有说错吧。” 柳大当家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连吃了这对师徒的心都有了,可面上却力持镇定,他偷眼看向那小娃娃手中那一叠仍然没有画完的符纸,却怎么都不敢轻易开口了,只得微微躬了躬身:“尊徒的确厉害!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 符青鸾自柳家豪宅出来后,带着唐鱼水在人气萎靡的大街上慢悠悠晃了一圈,之后,他便带着唐鱼水,去了之前柳如真出现的那片柳树林。 来到那棵巨大的柳树跟前,符青鸾摸了摸树身:“这树,得长了好几百年了吧。” 他如此感叹着,扬声道了一句:“都跟了这么久了,也累了吧,要不要出来歇一歇啊?” 他话音一落,便见百十米外,一棵柳树顶上枝叶一颤,须臾之间,付麟与谢虞出现在符青鸾身侧。 符青鸾侧了侧头。 付麟的脸上有些讪讪的,带着一点被抓包的窘迫,他脸上有些红的叫了一声:“师叔。” 符青鸾点点头:“乖。” 谢虞抿着嘴不说话,冷冷的看着自个儿师傅。 符青鸾挑了挑眉。 唐鱼水眉飞色舞,“付付,大鱼,”他开心的叫了两声,“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我可想你们,上次见面,你们坐着小舟一下就跑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付麟摸摸唐鱼水脑袋:“不是要捉鱼妖嘛!”他有些尴尬的解释一声。 “啊,原来那么急吗?连师傅的话都不能听完吗?我还以为你们故意躲着我跟师傅呢。” “哪里的事。”付麟讪笑一声,看谢虞一眼。 谢虞皱着眉,仍旧盯着符青鸾。 “啊,对了。”付麟露出不解的表情:“师叔,我有一个问题,当然我不是故意质疑师叔的人品,可是师叔你……”付麟面带疑惑的问:“为何要帮助柳家那种鱼肉百姓的恶霸?要知道这个镇子被他们于柳两家祸害的可厉害……” 但是,付麟的话还未说完,谢虞忽然抬手止住他,下定论到:“不用问了。”他冷脸看向符青鸾:“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如此说完,便拉着脸色尴尬的付麟,头也不回的走了。 符青鸾没阻住他们。 望着谢虞他们的背影消失,唐鱼水有些泄气的道:“又走了。师傅,”唐鱼水拽拽符青鸾的衣角:“付付和大鱼,这么不待见咱们吗?” “不是不待见咱们,是不待见我。”符青鸾淡淡一笑,“而且不是他们,是大徒弟对我还不放心呐!” “不过这一点,倒也不是问题。”符青鸾揉揉唐鱼水脑袋:“缘分这个东西,其实很奇妙的,就比如我以为半年内咱们不可能再遇见他们,可是偏偏,这才多久,便遇见了三次。” “三次?不是两次吗?” “是三次。”符青鸾没有解释:“既然这么有缘分,那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喽,谁让他们撞上来,这可怨不得我。”符青鸾嘿嘿的笑了一声。 唐鱼水觉得师傅的这个笑有些不怀好意,揉揉小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忽然想到一点:“啊,对了师傅,你说他们跟了很久,是多久啊?” “在柳家宅的时候,他们就蹲树上了。” “那么久了啊,那师傅还带着我逛了那么久的街!” “遛的就是他们。”谁让他们见我就跑的,我又不是阎罗。符青鸾纯良无辜的道。 河的下游,芦苇荡内,分流水网交织,付麟与谢虞划着红皮小艇,在分流内一路穿插,他们绕过了很多弯之后,这才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下岸。 可脚刚落地,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水声。 两人警觉回头,便见一艘没棚子的露天小舟分水快速而来,行至他们近前,那舟悠然停止。 舟上一人,背着手,笑得很贱的看着他们。 他的身前身后,船头船尾,都堆着满满未拆包装的东西。 唐鱼水肩上停着一只白鸟,手攥着符青鸾的衣角冲他们兴奋的招手:“大鱼,付付,我跟师傅来看你们了。” 谢虞脸色发黑,他竟有一种扶额的冲动。 付麟意外的看着他们,“师叔,你们这是……”付麟不可置信到:“跟踪了我们?” “没有跟踪。”符青鸾答的很痛快。 “那是如何……”付麟一脸不解,他记得自己一路探查气息,没有察觉有人跟踪的,若离的近,他不会一点都发觉不了! “哦,这个呐。”符青鸾露齿一笑,抬手清脆的拍击一下。 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啾鸣,自那红皮小艇的仓后传来,继而,一只全身乌黑的小东西,侧着身子自那艇后的阴影处钻出,它张着两只脚丫子,吧嗒吧嗒的,在众人聚焦的视线之中,灵巧的爬上船沿,继而嘭咚一声,扑到符青鸾的船上,爬起来,骄傲的仰头鸣叫一声。 看到此幕的谢虞:“……” 付麟:“……!” 唐鱼水:“小左过来。”他伸出手。 黑毛小左灵活的转转脑袋,啪嗒跳上唐鱼水的手,自他的胳膊一路上踩,踩至肩头之后,与白毛小右对了对脸,发现这个肩头是小右的位置,又调头,一路踩到另一个肩头,屁股朝前,脸朝后,它欣赏一眼周遭风景,刚将头一撇,却发现小右不知何时掉了头,竟是跟它方向一致,于是赶紧转个身,面朝众人,一脸坚毅。 唐鱼水自腰包内掏出一块肉脯,奖励给它吃,它神气的一口叼住,囫囵吞下,清脆的鸣叫一声。 符青鸾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欢喜的在符青鸾手心蹭了蹭。 付麟:“师叔您不地道。”算计人。 符青鸾当没听到一样,他踢踢脚边的礼物:“我带了这么多的礼物,难道你还不欢迎吗?” 一个小村,十来户人家,一座简易的木板房内,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谢虞坐在木板床上,付麟坐在床边,对面,符青鸾大刺刺的坐在桌旁,唐鱼水坐桌子另一边。 微妙的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付麟觉着有些尴尬,谢虞冷着脸,唐鱼水好奇的左看右看,符青鸾张嘴吃了一块刚拆包的点心,“啊,这点心果然不错,你们要不要尝尝?”他问谢虞和付麟。 付麟摇摇头,谢虞继续冷脸。 符青鸾不慎噎了一下:“茶呢?” 付麟:“师叔,我们这里简陋,没有茶。” 符青鸾:“啊,正好我带了包云片。”他如此说着,便利落的起身,去门口那一堆礼物里面翻找一番,欣然翻出一包茶叶来。 还未走回桌旁,谢虞终于开了尊口:“你来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吃点心的吧?” “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是来看你们的了,真是。”符青鸾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子:“小付,去沏壶茶。” 付麟:“师叔,没茶壶。” “哦,没茶壶呐,那可惜了。”符青鸾把茶叶放回去:“这茶还挺香的呢!要不……用盆泡?” 付麟:“……师叔,我也觉得你是来玩的了。” “那怎么能呢,其实我还是很正经的。”符青鸾将脸一整,严肃的坐回去,摆出仙风道骨的样子:“小付呐,”他语重心长道:“你帮谢虞通了脉络了吗?!” “通脉络?”付麟疑惑,谢虞却是一僵。 “他的灵力不是凝滞了吗?我自江上遇见那一日,便发现了的。没想到那掌心~雷的影响延续至今日,怎么,现在还没通过吗?”符青鸾不赞同的道:“修仙之人,灵力一旦凝滞,若不及时通开,之后再通的话,会影响以后的修为。” “是这样的吗?”付麟吃惊。 “对,”符青鸾点点头:“而且拖的越晚,影响越大。” 付麟扭头,脸色严肃,微微有些责备:“表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完,脸上现出些自责来。“怪我疏忽。” 谢虞有些尴尬:“这不怪你。”难得脸色缓和下来,跟付麟耐心解释:“你刚筑基,灵气运用不当,是无法给我通脉络的。所以我便没说。” “所以今天我来了。”符青鸾一拍手,打断他们,脸带兴奋的撸起袖子,便要上前亲自上阵。 谢虞身子猛地一僵,终于矜持到:“不劳烦师傅了,你和小鱼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们了。” “忙倒是不忙,我没有别的事的。”符青鸾十分大方。“你不用跟我客气。” 谢虞张了张嘴。 “表哥,”付麟到:“既然这事这么严重,师叔也是好意,你便听上一回吧。”他竟跟着劝解起来。 “就是。”符青鸾接茬过去,扳着撸好的袖子,上下看看谢虞:“来,脱衣服吧。” 谢虞的脸整个儿黑了,还想再劝的付麟一顿:“师叔,竟然还要脱衣服吗?” “那当然了,不脱衣服怎么通。”符青鸾理所当然到:“我要用充满灵力的双手帮他按摩全身各处,衣服当然是越少越好。” “原来如此。”付麟觉得很在理的点头,帮着劝:“表哥,师叔他……” “你闭嘴。”谢虞终于忍无可忍到。 不想,符青鸾噗嗤笑了一声:“害什么羞啊,你小时候没穿衣服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五岁尿床的时候,闹了多大的动静,连你尿湿的衣服都是为师我亲手……” “你出去。”谢虞冷脸瞪符青鸾。 但没人搭理他了,因为付麟马上又问:“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表哥一向看起来都是成熟稳重的,竟还有五岁尿床的时候?!” 唐鱼水也兴奋的跑过来:“哇塞,大鱼也尿床啊?!” 符青鸾掩唇而笑,笑得肩膀乱颤,跟两个好奇凑过来的小的讲:“他的糗事自然不好意思跟你们说了,他会觉得丢人呐,可我知道啊,我告诉你们他六岁还……” 符青鸾谈兴正浓,眉飞色舞间,却突然有一只手重重的按在他的肩头,耳后感到一阵杀气直扑而来,符青鸾莫名一凛,明明那手该没有多少力气的,可为什么此刻肩上的感觉却重逾千斤! 徐徐回头间,便见谢虞摁着他的肩膀,脸上一片平静,但是眼中却已经杀气隐隐,“别—再—说—了,师—傅——”谢虞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要帮我通脉络吗?” 符青鸾:“……我知道了。”他严肃的转回身去,面对谢虞。 付麟咳嗽一声:“那个,我还有事,啊对了我要去烧水……” 唐鱼水缩缩脖子:“啊我要去溜鹰……” “你们都站住。”符青鸾严肃的阻止到:“给我原地待着,一会儿要用你们。” 付麟和唐鱼水乖乖的站好,跟符青鸾一起,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谢虞。 谢虞默然一瞬:“你们都转过身去。” 唐鱼水:“转身干什么?” 付麟:“哦,脱衣服啊?” 符青鸾:“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不是外人。” 谢虞手指放在腰带上不动。 符青鸾催促:“通脉络这等大事,自然也要根据每个人体内灵气起伏,来挑选合适的时辰,你若再墨迹,今天最适合你的时辰可就要过了。” 谢虞还是不动,执拗的看着他们. 符青鸾无奈的摇头:“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执拗呢,小付,”符青鸾叫:“给我点住他。” “这样不太好吧,师叔?”付麟踏前一步,一指点住谢虞。 谢虞眼底闪过一丝激烈的反应,符青鸾视而不见,亲自动手,利索的帮谢虞把腰带抽了,外衣扒了,只留下雪白的中衣,低头间,见谢虞手指微微屈伸,“竟还能动?”符青鸾招呼另外两个:“你们给我摁住他。” “是。”付麟与唐鱼水听话的上前。 良久…… 木屋的木门,突然被一脚踢开。 符青鸾,付麟,唐鱼水,并着肩上的两只小鹰,三个人两只畜生,被一把扔出,伴随着一个恼怒的声音:“你们三个给我滚。” 只见门开处,谢虞衣衫不整,头发略微凌乱,他脸上漾着一层赤红,手指紧把着门扇,瞪着符青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哐当”一声,门扇重重关上。 符青鸾砸了咂嘴,不以为意:“手上有这般力气,看来是恢复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师尊尊有了很萌的q版二头身人设图哦,图的原画为@pcal洵,大家快来围观耶~ 感谢以下宝宝的支持: 第74章 三个人在门口稍微一吹冷风,付麟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那个,师叔,这一次,谢谢你。” “应该的。”符青鸾大方摆手:“师徒之间,不必讲究这个。”他沉吟一瞬:“小付,你带我逛逛村子吧。” 付麟稍稍沉吟后,“好。” 付麟带着符青鸾,提着符青鸾带来的礼物,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这里说是叫村子,也就只有十几户人家,住的都是木板屋或者茅草屋,他们皆以打渔为生,生活清贫。 付麟说他和谢虞来到这里也是一个巧合,看着人们孤苦,皆受鱼妖所害,且都曾经是被祭祀侥幸存活下来的可怜之人,于是决心除妖,不再让这般的可怜之人和无辜被害者增加。 他们这一路过去,村里的人看到付麟,都会点头笑笑,接到付麟送来的东西,都会轻轻的说一声谢谢。但是看到一旁的符青鸾和小鱼,却都会立刻冷下脸来,甚至脸生戒备,似乎对陌生人非常排斥。 付麟不解符青鸾为何要在这里转一圈,刚要开口问,却被不知何时聚集来的村民们手持各种工具给围在了中央,领头的人恶狠狠的瞪着符青鸾:“我们这里不欢迎柳家和于家的走狗!” 付麟脸上奇怪,他们怎么知道师叔是柳家雇的人,自己跟谢虞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但他忽然想到什么,往附近一个小孩手上捧的点心盒子一瞥,便见那什么都没有的外包装里面,却有着柳家的标志。 付麟无语的看向符青鸾,符青鸾本在望天,感到付麟的视线,他将视线调回,对付麟露齿一笑:“你也知道的,你师叔我——穷啊!” 付麟突然想起了符青鸾刚收的那两盘黄金。 所幸付麟在村人中的印象很好,在付麟的劝解之下,众人这才散开,徐徐离去。 “师叔您见谅,他们家人世代受于柳两家荼毒甚深,且又无辜成为祭品,这般反应也是难免的,只是师叔,”付麟说:“无论您有什么理由,都希望您不要继续站在那边了。” 符青鸾笑了一笑,没答。 送符青鸾和唐鱼水离开之前,符青鸾站在岸边,回头问付麟:“小付,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人是如何从献祭中逃脱的,还有,为什么他们会被困在这片村落吗?” 付麟犹豫一瞬:其实,倒不是没有想过,而且也同谢虞商量过,但是他们都没有理出头绪。抬头间,却见符青鸾带着唐鱼水乘着那乘风般的小船,已经远去了。 三日后,夜晚。 月朗星稀,整个小镇沉静在一片沉寂之中,家家闭户,路无行人,就像一座死城。 河下游一处栈头之处,宽广的河面一片风平浪静。 于柳两家,各出四十人,穿着厚土纹和恶水纹的长衫,衣分四色,打扮讲究,往那河边一站,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阵容整齐,且似乎精心挑选过,各个神情精干,一看就知道是精英尽出。而之前客栈里找茬的两个草包,连列班的资格都没有。 河中,一艘画舫,一艘渔舟,十二艘快艇,蓄势待发。 江风轻拂,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训练有素,全都静默等待。 须臾,岸边传来骂声,有人押着一对男女,将他们绑缚在渔舟最中心的立杆之上,这两人不是别个,竟然是师徒两个之前在马车上救下的那一对男女。 而那骂骂咧咧的男子,嘴中叫骂不停,虽然隔的并不太近,却立刻认出了师徒,一愣之余,便立刻将矛头指向了符青鸾。 唐鱼水本来看到他们两个被抓回来有些吃惊,但见那男子竟然将他们被抓的过错怪罪到师傅身上,便有些不高兴,嘟起嘴巴来,委屈的看符青鸾一眼,符青鸾轻轻揉揉他的脑袋,耳中听着那骂声,脸上毫不在意。 柳大当家眉头一皱:“像什么样子,赶紧堵嘴。”继而转头:“仙师不要放在心上。” 符青鸾淡淡一笑。 一切准备齐全,开始等待合适的时辰。 符青鸾抬眼,他之前就隐约猜到,两家这种祭祀肯定有通晓之人,在背后替他们算好了时辰弄好了一切,但是他不经意间的仔细搜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那种人或是类似感觉的存在。不禁稍稍有些意外,因为一般这种祭祀的情况下,都应该有这种人跟在旁边,以免有所差池才对。 规定的时辰很快到了,焚香沥酒之后,所有人次第上船,开拔。 行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停下的位置是那晚柳如真出现的地方。 三牲宰杀,有人吟着祝词,所有船分列在河的两边,而河中心,绑着祭品人牲的小渔船竟是无风自动,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着般,自下游逆流而上。船上祭祀的男女脸上已是状如死灰。 唐鱼水不忍再看,把脑袋埋入符青鸾的衣上,符青鸾用袖子轻轻一遮,将他拢在怀里,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那小渔船行到了那天晚上巨鱼曾经出现的河心位置,自动停下了,与此同时,那吟唱的声音也就此止歇,看柳大当家的神情,接下来应该就发生什么事情了。 但是一盏茶的时间……半顿饭的时间……都过去了,之后,仍然一切风平浪静,柳大当家脸色开始有点不太好看了。 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人露出不安。 却在这时,那岸边的大柳树旁,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白衣,于大柳树旁驻足轻望。众人也不知他何时出现的,有人看见之后,就是一惊。 柳大当家一看,便即愤怒,柳于两家祭祀的庄重时刻,一向都是不能有任何外人打扰,这不长眼的白衣人,显然是触犯了祭祀的忌讳,所以鱼神才迟迟不肯出现。 “来呀,”一下出定论,柳大当家当即怒喝:“去把那不长眼的放肆之徒给我抓起来,敢坏我两家祭祀,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而随着柳大当家话音落下,周围之人齐齐应喝一声,于柳两家的十二艘快艇中便分出八艘来,迅速向那岸边靠拢而去。 船上的人纷纷掏出家伙,脸露恶意,敢坏他们两家的好事,绝不轻饶他。 可是,就在那八艘快艇急速靠近柳如真所在的岸边时,原本平静的河面,却突然传来剧烈一响,那迟迟不肯出现的鱼妖,竟在这时猛地跃出水面,它巨大的尾巴一摆,却并不是向着河中心的两个祭品而去,而是掀起滔天的浪花,一尾巴间,便将八艘急速靠近岸边的快艇,一瞬打翻了六艘。 顿时,惊嚎之声不绝于耳,船翻的众人于水中挣扎扑腾,纷纷往岸边逃窜。 但那鱼妖却并不罢休,它巨尾一荡,便要再次袭击。 却在这时,那剩下的两艘快艇,其中的一艘之上,突然跃起两人,其中一人,几个腾跃间,在那些翻掉的快艇上几个点挪,便轻盈的落在符青鸾所在的画舫之上,站定在符青鸾的身后。 而另外一人,手凝灵力剑,双手相握,迎着巨鱼便当头削下,岸边的柳如真顿时一惊,急忙伸手叫了一声:“小心。”但听得巨鱼一声扑腾,那庞大的鱼背之上,顷刻间已出现一道巨大的伤痕。 而与此同时,柳如真身后巨大的柳树猛然一颤,顷刻之间,无数细长的柳枝迅速伸长而出,并在眨眼之间将受伤的鱼妖缠裹,且一裹即收。 待付麟落回快艇之时,那鱼妖身上的伤痕,已经痊愈了。 鱼妖一个摆尾,迅速沉入了墨色的河底。 付麟于快艇之上,拿着灵力剑,抬头,不解的看向符青鸾,符青鸾冲他摇了摇头,又招了招手。 付麟将灵力剑收起,同谢虞一般,几个起落间,落于符青鸾的身后。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付麟不解的问。 符青鸾看向柳如真,柳如真冲他拱了拱手,符青鸾点点头,回答付麟到:“你们终于明白,我之前为何阻止你们吧?那鱼妖,你们伤不了的。因为这是一个共生局,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他如此说完,回头看着谢虞与付麟:“这下,相信为师的话了吧?”他看谢虞。 谢虞脸色不太好的轻轻说了一句:“是。” 便听旁边哐当一声,柳大当家手里的东西掉落于地,他被连续的吃惊已经打击的脸容扭曲,愤怒的指着师徒几人:“你们,你……”他怒火中烧的瞪视符青鸾:“你们竟是一伙的?” 符青鸾冲他友好的一笑,“是呀。”他点了点头。 柳大当家登时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歹人,竟然敢隐藏你和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骗我重金,现在更是袖手旁观,任我族人被伤,就算你是仙师,也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的话,我们于柳两家跟你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这个帽子可不小,看来我要解释解释了。”符青鸾低头想了想,然后非常诚恳的看着柳大当家:“首先,我和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你没问啊。” “其次,你付的钱,是让我压制这两个年轻人不要坏你的事,你拿活人祭祀,他们不是没阻止吗?相反鱼妖伤你族人,他们还救了你族人的性命,你怎么不好好感谢,反而还怪罪我们呢?!” “鱼神乃我族守护之神,即便它作乱,你们也不能伤它。” “那你族人的性命,你也不管了吗?” “为了家族,他们死而无憾。”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家族,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信条啊,这几代人下来,竟然更顽固了。” “你,你们这群妖人,今日这乱子,就是被你们害的。” “啧啧啧,柳大当家,你无凭无据的,怎么能冤枉好人呢?”符青鸾感叹的摇了摇头:“啊,对了,说到冤枉,我突然想到,那被你们鱼肉欺凌的这一镇百姓,才是真的冤枉才对,柳大当家,你说对不对啊?” “你,你……” “啊,还有,”符青鸾抬起头来,继续诚恳:“我并没有骗你的银子,这一点,我也需要解释一下的,我呢,的确接了你们柳家的单子,但不是你的,而是你们柳家的先辈,柳如真的。” “柳如真?”柳大当家在脑中搜索一瞬:“早就死了百十年的一个没地位的庶子,你也拿他出来顶缸?”柳大当家气愤的狂吼:“你们今晚,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要动手啊!”符青鸾看了看身边已经蓄势待发的付麟,和攥着一把符满脸跃跃欲试的唐鱼水,还有冷着脸看向柳大当家的谢虞,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很贱的表情:“你真的想试一试吗?” 片刻之后,视线可及之处,于柳两家的人,已经没有一个可以站着的了。 而被祭祀的那一对男女,也已经由付麟将他们松绑,亲自送到了岸边上,那两人想千恩万谢的感谢,付麟哼了一声,扭头便走,没理他们,他们眼见如此,倒也识趣,马上便快速的走了。 画舫在游龙的推动之下,很快靠近柳如真所在的岸边。 付麟落回船上,不解:“师叔,那人,你确定要过去?他是这个共生局的一部分吧?” 谢虞也抬起眼来。 符青鸾笑望他一眼,看看谢虞:“如果他真要做些什么,每年一次的那一天,这个镇上的人早就一个不留了。” 说完,画舫靠岸,符青鸾收了游龙,携着唐鱼水,带着谢虞和付麟,自那画舫跨出,悠然上岸。 “如真兄。”符青鸾笑着打招呼。 “仙师。”柳如真亦微笑着做了一个揖,脸上露出真诚的感激之情:“感谢您及时阻止令徒,将他们召回。没有给我增加太多负担。” “我徒弟执拗,给你添麻烦了。”符青鸾歉意道。 “不妨的,不试一试,他们也不相信的。” “你体谅便好。”符青鸾看看身后两个。 柳如真释然一笑,抬头望向江面。那里,倒着柳家的所有人,全都爬不起来的状态。 “怎么,你心疼吗?” “怎么会心疼,他们作恶多端,早该遭到报应的。” 第75章 符青鸾望着柳如真,侧了侧身,给他介绍谢虞和付麟:“这位是我大徒弟,这位是我师侄。”符青鸾到:“他们两个对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不甚了解,可否请如真兄据实以告。” 柳如真点头:“仙师严重了,如真自当如实以告。”他向谢虞和付麟行了一礼,谢虞与付麟同时还礼,柳如真亲切的笑笑,继而长叹一声,徐徐背起手来,目光悠远的望向河面。 “此局名曰困龙,水中鱼妖,岸上垂柳,同生共体,互生互利,生生不息。 是于柳两家先辈请高人所为,为的是保住两家的鸿运,并绵延子孙后辈。水中鱼生着于家,岸上柳生着柳家,两家同心同体。 可惜,当时的两位先辈过世后,两家的确保持了之前的势头继续兴旺发达,但是也因为贪欲,从而老死不相往来,并经常利益相争,刀兵相向。 可世间一切就是如此戏剧化,已是仇敌的两家中,却偏偏出了一个我,爱上了于家的他。 他叫于胧,是那一世于家的当家,能力出众,人心所向,将于家的一切整治的颇为上道且干净了许多,但是,饶是如此,当两家听说我们两人之事时,还是立刻哗然。 于胧无视一切阻挠,甚至要将两家用武力硬性合并,从而让所有反对的人消失,但是因为顾忌我,最终还是罢手了,并决定放弃一切,跟我私奔。” 说到这里,柳如真脸上露出悲戚之情,他稍稍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这才抬头:“可是,约定的那一天,就在这里,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柳家的人将我捉回去,也没有等到他的人。” “……我被禁足家中,无力相争,唯有一死,才能了却失意。但是心中一缕执念相牵,被这株祭魂柳给吸纳,无法投胎,只能每年一次的,在曾经约定的那个日子,在这里静静的看一眼,希望能够跟他见一面,哪怕,是他的转世……” 柳如真胸腔鼓动,脸色潮红,语气有些激烈:“我真的好想问一句,曾经的他,是不是后悔过,他为何不来?他还喜欢我吗?曾经的爱,都是假的吗?我到死,都没再见他一眼呐!……”他沉寂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那么绝情?!……可却就是无法看开,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执念,困扰了一百年,而这个局,也才只有两百年而已呐!” 他说到这里,语气平息了一瞬,抬起头来,真挚的看向符青鸾:“如果不是那一日遇上了仙师,恐怕我终将迷途至今,祭魂于此了。” 他如此说完,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河上风动,符青鸾不禁撇头,不知为何,他刚刚就发现,在柳如真讲述时,那鱼妖竟然没有像往常那般离开,而是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只安静的浮在水面下,似乎一直在静静的看着这边, 谢虞也撇过头,他之前也一直戒备着,但是鱼妖却什么异动都没有。 付麟露出奇怪的表情。 符青鸾若有所思。 唐鱼水抬起头:“如真伯伯,我不懂,为什么你每年一次出来的时候,都要让镇上的人全部睡觉?” 柳如真自回忆中走出,看着唐鱼水笑了一笑,他很想摸摸唐鱼水的脑袋,可是又怕自己身上太重的怨气冲了这个娃娃,所以手动了一动,便放回去了,只笑道:“这两百年,柳树的根须早已遍布整个城镇,我若走一遍当时的路,难免会牵动一些怨气,我怕那怨气伤人,便让他们都睡了。” “所以师傅才说,伯伯是个好人,伯伯是善良之人,善良之人,自然会有好报的。”唐鱼水认真的说。 柳如真失笑,真诚的感谢:“谢谢你,小鱼。” 符青鸾:“小鱼说的对,好人,是会有好报的。如真兄,你的坚持,没有白费的。”他说着,若有若无的看了那鱼妖一眼。 付麟插进话来,不解的问:“师叔,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的?这几天我都跟着你,没发现你干什么啊?” 符青鸾自得的看他一眼:“真以为你师叔我这几天都在带着小鱼瞎玩吗?”他抬起手来,将手指一攥:“其实这一切我已经尽在掌握。”他诚恳的说:“这几天,我都在打听这一切,费了不少工夫。” 付麟:“……?!”可他跟谢虞一路跟在他后面,看到的都是符青鸾跟鱼儿买各种零食,吃喝玩乐,脑中深刻的那副画面,是怎么都跟如今的这个说法对不上的。 符青鸾看他还想张口,赶紧打断他:“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付麟:“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们?” 符青鸾将鼻子一皱,想吹嘘一下自己的未卜先知,可体贴的小徒弟已经自觉的替他解释:“大鱼,付付,你们不要误会,不是师傅不早告诉你们,其实师傅也是今天日落见了柳如真伯伯之后,才知道全部情况的。” 付麟:“原来是这样吗?” 符青鸾看着他淡笑不语:谢虞与付麟第一次除鱼妖时,他便感觉出阵局蹊跷,所以当时阻了他们,因为他们只知鱼妖未见柳如真的存在,他当时想跟他们说,但两个跑了。后他思绪未明,还未将整个事件理出头绪,暂时无法下出定论,所以他去了渔村,于市间查访,又见了柳如真。他不是没想过将事情道出,但两人执拗,他莽然说出,又未理清,两人也未必相信,所以这第二次,便让他们自己试了,如此,也便知道了。 他想到这里,又转念一想:不过谢虞灵气阻滞,察觉不出,不知柳如真存在,也是正常。而付麟又刚刚筑基,灵气不稳,且初出茅庐,经验不足,加之柳树妖气淡薄,两人查不出真相,倒也怪不得他们。 他想罢,便笑望他们一眼。 谢虞一直垂目不语,此时爱怜的摸了摸唐鱼水的脑袋,抬眼静静看了符青鸾一眼。 符青鸾正望着湖面,他若有所思一瞬,忽然回头,对着柳如真:“柳兄,我有一个预感,若我猜测不错,也许你的等待的确没有白费。” 柳如真露出不解的表情。 符青鸾问:“愿让我一试吗?”他指向河面。 柳如真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仍旧信任的点头。 符青鸾对他安慰一笑,“放心,我不会伤他。”继而回头,游龙出鞘,灵气瞬间成罩,鱼妖被游龙所御的灵气罩困住之后,竟未挣扎分毫。 “招来。”符青鸾手捏成诀,以术相引,便见那鱼妖巨大的身体之中,突然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晕,这光晕快速凝结,很快汇聚成一个人形,符青鸾手指一收,那人形便与鱼身脱离,迅速落于岸上。 落地一瞬,原本透明的人形瞬间显影。 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略有所悟,转眼去看柳如真,果见柳如真已是脸露震惊,双唇颤抖不已,不敢相信般的瞪圆着眼睛。 那男子温柔的看着柳如真,向他张开双手:“如真。”他轻唤了一声。 柳如真肩膀巨震,狠狠抹一把眼睛,闷头冲入男子张开的双手,他将脑袋狠狠的埋在男人肩上,带着哭音叠声叫唤:“于胧,于胧……竟然是你。” “是我。”于胧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收紧自己的怀抱。 “于胧。” “嗯。” “于胧!” “嗯,如真,我来了。” 柳如真叹息:“一百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不苦,这么多年,我果然没有白等!” 望着这一对久别的情人,谢虞眼神触动,付麟眼中感动,唐鱼水紧紧拉着自己师傅的衣服,认真的看着。 符青鸾感触的叹息一声。 两人平息下激动之后,于胧带着柳如真,两个人便要对符青鸾跪下行大礼,“仙师大恩。” 符青鸾及时拦住他们,摇头:“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须臾之后,于胧紧拉着自己的爱人,面对众人,眼神陷入了回忆:“当年约定的那一晚,我赴了约的。” 当年约定的日子,他留书托付好了一切,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察觉身体的不对劲,表兄带人出现,他们将他围了起来,原来他们在他白日的饮用中下了药,要动手,于胧怒,众人也没想到他被下药后还能动。 后来于胧一个人杀出,负伤来到河畔,但是药力很足,在距离约定的河岸很近的地方,他不慎失足落水,进了鱼妖肚腹。 他本性坚韧,第一年见到柳如真时,他很激动,竟然可以控制住鱼妖的灵识,但是错过了第一年,也救下了第一对人祭。 第二年才察觉,柳如真已死,但是鱼妖无法说话,困龙阵又限制鱼妖无法靠近祭魂柳几十米范围内,只能隐忍。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都会等待,在每年约定的那一天,在水底远远相望,见上柳如真一面。 “如果不是仙师出手,恐怕永远都无法跟如真相见了。”于胧说到这里,不禁动容,他用力的揽紧柳如真的肩膀,生怕松手一般。 柳如真触动的看着他,脸上已滚满泪珠。 “怪不得,”符青鸾点头:“于柳两家,拿活人祭祀,五年一次,活人身体被鱼吞吃,生魂又被柳树自动吸收,困于柳中,用惊吓与逐年积累的怨念,来维持养护着这个局。按理两百年,已足够这鱼柳成妖,祸害一方,但我看柳树和鱼的道行,却仅约百年而已,而据柳家叙述,两百年,人祭从未中断,所以我便猜测,鱼妖怕是与柳树,有着同样的机缘,都被人类的灵魂控制了灵识。” 符青鸾看向于胧:“这百年间,可是你控制着鱼妖的灵识,将人祭吞入后,安全送入那个下游隐蔽的渔村,并用妖力化为结界,将他们保护至今?” 于胧点头:“如真定不愿他们殒命,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谢虞沉静的不动,心中恍然。 付麟:“原来如此。可是,”他问:“把他们送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结界困在那里?” 符青鸾摇摇头:“困龙局中,鱼妖最重要,他是离不开这条河的范围的,自然无法将人送远。而那些人祭,应该都是时辰命格被指定的,若于柳两家发现了他们逃脱,是无论如何都要捉回来再次活祭的。” 于胧点头:“的确是如此原因。” 既然已解了心结,两人已见了面,就都已经有了觉悟。 “仙师,”柳如真擦去脸上的泪痕,站起来说:“此阵害人匪浅,我们心愿已了,便请您出手,将此阵给破了吧。” 符青鸾对他们一笑:“既然收了钱,自然会办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快来看齐齐的人设图啊,图的原画作者为@四千金,大家快来围观痴情的齐齐呐~~ 第76章 师徒几个到了远处,让柳如真和于胧独处到了清晨,当天空露出第一片曙光的时候,柳如真跟于胧依依惜别,符青鸾将于胧送回鱼身,柳如真回了祭魂柳之中。 鱼柳互生的困龙局,必须鱼柳两个一起破,否则处理不当,或者强行单方破阵的话,煞气散开,镇上的人恐会遭殃,所以符青鸾给他们仔细掐算了时辰,双方约定在三日后的夜晚,午夜之时,为他们两个解阵,同时除了鱼妖与柳树,放所有被祭魂柳困住的灵魂自由。 柳如真和于胧在回归之前,都带着向往,他们都等待着三日后再重逢的那一天。 而谢虞叫住于胧,带着付麟真诚的给他道了一个歉:“因为我二人失察,伤你两次,抱歉。” 于胧表示并不在意,向谢虞和付麟回了一个礼。 如此,所有人便都宽了心。 那倒在画舫之中,已经醒来的柳大当家,他不敢起来,只努力的假装自己仍在昏迷,不敢让呼吸乱了一分,却将那岸上几人最后约定的对话听了一些,心中暗暗恨极。 他待那岸上几人离开之后,才敢爬了起来。后归到家中,他承着怒火将家中的物品打砸了一片。 发泄一番之后,他愤怒的坐于桌前:说实话,这百年间,他们于柳两家眼见着日益衰败,到如今只剩个空壳,外强中干,明明困龙局还在,祭祀不断,却仍旧无法止住败局。 他一直找不到原因,也非常困扰,后找了术士仔细掐算,精心准备,找了最适合时辰的男女,保证万无一失,还花了重金聘请仙师阻止捣乱的年轻人,前后做了这么多,本指望这一次祭祀能够转好一些,却不想反而功亏一篑。这要他如何不气愤难当?! 想起那骗子师徒,他恨得牙根发痒,却突然又想起一事,赶紧呵斥家丁:“去,快去给我找,把那个混蛋术士给我找回来。” 自那日河边离开之后,在接下来的三日,师徒四个,两边各自忙碌。 谢虞和付麟回到渔村,破除结界,然后带着一众人回到镇上,将他们隐秘的各自送回了家。 原本应该死去的血亲回归,自然是十分喜庆和开心的场面,但是大家都不敢庆祝,只一边对他们感谢之余,一边悄悄的把人藏了起来。 而那些亲人不敢收留的,谢虞让他们跟亲人见过一面之后,仍旧将人隐秘的送回了小渔村。 等他们忙完之后,便于第三日的上午,也在符青鸾所在的客栈开了两个房间住下,不过那房间跟符青鸾的房间相隔甚远,算是走道的两边。 至于符青鸾和小鱼,在这段时间,他们自然无所事事,唐鱼水认真的练了一些符,还学会了新的古篆字,符青鸾为奖励他,便带他继续吃吃喝喝,还根据唐鱼水的意愿好好游玩了一番,以此作为对他的奖励。 如此,第三日下午,离约定的时辰还有不到半日的时间,符青鸾带着唐鱼水,第三次欣然的敲响了谢虞的客房房门。 是付麟开的门,他本打算在谢虞的指点之下,再帮谢虞试着通一次脉络。 符青鸾一见付麟,便跟付麟握了握手,付麟打开手心一看,发现符青鸾给他塞了一块糖。 付麟把糖扒开,吃了。 谢虞穿着中衣坐在床上,一见符青鸾,谢虞以为他要商量晚上破阵的事,而不是像早上一样来问去哪里玩,像中午一样来问吃什么。 所以他姿势坐的端正了一些,抬眼看着符青鸾,想看他怎么说。 符青鸾跨进门来,了然的看看他,“哎呀,要通脉络啊?”他问,继而撸了撸袖子:“正好啊,我来。” 谢虞抬了一下手:“师傅,你没有事要跟我商量吗?” 符青鸾一顿:“什么事?” “晚上破阵的事。” “流程不是都知道吗?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那师傅来干什么?” “反正闲来无事,自然是日常过来晃一下,不过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你也许还想我帮你通一次脉络,就马上过来了,”他看着谢虞,一副啊!你看好巧的样子:“结果你看,咱们竟想到一块去了。” 同一时间,柳家家宅。 找了两天多的术士,终于被他们给找到了。 柳大当家得知消息,带着怒意快步的步入正厅,便见正厅之中,站着一个一身斗篷的人,那人身骨瘦弱,整个身体包在斗篷里面,见到柳大当家,便道:“柳大当家,别来无恙?” 柳大当家看到这人,怒意直往脑顶上冲,上来便即质问:“那晚河边祭祀的事,你可知发生了什么?” 那斗篷人竟点点头,声音刻意的沙哑:“我已知晓。” 柳大当家怒声逼问:“你那时候不是保证这一切都能顺利进行吗?现在出了这么多幺蛾子,当时让你跟在身边,又各种不愿,现在出了这种事,你要怎么说?” 斗篷人抬了抬头:“柳大当家,请沉住气。” “沉住气?我怎么沉得住气?!”柳大当家着急的背着手,咆燥的左右走动起来:“那对可恶的师徒,他们今晚就要破阵,这教我如何不着急?”他猛地一顿,继而手臂一挥,对斗篷人怒喝:“总之,你必须给我搞定善后,在今晚之前阻止他们,否则的话,我们柳于两家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 那人听罢,歪头看着柳大当家,阴影中的脸,突然鬼魅一笑:“柳大当家放心,我早已有了对策,请附耳过来。” “你最好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有办法!”柳大当家恨恨的将头凑了过去,但是,对方却突然出手,一把掐住柳大当家的脖子,并单手抓了起来,柳大当家双脚离地,剧烈挣扎,却毫无用处。 那人发出冷笑的声音,斗篷震动:“我向来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他说完,便见他手腕上,那复杂的血红色鸟形符篆开始烨烨生辉,与此同时,柳大当家的魂魄被生生抽离,在他手中开始迅速凝聚,顷刻间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便听柳大当家的怒吼与惊恐声于光球之中尖锐发出。 厅内的管家见此情景,hj吓得惊吓的往外逃跑,那人抬手,又是一抓…… 客栈内,谢虞房门一敞一合间,符青鸾已是被赶了出来,他不乐意的转身拍门:“喂,徒弟,咱们师徒之间,都已经坦诚相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顿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反应,继续敲敲门:“我理解,乖徒儿你也不用体恤为师,为师真的不累的,一天替你通个十次八次那都没问题的。” 再过一会儿:“徒儿哟,芝麻开门?” 房内,唐鱼水跟付麟站在一起,付麟:“什么开门?” 唐鱼水:“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付麟:“这是什么?” 唐鱼水:“师傅给我讲的睡前故事。” 付麟:“……” 门外,符青鸾沉默一瞬,想了想,脸色郑重:“徒儿,我挂件落下了。” 马上,房门打开,唐鱼水被提着领子放到门前,谢虞脸色发黑,“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唐鱼水无辜的看着符青鸾,嘴里嚼着的糖还没咽下去,符青鸾赶紧把他抱起来,揉揉头:“哎呀,可怜的徒儿呀,咱们一师一徒……”符青鸾郑重的想了一想,问:“鱼儿,你觉得这门,还能敲开吗?” 唐鱼水想想谢虞那锅底似的脸,诚恳的摇摇头。 “那糖给他们留下了吗?”符青鸾想一想。 “我放桌子上啦。”唐鱼水点点头。 “那咱们回房继续吃东西去吧,我记得还有一块八珍蜂糖糕。” “是半块,师傅。” “啊,竟吃的这般快吗?” “是的,师傅。” “那吃完再点一份吧。” “好哇,师傅。” 河边一片安寂,微风偶尔飘荡着柳枝,寂寥着这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之人,就这样从空中飘下,落在河畔之侧。 在他的身后,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个巨大的光球尾随,即便在白日里,这光球也亮的耀眼,更异样的是,细细听来,光球里似乎有无数的人声正在同时激荡着:哭泣声,哀求声,咒骂声,哀嚎声……苍老的,年幼的,男人的,女人的…… 无数混杂的声音,自那光球之中绝望般的传出。 但是斗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站定在河边的一瞬,他立刻并指戳出,对着河面遥遥一划,那整个光球非常听话的顷刻没入河水之中。 便见原本平静的河面,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一样,水面立刻爆出一个巨大的水花,继而激烈的沸腾起来。 原本清澈的河水,瞬间变得浑浊而黑暗,黏稠如同焦油一般,原本沉寂水底的巨大鱼妖,突然破水而出,跃起半空当中。它似乎十分的痛苦,身躯瑟瑟发抖,剧烈的挣扎着,仿佛想要逃离这里一般,但是,却有一张看不见般的网,将它牢牢地困在那里。 而破开的水窟中,那之前没入的光球翻滚着,顷刻间化为一缕缕黑气,升腾而起,将半空的鱼妖整个缠绕的同时,像是有生命一般,从鱼鳞下的缝隙强行钻入鱼妖的体内。 黑气全部消失之时,鱼妖身体一阵颤抖,体积陡涨一倍有余,它的皮肤发出“咔咔”的异响声,顷刻间变得粗糙如岩石,而那原本还算清澈的眼睛,则在瞬间被一层白翕覆盖,与此同时,坚硬的额头上,就这样钻出一条长长的尖角。 一时间,强烈的妖气从它的体内冲天而起,肉眼清晰可见的在空中弥漫开来。 “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斗篷人满意的看向半空中变形的鱼妖,放下一声,身形一闪,也不知做了什么,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对方话音刚落,鱼妖的尾巴已经轻轻一摆,沸腾的河水陡然腾起,在空中结成了一面粘稠浑浊的水墙,然后猛地朝着岸上砸了过去。 客栈内,谢虞犹豫良久,刚要指点付麟帮自己通脉络,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妖气正在扑来。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披衣而起,提着刚买的剑推门而出,付麟紧跟而出的同时,那边的走廊上,符青鸾已带着唐鱼水走出,他面色凝重,看他们一眼,已经带着唐鱼水御剑飞在空中。 谢虞与付麟也紧跟其后。 他们所在的客栈有三层,站定在屋顶后,视线立刻向那妖气浓烈处投去。 便见岸边的河水不知何时已泛滥猛涨,顷刻间已经倒灌入镇,滚滚洪流如滔天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且布满妖气的河水过处,便会立刻腾起漫天的水雾,那满布妖气的水雾遮天蔽日,在镇子上空迅速扩散,很快将所经之处笼罩其下,眼见着如果不加阻止,整个镇子就要被完全遮蔽。 事发突兀,倒灌的河水涨到了人腰的高度时,回过神来的百姓们这才开始争相逃命,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呼救声、逃窜声四处流窜,声声不绝于耳,而惊恐慌乱的气息也很快遍布整个镇子的各处。 就在这时,只听到“嘭咚”一声,一切的源头——巨大的鱼妖忽然从妖雾中出现。 只见它巨大的身躯落处,一座酒楼登时轻易的土崩瓦解在汹涌的水中。 立于符青鸾身边的谢虞,眉尾立刻一挑。 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那鱼妖忽然消失,眨眼间又出现在镇上的另外一角,另一座建筑瞬间烟消云散,消失在鱼尾下的一片汪洋之中。 将一切尽收眼底,谢虞想到什么,立刻对付麟到:“付麟,你去于柳两家看看!”他看符青鸾一眼:“祭魂柳那边,就交给我了。” 符青鸾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出现这等意外,怕是需要提前破阵除妖了。 “等等。”符青鸾叫住正要离去的两人,取过唐鱼水怀中的符纸,灵气凝指,迅速写就了四道传音符,然后手指轻弹,其中两张注满灵气的符纸如同有生命般,迅速飘至两人的身后相随:“这个带着,用它联系。” 谢虞和付麟同时点头,两人脸色凝重,气随心动间,心头微微一念,带着那相随身后的传音符,迅速御着剑往不同的方向全速而去。 目送两人远去,符青鸾这才轻启手中剩余的两张传音符,让它们随在自己跟唐鱼水的身后。 谢虞去了祭魂柳那边,符青鸾自不用担心,他凝目遥望那鱼妖移动之处一眼:“鱼儿,咱们去会会鱼妖。” “是,师傅!” 游龙端得快捷,眨眼间,还不等鱼妖再次落下,毁掉下方的建筑,它已经带着符青鸾和唐鱼水去到了鱼妖的头顶。 “锁仙链来!”符青鸾放开唐鱼水,单手一招,乾坤袖内的锁仙链已经脱出于手心,灵气注入的同时,符青鸾三才真诀催动,锁仙链周身已经被具象化的言诀给充盈。 “去!”符青鸾食中二指朝着鱼妖并指一戳,鱼妖已经被自动延伸的锁仙链捆缚严密,硬生生崩停在建筑的上方,距离屋顶只有毫厘之差。 唐鱼水发出惊叹的一声,同时舒一口气。 符青鸾嘴角微微一勾,已经携着唐鱼水落在建筑的屋顶上。 近处相看,这鱼妖一身凶相,早已不复往日模样,且此刻的体型端得庞大,如同乌云遮日一般,横亘在屋顶上空,虽然它已经无法挣动,但是体内却仍有混有强烈怨气的妖气不断释放而出,似乎并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来看图啦,图的内容为:徒弟,我挂件落下了。给,你的挂件!画图作者为@青鸾迷妹,人设为@pcal洵,来围观啊,好看形象的~ 感谢以下宝宝的支持,么么哒~ 第77章 “畜生,还不就擒?”符青鸾轻斥一声,挥一下衣袖,便见本就很紧的锁仙链又再次收紧,只听一阵剧烈的铁石摩擦之声,眼见着鱼妖身上便被勒出了一圈圈的形状,鱼妖剧烈颤抖一瞬,那不断释放的妖气,猛地中断了下来。 唐鱼水靠着自己的师傅,脸上带着一丝难过:“于胧伯伯?”他试着叫了一声。 鱼妖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符青鸾看着鱼妖那白蒙蒙看不见眼仁的巨大眼球,再次感应一瞬:“你于胧伯伯,怕是没法呼应我们了。” “他怎么了?” “怕是有人对鱼妖作了祟,于胧,已经失去了对鱼妖的控制权。” “那怎么办?” 符青鸾摇摇头,又取过一叠符纸,写了起来:“鱼儿,为师要在这里继续镇着鱼妖,你拿着为师的符,去收束已散的妖气。” 唐鱼水愣了一愣,马上点头,小脸上带出坚毅来:“师傅,徒儿一定办好。”他郑重的说。 “好,那为师等你的好消息。”符青鸾微一颔首。 唐鱼水绷着小脸点点头,他学着谢虞,对符青鸾端正的行了一个礼,这才从符青鸾的手中接过那一叠厚厚的镇妖符,跳上了已经尊符青鸾的命等待一旁的游龙。 符青鸾鼓励摸摸他的小脑袋,垂目,手指往剑内打入一股灵气:“游龙,护好鱼儿,你们去吧!” 游龙稍点一瞬,继而一歪剑头,灵气散发成罩,将唐鱼水护在其中,人剑一体,立刻破开妖雾,朝着镇上飞去。 到达妖雾最近的蔓延之处,游龙停下,唐鱼水取过一张镇妖符,立刻扬手而出。 镇妖符与妖雾接触的一瞬,登时灵气大盛,与妖雾纠缠在一起的同时,将附近的妖雾紧紧锁定并控制,仿佛一面墙一样,将妖雾的蔓延之势给完全阻挡了下来。 师傅的符篆好厉害,看来我真的要更努力才是!唐鱼水看到镇妖符的威力,不禁咂舌。 他也不敢耽搁,按照师傅教过的辨别方位,对游龙出声指点,游龙则一加速,带着唐鱼水朝着另外一团妖雾而去。 符青鸾立在屋顶控着妖鱼,他看着下方在雾瘴的水中营救物资和忙碌救人的人,脸上带着一层悲悯,当看到有困难的,便打出灵气相帮一瞬,被帮的人感激涕零,他们看不见符青鸾的位置,却都会向天拜上一拜。 而这边忙碌之时,谢虞已经到达了柳树林上空。 只见之前一片寂静的树林,此刻已经被无边的滚滚黑色妖雾渗透,看到谢虞御剑而来,所有的柳枝立刻蛇一般或纠缠或戳击而上。 谢虞眉头一皱,轻轻一哼,并指成诀间,十几把灵气剑已经悬空成形,以谢虞为中心构成剑阵,它们轻松的将数之不尽的柳枝削断,不一会,地面上就已经堆满了断枝残叶。 眼见着滚滚浓烈妖雾仍然障目,祭魂柳位置辨识不清,谢虞将灵气凝结掌心,举于眼前,鼓唇轻轻一吹:“破!” 强烈的灵气风登时呼啸而起,谢虞眼前的路立刻豁然开朗,露出了尽头处祭魂柳的位置。 看来前两天的药,确实有用。谢虞感受了一下~体内此刻流转顺畅的气息,这才在剑阵的护持下,朝着祭魂柳而去。 另一边,付麟也并没有闲着,刚从于家大宅出来的他,已经看到了柳家那奢华的大门。 可是,远远看到柳家那虚掩的大门,付麟心中立刻一个咯噔:难道说?! 心中已经有所预感的他,赶紧从空中停剑落下,谨慎的用灵识探查了一下,这才戒备着伸手,将虚掩的大门给一把推了开来。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付麟还是不禁心中一滞——只见视线可及处,到处都是倒地之人,各个横陈在地,毫无声息。 付麟赶紧来到最近的一个人身旁,俯身伸指一探,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付麟脸上神情一凝,赶紧翻检此人身上,果不其然,他很快发现了他想要找的痕迹。 尽管心情沉重,付麟还是赶紧将能看到的人都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这里真的没有一个人还活着后,立刻对身后半米处浮空的传音符到:“谢虞,师叔,于家和柳家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人,都给活着的时候就抽了魂,如今已经一个不存了。” 四个传音符,付麟一说话,另外三个同时发出了声音。 谢虞已经压制了祭魂柳,并在树旁画好了阵法,此时正在等着付麟的消息,可是,当他听到这个心中已有了的不好猜测被证实时,眼中的神情还是不禁黯淡了一下。 “果然,有人用他们的生魂献祭了鱼妖,所以才让困龙局发动至此。”符青鸾的声音自传音符中传来,他加入讨论,继而看了一眼变异的鱼妖:“这个人的野心可不小啊。” “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谢虞淡淡到,“付麟,回来吧,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了。”付麟结束了对话。 符青鸾看一眼漫天的妖雾,耳中听得那远近不同的纷乱之声,沉思一瞬,突然道:“谢虞,祭魂柳定住了吗?” “已定。”谢虞沉静的答。 “你控好阵,我要将柳如真抽离出来。”他如此说完,立刻在谢虞的压阵之下,催动招魂诀,便见那巨大的柳树一阵瑟瑟发抖之间,一个白色的光点从柳树中嗖然分离而出,并迅速向着城内飞去。 须臾之间,脸上带着黑气萦绕的柳如真,便出现在了符青鸾的面前。 符青鸾看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十分清明。 柳如真一落地,便迅速看向困着于胧的鱼妖,脸上哀伤而着急:“仙师,他……” “如真,你听我说。”符青鸾凝重的看着他:“有人贸然动手,将此阵改成了大凶之局,如今发动起来,若不及时阻止,怕是要让全镇的百姓遭殃,要了数千之人的性命。” 符青鸾稍顿了顿:“所以,我必须要马上破局了。” 柳如真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我在祭魂柳中,忽然感到大量的生魂带着死气涌入,同时也感受到了鱼妖冲击的暴动与痛苦,发现它出现了明显的妖化,而祭魂柳也开始不受控制,发生这些之时,我便预料到仙师会提前破阵了,已有了心理准备。”柳如真抬起头来:“可是,仙师特意叫我来此,是否出现了什么不妥?” 符青鸾点点头:“鱼妖妖化,困住了于胧的魂魄,若是以往的我,解决这些也能办到,可我之前魂力受损,丢了三成真元,如今剩下的用起来怕是控制不好力道,如今发生这变故,除掉鱼妖不成问题,却不一定能保住于胧的魂魄。” 符青鸾话音落下之后。 谢虞听到那自传音符中传出的话语,眼波波动一瞬,继而垂眼,继续凝神压阵。 而一直通过传音符关注着事态发展的付麟,忽然慢下脚步,他感受着体内运转自如的轻盈灵力,在原地停顿了一瞬,他听谢虞给他讲过,而且他当时也知道,符青鸾为自己疗伤和筑基倾力相为过,还不惜损耗了真元,但是却没想到,竟是给了自己三成之多。 想到此,付麟咬了咬唇,他听着耳边传来的人们那忙碌纷杂的声音,再次抬步,更快的往事发地那边赶去。 与此同时,唐鱼水在游龙的护持带领下,已将符青鸾交给他的最后一张符定于空中,便见这符定住的一刻,所有的镇妖符遥相呼应,迅速延展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镇妖结界,将镇上所有四散的妖气,往鱼妖那一点压缩而去。 唐鱼水完成任务,被游龙带着送回,还未落下,便看到柳如真脸色激动,激烈的踏前一步,“我只求问仙师,可还有别的解决之法?” 唐鱼水乖乖的落到符青鸾身边,紧紧拽住师傅的衣角,与此同时,便见那镇妖符收束的结界,压着大量的妖气,迅速的归拢,硬生生压入鱼妖庞大的身体之中。 鱼妖吃痛,身体整个的瑟瑟发抖起来,却被锁仙链捆缚得无法郁动分毫。 “若能唤醒于胧,也许还有一线希望。”符青鸾答。 柳如真静默一瞬,脸上忽然露出一种看透生死的坚毅来,他猛地踏前一步,靠近鱼妖,认真的看着鱼妖的眼睛:“于胧,你给我听好。”他喊:“你要生,我生,你要亡,我亡。无论你往哪里,我世世相随。” 话语的尾音十分尖锐,像割裂空气一般刺入人的耳朵,柳如真一字一句,声声掷地:“你若魂飞魄散,我定陪着你。” 柳如真的话音落下之后,三人都紧张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如真脸上慢慢露出失望之情,就在他想要惨笑的时候,那鱼妖巨大的身躯,却突然郁动了一下,柳如真猛地抬头,便见那鱼妖满眼的白翕,忽然间缓缓的散了开来,须臾之间,便露出了黑色的瞳仁,与此同时,那丑陋的身躯,慢慢的缩小,很快的,便在三人的视线之中,缩回了原本的大小。 柳如真长出一口气,撑不住向后踉跄一步。 鱼妖那黑色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柳如真,竟缓缓的流下泪来。 柳如真鼻子一酸,顷刻间也滚落出了泪珠,他喜极而泣般的转头:“仙师?” 符青鸾露出释然之情:“他回来了。” 唐鱼水终于开心的欢呼一声。 符青鸾点头:“好,趁着时机,我们开始破阵。”他唤了一声:“谢虞,开始了。” 谢虞应了一声,他立在巨大的柳树跟前,抬起手来,将之前布下的浴火阵发动。 顷刻之间,一圈紫色的业火从地下升腾而起,祭魂柳想要反抗,但是业火却越烧越旺,迎着祭魂柳舔噬而去,不退返进,顷刻间一个紫色的火焰镣铐就将庞大的祭魂柳镇于原地,突然间,无数哀嚎声从树中嘶鸣而出,冲天而起,冲击着谢虞的耳蜗。 谢虞眉间微微一挑,一个加力,哀嚎立刻变得黯然,火焰牢笼中的祭魂柳扭曲翻滚着,原本坚实柔韧的身体,忽隐忽现,明明灭灭间,突然变为无数扭曲纠缠在一起的怨魂,他们身上被无尽屡屡黑气浸染,哀怨痛苦的挣扎嘶鸣着,似乎想要努力的分离出来。 谢虞皱着眉头,继续催动,便见业火焚烧间,火焰形成的镣铐突然断裂,那业火舔舐上一个纠缠的灵魂,便将那灵魂身上的黑气给烧得蒸腾,待黑气全部消融的时候,那被净化的灵魂感觉像被松绑似的,身体顷刻间得了自由,从树上纠缠中脱了出来。 于是接下来,一个,两个,三个……刚开始还是几个几个的脱离,后来变为成片成片的脱离。 而随着脱离人数的增加,谢虞感到自己身子一晃,竟有些吃力起来,他心知是自己体内那阻滞的灵力还未全通,如今怕是有些勉强,但是他咬住牙关,眼前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业火焚烧的很快,祭魂柳困住的人数,很快便脱离出了大半。 那些被净化的灵魂,带着感激涕零的表情,他们在离开之前,都会走过来给谢虞磕头。 谢虞对灵魂有着敬重之心,他此刻控着阵法,不能乱动,却会在他们磕头之后,在保持手臂不动的情况下,对他们稍稍侧身低头,还以半礼:“不敢当,这是我辈修仙之人应该做的,机会难得,还请快快去投胎吧。” 祭魂柳最后脱出来的,是于柳两家的族人,他们脸上带着狰狞之后的迷茫,在原地反应一瞬,最终,也纷纷冲着谢虞,静默的磕了头。 谢虞同样回了他们半礼,让他们离去投胎。 他们脸上有的带着恍惚,也有的带着解脱之后的释然,就这样,跟着那些离去的人们,也纷纷离开了。 巨大的祭魂柳,随着最后一个灵魂的脱出,很快化为了灰烬,点点散于空气之中。 而在谢虞动手开始除掉祭魂柳之时,同一时间,符青鸾示意唐鱼水动手。 若两处同时破阵,最困难的一直是祭魂柳,因为所有的怨魂都在祭魂柳的身体之内,需要将他们全部解脱。 而发生了这次变故,鱼妖妖性激发,还牵扯到于胧的魂魄是否能活,那么鱼妖便变得跟祭魂柳同样棘手,但是如今,于胧又掌握回了主动权,重新控制了鱼妖的身体,那么除掉鱼妖,就变得非常简单。 谢虞那边,符青鸾是十分有信心,而这边,符青鸾思索一瞬,便决定让唐鱼水试一试手,他负责控制鱼妖,并给唐鱼水压阵。 于胧的回归,唐鱼水十分开心,他听到师傅的吩咐,又有点激动,从怀中认真的掏出一沓符篆,“师傅,请指点鱼儿自创的蟹符。” 符青鸾确认一眼,首肯:“去吧。” 唐鱼水站上游龙,在游龙的护持之下,浮于半空,将手中的一把蟹符,给扬手洒了出去,蟹符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唐鱼水双手并拢,开始拍手:“螃蟹一呀,爪八个呀,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呀,眼一挤呀,脖一缩,爬呀爬呀,过沙河。” 清脆欢快的儿歌,就这样传了出来,与此同时,唐鱼水唱着有节奏的调子,于半空中开始踩点子,他一边拍着小手,一边抬腿蹦跳,手掌与脚步相合,配合着儿歌的韵律,如顽童一般,欢快的在原地拍手翻滚,跑跳回转,动作一气呵成。游龙随着他的脚步左右移动,一直将他稳稳的托于空中。 付麟到达附近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鱼妖已经恢复,且唐鱼水在半空唱儿歌洒符,原本凝重的心情,突然间荡然无存,他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便放了心,转头去帮助镇上受灾的人们去了。 符青鸾看着唐鱼水活泼的样子,跟柳如真说:“我家鱼儿,可爱吧?” 柳如真原本红着眼圈,如今也笑了起来。 随着唐鱼水的儿歌落下,那蟹符纷纷扬扬的落地之后,平地忽然起了一股小风,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柳叶,纷纷扬扬,大片大片的,落进地下未褪的河水之中, 便见顷刻之间,柳叶成团,凑成了一个个螃蟹的模样,而那柳叶外面又覆盖上一层水膜,顷刻间变成了一个个柳叶为骨,河水为肉的水螃蟹,这些螃蟹一群一群,顺着那河水之中钻出,纷纷爬上鱼妖所在的建筑,一路向上,腾挪跳跃,很快便前赴后继的爬上鱼身。 不多久,在唐鱼水欢快的节奏当中,那鱼妖肢解殆尽,不留分毫。 而与此同时,柳如真的身上突然腾起一层业火,将他身上的黑气顷刻间净化。 柳如真觉得身上一松,再抬头间,鱼妖消失之处,于胧已经完好的站在那里了。 河边的柳林,谢虞坐在石上休息,他想起破阵时耳中听到的唐鱼水的儿歌,眼中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这边,“螃蟹”们完成任务,重新化为柳叶,合着散开的水珠,自半空中重新落下,落于建筑,或飘于水面,随着那开始往下褪去的河水缓缓离去。 而那飘于半空的雾气,也随着困龙局破,开始缓缓的散了开来。 空气中的感觉,似乎一下子清新舒缓了许多,就仿佛原本身上有什么捆着,现在却一下子消失了。 趁着雾气还未全部消散,外面的天色还没有透进来的时候,收了锁仙链的符青鸾,跟柳如真和于胧道别,为他们写了两张护持的符,将符启动起来,然后与唐鱼水一起送他们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来看图啦,图的内容为,唐鱼水:师傅,请指点鱼儿自创的蟹符。人设为@pcal洵,画图作者为@青鸾迷妹,来围观啊~ 师徒四个第一次合作除妖!~感谢以下宝宝的支持,么么啊~~ 第78章 困龙局之灾,因为阻止及时,损失的情况并不严重。 不知是因为于柳两家的消失,还是困龙局被破,走在街上的时候,那种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竟变淡了很多。 街上四处都是奔忙的人群,虽处灾后,但是人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鲜活的感觉,眼中充满了希望,每个人的精神面貌似乎都明显的不同了。 这一日,阴雨天,天上氤氲片片,绵绵细雨随风斜扬,仿佛可以拂进人的心肠。 河边的柳树林里。 祭魂柳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只余下一片空地,只有那树下曾经的一块大石,孤单的留了下来。 符青鸾此刻一身白衣,独自坐于大石之上,细雨纷纷之中,静静的看着烟波浩渺的河岸,似乎若有所思。 远处,谢虞撑着一把油纸伞,从柳林中缓步穿过。 望见符青鸾的背影,他静静驻足,远远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撑着伞,徐徐来到符青鸾的身后,将伞遮在了符青鸾的头上:“师傅,该动身了。” 符青鸾一愣神,回头看是谢虞:“什么?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回青阳吗?”说话间,脸上浮起一丝期待和意外。 “对,我和付麟都要回去。”谢虞肯定的点头,“不过,这并不是为了你,付麟的事情,我做错了,自己的错误,就要自己承担,我们要做清白的自己。” “唉,原来不是为了为师我啊。”符青鸾神情微微颓然,挺起的腰,缓缓的松下来,但是他想了一瞬,随即恢复,笑道:“算了,总算路上有人陪。” 谢虞没有答话。 符青鸾望向涟漪阵阵的水面,两个人,重新静默下来。 符青鸾有些出神。 河畔,垂柳,油纸伞,细雨纷飞…… 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这般的欣赏一下风景了?仿佛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有一天真正完全悠闲过。 这靡靡雨丝,细雨纷飞之间,河边垂柳拂动相伴,如此诗般意境,若拓下来,便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呐! 而他,如花美男,带着貌美的徒弟,坐于如此美貌的画卷之中,那便是引得文人骚客赋诗一首,都不为过的! 符青鸾不禁沉醉起来。 唉,这触景生情,也太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了。 符青鸾陡然起身,振奋的打了个舒身:这一趟虽然麻烦,好歹赚了百十两金子,后面可有得乐了。 谢虞望着符青鸾的表情:“师傅,那些黄金,我已经替你发给镇上的人了,想必,这应该符合您的心意才是。” 符青鸾挑起的嘴角,瞬间垂落而下,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痴痴地望着谢虞,一时间仿佛有些凝固了。 看着这样的符青鸾,虽然脸上仍然保持着平静,但是在谢虞心底的某处,一股盎然的感觉油然而起:“师傅,你还好吧?” 符青鸾摇摇头,斜四十五度,幽幽的看向他——的眼睛:“乖徒儿,其实为师有句话想跟你说很久了。” “徒儿自当洗耳恭听。”看着符青鸾一脸的正经,谢虞也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微微颔首到。 “乖徒儿,你踩到为师的衣角了。”符青鸾凑近谢虞的耳边,轻声说道。 谢虞一愣间,低头下看,自己跟他差着几步的距离,却哪里踩着他的衣角。 这一瞬,谢虞耳中,已经响起符青鸾得意的笑声。 谢虞的眼角登时抽了抽,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把伞收起来,砸到这个人的脸上。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船舷拍水声,自江面上传来,便见一艘宽敞的蓬船,自河面缓缓靠近而来,船头一大一小,站着付麟和唐鱼水。 一见到他们,唐鱼水赶紧摆手:“师傅,我们买船回来了。” 符青鸾登时笑起来,脸色灿烂的回招:“哎哟,这么快呀,师傅来啦。”他说着,便欢喜的向前而去,却猛不防感觉一个力道,将他往后一拽,他没防备,登时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符青鸾赶紧扭身回头,往下望去,才发现自己那白色的后衣角,正踩在谢虞的靴子底下。 符青鸾的视线下,谢虞这才发觉似的,轻轻将脚一抬,那紧绷的衣角登时弹了回来,谢虞平静的看着他:“师傅,徒儿不是故意的。” 言毕,谢虞已把伞收了,侧身擦肩而过,跃上船去了。 “……”符青鸾看着谢虞的背影,竟哑口无言。 而符青鸾刚上船,就被唐鱼水给堵在了原地,小手里面举起一个竹签穿着的烤壁虎:“师傅,你今天的药还没有吃?付付刚烤完,他告诉我你叮嘱过的,一定要趁热吃。” 符青鸾僵了一僵,一脸的畏避:“这个……这个……今天就算了吧,我刚刚感觉,今儿个真元恢复了很多了……” 唐鱼水一脸认真的看着符青鸾:“这怎么可以,付付说大鱼吃了以后,恢复的很好,你不是也教过我,不要讳疾忌医嘛。” 原本一旁无关的谢虞,闻言突然一震,将头缓缓转了过来,看向船后方的付麟:“……?!” 付麟被谢虞一看,赶紧后退了半步:“表哥,你听我解释……那个,你之前药里,主药确实是这个,我不是怕你排斥,没敢跟你说嘛……”早知道就不听小鱼的建议,把烤壁虎整个的拿出来了,像给谢虞一样磨碎了多好!可小鱼想看师傅吃整只的,他盛情难却……就糊涂的忘了谢虞会有的反应了。 他糊涂了,可谢虞不糊涂,立刻看向符青鸾,这种缺德的方子,除了符青鸾,还有谁能拿的出来! 符青鸾接收到谢虞的眼神,似乎又感觉到那日扒他衣服的压力,他翻眼望望天,略想了一瞬,语重心长道:“乖徒儿,为师是为了你好,这可都是古方,恢复真元最好,你看,不是管用了吗?”其实他也没用过,拿谢虞做了一下实验! 谢虞想了一下那古怪的药味,脸色发黑,一抬眼,却发现符青鸾已经没了人影,身后的船舱里传来一阵响动,符青鸾把着门扇正要关门:“哎呀,为师突然感觉有点头晕,就先休息一下,你们三个慢慢聊……” “可是,师傅,你还没吃药……”小鱼被挡在舱外。 “小鱼,师傅一定会吃的,别担心。”谢虞温柔的摸了摸小鱼的头,忽然反手一指舱内。 “哎,你怎么可以用定身……”只听到符青鸾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虞并没有看那边,而是背对着符青鸾,淡淡一笑,眉目如画:“小鱼,去喂师傅吃药吧。” “嗯。”唐鱼水点头,拿着壁虎,弯腰进了船舱。 接下来的几天,顺着唐鱼水的性儿,四人舟行迹略,一路逆水而上,行则观沿途风景,停则上岸镇中游乐。 符青鸾见识广博言笑晏晏,谢虞总是站在船上另外一头,很少加入对话,但是偶尔一次开口,却无不正破师傅的牛皮,看着符青鸾继续云淡风轻的大吹法螺的样子,唐鱼水和付麟都是乐不可支。 一路平安,不一日,一行人便来到了青阳的地界,于是弃舟御剑,回了青阳。 谢虞的回归,尤其是本应死去的付麟,此刻却完好的出现,令整个青阳上下都颇为意外和震惊,但是当着符青鸾的面,却没有一个人胆敢露出分毫的心思。 符青鸾一直认为,有自己的身份护持着,两个娃儿又诚恳,掌门师兄是最好说话不过的,只要自己在旁意思到位,肯定能够大事化小。 青阳派内,戒律堂上。 谢虞和付麟两人,此刻端正的跪在大厅内,而他们的正前方,青阳历代掌门祖师的画像整齐排列。 而在一侧的主位上,青阳派掌门琉青玉巍然端坐,脸色平静的看着两人,听谢虞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符青鸾带着乖巧的唐鱼水,远远的坐在边角,他垂着眼睛,手中端着茶碗假装喝茶,眼角的余光却并没有离开那边分毫。唐鱼水似乎也被这里的氛围给感染了,小脸绷得紧紧的,老实的坐在椅子上,连一向喜欢踢动的两只小脚也板正的放好了,小手就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视。 终于,谢虞讲完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琉青玉终于抬眼:“麟儿,现在身体如何?” “他现在身体……”符青鸾立刻抢着回答到,可刚开口,琉青玉眼神很平静,不带丝毫波澜的,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符青鸾自认脸皮还过得去,但就是这一眼,却不知怎的,心头一阵起伏,赶紧低下头去,真的喝了口茶掩饰一下,却不想被呛着了,咳嗽了好几声。 唐鱼水就靠在师傅旁边,眼见如此,赶紧伸出手去,悄悄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悄声到:“师傅,您还好吧?” 符青鸾摇摇头,欣慰回拍,小声答了一句:“无妨。” 付麟转身面向叩首,乖乖的回答:“劳师傅挂念,麟儿经师叔及时出手,如今已经好了。” “那就好。”说着话,琉青玉抬手,轻轻的在付麟额角轻拂了一下,付麟感到一股醇和的灵力在体内一闪而过,琉青玉微微挑眉:“原来还顺势帮你筑了基。” “机缘机缘。”符青鸾少有的谦虚了一下。 “损了几成?”琉青玉瞥眼符青鸾。 符青鸾很鹌鹑的说了一句:“三成。” “这么大的人了,办事还不知道轻重。”琉青玉微微摇了摇头,继而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停顿了一瞬,语气沉沉而道:“付麟当时的状况,若是拖延,一个不慎,不只会让那夺舍的魂魄如愿,更会令付麟的魂魄灰飞烟灭,这一点的严重性,你们可知道?” 似是觉得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顿了一顿:“青鸾师弟当时是莽撞了一些,可是他做的并没有错,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够清楚。” “而且,当时我已经为麟儿准备好了应对之方,你们这两个娃儿啊……”琉青玉叹着气摇了摇头,“不过所幸,青鸾师弟错有错着,看着你们两个如今安然无事的回来,我心中甚是欣慰。” ……!掌门师兄准备了措施?他都没跟我说过。符青鸾只是一转念,立刻开始眉飞色舞:“掌门师兄诸事缠身,这件事情,师弟替你分忧也是应当的,毕竟一切起因在我。” “懂得谦虚,进步了。”琉青玉话说的平静,符青鸾心头却一跳:看来以后说话要小心些,露太多就不太好了。 琉青玉此时,才将视线转向谢虞:“谢师侄,你可有话要说?” “师伯。”谢虞看一眼掌门师尊,叩首伏地认错:“请不要怪罪付麟,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将他带离,这一切他都是被动为之。” “这么说,你是要一个人担下来了?”琉青玉微微挑眉。 “是。”谢虞诚恳的承认:“我不能让付麟,在师门挂一个死人的污名,所以我主动回来请罪,愿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 琉青玉很欣慰:“这样很好,也不枉青阳一派,对你们一直以来的谆谆教诲。” 唐鱼水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那边,小手心里都有点汗了。看到谢虞恭谨诚恳的背影,心里面憋不住的那句话,还是颤巍巍的出了口:“掌门伯伯,大鱼人很好的,一路上都特别照顾付付,也特别照顾我,师傅有什么事,也都信任大鱼,就请掌门伯伯开恩,给他一次机会吧。” 琉青玉表情缓和下来,亲切的对他缓缓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唐鱼水有些紧张,转头怯生生的看了符青鸾一眼,见符青鸾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便放松下来,这才跳下椅子,有点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走到琉青玉的近前,恭敬的站住,想着符青鸾教过他的,恭敬的行了个礼:“掌门伯伯好。” 符青鸾在后面轻声提醒道:“鱼儿……” 唐鱼水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改口:“掌门师伯好。” “乖孩子。”琉青玉爱怜的摸了摸唐鱼水的头,“有徒如此……”抬眼看符青鸾一眼,轻咳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把唐鱼水拉到自己身边,“孩子,你不需要紧张。” 这才缓缓看着跪着的两人道:“不过,教有教规,我身为青阳掌门,一切自会秉公处理。事已至此,你们两个可知错?” 符青鸾内心有点打鼓,听师兄话间的意思,这是要直接公办?我好歹也是一峰之主,一派世尊,徒弟也是自个的,也不问问我,直接就越过去了,我不要面子啊! 想罢,他放下茶杯,清一下嗓子,整整衣服,煞有介事的站起来,缓步走到掌门师尊面前,淡淡道:“掌门师兄,这两个孩子,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本性如何,在场的我们都很清楚,更不要说这一次,是他们自己主动回来认错,不是说这样就要原谅他们,毕竟,两个也是捅了娄子的,但是,”他认真的道:“连我此次私自下山,去寻他们这么久,掌门师兄都没有怪责,我看这件事,不如……也就从轻处置吧。” 他看着琉青玉:“青鸾敬请掌门师兄示下。” 琉青玉顿了一瞬,徐徐道:“这件事,青鸾师弟说的,也有些道理。” 符青鸾虽然脸上绷着,内心却开始欢喜:看这个样子,两个娃儿这是保住了。 盏茶后。 后峰,思过崖。 山洞门口,符青鸾和谢虞被戒律堂弟子押送着。 “师叔,得罪了。”两个穿着戒律堂衣服的弟子,客气的把他俩请进了山洞,然后这才把原本的结界封上了。 “青鸾师弟,你就在这里,面壁思过几日吧。”琉青玉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一样,响了起来。 符青鸾:看来师兄真的生气了,既然要处罚我,都不亲自来送送我,只用了千里传音留了句话而已! 一想到自己本来应该在美丽的青鸾峰当自己惬意的峰主的,结果现在却因为一时口误,待在了此地,心中不禁一阵凄楚,他仰了仰头,面上露出凄然之情,对着空气,遥遥伸手,呼唤了一声:“掌门师兄呐,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上宝宝的支持,么啊~~~~~~~ 第79章 符青鸾还不等感慨完,就感到身后的那个人似乎不在了,一扭头,果然,谢虞不知何时早就进到了洞里,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符青鸾顿了顿,于是也转身走了进去。 洞很高大宽敞,也非常的干净,似乎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虽然里面诛物皆缺,但却有一种清静平淡的感觉。 洞内沿着洞壁一周,角落里到处都是错落高低不同的天然石块,石块表面上因为坐过的人太多,表面都已经磨得光滑平整。 谢虞已经在洞内西北角的最深处而坐,符青鸾左右瞅摩了一会,本想去挨着谢虞坐下,但是想想之前谢虞的态度,微微沉吟后,这才在谢虞对面的位置,找了块比谢虞位置高一头的石块,就这样坐了上去。 石块虽然冰凉,但是却能够感应到里面蕴含的灵气充盈,怪不得青阳一派一直名声在外,就连这一处小小的石洞,也比外面的山川大河更有灵性,符青鸾自忖,这里与其叫做思过崖,还不如称作静修洞才合适。 抬头间,发现谢虞已经端正的在对面盘腿坐好,闭目开始打坐,隐约间,似乎正用自己之前留给他的心法,开始静坐调息。 符青鸾嘴角微微一勾:我这个做师傅的,也不能输给徒弟。 他侧目凝望了谢虞一会儿,想了想,这才盘腿端坐,开始打坐起来。 第一盏茶的工夫,符青鸾与谢虞两人分坐洞的两边,遥遥相对,端坐入定,如同有道之士。 第二盏茶的工夫,符青鸾已经侧身而卧,单手支头,百无聊赖的支着一条腿,无聊的看着仍然端坐的谢虞,心里感叹:唉!好无聊啊! 说话间,他瞟了一眼洞外,天色晴好,万里无云。看着这画一般的景色,他的脑袋开始放空起来。 第三盏茶的功夫,符青鸾已经浑身跟没有一根骨头一般,整个人面朝下,软趴趴的贴在了石块之上。 他就这样无聊的趴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继续看向谢虞。 谢虞闭目端坐,脸容沉静,与之前相比,竟未动分毫,而洞内原本自然飘散的灵气,隐约间已经开始以谢虞为中心,缓缓的流动了起来。 嗯,有定力,而且没有我的指点,短短时间内就把我的心法练到这种程度,不愧是我的徒儿! 可是,为师在这儿呐,你就不能分一下神,跟我说句话吗? 符青鸾看谢虞一会儿,继续百无聊赖的趴着,他双手大字型的展开着,侧脸贴着清凉的石头,把石头表面都给贴热了的同时,手指无聊的划着地面的石子。 突然,符青鸾感觉到,原本已经开始加快流速的灵气,猛然一滞,谢虞脸色一片潮红,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哎——!”符青鸾眼见一愣,但是谢虞调整的很快,神情一下就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后,眼见着,谢虞又要从头开始练起。 符青鸾开口道:“乖徒儿,为师看你也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谢虞一愣:“徒儿不累,劳师傅挂念,但是今天的功课必须完成。” 符青鸾自荐道:“为师可以帮你。” 谢虞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渔村的那一幕,心中一阵波澜汹涌,眼底神情一闪,立刻变得冷了许多:“徒儿自己就可以了。” 谢虞的神情虽然平静,但是语气间却没有丝毫的余地。 符青鸾知道,谢虞刚刚是在自通脉络,只是有些冒进,所以过程急促了些,不过看着谢虞的神情,似乎并不像愿意听自己说话的样子,不过,这种状况下,他最好还是休整一下,再练才好。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认真的他中断练习呢? 符青鸾思索了一会,有了决定。 他看着谢虞沉静的脸:“乖徒儿,为师好无聊啊,要不要跟为师谈谈心呐?” 谢虞眉眼端庄,一动不动。 “乖徒儿~~~~”符青鸾捏着嗓子,将尾字拖了个长音,那声线起起伏伏飘飘荡荡,听起来又细又媚,他这一声儿,若是常人听在耳内,恐怕早就原地一个哆嗦同时满身鸡皮疙瘩了。 可是谢虞,他还是没有反应。 “谢虞。” 不理。 “谢——虞——!” 照旧不理。 符青鸾抓起一块石子,瞄准他的发梢,抬手扔了过去。 入定般的谢虞仍未睁眼,却将头轻轻一歪,轻松躲过。 不是不搭理为师吗?符青鸾又扔了一块。 谢虞人未动,身已移,整个人凭空横移一尺,躲了开来。 “哟,乖徒儿你最近身手进步很大嘛。”符青鸾莫名的兴奋起来,随手捞起地上一块石头,手上微微用力,已将其在手心里碎成了十七八块,他抬手一扬,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了过去。 只听“啪啪啪啪啪……”谢虞身前一层灵气罩隐约闪现,小石块们被纷纷挡住,就这样被弹了开来。 唷嚯~,符青鸾侧身躺着,诚恳的点头夸奖:“乖徒儿你真的强了不少呢。”他嘴上这么夸赞间,身子却轻轻一转,已空出双手,将左手拇指尾指伸出,聚灵气为小弓,同右手食中二指捏紧,凝灵气成箭,然后微眯眼睛,瞄准了,引弓撘箭就要射出。 谢虞肩头一动,突然睁开眼睛,扭头对着洞口恭谨开口:“掌门师尊。” “什么?!”符青鸾大惊,立刻撤箭敛容,从石头上弹起,一边转向洞口一边端正坐好:“掌门师兄,你听我解释……” 可是,洞门口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更不用说掌门师兄的了! “……”符青鸾看清的一刻,他脸上神情顷刻凝滞,端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继而,缓缓回头,看向谢虞,拧眉严肃:“乖徒儿,原来你也变坏了……” 但是谢虞已经又闭了眼睛,小古板似的坐着,竟还撑起了灵气罩…… “……”符青鸾有些无语,再次躺下,侧身,以手支头,凝眉认真思索了起来:这个徒弟呐,该怎么说呢,以前的符青鸾到底是怎么搞的,让他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老成。掌门师兄又不在,偷摸说句话总没什么吧。思过的日子还长,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要是一直这个刻板的样子,不搭理我,这种日子哪是人过的,难不成要让我对着洞壁自说自话不成,不行! 不过,到底该想个什么办法,让他搭理我一下呢?!…… 一边思索着,符青鸾一边悄然放出了一些灵气,用不着痕迹的方式,稍稍打断了下洞内灵气的流动。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专心的缘故,突然,他感到一阵空虚感袭来。 忍不住摸摸瘪瘪的肚子,忧愁的想着:面壁思过,以青阳的规矩,一般前两日,都是不会送食物的。青阳的人,自不会因为两日无饮食就饥渴过甚,此举主要的意思,是让上思过崖的人意识到,此刻自己身处此处,是为了犯过的错而静思己过,小惩大诫,让被处罚者好好反省。 按理说,修仙者,像他们这些已经筑基的,辟谷是没有问题的,一辈子不吃也饿不死的,可是,他一日三餐的吃习惯了,这乍然不吃起来,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歪头瞥了瞥外面,风景如画,山灵水秀,可惜一个活人也没有,看来是真的不会给他们送饭了。 摇了摇头,如此确定了之后,他便爬了起来:“乖徒儿,你饿吗?” 谢虞一皱眉,没有理会他。 符青鸾知道,他现在一定苦恼于洞内的灵气暂时聚不起来,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拖延他一点时间。 想到这里,他眼睛斜视,看着里面的内洞口,“啊,饿了,去里面找找有什么吃的呢?!” 谢虞端坐如山,丝毫不以符青鸾的举动有所反应。 “唉!要是鱼儿在这里就好了——,鱼儿多乖呐——,还愿意陪师傅聊天,不像某个徒弟——”眼见谢虞如此,符青鸾特意加大音量,一边慢吞吞的,一边绕着他转了个大弯,优哉游哉的往内洞走去。 经过谢虞身边的时候,看似目不斜视,其实眼角的余光捕捉着谢虞的神情变化,待余光看不见了,这才以常速走入内洞。 符青鸾刚刚步入内洞,立刻转身闪到一边早就看好的阴影里,在一侧洞壁的掩护下,悄然探头往外洞谢虞打坐的方向看去。 没想到,谢虞竟还是跟他刚刚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反馈。 啧,这徒弟真害羞!一定是看我在,不好意思了! 想罢,符青鸾双手聚拢放于嘴前:“哎呀,内洞好有趣呐,简直别有洞天!” 谢虞:…… 符青鸾:“徒儿,你不进来看一眼吗?” 谢虞:…… 符青鸾:“徒儿不理为师,为师好——寂——寞——呐——!” 谢虞忽然手一抬,符青鸾早有准备,不等耳边风响,已经一把反手抓在掌心,然后把这块石头得意的在手中颠着:“乖徒儿,没打中哦,你可需要继续努力了。” 不等谢虞反应,符青鸾已经转身进了内洞而去。 符青鸾进去很久之后,都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 谢虞好不容易重新聚集了心神,开始闭目沉静的坐着。 突然,洞内深处,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声,那叫声十分突兀,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 刚要重运心法的谢虞端坐不动。 惊慌的叫声转为了高亢的惊叫。 谢虞皱了皱眉。 惊叫声一声比一声拔高,极为逼真。 谢虞有些头疼起来。 最后一声,颇为惨烈,然后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动静。 谢虞终于睁开眼睛,静静的蹙眉,往内洞口看了一眼,思索一瞬,终于起身。 内洞很深,有的洞套着洞,谢虞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很是陌生。 进了内洞,谢虞才发现,这内洞还真的是别有洞天,里里外外,好几个洞府,且洞壁上植物苔藓交相辉映,还有一些长不高的小树,更有一个钟乳石洞,里面石笋上滴下一滴滴的水滴,在下方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谢虞只是凭着之前对符青鸾声音的记忆来寻找,所以一路过去,还是花了些功夫,才发现符青鸾的所在,没想到这不大的工夫,他竟然来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谢虞找到他的时候,符青鸾正横陈在地,背朝着谢虞,身体一动不动。 谢虞稍稍驻足,试着叫了一声:“师傅?” 符青鸾不动。 谢虞又叫了一声,符青鸾仍旧不动。 谢虞终于走过来,站定在他的身后,观察了一下。 符青鸾呼吸均匀。 谢虞终于低下身子,按住符青鸾的肩膀,将他轻轻翻了过来。 符青鸾被他扳过了身子,身体变成了平躺。因为手臂之前是放在身前的缘故,此刻那手便横在了胸口。 谢虞将他的手拿了起来,试了试他的脉,发现他的灵气竟然是凝滞的状态,谢虞有些惊讶,同时眉毛也拧了起来,他轻轻将符青鸾抬了起来,单手托于他的后背,右手向他的胸口落去,打算帮符青鸾试着疏通一下灵气。 可是,刚将灵气凝结于掌心,那手还没落到胸口,却忽然看到符青鸾的胸口突兀的鼓动了一下。 谢虞顿时一愣。 便见一只蛤~蟆从符青鸾胸口衣襟处钻出一个脑袋,“咕呱~”的叫了一声,鼓了鼓腮,继而一蹬腿,跳走了。 谢虞心内一抽,抬目间,却见符青鸾已经翻身而起,感动的看着谢虞道:“原来乖徒儿对为师如此关心,为师感动死了……” 谢虞脸色乌黑的看着他,一顿足,转身离去。 “嗳?别走啊,徒弟咱们一起探险呐……” 但是谢虞死都没有回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重运心法应该没有问题了。看着谢虞远去的背影,符青鸾估算了一下,这才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这个认真的大徒弟呐,怎么这么可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大家来围观尊尊蹭大鱼啊,图的原画作者为@pcal洵,非常传神的图~ 感谢以上宝宝的支持,么~~~~~~~~~~~~~~~~啊~ 第80章 谢虞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符青鸾这才感到了一丝空虚。 回想着谢虞的脸,虽然有趣,不过似乎也有点小可怜:自己刚刚,是不是闹的有点过? 虽然是为了让徒弟不继续折腾他自己,可是难得跟徒弟单独相处一下,而且一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禁不住让人想戏弄他一下……不过,一想起大徒弟脸黑离去的样子……好像真的有点过了。好吧,那就让为师大显身手,给你做顿香喷喷的饭,就算为师给你赔礼吧。 内洞虽然还算宽敞,里面也自成体系的长了不少东西,但是要找些什么能入口的,却着实让符青鸾有些费神。 他花了些功夫,将内洞里外几乎都遍寻了一番,但是除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各种蘑菇外,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收获。 没有浆果,没有动物,只偶尔几只昆虫,也叫不出名字,虽然捉起来不费功夫,但是看着手中虫子那长的样子,也实在让人下不去口。 到这时,他不禁咂了咂嘴,早知道,那时候就不放那只蛤~蟆走了,最起码,还可以烤来吃。 他思索一瞬,在几个洞间重新串了一番,顺手捡了些蘑菇回来。 然后在钟乳石洞,沾着小水洼子里的清水,将手里刚采的一捧蘑菇给清洗了一下,接着找了一块薄薄的小石板,洗刷干净了,将蘑菇整齐的码上去。 虽然看着这些东西,颇有些成就感,可若只这些蘑菇,也着实少了一些,真带回去,似乎颇没面子。 抬头间,看着那不断滴水的钟乳石,他想到了什么。 按理说,这种情况,这附近可能有地下水脉的存在。 所以他运起灵识,把整个山洞的地底都搜寻了一番,结果还真有些发现。 隐约在山洞的下方,似乎真有一条地下水脉经过。听声音,似乎水流宽广,搜搜脑海的记忆,该是山后面的那条泉,从此处流经的一段。若真是那条泉,那泉里面肯定是有鱼的。 想到这里,他嘴角一勾,脑袋里有了主意。 只是左右看了一番,这钟乳石洞的地面上,并没有跟那个地下水脉相连的缝隙或是洞口, 不过,这倒也难不住他。 他运起心法,凝灵气于双手掌心,俯身贴于地面,运起真元,一个用劲,便听“咔吧”一声,竟然在地面上生生吸起了一块,露出了下面的水脉。 符青鸾站在碗口大的洞口前,听了听里面的水声,又拿眼往小洞内瞅了瞅:该是有鱼的吧…… 思索间,他起身,出去找了根长短合适的树枝,把上面的枝叶都撸了去,然后试了试,嗯,韧性不错,是做钓竿的好材料。 只是,有了钓竿,钓线哪儿去找呢? 把衣服拽起来,外衣,中衣,里衣,挨个的边都摸了一遍,但哪一件都抽丝不易。 百尺竿头,难不成要这样放弃? 刚这般想着,耳边风动,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携着一物疏忽而至,立刻回手去抓,低头看去,手中竟多了一根细长的麻线。看颜色是谢虞外衣上的。 符青鸾回头,余光捕捉到洞口有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符青鸾嘴角控制不住的上翘起来:这个徒儿,嘴上说的,跟实际做的,完全就是两码事嘛! 符青鸾美滋滋的回头,熟练的将麻线一头系于钓竿上,另一头放上个有粘性的灵力小球,单手熟练的一甩钓竿,那线就听话的垂落到那黝黑的小洞里面去了。 谢虞遥遥的看着那悠闲的背影,沉默一瞬,悄声的回到了外洞,闭目调息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符青鸾从内洞“满载而归”。 他将石板直接端到谢虞的眼前,满面春风的挑眉道:“徒儿,看为师的收获,厉害吧。” 谢虞微微睁眼,眼前那双白玉手中,端着一块小石板,上面整齐的码着两排颜色灰暗的蘑菇,而蘑菇旁边,是两条去了内脏清洗干净的鱼。 眼见谢虞沉默不语,符青鸾刚要端走。 “等一等。”谢虞开口,他沉静的看了看眼前的蘑菇,继而抬手,将其中一朵蘑菇捡了出来:“这个有毒。” 符青鸾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却不想,谢虞的手却继续捡了起来。 随着谢虞手的起落,符青鸾的眼睛越睁越大,等到谢虞一声“好了”,这一番挑拣,十五六个蘑菇,竟去了大半,只剩下了区区五个。 符青鸾脸上的神情一时间有点尴尬。 谢虞没有理会他,挑拣完毕,眼睛一合,又闭目沉静去了。 没关系,总算还有剩下的。符青鸾安慰了下自己,将石板放于谢虞的手边,转身重新进洞,去捡干苔藓和树枝去了。 符青鸾走后,谢虞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眼那五个蘑菇和两条一拃长的鱼。 他想了想,遥遥一张手,将原本检出放在一旁的蘑菇,吸回来其中的五六朵,手中灵气闪烁间,入了蘑菇之内,眼见着,这几朵蘑菇的颜色,就这样白了许多。 看到如此,谢虞才停手,将这几朵蘑菇单独放在了小石板的角落处。 耳听得内洞传来回来的脚步声,谢虞重新闭上眼睛。 符青鸾回来,脚步轻快,“乖徒儿,让你看为师的手艺。”他如此说着,便在离谢虞远一些的地方,把火点了起来。 谢虞抬起眼睛,看向对面头顶的墙壁上,那苍劲的四个大字。 那四个字就在符青鸾的上方,符青鸾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可是如今那字,却已经淹没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已是被烟气遮蔽了大半。 谢虞垂目,忽然有种深深叹息的冲动。 然后,他便听到符青鸾脚步声靠近,在他身前驻足一瞬:“咦?!” 谢虞感受到转向自己的视线,微微抬眼:“这些蘑菇的毒不大,烤熟了就能吃。” 符青鸾挑了挑眉,微笑着从谢虞处理的蘑菇里拿了两朵,用手中洗净的小枝,将这蘑菇一串,然后去了火边。 符青鸾的蘑菇,很快就烤好了。 但他没有急着吃,而是拿到谢虞的面前:“徒儿,来一口。” 谢虞摇摇头。 “鲜呐。” 谢虞转身面朝里去了。 “你面壁做什么?” 谢虞伸手指了指后上方。 “你竖指头做甚?莫不是指头痛?” 谢虞僵硬了一瞬,终于还是再伸手指了指。 “……抽筋了?” 谢虞长叹一声:“师傅,请看上面。” 符青鸾循声抬头,只见墙壁之上,篆体的四个大字深深的凿刻在岩壁上,如同烙印一般深入洞壁之内。 “嗯,‘思过改之’,这字漂亮,不愧为创派祖师爷的亲笔题书。”符青鸾转回头来:“可是,徒儿哟,虽是让我们思过,可咱们该吃东西,还是得吃呐,有能吃的,便莫为难自己,你说是不是?” “来,”符青鸾不在意的靠近他,一只串子递到他面前,“吃吧,填饱肚子才能更好的思过。” 谢虞睁眼睛只看了一眼:没熟。 “师傅,徒儿不饿。” “真不吃?” 谢虞再摇摇头。 符青鸾遗憾的长叹一声,走回自己之前的石板,坐下独自吃了起来。可第一口刚入嘴,他整个人都僵硬了:竟然没熟?!虽然他不怕毒,可是真心难以下咽。 谢虞感觉符青鸾走回去之后,很久都没再发出声音,忍了又忍,终于奇怪的回过头去。 符青鸾“伤心”的看着自己烤的蘑菇。他眼神在那火堆和谢虞手边的石板间游移,似在考虑要不要再试一次。 可看他的表情,不是一般的纠结。 谢虞顿了好一会儿,看他那神情,终于心中轻叹,起身,朝着符青鸾伸出了手:“师傅,还是徒儿来吧。” 谢虞恪守戒规,自不会开了口欲,所以他烤的东西,最后全下了符青鸾的肚子。 “徒弟呐,手艺真好!”符青鸾是真心夸赞。 可谢虞一直没有回应,烤完鱼后,还不忘灭掉火堆,将地上的灰烬一点不拉的处理掉,一切都麻利的做完了,山洞里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可走回来时,符青鸾捏着两串鱼骨头,诚恳的望着他:“徒弟,你忘了这个。” 谢虞隐忍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师傅,自己吃的东西,请自己扔。” “啧,徒弟竟嫌我。”符青鸾无奈的摇着头,一边爬了起来,走到内洞口,“对了,你扔哪儿了?” 谢虞:“……” 他们这一番折腾,外面的天色却已经到了傍晚。 所幸洞内灵气充沛,且干燥温暖,并不让人觉得不适。 夜色静谧,浮香清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甜香,绵然淡薄的飘散着,让人精神都觉得惫懒起来。 符青鸾单手支头,歪在石上,抬眼静静的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幕。 “今晚月亮不大呐!”符青鸾叹口气:“不过,初一的月亮,也不能指望它能有多亮。” 谢虞正沉静的闭目,调息打坐着,没有理会他。 符青鸾瞅着他:“嗳,干嘛把眼闭上,这里就咱们师徒两个,夜色美好,虫鸣相伴,如此良辰美景,谈谈心呗。” 谢虞:“……” 眼见谢虞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符青鸾话题一转:“这个时候,峰上也是吃饭的时间了,也不知鱼儿他们想我了没有。” 符青鸾一瞟谢虞,仍然端坐入神,眉目如画,原地静的跟不存在似的。 符青鸾幽幽的道:“小付此番回山,恢复了名分,应该挺开心吧,鱼儿此番大概会跟他住在一起,都被掌门师兄安排的好好的,真是羡慕他们。不过,鱼儿习惯了听我讲完睡前故事才能入睡,如今我不在身边,不知鱼儿能否适应。” 谢虞疏忽睁眼:“你对小鱼倒是真好。” 符青鸾仰面躺回去,双手垫于头下,“我对你们也很好啊。不过,鱼儿有些特殊,毕竟,这一路,最困难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呢。” 符青鸾话音落,四周静了一会儿,谢虞垂着眼睛,愣了很久,这才声音低低的说了句:“曾经也有人从小陪着……” “徒儿,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符青鸾歪过头去。 “我什么都没有说。”谢虞回了这句后,就怎么都不开口了。他就这样不出声的静静坐着,坐了很久,等他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对面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沉静的抬起眼睛,却见符青鸾仰面躺着,浑身放松,眉目舒展,竟是已经睡着了。 “……” 谢虞没有起身,就这样坐在原处,遥遥的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洞内虽然黑暗,却阻不住谢虞的视线,就这样落在符青鸾的脸上,明亮透彻,似乎能够看清楚很多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符青鸾感到脑袋一沉,醒了过来。 他有些奇怪的看看左右,再瞅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外面已是午夜:不对啊,他刚刚不是正在跟谢虞聊天,谢虞还跟他讲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两人相谈甚欢,宛若一对真正的师徒一样,怎的突然就睡着了呢?! 脑中闪过相谈甚欢这般不可能出现的场景,这才意识到:啊,我大概是做了个梦。 符青鸾苦笑了一下,刚要继续入睡,耳中却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似乎是人在做噩梦时发出那种隐约的啜泣。 这声音,自然是从谢虞那边传过来的。 符青鸾立刻起身,同时打开灵识,洞内虽然黑暗,但是在灵识帮助下,却能看的还算清楚,谢虞躺在石上睡着,但是胸口起伏,喘息有些剧烈,符青鸾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刚要俯下身去看一眼,却发现谢虞嘴唇哆嗦,呓语的叫了一声:“娘亲……” 符青鸾不禁一愣,与此同时,只见谢虞眼角的一丝莹亮隐隐。 难道说,他竟哭了吗?!那个总是处处得体的谢虞?!不知怎么的,符青鸾觉得心里忽然抽了一下。 却在这时,睡梦中的谢虞似乎察觉了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这边厉声道:“是谁?” 符青鸾整个人一僵。 谢虞眼睛里盛着亮光,似乎里面包着水雾一般,他缓缓的转眼,看向自己的身旁。 我是在梦游,我是在梦游……符青鸾感受到那强烈的注视,头皮发麻,一边催眠着自己,一边压下心绪,缓慢的转身,凭着记忆中的感觉,摆出拿着东西的姿势,慢吞吞的向自己的石头走了过去。 即使这般,他仍然能够感觉到背后谢虞注视的视线。 当他走到自己栖身的石头,就要顺理成章的躺下的时候,谢虞的声音忽然破开黑暗传了过来:“你听到了什么?” 符青鸾一顿,然后才继续若无其事的闭着眼睛,缓慢的爬上自己的石头。 “你装的一点都不像。”谢虞幽幽的长叹一声,重新坐了回去,沉心闭目打坐起来。 符青鸾有些懵逼:对了,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遮掩呢?! 细细一想,发觉只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看到了谢虞另外一个脆弱的一面,而且自己也是刚刚睡醒,有些发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顺势就这样了。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反应呢?不是该安慰一下他才对吗?他如此想着,沉默的翻身躺下,辗转反侧一瞬,想起身跟谢虞说句话,安慰安慰他,可看着那边的背影,怎么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 第81章 第二天的早上,符青鸾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的,梦中的内容是非常熟悉的一幕:刚要成就好事的他,被那一只巨大的脚掌弄得香消玉殒。 他甚至在梦中又看到了那一幕:那只寄生在巨兽肩头上的变异植物,瞪着眼对他猖狂的大笑……笑得想让人把它给炖了。 更甚至,还因此让他的好事没有得逞,就算如今一想起来,也还是禁不住一阵阵的遗憾。 啊,而且他还感觉到了疼,就像被电击了一样,那感觉非常真实。这不一下,就把他给疼醒了。 等等,明明是被踩死,怎么会有像被电击一样的疼?这疼不对啊! 他就这么疑惑的想着,然后想动一下,却突然惊异的发现:咦?为什么感觉自己醒来的姿势有些不太对?为什么自己整个人与下面的石块亲密接触,而且还一点都动不了了。 ……鬼压床吗? 不对,我可是修仙之人,如今以我的级别,哪个鬼敢来压我,而且浑身竟然还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非常似曾相识。 想到这里,符青鸾睁开眼睛,还能动的视线,徐徐的转了一下,与此同时,有些嗡嗡的耳边,这才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电流之声。 而眼中看到的景象,是空气当中隐隐的雷光闪动,那蓝色的电光四处流窜,互相碰撞,生生不歇。一看就知道是掌心~雷的余韵。 看到这一幕,符青鸾压下心思,他先是试着运了一下心法,知道自己如今浑身的麻痹感,怕真的是被掌心~雷给打了的缘故。想罢,他便把身上的灵力凝聚起来周转一周,将那麻嗖嗖的感觉压了下去,顺便给不能动的身体解了封。 可是饶是如此,他暂时还是不敢乱动,因为乱动容易招雷。虽然他也不惧这雷,可他脑子又没毛病,干嘛要让自己招雷劈。 可转念一想,哎?不对啊,善用掌心~雷的,不就是大徒弟吗?! 这是掌心~雷失控? 联想起昨天谢虞自通脉络时,明知不可为却强硬为之,需要借助外人却不肯开口,而且他昨晚做的噩梦导致他心绪不稳。 想到这一点,符青鸾立刻灵气罩护身的同时,起身,迎着交错的雷光,快步来到谢虞的跟前。 果真,谢虞斜倚靠在洞壁上,脑袋微微低垂,脸色苍白,双手抱紧自己的身子,有些蜷缩着,好像昏迷了过去。 这笨徒儿,昨晚肯定又勉强自己硬来了。符青鸾摇首间,刚要伸手去碰谢虞,却听一阵激烈之声,那到处蔓延的雷光突然聚集起来,顷刻间奔涌着朝他招呼过来了。 符青鸾只得转身,先解决掉了这些雷,消耗了一些力气,这才终于得空转身。 然后去查看谢虞。 谢虞的额角有微微的细汗,眉间紧紧的皱着,似乎十分痛苦。符青鸾拿起他的手来一探,随即心里微微一沉:谢虞这掌心~雷的后遗症,本以为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调试,该是基本好了才是,可如今这一试,才知,非但没好,竟还比自己预估的要严重些。 唉!早点跟为师开口,难不成师傅还能吃了你不成?真不知道这笨徒儿为什么总是这么犟! 说话间,符青鸾赶快轻轻把谢虞扶正坐好,仔细替他检查了下,却在一查之下,发现了让他有些诧异且意外的事情:谢虞是什么时候练的两套心法? 符青鸾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该是自己的疏忽,之前的符青鸾什么都没教过谢虞,谢虞能自己变得这般强,肯定是练了不知道谁家的心法的,这徒儿执拗,练了我留给他的心法后,看来还没弃了原来的。 唉!符青鸾心中一阵自责。罢了罢了,左右是为师的锅,为师负责就是了。 他在脑里仔细盘算了一下,立刻决定了帮助的方式。 当下端坐好,跟谢虞面对面,先运起心法,聚集足够的灵气,强横的将谢虞体内混乱的灵气流动,给震散开来,继而极刚化柔,一边将另外一种心法给强行压了下去,一边用本门心法,引着他体内一缕缕散乱的灵气,重新调整了起来。 尽管做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极难之事,但是要心分二用,而且谢虞修为似乎不低,需要自己用大量的灵气来帮他引导,以免两种心法互相排斥,伤及谢虞体内经络本身。 幸得山洞内灵气颇为丰厚,总算在没有任何人相帮的情况下,一个多时辰后,把谢虞的状况给安稳了下来。 感受着谢虞体内逐渐平稳舒缓的灵气流动,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开始悠长和缓,手上感应的温度也开始渐渐降了下来。 符青鸾这才放下心来,又替他全周天的引导了一遍,纳入丹田,确定毫无阻滞,这才长舒一口气。 将自己的手从谢虞的身上移了开来。 睁开眼,发现谢虞疲惫的眼神就在自己的面前,“师傅,我……” “什么也别多说,立刻调息。”符青鸾望过来的眼神第一次显得如此威严,谢虞老实听话,闭目调息起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符青鸾才注意到,自己的整个人已经如同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只是,极度的疲惫感,让他顾不得这一些,也来不及起身,就这样背靠着身后的岩壁,缓缓的躺了下来。 “师傅,你要不要……”谢虞又睁开眼。 “为师要休息一会,给我老实调息,等我醒来,再教训你这个混……”符青鸾不等说完,就已经合目睡去,勉强抬起的那只手,就这样跌落在身旁。 谢虞自知此刻状况,听话调息,直到一点不适感也没有之后,这才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此时全身已经毫无阻滞,而之前因为脉络不通,所引起的种种不适,也全部烟消云散了。 谢虞抬起眼睛,转眼看向身旁。 符青鸾靠着的姿势并不舒服,被汗水湿掉的额发还贴在雪白莹润的脸上,看起来疲惫而脆弱,便如一个美丽而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谢虞犹豫一瞬,终于起身,他轻轻的抬手,将符青鸾扶了起来,并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他平放好,让他睡的舒服一些。 虽然自己身上也是一片汗湿,但是看着他仍旧潮湿的衣服,还是先将手掌放在他的身上,释放灵力,缓缓的替他将衣服烘干,顺便用净衣诀帮他把衣服清理了一下,继而才捎带着把自己的衣服也给弄干。 做完这一切后,谢虞收手,静静的看着符青鸾。 仍然是那张柔美的脸,这张脸,他曾经非常的熟悉,但是现在看着,却似乎有些陌生:“付麟的事,谢谢你,而这一次……”谢虞沉默了一会儿,思索一瞬,往内洞看了一眼,继而站起了身来。 符青鸾一觉醒来,疲惫尽消,刚打了个舒身,就看到了身前站着的谢虞,然后,他立刻想起了什么,登时跳了起来,手指愤怒的指着他:“你这个臭小子,知不知道点轻重……” 刚要开骂,可就在这时,一股香气突然从内洞那边随风飘来,符青鸾不禁嗅了嗅,扭头:“什么东西这么香?” 谢虞垂目沉静:“徒儿在内洞烤了食物。” “真的?”符青鸾眼睛一亮,但是立刻神情一敛,咳嗽一声,“吃完了再收拾你。” 说完扭头就去了内洞。 明明是相同的蘑菇和鱼,符青鸾吃着,跟昨天自己烤的,愣是品出了两种味道,甚至比昨天谢虞烤的那一次,还要好吃很多。 “味道还不错。”符青鸾绷着脸夸赞一句。 “徒儿的分内之事。”谢虞答。 符青鸾点点头,每吃一串前,也没忘给谢虞递一串,但是谢虞一直摇头不接,直到符青鸾将谢虞烤的食物全吃完了,谢虞也还是什么都没吃。 谢虞要严守戒律,符青鸾自也不能勉强他。 待吃饱喝足,符青鸾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办完,严肃的又把谢虞叫到了眼前,“你坐下。”他指着旁边的石头。 “徒儿站着就好。”谢虞没有动。 符青鸾抬头看着他,自己用仰视的角度,根本没法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心内无奈,只能从石上站起来。可站起来还是比谢虞矮一点,无法用视线碾压他,眼睛一扫间,正好旁边就有一块更高一截的石头,符青鸾立刻站到了上面,清了清嗓子。 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谢虞,面目严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时看着垂目不语的谢虞,总感觉这眉目看起来更顺眼了不少,而已经涌在心头的那些斥责的话,从嘴里出来,不自觉就降了两个基调。 “身体如何了?” “多谢师傅相助,已经恢复如初。” “那就好。”叹一口气。 符青鸾想了一想,开口道:“之前为师对你疏忽,你练别人的心法,自是情有可原,但现在你能力还不够,同练两套心法,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那套心法过于霸道,不适合现在的你,既然为师传了你心法,你也愿意回山,不如就先练这一套,你觉得如何?” “师傅说的对,徒儿以后会记住。”谢虞垂目而答。 符青鸾满意的点点头。 心里思索着:这徒弟倔,虽然现在答应着,但保不齐以后再遇到这般情况,还是去硬撑,毕竟他从小长大的那个环境,已经给他养成了这般习惯,要改变他的思想,暂时还有些困难,所以说——刚刚说的是不是有点轻了?啊,要不要加重语气,严厉的训训他?让他记住? 正自取舍着,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童音,自远处远远的传来:“师傅傅——!” 符青鸾眼睛一亮,立刻一撩衣摆,从石上直接跳下,“鱼儿来了。”他一边跟谢虞这么说,一边快步走到了洞门口。 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中,唐鱼水一身缩小版的弟子服,发髻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的晃荡着,倒换着小腿,用自己给他练就的轻身工夫,轻松的跃过最后几级台阶,像一条小奶狗般欢快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而在他的身后,一身干练弟子服的付麟,手中轻松的提着一个食盒,动作虽然看上去慢悠悠,但其实一步不拉的紧跟在唐鱼水的身后,前后脚的来到了近前。 唐鱼水欢快的跑到了洞前,不等停稳,就对符青鸾招手到:“师傅傅,鱼儿来看你了。” 符青鸾满脸欣喜:“你们怎么来了?”他看一眼已经站在门口的付麟:“不是有规矩,不能上来的吗?” 唐鱼水满脸骄傲:“我们偷着跑上来的,还从后山饶了路。” “真聪明。”符青鸾夸奖他。 唐鱼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没有啦,是付付领着我走的路,主意也是付付出的。” 符青鸾笑着看着付麟,付麟有些不好意思,他冲符青鸾叫了一声:“师叔。” 符青鸾立刻答应。“这么久没回来,一切可还顺利?” 付麟沉静的点头:“都很顺利。” “那就好。”符青鸾欣慰。 付麟将食盒从结界外递进来,这结界是可以单方向传递物品的,“师叔,给你们带了些饭,因为是从厨房偷拿的,可能不太丰盛,你们将就着吃吧。” “太好了。”符青鸾笑眯眯的接过。 付麟腼腆的笑笑,转眼去看向这边走来的谢虞,“表哥,这一日一切可好?” 谢虞站定在门口,点点头:“很好,不要挂念。” 而符青鸾就蹲在旁边,自跟唐鱼水说话。 付麟和谢虞没说几句话,只是问了问身体好不好,睡得怎么样,似乎就没有什么可说了。 而那边的唐鱼水对着师傅,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仿佛两个人几个月不见了一样,一开始就没完了起来。 只听脆生生的声音道:“师傅,你饿了吗?我听付付说,关禁闭的起初两天,都不会有吃的。” 他这般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在小胸口的内兜中掏摸一番,拿出两个圆乎乎的,蛋皮粉嫩嫩的水煮蛋来。 一手一个的,唐鱼水把这两个水煮蛋透过结界递到符青鸾手里,认真的道:“师傅,这是鱼儿把早饭省下来特意给师傅留的。” 唐鱼水小脸有些微红的道:“鱼儿初以为,这思过崖会有很多很严厉的人,在路上守着,所以把蛋藏了起来,生怕别人发现,没法带给师傅,而且,小左小右也没敢带来。却没想到一路来。只遇到两个人,而且都很给付付面子,说了两句话,就让我们过来了。” 符青鸾感慨的摸着那还有温度的水煮蛋,一下子甜到了心里:“鱼儿真乖!” 唐鱼水羞涩的笑笑:“其实小左小右也很想念师傅的,它们一天没见师傅,身上的羽毛好像也没那么光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82章 符青鸾想象了一下小左小右耷拉着羽毛没精打采的样子,噗嗤笑了一声,问唐鱼水道:“鱼儿,昨晚睡的好不好?”没有为师讲故事,肯定睡不好吧!可怜的孩纸。 “嗯。”唐鱼水肯定的点头:“师傅放心,鱼儿睡的可好了。而且付付睡前还记得和师傅一样,给我讲故事。” “那就好。”符青鸾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心中不知为何,一时竟感到有些空落落的。 唐鱼水强调到:“而且等我睡着后,付付都是帮我盖好了被子才离开的。” 在旁边听到的付麟:“……” 看着这对师徒俩的谢虞:“……” 符青鸾:鱼儿哟,掉马了,你要是睡着了,怎么能知道付麟给你盖了被子!这是装睡骗付麟吗?! 符青鸾刚要转移一下话题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唐鱼水却先主动靠了过来。 “师傅,”唐鱼水神秘的凑到结界近前,小声跟符青鸾道:“鱼儿有悄悄话想对你说。” 符青鸾立刻会意,跟着唐鱼水挪到洞口的最边角,还不忘警告的瞥了一眼那两个大的。 毫无阻滞的接收到符青鸾的视线,两个人自然没法当做看不见,付麟顺势摸了摸鼻子,把脑袋转到一边,谢虞则是将目光放远,望着外面的悠远之处。 符青鸾这才扭回头去,把耳朵靠近唐鱼水的身前。 已经等待的唐鱼水甜甜一笑,马上倾了身子,把小嘴靠近符青鸾耳边小声到:“师傅,你不要告诉付付,其实我听了付付的故事也睡不着。但是怕他担心,只能假装睡着了。” 符青鸾点点头,我们已经都知道啦!也小声的回:“那鱼儿是怎么睡着的呢?” 唐鱼水羞涩一笑,小手在胸口的小衣服里仔细的掏摸一瞬,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折好的符纸:“我用师傅给的符纸,画了一张师傅的脸,悄悄的贴在枕头上,然后抱着睡,才睡着的。” 看着唐鱼水温暖的笑脸,符青鸾的心一瞬间好像被什么给揪住了一样,觉得整个人都热烘烘的。 “没想到这个办法好有效,鱼儿昨晚睡的很香,所以,鱼儿今天特地把它带过来给师傅看看。”唐鱼水强调了一句,然后喜滋滋的把小手中的符纸细心的展开,可抚平了上面的折痕,刚要给师傅看,忽然发现,符纸空白的一角,竟不知何时缺了一小块。 看到这个缺角的一瞬,唐鱼水不禁一愣。 那缺口甚新,一看就是刚破不久,再加上唐鱼水记得符青鸾提到过,鹰小时候有喜欢乱啄东西的习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立刻就被唐鱼水锁定在了小左或者小右的身上。 想到这里,唐鱼水的小脸不禁一胀,整个都变得红红的起来。 符青鸾搭眼一看,笑了:“没关系,来,乖鱼儿,让师傅看看你画的画。” 唐鱼水这才羞涩的点点头,将符纸往前凑到结界上,小脸上满带着祈盼:“师傅,你看鱼儿画的像不像?” 符青鸾仔细看了一眼:轮廓还好,不过眉眼五官差些,如果不是小鱼说了,自己绝认不出这个自己。不过,自己并没有教过唐鱼水这些,画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符青鸾立刻肯定的点头,夸奖小鱼道:“像,真像,这就是师傅的样子,鱼儿最棒了。” 唐鱼水顿时开心了起来,捂着小嘴发出了“咯咯咯”清脆的笑声。 符青鸾看着唐鱼水,突然很想摸摸小鱼的头。 他想了便立刻做,也不管什么结界不结界了,将真元汇于手上,手伸到洞口之时,接触之处震发出强劲的灵波,登时将他的手给阻住。 不愧是号称“铁壁”的青阳第一结界。虽然心中这样赞着,但是符青鸾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再度催动真元,手与结界的僵持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人只感到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符青鸾的手已经破结界而出。 付麟吃惊的看着这般的符青鸾,谢虞的眼神亦微微意外了一下,继而马上垂下了眼睛。 符青鸾将伸出的手放在唐鱼水的小脑袋上,轻而温柔的揉着,看着唐鱼水满足的笑容,好一会才放了手。 待手收回来后,那破开的结界小口立刻自动修补复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符青鸾微笑着看着唐鱼水,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隐在了袖子里,对唐鱼水温柔道:“鱼儿要乖,师傅不在身边的日子,要听付付的话,知道了吗?” 唐鱼水小脸上有些担忧,他恍惚的摸了摸自己被符青鸾摸过的小脑袋,抬起头来:“师傅,你破了结界,这样会不会被掌门师伯处罚?因为我听付付说这结界是掌门师伯亲手立的。” 符青鸾笑着摇头,语气不在意到:“鱼儿放心,你掌门师伯不会知道的。”自然是会知道的,不过只是多关几天罢了,无妨。 听符青鸾如此说,唐鱼水这才重新开心起来,他又凑过去小声的对符青鸾道:“师傅傅,其实付付的故事讲的很好,是鱼儿给他添麻烦了。” 看着别处的付麟,不自禁挑了挑眉,符青鸾笑着不经意瞥了他一眼,付麟难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鱼水把那小像仔细的折叠好,重新放回贴身的内兜里,付麟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出来的时辰,转身面朝这边道:“师叔,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还要回去做午课。” “嗯,去吧。”符青鸾点了点头,心内不舍的看唐鱼水一眼,但没敢把不舍表现出来,对唐鱼水点了点头。“鱼儿,去吧,认真做功课,不会的一定要多问。师傅在这里很好,平日里就算不忙,也不用经常过来,毕竟路远。” 唐鱼水乖乖的点了点头:“鱼儿明白的,师傅放心。” 符青鸾看付麟,付麟明白,亦点点头,继而扭头对谢虞道:“表哥,我跟鱼儿要走了。” 谢虞沉静的点了点头,略顿一瞬,对唐鱼水道:“鱼儿,若有什么付麟也不懂,可以问掌门师伯。” 唐鱼水想起掌门师伯慈祥的样子,立刻点头:“我明白啦,大鱼放心。” 谢虞微微点头,便没再说话。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符青鸾,唐鱼水牵着付麟伸出的手,一大一小两个慢慢的走了。 符青鸾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看不见的背影,真的很想说:忽略我刚刚的话,你们要经常来看我啊啊,但这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当着谢虞的面,他脸上还是表现出一副镇定威严的样子,严肃的绷着脸。 可刚调整完心情,一扭头,发现谢虞已经转身,往内走去了。 符青鸾立刻站起来,提上食盒:“嗳,乖徒儿等等为师,咱们看看小付给带了什么。” 送的东西虽然简单,但是却是容易保存的,足够符青鸾跟谢虞剩下一天的用量。 但是谢虞仍旧不吃,最终全便宜了符青鸾。 在第三日戒律堂的弟子上山送饭之前,符青鸾就把那些全都吃出来了。 谢虞每天还是淡淡的,但是当他跟谢虞说话的时候,谢虞在不打坐之时,也开始正常的回应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符青鸾敏感,彼此之间,总感觉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距离感。 反正时日多的很,闲来也是无事,符青鸾就用这个时间指点了一下谢虞的心法,一问一答,颇有模样,渐渐的,那点隔阂感,符青鸾就淡忘了,又或者说,此刻两人的相处,在符青鸾看来,已经是十分的融洽。 由于之前帮谢虞梳理脉络消耗了不少灵力,谢虞又实在太过自律,于是这几天里,符青鸾除了跟谢虞的交流,少有的将大多时间都用在了打坐调息和睡觉休息上。 而他之前硬破结界的代价,很快就来到了。第三日弟子来送饭的时候,带来了琉青玉的口信,罚期多加七日。 符青鸾接到通知的时候似乎没大有感觉,他只是想:啊,掌门师兄竟连千里传音都懒得跟我用了! 然后他就把注意力放到弟子送的饭上去了,可一看,有些失望,竟还不如付麟送的。 最起码付麟送的还有两个小菜,菜中还能有一点荤腥,可戒律堂弟子送的,竟是纯素面馒头。 看到这馒头的时候,本来被多罚了七日都没什么大有感觉的符青鸾,想想日后要面对很久的素面馒头,不禁开始有些忧郁起来。 他吃了那馒头,就忧郁着睡着了。 夜半,空气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那股幽幽的甜香。 香气入鼻,心中忽然起伏不定起来,只是那香气时而绵密,时而清幽,若即若离,时远时近。不久后,那有些不定的感觉,竟开始淡了起来。 心中时好时坏的感觉有些搅扰,符青鸾无法安心继续,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自己似乎又开始做梦了。 而且,竟然还是相同的那个他所讨厌的场景。 不过不是完结时,是正在进行时,时间轴仿佛调前了许多。 床上是他在末世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美人,而四周是黯淡的现代家居,符青鸾站在门口,在离床五步远处站着。 他有点疑惑的看着左右,今日这梦中的场景,较普通的梦,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感觉这么真实呢?! 甚至那柜子上脱落的漆斑,都那么有层次感!不像是梦中单纯的一个印象,他当初为了找一个好一点的环境,可是花了大的工夫,如今找到的这所房子,他还努力进行了修补,他用彩色的胶带遮挡起来的那个窟窿,那胶带非主流式的形状,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真实。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唉?竟然有触感!这是怎么回事? 低头一看自身,发现穿的宽袍广袖,行云流水,竟然是他睡着前的衣服,是他作为符青鸾的,不是前世死前的。 而且这个场景接下来……不久,他就死了。 这个不久,短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把衣服脱完!美人更是刚刚入怀,只抱了一下! 也就是说,接下来,也就几分钟后,他就会惨死。 于是,他也顾不得吃不着的美人了,直接站在原地没动。 警觉的注意着周围。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他觉得自己至少等了十分钟,预想中的场景竟然没有发生。 不对啊,这跟前世的发展不一样啊! 心里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刚要深究一下,床上的美人突然动了一下。 符青鸾的注意力就被牵引的一个转移。 便见美人美好的身姿横陈,风情万种。只看身形,便感觉充满着无限诱惑。而且一段时间不见,虽然看不清脸!但怎么感觉这美人更好看了一些! 符青鸾想了一下:他都等了这般久,也都没有死,难道……这个梦不一样?也许,如今这不是噩梦,而是那个……春天的梦?! 符青鸾的心花一点点怒放起来。 赶紧再次左右确认一眼,听听周围的动静,啊,没有,好像安全。脑子也迅速灵活的转动起来:既然穿着这身衣裳,那能力…… 他迅速试了一下,灵力竟然能用。 于是赶紧撑起一个灵气罩。 哎哟,有了这个,自然不怕什么巨兽了! 放心之下,一扭头:“美人,我来了。”向着床前跑过去。 明明四五步的距离,却竟然跑了十几步才到,符青鸾也顾不得这些,他心里想着梦中有偏差也是正常的,已经爬上床去,来到美人面前。 美人的肢体动作告诉他,美人此刻正似乎娇羞的看着他,他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徐徐的伸出一只手,美人好像犹豫了一瞬,继而缓缓抬手,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符青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先是把对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好有真实感,这才往前靠近了一些,缓缓的把美人抱到了怀里。 美人先是一愣,然后这才有些僵硬的接受,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怀里放松了下来。 啊,美人似乎比自己要高啊,他记得前世的美人明明比自己矮的……不管这些。 符青鸾大胆了一些,喜滋滋的将怀抱收紧,闭着眼睛将头靠到对方肩头。 可手刚在美人背后不老实了一下,还没感觉到甜蜜,那怀中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然后猛地将他推开,符青鸾刚刚错愕,就感到脸上清脆的一下,美人同时一伸指:“无耻之徒!给我定!” 伴着脸上火辣辣的一疼,还有身体被定住的僵硬,符青鸾一睁眼睛,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近在咫尺的,谢虞怒极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啊~~~~~ 第83章 谢虞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体内的情绪给克制住,深吸一口气后,微微震动的肩头平静,紧握的双拳放开,垂目回首,看也不看符青鸾,一扭头,跟他擦肩而过,去了内洞。 符青鸾眼中满是委屈和想要解释的意愿,但是声音被封住,全身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眼看着谢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符青鸾竟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完了,被误会大了!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边,谢虞回到内洞之后,情绪很是激动,既没法静下心来打坐,也无法安然入睡。 许久以来第二次梦见母亲,本想亲近一下自己的亲人,却不料就这样被人破坏了心情,甚至被轻薄一番。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恼怒,甚至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只手碰触自己的情形……耳尖立刻感到一烫,心中本已稍稍压抑的怒火,更是熊熊而起。 他心中烦躁,恨不能立刻当面与符青鸾对峙一番,但是到了内洞的出口,却不自觉顿了一顿,抬头间,远远看到那个仍然保持着被自己一巴掌扇的微歪了头的背影,不知怎么,竟又联想起那只不规矩的手,一瞬间,突然感到自己想要迈出的那只脚,是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最终,只得恨恨的一甩手,扭身又回了内洞。 心中意难平,又无处发泄,谢虞只得在内洞里不断的四处游走,许久之后,好不容易才让心头的火平息了些,这才开始默运着心法,很快的心意相通,于是深吸一口气,就地打坐,闭目入定起来。 打坐之时,神游物外,时间转瞬即逝。 翌日清晨,从打坐的空灵中,谢虞收回意识,昨日的怒火似乎已然全消,理智亦重新回归到了脑海之内,想起昨晚的事情,思路清晰了许多:也许,昨晚的事,真的是个误会。 他不禁回想了一下符青鸾的为人,这个师傅虽然在这一路上偶尔没有正形,但是在原则上,似乎还算是正经的。 若以这个推测,昨晚的那种事,他应该是做不来吧…… 而且,这个洞里这几日发生的某些细节,似乎真的有些微妙,细细想来,距离自己母亲的祭日还有些时日,最近也没有想过母亲的事,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她了,但却在这短短几日间,连续梦见了母亲两次……这几率也未免太频繁了些。 还有那掌心~雷,虽然自己的脉络仍未完全通顺,可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暴走成那样的结果。 思索间,一丝巧合,他不禁回想起每天晚上,就必会出现的那种香气。 洞内外虽然草木茂盛,但是却并没有看到哪株开花,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竟觉得有些蹊跷起来。 也许,真的冤枉他了也说不定……谢虞思索一瞬:算了,毕竟那个人是师傅,还是赶紧出去帮他解了定身咒,问问他是不是也有头绪。 想到这里,谢虞起身,走出内洞。 可到了内洞洞口,那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发现符青鸾已经解了定身咒,正面对着一角的岩壁,略垂着头,肩膀微动,如面壁思过一般。 他竟也有认输的一天……谢虞一看,余下的那点郁闷也消散了:自己怎么都是徒弟,若真有误会,先开口本是应当的。 想到这,谢虞便放轻脚步,缓步来到了符青鸾的身后,可他抬起视线,刚要开口,却赫然发现,符青鸾哪里是什么思过,他竟然是将灵气凝于指尖,正在岩壁上奋指疾书。 起头哐哐的四个大字:泣泪“血”书。 下面的内容满满:徒儿恃强凌弱,强欺师傅无礼,空口污蔑有罪,无辜自证清白,以免含冤他日…… 洋洋洒洒的小楷,竟写满了一小片洞壁,符青鸾运指如飞,十分专注,最后一笔勾完,他自得的退了一步,略摆动着头,左右审视了一番,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思索了一瞬,立刻俯下身去,凑近岩壁,抬指在那标题的边上,认真的绘了一高一低的两个小人。 高的还特意加粗了眉毛,居高临下,负手而立,斜睨间,神情横眉冷对,而矮的满脸委屈,欲言又止,垂眼低眉,一副受尽了冤屈的小媳妇模样。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可是那眉眼特征,隐约间正是谢虞和符青鸾的样子。 此番期间,符青鸾画的可谓甚是投入,中间还不忘在自己脸上还原一下神情,好画的更加形象些,整个过程,全神贯注到连谢虞站在身后都没有察觉。 等他直身停手,想要欣赏一下时,这才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某个气息。 符青鸾赶紧回头,这才发现,谢虞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神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符青鸾登时心中一凛。 “早啊,刚醒?”尽管内心狂乱,但符青鸾还是努力的保持了师傅的风范。 谢虞没有说话,视线跟他对视一瞬,立刻转身朝内洞而去。 谢虞此刻的眼神,明明跟平日里毫无二致,但是就这一眼,却令符青鸾怎么都没法无视。 眼见着谢虞背影渐远,符青鸾赶紧抖索精神,很理直气壮的叫住谢虞:“等一等,为师有话要说。” “师傅有何事?”谢虞站定间,缓缓回首。 符青鸾心中本已经准备好了要解释的说辞,甚至怎么反问都想好了,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到此刻的谢虞,却突然又说不出口来了。 谢虞见他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想想之前自己那分析,又顾忌到双方的身份,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道:“师傅既然没什么吩咐徒弟的,我就自去了。” 他如此说完,冲符青鸾略一点头,便消失在内洞的洞口里。 整整一个白天,两个人之间,都没再搭上一个眼神,也不知是谢虞在刻意躲避,还是符青鸾暗暗有些心虚,明明早课作息都要对面,甚至内外洞就这么点空间,要说话或者见人,就是几步的距离,两人却硬是让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符青鸾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力一拍自己坐的石块,刚要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却忘了运灵力,从而让这次亲密接触,令他本人记忆尤深。 符青鸾抱着右手,本想强忍,却突然灵机一动,着紧的顺势嚎了几嗓子,但是内洞那里连点声息都没有。 符青鸾终于认命:我一定是流年不利,所以昨晚撞鬼。不行,我什么时候吃过这般亏,哪里来的事,就要让它回哪里去。它不仁,我不义。我一定要把这里面的猫腻给调查出来,然后光明正大的,把我师傅的面子给找回来。 到了这时,一天不定的心绪,才真正平静了下来,符青鸾啃了几口没滋啦味的素面满头,调息了一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梦游不可能,自己睡得那么死。闹鬼不可信,什么鬼我看不到。洞里面绝对有什么别的东西存在。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怎么都是一方世尊了,还被这种事给坑了,不论是不是自己大意,都绝对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心意已决,符青鸾很快就有了主意。 虽然白日里各种不见和错过,但是到了休息时间,确定符青鸾睡着后,谢虞还是回到了外洞,很快恬静入睡。 洞内很快一片寂静,只有时而响起的虫鸣声,夹杂在轻而悠长的两道呼吸声中,丝毫无法搅扰洞内的静谧。 倏忽间,幽深的内洞深处,一抹忽隐忽现的淡淡莹绿,就这样飘然闪现,藏匿在内洞口的死角里。 这一团莹绿中,一丛细长的身影,隐隐闪现出来。 它似乎很谨慎,大半躲在死角里,只偷偷露出了小半张脸,遥遥的望向外洞的方向。却并没有注意到,它头顶上那最大的一丛,已经全都探了出来。 甚至一丛上面那细小的花穗,还在微微的轻颤着。 它谨慎的瞅了一会儿,小嘴一鼓,已朝着符青鸾的方向,吹了一口气,便见一股带着甜意的小风平地而起,轻轻的将符青鸾衣上的一缕丝带给荡了起来,凭空舞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落地。 符青鸾似乎睡得颇沉,对此毫无察觉。 它稍等了一会儿,这才调转了一下方向,又冲谢虞吹了一口气,于是,微甜的小风鼓动了一下谢虞的衣角。同样的,谢虞一无所觉。 莹绿的小身影便开心起来,它大胆的踏出一步,从洞侧的死角走出,细长的一丛小脚往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然后开始无所顾忌,嗖的一下冲到外洞中间,站定在两个沉睡的人之前。 如万众瞩目般,它张开两只短短的小手,尝试的扭了扭腰肢,然后,一个振奋,头上那一丛绿叶微微一颤,便妖冶的原地舞动起来。 舞步竟然很有节奏,动次打次之间,古风盎然,随着它身体的舞动,便见它占了身体三分之二高度的那头顶的绿叶,如同随风荡漾着划出一圈圈绿色的涟漪,而在这层涟漪之上,那细小的花穗也有节奏的前后摆动着,恍若点点水中雀跃的鱼儿。 可它正在享受着之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山洞黑暗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在死死的锁定着它的一举一动。 而随着它身体的舞动,只闻一缕淡淡的甜香,自它体内飘散而出。 这甜香从起初的清幽绵然,静心寡欲,很快变得越来越浓,徐徐将整个山洞蔓延。 做完这一切,这小东西似乎非常自得,停步瞬间,它头顶的那丛绿叶一个摆动,瞅了瞅一侧的符青鸾,身子原地一跳,如同被什么托着一般,轻柔的朝着符青鸾的身上飘然而去。 就在这时,那个蹲地的身影再也隐忍不住,突然平地而起,出现在小东西的身后,一把就精准的攥住了它身体与头顶绿叶的连接处。 “这个小混蛋,终于被我给捉住了吧!”撤去了身上灵气遮蔽的符青鸾,顾不得将头顶肩头用来伪装的苔藓给掸掉,就想把手中的小东西给扯到眼前,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可符青鸾只听到“滋溜”一声,手中握着的小东西身上,就跟涂了层油似的,眨眼间就从他紧攥的手心中滑脱,同时乘着风,朝着内洞那边疏忽而去,动作迅捷的难以置信。 错愕了片刻,符青鸾不怒反笑,灵气聚于掌心,一个粘字诀运起,单手一个遥遥伸张,那延伸的灵气线就跟长了眼一样,后发先至的,就这样追上了那个小东西,同时灵活的一个拦腰横截,就把那个小东西给捆成了粽子。 “回来。”符青鸾心头念动,灵气线回手。于轻笑间,就要重新将小东西攥在手里。 “嘭。”可那小东西,却突然化成了一团莹绿色的气,疏忽离散后,竟重新在不远处的空中汇聚成型,同时对着符青鸾做了个鬼脸,一头就朝着地上钻去。 “咚——!”略微沉重的一声,跟地面接触的一瞬,那小东西非但没有能够钻入土内,反而跟撞上了石头一样,就这样弹到了一旁,它用小短手捂着也许该叫做头的地方,满脸疑惑的看着刚才要钻进去的地方。 突然,“定。”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灵气球的光亮,出现在符青鸾的视线中,只见原本应该睡在自己位置上的谢虞,竟从内洞那边走了过来,将那个小东西给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谢虞看到师尊的话,内心吐槽。 徒儿恃强凌弱——谁抱的谁? 强欺师傅无礼——我只是一巴掌而已。 空口污蔑有罪——那你昨晚的手摸得是哪里?摸得又是谁?! 无辜自证清白——那昨晚……的就是别人? 以免含冤他日——脸皮就没见过这般厚的! 感谢支持~~~~~~~o(n_n)o~ 第84章 “师傅。”谢虞走到近前停步,对符青鸾行了个礼。 看到这一幕,符青鸾立刻顿悟,原来谢虞竟跟自己所见略同,所以早早埋伏在了内洞那边,而躺着的那个“谢虞”,怕也是跟自己一样用傀儡术造的伪装体了,可自己一直全神贯注在捉元凶上面,竟没有察觉。 符青鸾微微颔首,神态放松,单手一招,那被定住的小东西立刻来到了他的手中,被他一把捉在手心:我倒要仔细看看,这小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竟还数次作妖,小心爷爷扒了你的皮。 可符青鸾刚解了小东西的妖气遮蔽,那小东西的模样落在眼中一刹,他顿时胳膊一颤,手上灵气登时失控,只听“啪”的一声,谢虞罩在小东西身上的定身咒被他顷刻捏碎,符青鸾的心脏也随着这一声儿发出一阵剧烈的抽搐,他只觉眼前一片乌黑,手指就像被咬到一般,本能的一甩,撒手就将那玩意儿不管不顾的给扔了出去。 那小东西被符青鸾一把掼在地上,跌的有些晕头转向,它坐在地上,那头顶的一把长草叶子原地摇晃着,一时没有起来。 谢虞立在符青鸾的左近,他略垂眼一看,一丛青绿的炸开的叶子,脚下白白的根须,短手短身,竟是一株白嫩嫩的水葱。 谢虞暗忖:这水葱成的精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厉害的精怪,该是之前误入了这里,被铁壁的结界恰巧困于此地,如今遇到生人,便想耍些小伎俩把生人赶开。 看明白之后,谢虞转头,便见符青鸾整个人防备的贴着身后的洞壁,双眼失神,视线无法对焦的投向空茫之处,谢虞不禁微微诧异:“师傅?” 符青鸾闻声抽动了一下,视线飘忽的同时,抬手不自觉的摸索向右边的空白,语音颤抖的安慰道:“徒儿不必害怕,有为师在这儿,它伤不了你。” 站在另一边的谢虞不禁一皱眉:“师傅,徒儿在这边。” “对对对。”符青鸾匆忙的答应一声,又赶忙盲人摸象般转手,双手一起摸住左边的洞壁,摸到洞壁的一瞬,赶紧抬起双手护在前面:“徒儿莫怕。” 符青鸾如此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自镇定间,眼神里终于找回了一点景色,他挺了挺腰,严肃的看向地下的那株重影的水葱,脑中闪现的是这玩意儿站在巨兽的肩上,跟巨兽一同把他踩死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怒火:不就是一根葱,没根毛重的东西,你如今是堂堂一派仙尊,当着徒弟的面,简直岂有此理! 想到这,符青鸾眼中浮起了一丝杀意,紧紧的盯住水葱:“徒儿安心在后,看为师的神通,收了这个妖物。” 谢虞见他如此,微一沉吟,后退了两步:“是,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谢虞说了什么,符青鸾根本没听到,他强自壮胆,继续死死的盯住水葱,同时努力的往前沉重的连踏三步,手中开始凝聚灵气:一定要一击将这玩意儿捉住,绝对不能让它靠近! 想到这里,符青鸾开始抬手备势。 地上的水葱早已清醒,抬头本能的瞥了眼符青鸾,就是这一眼,让符青鸾心内不禁一抖,手上的灵气差点就要维持不住。 只见水葱原地一闪,一抹淡绿的荧光已经出现在内洞的洞口处,它似乎想要逃跑,但是眼见着就要脱离的一瞬,却仿佛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立刻被弹了回来。 符青鸾明白,它这是迎面撞上了谢虞布的结界,立刻心中一喜,赶紧将聚了很久的一招撒出,可还未将招式推出,眼前绿影一闪,那水葱精竟从符青鸾的眼前飘然而过。 符青鸾的手猛然一抖,整个人登时猛退了一步,只出了一半的招式自行瓦解。 看着在远处空中晃悠的水葱精,符青鸾不禁咬牙切齿:这次绝对不能够让它得意了。 他这次不再准备,立时双手平胸推出。 可没想到,那绿影又是在他眼前一闪,这次换了个方向,悠然的从符青鸾的眼前来了个空中漫步。 符青鸾这次是好不容易才压下那就要冲口而出的一声惨嚎,蹬蹬连退两步,等到发现身后退无可退时,整个人已经靠上了原本的洞壁,而他的脸色,已经是控制不住的白了起来。 而那不断飘忽的水葱精突然将小眼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这般下去,面子都要崩了,自己怎么能被一株扫帚头般的水葱戏弄!符青鸾将心一横,立刻凝聚灵气,将视线从水葱精的身上移开,便要凭着灵识全力尽出。 可刚扭转头,那小玩意儿却已经撒开满头的叶子,直接朝着他的脸上扑了过来。 符青鸾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惨嚎一声,原地一蹦老高,也顾不得伸出去的两只手,三步并作两步间,已迎面跳到了一旁静观的谢虞的身上。 谢虞不等反应过来,顿觉乌云罩顶,符青鸾就像块包袱皮一样,将他的上半身都给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怎么弄都挣脱不开。 符青鸾一边哆嗦着,一边用双腿死死盘住谢虞的腰部,甚至将谢虞的胳膊都一起给盘在了里面,让谢虞根本动弹不得,而符青鸾的双手,更是死死的将谢虞的脑袋揽在胸口里。 谢虞只觉眼前一片湿热,呼吸不能的同时,剧烈的心跳声从身前透出,鼓动着耳内。 他努力想要挣动一下,可符青鸾竟生出了一股蛮劲,像老树盘根一般,将他整个人捆得死死的。 符青鸾带着,两个人像个电动小马达,一起震得颇有频率。 那水葱也是得寸进尺,竟炫耀似的,不住的在符青鸾的面前晃过来荡过去,但符青鸾紧闭了眼睛,抱着谢虞就是不睁眼,倒也让它无可奈何。 突然之间,它似乎开了窍,这次竟把自己头顶的叶子,尝试着扫在了符青鸾的面上。 符青鸾又是一声干叫,瞬间移动般,紧贴着谢虞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从谢虞的头脸上溜了下来,垂抱着谢虞的腰部,双腿夹住了谢虞的腿,整张脸都紧贴在谢虞的腹部,死活都不肯转过来。 谢虞终于重见了天日,着紧的喘了两口气,还不等喘匀,腿上又是一紧,腰上一重,整个人就要朝着地上而去。 谢虞赶紧力贯双臂,灵力在地上一托,两个人堪堪止住了下坠的姿势,可符青鸾抱得太紧太靠下了点,谢虞重心不稳,两个人就这样横陈着,躺倒在了一旁谢虞平日里用来打坐的石块上。 由于两个人这一压,那傀儡术禁制立破,用来伪装的石头和外套顿时被弄乱,谢虞顾不得腰背硌得生疼:“师傅,你赶紧松下手!” 符青鸾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反而抱得更紧了。 水葱精又要上来凑热闹,谢虞愠怒,手下不再留情,可手刚抬起来,符青鸾一口气喘的大了些,谢虞只感到腹部一暖一痒,聚起来的灵气登时散了,脸颊微红,赶紧去掰符青鸾的手:“师傅!” 就这个空隙,水葱精再度得逞,花穗在符青鸾的手上蹭过。 符青鸾身上猛地一震,原本就抱得很紧的手,又加了一倍的力道,同时将脸在谢虞的腹部贴的更紧了。 谢虞胸腹一窒,刚觉得能喘气了,又被勒住了腰,差点一口气出不来。 谢虞也顾不得脸黑,赶紧运气丹田,抗住符青鸾的拦腰杀,可刚解决这个,他又感到腹部最柔软的地方,又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 符青鸾因为不安,脸紧贴着谢虞腹部的同时,不断的来回变换着角度,以躲避着并不存在的来自水葱精的“进攻”,而符青鸾那柔滑的面庞,哪怕是隔着两层衣料,也仍然伴随着他的体温和呼吸,准确无误的反映到了谢虞的腹部。 谢虞身上登时一颤,想要掰开符青鸾的手,但那酸麻的感觉直透体内,整个人绵软无力,身上的力气怎么都聚不起来。 谢虞想要开口,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窘状,不禁住口,赶紧一咬舌头,收敛心神,丹田鼓劲,一绷符青鸾的双手,趁着这个空隙,翻身在上,将符青鸾压在身下。 符青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惊讶间,只感到身上压力陡然加大,一口气不禁又喘大了些。 这一口温热来袭,谢虞差点又要缴械投降,赶紧绷住丹田的那口气,压下耳尖的红意,腰部一个用力,带着符青鸾一起,从石块上弹了起来。 要是平日,这对谢虞来说易如反掌,可是此刻腹腿受敌,水葱精在外跃跃欲试,要不是平日里勤勉,基本功扎实下盘稳健,他差点就被符青鸾给带偏了。 那水葱精却肆无忌惮,整个趁着谢虞刚站定,还立足未稳,竟绕过谢虞的手,又在符青鸾的后脑上来了一扫。 “啊呀!”符青鸾也不知道哪来的神通,这次竟然前后无缝平移,顺着谢虞的腋下,整个人窜到了谢虞的背上,双手缠双臂,双腿勾双腿,像个八爪鱼一般,从谢虞的背后,将谢虞给定在了原地。 谢虞有了经验,这次总算站稳在了地上,但是看着自己这时的姿势,心中却很是无力。 符青鸾整张脸都埋在谢虞的脖颈后,死活不肯抬头,这次倒还没忘了什么:“快,谢虞,抓住那棵水葱!” “……”完全被锁死在原地的谢虞,此刻已然彻底无言。 符青鸾丝毫没有意识到,谢虞此刻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快呀,快抓住它!” “……”四肢都被花样禁锢的谢虞,只能冷冷的看着那棵水葱精。 符青鸾却仍然埋着头让谢虞出手,没有节奏的呼吸,忽紧忽慢的侵扰着谢虞本就敏感的脖颈后和耳畔。 谢虞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和囧意,终于长叹一声:“师傅,你将徒儿松开,徒儿帮你抓。” 可符青鸾此时已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知道死死的抱住谢虞,然后不住口的叠声催促着,搅扰着谢虞并不安定的心神。 那天杀的水葱,丝毫不懂得进退,这次竟然全部张开它头顶的那从绿叶,“啪”的一下,扫帚般整个儿的糊到了符青鸾的后脑勺上。 “啊啊啊~~~”符青鸾惨叫一声,他将头顶的水葱精一甩,跳下地就朝着内洞不管不顾的跑了进去,一头就撞破了谢虞的结界,然后朝着内洞深处跑去。 那水葱似乎十分得意,一边频闪着,一边就这么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谢虞终于被松绑,也顾不得收拾一下散乱的头发和发皱的衣服,一个叹气,也立刻朝着水葱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颜的火箭炮,么么大家~~ 第85章 符青鸾在前面跑着,那棵欠揍的水葱精肆无忌惮的紧随其后,谢虞只能跟在最后面。 谢虞几次三番想要原地伏击水葱精,可是水葱精灵活,符青鸾太快,几次都让两个脱了开去。 于是三个人,眼见着便跑成了一条线。 人在危急的情况下,往往能激发潜能,符青鸾觉得自己就没跑这么快过,可跑得快也有不好,那就是他眨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跑没了路。 这山洞就这点不好,虽然洞套着洞,洞洞相连,路也有很多条,可每一条单拿出来都不够长。 终于,符青鸾的眼前,出现了死路,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毫无缝隙的洞壁,绝望之下,他陡然转身,看向那紧追而来的水葱精。 往往人在被压迫到极限的情况下,要么疯掉,要么物极必反,符青鸾此刻两样全占,在这危急关头,他脑子里只逼出了一个念头:老子跟你拼了——! 谢虞只落了一步,刚要冲进这洞内,地面突然剧烈一颤,汹涌的灵气从洞口就扑面而至。 晃动不止的地面上,谢虞赶紧稳住身形,视线投入洞内,里面已经一片地动山摇:符青鸾正在肆无忌惮的满洞飞天遁地,追杀着那棵水葱精。 只见符青鸾浑身杀气昂然,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模样,杀招頻出,激荡的灵气冲击着洞内的每一处,要不是有铁壁护持,恐怕这里早就七零八落了。 可因为符青鸾过于混乱的出手,那水葱精竟还可以借着风头,狼狈的次次勉强避过。 只是这样换来的,却是符青鸾更加疯狂的追击,一人一葱,在眨眼之间,已经把洞内的每个角落都过了一遍,就算是谢虞,也感到眼前仿佛同时有几个符青鸾同时出现一般。 谢虞情知,符青鸾这是物极必反,暂时失了灵智,这样下去,不要说铁壁,恐怕思过崖也要毁了,更不消说,这种情况对符青鸾本人的冲击。 想到这里,他立刻出手,一招天罗地网,带着粘性的灵气线在洞内立刻布满,纵横交错成一张巨大的立体网,将一人一葱牢牢的捕获在内。 谢虞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刚要去把符青鸾解下来,却不料符青鸾双臂一挣,将身旁密布的灵气线通通挣断,朝着牢牢黏住的水葱精扑去。 谢虞脑内立刻爆炸:“你闹够了没有,给我安静——!” 洞内一片回声中,符青鸾身躯一震,生生停了下来,伸出的手距离水葱精只有毫厘之差。 “收!”周围密布的灵气线,立刻将符青鸾捆成了粽子,这粽子瞬间掉落,被谢虞稳稳接在了怀中。 “睡一会吧。”这是符青鸾昏过去之前,听到的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他感到一股强劲却柔和的灵力在某处一击,然后就这样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光破晓的时候,符青鸾自外洞的石上幽幽的醒来。 他缓缓的撑起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伸了伸胳膊,奇怪身上为什么感觉有点酸?思索间,刚想舒展一下筋骨,一撇头,却发现谢虞坐在对面那石上,只是这一次,谢虞破天荒的竟没有打坐,而是就那么坐在那里,眉眼淡淡的。 符青鸾不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徒儿呐,早课的时间,你怎么不做功课?” 谢虞闻言抬了抬眼,他的脸色似乎较往日更白了些,眼睛下面两抹淡淡青色的痕迹,在他白玉似的脸上格外的显眼,不过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只是淡淡的看着符青鸾,神情似乎很是疲惫。 符青鸾不禁暗忖:徒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似乎整晚没睡好的样子?难不成,自己昨晚又梦游了…… 符青鸾立刻问谢虞道:“徒弟,你没事吧?” 谢虞眼神动了动,微微皱眉:“师傅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符青鸾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竟想不起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入睡的了。 心里奇怪之余,符青鸾也未多想,他被谢虞问的莫名其妙,一撇头,忽然发现谢虞所坐石块的后侧方,那与墙壁相近的空隙里面,似乎放着一个白色的灵力球,而那白球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竟在动, 符青鸾立刻站起来,几步走过去,伸着脖子看:“徒弟那里面是什么?” 谢虞单手阻住他:“师傅,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舍不得让我看?是你养的宠物不成?”符青鸾调侃他一句,将视线投注到那白球上。 这是谢虞用灵力加了遮蔽效果的灵力球,里面只隐约看到一个细长的影子在里面滚来滚去,似极为想要出来,但再多的就一点都看不到了。 “你宠物想出来呢,要不要放它出来溜溜?”符青鸾对谢虞建议到。 谢虞抬眼:“师尊,你确定?” 符青鸾讶异:“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一个小小妖物,为师还怕它不成?” 谢虞沉默一瞬,冷着脸:“不劳师尊费心。” 符青鸾不禁摸了摸下巴,谢虞为什么不愿意?难不成……害羞了? 符青鸾不禁思量起来:谢虞似乎昨晚没睡好,而今早手边又多了这个东西,这鸟不拉屎的山洞,这么多天,他也没见有什么成精的东西出没……仔细想了想:其实自己昨天本来是拟定了计划,想要趁机捉了那作妖的妖物的,可不小心给睡着了。这下看来……谢虞他竟也跟自己英雄所见略同。 符青鸾顿时恍然大悟,右手成拳,往左手掌心一击,看着谢虞贱贱的一笑:“为师明白了。”符青鸾开心道:“你昨晚捉妖了吧?”他感动的指着那个灵力球,肯定的下结论道:“这里面,就是那个作妖的东西。” 徒弟好体贴好懂事呐,趁着为师睡觉,竟主动把作妖的妖物给捉了。 “不愧是为师的徒儿,跟为师一样周全。”符青鸾真心的夸奖谢虞到,然后感慨的看着那个球:“给为师看看?” 被夸的谢虞幽幽的瞥他一眼,不说话,只转回头去淡淡看着前面,却抬手后伸,单手将灵力球给遮住:“师傅还是不要多问了。” 符青鸾纠结的看看那球,天人交战一番:徒弟害羞,不愿让他看,看来是因为抓住了元凶因而知道冤枉了为师。终于意识到错误了,但是因为面子薄,所以不好意思跟为师道歉。 符青鸾心花怒放:乖徒儿,为师理解你,就不追究了。 大度的想完,他立刻压下心里的好奇,神情一敛:“乖徒儿,师傅理解你。” 谢虞几乎是无言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带着那个球,起身去了内洞。 符青鸾一路跟了进去,发现谢虞生了一堆火,然后拿了那昨日吃剩的食物,将那素面馒头片了片,用签子串了,架在火上熟练的烤了起来。 符青鸾自觉的到旁边石上坐下,压抑下内心的欣喜,开始等着:看来为了道歉,徒弟开始用行动表示诚意了。 符青鸾不禁回忆了一下:啊,记得上次也是自己救了他之后,他主动给自己烤了鱼和蘑菇,如今这是第二次,谢虞主动给自己烤东西吃了。 谢虞的动作很快,须臾便烤完了几片馒头,符青鸾眼巴巴的看着,果然,谢虞烤完,就将热乎乎看起来外表酥脆的烤馒头递给了他,符青鸾稍微克制了一下,尽量不露声色的接了过来。 馒头片,嘎嘣脆,加上之前付麟在食盒里多放的一点盐巴,竟然愣是被谢虞给烤出了别样的滋味。 递完馒头的谢虞,抬眼看着符青鸾吃得很香的样子,知道符青鸾开胃时的饭量,又转头拿了几个,然后继续烤了起来。 符青鸾这一顿可谓吃的尽兴,他觉得这是他思过以来,第一次吃得如此满足。 谢虞静静的看符青鸾吃完,然后沉静的垂下眼睛,他其实在昨天用了隐身术看到那棵作妖的水葱之后,就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符青鸾,按正理,他应该对那一巴掌道歉,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可今天看着他,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那句道歉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谢虞见符青鸾吃完,默默收拾了之后,又带着那个球回了内洞。 而此时,消食的符青鸾已经在外洞溜达开了。他吃了谢虞的烤馒头,有些撑,遛弯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之前自己刻字的墙壁,见那墙壁上的字已经被抹去了。 符青鸾心中一喜:徒弟这次怕是真心悔过了。 想到这里,心情一松,扭了扭腰,体内的那股酸意,却又冒了出来,符青鸾自忖:怕是自己一直以来,单只打坐,没有锻炼一下身体的缘故。 看来,也是时候该让这个身体热络一下了。 至于练什么呢,他想起这几天看谢虞早中晚做功课后必练的剑招,而这个身体又很擅长剑法,那么就用这个,稍微活动一下身子吧。 想罢,他就回去石上坐着歇了一会儿,自认为消完了食,这才站了起来。 来到洞中央开阔处,捏了个剑诀,以指代剑,开练。 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但是连贯起来之后,身体自然适应了起来,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的完毕,感觉果然舒服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符青鸾发现,原本正在打坐的谢虞,竟然不时睁眼朝他多看了几眼,这可是谢虞第一次如此主动的看向自己。 符青鸾心中得意起来:这个徒弟,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果然是要靠真才实学。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于是,把脑海里最繁复的剑招都过了个遍,挑了一套:乖徒儿,马上让你的视线,在师傅的身上黏住。 这剑招古朴盎然,只是区区一个起手式,在谢虞的眼中,一直有些不太定型的符青鸾,也顿时沉静了下来,人在原地,一股渊渟岳峙之势,在他的身上隐隐而现。 随即,符青鸾由静而动,练了起来。 一套剑法,练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期间,符青鸾动作迅捷流畅,气质飘然出尘,隐约间仿若上仙下凡,气质脱俗, 谢虞开头只是偶尔看两眼,但是随着剑招的演练,他整个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专注的看着。 符青鸾心头更喜,一套剑法练的更加出神入化,练到中途,竟然形意合一,明明只是想活动一下身体罢了,此刻已本能的将心法合了进来,随着他身形的舞动,灵气流转,烨烨生辉,更添风采。 谢虞认真的看着,心头却有点复杂:这人平日没有正行,练起剑招来却大家风范十足,一招一式,动静结合点点到位,而且运剑之间,一派宗师气度,气质尽显,但为什么平日里很多时候,就不能一直保持这样呢…… 符青鸾整个人的意识,已经融入剑招,但是练至后来,他却觉得有些奇怪起来:一股熟悉之感渐渐油然而至,这剑招,为何觉得最近刚刚使过一样,但是明明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记忆,而随着剑招的进行,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符青鸾奇怪之余,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收招一瞬,脑海中一个闪现,昨晚的记忆突然冲破牢笼,汹涌的侵入他的记忆。 符青鸾剑招一歪,本要收敛的灵气登时失控,冲击而出,穿过内洞的洞口,“嘭”的一声,击在了内里的洞壁之上。 一瞬间,只听一阵土石崩裂之声相继传来,那声音持续了须臾,一瞬止歇。 符青鸾尴尬的看谢虞一眼,急忙转头,他很想将脸遮住,但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这遮脸的冲动,只是尽量声色不变的,将眼神瞥向内洞洞口:“啊,这可怎么了得!” 他自己解释了一下,“我过去看看。”然后如此说着,立刻加快脚步朝内洞走去,心中囧的实在不行,但是想想饭前的无心插柳,他告诫自己必须要稳住,就当做记忆丢失,以后打死都不会想起来的样子。 匆匆来到内洞,搭眼一看,便惊奇的“咦”了一声,便见自己打落的地方,那石壁竟是很薄,且中空的,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粗看起来挺广阔的空间,他站在洞口,只看到了空间的一部分。 而且能够感受出,洞里面扑面而出的灵力远比外面的洞府要充盈得多。 符青鸾站在洞口,往里面瞅了瞅,右边半侧的山壁,地面黑色的土地,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植物,耳听得谢虞自外洞往这边走来的声音,符青鸾也顾不得多加探究,抬步就越过崩塌的石块,率先迈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大,四周封闭,他站在洞口看见的只是这个空间的三分之一,但是进入之后,却能全部尽收眼底。 洞府是不规则椭圆的形状,四周黑色的墙壁,地面黑色的土壤,空气中充盈着很足的灵气,但是地面和山壁却都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而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气脉流动的穴口位置,却突兀的立着一座坟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人:给你烤馒头哦,跟我回家好不好,世尊。 世尊一甩袖子:我乃何人,岂是一串烤馒头就能换到的。 某人:两盘烤馒头。 世尊:不行,要五盘。 某人:还是两盘,但是馒头改成素面的 世尊内心欢喜,外表矜持:成交。 继而暗笑:乖徒儿,你怎么还不把面罩拿下来,为师已经认出你了,哈哈! 第86章 在墓的前面,立着一块一眼便知很不一般的墓碑,黑的不掺一丝杂色,表面光亮如镜,散发出犹如宝石一般的光泽,符青鸾搜索了一下记忆,这似乎是罕有的楚石。 墓碑上刻着四个字:鹿晴之墓。 鹿晴,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可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符青鸾又不禁多看了一眼墓本身:墓上是黑色的培土,仿佛筛过一般,没有细小的石块和任何杂乱的东西,均匀细密,不掺杂一丝杂质,而整个洞府里面,更是整体干净而整洁,就如同经常有人打扫一般。 身后脚步声响,符青鸾知道是谢虞,没好意思回头,只问了声:“徒弟,这个洞,你怎么看?” 这一声并没有得到谢虞的回应,符青鸾奇怪的回头一看,才有些讶异的发现,谢虞此刻正僵在原地,视线死死的注视在墓碑上面,须臾间,紧握的右拳微微颤抖几下,脸上已经泛起一层隐隐的潮红。 符青鸾见他这个反应,不禁一愣,脑海中一个火花,突然记了起来:鹿晴,不就是谢虞娘亲的名字嘛! 反应过来的一瞬,符青鸾亦有些吃惊,他记得谢虞娘亲的坟墓,不是跟青阳一役里死去的那些先辈葬在一处的吗?为何本应该在后山墓群那里的墓,此刻却又在这里出现了一座? 看着谢虞的神态,符青鸾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谢虞沉默的侧脸。 良久,谢虞脸上眼中才完全平静下来,他轻轻迈开步子,绕着坟墓,缓缓的行了一圈。 他的脚步很慢,很轻,每走一步,他的眼睛都一直锁定在坟墓上,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探究,又仿佛在确认什么,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洞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符青鸾想要退出去,但是又觉得不妥,只能站在旁边陪着。 谢虞的这一圈,走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而当他重新站定在墓碑之前时,谢虞的瞳孔,稍稍放大了一瞬,便如原本平静的水面,被突然滴落了一滴水滴,漾出了淡淡的涟漪。 而后,他的眼神重新归于平静,只是眼仁却有些黝黑,他缓缓踏前一步,正面墓碑,恭敬的行了个礼,继而缓缓的伸手,同时轻轻的俯身,似乎想要触摸一下这块墓碑。 可是忽然,就在谢虞的手要跟墓碑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灵气在洞内骤然爆发,强劲如同飓风般的灵波瞬间肆虐冲击而出,如无数的刀阵一般,朝着两人就直扑而来,层峦叠嶂,后继无穷,似乎要将人瞬间剁碎一般。 符青鸾即便第一时间撑起了灵气罩抵御,却仍然感到有些吃力。 眼前被密集的灵气遮蔽,灵识已乱,什么都辨识不清,符青鸾强咬住牙,顶住一波波不断加强顶压过来的压力,凭着记忆冲到谢虞的所在之处,手划着弧线一摸,一把就抓住了谢虞的手。 他赶快将两人的灵气罩合并,拉着谢虞就要离开。 谢虞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微红,但是却倔强的冲着符青鸾摇头:“我一定要确认一下!” 说着话,人仍然死死盯着墓碑的方向,一甩符青鸾的手,竟还想硬撑着前行。 “胡闹!”如此情况下,又怎能让他胡来,符青鸾也不再管他的意见,手上加力,强拉着他就往外拖去。 谢虞起初还能挣扎一下,但符青鸾用灵力死死压制着他,一边撑着灵气罩,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拽离了那个洞。 但是,外面的山洞也已经被那刀阵般的灵波充盈,强烈的灵波在洞中四处乱撞,如片片刀刃一般横冲直撞着四处的墙壁,顷刻间就在能够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一道道斧凿般的痕迹。 灵波冲击着铁壁的边界,地面也开始剧烈的震颤了起来,这片刻的混乱,让符青鸾的灵识重新奏效。 眼见着洞内就要不保,符青鸾凭着记忆,遥遥将囚着妖物的灵气球招来,粘在谢虞的身上,这才硬拉着谢虞,在一片视线不清之中,凭着灵识来到铁壁边缘,硬生生的划破铁壁,带着谢虞冲出。 外面清新干净的空气,一瞬间吸入肺腑之中,感觉身上都一下子松了绑一般。而身后却刀锋箭雨,山洞里不时发出碰撞吹刮的铿锵之声。 两人在外面站定,符青鸾刚一撤力,谢虞就抽出了被符青鸾握着的手。 但听一声破碎之音,身后那被符青鸾划破的铁壁在此时顷刻粉碎,满溢的灵气开始奔涌的往外溢出。 符青鸾赶紧转身,在两人身后撑起护壁,一声轻响,谢虞也转头,上前了一步,调整了灵波,将自己的灵气融入了护壁之中。 惊涛骇浪间,符青鸾心中微微一暖:这个徒儿,该说他什么才好呢。 两人合力间,那灵力球意外裂开,受惊的水葱精一头扎入身后的葱绿之中,但是两人全力向前,谁也无暇他顾。 然而,两个人的合力,却也只能暂时稍稍阻一下灵波的肆虐,眼见着灵波就要破壁而出,联想到青鸾峰近在咫尺,符青鸾不再犹豫,单手朝着空中一招:“游龙来!” 呼啸声中,一道金光从远处骤然而至,在符青鸾的身旁突然刹住,对着符青鸾轻轻蹭了蹭。 “什么时候了!”符青鸾接剑在手,扭头看了下谢虞。 谢虞立刻会意,赶紧全身调息,紧随符青鸾的身侧。 “天道青冥,地道陈影,人道安宁,招来!”符青鸾手持游龙,缓缓在空中微颤而舞动,游龙所到之处,金色的光芒纷纷飘落,眨眼之间,已自行在空中聚凝,化为一只千羽灵凤。 谢虞不敢怠慢,全力施为,思过崖的地面立刻紫光闪耀,紫色的业火疏忽流转,与空中的金光互相辉映间,如雾似幻,袅袅向空中升腾而起。 紫色的烟火靠近一瞬,千羽灵凤一个展翅,已然将身旁袅娜的紫光汲入羽内。 然后,一个悬停,双翼轻轻挥动,紫金色的和风徐徐飘行,所到之处,那原本肆虐的灵波,就跟碰到了克星一般,纷纷收敛。 骤然,身后远处,二十几个灵气波动加速靠近中。符青鸾转头间,便见远处的半空,一抹剑光首当其冲,只在眨眼之间,便落在了他们身前。 来的人,竟是掌门师尊,琉青玉。 而在琉青玉落地之后,他身后紧跟的那二十余抹剑光,除了有两人紧随在琉青玉身后之外,其余瞬间划落思过崖下各处,立刻用遮蔽符和结界符将周围给封了起来。 符青鸾只扫一眼,便知这是琉青玉座下排名最靠前的二十二名亲传弟子。 “师兄。”符青鸾微微颔首。 琉青玉没有说话,只看他们一眼,便立刻停步。 “地灵!”琉青玉一声间,一抹碧光如甘霖般空中纷纷垂落,加上那二十名弟子已经布成的结界,合着那只千羽灵凤,竟将那灵气生生压到了地面之下,虽然翻涌,却已经无法冲出了。 眼见压制成功,琉青玉收剑,就要进洞。 符青鸾瞅着他跟脚的转身,本能的就想跟着往里进,但只倾了倾身,刚表现出了意图,就被琉青玉身后跟着的两名亲传弟子给恭敬的拦住。 两名弟子微微的弓身,一左一右的抬着手,交叉在前,符青鸾“嗳?”了一声,琉青玉顿了顿,转回身来,说了一句:“师弟,你先带着谢虞,回青鸾峰。” 琉青玉开口,符青鸾沉吟一瞬,只能点头。 然后琉青玉转身,两名弟子收手站在洞口两侧,可琉青玉到了洞口,又顿了一顿,道了一句:“罚期继续,改为禁足青鸾峰。” 就在琉青玉话闭之时,符青鸾的手腕上,突然一个符印一闪,琉青玉竟然在他的身上加了禁制,符青鸾赶紧扭头去看谢虞,却发现谢虞身上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符青鸾:“……” 一路无话,在两名弟子的护送下,符青鸾与谢虞一同离了思过崖,回到了青鸾峰。 待弟子告辞离去后,符青鸾颇有些感慨的看着面前的连片精致房舍,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雅修精舍。 他与谢虞还未走近精舍的时候,感应到两人灵波的付麟,便已经领着唐鱼水迎出来了。 “师傅傅——!”唐鱼水欢脱的放开付麟的手,开心的立刻跑了过来,被已经张开手的符青鸾给一把抱了起来,符青鸾脸上也带着惊喜,他将唐鱼水举起来在空中悠了一圈之后,单手抱着,摸着唐鱼水的脑袋,这才转头看向已经站定在近前的付麟,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付麟一敛意外的神情,上前行了一个弟子礼:“师叔。” 符青鸾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住在师兄的玉门峰。” 付麟笑着答:“赶巧,今日刚搬过来的,不想师叔跟表哥这便回来了。” “是很巧。”符青鸾点点头,看了沉默的谢虞一眼。 唐鱼水踢着小脚,开心的催促:“师傅,再悠一圈。” “好嘞。”符青鸾重新笑起来,立刻答应。 看着师徒两个原地转圈,付麟看谢虞一眼,走到谢虞的近前,他观了观谢虞的神色:“表哥,你……”他看到谢虞的眼神,止住了话语。 会意的轻点一下头,稍稍沉吟后,转身看向原地开心转圈的师徒俩,禀道:“师叔,既然你和表哥已经回来,那我回玉门峰去看一眼。” 符青鸾百忙之中点点头:“去吧。”继而略停了一下:“可回来吃中饭?” 付麟略顿一瞬:“是的,我尽早回来。” “那好,”符青鸾到:“早去早回。” 付麟就点点头,看谢虞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唐鱼水发出清脆的“咯咯咯”的笑声,开心的小脑袋乱晃,晃得他发髻上的小铃铛也叮当乱想,谢虞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师傅,徒儿回屋换身衣裳。”他略微恭敬的说,语气听不出喜怒。 符青鸾抱着唐鱼水,抬头看着他,语声轻柔道:“去吧。”然后叮嘱了一句:“你昨晚没有睡好,回去好生休息一下,中午吃饭时我叫你。” 谢虞点点头,转身而去。 符青鸾继续抱着唐鱼水玩耍,却在看似不经意间,瞥了眼谢虞即将消失的背影。 唐鱼水玩累了,趴在符青鸾的肩膀上,两只小手紧揽着符青鸾的脖子,小脸埋在符青鸾的脖颈处,亲昵的发出感慨:“师傅你终于回来了,鱼儿天天想着你。” 被唐鱼水揽着脖子,符青鸾感觉到了小徒弟满满的依赖,他就这般抱着小徒弟,抬步往雅舍走去,一边拍着小徒弟的后背:“师傅也想着你。” “师傅这次回来,就不回去那个洞了吧?” “嗯。”符青鸾点头道。“师傅这一段时间都会在峰里不离开。” “太好了,”唐鱼水兴奋的抬起脸来:“师傅我告诉你,咱们峰上好漂亮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风景,就像仙境一样。” “你掌门师伯的玉门峰也很美啊。” “是很美,可那里人多,把风景都扰乱了,不如咱们这里清静自然。”唐鱼水揽着符青鸾的脖子,抬脸认真道:“师傅,我真真的喜欢这里,以前看书上说,山川秀丽,景色宜人,风景如画,如临仙境,我曾经在小黑屋子里时,努力的想象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知道我想象的远及不上亲眼看到的真实,师傅,”唐鱼水亲昵的道:“能把这里为家,真是太好了。” 符青鸾爱怜的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嗯,鱼儿喜欢,师傅也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么~~~~ 第87章 谢虞一路往侧旁走,绕过雅修精舍,来到雅修精舍侧后方的一座单独的竹屋,他拾级而上,推开门进入自己的卧室的时候,看到付麟坐在他的桌旁,见到他进来,付麟立刻抬起了头,“表哥,回来的好快。” 谢虞微点头,走过去坐下。 付麟看着他略微疲惫的神色,拧眉道:“表哥,在洞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虞点点头,将在洞内发现墓的事情跟付麟简单说了一下。 付麟听后也很是吃惊,“什么?竟有这种事?真的一模一样?” 谢虞肯定的点头:“我确认过,也仔细的观察过,除了墓碑之外,其余的,每个细节,包括所用土壤的材质,都几乎是一样的。” 付麟皱眉:“那土壤可是外公着人亲自运来的,包括我娘的墓所用的白色土壤,一黑一白,这两种土壤是鹿吴山特有,而且稀少,记得是外公搜遍了整座鹿吴山才凑出来的,又怎么会有重样的呢!” 谢虞皱着眉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回掌门师伯那里,帮我探一下消息。” 付麟严肃的点点头,“交给我吧。”他说着,就推门快速的离开了。 付麟离开之后,谢虞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继而站起身来,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个本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桌子上放着灯油燃了一半的油灯,油灯旁是一个手工的简易小书架,而他带回来的那把残剑,被放在了柜子上用来搁剑的剑架上。两段断剑,都收在剑鞘里,从外观的剑鞘看,会让人误以为它是完整的。 谢虞就这么扫视了一圈,然后走到门口,关了房门。 他默默的换了一身衣裳,本想坐于床上打坐,可心里却一点也静不下来,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在手,又在桌旁坐下,可手上的书眼见着翻过了十几页,但是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能看入眼。 心绪有些烦乱,谢虞只得叹口气,合上书,再次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起来。 符青鸾一路抱着小徒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所在,他虽然记忆中有这房子的样子,但是真正见到,又是另一种感受。 房子的整体建筑都是用的纯天然的松木,因为没剥树皮,所以还都保持着原始风貌的样子,乍一看好像这屋子不怎么起眼,但是仔细体味,又有一种好像重新回到大自然中的感觉。 符青鸾推门走进去,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阵阵松木所特有的那种清香。 他不禁闭眼,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唐鱼水见符青鸾如此,也学着深吸了一口气:“师傅,真好闻。” 符青鸾笑了起来,揉了揉他脑袋。 屋内陈设很古朴,四处透着简洁,家具都是纯原木,但是坐上去都很舒适,立于房中,便有一股天然之感,让人觉得很惬意。 之前被他召唤出去,现在已经自行飞回鞘了的游龙,此刻就安放在剑台上的剑架之上,感应到符青鸾如今的回归,它似乎很开心,虽不能自行做主出鞘,却轻轻震了三下,发出了“嗡嗡嗡”的三声。 符青鸾就上去,轻轻摸了摸它,游龙又发出喜悦的震动。 回想起每次召唤它出去,它总喜欢先蹭上一蹭,符青鸾也不禁失笑。 唐鱼水也学着师傅的样子,爬上桌子摸了它一下,游龙权且轻嗡了一声,算作了回应。 唐鱼水“噗嗤”笑了起来:他知道这已经是游龙很给面子了。 符青鸾无奈的摇摇头,去内室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仆役已经躬身在门前等待,符青鸾知道他是来问询中饭的菜式。 在脑中搜寻了一番青鸾峰小厨房独有的特色美食之后,符青鸾打开门,详细的点了一套。 一个时辰后,唐鱼水敲响了谢虞的房门。“大鱼大鱼,吃饭了。” 在屋内来回走动的谢虞一顿,上前打开房门,露出唐鱼水微微鼓着的小脸,“大鱼,师傅让我叫你吃饭呐。” 谢虞微微停了停,刚想拒绝,唐鱼水已经抓住了他的袖子,眨着好看的大眼道:“快来吃啊,付麟也回来了,咱们四个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唐鱼水露出欢喜的表情。 谢虞一顿,付麟已经回来了?谢虞便点了点头,转身关上房门,牵着唐鱼水的手一起去了偏舍。 偏舍的饭厅里,符青鸾和付麟已经坐着等待,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谢虞一进去,便看到桌子上摆着十分精致的菜肴,约有十盘左右。 谢虞打量了一眼,都是青阳峰出名的特色菜。还有这个季节里不常见的新鲜水果。 谢虞的眉角动了一动。 “来来来,坐下,难得咱们几个重聚,一定要好好的吃。” 谢虞点点头,在符青鸾对面落座,而唐鱼水则爬上了符青鸾左侧的凳子,吸着口水:“师傅,好丰盛呐!” “自然要丰盛的,咱们一路劳顿,回山后又分开,如今是要好好给你们补一补的。” 菜虽丰盛,可谢虞吃的不多,付麟饭量也不大,只有唐鱼水吃得欢实,每种菜都要挨个的品一番,只是还没都品完就有些撑住了。 符青鸾看着他们三个,不时的给几人布一布菜,可看另外两个的饭量,特别是谢虞的饭量,要知道上思过崖以来,谢虞严守戒规,这几天来就没吃过一点东西,后来戒律堂送吃的来了,他也不吃,也实在是有些跟自己过不去。 如今再打量他,便觉得他身量确实单薄了。 他很想让谢虞好好吃一顿,但是谢虞今早意外遇到了他母亲的第二个墓,那他的思绪烦乱了一些,倒也是常情。 想到如此,符青鸾也没有劝,吃多少,随他们心意便好。 饭后,符青鸾让小厨房上了四份松露茶。 这茶说是叫茶,可里面看不到一丝茶叶,整杯茶没有一点温度,色作凝碧,宛若一块莹玉。轻啜一口,如酪似绵,甘甜悠长。 符青鸾姿势娴熟的端着这青竹色的茶碗,先是品了一品,心中赞美一声,继而徐徐的,将这碗茶品了个干净。 四杯茶,符青鸾喝了个痛快,唐鱼水喝得赞不绝口,付麟喝得赞叹,谢虞也将茶全部喝下了。 饭后,符青鸾也不强留他们。 只问了付麟一声:“小付,师兄有说让你什么时候回去吗?” “师傅没说,只嘱我先过来照顾着。” “能多住些时日,也是好的。”符青鸾斟酌着道:“若师兄着人来叫你回去,你就赖上一赖,再不济你让他们来找我,我让他跟掌门师兄传话,你能住多久,便多住些吧。正好我可以指点你的功法。” “……”付麟听到符青鸾让他赖,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无言了一瞬,等全话听完,就听话的点头:“好的,师叔,能住在这里,我也欢喜的。”他说着揉了一把唐鱼水的脑袋。 唐鱼水按着脑袋咯咯的笑了一声。 符青鸾看着两个人离去后,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对旁边抚着小肚子被撑着的唐鱼水到:“鱼儿,想不想消消食?” 付麟跟着谢虞一路回了他的屋子,表兄弟两个坐在桌子两侧。 见谢虞看过来,不等谢虞开口,付麟便一五一十的将打探的消息说了起来,自从今早开始,掌门师尊和二十多个师兄们,就在思过崖上没有回来。他想问玉门峰上其他人,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掌门他们去了哪里。为了不透露信息,付麟就没有多言。 “见师傅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便自作主张去了一趟思过崖,但是却被师兄给和颜劝了回来,连师傅的面都没有见着。”付麟如此道。 谢虞一直凝目的听着。一听付麟这般说,他心中便已明白: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可小觑。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这么重要的事,会和自己母亲的一座疑冢相关。 付麟见谢虞皱眉,便劝他道:“表哥,师傅似乎对这次的事也是十分重视,他封了思过崖,不再让任何人贸然进去,我去的时候,顺便多看了一眼那封崖的阵,发现那阵上多了一层能保持很久的禁制,我想,大概在很久之后,思过崖都不会再打开了。咱们若想再进去看一眼,怕是做不到了。我知道此番的事你心中挂念,但是,我们还是耐心的等等吧。” 谢虞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付麟的肩膀,“我明白的。只是辛苦你了。” 付麟无所谓的一摆手:“这不算什么的。”他这么说完砸了咂嘴,“菜虽好吃,可味道有些重,此时竟有些渴了,”付麟站起来:“我去沏壶茶来。”他如此说着,就起身开门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付麟就沏好了一壶茶,端着茶盘从竹楼的后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远远的,符青鸾带着唐鱼水,从前面的路上溜溜达达的走了过去,一路绕道后面去了。唐鱼水手里拿着个小篮子,将小篮子悠来悠去,整个身子蹦蹦跳跳的,似乎极为开心。 他们眨眼间就走远了,付麟也没出声,端着茶盘回去。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谢虞站在后窗前面,已经将宽敞的后窗户打开,徐徐的微风吹进来,将他的发丝吹得在风中轻扬,谢虞将手轻放在窗格上,似乎在看着外面,而透过他的身影看过去,外面是葱绿的山林,远处有一条白带一般漂亮的泉水。 付麟将茶盘放到桌上,谢虞就转回头来。 付麟给谢虞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谢虞点点头,接茶坐到桌旁:“你住在哪儿?” 付麟垂目给自己倒了一杯:“本是要跟鱼儿住雅修精舍,不过你回来了,鱼儿不再需要我陪着,那我就收拾一下,住你隔壁那屋子吧,省得你寂寞。” 谢虞抬起眼睛:“暂时不回玉门峰了吗?” 付麟摇摇头:“这个不急,师傅让我先住过来,也没说要我什么时候回去。” 谢虞垂眼看着茶:“这里简陋,你还是去住雅修精舍吧。” 付麟挑起眉毛:“怎么,怕我住不惯吗,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从小到大,你这里我也没少住。”付麟无所谓的摆摆手,他连棺材都住过了,还计较这个。然后拿起茶杯,吸着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表哥,你这里的茶叶又潮了。” 谢虞摇了摇头,端起杯子来习惯的喝了一口,“所以说你住不惯。” “惯的惯的,这陈茶我陪你从小喝到大,又哪里不惯的,我又没那么娇气,只是此次出去一番,你们将我照顾的太好,我竟忘了这茶的滋味了。”他说着,又品了一口,这才觉着适应了些。可心里却琢磨着,他刚刚品过的,符青鸾惯喝的那松露茶的味道,那茶跟谢虞这里的陈茶之间的差距,有没有天差地别那么大。 其实在以前,他也喝不到这松露茶的,因为松露茶乃青鸾峰独有,也只有青鸾峰能够产出,乃是符青鸾日常所用,也是符青鸾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寻常人还真喝不到,就是以付麟的资格,他之前也没喝过这个茶。 付麟一边这么走了走神,一边将一碗茶喝了个尽,待茶杯空了之后,他这才回神,略有所觉的扭头,发现谢虞已经站在了后窗前,正在望着外面。 隐隐的,远处传来小孩子欢快的笑声。 付麟也勾脖子瞅了一眼。 原来在那远处的泉边,符青鸾跟唐鱼水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泉水汇成的溪流旁边,手边放着一个小篮子,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大叶子,由于距离有些远,那叶子的形状看得不是很明了,但感觉似乎是蒲葵,而此时一大一小两个似乎正认真的编织着什么,唐鱼水不时的晃动着小脑袋,似乎很开心。 谢虞视线望着外面,轻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回来。 付麟垂下头,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师叔他,改变得,似乎真的不止一点啊!” 他似乎想了想什么,感慨道:“小厨房的特色菜,我从小跟着你长了这么大,里面的大半都还没有吃过,可这一次却一次性吃全了,还有那珍贵的松露茶。师叔对待我们,可以说变得很慷慨。还有之前……” 付麟抬起头来,看着谢虞:“表哥,我知道现在你心绪不定,可是我还是想尽早的确认一声,也想让自己安安心。” 谢虞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眉眼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么么o(n_n)o~~~~ 第88章 付麟已经问了出来:“表哥,你和他单独在洞里待的这几日,收获如何?确定了吗?” 谢虞竟少有的沉吟一瞬,这才道:“什么也没有发现。” 付麟愣了愣:“什么?真的吗?” 谢虞点头,很肯定的回答:“对。” 付麟观察着谢虞的表情,确认道:“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谢虞看着他,默了一会,还是轻轻一叹:“付麟,你觉得现在这个师傅如何。”他扭头,望着窗外远处的那个闲适的身影到。 付麟也随着他的视线,转向那个身影,听完谢虞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吟一下,转回头来,坦然而道:“除了平日里偶尔有些不太正经,看上去好像靠不大住,但是他做的事情……他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付麟又将视线投了出去,看着符青鸾的身影到:“最主要的,在那一路上,他对咱们三个,都很好。” 谢虞往外望了一会儿,微微闭目,终于长舒一声:“他的确不是那个人了。” 虽然心中已有了猜测,但是听到谢虞肯定的答案,付麟还是默然了一瞬。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两人的视线,坐在远处的符青鸾,竟然转身朝着他们这边,遥遥挥了挥手。 符青鸾一挥手,旁边的唐鱼水也跳起来,抬起双手冲他们这边使劲的摇着,似乎还喊了句什么,隐隐的,似乎是想邀请他们一块过去玩。 谢虞:“……” 付麟:“……” 谢虞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就把窗扇给关上了。 看到窗户被关上的唐鱼水愣了愣,停止跳跃,转头问同样有点愣的符青鸾,“他们为什么关窗户?是在说悄悄话吗?可离这么远,也听不到啊。” 符青鸾摸了摸下巴,望了望天:“大概,他们害羞了吧。” “原来如此。”唐鱼水一副师傅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又重新坐到符青鸾的身旁,有模似样的拿起未编完的草船,揪住一根茎叶:“师傅,这个应该怎么弄?” 符青鸾看了一眼,抬手给他指点起来。 竹舍内,付麟跟谢虞都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付麟先开了口,他思索了一下刚刚的话题,认真的道:“既然如此,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虽然师傅那里似乎还是很回护他,但这并代表不了什么。” 谢虞闭目沉吟良久,待他睁开眼睛,眼神里面已经有了决断:“付麟,他就是符青鸾,谁问我,我也都这么说。”谢虞转过眼来,对视着付麟的双眼。 付麟展颜笑了起来:“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了,不过,夺舍是大事,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到时候事情会闹的很大,而且,虽然过去的符青鸾,对你我并没有什么恩惠,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师傅,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他?” “二十年来的不闻不问,我和他的师徒之情,淡如薄纸。而对你的那次出手,已经将这份情断的一干二净。我原本回山,另外一个目的,也是为了了断这件事,让符青鸾也尝一下你所身历之苦,但是现在,他已不是他,而现在的他……的确”谢虞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忽然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在山洞里符青鸾的德行,把的确隐去,改口道:“算是个好人。” “至于掌门师尊和其他人那边,”谢虞沉吟道:“自老掌门过世后,符青鸾就一直闭关自修,青阳里除了掌门师尊每年才能见他一二次之外,派内的人对他也不甚了解,更不要说其他仙派里头对他只闻其名的那些人。” 谢虞看向付麟:“而且你也应该注意到了,他这平时不正经的样子,也只有在我们三个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来,在派内其他人面前,他还有过去的符青鸾八~九分的样子,其余的地方,我会替他注意的。” 谢虞思索一瞬:“我们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掌门师尊的态度。” 付麟点点头,有些疑惑到:“表哥,虽然师叔跟之前不同了,但是,他真的是被夺舍了吗?毕竟,他似乎有过去的记忆,也并不像是装的。” 谢虞摇摇头,“他肯定不是之前的符青鸾了,而且,那些判定夺舍与否的人,才不会因为这一点不同,就会有所改口,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只要有一点苗头,就要掐断的。” 付麟默然。 继而答道:“既然表哥你已经决定了,我自然也会帮你。而且,通过小鱼的事,我并不讨厌他,师傅那边,我也会替你多注意一些的。” 付麟想了想:“倒是你,需要多操些心,毕竟小鱼还小,免得他一不小心露了底。” 谢虞沉吟一瞬,忽然想起替付麟筑基后,符青鸾在他耳边说的那段话,“……我想,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才对。” 付麟点了点头:“那我这心事,便算放下了。”付麟笑了一笑,仰头一口把杯中的茶水喝尽,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表哥经过这一番,也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他扭头看了那闭合的窗户一眼,“我出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他说完,就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撑着跳了出去,可他还不忘站在窗外,转身将谢虞的窗扇从外面给合上。 付麟就这般,一路去了溪流旁边,此时符青鸾的编织工作已经完成,唐鱼水正拿着一只蒲葵叶子编的小船,在里面放上一截短短的小蜡烛,然后将蜡烛点起来,撅着小屁股,半蹲着,把那船灯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溪流之中。 付麟看到里面那摇曳的烛光后:“……师叔,大白天的,放船灯啊。” 符青鸾笑眯眯的看他一眼:“小付过来啦,来啊一起放船灯啊。” 唐鱼水聚精会神,亦微微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船灯,见它在水中晃晃悠悠的转了半圈,然后一个扭头,大头冲前的,一路逆流而上去了。 付麟:“……” 唐鱼水欢呼的跳起来,扭头去捡第二只。 符青鸾拦了拦他:“再等一等,要第一个看不到了,咱们再放第二只,这样才有意义。” “嗯。”唐鱼水就开心的点点头,跟付麟打声招呼,“付付。”然后迫不及待的扭回头去,继续看着那船灯一路往上,慢悠悠往上游~行去。 付麟跟唐鱼水答应一声,然后问符青鸾:“师叔,为何要让船灯逆行?” 符青鸾看着那船灯,见船灯顺利远行了,这才转头笑看付麟一眼:“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趣吗?”他说着,又捡起一个船灯,从小篮子里拿出一截短短的小蜡烛,安放到船灯里面,点燃之后,递给唐鱼水。 唐鱼水眼睛亮晶晶的,他拿着这个船灯跟付麟炫耀:“这个是我做的哦。”然后又转头,小屁股冲外,撅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船灯放下。 继而眼巴巴的看着船灯再次晃晃悠悠,一路逆行而上。 付麟在内心说到:的确很有趣。 小船一共有五个,唐鱼水开心的放了四个,等到第五个的时候,师徒两个很有默契的看向付麟,符青鸾道:“小付,你要不要也放一个?” 付麟一瞬有些犹豫:“不要了吧。”他看着那个船灯,不太坚定的拒绝到。 但符青鸾直接把船灯放到了他手里,唐鱼水也上来拉住他的手:“放一个吧付付,可好玩了。”他如此说着,就把付麟往河边拉。 付麟拗不过,就把船灯小心的放到了水里,然后三个人,目光注视着,这最后一艘小船,沿着水流,缓缓往上。那烛光明明灭灭的,竟也不熄,就这样消失在三个人视线的尽头。 是夜,夜深露重之时,谢虞一直没有睡着,便在床上打坐,突然这时,门扇被人轻轻敲响了三下,谢虞一愣,感应一下,发现外面的人没用灵识,就这么一沉吟,才开口,问道:“是谁?” 外面传来符青鸾的声音:“乖徒儿,是你师傅我。” 谢虞打开门,便见符青鸾一身利落的黑衣,腰上挂着游龙,而他的身旁,唐鱼水抱着一床小被子,肩上停着小左小右,仰着脑袋看着他。 谢虞顿了一顿:“不知师傅夜半来访,找徒儿有何事?” 符青鸾神秘的一笑:“想不想去思过崖看看?” 谢虞一愣:“师傅是说,我娘的疑冢?” 我就知道你挂念,符青鸾肯定的点头:“对。” “可是……” “别可是了,你师傅我自有办法进去。”符青鸾冲他扬扬眉:“总之,你想不想去?”他不等谢虞答话,就扬了一下手:“想去就跟我走,不用有什么顾虑,跟随本心。” 谢虞顿了一顿,诚实的点头。 符青鸾笑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去换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我去找一下小付,一会儿过来。” 谢虞又点点头。 符青鸾就领着唐鱼水拐到了付麟那屋,还未敲门,付麟已经出来了:“师叔,我就听到你们来了。” 符青鸾把唐鱼水抱起来,连着被子一起塞到他怀里:“我跟谢虞要出去一趟,鱼儿交给你照顾,你们今晚好好睡。” 付麟抱着唐鱼水,露出疑问的表情:“是在青阳峰之内,还是出去?” “去思过崖。” “什么?”付麟吃惊道:“师叔,那里被封了呀,你们怎么进去?何况你们现在还在禁足期间,万一被师傅抓到……”付麟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符青鸾是要带谢虞去他娘的疑冢,表情立刻有些震动。 符青鸾宽慰的看着他:“这个无妨,自然有办法进去,你跟鱼儿乖乖在家待着,不必担心,该睡就睡,我们很快便回。” 付麟带着担忧的表情点了点头:“师叔放心去吧,鱼儿交给我。” 唐鱼水打着哈欠伸起小手来,符青鸾会意,立刻把脸凑上去,跟唐鱼水蹭了蹭脸颊,摸了一把小左的脑袋和小右的屁股,然后扭头往回走,可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倒了回来。“对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符青鸾回到谢虞门前的时候,谢虞已经换好衣服在门外等着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跟自己这身衣服还挺搭,别的多余的东西他什么都没带,符青鸾满意的点点头,将游龙祭出来:“乖徒儿,我们走。” 符青鸾和谢虞两人合乘游龙离开之后,付麟坐在房内的床上,唐鱼水盖着小被子躺在他的旁边,付麟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符青鸾转嫁到自己身上的禁足符。 他从小在琉青玉座下长大,虽然暂时火候不到,但学的都是正规直理,一言一行,一招一式,都是要严谨,恪守,有理有据,环环相套,虽然对原本那位师叔的术法招式不了解,但从各位师兄和师傅的口里听到的,也是学的玄门正宗。可他看一眼如今手腕上师傅用来将师叔禁足在青鸾峰的符印,不禁有些恍然:转嫁术竟然可以这么使,事情竟然还可以这么干,这简直超乎常人的想象。 对于符青鸾要帮助谢虞的行为,他没有意见,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有点感激符青鸾的,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师叔干的事情实在太胆大,也很冒险,但偏偏又可行。这甚至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师叔,感情已经开始有点复杂了。 唐鱼水见付麟一直在盯着手腕发愣,努力把有些困顿的眼睛睁得大一点,好显得自己精神些,“付付,别看了,师傅说只是在你身上放一晚,明早他就拿回去了。” 付麟笑了笑,抬手给他掖了掖被角,顺势拍了拍:“他们俩回来我叫你,你先睡一会儿吧。” 唐鱼水乖巧的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么么o(n_n)o~~~~ 第89章 当两人站在离思过崖封崖的结界最近的一条溪流处的时候,谢虞沉默了一会儿。 符青鸾轻松的紧了紧袖子,“徒弟,咱们下水吧。” 谢虞:“是,我们要走水路吗?” 符青鸾:“当然啊,还记得咱们之前抓鱼的那个窟窿吗?虽然后来堵了,但是咱们可以照旧从地下水脉过去,然后从那里上。” 谢虞立刻想到了白日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在河边的时候,难不成他那时候就——是在探知水路吗?但还是顺嘴问了一句:“师傅,地下水脉错综复杂……” 符青鸾补充一句:“白日里,已经用船灯探过路了。”他跟小徒弟放船的时候,在船灯的灯芯里搁了一点灵力控制着航向,而为了不被发现和察觉,他只放了一点微弱的灵力维持,甚至为了保险,他连续放了五艘小船,走遍了思过崖附近各条水路,可以说他现在对自家后山的水脉,或者说思过崖附近的水脉,都已经非常熟识了。 他如此说完,谢虞就点了点头。 符青鸾把游龙祭出,然后踩上游龙前面,为了让谢虞站的方便,他还故意踩的靠前了一些,谢虞跟着他上剑,在后方站好后,犹豫了一瞬,把手虚搭在符青鸾的后肩之上。 符青鸾感觉到谢虞跟没碰一般的碰触,直接扭头垂眼,谢虞跟他之间的距离,怕是再塞两个小鱼儿都绰绰有余。 符青鸾一挑眉毛,往后干脆的退了半步,反手抓住谢虞的手就把他往前一拽,“晚上没吃饱饭吗?就这么点力气。”他把谢虞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腰上:“给我抱牢了,人往前点,贴我近点,要知道为防止被师兄察觉,咱们要减少灵气的消耗,这一次在水中的灵气罩只能用贴身的,所以水的阻力冲击会很大,若冲散了这一次可就露馅了。” 谢虞默了一默,随着符青鸾的力道往前踏了一步,静静的扶住了符青鸾的腰。 符青鸾感受到腰上传来的触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运起灵力,催动游龙,破水而入。 水中的暗流比想象中要激烈一些,少量的灵识探路下,两人撑着薄薄的灵气罩一路逆流向前,迎面而来的水流不断的冲到眼前,行进的快了,还经常会有水藻和鱼之类的不断从眼前滑过,视线便变得不甚清晰。 由于是符青鸾掌控方向和负责前进,谢虞又站在后面,他受到的阻力便小些,看的也更清楚些,分叉路口比想象中要多,水路也比想象中幽深,但是符青鸾却走的很娴熟,他似乎通过那船灯的探路,已经将这水路熟记于心。 两人没费多少时间,便来到了思过洞下的暗河,他们之前钓鱼的地方。 两人并没有马上上去,而是由符青鸾展开灵识,悄无声息的,往上感应了一下。 幸运的是,琉青玉似乎并没有在思过洞附近,而思过洞口处似乎有守门的弟子,大约有四个,但是他们都在洞口之外,并没有进洞,似乎只是把守。 符青鸾探知到这些,便放了心。 指挥着游龙,从那地底下,缓缓的,不发出声音的,绕着圈的割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然后,又将那割下的土石块,轻轻的顶了上去。 两人悄悄的进了洞里面,然后符青鸾又把那块土石像之前钓鱼后一样,用灵力修补回去了。 于是,阔别不到一天的思过洞,他们又回来了。 疑冢所在的洞府,经过之前灵波的暴动,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洞壁上一点斧凿吹刮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而谢虞母亲的疑冢,没有受到丝毫的破坏。坟土和墓碑都还是那个安然的样貌。 谢虞站在墓碑前,符青鸾站在旁边,谢虞这次的表情,可以说挺平静,他并没有上次那般的激动,似乎当时受到的冲击,那些吃惊和不解,已经过去了。 他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这座墓,眼前的墓碑上,刻着他娘亲的名字,但是在他心中,他娘真正的墓,是在外面的那一座,是由外公亲自运来的坟土,亲手搭建起来的坟墓。自己女儿的坟墓,外公不会弄错。 这一座疑冢,在他认为,是假的。 所以如今站在这里,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就是想看看,在这个如此精心布置的墓上,有没有留下某个人强烈的意识,或是思念。 这个墓是如此细致,如此精心,洞里面又如此整洁,无论如何,布置这个墓的人,一定花了很大的心思,他就是想知道,是哪个人敢干出这种亵渎他娘亲的事。 所以,谢虞看着墓碑,平淡的对符青鸾到:“师傅,我想用通识。” 符青鸾讶异了一瞬,随即明白了谢虞的想法,谢虞怕是想探知一下此地有没有什么残留的意识。若有残留,用通识便能感应出来了。“你是想看看,是不是能看到你娘吗?” “我娘已经走了。”谢虞抬起眼来,认真的看着符青鸾:“她已经转生了。” 他曾经替他娘招过魂的,从小到大,他在青阳偷偷钻研的第一个术,就是招魂,为的就是把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的场景给重现,他和他娘能够像普通的母子一样来一次相会,但是无数次的尝试过,却一次都没有招到。在他的意识中,他的娘亲已经转世了。 这个假冢,又怎么会有他娘的魂识。 “师傅,请帮我护法。” “等等。”符青鸾略一思忖:他不知谢虞是如何认定了他娘的转世,但是若这个墓才是谢虞娘亲真正的墓,那谢虞用通识成功的话,他便错过与他娘的相会了。 “还是我来吧,这样外面的人不易察觉。”符青鸾如此道。 谢虞稍稍犹豫一瞬,轻点了点头。 既然是通识,步骤便没有招魂那般繁琐,符青鸾也不用做什么准备,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然后感受着周围的灵波。调整着自身灵波的频率,与周围缓缓融为一体,静气凝神,凝聚灵波于掌心,发动了通识之术。 谢虞似乎感到周围都凝固了一瞬,他静静看着符青鸾闭合的双眼,内心有些紧张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虞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符青鸾眼皮剧烈颤抖,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先是迷茫了一瞬,往四周看了一眼。继而转动眼睛,看向了谢虞。 谢虞屏住了呼吸,须臾想到什么,立刻问道:“你是谁?” 那看向谢虞的眼神,起初迷茫,继而探究,在谢虞发出声音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狂喜。 “虞儿?你是虞儿吧?竟长得这般高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自符青鸾的口中发出。 谢虞起初一愣,然后猛地后撤了一步,他厉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对面之人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继而和缓下来,她踏前了一步:“你跟你爹,长得真像。” 谢虞不可置信的睁着眼睛,脸色马上难看起来:“师傅,不要开这种玩笑。” 女音一愣,叹息一声:“虞儿,是娘亲啊!” 这一声叹息,如此真切,恍若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一声,谢虞入耳的一瞬,整个人就如同被定住了。 震惊间,对面的人已经踏前一步,将他的一只手,缓缓的握在了手里,这人就这样感慨的看着他,然后抬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合在了谢虞的手背上。“虞儿!” 手心中传来的温暖,合着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伴随着这一声,瞬间击破了谢虞的防线。 他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符青鸾的双眼,那眼神中,汹涌澎湃的,是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眼角湿润的一瞬,谢虞已经将符青鸾和娘亲的身影给重合,他轻轻叫了一声:“娘亲。” 鹿晴一瞬间湿了眼眶,她眼泪划过脸颊,哽咽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这才上前,抬起双臂,将谢虞缓缓的环到了怀抱里。 谢虞身体一绷,他僵硬了一瞬,终于闭上眼睛,将脑袋缓缓的垂下,放到了鹿晴的肩上,而他的手也终于抬了起来,回抱住了自己的娘亲。 母子两个就这般抱在一起,抱了良久,谢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放开鹿晴,看着娘的双眼,张开口,神情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从小到大,这一幕的发生,他想象过多少次,也梦到过多少次,想要跟娘亲说的话,千千万万,但是到了真正实现的这一刻,他却突然发现,竟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才好。 好一会儿,他嘴巴张张合合,这心里的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了一句话:“娘亲,我终于见到你了。” 鹿晴温柔的抬起手来,轻抚着谢虞的面庞,眼角闪着泪光,柔声到:“我的虞儿也长大了,为娘等了这一天,也足足二十年了!” 她目光悠远了一瞬,继而视线梭巡着谢虞的面庞,叹息的道:“有这一刻,也不枉为娘将这一缕思念,羁绊在此了。” 鹿晴就这般看着谢虞,眼中露出千万般的不舍,声音却徐徐低了下去:“虞儿,为娘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这句话,带着叹息,带着不舍,就这般消散在谢虞的耳边。 尾音落下的时候,符青鸾脸上所有的神情瞬间消散,他闭上眼睛,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谢虞一愣间,赶紧接住符青鸾软倒的身体,并随着他的倒势一同半跪在地上。 “娘亲?”他失声的叫了一句。 可是符青鸾微歪着头,闭着双眼,没有任何的反应。 谢虞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手臂揽着符青鸾的身子,手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找准了位置,终于用手指一探,这才震惊的确认:共识是已经结束了。他之前跟娘亲拥抱时,所感觉到的,那符青鸾体内刚才还残存的另外一股灵波,顷刻间已经荡然无存。 恍惚间,他赶紧抬眼,四顾,但是偌大的洞内,空空荡荡的,没有残留下丝毫,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瞬间,谢虞的眼神茫然了起来,他觉得胸口就如同被挖了一个巨大的洞一般,整个人都空落落的,身体像坠进了无尽的深渊,他不禁想:二十年来的期盼,竟只有这片刻之久,这般短暂的时间,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摧残呢!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每次在娘的坟前,将心中的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毫无保留的向她倾诉的时候,甚至很多事,他在付麟的面前都不会表露出来,更不要说,曾经很多次在梦中,重演过今晚的这一幕,只是这片刻温柔,转瞬即逝,难不成自己,终究是一个天煞孤星吗? 一想到这里,谢虞不禁苦笑:自己仍然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人疼爱之人。 他在这一瞬间,苦涩的看着符青鸾的脸,黯然神伤间,嘴里不自禁喃喃到:“娘亲,你为什么就不能多陪虞儿一回。”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怕吵醒别人一般,又似乎渴望着什么一般,话音落下,眼前的,仍旧是符青鸾紧闭的双眼。 他愣了一会儿,缓缓的低头,把脑袋埋入了符青鸾的胸口,他压抑的喘息几声,身上的灵波,忽然就乱了起来。 外面的值守弟子突然感应到什么,“谁?”其中一人猛地转头朝着洞内问。 “走,我们进去看看。”另一人道。 然后,四个人,两人留下继续值守,另外两人则转头走了进来。 谢虞听到了急速靠近的脚步声,一愣,赶忙收拾心情,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耳听得脚步声马上就要进入这边,他赶忙抱着昏迷的符青鸾,快速后退几步,就近靠到了山壁上,并同时用隐身术将两个人的身体给罩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谢虞刚刚隐藏好,外面两个人就跨了进来。 是琉青玉的两名亲传弟子。 他们先是在洞内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异常。 谢虞屏住呼吸,将符青鸾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紧张的看着那两个人。 他们扫了一圈,发现没人,却没有马上走,其中一人道:“是谁?给我出来。” 谢虞闭上眼睛,没有出声,将心态放平,静静的等待。 “若真有人闯进来,怕会用隐身,咱们探一下吧。”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另一个同意的点头。 于是,两个人抬起手中的佩剑,将灵力灌入,然后剑尖抵着墙壁,他们分别从洞口的两边,开始缓缓的往内探知。 见他们这般,谢虞心里咯噔一声:这两位师兄,功力跟他都在伯仲之间,如今的他,是无法带着师傅从他们身边不被察觉的经过的。 若他们真的探到这边,他恐怕就难以隐藏了。 紧张之间,他不自觉的抱紧了符青鸾的身体,胸膛上感受着符青鸾平稳的心跳,还有自己那越来越加快的心跳声。眼看着左边的师兄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不禁想,若实在不行,他用隐身术加在师傅身上,自己跑出去将他们引开吧。 此次的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的,他又何必拖累主动帮助自己的师傅受罚。 看着逐渐靠近的那柄探知的剑,谢虞开始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可是忽然,洞口处一从绿莹莹的光芒一闪,从洞口闪了过去。 正在地毯式搜索的两位师兄一愣:“哟嚯,竟然还是这个小东西,这不是添乱吗。” “哦,是那棵水葱啊,我还以为进来人了呢,走,今回咱们一定要捉住他。” 两人如此说着,就收剑追出去了。 谢虞听着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轻轻的松了自己的怀抱,抬眼看一眼那座坟墓,又垂眼看向符青鸾昏迷中白皙莹润的脸,轻轻的道了一句:“师傅,谢谢你。” 谢虞顿了一顿,一手揽着符青鸾的肩膀,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游龙一向是不听别人的话的,但是如今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听了谢虞的指挥。 谢虞就这般御着游龙,带着符青鸾,按照记忆的路线,两人平安照着原路返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么么o(n_n)o~~~~ 第90章 符青鸾这一昏,直接睡了半日之久,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 谢虞守在他的身旁,看到他醒过来,眼里的神情这才缓了下来,“师傅,可有不适?” 符青鸾感觉了一下,身上并无不妥,“昨晚招魂的结果如何?” 谢虞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赶忙垂眼掩饰住,“没有查到源头。” “那你娘呢?有没有在那座墓?” “只说了两句话,是残留的意识,不是她的魂魄。” 符青鸾怅然的叹了一声:“你也莫太悲伤了吧。”他说着抬起手来,想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谢虞非常自然的一沉肩膀,就这样躲开了符青鸾的手,沉静的道:“既然师傅无恙,徒儿就先告退了。”说完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符青鸾伸着手:“哎?”徒儿别走哇,让为师聊表安慰呐!但谢虞已经拐到外室,跨出门去了。 付麟正好带着唐鱼水端着一碗粥走过来,迎面遇见谢虞,刚招呼一声:“表哥,粥好了,你不是要喂……” 谢虞淡淡扫了他一眼,截住他话头:“我回房睡一会,有事叫我。” “嗯,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去睡。”付麟立刻答道。 看谢虞走远,付麟端着粥带着唐鱼水跨进门,符青鸾正单手支着头,懒洋洋的歪在床上,唐鱼水叫了一声师傅,欢快的扑到符青鸾的床边,抱住符青鸾的腿,符青鸾揉着他的脑袋,盯着付麟手中的碗:“什么粥呐?”他嗅了嗅,坐起来:“好像是虾米粥。” 付麟笑眯眯的走到近前,把粥递给符青鸾:“的确是师叔喜欢的虾米粥,师叔趁热喝了吧。” 符青鸾美滋滋的接过来,直接就上了嘴,抽空夸赞一句:“小付实在贴心,知道我必定饿了。” 付麟本想说:其实表哥昨晚抱着师叔你回来后,到现在一直守着身旁,这碗虾米粥,也是他吩咐厨房准备的,还特意让人加重了口味。 但是一想到刚才谢虞离开时的神情,还是把这句话重新咽了回去:“师叔你喜欢就好。” 由于符青鸾这次是主动犯戒,他怕琉青玉已经察觉,所以接下来的四五天里,他着实安生了一阵子。也没带着唐鱼水四处逛荡。 直到这一天,他实在没有等到琉青玉的责问,便自我感觉了一下,大抵那晚私闯思过崖,琉青玉该是没有发现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天都没有责他。 如此,符青鸾觉得自己放了心。然后他琢磨了一下,青鸾峰风景秀美,他都回来这么久,也没有好生逛逛,于是吩咐了小厨房,琢磨了一下菜谱,让其做了一份适合野炊的食谱。 他还准备了一张宽边桌布,准备野餐用。 由于准备的匆忙,他到午后才将一切准备停当,然后他把唐鱼水叫到身边:“徒儿呐,想不想跟师傅去踏青?” 唐鱼水刚好奇的问了踏青的意思,就听到通报,说玉门峰来了人。 过来的是琉青玉的一个亲传弟子,他说奉琉青玉之命前来相请,请师叔去玉门峰议事厅一趟。 符青鸾挺遗憾的看旁边那食盒一眼,“鱼儿,看来今日踏青是不成了。” 唐鱼水有些担忧的抬着头:“师傅,不会有事吧?” 符青鸾摇摇头,既然是琉青玉的亲传弟子过来相请,说明事不大。若事大,那来的就该是戒律堂的执法弟子了。他轻拍拍小徒弟的脑袋,“放心,不会有事,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很自然的跟着该名弟子走了。 唐鱼水蹬蹬蹬的一路飞奔到付麟那边:“付付不好啦,师傅被你的师兄抓走啦。” 付麟心里咯噔一声:“你说什么?”他详细问了唐鱼水事情的经过,唐鱼水就把那名弟子说的话还有师傅后来对他的回答都说了。 付麟思索一瞬:“既然是相请,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保险起见,咱们偷偷去看一眼吧。” 唐鱼水响亮的恩了一声,然后问:“要叫上大鱼吗?” “不用了,他还在禁闭期,不能出去,咱们两个偷偷去看一眼,回来再告诉他吧。” 唐鱼水拉住付麟的手:“那好,咱们快走吧。” 玉门峰,远远的望着议事厅的建筑,付麟用隐身术把自己和唐鱼水一块包起来,鬼鬼祟祟的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两个人偷偷伸着脑袋,往那边聚精会神的看。 “付付,师傅得进去多久了呀?” “据我推算,应该刚进去不久。” “是吗?”一个突兀的声音插进来。付麟和唐鱼水同时吓了一跳,付麟吓过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谢虞的声音吗,于是赶忙回头。 什么也没看到。 谢虞往前踏了一步,把自己的隐身术跟付麟的融为一体,付麟这才看到了他。 “你竟跟来了?”付麟吃惊道:“这里可是玉门峰,你不怕被抓到吗?” 谢虞摇摇头,抬头看着那议事厅:“师傅他进去多久了?” “哦,”付麟算了算:“该有一刻钟了吧。” 此时,议事厅。 偌大的空间里面,却空空荡荡的,只有符青鸾和琉青玉两个人,遥遥相对而坐。 符青鸾微垂着眼睛,手里面端着一个青瓷茶杯,不时的用茶盖撇着茶叶,其实,这动作他已经做了好几十遍了,茶水虽香,但是那香气也已经被他给撇的差不多了,一口也没来得及喝。 自从一个童子上来送上这两盏茶后,这议事厅,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到处一片安逸,但是琉青玉也一直没有开口,一杯茶,也和他一样,撇着茶盖,偶尔喝上一口,其余的时间都是静坐垂目,看也不看他一眼。 符青鸾本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但是这般被晾了这半天,内心也不禁有点打鼓,似乎他每次碰见这个师兄,特别是这一次,总感觉心里头有点没有底似的,他不禁把最近一段时间做的荒唐事都在脑海里翻了几遍,自觉应该没有特别过分的事。 于是,他又把自己的心放下了。 终于,琉青玉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师弟,回山这段时日,过的还好?” 符青鸾放下茶杯应到:“劳师兄挂念,青鸾闭门静思,清静无为,颇有心得。” “哦?什么心得?”琉青玉轻抬眼。 符青鸾先是心里一个咯噔:卧槽你还真这么问啊。这个掌门师兄,我就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的跟我较起真来了——好吧,看我的。 符青鸾沉思一瞬,眉目端整:“师弟过去过于闭门自省,对外界之事闻之甚少,未免有些坐井观天。” “看来山下一行,师弟收获颇多。不过,各人自有所长,单以修为而论,师弟乃青阳一派拔萃之人,自不必以凡务自扰。为兄替师弟代筹,若师弟想专心静修,”琉青玉顿了一顿:“可将谢虞和唐鱼水寄予玉门峰,师兄自不会让两人旁落,如何?” 符青鸾立刻心中明了:看来前身对谢虞的态度,这个掌门师尊早就了然于胸,只是碍于情面,无法直接干涉,直到出了付麟的事……现在这是要亡羊补牢了。 符青鸾敛容:“师兄,师弟这次下山,的确经历颇多,很多事情,已经完全看开,师弟自知掌门师兄对青鸾期待颇高,只是,盛名在外,本人其实难符,山峦叠翠,却自有更高一峰,青鸾自省过往,不谨之处甚多,心中决意,为人一世,自当以传道为先。” “传道为先。”琉青玉嚼了嚼这几个字,继而垂下眼睛,重新拿起茶杯来:“谢虞、付麟和唐鱼水三人,天赋傲人,上上之姿,虽然暂时有所欠缺,但三代子弟当中,无人可出其三人之右,假以时日,三人必扬青阳之名。” 琉青玉看着符青鸾的眼睛,良久:“恭喜师弟。” 符青鸾看到琉青玉这般反应,悄悄舒口气:看来,他应该相信,现在的这个符青鸾是有所改变了。可是,他还是要表个态的,比如以退为进什么的。 “如果师兄执意让谢虞和鱼水入玉门峰,师弟也没有怨言,自当遵从师兄之命。” 琉青玉满意的点了点头,沉思一会儿,淡淡道:“如果,我把付麟也转到师弟的名下……” 符青鸾立刻看着琉青玉的双眼,认真的道:“师弟自当不负师兄的信任。” 琉青玉点点头:“那也好,半年后的诛峰论剑大会,为兄等你的好消息。” 谢虞和付麟三个人在外面足等了半个时辰,看到符青鸾独自悠哉的走出来了。 符青鸾脚步不停,经过石头旁边的时候,三个人围着石头跟他转了一个圈,始终在石头后面躲着,唐鱼水想说话,被付麟捂住了嘴。符青鸾走过的时候,淡淡的往石头这边斜了一眼,挑了挑嘴角,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了。 可他走出没多远,却故意停了一下,仰脸望了望天:“啊,要赶紧回青鸾峰,徒弟们还等着我呢!”嘴上这般说着,但是脚底下还是慢悠悠的走了。 付麟:“……他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谢虞:“自然是看到了的。” 付麟:“……那咱们还躲什么?” 谢虞:“咱们用隐身,本就是防的别人。” 付麟:“也是,那咱们回去吧。” 唐鱼水突然来了一句:“我知道了,你们不让我跟师傅打招呼,是因为害羞吧?” 付麟:“……胡说,是怕师叔说露嘴,暴露咱们。” 三个人刚要走,可正在此时,他们忽然听到了琉青玉遥遥传过来的清晰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样:“站了那么久,也累了吧,你们三个,都进来吧。”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转身。 走进议事厅,规矩的行了礼。 琉青玉淡淡的点头,对唐鱼水亲切的招招手。 唐鱼水回头看看谢虞和付麟,然后松开付麟的手,跑到琉青玉的跟前,琉青玉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几天有没有听付麟的话。” 唐鱼水点点头:“回掌门师伯的话,付付照顾的很好。” 琉青玉微笑着点头:“好孩子,以后要好好用功。” 唐鱼水再次乖巧的点头。 琉青玉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付麟:“麟儿,我若把你转入青鸾师弟的座下,你可愿意?” 付麟一愣,刚要开口,被琉青玉抬手阻止。 “并非为师不喜你这个徒弟,你的际遇虽是诸般巧合,但事已至此,你跟着青鸾师弟更方便一些,毕竟你现在只能练他的心法。” 琉青玉下结论道:“既然已经练了那边,便跟着那边吧。如此,你也能轻松一些。” 付麟静默一会,轻轻一叹,伏下身行了个大礼:“徒儿遵命。” 琉青玉点点头,眼神和语调都柔和下来:“麟儿,玉门峰永远是你的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 付麟伏在地上,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琉青玉轻拍拍唐鱼水的肩头,“好孩子,和麟儿一起出去吧。”他转眼看向谢虞:“谢虞,你留下。” 谢虞点了点头:“是。” 付麟领着唐鱼水出去后,谢虞跪下,低头:“谢虞在禁足期,私自离峰,请掌门师尊责罚。”琉青玉看着谢虞,单手遥遥一托,谢虞只感到一股柔和的力将他轻松托了起来 “你们三个人过来,看来是应当很关心你们的师傅,不过现在你们不用担心了。”琉青玉看着他道:“你的师傅,已经将你推举为执法堂长老后补。” 谢虞一沉:执法堂长老掌管整个青阳派戒律规矩,每峰只得一人,必须是资历实力口碑皆优秀之人,一般都是峰主以下最优秀的人,就算青鸾峰以前只有师徒二人,这个位置也一直都是符青鸾的,谢虞没有料到,竟然此刻就被推荐了。 谢虞想罢,主动请辞:“弟子资历不够,实力尚浅,怕有负所望,恐不能胜任。” 琉青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意暂时搁浅,但是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用功,不要负了他这番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来看图啦,图的内容为:思过洞,大徒弟壁咚流氓尊尊,内有小□□一只友情出场。画图作者为@青鸾迷妹,人设为@pcal洵,来围观啊,好看的~ 感谢~~~~么么o(n_n)o~~~~ 第91章 谢虞辞别琉青玉,出了议事厅,却没有看到付麟和唐鱼水,问了声守门弟子,然后来到了玉门峰下山的石阶处。 远远的看到,付麟和唐鱼水,被十几个人给围了起来。 谢虞皱了皱眉。 石阶上,付麟拦着唐鱼水,唐鱼水皱着小眉毛,手里面攥着两张符。 付麟半抬着眼,淡淡的扫着围在眼前的这一群人,都是熟面孔,他回到青阳以后,跟别人问过,之前使他跌下断崖的那几个主犯,在他离开青阳以后,掌门师尊已经将他们逐出了师门。 而剩下这几个,当初虽没有参与,却是往日跟着那几人混的,平日也没少给他和谢虞添堵。 付麟扫着这几个之前乃荣耀的内门弟子,现在却已经穿着普通外门弟子服饰的家伙,蝼蚁之辈,不成气候。由内门弟子沦为外门弟子,这些人,是已经废了。 且因为此地就在议事厅不远处,他实在不想让掌门师尊知道自己惹麻烦,所以看着这一群人在自己面前逞强,他其实是不想搭理他们浪费自己工夫的。 “我不伤你们,你们给我起开。”付麟淡淡的道。 “哟嚯,我们就不走,你还真能把我们怎么着?”领头的长脸道。 可他话音还未落,所有围着付麟和唐鱼水的人,顷刻间全部被弹了出去。 不是付麟出的手,众人跌在地上的时候,谢虞已经一个瞬步,出现在了付麟身旁,他扫也不扫倒地的众人一眼,只对两位师弟道了一句:“走吧。”然后就当先往山下走去。 唐鱼水把符揣回去,付麟领着他跟上谢虞的脚步。 长脸坐在地上,愤怒的看着那三人往下走,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自知自己如今的修为与他们的差距已经何止天差地别,自然不敢追上去找打,但是凭着狗胆,他还是冲动的指着下面就轻蔑的骂:“别以为你们现在身份有多么了不起,告诉你们,这身份还不一定保得住。” 长脸恶狠狠道:“一个判师,一个弃徒,一个连拜师仪式都没有的崽子,有什么好猖狂得意的,你们还不了解吧,半年后的比武论剑大会,要是你们拔不了头筹,就要来玉门峰,从外门弟子重新做起。看小爷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闻言,前面的三人停步,付麟转身一个瞬步,长脸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付麟单手揪着衣襟给提了起来:“谁告诉你的?” 长脸想拳打脚踢,但是他被付麟这一抓给拿住了血脉,竟浑身动弹不得。明明像一条咸鱼一般挺着,但是嘴上却要硬撑,还用轻蔑的语气:“哼,我哥是谁,别说你不知道。” 他哥是谁,付麟自然知道,是他二十二位师兄里面排名比较靠前的一位,不然这小子也不能这般猖狂。 “你是说,这是掌门师尊的意思?我们要拔不得头筹,便要来玉门峰?”付麟脸色难看。 咸鱼嗤笑一声:“我哥他可说了,掌门师尊跟青鸾世尊要你们呢,若你们拔不得头筹,你们何止会来玉门峰,你们连青鸾世尊的弟子都当不成,因为你们不够资格也不配,知道吗?到那时,咱们都一样,我看你们还怎么猖狂。” “放屁。”付麟手上加力。 咸鱼顿时被勒得咳嗽一声,地上的另外几个看见这样,爬起来就想上前,被付麟左手信手一挥,那几个人立刻重新跌回地面,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咸鱼吓得脸上一白:“你你你,你可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玉门峰。” 听到玉门峰这三个字,付麟眼神一个黯淡,他把咸鱼给顿在了地下,扭头对谢虞道:“我自己去找掌门师尊确认一下。” 他说着就要抬步,但是被谢虞给拉住,谢虞看着他:“回青鸾峰。” 付麟抬头,眼神倔强:“表哥!” 谢虞皱着眉:“无风不起浪,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只要自己争气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走的很慢。 付麟脸上黯淡,唐鱼水也不精神。 谢虞看着他们两个:“回去后,你们不要跟师傅乱说。那小子说的,里面肯定有夸张的成分,有些地方细究起来也不甚合理,但是里面总有一些东西,必定是真的,至于是哪一些,咱们就回去看看师傅怎么说吧。” 几人回到雅修精舍的时候,发现符青鸾正站在他卧房外面的走廊,脸上带着笑意的指挥着人收拾屋子。 看到他们回来,符青鸾立刻道:“来来来,你们过来看看,我着人新收拾了几间屋子。”他指着自己卧房的左边,“紧挨左边的这间卧房,以后就是谢虞的了。” 他又指着自己卧房的右边,“紧挨我右边的这间,是小鱼儿的。” 符青鸾扭头对付麟:“至于小付就委屈你一点,跟我隔一间,咱们两个把小鱼夹在中间我也好放心。” 符青鸾说完这些,信手一挥:“总之,就这般定了。”他笑着看向谢虞和付麟:“趁着天光正好,找个好日子,你们回去收拾收拾,这几日就搬过来吧。以后咱们师徒四个,就住的更亲近了。” 符青鸾瞅着二人脸上的表情,没有瞅到多少的欢喜,不禁略一沉思:难不成他们不愿意吗? “若你们对师傅的这个安排不满意的话,”符青鸾想了想,慷慨到:“房间的顺序可以调,不过要你们自己商量。” 谢虞终于开口:“不用换,听师傅的安排。”这是同意搬过来了。 付麟亦附和了一声。 符青鸾终于满意的笑了。 唐鱼水忍了忍没忍住,蹦起来开心的道:“太好了,师傅,以后咱们就能跟师兄们住在一起了,鱼儿好开心。” “喜欢吧。”符青鸾将他一把抱起来,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严肃起来,板着脸对谢虞和付麟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件十分严肃正经的事情呢。” 谢虞和付麟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现出凝重来:“师傅请说。” 一盏茶后,雅修精舍的议事正厅:正雅阁。 符青鸾端整的坐在主位上,下首,付麟手上端着一杯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符青鸾看着他,严肃的点点头:“付麟,拜师吧。” 付麟终于一凛,端整的上前一步,跪下,行了拜师礼,将茶杯举过头顶:“师傅请喝茶。” “嗯,乖。”符青鸾答应一声,接过茶来抿了一大口,来了一句:“喝了徒弟茶,富贵又荣华。” 然后正经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荷包来,和蔼的放到付麟的手里:“你改口叫这一声师傅,为师也没什么给你,便给你发个小红包吧。” 付麟把红包握在手里,低眉顺目:“谢谢师傅。” “嗯,真乖。”符青鸾抬起头道:“付麟入门比鱼水早,如今只是移宗,所以从今以后,你们师兄弟三个的排序便是:大师兄谢虞,二师兄付麟,小师弟唐鱼水。” 三个人齐声诺了一声。 符青鸾对付麟和声道:“麟儿,起来吧。” 付麟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符青鸾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要不要看看师傅给你发的红包?” 付麟点点头,将小红包打开,唐鱼水踮脚好奇的瞅着,便见付麟手上落了一块小馒头状的银锞子,约有四五两那么重。 符青鸾:“为师现在被禁足,没有零花钱,你就将就吧。” 付麟笑:“谢谢师傅。”他记得符青鸾路上的出手,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慷慨了。 “那好,”符青鸾站起来:“为庆祝小付拜师,咱们今晚吃顿好的吧。” 晚上的饭吃的很丰盛,只是直到吃完了饭,众人都回房睡了,谢虞和付麟也没有等来符青鸾提起关于论剑大会的事。 于是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符青鸾特意起了个大早,着小厨房照旧准备了昨日量的野餐,把食盒自个儿提着,将唐鱼水弄起来,打扮好了,师徒两个欢天喜地的,去竹舍敲了谢虞和付麟的房门。 可惜两个不在。 于是符青鸾只得遗憾的决定只跟小徒弟两个人出去。 赶巧经过小树林的时候,谢虞和付麟正好在里面的演武场练剑,似乎谢虞正在指导付麟的剑招。 “早啊,徒弟们,你们这是在做早课呀。”符青鸾跟他们打招呼:“等早课完了,要不要跟为师出去玩啊?” 谢虞终于停下:“师傅要去哪里?”他说着看了一眼唐鱼水拖着的小竹板车,那竹板车上放着一个将竹板车全部占满了的大食盒。 符青鸾望一眼周围的山峦叠翠,感慨:“回来这般久,也未在峰上逛逛,正好咱们师徒四个有空,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有空?”谢虞皱眉,继而低眉扣手:“抱歉师傅,徒儿要修习,没有空余的时间。” “也好。”符青鸾点头:“看你们这般努力,师傅也很欣慰,那为师这便不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吧。” 他说着,拉起唐鱼水的小手,就要扭头走。 “师傅。”谢虞叫了他一声。 符青鸾扭头:“嗯?乖徒儿何事?” “师傅,半年之后要举行诛峰论剑大会,可有此事?”谢虞试探道。 “论剑大会啊,”符青鸾点点头:“确有此事。” 谢虞和付麟心里同时一沉,符青鸾道:“你们怎么知道的?这通知似乎还未往外下达。” “听掌门师尊座下的师兄说的。”谢虞不动声色。 “哦,原来如此。”符青鸾欣慰的望着他们:“我说你们怎么这般勤快,原来为了那个,好好努力。师傅看好你们。还有半年的时间,时间还很充裕,就不要太过于辛劳了,要学会劳逸结合。” “那好,为师走了,今晚日落之前,必定能回来,你们午饭就不要等我们了。”他表达完要出去玩一天的意思,就又要拉着唐鱼水走,可还没走出两步,谢虞已经走到他们身前,单手一抬,阻住师傅,把小鱼从师傅那边给牵了过来:“鱼儿,过来,师兄有东西要教你。” 唐鱼水回头看看师傅,看看大鱼,再看看师傅,低下头跟着大鱼走了。 符青鸾目瞪口呆的张着口:“我这东西都准备好了,过了今天不好吗?” 谢虞没搭理他。 “还有,什么时候,鱼儿也需要这般努力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连唐鱼水都不回头了。 符青鸾踏前一步,发现谢虞这崽子竟然撑起了结界,将演武场给整个的罩起来了。符青鸾:“没有我这个师傅指导,你们怎么练,这成何体统,快放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里面的三个认真的开始练了起来。 符青鸾无聊的在外面遥遥看了一会儿,三个人似乎异常忙碌,没一个有空往他这边瞅的。 符青鸾就百无聊赖的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刚回山不过几日,用不着如此着急吧。 算了,徒弟不理我,我就自己去踏青,等我一番自在,回来让你们羡慕。 他这般想着,就站起来,自己拖着那个小竹板车走了。 可刚走到树林边上,他突然想到:就算再美的景色,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曲高和寡,东西再好吃也没意思,果然,还是得有人陪着才行。 想到此,他只得在林边坐下了:算了,反正只是正常的早课,也练习不了多久的时间,那我就在这里慢慢等吧, 可是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 符青鸾抽空打了个坐,再睁开眼睛,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那边似乎还没有完。 符青鸾坐在这个位置,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他想了一想,把游龙招来了。 一会儿之后,符青鸾踩着游龙,隐了身形,遥遥立在树林顶部的上空,低着头往下面看,看着看着,反而觉得津津有味起来。 只见下方的画面中,唐鱼水垂着小脑袋,坐在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大圆木蹲子上面,一笔一划的在画符,一会儿咬咬小笔杆子,一会儿用笔杆子捣捣额头,一会儿拽拽头顶的小铃铛,还不时的晃晃小脑袋。 而谢虞和付麟正在喂招,他们喂一会儿之后,谢虞就会停手,让付麟独自在原地思索一会儿。 这个时候,唐鱼水就会从木桩子上跳下来,跑到谢虞的近旁,谢虞便非常耐心的蹲下身子来,两个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若遇到说了还不明白的地方,谢虞就会一笔一划的拿着小鱼的手,在地上,以树枝为笔,进行临摹。 符青鸾看得出来,谢虞似乎是在教唐鱼水学习青阳入门阵法的基础。 符青鸾看着看着,不禁反思了一下:哎?我的确好像应该是从这种基础开始教嗳,但是没办法,小鱼喜欢形意符嘛,而且还有天赋,他就不小心把这基础课给跳过去了,如今看谢虞教,他才重新给想了起来自己这一直忽略的问题。 再看那边,付麟思索的非常快,但是眼见谢虞和小鱼在专心钻研,他就不去打断,而是会稍稍离开两步,独自练起剑法来,符青鸾看那剑法,发现竟然是自己在思过洞里头,自己只给谢虞演示过一遍的那套剑法。 看到这里,符青鸾一沉吟,立刻明白了:小鱼和付麟虽然天赋都高,但是小鱼基础不稳,所以要狠抓基础,不能急着拔苗助长。而付麟呢,虽然刚刚筑基,但是从小到大,看的多,知道的也多,现在根基已成,在招式上反而需要突飞猛进。 这么看来,谢虞教的很井井有条嘛! 符青鸾竟看得入迷,等他再回神的时候,瞅瞅日头,发现竟然已经是中午了。 再低头,下面那三个竟然还在练。 符青鸾嘴角挑起来,啧啧的摇摇头:虽然努力是好的,可人总要吃饭的嘛。 符青鸾飞快的回了树林边上,把那竹板车上的食盒拿上,然后直接御剑进了小树林中。 来到结界外面,符青鸾抬手,轻敲了一下结界:“徒弟们,为师来探班啦,给你们敬爱的师傅开门呐。” 里面没有反应,人似乎隔的有点远。 “小徒儿乖乖,把门开开,师傅要~~~进来。”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听到。 他们这还没完了!符青鸾不禁使劲敲了一下,不成想,手落洞现,“喀拉”一声,谢虞的结界竟被他一个不小心,给敲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 哎呀!似乎有点过分了。 符青鸾有些头疼:要不要补一下?亡羊补牢的补。 可他一句话还没寻思完,谢虞就带着付麟和唐鱼水过来了。他们察觉结界碎裂,往这边一赶,正好看见符青鸾还没放下的手。 三个人眼神齐刷刷的看着符青鸾。除了唐鱼水,另外两个人都有些无言。 “师傅,您对徒儿们的上进是不是有什么指点。”谢虞开口道。 “指点自然是有的。”符青鸾自在一笑:“这都中午了,也该歇歇了,赶快都过来吃饭。” 他如此说着,顺手把剩余的结界给呼喇掉,然后径自转头,走到旁边的大树底下,选了一块平整的草坪,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桌布,哗的一张,给铺下了。 唐鱼水终于欢呼着跑过去,“师傅咱们吃野餐呐!” “嗯啊。”符青鸾美滋滋的回答。 “……”付麟看谢虞一眼,摇了摇头,主动走过去帮忙了,用盒中准备好的湿布子净了手,蹲下身跟符青鸾一起从食盒里往外拿一个个荷叶包裹的野餐。 符青鸾这野餐的样式很新奇,付麟一样一样往外取,帮着往桌布上摆的时候,看的都好奇心满满起来。 谢虞稍微站了会儿,捏了一个净衣诀,绷着脸上前从符青鸾的手中接过食盒,“师傅您还是坐下吧。” 他说完,让符青鸾坐到上座的位置,他跟付麟将一切收拾好,师兄弟三个全部收拾妥当,这才各自围着坐下,谢虞仍旧坐在了符青鸾的对面。 唐鱼水本来被谢虞安排在了右边,可他不愿意在原地坐,爬起来麻溜溜的钻过去,坐到了符青鸾的腿上。 符青鸾顺势就揽住了他。 谢虞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 符青鸾在一群荷叶包中看了一圈,从里面挑出一个四方形状的,托在手中,“鱼儿,这个是给你的。”他将那荷叶包托到唐鱼水的眼前。 唐鱼水兴奋的吼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抬手去解上面的系绳,眼睛弯弯的瞅着,那四面荷叶还未全打开,他就闻到了新鲜红豆沙的甜香扑鼻而来,唐鱼水高兴的一个踢腿,麻溜的全部打开,一看,立刻欢呼:“师傅,是小鱼最喜欢的豆沙饭团,简直太棒了。” 符青鸾笑着:“知道你喜欢吃,所以特意给你准备的。” “谢谢师傅!”唐鱼水迫不及待的一手一个,他刚要将饭团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里的两个饭团送出去:“大鱼,付付,你们吃。”唐鱼水眼睛弯弯的道。 付麟噗嗤笑了一声,抬手接了一个:“谢谢小鱼。” “不客气。”唐鱼水脆生生道。 谢虞亦接过,点点头。 符青鸾看着这个画面:哎哟,兄友弟恭了,多么美好!可他刚这般想,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又开始忧桑:以往小鱼有好吃的不是先给自己吗?如今才跟了他们师兄半天,怎么就顺拐了呢?! 刚冒起一点心酸,唐雨水已经低头抓起第三个,仰起头来,把豆沙饭团举到符青鸾的嘴边:“这个最大,给师傅吃。” 符青鸾顿时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咬了一口。 有小鱼在中间,这一餐吃的总算还是顺当,只是这一餐,并没有改变下午的练习。 接下来的三天,三个人持续努力中,符青鸾没再参与,也没打断过他们,只是借游龙之助,用隐身符从空中观望着。 第一天,练剑。 第二天,阵法。 第三天,符篆。 只是看了区区三天,符青鸾就已经对三人的一切了然心中。 嗯,看来我也应该……符青鸾看着下方,淡淡一笑: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了。 第五日,清晨,符青鸾特意早起。 他天还未亮便独自一人来到小树林的演武场,比三个徒弟往日的时间都要早一步。 但是,不知为何,过了前几日的时辰,几个徒弟却仍然没有到来。 符青鸾努力的说服自己,这才继续等了下去。 没想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当谢虞引着付麟和唐鱼水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一个背影肃穆,衣袂飘飘,凝然卓立的背影。 三个人不禁同时停下了脚步,对着符青鸾的背影行礼道:“师傅。” 符青鸾背对他们而站,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终于来了,你们。” 竟然让为师在这里白等了一个时辰。 谢虞抬眼看着站在木桩上的,符青鸾的背影。“师傅,今天主修心法,所以徒儿们练完了才过来。” 那你们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知道的,所以我才在这个时间特意的等你们!”符青鸾这才缓缓回身:“既然已经过了心法的第一课,那么接下来只是松松筋骨,你们也应该能受得住。” 谢虞意识到了什么:“师傅,难道你……” 符青鸾神情一敛:“乖徒儿们,赶紧打起精神来,师傅要来了。” 这句话刚落,周围的气氛立刻一凝,包括唐鱼水,都立刻感应到符青鸾身上汹涌的灵气,这一次,他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 一个时辰后。 空地上满地断枝,残叶铺陈,肩头微晃的谢虞,单手撑剑,剑鞘拄地,他想借力在原地站稳,但坚持了一瞬,终于还是一口气不支,身子一晃,整个人斜斜靠在了一步外的粗壮树干之上。而在他五步外,付麟大字型摊开,仰躺在地面上,正大口喘息。已汗透了一半的衣衫,和着地上的灰土残叶,沾了满身,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尽管视线不甘的锁定在符青鸾的身上,但是却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符青鸾盘腿端坐在树桩上,连口大气也没喘,而在他的腿上,唐鱼水正半俯半躺在这儿,小脸花猫一般,脱力的轻声哼唧着:“师傅,鱼儿站不起来了……” 符青鸾一只手半揽着他,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抬头扫视一眼:“为师对你们三个人的实力与专长,已经大体有数。” 谢虞深吸了几口气,把脸上的疲惫完全压下,这才硬撑着站稳身子,“徒儿恭听师傅教诲。”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付麟,但是却已经没有余力相助了。 付麟只得躺着,紧跟着道:“师傅,徒儿恭听。” 唐鱼水也哼唧一声:“……恭听。”被符青鸾在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符青鸾清了清嗓子:“自今日起,谢虞专剑,麟儿养气,小鱼修符。” “每日固定早晚两课,至于其余的安排,麟儿和小鱼,你们以后都听大师兄的吩咐,他说什么,你们就照做。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能往西,让你们打狗,不可撵鸡。” “等一等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虞的神情瞬间有些错愕。 “师傅,我们不是应该接受你的指导吗?”付麟赶紧努力的抬了抬头。 “该怎么说呢,”符青鸾微微一沉吟,终于还是说道:“你们师傅我虽然学了些东西,也确实都学会了,但是我这个人呢,学习的天赋很好,教人就要差不少,教也教不好,这样对你们不公平。而你们大师兄不同,他比我更自律,更细心,钻研的更细微,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总能替你们两个人设身处地的考虑,耐心也比我好的多。” “所以,我决定,以后你们两个人的日常修行,都要紧跟着他来照做。由他来代替我要求你们,为师很放心。” 他对付麟和小鱼坦陈而道:“等到某一个阶段,你们需要分练分修时,我自会因势利导,但是现阶段,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是先以你们大师兄作为目标,赶上他再说。” “当然,论所知所学,我还是要比他强不少,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连你们大师兄也解答不了,可以随时来问我。” 他如此说完,周围立刻一片静默。 谢虞静立原地,心头起初的错愕,随着心绪的起伏,缓缓的转为一种被肯定的温暖感。 迎着符青鸾望来的视线,他的眼神变得触动而坚定,朗声而道:“既然师傅如此看得起徒儿,徒儿自当幸不辱命。” 想了这一会儿,付麟和唐鱼水也都觉得很有道理,就都乖乖跟着答应了一声。 ???? ?????? ????? ??? 符青鸾满意的点点头,放下小鱼,站起来走到谢虞面前,将一股柔和的灵力送到谢虞体内,语重心长道:“付麟天性醇厚,善于钻研,也许以后某些方面,你我也有所不如,小鱼天真烂漫,擅算多变,不要太禁锢他这方面,只要导着大方向,别让他太过于乱来就好。” 谢虞点了点头。 “不过通过这几日的修行,我觉得他们由你看着,我倒可以放心,但唯一让人不太放心的,反而是你。”符青鸾看着谢虞,感叹一声:“你这个徒儿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过固执,修行一路,来日方长,静思苦修,只是一种方式,但并不是唯一的方式,谨记。” 谢虞颔首后,突然开口道:“师傅,上面这些,徒儿记下了。” 符青鸾欣喜而笑:“那就好……”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虞给打断:“但是就算如此,我们一会儿还是不能跟您出去踏青。” 符青鸾一愣,立刻将脸一板:“谁说要去踏青的?” “师傅,您提早藏在天香草后面的食盒,徒儿来时就看到了。”谢虞恭谨的回答。 符青鸾:“……这个,该说的我都说了,咱们不是已经都解决完了吗?修炼也是要劳逸结合的才好。” 谢虞静静看他一会儿,最终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师傅,我已经请了铸造峰的师兄,明天前来修补我的剑,您若还有心情,那就请明日带上付麟和小鱼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符青鸾的房间里。 送走丹阳峰的药堂弟子后,符青鸾回到房间,将药堂弟子留下的疗伤药膏取在手中,看向了谢虞三人。 “师傅,这些伤势对徒儿只是小事,我还是回屋自己来吧,真的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看着符青鸾的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付麟不禁背后一紧。 “过来坐下。”符青鸾和颜悦色的,用视线示意付麟在他身前的矮榻上坐好。 “……”面对符青鸾的视线,付麟沉默一瞬,目光悄然左右瞥了谢虞和唐鱼水一下,但是两个人却都不跟他视线相接。 “过来啊。”符青鸾又耐~心的叫了声。 付麟情知,自己这次是避不开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乖乖坐了下来。 符青鸾的示意下,付麟将两个袖子挽起到肘部以上,将前臂露了出来,只见白皙的臂膀上,几处青淤清晰可见,白底青痕,仿佛印上去的一般。 琥珀色的药膏,被符青鸾准确无误的的抹在了合适的位置,但他刚一用力,付麟就跟被针扎了似的,差点跳了起来:“师傅,能请您下手轻些吗?” 符青鸾不管他,继续用手在他有青淤的地方用力揉到,“不用点力,怎么好的快。” 付麟歪过头去,一个人小小声嘀咕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丹阳峰的师兄们留下,最起码他们会温柔一点。” 没想到符青鸾下手更重了一点:“一会就好了,老实点。” 付麟咬牙忍住:“随您的便了,反正半年之后也没这种机会了。” “什么意思?半年之后怎么了?”符青鸾闻言一愣,立刻停手看向付麟。 付麟察觉了自己的一时失言,可是看着符青鸾的脸,他一咬牙,坦言而道:“师傅您就别瞒我们了,我们知道,半年后的诛峰比武大会,如果我们三个人不能拔得头筹,就会离开青鸾峰,到时候,您就是想要……” 付麟还要说下去,但是看着符青鸾此刻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赶紧住了口。 符青鸾扭头看向谢虞和唐鱼水:“你们两个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鱼水轻轻点了点头。 “大鱼你呢?”符青鸾盯着谢虞的双眼:“你最聪明,难道也……” 谢虞:“师傅,徒儿知道这件事于理不合,但是无风不起浪,师傅你总该解释一下吧。” “你们这三个笨徒儿,我还是现在就送出去吧……”符青鸾心中好笑,嘴角刚要勾起,突然心中一动,扶额到:“的确有这么回事……” 他故意顿了一顿,放低声音:“你们掌门师尊的确跟我要过你们,我当时自身难保,只能无奈的答应了……” “您竟然真的答应了!”付麟一时激动,顾不得手上的伤,就要一掌拍下。 不料手刚要落下,就被谢虞轻轻挡住:“你又上了师傅的当了。” “什么?”付麟还没回过神来,符青鸾那边终于忍不住,看着他放声大笑起来:“麟儿啊麟儿,让为师说你什么好啊……” 付麟看着符青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符青鸾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敛了下神:“师兄他是提过一句,不过,立刻就被我给回绝了,你们三个既然进了我的门,就别想这么轻易的离开,你们记住,无论如何,师傅都不会放弃你们的。” 长久的困扰顿消,付麟看了眼谢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唐鱼水长舒一口气,上前抱住符青鸾的大腿:“师傅你可吓死我了,以后不要这么吓鱼儿好不好。” “好好好。”符青鸾垂手轻揽着唐鱼水。 “对了,你们是听谁说起的这件事?”符青鸾想起了什么。 付麟刚要开口,就被谢虞给拦下:“师傅,这件事徒儿自会处理,就请您不用在意了。” 符青鸾想了想:“也好。”看来徒儿很有自信,那我就暂时隐忍一下吧。 “那么,咱们就继续吧。”符青鸾一边将付麟按下,一边将视线下移。 唐鱼水已然察觉,几步之间,人已经放开了符青鸾,到了外间的门口处。 符青鸾单手遥遥一挥,唐鱼水面前的门倏忽而闭:“鱼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唐鱼水赶紧答道:“师傅,鱼儿要去出恭。” “你不是刚去过没多久吗?”符青鸾单手遥遥一招,唐鱼水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眨眼间,人已经到了符青鸾的手里。 符青鸾顺势把唐鱼水塞到谢虞的怀里:“大鱼,小鱼就交给你了。” “是,师傅。”谢虞将唐鱼水缓缓放在了地上。 唐鱼水眼见跑不了,只能乖乖垂目,任由谢虞摆布。 没有一会儿,付麟和唐鱼水两个都疗伤完毕,符青鸾给两个人检查了下,这才走到了谢虞的跟前:“大鱼,来,该你了。” 谢虞看着符青鸾眼底那闪动的笑意,心底一抖,取过桌上的药瓶,就要转身而去:“师傅,徒儿可以自己涂药,不劳师傅动手。” 说话间,谢虞已经把紧闭的门拉开了半扇。 突然,谢虞感到,手中的门扇瞬间变得滑溜如鱼皮,有生命般从他手脱出,“嘭”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谢虞还不等伸出手再试一下,符青鸾的声音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大鱼,怎么也要让为师表达一下对你歉意嘛。” 说话间,符青鸾轻轻回头瞥了一眼两个小家伙:“麟儿,小鱼,还站着干吗?” 谢虞刚转过身来,就感到双臂一紧,付麟和唐鱼水两个人,已经一左一右把他的两只手给架住了。 付麟在大鱼耳边小声跟他说:“大师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一次,你就认命吧……” 华灯初上。 在符青鸾的房间里,此刻一片安静,付麟和唐鱼水早就坚持不住,终于还是互相斜靠着,在符青鸾的床上睡在了一处,两张无邪的脸上,满是毫无遮掩的睡意。 谢虞正坐在矮榻上,褪下的外衣轻敞,斜露着左边半截肩膀,上面几处穴道上,艾堆几近燃尽,只留下几点熏炙过的痕迹。 “师傅,该给徒儿……”谢虞刚要开口提醒一下符青鸾,回首间,才发现,在他身后,一直端坐的符青鸾,此刻正微垂着头,似乎已经睡着了。 谢虞见状立即断声,一边注意着符青鸾的反应,一边轻轻从矮榻上站起身来, 符青鸾仿佛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谢虞的动作。 谢虞随意一笼碍事的外衣,这才转身,缓步来到符青鸾的身旁,将手扶向了符青鸾的肩头。 双手碰触到符青鸾肩头的一瞬,符青鸾的身子突然微微一震,闭着眼“嗯”了一声。 谢虞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好一会才发现,这只是符青鸾睡意中的一个本能反应,不要说察觉,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丝。 谢虞高悬的心,慢慢沉降回了原处,双手上的力道若有若无的,将符青鸾放倒在了矮榻之上,扯过一床单子,展开后,仔细的盖在了符青鸾的身上。 左肩上掉落的艾灰,提醒了谢虞,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肩头还露着,将外衣穿好后,来到床边,给付麟和唐鱼水调了下姿势,盖上被子,这才灭了琉璃灯,伸手推开了窗扇。 顺着溢入房内的华光,谢虞回首看了眼榻上安睡的符青鸾,这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外面夜色如水,星光烨烨,一片静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虫鸣合着未名的夜啼,鼓动着谢虞的心跳,谢虞深吸了口气,辨了下方向,朝着自己居住的竹楼那边走去。 第二日,谢虞居住的竹楼内。 此刻,一个来自铸剑谷的同门师兄,正在那里仔细的检查着谢虞的佩剑。 谢虞站在一旁相陪,虽然他的脸上非常平静,但是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剑身,以及那个师兄检查着剑身的双手之上。 虽然昨晚回来后,只是睡了区区三个时辰,但是谢虞的身上却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昨天还酸痛的肩头,现在更是毫无滞涩,就好像昨天跟符青鸾的较量,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现在玩得高兴吗。谢虞轻轻活动了下肩膀,不禁默默想到。 突然,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微响音,在竹楼门外转瞬即逝。 谢虞脚不抬身不动,肩头微微一晃,人已经来到了门后,一把将竹门拉了开来,却不想,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付麟三人有些尴尬的脸。 “表哥。”付麟看着谢虞,愣愣的打了声招呼的同时,回首小声对身后的符青鸾道:“所以说,让您别推我嘛。” “进来吧。”谢虞一垂目,让开身子,示意三人进门。 符青鸾得意的用视线轻扫了下付麟,当先领头,跟谢虞点了点头,牵着小鱼进了竹楼, 付麟只得有些无奈的跟在后面。 “青鸾师叔。”忙碌中的铸剑谷弟子一见符青鸾,立刻中断了手上的工作,对着他恭敬行礼到。 “不必多礼,我只是来看一眼。”符青鸾点点头,和善到。 对方这才又重新忙了起来。 谢虞引着符青鸾和唐鱼水坐下,这才来到了坠后的付麟身旁,带着他到了一旁角落,轻声问道:“你们不是要去踏青吗?”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但是小鱼对这边更感兴趣,所以我们就过来了。”付麟虽然嘴上答着谢虞的话,但是视线却一直没有看过谢虞几眼。 谢虞看着付麟进门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铸剑谷师兄手上的视线,摇了摇头:“过去吧。” “谢谢表哥。”付麟如临大赦,赶紧去坐到了唐鱼水的身旁。 唐鱼水和付麟,目不转睛的看着铸剑谷师兄全程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付麟,眼不稍瞬,生怕漏过了哪一个动作。 付麟一直就对铸剑谷很有兴趣,因为对于已经筑基的弟子,后面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选剑。他也早就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过去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现,现在终于筑基成功,但是因为回山不久,所以心里头一直压着这个期待,现在碰到了这个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铸剑谷的弟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是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站在符青鸾身旁的谢虞,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师兄,我的剑……”谢虞看着对方。 “谢师弟,抱歉,这柄剑的剑魄,已经散了。”对方非常遗憾的的摇了摇头。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谢虞不想轻易的放弃。 对方满脸的歉意道:“谢师弟,请准备剑葬吧。” 谢虞的眼神陡然一沉,看在符青鸾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徒儿,咱们再选一次剑不就好了。” 符青鸾话一出,铸剑谷的弟子登时脸色有些错愕。 “对了,麟儿也筑基了,索性这次你们师兄弟一起,把剑都选了吧。”符青鸾早就注意到了付麟的反应,侧目看向他。 “太好了!”付麟差一点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谢虞投注过来的视线下,他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仪,赶紧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对着符青鸾恭敬行礼道:“徒儿谢师傅。” 铸剑谷的弟子这时才缓过神来,提醒符青鸾道:“青鸾师叔,谢师弟已经选过一次剑了。” 符青鸾平静的看着对方,微微而笑:“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午饭后,通往铸剑谷的路上。 谢虞静静的走在后面,符青鸾牵着唐鱼水落后几步,不时给他指点着沿途的风景山水,两个人言笑盈盈,轻松的如同只是来游玩似的,而付麟因为终于可以实现愿望,比平日表现的更活泼了不少,也不断的加入到两人的话题中。 看着悠闲的三人,谢虞心中却有些波澜微起。 连谢虞自己都不敢相信,琉青玉竟然会同意符青鸾的提议。 在青阳,每个选择了剑修之路的弟子,选剑的机会,一生中有且只能有一次,取的是人与剑的缘分,天择而不自欺,如果选剑不成功,就说明没有剑修的缘分,只能选择其它的修行之路。 一般选剑过的弟子,如果剑魄散,都会在剑葬后,重新由铸剑谷的弟子重铸一把剑,然后取个相同的名字而已。 但是这一次,符青鸾竟然能够从琉青玉那里给自己争取到二次选剑的机会,这让谢虞着实意外。 符青鸾与琉青玉的会面,他并没有资格参与,符青鸾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无法揣度,可是,他此刻心中对符青鸾的感激,却是真真实实的。 来的路上,他尝试了几次,想要跟符青鸾开口,但是每次话到了嘴边,跟符青鸾一照面,那话就怎么都无法出口,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谢谢师傅”,自己表达的却要如此为难。 看着前面的三个人,他第一次这么羡慕付麟,竟能够如此直接的把心底的情绪就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 走在前面的符青鸾,其实心中也有一点小小的疑惑。 这次跟琉青玉的会面,虽然比符青鸾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但只有符青鸾本人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说动琉青玉,实在是因为,谢虞那次的选剑,有些过于荒唐。 自己的前身,当时对谢虞不闻不问,谢虞的那次选剑,根本没有走正式流程,前往青阳的剑湖选剑,而只是让铸剑谷的弟子给谢虞铸造了一柄普通的仙剑而已,这次琉青玉的点头,与其说破例,倒不如说是自己有理有据的的让琉青玉明白,谢虞需要一次补偿罢了。 不过,从得知这个消息,一直到现在,谢虞却都没有任何激动或者高兴的情绪表露出来,反观付麟,高兴的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了,难道说,自己这次做的,并不让这个大徒弟高兴吗?不,一定是这个大徒弟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说出来,嗯,肯定是这样没错的。 铸剑谷终于出现在一行人的视线中。 远远的,便看到铸剑谷的弟子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几个人,立刻就迎了上来。 见过礼后,在铸剑谷弟子的引导下,符青鸾四人分做两组,分别上了水上的竹排,沿着溪流缓缓而下。 没行多久,两旁的景色立刻一变,原本的处处葱绿,被光秃的黑红色岩壁取代,而那些岩壁上,到处布满大小不一的坑洞,就好像一面面巨大的蜂巢,令人观之不快。 唐鱼水一落眼,不禁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紧转过身来,整张小脸埋入符青鸾的怀中:“师傅。” 符青鸾来之前就已经有数,但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中有些发麻,但还是拍着唐鱼水的后背安慰他到:“没关系,一会儿就过去了。” 谢虞悄然看了这边一眼。 “鱼儿,那些只是旧矿坑罢了,你不会连这些都害怕吧。”付麟看着唐鱼水的侧影,不禁失笑到。 “我才不害怕呢!”hj唐鱼水从符青鸾的怀中抬起脸来,冲着付麟做了个鬼脸,但是视线跟岩壁相交的一瞬,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突然,一行人只感到眼前一闪,原本蜂巢状的岩壁,变作了两片无边的葱郁中红紫点缀的美景,看着这如画的景色,唐鱼水不禁被引得出了符青鸾的怀中,铸剑谷的弟子更是眼中满是讶异。 符青鸾立刻便发现了,这竟是谢虞用的幻珑阵,自己只不过刚跟他说了一次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用的如此纯熟了。 符青鸾看着谢虞微微一笑:“虞儿干得好。” 谢虞耳尖上的红色一闪而过:“徒儿分内之事。” 铸剑谷的弟子心中有数,赶紧加快了手中撑筏的速度,小半盏茶的时间后,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小渡口处停下,上了岸。 在岸上迎接四个人的,是剑赤峰的首席大弟子。 见过礼后,符青鸾刚要问话,身上配着的游龙就被对方请了下来,符青鸾知道这是规矩,出湖之剑不可重归,除非失主,于是取下游龙交给对方。 符青鸾和唐鱼水被请到了一座精舍稍坐,谢虞和付麟则被对方引到了内堂,去准备剑葬和选剑的前期准备。 符青鸾给唐鱼水讲着剑赤峰的故事,唐鱼水听得很入神,可刚到高潮,谢虞和付麟就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们似乎已经净身换衣完毕,两个人都发髻解开,黑发自然的披散在肩头,付麟一身素衣,身上的灵气隐隐而现,而谢虞一身青衣,肤白唇朱,星目剑眉,身上的灵气中,更是隐隐透出一层只有符青鸾才能够看到的光华。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修为竟然又进了一层,不错。符青鸾看着这样的谢虞,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而他这个微小的动作,并没有能够逃脱谢虞的眼睛,那如水的眼底,微微闪了一瞬。 剑赤峰天生钟秀精巧,山体的一部分凹陷,形成了一个小盆地,而剑湖,就在这个盆地的中央。 因为四周都布上了铁壁的缘故,通往这个盆地的路只剩余了一条,需要穿过旧时挖矿留下的隧道,才能够到达。 隧道虽然年久,但是里面灵气充盈,一点时间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只是每走过一段隧道,就会有一处的洞壁上布满各种时代的兵器,从最古早的石制,过渡期的铜质,到如今的铁质,一段段分布的颇有层次。 它们有的残破,有的完整如新,整体无论多少,都嵌入到洞壁内一部分,宛若一开始就生在其中一般。 当有人从里面穿过时,洞壁上灵石释放的灵光柔和的投射在它们上面,跟它们内里蕴含的灵气相扰,便会激发出各色的流光,让隧道里面显得五彩缤纷,夺人心魄。 唐鱼水和付麟固然是看得目驰神迷,就连自诩见识颇广的符青鸾,都有些惊艳。 穿过了岔路纷扰的长长隧道,眼前只是刚刚出现外界的阳光,一阵悦耳的声音便进入众人的耳中。 这声音非金非铁,非琴非萧,也不是风过隧道的鸣动,入耳柔和,却又不失清脆婉约,细细感应,竟不像是耳中听到的,而是直接在脑内响起似的。 这声音响起的一瞬,洞内原本流淌的灵光器色,登时烟消云散,洞壁上的灵石也立刻黯淡下来。 迎着这悦耳的音色,一行人走出了隧道,天光之下,周围的气氛一下便静谧了下来。 山壁上的葱郁到了盆地的边缘,便立刻销声匿迹,延伸而下的,竟是半透明大小不一的九色晶石,构成了这片盆地的边缘。 盆地的面积不小,却寸草不生,地面上铺满虹色的沙砾,没有明显的界限,一直延伸到占据盆地面积七成以上的剑湖之畔。 剑湖澄碧,一眼无法到底,宛若一块巨大的玉石,但是阳光照耀其上,却一点都无法透入,好像被完全吸收了一般。 在剑赤峰首席弟子的示意下,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和付麟暂时退到一旁,谢虞双手捧着自己的断剑,恭敬的来到剑湖边。 谢虞双手捧剑过首,缓缓吟道:“人间真国色,淬火而取之,山水共一色,风物自宜人,青阳派第三十二代青鸾峰座下首席弟子谢虞,谢剑赤峰先祖赐剑。” 言毕,躬身行礼,将手中所捧之剑,轻轻滑落湖水之中。 剑入水中,涟漪自现,很快,谢虞的视线中,便失去了残剑的身影。 终于,付麟期盼的视线中,迎来了他最渴望的那一招手。 剑赤峰弟子在叮嘱了谢虞和付麟几句后,让开到一旁。 付麟刚要依言入湖,却被谢虞拦下,意识到了什么,两个人转身,对着符青鸾躬身行礼到:“师傅,徒儿要选剑了。” 符青鸾颔首后,两个人才重新面对剑湖,灵气凝于脚下,踏上了湖面。 付麟心中有些忐忑,直到这第一步在湖水上踏稳,这才稍稍安心,眼前处,几圈涟漪之中,谢虞已经先一步朝着湖心而去,付麟赶紧跟了上去。 玉一般的湖面上,一串涟漪分波拂水中,符青鸾看着两个人去到了湖心,然后隔开十几步远的距离,凝灵气为台,分别据地而坐,口唇微动,闭目凝神了起来。 不一会,两个人的身上便灵光闪耀,并逐渐的跟湖水相融了起来。 “师傅,大鱼和付付这是在干嘛?”唐鱼水悄声问符青鸾到。 符青鸾轻声回应道:“他们两个这是将自身的灵气融入湖水中,等待湖中的剑灵相合。” 唐鱼水挑眉:“这湖水里面都是剑吗?” 符青鸾点了点头:“这剑湖里面,都是剑赤峰历代峰主的得意之作,还有青阳派历代有名之剑的长眠之处。” 唐鱼水这才恍然大悟:“那里面的剑一定都很厉害了,鱼儿也要努力,争取跟大鱼付付一样,也来选一次。” 符青鸾摸了摸唐鱼水的头,但是视线却不期然的定格在了湖心之中:他们两个人资质天赋都是上上之选,应该不需要多久便能够结束吧。 但是,事实却偏偏事与愿违,符青鸾给唐鱼水的故事都讲了几多个,湖心那边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符青鸾知道这种事急不得,索性找了个地方,拉着唐鱼水坐了下来,一边在地上画了个棋盘,跟他五子相弈,一边静观湖中其变。 眼见着天色渐晚,日落月起,银霜遍洒各处,但符青鸾的视线中,湖心之处却还是一片平静。 谢虞的神情仍然是一片沉静,体内释放的灵气适中绵延,毫无负担,符青鸾对他倒是放心,再看付麟的神情,原本平静的他,却似乎隐隐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只见付麟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肩头微微颤动,释放的灵气也开始有所明显起伏,而在他身旁的一直不变的湖水,颜色却明显的黯淡了下来。 剑赤峰的弟子就在一旁,符青鸾知道不合规矩,但还是想要用千里传音提点付麟一句,刚凝好需要的灵力,付麟身旁的湖水,陡然颜色一沉,五色倏忽变幻之间,平静的湖面就跟沸腾了似的,一股压力骤起,将静坐灵台的付麟给顶了起来,直达半空。 付麟的眼睛已经睁开,一个浮游诀捏起的同时,右手已经凝气而出,一个爆炎阵瞬间凭空而成,将那直逼而去的湖水爆开。 一片腾腾的碧色水雾之中,一把青紫色的长剑卓然横立,在月色下闪耀着莹莹的光晕,将爆炎阵的威力中和着。 付麟眼疾手快,飘然剑旁,凝满灵力的双手扣于鞘尾剑柄两处。 一人一剑,在空中相持了半个时辰有余,这才双双朝着湖面坠了下来。 唐鱼水见状,不禁掩嘴微微一声惊呼。 “噗通。”付麟~连人带剑一头入湖,符青鸾知道此时不能再犹豫,借着月光的掩映,悄然打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灵气,单手一牵一引,付麟已经重新回到了湖面,并眨眼间回到了湖边。 唐鱼水赶紧跑到湖边,将付麟给拉了上来。 符青鸾上前相探,只见付麟和唐鱼水两个都湿漉漉的,正从地上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一见符青鸾,付麟抱着剑便笑道:“师傅,徒儿有剑了!” “知道了,你厉害,还不赶快先把衣服弄干了。”符青鸾看着付麟,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第95章 剑湖的水冰凉彻骨,符青鸾手上只是沾了一点,就隐约有些麻木,赶紧用心法将这寒意驱散。 唐鱼水也已经在原地打起坐来,但他的心法只是初入门,虽然努力,小身子还是在微微颤着,圆润的小脸上透出一股青色的寒意。 符青鸾上前俯下身子,将左手抵在了他的胸口,在他的帮助下,唐鱼水这才安然运行了一个完整周天,将体内的寒意驱散的同时,身上的衣服也弄干了。 符青鸾这才放心,转头看去,发现付麟却仍一身湿漉漉的,在端详着怀中的剑身,完全不顾身上发梢正在不断滴落的湖水,一双有神的眼睛,盯着剑柄上古朴拙巧的“走麟”二字,脸上不禁浮起一股满足的神情。 “给我认真一点,剑湖水的温度可不是闹着玩的。”符青鸾上前,轻拍了他的头一下,立刻运起心法,强行引着付麟体内的灵气运转了起来。 付麟吐了吐舌头,赶紧闭目端坐,抱着怀中的走麟剑,双手合诀,融着符青鸾输入的灵气用起功来。 符青鸾这才放手起身,看着抱着剑用功的付麟,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湖心之中,已经重新归于了平静,有灵气相护,谢虞并没有被之前付麟的事扰到分毫,脸上的神情和释放的灵气也平静淡然,看着这安逸的一幕,符青鸾稍稍安心了些。 “师傅,大师兄他还好吗?”付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符青鸾侧首,发现付麟已经起身,抱着剑站在自己身旁,而唐鱼水就跟他的身后,两个人的视线也都遥遥的投注到湖心中谢虞的身上。 “你们两个身子感觉如何?”符青鸾转移了话题。 “多谢师傅担心,徒儿已经没事了。”付麟和唐鱼水都回到。 “那就好。”符青鸾颔首,“这剑湖的水,源于剑赤峰上的万年寒冰,如果不及时祛除寒气,就算是为师也要费一番功夫,只是,为师也没有料到,麟儿你的选剑,竟需要六个时辰之久。” “徒儿让师傅失望了。”付麟神情微微一黯。 符青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解错了为师的意思。时辰长短并不重要,只是这选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入剑湖者,十二个时辰内无法成功,那这次选剑,就等于失败了。” 付麟这才恍然,看着怀中的剑,眼中的珍惜之意更重了不少。 符青鸾叮嘱到:“更何况,虽然花了这么多时间,但麟儿竟然与走麟结缘,这走麟是青阳第三代掌门佩剑,麟儿,你可要好好善待于它,不要辜负了它对你的青睐。”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听到走麟的来历,付麟眼中更是干劲十足,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意,从湖水中出来后就一直保持平静的走麟,竟然也鸣动了一下,剑鞘上幽幽的闪了闪青紫色的剑气。 唐鱼水有些羡慕的看着付麟,眼中满是期待。 符青鸾摸了摸唐鱼水的头:“鱼儿不用着急,等你长大了,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剑的。”不过,鱼儿似乎更擅长符篆,十有八~九会是符修,到时候该怎么办?算了,到时候就给他买上十把八把好剑,总有办法让他满意的。 剑赤峰的弟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带了食盒的他们,将食物分给众人食用。 唐鱼水年幼,付麟选剑消耗不小,陪着符青鸾在湖边站了一会后,眼见着就有些精神不济起来,特别是唐鱼水,两只大眼睛尽管强撑着,却仍然快要睁不开了。 符青鸾催着两个人去一旁休息,自己则继续站在湖畔,静静的看着湖心中的谢虞。 从夜深露重,到黎明霞光,再至日头当午,又是小半天过去,唐鱼水和付麟都已经完气十足,湖心中的谢虞处,却仍然没有什么消息。 新的饭菜被送了过来,剑赤峰的饭菜也独有特色,可是付麟和唐鱼水却都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吃了几口就不动了,而至于符青鸾,则一直静静的站在原地,视线毫不稍瞬的注视在谢虞的身上,不要说付麟送过来的饭,就连唐鱼水送上来的水,也都没有喝一口。 符青鸾知道,当着两个徒弟的面,自己此刻不应该如此表现,可是,眼见着距离十二个时辰的期限越来越近,对谢虞向来自信满满的他,心中也不禁涟漪阵阵起来。 谢虞剑修了这么多年,如果此次选剑失败,会不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凭他的天赋,就算这个年纪改为他修,倒也不担心以后的前途,至多大成晚个一两年而已。 按他的个性,要说服他转为他修倒也不难,而且无论琴修符修阵修丹修,各门的法器自己都会去想办法帮他弄来,而且绝对都是顶配款。 只是一想到他一定会表面云淡风轻的遵从自己的师命,心里面却将一切不甘痛苦都深埋的样子,符青鸾怎么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连自己徒儿的一个心愿都完成不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师傅。 这个规定是死的,自己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它憋死不成,青阳的剑不成,其他派的剑可没说不让用,想到这里,符青鸾已经将鹿吴山和小巫山有名的剑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开始盘算起哪把剑适合谢虞,如何才能够弄到手上,至于采用什么手段,反正只要不杀人放火,符青鸾才不会放在心上。 “师傅,大师兄他肯定没有问题的。”唐鱼水抬头看着符青鸾,眼中的神情非常坚定。 抱着剑的付麟也同样随声到。 符青鸾对他招了招手,唐鱼水来到身旁,符青鸾轻轻摸着他的头,看向湖心处的谢虞:“鱼儿说的没错,你们大师兄他一定没有问题。”连麟儿和鱼儿都这么相信虞儿,我这个做师傅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徒弟先没了信心。 精神的过度集中,让时间流逝的如此不着痕迹,很快,夕阳斜下,原本消失的婉约之声,重新开始响了起来。 剑赤峰的首席弟子剑赤霞,也已经开始抬头看天,然后开始叮嘱师弟们离开到安全的距离外。 符青鸾明白,这意味着,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湖心中央,之前还都平静的谢虞,似乎终于到了极限,脸色变得苍白的他,青色的衣衫已经前后浸透,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千锤百炼的美好线条凸显,随着他厚实胸口明显的起伏,体内输入湖水中的灵气已经淡薄如同朝雾,身下的灵台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付麟和唐鱼水已经从符青鸾那里得知,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到后,没有选剑成功的弟子,就会被剑湖给弹出湖外,不用符青鸾叮嘱,两个人已经挑好了范围,各自散开,特别是付麟,竟将时刻不放的走麟暂时挂在了腰畔,全神贯注在湖心的状况上。 那一刻,终于到来,符青鸾右手已经凝气有备,可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谢虞却并没有像符青鸾所说的那样,被剑湖弹出,而是继续坐在摇摇欲坠的灵台之上,只是呼吸逐渐加重,声音如同就在几人耳畔。 剑赤霞似乎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但是眼见剑湖并没有排斥谢虞,于是也只得暂时在原地不动。 付麟和唐鱼水不禁看向符青鸾,符青鸾只得用眼神示意两人注意,同时在前身塞满各种青阳秘事的脑海中搜寻起来。 突然,一件不经意的小段故事出现在符青鸾的脑海中,符青鸾微微一愣神的工夫,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同时神色一变——原本灵气充沛的盆地中,一股尖锐的煞气骤然降下,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扎入到每个人的灵识之中,让每个人一刹那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生生勒住了脖子,一口气进出不得。 “嘿。”符青鸾一声轻喝,将这股煞气断了一瞬,所有人涨红的脸这才如临大赦,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每个人大口喘了几下。 符青鸾对着湖心的谢虞道:“虞儿,不要再管选剑了,赶快出来!” 但谢虞却似乎到了紧要关头,根本没有回应符青鸾的声音。 “这个徒儿!一点不知道轻重!”符青鸾单手遥遥一挥,一条细长的灵气线已经从手心延伸而出,朝着谢虞直飞而去。 可灵气线再快,也比不上眼前的瞬息万变,原本一片澄碧的剑湖湖水,陡然颜色反转,变得浓密漆黑,犹如乌墨一块,与此同时,那煞气骤然重临,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盆地上空铁壁之下都笼罩在内。 还不等发现不对的符青鸾变招,谢虞身侧水面“啵”的轻微一声,一个身影倏忽而出,轻松将灵气线粉碎的同时,凌于谢虞的头顶。 此剑通体莹白如玉,半透如冰似霜,内里一股幽蓝色的煞气隐隐流动,映照着剑柄上那浮雕一般的鳞片。 一见此剑,剑赤霞的脸色立变。 符青鸾不禁微微摇头,看来他也认出这个煞星了。 谢虞已经从打坐的姿态解开,一边运起心法,一边开始蓄力。 居高临下的剑,如同在审视谢虞一般,凌驾空中的它,不断释放的煞气朝着四面蔓延着,就如同无数的钢针从它的体内释放,攅刺着每个角落,稍弱一些的剑赤峰弟子,需要剑赤霞护持才能够勉强撑住,付麟则在走麟青紫色剑气的护持下,将唐鱼水一起掩下。 符青鸾看到此,不再担心,护身灵气稍盛,不仅将身旁的煞气融掉,更是帮剑赤霞和付麟也减轻了负担,然后强忍下想要出手的冲动,静静的看着湖心处的谢虞:乖徒儿,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战斗了。 “天罗地网!”谢虞没有辜负符青鸾的期待,首先动手,左手布阵,右手掌~心~雷叠加,眨眼间,湖心处为中心,一张被紫色雷光缠绕的荆棘之网朝着那柄剑就扑了上去。 干得好……符青鸾的赞声刚起,就感到一股煞气流动,那无死角的攻击突然定在空中,一阵罡风爆出,谢虞的攻势就被轻松瓦解。 那柄剑轻轻抖动了一下,剑尾一晃,一股煞气排山倒海而至,谢虞双手抵住,那柄剑半空一个转弯,对着谢虞一撞,谢虞脚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灵台瞬间崩塌,整个人就这样掉落墨色的剑湖之中。 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闪,那柄剑竟然倏忽而至,朝着他冲了过来。 符青鸾担心谢虞,无心跟它纠缠,游龙一招即来,让两剑缠斗的工夫,他已经凝气脚下,在墨色的湖水上御风而行,眨眼间就来到了湖心的位置。 谢虞已经从湖水中跳出,被符青鸾伸手一搭,两个人相携而行,片刻间便回到了岸边。 而在半空之中,游龙与那柄剑却仍在缠斗不休。 两剑都是神兵,游龙迅捷稳健,对方如脱兔如飞鹰,明明双方已经相交了无数次,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转眼间,空中便布满了两剑相交的痕迹,以及灵气与煞气互相激发出的光华。 看着这令人目驰神迷的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如痴如醉。 神物自晦,无声无色,就连符青鸾也不禁暗赞了一声好剑。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消耗严重的谢虞稍稍调整,就要上前替下游龙,符青鸾赶紧拦住他,看着谢虞眼中不解的神情,他刚要解释几句,原本势均力敌的游龙,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支了起来,那柄剑的煞气登时重占上风,到处弥漫冲击开来。 那边刚想要加入战团的剑赤霞和付麟,登时重新被压制回到了守势,不仅如此,眼见着就连空中的铁壁,都开始发出连绵不断的“吱嘎”声。 眼见游龙势弱,符青鸾不想多生枝节,将游龙召回手中,不想那柄剑立刻追了上来,继续纠缠不放,符青鸾心中一时不啻,就这样跟它斗了起来。 可没有交手几下,符青鸾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手中的游龙往左,那柄剑也往左,游龙趋右,那柄剑也立刻右击,符青鸾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故意在自己中门漏了个破绽,同时游龙挥向相反之处,那柄剑竟然理都不理他的破绽,追着游龙就是几个连击。 符青鸾心头雪亮:这柄剑,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无差别攻击,而是紧追着游龙不放。 眼见着那柄剑释放的煞气越来越强劲,这里除了自己,不是强弩之末,就是不堪大用,如果要想压制那柄剑倒不是做不到,只是要顾忌着周围就棘手了,对这点了然心中,符青鸾立刻有了对策,一边用游龙引着那柄剑绕圈子,一边画了个万里神行符,立刻引到了游龙的剑柄之上:“游龙,这次就辛苦你了。” 不等说完,单手一松一推,游龙立刻风一般飞逝而去,那柄剑眼见着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的冲破铁壁,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看着消失在天边的两柄剑,符青鸾这才抬手轻拂了下毫无汗水的额头,吁了一口气,负手而立:“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看着这样的符青鸾,所有人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大家不用担心了,那柄剑……”符青鸾刚要转身,右腰处骤然一空,身子一个失力,径直向右歪倒而去,一旁的谢虞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扶在怀里:“师傅,你还好吧。” “哎呀,我的腰。”符青鸾想要起身,但是后背某处传来的隐痛和无力感,却让他刚抬起一点的身子,重新落回到了谢虞的怀中。 谢虞见状,立刻凝气成剑于脚下,稳稳的抱着符青鸾轻跃而上,穿过铁壁的漏洞,朝着丹阳峰的方向直奔而去。 “大师兄,等等我们。”付麟也想跟着,但是走麟刚从腰上解下,抬头时,就已经不见了谢虞的身影。 躺在谢虞的怀里,符青鸾顿时一个心酸: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把那柄逆鳞给压制住呢…… 当天晚上,符青鸾的房间内。 在床上躺着的符青鸾面前,正坐着一个清秀白净的人儿,一张脸如同一块玉雕成似的,五官精致,一头乌发没有扎起,自然的披在肩上,一身素衣内,隐隐透出一层柔嫩的绿色内绣,一时间令人雌雄莫辨。 对方对着符青鸾缓缓而道:“青鸾师叔,这短短三天内,就把我这个丹阳峰药堂首席弟子叫来两次,这可是咱们青阳罕有的了,特别是这一次,先不说谢师弟无视铁壁直闯丹阳峰,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您操劳中的师侄给拉了来,这您总该给师侄一个说法吧。” 符青鸾靠在靠枕之上,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丹虹师侄,能者多劳嘛,更何况,这些不都是你的分内之事,跟你师叔我撒什么娇啊。” 史丹虹眉角微微抽动:“瞧青鸾师叔您说的,丹虹可承受不起,这青阳上下几千大号人,难不成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让我亲自出马不成,那你师侄我可是要累死也转不过来了。” 符青鸾刚要说话,谢虞已经从门外衣襟带风的走了进来:“师傅,您还好吧。” 史丹虹插口道:“谢师弟,有你丹虹师兄我在,这句话就不用多问了吧。” “史师兄医术无双,谢虞早有耳闻。”谢虞淡淡的回了句,然后继续看着符青鸾。 符青鸾笑道:“虞儿,为师感觉好了不少,这都要多亏你丹虹师兄。” “师傅无碍,徒儿就放心了。”谢虞神情一宽,继而转头看向史丹虹,微一拱手:“史师兄,既然师傅他已经无碍,您的丹阳峰又事务繁忙,就请让谢虞送您回峰如何。” 说话间,谢虞已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史丹虹脸上的笑容立刻一僵。 符青鸾也是微微一愣:“虞儿,丹虹师侄难得来青鸾峰一次,让他多留一会,咱们一起说说话也无妨。”更何况长得这么漂亮,让为师我养养眼嘛。 谢虞语气平淡冲和:“师傅您劳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更何况史师兄俗务繁忙,又是被徒儿急切间请过来的,既然此间事情已了,由徒儿亲自送史师兄回丹阳峰也是应该的。” “这……”符青鸾一时有些语塞。 史丹虹脸上神情恢复,赶紧接过了话茬:“青鸾师叔,您不用为难,丹虹这就告辞了。” 言毕,行礼后便起身朝着外面而去。 “哎,丹虹师侄……”符青鸾刚想要说些什么,谢虞也已经跟了上去,若有若无间,整个人挡在了符青鸾的视线和史丹虹的身影之间,将前面的史丹虹给完全遮住。 “丹虹师侄,有空就常过来坐坐。”符青鸾从窗口朝着外面说道。 谢虞突然出现在窗口外,将窗扇从外面闭合:“师傅,晚上夜深露重,徒儿帮您关上窗子,以免您着凉了。” 符青鸾望望天,想起了什么,赶紧扬声到:“丹虹师侄,你师叔我的药!” 谢虞的声音遥遥传来:“师傅,徒儿自会去丹阳峰替您将药取回煎制,您就请好好休息吧。” 符青鸾整个人缓缓的靠回到了舒适的靠背之上,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哎呀,有人关心就是好啊。 这个徒儿,直到思过洞内,跟自己还很有距离感,但是自从那一晚夜探思过崖后,再经历了这次选剑,态度明显改变了许多,特别是今晚自己刚一受伤,他竟然会那么在意,明明他也很累了,却忙前忙后,一会儿也没有歇歇。 符青鸾轻拍着谢虞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靠背,心中暖洋洋的:前面对这个徒儿付出了这么多,现在终于开花结果了,虽然受了一点伤,但还是值得的。 虽然腰部的感觉好了些,但是符青鸾却仍然不能随意郁动,更不要说下床了。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着一成不变的屋顶,无聊感很快油然而生。 符青鸾这才意识到,刚才都是谢虞一直忙前忙后的,付麟和唐鱼水却一直没有露面。 才这个时辰,两个人还不至于这就睡了吧,符青鸾立刻就想用千里传音把两个人给叫过来。 门上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师傅,您睡了吗?” “麟儿吗,进来吧。”符青鸾立刻就听出了付麟的声音。 付麟推门而入,唐鱼水紧跟在他的后面。 付麟的身上终于没有了走麟的影子,两个人都换了衣服,齐齐跟符青鸾见了礼,唐鱼水就立刻来到了床边,轻轻摸着符青鸾的手,抬头看着他,两只凝着关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师傅,您还疼吗?鱼儿好担心。” “师傅不疼了,鱼儿不担心哦。”眼见符青鸾似乎想要抬手摸自己的头,唐鱼水赶紧小心的踮起脚,把自己的头朝着符青鸾的手边凑了凑,好让他不用抬手就能摸到自己。 “你们两个这是才回来吗?”符青鸾看向付麟。 “是。”付麟简约的,将剑赤峰那边的事给符青鸾禀告了一下:剑赤霞他们无碍,剑湖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铁壁自有玉门峰的师兄们修补。 “你们掌门师伯去了吗?”符青鸾追问到。 付麟如实以告:“剑师兄亲自去玉门峰禀告事情缘由了,徒儿和鱼儿也跟着去走了一趟。” 符青鸾看似不经意的问道:“那掌门师兄说了什么没有?” 付麟:“掌门师伯听完剑师兄的禀告后,并没有责备他和我们,反而温言宽慰,对于那柄剑,掌门师伯只说了句,‘相信青鸾师弟自有办法处理’。” “哦。”符青鸾心中稍微松了口气。 付麟坦言到:“师傅,徒儿和鱼儿已经帮着剑师兄和掌门师伯处理好一切了,这些事您就不用多想了,只是,那柄剑它,还会回来吗?” “对啊,师傅,游龙它会有事吗?那柄剑好像很厉害呢。”唐鱼水的眼中满是担心。 “不用担心它们,跑几天就回来了。”符青鸾一点都不担心,但是看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在意,刚要多说几句,谢虞已经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两个翠色的瓶子。 付麟赶紧招呼他到:“大师兄你回来的正好,师傅正要跟我们说那柄剑的事情。” “这……”一听到事关那柄剑,谢虞稍稍犹豫了一瞬,但是一看手中的药瓶,再看到床上的符青鸾,就要开口。 “你们三个人都坐下吧。”符青鸾却先一步说道。 谢虞张了张嘴,只得放下手中的药瓶,看着两个小家伙在矮榻上坐了下来。 清了下思绪,符青鸾缓缓的讲述了起来。 原来那柄剑,名为逆鳞,跟游龙一起,是青阳创派师祖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一对神兵。 两柄剑具体的由来,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没有人能够说清,符青鸾也只是因为博览群书,所以从某本古籍上读到过一段相关的故事。 据说在青阳创派前的某个时代,有两个不出世的奇才,两人皆卓尔不群,天赋出众,凭借努力成为一代宗师。 两人从年轻时就互相较劲,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所有的较量都是不分伯仲,两个人一直都是一时瑜亮,各擅胜场。 而这两柄剑,似乎就是两个人的佩剑。 两柄剑被创派师祖得到后,先后被师祖和第一代掌门在选剑中择得,却不知为何,早早沉入湖中,成为剑湖的镇湖至宝。 青阳派世代都私底下认为,剑湖中的剑,之所以能够如此有灵气,力压其它各派一头,都是这两柄剑的功劳。 符青鸾的故事,让在座的三个人都有些神情凝重。 符青鸾微微沉吟道:“只是唯一没有料到的,这逆鳞竟然满身煞气,看来,这就是当年它被沉入剑湖之中,还需要游龙陪着一起的缘故了。” “那师傅当年选中游龙后,为什么逆鳞没有出湖?”唐鱼水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没有合适的选剑之人。”一直沉默的谢虞开口,“而且师傅当年被游龙所择,只不过花了一盏茶的工夫,这已经是青阳上下尽人皆知的传说了。” 符青鸾对这个却浑不在意:“那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过往了,不提也罢。虞儿你也不用过于担心,逆鳞并非不可压制,更何况等它和游龙出去消耗上一阵回来,你就更容易得手了。” “徒儿倒是让师傅担心了。”谢虞淡淡一笑:“好了,师傅,逆鳞的事也知道了,就请让徒儿给您涂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符青鸾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他尝试了一下,身子只是刚刚起了点高度,腰部就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猛拽一下,整个人一僵硬,登时愣在了那里。 一股难以明喻的痛楚,让他一口气差点没喘匀,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瞬间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谢虞赶紧上前,一手轻扶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半托半引下,帮符青鸾重新退回到了靠背上。 “师傅。”看着符青鸾的神情,付麟和唐鱼水都是满脸关切。 “没关系,有点逞强了。”符青鸾对两个人笑了笑,但是有些牵强的笑容,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谢虞的眼中满是关切:“师傅,您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一切交给徒儿就好。” “看来只能听你的了。”符青鸾不再坚持。 谢虞确定符青鸾整个人完全放松后,这才一手从符青鸾的腋下穿过,然后上半身俯下,将符青鸾的头靠在他的肩头,同时另一手横抱起了符青鸾的腿。 “哎,虞儿,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符青鸾,发现谢虞的动作跟自己想得似乎有些不同,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谢虞已经平稳的将他公主抱起,在没有牵动他伤处的状况下,将他脸朝内的轻放在床上,甚至还没有忘记,体贴的将一个枕头按软了后,塞到了他空着的腰畔,好让他更舒服些。 符青鸾感到自己的双腿被谢虞给微微蜷曲了一下,同时上移了一点,腰上的压力的确减了不少,但自己此刻的姿势,却感觉像个煮熟的大虾。 还不等他多想些,符青鸾感到腰畔微微一痒,谢虞的手就已经摸上了他的腰带。 “虞儿,这个为师自己来就好。”谢虞的动作好麻利,符青鸾话音刚落,腰带就已经被他解开抽走。 符青鸾立刻就在脑海中想到了后续,双手赶紧朝衣襟那里抬起,可手刚要动,就被身后的谢虞给握住了:“师傅,不是让你把一切都交给徒儿嘛。” 谢虞的声音轻柔似水,但听在符青鸾的耳中却另有一种压力:“虞儿,师傅怕痒,这外衣,还是我自己脱吧。” “徒儿会注意的。”谢虞这么说着,一只手已经放脱了符青鸾,顺势摸到了胸口的衣襟处。 谢虞的手纤长而白皙,即便隔着外衣和中衣,动作也是体贴而克制,那细腻的触感仍然止不住的透进符青鸾的皮肤上,更不要说,合着谢虞手心的温度,似乎有一股热流在符青鸾的胸口盘绕着,让符青鸾差点就要忍不住郁动一下。 符青鸾的外衣顺滑而轻柔,谢虞又要顾着不能牵动他的腰部,所以脱衣的动作只能缓慢而小心,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的来。 谢虞的手每经过一处,符青鸾就会感到哪里深处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谢虞越是体贴,他的这种感觉就越是难以形容。 好不容易,谢虞将符青鸾的外衣给脱了下来,低头时突然发现,符青鸾的额头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徒儿牵动您的伤口了?”谢虞赶紧附身靠近符青鸾的脸,满眼担心的打量到。 “没有,咱们还是赶快涂药吧。”符青鸾长舒了口气。 “徒儿知道了。”谢虞半信半疑的抬起头来,掏出自己的汗巾,给符青鸾仔细的将额头的汗水给沾净后,收起汗巾,这才去桌上取过那翠色的瓶子来。 这伤药,谢虞并不陌生,打开来后,将沁人心脾的翠色药膏均匀的在手心上抹上合适的一层,左手便已经将符青鸾下身的中衣褪去了一截,露出了他的伤处。 符青鸾的腰,就这样毫无遮掩的出现在谢虞的眼前。 尽管符青鸾最近懒了些,也贪嘴了些,但是过往的经久锻炼,还是没有让腰上多添上哪怕一丝冗赘。 更不要说那白皙如婴孩的肌肤之畔,线条明晰轻柔,观之宛若一线,谢虞的视线刚转移到上面,整个人就不自觉的一出神。 符青鸾等了好一会,印象中那清凉的感觉,也没有出现在伤处,奇怪间,不禁问了句:“虞儿,还没好吗?” “……哦,徒儿正在找伤处。”谢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仪,耳尖一红,略显匆匆的,将涂满药膏的手按在了腰上略显微红的伤处。 虽然分神,但是谢虞落手仍然非常小心,生怕弄疼了符青鸾,动作呵护备至,力道节制有度,仿佛在保养什么易碎品似的。 “虞儿,多用些力,否则药力进不到伤处的。”符青鸾感觉到了谢虞的不足,提醒他到。 “是,徒儿知道了。”谢虞赶紧又加了一份力道,可是,那来回涂抹的手,却仍然没有将符青鸾的皮肤摩擦出一点颜色来。 “表哥,你累了,还是我来吧。”付麟好心,也去在手上涂了药膏,就要替下谢虞。 付麟的手刚伸出,就被谢虞准确的抓住了手腕:“付麟,我不累,倒是你和鱼儿忙了一天,现在天色也不早,该去休息了,师傅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 “那……好吧。”谢虞松手,付麟这才撤回了手,看了看背朝外面的符青鸾,和唐鱼水一起道:“师傅,我们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符青鸾没法回头,只能加大了点声音:“有你们大师兄在,不用担心为师的,你们两个去睡吧。” 付麟和唐鱼水这才一起走了。 “师傅,那我们就继续涂药吧。”谢虞目送两人离开后,回身关上了门。 “虞儿,一定要用足劲。”符青鸾再次提醒谢虞到。 谢虞在双手手心上,再度涂满了药膏:“徒儿谨记。” 符青鸾只感到左右各一只凝足灵力的手,就这样按在了自己的两腰之侧,一热一凉,一轻一重,在自己的腰上肆无忌惮的催动了起来。 “呀……哎嘿嘿,好痒好痒,啊——!虞儿,你能不能别把力度变得这么频繁,为师快要受不了了……” 谢虞替符青鸾将中衣外衣一一穿回,将符青鸾额头耳畔的汗水给细细擦拭后,原样照做,把符青鸾重新送到了靠背上。 趁着谢虞去洗手的工夫,符青鸾这才来得及喘匀了几口气。 那药膏真的灵验,在谢虞一番催动和努力下,腰上的酸痛感真的只是若有若无的样子,符青鸾尝试着抬了抬胳膊,似乎牵动的感觉也没有之前那样强烈了。 回想起刚才一瞬我为鱼肉的感觉,符青鸾不敢怠慢,赶紧运起心法,想用灵力将渗入肌肤的药力给多催动一下,好让伤势好的更快一些。 灵气刚运了下,符青鸾就感到丹田一缓,腹内骤然腾起一阵空空的感觉,他这时才想起,从昨天开始,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吃什么东西。 外面已经几近中夜,小厨房的人恐怕早就睡熟了,自己又不能够下床,夜深人静中,这滋味让符青鸾尤其难受。 符青鸾本想努力压制一下,可不想还好点,一旦意识到了,那感觉便骤然凶猛了起来,一个劲的往上蹿腾,不断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让他有些不堪其扰。 要不然,就等虞儿回来,让他给我做点什么来吃吧,一想起谢虞的手艺来,符青鸾肚中的饥饿感更加坐不住了。 符青鸾心中刚起意,一股香气就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了进来。 那脚步声符青鸾再也熟悉不过,除了谢虞还有谁,心中不禁一暖:这徒儿是越来越贴心了。 转眼间,谢虞已经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师傅,您应该也有些饿了吧,徒儿给您熬了碗粥。” 符青鸾本来满脸心花怒放,但是一听到“粥”这个字,高涨的情绪稍稍有些凝滞:只是一碗粥吗? 算了,都是徒儿的心意,有粥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闻着那碗里传来的香气,符青鸾也顾不了许多,抬起手就要准备去接粥碗。 没想到,谢虞却并没有将手中的粥碗送到符青鸾的手中,而是自己端着,然后在缓缓的在符青鸾的身侧坐了下来,细心的用勺子从碗里舀起一勺,用嘴轻轻吹了吹,然后伸到了符青鸾的嘴侧:“来,师傅,尝一口吧。” “虞儿,师傅自己可以吃。”符青鸾再度想要接过粥碗和勺子。 谢虞却轻轻让过了符青鸾伸过来的手:“师傅还未伤愈,万一再因为徒儿的鲁莽有所加重,徒儿是承受不起的。” 谢虞的语气虽淡,神情和动作却无比坚定,符青鸾只得由他。 粥很香,这强烈的刺激着符青鸾极度需要慰藉的感官和五脏六腑,但是,看了一眼碗中粥的符青鸾,却还是忍住肚中闹腾的饥饿感,将头微微一让,婉拒了:“虞儿,师傅不饿。” 似乎是跟符青鸾作对似的,他的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咕噜”声就不和时宜的响了起来,让谢虞视线下的符青鸾也不禁有些尴尬了。 谢虞却好像没有听到和看到似的,看着符青鸾温柔一笑:“师傅,徒儿知道您喜欢口味强烈些的食物,但是此刻已是半夜,肠胃的适应性要差些,手头上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再加上您的伤势需要忌口,要不,您就看在徒儿的面子上,只尝一口,如何?” “真的只是一口?”符青鸾犹豫的看了谢虞一眼。 谢虞保证道:“真的一口就好。” “那……好吧。”腹中被勾起的饥火熊熊燃烧着,符青鸾沉吟了一会,在谢虞的再度示意下,还是张口将送到嘴边的粥给吃了。 粥是冰糖枸杞荷叶粥,为了怕太甜腻人,谢虞似乎还特意添了些咸蛋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两种原本应该对立的不同口味,此刻在互相交叠下,竟深化出了某种舒适的口感,一口下肚,暖意便从空空的胃中渐渐释放,朝着四处延伸开来,瞬间让符青鸾舒服了许多。 可是,符青鸾刚刚咽下,谢虞的第二勺粥已经吹得温度适宜,又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虞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只喝一口嘛。”虽然谢虞的粥的确很好喝,可是符青鸾仍然觉得口味有些淡。 “师傅,您看在徒儿熬了那么久的份上,再喝一口,真的是最后一口,徒儿保证。”谢虞看向符青鸾的眼神中,真诚中流露着一丝淡淡的求肯,让符青鸾怎么都没法硬下心肠来:“真的是最后一口哦。” “真的是最后一口,来,师傅,啊——”谢虞眼角眉梢蕴着耐心,将这第二勺粥送到了符青鸾的口中。 没想到,这第二口粥入肚,与前面刚刚消融却残存一线的感觉一叠加,又平添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本就喜甜食的符青鸾,感到自己舌头和胃里某个开关被打开了。 谢虞将符青鸾神情的微妙变化看在眼里,眼底微微一笑,勺子一收,端着碗就要转身离开。 “哎,虞儿,你这是要去哪?”符青鸾微一停顿,赶紧叫住了谢虞。 谢虞说着话,就要往外间走去:“这粥既然不合师傅的口味,徒儿这就去处理了它。” “虞儿先停一下。”符青鸾叫住谢虞:“虞儿你亲手给师傅做的粥,师傅怎么可以让你失望呢,况且,为师要给你们以身作则,挑食和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来,把粥拿过来吧。” “是,师傅。”谢虞转身,重新回到了一开始坐着的地方。 一勺又一勺,一会儿的工夫,那碗粥就已经下去了大半,符青鸾吃得是心满意足,谢虞神情虽然一直淡淡的,眼底却已经蕴满了满足。 又是一口下肚,符青鸾这才想起来,从选剑至今,忙里忙外的,谢虞好像也一直什么都没有吃过。 符青鸾赶紧停口问了谢虞一声,没想到果真如此。 “虞儿,你总是这样怎么行!”符青鸾神情一敛,抬手将勺子从谢虞的手中夺过,舀起一勺粥送到了谢虞的嘴边:“给我吃了。” “师傅……”谢虞想要说些什么,符青鸾却没有给他机会,眼睛微微一瞪,颇有气势道:“虞儿,听话!” “……是,师傅。”谢虞耳尖的红色一闪而过,听话的张开嘴,将粥给吃到了嘴中,嚼了好一会,这才细细咽了下去。 “哎呀,为师忘了,这勺子……一直都是我在用的。”看着谢虞的神情,符青鸾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四处看看,却并没有找到第二把勺子,只得满脸歉意的看着谢虞:“虞儿,真是抱歉……” “……徒儿不在乎的。”谢虞垂眼看着那碗,耳尖上的粉红色煞是漂亮。 “那就好。”符青鸾欣然,看了碗粥所余不多的粥,遗憾道:“可惜为师吃得快了些,没给你留下太多,要不然,你再去给自己做点?” “徒儿有这些就够了。”谢虞抬头看着符青鸾,从他的手中接过勺子,端着碗喝了起来。 第98章 那碗底薄薄的一层粥,谢虞却足足吃了一盏茶的工夫。 那一勺一勺间,抬手,舀粥,吹凉,入嘴,吞咽,入腹,动作的起落清晰可辨,神情平淡却怡然,似乎每一口都颇值得回味。 这只够盖住碗底的一点粥,生生被谢虞给吃出了一种华贵感,中间一刹,符青鸾甚至怀疑自己有些眼花了,眼前那个非常熟悉的谢虞,似乎跟脑海内某个要不得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一直静静的看着他喝粥的符青鸾,赶紧用了用力,把脑内的旖念给压了下去,但是肚中被压下的饥火,却重新被勾了起来。 符青鸾抬眼望了望,谢虞手中的碗内已经见底,甚至连颗米粒也没有留下,符青鸾只得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师傅,您的伤处又痛了?”谢虞放下粥碗,看向符青鸾。 “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符青鸾总感觉在谢虞的身上,一种熟悉而又诱人的甜香味,似乎正在隐约的透了出来。 谢虞好像看穿了符青鸾的心思:“那碗粥,师傅是不是还不够?” “嗯。”符青鸾微微点了点头。 “果真如此。”谢虞伸手探向随身的乾坤袖里,取了一包事物出来。 那是一包被油纸紧包了几层的四方形事物,外面被麻绳系成了八宝乾坤扣,单是这熟悉的外形看在眼内,符青鸾就立刻喜不自胜了起来,心里面立时就跟有十几只猫爪子在肆意抓挠一般,再联系到前面的甜香味,就算不用谢虞解释,符青鸾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青阳镇同福记的百果通心糕,自己曾经赞不绝口的点心之一。 看着符青鸾脸上的向往,似乎如果不是腰疼,就会立刻上前从自己的手上抢过去似的的样子,谢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低头将那麻绳解开,一层层剥起油纸来。 那油纸刚刚打开一点,美妙的甜香味就在屋内弥漫起来,虽然真的很想再看一会符青鸾此刻的神情,但谢虞终于还是不忍让符青鸾再过多等待,捡起一块通心糕,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符青鸾这次不再客气,一口就把一块通心糕咬在嘴里,一边大嚼着,一边口齿模糊的赞起通心糕的味道来。 谢虞转身去给符青鸾倒了杯水,刚回过头来,那边符青鸾也不顾可能会牵动到伤处,两手齐上,已经将点心消灭了三分之一。 “师傅你吃慢点,小心噎着。”谢虞的话音还未落,符青鸾突然整个人一愣,脸色一变,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谢虞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赶到符青鸾的身旁,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背上,用不会牵动他伤口的力度拍了起来。 好一会儿,符青鸾的咳嗽这才好了些,赶紧将谢虞递到嘴边的水一口喝下,将喉咙里的糕点冲了下去。 谢虞轻抚着符青鸾的背,帮他顺过了气:“师傅,又没人跟你抢,你也不是个孩子了,就不能慢一点嘛。” 谢虞嘴上这么说着,看向符青鸾的眼神中却满是温柔。 “这不是好久没吃了嘛,回来就被关到现在,总算是吃着点好的了。”符青鸾终于缓过了劲,不敢再着急了。 谢虞又倒了杯水的工夫,符青鸾这边却把剩余的点心分成了两份,把其中一份推向了谢虞:“见者有份,乖徒儿,来,一人一半,关系不散。” 谢虞却轻轻摇了摇头:“师傅你留着自己吃吧,要是你喜欢,徒儿明天再给你做。” “什么,这是你做的?!”符青鸾停下了动作,不太相信的看着谢虞。 “对啊,师傅可是觉得味道跟同福记的有差池吗?如果有,徒儿就再去试几次,总会做得一样的。”谢虞替符青鸾擦了擦嘴角沾着的糯米粉和坚果屑。 “怪不得这通心糕还热乎……”符青鸾这才回过味来:也对,这大半夜的,就算徒弟再懂事,还在处罚期的他,也没法去外面买回来。 谢虞的做菜手艺,符青鸾是领教过的,但是他没有料到,谢虞竟然连点心都做的这么精通,口里面通心糕的味道,比起同福记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他说破,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的。 谢虞眼见符青鸾并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就把分出来的那一小半准备重新包起来:“现在时间所限,峰上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师傅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吃的,跟徒儿提前说一声,徒儿就给师傅你做了来,倒不能说胜过哪一家,不过也不会弱于谁就是了。” 符青鸾刚要说些什么,外间关着的门随着轻微的一声响,开了一条门缝,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看向了里面。 “鱼儿?”谢虞和符青鸾都是微微一愣。 “鱼儿,没事吧?”谢虞几步来到了唐鱼水的跟前,打开门把他让了进来,抬头朝着后面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的样子。 唐鱼水身上连头往下披着一张小被单,整个人都裹在里面,仰着头,颤悠悠的大眼睛看着谢虞问道:“大鱼,我担心师傅,一个人睡不着,可以过来跟你们一起睡吗?” “过去师傅那边吧。”谢虞一愣,继而轻轻一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然后把门重新关好。 唐鱼水一听到谢虞这么说,立刻一脸欢欣,几步就跑到了已经朝着他招手的符青鸾旁边:“师傅,鱼儿好担心你。” “我看你是一个人睡不惯才对吧。”符青鸾爱怜的伸手刮了一下唐鱼水的小鼻子,轻轻拍了拍床沿:“上来吧,大鱼正好做了通心糕,来尝尝。” 说话间,符青鸾已经捡起了一块通心糕,喂到了唐鱼水的小嘴里。 “大鱼的手艺真棒!”唐鱼水只是吃了一口,就转头看向刚走进里屋的谢虞,交口称赞到。 “鱼儿,晚上少吃些甜食。”谢虞走到近前,双手连着被单,一起环住刚要跳上床的唐鱼水,轻轻的放到了床边上:“鱼儿小心点,别让师傅的伤处牵动到。” “哦~~~”唐鱼水赶紧收了收自己在床边的两条小腿,朝着外面挪了挪,好离得符青鸾远一些。 “虞儿,哪有这么夸张的。”符青鸾看了谢虞一眼,然后转头朝着唐鱼水招了招手:“小鱼儿,过来师傅这边。” 唐鱼水抬头看了看谢虞,又看了看符青鸾,想了想,这才朝着符青鸾那边慢慢挪了挪小屁股。 符青鸾缓缓的将手伸远了些,似乎想要摸唐鱼水的头,可抬了一半,似乎牵动到了后背,脸上不禁一僵,谢虞见状,只得上前帮他把手一扶,缓缓放回了原位,然后转头,将满脸关切的唐鱼水脚上的小鞋一脱,抱着缓缓放在了符青鸾触手可及的距离。 “鱼儿,是不是又想听师傅给你讲故事了?”符青鸾低头看着裹在被单里的唐鱼水。 唐鱼水不敢跟平日里一样靠着符青鸾,只是虚着他的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谢虞抢在符青鸾的前面,看着唐鱼水问道:“鱼儿,让师傅用功行药,我来给你讲故事,好吗?” “……嗯。”唐鱼水看了眼符青鸾,乖巧的对着谢虞点了点头。 符青鸾看唐鱼水点了头,不便违了谢虞的好意,只得由着两人。 符青鸾运气行药的工夫,谢虞已经把唐鱼水抱到了一侧的矮榻上,然后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唐鱼水提醒谢虞到:“大鱼,师傅都是躺着给我讲的。” 谢虞看了眼符青鸾后,只得在唐鱼水的身侧半躺了下来。 躺在榻上的唐鱼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虞,眼中满是期待。 被唐鱼水这样的眼神盯着,谢虞突然在心中有了一丝轻微的压力感。 谢虞看书不少,回忆着符青鸾给唐鱼水讲睡前故事的情景,特意挑了几个很有把握的故事,缓缓讲了起来。 谁知道几个故事讲下来,唐鱼水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起来,角度奇特的追着谢虞问起了故事的后续。 “哈哈,虞儿,你还是把小鱼还给我吧,除了我的故事,谁也没法让他轻易睡着的。”符青鸾的笑声突然传来,打断了谢虞的努力。 谢虞回头,发现符青鸾已经行药完毕,似乎已经看了两个人好一会了。 事实已经证明符青鸾说的没错,他只得起身,重新把唐鱼水送回到了符青鸾的身旁。 谢虞坐在矮榻上,静静的看着对面床上:符青鸾正绘声绘色的给唐鱼水讲着故事,唐鱼水裹在被单里,轻靠在符青鸾的身旁,微微抬头看着符青鸾,眼睛中满是向往,两个人构成的那幅画面,是如此的自然而和谐。 两边的距离,明明只是在几步之间,但是在谢虞的眼中,这距离却仿佛渐行渐远了起来。 终于,唐鱼水面露倦容,缓缓的在符青鸾的身旁睡了过去。 “师傅,你……”谢虞恍惚之间,才意识到了这个结束,刚要轻声跟符青鸾说句话,身子都没有完全坐起,便发现,符青鸾竟也已经靠在身后的靠背上,半靠半坐的进入了梦乡。 谢虞缓缓站起身子,轻轻来到了床前,从旁边取过一床薄被,先给符青鸾仔细盖好,再三确认后,这才又取过一床被子,来到了唐鱼水的身旁。 唐鱼水的小身子裹在被单里,手脚都跟被单纠缠着,谢虞尝试了几次,都没法把被单给弄下来,只得放弃了。 没想到,他刚要给唐鱼水盖被子,睡迷糊的唐鱼水原地就是一个大翻身,带起的脚眼见着就要踢到了近在咫尺的符青鸾身上。 谢虞心头一紧,赶紧伸手将这一脚给拦了下来。 “妖怪,让你看看鱼小侠的飞天神脚……”唐鱼水的梦呓声中,谢虞轻出一口气,轻轻的将他的脚放在了床上,心落下来后,谢虞才发现,自己后背上,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凉意。 稍稍沉吟后,谢虞还是有了决定,重新将唐鱼水抱了起来,朝着矮榻那边走了过去。 谢虞刚要放下唐鱼水,臂弯里的唐鱼水,突然小声的呢喃到:“师傅,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咱们和大鱼付付一起出去踏青……” 谢虞听在耳中,瞳孔瞬间微微一缩,继而在心底涌起了一股暖意。 给唐鱼水盖好被子,谢虞听到了身后微微的呻~吟声,回头时,发现竟是符青鸾发出的。 符青鸾闭着双眼,眉头微颦着,喉咙里不时发出点轻微的不适声,谢虞看在眼里,不禁皱了下眉头。 符青鸾此刻的睡姿,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但是碍于他受伤的位置,躺下来又怕他牵动了伤处,谢虞在床边想了一会,还是叠了床小被,一弯腰,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准备把叠好的被子塞在符青鸾和靠背之间,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谢虞在床上一步一步的膝行着,不时看一眼符青鸾的反应,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终于,谢虞来到了靠背的近前,一矮上半身,刚抬手要把被子塞进靠背,符青鸾本就有点歪的头突然一滑,就这样靠在了谢虞的肩头。 肩头上骤然传来的实在感,让谢虞整个人突然一僵,胸口里一股什么突然膨胀起来,猛烈的鼓动着耳中,脑海里顷刻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想不起来了。 谢虞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回过了神,赶紧硬绷住要抖的肩头,微微挪动了一下,好让有些酸麻的膝盖缓一缓,却不想重心这微一变化,符青鸾原本靠在他肩头的脸,就这样继续滑了下去,直碰到谢虞的肩脖处,才停了下来。 一张纸距离处传来的呼吸声和热气,无比真实的轻扑在脖子上,让谢虞只感到心头猛地一炸,整个人差点就要一颤,手中一松,叠好的被子就这样掉在了床上。 谢虞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如何熬过去那一瞬间的,他只是本能的想要将僵直的脖子转一下,却不想刚转了一点,脸上就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轻微擦触感。 那感觉如绵似酪,温润如玉,清新如风,明明只是刹那间的一触即分,但是却顷刻间透过皮肤穿过血液,深深的在谢虞的心房上烫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谢虞浑身剧烈的一抖,本能的赶紧伸手,想要把符青鸾推开身旁,“嗯~~~~~”符青鸾却忽然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喘声,头部微微一转,一口热气就这样吹在谢虞的耳廓上。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意,瞬间贯穿了谢虞的全身,谢虞只感到腰部一软,抬起的双手瞬间垂落在身旁。 谢虞感到此刻的自己,就如同秋风中挂在枝头的残叶,靠着最后的一点韧性,才勉强维持住现在的姿势,但是,也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心头和背上,同时如同在被什么无数细小的东西猛烈的噬咬着,谢虞一闭眼,就要缴械,腰刚要软下,脑海中突然闪过符青鸾的伤,感受着符青鸾摇摇欲倒的身子,谢虞一咬牙,强行一挺腰,硬生生绷在了原地。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谢虞不敢再轻易的动弹,心头难以平复的澎湃情绪,甚至让他一时忘记了,他其实此刻还有别的选项,好不用让自己如此尴尬。 并不明亮的屋内,谢虞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合着符青鸾的呼吸声,心跳的速度忽快忽慢,似乎总也没有一个定数。 时间的流逝也如同停滞了一般,眼前的一切仿佛加上了一层色彩,看着原本熟悉的屋内,谢虞似乎有些忘记了,自己到底身处何处,又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的。 肩脖的位置,几乎都要被符青鸾的呼吸给偎热,谢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知何时恢复了感觉的双手抬起,扶着符青鸾的头肩,缓缓的帮他调整了下姿势,好让他和自己都更舒服一点。 坐直上身的谢虞,微微侧目,视线内终于可以清晰的看到符青鸾的睡颜。 符青鸾全身放松的斜偎着自己,神情舒缓的脸上,完全不见白日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只余下了悠然的惬意,而眉间的那桃花痣,在这片平静之中,显得更加的鲜艳夺目。 看着像只粘人猫咪般的符青鸾,谢虞眼中的神情,都在瞬间似乎完全融化了。 谢虞抬起手来,将符青鸾额头的几缕散发稍稍归拢,手中柔滑舒顺的感觉,不禁让他将头发在手心中轻捻了几下。 发丝柔顺,一捻便根根分离,清凉的铺在指尖手心里,像是一小捧可以握在手中的黑瀑,又轻绵的像是一蓬舒卷的乌色云朵。 谢虞微微垂首,将那发凑近鼻尖,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混合着温度,袅娜在他的感官之中。 谢虞将这黑瀑轻绕在指尖上,一会儿合拢,一会儿又捻散,细细把玩间,将每一根都沾满了他的体温和气息。 符青鸾的喉头咕哝了一下,谢虞心头一跳,好确定符青鸾没有醒来,然后这才不舍的将手中的发放开,拢在符青鸾的耳侧。 移开的发缕之下,露出了符青鸾光洁莹白的额头,黯淡的光亮下,眼前一荡,谢虞感到自己眼中的那桃花痣,似乎渐渐变得诱人起来,同时,一个难以名状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中渐渐升腾。 如同着了魔般,谢虞的头,缓缓的朝着符青鸾的眉间垂了下去。 “大鱼,那糕给为师再留一块……”符青鸾一句梦呓,让近在咫尺的谢虞骤然愣住。 谢虞胸口一紧,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我这到底是在干些什么?! 背后一凉,谢虞赶紧用力的将指甲掐在手心里,籍着这痛楚,心头那茫然的火热瞬间退了势头。 在心里面将静心诀默念了三遍,谢虞才感觉好了些, 符青鸾微微挪了挪头,谢虞以为他要喝水,扭头刚要空出只手,没想到符青鸾却只是吧唧了一下嘴:“丹虹师侄,你的手再往下一点……对,对,就是哪里,哎呀呀~~~~~~” 谢虞抬起的手瞬间定格,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某处,突然一断…… 惬意的舒适感中,符青鸾睁开了眼睛。 天光还只是蒙蒙亮,眼前是横倒的景色,看样子,自己似乎是醒早了。 对了,我什么时候躺下睡着的。符青鸾努力的搜索了下记忆,却并没有任何相关的片段。 视线里,唐鱼水就在矮榻上睡得正香,在被子里裹得像个小粽子,两边一联系,符青鸾却只能想起自己给唐鱼水讲故事的那一段,自己是怎么躺下的,又是何时睡着的,唐鱼水是怎么去的矮榻上,却一点都没有印象。 感受了一下,符青鸾发现,腰部的伤处仍然有些酸,不过,昨天身上莫名的疲劳感,却已经完全消除了。 对了,大鱼呢?他想起了什么,视线下移间,这才发现,谢虞正伏在自己脚旁的床边上,睡得很是香甜。 符青鸾脑海中瞬间明了,看着合衣而伏的谢虞,他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这徒儿,光顾着照顾别人,也不知道给自己多搭点东西。 符青鸾尝试了下,自己的腰似乎仍不足以支撑着他起身,只得放弃,用灵力粘来床小被,展开后,遥遥控着,盖在了谢虞的身上。 符青鸾的动作很是轻柔,可是因为腰部酸楚的拖累,被子最后放下的一瞬,还是不小心重了一点,将谢虞的头也都给蒙在了下面。 符青鸾赶紧补救,被子重新盖好,但谢虞似乎真的很累,这意外都没有让他察觉到分毫。 看着谢虞没有被自己给弄醒,符青鸾才轻舒了口气,放下了心。 朦胧的晨光中,符青鸾垂目,静静的看着趴在自己脚畔熟睡的谢虞。 谢虞清隽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恬静,平日里棱角分明的轮廓,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柔和熏煦,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摸摸他的头。 符青鸾将这感觉看在眼内,不禁微微疑惑:这徒儿,平日里是这个样子吗? 符青鸾将脑海中关于谢虞的所有画面一一翻检,顽强的,倔强的,镇定的,娇羞的,似乎什么样的都有,但却独缺自己眼前的这个。 看着此刻的谢虞,符青鸾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爱怜的感觉。 刚才的小小意外,让谢虞的耳畔的发稍稍乱了点,符青鸾伸出手,想要替他理顺下,但是腰部伤处所限,咫尺之遥,那手却怎么都够不到。 缓了口气,符青鸾还想再努力一下,却不想刚要稍挪一下身子,一直熟睡的谢虞,却睁开了眼睛,看着就在自己脸侧的符青鸾的手,神情微微一愣,跟符青鸾相对的视线有些微妙了起来:“师傅,您这是……” “我想给你理顺下头发,没想到够不着。”符青鸾立刻露出了个微笑,但是谢虞听在耳内,眼神却微微一乱,耳尖上的红色透了出来。 “不劳师傅费心,徒儿的仪容自会处理。”谢虞要起身,才发现身上披着的被子,立刻猜到是符青鸾所为,原本骤然拉开了距离的音调,不等拔高就立刻急转直降:“师傅,徒儿这就伺候您梳洗。” 将被子一叠,谢虞理了理鬓发和褶皱的外衣,这才上前,俯身到侧躺着的符青鸾面前,准备将符青鸾从床上抱起。 有了昨晚的经验,符青鸾这次乖乖伸出了双臂,准备让谢虞省些工夫,却不料谢虞轻轻将符青鸾抬起的手抓着放回去,继而用灵力将符青鸾全身覆盖,只是用双手虚搭着,将他从床上浮起,这才在靠椅上放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符青鸾感到谢虞不仅改了抱着自己的姿势,就连抱的手法,都刻意拉开了跟他的距离,要是说昨晚抱着自己的谢虞,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来呵护的样子,那今天抱着自己的谢虞,就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件没有生命的但是却很贵重的物事,动作仍然很是细致小心,但是里面的感觉却有些不太一样了。 放下符青鸾后,谢虞立刻去打了水来,要帮符青鸾净面。 “这个为师自己来就好。”符青鸾伸出的手,被谢虞让过:“师傅您坐着就好。” 符青鸾只得垂手,原位坐定,在谢虞的声音中,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水温很舒适,不冷不热的,布巾很柔软,似乎已经被细心的揉过,谢虞的动作中,突然出现的微妙距离感仍在,但是这却并没有影响他动作的细微体贴。 谢虞的动作轻重合意,那布巾配合着谢虞修长的手指,变换着大小和方位,在符青鸾的脸上游走着。温热的绵软感,从各个位置,就这样在脸上晕开。 先是额头,继而是脸颊,又摆了一遍,这才重新细致的擦拭起了五官。 眼皮很痒,鼻尖被轻触,唇角似乎粘了什么,那布巾在这里擦拭的久了点,也用力了些,甚至于耳朵和脖后,谢虞也没有落下。 符青鸾的耳朵并不特别怕痒,但是谢虞在擦拭这里时,仿佛是故意的一样,本就轻柔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而若有若无。 细细摩挲般的触感,很快就从耳廓上,渗透进了皮肤里,很快的,符青鸾感到自己内里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开始痒痒起来。 一开始符青鸾还能够忍耐,觉得坚持一会就过去了,不想谢虞一擦起耳朵,却没完没了了起来。 耳廓的每一个角落,谢虞都没有放过,不太容易擦到的死角,还要双手其上,左手的指尖开路,或挑或捻,灵活的像是一条蛇,右手的毛巾则适时的跟上,加重着指尖在耳朵上留下的感觉。 终于,在擦拭耳垂的时候,符青鸾还是开了口:“虞儿,擦得差不多就好了,别耽误你的早课。” “是,师傅。”谢虞嘴上答应着,却还是又将耳垂給“折磨”了一会后,在符青鸾耐不住的边缘,这才放开了手。 符青鸾赶紧缓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谢虞摆好布巾,继而帮符青鸾放开发髻,重新梳了起来。 这次好了许多,谢虞并没有特意做些什么,只是用牛角梳细致的帮符青鸾梳理着头发,同时手指上含着灵力,帮他按揉着头部。 符青鸾放下了心,将自己重新埋进了躺椅里,感受着谢虞的体贴:“虞儿,为师感觉着,丹虹师侄的药……” 符青鸾的话还没说完,头发就感到被揪了一下,头皮上不禁一疼。 “抱歉,师傅,徒儿手上不小心重了点。”谢虞赶紧道歉到。 “没关系,难免的。”符青鸾没有在意,继续未完的话:“丹虹师侄的药应该有效的,一会帮为师再用一下,咱们赶快处理好我的伤,免得总是让你受累,看在为师的眼里也是心疼。” “徒儿知道了。”谢虞的动作,重新麻利舒缓了起来,符青鸾之前感到的那淡淡的距离感,再也没有搅动着符青鸾的感觉:一定都是自己的错觉,嗯,是这样没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谢虞给符青鸾梳洗过后,唐鱼水也醒了过来,谢虞只得先将涂药的事放到一边,又打了盆水,看着唐鱼水洗漱的工夫,付麟这才出现。 付麟发现唐鱼水真的睡在这边,才放下了心。 谢虞知道,付麟也是选剑消耗太大,所以昨晚睡得沉了些,没有发现唐鱼水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的早课被谢虞给稍稍推晚了些,符青鸾没有办法离开房间,谢虞把两个人留下,四个人在符青鸾的房间内吃了早饭。 付麟只尝了一口,就知道是谢虞的手艺,但是总共也只吃过几次谢虞亲手做的饭菜的他,看着此刻正绕着符青鸾忙活的谢虞,眼神不禁有些奇怪了起来。 时间有限,谢虞准备的早饭就只能去繁就简。 不过,早饭虽然简单,味道却不错,符青鸾和唐鱼水用实际行动把谢虞的手艺给好好称赞了一番,每个人至少都多添了一次。 谢虞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关注在符青鸾的身上,只要他不够了,就会立刻起身去添上,仿佛对他来说,比起吃饭,照顾符青鸾反而更重要些。 付麟几次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都隐忍了下来。 谢虞吃的仍旧不多,可是看着每个人面前空无一物的碗盘,他的脸上淡淡散着一种满足感。 收拾好一切后,谢虞给符青鸾涂过药后,这才离开去早课。 没拐几个弯,谢虞发现,应该早带着唐鱼水去早课室的付麟,此刻就一个人在走廊上站着,似乎正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鱼儿呢?”谢虞走到近前。 “正在室里打坐。”付麟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无人,立刻看着谢虞切入正题:“表哥,你这两天是怎么了?” “鱼儿心法修为还浅,你把他扔在那里,万一有人惊着他怎么办?”谢虞没有接付麟的话茬,一皱眉,就要绕过他去。 “表哥,师傅受的伤与你有关,你照顾是应该的,可你也要关心一下自己。”付麟挡在谢虞的面前:“要不然,今晚让我替你吧。”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心法修行最忌分心,千万不要太着急了,还有,你这柄走麟……”说话间,谢虞视线往下沉了沉:“不练剑的时候,你也要这么一直带着吗?” “当然了!这可是我还不容易选来的!”付麟宝贝的双手虚掩了下腰畔的走麟。 “随你吧。”谢虞神情一柔,拍了拍付麟的肩膀:“走吧,再晚些,时间就不够了。” “也不知道推迟早课的是谁。”付麟小声嘟囔了句,然后加紧几步跟在了谢虞的身后:“上午练剑的时间不够,挪到下午不就好了。” “我说的不是练剑,而且,今天下午,我有别的安排。”谢虞回头看了付麟一眼,“这件事,你和小鱼两个人,可一个也不能少。” 符青鸾一个人靠坐在靠背上,看着安静的房间,整个人有些百无聊赖的。 徒弟们都去努力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虽然不用操心是很好,交给谢虞他也放心,可是他最初的想法,是能给自己腾出功夫,好悠闲的度过每一天,没想到开头就流年不利,让这莫名的腰伤给阻手阻脚了。 不过,一想到因为因这腰伤带来的谢虞态度的改变,以及他对自己的照顾,符青鸾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这几天行动不便,但是却被态度改变的大徒弟给照顾的无微不至的,这区区腰伤又何足挂齿,至于这种神仙日子,多来几天似乎也不妨。 只是,一想到丹阳峰的药膏向来有效,两日后自己就会痊愈,这美滋滋的小日子只有一天半可体验了,符青鸾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要是能够多赖上几天就好了。这剩余的时间,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珍惜一下。 符青鸾正变着花样让自己分心,手边的竹篮突然叽喳几声,上面覆着的布巾被顶了起来,一个黑色的小毛球露出头来,径直跳到床上,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后斜斜的看向了符青鸾。 这两个小家伙,比我还过得舒坦,这都什么时候了才醒。符青鸾看着被唐鱼水放在这里的两只小鹰,伸出手朝着它们招了招。 白色的小右仍然窝在布巾下面,怯微微的只露出头来,一见符青鸾伸手,头立刻缩回了布巾下面,在里面颤颤发抖。 黑色的小左似乎看到了这一幕,几下跳到了符青鸾伸出的手前,张开稚嫩的小翅膀扇了一下,然后掉头来到了竹篮旁,站在前面,气势十足的瞪着符青鸾。 似乎意识到自己跟小右头的朝向一样了,小左赶紧跳着一转身,两只小翅膀扎煞着,小屁股翘得老高,正对着符青鸾。 这小屁股就跟长了眼似的,符青鸾视线往左,小屁股就跟着左移,符青鸾视线向下,那小屁股立刻下行,把布巾下面的小白挡的结结实实。 嘿,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符青鸾揉了揉有些酸的指尖,将唐鱼水一并留下的肉脯取在手中,撕了一小块,夹在手指尖上,对着两只小鹰就啧啧有声的逗引了起来。 无论符青鸾如何变声换招,小左的小屁股都不为所动,仙人指路般将那指尖上的肉脯挡在外围,可是,布巾小面的小右,却似乎被肉脯给吸引,符青鸾逗了会后,一直缩在布巾下面的它,竟然颤巍巍的伸出了头,看了小左一眼后,眼见着就从竹篮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 符青鸾发现有效,指尖上的肉脯便刻意稍微退后了些,小右犹豫了一下,还是受不住诱惑,就要跳下竹篮来。 符青鸾脸上的得意还没有挂紧,黑色的小左立刻一个转身,把小右挡回竹篮的同时,头一个伸缩,符青鸾只感到指尖一痛,上面的肉脯就已经被小左给夺了过去,放在了竹篮里小右的身前。 看着小右吃着肉脯,小左振奋着扇了扇小翅膀,不再理会符青鸾了。 连它们都不要我了,哎~~~符青鸾摸着微微有些发麻的指尖,心中轻叹的同时,开始想念起唐鱼水和谢虞来:还是我的这两个徒儿最乖,他们的早课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然后过来啊。 谢虞留下给符青鸾解闷的书,几乎都要被符青鸾给倒背如流了,他才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午饭时间。 饭菜并不多,但却都是符青鸾喜欢吃的,更重要的是,只是一入口,符青鸾就立刻知道,这些都是谢虞亲手做的“病号饭”,上午的那点百无聊赖,很快就在美食的入侵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饭后收拾完,符青鸾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点心,稍稍有一点失望的时候,发现三个徒弟没有立刻离开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起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符青鸾好奇心起,主动开口道:“你们三个,有什么话就说吧,咱们师徒间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谢虞给付麟和唐鱼水示意到:“推过来吧,我这就抱师傅过去。” “嗯。”付麟和唐鱼水起身离开。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符青鸾不解的看着谢虞,脑海里猜了好多可能,却没有哪个能定下。 “您一会就知道了。”谢虞上前将符青鸾抱起,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等待符青鸾的,是一辆木质的手推轮椅,一看就是刚做好不久,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原木清香味。 “这是给我做的?”符青鸾在谢虞的怀中看着这辆轮椅,立刻高兴起来。 “这是徒儿们的一点心意,怕师傅您一个人在屋里闷,所以就做了个轮椅,可以随时推您出屋走走看看。”谢虞的声音并不大,从上面柔和的滑在符青鸾的耳旁,听着很是舒服。 “您要不要现在就坐坐?”谢虞垂首看怀中的符青鸾。 “要,现在就要!”符青鸾兴致盎然的点头到。 谢虞嘴角轻弯,抱着符青鸾,脚步轻缓的来到了轮椅旁,在付麟和唐鱼水的帮助下,轻轻将符青鸾放在了轮椅上。 轮椅是松木所制,虽然是新做的,但是每一处都被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点毛刺都没有;跟普通轮椅有所区别,轮椅的靠背是可以调节的,可以随着符青鸾的要求调节角度,不会让他久坐反累;而在轮椅的座子上,是一个舒适绵软的坐垫,椅背上腰的位置,还特意放置了非常贴合符青鸾腰部伤处的靠背,坐在上面,非但不用担心牵动伤处,感觉一点也不比沙发什么的有差。 “师傅,您坐着还舒服吗?”谢虞垂首问符青鸾。 符青鸾摸索着两侧的扶手,感受着腰背后的柔软舒适,不住口的称赞道:“舒服,太舒服了!” “师傅师傅,鱼儿和付付也帮忙了!”一旁伴着的唐鱼水轻扶着符青鸾的手臂:“做轮椅的木头,是付付用他的走麟剑砍的,轮椅上面的花纹,是鱼儿帮着画的,不过,这个轮椅,是大鱼画出来,然后动手做的,大鱼他可厉害了!” 符青鸾摸着唐鱼水的头,满脸的幸福:“大鱼厉害!但是小鱼儿和付付也厉害!特别是上面这些花纹,小鱼儿你画的好漂亮,师傅好喜欢!” 唐鱼水听符青鸾这么说,高兴的“咯咯”而笑的同时,两只大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 “为了我这个师傅,麟儿也是让你辛苦了。”符青鸾看向付麟,同时视线扫了眼他腰畔的走麟:“要让你为了这个轮椅动走麟,为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徒儿应该的,师傅您高兴就好。”付麟眼见符青鸾喜欢,也是满脸的高兴,同时不自觉的摸了摸走麟的剑柄,走麟微弱的闪了闪算是回应。 “至于虞儿……”符青鸾抬头看着一侧的谢虞:“为师已经等不及了,要是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推为师出去走走,如何?” 谢虞应道:“徒儿早有这个打算。” 说话间,谢虞将唐鱼水抱起,放在符青鸾双脚间的脚踏上,然后自己在后面推着,付麟跟在一旁,四个人走出雅修精舍,朝着青鸾峰的远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青鸾峰是青阳诸峰之一,在这个身体前任的记忆中,跟其它峰一样,虽然可以称之为人杰地灵,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额外的感觉,仿佛这里也就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居住地罢了。 可是,自从体验过玉门峰和思过崖的风光后,又体验了雅修精舍的舒适别致,符青鸾不得不对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从那时起,符青鸾就想亲身细细相观一番,但是之后一直凡俗种种相缠,没想到这次终于得了空,却是以这种方式成真的。 山路略显崎岖,但轮椅却被谢虞一个人推得如履平地,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符青鸾悠然的坐在上面,虚揽着身前的唐鱼水,虽然视线比平日稍矮了些,却也并不妨碍将四周景色尽收眼底。 符青鸾一直以为,把一个地方形容为秀美如画,已经是最高的称赞了,但是这一路走来,他突然发现,就连自己,也是会词穷的。 符青鸾印象中的仙境,是曲径通幽,云深雾绕,松涛阵阵,鹤舞龟走,与世隔绝,万物不缺,这几点,青鸾峰无一或缺,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大一样。 按照山外的时间,大约已是夏末秋初,可是在这青鸾峰上,却并没有这四季交替的痕迹,一路走来,处处是满眼的葱郁,深浅不一的翠色之中,时而朵朵锦绣点缀其中,时而一片连绵的色彩夺人眼球,花的旁边是树,树的身旁是草,各种符青鸾叫得上名的叫不出名的,都在炫耀着自己的身姿。 虽然各种花草自然相生,却没有一丝杂乱或者不和谐的感觉,一眼望去,处处生机,眼眼盎然,落眼之处,符青鸾整个人都不自禁的彻底放松起来,稍微看得久一会,仿佛整个人都要淹没在这片碧海花涛之中而不自知了。 没走多久,那葱郁便延展开来,周围的景色变得开阔,四个人来到了平坦些的地方。 还没走几步,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就从盘绕的花丛中飘了过来,翩然的落在了唐鱼水的头上。 唐鱼水很是兴奋,转过头来给符青鸾看,那蝴蝶也不怕人,无论唐鱼水怎么转动小脑袋,就这样懒洋洋的敛翅在那里,仿佛它才是那里的主人似的。 站在唐鱼水肩膀上的小左,似乎被蝴蝶的态度给激怒了,跳起一啄,就把那只蝴蝶给惊跑了,唐鱼水有些遗憾的声音中,自己却心安理得的落回了唐鱼水的肩膀上,“啾”的来了一声,看着唐鱼水,似乎在得意着什么。 看着它的神情,唐鱼水舍不得教育它,只能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唐鱼水的遗憾还没有散开,一头正在远处吃草的梅花鹿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次他有了教训,高兴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只是指着给符青鸾看。 符青鸾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给他讲解梅花鹿的事情,一边盘算着让谢虞弄点草叶子来,撒上点盐,好把梅花鹿给引过来,让唐鱼水好好高兴一下。 谢虞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推着轮椅朝着梅花鹿而去。 符青鸾意识到了这点,刚要提醒下谢虞,没想到一直低头吃草的梅花鹿,非但没有像符青鸾印象中那样立刻警觉,然后跑开,反而平静的抬起头来,用无垢的眼睛稍稍看了下后,朝着四个人就迎了过来。 梅花鹿走到近前,谢虞停步,它也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对着唐鱼水左看右看了一会,竟然头一低,鼻子就蹭上了唐鱼水的脸颊,同时用舌头轻舔了一下。 那舌头湿软的感觉,让唐鱼水不禁“咯”的一声轻笑。 难道说,这些动物因为身处仙山,所以都成了精,不怕人了?符青鸾稍稍意外的看些唐鱼水跟那只鹿的亲密接触。 他念头还没落,那梅花鹿“抛弃了”唐鱼水,朝着符青鸾就凑了上来。 符青鸾还没有决定好如何反应,那湿软的粉红色舌头就已经到了眼前,符青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身下的轮椅稍稍一退,那舌头跟符青鸾的脸便差之毫厘了。 “虞儿,你……”符青鸾刚要回头说句话,却赫然发现,那梅花鹿竟然跟谢虞瞪上了眼,片刻之间,那鹿上前凑了步,鼻尖眼见着就要蹭到了符青鸾的手上。 谢虞刚要继续带着轮椅后撤,那边的棕榈树丛中“沙拉”一声,一个身影从那里飞出,朝着符青鸾就冲了过来。 谢虞立刻出手,没想到那个身影反应也不慢,借着谢虞伸出的手立刻一个躲避,就这样落在了轮椅的前面。 这竟然是一只公的银孔雀,体型比一般孔雀要大上一圈,浑身白羽如雪,尾羽末端上却七色点缀,此刻头上的翎毛竖起,双眼圆瞪,小口微张,满身敌意的看着符青鸾,仿佛随时都会冲上来一样。 那梅花鹿却仿佛对这种孔雀很熟悉一样,一歪头,继续朝着符青鸾凑了过去。 那银孔雀似乎瞬间受了什么打击,一声哀啼,身后的尾羽刷的打开,冲着梅花鹿就殷勤的转起小圈来。 而且它转圈的同时,还不忘总把光秃秃的屁股对准符青鸾,一举一动之间敌意盎然。 看着眼前的一幕,符青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唐鱼水反而是看得言笑盈盈:“师傅你看,这是不是你曾经给鱼儿讲过的,这孔雀是在对这只鹿示爱呢!” 符青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摸着唐鱼水的小脑袋:“大鱼,咱们还是往前去吧。” 谢虞早就有此意,赶紧推着符青鸾绕开了那银孔雀,那梅花鹿似乎想追过来,但是被那只孔雀给纠缠住,渐渐的就离远了。 没走多远,符青鸾的视线中就看到了湖的影子。 湖水虽不如剑湖的肃穆,看上去却显得清澈甘冽,在湖水上,满眼的水芙蓉自踞而生,更不时有仙鹤从上面贴水掠过,将水面上淡淡的薄雾撞散开来。 湖水之畔,彩叶片片,灌木乔木都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你浓我浓,没有一丝花影,却落满了一湖一岸的缤纷,清风送爽,呼吸之间,自有各色的清香入鼻,虽不如花香浓郁,却添了几分淡雅绵然,令人流连忘返。 符青鸾入神的时候,几只兔子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几团小毛球般在唐鱼水的脚旁打着转,唐鱼水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兔子也不怕他,只是对他伸过去拎耳朵的手很排斥,躲躲追追间,唐鱼水就跑远了。 “鱼儿你跑慢点……”符青鸾刚要叮嘱一句,一声轻响,一旁的灌木一分,一只锦鸡飞了出来,一展翅就落在了符青鸾的怀里,也没个忌讳,小身子一盘,就在那里窝了下来,闭目凝神的,浑似没把符青鸾当个需要排斥的来看。 符青鸾忍住要把它直接给褪毛的冲动,把伸出去一半的手给放了下来,身后的谢虞已经一手把它给拎了起来,看向了符青鸾:“师傅,该如何处理?” “都是有灵之物,就放了它吧。”符青鸾想起之前的银孔雀和梅花鹿,看着谢虞手中的那只锦鸡,终究还是放弃了那点心思。 “去吧。”谢虞一扬手,将那锦鸡放归了林子里,看着符青鸾道:“师傅,这湖边的景色,您觉得如何?” “很漂亮。”符青鸾点头到,“不过,唯一遗憾的,要是带些吃的来就好了。” “徒儿早就准备好了。”谢虞说话的工夫,付麟稍稍收了收从一开始就紧贴他身旁纹丝不动的走麟,这才从乾坤袖里将准备的食盒取了出来。 食盒很大,而且有几层之多,谢虞伺候符青鸾喝了几口水,收起水囊后,这才取出了一面布巾,在草地上铺了开来,继而和付麟一起将各色食物从食盒中取出摆开。 因为还不到晚饭,所以两个人取出来的都是各色的零食和小吃:芙蓉糕、琉璃糖、龙须酥、盐杏仁、海棠脯、水麻花、奶饽饽,最后还不忘取出一壶他们家最拿得出手的松露茶。 “这是徒儿亲手做的,师傅您尝尝。”谢虞将一块芙蓉糕递了过来。 看两个人流水价的往外倒腾,符青鸾早就急不可待了,可还不等他准备伸手,两道黑影就从天上流星般降了下来,一只长长的喙先他一步,朝着谢虞手中的芙蓉糕就啄了上去。 谢虞眉头一皱,闪了开来,符青鸾这才发现,在自己身旁落着的,竟是两只齐人高的仙鹤,看那个头和丹顶的颜色,恐怕没有一千岁,也要有几百岁了。 仙鹤似是颇意外谢虞的躲避,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一口啄向了盘子里的水麻花。 谢虞单手一招,那水麻花立刻被吸到了他的手中。 “虞儿,你做得多,就分它们一口吧。”符青鸾已经无语于这些动物们,索性劝了谢虞一声。 “……是,师傅。”谢虞只得从盘子里取了点出来,往远处一扔,两只仙鹤疏忽之间,已经将那点心啄在了嘴里。 “哎,你给我松口!”这边刚搞定,付麟那边也出了声,两个人看去,付麟此刻正跟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灵龟较着劲。 那灵龟足有磨盘大小,碧色如玉的龟甲上闪耀着莹莹的光芒,看样子,也不知道活了几千岁了,而它的嘴里,正咬着一块最大的海棠脯,只见它四脚据地,紧咬不放,一点客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这灵龟的态度,似乎惹恼了付麟腰畔的走麟,微微青紫色光芒一闪,走麟已经从付麟的腰畔飞起,对着灵龟的头就冲了过去。 那灵龟似乎晓得走麟的威力,头猛地一缩,躲过了走麟的这一击,可是付麟手中的海棠脯,却仅余下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算了算了,咱们不跟这些畜生一般见识,而且,这不正好说明,虞儿你的手艺好,连它们都要忍不住了嘛。”看着谢虞和付麟两个人的神情,符青鸾赶紧灭火到:“那边位置更好,咱们就移个地。” 两个人被符青鸾劝下,付麟去把唐鱼水叫了回来,这边谢虞则把东西移到了符青鸾说的湖畔位置,同时推着他过去。 谢虞已经将靠背在地上摆好,然后将符青鸾从轮椅上抱起,缓缓放在了靠背上坐好,而那边,唐鱼水已经被付麟找了回来。 师徒四人团团围着坐好,刚要动口,刚才那些动物,都突然一下子钻了出来,几只孔雀和锦鸡,身上的刺都已经银白色的刺猬,之前跟唐鱼水混熟的兔子,还有那只时刻不忘跟符青鸾较劲的银孔雀和梅花鹿,跑掉的仙鹤和缩头的灵龟也跟了过来,不一会,甚至还有一头熊和几只野猪冒了出来加入其中。 它们团团围着四人,非但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旁若无人的看着师徒四人,甚至有几个,一点也不客气的挤到四人的身侧。只有配着走麟的付麟身旁,动物们多少离开了点距离,而跟其余三人,一个个都是零距离接触,虽然没有直接开动,但是看着它们的神情,却已经摆明了来意。 符青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自己明明是来踏青的,但是此时此刻,却怎么感觉都有些不太对劲,这些动物们的态度,摆明了告诉自己这几个人,它们是这一片的主人,而自己这四个,是被它们给围观的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幸好谢虞早就准备好了竹排,起身去撑出后,除了符青鸾之外的三人各自分工,一会儿的工夫,一行四人就转移到了湖中的竹排上。 唐鱼水虽然有些依依不舍那些动物们,但最终还是从了大家的意,不过上了竹排后,还是没忘记朝着动物们挥了挥手。 符青鸾就没有这么大度了,在被谢虞抱着飘落竹排的同时,本想对动物们比个中指,不过想到这样似乎有损自己在徒弟们面前的形象,中指伸了一半,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竹排面积很大,四人平摊开来都有富余,谢虞怕符青鸾晒着,还特意准备了一把的巨大遮阳伞,专门布置在了符青鸾的身后。 终于可以不受干扰的享受一下悠闲时光,符青鸾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鹤鸣波声,芙蓉飘香,袅娜的水雾将周围的一切变得如同幻境,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符青鸾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仙境”两个字的真意。 此刻茗点在手,爱徒相随,无任何凡俗相扰,如果再添上个称心如意的美人儿,和谢虞一起伺候自己,这简直就是神仙才有的日子。 “师傅。”刚想到这儿,谢虞就把一杯松露茶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虞儿,你找的这个地方,当真不错。”符青鸾轻啜了口茶水。 “师傅喜欢就好。”谢虞淡淡一笑,转身又去取点心了。 看着谢虞挺拔修长的背影,符青鸾的心念不禁微微转了下:虞儿这孩子,真的是一等一的人物,不说别的,光看着背影,就能羡煞很多人了,又懂事贴心,办事利落,身手高强,也不知道以后哪户人家能有这个运气,把他招了过去。哎,要是我以后的美人儿,也跟他一样能干就好了。 想到这里,符青鸾突然一凛:呸呸呸,我这是怎么了,脑筋都动到自己徒弟的身上了,真的是为长不尊!更何况,除了都是男人,都长得很好看,虞儿他跟美人儿可没有其它相似的地方!我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你可要原谅我,不是我对你不忠心,实在是这个徒弟太完美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师傅,您的伤处又不舒服了?要不要让徒儿帮您上药”符青鸾心里面搅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谢虞何时到了眼前,面对关切的眼神,赶紧尬笑一下:“为师很好,虞儿你就不用在意了。” 几碟点心一壶茶,竹排缓缓的顺着湖水前行着,符青鸾自得安心之乐,谢虞在一旁也静静相陪,只有付麟和唐鱼水,一开始有点心还好些,等到吃完了点心,渐渐也就坐不住了。 符青鸾看在眼里,自由得他们,两个人立刻就高兴的跳上了岸,唐鱼水朝着动物们就迎了过去,而付麟则稍稍伸展了一下后,走麟出鞘,在岸旁一片空地上,练起剑来。 付麟练的是最基础的入门剑招,虽然动作不多,剑势简单,但是每个动作中,动静吞吐,快慢开合,一招一式间,在原有的剑法之上,隐隐章法自成。 同时,付麟明明没有运起丝毫灵力,但是走麟却自有剑势,与周围空气相交之间,似急实缓,凝滞无声,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看得符青鸾是点头频频:“虞儿,麟儿的剑意,你教得颇有心得呢。” 谢虞给符青鸾续上茶:“都是付麟他自己努力,徒儿只不过尽了本分。” “白色情人节 符青鸾见谢虞反应平淡,稍稍一想,猜到了什么,安慰他到:“虞儿你也不用过于担心,那走麟几日内就会跟游龙一起回转的。” “有师傅在后,徒儿自是安心。”谢虞脸上毫无波澜,从符青鸾手上收走了茶杯后,还没忘转头替他掸了掸肩头的雾气。 “那就好。”符青鸾本来觉得,这几天相处,自己对这个徒儿了解了不少,但是刚才谢虞的反应,却又让他对这个徒儿的感觉摸不着头脑了起来。 “师傅,你看我捡到了什么——!”随着那几只兔子跑到了林子里的唐鱼水,两只手仔细的撩着衣襟的前摆,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谢虞将竹排定在了岸边,唐鱼水已经跑到了近前,付麟也收剑凑了过来,这才发现,唐鱼水提起的前摆里,竟是满满一兜还带着刺壳的大栗子。 “鱼儿你好厉害,捡了这么多的栗子。”符青鸾摸了摸唐鱼水的脑袋。 “师傅,咱们这就烤栗子吧!”唐鱼水兴奋到。 “这……”符青鸾左右看了一眼,到处都是美景一片,他本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但是今儿个融进来后,却也感到在这仙境般的地方妄动烟火,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决定,但是看着唐鱼水那满脸的兴奋,又不忍违他的意。 “师傅,就请交给我吧。”谢虞看到了符青鸾脸上的为难,转头看着付麟:“二师弟,接下来就要看你和走麟的了。” “我和走麟?”付麟一愣,随即猜到了谢虞的意思:“表哥,难道你要让我用走麟来切栗子?!” 谢虞点点头:“这也是考验你对走麟的控制力,” “……那,好吧。”付麟低头看看手上的走麟,爱惜的摸了摸自己配上的鹅黄色剑穗:“走麟啊走麟,这都是大师兄的主意,就请你担待些了。” 谢虞眼见付麟准备好,指尖凝着的灵力一放,唐鱼水兜着的所有栗子已经朝着付麟飞了过去,只见付麟凝神静气,手中的走麟随着他的身形游走无方,片刻之间,栗子上的刺壳已经在付麟的身旁落了一片,而那些脱壳的栗子,也都被付麟给重新撞回到了唐鱼水仍然没有放下的衣襟里。 “付付你好厉害!”看着衣襟里干净的栗子,唐鱼水欣然到。 “你们高兴就好。”付麟看着那表皮光洁,一点划痕都没有留下的栗子们,自己也是颇为满意。 谢虞用灵气罩将栗子们拢了起来,同时施以红莲符,用灵力控制着,均匀的炙烤着每一颗栗子,不一会,灵气罩里就传来不间断的爆裂声。 眼见着差不多了,谢虞消了符篆,打开了灵气罩,热气和香气登时四溢,栗子们也纷纷掉落到了下面付麟和唐鱼水扯好的布巾里。 将布巾放在地上后,唐鱼水也顾不着烫,一边呵着气,一边左右手来回倒腾着,将最大的一枚栗子剥好,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师傅,吃栗子。” “谢谢鱼儿。”符青鸾吃进嘴里,仍然有些烫嘴,含糊着夸奖道:“鱼儿的栗子真香。” 唐鱼水两只大眼睛一弯,忙不迭的又剥了两个,分别送到谢虞和付麟的嘴里,然后才自己吃了起来。 栗子香糯,唐鱼水的笑颜可爱,符青鸾看在眼里,幸福在心中。 谢虞准备的晚饭,比午饭更加用心,白日里游湖所见的景色,都被他融于饭菜之中,或是名字,或是取自湖畔的食材,花瓣瓜叶,果实种子,都被谢虞巧妙的运用在了这一餐之中。 符青鸾亲见,也不得不赞叹谢虞的用心:明明这两日来,他不但要自己修炼,还要指导付麟和鱼儿,更不要说,其余时间都要伺候自己,就算如此,他竟然还能够抽时间帮自己做轮椅,还提前来到这个踏青的地方,探查采摘,这么完美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自己这个做师傅的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这种福气,就这样,那个前身还要对这个徒弟百般挑剔,真的是有眼无珠,被我这个懂得珍惜的人夺舍也是应该的。 符青鸾心里面是这么想的,下手也毫不客气,下午的点心也没有能够阻止他的大快朵颐,来自末世的他本就对浪费食物感到可耻,这一餐更是吃的风卷残云,谢虞几次劝他吃慢点都没有止住他的势头,直到杯盘空空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谢虞对着符青鸾不住口的夸奖,面上淡淡的,但是在眼底里,却已经是温润一片。 眼见着天色渐晚,符青鸾本以为,这一次踏青也要了了,刚要有些遗憾,却发现谢虞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反而和付麟一起,收拾好后,取出了不少的东西,在竹排上摆了出来。 半透明的薄纸,竹签子,蜡烛,浆糊,毛笔和墨…… 看到这里,符青鸾就明白了谢虞的意思,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做孔明灯。 果然,接下来谢虞的意思,跟符青鸾猜到的一样,上次他见符青鸾带着小鱼一起放船灯,这次既然一起来踏青,机会难得,大家就一起来做个孔明灯放放。 果然,谢虞一提议,唐鱼水就已经一百个赞成了起来,付麟也很有兴趣,符青鸾本就不想这么早回去,自然也没有异议。 符青鸾虽然知道孔明灯的做法,但是亲手做这个还是第一次,他本以为,既然是谢虞的提议,他总比自己更了解,却没想到那么聪明的谢虞,动起手来也不比他熟练,不仅每一步都要请教他,自己说了几遍后,他也不是特别通透,甚至还不如唐鱼水理解的快。 等到唐鱼水和付麟都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孔明灯,并开始在灯罩上画起各自喜欢的东西时,符青鸾的孔明灯只是有了个架子,而谢虞的那边,却只糊了个灯罩,而且还是在符青鸾几次说明都无果的情况下,手把手的教着谢虞来做成的。 符青鸾看着谢虞在自己的手把手指点下,终于把灯罩做成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徒儿明明什么都聪明,怎么偏偏这种小东西还要自己亲手来教这么多遍。 眼见着天色不早,付麟和唐鱼水那边的孔明灯眼见着就要画完,符青鸾放弃了和谢虞每人做一个孔明灯的念头:“虞儿,既然为师的这个架子有了个形状,你那边正好是灯罩,不如就把两边凑成一个,你觉得如何?” “徒儿没有意见。”谢虞接过去了架子,一边调整形状,一边弄起细节来,符青鸾眼见如此,只得拿起笔来,准备在灯罩上画些什么。 提起笔来,看着一片空白的灯罩,符青鸾反而有些定不下主意来,侧眼看去,付麟在自己的灯上画了他舞走麟的身形,一举一动神形兼备,而唐鱼水则在灯上画了四人两鸟一个虫,虽然面目并不唯妙,但是每个人的特征宛然,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师徒四人还有小左小右和小红。 符青鸾想了想,有了决定,看着眼前正在忙活的谢虞,刚要在灯罩上落笔,想了想,还是取过一张纸来,先尝试了一下。 果然,虽然这个身子的绘画功底还有一些,但是笔下出来的谢虞,符青鸾感觉还是有些不太像的样子,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像,符青鸾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符青鸾凝目端详间,耳边想起了谢虞的声音:“师傅,您画完了吗?” 符青鸾闻声回首,将毛笔塞到了谢虞的手中:“虞儿,这个还是你更擅长,为师就交给你了。” 说话间,唐鱼水正好过来请教符青鸾祈福的字词,符青鸾便凑了过去,跟唐鱼水在那几个墨人儿旁边忙活了起来。 谢虞见没人注意,视线便完全注视在了符青鸾没有画完的自己的半身像上,许久之后,手中的笔却仍然没有舍得在上面落下分毫。 “虞儿,我们这边快要好了,你也要快点。”符青鸾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师傅。”谢虞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其余三人都没有注意自己,便悄然将这半身像仔细叠好,贴身放入怀中,确认几遍,然后这才取过那空白的灯罩,在上面笔走龙蛇了起来。 符青鸾帮唐鱼水搞定最后一个字,回首间,谢虞也刚刚画完最后一笔,放眼看去,那灯罩上已然是一幅师徒四人今日的踏青图,虽然是仓促之作,但是画意神会,四人无不唯肖,看得唐鱼水移不开眼来:“大鱼,你画的好好看!” “鱼儿你画的才有童趣,我只不过是替师傅润了下色而已。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放灯吧。”谢虞立时转了话题。 湖水之上,三盏孔明灯随风而起,缓缓升空,在唐鱼水的欢笑声和几个人的视线下,渐渐在天空中变成了几个微小的亮点。 回到雅修精舍,时间已是不早,将付麟和唐鱼水分别送走,谢虞伺候符青鸾梳洗了下后,将他抱到了床上。 也许是白日里累了,床上很快就传来了符青鸾均匀的呼吸声。 而这边矮榻上,谢虞几遍调息后,心神内敛,睡意也渐浓了起来。 谢虞眼见就要进入梦乡,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后,身上陡然重了许多,似乎有什么压在了身上。 谢虞一凛,立即睁开眼睛,只见黑暗之中,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闪闪发亮,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压在自己的身上。 认出这双眼睛主人的谢虞,不禁心中一惊:“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师傅,您又梦游了吗?!”谢虞心头顿时一阵慌乱,本能的伸手去推符青鸾肩头的同时,视线扫向了房间内的各处,但是展开的灵识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听到谢虞的声音,那双眼睛非但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陡然一沉,谢虞只感到身上的压力瞬间如同磐石压顶,刚触到符青鸾肩头的手,登时失力,擦着符青鸾的肩头滑落下来。 那双眼睛璀璨如星,眨也不眨的死死缠住谢虞迷乱的视线,同时,符青鸾的右手缓缓抬起,轻轻的落在谢虞的脸上。 那手冰冷而干燥,在谢虞的脸颊上轻轻滑动着,肌肤相接的感觉,剧烈震颤着谢虞的意识,他想要开口,但是双唇微张,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质问他,还是斥骂他,又或者……看着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双眼,谢虞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真切的慌张和无措,明明自己还没有被做任何事情,但是深深埋藏在内心底部的那个自己,却就这样毫无遮掩的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虞儿……”一个熟悉却又极其细微的声音,钻入了谢虞的耳中,谢虞整个人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那双眼睛,非常准备的捕捉到了谢虞内心的动摇,抚摸着谢虞脸庞的手,骤然止歇,而那双眼睛,则俯了下来,朝着谢虞的脸准确无误的靠了过来。 “……不要!师傅,你……”谢虞的灵台瞬间似乎清明了些,努力想要挣扎,但是压在身上的符青鸾却牢牢的将他禁锢在原地,连根手指都无法轻易的郁动。 刹那间,如同寒冰一般的感觉,从脸上那只手的手心释放,瞬间刺透谢虞的脸颊,肆无忌惮的在谢虞的体内弥漫开来,谢虞感到自己整个人如坠冰窟,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飞快的失去活力,被渐渐的固定。 而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距离谢虞的双唇,只有刹那之遥,一股冰冷的气息,近在咫尺的扑在谢虞已经近乎麻木的脸上,洁白的雾气,在视线中清晰可见,连接成片,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冻结了一般。 “……虞儿……焰心诀……”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过于麻木而带来的脑海片刻的清醒,谢虞似乎终于听到了那之前钻入耳中的声音,最后模糊的几个字,到底在说了些什么。 “……焰心诀……师傅他……最早……也是唯一亲口教过我的灵念……”谢虞几乎就要失去神智的意识中,某段被保护的格外小心的记忆,缓缓泄露了出来,谢虞几乎是毫无意识中,口唇微微颤动着,将八个字缓缓的吐了出来:“心若穹庐,炎净不绝……” 起初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每个字之间的间距,恍若经年,每个字的声音,都模糊的如同梦呓,但是每当一个字被谢虞从几乎麻木的口唇中吐出,他几乎就要冻结的身体上,就会有一小块闪起微微的淡紫色。 这淡紫色每出现一处,谢虞就感到自己原本就要远去的意识,稍稍被拉回来一分。 那身上的符青鸾,似乎对这微弱的光芒很是忌讳,想要伸手去扑灭,但是压灭了这里,那里就会腾起,按下了那边,这边就会重新露出。 那紫色的光芒,起初淡薄如无物,虚弱如烬火,但是渐渐的,伴随着谢虞意识的恢复,口中的灵念逐渐清晰而连贯,那紫色光芒开始艳了起来,也开始活跃了起来,在谢虞的身上,就这样跨身越腰,自己连成了一片。 此时的符青鸾,还想要压灭这紫色的火焰,但是伸出的手距离火焰还有些距离,就会如同被燎着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眼见着,符青鸾就要被谢虞身上这连绵的火焰给赶起,恍然间,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不再去与那火焰相斗,而是骤然俯下脸去,嘴里银色的寒意闪耀着,朝着谢虞的双唇吻了上去。 就在要亲上的一瞬,符青鸾的肩膀,被谢虞的双臂给牢牢的控在了原地,那双手上用得力道是如此之大,只听着符青鸾肩头的骨骼“咔咔”作响,恍若马上就要被捏碎似的。 “大胆狂徒,竟敢假扮我的师傅!”对着身上的符青鸾看了片刻,谢虞神情间立刻肃然,身上延烧的火焰集于双手,登时将符青鸾给变成了一团火球。 “嘎啊——!”火焰上身的一瞬,“符青鸾”发出不似人间的惨叫声,生生化作了一团煞气,噼啪作响间,湮灭在了紫色的业火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白色冰息,顷刻间消失无影,谢虞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虞儿……多亏你……听到了为师的声音……”只见那边的床上,符青鸾眉宇间微现青白之色,神情困顿,正盘腿调息着。 “师傅!”谢虞用缠着紫色业火的双手将符青鸾身畔纠缠的黑白两色雾气给撕裂,满脸关切的来到了他的近前。 谢虞很快就用灵识确定了符青鸾身上如冰般雾气的出处,也不多说,将符青鸾抱起横放在床上,外衣腿下,中衣撩起,露出了他腰部的伤处。 只见白日里已经几乎不见的淡红色伤处,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白两色,触之刺骨的冰寒煞气,正源源不断的从那里涌出,向内侵蚀着符青鸾的灵气,向外不断地冲击着谢虞,丝毫没有要减弱的势头。 “师傅,你?!”谢虞一眼望去,心中立刻忍不住一痛,自己刚刚只不过被这煞气从体外送入,就几乎无法抗拒,符青鸾现在可是被从体内源源不断的冲击着,那种痛苦,思之令人心惊不已。 符青鸾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但还是忍不住咬牙道:“这次是为师大意,被逆鳞给算计了,还以为让游龙带它出去绕一圈,能够消消它的煞气,谁料到游龙竟然被它迷了心窍,被它给同化了,还把那煞气通过游龙反噬到了为师的身上,哎,游龙这个小叛徒,等它回来,看为师不扒了它的皮……” 听符青鸾如此一说,谢虞心头这几日的疑惑顿消:原来自己也被逆鳞的煞气给反噬了,灵台不清,心中很多东西无法控制,所以这几日的情绪才那么容易起伏不定,同时对师傅的态度才…… “师傅,徒儿这就去准备,好帮您把这煞气消了。”想到这里,谢虞心中自责不已,想要补救的他,不等符青鸾点头,就已经转头跑了出去。 不一会,在符青鸾的房间里,一个可以堪堪挤入两人的大木桶被摆在了内室里,被叫起来帮忙的付麟,和谢虞一起,把烧好的热水不断的倒入,很快就把大木桶给满的七七八八了。 “付麟,继续烧水,这边水一凉,就继续加热水,必须保持里面烫手又不烫手的温度。”谢虞试了下温度后,叮嘱付麟到。 “我知道了。”付麟点头应道。 “师傅,请准备让徒儿帮您驱除煞气吧。”谢虞走到符青鸾的身侧。 符青鸾这次没料到,游龙竟然会反将自己一军,而逆鳞似乎算着了这一点,使得他体内固着的煞气很是棘手。他自己驱除倒不是问题,只是需要不少时间,符青鸾能够感应得到,两把剑此刻距离青阳并不远,否则就算游龙反水,自己也不会被输入如此大量的煞气而不自知,,这么搞下去,万一两把剑早早回来,自己到时反而没法及时收服它们,这岂不成了一个笑柄,想到这里,符青鸾不再犹豫,索性就由着谢虞。 见符青鸾点头,谢虞将符青鸾除去中衣的上衣,同时自己也除去外衣,这才抱起符青鸾,将他缓缓的放入到了木桶之中。 木桶中的热度瞬间进入体内,让被煞气折腾的符青鸾登时舒服了不少,但是桶内的热水眼见着温度噌噌的下降,等到谢虞后脚紧挨着符青鸾在他身后坐下时,木桶里的水温几乎就要扎手了。 付麟不敢耽搁,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木桶里。 谢虞赶紧在符青鸾的身后坐好,前胸贴着符青鸾的后背,同时双手从后面伸入符青鸾的怀内,左右手与符青鸾的手交叉而握。 谢虞心头微微一荡,赶紧收摄心神,师徒两人非常有默契的闭目,不约而同的运起了相同的心法。 两人合力,心法的效力登时大了两倍也不止,付麟只是出去换了两桶水的工夫,这边的煞气就已经驱除了大半,只见桶内两人身侧的热水,都已经冻成了冰坨子,可是身处中间的两人脸上,却脸色红润,热气腾腾,围绕在两人身畔的那些黑白色煞气,几乎不见了踪影。 付麟眼见如此,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热水了,便把手中的盆放在了地上,静静的替两人护着法。 眨眼之间,只听见木桶里一片碎裂之声,谢虞和符青鸾已经同时睁开了眼睛,从木桶里跳了出来,落在了地面上。 “师傅,您还好吧。”谢虞顾不上自己,先从床上取过符青鸾的外衣,帮他披在了身上,将他光着的上半身给遮了起来。 “为师已经没事了。”符青鸾微微摇了摇头,把付麟递过来的毛巾先转给了谢虞,这才又接过来一条,自己擦着额头的汗水。 回头看着满是碎冰的木桶,低头看看身上的狼狈相,回想一下刚才在一旁看得谢虞经历的那一幕,一想到这次吃的亏,符青鸾心头的火就噌噌的:“虞儿,为师已经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让那两柄剑好看!” “徒儿自当遵命。”谢虞用外衣将湿透的身子给裹上,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艳阳日。 青鸾峰的河水上,一扇竹排正沿着河水缓缓而下,符青鸾坐在竹排的正中,谢虞打着油纸伞站立身后,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自上而下,缓缓的沿着河水的流动,来到了昨日踏青的那个湖中。 虽然符青鸾提前就叮嘱了付麟和唐鱼水两个人,今天老实在雅修精舍里面待着,别跟过来,可是,有些担心的两个人,还是悄然跟在了竹排的远处,尾观着这边。 籍着寒冰符,符青鸾两人身旁的温度降到了冰点,竹排经过之处,水面就立刻结起一层薄冰,竹排经过之处,留下了一条半透明的痕迹。 付麟携着唐鱼水,压低了灵气,悄然随着痕迹而行,两个人都很在意,符青鸾到底有什么办法,将藏起来的游龙和逆鳞给引出来。 在湖中某处,竹排停了下来,符青鸾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缓缓起身后,朗声而道:“逆鳞竖子,无胆匪类,卑鄙小人,没有游龙的暗助,就连露头也不敢,明明自己择了明主,却昧心不认……” 看着竹排上神情肃然的符青鸾,原本抱着期望的付麟不禁有些哑然,反而是唐鱼水,听着符青鸾这番不言不白的行文,悄声暗笑了起来。 付麟刚要带着唐鱼水离开,就感到头顶灵气骤变,一阵疾风瞬间破空而出,携着寒意,朝着符青鸾和谢虞直冲而去。 付麟刚要提醒湖中的两人,就见到那股冲到符青鸾眼前的疾风,突然停在了原地,而原本湖面上的一切,瞬间变形折叠,构成了一个透明的结界,将谢虞和刚刚现行的逆鳞给困在了里面。 “这两个不听话的,不是让你们别跟过来嘛。”符青鸾的声音,出现在两人的身侧,付麟转头时,发现符青鸾已经单手擒着黑光罩体的游龙,站在两人的不远处。 “师傅。”唐鱼水想要靠过去,立刻就被符青鸾抬手给阻止了,只见符青鸾结印成阵,熊熊的火光之中,游龙就这样被扔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湖面山似乎也已经有了结果,一声脆响,那透明的结界已然偏偏碎裂,谢虞站在竹排上,双手紧握逆鳞的剑柄,两者浑身蓝紫色的火焰雷光不断跳动着,要不是竹排旁边的冰面相阻,恐怕早就波及到了整个湖面了。 “表哥……”付麟刚要迈前一步,就被符青鸾抬手拦了下来,前面看似平静的空气中,一道雷光劈在了符青鸾的衣袖上,蓝紫色的火焰劲头十足的延烧着,似乎不烧尽一切就不肯罢休一般。 “别去给你们大师兄分心,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符青鸾熄了衣袖上的雷火。 付麟和唐鱼水眼见如此,知道符青鸾所言非虚,只得远远的看着,在心中替谢虞鼓着劲。 符青鸾垂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竹排上手握逆鳞的谢虞。 那张俊脸上,面色红润,气息悠长,灵气运转还算顺畅,可是,这也只是谁都能看到的表象。 这里只有他明白,谢虞此刻与逆鳞的较力,看似平静,实则凶险,只要谢虞一个不支,恐怕反而会被逆鳞的煞气侵蚀。 符青鸾心中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在他的心中,对谢虞却总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个徒儿,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日尽月升,月沉日起,一天一夜的时间转瞬而逝,付麟和唐鱼水没有离开,符青鸾由得两人。两个人白日努力,晚上静观,符青鸾却从头开始,就静静的站在一旁,专心于谢虞体内灵气和心法的每一次流转和变化。 终于,某种微妙的感觉,在符青鸾的心头出现。 付麟和唐鱼水已经在一旁沉睡,符青鸾抬头才发现,此刻已经是第二日的月到中夜,也顾不上给两个小家伙拂去肩上的露气,一个缩步,趁着空隙,人已经出现在竹排之上。 力竭的谢虞,脸色瞬间苍白,双手微松,整个人垂着眼倒了下来。 符青鸾一把将他接在怀里。 而那边的逆鳞,剑上缠绕的白气全消,跌落竹排的一瞬,剑鞘疏忽而至,剑入鞘,横于谢虞的脚下。 “干得好,虞儿。” “多谢……师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谢虞从梦中醒了过来,骤然起身,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了下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仍然在那湖畔。 天色隐晦,从中透出一丝晨曦,眼前火光闪动,鼻中香气扶摇,正在篝火旁凝神的符青鸾,背影无比端正的投注在了谢虞的视线中。 听到了衣服滑落地的声音,符青鸾注意到了这边,回过头来看着谢虞,透出一丝倦意的眼中,满是关心和柔和:“醒了?感觉还好吧。” “师傅。”谢虞感到脑袋仍有些昏沉沉的,努力想了一会,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才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谢虞赶紧俯下视线,左右寻了没几眼,便看到了放在一旁石上,跟游龙并排的逆鳞,而在两柄剑的旁边,付麟和唐鱼水靠石而坐,互相依靠着,睡的正香。 “你睡了有一天了,两个小家伙怎么都不肯回去,坚持在这里陪你。”符青鸾替谢虞搭了搭脉,确认无碍后,这才将地上滑落的衣服捡起,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徒儿,让师傅和师弟们操心了。”谢虞起身,帮着符青鸾将外衣穿好,系好腰带,甚至还没忘记,将符青鸾从不太在意的微小折痕给用手拂去。 做完这一切,谢虞俯身看了看熟睡中的付麟和唐鱼水,就要转身离开。 还不等他转过头去,一块热腾腾的东西已经迎面而来,他赶紧戒备的凝气在手,将那物抓在手中,低头看去,发现手里面的,竟是一块刚烤熟的地瓜。 “吃一点吧,这是两个小家伙专门去挖的,你耗了两天,也该饿了。”符青鸾那边已经自己掰开了一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口中“嘶呼嘶呼”有声,神情间很是享受。 感受着手心中的温度,谢虞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连皮也不会扒吗?”符青鸾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看着正对着手中地方发愣的谢虞,上前把地瓜拿了过去,扒起皮来。 “师傅,徒儿对……”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没用,被逆鳞给利用了内心的弱点,控制了感情,不仅如此,还连累了你师傅我,让小家伙替你担心,然后就要一个人闷声不吭的埋头到剑室里,练到筋疲力尽体无完肤,感觉强了些,这才会好受一点,也才敢有信心直面我们,是不是。”符青鸾抬手阻止了谢虞的话头,一边扒着地瓜皮,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听着符青鸾的话,谢虞的瞳孔立刻一散,继而重新缩了起来,微微垂首,原地不语。 “别以为我没亲眼看见,就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过去都是这么干的。”符青鸾将地瓜迅雷不及掩耳的喂到了谢虞的嘴里,谢虞躲避不及,只得张口咬下,然后顺势从符青鸾的手中接过了温热的地瓜。 符青鸾一脸的语重心长:“虞儿,也别怪为师说你,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一个大男人,没有力量就什么都不敢做,难道你的信心是纸糊的?做事别总是跟个女孩子一样磨磨唧唧,要直接一点,脸皮厚一点,别什么都默默承担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有事就迎头怒对,一个人不行,咱们就师徒一起来,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我就不相信,咱们师徒齐上,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谢虞默默咬着地瓜,心头一股暖意渐渐涌起。 “当然,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你,只不过,发生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的,但是既然发生了,这就说明,咱们两个人都还欠缺锻炼。”说话间,符青鸾已经凝了两把灵剑,将一把扔给了谢虞:“那两把破剑,我是懒得理会了,怎么样,要不要找个伴,好好锤炼一下自己?” “师傅有意,徒儿定当奉陪到底。”谢虞接剑在手,眼中的犹豫和歉然,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第二日一早,丹阳峰的药庐内堂。 谢虞今日特意早早结束了早课,跟当值戒律堂弟子报备后,这才放下了逆鳞,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昨晚一夜的较量,并没有影响谢虞的体力,反倒是在精神力上,让他更放开了一点,也更专注了一些。 这里依然是前几日忙碌的光景,虽然早早通报了,谢虞还是等了一会,史丹虹这才人未至声先到的迎了出来:“谢师弟,让你等了这好一会,还请你见谅。” “史师兄客气了,谢虞今日是来向你赔罪的。”说话间,谢虞已经缓缓起身,恭敬的对着史丹虹一躬到底:“师弟无知,前几日屡次对史师兄无状相对,深感惭愧,还请史师兄多多海涵。” “谢师弟你看你这说的,赶紧先起来说话。”史丹虹一看谢虞如此大礼,赶紧上前相扶,但是谢虞很是固执,无奈之下,史丹虹只得受了这一礼,谢虞这才缓缓起身。 “师兄明白,师弟你当时也是担心师傅,这种孝心,做师兄的只有敬佩,哪来的气生啊。”史丹虹示意谢虞坐下说话。 “尊卑自当有别,尊师也不能逾越后辈之礼,谢虞让师兄见笑了。”谢虞婉拒了史丹虹的好意:“史师兄这里忙绿,师弟就不打搅了。” “谢师弟你难得来一趟丹阳峰,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免得外面说我们丹阳峰没有待客的礼数……”史丹虹的话还没有说完,内堂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丹虹师侄,你倒是快一点啊,你师叔我可等你了半天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谢虞不禁微微一愣。 面对谢虞投注过来的相询神情,史丹虹不禁摇头一笑:“说到这个,青鸾师叔他比谢师弟你早来了一会,说昨晚跟你切磋了一夜,比不过少壮,筋骨酸痛,正等着让我给他针灸按摩呢。” 谢虞眼底神情微微一闪:“史师兄这里如此繁忙,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做徒弟的亲自来吧。” 说话间,也不等史丹鸿回应,谢虞对着他微微颔首后,已经起身朝着内堂走了过去。 “这倒也没有什么,毕竟也是我们丹阳峰弟子的分内之事……”史丹虹刚起身要跟过去,那边厢已经对上了面。 “虞儿?你怎么在这里?!” “师傅,史师兄这里忙碌,这些许小事,他已经给徒儿开了汤药针石,回峰自有徒儿帮您效劳,就不要给史师兄他们多添工作了。” “……那好吧。” 史丹鸿人还没走进去,谢虞已经携着符青鸾从内堂里走了出来,架势轻缓,符青鸾却丝毫没有抗拒之力:“史师兄,我们师徒就先告辞了。” 趁着谢虞跟史丹鸿告辞的同时,符青鸾还不忘对史丹鸿招呼道:“丹虹师侄,什么时候不忙了,常来青鸾峰坐坐,师叔我……” “师傅,今日的符篆课要迟到了。”谢虞携着符青鸾,脚步虽慢实快,不等他的话说完,两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史丹虹他们的视线之中。 看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史丹虹不禁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对师徒…… 谢虞终于还是搬到了雅修精舍这边。 付麟稳重有序,唐鱼水活泼机敏,虽然性格不同,但是两人在修炼上却都很要劲,各方面都是一点就通,不过,两人都是一日千里的速度,这让谢虞不敢怠慢分毫。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监督两人不要太过冒进,谢虞似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住近一些,总是更方便些。 只是房间方面,谢虞跟付麟调了一下,和符青鸾的房间相对着,把唐鱼水的房间夹在了中间。 虽然每天都要跟符青鸾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安排忙碌了,正儿八经的眼对眼的时间,竟然比谢虞想象中还要少些。 紧凑的安排,让每日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将近一月过去。 这一日的上午,符青鸾斜身半卧在雅修精舍的屋顶上,手边上放着几盘细点,一边吃着,一边遥遥望着谢虞教导付麟和唐鱼水。 百无聊赖间,符青鸾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凑过去的心思,不过取而代之的,嘴里面就被填的满满的,片刻没有空着的时候。 终于,谢虞对两人的指导告一段落,三个人在原地散了开来,分别坐下歇息。 一看这边休息,符青鸾眼睛一亮,立刻从屋顶跳下,朝这里凑了过来:“小鱼儿,今天练完了吧,天气这么好,一会师傅陪你放风筝去。” “师傅,三日后就是鱼儿的入派考试和付付的验证会了。”唐鱼水为难的看了符青鸾一眼。 符青鸾却是一脸的轻松:“人生贵适宜,麟儿只不过是筑基后的验证会,走走过场就行了,小鱼那边的入门试虽然重要点,可是徒儿我都收了,师傅叫的次数都车载斗量,别人还能越过我硬踢出去不成。更不要说,你们两个人资质顶尖,现在各门派都稀罕的不得了,青阳再厉害也不例外的,不会有事了。” 说到这里,符青鸾音调一转:“更何况,这一个多月以来,你们三个一直苦练,把为师一个人扔在边上不理不睬的,为师真的好心痛。” “师傅,咱们三天前刚去摘了莲子,大师兄还特意给你钝了莲子羹的。”付麟提醒符青鸾到。 “对啊,麟儿,你也说了,那都是三天前了,三天!这可是好久了——!”符青鸾脸不红心不跳的强调到。 “师傅,咱们三天前摘了莲子,七天前赏了新月,十一天前连着过了两天的阴天,半个月前割了蜂蜜……”谢虞淡淡的看着符青鸾的双眼,平静的眼神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您也答应了,只要徒儿安排得当,您就不打搅麟儿和小鱼的修行的。” “……那好吧。”看着谢虞的眼神,符青鸾只得退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这个徒儿认真的眼神,符青鸾总感觉有点气短:“反正你们有了大师兄,就不要师傅了,师傅这就一个人去屋里睡觉去了。” 唐鱼水看着符青鸾“黯然”的背影,有些不忍心道:“师傅,大鱼不是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嘛,你就留下来,也指点一下付付和小鱼。” “你说那些点心?”符青鸾回过头,讪讪的看着谢虞:“我都已经吃完了。” “师傅,这可是咱们四个人的份,你竟然一个人都吃了?!”付麟闻言起身打开食盒,看着空空如也的里面,脸上满是惋惜。 “我不是一个人在旁边无聊嘛,”符青鸾低头看了看盘子,空空如也的里面,在边上还散落着点自己剩下的东西,“这里还剩下点青红丝,要不,麟儿你尝点?味道也不赖的。” “……”付麟无语的看着盘子里散落在边上的青红丝,很明显这是符青鸾挑出来不想吃的。 符青鸾不以为意道:“你们想吃,等一会让大师兄再给你们做点不就行了。” “……我要是能要到,早就开口了。”付麟侧头碎碎念到。 谢虞稍稍沉吟,似乎有了想法,主动开口道:“既然师傅想要徒儿相伴,不如这样,麟儿你的验证会师傅最为了解,一会的修行,就请师傅帮你熟悉一下,而至于小鱼,一直都是在练习,我一会就给你准备一个跟考试环境相似的地方,好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考试的环境。” “什么,虞儿(大师兄)你让麟儿(师傅)跟我……”符青鸾和付麟闻言都是一愣,刚要开口,就被谢虞给漂亮的无视了:“小鱼,咱们就不在这里打搅师傅和二师弟了,跟师兄去别的地方。” “嗯!”唐鱼水满脸兴奋,跟符青鸾和付麟道了别,牵着谢虞的手,转身离去:“师傅和付付你们要加油啊,鱼儿跟大师兄去了。” “小鱼儿……”“大师兄……”符青鸾和付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虞牵着一蹦一跳的的唐鱼水,很快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麟儿,我们生在人世,自然不能随便任人摆布,你说对吗?”符青鸾扭头,严肃的看着付麟。 付麟直白道:“师傅,您就直说吧,是不是要跟上去看看大师兄和小鱼在干吗?” “……不愧是为师的徒儿。”符青鸾一凛,“为师也不跟你绕圈子,麟儿你就直说吧,去,还是不去?” “徒儿不去,三天后就是验证会了,而且大师兄也吩咐了,徒儿要在这里练习。”付麟一点也不跟符青鸾绕圈子。 “……”符青鸾看着转头要去练剑的付麟,不禁有些无奈,但是心头一转念,立刻就有了主意:“那好吧,为师就一个人去关心你师弟和大师兄了,哎,可惜了,本来还想在路上跟你说说,三天后那些参加验证会的长老和各峰首席弟子们,都有些什么习惯和偏好……” 符青鸾的视线中,闻言的付麟果然立刻原地停步。 符青鸾一见就知道自己的话起效果了,磨蹭蹭的作势要离开。 果然,付麟很快就转回身来:“师傅,还是让徒儿陪您走一趟吧。” 符青鸾心下暗笑:“哎呀,麟儿,为师也不勉强你,你还是在这里继续修炼吧。” “师傅,要是去晚了,大师兄去的地方可就要进不去了。”付麟提醒符青鸾到。 “什么?!那咱们可要快点走了。”符青鸾立刻就猜到了付麟话中所说的地方,一把拉起付麟,朝着青鸾峰的后峰而去。 在青鸾峰的后峰,专门设过一个兜天阵,青阳派下山历练的弟子们,会把从山下捉回的一些妖精鬼怪带回来关在里面,以供不同弟子修炼对战而用。 付麟提及时间的时候,符青鸾就立刻确定了,谢虞是带着唐鱼水来到了这个地方。 因为里面的妖精鬼怪为数不少,来练习的弟子也不少,所以为了管理方便,这个阵每天都会定时开关,没有专门的符咒,也无法轻易进出,这一点,就算是身为青鸾峰峰主的他,也不例外。 符青鸾对这个兜天阵也早有兴趣,这次知道了,又如何肯放弃这个机会。 谢虞带着唐鱼水,速度并不算慢,符青鸾携着付麟,全速相追,竟也是在阵口的地方,才堪堪看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背影。 眼见着阵口就要封闭,符青鸾也来不及招呼一声,临时做好的符咒贴好,携着付麟就冲了过去。 因为兜天阵的效果,谢虞这时才感应到了两人,回头看过来的同时,刚要说些什么,符青鸾带着付麟就已经来到了近前,然后,那阵口,就这样封闭了起来。 “嘘,这符咒虽然是临时做的,没想到还能管用。”面对着谢虞投注过来的视线,符青鸾满不在乎的呼了口气。 “师傅,你和二师弟……”看着两个人,谢虞神情微微有些不悦。 “大师兄,是师傅他……”付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符青鸾给挡了下来:“虞儿,小鱼和麟儿都要考试,咱们应该一视同仁才对,所以,我把他也带了过来。” “不是,师傅……”谢虞刚要说些什么,四个人所在的兜天阵的生门小阵中,一阵怪响四起,绵然的灵气雾就这样飘了起来,立刻就把四个人都给笼罩其中。 而在飘散的灵气雾中,符青鸾很快就捕捉到了为数不少并不强烈的妖气。 符青鸾刚要避让一下,以免影响了这阵的效果,不想一阵狂风骤起,刚才还遮天蔽日的灵气雾,登时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虞儿,你给小鱼弄得这是什么……”符青鸾刚要问一嘴,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也不禁有些讶然——只见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包括他在内,一共十六个的师徒四人。 四个符青鸾,四个谢虞,四个付麟和四个唐鱼水,交杂着站在原地,除了谢虞们之外,一个个都有些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四周围的自己和其他人。 符青鸾一上眼,就明白了谢虞此刻给唐鱼水拿来练手的是什么——变形怪。 变形怪,顾名思义,会根据感应到的人的灵波,改变成那个人熟悉或者就是本人的样子,不仅外貌几可乱真,等级高些的,甚至连那个人记忆中所变人都变得几乎一模一样,本人也很难分辨开来。 “不用试了,这里面没法动手的。”四个谢虞同时开口,对着正要尝试一下的四个付麟说到。 符青鸾伸手试了试,果然跟谢虞所说的一样,这兜天阵里根本无法动手,无论拳脚和武器,都无法递到旁人的身上,与此同时,其余那些人的身上,竟然也都是灵气傍身,一点妖气都感受不出。 看着周围跟自己同样动作的三人,符青鸾不怒反笑。 四个符青鸾的笑声让其余十二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傅,你在笑什么?” 十二个叠加的声音,在阵里回荡着,压下了符青鸾的笑声。 “没什么,就是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感觉好有趣。”符青鸾止住了笑,跟其余三个符青鸾互相打量着,跟照镜子一样。 符青鸾不禁童心大起,对着左手边的一个挥起了手,没想到那个“符青鸾”原地而立,冷冷的无视了他的动作,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好了,师傅,别玩了。”四个谢虞同时开口,阻止了符青鸾:“接下来要怎么办,您就拿个主意吧。” “还需要什么主意,这本来就是小鱼儿的试炼,让他继续不就好了。”说话间,符青鸾看向了那边的四个唐鱼水,其余三个人也是同样投注过去了视线,只见四个唐鱼水或颦眉或嘟嘴,一个好奇的看着其余人,一个回应了这边的视线。 “师傅,鱼儿有点担心。”四个唐鱼水齐齐的皱起了小眉头。 “担心什么,大不了找不对,等到阵法的周天时间到了,自然就解除了,总不过咱们师徒在这里多待一会。”符青鸾左右看了看四周,兜天阵里跟青鸾峰外面其余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没有带进来吃喝的东西,自己动手也没什么难的。 “师傅,刚才你和二师弟进来的仓促,徒儿没来得及调整阵的细微,如果咱们十二个时辰后没法找出其余十二个变形怪来,咱们可就要被它们给取代了。”一个谢虞提醒符青鸾到。 “什么?!这……这可是个问题了。”四个符青鸾不禁同时一愣。 符青鸾对谢虞的话并不陌生,变形怪本身就是这种妖怪,便形成某个人后,取而代之,原本的本尊就会被吞掉。 “小鱼儿,来找吧。”一个付麟开口鼓励唐鱼水。 “可是……”四个唐鱼水都很为难。 “鱼儿,找吧,我们都相信你。”谢虞们齐声安慰唐鱼水到。 “对,鱼儿,来找吧,别太当回事,咱们师徒一起,还能输给一帮小妖不成。”符青鸾们也齐声到。 “嗯。”唐鱼水们看着齐刷刷一片各种鼓励的视线,脸上的神情平稳了下来。 为了方便唐鱼水观察,符青鸾们、谢虞们和付麟们,包括唐鱼水们,都分别站在了一起,占据了四个方位,相互间隔开了一点距离,好便于唐鱼水们观察。 谢虞们差别最小,四个人都静静站在原地,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付麟们的差异也不太大,唯一佩剑的他,甚至连走麟都被复制的一模一样的;唯一有差别的是符青鸾们,四个人姿势不一,一个沉静,一个淡然,一个清冷,一个对小鱼挥了挥手,让唐鱼水们不禁也跟着挥了下。 唐鱼水观察的仔细,将十二个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好好看了几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看,就越有些摸不准起来,这十二个人,但从外表上来看,真的是太像了。 看完这三边,唐鱼水们都沉吟了一下,这才转头,自己四个互相打量起来,好一会,唐鱼水们脸上的神情有些黯淡了起来,抬头看向了符青鸾们:“师傅,还是请您出手吧。” 看着唐鱼水们脸上为难的神情,符青鸾心下不忍,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吧,我来找。” 符青鸾们将所有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齐齐的来到了付麟们的身前,将其中一个付麟给指了出来:“这个付麟是假的。” “师傅,话可不能乱说!”这个付麟一愣,赶紧反驳到。 “是吗?那你就出来走两步。”四个符青鸾让开了路。 那个付麟眼见所有人无一开口,齐刷刷的看着自己,只得收起了委屈的眼神,犹豫了片刻后,尽量平静的朝前走了几步。 这个付麟刚走一步,谢虞们的眼神立刻释然。 而这几步走完,唐鱼水们也是立刻恍然大悟,拍着手称赞道:“师傅真厉害,一眼就找出一个假付付了!” “凭什么走几步就说我是假的?!”这个付麟仍然逞强到,“师傅和大家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可不服!” “麟儿的走麟,在他走动的时候,无论麟儿如何做动作,走麟都是维持在原位置一动不动的。”符青鸾看着这个付麟,话点到即止。 这个付麟赶紧低头本能的看了腰畔的走麟一眼,立刻抬头继续狡辩到:“光这一点可不够,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一起陷害我!” “师傅没有陷害你。”四个谢虞围了上来,两个挟住这个付麟,一个抬脚,另外一个就把付麟脚上的鞋底看了看,“付麟一直介意比我矮一点,所以平日里穿的鞋底都要厚一些,而你的鞋底,明显薄了点,但是你的身高,却跟其余三人没有两样。” 听到谢虞这么说,其余所有人立刻都看向了另外三个付麟的脚底。 “表哥,这种时候你怎么说这些……”三个付麟都有些窘迫到,同时对着唐鱼水解释到:“小鱼儿,别朝这边看,大师兄他是乱说的。” “对啊,他是乱说的……”假付麟还要多说些什么,符青鸾们却已经麻溜的灵气成线,四根齐上,将他捆成了个粽子,扔到了一旁:“咱们时间有限,你还是担待点吧。” “来,小鱼儿,让师傅抱抱。”符青鸾们扔下那个假付麟,立刻转头,朝着唐鱼水们架势不同的张开了双手。 “是,师傅。”唐鱼水们分别跑了过来,冲进符青鸾们的怀抱里。 “果然。”一个符青鸾颠了颠怀中的唐鱼水,其余三个人放下的同时,他却不撒手了。 “师傅,鱼儿怎么了吗?”这个唐鱼水有点委屈的看着抱着他的符青鸾。 “鱼儿,你重了。”符青鸾爱怜的看着怀中的唐鱼水。 “师傅,鱼儿只是早上多吃了点东西。”这个唐鱼水撒娇到。 “是嘛。”符青鸾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顺手把他发上的铃铛给携在了手指尖上,拎起来看着道:“那为什么其他三个人铃铛上都有的剑痕,你这里没有呢?我可记得清楚,今早上麟儿一时失手,跟你道歉了半天,你们大师兄没有看到,并不代表你师傅我没看见呢。” 怀中的唐鱼水神情一变,刚要动弹,符青鸾手中灵气成罩,将这个唐鱼水给罩在其中,然后缓缓的送到了之前那个付麟的身旁:“委屈你在这里等一会吧。” 眼见着不一会工夫,就找出两个变形怪,所有人的神情都缓和了些。 “师傅,还有徒儿……”谢虞们刚要开口,就被符青鸾给打断了:“虞儿,今早的桂花糕,你做的好像甜过头了点。” “那是大师兄做的吗?”三个唐鱼水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大鱼,那桂花糕好好吃,你的手艺好像又厉害了。” 符青鸾紧握住要把手缩回去的这个谢虞,把手硬拉到鼻子下闻了闻:“所以,这位身上没有腌渍桂花香和蜜糖味的虞儿,就请你自动一点,好吗?” 符青鸾话音刚落,其余三个谢虞已经同时用灵气线将这个谢虞捆绑好,然后提醒符青鸾道:“师傅,麻烦你放放手,徒儿要把他移走。” 说完也不等符青鸾反应,已经硬生生将那只手从符青鸾手中抽离,然后将那个假谢虞给扔到了假货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符青鸾自己都没有料到,最早被排除出两个假货的,竟然是自己。 两个谢虞在沉吟一会后,只不过是分别上前,跟每一个符青鸾附耳问了下思过崖发生的事,特别是自己在洞壁上写下的诗,以及那幅画的细节,很快就将两个符青鸾给“请”到一旁,用灵气线给捆了起来。 看着跟其他假货放在一起的两个“自己”,符青鸾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喜的是省了不少麻烦,复杂的是,在徒儿们心目中的自己,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过,像我这么帅的人,的确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复制的。符青鸾随即想开,微微颔首,突然发现,身旁另外一个符青鸾,动作神情竟然跟自己毫无二致。 对方发现符青鸾看向自己,脸上淡淡的,负手而立,看向别的方向。 符青鸾的视线从对方身上一扫而过:哼,看你还能装多久。 让符青鸾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会很快出结果的事情,却并没有理所当然的的发生。 真真假假的九个徒儿,围着自己和另外一个假货,在谢虞的控制下,问题层层递进,从平日的吃穿住用,到符青鸾跟每个徒儿之间单独发生过的记忆,甚至于谢虞将思过洞发生的关键事情也都搬了出来,那个家伙竟然也跟自己一样对答如流,一点卡顿都没有,而且从神情上看来,他比自己还要更自若和淡然,有时符青鸾自己一眼看去,都会恍然有一瞬感到,自己会不会才是那个假货。 一直都没有突破,谢虞不禁陷入了沉吟,看着符青鸾的眼神中有所犹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符青鸾不禁心中腾起了一丝希望,可是,谢虞那边却陷入了沉默,良久都没有动静。 而六个付麟和唐鱼水,则继续叽叽喳喳的问着各种问题,就跟一群小麻雀似的,扰得符青鸾有些头疼。 “大家静一静!”符青鸾一抬手,所有人都立刻住嘴。 “为师的事,就暂时一放。”符青鸾看向了徒儿们,“为师决定,还是先从你们开始。” 听见符青鸾如此说,所有人都重新站好。 符青鸾走到了唐鱼水们的跟前,没有理会跟上来的假货,俯身看着唐鱼水们道:“鱼儿,现在就算一卦,看看你们三个里面谁是真的,好不好?” 听到符青鸾这么说,三个唐鱼水都从怀里将铜钱取了出来,一个立刻就算了起来,但是其余两个却有些疑惑的看着符青鸾:“师傅,鱼儿的卦算大不算小,这么精细的事是算不出来的。” “对啊,所以说,那个鱼儿就是假的。”符青鸾微微一笑,起身的同时,已经将那个假唐鱼水给捆起来,送到了假货堆那边。 “那,师傅,就让鱼儿画张符篆吧!”唐鱼水似乎开了窍,主动提议到。 看到符青鸾点头,唐鱼水立刻摸出了随身的符纸和朱砂笔,开始画了起来。 符青鸾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仔细的注视着每一个细节:符纸的类型,朱砂笔的握法,甚至连唐鱼水提笔的习惯都没放过,可是,直到符篆画完,符青鸾也没有找出一点不同来。 符青鸾侧首,发现假货自己也在静观,而那边的谢虞们和付麟们的神情间,也并没有什么收获的样子。 符篆画完,唐鱼水立刻用出,看着毫无二致的效果,符青鸾虽然意外,但是也明白,这一点是不能用了。 摸着两个神情有些失落的唐鱼水的小脑袋,符青鸾将记忆中,自己与唐鱼水独有的细节,睡前故事的内容,与唐鱼水的相遇,都问了一遍,结果跟之前自己的经历相同,毫无意义。 看着代替自己的付麟们也在做着无用功,符青鸾思索了一会,有了决定。 “麟儿,你让开些。”符青鸾示意付麟们让开点,然后看向两个唐鱼水:“鱼儿,你相信师傅吗?” “鱼儿当然相信师傅。”两个唐鱼水异口同声到,他们的两双大眼睛干净的看着符青鸾,一点渣滓都没有。 “那就好,为师已经知道哪个是假的了。”说话间,符青鸾双手中各一把灵剑在手,朝着唐鱼水们就同时当头劈了下去。 “师傅,不要……”付麟们迟到的阻止声中,符青鸾没有丝毫杀气的剑,已经停在了一个唐鱼水的头顶,距离唐鱼水的头发,只有毫厘之差,而另外一把剑下,那个唐鱼水已经满脸惊恐的逃到了一旁,刚要说些什么,符青鸾手中的灵剑已经画作绕指柔,将这个惊恐的唐鱼水给捆了起来。 “鱼儿最乖了。”符青鸾俯身将真正的唐鱼水抱在怀里,唐鱼水也高兴的依偎着符青鸾,两个人同时看向了付麟们。 “师傅,您也要这么试探我吗?”付麟们稍稍有些不悦的看着符青鸾。 “怎么会,用过的办法就不能再用了。”符青鸾淡然的看着付麟们:“麟儿,能详细说一说,你当初是如何被大鱼给偷偷带下山的吗?” 付麟们眼中神情微微一动:“师傅既然有命,徒儿自当遵循,可是,师傅,您又不知道细节,说了有用吗?” “这当然不是我来问。”符青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谢虞们。 那两个谢虞自然会意,又是一番耳语间,一个假付麟被排除在外,可是,剩下的两个付麟,就连谢虞,一时间都没法分清楚哪个是真的了。 看事情陷入僵持,符青鸾暂时打断了双方的对话:“也耗了有一会,为师饿了,虞儿,你们两个去弄些东西来吃,麟儿和小鱼儿,去给你大师兄帮忙。” 一个付麟和唐鱼水乖乖听话,另外一个付麟闻声一愣,随即才有些不情愿的跟了过去。 “师傅,这就交给徒儿来办……”一直在旁边没有动作的那个谢虞,主动回应符青鸾到,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符青鸾给打断了:“免了,我没有被妖怪照顾的习惯。” 符青鸾转眼看向付麟们身旁的两个谢虞:“虞儿,你还不把那边那个假的你捆起来。” 符青鸾话音刚落,两个谢虞就同时出手,将假的谢虞给捆了起来。 “师傅,凭什么说徒儿是假的!”被捆住的谢虞不服到。 “麟儿被救下山的细节,只有麟儿和虞儿知道,思过洞里发生的细节,只有我和虞儿知道,你从头到尾一点都没有参与到这次的事里面来,真正的虞儿,虽然外冷,但是内热,可不会对自己的师兄弟如此冷淡。”符青鸾一挥手,将这个假的谢虞给送到了假货堆里。 徒儿们忙活的时候,符青鸾坐了下来,假货也坐在几步远外,符青鸾懒得理会,静静的观察着徒儿们的一举一动。 谢虞们找到了一堆红薯,在一侧的山泉水边洗了洗,用付麟们找回来的柴点起火后,在唐鱼水的注视下,就这样烤了起来。 看到付麟们要坐下,符青鸾招了招手:“麟儿,过来给为师捶捶肩。” 一个付麟听话过来,给符青鸾捶起了肩,另外一个则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另外一个符青鸾的身后,嘟囔着:“师傅,这些事平日里不都是大师兄做的嘛。” “他不是在忙嘛。”符青鸾斜了他一眼,没想到那个假的符青鸾却止住了付麟抬起的手:“麟儿,不要听那个假货指使,去一边坐坐吧。” 那个付麟闻言一喜:“多谢师傅。”也不理会这边的符青鸾,就跑到唐鱼水那边,和他一起看谢虞烤地瓜起来。 符青鸾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身后的付麟说到:“麟儿,捶得再用些力,对,就是那样。” 地瓜很快就烤好了,谢虞将地瓜送了过来。 “师傅,小心烫。”一个谢虞将地瓜递给符青鸾的同时,提醒他到。 “嗯。麟儿,你也歇歇吧。”符青鸾点点头,抬手似乎想要接地瓜,手中灵气线立现,将给自己锤肩的付麟捆住,带到了自己的眼前。 “可惜了。”符青鸾看着这个付麟,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这一幕,跟在谢虞身后的付麟和唐鱼水都是颇为意外。 “师傅,我才是真正的付麟。”被捆住的付麟赶紧强调到:“我这么听话,凭什么要捆我!” 符青鸾将手中的地瓜掰开,看着里面腾腾而出的热气道:“刚才我就注意到了,砍柴的时候,麟儿都是从地上捡的枯柴干叶,而你则是直接用走麟从树上砍得树枝,麟儿那么爱惜走麟,怎么可能这么干。” “徒儿之前不还用走麟切过栗子,还给师傅您的轮椅砍过木材,比起这些来,砍些柴算不了什么吧。而且,就算如此,也不能单靠这些就说明徒儿就是假的,徒儿不服。”假付麟据理力争到。 “光有这些当然还不够。”符青鸾抬头看着他,细细解释道:“麟儿平时练功什么的都很勤快,可唯独干杂事的时候,虽然最后也听话,但却都是不太情愿的。” 听到这里,假付麟不禁整个人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提前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天天开心,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づ ̄ 3 ̄)づ 第107章 符青鸾继续说道:“你的确跟他很像,可是,毕竟还不是他。你不知道,虽然付麟干活有些不情愿,可小鱼儿和大鱼手上有活的时候,他却都会主动去帮忙,而且跟其他人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让配着走麟的那边挨着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此刻对走麟控制不足,怕走麟剑气误伤人。这几点,你注意过吗?” 假付麟这一瞬间,感到符青鸾看向自己的平静视线,却如同沸水一般,一瞬间就将他的伪装给浇的毫不存在。 “去吧。”符青鸾一挥手,将假付麟给送到了假货堆那里。 符青鸾刚要招呼几个徒儿坐下,却发现,付麟和唐鱼水看向自己的视线,已经满是感动和崇拜,特别是付麟,看着自己的时候,略显窘迫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起来:“师傅,徒儿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杂事也会主动做的。” “尽力而为就好,地瓜都要凉了,你们赶快坐下一起吃。”假符青鸾抢在符青鸾之前淡淡一笑:“虞儿,地瓜烤得不错,再给为师一块。” 符青鸾看着一旁的假货,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里面想要骂人的冲动。 “师傅师傅,你那么厉害,哪个是真的大鱼,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唐鱼水顾不上吃地瓜,追问符青鸾到。 “鱼儿,地瓜好吃吗?”符青鸾反问唐鱼水到。 唐鱼水先是不解的点了点头,继而恍然大悟:“我手里的地瓜,跟大鱼过去烤的味道没有差别。” 符青鸾无奈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扭头看向付麟:“麟儿,你呢?” 付麟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地瓜,似乎猜到了什么,他和符青鸾的地瓜,都是同一个谢虞递过来的,虽然被叮嘱了烫,但是却并没有剥皮,而唐鱼水跟另外一个符青鸾手中接过的地瓜,却都是被剥了皮的,并在下面的位置围了块洗干净的树叶,以防他们烫手。 看着付麟若有所悟的眼神,符青鸾微微一笑,朝着刚处理完火堆回来的谢虞走了过去:“虞儿,来,抱一下为师。” 这个谢虞虽然神情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将符青鸾横着抱了起来:“这样可以吗,师傅?” 符青鸾稍微感觉了一下,这才示意这个谢虞将自己放下:“可以了。” 对方照做。 这时,另外一个谢虞也抱着几块新地瓜走了回来。 “虞儿,抱一下为师。”符青鸾站在了这个谢虞的身前,挡住了他前进的路线。 “师傅,这……”这个谢虞神情微微一变,但是随即恢复了平静:“徒儿手上有东西,怕是没法照做。” “东西先放下。”符青鸾用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这个谢虞微微犹豫后,这才在一旁高些的石头上拂了下,将地瓜放下,又用净衣诀将手弄干净,整了整衣服,这才依言将符青鸾给横着抱了起来。 那边付麟和唐鱼水都全神贯注看着的眼神,让这个谢虞一瞬间微微有些反应,抱起符青鸾时,特意稍微将他跟自己的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以免有所更多的接触,然后,这才对着怀中的符青鸾说道:“师傅,差不多了吧。” 看到符青鸾点头,赶紧如临大赦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将符青鸾稳稳放下,然后就要拿起地瓜,重新去点火。 符青鸾一把拉住他,也不放手,看着两个谢虞问到:“虞儿,你告诉为师,你们两个谁是假的?” “师傅,徒儿是真的。”第一个抱符青鸾的谢虞平静而道。 “……”第二个谢虞似乎有些无语:“师傅,您这样问,会有用吗?” 符青鸾自信的一勾嘴角:“当然有用,而且是非常有用。” 话音未落,另外一个没被符青鸾攥住手腕的谢虞,刚要转身逃一步,就被符青鸾给捆住了。 “我猜对了,二师兄,一枚铜钱!”唐鱼水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朝着付麟伸出手到。 “不对啊,师傅,明明按照你的提示,那个大师兄更贴心,为什么你反而说他是假的?”付麟认赌服输的给完铜钱,看着符青鸾追问到。 “你这就是典型的见微不知著,该打。”符青鸾看着付麟提点到:“大鱼平日里的确细心,可还没做到那么过分的地步,还给你剥皮裹树叶,就差喂到你嘴里了,你说说,他平日里怎么要求你们的?” “自己能做的事要自己做,不要总是依靠别人。”付麟稍稍有些委屈,“可是,平日里如果我和鱼儿偶尔忘了叠衣服,大师兄他都会帮我们叠好啊,而且,大师兄照顾师傅你那几天,他也会给你喂到嘴里啊。” “……”谢虞看着付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耳尖一红而过,还是闭住了嘴。 “所以我又让他们抱了一下我啊,你们大师兄照顾我那几天,我可是被他抱了很多次,那种感觉不可能错的。”符青鸾看着谢虞,沉静而道:“而且,你们这个大师兄,是那种给自己分辩的人吗?” 付麟和唐鱼水齐齐摇头。 “这不就对了,事情终于了了,可以好好吃点东西了。”符青鸾将假谢虞一送,刚要坐下,便看到了齐齐看向自己的三个徒弟:“师傅,还有您的事呢?” 符青鸾看也不看身旁的假货:“为师平日里如何,你们应该都看在眼里,难道还分辨不出来吗?” 付麟和唐鱼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那句话还是咽了回去。 谢虞也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看着三个徒弟的反应,符青鸾心里面相当无语,刚要说句话,却又被假货给抢先一步,拦住了他拿着地瓜的手:“这件事关乎徒儿们的安危,自是能早分辨一分是一分,我看,咱们两个还是早些了结的好。” 符青鸾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对方,刚要回两句,对方却又淡然一笑,看着谢虞三人道:“当然,虞儿你们也不必担心,真的假不了,又何必争一时口舌,不如就先让他吃饱些,免得说我们师徒没有容人的胸襟。” 这句话我想说才对!符青鸾心里面的小火苗又腾了起来,把手中的地瓜一放,起身负手而立:“区区小事,我又岂会在意,虞儿,你们三个就做个判断吧。” 对方缓缓起身,与符青鸾一步而立,负手悠然,神情平静,浑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 看着对方的神态举止,符青鸾不禁心中一凛:可不能让这个假货如了意。 付麟和唐鱼水看着两个真假难辨的的符青鸾,犯起了愁,最后一起看向了谢虞:“大师兄……” “交给我吧。”谢虞似乎已经有所决断,看到他的神情,付麟和唐鱼水不禁也感到有了些底。 谢虞缓缓站到两个符青鸾的对面。 “虞儿,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为师知无不言。”符青鸾强调到。 假的符青鸾却只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开口。 付麟和唐鱼水看在眼里,心里面的紧张感逐渐升高。 谢虞缓缓的恭谨道:“师傅,徒儿记得,在您的左肩下方,有一个红色的小痣。可否请您宽衣,让徒儿亲眼确认一下。” 什么?有这回事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符青鸾闻言不禁一愣,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却怎么都无法确认这件事。 符青鸾正犹豫间,假货却淡然一笑:“虞儿,就不要为难他了,也亏得你还记得这个,总算是替为师解了困扰。” 说话间,假货已经将外衣请解,中衣稍偏,将左肩头给露了出来:“虞儿,你来确认一下吧。” 符青鸾眼见对方如此,牙一咬:真男人谁怕这个! 符青鸾衣带一解,外衣立刻整个脱下扔给了唐鱼水:“鱼儿帮为师拿着。”然后将上半身的中衣全部褪下,露出了真个后背,转过身来朝向谢虞:“虞儿,你来验证吧!” 不等谢虞仔细看,付麟和唐鱼水就已经先一步将视线投注在了两个人的左肩后方,在谢虞所说的地方,两个人立刻有了发现:只露肩头的师傅,有一颗明显的黄豆大小红痣,白净的皮肤上犹如玉点,非常显眼,而在符青鸾相同的位置,则是光洁一片。 虽然背身,但是符青鸾仍然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着众人的反应,看着付麟和唐鱼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失望之情立显,便猜到了什么,赶紧转过头来,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谢虞略显失望的眼神,心中不禁微微一抽,到了嘴边的话就重新咽了回去。 咦,我不是应该赶紧替自己解释的吗,为什么看了虞儿的眼神就这么在意的?!符青鸾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那句话重新挤出来:“虞儿,你听我说,我才是真的,这里面一定……” “师傅,请原谅徒儿。”谢虞却已经先一步对他出了手。 “虞儿,你……”符青鸾本能的抬手要挡,可是谢虞手中的灵气线,却在就要碰到他身体的瞬间转弯加速,将一旁面露轻微得色的假符青鸾给捆成了个粽子,并一口气给推到了假货堆里。 谢虞走到符青鸾的身旁,一边帮他将衣服穿好,一边解释道:“师傅还请见谅,虽然这阵里无法动手,但徒儿还是生怕多生枝节,所以就诈了他一下。” 徒儿,你学坏了。符青鸾心中暗暗一喜,但是脸上却尽量平静而道:“为师自然心中有数,虞儿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谢虞帮符青鸾整完外衣,兜天阵重开阵门,付麟和唐鱼水同时脸上一喜,跟着谢虞一起朝阵外而去。 符青鸾走到阵门口,送三人先出去,这才转身,看着那些已经恢复原样的变形怪,撸起袖子的同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o(n_n)o哈哈~ 第108章 唐鱼水和付麟的考试,通过的毫无波澜,本来并没有多大的事,却被符青鸾给好好庆祝了一番。 虽然符青鸾对着徒弟们,并没有特别的欣喜若狂,一直面上都表现的淡淡的,也没有特别的夸奖什么,但是那不着痕迹又含蓄的话说到后来,就连付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师傅,徒儿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所以,您不要再夸奖徒儿了,徒儿会害羞的。” 而至于谢虞本人,除了给两人连带着做了一顿好吃的,还特别给两人安排了三天的休息时间,面对两个高兴不已的徒儿,符青鸾头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念头,没有掺和进两人的休息计划当中。 符青鸾第二天就特意联系了琉青玉,将付麟和唐鱼水拜师大典的计划跟他提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谢虞商量了多次,从而将这个看似盛大的大典弄得庄重却又井井有条,同时也只需要动用到青鸾峰那边的人力,琉青玉的回应显得快速而简洁。 有了琉青玉的首肯,符青鸾跟松了绑一样,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徒儿们。 面对付麟和唐鱼水意料当中的惊喜后,符青鸾和谢虞便开始了准备。 谢虞在知道符青鸾的意思时,就拟定好了具体的计划,从请帖如何写,应该通知哪些门派,大典当天的具体流程,人力与花费的预算。 唯一让谢虞有些犹豫的,是唐门那边的请帖,谢虞几易其稿后,仍然有些不定,只得将所有拟帖都拿给符青鸾,请他定夺。 让谢虞意外的,符青鸾看都没看那些请帖,决绝而果断道:“不用通知唐门了,他们不配。” 谢虞不明就里,稍稍犹豫后,只得照做。 时间飞逝,一切都在谢虞的掌控和符青鸾的点头下顺利进行着。 这一日的晚饭后,唐鱼水的房间里。 唐鱼水坐在自己的床上,脸上一直挂着一丝淡淡的不安,将手上的铜钱撒出,看着床上铜钱的排列,推演着卦象,小脸上的神情不禁严肃起来。 皱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久后,他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个小包袱,匆匆写就一封留书压在桌上的茶壶下,借着外面刚刚降下的夜色掩护,悄然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 左右看了看没人,唐鱼水放心,倒退着从窗上缓缓落地,刚将窗户从外面掩上,就听见身侧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响起:“鱼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唐鱼水瞬间一愣,然后赶紧将神情平静,缓缓转过头去,发现符青鸾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转,赶紧回应到:“师傅,鱼儿想要下山去青阳镇玩两天。” 符青鸾淡淡的看着唐鱼水的双眼:“是嘛,不过,今天太晚了,想要去的话,明天让麟儿带你去。” “师傅,对不起……”唐鱼水一开口,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心中一愧疚,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全力奔去。 “鱼儿。”符青鸾却没有立刻追上来,唐鱼水闻声心中一震,脚步更急了起来。 眼见着就要穿过游廊,唐鱼水只感到身旁的空气突然一颤,变得如同粘稠的浆糊一样,将他给黏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大鱼……”看着眼前出现的熟悉身影,唐鱼水不禁一愣。 谢虞没有说话,解开布下的阵法,将唐鱼水抱了下来,牵着他的手,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大鱼,我真的需要离开……”唐鱼水努力挣动着,没想到谢虞突然停了下来,俯身下来,跟唐鱼水视线相平道:“小鱼,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真的认为,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会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吗?” 唐鱼水被谢虞此刻的眼神所感触,眼中的坚持退缩了一瞬,但随即重新占据了心头:“大鱼,我不想连累……” “你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谁都连累不了。”谢虞不给唐鱼水这个机会,起身牢牢握着他的手,将他带回到了一直没有挪窝的符青鸾的面前:“师傅。” 符青鸾微微点头,平静的看着谢虞身旁的唐鱼水。 与符青鸾视线相接的一瞬,唐鱼水神情一软,小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生生停了下来,小脸一扭,看着一旁的地面,任由小眼眶微红,咬着下嘴唇,就这样拧在了那里。 看着唐鱼水此刻的模样,符青鸾原本平静的眼中登时软的跟什么似的,走到了唐鱼水的身前,摸着他的小脑袋:“鱼儿,是不是该有什么话要对师傅说呀。” 符青鸾的声音入耳一瞬,唐鱼水整个人微微一震,差点就要转过头来,但是刚转了一点,意识到了什么的同时,小脖子一梗,愣是维持住了此刻的姿势。 符青鸾心头一酸,俯身将唐鱼水一把抱了起来:“小鱼儿,翅膀硬了,连你大师兄都不敢,你竟然现在就想不要师傅了。” 唐鱼水委屈的转过头来:“师傅,不是的……” 刚要解释两句,跟符青鸾温柔的视线一对上,再也忍耐不住,两只大眼睛里便蕴满了莹润的水色:“师傅,鱼儿错了,可是……” “鱼儿,你真的认为,区区唐门,是咱们师徒的对手吗?”符青鸾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是无比的镇定而自信。 “师傅,您怎么知道的?!”唐鱼水看向符青鸾的眼神非常惊讶。 符青鸾看着唐鱼水缓缓而道:“麟儿这两天就发觉你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动不动就发愣,你大师兄的算数,虽然不及你,可是估一下你的动静还是不难的,至于为什么是唐门,几天后就是拜师大典,而你会在意的又有跟你有关的,难道还有其他事不成吗?” 唐鱼水垂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满脸的自责和愧疚,看着这样的他,符青鸾也不忍再继续相逼:“鱼儿,你的算数的确无双,可也不能保证窥破天机,咱们师徒四人一起,总会有办法的,好吗?” 唐鱼水微微抬首,看着符青鸾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师傅,鱼儿不会再逃避了。” “那就好,不过,当做惩罚你,这几天不准你离开雅修精舍。”符青鸾看向谢虞,谢虞会意,将禁足咒绑在了唐鱼水的脚踝上。 好不容易哄好了唐鱼水,看着他睡着,符青鸾给他盖上了被子,这才在谢虞的陪伴下,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符青鸾在游廊上停步,静静的看着夜空,好一会没有开口。 谢虞安静的陪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终于,符青鸾还是开了口:“虞儿,麟儿他的晚课该结束了吧。” “应该刚结束。”谢虞应道。 “嗯,那就把他也叫过来,有些事,为师想要告诉你们。”符青鸾沉声到。 “是。”谢虞很快就把付麟给叫了过来。 “师傅,徒儿来了。”看来是被谢虞告知了唐鱼水之前的事,付麟的神情微微有些担忧。 “关于鱼儿,有些事为师想要告诉你们两个,唉,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的。”符青鸾这才转过身来,想了想后,将唐鱼水与唐门之间的事,细致的说了一遍。 就连谢虞也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每天无忧无虑笑口常开,跟个开心果似的小师弟,幼时的境遇竟会是如此,而付麟更是满脸惊讶,不等符青鸾说完,就已然是义愤填膺,要不是怕吵着屋里的唐鱼水,怕是早就破口大骂起来了。 符青鸾的话音一落,师兄弟两人眼中的神情已经颇为异样。 “师傅,您想要怎么做,直接开口吧,徒儿一定让唐门吃不了兜着走!”付麟双拳紧握的看着符青鸾,似乎只要符青鸾一开口,他就会立刻去找唐门算账似的。 “付麟,冷静点。”谢虞安抚付麟到。 “大师兄,难道你听了不生气吗?”付麟的情绪似乎触动了腰畔的走麟,走麟也微微闪耀了起来。 “我当然不齿唐门的所为,也想替鱼儿出头,可如果有这个需要,师傅早就这么做了,你先平静一下,听听师傅接下来的话,再做决定好不好?”谢虞深知付麟的性子,几句有理有据的的话一说,付麟果然赌着气暂时不说话了。 听到谢虞的话,符青鸾心中闪过一丝愧疚,本来之前也曾经计划过,有机会一定要替唐鱼水找找唐门的晦气,可是这一路上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回山后又被禁足,结果这事就搁下了。 不过,一想到这次,符青鸾心中定意,找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鱼儿的卦象是绝对不会错的,不过,唐门却也并不可惧,只是,以免他们扰了大典那一日的气氛,保险起见,麟儿,我和你大师兄还在禁足期,这件事就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还请师傅吩咐。”付麟干劲十足的看着符青鸾。 符青鸾示意付麟附耳过去,然后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说完后,还不忘看着付麟确认一下,得到肯定的回应后,这才继续说道:“距离大典也没有几天了,麟儿你也是主角,所以尽量快去快回。” “徒儿晓得。”付麟从符青鸾那里接过通行灵牌,又被谢虞叮嘱了别莽撞,并塞了一张千里传音符后,这就匆匆而去。 “师傅,还有什么是需要徒儿做的吗?”和符青鸾目送付麟的背影消失后,谢虞看着符青鸾问到。 符青鸾转头看着谢虞:“没有了。不过,虞儿,这种小事,为师会不会处理的过火了些?” 谢虞微微摇头:“唐门虽然不是仙门,可是从鱼儿的事便知,对方行事损德无耻,跟这种人对面,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嗯。”符青鸾闻言,心中更安稳了:“” 谢虞看着符青鸾说道:“师傅,徒儿先去看看鱼儿,然后给您弄一碗莲子羹如何?” “当然好。”符青鸾被谢虞这么一说,登时感觉有些饿了。 谢虞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为什么自己刚刚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做,也知道那么做没问题,还要问一下虞儿呢?符青鸾看着谢虞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回想一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自己明明知道如何处理,但是如果谢虞在身旁的话,不去问他一下意见,自己总会感到有些不太踏实。而只要谢虞在身旁,不论什么事,总会感到一种安心的感觉。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老了,对别人有所依赖了吗?符青鸾想了一会,也有些弄不清自己的心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留下的新年祝福(づ ̄ 3 ̄)づ 过年了,在107章发了一批红包,红包虽小,但聊表心意,过年喜庆一下,愿大家开心,么么~ 第109章 眼见着大典将近,青鸾峰上所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不过在谢虞的指挥下,一切也是显得井井有条。 整个青阳都好久不曾有过如此喜庆的事情,所以除了青鸾峰上的人外,就连丹阳峰和剑赤峰都专门派人过来帮手,符青鸾自然没有客气,照单全收了。 唐鱼水并没有完全打消心中的念头,初始几天都安安静静的,让符青鸾和谢虞放心,等到峰上人一多,估摸着差不多了,用自己之前从符青鸾那里偷学的方式将禁足咒转移到了小左的身上。 默默抱了抱小左和小右,又遥遥的向符青鸾和谢虞的房间行了个礼,努力将心中的沉重和怀念给压下,唐鱼水悄然避过了众多人的视线,来到了雅修精舍的游廊尽头。 一帮丹阳峰和剑赤峰派来打杂的小毛头,正在这里休憩着,唐鱼水眼见避不过,只得暂时找了个角落隐了起来。 小毛头们喝着糖水,正在七嘴八舌的咂着牙。 “看这拜师大典的隆重劲,掌门师伯都特意过问好几次了,排名第三的史师兄和第一的剑师兄都过来看了不知道几次,各门派的贺礼都跟流水似的,好羡慕小鱼师弟有青鸾师叔这个师傅。” 一帮人点头应和。 唐鱼水听在耳中,心头骤然一暖,自豪的感觉,没来由的就在眼底浮了起来。 “什么啊,你们是不知道,过去的青鸾师叔可不是这样。”其中一个左右看了看人,这才悄声说道。 一个颇爱现的点头:“对对对,我的师傅在私底下也这么说过的,青鸾师叔现在不一样了。”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当然是偷听的了。”小家伙挺得意的样子。“我的师傅说过了,现在的青鸾师叔,比过去通情达理多了,办事也像个人样,有人情味了。要是过去的他,死板的就像块木头,根本不通情理的。” “为什么师叔变化会这么大?” “是因为谢虞师兄的功劳吧。”一个人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每个人此刻脑海中想到的,都是谢虞与符青鸾几乎形影不离的一幕,齐齐点头到。 “小鱼师弟也功劳不小,青鸾师叔没事就带他到处玩,咱们吃的糖水,小鱼师弟都吃腻了的。”瘦小的小家伙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碗,重新品味了下味道,又想起自己师傅的严厉劲,脸上涌起一幕排山倒海的羡慕之情。 不少人也都一脸的感同身受。 唐鱼水感到心底原本压下的某些情绪,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起来,赶紧压了口气,藏得更隐蔽了些,免得气息被人察觉。 最大的那个,突然板起脸来,小大人的模样训下面的一群小的:“你们这帮小家伙懂什么,掌门师伯曾经在各峰的首席弟子们在一起时,最后约略提过几句,青鸾师叔下山后,经历了很多事情,所以大彻大悟,再加上碰到了现在的徒弟们,心结都打开了,所以才改变的。” 其余小的都不相信,集体哄他:“这么重要的事,哪轮到你听到啊。” “骗你们是小狗。”这位脸红脖子粗的,有点急眼的强调到:“当时一个师兄练功伤了手,所以让我去替他端茶,我才听到的。” 唐鱼水听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不甚牢固的心防,瞬间土崩瓦解,心中执拗的念头,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温暖情绪消融殆尽。 唐鱼水重新原路返回,还没有人发现他离开的样子,赶紧回自己房间换回了禁足咒,心头的思念突然不可抑制,转头就去了符青鸾的书房。 符青鸾和谢虞果然在这里。 符青鸾手里拿着卷书,却并没有看,正在静静的听谢虞在禀告些什么。 看到唐鱼水出现,两个人立刻停了声。 符青鸾看着唐鱼水,眉眼不禁一滑:“小鱼儿,这是去哪了,看这一身土,先去洗手再吃饭,大鱼给你留了好吃的。” 唐鱼水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去听话的洗手,而是直接走到了符青鸾的身旁,不等他给自己拍打身上的泥土,一矮头,就挤到了符青鸾的腿上坐下,同时仰头抬手,环抱着符青鸾的脖子,撒娇似的在符青鸾的耳旁道:“师傅,小鱼最喜欢你了。” 说这话的工夫,唐鱼水不住的在符青鸾的身上蹭来蹭去,粘腻的好像多少天没见似的。 符青鸾放下手中的书,揽住了唐鱼水,刚要问一句“今儿这是怎么了?”谢虞就已经把唐鱼水从他怀里好好抱了下来,放在地上,皱眉看了一眼符青鸾被蹭皱蹭脏的衣服,这才转头俯身,对唐鱼水强调到:“小鱼儿,以后衣服脏了回来,要记得先洗手换衣服,人多的时候,和师傅见礼也要有规矩,免得被人说师傅不懂得归束咱们青鸾峰的几个徒弟。” 唐鱼水吐了吐舌头:“大师兄,鱼儿知道了。” “师傅,鱼儿这两天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付付?”谢虞给唐鱼水拍打身上泥土的工夫,唐鱼水突然问到。 “你二师兄有些事要处理,不过,算算日子,也是该回来了。”符青鸾刚要继续问唐鱼水两句,一阵风过,付麟就已经带着风尘色出现在屋门外,朝着里面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师傅,您吩咐的事……” 一见唐鱼水在旁,付麟立刻住口,符青鸾赶紧开口到:“马上就要吃饭了,有事一会再说,你们都赶紧给我去洗手去。” 看着付麟和唐鱼水前后脚离开,谢虞和符青鸾这才把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谢虞平静而道:“师傅,唐门照旧例送来了贺礼,从外面回来的师弟那里,也没有打探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符青鸾会意:“我知道了,正好麟儿回来了,晚上的事,你们就别管了。” 谢虞似有不甘:“可是……” 却被符青鸾给打断了话头:“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们三个还小,别掺和这些有的没的。” 谢虞还想说些什么,换好衣服的唐鱼水,已经来叫两个人吃饭了。 符青鸾起身,谢虞张嘴欲开口,那边付麟又来了嗓子:“师傅,大师兄,小鱼都来了,你们两个也快点!” “这就来了。”符青鸾回应道。 谢虞只得暂时打消了念头,可视线从符青鸾的身上一落,立刻注意到了什么:“师傅,我这就去帮你拿衣服来换。” 符青鸾低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了唐鱼水带上的那些痕迹:“这么一点,还是算了吧。” 谢虞强调到:“您毕竟是一峰之主,仪容还是要保持的,万一有其它峰的首席弟子或者掌门师尊突然来访呢?” 符青鸾不再坚持:“也对。” 谢虞麻利的取回了衣服,亲手帮符青鸾换上,两个人这才去吃饭。 唐鱼水已经换了衣服,小脸也洗干净了,两只小脚来回踢着,和付麟坐在桌旁等着两人,看到两人来,赶紧和付麟一起起身。 符青鸾转头看谢虞:“虞儿,以后就咱们四个人吃饭的时候,这些礼仪就免了吧。” 谢虞:“师傅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做吧。” 几天的时间是转瞬即逝,一片平和之中,拜师大典的日子,终于到了。 谢虞和付麟早就换好了衣服,一身簇新之中,各自帮着符青鸾和唐鱼水拾掇着行头。 符青鸾的相对简单,一袭白衣如雪,乌发玉肤,眉间那桃花痣,也似乎因为他眉宇间的喜气而鲜艳了许多。 一身青衫的谢虞与他相得益彰,一坐一站,宛若两个璧人。 谢虞给符青鸾梳头的时候,付麟那边却麻烦了许多。 唐鱼水那一身青色的新弟子服,被谢虞给准备的里两层外两层不说,单就脚上那一双新靴筒,穿起来就不是一时半会的工夫能搞定的。 付麟费了好大的工夫,这才帮唐鱼水拾掇停当,最后将发辫上的金色铃铛给绑好,一切终于告一段落。 唐鱼水兴奋的在地上跑了几圈,清脆的铃声中,青影飘忽,鞋面上各钉的一个白色的小绒球和辫梢上金色的铃铛简直跟活了似的,在各人的眼中跃动着。 就连小左和小右的身上,也都被谢虞绑了个红色的丝带,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符青鸾定睛看了一遍,准备好的师徒四人,这才走了出去。 剑赤霞和史丹鸿为首的各峰首席弟子,早已经先一步到来,看到符青鸾出现,赶紧齐齐起身,行礼的同时恭贺到。 谢虞携着付麟和唐鱼水赶紧回礼,符青鸾刚要说些什么,琉青玉就已经陪着一位中年人,朝着这边缓步而来。 中年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身材略胖,慈眉善目的,能够让琉青玉相陪的,肯定是修仙门派中的重要人物,可眼前这位,与其说是修仙之人,更像是一位到处可见的慈祥长者,还带着点大富贵人家的浓浓气息。 一见到这个人,谢虞和付麟都是神情一敛。 符青鸾上前,与琉青玉行过礼,琉青玉便立刻将身旁人介绍给符青鸾,果然如同符青鸾所料,此人就是鹿吴山的现任掌门,鹿丁鹤。 符青鸾听闻过,这鹿丁鹤,也是修真界的一位奇人,本来天赋出众,但是却因为女儿鹿雪幼年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的爹爹不会变老”,硬生生的将驻颜期拖后了十几年之久。 见过礼后,符青鸾叫过谢虞和付麟。 一见两人,鹿丁鹤原本就和善的脸上,更是一片怜惜与亲近,张开手就朝着两人走了过来,一把就将两人抱在了怀里:“好孩子,让外公抱抱。” 谢虞神情一瞬间微有不适,但还是配合了一下,被松开后,平静的回了声“外公”,而付麟却似乎很习惯这种亲昵的方式,脸上一脸亲热的拉着鹿丁鹤的手,虽然琉青玉在侧,也没有放开。 众人都被接引着坐下,符青鸾本以为,各门派送来贺礼后,也就不会有人前来了,却没想到,之前送来贺礼的各派,今天却跟商量好了似的,意外的都来了代表,而且几乎都是各门派的核心人物。 看着前后脚流水价到来的人,符青鸾的神情反而更平静了,与谢虞眼神示意了下,每一家都好好接着,自带着唐鱼水在身旁,跟琉青玉闲话家常起来。 当司仪口中报到“唐门贺客到”时,唐鱼水不自禁神情一敛,将视线投到了雅修精舍的大门口。 只见唐门一众人,在一个精干中年人的带领下,已经被谢虞亲自迎了进来。 别人的门派,来的贺客无非三两人,这唐门却是浩浩荡荡的,足有三十人之多,个个精气神完足,一看就知道,都不是易与的人物。 符青鸾在里面并没有发现多少熟面孔,除了唐潇以外,只见站在中年人身后的他,远远的一见到符青鸾,神情间原本的轻浮就飘了起来,视线一丝都舍不得离开这边,全然不顾身旁人的示意。 跟琉青玉和鹿丁鹤见过礼后,符青鸾立刻知道了中年人的身份,现任唐门掌门,唐季礼。 “青鸾世尊,久仰了。”唐季礼不卑不亢的态度,并不让符青鸾过于讨厌,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就不怎么让符青鸾高兴了。 唐季礼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唐鱼水:“鱼水,你长大了。” 唐鱼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站在符青鸾的身旁,默默的回了礼:“表哥。” 面对琉青玉相询的视线,符青鸾却淡淡一笑:“唐掌门,大典在即,还是先落座吧。” 唐季礼看了一眼符青鸾,沉声而道:“也好。” 也没管谢虞的引导,径自引着唐门的人,朝着最显眼的地方走了过去。 谢虞神情间怒意一闪而过,一个移形换影阵法,唐门的人注意到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既定的位置。 唐门人脸上的神色都浮起一片不悦,唐潇脸上尤甚,唐季礼却淡淡的一扬手,视线一扫谢虞后,当先坐了下来。 唐门的人看唐季礼如此,只得跟着落座,但是原本脸上飘着的一点礼貌性的和缓,已经变得不怎么挂得住了。 眼见名帖上的人尽数到齐,司仪就位,就要准备开始时,雅修精舍的大门外,一个举重若轻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进来,如同在耳边说的一般响起:“小巫山谢华栋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就连琉青玉和鹿丁鹤,都不禁微微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鹿丁鹤放脱了付麟的手,随着琉青玉站起身来,相携而出,朝着外面迎了出去。 符青鸾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带着谢虞三个人,也跟了过去。 后面呼啦啦一群人,也有序的起身跟了过去,想要亲眼见见这位,自从上次青阳一役后,就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的传说中的人物。 谢华栋,小巫山前任掌门,谢虞的亲爷爷,在谢虞的父亲,也就是他自己唯一的儿子谢贺入魔后,立刻公开并亲手围剿,自己前身对于夺舍入魔的执着,比起他来,也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脑海中这些印象垫底,符青鸾就已经对这个人有了五分感觉,没想到亲眼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让他立刻把印象给重新加深了一遍。 谢华栋的脚步如此之快,一行人刚走到雅修精舍的游廊,那边谢华栋已经带着一个年轻的玉面敷粉朱唇如膏的黑衫弟子出现在对面。 谢华栋很高,清冷消瘦,眼底含霜,虽只带着一个人,却令人瞬间感觉如同带着千军万马一般,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周围的空气似乎就凝结了似的,让人瞬间无法呼吸,视线微微一扫,全场除了琉青玉、鹿丁鹤和符青鸾,立刻无不披靡,连个对视和喘大气的都没有了。 符青鸾清楚的注意到,谢华栋出现的一瞬,虽然看都没看那边一眼,但是唐门那边很多人的视线,却都不禁一缓。 符青鸾顿悟,连这一位都被他们给请来站台,看来这次唐门也没想善了。 谢虞自从听到谢华栋的名字,本就冷静的神情,顷刻间变得更加严肃,等到看见本尊,更是眼神闪烁不已,口唇紧闭,第一次表现的如此情绪外露。 符青鸾赶紧稍稍示意了谢虞一下,谢虞这才察觉了什么,赶紧将面上的东西压了下去。 琉青玉、鹿丁鹤与谢华栋的见面寒暄,淡薄的如同清晨的露气,对于琉青玉,谢华栋神情间还存着五分相敬,但是对于鹿丁鹤,他却只是轻哼了一声,无视于刚要上来说话的唐季礼,然后就携着琉青玉朝精舍里走去。 鹿丁鹤却也是不善,赶紧跟上一步,携着琉青玉的另外一手,也冷冷一哼,把另外一侧的谢华栋当做空气,越过唐季礼,朝着里面而去。 唐季礼身后的唐潇不禁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多看符青鸾,就要上前,却被唐季礼给挡下:“不急于一时。” 看到这三位掌门,其余人赶紧让开到两旁,只有符青鸾带着徒弟们,在前面迎着。 走到符青鸾面前时,谢华栋竟停了脚步,看了符青鸾一眼,视线随即转到了谢虞的面上:“青鸾世尊,我这孙子,你照顾的很好啊。” 符青鸾神情间不卑不亢道:“哈哈,谢掌门您夸奖了,虞儿自有福气,我和大家一样,也只不过是看护些罢了。” “虞儿,见了爷爷,怎么也不问候,你的规矩是怎么跟师傅学的?”谢华栋无视于符青鸾。 谢虞眼底一缕怒意一闪而过,微微躬身而道:“谢虞见过谢长老。” 看着这样的谢虞,谢华栋不怒反笑:“好,这才是我的孙儿。”然后视线一扫身后远远跟着的黑衫弟子:“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周驰宇,以后你们两个可以多亲近些。” 说完这句话,转头就朝座位而去。 那黑衣弟子周驰宇赶紧满脸歉意的上前,跟符青鸾和谢虞赔了个罪:“青鸾世尊,谢师兄,家师就是这种个性,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华栋那边一个视线一扫,赶紧跟了过去。 “虞儿,大典就要开始了,咱们走吧。”符青鸾轻拍谢虞的后背,携着谢虞的手,后面跟着付麟和唐鱼水,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为了这次大典,雅修精舍的院子里特意都移动一空,就算如此,这次下面似乎也显得稍微挤了些,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错落有致的人群,前面正在主持仪式的司仪,还有自己身侧的三个徒儿,符青鸾心中不禁一时有所感。 唐鱼水小脸绷着,稍稍有些紧张的看着台上台下,付麟眼底满是期待和谨慎,站在唐鱼水的身侧,而至于谢虞,神情仍旧是平时淡淡的样子,静立在自己的手侧,这段时间稍稍外露的感觉,又荡然无存了,明明有如此的颜色,却总是不肯稍加半分在外,将一切深锁心中,希望这次意外碰到他爷爷这件事,不要让自己之前的努力白费就好。 “师傅,在叫您了。”符青鸾心中思绪万千时,谢虞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符青鸾稍一愣神,立刻反应过来,起身,跟另外一边的琉青玉交换了下眼神,琉青玉抬手示意下,这才在谢虞的陪伴下,朝着前台缓步而去。 符青鸾清了清嗓子,清朗的声音登时出现在各人的耳边,就如同符青鸾站在他们身侧一般:“感谢大家的赏光,参加这次青鸾峰的拜师大典,这次大典虽然含义简单,但是对我本人来说,却是非常有决定性意义的一件事,那就是,借着我的二弟子付麟和小弟子唐鱼水之名加入青鸾峰宗牒的机会,把我引以为傲的三位弟子,介绍给大家认识……” “等一等!”符青鸾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炸雷般声音给打断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中,唐潇一收一直围绕在符青鸾身上的贪婪视线,缓缓起身,用严肃的目光看着符青鸾缓缓而道:“青鸾世尊,关于唐鱼水入你青鸾峰宗牒这件事,我有话要说。” 一见是唐潇,符青鸾心中膈应,索性免了很多客套话,径直而道:“哦,请说。” 看着符青鸾投向自己的视线,虽然清冷,唐潇心中也不免一荡,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醉心的欣赏着那如画之颜,如玉之态,如箫之音,忍不住就要上前一步。 唐季礼轻咳一声,身上灵气一放即收,这股冲击下,唐潇的心神才一凛,赶紧收摄神情,对所有人投来的疑惑视线浑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唐鱼水是我们唐门前任掌门遗留之子,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我们唐门上下对他寄望颇深,深以其能带领唐门发扬光大为然,却不知为何,他从我们唐门突然失踪,让我们遍寻不着。没想到我们唐门这次终于找到他的线索,虽然没有被您邀请,但是因为事关重大,却还是不得不冒着被青阳和各大门派排挤的风险亲临此地,所以,听到您这么说时,我不得不斗胆开口打断,并敢问青鸾世尊一句,可否将唐鱼水还给我们唐门,同时给出一个说法可否?” 唐鱼水和付麟一听唐潇之言,不禁都是心中一紧:这个唐潇的话说的颇到位,半真半假间,又刻意将几个关键点给模糊化,从不明就里的外人角度听来,他根本就是在暗指符青鸾看中了唐鱼水的天赋,然后用不知道的手段把唐鱼水给拐带并强行收徒。 果然,唐潇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并不清晰却又有点明显的叽喳声,骤然多了起来,更有几个有意无意的家伙,故意加了灵气,把几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个徒弟脸都不要了”什么的提高了声调嚷了出来,生怕没有人听到一样。 就连一直平静的鹿丁鹤,闻言也不禁看了符青鸾背影几眼,要不是琉青玉依然平静无语,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让他无法立刻搭话,恐怕他早就开口问上点什么了,再用余光瞥了谢华栋一眼,发现他反而神情如常的坐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心中立刻一定: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坐着端起茶碗,嘘溜着喝了起来。 “哦,关于鱼儿的事,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跟我听到的有些不同呢?”符青鸾却淡淡一笑,浑似不在意的一句话间,到处弥漫的声音就被他给压了下来,除了唐门之外,不少人不禁都暗中面色一紧:这青鸾世尊果然名不虚传,神情间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察觉到灵气明显的起伏,就已经明显压了在座的所有人一头,看来今天的事,是没法轻了了。 “青鸾世尊,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唐潇颇暧昧的一笑:“否则让您贻笑于大家面前,我可如何过意得去呢。” “那这位唐兄……”“在下唐潇,的确普通了些,难免青鸾世尊健忘,我并不在意再说一遍自己的名字,当然,如果青鸾世尊您愿意,叫我潇潇也是无妨的。”唐潇再次打断符青鸾的话到。 符青鸾无视他道:“这位唐兄,请问你的话,又有什么证据呢?” 唐潇游刃有余的的回应道:“当然有证据啊,现在在座的各位唐门上下,都从小看着鱼水长大,一个个视若己出,难不成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们到处宣扬不成,这可跟我们唐门恭敬守礼低调谦逊的家风有所背离呢。” 唐鱼水终于隐忍不住,对着这边开口到:“表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唐门的,就请你们赶快离开青阳吧。” 唐潇一脸痛苦状,抚着心口颦眉道:“鱼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表哥我好心痛,不过,表哥知道你是被歹人所惑,言不由衷,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不会在意的,所以,你就站在一旁,看表哥如何替你解脱桎梏,然后带着你回家。” 符青鸾心中冷哼:“既然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吧。” 言毕,谢虞和付麟已然双双暂时离开,片刻之间,两个人搀扶着一个矍铄干练的老妇,出现在符青鸾的身旁。 唐鱼水一眼见到老妇,神情不禁一愣,随即眼神黯淡了起来,付麟好想上前去安慰一下他,可是任务在身,只能干瞪眼。 琉青玉微微招了招手,把唐鱼水带在了自己身旁,一手轻拢着他,眼神中满是温柔,唐鱼水看在眼里,淡淡对琉青玉露了些笑意,却因为刻意,怎么看起来都有些苦涩。 老妇甚是凶悍,眼神中满是不屈之意,口唇不断微张,却没有声音发出,似乎是没法说话的样子。 看到这个老妇的一瞬,唐潇眼神也不禁闪过一丝讶然,跟唐季礼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先开口道:“青鸾世尊,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没有打过招呼,就把我们唐门的人绑架至此,到底打得什么心思?” “你承认这是你们唐门的人?”符青鸾看着唐潇问到。 “当然,她当然是我们唐门的人。”唐潇虽然摸不清符青鸾的想法,但还是肯定到。 符青鸾微微一笑,看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而到:“这位老妇,就是唐门一直用来照顾鱼儿的唯一之人,今天我让徒儿把她请到这里,为的就是让她证明一下,唐门所言是否属实。” 不明就里的的众人,此刻恍然大悟,原来青鸾世尊早就有所准备,与唐门有联系的人不禁有些疑惑,看向唐门这边,却得不到任何暗示,其余无关的人一见有戏看,一个个自然乐得旁观。 唐潇还想说话,符青鸾却先了一步:“此人身属唐门,却被我请来至此,如果贸然让她开口,恐怕在座的诸位,都无法一辨着假,也无法服众,不过,今天我特意准备真话符,希望能够让一切顺利些。” 听到真话符三个字时,许多人不禁都眼神一亮,青阳的真话符之名流传甚广,年长些的无不闻名,只要将这符贴在人身上,只要不是修仙的大能,都能够问出内心的真话,不过,因为威力过强,被上一代掌门禁止,再加上这符咒难成,已经很少有人亲眼见识过了,听到这次有机会亲见,所有人都无不心动,有一些不太懂事的,已经隐隐伸长了脖子,仔细的观察起符青鸾手中那并不起眼的符篆来。 唐潇终于逮到了话头,赶紧质疑到:“青鸾世尊,真话符虽有名,但是见过的人少,你如何才能证明,那不是假的呢?” 符青鸾嗤笑一声,转而面向琉青玉:“师兄,师弟还请您示下。” “一切随你,尽快了了就好,别太让徒儿们尴尬。”琉青玉神情间淡淡的,看向身前唐鱼水的视线中,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符青鸾依次走到鹿丁鹤和谢华栋的面前:“还请鹿掌门和谢长老详查。” 看着符青鸾递过来的符篆鹿丁鹤和谢华栋也都仔细看了一番,一个点头,一个沉默,看到两个人的神情,就连唐潇也明白,这符篆,假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真话符被付麟接过贴到老妇背心同时,谢虞解开了老妇身上的禁制。 “老人家,您过去到底是怎么照顾鱼儿的,就请跟在座的大家好好说说吧。”自由重归,老妇本想凶两句,被符青鸾这淡淡的两句,突然身不由己的,将自己过去几年间对唐鱼水的“照顾”,基本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老妇的口齿,初时还因为她内心的抗拒显得不太灵活,有些话颠三倒四的,虽然最终能让人可辨,却不免一时有些费解,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老妇的每句话都清晰了起来。 唐鱼水经历的这些事,就连符青鸾之前都并不完全知晓,要不是前几晚在这个老妇身上试用真话符,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恐怕此刻也跟所有人一样,脸上心中的情绪早就炸了。 饶是如此,再一遍听着那些事情,符青鸾心中也难免酸酸的,虽然知道这样是不得已而为之,却把鱼儿这些遭遇无异于公布与众,心中愧疚感强烈,远远看着琉青玉拢着的唐鱼水,脸上的神情难掩一丝哀伤,符青鸾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可是又要在这里照顾局势,只能硬起心肠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并不知情的在场之人,付麟和鹿丁鹤脸上已经是怒意难止,琉青玉和谢虞眼神中已经满是触动,只有谢华栋和身后的弟子淡淡的,台下面那些各门派的人,什么糟心奇葩事没见过,起初也一脸的平静,可是,随着老妇讲的更多些,脸上的平静开始渐渐挂不住,终于也有不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起来,而那些跟唐门有所“牵挂”的门派,某些人的神情之中,也渐渐有些尴尬。 唐门众人,一开始还有人想要起身辨争一下,但是却都被唐季礼给用视线压了下来,虽然不岔,也只能原位坐着,看着事态的发展,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很多本想投来问询视线的人,也只得暂时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内心里某些念头,开始稍稍动摇了。 老妇的话头,在符青鸾的刻意控制下,总算是轻重有序,足够撩动人神经的事情,大都没有落下,就算如此,老妇这番自白一样的话,也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老妇口干舌燥,台下人们的情绪也调动的差不多了,符青鸾暂时打断了老妇的话头,视线转向了唐季礼:“唐门诸位昆仲,对于这位老人家的话,请问可有偏颇?” 没想到唐门上下无一开口,就连唐潇,竟也沉默不语。 符青鸾稍稍意外:“要是这位老人家所说有什么与事实不符的,就请说出来印证一下,今日各门派群英聚齐,都是颇有见识之人,众口铄金,总不会让白的变个颜色。” 看着仍旧沉默不语的唐门,鹿丁鹤首先坐不住了,起身弯腰,一把将唐鱼水从琉青玉的手中抱在怀里:“这可怜的娃儿——!” 鹿丁鹤一边摩挲着唐鱼水的小脸,一边暂时抱松了些,眼中莹光闪闪,仔细的将唐鱼水的小脸看了几番,脸上的怜惜波涛汹涌着,然后就紧抱着不放手了:“这么可爱的娃儿,你们唐门怎么下得去手啊!” 看着这样的鹿丁鹤,谢华栋低低冷哼一声,饮了口茶。 鹿丁鹤这一开口,原本还遮遮掩掩的台下,立刻涌起了一阵澎湃的波动,台上的人只感到耳边嗡的一声,就如同洪水过境一般,一波嘲讽和不屑登时风起云涌,拱的人头都大了一圈。 看着这画面,付麟眼中欣喜,唯有谢虞神情依然冷静,陪在符青鸾的身旁,等待着唐门的下一波攻势。 果然,台下群雌粥粥之际,唐潇的声音再度而起:“一家之言,未免草率了些。” 陡然之间,唐潇的声音变了个样,携着冰冷刺骨的寒意,裹挟住了在场的每一句话,渗进了在场之人的耳中,修为差些的,声音入耳一瞬,登时打了个哆嗦,心中不禁一凛:过去只听说唐门用毒厉害,什么时候连灵力都变得这么有存在感了! 唐潇再度起身,对着符青鸾拱了拱手:“青鸾世尊,还请恕潇潇无礼,请问您之前此举,又能够证明什么呢?对,这位老妇,的确是我们唐门之人,可是,她现在却在您的手中,虽然在大名鼎鼎的真话符下,她的话也许可信,可是,此时此刻,谁又能够百分之百证明这一点呢。更不要说,她只是一个人罢了,难道就因为她区区的一个人,就可以让我们唐门这边几十个人的话,都变得不可信了吗?” 谢虞坦然而言:“你的出发点似乎就错了,对错并不因数量而异,一个人的话,只要是真的,就比几十个人的假话有意义。” 唐潇嫣然一笑:“这位小兄弟,我是在跟你师傅说话好吗?哦,我似乎忘记了,就连令师青鸾世尊的话,是否可信,似乎也要商榷一番呢。” 唐潇最后一句话入耳,就连一直冷静的谢虞,也不禁面色微微一变,眼底浮起了一丝怒意。 剑赤霞等亲传弟子也都是面上变色,尤其是史丹鸿,那眉眼一挑,差点就把话给怼了出去,可是眼见着琉青玉没有发话,只能都坐在原地。 “大胆唐潇,在青阳的地界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撒野!”付麟却双眼圆瞪,一步上前,怒视唐潇而道。 符青鸾伸手拦住了徒弟们,看着唐季礼平静以对:“这里真话符还有不少,要是唐门各位昆仲没有意见,便请拿去一用,我们自当洗耳恭听,同时让在座的诸位一辨真假。” 唐潇的笑容却更加的灿烂,目光锁定在符青鸾的脸上:“有理不在言高,还是青鸾世尊有胸襟,只不过,潇潇要在这里僭越一下,请问青鸾世尊,可否还曾隐约在某一刻梦到过,那些丧生在您口中的娃儿们。” 唐潇不等话音落,唐门之人已经有几个人离座,出门将几个没见过的人带了进来。 这几位的粗布衣衫虽然浆洗干净,但是上面的补丁却隐约可见,粗糙的手脚,黝黑的肤色,有些拙滞的眼神,却无不彰显着他们普通人的身份,他们被唐门带进场的一瞬,虽然已经被提了醒,可亲眼看到现场如许人数,以及那齐齐投来的数千视线,脸上僵直的神情下面,不禁流露出明显的怯懦,可是被唐门的人在耳旁言数几句,他们眼中原本混沌的神情立刻一变,仇恨和怒火瞬间腾起,抬起头来,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符青鸾的身影。 “你这个妖人,还我家丫儿的命来!”一名村妇首先发难,越过毫无阻拦之意的唐门之人,朝着高台这边就扑了过来。 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外门弟子,一愣神间,就让村妇冲了过去,刚要上前去拦阻,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阻住了去路,剑赤霞察觉了这点,替师弟们解了这困扰时,那村妇已经扑到了台下。 那村妇左右看了一遍,虽然没有找到上台的途径,索性就仰起头来,用世间最怨毒的视线瞪视着符青鸾,双手高抬,牙齿咬磨,口中赫赫有声,似乎想要将符青鸾给拽下生吞活剥了一般。 其余几人,也冲破了一脸犹豫的外门弟子,聚集到村妇的身旁,对着符青鸾咒骂不止:“没错,就是这个有痣的妖人,他带走了我们的源儿,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不错的!” “别以为你能逃得掉,有唐门为我们撑腰,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起初当事之人,此刻无一在场,听闻唐潇之言,台上台下便已经瞬间气氛骤变,现在加上这些普通人的反应,就连一直平静的琉青玉的眼底,也不禁闪了一闪。氛围的改变,众人态度的反转,一直平静的青阳外门弟子们神情的变化,唐门之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中,齐齐看向唐潇,催促他赶快一击敲定,好继续按照后续的步骤进行。 唐潇看着望向自己的贪婪眼神,嘴角笑意仍在,心中却自有商量:一帮粗人,急什么,火候还差一点呢。 看着望向自己的徒儿们和众人的视线,符青鸾却松了一口气,唐潇的这句话,他已经等了好久了:既然唐门自己要寻死,就怪不得我了。 “既然唐门和台下诸位如此一口咬定,那件屠戮婴孩之事,是我符青鸾所做,那我现在就拿出证据以证清白,也免得这件事的元凶逃了干系,遗毒他处。”符青鸾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琉青玉,微微躬身而道:“掌门师兄,师弟事出有因,从顾全大局处着眼,希望师兄允肯,以通感之技替师弟大白天下。” “既然你有此需要,为兄自然不会拒绝,鹿掌门,谢长老,两位可有意见?”琉青玉视线轻轻一转,看向身侧的鹿丁鹤和谢华栋。 听到通感两个字,不少人眼露迷茫,就连唐门众人,包括唐潇和唐季礼两人,也都一片疑惑,不知道符青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华栋默默颔首回应琉青玉的同时,眼神一扫下面,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周驰宇立刻躬身而出,替谢华栋给下面解释到——通感之技,青阳珍技,每一代唯有掌门以及掌门之选才可习得,乃是将某人的记忆,投射到行术之人需要对方看到的人脑海内,无法藏私。 听闻此解,下面顿时一片面面相觑,唐门众人更是同时神情一窒。 而鹿丁鹤稍稍有些愕然:“青玉,一定要到这种地步吗?” “既然此事关乎青鸾师弟与青阳的声誉,又牵涉人命旧案,与公与私,我都应该给在座的诸位一个交代。”琉青玉淡然的声音之中,自有一种坚持,手中衣袖微微拂动,原本闹腾不已的几个普通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还请几位暂时安静一下,事情前因如何,我青阳自会给个交代,无论此事牵涉何人,我必不姑息。”琉青玉的声音清净恬崇,那几个人听入耳中,宛若醍醐灌顶,恢复了理智,不需要剑赤霞示意,一众外门弟子赶紧上前,给他们安置着坐了下来。 符青鸾则对着下面坦诚而言:“话可假,忆却真,此刻机会难得,有鹿吴山鹿掌门、小巫山谢长老和青阳掌门在座,这三位的威望,想必在座的诸位还是信任的,由他们来监督这次的通感,无论结果如何,想必就算是唐门诸位,也不至于再度质疑才对吧。” “既然三位发了话,唐门自然无不遵从。”唐季礼也不起身,稳坐椅中,遥遥拱了拱手。 高台上已经被史丹鸿指挥着清空,琉青玉起身而立,看着身前坦然而站的符青鸾问道:“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劳掌门师兄,师弟已经就绪。”符青鸾当风而立,负手挺背,衣袂飘飘,如玉似琢的面上,一片无愧无忧的坦然,这份气度和身材,顿时令台下不少人心折不已,同时心中生感:如此仙风道骨之人,怎么可能做那些肮脏无耻的事情。 “师傅,您……”谢虞深知符青鸾的用心,和通感的危险,眼底心中的关心,终于还是无法隐忍,毫无意识的流露了出来,那句“您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在口中打转了半天,看着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符青鸾,终于化作了两道坚定的视线。 符青鸾看着谢虞投注过来的坚定眼神,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摸了摸唐鱼水的小脑袋,在琉青玉的对面站定:“师兄,师弟相信您的决定。”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随着琉青玉的声音,淡青色的光芒从他的手上扩散,顷刻间将符青鸾同化,然后朝着天空中投注,瞬间画作屡屡青色的细丝,随风而下,如若细雨,将在场的之人绵然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所用通感口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取自佛学著作《妙色王求法偈》,特此注明。 第112章 每个人的意识中,一抹清晰的碧光闪现,就如同置身于外的旁观,又好像亲眼目睹过的真实画面:从符青鸾进入唐门的一刻,唐潇的邪念,红颜枯蛊的发作,符青鸾被囚禁于地牢中的经过,被唐潇表妹诬陷的事实…… 除了某些过于隐私的部分,都被毫无遮掩的展现在此刻每个人的面前。 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愤怒和不解,在每个人的心头弥漫,就连一直神情巍然不动的谢华栋,都不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知一切已成定局的唐潇和唐季礼,这一声冷哼听在耳中,丝毫不啻于天崩地陷一般。 剑赤霞和史丹鸿一众亲传弟子,脸上的神情已经颇为隐忍,就算如此,连一向从不随意动容的剑赤霞脸上,也都多了三分清楚的怒意,唐鱼水在鹿丁鹤的怀中,两个人的眼中都已经莹光闪闪,付麟肩头微颤着,左手上青紫色的光芒隐约可见。 谢虞感到自己的体内,如同被瞬间贯穿了一个大洞,呼啸的狂风在里面肆虐着,自己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感受到了什么,他已经分辨不清了,他脸上的神情,反而比平日里更加的平静,他眼底的感情,猛烈的倒灌着,他眼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眼前仍旧卓然而立的那个翩然背影,那挺拔的身影上,似乎正有什么红色的东西,正在缓缓渗出…… 终于,看到符青鸾被诬陷的一瞬,他的手,终于本能的抬起,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谢虞根本不清楚,可是,就在这一瞬,他只有一种感觉,自己好想走到他的身旁,陪伴着他,或者说,做些其它更应该做的事情…… 谢虞的念头刚起,身心猛烈一震,一段清晰却短暂的画面,骤然出现在他的意识深处,在那里面,唐潇正在做些什么,而被承受的目标,就是符青鸾…… 谢虞只感到自己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耳中体内瞬间轰鸣而过,所有的杂念和想法,都被一个念头给占据,他第一次,如此想不顾忌一切的做一件事! 琉青玉通感结束的一瞬,已经跟唐季礼互相通过气的唐潇,就反客为主的站起,可他的嘴还没有张开,谢虞已经从符青鸾的身后抢出,没有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请示,身影微晃,就出现在了唐门众人身前几步远之处。 “虞儿,你……”符青鸾刚要说些什么,付麟也已经招来走麟,一人一剑紧跟谢虞而去:“师傅,徒儿去去就回!” 符青鸾还不等回应,就感到衣袖被轻轻一扯,低头间,发现刚才还在鹿丁鹤怀中的唐鱼水,此刻正轻扯着自己的衣袖,仰头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中迷茫尽消,唯有满满的坚定和闪烁的怒火:“师傅……” “鱼儿……去吧,听师兄们的话。”符青鸾摸着唐鱼水的头,看着他的眼神,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唐鱼水大喜过望,对符青鸾行了个礼,一个缩步,出现在付麟的身后。 琉青玉神情一敛,原位坐下的同时淡淡道:“赤霞,帮谢师弟一起送客。” 剑赤霞得令而出,在史丹鸿艳羡的视线中,跟在唐鱼水之后落下了高台。 唐季礼倏忽而立:“这位少侠,还是请你的师长说话为好……” 谢虞却径直无视了唐季礼的话,平静如水的神情下,如霜的视线透过唐季礼本人,紧盯在唐季礼身后的唐潇身上:“唐潇,你给我出来说话!” “小辈尔敢!”唐季礼眉头一皱,顿时勃然怒起,却被唐潇用视线拦了下来。 “这位少侠,不知找潇潇何事?”唐潇的笑容仍旧自然放松,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存在过似的。 “你辱我师傅,污其清名,甚至还……”说到这里,谢虞稍稍一顿,缓了口气,这才继续道:“证据已在,你还有何话说?!” 唐潇面无愧色,坦然自若道:“潇潇已经说过,一切都是贵派单方面的说辞,如此不公之事,我们唐门不受,如果贵派硬要拿人,我们唐门自然奉陪到底。” 唐潇话音落,唐门众人都已经纷纷摆好架势,隐约间摆好了某种阵型。 谢虞少有的动怒道:“堂堂青阳,可昭天地,岂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放肆之地!青阳绝不会以多欺少,唐潇,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二师弟,唐门的掌门就交给你了,如若有差,定不轻饶!小鱼,剑师兄,就麻烦你们两个替我们掠阵了!” 说话间,谢虞移形换影阵再动,他已经带着唐潇,出现在一边空旷些的地方。 “唐掌门,这边请如何?”付麟站到唐季礼的面前,不卑不亢而道。 “竖子尔敢,你们青阳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点!”唐季礼双眉一横,左手猫耳短戟在手,右手已经摸了四个各色的小圆球夹在指间。 “师兄有命,做师弟的怎么可以不听,更何况,你竟敢辱我师门,是可忍,孰不可忍!”付麟双手持走麟在手,紫青色光芒闪现之间,已经将他与剑融为了一体。 剑赤霞眼见如此,用移形换影阵将付麟和唐季礼移开了点位置,果然,刚移动到另外一边的空地,伴随着唐季礼的嘶喊,走麟的剑气就已经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网状的地裂,顷刻间尘土飞扬,碎石乱蹦,要不是剑赤霞用灵气罩一拢,恐怕就要波及无辜了。 唐季礼和付麟的对招飞快,眨眼间,就已经是几十招过去,灵气罩内灵气与毒烟齐飞,剑气与唐季礼的吼声四溅,似乎颇为热闹惊心。 “你们青阳算什么东西!”眼见着这边唐季礼都不怎么占据优势,唐门众人就要发难,刚布置完灵气罩的剑赤霞眉尖微微一挑,刚要抽取腰畔的软鞭,一直在旁观战的唐鱼水,却已经把十几张形意符给送了出来,眨眼间就飘到了唐门众人的头顶。 “你们辱我师傅,就算是血缘之人,我也只能请你们尝尝我的球球符了!”唐鱼水清脆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旁响起。 随着唐鱼水仍然略显稚嫩的声音,那十几张形意符立刻随着唐鱼水的心意,变作了十几个中空的一米直径的灵气球,伴随着唐鱼水口中的儿歌和意与神会的可爱动作,原地活了般跳动了起来:“小皮球,加加油,一拍一起在手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十几个灵气球上下起伏间,唐门众人被这些无规则又逐渐变得更沉重的灵气球砸的七荤八素的,原本站好的阵型,顷刻间就瓦解的烟消云散,他们赶紧转换灵气,想要先应对这些灵活的灵气球,可不知为何,只要手头上的灵气一凝结,就会立刻被一旁飞至的灵气球给吸收殆尽,等他们反应过来,不再坚持自尊,想要暂时逃离一下时,竟然连身上的力气都开始消退了大半。 眼见着那不断巨大化的灵气球,感受着砸在身上如同重锤般的威力,以及脚下如同地震般剧烈的震颤感,唐门众人几乎就要吐血。 “师兄,我的球球符似乎有些失控了……”唐鱼水颦着小眉头,有些吃力的叫到。 符青鸾和谢虞刚要伸手,那边的灵气罩顿时碎裂,一股灼热的气息中,几道青紫色的剑芒同时而出,将那些失控的灵气球一划而破,解了唐鱼水的窘境:“鱼儿,你变厉害了。” 付麟拂去身上的毒意,站到了唐鱼水的身前,而那边的地面,唐季礼单膝跪地,强撑了几下,终于还是软软倒在了地上,而这边破裂的灵气球下,其余的唐门众人,也都已经七零八落的或躺或坐,不要说闹事,就连发个吃痛声,都难以为继了。 看着这两个人盏茶不到就搞定了唐门精英,在场之人都不禁惊讶之余,颇为感叹:青阳之名,的确不是浪得。 一直静立不动的谢虞,终于还是看着唐潇开口了:“只剩你了,再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我可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唐潇一敛笑意,神情顿变,左手灵气凝于掌心,右手七毒包在握,双手一对,灵气与奇毒合一,顷刻间从手心传遍全身,整个人都被一层毒气给包裹在内——指甲青紫,肤色湛白,眼上眉间一抹紫红,连发色都跟着改变。 “这可是我们唐门最引以为傲的灵毒衣,为了练会这个,我可是尽了一辈子最大的努力了!”毒意之下,唐潇的笑容都显得诡异起来,一呼一吸间,薄薄的毒雾喷出,清风一带,地面上的花草尽皆枯萎死去,要不是谢虞提早用灵气罩将两人拢住,恐怕外面都要被波及了,可饶是如此,那灵气罩在这灵毒气的肆虐下,也开始出现了裂缝,眼见着就要撕裂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需要留手了。”谢虞全身灵气护身同时,右手轻轻一招:“逆鳞来。” 晦暗的气息,在灵气罩中骤然出现,将谢虞给包裹,那围绕谢虞周身的灵毒气,突然一颓,稍稍退缩了些,逆鳞乌暗的剑鞘,毫不起眼的置于谢虞的掌心中,谢虞凝结的灵气,呼吸之间,就被逆鳞给纳入体内,然后,唐潇只感到心头猛的一跳,眼前那团乌暗晦涩的气团中,一抹亮光疏忽而出,一条黝黑的线,朝着他的左眼无息而至。 唐潇大骇,急切间只能左手抬起,同时移开头部,但是那条线太快,唐潇只感到面前一阵凉意,自己的视线,就已经瞬间没了一半。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潇的脑海中登时一片茫然。 突然,一股难以形容的疼痛,从体内最柔软的地方顷刻间爆发,炸裂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左眼和左手处那异样的感觉,终于让唐潇意识到某种危机感,从灵魂深处迸发的本能,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一些,一边强忍下撕心裂肺的的疼痛,一边顾不得忠告,赶紧将最后的秘藏用了出来。 碎裂的灵气罩内,谢虞刚要上前将唐潇拿下,没想到唐潇的身上,一股赤红色非魔非灵的气场勃发,谢虞见机快,将逆鳞在身前一档,但是整个人还是被一弹而出,好不容易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可手腕以及半边身子发麻,无法发力了。 而原本唐门那些颓然地面的众人,却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齐齐从地面上暴起,朝着青阳这边冲来,而那失了一手一眼的唐潇,则趁着这个工夫,朝着雅修精舍外加速逃去。 眼见这一幕,谢华栋眼底不禁微微一变,心中暗哼了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符青鸾招来游龙,替谢虞解了围,史丹鸿等亲传弟子也下了场,局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可唐潇的身影,却也已经无法察觉。 谢虞心底遗憾,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感受着符青鸾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心里面翻腾着:“师傅,徒儿给你丢脸了。” “那算什么,你没事就好。”符青鸾毫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谢虞的眼中满是关切,这反而让谢虞更是有些噬心,但又说不出,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 唐门众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外面被外门弟子利落的一收拾,恢复如初,于是大典继续。 虽然之前波折多多,但是因为前面谢虞几人的出手,反而让在座的各门派对青阳更加敬畏,而那些原本要配合唐门闹些幺蛾子的,现在也老实的收心旁观,由衷的一心喝彩起来。 受过付麟和唐鱼水的拜师大礼后,喝过徒弟茶,符青鸾起身,接过谢虞递过来的笔,在百鸟鸣动声中,用心的将两个人的名字,一一填入青鸾峰的师承名牒之中。 盛大的拜师大典,在一片喧嚣欢闹之中,顺利的结束了,谢虞一直身处符青鸾身后,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欢欣之情,眼中和心底却是起伏不定,有些东西如鲠在喉,却怎么都找不到机会,慢慢的,这些东西,只得就这样重新被埋回到了谢虞心底的某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傍晚时分,雅修精舍的定雅阁。 午间的酒席直到刚刚才结束,一众外门弟子们都已经将来贺的宾客送入各峰休息,琉青玉则和符青鸾一起,陪着鹿丁鹤和谢华栋喝着茶,闲聊家常。 鹿丁鹤左手拉着付麟,右手抱着唐鱼水,满脸的怜爱横溢,要不是谢虞执意陪在符青鸾的身后,这三个徒儿看起来仿佛都跟他家里似的了。 史丹鸿则是刚刚过来,正在对琉青玉禀告着白日里唐门事件的后续。 唐门众人已经都恢复了神智,不过,无论史丹鸿他们如何问及,他们对今天在大典上发生的事都是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如何来到的都记不起来。 史丹鸿尝试着用追踪术在唐门弟子身上追查了一下,却也没有什么收获,看来唐门这些人的话应该是真的。 琉青玉稍稍沉吟后,缓缓而道:“唐门众人,就此轰下山去,从此青阳与唐门划清界限,不相往来。至于唐门之事,背后定有蹊跷,让赤霞继续追查下去,那个唐潇,也绝对不可以姑息。” 史丹鸿听后躬身离开,自去处理。 符青鸾在一旁听在耳中,心中却自有一番感觉:这一次之后,唐门的名声是完全臭了,虽然无法直接找他们报仇,却也是大快人心,只是似乎有些对不起唐鱼水,毕竟怎么说,那也是他父亲曾经灌注了心血的所在,不过,一想到他们对唐鱼水曾经做的那些事,心中的块垒就释然了。 想到这里,符青鸾不禁看了眼鹿丁鹤怀中的唐鱼水,只见他言笑盈盈,和付麟正玩闹的欢欣,丝毫没有被白天的事影响的样子,符青鸾看在眼里,心中的感觉也就淡了。 一直不语的谢华栋,突然看向符青鸾,开口道:“符峰主,有件事可否相商?” 符青鸾稍稍意外:“谢长老请讲。” 谢华栋的话,毫无遮掩的的摆到了符青鸾的面前:“我想让虞儿,跟我回小巫山。” “……?!”一刹那,符青鸾错以为,听力出了问题,神情有些错愕间,疑惑的追问道:“谢长老,您……” “我希望符峰主点头,让谢虞跟我回小巫山。” 谢华栋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弹鼓一般,敲击在符青鸾的耳中和心头,回声不绝。 而符青鸾身后的谢虞,一直平静的脸上更是瞬间僵硬,继而一层隐隐的倔强和怒火浮动于眉眼之间,垂在身旁的两拳登时紧握,指节间泛出一片惨白。 鹿丁鹤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也来不及放下怀中的唐鱼水,就立刻强调到:“等一等!谢华栋你这个老魔头,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就算虞儿要回,也是回鹿吴山,而不是小巫山!” 谢华栋看也不看鹿丁鹤一眼:“血脉传承,嫡长亲疏,只要有我这个爷爷在,这里哪轮得到你这个外公来说话。” “你……?!”鹿丁鹤被谢华栋一句话给堵住了气,整张脸涨得通红,原地剧烈咳嗽起来。 付麟赶紧从鹿丁鹤怀中接过唐鱼水放下,然后替鹿丁鹤拍着后背,眼中满是关切:“外公,你别生气。” 符青鸾恢复过精神,刚要回一句,谢华栋却已经将脸转向了他身后的谢虞:“虞儿,你师傅既然没有意见,那你跟爷爷回小巫山如何?” “我……”符青鸾心中怒意起,刚要说话,一个坚定的声音却越过他的头顶,迎着谢华栋而去:“谢长老好意,谢虞心领了,但是谢虞身为青阳子弟多年,深受师门之恩,就算是师傅默许,我也绝不当这背信弃义之辈。” 这话听在符青鸾的心中,无比的适宜,不禁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谢虞,正巧谢虞的视线,也扫过了这边,两人视线一交,符青鸾却不禁有些疑惑,他总感觉到,谢虞投来的视线里,倔强之下,似乎隐隐有着一股责备的意思。 难道是自己又有了错觉吗? 符青鸾犹豫的工夫,谢华栋却已经看向了琉青玉,谢虞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刚要继续强调一下,没想到琉青玉却开了口:“虞儿,跟你爷爷私下谈两句吧。” 琉青玉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话语间却自有一种威严,谢虞虽然心中万般不甘,却也只得勉强应了声:“……谢虞遵命。” 雅修精舍的后院。 谢虞和谢华栋两人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时候,但是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原本静谧的夜色,却因为两个人之间僵持的氛围,而变得有些令人难以忍受起来。 符青鸾并不放心这边,刚刚找了个借口,好不容易隐下气息,单独悄声跟了过来,生怕谢华栋察觉,刻意放慢了脚步,所以这个时候才来到了附近,一见这难言的氛围,赶紧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自己给藏了起来。 谢虞终于隐忍不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谢长老如果没话可说,谢虞就要先告退了。” 谢华栋的话仍然直接:“虞儿,跟爷爷回小巫山,否则的话,你会重蹈你父亲的旧辙的。” 谢虞冷哼一声:“谢长老,谢虞心意已定,你还是收了你的心思吧。” 符青鸾没有料到,这对爷孙一开始就会这么剑拔弩张。 谢华栋双眼一眯,眼中神光大盛:“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在这里危言耸听,否则你又何必从小到大,每日都清晰寡欲的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在心底,生怕一步行差踏错,心魔滋生!但是,结果呢?!绕了一圈,你却还是选了逆鳞,也对某个人抱有额外的好感!这些东西,根本跟你那个父亲当年如出一辙!我只恨当年,没有早一点将你父的魔性去除,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的。要是还想好好做个人,就到小巫山来,那里的大门,随时给你敞开。” 对某个人抱有额外的好感?!虞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是谁,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呢?听到这句话的一瞬,符青鸾不禁心头一跳,好奇之余,翻着脑海中记忆片段的同时,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搅扰着他的心绪,但是这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又没有什么头绪,思前想后,还是认定:徒儿大了,自有心事,看来我这个为师的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言毕,谢华栋转身就要离开。 眼见着谢华栋要过来,心神震荡的符青鸾赶紧就要起身。 “等一等,我也有话要说!”却不料,谢虞叫住了谢华栋,直言:“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被亲人关心过哪怕一天,被扔到青阳就不闻不问,这时候你却突然出现,还大义凛然的说什么救赎,谈及爷孙之情。抱歉,我不需要!现在你会出现,只不过是打着表面的幌子,想要一份触手可及的天赋罢了,谢长老是出了名只看天赋,这有谁不知,否则小巫山现在也不会那么势弱。 谢长老你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天赋,否则小齐和小白他们也不会那么沦落,谢长老却根本什么都没有教过。相反的,现在在青阳,无论自己时好时坏,大家都会一视同仁,师傅很好,师弟们也很好,大家也好,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师傅,离开青阳,回现在的小巫山的,我的一切,只愿意为欣赏而重视的人付出,而不是谢长老你这种自私自利之人。” 谢华栋眼神一冷:“一个连欺上门的小门派都能忍耐的地方,你又有何可留的。” 谢虞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唐门已经身败名裂,又何苦对他们咄咄相逼,师傅他们是顾全大局,有的放矢,而不是跟谢长老您一样,只要自己认定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就一棒子打死。连根拔除是很痛快,但却不是人人都要这么做的,世间万法,毕竟有很多人,还保有人的血泪和良心,乃至亲情。青阳的人情味,远超谢长老你的冷漠无情,否则,我也不至于被人给扔在青阳,无父无母无人问津二十年。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谢长老慢走,谢虞就不送了!” 被谢虞这一番数落,谢华栋眼中顿时神光大盛,静静的瞪视着谢虞,呼吸的节奏变得快了不少。 谢虞却恬然而定,与他对视,气势上丝毫不弱于下风。 好一会,谢华栋这才神情一敛,重新恢复了自己脸上原本的冷漠。 “好,很好。”谢华栋一转身,看似要向雅修精舍游廊走去,符青鸾刚要缓口气,却感到眼前一闪,谢华栋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符青鸾心头一转,赶紧主动招呼道:“谢长老,今夜月明星稀,长风物宜,你也来走一走啊。” 谢华栋却冷冷一瞥:“久闻青鸾世尊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教得一出好徒儿!” 符青鸾眼中情绪流动,言语间自然一变:“谢长老夸奖了,在下自认徒儿们随性就好,毕竟,他们天性纯良,自有主见,总过好某些人心口不一,背后搞鬼。” “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徒逞口舌!”谢华栋瞪视符青鸾一瞬,一甩衣袖,怫然而去,片刻间消失在符青鸾和谢虞的视线之中。 “我是不是,说的过了点。”符青鸾看向已经来到身侧的谢虞。 “总好过师傅您当说不说。”谢虞的话头一转,俯身替符青鸾将衣角上沾着的草叶给摘了下来扔掉。 符青鸾安慰谢虞到:“虞儿,很多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已经是我符青鸾的徒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不同意,他也要不走你的。” 谢虞心头一暖:“师傅,你先别动。” 说话间,谢虞已经靠近了符青鸾,符青鸾只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临近,谢虞一扬手,朝着他的发髻伸去:“这里也沾了草叶子,我给你拿下来。” 符青鸾听话的站在原地,草叶子似乎并不好够,符青鸾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抬头间,符青鸾这时突然发现,眼前的谢虞,似乎比前一阵子又长高了些,现在一抬眼,谢虞的嘴唇就在眼前。 双唇圆润,粉色如新,下唇上隐隐的牙印仍然清晰可见,看在符青鸾的眼中,想象着之前谢虞紧咬下唇的画面,心头不禁涌起了一阵怜惜。 符青鸾突然好想伸出手去,摸摸那印痕,又或者说,能够…… 他刚想到这里,近在咫尺的那个身影,骤然就这样朝前而来,将他给拥在了肩头:“师傅,草叶子太靠后了,徒儿够不着。” 符青鸾只感到心头一跳,想要回应,口唇却都被压在谢虞那结实的肩膀上,无法开口。 从那微颤的肩上,谢虞有力的心跳,就这样传到了符青鸾的心中,火热而沉重,势大力沉,似乎要将能够到达的范围,都给吞噬了一般。 符青鸾感觉到,谢虞那本该去够草叶子的双手,也不知道怎的,就这样垂到了自己的背后,并没有去搜寻什么,而是轻轻的将自己给环住,同时,谢虞的头,也靠在了符青鸾的耳侧:“师傅……” 柔软的气息吹在耳畔,符青鸾只感到耳朵一麻,谢虞后面说了什么,就没有听清了,一股暖洋洋的温馨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转眼间就走遍了全身,符青鸾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想谢虞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一会,不放手也没有什么。 这种姿势维持了一会,也不知道哪来的轻响声中,谢虞突然放手,两人一分而开,谢虞将手中那片草叶子随手扔在了地上,匆匆留下句:“天色不早了,晚风也凉,徒儿要去给史师兄帮忙,师傅您就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言毕,也不等符青鸾看清他的脸,跟他说句话,就只见谢虞的身形一闪,不见了人影。 看着空荡荡的后院,回想着刚才的一幕,符青鸾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这徒儿是怎么了,想撒娇就直接说,难道你师傅我还不会抱人不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拜师大典已经过去了几天,一切平静,再无波澜。 这一晚,青鸾峰后峰的郁琮峡。 谢虞带着付麟和唐鱼水,三个人完神劲装以待,已经在后峰的野麦田旁等了有一会了。 谢虞都有些稍稍意外,不用他的提醒,符青鸾竟然没有忘记唐鱼水的第一次猎魔,还特意提前找好了地方,有了计划,让谢虞带着师弟们先行一步。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符青鸾竟没有先一步来到。 为了不太惹眼,谢虞三人隐在了麦田旁的树林里,并隐没了所有气息,以免惊扰了符青鸾的准备。 可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之久。 谢虞又打开灵识,寻找了一遍符青鸾的灵气,但是除了某个禁制,却仍然没有收获。 也许师傅他还在准备什么吧。谢虞这样安慰自己,同时看了眼身旁仍然满眼期待的唐鱼水。 寂静的夜色中,清冷的月光飘散各处,虽然还不到中夜,这里的气温就已经凉的近乎冰点,尽管三人已经尽力收敛,但是唐鱼水的调息仍然不足以抗拒这凉意,一呼一吸之间,还是不免有微弱的气息外露,在空气中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白雾。 看着强忍着的唐鱼水,付麟心下关切,刚悄然脱下外衣,要给唐鱼水裹上,却不想还是稍稍迟了一步。 “阿嚏……”唐鱼水终于隐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谢虞眼疾手快,将唐鱼水的声息给隐没,同时将心火咒从自己的手上传了过去。 唐鱼水有些发白的脸色,立刻就恢复了红润,看着谢虞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谢谢大鱼。” “再稍忍一下,师傅应该就快来了。”谢虞掏出汗巾,给唐鱼水擦了擦鼻水,抬头间,发现付麟拿着他脱下的外套,有些委屈的看着这边。 “怎么了?”谢虞不解的看着付麟。 “……没什么。”付麟把外套重新穿上,把视线远远的投注了出去,似乎那里有什么值得深究的东西存在。 “师傅来了!”唐鱼水眼尖,竟然第一个发现了符青鸾的身影。 谢虞和付麟也立刻看了过去,发现符青鸾正缓步朝着这边而来,而在他的身旁,这一阵总是过来青鸾峰找唐鱼水玩耍的各峰少年子弟们,一个不拉的跟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细长的尾巴,“长”在符青鸾的身后。 “师傅!”看到符青鸾和熟悉的小伙伴们,唐鱼水第一个跳下了树,朝着那边迎了过去。 谢虞和付麟对视一眼,也只得跟了过去。 三个人跟符青鸾见过礼,符青鸾便将今晚的准备大体说了一下。 原来这片野麦田,最近有衷妖作祟,衷妖能力中等,攻击力一般,正好给这些小娃儿们练手之用。 说这些时,符青鸾便解开了提前布下的禁制。 禁制一开,衷妖的气息立现,小家伙们一脸的新鲜感中,符青鸾一边将最基础的束缚阵一步步清晰在麦田中布下,一边开始了自己的讲解:“捕捉衷妖这种敏捷却攻击力不强的妖怪,布阵的效率最高,大家要先提前收集信息,分析判断好衷妖的种类和出没的地方,然后按照……” 符青鸾还没有说几句,几只半人高的衷妖就已经中了他布下的束缚阵,在阵中吵嚷着,打断了他的讲解。 符青鸾神情间微微不耐,手中灵气性变,将衷妖们黏住,远远扔了开去:“这样不行,步骤错了,我还没给小家伙们讲解完,一会等我说完,再给我出现!” 衷妖们哪里理会符青鸾的话,已经吃了亏的它们,明白了实力差距,转身就要逃跑。 符青鸾见状眉头一皱,扬手之间,几条灵气鞭脱手而出,拦腰将几只衷妖给拦腰捆住,同时一阵强烈的雷击顺鞭而去,把几只衷妖瞬间给雷得外焦里嫩,浑身冒烟,连叫声都低沉的几乎无法听闻了。 符青鸾身旁的小家伙们一见,立刻满脸讶然和惊奇,唐鱼水站在最前面,一脸的骄傲,自然的接受着小家伙们视线的洗礼。 “我不是说过了嘛,让你们等一会再重来一遍,难道我青鸾世尊的话,你们都要无视……”符青鸾把衷妖们拉到身前,居高临下的就是一通说教,一个不老实的衷妖还想抗争一下,又是一通雷击,直接倒地不起,其余的衷妖们顿时个个原地瑟瑟发抖。 看着这一幕,谢虞和付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谢虞想要替换一下符青鸾,但是看着周围一众小家伙们崇拜视线中的符青鸾,他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毫无影响的将符青鸾给叫开一旁。 被放回原地的衷妖,这次不敢再逃跑,老实的待在原地,等到符青鸾给小家伙们解说完毕后,这才姗姗来迟,重入麦田中的束缚阵。 没想到在阵中被困的它们,迎来的却是符青鸾不满意的视线:“这一次晚了点,不行,再来一遍。” 衷妖们一脸黑线。 直到第三次,一切时机才配合的恰到好处,衷妖们如同解脱一般,乖乖被唐鱼水收入了束缚符中。 看着唐鱼水顺利的完成这一切,小家伙们一个个兴奋的跳脚:“唐师弟和青鸾师叔好厉害,原来衷妖还可以这么捉,我下次一定也要试一试!” “……”谢虞看了付麟一眼,付麟会意,把符青鸾给借故叫到了一旁,趁着这功夫,谢虞则领着这帮小家伙们,朝着兜天阵那边而去:“师傅他有事要离开一会,不过他交代,关于束缚阵的使用和衷妖的收服,有些事让我给大家重新解释一下,大家跟我往这边来吧。” 这一天,凌晨破晓,天色仍然有些灰蒙蒙的。 谢虞却已然起身,梳洗完毕,悄声走出房间,来到付麟和唐鱼水各自的房间外,侧耳听了听,这才一起身,越过墙来到了精舍之外。 符青鸾竟然已经等在那里,见到谢虞,扬了扬手:“虞儿。” “师傅。”谢虞缓步走到了符青鸾的身前。 “鱼儿那边怎么样?”符青鸾本能的看了谢虞的身后一眼。 谢虞应道:“鱼儿还在睡,不过我昨天就已经叮嘱了付麟,也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鱼儿不会察觉您的安排的。” 符青鸾放心:“那就好。” “不过,师傅您这是要……”谢虞早就注意到了符青鸾身后牵着的那头猪。 那头猪看个头,应该只是一岁半左右,被施了禁语诀的它,肩脖上一条粗麻绳捆好延伸在符青鸾的手中,紧靠在符青鸾的脚畔,不时在符青鸾的腿上磨磨蹭蹭的,一看到谢虞,这才停了下来,满眼的敌意,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我要找点东西,这刚发情的小母猪正合适帮忙。”符青鸾这么说着,手上加了点力道,牵着这头猪,当先带路而去。 谢虞看着符青鸾牵猪的背影,稍稍顿了会后,这才紧跟上去。 符青鸾的目的地,是山顶处的松柏林。 天色又亮了些,总算不用灵识,也能够看清四周的景色,不过一层棉花糖似的雾气,在林中升腾着,虽然还不至于阻挡视线,却也让这里云山雾绕,一棵棵挺拔入天的松树隐现其中,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大怪物。 比起山腰那里的松林,这里的林木更稀疏些,不过每棵松树的年岁也更长,地面上厚实的松针厚厚几层,踩在上面就跟松软的地毯似的,要不是两个人脚步轻盈,恐怕在里面走路都困难了。 尽管如此,这也没有阻挡住那头猪的前进脚步,只见它在林子里奋勇直前,拉着符青鸾笔直向前,一点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师傅,您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谢虞紧跟在符青鸾的身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松露。”符青鸾稍稍缓了一步,跟后面的谢虞并肩到。 “松露?”谢虞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一种蘑菇,很好吃的,正巧鱼儿今天生日,我就想……”符青鸾还没说完,那头猪就突然猛蹿了一下,符青鸾不得不加快了一步,跟谢虞又拉开了距离。 谢虞脚下加紧,刚要跟上符青鸾,那头猪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一棵三人环抱粗细的松树下停了下来,然后对着树根附近就是一通猛嗅。 符青鸾见状大喜,赶紧凑上去几步,牵着绳子紧跟在猪的身后,仔细的看着猪的每个动作,生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似乎知道符青鸾凑近了,那头猪的动作更频快了,不时还对着符青鸾的腿蹭一下,符青鸾全神贯注的看着它的动作,也顾不得许多,谢虞看着有些别扭,但是看符青鸾如此专注,只得暂时隐忍了下来。 那头猪终于停下了所有动作,符青鸾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它竟然在树根处来了好大一泡尿。 符青鸾要不是见机的快,差点就被溅着,脸色登时就不太好了起来:“你这畜生,拜托你下点力好不好!” 那头猪被符青鸾一凶,立刻委屈的哼唧了几声,一转头,奔到了隔邻的那颗松树下,对着某个地方鼻头一顿猛拱,只见一片松针泥土纷飞中,一小团黝黑的物体夹杂着飞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符青鸾一见大喜,拉住那头猪,扭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谢虞:“虞儿,你快点把这块松露收起来!” 谢虞闻言快步而至,刚要把那团物体捡起,那头猪却比他更快一步,一口咬在了嘴里,抬头看着谢虞,满是敌意的一甩头,那团黑色物体就消失在了它的口中。 符青鸾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仰头朝着他摇头摆脑的猪,指着它的头,眼中恨意满满:“……你?!” 那头猪见符青鸾生气,哼唧了一声,就要上来蹭符青鸾的腿,符青鸾立刻躲开,那猪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要蹭,符青鸾又躲:“你还不赶快给我继续去找松露!” 似乎是感知到了符青鸾的态度,那头猪一个摇头摆脑,愤怒的一哼,将周围的松针吹开了一片,然后借着这股劲,三两下间,就跳到了一株松树之上,踩在枝丫间,居高临下的看着符青鸾,露出了一脸的不屑。 “这个畜生。”符青鸾不怒反笑,就要出手,没想到谢虞快了他一步,已经出现在那头猪的身侧,用禁制符将那头猪给定住,然后,轻松的携着落在了符青鸾的身旁:“师傅。” “还好虞儿你见机快。”符青鸾看着谢虞脚侧的那头猪眼中满是抗拒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虞儿,咱们还是回去吧。” “如果师傅是想找刚才的那团事物,徒儿有办法。”没想到谢虞突然开口道。 “真的?!”符青鸾欣然的看着谢虞。 面对着那有所期望的视线,谢虞肯定的点下了头:“徒儿愿意试试。” 谢虞原地静立,将自己的灵识打开到最极限,同时在脑海中回想着之前那团黑色物体的外形和气味。 符青鸾虽然不想打搅谢虞,但是心头好奇,加上有点在意,还是缓步来到了谢虞的近前,默默的看着正在集中注意力的谢虞,想要看看谢虞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之间,谢虞立刻感受到了符青鸾身上的气息和味道,被放大了几倍顷刻间涌入了体内,全开的六感,瞬间都被符青鸾的一切给占据,过去的记忆,现在的感觉,纠缠在高度集中的精神中,让他一刹那脸色一红即白,心跳如鼓,五识混乱,脑海中只有符青鸾的声音和言谈举止,连自己是谁都差点要忘记了。 符青鸾一见谢虞呼吸急促了些,双耳潮红,额头一层汗水渗出,立刻担心的将手摸向了他的额角,同时担心道:“虞儿,你没事吧?” “师傅,徒儿很好。”谢虞立刻解开了灵识,睁眼之间,符青鸾关切的脸咫尺之遥,看着那温柔而担心的视线,谢虞好不容易稍稍压下的心跳和感觉,突然又开始鼓动起来,他脑内只有一个意识,好像就这样把眼前的这个人给抱在怀里,然后……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脑海中接下来的画面,让谢虞心头突然一紧,背后冷汗涔涔,所有的旖念和画面顿时烟消云散:“师傅,徒儿现在五感全开,非常敏感,还请您稍稍退开些,以免扰了徒儿的感觉。” “哦。”符青鸾会意,赶紧退开了几步。 不等符青鸾回应,谢虞赶紧避过符青鸾的视线,强压着心头的感觉,走到了几步远外,这才强行收敛凌乱的心神,重开灵识。 有了前面的尝试,这一次顺利的不可思议,谢虞很快就在十几步外,发现了第一个相似的感觉。 谢虞立刻将发现告知符青鸾,符青鸾手持松枝,轻松几下,就准确的找到了谢虞口中的东西,仔细的审视一番,果然就是自己想要找的松露。 “虞儿,来看看!”符青鸾欣然的将松露捧起,一手拉着谢虞的手,另外一手将松露放到了谢虞的手中。 符青鸾的手指欣长而温润,和自己的手心接触的一瞬,谢虞就感到自己心头猛跳一下,好想一把就此抓住符青鸾的手在掌心,就此不放手了。 符青鸾眼见谢虞看着自己发愣,疑惑的拉过谢虞的手,看着他掌心的松露,完整新鲜,似乎并没有什么差池的样子。 “哦,对了,忘了你还开着五感。”符青鸾恍然大悟间,松开了拉着谢虞的手:“虞儿,干得很棒,加油,今天为师可就靠你了。” 符青鸾放手带来的巨大失落感,一下子就被符青鸾的鼓励给填满,谢虞心头一暖,找的更加用心。 谢虞很快将每一个发现的位置记在心中,然后当先引着符青鸾而行。 谢虞每指向一个位置,符青鸾立刻就会用手中的松枝,准确无误的一插到位,然后将下面的东西翻起,露出里面裹挟的松露,然后就会小心翼翼的取出收好。 每找到一块新的松露,符青鸾眼中就会流露出一丝明晰的欣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瑰宝似的,谢虞看在眼里,竟然就这样被他的神情给感染,一向洁癖的他,也不再顾忌衣服上沾满的松针和泥土,一起忙了起来。 谢虞点出位置,符青鸾翻土,谢虞收起松露,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用一个字一个眼神,两个人就默契的好像多年的伴侣,简洁高效。 两个人好像上了瘾一样,等到发现松露多得装不下时,才察觉,日头已经接近正午,而两个人已经将半个山头都给翻了个遍。 带着收获,两个人赶紧回到精舍,暂时将松露藏在了符青鸾的房间里。 符青鸾收松露时,谢虞这才注意到,符青鸾的矮榻上竟然还有些凌乱,于是顺手就收拾了起来。 刚掀起毯子要叠,一抖之间,里面竟然掉下了一件物事在矮榻上,谢虞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红色的剑穗,剑穗似乎还没有完成,而且看起来不太整齐,好像并没有编完的样子。 谢虞将叠好的毯子一收,刚要把剑穗捡起,符青鸾过来一把收走,远远的扔在了床上的角落里:“别管这个了,咱们先去吃饭,别让鱼儿起了疑心。” 符青鸾将谢虞带出屋后,刚要关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虞儿,你先去饭厅,我回屋放下点东西就过去。” “师父,徒儿可以替你……”谢虞的话立刻就被符青鸾给打断了:“不用,为师自己来就好。” 眼见着谢虞走远,符青鸾这才赶紧回到自己卧室,将角落里的剑穗给拿在手里,屋里面左右寻思了好一会后,这才将剑穗塞到了衣橱的角落里,仔细检查了几遍,这才放心:“这不中看的东西,幸亏没让他起疑心。” 关上衣橱,符青鸾这才离开了房间,他却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跟游龙并列而放的逆鳞,剑柄上的宝石发出微弱的光芒,伴随着宝石里谢虞的视线一闪而逝。 午饭过后,谢虞单独来到了原本居住的竹楼。 确定周围一片安静,并布下了结界后,这才放下心来,在床上坐好,运起掌~心~雷,用另外一套心法调息起来。 许久,谢虞感到自己体内异样的感觉全消,五感和灵识都一片空明,这才赶紧收了心法,从床上站起,收了结界。 推开竹楼的窗户,外面满眼的葱郁和生机,让谢虞的感觉重新平静了下来。 他之所以练习这套心法,并非不想听符青鸾的劝告,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佩着逆鳞靠近符青鸾,或者正常本门心法修行时想起符青鸾的言行举止,就会突然心浮气躁,无法集中精神,干什么都没法继续下去。 谢虞原本就一直担心自己重蹈父亲的覆辙,所以修行时都特别注意,本来出了这种事情,他自知应该向符青鸾或者琉青玉请教,可是事关符青鸾,而且还要明确描述自己想到符青鸾时的前因后果,以及过程…… 一想到这里,谢虞不得不自助,想遍了所有办法,最后偶然发现,竟然只有这套心法才管用,虽然脑海中时刻闪现着符青鸾的忠告,但最终,不得已之下,他开始酌情的练习一下。 不过,这套心法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越是修炼,就越是难以自拔,时至今日,谢虞感到自己对他越来越依赖,但是自己对符青鸾的心魔却更甚,就像前几日,自己竟然会主动抱了符青鸾,而今早,虽然有五感全开的原因,可只是双手相触,自己竟然就差点要控制不住心神,这样下去,事情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谢虞好想跟符青鸾谈谈这些,可是,心法的修行丝毫马虎不得,无论自己对心魔的真相隐藏与否,对自己来说都是两难,可如果不早早解决,自己此刻的做法,却无异于饮鸩止渴。 谢虞一个人静立窗畔,清隽的面庞上,隐隐透出一丝忧虑…… 精舍外的小厨房里,谢虞难得迟到一会,符青鸾看他到来,也不客气,把晚上的计划一说,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谢虞的厨艺,符青鸾是有数的,所以这次唐鱼水的生日宴,出于保密,就全盘托付给了他,当然,他也没有闲着,谢虞在那边准备材料的时候,符青鸾这边也忙活着,一个瓷盆里面,他两手撸着袖子,一会放些面,一会放些水,似乎在揉些什么。 可是,符青鸾似乎有些搞不定,过一会,感觉面硬了,就用旁边的水碗倒些水进去,再和几下,又感觉稀了,就加些面,这样一下又一下的,不一会,原本就不小的瓷盆里面,顿时显得臃肿不堪,符青鸾双手缠在一大坨面里,面不成形,手也拽不出来,很快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急了。 谢虞早就准备好了其它的东西,看着符青鸾此刻有些狼狈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用汗巾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同时帮他重新挽了挽双手的袖子:“师傅,您要做些什么,跟徒儿说一声,让徒儿来替你做吧。” “这……”符青鸾眼神顿时一亮,但是随即就暗淡了下来,同时摇了摇头:“不行,怎么说都是小鱼儿的生日,我这个做师傅的,一定要出点力才行。” 说到这里,符青鸾一看盆里面的面和自己的手,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扭头看向谢虞,语气软和道:“要不然,虞儿你给为师搭把手?” 谢虞点头,但是,看看符青鸾此刻身处的位置,左边空不大,右边侧身也挤不过去,自己要搭手,怎么也要伸手进去面盆才行,难道说,自己只能…… 看着符青鸾期盼的神情,谢虞只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挽起袖子,用净手诀洗了手,然后缓步在符青鸾的身后站定,刻意隔着一些距离,估量了一下,双手这才从符青鸾身旁的两侧向前伸了过去。 虽然一直注视着符青鸾的背影,但是谢虞此时才发现,符青鸾的肩膀,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宽些,也结实些,尽管刻意保持了点距离,不过符青鸾身上淡淡的气息,仍旧如此清晰的弥漫而来,谢虞的心头微微一颤,赶紧绷住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之上。 符青鸾的双臂如此修长,这让谢虞的估算稍稍错了些,自己伸出去的手的长度,只是刚刚够到面盆靠里面一点,要想将面和好,这根本是不够的。 “虞儿,要不要为师再往前些?”符青鸾似乎察觉到了谢虞手的位置,扭头看向谢虞。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微微仰视着投来询问的视线,让谢虞登时整个人一紧,心中微微迷乱,耳尖上的红色凝聚,准备好的答案瞬间土崩瓦解:“不用,徒儿靠前些就好……” 谢虞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因为心头的窘迫,本能的靠前了些,一个结实却有温度的后背,就这样靠在了自己的胸前,如此贴合,没有一点保留。 那看似纤瘦的背影,这一刻“灼烧”着谢虞的胸口和内心,让他一刹那都有些无法正常思考。 “虞儿?”那充满信任和期盼的视线,让谢虞的理智恢复了大半,谢虞赶紧将双手伸进了面盆,力道用得大了些,差点将身前的符青鸾给带着踉跄了一下。 “师傅?”这一刹那的歉疚,让谢虞暂时无视了面盆中不小心握在了一起的双手,尽管这是谢虞,为了怕符青鸾跌倒,而做出的本能反应。 符青鸾很快站稳,谢虞放心之下,才注意到,自己此刻葇荑在手,尽管隔着湿滑的面层,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温润如玉的感觉,以及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心跳。 “咱们继续吧,时间不早了。”符青鸾到底说了些什么,谢虞已经完全听不到耳中了,整个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之中,仅仅依靠着本能,谢虞配合着符青鸾的手,也不知揉搓了多少遍,四只手交互碰触了多少次,才将那面团给揉成形。 等到符青鸾提醒谢虞,面团似乎可以了,谢虞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符青鸾正在给他细心的将手上沾着的面粉给擦去——先是手背,继而是手心,确定两面都干净之后,这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开始给他擦拭起来,从指根到指尖,每个关节,每个细节,甚至连指甲缝里面都没有错过:“虞儿,今天是累着你了,否则的话,为师也搞不定这么多事。” “都是为了小鱼儿,徒儿应该的。”谢虞几次三番想要把手给抽出来,可感受着符青鸾的动作,听着他的声音,那胳膊抬起了一点,就立刻重新落了回去。 “好了。”符青鸾终于放开了谢虞的手,谢虞尽量平静的将手收回来,心里面却暗暗换了口大气。 唐鱼水没有想到,晚上饭前迎接自己的,却是一副面罩。 被蒙住眼睛的他,由符青鸾和付麟引着,来到了饭厅,眼前突然一亮,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桌丰盛的好菜。 符青鸾带头下,付麟和谢虞也一起说道:“鱼儿,生日快乐!” 看着三个人,唐鱼水虽然很高兴,但还是不解的问道:“师傅,鱼儿说过,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付麟和谢虞都是微微一愣,付麟更是立刻看向了符青鸾,眼神中满是疑问。 符青鸾的话却简单直接:“鱼儿,师傅特意让掌门师尊用先天八卦和天象推演出来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唐鱼水闻言,脸上的神情惊喜交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符青鸾拉着要坐下的唐鱼水朝外而去:“先不急着吃饭,跟师傅来。” 唐鱼水被符青鸾拉着,来到了精舍后院的小树林。 付麟一见,脸上喜意顿显,一脸高兴的跑到一棵有横枝的大树旁,将上面遮蔽符一去,就扭头看向唐鱼水:“鱼儿,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付麟话音未落,就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树林山崖边上,一条由树皮和老藤组成的高大没见过的东西,借着地势浑然成形,一通到底。 而唐鱼水,则正在边上跳着鼓起掌来,一脸的兴奋:“师傅,这是什么?” “这叫做滑梯,是用来玩的。”符青鸾说话间,谢虞已经带着唐鱼水去到了滑梯开始的那一头,后面抱着他一起滑了下来。 “啊——!”唐鱼水惊喜的叫声,立刻就响彻了夜空。 付麟扭头看看自己亲手做的秋千,再看看在滑梯上兴奋大叫的唐鱼水,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的落寞。 符青鸾注意到了这边,走到付麟身旁站定,揽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麟儿,为师认为,小鱼儿一定会去坐你的秋千的。” “是吗?师傅,什么时候……”付麟一脸的意兴阑珊。 “……”符青鸾登时语塞:“早晚?” “师傅,您还是去和小鱼儿坐滑梯吧。”付麟自己走到秋千旁边,抚摸了绳子一会,就要自己坐上去。 “付付,那秋千的第一次,要留给我才对!”付麟刚要坐下,唐鱼水的声音从天而降,还不等付麟回过神来,唐鱼水已经稳稳地跳到了秋千之上,并顺势坐了下来,同时仰头看着付麟:“这是你送给鱼儿的,所以应该鱼儿先坐,对不对,师傅?” “对,鱼儿今天生日,说什么都对。”符青鸾故意火上浇油到。 “所以,付付,快到后面推我。”唐鱼水一瞥付麟,付麟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较真,赶紧照办。 符青鸾稍稍让开些,看着将唐鱼水推得越来越高的付麟,听着两个人欢快的声音,脸上满是幸福的感觉:“虞儿,今天多亏你了。” “这都是徒儿应该做的。”从后面看着符青鸾的背影,谢虞的眼神中,也重影着满足和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天色傍晚,夕阳余晖,青鸾峰上山的路上,付麟手中提着一个陶罐,携着唐鱼水,脚步匆匆的赶着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并肩斜落在上山的石阶上,铺满了一地的温馨。 “付付,咱们这个时间回来,如果大师兄发现了怎么办?”唐鱼水有些担忧的看着付麟。 “瞒是瞒不过去的,咱们就说我去给走麟寻配饰,结果对方活儿慢,所以不得已晚回来些就好了。”付麟口中安慰着唐鱼水,看了一眼手中的陶罐,无奈的摇了摇头,脚下的速度却更快了些。 唐鱼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垂下的大眼睛里,却也并不平静,仿佛并不认为付麟的主意有用。 付麟注意到了唐鱼水的神情,稍稍放缓了点脚步:“没有关系的,鱼儿,大师兄他我最了解了,只要咱们把这罐子给藏好了,不让他发现,一定没事的。” 刚说到这里,付麟腰畔的走麟,突然急促的闪了几下。 付麟以为走麟因为自己用它当挡箭牌有意见了,手搭在剑柄上,刚要沟通一下,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了山道旁灌木丛中传来的轻响,付麟警觉:“谁在那里?!” 唐鱼水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刚要掏出符篆,就被付麟给护在了身后。 付麟打开的灵识迅速扩展,可是,并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灵气和气息,只有几只鸟,因为他的叫声,从林子里惊起,朝着远方飞走。 又仔细查找了周围一遍,付麟这才放心,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在青阳的地界,自己还这么的一惊一乍,要是师傅他们在,恐怕又要取笑自己过于谨慎了。 付麟刚要收起灵识,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由远而近,距离这边只有很短的距离,付麟急切间,还来不及将手中的陶罐找到合适的地方一藏,扭头间,就发现谢虞已经从石阶的上面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你们两个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大师兄,我和鱼儿去青阳镇逛了逛。”付麟一边编着故事,一边仓促的将陶罐就要收在身后。 只是不想,他的话还没有继续说下去,谢虞的视线就已经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身后面是什么,还需要藏起来。” “就是点蜂蜜……”谢虞的视线,让付麟几乎连准备好的借口都用不出来了,这话一出口,他都想立刻给自己几巴掌。 没想到,谢虞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不早了,回去吃饭吧,师傅应该也快从掌门师尊那里回来了。” 付麟大喜过望,眼见着谢虞转过身去,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陶罐给收到袖子里,可是手刚从身后绕回来,突然发现,手中原本的陶罐,竟然不见了踪影。 付麟一愣,抬头间,发现谢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手里面提着那陶罐,正在看着自己:“二师弟,这蜂蜜,什么时候也跟青阳镇的土烧一样,需要用陶罐封装起来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说这些干嘛……”眼见瞒不过去,付麟索性连装也懒得装了。 “吃完饭后,你们两个人自去定心堂罚跪一个时辰。”看着付麟身旁有些委屈的唐鱼水,谢虞稍稍心软了一下。 “师弟遵命。”付麟怏怏的拉着唐鱼水,沿着石阶一路迤逦而去。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谢虞轻叹了口气,视线转到了手中提着的陶罐上,眉头不禁一紧: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师傅他怎么总是念念不忘,怎么都禁不住呢? 想到这里,谢虞心中好奇心起,把刚要放下的陶罐打开了泥封和塞子,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 一股刺鼻的气息冲面而来,谢虞的脸上不禁一紧,双颊立刻涌上了淡淡的一层粉色,眉头一颦,就要重新把塞子塞好,可想了想,还是重新又凑到了罐口,又闻了一下,这一次,里面传来的气味仍然有些冲,可是,似乎也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味,混杂在其中,让谢虞的喉头不禁一动。 稍稍犹豫了片刻,谢虞终于还是将陶罐举起,凑到嘴边,在一旁林中一双眼睛的注视下,轻轻抿了一口…… 符青鸾被琉青玉请来,相商唐潇追捕的事情,符青鸾本以为几句话就没事了,结果一直到现在,才能够脱身离开。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也不知道麟儿和鱼儿带回来了嘛。符青鸾从琉青玉那里出来后,一看天色,赶快加紧脚步,朝着青鸾峰这边赶了回来。 就快到青鸾峰的地界时,符青鸾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立刻回头间,眼前却只有一片晚霞下的林涛阵阵,偶有几只小兽,也都是正在回窝的途中。 也许是自己弄错了。心里面挂念着那许久不喝的酒,符青鸾立刻就把这些忘到了脑后。 符青鸾回到精舍,天色已经擦黑,问了送饭的仆役,知道两个小家伙回来了,他便急不可待的朝着饭厅而去,可是,经过定心堂时,却突然发现了里面正在罚跪的付麟和唐鱼水,立刻就停下了脚步。 “麟儿,鱼儿,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符青鸾看着老实在师祖们画像前跪着的两人,好奇的凑了过去。 “师傅,亏您还笑得出来……”付麟一撇嘴,“大师兄发现了,您还是赶快想好借口吧。” “什么?!”符青鸾一愣,也顾不得多安慰两个小家伙几句,转身就要离开:“为师拖累你们了,我这就去找个地方避一避!丹阳峰?剑赤峰?都不行,借口不好找……看来,只能去兜天阵那里了。” 刚来到游廊,符青鸾还不等迈步,就感到院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一向风轻气爽的这里,骤然寂静了许多,非但不闻一丝一息之声,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坨的一团一块的,好像被什么给凝住了似的。 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闪,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的正对面。 是虞儿?不对!符青鸾从对方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跟谢虞类似的气息,可是,那略显妖艳的背影,却一点都没有谢虞那般挺拔和正气。 “来者何人?”虽然知道能闯入这里的都非善类,但是符青鸾反而轻松了下来。 “青鸾世尊,这几日过得还好。”只是一开口,符青鸾就立刻认出了对方,而对方在淡淡的夜色中转过来的脸,也证实了符青鸾的判断——来人正是唐潇。 此刻站在原地的唐潇,一身素衫,更衬得脸色之白腻,自信满满的脸上,原本应该缺了的左眼,却完好无损,而且眼神显得更加的狡诈鬼鹜。 应该削掉的左手一如往昔,一把折扇在手,自以为风雅的扇着,整个人非但没有了半月前从这里逃脱时的狼狈,反而显得更加的从容不迫。 “刚才跟在我身后的,竟然是你。”对方身上那非魔非人的气息,让符青鸾顿悟:“来报仇的吧,既然来了,今儿个就留下吧。” “青鸾世尊有意,潇潇自然无不相从!”唐潇眼神一变,左手腕白腻的皮肤上,一个复杂的赤红色鸟型符篆立显,顷刻间这赤红色就无限扩大,将唐潇全身给笼罩其中。 符青鸾微一皱眉: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这半个月竟然强了不少,看来这次要出点力了。 想到这里,符青鸾手一招,游龙就出现在手中。 唐潇瞬间出现在符青鸾眼前,左手中折扇化为一团毒火,将符青鸾用来抵挡的游龙给灼得滋滋作响,符青鸾一瞬间一口气缓的慢了些,游龙被灼的地方,竟然被毒火的颜色给沾染了。 “潇潇今晚,一定要把你给得到,青鸾世尊,你就认命吧。”唐潇放肆的笑声,无孔不入的扰乱着符青鸾的心神,符青鸾心头怒火一闪,左手的灵符就要按在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上。 “咚。”如同枯木相撞般沉闷的声音中,一个身影突然进入两人之间,符青鸾只感到手上一热,他的游龙和唐潇的折扇就分了开来,谢虞挺拔的背影,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身前,出窍的逆鳞在手,莹蓝色的光芒隐隐而透,入眼便令人如同冰沁入骨,寒不自制。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青鸾世尊你家的小白脸徒弟。”毫发无伤的唐潇看清是谢虞,讥诮的话音立刻一转:“今儿个,就让你尝尝骨折筋断的感觉,然后生不如死的看着你家的师傅在我身下承欢!” 唐潇扇上的火焰,立刻在他的全身燃起,他整个人完全化作了一团毒火,拟态若鸢,眼见着就要直冲而来。 符青鸾刚要说话,就见谢虞手中逆鳞的剑柄一震,那龙鳞顷刻间扩散开来,与谢虞的握剑之手合一,吞噬着他的灵气,并在谢虞的周身化作了张牙舞爪的百龙,后发先至的朝着那毒火之鸢冲了过去。 百龙之牙,顷刻间将毒火鸢撕碎片片,符青鸾察觉不对,眼疾手快间,游龙全力出击,这才将那百龙的威势给托高了不少,精舍的院墙和游廊堪堪避免了被毁掉的命运。 符青鸾双臂发麻的看着天上,只见那莹蓝色的百龙嘶鸣着,擦过剑赤峰的边缘,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的尽头,而视线低垂之处,唐潇却已经如同焦炭,气息灭绝了。 付麟和唐鱼水远远看着,也是惊讶不已,但是看到谢虞的背影,赶紧重新回去跪着了。 符青鸾收起游龙,想要上前看看唐潇是否真的已经死了,却只见眼前一张禁制符飘过,先一步贴上焦炭般的唐潇,将他封印在了里面,然后,禁制符被收回到谢虞的手中,在符青鸾的眼前,谢虞双手一通乱撕,那禁制符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焚尽在谢虞的双掌之间。 符青鸾眼见阻止不及,只能作罢:“虞儿,你这么做,就没法追查……” 话未说完,符青鸾就发现了谢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只见站在自己身前的谢虞,一双眼睛是如此明亮,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里面没有克制,没有平静,只有一种简单直接的感情,但是,这感情到底是什么,符青鸾却觉得有些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符青鸾只感到自己身子一轻,谢虞上前一步,将他给携起,带着就来到了几丈外院中合欢树下的八卦形石桌旁,用衣袖仔细拂了拂石凳,这才将他给轻轻扶着坐了下来。 游龙和逆鳞,都被谢虞随手放在了石桌一角,丝毫没有多重视的感觉,而因为谢虞扔的过于随便,逆鳞落下时,竟然将汉白玉的石桌角上给崩了一小块,就这样散在了地面上各处。 谢虞却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的将手小心翼翼的伸入袖中,在符青鸾的注视下,取出了之前的那个陶罐。 看到这个陶罐的一瞬,符青鸾顿时一囧:果然跟麟儿他们说的一样,让他们帮我偷买酒这件事,还是让虞儿给察觉了。这么看来,他这是要把自己给好好教育一番了。哎,我就是想喝杯酒,谁知道虞儿却非要在青鸾峰禁酒,好不容易以为绕过他了,结果却又露馅了。 谢虞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反而让符青鸾心头压力更大了些,他刚要找些理由交代过去,却只见谢虞将那陶罐放下后,非但没有丝毫要跟自己对质的意思,反而又紧跟着掏出了一只白玉酒杯,在桌上放下,继而把陶罐上的塞子取下,把酒杯给斟满了。 顿时,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符青鸾肚子里面的馋虫立刻大动了一下。 符青鸾一见大喜:“虞儿,这是不禁酒了?” 说话间,符青鸾就要伸手去端酒杯。 可他的手指刚碰到酒杯,就被刚放下陶罐的谢虞给轻柔拍开,然后眼神微嗔的看着符青鸾。 看着谢虞望向自己的视线,符青鸾稍稍有些意外:“虞儿,难道这杯酒,不是给为师喝的?” 谢虞轻轻摇了摇头,抄起逆鳞,平稳的走到了院中,在月光之下,摆了个起手式。 “哦,你这是要给我舞剑助酒!”符青鸾立即会意,一边看着谢虞,一边又要端起酒杯。 符青鸾的手还没有碰到酒杯,却只感到手头一热,谢虞竟然遥遥用灵力将符青鸾伸向酒杯的手给阻住,同时用眼神瞪了符青鸾一眼,符青鸾只能老实的把手给收回去。 看到符青鸾专心的注视着自己,谢虞这才满了意,一收姿势,架势重开。 但见谢虞手腕微抖,一向惜声的逆鳞,冰蓝色的剑身上,竟然发出“嗡”的一道长音,如若龙吟,直达九天。 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震,逆鳞剑尖翻转,皓腕玉手所执,在夜色中画出了一道规整的圆形。 逆鳞一动同时,谢虞也紧跟而移,剑与人,同时在院中舞了起来。 谢虞所舞剑技,符青鸾并不陌生,正是思过洞内自己曾经活动身子用过的那一套,只不过,剑技虽然平淡,此刻谢虞却舞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谢虞与剑明明一体而动,但是剑舞剑,人归人,在同一个画面中,人剑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节奏,却偏偏看上去如此的和谐唯美,人如美玉,剑若苍龙,一时间院中犹如雪花缤纷,碎玉叮咚,晶光飒飒,伴着树上因为剑风而落的合欢花,合着谢虞时而火热时而纯粹的视线,符青鸾看得是如饮醇酒,熏然欲醉,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院中的剑风突然一敛,符青鸾眼前一花,谢虞已经站在身前,收剑挺立,卓然如崖,一双星目中神彩若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符青鸾。 “对了,我应该干了这一杯!这么好看的剑舞,的确值得一醉!”符青鸾刚握住酒杯,手间一麻,酒杯不见了踪影。 符青鸾意外,抬头间,发现酒杯被谢虞持在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情,眼中眼波流转,透着一丝淡淡的埋怨之意。 摸不着头脑的符青鸾,愣愣的坐在石凳上,脑海中转了几圈,也没有发觉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眼见着符青鸾仍不开窍,谢虞索性也不再打哑谜,将酒杯收在掌心,原地缓缓蹲了下来,单膝微微跪地,将头偎依在符青鸾的膝头,轻轻的蹭了蹭。 膝头传来的酸痒感,让符青鸾立刻机灵了起来,恍然大悟中,立刻伸出手去,放在了谢虞的发上,轻轻的摩挲着:“虞儿,你的剑舞得好棒,师傅真的为你骄傲!” 耳中听着符青鸾这终于得味三分的温柔话语,谢虞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如水,眼中脸上满溢着幸福和满足,整个人都徜徉在了符青鸾的摩挲之下。 符青鸾摩挲了好一会,谢虞仍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甚至还特意又将头往前靠了靠,轻枕在符青鸾的膝头。 符青鸾无奈,只能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可是,闻着谢虞掌心传来的酒香,他的注意力不禁偏了起来。 符青鸾这点分神,立刻就被谢虞给察觉,谢虞脸上的满足很快消减,抬头看了符青鸾一眼,稍稍思索,将掌心中的酒杯从怀中伸出,似乎要给符青鸾的样子。 符青鸾眼神一闪,刚要接过来,却不料谢虞已经将酒杯送到了符青鸾的嘴旁。 看着谢虞诚恳的眼神,符青鸾不忍拂其意,轻启双唇,谢虞非常利落的将酒杯一贴一倾,大半杯酒就落入了符青鸾的口中。 酒意虽烈,入口却甘冽,符青鸾欢畅的想要一口满杯,却不料谢虞只倒了一半,就把酒杯给撤了开去。 “虞儿,为师还没喝完呢……”符青鸾刚要抗议,就见谢虞将酒杯在手心中把玩了一瞬,然后将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这才送到自己的嘴边,完美无缺的印着符青鸾饮酒的位置,将残酒给喝了个点滴不剩。 看着将干净的酒杯翻过来对着自己的谢虞,符青鸾有些哭笑不得:“虞儿,既然你也想喝,那就再准备一个杯子,咱们青鸾峰,还不至于连个酒杯都没有,你何苦要吃为师的口水,这多不干净。” 没想到谢虞一听符青鸾的话,脸色一变,赌气似的躲过符青鸾来拿酒杯的手,转过身去,不看他了。 付麟和唐鱼水在那边早看到了这一幕,说话间,付麟已经去厨下找来了个酒杯,遥遥送了过来。 符青鸾心头大喜,赶紧就要接在手里,却只见逆鳞突然横了过来,半路将酒杯一挑,就把酒杯送入了谢虞的袖中,谢虞朝着付麟和唐鱼水轻轻瞪了一眼,两个小家伙就感到一股灵力罩身,将两个人送入定心堂的同时,也把定心堂的门给疯得死死的,甚至还没有忘记,在上面加上一层遮蔽咒。 “虞儿,麟儿他也是好意……”符青鸾起身想要阻止,谢虞却手一让,人一闪,符青鸾只感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原地一转,就被谢虞给揽在了臂弯里,跟着他的走势一起舞起剑来。 符青鸾想要脱身,谢虞借着逆鳞的剑魄,一时间竟让符青鸾也没法解脱,符青鸾只能一边跟着谢虞的脚步而动,一边凝结着灵力。 谢虞似乎察觉到了符青鸾的用意,揽着符青鸾腰的手上灵力忽涨,将符青鸾丹田内的灵气一撞,双方对消,而符青鸾则腰上一软,随着谢虞的步子,就这样被他给半横在臂弯中,而谢虞更是上身一俯,紧随着贴了上来。 月光之下,半臂之遥外的谢虞的脸,竟然显得如此光彩照人,符青鸾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力被剧烈震荡的缘故,看着这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这一刹那,心头竟然猛跳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的空隙,谢虞右手伸出,露出酒杯,那陶罐竟然在他灵力的遥控下,从石桌上飞起,自己来把酒杯给斟满了。 谢虞将酒杯凑在自己嘴边,一口干了半杯,然后拿在手中,一边摇晃了一下杯中残酒,一边赏玩似的看了一眼。 “虞儿,我可是你师傅……”符青鸾刚想要起身,谢虞手中的酒杯,就已经再次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符青鸾只感到丹田后又是一阵灵力袭来,整个人顿时一软,嘴边的那杯酒,被谢虞就这样缓缓的喂进了符青鸾的嘴中。 唇边的杯口,仍然散发着谢虞口中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就连土酒那浓烈的酒意,都无法完全遮掩。 而这半杯残酒入肚后,那袅娜其中的香气竟陡然更浓了起来,若有若无的,搅扰着符青鸾的神经,并先于酒意一步,走上了头。 只饮了谢虞半杯残酒,一向酒量甚好的符青鸾,就感到脑海一荡,心头一颤,一股和煦的暖意,瞬间涌到了脸上,怎么都无法抑制。 “虞儿,师傅有些醉了,今晚真的不能再喝了。”看着持了陶罐在手的谢虞,还有他眼内跃跃欲试的眼神,符青鸾赶紧讨饶到。 谢虞眼神微微一黯,有些遗憾的看了陶罐一眼,遥遥送了出去。 符青鸾赶紧趁机起了身子,丹田的灵力却仍然有些杂乱,连带着脸上的熏熏之意,竟一时怎么都无法压下。 这时,符青鸾只感到脚下一轻,眼见着,他就升至天空,朝着前方夜空而去。 “虞……”脚下的感觉,让符青鸾明白,这是被逆鳞给弄上天了,刚要问一声,符青鸾就感到腰畔一只有力的臂膀轻轻一环,与此同时,一个厚实的胸膛,紧贴在了自己的背上。 微热的喘息,轻轻扑在自己的耳畔,一股热气顷刻间直透符青鸾的心窝,同时打断了符青鸾的思绪和话语。 心头的跳动,陡然间快了许多,整个人都好像要涨了起来,连带冲击着头上,整张脸都有些灼热,就连夜晚青鸾峰的夜风,也无法降低一点温度。 符青鸾猜到了,谢虞是想要跟自己一起看夜景,索性由他,只是让自己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的酒量那么好,为什么今晚的酒意,上头的会如此之快,难道这青阳镇的土烧,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添了什么别的东西不成? 看来下一次,自己一定要亲自跑一趟,问问这里面的究竟了。 符青鸾被夜风一吹,身子微微一晃,察觉的谢虞,索性双手完全从后面环抱住了符青鸾,帮他稳住了身子,可这一抱,却就再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了。 丹田里灵力仍然有些散乱,符青鸾只得由着谢虞从后面抱着自己,稍稍的不适应中,竟然也渐渐觉得并不排斥。 游龙一旁相随,逆鳞飞行的速度,开始减缓了下来,青鸾峰的夜景,在灵识的作用下,清晰的投入到符青鸾的视线中,美不胜收。 符青鸾这时才发觉,自己竟是第一次从空中俯瞰青鸾峰的景色,不过此刻此时此景,却在心中别有一番感慨。 不用符青鸾提醒,逆鳞没有飞出青鸾峰的范围,这让谢虞稍稍安心。 闻着身后谢虞身上掺杂着那分辨不出的莫名香气的酒意,符青鸾不禁有些在意:虞儿这孩子,平日里禁酒禁酒,没想到这一开禁,比我这个师傅还要猛,看来以后真的要跟他说的一样,峰上彻底禁酒算了。 念头一起,符青鸾就想跟谢虞提一声,可还没回头,符青鸾就感到肩上一沉,脸侧被轻轻一蹭,一个温热的感觉就再也不动弹了。 符青鸾微微侧目,这才发现,谢虞不知何时,竟然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头,就这样睡了过去。 谢虞呼气如兰,甜香诱人,符青鸾本想叫醒他,可是,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双颊微红中谢虞的睡颜,符青鸾竟感到心头有些心猿意马,自己的视线,就这样被黏在了上面,一时间无法离开了。 无法解释的感觉驱使下,符青鸾竟小心的抬手,轻轻摩挲着谢虞的侧颜:这个孩子,看来以后,也许真的要对他更关心些了。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自己逐渐趋缓却更有利的心跳,符青鸾感到自己,似乎真的醉得有些过了,不过,感受着那个紧贴在背上肩上的身子,自己的心头和身上,却都非常的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剧烈的头疼中,谢虞醒了过来。 恍惚的视线中,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雅修精舍自己的房间里,而周围天色微光,看样子,已经是早晨了。 外衣已经脱下,身上盖着薄被,嘴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渗入灼烧般的胃中,多少让身上稍稍有些舒服的感觉。 床边的床单上,也就是谢虞右手支撑的地方,隐约有一个人压过的痕迹,触手之间,余温仍存,那人似乎刚离开了不久,微微低头,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新气味,印证了谢虞的判断,符青鸾昨晚在这里一直照顾着自己。 看着床旁小几上那个空着的小碗,还有碗中的勺子,感受着嘴中的苦涩感,混合着身上的不适感,谢虞隐约察觉了什么。 心头没来由的一暖,可低头看着外衣脱去的自己,感受着记忆的混乱,谢虞的心情却陡然急转直下。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头疼搅扰下,经过一番努力,从非常模糊的记忆中,谢虞似乎记起了点什么,仔细闻了闻身上,虽然味道很淡,可是那酒气却仍然可辨。 一阵心惊之下,谢虞背后顿时冷汗淋漓,他拿起铜镜,不敢相信似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定心堂中。 谢虞醒来后,稍稍思索,然后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跪在祖师们的画像之前,诚心自罚起来。 昨晚的记忆仍然模糊无比,除了醉酒这一点,谢虞什么都无法确认,可是,强烈的自责感,让他无法去相询符青鸾和付麟、唐鱼水,特别是符青鸾,不知道为何,今早他醒来后,只要一想到符青鸾的名字和样貌,身心就会立刻一颤,这让谢虞担忧不已,不得不先运行了几遍所禁的心法,等到心平如水后,才来到定心堂。 来时的路上,虽然刻意的回避了下,但谢虞仍然注意到,符青鸾的房间里、饭厅、游廊和唐鱼水的房间内,都没有符青鸾的身影,只不过才这个时候,他到底是去了哪里?昨晚他一直照顾自己,有没有睡好呢? 原本恢复清净的心中,就这样乱了起来,没来由的担心中,等到谢虞发现自己又分心了,已经是盏茶之后了。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刚刚消退的头疼,又在脑后隐隐而起,抬头看着历代祖师们的画像,谢虞心中的愧疚感前赴后继,却仍然无法彻底压下他心底对符青鸾的担心。 谢虞咬牙,刚要运行一下秘藏的心法调整一下,耳旁轻响,回头间,发现付麟和唐鱼水两人并肩走进了定心堂里,不等谢虞说话,就挨着他,依次在画像前跪了下来。 “你们两个这是?”谢虞微微一愣。 “大师兄,我们两个陪你一起罚跪。”付麟倒也直接,“毕竟昨天的那瓶酒,是我和小鱼儿去买的。” “对啊,大师兄,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承担。”唐鱼水纯真的话语,和付麟认真的神情,让谢虞将到了嘴边的的话,重新咽了回去,一股油然的温馨感,从他体内的某处隐隐升起,看着两个人,谢虞第一次感到有些没法说些什么:“你们两个……” “对了,付麟,昨晚我……没有做什么事吧?”犹豫了一会,谢虞终于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付麟一句。 “大师兄你昨晚……”唐鱼水嘴快,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一转:“鱼儿昨晚罚跪完后就去睡了,没看到大师兄你。” 说到这里,唐鱼水悄然的用余光瞥了付麟一眼,看到他肯定的眼神,这才放心。 “大师兄,昨晚你喝醉了,直接就睡了,师傅说他照顾你,没让我们插手。”付麟眼见谢虞听了唐鱼水的话后,并没有尽信的意思,赶紧夯实到。 谢虞明显感到了付麟话后的一丝不实,却也没有说破,淡淡的回应道:“……是嘛,那就好。” 付麟也感觉到了谢虞的不信任,刚要绞尽脑汁再说些什么,符青鸾的声音,突然在三个人的耳畔响起:“虞儿,醒了吗?” 骤然出现在耳畔的熟悉声音,让谢虞耳尖不禁立刻通红,脑海中嗡的一下,那感觉怎么都压不下去,心中一急迫,赶紧仓促的回应道:“徒儿醒了。” 一开口,谢虞就有些后悔不已,可符青鸾却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些微差异:“那就好,你立刻带着麟儿和小鱼儿,来丹阳峰药庐一趟。” 符青鸾的声音立刻断了,谢虞心中骤然有些失落,可听着符青鸾话中的语气,还是立刻起身,缓了缓双腿的麻木,这才带着付麟和唐鱼水,出了定心堂。 丹阳峰的药庐内,气氛第一次如此凝重。 谢虞带着师弟们来到这里时,就远远看到了外面齐聚的玉门峰的亲传弟子和剑赤峰一众弟子们,立刻就猜到,这次的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行过礼后,谢虞三人就进了药庐。 一见面,还不等说话,史丹鸿就已经给谢虞端来一碗汤药,示意他赶紧喝下,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着史丹鸿的神情,谢虞还是接了过来,几口喝了下去。 陌生却熟悉的苦涩感觉,从舌尖延展到舌根,继而从胃部朝着五脏六腑蔓延,很快的,因为宿醉引起的所有不适,很快就几乎全消。 “好些了吗?”面对着史丹鸿关心的眼神,谢虞点了点头:“谢谢史师兄关心,谢虞好多了。” “真要谢,就去谢青鸾师叔吧。”史丹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给谢虞检查了下:“你家师傅也真是磨人,昨晚就来我这里,要了这醒酒药的方子,也不听人说话,直接就走了。结果今天早上一早就过来找我麻烦,非说这药没用,要不是……看来,昨晚他是怕你对药有反应,所以把方子减少了量,不过你这么结实,怎么会有事,青鸾师叔什么时候对你关心的也这么纤细了。” 看着史丹鸿眼底若有若无的调笑,谢虞赶紧压下心头的猛烈跳动,脸上神情一敛:“史师兄你取笑了,谢虞第一次醉酒,倒是让师傅他为难了。” “哦,你这么说,就这么算吧。”史丹鸿压下了眼底的调笑,但是语气却仍然似有似无的带着一丝调侃,让谢虞的心底一时有些窘迫,赶紧转移话题:“敢问史师兄,师傅他叫我们三人来此有何事?” 史丹鸿神情微微一黯,当先带路,引着三人朝里间而去。 浓烈却又清新的混合药草味中,谢虞三人被史丹鸿带到了药庐的最里间。 屋内的帘子拉上了一半,显得有些压抑,不过里面的感觉却很温暖,琉青玉和符青鸾一坐一站,正看着床上躺着的一个人,不知道在小声商讨着些什么。 看到三人进来,符青鸾停下了跟琉青玉的对话,微微侧身,看着三人。 “掌门师尊,师傅,我们来了。”三人见礼后,这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之前去追踪唐潇的剑赤霞。 只见他身上除了脸部之外,都被厚厚的纱布所包裹,原本坚毅的脸上,显得苍白而气弱,双眼紧闭,嘴唇发乌,脸颊微陷,看样子,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三个人都不禁微微一惊,剑赤霞可是他们这一辈的首席弟子,武力公认的第一人,连他都被如此重伤,怪不得外面会有那样的阵仗,而这里连琉青玉和符青鸾都给惊动了。 看着床上的剑赤霞,史丹鸿原本就有些黯淡的神情,更是微微凝滞,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又给剑赤霞检查起身上的包裹是否完好起来。 符青鸾看着谢虞三人说道:“你们剑师兄遇到了偷袭,虽然无性命之忧,不过暂时昏迷,我刚刚跟你们掌门师尊商量了一下,虞儿,麟儿,小鱼儿,你们三个跟为师下山,咱们去把那个混蛋给捉回来,给你们剑师兄报仇。” 穹庐镇,在青阳山以北,就算御剑而行,至少也要三日左右才能到达。 这里旧时因矿而兴,曾经是某几个朝代皇室的直辖之地,后来因为矿竭,被上面放弃,于是逐渐衰败了下来,不复以往的繁荣兴盛,可是故民念旧,漂泊不易,还是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勉强维持着一个城镇的样子。 而这个镇,就是符青鸾四人一行此次的目标。 来时的路上,符青鸾就已经将剑赤霞的遭遇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跟谢虞三人说了一下。 剑赤霞原本下山追踪唐潇,但是寻着唐潇踪迹的他,却来到了这个穹庐镇。 他原本与后面的师弟们飞鸽联系,可是后面的师弟们紧随剑赤霞来到穹隆镇时,却在镇外发现了重伤的剑赤霞,不得已下,只能暂时将剑赤霞先送回了青阳救治。 符青鸾那早在药庐找史丹鸿追问解酒药的事,正巧恰逢其会。 琉青玉拦下了那些要去追查凶手的弟子们,并与符青鸾相商。 符青鸾自己原本也有些不解,琉青玉为何要让自己参与其中,毕竟青阳这一辈人才济济,就算没人比剑赤霞强,但是身手差一点的人也有十几个,派多些人去,虽然不太好看,却总也能成事,但是,一到了剑赤霞身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符青鸾就立刻明白了琉青玉的意思。 听符青鸾说到这里,付麟和唐鱼水还有些不甚明了他的意思,可谢虞却已经猜到了什么,果然,就跟他预料的一样,剑赤霞身上所受伤残留的气息波长,跟曾经要夺舍付麟的那个元魂,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到了此刻,就连唐鱼水,也立刻明白了符青鸾此行的意思——事情既然从这里开始,那么,它就一定要在他们的手中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在距离穹庐镇一段距离的时候,师徒四人就从剑上落下,步行朝着穹庐镇的方向而去。 许久不曾这样过,符青鸾反而感到了一丝新鲜感,尽管周围到处青黄不接土石裸~露,他还是颇有兴致的将沿途这不佳的景色收在眼内,同时给唐鱼水指点起来。 四人脚步都不慢,尽管山路崎岖,可穹庐镇还是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下。 符青鸾连气都没有喘,可谢虞还是本能性的提议休憩一下,把水壶中的水分给三人。 居高临下的,符青鸾观察了一下穹庐镇的大局。 穹庐镇,位于一个山谷的盆地之中,背靠之山山顶凸崖前倾,就像一个盖子一样,将镇子覆盖其下,穹庐之名,便由此而来。 天然的造物神奇,让亲观的符青鸾一行人也都颇开眼界。 为了不引人注意,一行人都没有佩剑,而是收了起来,自从得到走麟以来,第一次外出时没有将它佩在身旁,付麟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走几步,就不自禁的朝腰畔瞥一眼。 来到这里后,符青鸾发现,自己之前了解的关于这个镇的一切,跟眼前的一幕截然不同。 只见穹庐镇规划得宜,街道四通八达,各色店铺和居住的房屋分布有序,所有的房屋从高处看,都沿着街道鳞次栉比,向着远方延伸而去,而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更是彰显着这里的热闹,无论从哪里看,都找不到任何能够跟“衰败”二字扯上关系的蛛丝马迹。 这反常的情况,反而让符青鸾心下更谨慎了些,侧目跟谢虞交换了一下眼色,四个人分成两组,谢虞带着付麟,符青鸾牵着唐鱼水,沿着主干道相反而行,朝着镇子里而去。 符青鸾牵着唐鱼水,一会看看杂耍,一会买点小零食,符青鸾的颜值和唐鱼水的可爱,让两人颇受瞩目。 镇上的人很是热情好客,符青鸾很快就融入了环境,几句闲聊之间,就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关于剑赤霞的事情,可是,让他颇为意外的,街都走了几条,话也说了一箩筐,剑赤霞明明长得那么显眼,师徒俩却没有问到一点有关他的线索。 符青鸾倒也不着急,眼见着日头偏午,索性牵着唐鱼水,按照之前跟谢虞的约定,进了镇上最大的客栈,找了张临街的桌子坐了下来。 进来时符青鸾就注意到,谢虞和付麟还没有过来,所以他暂时也不着急叫什么吃的,只是要了壶好茶,给唐鱼水要了两碟干果。 最重要的是,自从来到这个镇子后,符青鸾就感觉到,似乎总有什么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背后盯着似的,符青鸾用灵识寻找过,却并没有什么收获,加上很快就感觉不到了,于是只得作罢。 不过,刚刚两人刚进客栈,那感觉又重新出现了,符青鸾在坐下前,就把客栈里的人用灵识探了一边,不过仍然没有收获。 符青鸾艺高人胆大,也不避讳,索性大大方方的坐下,自等对方找上门来。 客栈的小二颇会来事,嘴甜腿勤,加上符青鸾额外赏了五钱银子,小二更是爷前爷后的,把符青鸾当做了神仙一般伺候着,转着圈的不离开了。 这倒正对符青鸾的心思,唐鱼水吃着干果的功夫,他跟小二咂起了牙,几句话间,就又拐弯抹角的把话题调了个角度,转到了见没见过跟自己类似的外人,以及最近镇子上出什么不太平的事情上来。 没想到小二的回应却很直接:“这位神仙爷,咱们穹庐镇没别的好,就是安全,家家户户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最近几年,别说什么不太平的事,就是连吵嘴脸红的都几乎见不着了。” 这奇异的反差,让符青鸾反而对这里更好奇了,反正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谢虞和付麟的灵气又距离这边不远,似乎正在朝这边走的样子,符青鸾于是点了几道四人各自爱吃的菜,还特别给谢虞要了碗他爱吃的菠菜小豆腐羹,这才把小二给打发走了。 符青鸾刚要喝口茶,发现唐鱼水停了动作,正朝外面的街上看着,侧目间,符青鸾发现,唐鱼水看的,是街上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这帮孩子个头不等,不过大半都跟唐鱼水岁数差不多的样子,符青鸾莞尔,放下茶杯,就要点头让唐鱼水也出去一起去玩,没想到,他茶碗刚放下,外面就风云突变了起来——刚才还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的一群孩子们,突然凶神恶煞般,捡起街上的石头,朝着一个刚出现的乞丐猛砸了过去。 那石头的威力,让符青鸾稍稍有些意外:这帮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他们的身上,竟然会有灵力存在? 暴雨般的石头铺天盖地落下,那个乞丐明显脚上有疾,躲闪不便,又加上被突袭,很快就在头上身上见了彩,又被孩子们给围住,怎么都没法跑掉。 符青鸾一皱眉,小二口中那些仁义礼智的镇上人,无论是街上走的,还是客栈里坐着的,都跟没看到这一幕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全似外面的事情跟他们是完全不同次元一样。 片刻之间,那乞丐连求饶都来不及,就被那帮孩子们给砸倒在地,勉强用手护着头,却仍然抵挡不住砸来的石头,很快连呼痛声都弱的几乎无法听闻到了。 “师傅!”唐鱼水再也看不下去,扭头看向符青鸾。 符青鸾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见那乞丐再这样下去就会殒命,而周围却仍然一片无视,心头一阵不喜,对着唐鱼水点了点头。 唐鱼水起身就要跳到客栈外,正巧小二送菜上来,一看唐鱼水这架势,赶紧上前拦住:“神仙爷,您家这位孩子这是要干吗?!” “当然是救人了!”符青鸾知道小二是好意,但是联想到之前小二口中的那段话,心头就有些膈应,口气未免就难听了些。 小二微微一愣,但随即还是一把拽住了唐鱼水的衣袖,对着符青鸾说道“神仙爷,您可别价!您今天刚来穹庐镇,你是不知道,那个乞丐不是好人,外面的那位小神仙爷,是在带着小爷们在除害呢!” 眼见着外面的乞丐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符青鸾懒得跟小二掰赤,衣袖轻扬,一股适当的灵力遥遥发出,还没有飞到乞丐身上的石子顿时弹飞天上,“嗡”的沉闷一声,让那帮小二口中的“小神仙们”面露异色,赶紧退了半步,四处张望起来。 而几个领头的,却仍不罢休,抬脚就要朝那乞丐趴在地上满是鲜血的脸上踹去。 不用符青鸾吩咐,唐鱼水手中攥了一会的符篆立刻飞出。 “肥皂泡,滑溜溜,一步栽个大跟头!”唐鱼水童真的声音中,符篆立刻贴地而行,划出一道光滑的水渍,眼看着就要从那几个抬脚的孩子脚下穿过。 “嘭——!”突然,那符篆经过领头孩子的脚下时,非但没有按照唐鱼水预想的变化,反而就这样爆了开来。 看见此景,符青鸾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突兀的一声,让那群孩子一惊,齐齐向后跳了开来,抬头看向了这边也是一脸不解的唐鱼水,领头的孩子立刻叉腰怒道:“兀那小儿,从哪里来的,竟敢拦阻我们的事!” 眼见这边交上了火,街上和客栈里的人们脸色立变,赶紧前后脚的离开,很快,原本热闹的地方,安静的如同夜半时分一样,就连那小二,也都哆嗦着逃了开去,甚至顾不得跟符青鸾继续说些什么。 符青鸾携着唐鱼水,飘然出外,也没理会那帮娃儿,俯身替乞丐检查了一下,虽然外伤不轻,不过没有伤到筋骨,性命也无忧。 那帮孩子看符青鸾敢动他们的目标,稚嫩的眉宇间,瞬间浮起一波戾气,几个孩子同时出手,轻松抬起路旁供路人休息的足有几十斤的石块,朝着符青鸾就扔了过来。 唐鱼水虽然已经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但是有符青鸾教导在前,也不敢用太过强力的符篆,只是扔了张普通的结界符,挡在了符青鸾的身前。 没想到,那石头跟结界符相撞的一瞬,唐鱼水的符篆再次无故爆破,而那石头则毫无阻挡的,朝着符青鸾砸了过去。 “师傅,小心……”唐鱼水担忧的声音中,符青鸾看也不看的一抬手指,那石头登时在空中定住,然后加速朝着那群孩子头上飞去。 那群孩子眼见石头势头很猛,赶紧齐齐避开。 “咚!”一片尘土飞扬之中,惊魂未定的那帮孩子抬头,才赫然发现,他们领头的那个孩子,已经落在了符青鸾的手中。 ???? ?????? ????? ??? “你要对我们的小神仙爷干什么?!”那群孩子想要上前相救,刚赶回来的谢虞和付麟,及时拦在了他们面前,一伸手间,一道结界将他们挡在外面。 两人刚才被唐鱼水千里传音知晓了经过,倒也并不意外。 “谁敢动我!”尽管被符青鸾捉住,动弹不得,可是那领头的孩子却仍然满脸的嚣张。 “不听话的孩子,就应该被打屁股。”符青鸾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同时麻利的将手中的孩子放在膝盖上,褪下裤子,右手食中二指并起,微用灵力,有节奏的在那个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抽了起来。 “噹——!”符青鸾手指落下,发出的却是金属相交的声音,那孩子屁股上毫无变化,但是脸上却明显吃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臭不要脸,大人竟然欺负小孩子!” “这时候是小孩子了。”符青鸾感受着发麻的手指,又加了一点力,继续打了下去。 付麟和唐鱼水看着符青鸾教训那孩子,想笑又笑不出口,只能心里面暗暗憋着。 那帮孩子想要上前相救,却又无法突破谢虞和付麟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符青鸾膝盖上的孩子哭爹叫娘的干嚎着,一帮人面面相觑间,后面几个突然逃了开去:“快来人啊,偷孩子的人又来了!” 谢虞立刻感应到了很多的气息,朝着这边直奔而来,数量不少于几百人,微微皱眉,侧头看向符青鸾:“师傅,咱们是不是先避一下。” “今儿个小惩大诫,要是下次再让我碰上,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符青鸾也感知到了同样的东西,将那孩子放脱了手,暗暗弹了弹仍然有些发麻的手指:这个孩子什么人教得,这护身结界竟然这么硬! “有种就别跑,否则算什么好汉!”那孩子单手提溜着裤子,满脸通红的看着符青鸾,想要用手势增加一下自己的气势,可一松手,那裤子却不听话,眼见着往下出溜,他只得赶紧收回手去提住裤子,面对唐鱼水的笑声和付麟那忍俊不禁的眼神,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好,好汉,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就先走了。”符青鸾一抬手,把那孩子的裤腰带扔到了路旁的树杈上,当先带头,牵着唐鱼水,付麟携着那乞丐,谢虞断后,师徒四人御剑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看到这一幕,那孩子微微愣神,听到后面传来的杂乱脚步声,这才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害羞,提溜着裤子就朝裤腰带所在的树上奋力爬去:“你个混蛋,不要以为长得好看,我就会饶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没飞多远,一行人就在镇外几里处的林中落了下来。 符青鸾注意到,一离开镇子,那种有人在背后注视着的感觉就立刻消失了。 谢虞单手一挥,立刻就在地上清了块地方,然后帮着付麟将那乞丐缓缓平放了下来。唐鱼水的治愈符眨眼间就准备妥当,上前就要替那乞丐贴上。 “小鱼儿,小心点。”符青鸾这一提醒,让唐鱼水的动作不禁一缓,之前他的符篆无效的画面,登时重新被他回忆了起来。 “我来吧。”唐鱼水稍稍犹豫这一下的功夫,谢虞已经从他的手中接过符篆,示意付麟和唐鱼水稍稍退后,然后才将手中的治愈符给那乞丐贴在了后患最少的胳膊上。 果不其然,那治愈符刚刚贴上乞丐的胳膊,就突然爆开,要不是谢虞早有准备,恐怕那乞丐胳膊上的伤就要加重了。 “师傅,这?”面对唐鱼水和付麟投过来的视线,符青鸾也不禁一皱眉:这乞丐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帮孩子身上的灵力,可是,什么灵力竟然如此霸道,连灵符都能给爆了。 符青鸾思索之间,刚要凑到乞丐身前看看,突然发现,谢虞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在那乞丐身上有了什么发现。 只见谢虞手上凝起灵力,尝试性的在乞丐某处伤口上遥遥吸了片刻,一股蓝紫色的灵力从那乞丐伤口内被抽离,凝结在谢虞的掌心,化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球。 这团火球,师徒四人都并不陌生,正是谢虞最擅长的地狱业火。 “师傅。”谢虞抬头看向符青鸾。 符青鸾颔首,这是谢虞的专长,交给他就没问题了。 谢虞双手齐上,很快的,就将那乞丐身上所有残留的地狱业火剥离干净,竟然在他的手中,凝成了掌心大小的一团,明明周围还是白昼,但是这团火光之下,天色竟然就黯淡了下来,蒙上了一层蓝紫色的幽幽之意,而盯着看的三人,心头油然升起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记下了这灵力的特征,谢虞双手轻轻一合,那团火登时烟消云散,符青鸾三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唐鱼水在符青鸾提醒下,这才记起来要干什么,将治愈符写好后,被付麟给拿了贴在乞丐的身上。 这一次,治愈符很快起效,唐鱼水看着身上伤势很快痊愈的乞丐,脸上重新浮起了甜甜的笑意。 等待乞丐醒来的工夫,师徒四个人聚在了一起,把各自的看法说了一下。 谢虞跟付麟,在镇中的经历跟符青鸾两人没有什么差别,也是一无所获,但是,符青鸾所感受到的那种背后监视的视线,却只有谢虞也感觉到了。 而对那帮孩子身上的灵力,以及那地狱业火,还有小神仙爷的事情,几个人都各有看法,却无法统一,只得暂时搁置在了一旁。 盏茶的工夫,那乞丐就醒了过来,一骨碌从地上挺起,看着四人,眼中却满是惊恐,转头就要逃跑。 符青鸾手指遥遥一勾,那乞丐就被拉到了四人近前,怎么都动不了了,只能瞪大呆滞的双眼,惊惧的看着四人。 闻着乞丐身上酸爽的味道,有洁癖的符青鸾不禁眉头一皱,用手在鼻前挥了挥,谢虞立刻就将净衣诀和净身诀给那乞丐用上,这才好了些。 符青鸾懒得浪费工夫,问的问题相当直接,可那乞丐似乎脑子有问题,无论符青鸾问什么,都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答非所问的样子。 那乞丐眼神浑浊,动作不协调,声音忽大忽小,时常夹杂着叫嚷声,再经过符青鸾这一问,就连唐鱼水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个乞丐,头脑根本就是有问题,哪里跟那个小二口中的坏人能牵扯上一丝的关系。 “师傅,他是不是被那帮孩子给打坏了脑子?”唐鱼水看向符青鸾。 符青鸾仔细的端详着那个乞丐,先是摇头,继而点头,最后又摇头:“我看不像,不过,真假如何,用这个就知道了。” 说话的工夫,符青鸾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真话符。 自从上次用过之后,符青鸾发现这真话符实在有效,虽然制作非常非常麻烦,但这次还是特意准备了几张带了来,尽管觉得用在这个乞丐身上有些可惜,不过,这镇上有些事诡异,保险起见,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真话符一贴,立刻见效。 虽然乞丐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可四个人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乞丐自言,是因为听人说穹庐镇人好,想有个活路才来到这里,谁知道刚来就出了这种事。至于其它的,基本还是一问三不知。 真话符只换来了这几句废话,符青鸾虽然无奈,也只得作罢,给了他点银子,让谢虞给送到临近的镇上去了。 折腾了这一阵,师徒几个也饿了,可这荒山野岭的,树矮草稀,到处一片贫瘠,一时间也没法立刻找些什么来吃,幸得谢虞回来时,从那镇上带回来不少吃的,几个人这才找了片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 谢虞买的甚是丰盛,付麟和唐鱼水的口味都照顾到了,到了最后,甚至从乾坤袖里掏出一小瓶当地酿的烧酒,送到了符青鸾的面前:“师傅,这是那个镇上的特产,您请尝尝。” 一直馋酒的符青鸾,这次一看到这瓶酒,脸色登时有些尴尬起来,付麟和唐鱼水赶紧低头吃自己的,视线规矩的下垂着,一点也不跟符青鸾的视线相接。 符青鸾只得赶紧把酒接了过来,试探性的问道:“虞儿,不禁酒了?” 谢虞淡淡道:“禁酒只是在青鸾峰,既然离开了青阳,师傅自然随意。” 符青鸾从谢虞的脸上看不出破绽,但是回忆起那晚的情景,微微后怕,于是将酒暂时收起:“虞儿,咱们一会也许还有事要处理,这个为师就暂时先收起来,有空再喝。” 谢虞微微“哦”了一声,似乎也不在意。 出乎符青鸾的意料之外,直到黄昏,应该出现的追兵也没有出现的迹象,符青鸾挑选如此近的地方留下,固然是为了及时救治乞丐,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趁着那帮孩子和镇上的大人追过来时,抓两个人来,用真话符从他们身上找点线索,解解疑问的,谁曾想,不要说追兵,就连点相关的声音都不曾听到过半分。 谢虞提议,不然就主动回镇上看看,符青鸾倒也没有意见,不过,眼见着日头西斜,他还是暂时放弃了回镇上的想法。 篝火点起,去找柴火和吃的付麟和唐鱼水,却只带回来些小如指甲盖的蘑菇,这片土地贫瘠的,竟然连只兔子野鸡都找不到。 看着有些失落的两个人,谢虞有些失笑,取出了白日买回来的四只鸡:“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去干嘛了,赶紧过来帮忙吧。” 谢虞处理鸡的工夫,唐鱼水帮着取水和泥,付麟挖洞,三个人井井有条的,很快就调理好了四只叫花鸡,然后埋好烧了起来。 符青鸾看着这似曾相识一幕,心中很是感慨:上一次做叫花鸡的时候,付麟还透骨钉在身,趴在马车上每日动弹不得,谢虞更是跟自己如同陌路之人,心中恨意满满,谁曾想这才过了几个月的工夫,此刻两人都已经跟自己芥蒂顿消,变成了自己的乖徒儿,特别是谢虞,非但没有了起初的冷漠和敌意,反而处处体贴处处照顾,而至于自己,只要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用动手,就有现成的东西可吃。 不知是否触动了心弦,符青鸾脑海中,过往的记忆此起彼伏了起来,心头更是一阵温馨,一阵感叹:走到这一步,真的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真心希望,这样温馨的画面,能够永远持续下去才好。 “师傅,鸡好了,你快尝尝!”唐鱼水双手捧着热乎乎的鸡肉,送到了符青鸾的眼前。 符青鸾刚要伸手去接,唐鱼水似乎被手上的鸡肉烫着了,脸色微微一变,脚下一绊,一下子人倒肉飞。 “小鱼儿,小心点。”距离最远的谢虞却第一个出现,一手把几乎飞到符青鸾脸上的鸡肉拦住,一手拦腰抱住了唐鱼水,稳稳放在了地上。 “小鱼儿?!”付麟手忙脚乱的,赶紧上前捧住唐鱼水的两只小手,在上面发红的部分细心的吹了起来,一边吹,一边还不忘关切的问着:“好点了吗?还疼吗?” “不疼了,嘿嘿。”唐鱼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付麟看在眼里,眼神几乎就要彻底融化了,吹得也更加用力了起来。 “师傅,鸡肉不烫了。”谢虞非常自然的,将手中的鸡肉吹了一会,确认温度合适,然后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看着谢虞淡然的神情,符青鸾不忍拂其好意,稍稍犹豫后,还是张嘴把鸡肉吃了:“虞儿,师傅自己吃就好了。” “是,师傅。”谢虞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第二块鸡肉又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看着符青鸾微微有些微妙的神情,谢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符青鸾刚要张嘴,谢虞却已经回手,将碰到了符青鸾嘴唇的鸡肉自己吃了起来:“师傅,徒儿吃完就给你送块更大点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夜色渐深,山上也凉了起来,符青鸾却仍然没有睡意,静静的看着篝火思索着什么。 “师傅,你在想什么?”谢虞给依偎着睡着的付麟和唐鱼水盖上了件外套,然后拿着另外一件来到了符青鸾的身旁,细心的给他披在身上。 “我在回想,咱们离开青阳前,你掌门师尊跟我说的一些事。”符青鸾示意让谢虞在自己身旁坐下。 篝火中一颗栗子突然爆开,朝着符青鸾就飞了过来,谢虞连头也不回,准确的伸手将栗子接在手中,轻轻吹了吹后,剥开递给了符青鸾:“掌门师尊说了什么?” “他又把我们私自下山时的事情问了一遍。”符青鸾没有吃,把栗子接在了手里把玩起来。 “哦?”谢虞似乎也有些意外,在符青鸾的侧面坐了下来。 符青鸾问谢虞道:“虞儿,你对媚仙儿和困龙局这两件事怎么看?” 谢虞似乎对符青鸾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外,稍稍沉吟后,抬头看着符青鸾:“师傅的意思,可是指这次的事情与它们有关?” “我也没有具体的头绪,只是凭感觉罢了。”符青鸾微微摇头,“经你掌门师尊提点,我才注意到,媚仙儿那件事也是一个局,过去我并没有往那边多想,现在才记起来,古籍上有记载,那局名曰走地龙。” “那困龙局那边,岂不是无根水。”谢虞也在脑海中翻到了符青鸾提及的那本书,回忆起困龙局里面那株怨魂柳,立刻跟里面的名号对上了。 看着符青鸾望向自己的视线,谢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地龙,无根水,一个局是地属性,一个局是水属性,这一次又跟火有关,而且都被我们给碰上了,这也未免有点太巧合了些……可是,师傅,我们是不是有些想得太多了?” 谢虞有些不太肯定的看着符青鸾,语气有些欲言又止。 “所以,咱们今晚才需要再去探探这个镇。”符青鸾说到这里,人已经站了起来。 谢虞自然奉陪,符青鸾授意下,他用逆鳞画地为圈,将付麟和唐鱼水给围在其中,同时留下了逆鳞在侧,然后两个人这才上了对逆鳞依依不舍的游龙,朝着穹庐镇而去。 游龙比逆鳞短些,符青鸾骤然发觉,他跟谢虞两个人站在上面,竟然显得有些挤。 以免掉落,符青鸾让谢虞双手轻轻环绕着自己的腰,谢虞的双手虚搭在符青鸾的腰畔,结实的胸部靠在符青鸾的后背,明明并没有任何用力,他也从不敏感,可是,这平日里对符青鸾来说再也普通不过的动作,这一次却让符青鸾有些在意起来。 腰畔很痒,背上很热,甚至连谢虞呼出的气息,也让耳旁有些酥酥麻麻的,符青鸾好不容易才强忍住要去挠一下的冲动。 可是,一切都是自己开口的,平日里自己对谢虞也毫无芥蒂,如果自己骤然开口或者动手,让谢虞后退半步,又或者把弄的腰畔有些痒的手拿开些,亦或是抬一下头,离自己的脖子远些,会不会让他误以为,自己这个师傅对他还是嫌弃呢? 一想到这里,符青鸾心头纠结,一番心头矛盾后,还是强行忍了下来:“虞儿,你站稳些,师傅要变速了!” 借着说话的工夫,符青鸾两手用力的拍了拍谢虞的手和自己的耳侧,那酸麻痒的感觉终于减弱了些,可是,拍的瞬间,谢虞手的感觉,却让符青鸾的心头一荡:虞儿他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光滑细腻了,好想再摸一下啊。 突然之间,符青鸾也不觉得谢虞靠得自己很近,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了,反而有些期望,谢虞能够比现在靠得自己更近一些…… 有了逆鳞作对比,谢虞第一次注意到,游龙竟然比逆鳞短一些,他和符青鸾两人前后站在上面,他不得不更靠前一些,就是这半步之差,他跟符青鸾之间的距离,已经比一张纸还要薄,某些部位,难以避免的就几乎贴在了一起。 符青鸾身上淡淡的气息,无孔不入的朝着谢虞的感官内渗透着,折磨的他心下难耐,却又不能表现出什么来。 尽管心头跳动猛烈,可是谢虞的前胸几乎紧贴着符青鸾的后背,为了不让符青鸾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能用起隐藏的心法,强行将心跳给延缓了下来。 谢虞虚搭在符青鸾腰畔的手心中,尽管隔着衣服,仍然能够无比清晰的感受到符青鸾肌肤的温度。 师傅他的腰,竟然这么细,好想抱得更紧些。这念头涌起的一瞬,谢虞立刻警醒,赶紧在符青鸾察觉不到的范围内,把心法用的更强了点,可是,胸口处感受着符青鸾背部的线条和心跳,口鼻前就是符青鸾那柔软的头发和白皙的脖子,无论哪一处的感官,都时时刻刻将心法的作用给消磨殆尽,谢虞只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有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无论什么都无法继续压抑住它了…… “咚。”游龙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轻微的一个颠簸,突如其来的打断了师徒两人的心思,符青鸾立刻停下了游龙,悬停半空之中。 谢虞不由自主的双手紧扶在了符青鸾的腰上,突然的一股热力袭来,符青鸾背上一麻,赶紧将自己的注意力给转移开来。 符青鸾运起灵识,低头看去,穹庐镇已经就在脚下,可是,细细望去,四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跟游龙有所接触的样子。 符青鸾微微沉吟,有了判断:“虞儿,咱们先下去。” “……嗯,师傅。”谢虞本能的应了一句,可是那扶着符青鸾腰上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落地收剑,符青鸾赶紧踏前一步,跟谢虞分了开来,一步之差,前后脚站在断崖下,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面的穹庐镇。 只是这一步的距离,谢虞瞬间感到心头就好像被抽离了非常重要的一个存在一般,登时整个人体内都空落落的,甚至忘记了跟上身前符青鸾有些发虚的脚步。 两个人心头骤然涌起的一股失落感,立刻就被一种异常的感觉给暂时压下了。 “虞儿……”一直用灵识探查着周围的符青鸾,回头看向身后的谢虞。 谢虞也似乎察觉了什么,微微点头间,上前一步跟符青鸾并肩而立,两人齐齐看向穹庐镇的夜景。 只见一片明亮的星光之下,穹庐镇安卧如睡兽,夜风偶尔骤起,吹动着零星几家大户门前挂着的气死风灯,不时有犬吠声响起,不过两人视力之佳,却也只能勉强看清打更之人的影子,除此之外,镇子里一片祥和。 可是,就在这片祥和之下,符青鸾和谢虞,都不自禁感知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这是一种跟表现的平和截然相反的奇特感觉,可是,却又无法直接用话语来描述,这种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就近去看看。”符青鸾似乎有了定意,当先上了游龙,谢虞也没有异议,跟了上去。 眨眼之间,两人就在镇上落了下来。 刚入镇,两个人又都感觉到了背后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而那种异样感,也变得更强了些。 符青鸾微微沉吟后,抬手尝试着碰触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大门前的石狮,手心中传来的真实触感,冰凉而又结实,无不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谢虞跟符青鸾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尝试着,将灵识调整了一下波长,没用几次,眼前这一幕平静夜景的模样,就有些变了样。 “哎,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打更人拐弯过来,看到了两人,竟然热情的走了过来,“要是迷了路,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谢虞伸起手来,朝着打更人伸去,可是,他那凝着变了波长灵气的手,却从脸上带着温和微笑的打更人身上,就这样毫无阻碍的透了过去。 打更人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惊,看着透胸而过的手,张口就要惊呼,谢虞却轻轻将手一缩,就这样把手抽了回去,而打更人的身上,却连一点伤口都没有留下。 “师傅,您的感觉没错,他不是存在的人。”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浑若无物的触感,让谢虞有了判断。 符青鸾神情微微一变,凝满灵力的袍袖轻轻一挥,如同障眼法一般,他的灵力一到某处,那里瞬间变样,眨眼之间,两人眼前那栋高宅深院,就完全变了个模样,视线中原本的祥和气息,顿时被一片破败给取代——最近的石狮首先褪去了华光,原本盎然生机的身上,变得坑洼片片,一只眼睛更是被挖了去,浑身蛛网密布,灰尘横陈,恍似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而无人照看,继而,眼前的这片雕梁画栋,顷刻间转为了断壁残垣,夜风萧索,吹动着半垂门梁上勉强挂着的气死风灯,漏洞百出的灯笼,左右晃动了几次之后,终于不堪,陈旧的挂绳断落,生生掉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的同时,激起一片浓重的尘埃,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看着那平和夜景中骤然出现的凋敝之色,那打更人脸色也不禁大变,惊恐的看着师徒二人,嘴唇颤抖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们两……两个……莫不是……妖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符青鸾刚才一袖残余的灵力,随风飘到了他的身上,与灵力接触的地方,如同见到阳光的雪般,瞬间开始消融,先是肩部,继而蔓延到身上…… 打更人惊恐的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脸上神情扭曲,眼神如同见鬼一般,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只是微张,一切就已经迟了…… 眼见着消失在眼前的打更人,谢虞的眼神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尽管已经知道这人并不存在,脸上神情还是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忍。 “虞儿,走吧。”符青鸾却已经沿着街道向镇子深处走去,谢虞暗暗一叹,跟了上去。 这一次,师徒二人不再留手,两人的灵力,随着两人的脚步,在镇上随风而动,很快的,整个穹庐镇,就露出了它原本的真正样貌——偌大的镇中,生机全无,一片死寂之中,毫无活物的气息,整个镇子,都被到处流动着的森森蓝紫色气息所包裹,就如同一个被地狱业火吞噬的鬼镇,抗拒着外来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镇子露出真面目的一瞬,两人背后那种有人窥视的感觉,再次烟消云散。 尽管业火凶猛,可是一到谢虞的近旁,立刻就变得跟温良小狗一般,乖乖的避了开去,谢虞灵力所及,符青鸾也被包裹其中,蓝紫色的火海之中,两个人站在原地,自然的融入了其中,仔细的搜寻着之前幻象的源头。 将周围看了一遍后,两个人同时有了发现,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行动起来。 谢虞打头,符青鸾在后,两人前后脚的,来到了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一间破屋之前。 院子的土墙崩塌的只剩下了墙基,大门处,两扇残破的门板一横一垂,轻轻摇摆在业火的流涛之中,不时发出轻微的“吱呀”之声。 两人迈过墙基,进入院内,只是这几步之差,两个人心头的感觉骤然一变,一丝若隐若现的微弱气息,从坍塌了一脚的正屋内传出。 正屋的门早已经不知所踪,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蛛网,一层又一层的相互叠加,飘忽在业火之中,将屋内的景色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符青鸾想要进屋,谢虞却抢先了一步,用灵力将墙上本就残破的一处给扩大,低头钻了进去。 符青鸾只得跟在了后面。 谢虞伸手相持,护在符青鸾的头顶,以免他碰着头,符青鸾站定后,这才一起看向屋内。 业火流转,隐约之间,明明暗暗,可是符青鸾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弄得一愣,只见残破的屋内,唯一完好的八仙桌上,一个孩子正端坐其上,视线凶狠的瞪视着他。 这孩子符青鸾并不陌生,正是白日里欺负那乞丐的孩子们之一,此刻只见他双目如火,恨意浮面,似乎下一秒就会朝着符青鸾扑过来一样。 可是,符青鸾立刻就发现,这孩子的双眼,虽然生机盎然,但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片刻的等待,那孩子却仍然没有动作,眼睛眨也不眨,跟定住了一般。 谢虞单手清挥,流光般的业火顿时在屋内消散,屋内的一切显现在两人的面前——屋内虽然简陋,但是却一尘不染,好像有人经常打扫一般,仅有的几件粗木家具零落房内,早已残破成屑,那孩子端坐在唯一如新的八仙桌上,双手自抱上身,身上隐隐一层光泽闪现着,而在屋内的四角,各挂着一条细细的物件,好像一件衣服被拧干了挂在那里似的。 符青鸾和谢虞有默契的分头调查。 那物件挂的不低,谢虞站在游龙上浮起,戒备着靠近了东南墙角的那件物体。 谢虞靠近引起的轻微空气流动,就让那物件飘动了起来,隐约之间,那物件微微展开了一点,触目之间,谢虞不禁一愣。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谢虞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那物件之上,灵力充盈,就好像吹气球一样,那物件就这样从里面渐渐延展开来,很快就在谢虞面前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竟然是一个须发皆全衣物在身的人形皮囊。 只见这皮囊眉目逼真,五官立体,就连眼角的皱纹和下巴上的痣都清晰可辨,此刻那人皮嘴唇微张,双手助势,眼中神彩烨烨,似乎正在跟谢虞说话似的。 谢虞怕自己弄错了,沉吟片刻后,还是用手仔细确认了一下:肌肤触手生温,按下弹性宛然,须发光滑,口中齿舌具备,眼中有神,除了没有心跳和重量略轻之外,根本无法让人轻易做出判断。 谢虞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皮囊的肌肤,比对着自己,一一确认,甚至连眼角的细纹,手指的指纹,都特意检查了一番,但是,结果却让谢虞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制成这皮囊的,的确不是兽皮,而是一张如假包换的人皮。 这人皮完整无缺,谢虞刚才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连眼睛处都试了试,却也没有察觉到人皮上一丝可以探一下内里的缺口,联想到人皮的来历,谢虞眼中的神情,骤然微微一变。 失去了业火的环绕,符青鸾这才察觉,桌上这孩子根本不是肉体凡胎,反而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的雕像,为了确认,他上前几步,凑到跟前,仔细观察一下,果然如他判断的一样,这个孩子,是一个不知道什么金属制成的雕像。 看到这里,符青鸾顿悟,为何白日里自己打那个孩子的屁股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根本不是那孩子有什么护身结界,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金属雕像。 符青鸾探了探,那雕像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灵力透出,但是,却仍然没有他想要找的其它线索,沉吟片刻,他将灵力凝在手上,侧目看向刚刚落到他身侧的谢虞:“虞儿,给为师掠阵。” “师傅,还是让徒儿来吧。”谢虞立刻就猜到了符青鸾的意图,屋内诡异,他不想让符青鸾轻易涉险,说话间,就已经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了符青鸾。 顺着谢虞的视线,符青鸾看到了那墙角上正飘荡着的人形皮囊,心头油然升起了一种对这里的厌恶之感,不再坚持,把与雕像通识的事交给了谢虞。 谢虞灵力在手,通识诀念备好,然后将手朝着雕像缓缓伸去。 灵力与雕像碰触的一瞬,雕像骤然一闪,一股伴随着强烈思念的灵力,从雕像内瞬间迸发,蓝紫色的业火从雕像的眉目间流淌而出,顷刻间在雕像上画出了一个繁复的阵形,然后汇聚在雕像的头顶,很快生长版延伸而出,跟屋顶融为一体,将整间屋内都给遍布其上。 只见雕像闪烁之间,四团被蓝紫色业火包裹着的强烈思念,从雕像头顶处飞出,瞬间来到屋内四角,跟几具干枯的皮囊融为一体,而屋内蔓延的业火,则同时注入皮囊,将之吹起,然后缓缓的垂落到了地面之上。 四个活人的气息,登时出现在谢虞和符青鸾的面前,看着这一幕,两个人也不禁有些诧异了起来。 刚刚还干枯如柴的四具皮囊,瞬间复活了一般,无视于谢虞和符青鸾,开始在屋内忙活了起来,而桌上的雕像,则渐渐褪去了表层的光泽,朝着活人的样貌慢慢变化之中。 符青鸾尝试着去碰触那四个大人,可是,他们就跟幻象一样,无论符青鸾还是谢虞,接触的一瞬,就会立刻穿越而过,仿佛两边是不同次元的存在似的。 符青鸾看着屋内的一切,脑中飞转,仔细翻找着前身的记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找到了这一幕的解释——时空流转阵。 时空流转阵,可以将灵魂的记忆给投射到现世,从而构造出一个跟记忆无二的幻象,就连符青鸾,对这个阵也只是从青阳残卷上读过,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就连那残卷上的介绍,不过是寥寥数句,语焉不详,令人观之迷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心头疑惑仍然不少,可是眼见着那孩子要被唤醒,符青鸾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和谢虞相携着,从屋里退了出去。 不过,两人刚重新回到街上,屋内的一切就顿时无法感觉到了,仿佛那不起眼的残破墙基,把院内院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一样。 保险起见,谢虞再度入内,果然,屋内又重新恢复成了之前两人刚刚进入时的模样,谢虞这才退了出来,跟符青鸾详实以告。 符青鸾稍稍沉吟后,和谢虞将周围的破屋都给探了一边,结果如他所料,每间宅内,无论大小贵贱,正屋大堂内,必有一个孩子雕像存在,屋角人皮挂着,虽然雕像的姿势各异,却都能够跟白日里见到的那群孩子对上号。 偌大的一个苍穹镇,明明已经生机全无,地狱业火所固,位置又偏远难查,只要遮蔽一下,不被人发现也就好了,却偏要用失传古阵,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让这个镇子继续“活着”,到底是什么人,做了这一切,他又是为了什么,而这么做的呢? 几个难解的问题,搅扰着符青鸾的思绪,他和谢虞站在镇中大道之上,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突然,笼罩整个镇子的死寂业火之中,谢虞又感受到了那个窥视的视线。 “师傅。”谢虞看向符青鸾,刚要告诉他这件事,却从符青鸾的神情间读出,他似乎也跟自己一样,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 这一次的视线跟之前有些不同,尽管仍然遮掩着,却能够让两人察觉到视线传来的方向。 “这边。”符青鸾不再迟疑,一个缩步,朝着确定的方向而去。 好一会的工夫,两个人才前后脚的来到了镇子边缘的一个破旧庙前。 越是接近这里,那视线就越是强烈,而且夹杂在这视线之中,竟然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这里是两个人第一次到来,却也没有犹豫,游龙开道,符青鸾和谢虞并肩进入到了庙内。 庙小而残破,院内乱石横陈,古木倒叠,几无落脚之地,紧跟着那视线和气息,两个人没有停留,跨过院内杂物,径直进了庙的大殿。 大殿中一大半破旧肮脏,一小半干净如新,业火流光之中,符青鸾和谢虞立刻发现了这里的违和感,殿中占了一半面积的灵台上,供奉的并不是什么神像鬼塑,而是一个不大的孩子。 只不过这个孩子跟之前每家中的雕像不同,只见他的身体,只有一小半如同雕像,而另外一多半,则仍然是个活人的模样,可是,在这一多半之上,一群蚯蚓般的赤红色东西,正在他的体内和身体表面蠕动进出,同时嘴里吐出缠绕着一层雾气的蓝紫色丝线,正在腐蚀着那孩子白嫩的肌肤。 看到符青鸾和谢虞进入的一瞬,那孩子原本颓然的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喜色,他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声音从里面发出,他不甘的将被那群蚯蚓般缠绕的左臂微微抬了抬,可只抬起了一点,那手臂就不听话的重新垂了回去,那孩子的眼中,登时一黯,泪光莹莹,悲然欲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这个孩子,符青鸾和谢虞都眼生的紧,不过,看着他此刻的神情,两个人也都动了恻隐之心,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打草惊蛇了。 “师傅,您可有办法?”谢虞看向符青鸾。 符青鸾自从发现那个时空流转阵开始,就一直思索它的破解之法,虽然时间仓促,但是此刻心头已然有了些头绪,可是,他却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解除,现在又是人命关天,他不想草率行事。 符青鸾朝着灵台走了过去,陡然之间,庙内的业火强势了起来,朝着符青鸾猛扑而至,但都被谢虞给轻松的消除在外。 符青鸾走到那个孩子的面前,俯身跟他视线相平,看着他静静而道:“孩子,我也许能够解除你所身受之术,不过,一旦错了,就会让你丧命,你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那孩子一听符青鸾所言,眼神中满是喜色,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是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符青鸾了然心中,跟谢虞稍稍退开了些,来到了大殿的空处。 “虞儿,为师准备做个替身,将这个孩子给替换出来。”没有任何的耽搁,符青鸾将自己的想法,跟谢虞详细的解释了一遍,谢虞听到后来,已经因为符青鸾的大胆而惊讶了:“师傅,您确定这样可行吗?” “反正再这样下去,他也会变成跟那帮孩子一样的下场,早晚都是死,现在起码还能有个希望。”符青鸾却很直接,言毕,也不停滞,拉起谢虞的双手握在自己手里:“虞儿,这个法子,为师必须有你的协助,切记,按照为师给你说的步骤,一点也不要分神。” 说完,符青鸾也不等谢虞反对,就已经拉着他的手,闭眼开始运起心法来。 一阵软腻袭来,谢虞赶紧压住心神,跟着符青鸾照做起来,运起心法,将他擅长的地狱业火,在双手中渐渐集中。 感受着谢虞掌心的火焰,符青鸾睁开双眼,左手写一个傀儡咒,右手捏一个替身诀,然后咒诀合一塞入那火焰中央,继而拉着谢虞的手,将那团业火揉捏起来。 有了符青鸾的再三叮嘱,谢虞自然不敢随意分神,可是,运着相同心法的他和符青鸾,此刻为了能够有所成,连心跳都统一到了一个频率,谢虞原本以为,自己的感觉又要脱缰了,却并没有料到,此刻跟符青鸾心意合一的境况下,哪怕感受着符青鸾近在咫尺的气息和肌肤的触感,他反而心头无垢,整个人自然平和起来。 符青鸾带着谢虞,双手在业火团的外面起伏着,手中的劲力轻重多变,像是揉捏面团一般,先是身子,继而四肢,紧接着是头颈肩脖,最后是如生的五官,那团原本没有定型的业火,竟然渐渐的被两人给揉捏成了跟灵台上孩子外形毫无二致的样子。 眼见着形状渐成,符青鸾示意下,谢虞跟他握手对面并行,携着那团人形火焰,缓步来到了那孩子的近前。 看着两人之间的那团火焰,那孩子的眼中,隐隐透出了一丝畏缩和惊惧,符青鸾对着他微微一笑,像是在安慰他一般,然后,将那团火焰,缓缓的朝着那孩子靠去。 刚开始接近,那孩子身上蚯蚓般的东西,竟然被这团人形火焰给吸引,离开了那孩子的身上,朝着这边靠近并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符青鸾心中有了底。 火焰与孩子近在咫尺之时,符青鸾一点头,谢虞立刻松手,符青鸾左手火焰人形,右手搭上了那孩子,一呼一吸之间,左右手瞬间同时鬼魅般换了个位置,竟将两边给调换过来了。 谢虞早已业火在手,从符青鸾手中将孩子接过,将他身上残留的东西给完全切断,同时一把将那孩子就要给带离灵台。 骤然,一股并不陌生的气息,出现在符青鸾和谢虞的灵识之内,两个人不禁同时心头一凝。 ? ????? “嗖。”轻微的破空声中,不等两人回头,一个突兀的身影不知从那儿冒出,单手成爪,朝着符青鸾的后背就抓了过去。 谢虞手上抓着那孩子,来不及腾出双手,脚上一挑,地上一片泥土碎石俱起,携着劲风,子弹般朝着那身影呼啸而去,砸的对方扑前的势头立刻一阻。 谢虞一愣,他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临危一变,竟然如此有用。 就是这一缓,刚刚还气息纷乱的符青鸾已经调匀呼吸,游龙在手,将那身影紧跟而起的攻势给接到了自己手中:“虞儿,带那孩子离远点!” 谢虞自分得清轻重,只得携着那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孩子,缓缓退开了十几步,来到了大殿偏远些的角落,用灵气罩将他给护住。 最快的时间,谢虞将那孩子体内又检查了一遍,并将他体内残余的业火抽离消散,看着那孩子逐渐红润白皙的面容,确认无碍之后,这才放心看向符青鸾那边。 只看了一眼,谢虞心头担忧尽消,虽然那身影攻势疯狂猛烈,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灵力竟然比在青阳那时弱了不只一半,此刻的符青鸾远胜于他,要不是对方畏不知死的打法,外加符青鸾似乎在观察着对方,恐怕早就得手了。 谢虞这个念头刚确定,符青鸾那边就已经结束了对峙,一招之间,符青鸾长剑白衣,瞬间突破了对方状如疯狗毫无守势的进攻反击得手,同时用束缚阵给定在原地,令其无法动弹分毫。 “师傅,你还好吧?”谢虞上前关切的看着符青鸾,上下仔细的将他检查了一遍。 “为师无碍,此人身上内伤颇重,看来伤了你剑师兄的应该就是他了。”符青鸾收起游龙。 谢虞确认符青鸾毫发无伤,这才得空仔细将身前之人好好打量一番:此人蓬头垢面,虬衣百结,浑身污垢遍布,皮肤肿胀发乌,双脚的鞋缺了一只也不自知,一身的酸臭之中,可见几道狰狞清晰的剑创分布在破衣之下,虽然有简单处理的痕迹,不过还没有痊愈,看样子似乎所受不久。 谢虞捡起一根枯枝,撩起此人额前油腻成一缕缕的乱发,露出了一张陌生而又浮肿的脸,浑浊的视线糊满了双眼且左右分离,还不等他再细看,对方就已经张嘴而吠,露出一口森森白齿,冲着两人凶狠的咆哮起来,好像要将两人给撕碎一般,状若疯魔,毫无理性可言。 虽然此人面貌陌生,可是,从灵力的特征,谢虞就可以非常肯定,此人已经被夺舍,而夺舍之人,就是曾经害付麟吃尽苦头的元魂。 谢虞虽然心头恨意满满,可还是冷静的问了他两个问题,但是对方却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向他咆哮以对。 看他的样子和反应,符青鸾就有了判断,知道很多心头的疑惑,暂时只能先放在一旁了。 “看来他灵台已损,虞儿,先收了他。”符青鸾话下,谢虞自当遵从,一张束缚符在手,忍下心头恨意,将那元魂从那身体中给抽离,然后封印在寄魂瓶中。 元魂离体的一瞬,那身体立刻一软,朝着地面就缓缓躺倒,再无反应。 “师傅,此镇眼下之局,我们如何……”谢虞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身影就已经从他身后冲了过来,眼见着就要扑到地上的那人身上。 谢虞单手轻轻一捞,将那身影给止住,原来是刚才那孩子已经恢复了。 “你们这两个坏人放开我!”那孩子满脸凶煞的神情,转头就要对谢虞拳打脚踢,谢虞也不以为意,提着那孩子的手往外轻轻一伸,那孩子的拳脚就够不到他了。 那孩子眼见无法反击,神情一倔,不屈的看着谢虞叫骂道:“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契爹!我还以为你们是好人,契爹,都怪我,呜呜呜呜——!” 那孩子边哭便扭头看向地上那俯着的身体,可就是一眼,立刻把他的哭泣声给吓了回去——刚才还维持着人形的身体,此刻已经满身乌紫之色,犹如一个气球一般渐渐的膨胀而起,皮肤很快薄的如同透明,眼看着就要爆炸一样。突然,已经膨胀到极限的身体,发出了“噗啾”一声,急剧的开始收缩起来,同时内部脓血尸水横流,眨眼之间,就变得跟一具干尸似的。 看着满地尸臭味中横陈的干尸,那孩子已经傻了眼,愣愣的看着干尸,口唇微张,整张小脸苍白的犹如鬼魅。 “你契爹早就是死人了,我们只不过是把夺了他舍的人给抽离了而已。”谢虞不忍看那孩子脸上的神情,对他解释到,可是,那孩子似乎已经失了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虞儿,先到外面去。”大殿内的尸臭味一时难去,符青鸾一皱眉,当先向外而去,谢虞携着那孩子跟在后面,来到了庙外。 不过,在庙外迎接三人的,却是白日的那帮孩子,以及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几百镇民。 只见他们浑身业火环绕,脸上神情琪张,口中“赫赫”有声,乌怏怏铺满了外面能够看到的所有地方,并将三人给牢牢的围在了正中。 “啊——!契爹救我,契爹……”这一幕虽然没让符青鸾和谢虞惊讶,却吓醒了谢虞手中提着的那孩子,刚大声叫了半句,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神情一黯,垂手看着领头的那个孩子呜咽着叫骂起来:“都是你这个祸害,要不是你父母求了你来镇上,大家也不会变得这么奇怪,契爹也不会死,都怪你,唔啊啊……” 领头的孩子却不理会他,看着符青鸾眉目一横:“哼,你这妖人,今日就让你跟那个总坏我好事的死乞丐一起,命丧此地!” 说到这里,那孩子双眼蓝紫色大盛,所有镇民和孩子们身上业火汹涌,每个人的身子陡然胀大了一倍,齐齐朝着三人直扑过来。 谢虞见状,将那孩子放在地上,一声召唤中,逆鳞飞快随声而至,谢虞左诀右剑,合一扔向空中,逆鳞在空中瞬间一分为无数,化作一片剑雨,无比精确的钉在每个镇民的影子之上,将他们给死死的锁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游龙一见逆鳞显威,不等悠然原地的符青鸾开口,就已经自己浮上了半空,夜空中顿时一片雷光凭空而出,电闪雷鸣之间,化作无数落雷跟逆鳞的分~身纠缠在一起,镇民们登时被雷的业火散尽,神情萎靡,身子颓然的缩了几圈,委顿原地,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唯有领头的那孩子,还勉强撑着姿势站在原地,但是终究不胜雷击,单膝跪地,双手伏地,却还是倔强的仰着头,死瞪着符青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只要一开口,游龙化成的雷电就会对他猛烈攻击,不一会身上就白烟阵阵,焦糊遍体,空留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蕴着满满的怨毒神情,犹如毒蛇一般,死死锁定在符青鸾的身上。 谢虞微微皱眉,站到他的身前,右手轻抬,已经将那孩子给点倒,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符青鸾眼见无需自己出手,无视于那双死命瞪着自己的视线,缓步来到被谢虞放手的那孩子面前,看着被如此威势吓得安静起来的他,展颜一笑,摸着他的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七。”符青鸾的微笑似乎有一种魔力,很快就让阿七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眼神中仍然有些畏缩,却没有之前那么慌乱紧张了。 符青鸾拍了拍路旁的石块,示意阿七先坐下,然后在他的身旁也紧挨着坐了下来,轻轻揉了揉他有些僵硬的小肩膀,这才轻拍着他的后背缓缓而道:“那好,阿七,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详细给我讲述一遍,可以吗?” 阿七微微仰头,看着身侧这个面若冠玉笑如春水的人,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注目着他眉间那似乎正在盛开的桃花痣,不由自主的就缓缓点下了头,仔细说了起来。 第124章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那个领头的,被叫做阿渊的孩子。 不知何时,原本人丁兴旺的穹庐镇,只余下了不到几十户人家,而这仅余的人家当中,最为丰裕的一家,却几年都无所出。 当家的从外面听到传言,本不信鬼神的他,在压力之下,不得不与妻子前往雪乡,半年之后,果然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并取名叫做阿渊。 自从阿渊到来之后,这家的当家一反常态,不仅变得更加精明能干,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重新发现了新矿脉,随着镇子的复兴,原本流失的人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那个当家也成为了镇长。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诅咒,所有的人家,他们都无法生出新的婴儿,在镇长的提议下,所有人家都前往了雪乡,几年之间,镇上几乎每家都多了一个雪乡来的孩子。 从那时开始,一切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首先阿七先感觉到,经常跟自己一起玩的那些大孩子,都开始变得怪怪的,不但不再厌烦照看来自雪乡的弟妹,反而天天围绕着他们,也不爱搭理人了。 镇上的大人们也失去了原本的纯良,开始表里不一,表面上与人为和,但是私底下对外人却很排斥。 然后,随着那些雪乡来的孩子渐渐长大,被大人们尊为了“小神仙”,特别是领头的阿渊,力气大得吓人,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但是谁要是不听他的话,那个人肯定会立刻消失,然后过一阵重新出现时,就会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 阿七当时还小,这些感觉只是模模糊糊的,也没有特别的意识,真切的发现这些不同,源自那个被他称作契爹的乞丐出现。 那个乞丐叫什么,阿七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突然出现在镇上的,一出现就大喊“阿渊他们是祸害,要打死才能救人”。 后来眼见镇上人没有反应,反而攻击他,就抢了一个不是从雪乡来的孩子跑了,阿渊带着好多人也捉不住他,气得阿渊一见到出现在镇上的乞丐就要打死。 那个乞丐不只出现了一次,之后也出现过好多次,不过阿渊一直带人戒备,那乞丐虽然厉害,也吃了不少亏,不过,还是让他抢走了两个孩子,虽然他们都不是雪乡来的孩子,可是他们中有一个是阿七的玩伴,加上阿渊的鼓动,阿七对这个乞丐也是恨意和恐惧满满。 阿七一开始也好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可是,家里面还有雪乡来的弟弟,父母早就不把他当做一回事了。 一晚上,一个人睡在柴房他睡梦中醒来,发现那个乞丐竟然携着他飞在空中,自己身上沾着血,他吓得哇哇大叫,却还是被乞丐带到了镇外深山的一个山洞里。 原本害怕不已的阿七,以为会被吃掉或者杀死,不料一到山洞,就见到了之前阿渊口中那些“死掉”的三个孩子,他们非但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 乞丐似乎并不会说话,也不搭理人,阿七从那三个孩子口中得知,都是那个乞丐照顾他们三个。 阿七对这个乞丐却并不信任,说服了那三个孩子,晚上趁着乞丐睡熟后逃跑,就要到镇子时,见到了阿渊,却不料阿渊非但没有欢迎他们,反而对着他们四个出手。 就在危机一刻,乞丐出现,救下四人,重新带回到了洞里,可是乞丐那次也受了重伤,养了很久才治好,不过从那之后,原本还能够有些判断的乞丐,变得更迷糊了。 从那时开始,阿七四人断了对镇子和父母的念想,并开始跟乞丐同吃同住,叫他契爹。 期间有几次,阿渊带人在镇外的林子里堵住了阿七他们四个几次,每次都是蒙那乞丐救助,才保住性命, 阿七之所以这次会被阿渊给捉住,是因为三个孩子中的一个,实在忍不住想家人,偷偷回家,阿七发现时已经晚了,想要和契爹一起去救,可是契爹不知何时受了重伤,只勉强将那个孩子给救了出来,阿七则被阿渊给捉住,然后就放在了庙里。 阿七盼星星盼月亮,却一直等不到人来救,本来就要死心之时,不想却碰到了符青鸾和谢虞。 “要不是契爹他,我和三个弟弟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看着眼前瘫倒一片的镇民,联想到那乞丐刚才的惨状,阿七的语气重新开始哽咽了起来,明明肩头微微颤抖着,却仍然牙齿紧咬着下唇,双拳紧握,微微仰头,怎么都不愿让人看到他眼中的软弱了。 “好孩子,这都不怪你。”符青鸾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说话间,付麟携着唐鱼水,跟在谢虞的身后落了下来,三个有些畏缩的孩子,被谢虞和付麟放在了地上。 阿七看到三个孩子的一瞬,惊讶的站了起来。 三个孩子一看到阿七,似乎看到了救星,上前就齐齐环抱住了他:“七哥,契爹他不见了!” 阿七似乎也没有料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他们三个,紧紧将三个人拢在身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好一会,却还是放弃了:“乖,有阿哥在,不怕的。” “师傅,那个山洞没有别的孩子了。”谢虞上前对符青鸾禀告到。 符青鸾点头,缓缓起身,来到了付麟和唐鱼水的身旁。 付麟和唐鱼水,在路上听谢虞说了个大概,此刻看着满地俯倒的镇民和孩子们,感受着他们身上传来的清晰死亡气息,眼神不免很是纠结。 “麟儿,小鱼儿,你们退后些。”符青鸾袍袖一展,将两人推到自己身后,然后这才看着眼前密布的镇民们,朗声而道:“天地昭昭,可辨日月,想必这也不是你们的初衷,就让我把你们给超度了吧。” 符青鸾此言一出,立刻脚踏七星,双手并指成诀,与天上的游龙遥相呼应,顷刻之间,原本遥远的北斗七星,似乎受到感召一般,从天空中缓缓而落,化为七色之火,逆转成圆,连成一片,将地上所有的镇民们都给裹挟其中,随着符青鸾的一声轻喝,顿时熊熊而起。 这七色之火暴烈异常,怨气业火所在之地,触之即燃,瞬间化为乌有,镇民们避之不及,身上顿时焦头烂额。 尽管谢虞挡在身前,可还是无法完全阻住阿七四人的视线,眼前一片哀嚎凄惨的画面,阿七四人触目都是一愣,看着镇民中熟悉的面孔,正在原地挣扎扭曲,不成人形,他们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悲戚之情,脑海中曾经的温暖画面,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飞掠而过,不受控的,一串串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沾湿了脚下的一片荒土。 “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你赢了,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阿渊牙关紧咬,对着符青鸾恨恨而道。 “放心,不久之后,我就会送那人到魔界跟你们聚头的。”符青鸾潇洒的一个挥动,一阵风起,天地间遍布的熊熊三昧之火,连带着冲天的怨气,很快就被清扫一空,不见踪影。 一片清朗之气,骤然充斥了天地之间,虽然穹庐镇不复往昔,但是淡淡的月光之下,就连这片废墟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之前清冷孤寂的荒寥感觉了。 谢虞三人出手,帮阿七他们把乞丐的尸体做了个墓,看着在墓前悲戚的四个孩子,符青鸾若有所思。 “麟儿,小鱼儿,你们两个把这四个孩子带回青阳,然后向掌门师尊禀告这里的情况。”月光之下,符青鸾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废墟般的穹庐镇,平淡的神情中透出一股威严,“为师和你们大师兄,这就去会会雪乡的元凶。” 北方重镇雪泽。 明明还只是九月,这里的街上就已经飘起了斑驳的雪花,冷风裹挟着绵密的雪花四处飞舞,瞬间在天上扬起了漫天的雪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街上本就匆匆的行人,这下更是赶紧压低了帽檐,将本就严实的棉衣裹得更紧些,在袖中拢起双手,低着头朝前加紧赶去。 街尾处,一对老迈的夫妇,在这片雪中一跪一求,在这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眉毛上都已经结了一层冰霜,却仍然没有叫住哪怕一个行人,停下来看他们一眼。 随着最后一个行人绕开他们前行,老夫妇终于认命了一般,不再伸手出声,双双依靠着委顿在地,眼见着就要不行的样子。 一位在雪中踯躅而行的年轻女子,看到这一幕,赶紧靠上前来:“两位老人家,你们还好吧。” 看着两位老人冻得青紫的嘴唇,年轻女子顾不得许多,将裹头的花巾除去,迎着雪花,给老妇人披在了肩上,然后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掏出了十几枚铜钱,就要塞到老妇人的手中:“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们老两口买些热乎的暖暖身子了。” “这位小姐,这可使不得。”老妇人赶紧挡住了年轻女子的手,眼含感激道:“我们老两口只是第一次来这里,本想投靠亲戚,不想亲戚搬了家,虽然有地址,但是因为不识字,又无人相帮,所以迷了路,要是小姐不嫌弃,能否帮我们找找这个地方。” 说到这里,老人家用哆嗦着手掏出了一张字条,递到了年轻女子的手中。 年轻女子一看上面的字,立刻展颜一笑,连带着她眉间的桃花痣都似乎绽开了一般,这一笑如同春花盛开,阳光普照,暖的人似乎忘记了身旁的严寒:“老人家,这地址我知道,要是不嫌弃,就让我送你们去吧。” 两个老人家一听,立刻千恩万谢,就差磕头了,年轻女子赶紧帮着搀扶起两位老人家,拐弯朝着另外一条街而去。 这地址颇有些深度,年轻女子带着两位老人家,过小巷穿胡同,好一会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跟地址相符的门户,看着外面油腻的黑色厚重门帘,年轻女子赶紧给两位老人家指了地方,搀扶着他们来到了近前。 轻敲了几下,那门帘后面的大门就打了开来,黑洞洞的门洞里,一只手突然伸出,将年轻女子给拉了进去,年轻女子刚要惊呼,身后原本颤巍巍的两位老人家,顿时动若脱兔,一个捂嘴一个擒拿,最快的速度将年轻女子推入门内。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再度关上,眼见着视线中的光亮逐渐收窄,已经被五花大绑中的年轻女子,视线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咚咚咚。”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三声中,老夫妇和一个壮汉登时倒地,眼见着关闭的大门重新洞开,十几个衙役和壮汉冲了进来,将老夫妇和壮汉给捆了起来,而亮光之下,早就先一步出现的谢虞,一边给衙役们朝屋内指了个方向,一边一把将年轻女子身上紧缚的绳子给撕裂开来:“师傅,您还好吧。” “为师没事。”年轻女子眨眼间变成了符青鸾,俯身看着那对老夫妇和壮汉观察了一会,右手灵力一探,三人立刻褪去了表面的咒术,缩成了三具干尸,看着这一幕,符青鸾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费了这么大的工夫,又是三具傀儡尸。” “事在人为,师傅您也不必太在意。”谢虞反而一脸的平淡,替符青鸾拂去了发上和肩头的雪花,同时将准备好的貂裘给他披在了身上。 刚说到这里,去往里面的衙役和壮汉们已经一脸喜色的跑了出来:“两位仙师,果然如你们所料,在屋内发现了失踪的女人们。” “只是分内所为罢了,如果她们无碍,这里的事后就劳烦诸位了。”谢虞微微颔首,得体的应对到。 衙役和壮汉们似乎对谢虞和符青鸾甚是敬畏,躬身后自去处理,不再打搅两人。 符青鸾静静的看着外面纷纷的雪花,眼中却是若有所思:“虞儿,咱们离开穹庐镇后,虽然探得了不少消息,可是兜兜转转了这么多个镇,却也只能追查到这个地步,看来,咱们是时候痛下决心了。” “师傅既然有意,徒儿自当相陪。”谢虞眉眼间淡淡的,在他的视线里,只有符青鸾的背影印刻其中,再无旁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雪泽山,海拔两千多米,常年风雪笼罩,也是雪泽镇名的由来,虽然它距离雪泽镇只有区区数十里,却全然属于不同的规划之内。 这一日,一辆华贵的马车,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破了山中从不止歇的风雪壁障,在山背侧的某处停了下来。 因为崖壁相遮,再加上这里背风,呼啸的风雪稍稍弱了些,刚刚停步的马不自禁的打了个响鼻,两团白色的雾气喷鼻而出,这才抖了抖身上冻成了一层的雪凌,露出了原本纯净的枣红色。 包裹严紧的车夫刚止停好马车,立刻就麻利的跳下车辕,将车厢上钉得厚厚的棉帘撩起了一扇,轻轻敲了敲车厢门:“两位贵人,地方到了。” “哦,知道了。”一声沉稳却又入心的回应声中,车厢门推了开来,一个面目俊俏的年轻人当先走了出来。 年轻人剑眉入鬓,凤眼含俏,虽然神情间淡淡的,但是眼神又温润如水,让人一眼就想要靠近,却又不期然的想要提前思量好接近的距离,以免唐突了他。 虽然天气寒冷,长身玉立的他却只是穿了身略显单薄的锦衣,只有身后披了件猩红色孔雀翎寒裘披肩,浑似没有将外面的气温当回事似的,却更显得他挺拔如松,跟下面明明裹得严实却仍然缩头抱肩的赶车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身华贵的装束,显得高贵大方,却又不咄咄逼人,给人一种武质文秀的感觉,仪表堂堂之间,三分英气,三分华贵,三分儒雅,明明是互相并不融合的三种感觉,却就这样在他的身上融会贯通,成了别样入胜的一番仪态。 年轻人刚一落地,就转身看向了车厢内,只见车厢门处,一只乳酪般的玉手,缓缓的伸了出来。 玉手白皙胜雪,宛若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美玉雕刻成的一般,皮肤吹弹得破,恍若透明似的,可刚伸出来,被冷风一吹,立刻就缩了回去,里面一声轻灵的声音透了出来:“好冷。” 只是这一声入耳,赶车人就跟灌了口琼浆一般,身子骤然一抖,耳朵里一片空明,连心窝里都不禁一哆嗦,随即有些痒了起来,恨不能立刻用双手用力挠挠才舒服。 “青鸾,别闹了,来,抓住我的手。”青鸾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年轻人的眼神中登时涌起一片柔和。 那只手听话的重新伸了出来,被年轻人修长却结实的右手握住,然后,一个玉质美人,就在年轻人的牵引下,缓步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银色的狐裘之下,美人身高体轻,纤质若柳,眉间那妍妍的桃花痣,将她面上的英气登时调和得无比舒适,增一分则硬,减一分则淡,飒爽美艳相得益彰,令人触目神失,再望自惭,恨不能赶紧垂下头去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要用余光偷偷扫一眼背影侧颜,合着之前的感觉,一会儿甜蜜,一会儿失落,一会儿神伤,怎么都无法自已。 年轻人对美人很是仔细,双手相携,口中仔细的叮嘱着“小心脚下”的同时,双眼紧紧的看着手中美人的脚下,满眼满脸的关切,似乎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池一般。 美人刚在地面落脚,还不等站稳,就被倒灌的雪风一吹,还没出口的雾气登时就迎面卷了回来,连人猛地一带,就跌靠在了身后年轻人的怀中,不自禁发出微微的一声吟哦。 虽然柔香在怀,心绪绵绵,可谢虞却并没有忘记两人的初衷,借着搀扶的空隙,用外人无法察觉的灵音跟符青鸾暗暗交流到:“师傅,请您差不多一点,刚刚有些过了。” 符青鸾幽幽看了他一眼:“哦。” 然后不经意的轻轻推开他的双手,自己缓缓站稳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狐裘,与谢虞刻意拉开了半步的距离并肩而立。 看着谢虞稍稍怅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车夫心头不禁一阵解气,赶紧上前引路到:“休息的地方就在前面,两位贵人请。” 谢虞与符青鸾前后脚的,跟在车夫之后,沿着上山的小路迤逦而行。 谢虞还是赶上了那半步,打开准备的油纸伞,一手撑起在符青鸾的头上,替他遮挡风雪,一手则轻搀着符青鸾的臂弯,在他的身侧小心随扈。 符青鸾也没再甩开他,两人并肩而行,看似恩爱无限,实则谢虞正在用灵音跟符青鸾交流:“师傅,果然跟你所料一样,刚进入这里,就有人用灵视在监视着我们,不过,徒儿无法找到他们的所在。” “意料之中罢了,咱们的幻身术了得,想必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咱们轻松些,顺其自然就好,特别是你,虞儿,别太紧张了,让人看出破绽就前功尽弃了。”说到这里,与谢虞相携而行的符青鸾稍稍停步,抬手间,替谢虞自然的将刘海上沾着的雪花给轻柔拂去,然后微微仰着头,看着谢虞的眼神中,甜蜜中缠满了缠绵,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陶醉神情,像极了一个刚刚新婚的妻子,看着英俊夫君的样子。 直面着符青鸾如此精湛的演技,谢虞心头不禁有些难以自制,虽然来这里之前,两个人已经将所有能够想到的场景都模拟了很多遍,可是,此时此刻,符青鸾这个顺其自然的一幕,还是让谢虞内心的防线又崩了一角,要不是前面马车里偷偷将心法又运行了几遍,恐怕心头此刻就如同沸水一般了。 饶是如此,谢虞的耳尖和面上,也不禁浮起了一丝热意,久久无法散去。 “相公,你还好吧,让你多添件衣服,就是不肯听话。”符青鸾看着谢虞有些不自然的面色,不禁抬手贴在谢虞的额前,体贴的问道。 “我没事,咱们还是快一些跟上去吧。”符青鸾体贴的视线加上柔腻的掌心,让谢虞再难以承受,赶紧轻轻携了他,朝着前面等待中的车夫追了过去。 雪乡的难进,超乎符青鸾的想象,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得已,他只得用幻身术跟谢虞假扮夫妇,然后在几日前,才利用关系加入了雪乡求子的序列之中,以求能够一击中地,直捣黄龙。 为了这一趟顺利成功,两人之前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假扮成夫妇后,两人之间如何相处。 符青鸾倒没感到什么,适应的很快,反倒是谢虞,那丈夫从开始就演的磕磕绊绊的。 在符青鸾印象中,谢虞应该很是聪颖好学一教就会的,可偏偏这次跟符青鸾的对戏中,每一次都要出些差错,要不就是忘词出神,总之大毛病没有,小错漏不断,好在临近出发前,谢虞振奋了精神,总算是一次通过,这才省了符青鸾不少心思,否则的话,他差点就要从青阳把史丹鸿给叫来,完成这次的事了。 车夫带着两人来到了休息的地方,竟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山洞,里面宽敞到可以跑马的地步,谢虞和符青鸾被带到了一间石室内,石门一关,那种被监视的感觉登时就消失了。 石室外面看上去简陋,内里却修饰的雅致舒适。 石室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的博古架上放满了精瓷玉器,墙上嵌着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它们衬得格外精致,而石桌和石凳,则都雕刻的精致细微,颇有匠心,画面自成送子观音或者仙鹤松子一类的典故,上面和地面上更是锦缎铺就,颜色悦目却又不俗气,看来花了很多心思。 内室的床绫罗丝锻满满,却一点都不显得杂陈,大红的喜色点缀各处,从灯盏到书几,从被褥到枕头,看上去就像新婚夫妇的喜房。 里里外外的,符青鸾和谢虞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石室内没有任何偷窥孔窥视咒阵符一类的,这才稍稍放心。 虽然已经检查过了,但是符青鸾却也没有一松到底,起码的样子还是维持着,刚要坐下歇歇,却发现谢虞仍在内间盯着那床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相公?”符青鸾以为谢虞发现了什么,起身来到了近前。 谢虞听到脚步声,才恍然一下,知道符青鸾会错了意,耳尖微微一红:“我怕你睡不习惯,就看了下被子的材质。” 说话间,谢虞为了掩饰眼底的窘意,赶紧替符青鸾将银裘给脱了下来:“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先歇歇,我去给你沏壶茶暖暖身子。” “这些事哪用得着你来,应该我来才是。”符青鸾轻轻拉住谢虞,按着他在外间的石桌旁坐下,这才将银裘接过去挂上,然后又转身来到谢虞身前,仔细替他把披肩褪下挂好。 一转身,符青鸾才发现,谢虞披肩没有遮到的地方,竟然有些雪花已经开始化了,赶紧掏出汗巾,温柔的替谢虞擦拭了起来。 “青鸾,这个我自己够得着。”谢虞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从符青鸾手中接过汗巾,没想到符青鸾手轻轻一让,同时一个轻盈的旋身,就避过了谢虞的手,来到了他的另外一侧,擦拭起那边肩头的雪水来:“不行,这个必须由我来做,相公你就别争了。” 符青鸾表面上一片恩爱,内里却用灵音跟谢虞交谈了起来:“虞儿,进来时注意到了吗?” 谢虞脸上一片欣然接受,也暗暗用灵音回应到:“是,师傅。这山洞里,似乎还有另外两对夫妇的样子,不过跟我们所在的位置相互之间距离很远,应该是刻意这样安排的。咱们求子的时间是五天之后,希望在这之前,希望那两对夫妇不要有事才好。” 符青鸾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朝着这边来的气息,立刻就住了口。 “两位贵人,睡了吗?”节奏宛然的敲门声很快响起,一个有礼恭谨的男声透了进来。 谢虞与符青鸾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去开了门:“还没有,请问有何事?” 门外是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须发乌黑,却持着谦逊的姿态和神情:“两位贵人,在下是来请两位前去沐浴的。” “我们有些累了,今天就不需要了。”谢虞刚要回绝关门,就被中年人给抬手按在门上阻止了。 门上这瞬间的较力,谢虞立刻察觉,眼前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的中年人,竟然也非常人,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举止,赶紧撤手,一敛神情,垂首恭谨而道:“都是在下不周,让两位贵人误会了,这次沐浴,并非一般的洗浴,而是求子流程的第一步,洁身,所以,两位贵人恐怕是不能够推辞了。” “可是,我们夫妇的求子日期,不是五日后吗?”谢虞闻言微微皱眉,神情间浮起一丝不解。 “两位贵人的求子日期当然没变,不过,流程如此,在下不敢多言,还请两位贵人担待。”对方强调到。 “那好,我们这就准备一下。”谢虞回首与符青鸾交流了下视线,这才回应对方到,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就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青鸾,他们说这就要去洁身。”谢虞微微有些迟疑的看着符青鸾。 “那我们就去吧。”符青鸾神情间一片轻松。 “可是……”谢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符青鸾给携起了手,看着他的双眼强调到:“相公,我们来此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是。”谢虞平静了下来。 符青鸾放心,重新打开了门,看着外面恭候的中年人,露出了他迷人的微笑:“这位先生,就麻烦你给我们夫妇带路了。” 洁身的地方,是一个山崖处半露天的深广石洞,里面温暖如春,寒意尽散。 石洞一分三进,之间被帘子给分隔了开来,无法一眼洞察内景。 最里面一进是用来换衣的,两人被领到这里,交代了流程后,旁人就退了出去。 刚听完流程,谢虞心中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他所料的一样,这里根本没有分开的意思,而是夫妇共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自从离开那房间,监视的视线重新回归,一直到这里也没有消失的意思,谢虞只能用灵音想跟符青鸾说些什么,侧目间,却突然发现,符青鸾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淡,垂首敛容,将身子一侧,在谢虞面前就脱起衣服来。 符青鸾所用的幻身术,只对谢虞和他以外的人有用,两人互看的视线中,还是各自原本的模样,所以,符青鸾一点也不在乎被谢虞看到什么,按照以往自己洗澡的习惯,脱起衣服来。 先是外衣。 虽然来到这里时已经去了狐裘,可是外面的冬长衣却也繁复,加上幻身术只针对外观,动作举止却还要像个新妇的样子,所以这件长衣,就被符青鸾给脱得优雅得体,却又含着三分的羞涩欲止。 gu an nian 虽然符青鸾故意背着谢虞,但是衣襟解开的一瞬,竟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双颊微红的扭过头来,对着有些微微发愣的谢虞来了句:“相公,你不准乱看。” “是,我这就转过身去。”谢虞耳尖一红,赶紧听话的转过身子去。 看着谢虞的表现,符青鸾不禁有些无奈:这徒儿,之前排演时说的东西,此刻竟然都忘记了,既然是恩爱的年轻夫妻,这种时候哪有这么木然的。 符青鸾本想用灵音提醒谢虞,但是低头一看外衣里的中衣,心头一转念,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 谢虞本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不看,就不会有事了,闭眼运了下心法,压了压心跳,刚要开始准备脱衣服,可是,心一静,他本就灵敏的听觉,立刻捕捉到了身后那悉悉索索的声音。 对外人来说根本毫无差别的声音,此刻在谢虞的耳中,竟然细微的犹如一幅动态的画面:符青鸾的这件外衣,脱得竟然是这么的节奏宛然,先是解开衣带,手中一松,衣带如同一条细蛇一般,轻轻溜落在盛放衣物的篮子之中,继而,符青鸾这才缓缓展开衣襟,稍稍露出里面的月白中衣。展开的一瞬,他似乎在中衣上发现了什么,稍一犹豫…… 明明都已经转过了头,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可是谢虞的脑海中,却生生上演着一出比亲见还要清晰的画面,谢虞在这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头猛烈一荡,赶紧闭眼自制,可是这一闭眼,非但没有令他心中的涌动排解分毫,反而令脑海中的画面更加的深刻。 谢虞感到体内似乎有种感觉在膨胀,赶紧睁开双眼,暗暗调整着有点粗重的呼吸,不断搅动的心神,让谢虞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五官那远超旁人的灵敏度。 谢虞想要切断自己的听觉,可这念头刚起,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嘤”的一声,紧接着,符青鸾的声音就清晰的钻入谢虞的耳底:“相公,快来帮帮我!” 谢虞闻言,哪还顾得着心情,心头的一切立刻抛之脑后,立刻转身:“青鸾,你怎么了……” 骤然转身,谢虞立刻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符青鸾外衣半斜,飘飘的垂挂在他的身上,而他上身的中衣稍稍敞开,露出了他白皙的肩膀和脖子,清晰可见的肌肤,在墙上灵珠光芒的照映下,细腻莹然,让谢虞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这个地方,无法自拔,谢虞心头突然涌起一个难以自制的念头,好像就这样上去…… 这念头让谢虞骤然警觉,赶紧用心法调息,收心敛容,锁定的视线这才赶紧移了开来,这时他才发现,原来符青鸾脱外衣时,外衣上的饰物缠住了头发,所以这才叫谢虞帮忙。 看着符青鸾投来的求助视线,谢虞不敢怠慢,赶紧集中注意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虞用力大了些,刚靠近符青鸾的近前,符青鸾身上那原本就垂垂欲落的外衣,登时挂不住,从符青鸾的身上滑落,拽得符青鸾立刻轻轻吃痛一声,不自禁的随着外衣的滑落方向把头一歪。 谢虞赶紧双手捞住外衣,同时提在了手中,看着符青鸾眉宇间的神情,心头关切不已,刚要关心符青鸾一声,符青鸾本露出一个肩头的中衣,因为符青鸾的歪头,不受控制的直滑而下,符青鸾大半的背部,就这样出现在谢虞的面前。 眼前一片雪白,心头轰然一震,谢虞感到自己的双腿微微一软,肩头难以抑制的微颤了起来。 谢虞好不容易抑制住微抖的双手,想要去解开缠住的地方,可是,放眼望去,满是肌肤胜雪,瑶影生辉,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落手才好。 “相公,能快些吗?”符青鸾催了一声,谢虞心头一颤,视线立即移开,牙关一咬,凭着记忆,双手竟然没碰触到符青鸾任何的肌肤,就准确的摸到了被缠住的头发。 纤长的手指灵活无比,仅凭着触觉,就利落的将头发跟饰物分了开来,甚至都没有伤到符青鸾一根发丝。 “青鸾,好了。”视线高飘着,谢虞将解开的外衣放到符青鸾的手中,然后赶紧转过身去。 “谢谢相公。”符青鸾清爽的笑声中,散发着一丝明显的甜腻,谢虞听在耳中,脸上不禁发烧,心中却颇为受用,一阵甜蜜,一阵涌动,交替了好一会才好受些。 谢虞终于定下神来,手刚伸到衣带那里,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在符青鸾面前袒然而露。 想到这里,谢虞赶紧侧耳听了一下身后,符青鸾似乎还在脱着衣服,没有回过身来的样子,他立刻加快了双手的速度,想要趁着符青鸾还没有回过身的功夫,就把衣服给脱下,用长毛巾把自己给裹好。 可是,他越是心急,刚刚还灵活的双手越是不中用,平日里灵巧听话的这双手,此刻就跟轴了似的,干什么都不得心应手。 符青鸾这边,则很快就将衣服脱完,从外到内一层层叠好放在篮子里,然后用这里准备好的长浴巾把自己给裹了一下。 等他款款的弄完这一切,回头看去时,发现谢虞正一个人面对着墙壁,磨磨蹭蹭的脱着衣服 这么久了,竟然连一件外衣都没有搞定,不只如此,那只是敞开了衣襟的外衣,竟然也缠住了他的长发,只见他此刻正有些笨手笨脚的解着,平日干脆利落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了。 “相公,让青鸾来帮你换衣吧。”符青鸾心头念起,暗笑一声,也不等谢虞反应,就到了近前,贴着谢虞后背,双手从他的胁下穿过,握着他的手一起,帮他解起了头发。 “不用,青鸾,我自己可以……”谢虞身子微微一震,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符青鸾给打断了:“相公,听话。” 符青鸾只是一句话,就让谢虞老实了下来,想要帮忙,手指头却更不听话了,想要撤开,却又舍不得,感受着符青鸾手心传来的温度,感受着那细腻的摩挲感,谢虞压抑着心跳,连头发几时被解开的都没有注意到。 头发解开的一瞬,谢虞身上的外袍立刻滑落肩头,符青鸾一时兴起,紧紧抱住谢虞的腰,就把自己紧紧贴在了他的背后:“相公,你的背部好结实,好有安全感,青鸾好想就这样抱着不放了。” 抱着的瞬间,符青鸾本是调笑,但是怀中的感觉,却让符青鸾不禁也有些神往起来:原来虞儿抱起来的感觉也这么舒服,虽然只是说笑,不过,真的要是能够这么多抱一会,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仅隔着一层中衣,谢虞整个人都猛的一震,逃也似的脱开符青鸾的怀抱,前进了一步,头也不回的把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脱下并用布巾给包裹严实。 虽然只是眼前一瞬的闪过,符青鸾眼中还是准确捕捉到了谢虞裸~露的背影:挺拔的身姿,光滑结实的肩背,线条明晰却又细腻的腰腿,最重要的,是那令人忍不住要想拍一下的臀部。 那一瞬间,符青鸾不禁感到自己心头别的一跳,刚要回味一下,谢虞却已经麻利的把自己给严实的裹了起来。 符青鸾感受着心头的一阵遗憾,自己却有些懵懂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对这个徒儿有些念想起来,难道真的是三月不知肉味不成? 而那边,谢虞强自将脸上的温度给压抑了下去,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青鸾,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去洁身了。” 看着谢虞此刻的模样,符青鸾心头暗笑,忍不住就想看看他的反应,款款的走到了谢虞的近前,不等他应对,就已经挽起了他的手臂:“是,相公,青鸾遵命。” 这清脆却柔腻的一句话,让谢虞心头一烫,原本想要避开一下的心思,登时抛到了九霄云外,被符青鸾给带着,朝山洞里面而去。 山洞中间的隔间,地面上竟然是一条温暖的水流,温度适中,高度正好及膝,似乎是从地面某处涌出的温泉水,也不知道流到了哪里不见。 符青鸾挽着谢虞,头轻靠在谢虞的肩头,两人依偎相接,虽然隔着布巾,也无法间开肌肤的触感和体温。 符青鸾本是要戏弄,谢虞则是想要伪装,可是,这淡淡的水雾之中,感受着互相之间传来的难以形容的感觉,两个人的心态,竟然慢慢的平和下来,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谁也没有再有细微的虚掩点滴,竟就这样依偎着,趟过这涤足之水,来到了山洞的最后一进。 这最后一进,竟然是几乎露天的。 一片空旷之中,一个池子依地势而开,hj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温泉水满溢,周围保持着原始的外形,一层半融的雪铺盖其上,自围成圈,与池面袅娜的水汽交相辉映。 尽管半露天,这里的温度却不低,偶尔有山风呼啸,却也无法让两人感受到一丝冷意。 两人没有犹豫,按照之前人的叮嘱,先是让符青鸾在空处的大石上坐好,谢虞则用一旁的木盆从池中舀水,从肩头、后背几个部位,将水缓缓的按照不同的节奏和角度轻轻朝符青鸾身上倒落。 水温不低,谢虞怕符青鸾烫到,用木盆舀完水后,先用手试过,放置一会,确认温度合适后,这才叮嘱一声“青鸾,闭住口鼻,别呛着”这才缓缓倒下。 因为要将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要浸润到,谢虞不得不一边倒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符青鸾的身上,以免有哪里没有倒到。 符青鸾也不闭眼,就这样跟谢虞对视着,谢虞好不容易才能够稍稍错开一点视线,好让自己能够继续表面平静的把这个过程给继续下去。 符青鸾却好像没有自觉似的,坐在石上,享受着谢虞的照顾,视线则静静的在谢虞的身上游走,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谢虞有些窘迫,却又不能表现在面上,他好想提醒符青鸾一声,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任由他去。 符青鸾身上的长浴巾,很快就被完全浸湿,虽然并不透光,却还是将符青鸾身上的线条给勾勒了出来。 只见符青鸾白皙微弹的皮肤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的淡粉浮现,水色渐渐,微凝不散的光色之中,淡淡的气息与水雾交汇,让谢虞的视线不禁有些模糊起来。 好在偶尔寒风掠过,这并不明显的寒意,可以帮谢虞克制一下心头的旖念,这才让他暂时摆脱了那心法的纠缠。 虽然知道符青鸾的修为不可能因为这些寒意就伤风,可是为了给那监视的视线看,谢虞也只得一边给符青鸾倒水,一边细心呵护的用话语关心着,说得几句后,就连谢虞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口中的关切,到底是演技需要,还是发自内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心中的默数终于够了,谢虞赶紧放下木盆,伸手将符青鸾从石上缓缓拉起。 符青鸾重新紧了紧身上的浴巾。 他此刻全身浸透,水色之下,肌肤滑腻若凝脂,湿透的长发被他轻轻的捋顺,分开在肩脖之侧,黑白相映,热气一蒸,本就焕发的容光之中,更增三分颜色,谢虞不敢多看,将他拉起后,就赶紧借着查看的机会,视线不再跟符青鸾的身子相接半分。 下一个步骤,是两人同时进入汤池之内,共洁一个时辰。 这温泉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之前没有碰触时,寒风偶尔掠过,也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可是身上被它浸透后,山风一碰,身上就一阵刺骨的感觉。 被风一侵,符青鸾本能的一个哆嗦,手就拉住了身旁谢虞的手。 一瞬间,谢虞只感到手中塞进来一块寒冰似的,低头间,赫然发现,符青鸾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唇上的粉色也变得白了起来。 谢虞想要揽住符青鸾的肩头,可刚要行动,却觉得有些不妥,抬眼看了下十几步外的汤池,一弯腰,将符青鸾给横抱在怀,加快脚步,朝着汤池就直奔而去。 符青鸾的身子贴着谢虞的胸膛,冰凉的像在外面冻了一夜的石块,谢虞非但没有一丝要退缩的意思,反而将暖热的胸膛跟怀内符青鸾贴得更紧了些,哪怕没有效果,也要传过去一丝自己的体温也好,同时脚下发力,恨不能一步就跳进汤池中,好让符青鸾立刻解了这一遭罪。 眨眼之间,两个人来到了汤池边,没有任何的犹豫,谢虞抱着符青鸾,就这样没入了池水之中。 一刹那,两个人好像被置入滚烫的岩浆中一般,谢虞咬牙忍住袭来的热浪,同时赶紧用手去确认符青鸾的体温,低头间,只见怀中的符青鸾脸色很快缓了过来,手中的那两团冰,也很快变得温热了起来。 谢虞还不放心,用手在符青鸾肩头、胳膊和脸颊上又分别试了几次,确定无误后,这才心头一缓。 似乎是他的力度有些微妙,他的手经过符青鸾身上的某些部位时,符青鸾不期然的就感到有些酸痒,不自禁的就轻笑了几声,同时缩了缩肩头:“相公,好痒。” 笑声入耳,谢虞这才注意到,自己跟符青鸾此刻竟挨得如此之近,心中一荡,也不知道是因为池水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脸上登时烧了起来。 籍着替符青鸾整理飘散在池水中长发的空隙,谢虞将符青鸾从怀中给放了开来,悄然躲开了些距离,这才赶紧静静的安抚下激烈的心跳,还有那微微迷乱的心神。 雪围池暖,碧水清汤,池水的温度与蒸腾的水汽纠缠,在汤池上笼了若隐若现的一片,将整个汤池上方都给纳入其中,放眼望去,里面的人与影虚虚实实,明明已经跟符青鸾拉开了些距离,却仍然感觉近在咫尺似的,对方的心跳和身上的气息,清晰无比的通过池水传递到了这边,竟一瞬都不能够让谢虞的心神安定。 谢虞奇怪,自己明明没有展开灵识,却仍旧如此,看来应该是池水的功效了。 谢虞被纷乱的心神搅扰的有些不安,想着怎么隔绝一下时,突然意识到:既然自己能够通过池水感受到符青鸾的心跳和气息,那么,他岂不是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谢虞登时心头一颤,一咬牙,明知道不该如此,却还是重新运起了那私藏的心法。 符青鸾缓过神来后,立刻感觉到了谢虞的气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双手划水间,循着感觉靠了过去。 刚来到近前,符青鸾却发现谢虞躲在角落里,双眼半闭不闭的,似乎在微微出神一样。 符青鸾叫了谢虞两声,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符青鸾一皱眉,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角。 “青鸾?”符青鸾的手刚触到谢虞的额角,谢虞陡然眼神一闪,似乎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符青鸾。 “相公,你没事吧。”符青鸾的视线让谢虞有些窘迫,他稍稍犹豫后,还是一边朝后退着,一边说道:“我没事,就是水有点热,所以有些头晕,凉快一下就好了。” 可是,谢虞只是刚退了两步,话音都未落,整个人却就已经被身后的池壁给挡在了原地,退无可退了。 “我也感觉有些热,也想凉快一下。”符青鸾一头钻进池水中,谢虞还不等回应,就看到身前的池水涌起一串气泡,一个身影就这样从水面下冲出,整个人钻进了谢虞的怀中,后背紧贴其胸,双脚踩着水,在水中浮浮沉沉着,把头就这样慵懒的往后一躺,靠在了谢虞的肩头上。 谢虞身后退无可退,符青鸾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怀中一片温软湿腻,合着甜香的气息把周围给占据了,谢虞心头一片乱撞,双手只敢在符青鸾身子周围虚着,想要躲开些,却又怕他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滑倒水中呛着,只得尴尬的挺在这里,视线不敢稍下移半分,可是余光里却都是符青鸾的身影。 谢虞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双手半触不触的环着那线条轻盈的身子,可是这若有若无的触感,反而让他更加的心神不定,心里面各种矛盾的感觉冲突不断,似乎怎么做都是不对的起来。 符青鸾依偎在谢虞的怀中,脸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如同雪中淡梅一般清俏,眉间的桃花痣凝红不散,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谢虞感到自己的视线就被彻底黏住,怎么都甩脱不开了,他心头明明急迫,但是眼睛却就是不肯听话,在符青鸾的脸上身上紧锁不放。 谢虞就要心猿意马之时,符青鸾的灵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内:“虞儿,我要暂时灵体出窍一会,这里就交给你了。” 言毕,也不等谢虞反应,符青鸾就已经灵体出窍而去。 一瞬间,谢虞感到肩头一松,怀中那身体登时就要往水中滑落,心头一紧,不敢再纠结什么,赶紧不着痕迹的将符青鸾的身子抱紧在怀里,以免他真的滑落水中,给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一刹那,柔香温腻在怀,因为过于担心而忘却的紧张感,加大了这种感觉在心头的力度,谢虞只感到自己瞬间就要被这种难以形容的气息给冲击的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只是就这样紧紧的将符青鸾拥在怀里,口唇感受着湿发诱惑的同时,肌肤相亲,感官交织,整个人渐渐轻了起来,越飘越高,很快就浑似不存在了这世上一般。 符青鸾灵体出窍,一路上就跟他预料的一般,并没有人察觉到他这个灵体的存在。 确定之后,符青鸾加快速度,展开灵识,凭着对气息的感觉来到了另外两对夫妇所在的石屋之内。 符青鸾将事先准备的符咒在两对夫妇的体内置放好,事情很快办完,符青鸾的灵体盏茶即回,意识刚刚回归,就感觉到了谢虞拥着自己的事实。 看着双眼微闭,抱着自己凝神屏息的谢虞,意外的,本想逗弄一下谢虞的符青鸾,竟然也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 符青鸾收起了心思,安静的被谢虞给抱着,感受着那怀抱中的安宁之感,符青鸾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如果这一刻能够这么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规定是要泡一个时辰的,谢虞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一个时辰是如何度过的了。 起初心头还挣扎些,等到后来,已经彻底放飞心情,静静的享受着那种感觉,虽然明知道那样不对,却无法抗拒那种诱惑。 等到他重新意识到时间,一切恍若弹指一挥间,低头间,发现符青鸾的灵体不知何时早已经回来,却并没有抗拒他的拥抱,而是神情淡然的浮在水中,任由他这样抱着,似乎进入了静心的状态,全然对外界的感觉彻底无视了。 谢虞感到一阵窘迫,耳尖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又想要叫醒符青鸾,但是口唇张了几次,都感觉有些过于微妙,还不等他想出主意,符青鸾双眼一张,似乎也醒了过来,看着谢虞甜甜一笑:“相公,时间似乎到了。” “是,咱们这就出去吧。”谢虞赶紧趁着台阶而下,扶着符青鸾在池水中站了起来,刚要侧身让开,却被符青鸾给挽住了胳膊,轻轻一扯,一起走了出去。 谢虞穿衣的速度好快,符青鸾只不过刚刚擦了擦身子,他就已经穿好了全身的衣服,一想到错过了再看一眼谢虞的背影,符青鸾竟然一刹那稍稍感到有些遗憾起来。 眼见着谢虞似乎要去外面等着自己,符青鸾突然叫住了他:“相公,我擦不着背上,你帮我。” 刚要转身出去的谢虞整个人登时一顿,稍瞬之后,还是回过身来,视线飘忽在符青鸾的身侧上下,然后有些微微僵硬的走到符青鸾的身前,怎么都不将视线下移,摸索着接过符青鸾递过来的毛巾,按照感觉,在符青鸾光洁的背上擦了起来。 谢虞的反应让符青鸾感到有趣无比,虽然背上早就擦干了,却还是一会左,一会上的,把他给指使的停不下来,看的符青鸾是情绪盎然。 好不容易过了这阵劲,符青鸾这才“放过”了谢虞:“相公,擦好了。” 谢虞心中如临大赦,赶紧把手从符青鸾的背上给移开,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符青鸾却没完了,先是让谢虞把中衣递过去,继而外衣不好穿了,最后还让谢虞帮着梳了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看过后,符青鸾似乎才完全满意,扶着谢虞的手臂缓缓站起,微微抬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嗔腻的笑意:“相公,青鸾好了,谢谢你。” “哪里,这都是相公应该做的。”谢虞脸颊上的晕红一闪而逝,心头翻滚着,要不是努力控着,那句“相公”差点就咬到了舌头,饶是如此,终于敢下移的视线中看着符青鸾的笑颜,谢虞身心都感到一阵无比的舒畅惬意。 回到房间,谢虞发现,外间的石桌上,不知被谁放了一个炭炉,炭炉之上,一个铜质的火锅早已经放好了汤底,正煲的香气四溢,里面的各色香料正缓缓的上下起伏,身不由己的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谢虞眉头一皱,刚要警觉的四处搜看一下,却发现符青鸾一脸的喜色,来到桌前验看着那锅底的成色:“没想到他们倒也利落。” 谢虞一看就猜到,这应该是符青鸾叫这里的人准备的,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句:“青鸾,这是?” “相公,这是我离开前让他们准备的。”符青鸾转头看着谢虞,露出了温馨一笑:“今儿个是你的生日,你自己都忘记了吗?” “我的生日?!”谢虞闻言一愣,脑海中翻起今天的日期,仔细对照一下,竟然真的如此,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多亏你细心,我自己都差点记不得了。” “我早就准备了,可惜却跟这个日程重叠,只能让你将就着先吃顿火锅,等咱们回去了,我再给你补别的。”符青鸾说话间,已经把这里人准备的食材统统检查了一遍,让他很是满意的是,这里的人竟然一点手脚都没动。 “还愣着干什么,坐下啊。”符青鸾看谢虞似乎要伸手帮忙,一把拉住他,然后按着他坐了下来:“今天你是寿星,自然不能让你忙活。” 谢虞还要伸手,却被符青鸾一眼给瞪了回去:“我虽然手艺一般,但这火锅我还是有点信心了,给我好好坐着,要是乱动的话,一会就没你的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看着符青鸾忙活的背影,谢虞心中一阵温馨,一阵甜蜜,以往他的生日,只有付麟还会记得,不知道符青鸾用什么方式知晓了,没想到竟然还如此有心,不仅记在心里,就连来到敌阵都不曾有所怠慢。 符青鸾嘴上说是忙活,其实食材都已经被洗干净处理后放好,他只不过是再检查一遍好彻底放心罢了。 食材对方准备的不少,荤素全备,有些桌上放不开,就临时放在了屋内的小几上,符青鸾在这里翻检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在那些食材中,竟然掺了两瓶神仙醉。 一见这“神仙醉”三个字,符青鸾心头不禁又惊又喜。 喜的是,这酒顾名思义,酒香之妙,就是神仙也要醉落凡间,他早就闻其名而不可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可是,一瞬间,符青鸾就联想到了谢虞醉酒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心头的喜意登时转变为惊。 那晚事后,他专门检查过,那瓶土烧在自己喝之前,也只不过少了一小口的量而已,也就是说,谢虞那天,就是被那一小口给弄醉的,甚至有可能,只是酒气就让他…… 今儿个是他的生日,如果他开口要喝,自己用借口拦着似乎也说不过去,虽然他事后记不得醉酒时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提早把他给定住,可是,万一因此让这次的事情前功尽弃,那可就不太好了。 符青鸾左右打量了一下,床下太窄,书架太小,洞壁上没有一个暗格,没有一处是可以合适用来藏酒的地方。 “青鸾,需要我帮忙吗?”谢虞见符青鸾在屋内久久没有动弹,遥遥问了一声。 “什么事都没有,我立刻就过去。”符青鸾心头一紧,低头看了看那两瓶酒,顿时有了主意。 谢虞眼见符青鸾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心头惦念,起身刚要去看一眼,就只见符青鸾缓步从里间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洁身完有一会了,可是谢虞发现,符青鸾白皙皮肤中透出的那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仍然没有消退的意思,反而显得更红润了些,透过那皓白如雪的皮肤,氤氲在上,让符青鸾的容光焕然,引人遐思。 “青鸾,坐。”谢虞只感到心头一跳,耳尖一热,当下不敢多看,视线稍稍垂下,伸手就要去引着符青鸾在自己对面坐下,却不料符青鸾轻轻一拍他的手臂,挨着他在紧邻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锅内的汤底已经滚了三滚,香气袅娜在热气之中腾腾而起,符青鸾闭目的同时,挥手引来香气到鼻前,不自禁的长吸一口,红润的脸上立刻显出向往的神情。 谢虞见状,拿起一盘丸子就要放入锅内,却被刚睁眼的符青鸾夹手抢了过去,眉眼间浮起一丝淡淡的嗔怒,伸出食指将谢虞给点回到了座位上,这才起身将丸子倒入锅内,然后又重新换了一盘羊肉片,细心的朝锅内放了进去。 锅内汤滚,羊肉片一个起伏即熟,符青鸾刚端起碗,还不等捞起羊肉,谢虞已经夹了一个丸子在自己碗里,一边吃着,一边不住口的称赞道:“青鸾你的手艺真的不错,这丸子好好吃。” 谢虞本以为,自己这称赞一定会让符青鸾很是高兴,让他没想到的是,抬头之间,符青鸾的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高兴,反而神情落寞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端着空碗,一放碗,坐了回去,同时视线转向一旁,看也不看他了。 谢虞一瞬间有些彷徨,脑海中急转,突然想到刚刚符青鸾脸上的神往之情,心中顿悟,赶紧起身把锅里的羊肉片夹起,放在了符青鸾身前的碗里:“青鸾,你也吃……” 谢虞话音未落,就看到了刚刚还微微不悦的符青鸾,此刻竟然微张着嘴,目光有些意外的看着谢虞那已经落在碗里的筷子。 饶是谢虞,也立刻明白了,原来符青鸾误以为自己会喂到他嘴里,没想到自己却直接把菜放到了他的碗里。 谢虞有些尴尬的举着筷子,可符青鸾眼中原本有些散开的落寞,即刻重新凝聚,神情一黯,把身前的碗一推,撇着嘴就低下头去不看他了。 谢虞心头一紧,赶紧端起碗来,筷子夹起里面的羊肉,沾好调料,用碗接着,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青鸾,来,啊……” 符青鸾看到谢虞做到如此,眼中立刻一喜,抬头一口将羊肉给吃进嘴里,满脸享受的细细咀嚼着,看着谢虞的眼神都甜蜜了许多。 看到符青鸾高兴了,谢虞这才放心,刚想再夹些肉喂他,符青鸾却先了他一步夹起一个丸子,仔细沾了谢虞最爱的韭菜花和腐乳,然后送到了谢虞的嘴边:“相公,来,啊……” 谢虞耳尖微微一红,心中有些犹豫,可看着符青鸾恳切的眼神,还是张开了口,朝着丸子咬去。 眼见着谢虞就要咬到丸子,符青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筷子突然往回一抽,让谢虞登时咬了个空。 看着满脸意外的谢虞,符青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望着笑得难以自制的符青鸾,谢虞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知道符青鸾是在找回前面那次的场子,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嘲的笑了笑:“青鸾,你可真调皮。” 谢虞刚要再动筷子,符青鸾却已经把那丸子重新又送到了谢虞的嘴边,示意他道:“来,相公,啊……” 看着符青鸾眼底的笑意,谢虞本想拒绝,可他刚要抬手,就发现符青鸾眼中的神情又要变黯,心中一软,乖乖张开了嘴。 果然,就跟谢虞预料的一样,符青鸾又把筷子给抽了回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迟钝了些,谢虞的嘴闭上的一瞬,符青鸾才开始抽回,那丸子蹭着谢虞的唇齿,把蘸料给蹭去了许多。 符青鸾却跟没有发觉一样,一口将那丸子给自己吃了下去,看着谢虞嘻嘻而笑:“相公,这丸子好好吃,你吃不到好可惜。” 谢虞感受着唇齿上蘸料的味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锅里的肉煮的老了,谢虞起身把它们捞出,又换了新鲜的食材进去。 “相公,这个好吃,来,尝尝。”谢虞还没坐下,符青鸾的筷子再度伸到了他的嘴边。 这次符青鸾选的是谢虞喜欢吃的虾丸,上面沾满了清爽利口的韭菜花,味道传入谢虞的鼻中,刺激着他的味蕾。 “还是不了,青鸾,你自己吃吧。”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谢虞虽然并不介意让符青鸾高兴几次,可是总这样,他怕符青鸾接下来会做出别的什么来,那时可就不好拒绝了。 “那……这样好不好。”果然,符青鸾见他不肯,微微颦眉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张口把筷子上的虾丸咬了一小口,然后重新把筷子送到了谢虞的嘴边:“相公,啊……” 看着那仍残留着符青鸾新鲜齿痕的虾丸,谢虞一瞬间感到有些心口一窒,刚要说话,就被符青鸾给生生把那虾丸给塞进了嘴里:“不骗你,很好吃的!” 虾丸嫩滑,韭菜花辛辣,两者纠缠在一起,本来甚是鲜美,可是这一次,这原该鲜美的滋味,却在入口的一瞬,完全在谢虞的嘴中变成了甘甜的感觉。 谢虞猝不及防间,心跳猛地一停,虾丸就这样停在他的嘴里,恣意散发着幸福的味道,冲击着他身体内的每一个地方。 谢虞不能的咬着口中的虾丸,脑海中一片轰鸣,似乎有什么浮动着,他却已经感觉不到了。心跳终于恢复了,却跳的过于狂野,猛烈的挤压着谢虞的胸口,把血液疯狂的朝着缺氧的身体各处浪涌而去。 “相公,好吃吗?”符青鸾看着谢虞神情凝固的脸,有些疑惑的问到。 符青鸾到底说了什么,谢虞并没有听入耳,只是看着符青鸾如星般的双眼,本能的用力点着头,嘴里面感受着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虞还不等回过神来,符青鸾第二粒虾丸又体贴的送到了他的嘴边,可是之前带来的震撼感仍然支配者谢虞的感官,符青鸾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沉浸在美妙感觉中的谢虞,根本没有富裕的心情去察觉到。 谢虞的木然让符青鸾很是不满,以为他不理会自己了,神情薄怒,猛地一放筷子,转过身子不理他了。 符青鸾放筷子的声音惊醒了谢虞,他茫然的视线四顾,只看到符青鸾满是情绪的背影,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看着那桌上的筷子,以及碗中的虾丸,隐约猜到了一些,赶紧转到符青鸾的面前,俯身安慰他道:“青鸾,都是我不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说话算不算数?”符青鸾这才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倔强。 “算数,当然算数。”谢虞立刻承诺到。 “那好,相公,生日快乐,来吧。”符青鸾将虾丸咬在唇间,微微仰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谢虞,扬了扬下巴,示意谢虞来吃。 “这……”看着这样的符青鸾,谢虞立时心头大囧,一阵激荡之间,整张脸都变得通红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拒绝,可前面却已经垫下了话,可要是接受,谢虞稍稍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人顿时有些绷不住了,连肩头都开始微微有些震颤起来。 看着谢虞窘迫的模样,符青鸾心底暗笑,起身往前凑了一下,谢虞大惊之下,整个人站直了,退了半步的同时,左右看了一眼,脸上羞涩的神情却半点也没有化开的意思。 符青鸾再也忍耐不住,口中的虾丸一掉,整个人扑在桌上,肩头微微耸动间,若隐若现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虞一见失色,想要上前安慰,可手放在符青鸾的肩头,就被他给扭脱了开去,想要说些什么,可窘迫之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谢虞这辈子,除了付麟和唐鱼水,也没真切哄过谁,把脑海里能想到的词都给翻箱倒柜一遍,却似乎那句都不太适合的样子,正急迫间,符青鸾的声音再也压不住,就这样传了出来,谢虞听在耳中,登时一愣:符青鸾竟然是在大笑不止,似乎笑得很是畅快的样子。 “青鸾,你……你这也太……”看着笑得整个人乱颤的符青鸾,谢虞彻底无语了。 笑了好一会,符青鸾这才过了劲,整个人轻俯在桌上,从下面转头仰面,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谢虞的脸,神情如水,眼波浩渺。 热气相蒸,一抹瑰红晕在符青鸾本就白皙的面容上,看着这样的他,谢虞不要说生气,就连该说什么都要给忘记了,只是这样愣愣的看着他。 谢虞眼见符青鸾脸色红得似乎有些奇特,抬起手来,想要探探他的额角,可是他的手刚刚抬起,还没有碰到符青鸾一点,符青鸾却一个矮身,来到了近前,拉着谢虞坐下,然后把谢虞在座位上挤了挤,贴着谢虞坐了下来。 一张并不大的石凳上面,两个人紧贴而坐了,谢虞怕符青鸾坐不稳,赶紧又往边上让了让,同时用手将他给本能的揽了一下。 符青鸾却一点也不愿意两人隔开,又紧贴了上去,几乎脸贴脸的问道:“相公,你今晚高兴吗?” “高……高兴。”谢虞想要离开,却被符青鸾给拽住了衣袖,怎么都不肯放开。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青鸾?”符青鸾的开门见山让谢虞无法招架,如此近的距离,让他的心跳都开始跟着符青鸾的节奏一起跳动了起来,感受着符青鸾身上传来的淡淡甜香,还有脸颊鬓畔不时的“偶然”相蹭,谢虞已经彻底的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我没躲啊,你看,我一直都很配合你的。”谢虞的视线飘忽着,怎么都不敢跟一指之隔的符青鸾双眼相接,同时还要努力控着呼吸和心跳,以免那甜香渗入更深的地方,让他心中最后一点理智给完全崩溃。 “看着我!”符青鸾双手捧住谢虞的脸,强行让他的视线跟自己相接。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漆黑明目,闪烁着什么难以名状的情绪,谢虞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一股淡淡的酒气,隐隐从符青鸾嘴中的气息中透了出来,被恍惚中的谢虞给闻到了。 “青鸾,你喝酒了?”谢虞微微一愣,心头涌动着的感觉骤然凝滞。 “我没有喝酒。”符青鸾像是被捉到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一样,脸上的神情一敛,放脱了捧着谢虞脸的手,轻轻将视线转到了一旁。 “青鸾,听话,让我……”“我就是没有喝!”谢虞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突然回过头来的符青鸾给强行打断。 符青鸾眉头微倔,嘴角轻绷,半凝的眼神晃动着,瞪得谢虞原本坚定的念头疏忽间就土崩瓦解。 “好,好,你没有喝酒,没有喝。”谢虞轻拉着符青鸾有些发烫的手,一边缓拍着,一边安抚他到。 手中的感觉如棉似酪,柔软却又充满弹性,仿佛有一股特别的吸力从上面传来,让谢虞怎么都舍不得放开,时快时慢的心跳,和着微烫的体温,冲击着谢虞心中的心防:原来师傅他是这样的摄人心魄,令人连一点视线都难以移开吗?! 看着眼前这明明天天可见的熟悉容颜,谢虞却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符青鸾脸上的每一分细节,自己都是如此的陌生,而这每一分自己陌生的细节,却又都是这么的完美,这么的令他难以自拔。 谢虞明明知道,虽然是演戏,自己此刻这样做也是不对的,可是,平日里作用甚大的理智和心防,此刻却已经薄弱的几乎不存在一样,失去了往昔的作用,眼前只有那勾魂摄魄的深邃眼神,鼻中只有那甜的令他禁不住想要完全占有的气息,轻拍着的手,忍不住就要抬起,想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给紧紧抱在怀里。 可还不等他多想一点,符青鸾就已经主动坐到了谢虞的怀中,轻揽着他的脖子道:“相公,你累了。” 膝上骤然加上的重量,让谢虞的念头一坠,一丝理智上线,刚刚的冲动让谢虞不禁背后一凉, 可膝上绵软的感觉,脖后细腻的触觉,却搅动着谢虞这为数不多的最后一点心防,令它摇摇欲坠。 “我……我不累。”心中明明轰然一片,谢虞却只能微梗着脖子,视线不敢轻易下移分毫,生怕看错了某处,自己的感情无法抑制,但是虚环着符青鸾的双手,承着身子的膝头,被紧贴的肩膀,被挤着的胸膛,却都无比清晰的感受着符青鸾哪怕一丝一微的动作,一丁点细微的摩挲,都令他的感觉陡然一震,想要把他放下,却又怕他因为自己的撒手而倒地,只能双手在合适的位置虚抱着,上身却稍稍弯一下,至少,要让自己的胸口,跟符青鸾拉开一点距离,以免让他感觉到,自己那早就不规律的心跳。 “你撒谎。”符青鸾的食指轻点了下谢虞的鼻尖,然后轻落在上面,沿着一条直线缓缓而下。 谢虞瞬间只感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触感,先是划过自己的唇线,继而掠过下巴,然后沿着脖子一路缓缓而下,直到心口这才骤然一停,在这里轻轻的绕起小圈子来。 明明隔着几层衣服,那触感却仍然切肤能感,就好像谢虞在符青鸾的指下,身上的衣服并不存在一样,一圈,两圈,三圈……那绕指柔般的感觉,仿佛透过皮肤和骨肉,在谢虞的心头上缓缓的画着,把那里面混乱的感觉,慢慢搅动的轻重分离,五感有别,似乎隐隐分出了一丝层次感。 谢虞的心跳,逐渐开始放缓,符青鸾却突然动作一停,用食指轻戳着谢虞的心口,微微仰头,粉色蒸蒸的面颊上,一双水色的眼睛狡猾的注视着谢虞,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爱人撒谎,就要接受惩罚。” “我真的没有撒谎。”谢虞的眼底浮起一丝委屈。 “我说撒谎,就是撒谎了!”符青鸾双眉一紧,一边强调着,一边用食指轻戳了下谢虞锁骨下的某处。 一瞬间,谢虞只感到一股深刻的酸楚直入心窝,不自禁皱了下眉,嘴中“嘶”了一声。 看到他的反应,符青鸾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说的没错吧,如果这里很酸,那就是你的肩膀累了。” “……你说的没错。”谢虞微微无奈的看着怀中的符青鸾。 “道歉。”符青鸾眉宇间浮起一丝得色。 谢虞稍稍犹豫后,还是诚恳道:“对不起,青鸾,都是我的错。” 没想到符青鸾却丝毫没有要领情的意思,眉头一耸:“没有诚意,我要罚你!” “这……”谢虞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到眼前一闪,重新看到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被符青鸾给重重压倒在了里间的床上。 “给我躺好了,我要惩罚你了。”近在咫尺的符青鸾,食指按在谢虞的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乖孩子要听话。” 然后腰腹一个用力,俯下的上半身就直接挺直,跨骑在谢虞的腰间坐好,单手一撩披散的长发,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无措的谢虞,眼中满是暧昧不清的笑意。 谢虞只感到腹部一热,心头恍然间,本能的就要脱开,但是压制在上的符青鸾,却坚如磐石,牢牢的扣住泰山压顶的姿势,一点也没给谢虞一丝半分的空隙。 符青鸾食指轻点着谢虞的鼻子缓缓而道:“相公,下面就让你知道,青鸾的厉害。” 谢虞心头慌乱,几次想要发力,却都被符青鸾轻松的将丹田中凝起的灵力给化了开去。 符青鸾的双手微凝灵力,轻放在谢虞的身上,然后开始仔细探索起来。 绵软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服也如同在肌肤上紧贴一般,明明很是舒服,也很想要继续感受一下,但是现实的状况,却令谢虞有些“苦不堪言”,想要趁着符青鸾没有发觉时处理掉,但是身子却都被符青鸾的灵力给笼罩,根本无法轻易动弹。 “相公,青鸾这就要来了。”谢虞急迫之间,符青鸾已经检查完毕,刚要抬手按下需要的穴位,突然,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他在身下感受到了什么突兀的感觉。 有些意外中,符青鸾想要扭头去看,却发现那个微妙的位置被自己身子挡住了,微微一愣间,突然恍然大悟的低头,“吃吃”的看着谢虞坏笑道:“坏相公,竟然这么快就不老实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谢虞眼神一阵窘迫,赶紧解释到。 可还不等他的话音落,符青鸾的右手已经准确的翻过并落在身下的位置,一把将那突兀之物捉在手中。 “让青鸾看看,相公身上到底什么这么厉害!”符青鸾一个发力,竟然将那物体给一把拽在了手里。 触感似乎并不是意料的模样,看着手中之物,符青鸾脸上微微惊讶,刚要为自己的误会而道歉,却突然发现手中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这是一个红色的剑穗,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编织的,竟然与一般轻飘的剑穗不同,要更加的坚~挺不易变形;剑穗好像是手工编织的,主体是鱼越水渊的画面,但是却并没有完成,而完成的那一部分,也显得有些简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幼童随意而为一般。 符青鸾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穗,眉头轻皱,专注的思索着什么。 谢虞心头一紧,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不管不顾间猛地起身,将剑穗从符青鸾的手中给抢了过来,然后重新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符青鸾没有料到谢虞的势头如此之猛,没有防备间,就被掀翻在一侧,重重侧身倒在了床上,立刻就没了声息。 “青鸾,你还好吧。”看到一会还没起身的符青鸾,静静的趴伏在床上,一点声息也无,谢虞心头一愣,立刻意识到自己也许做的太过了些,赶紧俯身去照看他。 谢虞没有料到,满脸关切的他刚靠近符青鸾的近前,就被突然暴起的他给一把勾住了脖子,然后拖着一起滚倒在了床上。 躺定的一瞬,符青鸾再次占据上风,四肢齐上,双手勾着谢虞的脖颈,身子顺势压上的同时,双脚牢牢扣住谢虞的腰部,将谢虞能够反抗的手脚都给背在了身后。 “相公,你知道,新婚夫妇每晚都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符青鸾根本不给谢虞反应的机会,俯身直勾勾的看着他,双眼含水,脸含春~色,看得谢虞不自禁打了个颤栗:“我……我不知道。” “是嘛……那就让我来教教你吧,嘿嘿嘿……”符青鸾嘴上这么说着,单手一低,就从谢虞的脖子上滑下,沿着衣襟一探,就摸到了里面胸口的肌肤之上。 谢虞肩头骤然一紧,却不料脖子上符青鸾的手灵力一点,谢虞就感到脊骨上一条冰线瞬间滑落,心头上涌动的燥热骤然一落。 符青鸾手上原本的温热感骤然翻转,冰凉却又粉嫩的触点激的谢虞心脏猛地一收缩,然后,那个触点轻抵一下,便开始在谢虞的胸口上缓慢却又肆无忌惮的游走了起来,谢虞只感到一点冰凉,仿佛一个冻结的冰葡萄,在自己的皮肤上缓缓滚动,葡萄所到之处,那里的滚烫和紊乱就开始趋于平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欣然的舒适感觉。 谢虞感到自己心中那残余的理智与心防,渐渐的开始凋零,深藏体内深处,被禁锢了二十年并时时维护的某些东西,第一次开始跃跃欲试,钻过心防上那千疮百孔中的一条缝隙,朝着各处噬咬而去…… 符青鸾在谢虞身上缓慢画着地图的手指骤然一停,谢虞只感到自己平静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给紧攥了一下,然后视线之中,符青鸾的手已经利落的一把将他的腰带给扯脱,并远远的扔在了地上。 谢虞心头一点理智钻出,但是浑身被符青鸾的灵力给浸染,体内舒泰适宜,身体根本不理会那一点合理的念头。 看着身下无力的谢虞,符青鸾“吃吃”而笑,粘腻却又甜美的笑声,无孔不入的侵入着谢虞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浸润着谢虞体内每个细胞内最后一点的抗拒意识。 符青鸾双手交叉,贴着谢虞的肌肤,一个垂首用力,双手一分一扬,已经将谢虞外衣和中衣的衣襟同时挥开,露出了谢虞结实的胸膛,而那个被谢虞藏起的剑穗,也飞一般撞在床框之上,巧合的挂住了一个璎珞,晃晃悠悠几下,就这样垂在了那里。 符青鸾的注意力都被谢虞完美的胸膛给吸引,脸上露出一丝惊叹之余,双手齐上,一脸的陶醉之中,开始轻轻的抚摸起来。 符青鸾细细的摩挲之中,谢虞的视线也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只见符青鸾面若皎月,唇似敷朱,肌肤上粉色隐透之下,更趁得那双漆目深邃似井,吸得人恨不能钻入其中,好好看清那里面到底在起伏些什么,才会让人触目之间,就彻底无法自拔。 符青鸾俯下身子,将脸紧贴在谢虞的胸口,桃花痣正对着心窝的位置,瀑布般的黑发顷刻间覆盖满谢虞的半身,冰凉柔滑的感觉一点点滑蹭着裸~露的肌肤,谢虞本来安定下来的心弦,又被这感觉撩拨的乱了起来。 符青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将脸一转,侧耳紧贴在心窝,凝听起谢虞的心跳来。 他一边听,一边轻声取笑道:“相公,你不是要躲避青鸾吗?那为什么你现在的心跳,会跳的这么快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耳中脑海中回荡着符青鸾并不重的这三个字,谢虞的眼神开始迷乱起来。 谢虞只感到胸口微微一沉,符青鸾似乎整个人都压在了上面,肌肤上某个位置一烫,似乎他口唇印在了上面。 这柔软却滚烫的轻轻一啜,瞬间压下了身上符青鸾压下的所有感觉,占据了谢虞身心的每一个角落,谢虞只感到脑海中轰然一下,浑身骤然胀大了一倍也不止,整个人变得飘飘然,轻胜一切的同时,就这样陷入了迷糊般如同梦呓的感觉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符青鸾竟也褪下了肩头的衣衫,与谢虞的肌肤相贴,线条如琢似磨,触感若雕恍凝,滑嫩如酪的肌肤,一边火热,一边冰凉,交替“摧残”着谢虞不规律的心跳,一点喘息的空隙都不肯给他留下。 这不体贴的直接冲击,却令谢虞的心头被烫慰,本就敏锐的五感,变得更加钟敏秀慧,一刹那间,周围一丝一毫的微动,都被他给捕捉确切。 灵珠的光芒开始柔和的趋黯,逐渐暗淡的光亮,却更添周围柔靡的气息;剑穗仍挂在头顶的璎珞上,轻微的前后摇摆着;床上的锦被,因为两人动作的冲击,早就有些倾斜的它们,开始摇摇欲坠;似乎连自己的发根,也膨胀了几倍,连掠过的轻微灵力流转,在这毫厘之间仍旧无所遁形。 心头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应该说,什么都没有想,脑海内都是一片空白,谢虞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身上传来的挤压感,以及无处不在的贴合感,全方位的笼罩着他的一切,占据着他的一切,至于后面要发生什么,又会发生什么,结果又是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也没法如往日一般去在乎了。 身上符青鸾的心跳,瞬间由急促变得悠长,压下的他,竟然只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没有做出任何的后续,就这样轻伏在谢虞的身上,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飘然半空的谢虞,心中遽然一空,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一切,心神一敛,果然,身上原本“霸道”的属于符青鸾的灵力,已经荡然无存,谢虞尝试着微微抬起视线,还不等看清符青鸾此刻的状况,耳畔却先传来了符青鸾的微鼾声,符青鸾竟然就这样伏在谢虞的身上,沉睡了过去。 符青鸾心中一缩,继而不禁哑然失笑,灵力凝于双臂,以最轻柔的力道,将符青鸾缓缓从自己身上扶了起来,轻放在了床上。 视线接触到符青鸾光洁的肩头,谢虞脸上猛地一热,虽然很想多看两眼,但还是视线一转,然后凭感觉把他身上的衣服给重新拉回,遮住了露出的肩膀。 虽然动作很快,可是不经意间手指蹭过符青鸾肌肤的触感,却像被掌~心~雷反噬一般,令谢虞不禁一颤,可是带来的感觉,却与那雷击截然相反。 拉回衣服,谢虞刚要看一眼符青鸾,却不想视线掠过自己身上,那更加门户洞开的畅快一幕,令他更是脸上一臊,赶紧麻利的把衣襟一掩,这才感觉好了些。 符青鸾躺在床上似乎并不舒服,皱着眉头轻晃了几次,谢虞赶紧去找枕头,可翻遍了床上,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下,看看自己,又看看符青鸾,还是重新坐了回去,然后把符青鸾小心抱起,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头上。 果然,刚在膝头放下他,符青鸾嘴中就发出了舒泰的声音,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非常清晰的缓了口气,重新进入了沉睡之中。 终于缓下来的谢虞,满脸的柔意,轻轻将符青鸾的外衣给仔细整了整,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放过,然后将符青鸾微微散乱的长发理顺了一下,归拢了起来。 符青鸾的脸上还是晕着一抹深红,谢虞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不太烫手了,可是关心则乱,心中怎么都不定,想了想,还是运起灵力,用本门心法尝试着给符青鸾理了理体内有些乱的气息。 几次同频的调息之后,符青鸾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可谢虞自己的感觉,却因为刚刚的步调,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看着膝上沉睡的符青鸾,刚刚还肆虐谢虞心中的空洞,很快就被这种感觉给重新填满,抚着符青鸾的额角脸庞,谢虞的眼中怜爱横溢,眉宇间却还浮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和不解。 此刻心头体内的到底是什么感觉,竟然连心法都无法压下,谢虞很想搞清楚,但是,过去的经验和知识,却又无法助他理解这一切,他很想重新恢复平日的自己,可是,垂眼看着膝上的符青鸾,感受着体内那仍在不断从心底弥漫而出的感觉,那从没有经历过的奇特感觉,是如此的令他舒泰,令他神往,令他醉心,他不舍得,也不想就这样跟这种感觉离别。 至少这一刻,他已经不想再思考,也不想再那么痛苦的束缚自己的感情,二十年人生中,除了思过洞内见到母亲的残念之外,这才是第二次,被自己曾经向往过的感觉给充溢身心。 虽然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可是,此刻恍若身心所有的束缚荡然无存,自己不需要顾虑任何东西,也不需要考虑任何后果,他如此渴望这一刻的感觉,就这样永远不要消失该多好。 可是,他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愿望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就是紧紧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感受,好好玩味,好好牢记,将这个感觉,深深烙印在心底深处,就算明天之后,自己再也无法将他找回,至少,自己还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次,将这种感觉,给主动的抓在手里过。 保持着这姿势到底过了多久,谢虞已经没有了感觉,只是这一瞬间,他感到体内一股强烈的冲动,就这样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意识,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在离自己而去,只有符青鸾带来的所有感觉,包裹着他的一切感官,这个冲动引起的那个念头,就这样驱使着他俯下身去,朝着膝上的符青鸾靠了过去。 可是,当他的距离符青鸾的双唇只有毫厘之差的瞬间,一丝理智让他就这样停在了那里。 符青鸾今晚是喝醉的,到底会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这是未知之数,也就是说,自己这么做,是乘人之危,更不要说,符青鸾今晚的所为,到底是否出自本心,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根据。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可是,如果自己做出了想做的事情,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发生改变,这点谢虞还是明白的。 符青鸾还是他的师傅,跨过了这一步,自己与他的关系,到底会如何,谢虞根本给不出任何的答案。 点滴之为,哪怕是无心为之,也许就会令一种关系彻底变质,谢虞人生之中,这种事情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亲如血脉嫡长,也不曾有过一丝的例外,脑海中浮动着跟符青鸾相处来的每一幕,那种温馨神往的感觉,他不想就这样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就此破碎。 可是,心底体内涌动着的感觉,却也无法就此视而不见。 犹豫良久,谢虞还是突然将头一转,双唇一沉,轻轻印在了符青鸾眉间的桃花痣上。 ~ “嗯~~~~”谢虞的唇刚刚触到符青鸾的眉间肌肤,符青鸾就微微皱了下眉,嘴中发出了一点呻~吟般的声音。 声音入耳,谢虞俯下的上身就猛地弹起,满面如烧的看着膝上的符青鸾,发现他只是呓语了一声,就转个头继续沉沉睡去,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心情。 感受着狂野的心跳,以及几乎就要破胸而出的心脏,谢虞回忆着刚刚的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竟然连一丝细节都无法全然重现,只有唇上那温润的触感,仍然提醒着谢虞,刚刚的一幕,真的已经发生过了,并不是他的幻觉。 谢虞缓缓抬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放在嘴唇刚刚碰触到符青鸾眉间的地方,那毫厘之地,竟然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猛烈的心跳,以及灼烧般的温度,谢虞不敢相信的视线缓缓垂下,看着颦眉静睡中的符青鸾,指尖传来的感觉,让他嘴角不经意的淡淡一提,一抹洋溢着幸福的温馨笑意,顷刻间就占据了他脸上眼中每一丝的空白…… 黑暗中某个角落,一双眼睛看到这一幕,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前面有疑点,不过,这样看来,这一对应该没有问题了,事急从权,就把他们给提前吧。” “是。”黑暗中的某人躬身应到。 符青鸾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醒来的。 视线一睁开,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谢虞的身影。 谢虞一见符青鸾醒来,脸上淡淡浮起一丝暖意,赶紧帮着符青鸾从床上坐了起来。 感受着还算是陌生的头疼感,虽然脑海中没有昨晚的记忆,符青鸾还是猜到了什么:“我是不是喝醉了?” 谢虞帮符青鸾披上外套的同时轻轻点头,然后从外间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小心烫。” 符青鸾嘘溜着喝了一口,胃里面的感觉稍稍好了些,头疼得却更厉害了,低头看了看没穿外套的自己,脑海中几片并不连贯又模糊的记忆搅动着,里面的自己似乎跟一个脸上模糊的美人做了些不能对外人描述的事,但是那感觉太飘忽,让符青鸾无法分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犹豫了一会,只得看着谢虞,试探性的问到:“那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喝醉后就直接睡了,我也是之后才发现的。”谢虞似乎也感到碗里太烫,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那就好。”谢虞的表情和反应如此的平静,看在眼里,符青鸾心头一宽,张口将汤喝了下去。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舌尖一路延伸到喉头,继而直达入胃,并缓缓的在身上散发开来,那该死的头疼,还有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模糊片段,终于稍稍有减缓的趋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一碗醒酒汤被谢虞细心贴慰的全都喂了个干净,符青鸾体内宿醉的感觉终于算是过了劲,谢虞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将手贴在符青鸾的额角,比对着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这才看着符青鸾柔声问道:“你试着好些了吗?” 符青鸾试着微微晃了晃头:“就是头还有点疼。” 谢虞这才放心,去脸盆里将毛巾好好摆了摆,轻轻按下了符青鸾伸出的手,主动替他擦拭起脸来。 湿热的毛巾贴在皮肤上,符青鸾顿时感到无比的惬意,那股适宜的热度从额头开始透入,继而随着谢虞手的走动,渐渐在符青鸾的脸上蔓延开来,很快的,脑海中那种模糊感觉带来的迷茫和胀痛,在这股热度之下,开始就这样缓解。 谢虞稍稍暂停了一会,将毛巾稍稍一放,以最快的速度将多余的被子层层叠起,然后放在了符青鸾的身手,接着两手轻扶着符青鸾,让他整个上半身靠在了身后叠起的被子上。 符青鸾就这样靠躺在了上面,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谢虞的擦拭,一边将自己给完全放松下来。 只摆了几次,脸盆里的水很快就不热了,谢虞放下毛巾,去外间换热水,舒服的靠躺在那里,符青鸾静静的看着谢虞忙碌的背影,心中不禁很是温馨,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几乎已经淡薄,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谢虞的背影,竟然就这样跟符青鸾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重合了起来。 原本放松惬意中的符青鸾,脑海中突然一个激灵,继而察觉了什么似的,很快自我否认了起来:这种事怎么可能的,这都怪自己醉的太过,最近这种意外之事总是发生,看来自己也该自省一下,免得出了事就晚了。 谢虞很快换回水来,符青鸾想要自己来,却被他给再次拒绝,符青鸾索性彻底放弃了,随他去做。 谢虞的动作很是轻柔,纤长的手指又灵巧,符青鸾感到自己体内的不适感,就这样被他给慢慢的由外而内的揉了出去。 符青鸾注意到,只是一夜之间,谢虞眼神中似乎有些什么不同了,似乎更温和了些?又或者是坚定了些?符青鸾思索了好一会,也拿捏不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难道说,因为总是照顾自己这个突捶的师傅,所以他成长的更加快了?想到这里,连符青鸾自己都有些哑然失笑了起来。 谢虞替符青鸾擦完脸上和耳后,接着就要擦手,符青鸾却感到脖子上有些粘粘的,也想擦一下,于是松开衣领露出脖子,对谢虞道:“相公,帮我擦擦这里。” 一直平静的谢虞缓缓一顿,瞳孔稍稍收缩,片刻之后才一边回应,一边很快转过了头去:“稍等一下,我再摆一下毛巾。” 谢虞的背影修长而挺拔,蜂腰猿臂,肩阔腿长,无一丝之冗赘,无半点之不足,多一分则粗糙,少一分则纤细,这一份得天独厚的天赋,固然有谢虞几十年如一日磨练自己的原因,可是,符青鸾翻遍了脑海,却也从没有见过第二个这样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愧是我锻炼出的好徒儿,真是一副天生的好身材,再加上他健康的肤色,斧凿蚀刻般的线条,还有,记得有科学依据,手指长的人,某个地方似乎也很长……联想到之前在渔村替谢虞按摩时的画面,符青鸾的心头不禁有些微微后悔起来,当初为什么不多下点心思,哪怕只是记住一点感觉也是好的。 脑筋一歪,符青鸾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谢虞回过身来替他擦拭脖子时,那眼底努力压抑的火光,耳尖晕染的红色,还有那变得更缓更慢的动作。 符青鸾开始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之前替谢虞按摩时的细节来,可是,时间过得久了,当初心思也只偏向跟徒弟好好改善关系,细节方面难免就糙了些,为了帮助回忆触感,符青鸾闭上双眼,双手开始以不易察觉的幅度,模仿起当日的动作。 虞儿的肌肉很结实,分离度很好,摸起来很有弹性,触手生温……随着手上动作的深入,符青鸾脑海中的感觉逐渐开始清晰起来,可是,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却似乎总是差些什么的样子,那种欲求却不可得的不满足感,让符青鸾心头一燥,不自禁动作稍一大。 突然,手中传来了饱满而又结实的实在感,让符青鸾心头一缓: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骤然,符青鸾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睁开眼睛,发现就在眼前,谢虞也正满眼讶然的跟他对视着,而符青鸾的双手,正巧不巧的,按在了谢虞的前胸之上。 面对谢虞惊异的眼神,符青鸾一脸平静的将手缓缓放开,还不忘替谢虞将前胸衣服上因为自己的抓握而造成的褶皱给抚平:“相公,你的衣服皱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符青鸾刚要找些什么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时,房间的门上,正好响起了敲门声:“两位贵人,可否准备好了?” “快了,请再等一会。”谢虞平静的回应到。 门外脚步声闻声缓缓离去,符青鸾这才问道:“相公,什么事这么急?” “我们求子的顺序提前了,刚刚他们就来告知,可是你还没有醒,于是我就让他们稍等了一会。”谢虞将毛巾放下,脸上的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太好了,那我们还等什么!”符青鸾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从床上就要直接下去。 “不用急,时间还有不少的。”谢虞按住了符青鸾,一边替他穿靴披衣,一边用灵音跟他商量到:“师傅,你确定这是因为你昨晚的动作而引起的,而不是对方的陷阱吗?” “这是当然。而且我们来这里,目的就是进入那个求子神庙,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我们又何必要客气。”符青鸾却是一派轻松,由着谢虞细心帮他梳理完头发,换好合适的衣服,这才打开了屋里的石门。 外面果然一直有人等待,见到两人出来,恭敬相应,引着两人朝外而去。 两人竟然被引到了石洞之外,路上符青鸾特意探了探,石洞内原本的两对气息,此刻缓慢悠长,似乎正在沉睡之中,他更加放心了。 石洞外等待两人的阵仗比想象中要小些,十二个劲装大汉分六色抬着六具叫不出名字和样貌的半人高石像在前,两个老妇将两碗清如透明的液体端给两人,示意让两人喝下。 两人平静的照做,然后跟在那六具石像之后,沿着蜿蜒而冰雪满地的小路,朝着山顶缓缓而进。 冰冷的空气让符青鸾身上最后一丝醉意尽消,趁着路上的空隙,他用灵音跟谢虞说道:“抱歉,虞儿,本想替你好好过个生日的,我却醉过去了,等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替你补回来。” “师傅能记住我的生日,徒儿就很高兴了,而且,昨晚我真的很高兴。”谢虞携着符青鸾的手,看向符青鸾的眼底满是欣然,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符青鸾也只能相信他的话了:不管怎么说,等办完这事回到青鸾峰,一定要按照原本的计划,好好给虞儿把生日给补回来。 山顶风雪更紧,谢虞和符青鸾不能显露灵力,很快就显得有些不堪风雪,脚步踉跄而又摇摇欲坠,似乎一步也无法前进了。 这时,一直在前面稳稳而行的石像,突然发出柔和的相应色彩,原本肆虐的风雪,顷刻间从两人的身上消失,虽然周围风雪依旧,可是两人的身上却一点压力都没有了。 这时,两人注意到,原本不可见物的前面尽头,一个隐约的檐角和一面残破的墙面,远远的出现在视线之中。 引路人这时走了过来,告诉两人,从这里开始,一直到神庙之内,两人都要跟在石像之后,一步也可不可以行差踏错。 对方说的口气严厉,并且再三叮嘱,符青鸾和谢虞自然不会无视,两人照做的同时,更是一路小心,以免路上有什么布置,但是,一直到达那座神庙的面前,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神庙之名的确顾名思义,山顶万千冰雪之中,一座破败的山岩垒成的庙异常醒目,周围堆积的冰雪无法靠近它的方圆半里之内,只要一进入这个范围,里面顿时温暖如春,虽然周围没有任何植物的踪影,却让人能够闻到清新的味道。 神庙虽然残破,却并没有败落的感觉,断墙残垣上无尘无垢,无落叶无蛛网,虽然外表残乱,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一点轻视的感觉也无法在心中生成。 神庙大门洞开,上面石匾上的字残破难辨,六座石像分列大门两侧,那些大汉却不知怎么的不见了踪影,他们到底是如何离开的,符青鸾和谢虞竟然也没有察觉。 符青鸾早就用灵识相探,神庙周围毫无发现,跟谢虞对望了一眼,按照之前引路人所言,两人相携,缓步走进了大门之内。 进入大门的一瞬,背后的监视视线彻底消失,两人回头之间,身后的大门已经不见,一片黑暗将周围给笼罩,很快,一阵浮动的幽光缓缓而现,将整个庙内的景象展现在两人面前。 庙内并不大,供台上一尊赤黑的欢喜佛在列,供桌上六畜三牲俱全,却没有香炉的影子,而在欢喜佛像之后,一株通体赤乌的丑陋大树赫然在目,无叶无花,唯一延伸出的一根长枝盘旋弯绕,将庙内的上层空间都给完全盘踞。 看到这一切的瞬间,一股沉重的压力骤然笼在心头,就算是符青鸾和谢虞也没有避免,而两人的灵识当中,一股强烈的阴气与怨念,分别从那树身和佛像体内隐隐透出,并向着地面以下延伸而去。 按照引路人原本的叮嘱,两人应该立刻在佛像前面的蒲团上跪倒,诚心相求的,两人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朝着蒲团而去。 果然,距离蒲团还有几步,那树身上的阴气,还有佛像体内的怨念,就分别朝着符青鸾和谢虞直冲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 早就有准备的两人,立刻用准备好的符咒捏土成型,然后用这土傀儡注入两人的气息取代自己,遥遥送到了蒲团之上。 土傀儡迎风而胀,眨眼间就变得跟两人身材相仿并跪倒蒲团上,那阴气和怨念没有任何的犹豫,从上而下,一分为多成细网状,兜头就向它们逼了过去。 被阴气怨念纠缠住的土傀儡,跪下的同时,身上的精气就开始与阴气和怨念融为一体,只见那佛像和树各自闪耀起黑紫色光芒,将两个傀儡笼罩,肉眼可见的,两个傀儡身上的精气就被倏忽吸干,变成了佛像和树的一部分,而与此同时,男傀儡身上被注入怨念,女傀儡身上被灌入阴气,重新将干瘪的肉体吹了起来,栩栩如生宛若之前,眼神灵动神情唯肖,一点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然后,就只见树身上那唯一的长枝中央,一团黑紫色光芒凝结成型,并开始缓缓的膨大成卵圆型。 这一系列眨眼之间就已经一气呵成,符青鸾和谢虞看在眼内,就对穹隆镇以及其它市镇中,那些求子家庭到底遭遇了什么了然心中。 符青鸾心头不禁一阵恶心:要不是自己昨晚提前做了那点手脚,恐怕今天又要有人无辜毙命与此了,加上穹庐镇的账,这次可不能轻饶了背后主使之人。 谢虞仔细端详着树上那果实,灵识虽然全开,却都没有在里面感受到有魂魄存在,不过,倒是在这神庙的正下方,一股强烈的干扰之下,有类似感觉的东西,被怨念给包裹着,正在沿着树身缓缓上行中。 谢虞一时拿捏不住分寸,不禁看了符青鸾一眼,发现他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正在用灵识仔细辨识着树身和树下的地面,神情并不困扰,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的感觉。 谢虞对符青鸾很有信心,又怕打搅了他,自在一旁相伴。 周围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或者灵力出现,谢虞的注意力便转到了符青鸾的身上。 只看了一眼,谢虞注意到,也不知是符青鸾没有注意到还是怎的,他披着的狐裘,领子上的头发有些乱了,谢虞看在眼中,便顺手替他理顺了一下。 符青鸾全神贯注的打量着附近的地面,任由谢虞摆布,谢虞很快将符青鸾微微散乱的头发弄好,刚要收手,那最后一撮发丝掠过指尖的顺滑感,却让他心头突然一荡,脑海中不期然就联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原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平静的心绪,突然不由自主的开始跌乱起来,谢虞赶紧努力压制,但是之前有效的法子,却就这样不起了作用,无奈之下,他只能将秘藏的心法搬出,一呼一吸间,重复了十几次,这才将心悸给缓缓压了下来。 “虞儿,你来……你没事吧?”谢虞还没来得及调息完毕,符青鸾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谢虞赶紧睁眼,发现符青鸾关切的眼神近在咫尺,心头一暖的同时,赶紧解释道:“徒儿只是想搜寻一下周围,师傅,请问有何事需要徒儿?” “你用咱们找松露时的法子,探探这神像和树下的地面。”符青鸾指着几个具体的位置吩咐到。 谢虞立刻照做,符青鸾则用灵力将地面下方的干扰给中和,不一会的工夫,谢虞就已经有了结果,并将之禀告给了符青鸾:这个神庙的下面果然另有乾坤,不过具体有什么,因为下面延伸的很深,还需要下去探探才清楚。 符青鸾听了,立刻有了决定,让谢虞微微让开心,灵力凝结成锤,一击之间,神像下方的地面就被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口子下面深邃黑暗,原本就不弱的怨念,瞬间浪涛般从口子里奔涌而出,冲着符青鸾就扑面而至。 符青鸾哪把这些看在眼里,左手一个净化诀将怨念生生扯碎,右手又是一个重击,准确的将那树下的地面也给来了个底朝天。 灼热的阴气与业火融为一体,顷刻间滔天而出,奔涌无方,差点就把神庙的屋顶都要波及,谢虞早有准备,反应奇快,用结界将阴火一阻,同时强烈的灵力凝于手中当空劈下,那原本融合为一的阴气与业火立刻一分为二,泾渭分明成两个浪头,在屋顶下方起伏不定起来。 这里面的震动,早就惊动了外面的人,那十二个大汉也不知怎的冲了进来,将肩头扛着的六色石像就冲着符青鸾和谢虞扔了过来。 那石像离手的一瞬,空中立刻化为六道业障——天之落雷,阿修罗之虎,人间怨魂,地狱无间业火,恶鬼召召,畜牲之犼,占据上下左右前后所有空隙,携着无比之势,朝着两人直奔而至,顷刻天地间一片轰鸣,眼前身后电闪魂轮,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六道业障吞噬,然后携着轮回威势,朝着中间的两人挤压过来。 符青鸾早已不耐,双眼神光一现,眉间桃花痣竟然瞬间怒放,原本撕碎的怨念合着谢虞分离的阴气浪涛,被符青鸾双手各拢其一在手,九字真诀立刻遍布符青鸾和谢虞身前上下所有各处,谢虞明白符青鸾的意思,将那分离的业火吸纳于双掌之间,合着自己的红莲之火,跟符青鸾的真诀九字合二为一,逆鳞虽然并没有在身旁,可披着红莲雷鳞的百龙仍旧瞬间显现,眼中愠怒着雷霆而出,一片嘶鸣声中,眼前的业障们眨眼间烟消云散,消弭无形。 空气中仍然弥散中的灵力和业火,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符青鸾衣袖轻轻一挥,神庙内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看着委顿在地的十二个大汉,符青鸾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朝着神像下的洞口迈步而下:“虞儿,跟上为师。” 游龙不招自来,冲破已经焦黑一片的神庙屋顶,出现在符青鸾的脚下,携着他朝那黝黑深邃,正散发着森森灵风的口子内而下。 谢虞也招来逆鳞,紧跟着进入到树下的洞口内。 谢虞御着逆鳞经过之处,洞内仍然满溢的业火登时被谢虞吸纳,没了这层遮蔽,周围具体的样貌很快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神像与树下的口子,竟然通向相同的一个地下洞窟,这里深邃幽暗,就算是符青鸾和谢虞打开了全部灵视,竟然也无法一眼见底。 地下洞窟足有几十丈之宽,可就算如此,符青鸾和谢虞竟然也只能御剑贴着洞壁落下,因为那地面上看来粗细一般的树,地面下竟然粗了十几倍也不止,几乎将这个洞窟中央大部分空间给占据,只留下贴着洞壁的一小部分,留给欢喜佛像座下延伸出的怨气网,这怨气网根根分明,每根似乎都有怨气流动,寄生在那树身上的它们,互相纠缠交织,组成复杂的形状,怨气微微闪耀着幽暗的黑色气息,与阴气凝结的树身一起,朝着下方无限延伸而去。 符青鸾和谢虞分着两头而落,没有下行多久,就发现了之前两人感知到的那正在沿着树身向上的三团怨灵。 这三团怨灵主次分明,其中一个更是形神具备,似婴儿母体中蜷曲的模样笼在阴气之中,看样子,这应该就是那之后会孕育在母亲体内的“小神仙爷”了,至于另外两个,就是用来置换求子父母体内灵魂的怨魂。 因为根源未定,符青鸾暂时用灵力将这三团怨灵给定在原地,然后探了探身后。 出乎符青鸾的意料,两个人明明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那神秘视线的主人竟然还没有追过来,难道说,这下面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布置不成。 符青鸾艺高人胆大,不再深思,和谢虞一起继续加速下探。 这一加速,已经是游龙和逆鳞的极限,平日里用这种速度,这工夫早已经几十里地出去了,可是,在两人的视线当中,这树身却仍旧没有尽头的样子。 突然,符青鸾和谢虞同时发现了什么,一起停了下来,定睛树身之上,之间那阴气凝聚的树身之中,几个面貌清晰的女性生魂,正嵌顿其中,几乎与树身融为一体,神情扭曲痛苦,而在她们的腹中,几个已经几乎完全成形的“小神仙爷”赫然在目,一眼之间,符青鸾和谢虞已经顿悟,雪乡周围那些失踪的少女妇女们都到哪里去了,原来,她们的生魂被剥离出身,融入这树中,然后用来孕育那些该死的“怨灵”了。 谢虞尝试着跟那几个少女的生魂用灵念进行初步的沟通,可是,他那浑厚的灵念,非但没有激活这些生魂的共鸣,反而引发了她们体内早已经遍布的怨念和阴气,一阵强烈的反作用力袭来,少女的生魂们立刻表情扭曲,魂体变形,而她们魂内孕育的小神仙爷们,也不顾形体未成,眼睛瞬间一睁,就要脱离母体,朝着符青鸾和谢虞而来。 谢虞刚要出手,符青鸾后发先至,单手清挥,十几枚灵气凝结的透骨钉就已经脱手而出,将那些怨灵钉在母体之内,动弹不得。 “虞儿,继续往下。”符青鸾看也不看的下落而去,谢虞回首了那些少女的生魂一眼,轻轻一叹,加速跟上了符青鸾。 从侧面看去,符青鸾的神情非常淡然,可是,谢虞却第一次清楚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越是向下,树身上融合的女性生魂就越多,到了一定距离的下方,整个树身上几乎密密麻麻都是生魂,恍若树本身就是它们形成的一样。 尽管只是堪堪一瞥,可看着眼中已经完全茫然无神的她们,谢虞心中一股无力感开始渐渐弥漫开来。 温度开始逐渐升高,树身阴气引发的寒意,渐渐被抵消,并很快转为明显的燥热。 洞壁上附着的寒冰,逐渐过渡到普通不过的石壁,可是随着气温的升高,洞壁上的颜色也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 终于,两人到达了树根之处,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两人不得不就这样停了下来,站在剑上静静的看着下方。 树身长出的地方,赫然是一处方圆百丈的岩浆湖,腾腾的热气之下,洞壁上到处一片焦黑赤红,仿佛半熔不熔的玻璃状,而在那翻腾起伏的岩浆湖水中,无数男性生魂正在死命挣扎着,似乎想要从里面攀爬出来。 滚烫的岩浆将生魂们烧的焦黑而不成原形,身上斑驳着业火和几无一片好肉的黑红皮肤,只有残留的轮廓和少许的生气,能够让人辨别出它们原本的样子。 岩浆的湖面并不平静,不断有灼热的气体夹杂着怨气突然喷出,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将洞壁上灼的千疮百孔,而岩浆喷薄落下时,登时就会将在湖面岩浆上层的生魂压下,同时翻起湖底的生魂们。 之前位于底部的他们,早已白骨残魂,生机寥寥,就算被翻到上面,也很快被下面还有生气的生魂给拖拽下去,连挣扎一下都无法当做到,就被做了垫脚的所在,逐渐朝着岩浆里满眼绝望的沉了下去。 可是,湖岸高耸达数十丈,岸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凸起或者凹出,更不要说,那不断翻涌着的岩浆浪,不时就把上层残念尚存的生魂给重新卷入湖底,但是一时却又不死,只能继续挣扎着求那一丝“生机”。 就是这一遍又一遍的绝望之中,生魂体内的怨念滋生,深重难名,遍布湖底树根后,汇聚成一根根的怨念并交织成网,寄生在树身之上,向上蔓延而去。 这一幕入眼,符青鸾和谢虞明白,那些失踪的男人们,终于也有了下落。 “竟然是万魂窟!”看着这地狱绘图般的景象,符青鸾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将这句话给咬了出来。 万魂窟中万魂株,万魂铸就不死树,不死树上不死果,冰火齐天六界脱。 这十六字非诗非歌的句子,就是万魂窟的真实写照,谢虞记得,青阳古籍上记载过,曾经有人受不住不死的诱惑,用这种方式求过不老不死,三千童男童女换来的,却仍然是昙花一梦,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泯灭人性,用同样的手段,重复着那残酷的黄粱之梦。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对照着媚仙儿那时的白骨山,以及之前鱼柳镇鱼妖作祟时的画面,谢虞终于也明白了,符青鸾为何会将这三件事关联在一起来看了:同样妖邪却失传的手段,同样大规模的人命被祭献,同样出现在一个连续的时间段内,这真的已经不能够用巧合两字来敷衍了。 符青鸾沉静的俯视着岩浆中不断重复着徒劳行动的生魂们,眼神很是凝重,看着这样的他,谢虞心中想要安慰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好的。 一路下来,谢虞已然了解,岩浆湖中男人和那万魂株上的女人,已经无法可救了,自己和符青鸾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早超度他们,让他们早入轮回,以免被万魂窟彻底吞噬后,魂飞魄散,连转生的机会都不可能了。 “师傅,接下来如何做,徒儿还请示下。”两面一计较,谢虞有了想法,主动打断了符青鸾的思绪。 “当然是斩了它。”符青鸾似乎也有了定意,从游龙上走下,落步在一旁通红洞壁的一处凸起上。 虽然有灵力护身,可是符青鸾的脚与洞壁接触的一瞬,还是不禁“嗤嗤”有声的同时,冒起缕缕的青烟。 符青鸾根本无视这些,谢虞关心在上,赶紧给他的灵气罩上加了辟火诀。 “虞儿,替为师护法。”不等谢虞开口,符青鸾已经收剑在手,凝气于游龙之身,左手诀一引,右手持剑在空中瞬间三点。 三点立刻在洞窟空中凝住,随着符青鸾心法运转,蕴含的强横灵力登时释放,三点顷刻间如同三颗闪耀的亮星,光芒将岩浆湖的火色与洞内遍布的怨气和阴气给压制。 “不肖徒儿世尊青鸾,今日恳请青阳历代仙师相助,灭了这害人的东西!”符青鸾身上月白色光芒闪耀,在他的背后,随着他的施为,竟然隐隐有一个金色的齿轮状圆环逐渐凝聚起来。 谢虞一见微微神窒,这降神术,他只从古籍上闻其名,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亲眼见符青鸾施为,一边不忘护卫的任务,一边赶紧将符青鸾施为的过程谨记在心,一点都不敢拉下,全部深深刻印在脑海之中。 焦灼的空气中,轻微的噼啪声开始绵密响起,符青鸾的身旁,随着他额间桃花痣的盛开,灵力充沛无边,强烈的灵压却没有压迫四周,反而凝结在符青鸾的背后和脚下。 谢虞的视线中,符青鸾脚下突然一朵白莲濯水而出,迎风而展,顷刻间,一座莲台出现在符青鸾的脚下,与此同时,三尊只有在历代祖师画像中见过的身影,就这样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浮现在符青鸾的背后,与符青鸾在空中点出的三点术星遥相呼应,各个神封矍铄,翩然若仙。 而符青鸾则神情淡然,持剑静立,气定神闲,衣袍无风自动,轻摇微摆,本就出尘的气质,此刻更被身后祖师爷们趁得凡尘不染,仙踪翩然,恍若是已经渡劫升天之人,重降凡间一般。 符青鸾眼中神光一亮,空气中成片的噼啪声骤停,周围原本弥漫的杂乱气息瞬间全部平息,一切似乎完全都静止下来一样。 符青鸾手中的游龙,就这样清晰的,从上到下,在空中轻轻落下,符青鸾好像只是随意的将游龙收鞘的动作,缓慢而又自然。 谢虞只感到眼前光芒一闪,一道月白光线,就这样骤然而出。 这道光线从游龙上脱出的一瞬,谢虞只感到耳中瞬间“噗”的一声,随即身旁的一切恍若不存在了一般,天地间,只有那道光线存在。 被那光芒一照,身上无比舒适,谢虞随着这节奏,一呼还没有完成,一个无比尖锐的杂音,突兀的挤出,一个一切都隐在黑色斗篷内的身影出现在光线的必经之处,一侧身,抬臂朝那道光线迎去。 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灵压激荡,符青鸾这神鬼莫测的一击,竟然被那人给单手轻易挡住,两边一角力,斗篷人唯一露出的手腕处,一道赤红色的鸟型符篆瞬间烨烨生辉,并暴涨占据整张斗篷之外,殷红如鲜血,刺眼若针棘,令谢虞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一见那符篆,符青鸾便心中有数,此人与唐潇必有渊源,这次绝不能轻易放了他。 “堂堂青鸾世尊,竟然也屈尊降贵来到这小地方,真的让在下倍感荣幸。”扭曲铿锵,恍若金属各种剐蹭乱撞的声音,令人瞬间聒耳难忘。 谢虞想要用灵视看透对方真面目,忽然发现,对方斗篷上的遮蔽咒,正好是自己心法的克星。 “哼,终于坐不住了。”看着对方将自己的一击给吸纳,符青鸾不惊反怒,冷哼一声,就要动手。 谢虞也有些不解,对方身上感受到的灵力,明明只跟自己相若等级,为何这样的人能够挡住符青鸾那不可思议的一击,可是,这念头在他心中只是一瞬闪过,他仍然记得自己的任务,不等符青鸾话音落,谢虞已经与逆鳞一体,抢先把对方的攻势接到了自己这边:“师傅,这里交给徒儿就好。” 符青鸾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谢虞跟对方有来有回几次之后,符青鸾便完全轻松了,谢虞实力虽然不至于碾压,可是却胜对方一筹,得手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于是便重新开始集中注意力。 降神术大耗灵力,就算是符青鸾本人,一天也不可能过两次,加上那不知名的奇异鸟型符篆,符青鸾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施术。 光芒笼罩下,万魂株上的阴气,以及万魂窟中的怨气,立刻开始消散,而被两者困住的男女生魂,只要还有一息生气尚存,都被那降神术的光芒给缓缓修复,然后进入了降神术在空中打开的轮回之道大门中,前往地狱投胎去了。 虽然一切没有立刻结束,可却已经井井有条,符青鸾赶紧收束敛神,替谢虞掠阵。 谢虞对斗篷人来说是硬仗,这点从他一开始就用出手腕上的鸟型符篆就可以看出,可是,一开始还能够跟谢虞势均力敌的他,身上的符篆竟然很快就开始渐渐衰退,这也令他面对谢虞的招式举步维艰起来。 斗篷人招式虽然熟悉,符青鸾却没法看出他的家数,灵力和心法竟然也没有明显特征,符青鸾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要说对方刻意隐瞒,可是看着谢虞稳占上风,将对方斗篷都划了十几道口子,对方却仍然没有再次要用那鸟型符篆反击的态势,又有些说不过去。 符青鸾脑海内灵光一闪,看了眼那几乎干涸的万魂株和万魂窟,心中有了计较:莫不成,那个家伙的力量源头,就是那些生魂? 念及此,符青鸾有了计较,知道谢虞赢定了,于是一边掠阵,一边开始用心法静静调息起来。 谢虞步步进逼,眼见着就要大招收尾,可是那招式都要发出,对方应对不急的瞬间,谢虞的背影突然晃了晃,就这样从空中一头倒落,朝着还未完全净化结束的万魂窟中坠落而去。 那个斗篷人见状微微一愣,转身就要逃离。 仍在调息的符青鸾一惊,赶紧生生中断心法,残余灵力汇于游龙朝着对方掷去,同时用上浮游诀,赶紧追上了坠落中的谢虞,抱在了怀里。 斗篷人刚要转身,游龙就攻到了面前,一直束手束脚的斗篷人一见游龙,却连躲的意思都没有,游龙凌厉的攻势,到了斗篷人身前顿时一窒,然后就这样生生绷在了原地,似乎犹豫着些什么。 斗篷人冷哼一声,御剑而走,很快就消失在洞窟之内,游龙犹豫了一下,就这样徘徊在了原地。 符青鸾将谢虞抱在怀中一瞬,立刻就被猛烈的雷击给弹了开来,身上的浮游诀差点就散了。符青鸾感受着身上的酸麻,立刻就分辨出,谢虞的掌~心~雷又暴走了。 符青鸾赶紧调动剩余不多的灵力将谢虞身上的雷击给化解,将谢虞给抱在怀里。 逆鳞就在身边,符青鸾一把抓住,就要御之,逆鳞刚要抗拒,就被符青鸾给强硬压制,只能乖乖被踩在脚下。 两个人下落的势头立刻减了,符青鸾还不等替谢虞检查一下,立刻就感受到了怀里的他那紊乱的心跳,时快时慢间,快如惊涛骇浪,慢如彻底停止,体温烫的就像下面还没有完全凝固的岩浆一般,要不是符青鸾身上的灵气罩相护,怕是要抱住他都不容易了。 符青鸾唤了谢虞几声,谢虞的紧闭的眼皮只是稍稍尝试着睁开了下,就很快没了反应,无论符青鸾如何呼唤,谢虞都没了回应。 符青鸾情知这里不是处理的地方,一边召唤游龙,一边就要用本门心法替谢虞暂时调息一下,可是,他与谢虞相握的右手,心法制御下的灵力还不等渡过去,就立刻被谢虞体内某种力量给反弹了回来,要不是符青鸾见机得快,恐怕反而会被那力量给伤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符青鸾看着谢虞逐渐潮红的脸,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也只能先离开这里。 游龙已经回到了符青鸾的身旁,符青鸾一眼就看出,之前灌入它体内的灵力一丝未损,也就是说,它根本没有对那个斗篷人得手,符青鸾微微讶然,却也来不及多想一些,抱紧谢虞,御着逆鳞跟着游龙,朝着洞窟外就全速而去。 斗篷人一直躲在洞窟外,本想伏击符青鸾和谢虞,可是,逆鳞与游龙相伴的威势,让他犹豫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符青鸾已经抱着谢虞不见了踪影。 眼中悻悻的他啐了一口,转身刚要离开,眼前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身影,让他立刻摆开了戒备的架势。 可架势还没有摆好,他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眼中神情一凛,立刻肃容躬身而道:“没想到是您,手下无用,让阵给破了。” 之前还跟谢虞能够有来有往的斗篷人,在这个身影面前全无气势,还不等话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上竟然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身影上前一步,雪色反光,照出了他的脸,竟然是周驰宇。 只见他面色平淡,眼含安慰:“对着青鸾世尊还能够全身而退,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功劳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下次机会再继续努力就好。” 听到周驰宇的语气,斗篷人的身子终于平静了下来,满面欣喜的就要抬头感谢:“谢……” 可还不等他的话出口,周驰宇的手不知怎的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单手提着他凌空而起,但是脸上却仍然是那淡淡的神情,似乎手中抓着的只是一只鸡仔一般。 斗篷人意识到了什么,腕上的鸟型符篆立刻暴涨,就要抗争一下,可那血红符篆及身的一瞬,非但没有助他之力,反而开始腐蚀起他的身体来。 周驰宇手一松,斗篷人坠落地面。 斗篷人顾不得身体疼痛,想要挣扎起身,可手臂刚刚撑起一半,骤然发觉,自己手臂上的肌肤骨骼都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特别是肘关节附近,皮肉尽消,只有骨头露了出来。 他这一用力,已经露出的肘关节韧带瞬间断裂,整个人重重跌回地上的雪中。 他抬头仰望着周驰宇,眼神中满是摇尾乞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喉咙与嘴巴已然仅剩一半,不要说开口,就连发出一丝呻~吟~声都做不到。 直到此刻,他才疏忽发现,此刻的自己唯一能做的,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寸的肌肤骨骼,慢慢融化于白色的积雪之中。 “不要对符青鸾动手。不记得的人,都要死。”这是斗篷人最后听到的一句话,这句话声音一落,周驰宇将斗篷人身上的鸟型符篆抽离在手心的同时,右脚已然抬起,缓缓的朝斗篷人仅余的双眼踩了下去…… 逆鳞伴着游龙,两剑合一,飞行的速度快了一倍也不止,再加上符青鸾毫不停顿兼程而行,原本五天多的路程,符青鸾带着谢虞,只用了十个时辰就回到了青阳。 刚离开洞窟时,符青鸾就已经用千里传音符联系了琉青玉,早就在半路准备接应的亲传弟子们第一时间赶赴了雪乡和周围遭殃的市镇,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善后,同时追捕那个漏网的斗篷人。 琉青玉知道此次事情非同寻常,不等符青鸾回山,也亲自动身赶往雪乡。 一开始灵力未复,加之没有弄清缘由,符青鸾路上只能用最低限量的灵力,帮谢虞维持着心火不灭,除此之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谢虞受尽痛苦。 符青鸾心如刀绞,好在一路上虽然谢虞心跳快慢不定,体温也一直高升不降,却一直都吊着那口气。 这十个时辰对符青鸾来说,第一次觉得如此漫长,青阳山入眼的一瞬,他惶乱的心神才稍稍安定了些,径直冲破了铁壁,抱着谢虞直降丹阳峰顶的药庐。 史丹鸿和付麟、唐鱼水早就在这里等待多时,付麟想要接过谢虞,符青鸾却没有理会,抱着谢虞一路直奔药庐内堂,放下他在床上后,符青鸾立刻拉着史丹鸿让他给谢虞诊治。 尽管过了十个时辰之久,谢虞身上的雷动仍然强烈,符青鸾在床上事先布下的防御阵很快就摇摇欲坠,床单上也出现了焦糊的气味和痕迹。 史丹鸿驾轻就熟的将谢虞身上的雷动给引导至地面的土御阵上,好歹暂缓了谢虞身上的雷光闪动。 虽然心中焦急,符青鸾却也没有打扰史丹鸿,被付麟和唐鱼水拉着在一旁坐下,本想调息一下,可心里面怎么都静不下来。 史丹鸿接下来的反应,更进一步加剧了符青鸾的担心,以往都是药到病除的他,这一次竟然跟剑赤霞受伤时同样的,少有的露出一丝犹豫不决。 符青鸾顾不得自己的内息,跟史丹鸿一起参详起谢虞受伤的经过。 可是,他不说还不要紧,把过程一说,史丹鸿反而更加头疼起来:本来谢虞身上就没有任何外伤的征兆,但是要说是内伤,谢虞跟斗篷人根本没有直接接触,也没有被灵力击中的挣扎,可要说不是内伤,谢虞此刻体内内息紊乱,灵力纷争,心跳不齐,体温高升,一旦外力相探,就会有非本门的心法相抗衡,根本不可能给他仔细检查。 没法检查,就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治疗就无从入手,这种状况,不要说史丹鸿,就算是丹阳峰首代医圣降临,恐怕也会束手无策。 史丹鸿左右顾看一下,确认无人之后,这才看着符青鸾肃容而道:“青鸾师叔,从谢师弟身上的表现,师侄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体内现在有两种不同的心法正在互相纠缠,你可否有头绪给师侄我参考一下?” 符青鸾知道此刻已经没有隐瞒的意义,为了谢虞的身体着想,他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把事情详细的跟史丹鸿说了一遍。 因为符青鸾本身对谢虞体内的第二套心法也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说到关于这套心法的内容是,未免也是语焉不详,可是这些在史丹鸿这边看来,却是曙光乍现,柳暗花明,立刻就给出了一个合适的治疗办法——谢虞之所以此刻两种心法紊乱,应该是平日里用一种心法强行压制另外一种心法,从而造成的不同性质的灵力暴走,体内灵力乱溢,此时此刻,唯有先把谢虞体内的雷动全部抽离引导出来,待其威力大减,再由符青鸾主导,用本门心法给谢虞调理内息。 被史丹鸿这一提醒,符青鸾顿时茅塞顿开,心中自责连连,自己一向自诩聪明,此刻竟然因为一时着急,竟然连这种最基本的办法都给忘记了。 听史丹鸿说完,符青鸾想了几遍,虽然这个办法绕得圈子大,耗时多,却是最稳妥的,心中有数,符青鸾立刻就要开始动手,却不料被史丹鸿给拦了下来,让他先调理好自己的内息也不晚。 因为有了头绪,符青鸾也终于平静下来,知道史丹鸿说的没错,虽然对谢虞此刻的状况担心,却可以静下心来,用心法自行静坐调息了。 因为降神术的关系,饶是符青鸾,也用了几个时辰才灵力完备,睁眼时,谢虞的状况虽然没有改善,却也因为史丹鸿的努力而没有恶化,不过就是这几个时辰苦了史丹鸿,光是那土御阵就换了七八个。 通往青鸾峰天门阵的引导阵法,付麟和唐鱼水两人已经准备就绪,眼见着符青鸾就位,史丹鸿也顾不着喘口气,帮着符青鸾把谢虞抱起端坐引导阵内,便开始了对谢虞的处理。 谢虞体内的雷动仍然鸣动无方源源不断,明明已经过了一天多,威力和后劲却仍然沛不可挡,符青鸾全力以赴下,这才好不容易暂时从全局上制御住雷动的威力范围,然后在外面史丹鸿和付麟的掠阵中,将这威力一分为多,一股股的朝着引导阵内缓缓注入。 这次的雷动注入,竟然远超刚刚土御阵的引导,只是第二股威力下去,史丹鸿和付麟三人就感到地面的明显震动,屋内没有固定好的东西开始摇晃或者共振起来。 坐在谢虞对方的符青鸾也感受到了这股异常的威力,想要再度压制一下,可是全部力量都用在了引导之上,多亏付麟反应快,把自己的走麟还有游龙和逆鳞分列引导阵法的三户阵点上,这才将地面的震动给压抑了下来,虽然仍有草药瓷器落地,可至少不用担心,这座药庐会毁在这次的事情上了。 符青鸾一边全力替谢虞引导体内的雷动,一边暗暗心惊:虞儿体内的这道心法到底是什么来头,亦正亦邪,又非魔非妖,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类型的心法,却有着隐隐能够跟游龙逆鳞并驾齐驱甚至超过的威力,难道说,这就是虞儿从小就在担心的,那关于他父亲的血统不成? 这念头也只不过起了一瞬,谢虞体内的威力如飓风暴雨,又如同海啸巨浪,一波又一波的前赴后继,让符青鸾一点也不敢轻易分心,而在外的史丹鸿、付麟和唐鱼水,苦于无法相助,只能在阵外一起揪心,静观变化。 符青鸾与谢虞面对而坐,一掌相抵,一掌垂地,全神贯注之间,对外界的一切无感无视,仅凭着谢虞体内威力的强弱而改变着自己的灵力波动,终于,在连绵不断的狂风骇浪之后,符青鸾手中心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谢虞体内那股力量的势弱。 机不可失,符青鸾立刻趁虚而入,一压那股力量的势头,稳定后,赶紧替谢虞调理起体内紊乱的灵力来。 这个过程到底持续了多久,符青鸾已经没有了感觉和记忆,及至后来,符青鸾头一次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有要耗尽的趋势,好在,就在他灵力殆尽之前,谢虞体内的气息被他给调理引导完毕,感受着谢虞体内渐渐平息的心跳和灵波,符青鸾彻底放心,就这样维持着此刻的姿势,眼也不睁的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他抱起,放在了什么地方,身上又盖上了什么,可是符青鸾疲惫至极,只想沉沉睡去。 少有的,符青鸾竟然做起了梦来,梦境很是真实,谢虞恢复了健康,和付麟、唐鱼水一起,陪着符青鸾回到了青鸾峰,每日过的优哉游哉。 只是符青鸾仍然坐不住,时不时就要拉着唐鱼水一起下山游玩一番。 这一日,符青鸾带着唐鱼水回来晚了,怕被谢虞查到,于是偷偷回山,竟然没有被发现就回到精舍屋内,刚要和唐鱼水庆祝一下,符青鸾赫然发现,举起的唐鱼水的脸,竟然变成了谢虞的模样,一脸严肃道:“师傅,这次可让徒儿抓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符青鸾从梦中大惊醒来,喘息几下,发现自己睡在丹阳峰的药庐内。 天色微亮,似乎刚刚天亮的样子,而自己体内的灵力充沛,完全没有了睡着前力竭的感觉,符青鸾判断,看来自己至少睡了一天左右的时间。 屋内药香扑鼻,令人闻之精神一振,符青鸾关心谢虞,视线立刻朝屋内扫去。 屋内另外两张床上,付麟和唐鱼水在大床上睡得正熟,唐鱼水睡姿不佳,手脚都露在被子外面,压在付麟的身上而不自知。 符青鸾看着这一幕,脸露微笑,下床把唐鱼水的姿势调整好,给他盖好被子。 另外一张床上,被子盖得紧实,连个头都没有露出,可是通过气息符青鸾就知道,被子里的是谢虞。 谢虞的呼吸非常平稳,符青鸾听到后就明白,他已经没事了,于是便想上前去看看,同时把被子给他盖好。 可是,被子刚刚掀起一点,符青鸾的视线之内,出现的却并不是谢虞的脸,而是一个看起来比唐鱼水还要小一些的孩子。 第135章 那孩子睡得正甜,莹白的小脸上红扑扑的,洋溢着一股幸福的气息。 这孩子整个人套在一身衣服里面,符青鸾细看,那衣服赫然就是谢虞之前穿着的那一身,符青鸾的视线不禁微微一愣。 符青鸾撩起被子的动作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凉意,只见他不自禁眉头微微一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身子一转,整个小人登时就在衣服里蜷曲成了一团。 符青鸾见状,赶紧把被子给这孩子给重新盖好。 符青鸾立马重新感知了一下这孩子的灵波和气息,他的灵力特征竟然跟谢虞毫无二致,这让符青鸾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稍稍思索后,他低头仔细分辨了起来。 细细看去,这孩子的眉眼嘴鼻,恍然就是谢虞缩小了的模样,只是脸上轮廓柔和了许多,没有了平日里神情中总是带着的沉静与自信,反而多了几分萌萌的稚气,令人一见心暖,好想立刻把他抱在怀里。 符青鸾克制住内心里的这股冲动,在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他先是轻轻把手伸到衣服里,替小谢虞检查了一下身体,皮肤嫩滑,小脸柔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咒术或者符篆的痕迹。 与此同时,小谢虞体内灵力流转正常,没有任何之前症状的后遗症留下,可是,谢虞体内灵力的级别却一落千丈,真的跟现在这个身子相符,只有三四岁孩子的程度了。 符青鸾又抬头用灵识探知四周围,屋内除了师徒四人之外,只有史丹鸿曾经残留的灵息,而在药庐之外,自己撞破的铁壁已然复原,根本没有什么漏洞可寻。 到了此刻,就算再不愿意,符青鸾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小谢虞,并不是什么幻象或者傀儡,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活人。 符青鸾的神情不禁一窒,心头一酸的同时,开始翻捡起自己的记忆来,想要找找,到底哪种心法,会令人一夜之间重返幼时。 “师傅,怎么了吗?”符青鸾还在思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付麟和唐鱼水醒了,凑了过来。 两人一见被窝中的小谢虞,不禁同时一脸惊讶。 付麟眼尖,立刻隐约辨别出,这依稀就是谢虞小时候的模样,唐鱼水则是一见小谢虞就满脸稀罕和亲近的神情,似乎恨不能立刻把他抱起来看看。 “师傅,这到底是……大师兄他呢?”付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符青鸾,眼中含着期待,似乎想要从符青鸾嘴里听到些能够令他此刻心头的东西彻底被否定的答案。 可是,符青鸾接下来的话,却立刻将他的这点心思顿消:“这似乎就是你们大师兄了。” “?!”付麟和唐鱼水惊奇的看着睡梦中的小谢虞,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问号和疑惑。 也不知道是因为声音太大还是怎么的,小谢虞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两只粉嘟嘟的小手轻揉着眼睛,自个儿缓缓从床上坐起,用纯真的大眼睛微微有些惊异的左右打量着周围。 看到付麟和唐鱼水时,唐鱼水抬手友好的挥了挥,没想到小谢虞却似乎被这动作给吓到了,小嘴微微一张,似乎要哭的样子,可是嘴巴刚张开一点,眉宇间浮现起一丝倔强,生生把泪水噙在了眼睛里,微垂着头,有些无助的双手抱膝坐在被窝里,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 唐鱼水没料到自己的友好举动会有这种效果,也稍稍有些傻眼,付麟安慰了他几句,然后立刻上前,就要娴熟的把小谢虞给抱起来哄。 没想到,小谢虞对付麟很是排斥,付麟刚伸出手去,小谢虞就要躲,却不料还是被付麟一把给抱紧,小谢虞用力扭动,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他眼见着自己的挣扎无用,整个人就立刻翻身伏在床上,两只小手死死的抓住床单,怎么都不让付麟把他给抱起来。 明明小谢虞的力气不大,可付麟使了两遍劲,也没法把他的手从床单上给脱开,付麟也不敢真的用大力硬挣,只能暂时放松抱着小谢虞的手,然后就要动手去掰开小谢虞抓着床单的手。 没想到小谢虞反应更快,付麟刚一松手,他整个人原地一个翻滚紧接着一个出溜,从衣服里脱开身,整个人就光溜溜的藏到了床角落里,躲在叠着的被子后面,一脸戒备的从被子后面注视着付麟,一点放松的意愿都没有。 “表哥,我是付麟,你的表弟啊,你不记得了?”付麟一脸的无奈,看着被子后面的小谢虞解释到,可是,他的解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非但没有让小谢虞脸上的戒备神情瓦解,反而让他藏的更深了些。 唐鱼水也重新尝试了一下,掏出了随身带着的点心,可是,相仿年岁的他和那精致的细点,也仍旧无功而返,看着唐鱼水一脸的遗憾和委屈,符青鸾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一直躲在被子后面的小谢虞,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眼神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羡慕,继而,他从被子缝隙里偷瞄着符青鸾,一股并不明晰的迷茫与疑惑,交替着在他的眼底氤氲起来。 看着小谢虞的反应,付麟只能苦着脸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向符青鸾:“师傅,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都没办法,我能怎么办。”符青鸾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合适的解释,本就有些心乱,看着小谢虞的反应,心头上又是一阵心酸:“麟儿,虞儿他是不是记忆也回到了他现在这个岁数。” 说到这里,符青鸾仔细打量了下小谢虞的身高,应该是三到五岁之间的样子,然后继续问付麟到:“虞儿那个岁数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事才会有这种反应?” 付麟听符青鸾这么一说,登时茅塞顿开,可是,记忆翻找了好一会,付麟也没想起谢虞提及过这段时间他有什么事记忆犹新的,恼得他登时就挠起头来。 看到付麟此刻的模样,被子后面的小谢虞不禁轻轻的发出了“扑哧”一声,可是,他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一笑之后,立刻重新整个人藏到了被子后面,连面都不露了。 付麟以为有了机会,赶紧再度上前引诱,可招数使了不少,却没有一个管用的。 师徒三人头疼之时,史丹鸿走了进来,正巧小谢虞露头,跟他视线相对,登时又藏了回去。就是这一眼,让史丹鸿看到了被子后面的小谢虞,他也不禁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听符青鸾说了下前后,史丹鸿跟他一起参详了好一会,却也依然一头雾水。 “还是先给谢师弟在检查一下吧。”史丹鸿思考了好一会之后,决定到,符青鸾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同意。 虽然心头不忍,可几床被子也挡不住符青鸾,单手微微一招,那叠起的被子就移到了另外一张床上,露出了后面一脸惊讶的小谢虞。 符青鸾在床边上布好结界,然后张手试探着伸向小谢虞:“虞儿乖,师傅抱抱好不好?” 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虽然小谢虞神情中还布满戒备,但是对着符青鸾端详了好一会后,竟然从缩着的一角试探着走了出来,然后迎着符青鸾的双手,悄咪咪的钻进了符青鸾的怀内,埋头其中,谁也不看,同时两只小手紧抓着符青鸾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抬头了。 符青鸾自己也有些意外,可还是赶紧抬手招来谢虞的外衣,把小谢虞给裹了起来。 这个意外的结果,让付麟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甘,唐鱼水看着小谢虞埋头符青鸾怀内,双手揪着符青鸾的衣襟,不肯抬头的模样,眼中的怜惜内,透着一丝淡淡的羡慕。 对于史丹鸿的检查,符青鸾怀内的小谢虞一开始并不怎么接受,可是,只要符青鸾温柔的开口哄一会,他就会慢慢配合,几次下来,虽然他并没有抬头跟任何人有过视线接触,不过,只要符青鸾的声音一出,他就会立刻听话的照做了。 只是,史丹鸿检查过后,结论跟符青鸾也大同小异,无奈之下,符青鸾还是决定,先把小谢虞带回青鸾峰再说。 回青鸾峰的路上,付麟仍然不肯放弃努力,可是,一直到精舍房间里,小谢虞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回到自己房间,因为小谢虞怎么都不肯放手,符青鸾只得继续抱着他, 看着被衣服裹在里面的小谢虞,符青鸾感觉怎么都有些不太像样,看唐鱼水正在一旁,就嘱咐他和有些垂头丧气的付麟一起,去把他的衣服给拿过来了几身。 稍稍比量了一下,唐鱼水的衣服似乎仍然大了一点,符青鸾思索后,觉得找人改太麻烦,于是决定直接给小谢虞穿上后,用适身诀给他调整一下。 只是几件衣服,就算符青鸾哄着,也是好不容易才给小谢虞穿上,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等到最后一只靴子套在小谢虞的脚上,一切这才告一段落,符青鸾却也感到自己都出了一身透汗。 适身诀一用,衣服立刻就合身了,符青鸾将小谢虞举高看了一下,只见他眉清目秀,皮薄肤嫩,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配上这身小衣服,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只是,总感觉似乎还少了一点什么。 左看右看,符青鸾立刻就明白了,把小谢虞往自己的膝盖上一放,在唐鱼水的帮助下,给小谢虞梳起了头发。 不一会,符青鸾就驾轻就熟的,在小谢虞的头上梳起了两个小包包,然后两边两个小铃铛一系,两只小靴子上两个小绒球一放,轻轻举高放低一下,清脆的铃铛声有节奏的响起,一个小小鱼立刻就完成了。 符青鸾看一眼怀里的小谢虞,再看一眼身旁的唐鱼水,两个人虽然样貌不同,可是此刻服饰发型上如出一辙,如果只看背影,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小谢虞似乎也被那铃铛给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垂着头,稍微举高了手,轻轻摸了摸头上的铃铛,几声清脆的“叮铃铃”中,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原本幸福的感觉,重新浮上了他的嘴角。 “好了,不早了,我也饿了,麟儿,让他们准备开饭。”符青鸾尝试着把小谢虞放在地上,他竟然没有抗拒,只是仍然紧贴着符青鸾的身旁,半步也不离开,面对唐鱼水伸过来的手,他稍稍犹豫之后,似乎想要抬手,可最后还是整个人躲在了符青鸾的身后,偷偷的看着唐鱼水。 符青鸾轻轻揉了揉唐鱼水的脑袋,右手拉着他,左手牵着小谢虞,一边一个带着,一串叮叮当当中,朝着正厅而去。 付麟动作麻利,已经指挥人准备好了早餐,而且还有心的特别替小谢虞也多准备了一份蛋羹,又怕小谢虞不适应,去找了一张合适的椅子,放在了符青鸾椅子的旁边。 符青鸾见付麟贴心,好好夸了他两句,然后把小谢虞放在了身旁的小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可还不等开始吃,几个人的视线中,小谢虞竟然自己从小椅子上背身利落的爬了下来,继而顺着符青鸾的腿爬了上去,就这样坐在上面不动了。 “师傅,还是让我来喂大师兄吧。”付麟见状,就要起身,却被符青鸾抬手给阻止了。 符青鸾特意把椅子靠的桌子更近了些,然后把蛋羹放在了小谢虞的身前,把勺子塞到了他的手里,最后还没有忘记,在他的身前围上一块布巾当做围兜。 蛋羹很香很嫩,碰一下就晃悠悠的,弹性十足,付麟对自己亲眼盯着做好的蛋羹很有信心,可那边唐鱼水都吃完一碗了,这边的小谢虞却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乖乖坐在符青鸾的腿上,垂头看着靴子上的绒球,就这样不动弹了。 符青鸾只得也不吃了,拿起小谢虞的勺子,舀了一勺蛋羹,试试不烫后,送到了小谢虞的嘴边:“虞儿乖,替师傅吃一口好不好?” 小谢虞仰头看了看符青鸾,轻轻摇了摇头。 符青鸾不禁微微一皱眉,想了想,这才自己把勺子里的蛋羹吃了一小口,一脸满足的说道:“这蛋蛋好好吃哦”,继而微微有些遗憾的看着小谢虞:“虞儿没得吃好可怜。” 符青鸾脸上神情逼真自然,效果十足,小谢虞立刻就被他给吸引了注意力,微微抬头看着他和他手中的勺子,眼中浮现着一丝欲言又止的神情。 “虞儿是不是想吃一口?”符青鸾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勺子。 小谢虞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羞涩。 符青鸾微微一笑,把勺子送到了小谢虞的嘴边:“虞儿说要尝尝,咱们就尝尝。” 小谢虞一张嘴,一口就把勺子里的蛋羹吃进嘴里,然后细嚼慢咽了起来。 一口蛋羹下肚,小谢虞似乎尝到了什么喜欢的味道,继续抬头看着符青鸾,脸上一副还想要的表情。 眼见他并不排斥,符青鸾马上再接再厉。 就这样,每一勺都是符青鸾一小口,小谢虞一大口的,一碗蛋羹很快就见了底,看着小谢虞眼中的满足神情,符青鸾给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油渍,心中一阵幸福感顿时涌起:要是一直这样的话,似乎也满不错的。 第136章 符青鸾本想让琉青玉用通感给谢虞看看,可琉青玉那边似乎也很忙,再加上谢虞除了变小之外,暂时也没有别的什么变化,符青鸾于是决定,先自己找找办法再说。 刚吃完饭,小谢虞又恢复了到哪里都需要符青鸾抱着的状态,符青鸾也不嫌腻,抱着小谢虞牵着唐鱼水,加上来帮忙的付麟,四个人来到了青鸾峰的藏书阁。 符青鸾的前身喜欢看书,特别钟爱收藏各种限定版古籍,所以青鸾峰的藏书阁虽然占地不是青阳各峰藏书阁最大的,可是里面藏书的内容和丰富程度却是首屈一指的。 因为这次是要查找关于心法的记录,所以目标缩减了些,可饶是如此,三个人面前却也都堆满了小山一般的书堆。 其实这次符青鸾的目标很明确,谢虞会练的,威力又很强,而且要跟他的身世有关的心法,基本超脱不出谢虞母亲和父亲的两派,有了这个前提,工作量就少了不少。 符青鸾翻看古籍之时,小谢虞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不吵也不闹,拿着唐鱼水给他的符纸,一个人默默按照符青鸾教给的内容,叠着各种纸玩意。 一会是小跳蛙,一会是小蜻蜓,小谢虞叠完一个,就会默默坐在那里自己拿着玩,也不打搅符青鸾,同时好久都不会玩腻,而等他一有玩腻的倾向,符青鸾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再教给他一种新玩意的叠法。 每一种小谢虞基本都是一学就会,精神专注在叠纸上时,稚嫩的脸上透出一股坚韧,依稀就是平日里谢虞的感觉。 符青鸾看在眼里,心头有些复杂,轻轻的摸摸他的头,小谢虞也不抗拒,微微抬头对符青鸾露出一个稍显羞涩却很甜的笑意,然后就会继续低头叠纸。 藏书阁内一片安静,只有三人翻书的声音偶尔响起,就连唐鱼水都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古籍上,皱着小眉头,仔细的看着书中的词句,生怕拉下了什么,一看到相关的内容,就立刻提笔记下来,然后继续查找下去。 小谢虞自己玩了好一会,突然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阁内埋头的三人,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悄悄从符青鸾的腿上背身爬了下来。 符青鸾立刻就注意到了,但是又想看看小谢虞想要干些什么,于是装作继续看书的样子。 只见小谢虞稳稳的走到了茶桌前,朝着茶壶看了两眼。 符青鸾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赶紧在茶壶外面不着痕迹的加上了减温符。 小谢虞先用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确定不烫手后,这才双手小心的把茶壶取下抱在身前,转身颤巍巍的朝着三个人坐的方向而来。 唐鱼水和付麟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付麟有前车之鉴,索性放弃了想帮忙的心思,唐鱼水则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接过小谢虞手中抱着的茶壶,没想到小谢虞停步躲过了唐鱼水的手,眉宇间浮起一丝坚定的同时,对着唐鱼水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抱着茶壶绕过唐鱼水,第一个来到了付麟的身旁。 付麟心中大喜,可又不敢喜形于色,只能憋着继续装没事人的样子。 他的茶碗放得高,小谢虞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只得把茶壶靠在胸前歇了歇,然后继续抱着茶壶在原地找。 付麟看着心疼,想要把自己的茶碗放低些,又怕惊着他,急中生智,视线继续“专注”在书上的同时,用移形换影术把茶碗转移到了小谢虞能够够着的矮几上。 正抱着茶壶想办法的小谢虞,突然看到眼前矮几上出现的茶碗,眼中浮起一抹喜色,赶紧把茶壶在胸前抱稳,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茶壶转了个个,好不容易把壶嘴对准茶碗,继而缓缓的倒了起来。 看着小谢虞双手努力保持稳定,却又难免有些颤巍巍的样子,符青鸾好想立刻给茶壶加上一个减重符,可是,一看到小谢虞眼中的坚持,符青鸾心有所感,稍稍纠结一会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付麟的这一碗茶,小谢虞竟然倒得还算稳当,虽然过程有些费力,却一点也没有洒出来。 倒完后,小谢虞将茶壶在矮几上一放,这才试了试被符青鸾提前加上减温符的茶碗,然后双手稳稳捧起,看了正在“看书”的付麟一眼,虽然眼底有些犹豫,却还是捧着来到了付麟的身前,双手把茶碗举高,朝着付麟递了过去。 看着双眼忽闪忽闪的小谢虞,付麟整个人差点都要化了,但是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感情冲动,让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的,装作不经意间刚发现的样子,垂手从小谢虞的手中接过茶碗,刚要把心里面措辞了好几遍的感谢说出来,小谢虞却已经转身跑去躲在矮几后面,从矮几一旁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他。 付麟瞬间有些尴尬,无奈之下,只能一口把茶给干了,同时平静道:“嗯,茶很好喝。” 矮几后面的小谢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付麟看到的一瞬,心里面所有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什么尴尬难受都跑到了九霄云外,可倏忽之间,感受着自己跟小谢虞之间的距离感,一缕深刻的遗憾也就这样浮上他的心头——要是自己就这样能抱抱小谢虞便好了。 唐鱼水早就把茶碗放低,小谢虞给他倒得很是顺利,面对唐鱼水的感谢,小谢虞笑得微微羞涩,垂眼之间,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合着腮上的一抹粉红,让唐鱼水忍不住就凑近去轻搂住他,在腮上亲了一下。 小谢虞被唐鱼水的举动给吓着了,赶紧抱着茶壶从唐鱼水的怀里脱出,有些慌乱的跑到了符青鸾的近前,差点把抱着的茶壶都给掉在地上,符青鸾不着痕迹的用灵力扶了他一把,这才好不容易连壶带人一起站稳。 小谢虞抱着壶,在符青鸾身后躲了一会,这才安下心来,小手似乎有些酸了,把壶靠在胸前,努力挺腰扛了片刻,这才微微吃力的重新捧起茶壶,迈着缓慢却又坚定的小步子,来到了符青鸾近前,给他倒起茶来。 这杯茶,小谢虞倒得尤其费力,茶壶在他的手中几乎有些歪歪斜斜的,壶嘴也是好不容易才稳住一个方向,因为咬着牙的缘故,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他此刻的模样,符青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能忍住没把减重符加在茶壶上的。 可是,小谢虞却没有要气馁的意思,眼神中满是坚韧,两只小手虽然颤抖着,却还是尽全力把茶壶举得尽量端正。 在小谢虞的努力下,壶嘴中的水虽然一阵细一阵粗的,可那碗茶终究还是眼见着就要倒满了,可就在最后一点的时候,小谢虞终于还是没能撑住,小手因为手心的汗水,稍稍滑了一点,那最后一点茶水,就这样倒在了茶碗外边。 符青鸾赶紧帮小谢虞把茶壶给放下,可是小谢虞却站在原地,两只小手紧紧的揪着衣服的前摆,抿着小嘴,微微垂首看着矮几上洒出茶碗外的一小摊茶水,眼中莹光闪闪的,脸上满是委屈和不甘。 看着他此刻的神情和模样,符青鸾好想立刻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可是,心念一转,符青鸾立刻明白了,自己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符青鸾一口将茶碗中的茶喝干,然后重新放回了原位,看着小谢虞淡淡道:“虞儿,再给师傅倒一杯。” 小谢虞闻言,眼神果然立刻一亮,眨巴眨巴眼睛,用小手的手背把眼角的泪花抹去,赶紧几步走到了矮几前。 他刚要去抱茶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赶紧收回,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四周和身上的衣服,想了想,这才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然后放心的重新抱起茶壶来。 小谢虞这次吸收了上次的教训,把茶壶靠在胸口减了一份重量,这一次,这杯茶倒得又稳又好,小谢虞自己似乎都很高兴,可喜意刚浮在脸上,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努力绷住了神情,一直坚持到了把茶倒满茶碗,好好放下茶壶后,眼底的高兴这才在脸上浮现出来,他紧接着小心翼翼的把茶碗捧起,举高递给了符青鸾。 符青鸾强忍着心情,平静的接过茶碗,细细喝下后,转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满眼期待的小谢虞,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夸奖道:“虞儿的茶很好喝。” 小谢虞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心底的满足感这才完全释放出来,洋溢在了稚嫩却又可爱的小脸上,化成了纯真而干净的甜美笑容,把嘴角和一双大眼睛都变成了三道小月牙。 一直看着的符青鸾,此刻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将小谢虞抱在怀里,用力蹭着他粉嫩的小脸,然后举高着,原地转起圈来:“我的虞儿最棒了,来,飞高高喽——!” 小谢虞一惊之后,随即恢复了笑颜,“咯咯”的笑声不断在藏书阁里回荡着,远远传了开去。 一天下来,书翻了不少,可关于心法的事情,却仍然没有什么突破,甚至连一点有关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付麟不肯放弃,还要挑灯夜战,却被符青鸾给阻止了,直言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于是取了些书给付麟和自己带着,然后和徒儿们离开了藏书阁。 午饭是在藏书阁吃的,因为地方小,又怕破坏了环境,所以难免仓促了些,符青鸾特意早早嘱人把晚饭准备的丰盛些。 回精舍的路上,符青鸾想要带小谢虞看看刚开的夕颜花,于是取近绕过后院,却没想到,小谢虞被那里的滑梯给吸引了注意力。 符青鸾立刻就注意到了小谢虞全神贯注在滑梯上的视线,伸手指着滑梯问道:“虞儿,想坐吗?” 小谢虞用期待的视线看着符青鸾,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你就要问问你的小鱼师弟了。”符青鸾抱着小谢虞蹲下身子,让他的视线跟身旁的唐鱼水齐平。 小谢虞看着唐鱼水,努力了几次,最后一次,小嘴都几乎完全张开了,可是临了,那句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立刻浮起深深的遗憾,满是期待的眼神也随即黯淡了下来,垂首看着自己在胸前紧握在一起的小手,不说话了。 看着小谢虞满是渴望却黯淡的眼神,唐鱼水主动说道:“大师兄,和我一起坐滑梯好不好?” 小谢虞闻言一喜,抬头用兴奋的视线看着唐鱼水,两只大眼睛闪亮闪亮的,粉嘟嘟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用力的对他点头到。 唐鱼水尝试着对他伸出双手,小谢虞微微犹豫,抬头看了符青鸾一眼,看着符青鸾鼓励的眼神,这才稍稍停顿后,朝着唐鱼水伸出了小手,让他抱在了怀里。 只是两三岁之差,可唐鱼水抱得却是轻松惬意,两个人贴在一起,好像一对兄弟一般。 唐鱼水喜不自胜,早就想这样的他,小心翼翼抱着小谢虞,用浮游术飞起,去到了滑梯的起始处。 唐鱼水抱着小谢虞,两个人立刻从上面滑了下来。 滑梯很长,唐鱼水兴奋的声音飞了一路,远远的传了开去,等到许久落地后,他才脸色绯红的抱着小谢虞跑了过来,脸上的兴奋劲仍然没有褪去。 可他怀中的小谢虞,反应却截然相反,泪光闪闪的眼中似乎有些畏怯,小嘴抿着,两只小手紧攥着,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的样子。 一见到符青鸾,小谢虞立刻挣脱了唐鱼水的怀抱,颤巍巍的跑到了符青鸾的身前,抱着符青鸾的小腿就不放手了,垂首紧贴在上面,小肩膀竟然微微耸动起来。 唐鱼水一看,脸上的兴奋立刻凝固起来,眼中满是彷徨的看着符青鸾,眉宇间浮起一丝不解和淡淡的委屈,想要上前安慰小谢虞,但伸出手去,却又尴尬的收了回来,低低垂首原地,神情微微一黯,不说话了。 符青鸾这次却并没有立刻安慰小谢虞,蹲下身子的他,把黏在自己腿上的小谢虞给抱了起来,轻拍了几下,让他的劲儿过去,然后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跟他视线平视,看着他认真道:“虞儿,别人帮过你之后,应该怎么做还记得吗?” 小谢虞双眼微红,虽然看不到泪光,却仍在轻轻的啜泣,听到符青鸾的话,虽然没法立刻平静下来,却还是赶紧点了点头。 “那好,虞儿,去做吧。”符青鸾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小谢虞。 小谢虞微微一愣,原地稍稍犹豫后,这才转过身来,缓步走到了唐鱼水的面前,抬头看着神情同样有些迷茫的唐鱼水,小脸憋得通红,嘴唇颤抖着,尝试了好久,这才用奶奶的声音说出了几个字:“……谢……谢谢……对……对不起。” 唐鱼水听到的一瞬,脸上凝固的神情瞬间融化,一抹笑意浮现,拉住小谢虞的手,刚要说句什么,再也忍不住的符青鸾突然上前把他们两个一手一个同时抱起,贴在脸上猛蹭的同时,一跃来到了滑梯起始处,就这样滑了下去:“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虞儿,小鱼儿,为师带你们滑滑梯!” 唐鱼水兴奋的尖叫声夹杂着小谢虞有些害怕的欢喜声,就这样爆发,顷刻间传遍了各处,跟天边的晚霞遥相辉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饭后一个澡,赛过活神仙。 付麟有些事要晚一些过来,于是丰盛的晚饭过后,符青鸾先一步带着小谢虞和唐鱼水来到了青鸾峰的温泉。 离山一段时间了,许久不来,符青鸾对这里反而有些想念起来。 小谢虞似乎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天然的温泉汤池,腾腾的蒸汽水雾,还有那奶白色的泉水,哪一个都让他很是好奇。 刚到温泉,脱衣服时,符青鸾不禁联想起几天前跟谢虞在雪乡时发生的事,看着身旁正自己努力脱衣服中的小谢虞,还有他那有点笨手笨脚的感觉,符青鸾心头不禁有些复杂起来。 外衣还好,可是脱到中衣时,小谢虞还是被缠住了头发,衣服套住了头,脱不下看不到,他窘迫的原地转起了圈圈,却仍旧无可奈何,声音里很快就有了一丝哭腔的味道。 符青鸾心头微微闪过一丝怀念,赶紧俯身抱住他,好让他停下,不想竟如此巧合,又是从背后抱紧的姿势。 虽然怀中是小谢虞,符青鸾脑海中浮起的却是几天前另外一幅类似的画面,心头一紧,赶紧收敛心神:“虞儿,别乱动,让为师帮你解开。” 小谢虞似乎被中衣遮住了耳朵,没有听清符青鸾的话,仍旧努力的挣扎着,不小心把头发又挣了一下,痛得一缩脖子,看得符青鸾心头一扎。 “虞儿,听话。”这话出口的一瞬,符青鸾不禁微微一愣,似成相识的感觉让他都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小谢虞又动了下,符青鸾这才回过神来,双腿轻轻夹住小谢虞,不让他乱动,然后一手提着小谢虞缠住头发的中衣,另外一手轻巧的就把小谢虞缠住的头发给解脱开来。 不知怎的,怀中的明明是小谢虞,符青鸾眼前看到的却总是几天前的画面,动作话语间的巧合,让他不禁心头苦笑,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虞儿不在身边,想念他了吗? 好不容易脱下衣服后,符青鸾刚帮他裹好毛巾,小谢虞就第一次主动离开了符青鸾,颤悠悠的就要往汤池里跑,不料还没跑几步,就被符青鸾给遥遥抓了回来:“虞儿,洗干净才能进汤池。” 小谢虞委屈巴巴的看了汤池一眼,只能先被符青鸾给抱在了怀里。 唐鱼水轻车熟路的用木盆把自己浸湿,然后清洗起来,符青鸾把一个木盆摆好在自己身前,让小谢虞坐上去,跟自己面对面,然后这才用木盆舀起温泉水,怕他烫着,试了试温度,放置一会,确认温度合适后,先叮嘱一声“虞儿,闭住口鼻,别呛着”,这才缓缓倒下替他冲洗起来。 水从头发上流下,小谢虞有些不太适应,闭上眼睛用力的甩着头,把水甩的到处都是,更是弄得符青鸾和唐鱼水一身都是。 尽管如此,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肩脖上,小谢虞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小狗一样,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符青鸾,符青鸾帮他把额头的水给抹去,看着他小奶狗似的的模样,符青鸾和唐鱼水不禁都顿时莞尔。 因为要确保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要冲洗到,符青鸾不得不一边倒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小谢虞的身上,以免有哪里没有倒冲洗到。 相同场景,互换的角度,不经意间,符青鸾眼前的一幕,跟脑海中的画面就这样重合了起来,连他给谢虞接水冲洗的过程动作,甚至叮嘱的话语和语调,都不自禁变得一模一样,等到符青鸾发觉到这一点时,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起来。 小谢虞却好像没有自觉似的,坐在木盆上,享受着符青鸾的照顾,只不过他此刻视线,却并没有在符青鸾的身上游走,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汤池那边了。 符青鸾想要暂时中断一下脑海中的回忆,于是把洗干净的小谢虞交给唐鱼水,自己冲洗了起来。 泉水温度适宜,可是几盆从头上淋下,也无法浇灭符青鸾心头的迷茫感觉,冲不散脑海中无法抑制的画面回忆,从头上浇下的,仿佛已经不是水,而是柴薪火油,每多浇一次,心头的感觉就多加一分,脑海中的画面就更加的拥挤。 凌乱的心绪,让符青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木盆一放,抬头仰望星空。 今夜新月如钩,星光烨烨,清风一吹,温泉热气上涌,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浮现,微凝不散的光色之中,淡淡的月色与水雾交汇,竟然将那星光遮住,让符青鸾的视线不禁有些模糊起来。 “师傅,我来帮你擦背吧。”唐鱼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符青鸾的心绪。 符青鸾回头间,发现唐鱼水牵着小谢虞,正在他的身后站立。 符青鸾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小鱼儿。” 唐鱼水拿起毛巾仔细卷在手上,就替符青鸾擦起背来。 唐鱼水的力道正好,动作有序,擦得很是到位。这一试之下,符青鸾更是察觉到,这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唐鱼水似乎又长高了点,力气也大了不少,心下甚是欣慰。 小谢虞本在一旁玩着手中的木雕小玩具,却不想看了唐鱼水这么一会,竟然也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木雕小鸭子,也去拿了块毛巾,费了好大劲缠在手上,虽然颠着脚尖也只能够到符青鸾背上一半的位置,也学着唐鱼水的样子,在符青鸾的背上用力擦了起来。 唐鱼水眼见小谢虞也参与进来,便给他让开了半步的位置,小家伙似乎也察觉了自己气力不够,可他根本不认输,眉宇间浮起倔强的神情,低着头用尽全力,在符青鸾的背上画着地图,虽然动作不协调,擦得也七扭八歪的,可是看着他低着头不肯服气的倔强小神情,符青鸾心头是热乎乎的,眼底的喜爱难以抑制的四处泛滥。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很快把符青鸾的背上给擦的通红,符青鸾虽然一脸幸福,却也赶紧叫停,小谢虞却有些不甘的样子,找了个木盆自己费劲的推了过来在符青鸾的背后,颤巍巍的站了上去。 符青鸾见状,心头暗暗一叹,赶紧弯了弯腰,让背部低一点,果然,小谢虞比量的这一下,终于让他发现,自己能够碰到符青鸾背部的上方了,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神情,继续开始擦了起来。 木盆在满是水渍的地面上并不稳当,好在小谢虞力气小,唐鱼水有在一旁关照着,符青鸾也在木盆上加了千斤符,这才让小谢虞站得稳稳当当的,擦到了他自己心满意足,这才从木盆上缓缓走下,仰头看着符青鸾,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符青鸾忍着背上的刺痛,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一手一个摸着唐鱼水和小谢虞的脑袋道:“虞儿和小鱼儿都好棒。” 小谢虞和唐鱼水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在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因为不放心,所以小谢虞睡在了符青鸾的屋里。 没想到过了戌时,小谢虞仍然双眼圆睁的躺在那里,无论符青鸾如何哄,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符青鸾有些无奈,明明唐鱼水那么好哄,为什么到了小谢虞这儿就这么难呢? 看着小谢虞一脸精神的模样,符青鸾脑海中一闪,意识到了什么,尝试性的问小谢虞道:“虞儿,师傅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果然,小谢虞一听便立刻眼睛发亮,默默点头到。 这是符青鸾的拿手好戏,果然,几个故事之后,小谢虞就打起了哈欠,又是几个故事,小谢虞的眼皮就开始发沉,继而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小谢虞安睡的模样,符青鸾这才放下了心,给他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才拿着书坐到了一侧的矮榻上。 翻了几页,符青鸾就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心思,把书往旁边一放,就在榻上静坐了起来。 书很好,内容也珍稀,可是,对谢虞此刻的状况却没有一点用,符青鸾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让谢虞变小的这种心法,绝不是一般的存在,否则,师徒三人用整整一天时间翻遍了鹿吴山、小巫山和青阳的所有心法,为什么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如果连青鸾峰的存书上都没有结果,那么,自己到时,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符青鸾想到这里,不禁扭头看向床上沉睡中的小谢虞,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纯真和稚嫩,看得符青鸾心头也暖暖的同时,心底莫名其妙的,却涌起一种他无法形容的强烈渴望——虞儿如果能赶快恢复就好了。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在心里纠缠着,让他自己也迷糊起来:自己到底是希望谢虞恢复成原样,还是说,继续保持这样下去也不错呢? 夜色静谧,纷乱的心绪并没有阻挡住符青鸾体内的疲劳,很快,他也进入了梦乡。 符青鸾睡着后,床上沉睡中的小谢虞突然睁开了眼睛,悄咪咪的借着被子的掩护,观察了矮榻上的符青鸾一会,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背身从床上缓缓爬了下来。 小谢虞的动作非常轻柔,一举一动间都非常小心,生怕惊醒了符青鸾。 落地的瞬间,他赶紧转头看了看符青鸾,发现他并没有醒来,脸上的神情才轻松下来,拉着床脚处的一床小被子,慢慢的拽在了怀里,然后转身,颤悠悠的抱着小被子朝符青鸾缓步走了过去。 因为被怀里的被子遮住了视线,又怕符青鸾听到,所以小谢虞每一步走的都非常小心,可饶是如此,几步之内,他还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虽然自己好不容易站稳了,可是怀里面的被子却就这样一头滑落地上,沾上了一点灰尘。 看着那一头垂落地面的被子,小谢虞的神情顿时一黯,大眼睛里登时涌起了一层泪光,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泪水似乎随时就会流下来一样。 可是,抬头看了矮榻上的符青鸾一眼,小谢虞的眼神顿时重新坚定起来,微微仰头的同时,用力眨了眨眼睛,收起了泪光,这才拖着被子慢慢走到了几步外的矮榻前,把怀里面被子的大部分稳稳放在矮榻的一角上,然后回头转身,去把掉在地上的那一小部分抱起,轻柔仔细的拍了拍上面并不多的灰尘,借着灵珠的光芒确认非常干净,一点都看不出弄脏的地方后,眼中的神情才稍稍欣慰,把被子的这一小角也给送到了矮榻上。 小谢虞爬上矮榻的动作,可比下床时灵活轻巧多了,上去后,先看看符青鸾仍然没有反应,这才放心,转头轻轻拖着被子,从后面给符青鸾在身上盖好,甚至还没有忘记,把符青鸾背后和脖子的位置都给密实的掖一下。 这些全都确认无误后,小谢虞终于松了口气,颤巍巍却仔细的绕过符青鸾的身子,从前面一弯腰,小心钻进了符青鸾的怀里,紧贴着他安心闭上眼睛,一会就真正进入了梦乡。 全程其实都用灵视看在眼内的符青鸾,这时才装作不经意间,轻轻搂紧贴在他怀里的小谢虞,感受着他体内稍高的体温,呼应着他轻柔的呼吸,看着他眉宇间的安宁,还有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小脸,心头此起彼伏了一会,便重新归于了平静: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只要虞儿他好好的,无论变大还是变小,又或者是变了个模样,我难道又会不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不成,大不了,就是我陪着他重来一遍罢了。 一念至此,符青鸾心头顿时一片坦然,抱着小谢虞更紧了些,合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师徒两人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用了几天的功夫,小谢虞才终于肯离开符青鸾的怀里,不用总是到哪里都抱着了,可是,他对付麟和唐鱼水仍然不太亲近。 唐鱼水还好些,一起洗澡或者同桌吃饭,甚至唐鱼水拉着他的手,小谢虞都不再抗拒,只是那次开口道歉之后,他又不跟唐鱼水说话了,有问题就单单点头或者摇头而已,至于付麟,小谢虞仍然很是抗拒,一点都不肯亲近。 而且,虽然不用抱着了,可无论符青鸾走到哪里,他都要拉着符青鸾的衣袖跟着,甚至连睡觉时都是如此,半步也不肯离开,好像只要一松手,符青鸾就会立刻扔下他不管似的。 无奈之下,小谢虞的吃饭睡觉换衣洗澡等等一切,符青鸾只得都一力承担了。 不过,符青鸾倒也费不了多少力气,小谢虞对他的话都很顺从,穿衣服也知道举手配合,洗澡时还会帮符青鸾擦背,吃饭渐渐也不用喂了,已经乐此不疲的符青鸾,此刻反而稍稍有些怅然起来。 符青鸾终于发现了小谢虞藏起的那个剑穗,初时有些讶然和窘迫,想要从小谢虞手里取走,可小家伙抱着怎么都不肯撒手,也不知道他之前藏在了哪里,总之被发现后,小谢虞就每天都将那剑穗抱在怀里,谁动一下都不行。 看着自己编的那不太成样的剑穗,符青鸾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小谢虞却跟抱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珍若一切,想想反正都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没有送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手的,符青鸾也只得由他。 这些日子里,符青鸾几乎把青阳诸峰的藏书阁都翻了个遍,却也没有一点收获,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越是如此,他的心境反而越加平和了起来。 这一日的早上,符青鸾第一次醒来感觉有些不太对头,细细一看,天天都粘着他的小谢虞,不见了。 一刹那,符青鸾感到一股强烈的感情上头,立刻起身把房里仔细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后,赶紧冲出屋去。 外面的回廊上,付麟和唐鱼水正巧要去早课,看到符青鸾微微失措的神情,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师傅,怎么了吗?” “你们看到虞儿没有?!”符青鸾急问到。 两个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摇头的同时,一起跟着符青鸾四处寻找了起来。 三个人开着灵识,加上峰上的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把精舍给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没有发现。 到了此刻,符青鸾反而冷静了下来,继而三人分为两组,同时叫了其他峰相熟的弟子们,分别朝着峰内峰外小谢虞有可能熟悉的地方找去。 滑梯边,旧宅处,温泉里,兜天阵,峰后的湖畔,思过崖,剑湖侧,丹阳峰,玉门峰…… 符青鸾将自己的灵识几乎放大到了极限,能够发动的人都发动了起来,可是,记忆中与谢虞相关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仍然没有他的影子。 各处传来的消息,让表面平静的符青鸾心中无比自责,可自责的同时,他立刻冷静下来:小谢虞灵力太弱,青阳又处处灵气浓厚,稍一遮蔽就不好分辨;加之就算是自己的灵识,覆盖的面积也有限,青阳范围太大,如果没有具体的目标范围,恐怕把全青阳的人都动员起来,找一个三四岁的娃娃恐怕也困难。可是,虞儿到底为什么会失踪呢?是因为心法的缘故,还是说,另有其它的原因? 脑海中飞转的符青鸾,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同样焦头的付麟:“麟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付麟被符青鸾突然这么一问,也有些发愣,但是随即便明白了符青鸾的意思,一脸的恍然大悟:“对啊,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青阳后山,群烈墓。 群烈墓的南侧,一小片特殊的区域尤其显眼。 一条被青松翠柏掩映的卵石小道,一路曲折蜿蜒至一座小峰的崖台上,崖台之上遍植四季樱,此刻夏末秋初,淡淡莹绿之中,火红渐凋,鹅黄正浓,一地的花瓣之中,两座黑白截然的墓冢茕茕并列而立。 而在那黑色的墓冢之侧,小谢虞正抱着剑穗依靠在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得正沉。 符青鸾御剑而至,一眼就看到了小谢虞,悬着的心骤然而落,用千里传音符告知后面之人后,立刻翩然落在崖台边上。 “虞儿?”符青鸾遥遥的轻唤了小谢虞一声,这才朝着他走了过去。 怕惊扰到小谢虞,符青鸾举动间轻柔至极,可他的轻唤却并没有得到小谢虞的回应,符青鸾心头一紧,赶紧上前伸手试了试小谢虞的脉搏,发现他只是睡过去了,这才彻底放心。 看着小谢虞依偎在坟旁的模样,符青鸾心头一阵酸楚:没想到虞儿就算是变小了,却也仍然记得他娘亲的忌日。 崖台风大,符青鸾怕他着凉,脱下外衣,俯身给他裹上后,这才轻轻将他抱起在怀里。 符青鸾动作虽然放得极轻,却似乎也惊动了小谢虞,只见他微微睁开眼睛,用小手揉了揉,看清是符青鸾后,眼底涌起一丝欣然,奶奶的叫了声:“……师傅。” 符青鸾闻言,心头登时一酸:“虞儿乖……”这句一出口,符青鸾明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连忌日这点都没有注意到,反而让小谢虞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都不自知,想起刚刚小谢虞在墓旁的样子,话到了喉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师傅。”符青鸾抱着小谢虞心头感慨时,付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符青鸾回头间,发现付麟携着唐鱼水,两个人提着食盒已经跟了上来。 “我已经谢过大家,说大师兄找到了,然后送大家离开了。”付麟办事妥帖,跟符青鸾交代一下后,看着他怀里的小谢虞,联想到刚才跟唐鱼水在空中遥遥看到的小谢虞睡在娘亲墓旁那一幕,心头登时也是一阵酸楚:“祭品我早就准备好了,师傅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就摆上。” 符青鸾点点头,抱着小谢虞让到一旁。 付麟在唐鱼水的帮助下,先是把供台清扫了一下。 付麟打扫黑墓供台之时,还有些迷瞪的小谢虞在符青鸾的怀中扭了扭,似乎就要下地。 符青鸾把他放下地面,就只见他颤巍巍的来到母亲的墓前,和付麟一起忙活了起来。 虽然小谢虞人小做不了什么,可是,他的神情和动作却非常认真。 供台本就干净,只是上面飘落了些四季樱的花瓣,付麟本要扫到一旁,可小谢虞却挡在了他身前,一丝不苟的把上面的花瓣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中。 花瓣质轻,不堪清风一拂,看着手心里散乱的花瓣,小谢虞没有气馁,想了想,把别在腰上的剑穗抽下仔细塞入衣襟内,然后一手兜起前襟,重新捡起飘落的花瓣放入其中。 等到供台上的花瓣都收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似乎要找什么放起来,符青鸾会意,从远处遥遥取来一片蒲葵叶,让小谢虞把花瓣放在上面,然后小谢虞仔细捧着,把蒲葵叶摆在了墓碑之前正中的位置。 符青鸾记得付麟说过,谢虞母亲极爱四季樱的夏日花,看着小谢虞的举动,他不禁有些喟然。 付麟受小谢虞所感,也取了些自己母亲最爱的鹅黄色四季樱秋日花,用蒲葵叶盛了,摆放在他母亲鹿雪的墓碑前,做完这个,付麟转头,发现小谢虞正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的瞬间,一个会心,一个纯真,不禁同时露出莞尔一笑。 付麟在唐鱼水和小谢虞的帮助下,很快把食盒里准备的果品酒菜一一而出,仔细摆在黑白两墓前的供台之上。 应该是刚才的举动影响,小谢虞竟然不再抗拒付麟,虽然力气小,可还是努力的从付麟手里接过小盘的果品,帮着摆放,虽然动作慢一些,但是摆的很是一丝不苟。 符青鸾遍翻前身留下的记忆,竟然丝毫没有关于这里的点滴,看来前身更不可能带着谢虞来拜祭他的娘亲,想到这里,符青鸾不禁对前身的印象更多了几分鄙夷。 付麟点起香烛,一份给小谢虞牢牢握好,然后带着他,给两人的娘亲分别仔细插好。 看着自己母亲的墓碑,一向大气直率的付麟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眷恋和淡淡的神伤,小谢虞也不知道是记得还是本能,看着鹿晴的墓碑,眼中微微有些迷茫的摩挲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记忆一样,同时口中喃喃低声,虽然分辨不出具体的东西,却好像在说些什么。 付麟被他所感,也不禁弯腰俯身,对着母亲鹿雪的墓碑低声絮叨起来。 唐鱼水没有经历过这些,感受到一丝孤独感的他,后退几步站在符青鸾的身旁,仔细看着付麟和小谢虞的神情,心头慢慢有感,不自禁在脸上流露出来,同时整个人不自禁轻轻贴近了符青鸾的身上。 符青鸾知道,唐鱼水是有些怀念起自己那素未谋面过的父母来了,轻轻搂着他的身子的同时,符青鸾心头也是感慨万千:小鱼儿也是个可怜的娃儿,等到合适的日子,我也该带他回去,祭拜一下他的父母才对。 想到这里,符青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是冤孽,我这三个徒儿,明明都是天赋过人,这辈子竟然都没有父母缘,看来以后我这个做师傅的,还有许多事情要努力呢。 一炷香的时间疏忽而过,第二柱香又点起,符青鸾随着付麟和小谢虞,带着唐鱼水一起,对鹿晴和鹿雪的墓恭敬而拜。 符青鸾特地对着鹿晴的墓,认真的拜了三拜:师姐在上,青阳师弟青鸾在此恳切而托,若师姐有灵,希望保佑虞儿此后平安顺康,师弟保证一定竭尽所能,再不负师姐遗愿和虞儿笑容。 第139章 小谢虞拜祭娘亲回来后,当天晚上就重新高烧不退了起来。 史丹鸿用尽了浑身解数,折腾了整整大半个晚上,药庐内的药材和偏方几乎用了个遍,推拿针灸刮痧心法无一遗漏,却仍然没有什么用。 符青鸾心急如焚,思量过后,亲自去玉门峰“取”了枚镇山金丹来,要史丹鸿给小谢虞吃下。 金丹一现,屋内登时异香阵阵,付麟和唐鱼水受不了药力,立刻喷嚏连连,赶紧运起心法,一会后这才缓和了过来。 金丹在手,史丹鸿一见动容:“师叔,这可是青阳的至宝,您是怎么……” 看着符青鸾的神情,史丹鸿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掌门师兄那里我也会有个交代,你就给虞儿用吧。”符青鸾坚定的神情,小谢虞痛苦的模样,让史丹鸿还是收回了他要说的话,轻叹一声,化了金丹给小谢虞服下。 金丹果然有奇效,小谢虞服下不过盏茶功夫,他的高烧立刻有所缓和,神情也不再痛苦,到了凌晨时分,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温,可是,饶是如此,他却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符青鸾将小谢虞抱在怀里,脸贴着脸,眼中怜爱横溢,脑中却飞速思考着。 终于,他有了决定,抱着小谢虞就站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往外而去。 “师傅/师叔,您这是要去哪儿?!”史丹鸿和付麟同时站起拦阻到。 “去见你掌门师伯,他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多。”符青鸾面沉如水,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付麟第一次见他有如此神情,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他抱着小谢虞走到了门口。 符青鸾刚要开门,似乎察觉了什么,神情陡然一紧,稍稍退后半步,而那紧闭的门,就这样缓缓被推开,琉青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师弟,什么事这么匆忙?” 跟琉青玉平淡的视线只是轻轻一对上,符青鸾就感到心头的焦躁顿时散了大半,仿佛遇到了久违的亲人一般,心头一热:“师兄,帮我救救虞儿,他……” 可还不等他说完,琉青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手轻搭小谢虞的脉搏,一股柔和醇厚的灵力立刻传至小谢虞和符青鸾的身上,如同盛夏凉风,符青鸾顿时感到燥然的心态完全平静了下来,而小谢虞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上,也登时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在路上听丹鸿用传音符说了,虞儿他吉人自有天相,师弟你也不用过于心急。”琉青玉的话就是有一种魔力,屋内原本火急火燎的的众人,立刻因为他的话而平静了下来。 说话间,琉青玉手腕一翻,一个墨玉瓶已经在手,递给了史丹鸿:“丹鸿,给你谢师弟服下。” 玉瓶似乎是一整块墨玉雕刻而成,也不知它已经经历了多少世代,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表面粗糙,喑黯无光,它所到之处,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它给吞噬一般,视线与它接触的一瞬,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顿,心底一沉,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它给眨眼间夺走了一部分一样,说不出的压抑,却又没有一丝难受的感觉。 史丹鸿触目瞬间,整个人的神情都不禁一窒,抬头看着琉青玉,难以置信道:“师傅,这金丹可就只剩三枚了,这可是创派祖师传下来的……” “无妨,你谢师弟的安危要紧。”琉青玉神情间却浑不在意,将玉瓶往史丹鸿手中一塞。 史丹鸿无奈的接了过来,调整好气息,运起心法,拿着玉瓶的右手均匀用力,众人只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微微一晃,玉瓶无声五分裂开,缓缓散于史丹鸿的左手掌心,又是一枚金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有了前面的经验,付麟已经轻车熟路,取了没有用完的玉泉水来给史丹鸿,化了金丹,给小谢虞服了下去。 “师弟,还愣着干吗?”琉青玉首先在符青鸾屋内的矮榻上坐了下来。 符青鸾立刻会意,抱着小谢虞一起坐在了对面,把小谢虞放在两人中间盘腿坐好,两人各出一只右掌分抵小谢虞的前胸和后背,同时运起心法,将小谢虞体内金丹的药力给引导起来。 两人灵力深厚,半柱香工夫,便已经将药力完全散开,众人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从小谢虞体内散发出来,令人沉醉难复。 再过一会工夫,原本紧闭双眼的小谢虞,就这样睁开了眼睛,看到符青鸾的一瞬,嘴角勉力一弯,奶奶的叫了句:“……师傅。” 刚刚收功的符青鸾,闻声大喜:“师傅在这儿,虞儿你感觉还好吗?” 小谢虞微微点了点头,视线转了一下,发现了有些陌生的琉青玉,不自禁稍稍退了点,钻进了符青鸾的怀里。 “这是掌门师伯,不可以这么没礼貌。”符青鸾嘴上这么说着,眼中的欣然却无法抑制,赶紧探了探小谢虞的脉搏,发现没有异常,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小谢虞听符青鸾说得郑重,这才从他怀里探出了头,仔细看了琉青玉一眼,琉青玉身上的气质,似乎瞬间让小谢虞有了好感,虽然仍旧没有开口,却颤巍巍的扶着符青鸾的胳膊在矮榻上站起,用符青鸾教给他的弟子礼给琉青玉行了一礼。 琉青玉脸带慈祥,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谢虞的头:“虞儿有礼了。” 小谢虞的脸上,又浮现起那种幸福的笑意,看得所有人都心里暖洋洋的。 小谢虞虽然醒来,可还是有些虚弱,符青鸾虽然想要亲自照顾他,可是琉青玉用传音示意他有事要谈,他只得把小谢虞交给付麟和唐鱼水照料,跟着琉青玉一起出了房间,来到了定心堂。 两杯松露茶送上后,符青鸾遣开了所有人,并用灵识把周围搜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在定心堂周围布下了隔音符,继而在琉青玉的右手畔坐了下来:“掌门师兄,你把青鸾叫到这里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琉青玉轻轻喝了口茶,把茶杯放下后,这才看着符青鸾,神情平静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虞儿的变化,并非一般心法所为了吧。” “是。”符青鸾回答的很是直白而简练。 琉青玉却并没有立刻说下去,而是静静的看着定心堂内青阳历代祖师画像,似乎若有所思。 符青鸾也不着急,静待琉青玉的后续。 好一会,琉青玉这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讲述起来:“这件事,是我们青阳一派的隐秘,非掌门不可获知,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又关乎虞儿的性命,机缘所定,想必历代祖师们应该不会介意才对。” 符青鸾听琉青玉的口吻,就知道这次的谈话一定涉及到什么隐秘,于是正容以待。 “青鸾,在我说这件事之前,你先到历代祖师画像之前,立誓为证,绝不会将今天你我所言,向他人泄露只言片语。”符青鸾自从跟琉青玉接触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只得照做,来到画像面前,按照琉青玉所言,垂首立誓。 “青鸾,这件事,非但只关乎我们青阳一派,甚至鹿吴山、小巫山和唐门都牵涉在内,希望你不要介意师兄的啰嗦才好。”琉青玉似乎能够看透符青鸾的心思,先一步解释几句后,和符青鸾一起重新落座,这才开始涉及正题:“一切的开端,都要从青阳创派那时开始说起……” 原来,青阳、鹿吴山、小巫山和唐门四派,祖上渊源甚深,而四派之所以能够在众多仙派中历久弥新,无论多少沉浮都能够横亘不倒,并不只是因为四派的根基广阔,或者人才丰厚,最主要,也是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四个字——天,人,合,一。 这四个字,是由两位先天大触所创,包含四套无上仙法,青阳、鹿吴山、小巫山和唐门四派创派祖师因缘际会,各得四字其一,这才开创了四派的千年基业,奠定了它们各自的地位。 这四字心法所在,虽然只有各派掌门知晓,可是,却并非历代掌门可以习得,因缘而得,际会而成,这八个字注定了,只有跟这四字有缘之人,才能够习得心法,这也就造成了一种尴尬的境地,就算各派掌门知晓了心法所在,也并不一定能够练成,甚至不能够保证,一定会是本派弟子习得。 只不过历代经验所知,心法的传承,与血脉有关,所以四门历代关乎血脉亲厚的联姻,背后都有外人所不能够了解的原因。 “这次虞儿的遭遇,十九与鹿吴山所有的天字诀有关,只不过可惜的是,咱们四派最近三代人才凋零,除了虞儿的父亲曾经习得小巫山的一字诀之外,无人可窥四字门径,内里如何,恐怕师弟你要带着虞儿,亲自去鹿吴山一趟才可知了。”说到这里,琉青玉郑重的看着符青鸾,眼神似有所指。 听到这里,符青鸾似乎才有所顿悟,为什么谢虞的父亲就算入魔,也不被自己的父亲放过,而谢虞的爷爷,为什么又会绕那么大的圈子,对这个从小就不管不顾的孙子如此上心在意,哪怕手段卑鄙也要百般要回,原来并非出于什么亲情正义,只是为了这套不出世的仙法,而这背后的牵连,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是非对错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了,人心之险恶,令人不禁思之极恐。 又想到谢虞之事与鹿吴山所有的天字诀有关,虽然鹿丁鹤对谢虞和付麟视如己出,疼爱备至,可是,谢虞此刻身属青阳,自己此番上门,他又会如何抉择,自己又要如何应对才好呢? 一刹那,符青鸾立刻明白了琉青玉眼神中的含义,心头颇为为难。 但是,一想到小谢虞痛苦的模样,还有他之前经历的种种,以及自己在鹿晴墓前所发的誓言,符青鸾登时心头一热,原本的矛盾和纠结顿时一扫而空:为了虞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惧,他就只有我这个师傅值得依赖了,难道我还要让他继续失望不成! 看着符青鸾眉宇间的神情转为坚定,琉青玉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缓缓而道:“五日后就是每年一度的青阳与鹿吴山清谈会,事不宜迟,我马上就修书一封,师弟你就带着虞儿和付麟他们一起,替为兄走一趟吧。” 第140章 鹿丁鹤也没有想到,这次清谈会,竟然会是符青鸾代替琉青玉前来,而且,来的比往年都要早了几天,还如此低调隐秘,要不是史丹鸿先一步将琉青玉的书信送到,让他有了准备,他差点都要无视了山门那边传来的音信。 符青鸾也没有料到,一向威可服众的鹿吴山,一派奢华之内,女性弟子竟然如此之众,从山门直到九重殿,一路上见到的接待的迎客的,除了鹿丁鹤,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个男人。 鹿丁鹤早早就迎了出来,在通往九重殿的青玉路上便远远看到了正朝这边而来的符青鸾师徒几人。 付麟还不等行礼,就被鹿丁鹤给熊抱在了怀里,一通磨蹭拥抱乖外孙好想你,差点把又结实了不少的付麟都给揉散了架。 看到鹿丁鹤的表现,原本紧贴在符青鸾身侧的小谢虞,畏怯的整个人躲到了符青鸾身后,怎么都不肯露头了。 连走麟似乎都有些受不了鹿丁鹤的热情,主动从付麟的腰畔滑下,自行避到一旁,等到鹿丁鹤放脱了付麟,这才重回了原位。 好不容易放过了付麟,鹿丁鹤又盯上了唐鱼水,符青鸾刚要跟他见礼,就被鹿丁鹤给先一步把唐鱼水给抱了过去,又是一通亲昵疼爱过后,鹿丁鹤这才想起了什么,抱着唐鱼水看向被“忽视”了好一会的符青鸾:“青鸾世尊,虞儿呢?” 话音未落,鹿丁鹤的视线就捕捉到了符青鸾身后的小谢虞,虽然只露出了小脸一瞬,鹿丁鹤就在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了熟悉的面容,脸上的神情不禁有些古怪起来。 “来,虞儿,见过你外公。”符青鸾把小谢虞从自己的身后引了出来,可小谢虞对鹿丁鹤还是满脸的抗拒,转过身抱紧符青鸾的腿,怎么都不肯向前。 听到符青鸾口中的那声“虞儿”,鹿丁鹤的瞳孔瞬间一缩,将唐鱼水缓缓放落地面的同时,来到符青鸾的身前,围着小谢虞端详了一会,神情顿时大喜过望,将小谢虞温柔的抱起,一边蹭着他粉嘟嘟水嫩嫩的小脸,一边喜不自胜到:“外公早就想抱抱小时候的虞儿了,可惜当年错过了机会,没想到竟然这样被弥补了,实在是太好了!虞儿好可爱!虞儿举高高!来,外公那里什么点心好玩的都有哦,外公这就陪你去看看!” 看到鹿丁鹤的神情,符青鸾不禁有些头大,鹿丁鹤对外孙的疼爱,他是有数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是鹿丁鹤问起谢虞的事,自己到底该如何回应才不会刺激到他。却不料,鹿丁鹤的适应能力如此之强,之前自己的诸多顾虑反而显得像是多此一举似的。 看着小谢虞明显有些认生的神情,符青鸾有些不忍心,可还不等开口,鹿丁鹤抱着小谢虞转身朝九重殿而去的身影已经渐远,他只得穿过山上的风卷流云,赶紧跟了上去。 九重殿内如其名,到处珠光宝气,绚烂刺眼,看着满眼的各色宝石,符青鸾差点都不知道该坐哪里才好。 付麟和唐鱼水被侍从给引去各自的客房,符青鸾注意到,此刻九重殿大厅内,只有他和抱着小谢虞的鹿丁鹤在。 “青鸾世尊,虞儿的事情,是何时开始的?”符青鸾刚一落座,那边鹿丁鹤已经抱着小谢虞端坐,脸上的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符青鸾第一次从鹿丁鹤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微微一愣,理了理思绪,从他发现掌~心~雷开始,到至今为止的事情,详细跟鹿丁鹤一一讲述。 有琉青玉的话在前,符青鸾自然没有抱着一到鹿吴山,一切就立刻解决的想法,可是,鹿丁鹤脸上一直没有解除的严肃神情,却让他心里面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的确是天字诀,三代了,没想到,它竟然选中了虞儿……可是,哎,就算是来到了鹿吴山,我也无能为力啊。”鹿丁鹤开口的第一句话,让符青鸾心头一缓,可第二句话,就重新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那扇窗。 符青鸾以为鹿丁鹤有所顾忌:“鹿掌门,此事事关虞儿安危,虽然门派有别,可还是希望您能够网开一面,至于之后的事情,鹿掌门与虞儿骨肉至亲,一切自然都好商量。” “青鸾世尊似乎会错意了。”鹿丁鹤一瞬间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但是稍稍犹豫之后,他还是继续说到:“此事本来并不应为外人道,但是事关虞儿,我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青鸾世尊,鹿吴山的传说,想必你应该并不陌生吧。” 符青鸾不知鹿丁鹤为何要提到这个,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个传说,就是天字诀的关键。”鹿丁鹤说到这里,抱着小谢虞缓缓起身,在厅里踱起步来,神情颇为压抑:“天字诀的确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承继之人,可是,它在鹿吴山的所在神照化境,都是被蛊雕所守护,如果没有蛊雕引路,就算是我,也无法知道神照化境的所在,更不要说,带虞儿前去了。” “那蛊雕的出现,非常难得吗?虞儿毕竟被天字诀选中,要不要试试……”符青鸾一时有些难解,刚说了几句,就被鹿丁鹤给打断了:“你看我年纪大了,说话未免啰嗦,让青鸾世尊你想多了,鹿吴山的蛊雕,自从晴儿和阿雪故去后,也跟着一起离开鹿吴山,不知所踪了。” 鹿丁鹤这几句沉痛的话语,登时让符青鸾也心头一窒,声音竟然也微微有些发颤了起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鹿丁鹤静静的看着符青鸾,无奈的缓缓摇了摇头:“要是虞儿无法踏过天字诀这初始一关,恐怕他的下场,跟他的父……跟他的生父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小谢虞虽然听不懂两个大人在谈什么,却也被这种氛围给感染,眼神迷茫的看着符青鸾。 小谢虞的视线,看得符青鸾心头一揪,他缓缓起身,从鹿丁鹤手中接过小谢虞:“鹿掌门,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蛊雕吗?” 鹿丁鹤刚要回应,厅外突然一阵杂乱,同时伴着“扑棱棱”的声音,长大了几圈的小左和小右,竟然就这样径直冲了进来,一个空中变向越过鹿丁鹤,轻巧的停在了符青鸾的肩膀之上。 刚刚还有些神情黯然的小谢虞,一见小左小右,立刻欢喜了起来,小手轻抬,小右就低头让他摸了摸,小左则傲然的一扭头,谁也不肯搭理的样子。 唐鱼水和付麟,脸上有些尴尬的追着跑了进来,看到小左小右,稍稍放心。 “小鱼儿,你怎么把它们两个也带了来。”符青鸾刚要示意小左小右去找唐鱼水,鹿丁鹤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他,上前仔细端详起小左小右来。 小右认生,敛翅垂首紧贴符青鸾,小左则攻击性十足的一张翅膀,朝着鹿丁鹤威吓到,可它似乎忘记了自己此刻的个头,翅膀张起的同时,还不等威吓到鹿丁鹤,却先差点扫到了符青鸾,饶是符青鸾反应快,可差点也被小左那坚硬若铁的翅膀带到。 小左赶紧敛翅,有些委屈的看着符青鸾,低低啼了一声,似乎在道歉的样子,符青鸾有些无奈的看着它。 “青鸾世尊,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这对雕的?”鹿丁鹤稍稍退后几步,虽然在跟符青鸾说话,可是视线仍然锁定在小左和小右的身上,上下仔细打量着,连一点细微的特征都没有放过。 符青鸾听鹿丁鹤话外有所指,阻止了唐鱼水接过小左小右,把蛇谷发生的事情约略说了一下。 鹿丁鹤听完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判断,而是继续追问了一些关乎那对大雕的细节,还有平日里这对小雕的生活细节,因为平日里都是唐鱼水和付麟照顾小左小右,所以两个人替符青鸾回答了不少问题。 鹿丁鹤沉吟过后,看着小谢虞跟小左小右的亲昵感觉,眼神有些捉摸不定了起来。 符青鸾心有所感,追问到:“鹿掌门,难道这对小家伙,跟蛊雕有关?” 唐鱼水和付麟不知前因,听得一头雾水,鹿丁鹤则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到:“它们应该就是那对蛊雕的后代,不过,太小了。” 虽然鹿丁鹤摇头叹息,可符青鸾终于抓到了一丝线索,怎么肯就这样放弃:“小不一定没有用,要不要咱们先试试,如果没有用,再想别的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鹿丁鹤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行人,就这样来到了九重殿外的崖角。 付麟和唐鱼水被符青鸾告知小左小右能够帮到谢虞,立刻激动起来,主动要帮忙。 小左小右刚练飞不久,加之平日又是唐鱼水喂养,付麟训练,符青鸾知道离不开两个人帮忙,再三叮嘱后,这才答应。 不知道是对鹿吴山陌生,还是鹿吴山的流云氤氲太浓,小左小右飞一小段,就要休憩一会,而且飞得很没有章法,符青鸾知道这事急不得,一边由得它们,一边耐心鼓励,鹿丁鹤更是让人准备了足够多小左小右喜欢的牛肉脯,加上唐鱼水和付麟的相伴,饶是如此,半天下来,也没有搜完两个山头。 唯二的好消息,就是经过了这半天,小左小右似乎熟悉了鹿吴山的环境,飞得快了不少,而小谢虞似乎也没有复发的迹象,可是,晚上在房间里看着鹿吴山的平面图,想到鹿吴山的号称十山百头,符青鸾不禁还是有些发愁,这样下去,找遍鹿吴山,要到何年何月。 身旁的小谢虞,早已经沉沉进入梦乡,小左小右一反常态的,今晚并没有跟在唐鱼水的身旁,而是紧贴着小谢虞睡下。 看着睡成川字型的他们,符青鸾微微摇了摇头:事在人为,天见可怜,希望能保佑虞儿,让我们早点找到那神照化境吧。 轻微的翅膀震动声音,让符青鸾醒了过来。 几时睡着的,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睁开眼睛的一瞬,符青鸾不禁心头微微一愣,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之前休息的房间,而是一片空旷不毛的琉璃大地,阴霾遮天,凉风贴地,视线不过几丈方圆之内,放眼望去,到处满是“生人勿进”的感觉。 ? ????? 符青鸾周围遍寻不着小谢虞和小左小右,赶紧将自己的灵识张开到最大,可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特异的东西,让他的灵识彻底失去了作用。 符青鸾收敛心神,观察四周,立刻便明白了,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某个特异的空间。 空中滚动的阴霾之中,又是一阵非常明显的翅膀振动的声音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虽然符青鸾看不清具体的东西,可是他隐约感觉到,这声音跟小左小右振翅的声音很是相似。 跟,还是不跟。沉吟间,那翅膀的声音再度响起,而这一次阴霾之中,一白一黑的两个隐约身影影影绰绰的,似乎在提醒着符青鸾。 符青鸾不再犹豫,戒备着尾随而去。 游龙无法召唤到身边,浮游诀也没法用,琉璃的地面光滑异常,不小心就是一个出溜,缩地和小跑就这样被禁止,符青鸾只能无奈的步行前进。 阴霾逐渐降低,周围的能见度越来越小,很快,符青鸾就感觉自己被这没有边际的雾气云层给裹挟在内,不要说前进,就连辨别方向也变得困难起来。 振翅的声音仍旧不时响起,可是,阴霾之内似乎分布着一股强烈的意识波动,将符青鸾的五感给渐渐遮蔽。 符青鸾注意到这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停步,却已经晚了,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陷入了阴霾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喊无用,灵识和灵力不存在一样,整个人仿佛一个彻底的废人,就这样被抛弃在天地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1章 难道说,这是在某个人的意识之内吗?压抑的感觉,逐渐开始侵吞符青鸾镇定的心境,他的心中微微有些焦躁起来。 突然,一道光影的感觉,从侧前方传了过来,符青鸾稍稍犹豫后,还是谨慎的朝着那边挪步而去。 几步之间,脚下陡然一沉,整个人骤然下落,仿佛坠入了什么空洞般的地方,符青鸾刚要伸手去尝试着抓住什么,脚下突然无声的落了地。 抬头间,四周的阴霾似乎顿消,而在他的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景色。 那竟然是青鸾峰的精舍游廊,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正站在一个大人的面前,垂首静立。 符青鸾仔细分辨,那个大人竟然是自己,而那个孩子的侧影,依稀就是谢虞的样子。 只见那个符青鸾一脸冷漠道:“听人说,今天你跟玉门峰的师兄动手了。” 小谢虞垂首回道:“是,可是,师傅……” 符青鸾也不听小谢虞解释,立刻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去给人家道歉,别丢了我青鸾峰的脸,回来后,定心堂抄峰规一百遍,不抄完不准吃饭睡觉。” 扔下这句话后,符青鸾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房间里,大门一关,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看着小谢虞眼中的委屈,这边的符青鸾好想去安慰他一下,可还不等他动一步,眼前的画面立刻就变了。 玉门峰外门弟子的家门口,小谢虞正在跟一对夫妇陪伴下的孩子道歉。 那个孩子明显比小谢虞高一头,身形也壮了不少,因为身后的父母相伴,此刻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 小谢虞的礼还没有行完,就被对方的爹给拦住了:“小谢,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小谢虞却仍然倔强的把礼行完,用稚嫩的声音给那孩子道歉道:“师兄,白天都是谢虞无礼,还请你原谅。” 那孩子一昂头一撇嘴,一脸的不屑,当娘的一看自己儿子的模样,立刻用力的给了他肩头一巴掌:“还不赶快给你谢师弟道歉!” “爹!娘!”那孩子似乎满脸委屈,可是在娘严厉眼神的逼迫下,只能不甘心的低下头,给谢虞道歉到:“谢师弟,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的。” 小谢虞恭敬的回礼。 “小谢,都这么晚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对方的娘提议到。 “谢谢,可是师傅还在等我,不用了。”小谢虞礼貌的回绝了对方,这才转身朝着回青鸾峰的路上而去,单薄的小身影在夜幕中显得是如此形单影只,没走几步,那孩子的爹看不下去,赶上去,给小谢虞手里塞了个小灯笼:“小谢,路上黑,小心点啊。” 小谢虞心头一暖,道谢后离开。 “爹!娘!我才是你们亲生的好不好,我也吃亏了啊,为什么你们反而向着那个小混蛋!”小谢虞还没有走远,那孩子就跟爹娘吵嚷了起来。 “嘘。”那孩子的娘赶紧给他示意到:“乖儿子,不是娘不疼你,你谢师弟从小没有爹娘疼爱,爷爷也不要他,你比人家大,就算你有理,以后也绝对不准欺负人家,听到了嘛!” “对啊,儿子,这次爹也不站你这边,欺负没有爹娘亲人的孩子,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要是你再这样,以后别说你是爹的儿子!”那孩子的爹也强调到。 “哦……那,那我以后一定注意。”那孩子似乎终于明白到了什么。 “乖儿子,外面冷,赶快进屋去吧……” 后面的对话,因为山风的缘故,小谢虞再也无法听到,可是在他的脸上,两道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就这样流了下来。 虽然周围一片黑暗,可是却并不能阻止符青鸾看清小谢虞脸上的表情:羡慕、委屈,还是感动?又或者说,每样都兼而有之?一瞬间,没来由的,符青鸾也感到自己看着小谢虞的视线,陡然有些模糊起来。 看着此刻小谢虞的神情,符青鸾心头顿时一阵酸楚窒息,前身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一段,也就是说,这件事对前身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连记住的需要都没有,可是,这明明对谢虞来说,却无疑是对他幼小心灵的强烈冲击——在师傅的心中,他根本什么都不算。 想到这里,符青鸾恨不能立刻将前身给抓来,然后狠踹上几脚,心头恨恨之余,符青鸾赶紧上前,就想把小谢虞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可是,伸出手去,手中却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的感觉,怀里也是一片空荡,他整个人就这样穿小谢虞而过,根本无法碰触到他半分。 被符青鸾撞碎的画面很快重聚,看着小谢虞迎风擦干泪水,眉宇间浮起一丝倔强的同时,朝着回峰的路而去的神情,让符青鸾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符青鸾还不等收拾好心情,眼前的画面一黑,周围重新变为了厚重压抑的阴霾,同时,他的脚下再度突然一沉。 这次有了经验,符青鸾不再紧张,果然,没下落一会,符青鸾眼前的阴霾,再度变成了熟悉的景色。 这一次还是青鸾峰的精舍里。 房间里一片阴暗,借着外厅灵珠的光芒,符青鸾发现,这次的谢虞稍稍大了些,八九岁的模样,此刻正卧床不起,脸上一片通红,呼吸有些急促,再加上不时就会咳嗽几声,看样子,似乎是正高烧不退。 谢虞一个人待在这个阴暗的小房间里,没有人照看,屋里也没有药或者其它的东西,只有他的额上放着一块没有拧干的湿漉漉的破毛巾,那水都顺着小谢虞的脸流到了枕巾上和脖子里,一看就知道很不舒服。 符青鸾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左右看去,仍然找不到这里跟退烧治病有关的东西。 房间外面似乎有人经过,不过,却没有人理会房间里的小谢虞,不要说给他换毛巾,就连问一声的都没有。 符青鸾心头火起,可是脑海中又翻找不到这片记忆,虽然知道又是前身造的孽,可一想到就算夺了舍,这个身子也没变,他心头的火立刻就压抑了下去。 小谢虞似乎并没有完全睡着,竖着耳朵在听着些什么,符青鸾尝试了一下,果然还是无法碰触到他,无奈之下,只能旁观着,可是看着小谢虞痛苦的样子,他心中始终不忍,明知道碰不到他,还是坐在他的床前,手虚浮在他的脸颊上,安慰他到:“虞儿加油,千万别输给这种小病和那个垃圾。” 没一会,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小谢虞原本有些迷糊的神情登时清醒了过来,想要观望却又起不来,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响起的两个声音,同时努力的将咳嗽声给压制下来,以免影响自己的听觉。 “峰主,您回来了,谢虞生了病,要不要去丹阳峰药庐要些药?”这似乎是一个下人的声音。 “很重吗?”这冷漠的声音,符青鸾立刻就分辨出,这是前身的声音。 “吃了药,但是烧却一直没退下去。” “不用去药庐了,咱们青鸾峰自己的药就不差,他也不小了,生病也是一种试炼。”外面的符青鸾语气淡漠的如同再说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那,我去让人给他做点吃的。” “不需要,喝些白粥就可以,还有,不要让人过于靠近,以免在峰上传染开。”符青鸾交代完这些,人就离去。 这段对话听完,小谢虞脸上的神情顿时黯淡无光,整个人委顿床上,咳嗽声也更剧烈起来。 符青鸾在屋里听得怒极,加上小谢虞此刻的神情,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碰不到这里的人,径直冲出屋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没有看到原身的所在,于是所有气都憋在了心里,牢牢记住了那个下人的模样:等我回到青阳,非好好让你吃点苦头不可! 符青鸾这边有火无处发,那边精舍的角落里,一块石子从外面扔了进来,好一会没有人反应,一个小身影就从墙上翻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落在院内,左右细看了会,才背着一个小包裹摸进了小谢虞的屋内。 符青鸾认出,这是付麟小的时候。 “表哥,我给你带药和饭来了……”听着屋内低低的声音,符青鸾心头一暖的同时,却也让他心情一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再次进屋目睹小谢虞此刻神情的勇气。 低落的心情,并没有阻挡住眼前画面的转变,阴霾再度吞噬了一切,这次倒是没有让符青鸾下沉,只是眼前一黑一亮,景色变为了玉门峰下练武场的模样。 谢虞似乎长大了些,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似乎正在练武场的外围找人的样子。 练武场上,琉青玉的亲传弟子们正在磨练剑技,一个个热火朝天的,谢虞远远看着,眼中满是羡慕,可是,只是一眼之间,他就硬生生扭转了视线不去看了。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符青鸾心底不禁又多扎了一根刺。 谢虞正要躲开,剑赤霞一声令下,亲传弟子们停了下来,四散周围去休息,谢虞只得赶紧找了棵树藏了起来。 他刚隐起身子,那帮亲传弟子们的对话声就传了过来,想不听都不成。 剑赤霞和史丹鸿都有事去了别处,没有他们两个看着,弟子们的对话内容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吹牛挤兑,闲谈隐私,很快的,话题就转到了付麟和谢虞的身上。 提到不在场的付麟时,亲传弟子们口气就颇为不屑:“要不是师傅他一直护着付麟,加上他那个鹿吴山的外公,他哪有资格这么快成为亲传弟子,明明天赋那么差,到了现在才练气初级。” 一个小胖子尤其跋扈,一脸欠扁的神情:“光这样就好了,上次我只不过说了句他那个什么表哥……对了,就是那个谢虞,我只不过说了句他是魔尊之子,就被付麟那臭小子缠上了,明明打不过我,还死都不肯放手,结果因为我没收住手,把他打得重了些,让师傅他罚我在思过崖待了三个月,那滋味,根本不是人受的,吃不饱不说,天天晚上还做噩梦,你说奇了怪了,我平日里也不做梦啊!” 几句话入耳,符青鸾整个人都差点气炸了,好想立刻把这帮兔崽子挨个收拾一遍,可想到面前的都是思念波变成的幻影,只能恨恨的啐了一口,想要不听,却又好奇谢虞的这段经历,于是便继续听这帮小王八蛋继续罗嗦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魔尊之子又怎么了,事实就是如此嘛,还不让人说。”一个一脸谄媚的小个子呼应到。 “就是,谢虞就是一个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要我说的话,应该就不让他生下来,碰见了就该直接灭了,免得以后遗毒祸害世间。”小胖子一脸的义愤填膺。 “你口气这么大,你去啊,又没人拦着你。”有人揶揄他到。 小胖子一脸的自以为是:“滚滚滚,我就说说不成啊。我只是不明白,青鸾世尊明明那么痛恨魔教中人,竟然把他收作了唯一的弟子,真的让人想不通,也不知道师傅怎么说服他的。” 符青鸾再也忍耐不住,站到这个小胖子身后,抬脚就来了一脚,虽然知道踢不到他,可是看着他的画面在自己脚下破碎后又重新凝结的过程,也稍稍解气些。 “嘘,小声点,让大师兄和二师兄听见,小心又受罚。”有人提醒到。 “明明就是如此嘛,还不让人说。”虽然小胖子嘴上这么说,声音还是压低到了最小,然后叹了口气,仰天幽幽长叹:“那可是青鸾世尊的弟子,还是唯一的,如果让我有这个机会,还不是立刻飞起。” “咱们师傅可是掌门,难道你看不起师傅吗?小心我去举报你!” “去,我就是感慨一下谢虞的狗屎运不成,要你多嘴。我什么时候敢瞧不起师傅的。”小胖子一脸的气势汹汹。 “谢虞的天赋比付麟好多了,可能青鸾世尊看中了这点,想要改造他也说不定,毕竟,他现在还看不出一点魔性来。” “得了吧,要是他真厉害,他爷爷和外公还都不要他,连师傅都指名要付麟而不要他,说明他的天赋也一般,否则还容得咱们说他这些。” 小胖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一股尖锐的感觉突然在他身后出现,回头间,他发现剑赤霞和史丹鸿齐齐站在身后,那胖胖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其他弟子们也一个个面如土色,想要散开,但是看着剑赤霞的脸色,却又不敢。 史丹鸿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既然天赋这么好,今天下午的的量,就再加个十倍如何?以免你到处去说,我和你大师兄不辨天赋,耽搁了你。” “二师兄,您说笑了……”小胖子赶紧赔笑到,可脸上绷得太紧,那笑比哭还难看。 “二十倍。”史丹鸿还不等再加上句,剑赤霞三个字就结束了这段对话,小胖子脸色登时铁青,想要辩解,可是看着剑赤霞的背影,头重重垂了下去。 “干得漂亮!”明知道史丹鸿和剑赤霞听不到,符青鸾还是不禁由衷的称赞两人到:过去竟然不知道他们两个这么关照虞儿,等回了青阳,可要好好谢谢他们两个。 对了,虞儿呢?符青鸾突然想起谢虞来,抬头看向谢虞藏身的树上。 谢虞藏身在树上,枝叶掩映间,符青鸾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可是,他却能够注意到,谢虞藏身地方的枝叶,此刻正在轻微的震颤着,里面那强烈的情绪,以思念波的形式扩散着,毫无阻拦的直透符青鸾的心窝之中。 符青鸾再也忍耐不住,爬上那株树上,分开枝叶之间,谢虞正眼神黯淡的坐在枝头之上,眼底的不甘和一丝怒火浮动着,却丝毫驱散不了眼中脸上那浓重的哀伤和屈辱。 他的双拳紧握着,肩头微微颤动,带动着身下的枝叶,轻轻震动着, 谢虞此刻的眼神让符青鸾心如刀绞,他恨不能把自己塞进那画面之中,哪怕只是把一只手带进去,摸摸那垂着的头也好。 符青鸾抬起手来,想要安抚一下谢虞的情绪,可是无论努力了几次,每次他的手跟谢虞的画面一接触,谢虞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立刻散成了无数的碎片。 只有当他将手移开时,那画面才会重新凝聚。 手上的虚无感,与心头的无力感呼应着,符青鸾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的没有用,哪怕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无论做什么,都已经弥补不了了。 符青鸾一直自诩,关于谢虞的过去,他已经都了然心中:一个被爷爷外公不要的孩子,父母双亡,自己的前身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二十年,只有付麟跟他亲近些。 可是,当今天再一次从谢虞的角度,重新审视一下这些带给他的感觉时,符青鸾发现,换做是自己,竟然连一件事都无法忍耐下去,而谢虞自己,却就这样忍受了整整二十年。 只是三件事情而已,就足够符青鸾管中窥豹,更不要说,这二十年来,谢虞经受的,要比这远远多得多。 被父母抛弃,命运多舛;被爷爷抛弃,亲情故去;被师父抛弃,师门无恩;被同门疏离,相煎何急。 符青鸾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很明白谢虞的感受了,但是此刻才忽然发现,这时的自己,才是第一次对谢虞内心里的感觉,真正的感同身受。 虽然知道没有任何的意义,符青鸾还是坐在谢虞的身旁,哪怕只是静静的陪伴在身旁,符青鸾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在一旁空自感伤和恼火。 谢虞此刻的身量刚刚长开,身体还略显单薄,一看身形,符青鸾就了然心中,自己的前身,到底对谢虞如何的不待见,不要说给他打基础,似乎连吃什么都是一股小家子气的样子,否则以谢虞父母的姿容样貌,谢虞何至于都这个岁数了才这点身高。 看着谢虞满是不甘和痛苦的侧颜,符青鸾终于还是无法视若无睹:“虞儿,师傅知道你难受,但是看开些,男子汉的成长路上,谁都是这样咬着牙过来的,你被他们给嫉妒,恰恰说明你很优秀。以后你会变得很高大,很帅气,身手也是青阳三代弟子第一,是师傅最骄傲的徒儿,也是每个怀春少女的深闺首选……” 说到这里,符青鸾心头微微闪过了一丝难以名状的不舍,不知怎的就顿了一下,还要继续说下去时,他忽然发现,一直低垂着头暗自神伤的谢虞,竟然就这样抬起了头,好像能够看到他一样,静静的注视着这边,眼中和脸上的神情,也和缓了起来。 难道说,虞儿他!符青鸾一愣:可是,这应该只是思念波,没有形体,也听不到自己的话才对…… 符青鸾还不等想完,谢虞陡然起身,周围的景色骤然消失,浓重的阴霾在符青鸾面前散开了些,空处的位置,谢虞静立符青鸾的面前,眼神飘忽的与符青鸾对视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却又一直无法出声。 符青鸾意识到了什么:“虞儿,你是不是有……” 可他的声音刚出口,就感到眼前谢虞的身影微微晃动,眼前一花间,一个谢虞竟然一分为三,赫然便是之前三段记忆中每个谢虞的样子。 符青鸾微微一愣,就要抬手,可三个刚刚还站在一起的谢虞,突然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散了开去。 符青鸾一时间不知道该追哪个才好,就是这一犹豫,三个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外围浓重的阴霾之中。 “虞儿,你到底要跟为师说什么?!”符青鸾不禁心头一急,大声的对着前面的阴霾中招呼到,可是,阴霾厚重,不要说回音,就连他这声到底传出去没有,符青鸾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 符青鸾一咬牙,凭感觉挑了个思念波散发的最为浓重方向,迎着就走了过去。 与之前不同,这次的阴霾,符青鸾只要稍一碰触,整个人立刻就被弹了回来,不要说进去,就连碰一下都不可以,不仅如此,里面散发的思念波也陡然加剧,猛烈的朝着四周释放着令人异常难受的感觉,就算是符青鸾,在一旁被“推搡”了一会,就感到心头非常不舒服起来。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符青鸾稍稍退后几步,这才缓了口气。 梦境不是梦境,幻境不像幻境,看着又开始挤压过来的阴霾,回想着之前阴霾中那两个像是小左小右的身影,心中有灵犀,符青鸾脑海中骤然涌出一个猜测:难道说,这里就是那神照化境不成?! 感受着那逐渐汹涌不定的思念波,跟记忆中鹿丁鹤对神照化境的感觉对照着,那个判断越来越真实,心头也立刻着紧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思念波就是虞儿此刻的情绪,如果不快点找到他的真身,帮他度过天字诀的第一关,让他走了他爹的老路子,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直以来的期待! 想到这里,符青鸾打起精神,强忍住那思念波对自己精神和心情的冲击,迎着阴霾无畏而去。 既然阴霾的主体是思念波,虽然心法无法使用,那就把自己的记忆散发出去,看看能否中和它。 一次,两次,三次……没试几次,竟然就这样被符青鸾给生生撞破了阴霾的阻碍,一头扎了进去。 阴霾之内,目不能视,符青鸾完全靠自己的感觉,感应着思念波的流向,朝着最浓重的来向逆流而去。 阴霾和思念波互相纠缠挤压,遍布在符青鸾的四周和天地间,符青鸾感到自己就像是海啸中的一叶扁舟,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气力和注意力,才能够坚持住正确的方向。 符青鸾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到了一个石磨当中,被阴霾和思念波一起碾压着,越是往里,压力就越大,可是符青鸾一点放弃的心思也没有,反而甚是欣慰,这说明,他选择的方向,一定没有错。 终于,符青鸾感到自己再也前进不了哪怕半步,周围暗流涌动,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将他给向外冲击着,似乎要把他给生生抛出。 符青鸾咬紧牙关,沉住双脚,将呼吸调了一下,突然开口喝道:“谢虞,我符青鸾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给我像个男人样一点!” 声音出口的同时,周围的潮涌似乎暂时停顿了一下,符青鸾凭着感觉,力灌双臂,用力撕扯间,竟然生生将眼前的一片黑暗乱流给弄开了一条缝隙。 间不容发,乱流再开前,符青鸾生生挤进了缝隙之内。 内里平和了不少,可是气氛却更加压抑逼仄,符青鸾刚走进来,就感到肩头差点挺不住,好不容易才把腰给板正了。 里面跟身后的乱流不同,到处晦暗一片,空气浓稠如浆糊,稍一呼吸,就会立刻糊住口鼻,符青鸾压住呼吸,感应着若隐若现的思念波,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暗云密布之处,小谢虞正埋首最黑暗的角落之内,抱膝坐地,埋首在微微耸动的双臂间悲恸着:我明明已经尽力而为,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离我而去,爹爹娘亲不要我,爷爷外公疏远我,同门们都抗拒我,甚至连师傅他都无视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沉痛的情绪,混合着思念波,排山倒海般扑面而至,身体疲劳的符青鸾,差点就被压垮在地。 想要前进却不可能,符青鸾感到有些棘手,叫了小谢虞几次,无论如何改变语气和声音,无论鼓励还是刺激,小谢虞都浑然不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小谢虞就要被那阴霾给完全吞噬,脑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现起谢虞曾经种种的音容笑貌,无论是生气的,还是厌恶的,以及那沉静之下,不经意浮起的温馨笑容。 好想永远能守护着那张笑脸!一刹那,符青鸾心头的所有的情绪,无论激动的、愤怒的、哀伤的……种种种种,一瞬间化作了绕指柔,袅娜在他的心底脑中。 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眼中的视线,浮满了关心,符青鸾缓缓向前,小谢虞身旁浓重且阻力深重的厚黑氤氲,碰到他的一瞬,竟然就这样画作丝缕青烟,消失殆尽。 走到近前,符青鸾轻轻俯身,将小谢虞的肩膀抱在怀里:“虞儿,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变成了什么模样,师傅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的。” 符青鸾的声音,化作了缕缕淡色的光芒,腐蚀着小谢虞周身缠绕散发的黑色阴霾,浸润着他的肌肤,透过他重重的心防,就这样渗进他那干涸已久的心底。 符青鸾只感到怀中那小小的身影上,一股强烈却柔和的力道,层层叠叠的厚重起来,垂眼间,之前一直埋头,无论自己如何呼唤都不曾抬眼半分的小谢虞,竟然将头抬了起来,眼中莹莹而闪,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他:“……师傅?!” 第143章 “是为师,虞儿……”看到谢虞终于认出了自己,符青鸾心头突然一阵涌动,一刹那竟然在眼中浮起了一丝莹莹之意,一时激动,就这样把谢虞给抱在了怀里:“虞儿,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虞骤然一惊,眼中喜乐闪耀,又混着肉眼可见的的难以置信,好一会才缓了过来,抬手将符青鸾回抱怀中,肩脖微微颤抖着,神情中满溢着兴奋莫名。 好一会,符青鸾这才放开了谢虞,上下打量着他——虽然谢虞记忆是恢复了,可是外形仍然是小时候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 谢虞看着符青鸾的脸,眼神是如此的温柔纯净,缓缓抬起手来,在符青鸾的眼角轻轻拭过:“师傅,徒儿无能,虽然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似乎又让您担心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总记得先担心别人!脸旁那一瞬间滑过的关怀,谢虞眼中浮动着的歉疚和温暖,让符青鸾差点忍不住就想罗嗦他两句。 可他还没等开口,刚刚还正常的小谢虞,突然神情一变,身子一抖,身上一团光芒凝聚脱出,在天上映照成了六个大字“天外天,仙外仙。” 六字两列,前金后乌,只有金色的“天外天”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所至,阴霾顿时散尽,琉璃大地上一片光彩照人,映的天地间一片瑰色。 还不等符青鸾欣赏两眼,小谢虞就这样软倒,符青鸾赶紧把他抱在怀里。 小谢虞呼吸平稳,体内灵力强盛,体温恒定,并没有危险的样子,符青鸾这才放下心来。 符青鸾正头疼如何从这里出去,一声长鸣,两团身影穿透瑰色,从空中骤然落下在符青鸾的身旁。 符青鸾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长大版的小左小右,比他还要高出两头,据地而立,高大威猛,跟它们的父母一模一样。 看着符青鸾抱起小谢虞,小左俯身展翅,让符青鸾乘上,两雕同时起身,符青鸾只感到一阵风压涌起,顿时冲破云雾,顷刻间便来到了空中。 符青鸾向下俯视,阴霾消散,凉风不见,天上的“天外天”光芒普照,琉璃大地上光华万千,端的是华贵高雅,气势不凡。 从红色的天字上,小左小右一个加速,振翅而出,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黑,就这样失了神。 醒来的符青鸾,发现恢复了原本样貌的谢虞正端坐床边,眼中关切的看着他。 “虞儿,你真的恢复了。”符青鸾拉住谢虞伸过来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之前经历的种种,一刹那在他的感觉中就像做了一场很久的梦一样。 “师傅,似乎是徒儿乖张,没有听您的劝强行乱行心法,才……”谢虞刚要继续道歉,立刻就被符青鸾给打断了:“为师不要再听你这些话了,为师只要你一句,从今往后,绝对不许再随便隐瞒为师哪怕一件事,你能做得到吗?” “徒儿做得到。”面对符青鸾的视线,谢虞认真的回应到。 “这就好。”符青鸾脸上浮起一抹欣慰,谢虞看在眼里,心中陡然浮起一股暖意和悸动,反拉住符青鸾的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大师兄,你真的恢复了!”付麟和唐鱼水满脸惊喜的直扑过来,径直挂在了谢虞的身上。 谢虞怕两人压倒自己冲撞到符青鸾,赶紧将他们稳住,同时轻拍着他们的后背:“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两个了。” “那都是应该的。”付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松开手,同时将唐鱼水从谢虞的身上抱下来,放在自己的身侧。 符青鸾看着床前的三个徒儿,想想前几日的经历,真是恍若隔日,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就想下床。 谢虞刚要过来相扶,迟到的鹿丁鹤却已经进了门内,一看恢复的谢虞,立刻激动的肉花带雨,抱住谢虞就疼爱的不放手了:“乖孙儿,你可恢复了,你知道外公多么担心你……” 谢虞本想拒绝,可是手刚抬起,神情间一犹豫,还是放下了手,接住了这份沉甸甸的关心:“外公你也别太激动了,孙儿已经没事了。” 鹿丁鹤好不容易才放脱了谢虞,可是原本预定的清谈会,却就这样变作了庆祝谢虞恢复健康兼天字诀初成的宴会。 要不是谢虞和符青鸾再三相劝,加上付麟动之以情,史丹鸿晓之以理,鹿丁鹤这才放弃了传檄各派的念头,可是,那宴会却是怎么都拒绝不了了。 整整五天,整个鹿吴山上下齐齐雀跃欢庆,就连山下的百姓们都参与了进来,美酒佳肴,欢声笑语,烟花曲艺,仙舞天籁,声传天地方圆而不绝。 来自各方的祝福和笑声,如此的真诚而恣意,看着一向排斥这个的谢虞竟然坦然而受,并没有特别抗拒的意思,符青鸾心中由衷的欣慰: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虞儿也变得豁达了不少。 好不容易挤出了点时间,符青鸾这才帮着谢虞稍稍验证了下天字诀,没想到被鹿丁鹤他们给发现,瞬间点燃了宴席的高潮,原本稍稍放松了欢庆节奏,再度一脚踩到了最高点,就连付麟,都被拉着灌了不少酒,符青鸾好不容易才替谢虞挡下了所有,实在顾不着付麟,索性只能由他了。 又用了两天,确定谢虞体内的天字诀毫无反噬,一行人这才赶紧强行婉拒了鹿丁鹤的挽留,并保证不久后就一起再来,这才好不容易脱身,朝着青阳归去。 史丹鸿先行一步,回青阳禀告谢虞的事情,符青鸾和付麟则因为宿醉,被谢虞和唐鱼水陪着,在路上的镇子多歇了一宿。 符青鸾和付麟宿醉的情况,比谢虞想象中的要严重些,不过谢虞的醒酒汤很是管用,只是各喂了一碗,两人就舒服了很多,在客栈的房间一觉安稳睡去。 夜半时分,符青鸾竟然被尿给憋醒,虽然并不想起,最后还是晃晃悠悠的起身去解手了。 回来时,符青鸾仍然有些迷迷瞪瞪的,凭着感觉就推开了门,径直摸上床便再度睡了过去,全然没有发觉,在床的里面,多出了一个身影——谢虞。 符青鸾开门时,谢虞就已经察觉了,可还不等他关心一声,符青鸾就躺了过来,径直睡下。谢虞立刻猜到,符青鸾这是进错了房间,本想抱他回去,可是看着身旁安睡的符青鸾,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心绪即刻平复下来,起身先替他盖好了被子。 仔细连被角都掖好,谢虞这才重新在符青鸾的身旁坐了下来,虽然月色不明,可符青鸾神情的细节,却都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眼中。 符青鸾甜睡之颜,纯真若孩童般,对周遭一点防备都不曾有,似乎无比的安心,看着这份睡颜,谢虞心头不禁一阵甜蜜,一阵彷徨。 这一段的事情,路上他已经约略听唐鱼水说了不少,不过他记忆中的空白,却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只是,这些却并不能阻止他找回的那些记忆所带给他的满足感。 一想到自己曾经跟符青鸾同被而眠,一起洗澡,被他给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为了他的安危不惜盗取金丹,谢虞心底压抑许久的纠葛感情,就剧烈的翻涌起来。 自从天字诀初成,谢虞体内的心法已然一体,灵力大增的同时,心跳呼吸控制自如,可是,今晚面对着符青鸾,心头的这种悸动,这种时而温馨甜蜜,时而纠葛难平的感觉,谢虞已经可以判断出,绝对不是因为心法而引起的了。 那么,自己对符青鸾此刻的这种感情,到底该名之为何呢? 谢虞感到自己的脑海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是他的理智却将那答案给牢牢压抑在心底,令他自己都无法看清它的真实面目。 为了确定自己的这个判断,谢虞抬起手来,轻轻摩挲着符青鸾的脸庞,感受着自己那有些杂乱的心跳,脸颊上微热的感觉,心中的不安和期盼,这种难以捉摸的东西,竟然让谢虞如此的着迷和沉醉,忘记了自己最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做的。 一时心中迷乱,符青鸾的睡颜在谢虞的眼中,竟然渐渐令他难以自拔起来,放开摩挲着脸庞的那只手,谢虞缓缓俯下头去,很快他的嘴,距离符青鸾的额头,就只有咫尺之遥了。 “啊——!”突然,符青鸾原本恬静的面容骤然扭曲,一声疾呼,他就这样睁开了眼睛,双眼微微失神的看着有些慌张的谢虞,眼底中浮动着一抹清晰可见的惊魂未定。 “师傅,你没事吧?”谢虞压下心惊肉跳的感觉,关切的问到。 “……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符青鸾缓缓坐起身来,竟然有些神不守舍的,连看谢虞一眼都没有。 谢虞这时发现,符青鸾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黯淡,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汗水,这样的符青鸾,可是谢虞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谢虞掏出汗巾,仔细的替符青鸾将额头的汗水擦去,符青鸾这时才缓过劲来,注意到自己竟然是在谢虞的房间里。 随口问了句,就被谢虞给搪塞了过去,睡在隔壁的付麟和唐鱼水闻声也过来看一眼,被符青鸾给温和的劝了回去。 谢虞虽然满脸关切,符青鸾还是执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他略显勉强的笑意,谢虞眼神中的担忧似乎就这样凝住了。 关门坐在床上,符青鸾怎么都睡不着了。 尽管噩梦刚醒,可噩梦的内容,符青鸾却已经记不得了,只有梦中那沉重却压抑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怎么都无法驱散。 原本谢虞恢复,且天字诀初成,跟自己的心结全部解开,也变得开朗了许多,付麟和唐鱼水更是懂事听话,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飞速展开,可是这一个噩梦带来的感觉,却生生毁了符青鸾心头的美好。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不是一个悲观之人,虽然到不了天塌了当被子盖的地步,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也被一个梦给左右了感觉,似乎一片美好的将来,瞬间一片黑暗,等待着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黑暗,而且无比坚定,怎么都无法从心头抹去,这是从来没有过,也令他难以相信的。 尝试了几次,心法和回忆都无法有所帮助,心头难定艰涩,符青鸾眼见着睡不着,于是推门而出,却发现谢虞就在外面守着。 师徒两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笑,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月色散碎,却不掩星光,师徒两人在空荡荡的街上并肩而行,两道长长的影子几乎融成了一个。 谢虞没有再开口相询,符青鸾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缓步走在长街上。 夜风微凉,符青鸾自不会在意,谢虞却还是将披风解下,给符青鸾披在了身上。 徒儿的好意,符青鸾自然不便拒绝,站在那里由他摆弄。 谢虞绑披风时,身影竟然将符青鸾的视线给遮蔽,符青鸾这时发现,谢虞的肩头,似乎又宽了些,只见他专注的系着披风,神情集中时,侧颜如画似像,竟然淡淡散发着一股令他难以转移视线的气息。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无论如何艰难,符青鸾也没有对谁产生过依赖的感觉和念头,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跟谢虞并肩缓步,那个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需要他多关心一下的,总是将自己内心真正感情压抑在心底的年轻人,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似乎是这么的可靠。 谢虞很快替符青鸾搞定了披风,两个人再度向前,符青鸾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头和眉间的那股不安,竟然就这样依稀减淡了许多,渐渐不见了…… 第144章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符青鸾也不急于回青阳,鹿吴山附近他和唐鱼水都是第一次来,加上谢虞担心符青鸾那晚噩梦的影响,也同意多留了几天游玩一下。 美食美酒,皮影戏画,第三天上甚至还碰到了一个流浪杂耍团,连谢虞和付麟都看得很是欢畅,师徒四人抛开一切,好好享受了几天,然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青阳。 师徒四人直接去了玉门峰,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史丹鸿,神情却有些微妙。 符青鸾微一沉吟,还是在上山途中开口问了句,没想到一向知无不言的史丹鸿,竟然只回了句:“师叔还请见谅,等会儿您和几位师弟见了师傅,自然便会知道了。” 符青鸾眉头微微一皱,不自禁跟身后的谢虞交换了一下眼神,可是,从对方的眼中却也没有找到答案,只能就这样来到了清音阁琉青玉的面前。 不用符青鸾开口相询,只是一眼,哑谜的答案就立刻揭晓——只见在琉青玉的一旁,谢华栋正端坐原地,而他的关门弟子周驰宇,也陪伴在侧,看到四人,立刻微微垂首示意。 看这样子,谢华栋似乎来了不短的时间了,虽然青阳跟小巫山平日里有所来往,一般也只是掌门层面上的,而谢华栋除了上次拜师大典之外,已经几十年不曾踏足青阳了,这次才隔了这么几天,便又重履青阳,而且竟然早不来晚不来,正挑了谢虞恢复后回山的这个点,肯定不是一时的兴起。 想到这里,联想到拜师大典时发生的事情,符青鸾不禁感到一阵头疼——这位谢长老可不是易予人物,没有足够的把握,肯定不会轻易出手,难道说,他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虞儿天字诀初成,所以又来要人不成?! 一念及此,符青鸾暗暗冷哼一声,心头登时一阵不岔涌起:你的这个孙子,你出生没管,成长没管,学艺没管,这时眼见着瓜熟蒂落,反而来捡现成的,想得倒美,就算是掌门师兄他答应了,我这个师傅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意的,倒是要看看你能演出哪一劳什子来! 符青鸾神情一敛,带着谢虞三人给琉青玉行礼道:“掌门师兄,师弟带着虞儿无恙归来,特地先来给你报一声平安。” “这次烦师弟你劳顿,至于虞儿,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啊。”琉青玉看着师徒几人,脸上甚是欣慰。 “谢虞又让掌门师尊担忧了,甚是惭愧不已。”谢虞更是对谢华栋看也不看。 “虞儿你身体平安就好。”琉青玉微笑颔首。 谢华栋将手中的茶杯一放,清了清嗓子,看着琉青玉道:“青阳真人,抱歉打断你们师徒话暖,只是,能否把虞儿暂时借给在下一会。” 听到“虞儿”这两个字从谢华栋的嘴中如此平和的说出,符青鸾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心头泛起一股别扭的感觉。 “无妨。”琉青玉看向谢虞:“虞儿,谢长老有事跟你相商,你就先去一下吧。” 谢虞本想拒绝,可是琉青玉开了口,他只得默默应了下来,跟在站起往外走去的谢华栋身后而去。 符青鸾本想也找个借口出去听听两人要说些什么,可琉青玉却跟他搭上了话,似乎有意不让他离开似的,无奈之下,符青鸾只得断了这心思。 玉门峰的练武场,谢华栋走到这里才停了下来。 虽然谢虞一点也不想跟谢华栋搭话,可是为了早点结束,他还是主动开口道:“不知谢长老有何见教?” “见到爷爷,连声问候都不会吗?符青鸾是怎么教的你。”谢华栋转身看着谢虞,语气虽然平淡,可言辞却着实尖锐,听得谢虞一直平静的心头,登时涌起一阵不快。 “与君子不出恶言,谢长老如果除了教育谢虞之外没有别的事情,谢虞这就告退了。”谢虞转身就要离开。 “我给你定了门亲事,新娘是周驰宇的妹妹,人品家世都不错,一个月后完婚,这次来青阳,就是专门告诉你这件事的。”谢华栋一句话,就把谢虞给定在了原地。 谢虞缓缓转过身来,神情严肃的瞪视着谢华栋,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面对谢虞简直可以吞噬掉他的视线,谢华栋却平静如初:“既然事情已经告诉你了,我也该走了。” “请问谢长老,你认为这种事情,谢虞会答应吗?”谢虞抬手拦住谢华栋,语气中已然是怒火熊熊。 谢华栋冷冷一哼:“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父母既然不在了,我说了就算数,那轮得到你自己来决定。” 谢虞接下来的话还不等出口,就被谢华栋给抬手阻止了:“虞儿你也不用多费什么口舌了,上次回山,我已经从闵清闲口中知道了你们的经历,我还不糊涂,你也是聪明人,如果不想符青鸾被夺舍这件事公开,就老实接受我这番好意,等着一个月后做个新郎官吧。” 说完,谢华栋也不看谢虞的反应,跟他擦肩而过,朝着清音阁的所在而去。 山风疏朗,吹拂着原地静立的谢虞衣角,可是他却浑然不觉,脸上眼中,起伏着怒火与不甘,却又无处发泄,只是垂手握拳,整个人犹如定住了一般,而在他的脚下,失控的灵力浸入铺地的巨大青石条中,眼见着历经岁月坚若顽铁的青石,就这样顷刻间化为糜粉,酥软失撑,谢虞整个人就这样毫无意识的缓缓沉了下去。 符青鸾没有料到,谢华栋回来的如此之快,看着他空荡荡的身后,不禁有些意外:“谢长老,虞儿呢?” “他正在外面消化喜讯呢。”谢华栋视线越过符青鸾,看向了琉青玉:“青阳真人,这次冒昧前来,真的是甚为仓促……” 喜讯?!虞儿有什么喜讯?!这个词入耳,符青鸾心头立刻涌起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琉青玉跟谢华栋的寒暄,他已经听不进去,唯有最后谢华栋的那句话,深深刺入了心底:“一个月后便是虞儿大婚之日,还请青阳诸昆仲准时驾临小巫山,喝一杯喜酒,在下到时一定恭候。” 一句话犹如晴天炸雷,符青鸾原本平静的心情登时一片焦土,错愕之情无法掩映,就这样在眼底浮了出来。 谢华栋却并没有放过他,专门走到符青鸾的身前对他说道:“青鸾世尊是虞儿的师傅,到时可一定要出席,我一定让虞儿和新娘子好好敬你几杯酒,以感谢你对虞儿的栽培之恩。” 言毕,谢华栋便跟琉青玉告辞。 “等一等,这件事虞儿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看着谢华栋就要离开的背影,符青鸾突然开口到。 “可事实就是,虞儿已经答应了,如果青鸾世尊不信,可以自己向虞儿求证。至于婚事,这是我跟虞儿之间的私事,天地君亲师,青鸾世尊你虽然对虞儿师恩隆盛,可也只是师傅罢了,这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又或者说,你有什么别的身份,够格阻止这件事吗?”谢华栋转身,用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眼神扫了符青鸾一眼。 我为什么就不能插手?!这句话到了口边,意识到琉青玉他们就在近旁,还是被符青鸾给生生咽了回去。 而那边,谢华栋已经在周驰宇的陪伴下,朝着清音阁外而去。 符青鸾一瞬间心中五味杂陈,十根手指,六凉四热,泾渭分明,看着谢华栋离开的方向,愣愣的出着神,连付麟和唐鱼水的声音都听不进耳朵里了。 符青鸾很快恢复了平静,跟琉青玉告了别,带着同样意外的付麟和唐鱼水去找谢虞,可是,让三人意外的是,谢虞只是在房间里留了张字条“无恙,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师傅和两位师弟勿念”,然后就怎么都找不到了。 符青鸾有些着急,却在兜天阵里发现了谢虞的气息,只不过兜天阵被谢虞用灵力封住,谁也无法进入,也无法传递消息进去,符青鸾试了几次无用,又想到自己对谢虞要成亲这件事都如此错愕,谢虞本人肯定也很意外,只得暂时放弃了,回到了精舍。 一天里,谢虞就要成婚的消息便传遍了青阳,就连青鸾峰的仆妇们都开始口耳相传起来,至于那个周驰宇的妹妹,更是被形容的没了边,明明也没几个人亲眼见过,可在他们的口中,却已经将那个人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似乎凭空生出来个金凤凰一般。 符青鸾本就有些心乱,索性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静心。 可是,他却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他的心境越是更加烦乱,原本只是想清静一下,不用面对谢虞就要成亲的现实,结果,心烦意乱间,他少有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虞儿已经答应了爷爷的亲事?为什么?按照他的性格,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难道说,虞儿对那个女孩子早有私情?不可能,如果真的有,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就算自己没有察觉,付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这些如果不可能的话,那就是谢华栋用什么东西威胁了虞儿,所以他才会如此烦恼,宁可一个人静静,也不想跟我这个师傅商量一下。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的,谢华栋那个人,这样做才是他的方式和手段,他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照顾虞儿的想法。 虞儿也是,明明才答应了我这个师傅,无论什么事情都不会再隐瞒我的,结果刚一遇到麻烦事,却又一个人去面对了,哎,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可是,谢华栋会用什么事情逼虞儿就范呢?这件事,一定是虞儿特别在意的,可是,虞儿在意的人或事,只有付麟我能想到,可是,谢华栋能拿麟儿怎么办?麟儿可是鹿丁鹤的心头肉,谢华栋胆子再大,还能用麟儿的安危威胁虞儿不成,这个计划太笨成本太高,不可能。 可是这个不可能,又有什么可能呢?为什么谢华栋之前不用,现在才用,这说明,这件事情,是谢华栋最近才发现的…… 符青鸾就这样一个人独坐房间里,脑海中此起彼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等他恢复了注意力时才发现,屋内已经灵珠莹莹,天色是夜半时分了。 看着身前安放的饭菜,还有因为担心睡在矮榻上的付麟和唐鱼水,符青鸾心中不禁感到一丝内疚,刚要起身给两个人加床被子,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符青鸾叫了声“进来”,门被推开,进来的竟然是白日里藏身兜天阵的谢虞。 “虞儿你……”符青鸾起身,话还未出口,谢虞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静静的注视着符青鸾的眼睛。 谢虞的眼神中很是坚定,可除此之外,还洋溢着些什么非常热烈的东西,符青鸾一瞬间看得有些眼晕,也辨不清那是什么了。 “师傅,虞儿要暂时离开青阳几天,所以特此来跟师傅话别。”谢虞一开口,让符青鸾登时一愣,可还不等他出口相询,谢虞已经跨前一步,跟符青鸾之间的距离,几乎是咫尺之遥。 谢虞居高临下的,神情郑重的看着符青鸾,坚毅而道:“师傅,等这次事情解决后,徒儿有话要跟你说。” 言毕,也不等符青鸾回应,谢虞已经御剑出门而去。 符青鸾立刻意识到了谢虞的意图,赶紧追了出去,可谢虞速度如此之快,眨眼之间,身影就从符青鸾的视线中不见,符青鸾御剑而起想要去追,可心头陡然一个念头流过“虞儿拒绝了谢华栋,就不会成亲后离开我身边了”,就是这么缓的一缓,符青鸾的灵识之中,便已经失去了谢虞的踪迹。 “你有什么别的身份,够格阻止这件事吗?”谢华栋白日里的这句话,在符青鸾的脑海中回响着,平日里果决的符青鸾,就这样迷茫了:我只是师傅罢了,凭什么阻止虞儿的婚事,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如此,我的心里面,却还是这么难受呢。 游龙载着符青鸾,就这样浮在半空之中,夜色之下,更显得符青鸾形单影只,背影惶惶…… 第145章 小巫山的景色已经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谢虞稍稍减速,朝着小巫山的山门直降而去。 此次前来,他已经做好了跟小巫山动手的准备,没想到他的出现,却丝毫没有惊扰到小巫山山门守卫弟子,反而在问过他的姓名后,径直把他带到了谢华栋的房间外,通报之后便转身离去。 如此平淡的开端,让谢虞稍稍意外,沉吟片刻后,他还是推开了谢华栋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还算质朴,不过细节之处显真章,看得出,房间的主人在这里花了不少心思。 谢虞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朝着屋内而去。 谢华栋正端坐书房内看书,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谢虞的到来,对谢虞的出现非但没有一丝惊讶,甚至连抬头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在紫檀椅上看着手中的书页。 房间中的沉默,让谢虞很是不适应,于是,他还是主动开了口:“谢长老,青阳谢虞参见。” “怎么,这么快就急着想见新娘子了?”谢华栋翻了页书,视线仍旧锁定在上面,对谢虞,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虞眉头一耸,但是随即平静了下来,掷地有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谢长老你,我是绝对不会接受这门亲事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要跟他在一起。” 谢华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的视线落在谢虞的脸上:“哦,有了喜欢的人,就连师傅的安危都不顾了,你跟符青鸾的师徒情,要比我想象中的更脆弱些呢。” 谢虞却压根不理会他的调侃:“师傅此刻安好,就不劳你费心了。至于你想说的东西,随便你跟谁去说,先不管会不会有人相信,就算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大不了我跟师傅一起离开青阳,浪迹天涯,我是绝对不会被你这种人给威胁的。” “没想到你喜欢的人,还真的是符青鸾。”谢华栋眼中骤然英华一闪,看向谢虞的视线瞬间锐利如刀,饶是此刻的谢虞,也刹那间感到自己被这一眼给完全看透,心里的每一分心思,都被展现在谢华栋的眼前。 smile405 还不等谢虞调整好,谢华栋的视线重新回了平静,微微垂眼:“你怎么确定你对他的感情就是喜欢,而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因恩生念,错把师徒情误会成了喜欢呢?我可记得,这个符青鸾,似乎从小就把你弃置一旁,不闻不问,跟我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呢,你对我这个爷爷都如此痛恨,对他却在短短几个月里如痴似魔,聪明如你,就没有觉得一点古怪吗?” 谢虞神情一敛,肃容而道:“对于这份感情,我的确误会过,不解过,也彷徨过。为此,我甚至在兜天阵里苦思了许久,然后,我终于恍然大悟了。我对师傅的感情,是不折不扣的喜欢。[少白]他过去对我做过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了付麟,为了解除我的怒火,他会不惜自己的名声和真元;为了与他无关的唐鱼水,他会不惜自己的安危和地位;为了我的固执和倔强,他会想尽办法开解和引导;为了我的安危,他会不顾一切;没有他在我的身旁,我会对他想念;没有他在视线中,我会失落;没有他的陪伴,我会渴望;看不到听不到他的音容笑貌,我会怅然若失……如果这些还不叫做喜欢,那还有什么感情可以称作喜欢。至于我何时喜欢上他,什么事情让我喜欢上他,这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对他的这份感情,是否坚定而真挚。” 平日里沉静的谢虞,此刻竟然会面对他如此直白而言,谢华栋心中不禁很是别扭,冷冷一哼道:“不过看符青鸾的表现,他似乎并没有察觉你的这份心意呢,他的为人,想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真的能够坦然接受你的感情吗?” 谢虞神情坚定,丝毫不为谢华栋的话语所扰,掷地有声道:“这种无聊的挑拨,就请你不要再用了,它对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请不要把你在我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敬意也浪费掉。至于师傅接不接受我的这份感情,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而结果如何,也不需要你来操心。” 谢华栋闻言陡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紧盯谢虞的双眼,用写满了失望和不解的视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谢虞,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谢虞则是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坦然面对谢华栋那足以令普通人畏怯的视线的洗礼。 “当年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也是这样跟我说这句话的。”良久,谢华栋的神情突然一黯,长叹一声,语气与眼神中充满了萧索之意,似乎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回到了那一日一般。 谢虞看着这样的他,丝毫不为所动。 谢华栋看着这样的谢虞,第一次在眼中露出舐犊之情,努力的对谢虞强调到:“可是,虞儿,你可知道,现在的你,是在走上邪路!你跟符青鸾的感情,于情于理,前路都是千难万难,是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祝福的!难道你又要重蹈你那个不成器父亲的覆辙吗?!” 谢虞话语虽然平淡,可是眼底的神情却坚定不移:“父亲的入魔,源自他自身的软弱和意念不够坚定,我是绝对不会重走他的老路的。我喜欢师傅,就会对他负责到底,谁也动摇不了我的信念,至于正路邪路,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他愿意接受我,无论是仙界鬼蜮,还是刀山火海,我都绝不后悔!” “混账!难道你就这么不爱惜你自己的这条命吗?!”谢华栋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顺手摸起身旁的茶杯,携着强大的灵力朝谢虞扔去。 茶杯上附着的灵力之强,让它那猛烈的势头都显得似乎缓慢无比,周围的空气都被它缠绕的灵力给吸收进去,房间内的光影立刻全部扭曲了起来。 谢虞却心与意会,天字诀一字在心,传至手中,单手轻松将这强横的灵力化掉,同时将茶杯稳稳接在手中,随手放在了身旁的矮几上:“如果谢长老没有其他的新鲜东西想要指教谢虞,我这就告辞了,希望你以后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后搞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有这种时间,还不如好好指点一下小巫山的那些师弟们。” 谢虞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外面诡异的杂音响起,还不等他多探查一下,周围的空气中,一股诡异的感觉突然出现。 对于这种感觉,谢虞感到陌生而又熟悉,还不等他分辨出何时碰到过,就只见原本盛怒中的谢华栋,双眼骤然翻白,连声音也没有发出一声,就在谢虞的眼前突然倒下。 谢虞眼中讶然的同时,即刻灵力护身,将谢华栋给抱在了怀里。 “这是怎么了?”谢虞还不等确认谢华栋发生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变出现在他的耳中,抬头间,谢虞发现,门开的同时,符青鸾竟然出现并来到了他的身侧,用关切的视线看着他:“虞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师傅?!你怎么来了?!”谢虞满脸的意外,看着符青鸾充满关心的视线,耳朵突然一红,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师傅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察觉呢?他来了多久了,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追了过来。”符青鸾的神情间却毫无异常,同时提醒谢虞道:“先别说这个,赶紧看看谢长老他怎么样了!” 谢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听话的收敛心神,给谢华栋检查起来。 谢华栋的呼吸忽快忽慢,脸色潮红,体温火热,身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汗水,谢虞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细思无解,立刻扭头看向符青鸾:“师傅,你经验多,还是你来看看吧。” 符青鸾也不推辞,紧挨着谢虞俯下身来,替谢华栋检查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符青鸾的身上,一股诱人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挑动着谢虞的心神,加上符青鸾无意识紧贴过来的身子,谢虞感到有些头晕了起来。 我还没有跟当面跟师傅说那些话,怎么可以现在就对师傅这么无礼!谢虞心中自责,赶紧收敛心神,没想到他调息了一下,心头的感觉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更加清晰明显起来。 “虞儿,你还好吧?”符青鸾似乎察觉到了谢虞神情的不对劲,转过头来关切的看着他。 “我没事,师傅,就是……”谢虞看着符青鸾那满眼的关心,心神一荡,脑海中顿时浮想联翩。 符青鸾赶紧伸过手来扶住谢虞,他的手刚碰触到谢虞的双臂,谢虞就感到接触的地方陡然一烫,似乎有什么古怪的灵力渗进了肌肤中去。 谢虞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刚要抽手摆脱,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一抹浓重的赤红色气息缠绕,整个人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谢虞即刻反击,他的灵力所及,符青鸾身上一阵红芒闪映,将灵力抵御住的同时吞噬殆尽。 “不愧是天字诀,味道跟一般的心法截然不同,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符青鸾”的脸一阵扭曲,随即全身都抽搐涨起,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朱红色鸟型符篆,瞬间缩成一个纹身,印在了露出真面目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谢虞并不陌生,正是谢华栋的关门弟子——周驰宇。 “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和灵波跟师傅他一模一样!”谢虞想要质问周驰宇,可是,刚要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控制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自己就像一个僵直的木头,被那逐渐浓重的赤红色气息给牢牢抓在其中。 那赤红色的气息,幻化为一个巨大的鸟爪,牢牢的扣住谢虞,谢虞初成的天字诀非但无法显威,甚至连发动都已经不可能了。 “没想到号称青阳前三的才俊,小巫山谢长老引以为傲的孙子,青鸾世尊最最心疼关心的乖徒儿,谢虞,也就这点能力呢,啧啧啧。”周驰宇一脸遗憾的居高临下看着半跪的谢虞,眼神中满是沉痛和不屑:“要不是你还有些用处,真想现在就毁掉你呢!” 谢虞暗暗换了几种心法,可将他扣住的巨大鸟爪就跟他天生的克星一样,无论那种心法运起,都会立刻将那心法凝聚的灵力瞬间吸走,继而将那心法给震散。 看着谢虞眼中不屈的神情,周驰宇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而疯狂:“就凭你这种废物,也能够跟我的妹妹同日死同穴葬,现在想想,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有些对不起那个便宜妹妹的,不过,能够为某个大人的计划做出点微末贡献,想必也是她和你的福分,我这个做大舅哥的也就坦然了。” 说到这里,周驰宇手腕上的鸟型符篆朱色扩展,将他的右手整个包裹,然后就见他在空中不经意的微微一划,空中立刻出现一道空间裂缝。 谢虞看着周驰宇如此熟练的用出符青鸾配合游龙才能够使用的时空裂隙,联系到周驰宇身上曾经对符青鸾模仿的分毫不差的气息和灵力波动,心中顿时惊疑不定起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驰宇将右手深入裂缝中,单手将一个娇弱的昏睡少女给抱了出来。 少女岁数不大,长相娇嫩可人,衣衫单薄,似乎被什么手法给弄昏了过去。 ???? ?????? ????? ??? 周驰宇将她抱在怀中,用怜惜的眼神深深看了好久,这才神情一变,单手一招,鸟型符篆变成逆鳞所化成百龙样的龙爪,顷刻间将少女身上撕出无数致命伤口,地上瞬间血污一片,腥气扑鼻。 逆鳞很快被血污给沾染,自身光芒一闪,微微震动,可是谢虞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关照到它。 逆鳞的鸣动越来越强烈,周驰宇眉头一皱,刚要踢一脚,却不料逆鳞连鞘而起,对着周驰宇就是几剑。 周驰宇微微意外,轻松将逆鳞的攻势给挡住,刚要反击,逆鳞却已经破窗而去,周驰宇想要追,却眼见着就来不及了。 “也罢,不怕跑了它。”周驰宇放弃了追逆鳞的想法,弃若鄙履的将少女的尸身往地上一扔,再也不看一眼:“妹妹,不要怪哥哥,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周驰宇将脚踩在谢虞的脸上,一边将手上的残血抹在谢虞的身上各处,一边用力的踩撵着他的脸:“放心好了,等到那位大人的计划成功后,你的师傅兼爱人符青鸾,自会有人帮你照顾的,所以,就请你不要有任何遗憾的安心赴死吧,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谢虞被小巫山囚禁的消息,是这天早上突然传到的。 “师傅,大师兄他被小巫山给抓住了!”付麟带着唐鱼水冲进了符青鸾的房间。 他来的是如此突兀,以至于让一夜未眠的符青鸾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符青鸾骤然起身,双手按住冲到眼前的付麟的肩膀,不敢相信似的瞪着付麟的双眼,用颤抖的声音追问具体的细节,可是付麟也只是从史丹鸿那里听来的口信,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所以然来。 符青鸾眼见如此,立刻放脱了他,冲出精舍,朝着玉门峰而去。 消息越短,事情越大。 符青鸾此刻已经完全照顾不到周遭的情况,心中满满都是谢虞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猜想,可越是猜想,内容就越是严重,符青鸾心头的不安很快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远远看到有些失魂落魄的符青鸾,清音阁的守门弟子还不等开口问候一声,符青鸾便已经越过他冲了进去。 看着符青鸾的背影,守门弟子不禁哑然:青鸾世尊一向稳重尔雅,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这么神不守舍的。 清音阁内,琉青玉刚听完史丹鸿的禀告,符青鸾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刚起身的史丹鸿,符青鸾登时忍不住就兜头问到:“丹虹师侄,虞儿他昨晚到底在小巫山发生了什么?!” 史丹鸿看了琉青玉一眼,看到琉青玉微微颔首后,这才对符青鸾禀告道:“青鸾师叔,据小巫山送来的传檄,谢师弟他昨晚独闯小巫山禁地,杀死未婚妻,重创谢长老,小巫山以连伤三十二名弟子的代价,才在谢长老关门弟子周驰宇的率领下,将谢师弟给拿下。” 符青鸾不等史丹鸿说完,就已经感到怒发冲冠,可听完他的话后,符青鸾却不怒反笑起来:“好一个赤~裸~裸的污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虞儿呢。” “青鸾师弟,说话注意分寸。”琉青玉提醒符青鸾到。 “掌门师兄,事情前因你也知晓,虞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小巫山的传檄根本就是个笑话,难道我说的有错吗?”符青鸾到了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话不错要看谁说谁知,理要正才可明言对簿,谢长老昏迷不醒,虞儿的未婚妻已经亡故,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在,虞儿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琉青玉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刻意稍稍加重了语气说与符青鸾到。 符青鸾又怎么听不出琉青玉的话外音,可他对小巫山掌门齐宏远的耐心却心知肚明:“丹虹师侄,小巫山准备什么时候对虞儿公审?” “七日之后。”史丹鸿非常肯定到。 “哼哼!”听到如此之短的时限,符青鸾不禁冷笑两声:“掌门师兄,你也听到了,七日!小巫山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虞儿他爹当年入魔之事闹得轰动各界,却也是在被捉一月后受审,七天的功夫,恐怕各门派的头头脑脑都凑不齐,这公审看样子根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这次看小巫山的反应,摆明了就是要吃定了虞儿,我只是不明白,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琉青玉和史丹鸿似乎也认可符青鸾的判断,不过对于符青鸾的问题,两个人一时间也想不出个缘由。 “掌门师兄,我想去见虞儿一面。”符青鸾眼见时日不多,不想就此浪费时间,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去小巫山肯定见不到谢虞,于是就想借琉青玉的掌门令一用。 “不可。你无法给虞儿洗刷污名,就算救出了他,也只是让他残喘一时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内情,就让丹鸿替你走一趟吧。”琉青玉对符青鸾的心思十分了然,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给了符青鸾掌门令,让他见到了谢虞,到时如果一言不合,他真的会直接救了谢虞逃跑,索性直截了当的断了他的心思。 “徒儿遵命。”史丹鸿从琉青玉手中接过掌门令,转头对符青鸾说道:“青鸾师叔请稍安勿躁,师侄此行,一定会将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的。” “那就只能劳烦师侄你了。”符青鸾语含无奈,跟琉青玉告别后,就要转身离去。 “青鸾师弟,为兄最近几天有些忙,这几天玉门峰宗门弟子的功课,就劳烦你来替我去吧。”符青鸾还不等离开,琉青玉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符青鸾闻声立停,知道自己这些小心思都逃不出琉青玉的掌心,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应到:“师弟遵命,师兄就请放心吧。” 史丹鸿离开玉门峰后,径直回了药庐,稍事收拾,又去房里看了看仍然昏迷中的剑赤霞,交代了几句后,这才准备离开。 史丹鸿刚走到药庐门口,付麟抱着唐鱼水就这样突然冲了进来,满脸惊慌的付麟,抬头一看见史丹鸿,立刻就靠了过去:“丹鸿师兄,你快点帮小鱼儿看看!” 史丹鸿赶紧示意付麟将唐鱼水抱到了药庐内的空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后,便开始替唐鱼水检查起来,同时头也不回的开口问付麟道:“跟我仔细说说唐师弟病发前的情况。” 付麟在一旁急得心急火燎的:“刚刚小鱼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一刻还在练剑,都好好的,突然就肚子疼了起来,然后疼得越来越厉害,后来竟然直接就在地上打起了滚……” “等一等,你说唐师弟在地上打滚?”史丹鸿似乎察觉了什么,停下了手中动作的同时,仔细又看了唐鱼水身上干净的衣服一眼,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付麟道:“说实话吧,是不是青鸾师叔让你们这么干的?” 付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史丹鸿给看穿了,不禁一时有些窘迫:“这个……这个……” “嗯。”床上的唐鱼水瞬间平静了下来,乖乖坐了起来点头到。 “好了,你师兄我还有要事去办,这次就饶了你们两个小坏蛋,不跟掌门报告了,不过,等我回来……”史丹鸿起身要走,突然感到腰后背上突然一阵被连点,发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时,唐鱼水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史丹鸿的面前,就这样恢复了符青鸾的模样。 “丹鸿师侄,你师叔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符青鸾抬手将史丹鸿抱起,缓缓放在了床上,然后起身看着史丹鸿认真到:“不过,你放心,我这次替你去小巫山,绝对不会鲁莽行事,我向你保证,真的只是去探探情况而已,所以,就劳烦你在这里乖乖睡上一觉吧。” 符青鸾替史丹鸿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转身过来,付麟将从史丹鸿随身物品里搜出来的掌门令递了过来。 符青鸾将掌门令接在手中,仔细检查了几遍,确认后,这才放心。 看着眼中满是担忧的付麟,符青鸾安慰他到:“麟儿放心,有为师在,不会让你大师兄吃亏的。” 付麟默默的点了点头:“师傅你也要保重,千万不要乱来。” “家里就交给你了,至于我的那些功课,你就用我交给你的变身诀变成我,按照我吩咐你的内容去处理就好了。”说话间,符青鸾已经捏诀在手,变成了史丹鸿的模样,再次开口,连声音都跟史丹鸿一模一样了起来:“付师弟,唐师弟的病并不严重,休息一会就好了,我还有要事去办,你就留下来照看一下唐师弟吧。” 付麟恢复了平静的神情:“我知道了,师兄一路小心。” 付麟的视线中,符青鸾就这样从药庐径直离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不能御剑游龙,符青鸾不得不加快脚步,离开了青阳地界后,这才用普通的剑御剑而起,朝着小巫山全速而去。 毕竟不是自己的剑,符青鸾比平日的时间晚了些,这才到达小巫山的所在。 符青鸾在路上早已经把史丹鸿的言行举止牢记心头,似模似样的来到小巫山的山门前,拿出掌门令,就要求见小巫山的掌门。 可让他意外的是,小巫山的守门弟子一听他是从青阳来的,二话不说就脸色立变,一叠声的就赶他离开。 符青鸾心头不解,细想一下自己的举止,似乎并没有露馅的征兆,赶紧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同时提议让对方好好看一下自己手中的掌门令。 可是,他的这次好意,却让对方更加狂躁:“让你滚没有听到吗?!我们小巫山的人不欢迎青阳的混蛋!要是还不滚……” 说到这里,对方的眼神突然变得猥琐起来,对着符青鸾那张属于“史丹鸿”的脸就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符青鸾鸡皮疙瘩直冒的同时,陡然大刺刺道:“那就留下来给哥几个开开心也好。” 符青鸾心头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可是,看着从山门那边直奔而来的几队小巫山弟子,他想了想,大局为重,还是暂时压住了火气,转身清挥右手的同时,朝着下山的路缓步而去。 “什么玩意,就敢到小巫山门口来撒野……”守门的家伙刚要来追,小巫山山门两侧那两排貔貅石雕的头,便突然掉下来十几个,每个都跟磨盘大小的石雕头跟有生命似的,前赴后继的在几个守门弟子身旁落下弹起,跳舞似的把他们围在中间,范围越挤越小。 他们想要用手中的长~枪去挑,却怎么碰不到。 眼见着石雕头就要砸在他们的头顶,几个人齐齐大喊一声,抱头蹲地不起。 “师兄,你们在干吗?”几个人是被后援的弟子们拉起来的。 “别动我,别砸我!”几个人有些神经质的反抗了几下,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抬头间,他们这才赫然发现,山门旁的貔貅都好好的,头根本没有掉下来,这时他们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幻术给耍了。 刚要迁怒给旁人,却骤然发现,每个人的裤裆处都湿漉漉的,骚气可闻,脸上一阵羞红,抬头间,发现围观师弟们虽然强忍住,但是眼中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态度,顾不得什么守门的职责,扭头就争先恐后的朝着山门里面跑去,而在他们的身后,一阵大笑终于隐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在山间来回激荡着,声声不绝于耳。 第147章 源于谢虞父亲的事,青阳与小巫山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可那也是跟鹿吴山的关系比较而言,连小巫山的守门弟子都对青阳弟子如此痛恨,这可是从没有过的。 如此看来,谢虞被诬陷的事情背后有人作妖就更确凿了,符青鸾虽然郁闷,但是目的没有达成,他也没法就这样扭头而去。 他本想化作小巫山的弟子混进去,但是变身术时间有限,虽然他的能力可以维持的久些,但中间却只能再变化成另外的样貌一次,而每使用一次,就要休息两个时辰才能继续,自己唯二熟悉的小巫山弟子,只有齐明樵和廖白灼,可是两人一个身份特殊,一个了解有限,万一混进小巫山后被人认出,打草惊蛇之后,以后再混进去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符青鸾只能重新变成旧时的老年模样,在小巫山脚下的镇子暂时留了下来。 找了个茶寮,符青鸾要了杯清茶,坐在了不起眼却又能够看清街景的位置,想要寻一下小巫山每日下山采买的普通弟子,实在不行,就到了暗处捉住一个,变成他的模样混进去,想想这样最为稳妥,于是便稳坐钓鱼台了。 茶水苦涩,入喉艰难,可不是如此,就无法抵消一下符青鸾心头对谢虞的担忧之苦。 明明只是一日未见,可符青鸾心头对谢虞的思念却如同蚀骨灼心一般,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实在被这种感觉折磨不过,就用“虞儿如此,都是自己这个师傅监督不周,否则昨晚将他早早拦了下来,又岂会中了这种陷阱”来安慰自己。 可是,越是给自己找这种条理明晰的借口,符青鸾就感到自己心头的愧疚和思念越加纠结难去,于是,符青鸾就只能这样一口一口的,努力用这茶水将对谢虞的在意给暂时冲淡一下,将注意力生生转移到别的地方。 符青鸾正纠结于心绪纷乱之时,一个白日里还隐在斗篷里的人,就这样从街头的远处匆匆出现,一路边回头边匆匆前行,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似的,形色颇为慌张。 走到茶寮旁时,他的视线偶然扫过符青鸾,整个人就这样一震,生生顿在了原地,再仔细打量了符青鸾一眼,突然就冲了出来,径直闯进了简陋的茶寮,一个手脚不住,整个人扑在了符青鸾身前的桌子上,连桌带茶的弄倒了一地。 一片“乒玲哐啷”声中,符青鸾皱了皱眉头,想要躲开些,可那隐没在斗篷中的人,却就这样顺势扑住了符青鸾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撒手了。 符青鸾不禁有些困扰,见谢虞的事还没有着落,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卷进不必要的麻烦。 可还不等他反应,平静的街角突然躁动了起来,十几个小巫山服色的弟子们,就这样冲开了人群,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救我!”斗篷人一见紧张,手心中的汗水弄得符青鸾的手黏糊糊的。 难道有人认出了我,所以冲我来的?不过,这演技也太差了吧!符青鸾心生警觉,忍住想要吐糟的心情,就要挣脱,可还不等他要发力,斗篷人眼见符青鸾没有反应,这才想起了什么,赶紧松开一只紧抓着符青鸾的手,把罩住头脸的斗篷给掀了开来,露出了他的脸:“师叔救我!” 这人竟然是齐明樵! 一刹那,符青鸾脑海中闪过了几个猜测,可还不等他做出结论,小巫山弟子们已经追到了近前,不客气的就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挺枪就捅。 那枪尖眼见着到了自己的面前,符青鸾两根手指将其牢牢加紧,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劲道,心头一阵火起:这真要是个普通人,岂不是要被你们给欺负了! 符青鸾指间一个用力,手腕一转一挑,正死命回夺中的弟子就这样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后飞了出去,登时砸倒了一片同门。 符青鸾不屑的冷哼一声,单手携着满脸惊叹的齐明樵,从这个缺口中冲了出去,御剑腾空而走。 小巫山弟子们追出,灵力灌枪,就要齐齐朝这边扔来,符青鸾今日气不顺,御剑加速的同时,合着刚遥招在手的一个茶壶,一个螃蟹符就回手一起留了下来。 还不等小巫山弟子们反应过来,无数的茶水螃蟹就已经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龙枪阵撕碎,然后扑头盖脸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弟子们只感到一阵滚烫,想要抬手去扑,水螃蟹们却不着一点力,眨眼之间,便将弟子们的衣服头发都给剪得七零八落,然后重新化为了滚烫的茶水落在弟子们的头上,眼见着他们一个个溜光水滑的原地烫得跳脚,看得周围的百姓们是喜不自胜。 而符青鸾身后的齐明樵看到这一幕,更是解气,刚要叫声好,符青鸾已经催动御剑,一口风灌入,齐明樵的声音就重新吞了回去。 强烈的风压之下,齐明樵不要说说话,就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齐明樵还不等眼睛适应这种速度,便感到脚下一沉,同时身上的风压骤然消失,睁开眼睛后,发现符青鸾已经恢复了原貌,带着他落在一个空寂的荒凉山谷中间。 “能再见到你……见到师叔你,实在是太好了。”齐明樵眼见符青鸾近距离的注视着自己,心头一激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符青鸾眼见他这句话情绪颇真,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你的那些同门为什么要追你?” 齐明樵见了符青鸾,就跟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符青鸾这一问,他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一切倒了个干净。 原来昨晚周驰宇制服谢虞之后,立刻将之禀告掌门,召集小巫山的弟子们公示。 下面的普通弟子还好,可是谢华栋的眷属弟子当中,有人对谢虞动手的事当面质疑,没想到周驰宇骤然发难,将那些弟子全部屠戮,并且公然声称他们都是谢虞的同伙。 齐明樵看不下去,义正言辞说了几句,不料除了廖白灼之外,根本没有人理会他,反而对周驰宇很是认同,齐明樵向他的父亲齐宏远求助,齐宏远却一反常态的,非但没有庇护他,而是直接下令将他给软禁起来。 关在自己屋里,齐明樵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还不等想出办法,廖白灼突然一身伤的闯进屋里,拉着他就朝下山的方向跑,同时告诉他,周驰宇说服了齐明樵的父亲,要把齐明樵给枭首示众。 齐明樵不相信廖白灼的话,可追兵立刻追上,廖白灼拼尽力气把他用浮游诀推到了天上,自己留下来阻挡追兵。 “要不是小白帮忙,恐怕我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到这里,齐明樵的神情黯然起来,眼中满是无助和自责,垂首看着地面,整个人身上充满了压抑绝望的感觉。 看着此刻的齐明樵,符青鸾却一点要同情他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听完齐明樵的话,符青鸾心头不禁疑问丛生了起来,他同时也明白了,看来齐明樵对谢虞的事也知晓不多,可是,抱着一丝期望,他还是追了一句。 果然,齐明樵对谢虞事情的内情一无所知。 看来,无论如何,小巫山还是要去一趟了。符青鸾的这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真话符没有带在身上,符青鸾不禁感到微微的遗憾,不过,他对齐明樵很是了解,也不怕自己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来。 符青鸾看着齐明樵,神色一整,肃然而道:“小齐,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跟周驰宇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坦白出来?” “咦,师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齐明樵一脸诧异到。 “……”齐明樵的反应,让符青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拜托,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阴谋,你的演技能不能逼真点,好点也要让我有点真实感好不好! 你们小巫山人多势众之名天下皆知,要是你真的这么重要,怎么可能只派十几个弟子追你;你说小白帮你趁机逃了出来,可为什么逃了一晚,还在小巫山的脚下打转转,是追兵他们太不紧张了,还是你的功夫又退步了;我刚出现在小巫山脚下,你就立刻逃到了那里,虽然无巧不成书,可是,这也太巧合了点…… 符青鸾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想要吐槽两句,可又怕拉低了自己的智商,影响之后对见谢虞大计的思考。 符青鸾紧盯着齐明樵的双眼,直白的施压到:“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父亲和那些小巫山的弟子们,应该都是被那个周驰宇用什么手法给控制了,要是你信得过我,就把事情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了忙,我的身后还有青阳和鹿吴山呢。” 说到这里,符青鸾神情一转,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用视线逼着齐明樵:“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尊重你,毕竟,如何选择是你的自由,我只不过是给你提供一种选择罢了。” “我本来就是想要对师叔你求救的,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准备马上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里,齐明樵稍稍一顿,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昨晚我刚被小白送出去,浮游诀就失了效,我直接掉在地上差点起不来。结果周驰宇追上了我,还告诉我,只要我能够听他的话,找他所说的步骤,把师叔你引到谢师兄被关押的地方相见,就不杀小白和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齐明樵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是尴尬和惭愧,视线也不敢跟符青鸾相接,只是垂首看着地面:“……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小白因为我而死……同时,我也不想死……” 说话的功夫,齐明樵的脚尖轻轻的在地上捻着,不一会儿,地上眼见着就被捻出了一个小洞,而且还在逐渐扩大之中。 “……”看着这样的齐明樵,符青鸾又开始想念起他的真话符了。 反正怎么都要去小巫山见谢虞一次,既然明着不行,就只能暗着来了,就算对方有什么陷阱,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想到这里,符青鸾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自责了,那种情况,怕死才是人之常情,我会帮你的,所以,既然周驰宇想要抓我,那咱们就按照你跟他商量的计划,明晚你就带我去见虞儿吧。” “什么?!”齐明樵听符青鸾如此说,讶然的抬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明所以”四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8章 符青鸾也没有想到,小巫山某个不起眼的地下,还有这么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竟然可以穿透小巫山的重重峻岭,只用平日里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被齐明樵领着来到了小巫山后山禁地所属的水牢重地之外。 之所以要今晚前来,符青鸾心中有所计较:要是直接当晚就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毕竟青鸾世尊盛名在外,太冲动了显得太假;可要是两天后再来,周驰宇万一计划有变,又或者对齐明樵不太信任,反而过犹不及,于是便取了这个折中的时间点。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时间有限,区区一天半的功夫,符青鸾根本来不及去搬救兵,又怕打草惊蛇,从齐明樵口中问清楚了这个密道以及他跟周驰宇的计划细节后,就决定孤身一人直闯禁地,可是,齐明樵这时却勇气溢出了起来,怎么都不肯放符青鸾一个人前往,符青鸾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他一起。 按照周驰宇的计划,两个人静候暗处,将两个来送饭的弟子打昏藏起来后,变成那两个弟子的模样,用周驰宇给齐明樵的令牌,往水牢而去。 在水牢大门处,守门弟子一见到齐明樵给出的令牌,立刻开门放行。 守门弟子接到令牌的一瞬,眼神中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了解之意,要不是符青鸾提前知道这是个陷阱,恐怕精明如他,也会错过这个隐蔽的眼色,一念及此,不禁对周驰宇这个人更多添了一分戒备,也增多了一分好奇。 小巫山的禁地水牢阴森潮湿,似乎是依据某个天然的地下岩洞扩展后修建而成,凭借着天然的多变地形,沟壑纵横,支路甚多,加上时而处于地表时而藏于地下的充沛水脉,以及明显的缜密规划,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符青鸾光是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一部分的严谨规划和布置,心中就对小巫山之前的轻视感到了一丝愧疚:看来小巫山的前人的确能人辈出,否则怎会连一个水牢都如此令人震撼,之前自己仅仅因为一时的感官就对这个门派轻视,看来真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符青鸾被齐明樵带着,一会上舟顺水流而下,一会行路拾阶而上,一会又在天然的洞窟里九曲十八弯的曲折前行,虽然事先被齐明樵知会了具体的路线,但是此刻置身其中,虽然路线印刻脑海之中,还是不禁觉得有些头疼起来:看来,小齐要一起跟着来是对的,否则自己一个人,就算救出虞儿硬闯,光这地形就足够耽搁很久了,小巫山又是皆知的人多势众,一个行差踏错,难免就会出岔子。 不过,一路上有令牌在手,两个人行进的也颇顺利,小半个时辰后,在地下水脉的隆隆水声之中,穿过飞溅的暗瀑水帘,两个人被带进了一条略显狭窄逼仄的死路小道之内。 一见如此,符青鸾心头一热,不用说明,他都已经猜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谢虞了。 可是,这股热切的期盼,却很快就被此处严苛的环境给冲淡了不少。 小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想要转身都显得困难,头一抬,眼前就是潮湿且满是青苔的洞顶,不时就有水滴落下,弄得脚下滑腻不堪,不小心就会出溜一下。 洞壁上也不知道布置了什么,两人手中的灵珠明明很亮,可是来到这里后,发出的光芒却像是被吸收了一样,显得这里非常昏暗幽闭,就算是符青鸾运起灵识,也只能看清自己身旁尺许方圆内的景色。 看着这环境,符青鸾心头不禁有些不岔起来:虞儿竟然被他们如此对待,实在也太过分了些!不过,以后要是硬救虞儿离开,这个地方可不是交手的好地方,如果再有几处设伏的机关,恐怕就算是自己,也要掂量一下了。 来到尽头的洞壁处,带路的弟子身子一遮,在洞壁上有规律的按了十几处,符青鸾凭着自己的灵识,好不容易才看清并记住了按法,然后,一阵鸣动之中,洞壁缓缓分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山洞。 洞壁打开的一瞬,一股杂糅着强烈霉味的水雾扑面而至,连符青鸾都忍受不住,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虞儿救出来以后,无论有什么阻挠,自己也一定要在周驰宇死之前,先把他在这里关上几个月! 山洞内水汽更浓,听声辨形,里面似乎有一个水潭在内。 灵珠的光芒终于稍稍亮了些,光线折射下,符青鸾勉强看清洞内的境况:水潭有十几丈方圆,占据里面大多数空间,而在水潭的中央,似乎有一个小岛似的的凸起,上面似乎坐着一个人人影,不过,因为灵珠的光亮不够,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如何。 领路的弟子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有节奏的拍了拍手掌,突然,水潭上方几处鬼火般的灵火燃起,飘忽之间,将水潭上空笼罩的阴暗给驱散了些,最起码,符青鸾可以看清丈许方圆内的清晰景色了,同时,水面一圈圈波澜四起中,一排手掌大小的乌龟浮了起来,构成一条龟路,将小岛与这边连接了起来。 引路的弟子侧身贴在洞壁上,让开了空间,示意齐明樵可以过去了。 齐明樵看着那龟路,稍稍迟疑了下,后面的符青鸾却已经等不及了,推着齐明樵,两个人侧身跟引路的弟子擦身而过,符青鸾似乎脚下不稳,扶了引路弟子一把,趁机种下了点东西,这才后脚跟在齐明樵的身后踩到了龟路上。 乌龟虽小,承重力却很强,符青鸾踩在上面,脚下微微一沉后便立刻挺住,跟在陆地上也没有两样,于是也不犹豫,推着齐明樵一路直奔小岛。 龟路走了一半,符青鸾终于看清了小岛上端坐的人的脸,赫然就是谢虞。 只见谢虞端坐原地,衣服和头发都还整齐,身上也没见到血迹或者伤痕,不像是经历了激烈战斗的样子,看到这里,符青鸾稍稍放心。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小岛上。 说是小岛,其实也就是一块潭中凸起的岩石,仅容四人左右可站,两人一上去,立刻显得狭窄了起来。 谢虞脸色有些苍白,闭目原地,像是在打坐,对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符青鸾看着这样的谢虞,心头立刻一热,赶紧仔细查看,却并没有在谢虞身上发现什么禁制一类的东西,不过,在小岛水下的部分,符青鸾却可以感受到某些气息的存在,这些气息中蕴含了颇为可观的灵力。 难道虞儿是受了内伤?一念及此,符青鸾更加担心,借着弯腰取饭菜的工夫,就用传音术跟谢虞搭上了话:“虞儿,师傅来了,你可还好?” 谢虞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眼神中满是诧异的扫视着符青鸾,齐明樵赶紧移了下身子,遮住两人,以免被龟路那头的引路弟子看到细节。 从符青鸾的眼神中,谢虞依稀找到了符青鸾的感觉,眼中不禁一阵暖意上涌。 “师傅,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谢虞压低声音对符青鸾说到。 “虞儿,难道你的灵力?”符青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周驰宇给我吃下了化神丹,我的灵力用不了了。”谢虞立刻印证了符青鸾的想法。 听到化神丹三个字,符青鸾登时怒发冲冠。 这化神丹名字虽然好听,却是一等一的歹毒玩意,就算是化神期之人吃下,半月之内灵力也会逐渐消散,最终内丹消融,所有修为都完全乌有,谢虞此刻虽然天字诀初成,可也根本抵不住化神丹的威力,最多七日,少则五日,他迄今为止的努力就会全部烟消云散,而且以后都无法重新修炼了。 怪不得他们还肯给七日之期,原来早就用了如此歹毒的手段!想到谢虞已经服下化神丹两日之久,符青鸾登时热血上头,再也忍耐不住:“虞儿,为师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符青鸾的声音登时在潭上传了开去,四处洞壁回声叠加,齐明樵耳中登时一阵嗡鸣之音。 引路弟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要开启机关,符青鸾已经回转身去,凝满灵力的两指遥遥一招,在引路弟子身上提前种下的禁制符立刻生效,像个木头一样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符青鸾转身,刚要去扶谢虞,潭上的灵火一阵飘摇中,陡然全灭,只听到潭水“哗啦啦”连绵不断的搅动声中,无数细条状的黑影浮起半空之中,一条条绷紧了起来。 已经没有了顾忌,符青鸾灵力全开,周围的一切清晰在目。 那细条状的黑影,赫然是树藤模样的东西,一根根乌黑油亮,生满狼牙般的倒刺,一端没在水中,一端咬在光滑的洞壁上,就这样在空中纵横捭阖的构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网,将整个潭面给笼罩其中。 看着这玩意中间足以容人而过的空间,符青鸾微微沉吟后,一团灵力在手,就这样朝着空隙中打了出去。 灵力团以中等的速度,笔直的朝着洞口那边遥遥而去。 可灵力团还没有飞出多远,明明什么都没有碰到,可周围的树藤模样东西骤然一绷,发出响亮“啪”一声的同时,齐齐震动起来。 那震动频密刺耳,眼见着在树藤的某个部位集中起来,化声为型,只见树藤的那个部位频密的震动中逐渐膨大,眨眼间膨成水滴状一个乌黑拳头大小的“果实”。 “果实”骤然开裂,满是倒刺的裂口之中,一条带翼的黑鱼弹射而出,一口将那灵气团咬碎咽下,然后调转头来,和其它刚刚出生的鱼一起,将小岛上的三人围了起来。 黑鱼半只手掌大小,浑身哑黯无光,黑色的鳞片微微晃动中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一双兔耳般的羽翼斜生背脊两侧,微微张开的口中,层层倒钩似的牙齿密列,眼睛瞪视着三人,明明只有眼白而已,却仿佛有灵一般,充满着浓烈的杀意。 感受着它们身上蕴含的灵力,鬼鲛藤和鬼鲛两个词,出现在符青鸾的脑海之中。 看着这群数量上遮天蔽日且生性嗜血残忍的魔界之鱼,齐明樵已经不争气的开始腿软起来。 “师傅,您不要管徒儿了,还是自己先想办法离开……”谢虞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符青鸾抬手给打断了。 可是,这个阻止却迟了些。 谢虞的话声一响,鬼鲛立刻有所感应,张开满是倒刺牙的鱼嘴,齐齐朝着三人直扑而至,而鬼鲛藤也配合着它们,一缩一伸,如同无数的软鞭,朝着三人或抽或圈,把鬼鲛的缝隙给补得天衣无缝,瞬间就将三人给彻底淹没其中。 第149章 “咚。”幽暗的潭水之上,一团幽幽的白色光团突然出现,只见一只身上白光莹莹的长耳兔子,毛团一样在潭水上缓缓而动,身下涟漪圈圈,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和一个磁性的男声在洞中缓缓响起。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就是不爱凉白开。”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伴随着这两个声音,又是十几个光团疏忽而现,十几只兔子形态各异,在潭水上或跑或逐,或停或嚼,甚是有几只被那挤成一团的鬼鲛们给吸引,遥遥看着这边。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再次响起的声音,终于吸引了鬼鲛们的注意力,从拥挤中前后脚脱开朝着兔子们就直扑而去。 可是,那些兔子们却非常灵活,东奔西走的,就算是鬼鲛成群,凶猛迅捷,也一时间拿它们没有办法。 而这边鬼鲛们一散,鬼鲛藤也偃旗息鼓,终于露出了之前在它们身下的符青鸾三人。 符青鸾这时才将护住三人的残破灵气罩散开,松了口气:多亏提前扔了个鱼儿刚创的月兔符出去,否则就头疼了。 可齐明樵脸上的担忧,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除,只是还不等他开口相询,就只见那十几只走投无路的兔子,突然在符青鸾的手势下合而为一,凝成了一团幽幽的白光团。 紧接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紧追不舍的鬼鲛们,以及一旁旁观的鬼鲛藤,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道拉扯一般,被那光团给吸了过去,牢牢黏住,怎么都挣脱不开了。 看着望向自己的齐明樵眼中那难以置信的神情,符青鸾只得解释了两句:“鬼鲛和鬼鲛藤体内铁质太多,于是我就把灵力性质改变了下,像是磁铁一样吸住它们了。” 符青鸾说完,也不管齐明樵明不明白,便俯身来到了谢虞的身旁:“虞儿,你还好吧?” “徒儿没事,倒是师傅你……”谢虞说到这里,愧疚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符青鸾顺着谢虞的视线看了看,原来就算有灵气罩相护,自己的衣服也被鬼鲛们给咬碎了不少。 “师傅没事。”符青鸾压根就不在意,“虞儿,师傅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说话间,符青鸾调整好姿势,一把将谢虞背了起来。 符青鸾背起谢虞时,发现谢虞手脚力道竟然跟普通人无异,想到一想要强的他,此刻竟然无力到这种境地,心头不禁大为酸楚,又怕谢虞察觉自己的情绪,赶紧学着之前引路弟子的样子,把之前不见的乌龟们重新唤出排成龟路,就要朝着洞门那边而去。 “小齐,快点跟上……”符青鸾刚要提醒齐明樵一句,就感到自己脖颈和腰背处同时一麻,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了。 符青鸾还不等惊讶,就感到背上一轻,谢虞竟然麻利的跳了下来,脚步轻快的走到他的面前,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恢复了原貌的他,原本自责愧疚的神情在眼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畅快和戏谑之意。 “虞儿,你这是要做什么。”符青鸾本有些不岔,可面对着谢虞的这张脸,却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师傅,徒儿还能做什么?师恩浩荡,徒儿无以为报,这里环境如此幽静,当然是就此送你至此,让你在这里颐养天年了。”谢虞看着符青鸾,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可是这微笑在齐明樵和符青鸾的眼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你不是虞儿,你到底是谁。”符青鸾平静的看着对方,虽然心底恨不能立刻撕下对方脸上的假面具,可还是隐忍了下来。 “人人都言:‘青鸾世尊世无双’,可是他们想必猜不到,堂堂如他,却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不争气的笨徒弟,钻到这老鼠窝里来当傻子。”“谢虞”一声嗤笑间,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竟然是周驰宇。 符青鸾讶然的神情中,周驰宇轻松解开了鬼鲛和鬼鲛藤的限制,齐明樵吓得赶紧凑到了周驰宇的近前:“你这是要干吗?” “这可是堂堂青鸾世尊,不好好招待他一下,怎么能够显出我们小巫山的热情好客呢。”周驰宇说话间,扯着齐明樵跃上龟路,然后就要指挥鬼鲛们直扑符青鸾而去。 “这跟咱们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保证了,绝对不会伤害青鸾世尊分毫的。”齐明樵忍住自己发自内心的害怕,据理力争到。 “所以我没准备伤害他分毫,而是直接要他伤重啊。”周驰宇作势就要动手,齐明樵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求求你别动手,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伤害他。” “这倒怪了,我们的小太子爷,你之前给出的条件里,只说要保住亲爹,保住廖白灼,没有这一条啊,难不成,才过了两天,你就要移情别恋,不要小白了?”周驰宇戏谑的看着齐明樵,不为所动的将他挥到一旁,就要继续动手。 “你要是敢伤害他,我就不带你去禁地的核心了!”齐明樵眼见无法阻止,突然一整神情,义正言辞的对着周驰宇吼到。 “我要是说不呢?”周驰宇心底暗笑:也就是这种没吃过苦的太子爷,才这么容易被骗,否则符青鸾又不能动,我倒是棘手了,不过,看样子火候还差点,必须再加把劲。 想到这里,周驰宇继续,手下一点也没有要止住的意思,鬼鲛们很快来到了符青鸾的身旁,一个个张开了满是倒刺的嘴,似乎随时都会一口咬下去,将符青鸾给分食的模样。 眼见着鬼鲛们距离符青鸾咫尺之遥,齐明樵一咬牙,展开从没有用利索过的缩步,踉跄的越过周驰宇,朝着鬼鲛们就扑了过去。 眼见着鬼鲛们狰狞的嘴近在眼前,齐明樵的心底却彻底坦然了:虽然救不了大家,可是我这么做,至少对得起他了。 齐明樵心里的这段感觉还不等落定,就感到脚踝上一紧,然后整个人被倒拽了回去,稳稳落在了地上。 “这次算你狠。”周驰宇的声音在他的耳旁一闪,齐明樵眼见着符青鸾被遥遥送到了小岛上的同时,整个人飞起,再次落到地面时,已经去到了洞口后面,低头间,龟路不见,耳中隆隆声起,不等他再多看符青鸾一眼,那洞口就重新闭合,恢复了原本洞壁的模样。 “好了,太子爷,你的条件我遵守了,现在你总可以做你该做的事情了吧。”周驰宇阴损的声音在耳旁幽幽响起,看着他那闪现着野兽般神情的双眼,齐明樵不禁打了个哆嗦,默默咬了咬下嘴唇,黯然的叹了口气,也不看周驰宇一眼,扭头转身,侧身挤过继续僵持在原地的引路弟子,就朝着小道外走去。 “没用的东西。”周驰宇后脚紧跟齐明樵,可经过引路弟子身旁时,不禁略微停步,扫了眼那弟子求肯的眼神,不屑的一声冷哼,手中将那弟子手腕上的鸟型符篆取下,另外一手一翻间,一条鬼鲛显现,顺势送到了引路弟子的身上。 鬼鲛一口咬下,那弟子身上登时缺了一块,鲜血飞溅,鬼鲛闻到了血腥味,顿时变得更加疯狂,在那弟子身上不住口的噬咬起来。 引路弟子动弹不得,做声不能,只能满脸痛苦的经受着鬼鲛疯魔般的噬咬,憎恨的看着远去的周驰宇轻松的背影,眼中流下了屈辱和恐惧的泪水。 并没有察觉身后事情的齐明樵,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外面的弟子们看到他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继续恪守着自己的职责,就仿佛齐明樵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齐明樵本想跟他们至少打声招呼,可看着他们冷漠的视线,无奈的摇摇头。 “不用担心,只要你带我找到了地方,他们就会恢复原样的,到时候,还是个个见了你恨不能捧上天的一帮小马屁精。”周驰宇讥讽的话语,阴魂不散的紧跟在齐明樵的身后。 齐明樵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他,同时也只得当做看不到那些冷漠的同门们,迈开步子,稳稳的沿着精心铺就的卵石路,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齐明樵行进的方向,越是往前,地形就越是险峻复杂了起来。 天然形成的复杂,配合着人为的修正,明明看上去显得杂乱,走进其中,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有致。 周驰宇对这里并不算特别陌生,可是深入到这一步,却也是第一次。 一段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前进的路程,似乎只是在原地绕着圈子的上下左右一通乱转,可齐明樵就是有办法引着周驰宇,在这一通乱后走进一道豁然开朗的地势里。 看着前面齐明樵走得驾轻就熟毫无停滞的身形,周驰宇不禁暗暗咬了咬牙,加快脚步紧跟在后,可面上却还要一片轻松,脚下不肯透露出一丝沉重,以免显得自己落了下风。 小巫山到处崇山峻岭,处处植被茂密,可是这禁地之畔却截然相反,不仅绿色不见,甚至周围的山壁石层,也显得枯瘦干裂,而且于是往里,周围岩石的模样就越是丑陋不堪,颜色却开始变得单一,每过几十米,颜色就是一种过渡,而且段段不曾重复。 这样的过渡,经过了几十次,齐明樵这才终于结束了捉迷藏般的上下左右往复盘旋,在某个地面起伏不定的坡面上停了下来。 齐明樵看也不看身后的周驰宇一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到了。” 齐明樵的语气,第一次显得如此居高临下,周驰宇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可是他顾不得计较这些,赶紧也停了下来,一边不经意的仔细打量着四周,跟心中某个人的描述比对着,一边暗暗调息着,好让脑子里那因为绕圈太多带来的胀昏感赶紧消退,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 坡面位于一个极小盆地之内,四周悬崖高耸,置身此地犹如身处井底,月光不进,星光黯淡,压抑之感远超一般的狭窄之处。 感受着这异样的氛围,周驰宇心中却喜不自胜,刚要招呼齐明樵,转头间,却发现齐明樵不知何时退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静立原地,冷冷的看着这边。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按照你我的交换条件,用你的血打开这里的禁制,放出一字诀。”周驰宇眼见目标就要达成,恨不能一口气把一切彻底结束,眼神中的贪婪汹汹而溢,语气也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第150章 “你以为我真傻,像你这种人,我怎么可能完全信任。”齐明樵却不照做,“除非你先我爹和小白都先保证了安全,否则我就……” 齐明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眼前一阵“霹雳哐啷”的声音,好容易才稳住阵脚,镇定的看向面前,原来是一群鬼鲛被周驰宇给放出,正在一个结界外张口疯狂撕咬着。 那结界颇为结实,竟然把鬼鲛们牢牢挡在外面,看着这一幕,齐明樵更加神气了些,周驰宇的脸色却开始不好看了,一扬手,一把血红色鸟型弧形剑出现,朝着结界就劈了过来。 激烈的碰撞声中,鬼鲛们化为一片血沫,结界却毫发无损,这个结果让周驰宇不禁眉头紧皱了起来。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把握都没有,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吗?”齐明樵得意的昂了昂头,对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周驰宇道:“这个结界你是破不了的,要是想让我继续帮你,你就必须先做点什么。” 周驰宇知道因为自己的心急,反而落了软肋在齐明樵的眼里,所以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和急不可待,恢复了冷静的神情,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拔除你爹的赤羽篆需要五日,廖白灼的毒解除需要半月,你要是等得及,我是无所谓。” 言毕,也不等齐明樵的回应,一收那异形剑,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等。”果然,就像周驰宇预料的那样,稍稍的沉默后,看着周驰宇就要消失的身影,齐明樵还是先开口了。 周驰宇闻言,还是走了一段后,这才缓缓的回过头来,一副不在乎的口吻道:“怎么了,太子爷,还要请我派人给你送饭送水不成?” “如果你愿意按照我说的话来发一个毒誓,然后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帮你解开禁制。”齐明樵严肃的遥望着周驰宇。 周驰宇看着神情间一片认真的齐明樵,差点就憋不住把笑意和讥讽流露在脸上。 可是他实在时间紧迫,也就收敛了神情,装模作样的沉吟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了齐明樵:“我本就想遵守你我的约定,是你出尔反尔,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当然没有异议。” “那好,你先按照我说的发毒誓,记住,必须一个字都不差。”齐明樵无比认真的,将一段口诀般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说出,周驰宇仔细审慎后,并未察觉有恙,这才跟着认真复述了一遍。 毒誓发完,齐明樵整个人轻松了下来,周驰宇外松内紧,可谨慎的他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发生。 “接下来,回答我的问题。”齐明樵清了清嗓子:“我爹和小巫山的师叔师伯以及师兄弟们,是不是中了你的暗算?” 面对齐明樵语气平淡的质问,周驰宇眉角抽了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是有别的意图?可是,周围我都布置了帮手,也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别的后援,算了,时间紧迫,我还是顺着他来吧,赶紧把这出闹剧结束掉,以免主人怒火难抑,到时候我可承受不起那后果。 想到这里,周驰宇忍了下去,简短利落的回了句“是”。 “你是不是对小巫山早有图谋?” “是。” 齐明樵看他干脆,问的也快了起来,两个人利落的完成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齐明樵的话语突然一转:“谢虞谢师兄的事,是不是你诬陷的?” 周驰宇眼中凶光一闪,齐明樵立刻畏怯的退后了半步:“怎么,你不想回答吗?” “……是。”周驰宇紧咬牙关,一字一句的挤出牙缝道:“齐明樵,你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的机会了。” “咱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齐明樵强调到。 “那我就走了!”周驰宇转身欲走。 “……那好吧。谢长老和你妹妹,是不是都是你动手的?”齐明樵神情微微收敛,可话语却更加犀利了起来,此话一出,周驰宇心底的不耐再也隐忍不住,爆发了出来:“齐明樵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周驰宇,重新唤出异形剑在手的同时,灵力全开,手腕上的赤红色鸟型符篆烨烨生辉,与手中的异形剑交相呼应着,异响纷呈中,周围阴暗的空气中无数条一拃长的裂缝出现,数之不尽的鬼鲛们钻了出来,以周驰宇为中心,组成了一道遮天大网。 周驰宇一招劈下,原本坚守的结界立刻开始“哑哑”做声起来,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齐明樵脸上变色,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无情,反正只要有你的血,无论是死是活,也都是一样的。”周驰宇的神情重新狰狞了起来,用力催动着攻势,结界已然裂痕重重,“啪”的一声,就此彻底碎裂了。 “地灵。”就在鬼鲛们要将齐明樵围住的一瞬,伴随着一个沉稳的声音,一抹碧光出现在齐明樵的身前,将所有的鬼鲛们给挡住。 那抹碧光挡住鬼鲛们的瞬间,突然延展开来,化为流光片片,顷刻间将所有的鬼鲛封印。 “什么人?!”周驰宇一惊,手中的异形剑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全力刺去,只听得清脆一声,史丹鸿就这样突然出现,将周驰宇的攻击接下。 看着周驰宇,史丹鸿眼神中杀意盎然,可是,微微较力后,他还是将周驰宇的剑顺势卸力,弹了回去,然后静立琉青玉的身畔。 周驰宇接剑在手,看到琉青玉的突然出现,让他神情不禁一窒,回首间,刚刚还一脸惊惧的齐明樵,就在他的面前恢复成了符青鸾的模样。 “掌门师兄,鹿掌门,你们来的也太迟了点吧。”符青鸾没有理会周驰宇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反而对着琉青玉的方向抱怨到。 刚刚消去遮蔽符效果的鹿丁鹤道:“你还好意思说。为了这个计划,可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给跑散了。青鸾世尊你只是动动嘴,我老人家可是要跑断腿,才一天半的功夫,我就得去到大西南取回那条蛊王,然后再来到小巫山,要不是我宝刀不老,差点就要赶不上救出虞儿了。” “这不是能者多劳嘛,更何况,没有您跟掌门师兄在这,我人微言轻的,又跟虞儿关系太近,谁会相信我的一家之言,您说是不是。”符青鸾早就摸清了鹿丁鹤的脾性,几顶大帽子一戴,果然鹿丁鹤乐呵呵的什么都不说了。 “符青鸾,又是你!”周驰宇咬牙对符青鸾出招,可是地灵在侧,他的攻击又被接了下来。 “先别着急,那边还有人要给介绍一下呢。”看着周驰宇惊异交加的脸色,符青鸾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了一下周驰宇的身后。 周驰宇微微迟疑,可瞬间感受到身后不少气息的骤然出现,这才警戒的回头,赫然发现,他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众人给包围了。 “这位恐怕我不用介绍了吧,鹿吴山的鹿掌门,你应该不陌生的。”符青鸾一副主人的模样,替周驰宇介绍起来,“至于这边,则是青阳的掌门琉青玉,这边是他的亲传二弟子史丹鸿……” 那边一溜的气色不凡的人众,符青鸾没有一个拉下,听着他们不是掌门就是长老的头衔,看着那些基本熟悉的面孔,周驰宇的脸色逐渐更加难看起来。 “这里的大家,都是各派的翘楚,恐怕你也都不太陌生。”符青鸾神情自若的站在周驰宇的面前,“听说你五日后邀请大家来公审虞儿的案子,我怕你请不全,就拜托掌门师兄和鹿掌门都给你请来了,保证哪个门派都不拉,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虞儿的事情还没等出个结果,你却自己那么干脆的都主动交代了,早知道你有这个心思的话,你说我费这个功夫干嘛。” 面对符青鸾的调侃,周驰宇的脸色已然铁青,单手一招,一枚信号筒冲天而起,绚丽的色彩如此耀眼,在天空中闪映着。 可是,让周驰宇意外的是,信号筒燃尽之后,他的援兵也没有到达的迹象。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智商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你没有。”符青鸾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这么多掌门都在这了,难道你认为你的那些后援,还没有被处理掉吗?小巫山所有被你控制的弟子,大半都已经被拔除了控制,其余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也暂时被各派弟子给收押,周驰宇,你此刻已然是孤家寡人一个,识趣的话,就赶紧束手就擒吧。” “符青鸾!”周驰宇对着符青鸾怒吼的同时,骤然反手攻向其余掌门,只见一片绵密的指尖大小鸟型符篆,朝着毫无防备的他们就粘了上去。 鸟型符篆一上身,立刻破除了他们的灵气护体,钻进了皮肤内。 “死性不改。”符青鸾叹气的同时,从史丹鸿的手中接过了小红。 小红再见符青鸾,喜不自胜,符青鸾只得由着它蹭了蹭自己,赶紧把用灵力包住了它,朝着正在勉力与周驰宇命令抗争中的掌门们送了过去。 周驰宇想要拦截小红,却被史丹鸿给接下,小红眼见着落上了第一个掌门的身上,准确的对准那鸟型符篆攀附而上,翅膀一展,就把它从那掌门的体内拔除,同时给吃了下去。 一个鸟型符篆入口,小红翠色的身子登时通体被赤红色浸染,它就这样兴奋了起来,迅捷的扑向了第二个人…… 被史丹鸿缠住的周驰宇,眼见着自己的鸟型符篆就这样被解除,惊怒交加,原本就占据优势的他,立刻弹开史丹鸿,都以为他要追击小红,却只见他的身形一转,朝着符青鸾就目眦欲裂的冲了过去:“要死就一起死!” 突然,一个欣长的身影闪现在符青鸾的面前,身前一个金色的天字在蓝紫色的火光中骤然一闪,周驰宇就感到身旁的空气一软一粘,整个人都被这样“定”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虞儿!”符青鸾看到背景的一刻,就认出了谢虞,几日不见,这一眼就让他心头激动不已。 “师傅。”谢虞转身,顺势轻携住符青鸾的手,虽然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可是眼中起伏的神情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徒儿又给你添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时节雨纷纷” 第151章 周驰宇借着这空隙挣脱了束缚,朝着谢虞和符青鸾就扑了过去。 “师傅稍等。”谢虞松开了符青鸾的手,转身越过地灵,左手地狱业火,右手天字诀雷引,双手一合,身上罩上一层若隐若现的金紫色光影的同时,单手接下周驰宇的异形剑。 一阵刺耳的碰撞声中,朱红与金紫色的灵力四溢,耀得每个人都要遮蔽一下视线,才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谢虞单手接下剑招的同时,右手陡伸,生生破开周驰宇的护身符篆,一扯一拽间,尖锐的悲鸣声冲天而起,周驰宇身上寄生的鸟型符篆已经撕掉了大半。 血色的灵力雾从扯断的符篆中四处撒溢,落处登时消融成孔,煞气腾腾而生,看得围观之人无不变色。 谢虞立刻就感到左手的压力大减。 “谢虞——!”周驰宇狰狞的怒吼声中,抽剑反刺自己心窝。 所有人还不等惊呼一声,那异形剑就这样变化,跟周驰宇合二为一,非但将之前的符篆补足,周驰宇体内的力量反而变得更加强横。 看着身上鸟型符篆深种的周驰宇,以及他身上那逐渐正在转黑的朱色灵气,所有人瞬间醒悟,周驰宇魔化了。 “虞儿小心。”符青鸾提醒谢虞到。 “是,师傅。”谢虞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甜蜜,看得符青鸾不禁心头猛地一跳。 谢虞还不等话音落,身上的蓝紫色光影已经从身上褪下,合着他的影子,似乎被地面给吸收了一般。 然后,就只见身上鸟型符篆不断扎根的周驰宇脚下,“天外天”三个金色大字凸显,扇形一抹,周驰宇身上的那几乎完全墨色的灵气,就这样被地面给吮吸了起来。 “什么?!”周驰宇泛白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脚下,想要阻止体内力量的流逝,可是越是调动心法,那力量被吸收的就越快,片刻之间,他身上的力量就几近干涸,植入他体内的异形剑与鸟型符篆没了主体,逐渐干瘪,就这样脱落于地,恍若几片残叶。 周驰宇失神的看着脚下逐渐消逝的“天外天”三个字,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一样,之前的气势荡然无存。 谢虞两指一招,一股灵力化绳,将周驰宇给捆了起来。 看到谢虞如此轻松解决周驰宇,各派掌门无不目驰神迷,谢虞却一脸平静的,在稍迟了些的赞叹声中,回到了符青鸾的身旁静立。 鹿丁鹤跟琉青玉对视一眼后,往前一步:“周驰宇,你重伤青阳弟子剑赤霞,谋害小巫山长老谢华栋极其亲传弟子,毒控小巫山一派,陷害青阳弟子谢虞,更甚者,设阵坑杀无数无辜百姓,你可知罪?!” “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驰宇不屑的冷笑到。 鹿丁鹤强调到:“你之前明明已经亲口认了!” “那只是我一时敷衍之词罢了。”周驰宇一脸的镇定自若。 “够了!你这孽徒,还不顿悟就擒!”鹿丁鹤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时,一个低沉却颇有威势的声音,就这样传了过来,只见齐明樵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华栋,穿过人群,来到了周驰宇的面前。 看到谢华栋的一瞬,周驰宇眼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丝错愕,可是,看了吃撑了正在史丹鸿手中休息的小红,他还是漠然了。 周驰宇这些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却没有逃脱鹿丁鹤的眼睛:“如果这些还不够,剑赤霞也已经醒了,虞儿就在这里,齐掌门和小巫山弟子们几日内就可以全部痊愈,这些加起来,也该够了吧。” “成王败寇而已。哼!”周驰宇脖子一梗,不再说话。 看到周驰宇已经有人处理,符青鸾心有所系,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了,悄悄扯了扯谢虞的衣袖,引着他从不起眼处就这样离开了这里。 两人来到了偏峰的花坳,谢虞刚要开口,就被停步的符青鸾打断:“虞儿,立刻坐下调息。” 谢虞被符青鸾的视线盯着,乖乖的听话,被符青鸾携着手在一块凸岩上盘膝坐下。 在符青鸾的导引下,谢虞很快入境,一个周天,就将刚刚缺失的大半灵力恢复,然后这才睁开眼来,但是面前符青鸾的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虞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让为师彻底放下心来。”符青鸾想要抽回谢虞握着的手,可是谢虞用力甚大,他怎么都抽不回来,只能由着他继续握着。 “师傅,徒儿有难言之处。”谢虞不知道符青鸾到底知晓了多少,只能试探着回应到。 符青鸾本只是想说说谢虞,让他不要总是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毕竟天字诀强横,以免伤了自己身体,却不料话题却一下转到了这里,自己假装绷起来的神情没有办法立刻回转,只得就着这么顺着谢虞说了下去:“为师早就猜到了,谢长老用什么条件威胁了你吧。可是,就算那条件为师不能听,也不代表你不能够找为师来商量啊,你可知道,当为师听到你被小巫山给抓起时,到底有多么担心吗?!” 紧握着符青鸾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符青鸾的心跳,看着符青鸾真情流露的眼神,谢虞瞬间对符青鸾那一刻的心情感同身受,甚至在脑海中,立刻补足了那一刻的画面,心中不禁猛烈一缩,愧疚和自责强烈的冲击着他的感官,但是这些加起来,却也无法阻挡心底油然而起的那一丝甜蜜。 看着谢虞望向自己的脸上浮起的温馨笑意,符青鸾心底不禁无奈了起来,脸色一整:“虞儿,为师在跟你说正经事!” “抱歉,师傅,徒儿一想到师傅这么关心徒儿,就没来由的感到很高兴。”谢虞紧握住想要甩脱他手的符青鸾,从凸岩上跳了下来。 符青鸾听到谢虞如此说,明明心中也是一暖,也感到非常的高兴,可是,又怕前面的努力前功尽弃,只能继续紧绷着神情:“哼,连这点小事你都不听话,你哪还需要我这个师傅。” “师傅,徒儿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好不好?”谢虞看着微微“愠怒”的符青鸾,心头一片烫慰,赶紧没住口的保证到。 “你就会哄你师傅吧。”符青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虞肚子里响起的声音给打断了。 听着自己肚里的声音,谢虞不好意思的看着符青鸾笑了笑:“师傅,徒儿饿了。” “现在这个时间……”符青鸾为难的看了看天色,月近中天,已是夜半时分,“要不然,咱们这就去小巫山的厨下看看?” “徒儿不要吃小巫山的饭。”谢虞的回答斩钉截铁。 “可是这个时辰,山下的村子也没人开店啊?”符青鸾抬头看了看夜色,突然想起了什么,示意谢虞松开自己的手,谢虞只得无奈的松开了符青鸾的一只右手。 符青鸾又瞪了他一眼,谢虞这才恋恋不舍的把他的左手也松了开来。 符青鸾伸手从乾坤袖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包,然后缓缓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两张葱油饼:“也找不到别的了,你就先吃点这个垫垫,这本来是我上山时买的,怕你在牢里没得吃。” “只要是师傅给的,我什么都爱吃。”谢虞一见是自己爱吃的,知道符青鸾记着自己的喜好,那喜悦从眉梢眼角就止不住的溢了出来,伸手想要接过,却被符青鸾给一拍:“我先给你热热,都有些硬了。” 符青鸾将饼重新包住,用焦热符控着温度贴上,试着饼本身软了之后,这才赶紧去了符纸,把饼给谢虞递了过去:“吃吧。” 谢虞欣然从符青鸾的手里接了过来,在一旁的苜蓿草地上坐下吃了起来。 看谢虞吃的起劲,符青鸾眉眼间一片欣慰,从乾坤袖里取出竹节水桶,在谢虞身旁坐下,看他吃的急,就打开塞子,把水口递了过去:“慢点吃,小心噎着。” 谢虞将口中的饼咽下,把嘴就凑了上去,符青鸾看他双手都占着,只能把水口喂到了他的嘴里。 就这样,谢虞吃几口饼,符青鸾就帮他喂一口水,不一会的工夫,两张饼就被谢虞吃得干干净净,脸上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你要是还想吃,咱们就去山下的村子去买,看着你吃的这么高兴,为师都感觉有些饿了。”符青鸾看谢虞嘴角上沾着的一点油渍,取出汗巾,给他仔细擦了擦:“别乱动。” 花香浮动,暗影飘香,夜风虽凉,却遮掩不了这本就熏人醉心的感觉,看着此刻的符青鸾,谢虞心头原本惴惴的各种感觉,竟然就这样统一了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符青鸾注意到了一直呆呆望着自己的谢虞,不禁奇怪到:“为师怎么了吗?” 谢虞拉起符青鸾的手,紧盯着他的双眼,早就准备了许久的那句话,就这样从谢虞的口中脱口而出:“师傅,不,青鸾,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2章 闻言的一瞬,符青鸾登时一惊,整个心脏都猛然一缩,原本伶俐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被谢虞炽热的视线给锁定着,手心里传来的谢虞的心跳,仿佛大锤一般,一下一下重击着符青鸾的心防。 好一会儿,符青鸾这才恢复了些理智,赶紧一板脸色,一边往回抽手,一边义正言辞道:“虞儿,不准跟为师开这种玩笑。” “师……青鸾,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谢虞死死抓住符青鸾的双手,用力间,把他拉得距离自己几乎近在咫尺。 看着谢虞无比认真而热切的眼神,符青鸾不禁一个哆嗦:原来这就是虞儿那晚离开前提到的事情吗? “虞儿,你先放开为师。”符青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除非你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我是不会放手的。”谢虞用微小却有力的幅度坚定的摇了摇头。 “虞儿,我可是你师傅。”话出口的一瞬,符青鸾都感到自己的这句话颇为无力,可他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又如何。”谢虞的反应一无既往的坚定无比,这一句反问虽然平淡,但是却有力的直刺符青鸾的心底,令他本就激荡的心神更加混乱起来。 就是这一瞬,符青鸾心如鹿跳:虞儿他喜欢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可是他的师傅!不对,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察觉到过!我对感情可是很敏感的!也不对,他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他吗?! 虞儿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徒弟?亲人?还是其它什么的?符青鸾搜遍了心底能找到的感觉,但是哪一种都无法跟自己心中此刻对谢虞的感觉之间直接画上等号。 想到这里,符青鸾的心头登时一片迷乱起来,跟谢虞相处以来的各种记忆片段此起彼伏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谢虞一开始对自己的嫌恶和敌视,渐渐的隔阂和漠然,继而的有所亲近,直到最近的听话乖徒儿,做什么都不让他这个师傅操心,可靠的让符青鸾禁不住想要什么都托付给他…… 可是,越是回忆,符青鸾的心头就越加难以做出判断,一会儿是这样的谢虞,一会是那样的谢虞,各种各样谢虞的影像互相叠加着,呼应着不同音调和语气的“师傅”,符青鸾登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各种感情和猜想肆意膨胀,轻易的就把这些再清晰不过的片段给遮掩在后。 “青鸾。”谢虞又将符青鸾给拉的距离自己更近些,虽然他没有立刻做出任何特别的事情,可是,如此近的距离,他的眼神、呼吸、心跳和体温,一切的一切,都毫无遮掩的投射在符青鸾的身上,深深进入符青鸾的心中,搅乱着他似乎已经有了些许头绪的感觉。 符青鸾这时脑海中一片纷乱,明明平日里决断如何干脆,这时却一点都无法作出判断,一瞬间,被心头各种感觉给冲击着,他好想就这样拿起路旁的一朵花,然后将花瓣给一瓣一瓣的揪下,喜欢,不喜欢……最后一切听天由命…… 看着符青鸾脸上的彷徨与犹豫,谢虞原本塞满心头的期盼,缓缓的开始下沉起来,终于,一阵犹豫之后,他松开了符青鸾的双手,脸上浮起一丝愧疚和不忍:“青鸾……不,师傅,徒儿似乎让你为难了……” “不……虞儿……也不是……是……”手被放开的一瞬,符青鸾感到自己的心底似乎被抽干了什么难以描述的存在,顿时一片空虚感笼罩其上,看着谢虞眼底明明如此清晰浮起的落寞,却还要强颜欢笑,免得自己感觉到被唐突,符青鸾就感到心头一阵阵的刺痛,好想就这样回应他一句什么,好让他感觉好一些,可是,话到了嘴边,符青鸾却又感觉到,自己心中那模糊不定的感觉,似乎又不足以支撑着这句没有具体凭借的话脱口而出。 难言的尴尬和窘迫,在两人之间弥漫着,两个人都不敢直接看着对方的双眼,却又难以割舍自己的视线离开对方的身上,明明心中有好多话想要出口,但是到了嘴边才发现,似乎那句话都不足以代表自己此刻的心情,心中生怕一句话让过去积累的一切就此烟消云散,想要把话重新咽下,却又感觉似乎应该自己主动开口,说些什么来冲破这莫名的气氛…… 似成相识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两人身上重复着,你来我往,他去他又回,可终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那尴尬的气氛渐渐开始在两人之间凝结。 符青鸾感到,自己此刻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如此的困难,自己仿佛陷入到一个胶质的流沙地中,自己越是挣扎,就往下陷落的越快。 符青鸾和谢虞的心底,都似乎感觉到了,明明两人之间此刻只有几步的距离,可是这个距离,却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飞速的拉大之中…… “师傅!”就在一切距离难以挽回还有咫尺之遥的一瞬,付麟着紧的声音,就这样生生降临在两人的耳旁,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一震的同时,心头的窒息感陡然一破,一口轻松的感觉吸入,心中不禁浮起了一丝被挽救的感觉。 “麟儿?”符青鸾将千里传音符从乾坤袖内取出。 “师傅你在就太好了!”付麟焦急的声音中竟然含着一丝哭腔,符青鸾和谢虞听在耳中都是不禁心头一紧。 “唐门的混蛋们借着那鸟型符篆的助力,刚刚突袭青阳,把小鱼儿给掳走了!”付麟的一句话瞬间令符青鸾和谢虞动容,可还不等他们两人有所反应,付麟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堪比晴天霹雳:“不仅如此,他们还从思过洞里盗走了姨娘的棺木!” 符青鸾闻言一愣,赶紧扭头看向谢虞,发现静立原地的谢虞双目犹如铜铃,惊怒与诧异交织着,如同电闪般在他的眼中隐隐震动。 “麟儿,你可还好?”符青鸾关切的问到。 “徒儿伤势不重,只是徒儿无能……让鱼儿师弟他……”付麟那边已经开始有些不成声了。 “放心,有为师和你大师兄在,鱼儿定不会有事的。”符青鸾一边安抚付麟,一边开始思索起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周驰宇的目的!符青鸾脑海中联想起周驰宇那古怪的反应和行动,以及拒不交代的目的,此刻似乎突然有了答案,可是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深深的疑惑用上了他的心头:唐鱼水和鹿晴的疑冢棺木,这两者与周驰宇的计划又有何联系呢? 虽然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可符青鸾的心绪却因为这意外的发展恢复了平静,拉着谢虞前往琉青玉休息之处赶去的同时,继续追问着付麟事情的详细经过。 原来,此次小巫山之事,琉青玉几乎调动了亲传弟子们的一半,而唐门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人多势众的他们,在鸟型符篆的帮助下,兵分两路,借着夜幕突袭了青鸾峰和思过洞。 要是只是如此,青阳也不至于让他们得手,可是,他们似乎精心准备了很久,不仅能够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将青阳护山铁幕穿过,还专门让人变身成符青鸾的模样,领头来到青鸾峰和思过洞。 这两个符青鸾,无论气息和言谈举止,都跟真的符青鸾一模一样,对付麟的疑惑也应对得体,加上游龙对他很是听话,付麟丝毫没有起疑,直接被对方背后暴起偷袭得手,虽然在逆鳞的保护下没有受重伤,甚至奋力反击,可是,身种鸟型符篆的唐门之人很是强横,被拦阻住的付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鱼水被掳走而无能为力。 而思过洞那边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剧本,唯一不同的是,思过洞是被从内突破的,那帮人突入的破绽,就是符青鸾曾经跟谢虞偷进入的那条地下水道,要不是刚刚恢复的剑赤霞指挥得当,不要说阻挡对方,恐怕那些留下的亲传弟子们,就要被假的符青鸾带领下展开的突袭给重创大半了。 去琉青玉休息处的路上,符青鸾就用千里传音符把付麟讲述的这些同时传给了琉青玉,所以付麟话闭,符青鸾来到琉青玉面前时,两个人都已经不约而同的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立刻提审周驰宇的同时,紧追那些假冒符青鸾的唐门之人。 几句话间,两人就已经决定,符青鸾带着谢虞先一步去追那些唐门之人,琉青玉则跟鹿丁鹤留守后方,调配后援。 琉青玉看着符青鸾道:“青鸾师弟,你和虞儿先出发,我和鹿掌门马上派人跟上,至于这里,一有什么消息,我立刻用千里传音符跟你们联系,切记,不要鲁莽行事。” 这边刚商议完,符青鸾甚至还没有回应琉青玉,去提周驰宇的史丹鸿那边,就用传音符送来了不妙的消息:“师傅,水牢被从里面封印了,周驰宇似乎不太对劲!” 琉青玉和符青鸾对视一眼,立刻带着谢虞,联袂朝着小巫山的水牢而去。 三人赶来时,水牢的门洞已经被打开,齐明樵推着的谢华栋和鹿丁鹤早来一步,正在龟路上默然的看着小岛上。 看到三人前来,也不等他们发问,就稍稍让出了一条缝隙。 只见那小岛之上,周驰宇已经被鬼鲛们给吞噬的仅余一副顶着完好头颅的骨架,大部分鬼鲛都被史丹鸿给击杀,残余的几条虽然尾残鳍断,却仍然紧咬着骨架上仅余的血肉不肯松口。 看到三人的到来,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头颅,突然双眼圆睁,神光四射,一边强撑着站立不倒,一边鲜血四溅的狂笑着:“到了这时才发现我的真实目的,你们这些正派人士枉自自诩聪明,到头来还不是输给了自己的自大!这下贪嗔怨恨具备,主人,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周驰宇的笑声兀自在山洞内激荡着,可是他的气息,却已经在他话音落的瞬间消逝,可是他的眼睛,却仍然没有闭上,而是紧紧瞪视着符青鸾的方向,虽然已死,可眼底里仍然怨念深重,熊熊不息。 第153章 史丹鸿在谢虞的帮助下,奋力将残余的鬼鲛扑杀,可是仍然没有能够阻止周驰宇的头颅没入鬼鲛们的腹中,虽然史丹鸿痛恨他对剑赤霞出手,却也不忍再看此刻散落一地的他一眼,来到琉青玉几人面前,禀告事情前因。 原来史丹鸿来提周驰宇时,才发现水牢门洞从里面封闭,史丹鸿察觉有异,赶紧一边联系琉青玉,一边破开封闭进入水牢,可已经为时已晚,周驰宇已经画地为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阵法,一闪即逝,耽搁了史丹鸿片刻功夫,唤出无数鬼鲛将他自己给吞噬。 “他难道是要畏罪自杀?”齐明樵朝已经变成一具七零八落的骨架的周驰宇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这不是自杀,应该是献祭。”仔细查验后,符青鸾的结论得到了琉青玉四人的认同。 “献祭?献给谁?”齐明樵的问题,却正好点中了此刻每个人心头的不解疑惑。 “也许,咱们很快就能知晓了。”符青鸾担心唐鱼水的安危,虽然他不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可眼见着周驰宇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促成这件事的发生,就算是傻瓜也能够非常确定,之后发生的事情,那绝对是一件超乎所有人认知和常识的大事,一想到这里,符青鸾就恨不能立刻出发,去追上唐门之人。 琉青玉这才想起,还没有将青阳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鹿丁鹤和谢华栋,于是亲自将事情跟两人简略说了一下。 听完琉青玉的讲述,谢华栋的眼神微微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沉吟片刻后,并没有绝对把握的他,还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虞儿……咱们这就出发吧。”符青鸾稍稍停顿了下,本以为自己能够跟平日一样直视谢虞,可是他的视线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总是莫名的跟谢虞的双眼交错而过。 “等一等,对方如此了解青鸾师弟你,甚至模仿的惟妙惟肖,保险起见,还是派别人前去为好。”还不等谢虞回应,琉青玉开口阻止到。 “掌门师兄,小鱼儿是青鸾带回青阳的,无论前路如何,青鸾也一定要亲手将他平安带回,更何况,有虞儿相伴,师兄你也会立刻派后援跟上,相信只要谨慎点,绝对不会有事的,师兄就请放心吧。”符青鸾的一番话有理有据,琉青玉也不便再出口相阻。 符青鸾和谢虞担心唐鱼水的安危和鹿晴被盗墓的缘由,辞别琉青玉几人后,立刻离开水牢。 来到空地的两人,便开始同时召唤游龙和逆鳞,可是,无论两人如何召唤,游龙和逆鳞不要说出现,甚至都没有对两人的召唤给出哪怕一丝的反应。 虽然心头诧异,可是时间迫人,两人只得从青阳弟子那里借了两把钢剑,御剑离开小巫山而去。 这并不太顺利的第一步,让符青鸾与谢虞越加觉得事情不太对头,按理说选中的剑只会听剑主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听从第二个人的指挥,可是,不仅这一次,之前青阳被突袭时,游龙就错认过假符青鸾,虽然并没有被指挥用来袭击付麟,可单单对符青鸾本人之外的人有反应这一点来说,就非常不正常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变身术能够解释的。 符青鸾和谢虞约略的对这件事交流了一下意见,可两人思索了很久,却也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两个人看书无数,也没有先例能够对应上,对周驰宇口中的“主人”,好奇心更重的同时,对此行的重视程度,也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同时也只能默默劝告自己和对方,此行无论面对何人何事,一定都要慎之又慎。 还没有行出多久,青阳那边关于唐门夜袭之人气息和波长的特征就传到了这边,果然不出所料,领头的就是唐门的现任当家唐季礼。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许久,对他们根本无法追踪,唯一的线索,就是符青鸾封在唐鱼水衣服里的追踪符仍然有效的样子。 以唐季礼的能力度之,不可能发现不了那追踪符所在,符青鸾自忖,要是自己发现了,肯定第一时间将符给扔掉或者销毁,以免自己的踪迹被追踪,又或者将符放在陷阱之中或者岔路,用来设伏或者误导,可是,追踪符那微弱的感觉,又跟唐门所在方位完全贴合。 稍稍沉吟后,符青鸾与谢虞交换了两句,不再犹豫,朝着那边直飞而去。 符青鸾与谢虞相伴御剑而行,路上气氛有些尴尬。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浓重的黑暗中,在前的谢虞身影竟然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之前中断的对话,符青鸾没有给出回应,唐鱼水的被捉,鹿晴被盗的墓,还有目的未知的强敌,这些问题混杂在一起,两个人似乎都已经没有心绪来思考其它的事情了。 符青鸾感到心头杂乱间,谢虞的灵力竟然主动与符青鸾联袂:“师傅,这样速度应该会更快些。” 符青鸾刚要回应,视线尽头最黑暗之处,一抹晨曦却突然显现,瑰丽的日出光芒之中,谢虞整个人彻底融入,就这样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华彩,看着那坚毅而可靠的身影,一瞬间,符青鸾竟然有些痴了。 谢虞竟还记得符青鸾饿了,路过村子,以最快的速度落下买些吃食,然后继续跟符青鸾汇合赶路。 葱油饼很香,符青鸾却有些食不知味,既有对唐鱼水的担忧,却也深受自己内心关于谢虞感觉的挣扎所困。 符青鸾本以为,有了前面简短的交流,自己终于可以跟谢虞正常对话了,可是,只要话题一转到普通的事情上来,他的嘴就跟被什么糊住了似的,视线也总是无法在谢虞的脸上正确对焦。 谢虞表现的跟平日无异,符青鸾却不知为何,总感觉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想要跟他搭话,说些什么,可是仍旧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开口,干什么都觉得很是尴尬。 符青鸾知道此行的严重程度,不想因为这些影响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可是,虽然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只要一听到谢虞的声音,哪怕是谢虞的脚步声,一看到谢虞的脸,哪怕是他的背影,符青鸾的视线和身体就不自觉的立刻溜号。 符青鸾知道,只要自己给谢虞一个回应,也许一切就会结束,可是,正面的回应,符青鸾根本不确定自己对谢虞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许一个回应错误,两人之间就永远无法回到之前的那种令符青鸾无比舒适的样子。 可反面的回应,符青鸾也想过,但是,回想着谢虞的种种好,脑海中浮现着谢虞的样子,符青鸾一想到如果自己拒绝谢虞的那一幕,心头就会突然出现一种深深的落寞和空虚感,仿佛那一瞬间,自己心里的那个世界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部分似的,于是那句拒绝,也怎么都没法说出口了。 这纠结不定的态度,无论御剑吃饭还是休息,时时刻刻纠缠着符青鸾的心神,符青鸾努力用各种外在的事情来冲淡和转移对它的注意力,可是,就算是唐鱼水的安危以及鹿晴棺木的下落,也渐渐无法将这种感觉从符青鸾的意识中移开哪怕一会儿了。 这感觉剪不断理还乱,到了后来,符青鸾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索性随它而去。 谢虞的天字诀自有独到之处,他与符青鸾联袂御剑,叠加之下,速度竟然比游龙还快,原本应该两日多的路程,竟然不到半日就到了。 让两人颇为意外的是,越是距离唐门所在的方位越近,那鸟型符篆的独特气息就在空气中残留弥漫的越加浓厚,对方竟然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到底是等待后援,还是直接突入,两个人暂时在空中一停,刚要商议一下,却不料刚才还一片晴好的天空,竟然疏忽之间暗了下来。 这并不是正常的阴暗,一股异常浓厚的魔息,从前面一处位置骤然猛烈散发出来,朝着天空中裹挟而至,虬结广袤一片,而空气中原本就浓厚的鸟型符篆残留气息,就这样被这股魔息霸道的吸入后融为一体,形成浓厚的遮蔽,将符青鸾视线所及的范围全部遮挡。 那魔息散发的位置,符青鸾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唐门本宅所在。 还不等符青鸾和谢虞对此有所反应,天地间一片黑暗之中,原本应该早就落下的月亮,就这样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腾而起,圆满似盈,魔息四溢,并随着它的逐渐升高,原本银白色的月亮,竟然从中间溢出一抹艳丽却又诡异的红色,很快就扩散至整个月亮之上,随着它一起高挂黑暗之中,将这满眼的黑暗之上,涂上了一层令人观之惊悚的感觉和颜色。 第154章 诡异的红色月光洒落黑暗之上,勃勃然,绵绵状,似乎在燃烧,又好像云雾袅娜,原本还可以在天空中见到的人影,早就全部荡然无存,唯有这非仙非魔的景色,氤氲四处,纠葛遍地,映的从黑暗中重新显现的建筑与植物们别样狰狞,令人观之欲呕。 就在这月色渐浓的一刻,唐门本宅的方位,又是一股诡异的魔力升起。 这一次,魔力刚溢,符青鸾和谢虞都不禁同时微微变色,这魔力的波长,竟然跟唐鱼水完全相同。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迎着魔力溢出的方向全速飞去。 几重拦路的阵法,被当先开路的谢虞毫不留情的一一破除,两人挡者披靡的,很快看到了唐门本宅。 深入腹地,自当有人拦截,两人稍稍减速,提起戒备,果然,还不等两人准备降一下高度,就只见脚下一片赤红氤氲散开,五个被鸟型符篆寄身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齐齐冲出,朝着两人拦阻而至。 来着皆着唐门服色,在脖颈处青色尖翼鸟型符篆的催动下,双目鼓胀翻白,不见瞳孔,额角青筋直冒,四肢粗大壮硕,可身手却都颇了得,谢虞与符青鸾同时出手,才好不容易挡下五人合击的第一招。 但只是这一下交手,符青鸾心中就有了计较,怪不得青阳弟子们和付麟会被突袭成功,就是这没有见过的几个唐门之人,各个身手都不在青阳亲传弟子之下,顶多只比史丹鸿稍弱半筹,而这合力一击,更是有游龙的全力八成之威。 感受着唐鱼水那边散发出的越来越强大的魔力,符青鸾和谢虞默契的对视一眼,立刻改变了手段,决定智取以争取时间。 虽然有小巫山一战的经验,两人出手还是非常谨慎,谢虞负责出手缠住对方几人,而符青鸾则手持小红,当先对着一人下手到。 此人被谢虞的业火纠缠,又被符青鸾给克制,根本无法分心他顾小红的到来,虽然他身上的鸟型符篆跟周驰宇身上的不同,可小红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挑嘴,灵巧的紧贴其上,肉嘟嘟的小身子一个盘扭,外加一个展翅,“咕”的顺滑一声,那比小红大了十几倍也不止的鸟型符篆,就这样消失在小红的肚腹之内。 对方失去了鸟型符篆的一瞬,登时一声闷呼,双眼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四肢与身体急剧收缩的同时,身上青色的魔力“嗤嗤”直冒,然后在谢虞业火的焚烧之下,一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谢虞反应不慢,那纠缠对方的业火立刻变缠为托,同时化身对方背后一对蓝紫色双翼,帮对方收住下落之势的同时,将对方给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见有效,符青鸾和谢虞都是精神一震,趁着其余四人微微顿住的片刻空隙,符青鸾携小红一鼓作气,将其余四人全部痛快拿下,然后和谢虞一起,在精神的恨不能赶紧继续饱餐的小红陪伴下,朝着唐门本宅的腹地而去。 前路上的魔息与魔力纠缠,越加浓厚粘稠,仿佛油烟一般,呼之欲呕,又令人难以行动,谢虞和符青鸾全力张开灵气罩,这才将它们隔绝在外。 随着两人的挺进,前来拦阻的唐门之人越来越多,两人不想过多纠缠,符青鸾暂时收住小红,被谢虞牵引着,以最快的速度躲过唐门之人的纠缠后,同时布下几道阵型拦阻一下他们的追击,全力朝着唐鱼水越来越清晰的气息处而去。 终于,躲过了十几次拦截后,唐鱼水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唐门本宅的水榭之畔,一道巨大的立体之阵布于空中,横亘天地之间,而在那阵的一侧,一具碳晶石的棺木静静的待在原地,映照着阵型的光芒。 看到棺木的一瞬,谢虞眉头一紧,但还是暂时止住了内心的冲动,在符青鸾的身后相护。 看到这陌生阵型的一刻,符青鸾心头油然升起了一种似成相识的感觉,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或者读到过,他努力的回忆着,却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放眼望去,阵分五环,一中四分,各呈一色,以中间一环为中心,对称状分列四处,彼此之间通过魔息接引相连,在空中缓缓的逆时针转动着。 而唐鱼水则正处在此阵最中央的环状魔息之内,双眼紧闭,婴儿状蜷缩着,而一股仍然在上升中的魔力,正在从他的体内散发而出,流经整个阵后,盘旋而上,而空中的某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的盘旋着,凝缩着。 看到唐鱼水此刻的模样,符青鸾心中不禁一窒:难不成鱼儿他也是魔族后裔不成? 符青鸾转头清扫了谢虞一眼,发现看着唐鱼水的他,似乎也颇为诧异和难受,打消了开口的念头,对着唐鱼水呼唤了起来:“小鱼儿,师傅和大师兄来救你了。” 无论符青鸾和谢虞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虽然唐鱼水气息无恙,可是,感受他体内涌出的那强烈魔力,符青鸾怎么都放心不下。 符青鸾与谢虞两人稍稍商议后,决定先破阵。 两人尝试着用自己的灵力稍稍附加阵型之上,可是,灵力瞬间就被阵外护持的魔息给卷入搅碎,差点连靠近的符青鸾都给波及。 谢虞眼疾手快,一把将符青鸾扯入自己怀内,抬手将延伸而至的魔息给一把烧掉,这才低头看着怀内的符青鸾道:“师傅,徒儿认为,咱们应该先研究一下这个阵的由来才好。” 也不知道谢虞是不是故意的,说话的功夫,也丝毫没有要放符青鸾离开自己怀内的意思,符青鸾感受着背上结实可靠的感觉,心头明明很是舒爽,也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可是为了救唐鱼水,他还是主动脱了开去,对着阵型研究起来。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唐门众人似乎都追了上来,对着谢虞布下的最后一道禁制阵努力冲击着,谢虞不耐的一皱眉,只能不舍的离开了符青鸾的身旁,用业火重新加固了禁制阵,还不忘加上一道遮蔽符,断绝了那边的杂音所扰,这才回到了专心钻研阵法的符青鸾的身后。 看着注意力集中的符青鸾,谢虞一直绷在眼中的平静,这才彻底消散,一抹互相纠缠的眷恋和落寞浮起,静静的落在符青鸾的背影之上,化不开,散不去,就这样伴着谢虞的视线,整个人痴痴的望着浑然不觉的符青鸾。 虽然不明晰这阵的目的何在,可符青鸾仍然一眼可辨,这五环之色正是地水火风空五态,而至于环内魔息所覆之物,符青鸾他也并不陌生——南侧一对蛇魄,正是媚仙儿与白线儿;西侧鱼魄柳精缠绵,正是鱼柳阵的模样;北侧冰火两重交织,怨念阴气腾腾,正是雪乡的写照;东侧那人魄的气息和灵波,就算是化成了灰,符青鸾也无法忘记,正是唐潇本人的魂魄沉浮其中,而在环内与他约略相对的,似乎隐隐正是周驰宇的波长。 “这下贪嗔怨恨具备,主人,接下来,就看您的了!”不知为何,辨清这四者的一瞬,周驰宇临死前的这句话,在符青鸾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 贪嗔痴恨,双蛇为贪,唐潇与周驰宇为嗔,鱼柳为痴,雪乡为恨,难不成,他们是想要将什么人给放出不成? 符青鸾正没计较间,一阵尖锐的破裂声起,还不等他和谢虞回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出现在他们的耳旁:“两位大驾光临,倒是唐某人失礼了。” 符青鸾只感到背后一剑刺来,原地一个旋身,避过的同时反手还击,一招交过,符青鸾这才看清,原来来人正是唐季礼。 看着正迎向唐季礼身后一个个悍不知死的唐门人,符青鸾赶紧放出小红相助,小红早就等待这一刻多时,一向慢悠悠的它一个弹身,立刻扑向了一个唐门弟子身上。 唐季礼出招想要拦阻,却被符青鸾给接下,唐季礼冷哼一声:“来得正好!上一次青阳被逐之辱,正好在此来个了断!” 言毕,唐季礼立刻全力一击。 符青鸾赶紧振奋精神接下,两剑相交,一个较力,僵持之间,两边竟然持平原地。 符青鸾心下不禁一紧,只不过短短几月不见,这唐季礼在青色鸟型符篆加持下,竟也进步如斯,这也委实有些太恐怖了些。 符青鸾还不等多想,只听“啪”的一声,僵持的双剑齐齐从中断裂,唐季礼被余威弹开一旁,符青鸾退后一步消去反弹之力,两个人停步原地,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眼中却都是钦佩赞叹之意。 这边的势均力敌,却并不能左右谢虞那边的形势,谢虞全力以赴,在小红的帮助下,唐门众人纷纷披靡,很快就被破除符篆并捆缚在地。 看着地上逐渐增多的唐门弟子,唐季礼的瞳孔骤然一缩,hj符青鸾还以为他要全力以赴,立刻蓄势待发,准备提前缠住他,却不料唐季礼一个土遁术用出,瞬间原地缩入地面,从那古怪阵型面前弹出,用浮游诀飞起,将唐鱼水从阵中强行掠出,携着朝相反的方向全速逃去。 第155章 符青鸾颇为意外的同时,立刻有了计较,替下谢虞善后的同时下令道:“虞儿,你带着小红去把小鱼儿抢回来!” 谢虞闻言没有立刻离开,又出手击倒几个唐门弟子后,这才带着小红就朝着唐季礼逃走的方向全速追去。 看着谢虞那可靠的远去背影,符青鸾这才放下心来:虞儿此刻比我强不少,加上小红相助,小鱼儿定能无恙归来。 谢虞动手的速度,比符青鸾想象中的还快,残余的唐门弟子,全部都被小红将鸟型符篆拔出,符青鸾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剩余的二十几人给束缚牢靠,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来到那古怪残阵的面前。 残阵缺了唐鱼水的魔力供给,已然开始自我消退之中,阵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正渐渐减弱变小,唯有空中那盘旋的魔力仍然冥顽不灵的继续顽固自行着。 眼见着不需要自己动手,这阵型就会湮灭,符青鸾便开始仔细思索起之前不解的地方。 符青鸾看到鹿晴棺木的一瞬,曾以为这阵型是要复活于她,可是,看鹿晴棺木的方位,脑海中所有的阵型都跟眼前此阵挂不上一丝关联,再加上唐季礼对于唐鱼水远胜于鹿晴棺木的重视程度,符青鸾才知道,自己应该是判断错了。 可是,对于周驰宇口中“主人”的身份,符青鸾仍然心头无解。 抬头看着空中逐渐减弱的阵型,符青鸾不知怎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那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这样突然具象化跳出:这个阵型,是用来打开连接魔界之门的。 这个念头跳出的一瞬,符青鸾也不禁一愣,脑海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证据。 沉吟一会后,符青鸾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想法,无论这个阵的用处是什么,先出手将这它加速破了再说。 符青鸾运起心法,充盈的灵力汇聚掌心,从缺少唐鱼水的阵心中持续注入,加速起阵中魔力的中和来。 符青鸾的全力施为之下,眼见着阵型很快消逝,连带着天空中那冥顽不灵的魔力漩涡,也渐渐消散殆尽。 虽然天地间仍是红月笼罩下的一片黑暗,可是,想到那阵型已经被自己消除,消耗不小的符青鸾心中也不禁安定了下来。 符青鸾刚要坐下稍稍调息一下,远处两股强烈的灵力一瞬陡然爆发,符青鸾立刻分辨出,谢虞跟唐季礼应该是交上手了。 不过,感受着双方明显的实力差距,想到小红还跟着,符青鸾并不担心,果然,他刚找到一处平整的地方要坐下,唐季礼刚才还高昂的气息瞬间变得低了一半,符青鸾知道小红得手了,看着那边的方向欣慰一笑。 可是,符青鸾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的水池之中,看似被他中和的魔力以及精魄,早已悄无声息的汇聚与此,并在水下缓缓盘旋着,而漩涡的中央,此刻已经缓缓打开,一个一身黑衣黑发披肩的年轻人,在一身强烈魔息的笼罩下,毫无声息的从里面脱出,出现在符青鸾的身后,而在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符青鸾那把久唤不至的游龙剑。 符青鸾还在思索着唐鱼水回来会该如何对他救治,只听到身后“噌”的一声清脆的拔剑声起,还不等回头,他便感到胸口一凉,低头间,他骤然发觉,自己的胸口处,许久不见的游龙的剑尖,竟然已经洞穿了他的心窝。 温热的鲜血,顺着游龙的剑尖滴落尘土,符青鸾瞬间只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谢虞在那里面,对着他露出温柔的微笑:“师傅,不,青鸾,我喜欢你……” 谢虞将唐季礼捆绑结实,将唐鱼水抱在怀里,刚要准备回去,却突然发现,明明刚才还无比清晰的符青鸾的气息,此刻竟然已经感觉不到。 谢虞以为是自己的灵识出了错误,赶紧全力展开,可是,符青鸾应该在的地方,却仍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同时,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魔息,却正在悄然上升之中。 谢虞顿时心脏一缩脑中一炸,来不及理会唐季礼,携着唐鱼水就全速往回赶去。 这几里地的路程,谢虞几乎是眨眼间越过,落地的一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眉眼间跟他有五成相似的黑衣黑发年轻人,正用他的一只脚踩着倒在地上的符青鸾,将游龙剑从符青鸾的背上抽离出来,而那人的另外一只手中,一只眼睛赫然在握,没有凝滞的鲜血仍在从对方的指缝中滴落。 脑海中涌出的谢渊两个字,也没有阻挡一股热血混合着怒意,瞬间充斥了谢虞的体内,没有任何的迟疑,谢虞不等放下唐鱼水,初成的天字诀全开,蓝紫色的业火与天字诀的金光合于一剑,对着那黑衣人如雷霆万钧般直刺而至。 这燃烧周围一切的一剑,瞬间切开黑衣人的护身魔息,刺穿了对方的胸口。 谢虞根本没有要停手的心思,单手一绞一挑,就要一剑断开对方,可是,还不等他的动作完成,谢虞却感到原本质感十足的剑尖陡然一轻,只见那黑衣人身影微微一晃,整个人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不见。 谢虞不禁微微一滞,灵识赶紧全开,却在自己身后捕捉到对方的气息。 谢虞一惊,立刻全力闪避,这才堪堪避开了对方所刺出的致命一击,可是,饶是谢虞反应飞快,却还是被对方给一剑捅入了后腰。 伤口里如同撕裂般的伤痛,混合着业火的灼烧感,瞬间在谢虞体内蔓延,让他顿时失去了反击能力,他臂弯中的唐鱼水,就这样滚落地面。 这熟悉的感觉令谢虞讶然回首,这才发现,伤到自己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逆鳞。 “哼,天字诀也不过如此。”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伤重的谢虞,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同时,就要抽出逆鳞再补一剑。 “谢渊——!”谢虞的怒吼声中,体内肆虐着的业火骤然湮灭,谢虞身后的影子瞬间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缠上谢虞的手臂,化为利剑,被谢虞朝着黑衣人挥去。 巨大的威力不受控制,黑色的天地间顿时被划开了一道金色的深渊,黑衣人伸出舌头舔着脸颊上的伤口,双目闪出摄人光彩的同时,刚要出手,却感受到了远处正在赶至的一众气息,微微皱眉,将手一放,转身将鹿晴的棺木附上魔息带在身旁。 “这次就先留你一命,下一次,总会再见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抬手在黑暗中划开一道缝隙,转身带着棺木消失在其中。 谢虞顾不上追他,消了身上的灵火,赶紧颤抖着跪在符青鸾身旁的血泊之中。 从刚才开始,符青鸾就一直伏在地面,动也不动分毫,背后的创口中,鲜血仍在流淌着,但是速度却慢了很多。 谢虞好不容易稳住双手,将符青鸾从地面上抱起在怀中,仍有余温的鲜血,很快浸染了谢虞的双手与前襟。 看着符青鸾空洞的右眼窝,谢虞心如刀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指,探在了符青鸾的鼻下。 “谢师弟,发生了什么……”史丹鸿带着师弟们刚刚落下,让其中一人去将仍在地上躺着的唐鱼水抱起,刚要问谢虞一句,就看到了谢虞怀中的符青鸾,登时一窒:“青鸾师叔他……” 史丹鸿的话音刚起,顷刻间感到一股莫名的气息从谢虞的体内迸发,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股气息给弹飞了开去,等到他好不容易张开灵气罩并稳住身形时,才发现,自己跟其余的师弟们,已经被这股气息给排除到距离谢虞十几米之外了。 史丹鸿尝试着要中和一下,可是,触手之处,除了灼烧般的感觉外,根本无法进入分毫,于是只得先停在外围。 谢虞轻柔的将符青鸾抱在怀中,好像生怕惊扰了他一般,谢虞的手仍然在符青鸾的身上无助的探索着,脖后、耳后、脉门…… 当他在符青鸾的指尖摸到那疑似跳动的感觉瞬间,眼神中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意念,可是,当他的灵力注入符青鸾的体内时,感受到的,却仍是那完全停滞且正在消失的灵息。 绝望的谢虞,哀伤悲痛的视线垂在了符青鸾一只眼缺失的脸上,感受着怀中正逐渐消退的体温,看着那逐渐变得无神的左眼,以及眉间正在变淡的桃花痣,谢虞刹那间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谢虞黯然垂首,将自己的额头与符青鸾的脸庞紧贴,往日那细腻温暖的感觉,此刻却变成了满满的粘腻冰冷。 谢虞感到心中明明难受至极,但是却连一声都无法发出,明明自己已经悲痛到天地变色,可眼中就是一滴眼泪也都无法流下。 作者有话要说:ps:这不是结局哦,本文he的(づ ̄ 3 ̄)づ 第156章 与符青鸾的记忆,走马灯般开始在脑海中徘徊,无论谢虞如何抗拒,也都无法驱散它们的浮现。 谢虞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将怀中的符青鸾与那两个字之间画上等号,可是,一切的一切,却都在逼他做出这个决定。 抱着怀中的符青鸾,谢虞竟然呢喃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你出现时,我的视线会不经意的紧跟在你的身上,你不在时,我的双眼会不经意的去寻找你的存在。 最初,我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自以为,只不过是身为徒儿的我,对你这个师傅的依赖,还一度深以为耻,以为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 而直到我变小之后,虽然深锁那个小小的躯体之内,可是却能够看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每一天每一刻的担忧和关心。 当我重回恢复原貌的一刻,我才骤然醒悟,为什么我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谢谢也好,对不起也罢,微笑也好,痛苦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想跟你诉说,什么都想要让你第一个知道,哪怕只是你不经意的一句回应,一个声音,乃至一个眼神,我都感到好想被你给肯定。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这份感情,竟然就是喜欢你。 明明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了你,明明只要再耐心些,就能够等到你的回应,哪怕是一个否定,却也仍然可以常伴在你的身旁。 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变好,可是,你却要在这一刻离开我。 悲愤与愤懑郁结心胸,无处可遣,只能化作两道血泪,从谢虞的眼角缓缓流下。 随着这自语般的呢喃,谢虞体内散溢出的灵力逐渐变得混乱不堪,一会金色,一会蓝紫色,周围的环境更是时冷时热,交替的令史丹鸿和师弟们都有些难以忍受起来。 史丹鸿用尽了方式,也无法将声音传递到谢虞的耳中,正要继续尝试时,却突然发现,谢虞散发出来的灵力中,竟然有一部分开始朝着魔力转化而去。 眨眼之间,谢虞周身便变得灵力与魔力交织,强大的力量以谢虞和符青鸾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气旋,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哀伤也随着这气旋的扩散而渐渐弥漫开来,触者变色,及者惊心,就连定力十足的史丹鸿,也被这情绪给感染,联想起剑赤霞受伤的那段时日,心头不禁一酸,差点泪目盈眶。 史丹鸿察觉到不对劲,赶紧立刻用心法调息,恢复正常的一刻,提点完师弟们,这才意识到,谢虞距离入魔,似乎只有咫尺之遥了。 沉吟片刻后,史丹鸿还是立刻取出千里传音符,联系上了琉青玉。 谢虞本人却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他仍然紧抱着符青鸾的尸体,继续低语着,而他体内溢出的力量,正在完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金色的灵力与乌色的魔力混杂相斥,不仅撕扯着周边的一切,更是将谢虞的瞳孔与发色给浸染,朝着两极的方向直奔而去。 天空中原本的黑暗魔息,已经被谢虞体内的乌金两色气息给取代,头顶浓密的氤氲笼罩,蓝紫色的雷光隐隐,史丹鸿无奈之下,只能携着唐鱼水带着师弟们,张开灵力罩并退后三舍以避,紧张的等待琉青玉的到来。 “啪”的一声,谢虞的束发与符青鸾的衣袖同时碎裂,谢虞长发飘散的同时,符青鸾碎开的乾坤袖内诸物纷杂乱飞,一张薄薄的纸张,更是就这样被风刮起,展开的同时就要飞走。 一直失神的谢虞,看到这张纸的瞬间,原本充溢了魔息的双眼立刻恢复了神智,空出一只手遥遥一抓,将那张纸给取在了手中。 这张纸上竟然画着一个人像,而这个人像,谢虞却是再也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当日仔细收在房间书内的,符青鸾亲自画的谢虞的画像。 他明明记得,这张画像应该是自己细心收好在房间里的,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说,师傅他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单独去过我过去的房间?!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灵光,让谢虞顿时心中一阵狂喜:谁说他不喜欢我的!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将这张画像取走带在身边! 这笃定的念头,瞬间令谢虞心头一片澄清,相应的,他身体外原本浓烈密布的魔息,竟然刹那间一淡,然后就这样跟逐渐黯淡的金色灵力交融了起来。 随着谢虞眼中的喜乐之情渐浓,灵力与魔力的交融更加迅速,顷刻间的工夫,天地间狂风顿消,和风煦暖,眼光普照,而那交融的金乌两色力量,在空中化为“天外天,仙外仙”六字,然后一个个进入谢虞的体内,与他合二为一。 谢虞只感到周身一阵轻松,浑身力量充盈,心头之前的哀痛与伤心登时被理智给压了下去:青鸾他死了又如何,我只要能够将他复活便罢了!如果救活不了,到时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也省得他路上孤单寂寞! 心中既定,谢虞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平静,替怀中的符青鸾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长发,可是,看着符青鸾那空洞的右眼窝,还是感到很是别扭,微微沉吟间,右手食中二指并起,朝着自己的右眼窝就挖了进去。 谢虞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点,便将自己的右眼挖出,然后仔细放入符青鸾的空眼窝之内,又细致的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渍,看了一会,才觉得好了些,将自己的血一止,抱着符青鸾就飞天而去。 一直躲在谢虞衣内的小红,赶紧紧贴在符青鸾的衣角上,一起跟了上去。 史丹鸿眼见谢虞似乎从入魔的边缘恢复了过来,高兴之余,就要过来跟他搭话,可是,还不等开口,就被谢虞自挖眼珠的举动给惊住了,等他反应过来,谢虞已经抱着符青鸾变成了视线中的一个黑点,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二师兄,咱们还要追吗?”被谢虞的举止给骇到的一个师弟,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问史丹鸿到。 史丹鸿感受着谢虞那已经远去的返璞归真的气息,无奈的看了怀中的唐鱼水一眼:“咱们还是先跟师傅他们会合吧。” 区区两日之间,谢虞带着一具尸体到处抢掠各派珍药仙丹仙器的消息,就在整个修真界传遍了。 除了小巫山和鹿吴山以及青阳,谢虞足迹遍布各处仙山灵地,所到之处无比披靡,不过,却也没有人受伤或者死去的消息,只有偶尔几个不自量力者想要动手,却基本连擦边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刻发现镇派之宝随着谢虞一起消失了。 面对着各派的责难,琉青玉似是有了决断,将各门派安抚下的同时,竟然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只是每日着史丹鸿好好照料伤势恢复了些的付麟和醒来后的唐鱼水,并叮嘱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两人,然后,独自一人去到了思过洞,谁也不见。 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符青鸾亡故的第三日清晨,一直没有离开思过洞的琉青玉,终于感知到了谢虞正在靠近的气息。 谢虞带着符青鸾,两日来走遍了名山大川仙山灵地,可是,到手的丹药法器用在符青鸾的身上,却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虽然谢虞每日口渡自身真元替符青鸾的尸体保持体内灵息不断,也确实令符青鸾身体上的伤口和右眼痊愈,可除此之外,却也只能保得符青鸾尸身不坏而已。 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后,谢虞自责不已的同时,突然想起琉青玉提到过的话,既然鹿吴山保有天字诀,那么,青阳就一定留存着人字诀。 “魂未走,人常留。”人字诀的六字真言心头躺过,谢虞顿时灵台一片空明:这世间如果能有什么令符青鸾复活,那也只能是这看似缥缈的人字诀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反而平白浪费了这两天的时日。 一念至此,谢虞也不再犹豫,当先便带着符青鸾,直奔青阳而来。 谢虞带着符青鸾,早早感知到了青阳山下满布的气息,来之前,谢虞心中就已经对此行有了觉悟,所以刚到山脚下,他便抱着符青鸾的身体落了下来。 谢虞视线所及处,剑赤霞与史丹鸿并肩而立,而在他们的身后,玉门峰的亲传弟子们扇形分开,静立原地。 谢虞与符青鸾已经换了身衣服,谢虞长发轻拢身后,一身青衣更显神色憔悴,却无法遮掩身上隐隐的霜火气息,以及眼底莹润内敛的光华,而谢虞怀中的符青鸾,则面容整洁,红润如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要不是早已知晓了他的死讯,史丹鸿甚至都无法分辨出,这是一个已经故去之人。 看着这样的两人,史丹鸿心下不禁微微一酸,要出口的话,登时在嘴边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7章 剑赤霞一眼便看出史丹鸿心思,于是替他主动开口道:“谢师弟,你此刻来此为何?” “师弟想求见掌门师尊。”谢虞的回应倒也直接。 剑赤霞看了一眼谢虞怀中的符青鸾,不卑不亢缓缓而道:“如果,我说不呢?” 谢虞一直紧紧盯在符青鸾脸上的视线,这才缓缓抬起了一瞬,望向了神情笃定的剑赤霞,虽然剑赤霞的神情坚毅,可是在谢虞那淡定却又弥漫着一种淡淡哀伤的视线中,也自有一份无比的坚定:“那就只能请师兄见谅了。” “很好。”剑赤霞单手一招,他的剑晓音出现在他的手中:“谢师弟,师兄职责在身,请吧。” 望着凝神而立的剑赤霞,谢虞脑海中许多过往的温馨记忆浮现,眉眼轻轻一敛:“许久不曾跟剑师兄切磋,师弟僭越了。” 谢虞话音落,身上的灵力陡然提升,身旁的霜火气息终于凝结显现,化为一剑,出现在剑赤霞和史丹鸿之外的亲传弟子视线当中。 只是这一眼,那些弟子们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束缚感将他们牢牢定在原地,一口气吸入吐出不可,继而眼睛还不曾来得及一眨,谢虞与剑赤霞的身影,就已经瞬间交错而过。 只听几乎轻若飘絮的一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两个身影已经电闪般相错而过,谢虞身边剑消,抱着符青鸾原地站定,而剑赤霞也持剑自立,只不过晓音的剑身上,已经铺满了一层跃动着的灼热霜气。 “是师兄输了。”剑赤霞一挥晓音,将那霜气挥去的同时,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的敌意,反而透出一丝淡淡的欣慰之意。 一招之间,剑赤霞已经有所判断,谢虞来此并无敌意,于是当下有了判断:“谢师弟,师傅他正在思过洞静待你跟师叔的到来。” “多谢师兄抬爱,师弟……”说到这里,谢虞微微一滞,不再言语,只是抱着符青鸾一起,对剑赤霞和史丹鸿微微颔首,这才转身朝着登山的石阶而去。 众弟子们这才堪堪记起,自己从刚刚竟然窒息至今,赶紧或呼或吸,将一口气调匀,然后,骤然发现,自己的眉毛鬓畔,竟也凝了一层莹白如绒的冰霜。 谢虞走到上山的石阶之前,灵力附于符青鸾的身上,将他从怀中浮起,改换背在身后,又用绳带将他紧紧在背上缚好,确认无恙后,这才缓缓的俯身,双膝一曲,在石阶上跪了下来。 看到谢虞如此的一瞬,连剑赤霞和史丹鸿都是一愣。 只见谢虞散了护身的灵力,也没有运起心法,就这样凭着血肉之躯,独自背着身后的符青鸾,重重一头直磕至地,发出“咚”的沉闷一声后,这才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跪行而去。 “谢师弟你……”史丹鸿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剑赤霞抬手拦下,史丹鸿与剑赤霞视线相交,看着他缓缓却坚定的摇头,史丹鸿神情一窒,瞬间黯然垂首,轻轻一叹。 青阳的山脚直至思过崖,一共三万六千一百级台阶,原意取自无间之刑的数量,一级代表着人间一苦,历遍所有之人,方才可顿悟世间众苦,思过明界之意。 谢虞身背符青鸾,没有凭借一丝外力,一级一叩首,然后膝行拾级而上,级级不拉。 虽然将符青鸾在身后缚的结实,可谢虞却仍然十分小心,生怕符青鸾因为自己的举止而有所晃动,所以每个动作都格外的仔细,但是却又格外的认真而严谨,将他的诚意贯穿在每一个细节之内。 还不等跪完百级,谢虞膝盖和手肘处的衣服早就磨烂,手掌和额头也已经破皮,点点血痕沾染石阶之上,可是,谢虞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楚一样,继续虔诚而行,同时不忘随时护持身后的符青鸾,连歪一点都不行。 同样的事情,谢虞重复了三万六千一百次,唯一不同的是,每多加一次,他身上所受的痛苦,就会叠加一倍。 等到终于到达思过崖上一刻,谢虞的膝盖与手肘早已全部烂透露骨,额头和双手全部血肉模糊,而他背上的符青鸾却仍然稳如最初,连一点位置的偏移都没有。 这距离思过洞口最后的几十级石阶,谢虞行的是最为痛苦,短短的距离,他竟然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达了最后一级,同时口中气喘吁吁,流发散乱,血迹沾染满他脸上可见之处,露出的白骨上,更是生生磨上了一层青灰色的印记。 “青阳不肖弟子谢虞,求见掌门师尊。”谢虞几乎紧咬着牙关,才将这句话说得如此平稳,山风吹拂着他额前沾血散乱的流发,露出他眉宇间坚韧的神情。 看到这样的谢虞的一瞬,守崖的弟子登时一窒,不自觉的让开了石阶的最后一级。 思过崖上,等待他的,是被鹿丁鹤和谢华栋相伴的琉青玉。 看到琉青玉的一刻,谢虞也不说话,只是对着琉青玉磕头不止。 看着这样的谢虞,鹿丁鹤指向他的食指颤抖着,眼中蕴满泪水:“你这孩子,你、你这是何苦呢……” 鹿丁鹤不等言毕,再也不忍看着两人,扭头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谢华栋瞪视了半天,终于还是一震衣袖,转头不看这边,一声长叹:“孽缘!真是孽缘!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竟也……” 琉青玉则俯身止住了谢虞的动作,双目炯炯,似乎能够看透谢虞的内心一般,温言而道:“虞儿,你如此做之前,可否动过强夺人字诀的想法?” 谢虞稍稍沉吟后,抬头坦然而应:“动过。可是,此念刚起,我便突然想到,如果师傅复活后,他一定不会高兴我如此的……” 看着这样的谢虞,琉青玉露出了会意的微笑:“心诚所至,金石为开,也不枉人字诀早已择中了青鸾师弟一番,你们两人去吧。” 言毕,琉青玉身子一侧,让开了通往思过洞深处的道路,谢虞只感到身下一股柔和的灵力一托,他浑身的痛楚登时一缓,同时连带着他背着的符青鸾,两人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被直送到里面而去。 谢虞只感到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思过洞内竟然完全变了模样,到处一片云气缭绕,不辨东西,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符青鸾仍然紧紧的贴在自己身后,随着自己一起翩然行进着。 还不等谢虞多想,两个人的身形骤然一停,周身缭绕的云雾,突然化为缕缕实体,急速舞动起来,将两人裹挟其中。 谢虞心中一惊,赶紧将身后的符青鸾解下抱在怀里,就是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如同卷入狂风之中,上下不分,灵力无用,只能紧紧护住怀中的符青鸾,两个人如同一片树叶一般,在看不清四周的风中飘摇着。 狂风摩擦着周身的伤口,刚刚已经缓解了不少的痛楚,渐渐开始重新疼了起来,谢虞咬牙忍着,可是这痛楚却逐渐加强,很快如痛彻骨髓一般,配合着风压,折磨着谢虞。 不一会的功夫,谢虞身上已经汗出如洗,上下嘴唇血迹斑斑,可为了不让怀中的符青鸾被那狂风给刮跑,谢虞仍然勉力支撑着,全然不顾自己到底会被如何对待。 谢虞几乎要筋疲力尽的一瞬,狂风骤停,眼前一亮,他这才发现,身背符青鸾的他,根本一直在鹿晴疑冢的山洞内,不曾移动过分毫。 谢虞骤然感到背上一轻,惊骇间,还不等回头,就在他的眼前,应该一直故去的符青鸾,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站着,满眼疼惜又爱怜的看着他:“虞儿,你怎么……” “师傅?!你……”谢虞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眼前的符青鸾,还不等他说些什么,符青鸾已经弯腰俯身,掏出怀内的灵龟壳,一边用灵力研磨成粉,一边撕下衣襟给他包裹起伤口来。 伤口宛然,嶙嶙遍体,而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处,比起那露出的森森白骨,却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符青鸾一边替谢虞包扎着,一边已经双眼通红,眼中泪光盈眶,语中满是泣意:“虞儿,你何苦为了我如此糟践自己……” “师傅,只要你好好的,徒儿就算送了这条命又……”谢虞的话还不等说完,就已经被符青鸾抬手给按住,同时喝止他道:“虞儿,为师不准你再胡说这些!” 符青鸾那严厉却又温暖的视线,唇上那柔软却又滑腻的触感,看着复生的符青鸾,谢虞已经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中一荡,刚要一把将他紧抱在怀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师傅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难道说…… 谢意一念至此,眼前的画面突然顿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符青鸾的尸体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虽然栩栩如生,但是却仍然没有呼吸,可是,谢虞原本受伤的各处,却都已经完好如初。 看着怀中的符青鸾,谢虞惊疑间,感到脸侧一痒,一株水葱精飘然而过,在他眼前不远处停在空中,歪头看着他怀中的符青鸾。 作者有话要说:ps:结局肯定是he(づ ̄ 3 ̄)づ 第158章 不知是否体内天字诀有所感应,还是真的第六感有灵,谢虞一刹那似乎猜到了什么,刚要抬手去碰触那水葱精,就只见水葱精灵巧的在空中一个转折,身上水色波光一闪,化为碧色的“魂未走,人常留”六个篆字,倏忽之间,进入到了符青鸾的体内。 谢虞瞬间就只感到符青鸾体内原本自如流转的内息,顷刻间与六字无恙合二为一,直冲符青鸾的灵台真元汇聚之处,剧烈的震荡起来。 “顺应自然,无心而动。”谢虞正自不知该如何处理之时,琉青玉恍然耳旁的声音,平和的送入谢虞的耳内。 谢虞若有所悟,不再执着,顺着感觉,双手垂下,轻轻牵引起符青鸾的双手。 符青鸾就这样漂浮起来,体内的碧色水光莹莹,盈于身体表面,然后与谢虞体内的灵息自然的融为了一体。 一瞬间,谢虞的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陌生的景色,飞瀑长滩,花草遍地,仙境一般的地方。 还不等谢虞记清模样,那画面一闪而逝,谢虞心头一急,却发现自己的灵识骤然打开,第一次遥遥感应到一个非常远的,他从来不曾去到过的方位,就在那个方位上,谢渊的气息也正在无限制的扩张之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倏忽之间,水色渐离,符青鸾重新落下,谢虞赶紧将他抱在怀中。 轻触之间,谢虞便感觉到了符青鸾恢复的呼吸和心跳,心头大喜若狂,双目微红,赶紧看着符青鸾的脸,用颤抖的声音呼唤起符青鸾来:“师傅,师傅……” 可是,无论谢虞如何呼唤,符青鸾却都没有任何反应。 谢虞神情一黯,赶紧替符青鸾仔细检查了一遍,符青鸾此刻身体生机盎然,体内灵力流转自然,的确已然复活。 为什么师傅还是没有醒来呢?稍稍沉吟,谢虞立刻顿悟了,人字诀不是没有显灵,而是还有什么步骤没有完成,所以符青鸾才没有醒来,而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以及此刻自己灵识中那个平日里自己根本不可能感知到的位置,一定就是人字诀再给自己指引方向,一个可以令符青鸾完全苏醒的地方。 心中念定,谢虞心头再无迷茫,抱紧符青鸾,脚下霜火之剑立现,踏乘而上,出洞而去。 洞外空地,在剑赤霞和史丹鸿的陪伴下,琉青玉与鹿丁鹤两人悄然而立,看到谢虞抱着符青鸾无恙出现一刻,四个人眼中的担忧都稍稍放下。 见到琉青玉,谢虞剑上落下的同时就要纳头而拜,却被琉青玉给拦住,眼中满是期许的看着谢虞:“虞儿,有些事情,似乎只有你跟青鸾师弟才能做到,不要犹豫,放手去做便是。” “是。”谢虞的回应无比坚定。 谢虞抱着符青鸾,疾驰在天空之中。 飞行的速度很快,风压也很大,可是,这一切都被谢虞的护身灵力给挡在外面,丝毫影响不着符青鸾本人。 小红似乎刚刚睡醒,从符青鸾的怀中探出头来,展翅落在谢虞的肩头,探头看着两人。 谢虞轻抚着符青鸾的脸庞,平静的眼神之下,微微跳动着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安,好在一路至今,符青鸾的呼吸和心跳都不曾出现过任何波折。 谢虞看向符青鸾的视线中满是爱怜和自责,可是,感受着远处谢渊那强盛的魔息,谢虞心头却早已盘算很久,只是无论他怎样计算,他跟谢渊之间的战斗,也只有五五开的概率,再加上谢渊合字诀修习早过自己太多,又有游龙和逆鳞相助,尽管来时琉青玉和鹿丁鹤都曾指导一二,谢虞心中仍然没有过大的把握。 从琉青玉处,谢虞得知,谢渊此刻所在之处,并非属于这世间之物,而是原本属于唐门的合字诀所在之地——万千世界。 而这个万千世界,就是符青鸾的右眼所化,这也是谢渊之所以会将符青鸾右眼夺走的原因,至于为何万千世界会在符青鸾眼中,琉青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经历了符青鸾之事,不用琉青玉解释,谢虞便已经猜到了谢渊的所为:当年将鹿晴的棺木藏入人字诀的所在,维持着鹿晴身体和灵魂的不灭,然后这次从魔界归来后,带她的棺木到万千世界,在那个自己看到的泉中令她复活。 谢渊的所作所为,跟自己并没有什么二致,虽然对这个父亲没有任何的感情和概念,甚至因为他对符青鸾做的事而恨之入骨,可是偶尔的一瞬间,谢虞本能性的,竟然在心底隐隐有这样一丝感觉:自己的确是他的儿子。 谢虞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谢渊明明应该在当年的青阳一战中灰飞烟灭了,为何又能够将娘亲鹿晴的棺木藏入思过洞内,然后此刻又安然无恙的从魔界重归,难道说当年的青阳一战中,还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内情不成? 就在谢虞苦思不得其解时,一声梦呓般却又长若悠然的声音中,符青鸾恍若隔世一般,幽幽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谢虞难以置信的看着怀中的符青鸾,只见符青鸾好像刚刚睡醒一样,疑惑的看着周围,可是因为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环境,只能感受到似乎有风在一旁快速的吹过,于是只得开口问到:“虞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师傅,你……”谢虞赶紧停住前行的步伐,生生在半空停了下来,然后满脸关切的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 “似乎还有点累,是不是我睡得太久了些?”符青鸾慵懒的靠在谢虞的胸前,感受着谢虞身上那醇厚的男性气息,语气和神情也懒洋洋的:“刚刚我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好像被一个跟你父亲很像的人给杀了,还被挖走了一只眼,他还要杀你,却被你给击退,不过,你因为担心我,差点入魔,幸亏你及时醒悟,带着我到处找能令我复活的东西,只是,最后让我活过来的,还是青阳的人字诀,哈哈,虞儿,你说为师的这个梦,是不是太……” 符青鸾说到这里,视线才终于完全恢复了,抬头看向谢虞的脸,赫然发现,谢虞的右眼上,竟然跟他梦中一样,罩着一个黑色的单眼绒布眼罩。 感受着谢虞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霜火气息,以及他望向自己的夹杂着惊喜的炽热眼神,符青鸾这才陡然察觉,难道自己刚刚用来调笑的梦境,竟然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吗?! “虞儿,你的眼?!”符青鸾想要回忆些什么,记忆却一片混乱,你来我往的梦境和记忆碎片,毫无保留的剐割着符青鸾的内心,看着谢虞脸上的眼罩,回忆着谢虞毅然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植入自己眼窝的一幕,符青鸾心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心头一片空白中,他的右手颤抖着抬起,就想要看一下眼罩之下,谢虞的眼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傅,徒儿没事的。”谢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手抓住符青鸾的右手,顺势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令任何人都会立刻安心的微笑:“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抱着你吗?” 符青鸾轻抚着谢虞的脸庞,感受着谢虞眼中透出的柔情,只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猛地揪住,强烈的情绪在里面搅动着,似乎正在将之前笼罩在他那迷茫心态上的浓雾,毫不客气的驱除一旁,露出里面真正的样貌来。 “虞儿,我……”符青鸾好不容易找回了说话的感觉,可还不等他开口,在前方不远之处,就在刚刚,谢渊那仍在膨胀中的魔息,突然中断了下来,而另外一股两人并不陌生的气息,则正在加强之中,似乎有什么人,打断了谢渊的举动,跟他动起手来。 “师傅,这个人,徒儿绝不想饶过他。”谢虞联想到符青鸾和自己因谢渊吃了那么多苦头,加上鹿晴的棺木还在谢渊手中,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神情间却颇为坚持。 “为师跟你一起去。”符青鸾也不想就此咽下之前的那口气,又体恤谢虞一人也许非谢渊之敌,于是也颔首到。 两人相携,御剑直奔激斗所在的方位而去。 符青鸾人字诀初用,叠加上谢虞的天字诀,速度简直可以称之为风驰电掣一般,眨眼之间,近百里路程便已经越过。 两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下面的战斗却似乎已经结束了,体内灵力尽消的谢华栋,此刻正勉力站在原地,怒火熊熊的双目瞪视着泉水中拥着鹿晴尸体的谢渊。 “你这个孽畜!”谢华栋似乎还想勉力出手,可是,还不等迈出半步,身子一颤,脚下不稳,整个人就朝着泉水中栽了进去。 还在半空中的符青鸾见状,心头念刚动,整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泉水旁,将谢华栋扶在了手中。 人字诀速度初显,连符青鸾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登时无视了谢华栋和谢渊望向他的惊疑目光。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复活了。”谢渊端坐泉水里的平台上,上下打量着符青鸾。 “你都可以,他为什么就不行。”身形一闪,谢虞护在了符青鸾的身前,视线与谢渊对上,一双英目中光华内敛,气势和仪态上不弱分毫。 第159章 谢渊此刻端坐谢虞在人字诀中看到的泉水中,怀中紧抱着鹿晴的尸体,整个人几乎不动如山,任由身下涌出的泉水缓缓冲刷着两人。 而在泉水涌出的泉嘴处,游龙与逆鳞十字交叉着叠加其上,一明一暗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与泉水和谢渊体内散出的魔力隐隐的融为一体,不断的朝鹿晴的身体汇聚而去。 之前只是从画像上见过鹿晴的姿容,谢虞此刻第一次亲眼见到鹿晴的样貌,心中如同被猛烈击了一锤般,不禁微微有些凝滞了起来。 看到两剑的一瞬,符青鸾的神情微微一动:原来这就是他取剑的原因。 “不用为了这个而动容了,游龙和逆鳞本就是一字诀最初主人的佩剑,此刻被我这个一字诀选中的人驱使,也埋没不了你青鸾世尊的威名。”谢渊嘴角浮起一丝讥笑:“让我意外的反而是,获天字诀和人字诀厚赐的你们,竟然比这个老怪物晚一步到来。” “我不用你扶!”谢华栋被谢渊的态度给激怒,想要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符青鸾,却不想气虚力空,非但没有推动,反而差点让自己又再度坐倒。 谢华栋避开了符青鸾好心伸过来的双手,据地端坐,横眉冷对谢渊:“都怪我当年一时心软,为了一字诀,青阳一战的最后才没有将你元神俱灭!” “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心罢了!”谢渊长声大笑,畅快的笑声震动四野,当中却听不出一丝的喜悦之意:“所以这次才没有拉着青阳和鹿吴山,而是一个人来想偷鸡,不过,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不过,以你这粒米,能够为了晴儿的复活贡献一点力量,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谢渊的笑声还未落,符青鸾引出的一道灵雷已经落在了他的身旁,有了人字诀加成,这灵雷来的悄无声息,却又威力十足。 没想到谢渊毫不在意,只见灵雷近身的瞬间,谢渊身下的泉水骤然腾起,顷刻间将灵雷吞噬并转化为灵力,很快就转移到了鹿晴的身上,令她原本就苍白无比的脸上,又多润出了一丝生气。 而与此同时,那泉水骤然一伸,恍若有灵一般,朝着岸边的符青鸾和谢渊卷了过来。 “师傅,我们稍稍退开些,掌门师尊告知过,这泉水能够合并他人的力量。”谢虞反应奇快,携着符青鸾一起后退,避开了泉水的侵扰。 也不知道是泉水范围有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一击之后,泉水就再也没有动作,只是水面微微起伏着,腾起一层水雾,将谢渊和鹿晴给笼在其中。 “人字诀就这点威力吗?哼!”谢华栋不屑的瞥了符青鸾一眼:“不要再浪费机会,他现在动不了,必须集中力量,一击杀死他!” “……”虽然谢华栋语气不好,但是符青鸾和谢虞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并没有错,的确姜还是老的辣。 谢渊闻言,不屑的一笑,一脸的有恃无恐:“杀了我?你们做得到吗?我一死,虞儿,你的娘亲可就没法再复活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跟你娘亲见上一面,甚至一起生活吗?为什么你可以复活你的爱人,我就要跟喜欢的人阴阳两隔,难道就因为你们是名门正派,而我是邪魔外道?!” 谢渊的几句话直刺符青鸾和谢虞的软肋,两人不禁默然。 谢华栋看着两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虞儿,你救符青鸾,是因为符青鸾早被人字诀选中,你又付出了你的诚意,而现在你面前的人,早就入魔成邪,他多活一刻,就会有更多的人会受苦死亡,难道你们就要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好感人,我听了都不禁要流泪了,不愧是自诩正义的堂堂小巫山谢长老,我呸!”谢渊满脸的不屑:“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最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去保护无关的人,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都是放屁!” “那是因为你自己能力不够,足够强的人,谁都可以保护,哪有这些计较。”符青鸾打断了两人的争论:“谢渊,我们等你,鹿师姐复活后,你我再清算,虞儿,你认为如何?” 面对符青鸾的视线,谢虞自无异议。 “不愧是青鸾世尊,说话就是有风度,不像某些人。”谢渊瞥了谢华栋一眼,谢华栋不岔,可是浑身力量俱无,只能干生闷气。 谢渊看着符青鸾,语气一转:“不过,要想复活晴儿,还需要你和虞儿的力量相助呢。” “你就别想再得寸进尺了!”谢虞刚要拒绝,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昏,整个人原地晃了一晃,从习得天字诀之后,这种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不禁令谢虞一惊,赶紧调息一下,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与魔力,竟然已经无声息的去了大半。 符青鸾正要去扶起谢华栋,可双手刚刚触及谢华栋,却发现双臂酸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差点被谢华栋给带倒在地。 难道这泉水还能够隔空吸收力量?符青鸾看着谢华栋身上还未干的衣服,可是,却并没有从上面感觉出什么。 感受着无力的身体,符青鸾突然心有所悟,看着这万千世界中不久前刚刚飘起的细雨:难道说?! “呵呵,终于发现了。”一直在泉水中端坐的谢渊,竟然第一次放开了鹿晴,缓缓站了起来:“没错,那雨就是泉水所化,我用尽了办法,就是等你们两人的到来,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你们脱离。” 谢虞拼劲残力,心里面念着,哪怕把符青鸾先送出这个地方也好,却不料他越是发力,体内的灵力和魔力就泄出的更快,原本还可坚持一下的他,双腿一软,就这样靠在了符青鸾的肩上。 “虞儿!”符青鸾被谢虞一带,中断了对谢华栋持续的灵力输入,两个人同时一退,靠在了山壁之上。 “师傅,我没事,只……”谢虞想要用灵力罩隔绝一下那细雨,可是,细雨纷纷,竟丝毫不受灵力和业火的困扰,“沙沙”的浸润着每个人,毫无保留的吸吮着他们体内的力量。 本就苦苦咬牙坚持的谢华栋,没有了符青鸾的灵力注入,登时连灵力罩都加持不住,几乎摇摇欲坠起来。 泉水似乎受到了鼓舞,水源处骤然拔高并缓缓分开,如同一直擎天巨掌般,将一直浮在泉水之上的鹿晴给托了起来,鹿晴身上百息交汇,此刻完全融为一股,化为了鹿晴的灵台。 符青鸾心下甚是恼火,千算万算,竟然着了这种套路,刚要想用聚集的灵力尝试着反击谢渊,却被泉水上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 “嘤”的轻微一声,从鹿晴的口中清晰发出,只见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竟然就这样睁开了一条缝,同时右手缓缓的抬了抬。 看到这一幕,谢渊和谢虞不禁都是同时一愣,虚弱的谢虞本能性的张了张嘴,似乎要开口,但是看着谢渊冲向鹿晴的身影,眼中的落寞,瞬间令他神情一窒,整个人又重新靠在了符青鸾的身上。 看着这样的谢虞,符青鸾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的拦住他的肩膀,同时拍了拍。 谢虞侧首符青鸾,看着他关切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起码师傅还在我的身旁,娘亲那里,总可以见面的。 “晴儿?!”谢渊欣喜若狂的飞起到鹿晴身旁,难以置信的握起她抬手的手,确认鹿晴的确苏醒之后,这才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她缓缓抱起在怀中。 鹿晴的视线似乎也没有完全恢复,茫然四顾一会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谢渊的脸上:“阿渊?!我们这是在哪里?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还不等彻底看清谢渊的面容,鹿晴的双目就泪光盈目,反手紧握住谢渊的双手,微微抬起上身,仔细的端详着谢渊的脸,仿佛怎么看都不足够似的,脸上眼中涌起的情绪波涛汹涌,心头一颤,两行不知是喜是苦的清泪,就这样缓缓滑落而下。 “我……我也是……”谢渊原本坚毅的眼中,登时涌起一片朦胧,语音哽咽的连几个字也无法说清。 看着无语凝噎的两人,谢虞心头纠葛,符青鸾却发现,泉水吸收灵力的强度骤然下降,赶紧趁着这功夫,悄然用残留的灵力写了几道灵符,一道悄然送到已经昏过去的谢华栋身旁,补充最低限度的灵力,一道在自己和谢虞身旁稍稍设下拦阻,将泉水的影响降到最低的同时,自己默默运起心法调息起来。 “阿渊,你累吗?要不要放我下来。”看着谢渊略显苍白的面容,鹿晴的脸上满是怜惜。 “只要你醒了就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符青鸾一切明明已经做得非常隐秘,却仍然没有瞒过谢渊,只见他对着鹿晴喜不自胜的同时,悄然将魔力汇聚身后,朝着这边萎靡中的符青鸾三人骤然攻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0章 这突兀的一幕,令调息中的符青鸾和出神的谢虞几乎来不及反应。 危机一刻,谢虞感到身上一颤,随身的乾坤袖突然爆裂,一个寄魂瓶跳出,就这样挡在三人身前,毫无声息的强烈碰撞中,竟然将那排山倒海般的魔力挡了下来并吸纳其中。 然后,就在两人的视线中,还不等有人反应过来,寄魂瓶轰然碎裂,化作糜粉,一股跟谢渊颇有相似的气息,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谢虞立刻记起,这是自己跟符青鸾在穹庐镇外收服的那个疯乞丐的魂魄,本应该送归青阳,结果后面事情頻出,自己便一直将它放在乾坤袖里,却不想在这时救了众人一命。 还不等谢虞的疑惑清晰,那魂魄就这样在谢虞的面前骤然变化,与那魔力融合为一后,竟然化成了跟谢渊毫无二致的相同模样。 又是一个,谢渊?! 看着如同照镜子般的两个谢渊,所有人都不禁一愣,特别是鹿晴,视线已经逐渐恢复的她,与寄魂瓶中出现的谢渊视线对上的一刻,竟然就再也无法移开,紧紧的锁定在这个谢渊的身上。 鹿晴的神情,让抱着她的谢渊登时双眼杀意涌起,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抱着鹿晴的谢渊将鹿晴的视线一挡,又是汹涌澎湃的一击,朝着三人一魂攻了过来。 “地灵!”“垠无业!” 琉青玉和鹿丁鹤两人,如同两只大鸟一般从天而降,生生将这一击给化于无形,可是,两个人的脸色却也都同时一变,特别是鹿丁鹤,远远的看着鹿晴,想要上前,双脚却就是不听话,只能原地静立装作若无其事,私下却赶紧用心法调理起因为这一击而纷乱的内息来。 而正在努力尝试恢复灵力的符青鸾,突然感到手中多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琉青玉送过来的一张离断符。 看着手中这张用来离断魂魄脱离身体的符篆,符青鸾和谢虞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却都是不解之意,想要问一句,可是,琉青玉似乎正在调息,符青鸾只得暂时将疑问压在了心中。 “阿渊?!”鹿晴却丝毫不受这边影响,一直紧盯着魂魄谢渊的她,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眼中满是关切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晴儿!”魂魄谢渊看到鹿晴认出了自己,也瞬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满脸欣悦朝着她就冲了过去。 谢渊的注意力一直在鹿晴的身上,看到她眼中神情变化的瞬间,眼中立刻杀意与怒火涌起,一掌将魂魄谢渊轰开的同时,一把将鹿晴拉着靠近了自己身旁:“晴儿,那是他们为了离间我们造出的幻觉,你不要上他们的当!” 鹿晴看到魂魄谢渊被琉青玉勉力救下,这才放心。 就是这一眼,让谢渊的心底猛然一刺,抓住鹿晴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鹿晴似乎察觉了谢渊的这瞬间失态,抬头注视着谢渊的双眼,美丽的双眼中却是迷人又审慎的神情,她就这样静静的看了谢渊一会后,眼底的神情一黯,微微摇了摇头的同时,就要将手从谢渊的手中抽回:“我不知道你是谁,虽然你占据了阿渊的身体,可是,你并不是他,不过,还是谢谢你救活了我,尽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可是,你并不是他……可是,你并不是他……”鹿晴的语气温柔却又坚定,可就是这一句话,瞬间重锤般直击谢渊的心底,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回响着,后面鹿晴到底说了什么,谢渊已经完全都听不到了,一刹那,他原本灵动的双眼,顷刻间失神,深邃如同无底的黑渊,他身上原本还有些暖意的魔息,眨眼间完全冰冷彻骨。 “晴儿,我……我……”谢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抬起的双眼,刚刚注视到鹿晴的眼睛,却发现那美丽的双眸里,洋溢的却是对魂魄谢渊的关切,以及对自己的带着怜悯和谢意的抗拒,就是这一眼,让他心底完全一空,整个人如坠深渊,他紧握着鹿晴手腕的那只手,明明是那么的不想放开,可是心中无边的失落感,还是就这样让他的手缓缓松开,重重的垂了下来。 鹿晴看到谢渊如此表现的一瞬,眼中浮起一丝歉意,刚要说些什么,从谢渊的双眼中,她似乎看到了某个曾经很是熟悉的感觉。 “抱歉,师弟,我对你,向来都是当做弟弟来关心的,我喜欢的是你谢师兄,对你的好意,师姐只能辜负了。”脑海中某个画面被翻出,听到自己这番话时,一个人也曾经露出过这种神情,可是,察觉到了些什么的鹿晴,却仍然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仔细分辨了一下眼前谢渊的神情后,不禁又遥遥的朝符青鸾这边又看了好一会,可越是观察,她眼中的疑惑却更浓厚了。 “你是,青鸾师弟?”终于,鹿晴看着谢渊,还是尝试性的问出了口。 “不是,我是谢渊,我是你最爱的人!”一直“冻结”原地的谢渊,似乎被这句轻柔的问话给刺激到了,对鹿晴说话的声音陡然升高,可是,他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刚要压低声音重新说些什么,琉青玉的声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旁:“青鸾师弟……” 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了两次,符青鸾以为是在叫自己,可是,看着鹿晴和琉青玉的视线,却都集中在谢渊的身上,他不禁一愣,但是微微沉吟间,他心头轰然一响,即刻间似乎猜到了什么。 “青鸾师弟,到了此刻,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琉青玉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落在谢渊的耳中,却仍然充满威严。 “谁是你的师弟!”谢渊横眉冷对琉青玉,可是,跟琉青玉对视的一瞬,他的视线不禁微微一变,而这种变化,符青鸾本人却再也清楚不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晴儿,不要被这个人的话给骗了!”鹿丁鹤终于调息完毕,赶紧跟鹿晴搭上了话。 “爹?!”鹿晴想要上前跟鹿丁鹤相会,可是,刚复活的她体力不足,双腿一软,只能扶住谢渊的同时,遥遥的望着鹿丁鹤,眼中满是激动和不舍。 “你这个混蛋,放开我女儿!”鹿丁鹤看着鹿晴扶着谢渊的手,神情登时怒不可遏,不等完全恢复,就朝着他直扑而去,琉青玉怕他有事,只得也不顾伤势,几乎并肩而出。 “青鸾师弟,看你的了。”琉青玉和鹿丁鹤交手的一瞬,琉青玉的声音出现在符青鸾的脑海中,符青鸾即刻会意,离断符在手,刚刚积攒起的灵力护身,绕过三人,朝着谢渊侧后方一闪而去。 虽然被鹿晴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谢渊仍然掌控着全场,一个发狠将鹿丁鹤和琉青玉再度伤退的一瞬,身后长眼一般,躲过符青鸾悄无声息贴来的离断符,一把扣住离断符的手腕,另外一手将符青鸾给控在原地,推到了鹿晴的面前:“晴儿,你看,这才是符青鸾,我真的是谢渊!” “青鸾师弟,你又……又何苦做到如此地步……”谢渊却没想到,鹿晴对他的话却如此反应,只见鹿晴眼中满是柔意,一步来到谢渊的面前,缓缓抬起右手,母亲般轻轻摩挲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谢渊在一瞬间,将这个画面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完全贴合,心头一阵酸楚,不经意间,满是煞气的神情之中,露出一丝难得的纯真:“晴儿师姐……” 这一句刚一出口,谢渊立刻察觉,赶紧将神情和声音一收,抬手轻轻握住鹿晴摩挲着自己脸庞的手,一顿之后,这才缓缓的放下,脸上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晴儿,不要被别人给左右,我就是谢渊,你一定是刚复活,所以五感容易被幻觉给蒙蔽,我这就去把问题的根源解除,然后,咱们就可以去一个没有任何人打搅的地方了。” “抱歉,虽然很遗憾,不过,似乎是不能如你的意了。”夹在两人之侧的符青鸾,尴尬的抬手示意到。 “你是活腻了吗?!”谢渊猛一皱眉,就要顺手将符青鸾给扔出,这时,他只感到肩头微微一疼,扭头间,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红,已经将一张与符青鸾手中的离断符一模一样的符篆贴在了他的肩上,看到他一眼望过来,立刻展翅逃也似的飞离了。 “你?!”谢渊察觉了什么,刚想要瞪视符青鸾,就感到身上一阵雷击般的酥麻疼痛遍传,还不等看第二眼,一个魂魄就已经从谢渊的体内被迫了出来。 魂魄魔力无双,很快汇聚成型,从谢渊失控的手中脱开的符青鸾,定睛之间,发现那魂魄定住的外形,竟然跟自己毫无二致。 只是这一眼,符青鸾心头立刻明晓,眼前之人,才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真正的主人——自己的前身,真正的符青鸾。 第161章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原主了。一刹那,符青鸾心头竟然一阵轻松,仿佛去除了一桩大心事一般,可是,想起谢虞的感情,他的心底却骤然一空,一股难言的惆怅和纠结涌起心头:虞儿喜欢的,到底是不是现在的我? “你们竟敢……”看着现出真身的自己,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原主符青鸾登时怒不可遏,身上原本就强横的魔力陡然汇聚。 看着他眼内腾腾的杀意,符青鸾顾不得多想其它,即刻转身运起灵力,将谢渊的身体和鹿晴朝着正在护持着魂魄谢渊的谢虞推去。 “虞儿,接住……”符青鸾还不等话音落,背后便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压力临身,还不等被击中,整个后背便如同灼烧一般剧痛了起来。 “休伤我师傅!”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花,刚刚还在魂魄谢渊身前护持的谢虞,他的声音和气息已经出现在了符青鸾的身后,只有平日一般的霜火气息完全汇聚,在符青鸾身后撑起了一片。 符青鸾不敢怠慢,赶紧转身,人字诀运起,残余的灵力与谢虞叠加一起:“天道青冥,地道陈影,人道虚宁!” 天字诀与人字诀的威力合在一起,一条水色的巨龙骤然而出,将原身符青鸾的攻击给一口咬碎。 原身符青鸾脸现错愕,可是,这一闪而逝的神情后,面对着释放出残余力量后的符青鸾两人,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两个,不过,这一次,绝对不可能了。” 说话间,原身符青鸾单手一招,泉水中横陈的游龙和逆鳞陡然飞起,接下琉青玉和鹿丁鹤的攻击,并借着泉水细雨,一边吞噬着所有人的力量,一边跟两人缠斗起来。 符青鸾和谢虞对细雨躲避不及,身上好不容易汇集的力量,又重新飞速流泻起来。 “一之道,源于情,止于静。”符青鸾和谢虞想要快速出手,可是,面前原身符青鸾的视线和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将两人的注意力给紧紧锁定的同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悄然减速,甚至静止了一般。 “点、破、冲。”原身符青鸾如同空中漫步一般,看似缓慢的步伐却轻灵快速,轻松的来到琉青玉和鹿丁鹤的身旁,迎着他们诧异的视线,将几乎动作凝滞的两人给一指点出,两个人如同出膛子弹一般即刻弹飞,撞在地面后动弹不得。 符青鸾只感到眼前一闪,原身符青鸾就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离魂诀兼碎魂诀在手,扣在了他的喉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猴子戏,给我争取了不少功夫,不过,今天以后,咱们就不会再见了,替身。” “怎么会让你如意!”谢虞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挣脱了一字诀的控制,与原身符青鸾对上。 一瞬间,泉水与细雨化为蕴满四散灵力的雾气,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全部给遮蔽。 “哼,竟敢跟我玩这些,你以为偷袭会有用吗?!”怒不可遏的原身符青鸾,单手擒住雾气中出现的身影,刚要下狠手,却赫然发现,自己抓住的人,竟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鹿晴。 “晴儿师姐,你……”原身符青鸾神情立刻变得惶恐,将鹿晴放开的同时,有些慌乱的想要解释些什么。 鹿晴静静的看着原身符青鸾,缓缓而道:“青鸾师弟,一切由我而起,如果可以换来大家的平安,你的不平消退,我的命就随你拿去。” 原身符青鸾如遭雷击,鹿晴明明跟他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的感觉却如同天堑:“晴儿师姐,我并不是想要你死的,我以为,你会知道我的心意……” “谢师弟,感情之事,贵乎自然,你既然一直尊重我,为何又要迫我至此呢。”鹿晴坚毅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原身符青鸾跟她对视着,整个人渐渐颤抖起来。 “为什么?!明明我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选择我?!为了你,你故去之后,费尽心力,先是欺骗人字诀,让它护持你至今;为了你,我不惜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找人夺舍自己,背叛青阳,化身周驰宇,左右各派注意力,从而终于占据了你喜欢的人的躯壳,并将他从魔界唤回;为了你,我穷尽能力,找到合字诀所在,将你复活;为了你,我甚至连你跟谢渊的儿子都没有杀掉,我明明为你做出了一切,你也再世为人,为什么你仍然不愿意对我倾心丝毫半分,我跟谢渊到底差在哪里?!你告诉我,我愿意改,我什么都愿意改,好不好,师姐?!”符青鸾的原身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和眼神,朝着鹿晴撕心裂肺娓娓而道,那脸上的神情,似乎只要鹿晴的一句话,他就会立刻上刀山下火海,揽明月去深渊,就算是鹿晴让他立刻死去,他也愿意引颈就戮一般。 符青鸾元神此刻望向鹿晴的眼中的神情,偏执而又炽热,固执却又深情,似乎只要一点,就可以融化掉万年寒冰,好像只要一滴,便可以令大地回春。 看着这样的他,就连护着符青鸾的谢虞和将真正鹿晴挡在身后的谢渊,都不禁有些动容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灵机一动,用水葱精的能力造出的幻觉有用,符青鸾赶紧用传音术叮嘱大家:“咱们受伤的受伤,被泉水吸干的吸干,这一仗是暂时没法胜了,我尽量拖延符青鸾的注意力,鹿掌门和鹿师姐带着谢长老和谢渊离开,虞儿你帮着掌门师兄赶紧布置铁壁,咱们准备将符青鸾给暂时封印在这万千世界。” 符青鸾的语调虽然平淡,但是自有一种不可置疑的魄力,谢华栋虽然想要反驳,可是气力不济,也只得听话照做。 第一次使用水葱精的能力,符青鸾颇为不太适应,生怕精神力不够集中,就让假鹿晴穿帮,可是,原身符青鸾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而谢虞和琉青玉的铁壁布置却还需要点时间,感受着体内被泉水持续抽取的灵力,符青鸾只能一咬牙,继续坚持着的同时,示意了一下紧贴身上的小红。 小红很是听话,悄然展翅,带着符青鸾之前写下的镜符,分别贴在了符青鸾叮嘱的位置上。 “晴儿师姐,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身旁的,这个世上,只有双诀合一的我,才能够给你真正的幸福!”原身符青鸾终于按耐不住,强行要将鹿晴抱在怀里,此刻双方悬殊的力量之差,让符青鸾再也无法坚持,幻觉登时荡然无存。 看着怀中的一片空虚,抬头的原身符青鸾立刻发现了这边的猫腻,大喝一声的同时,朝着这边就猛扑而至:“竖子尔敢!” 可是,他击穿的符青鸾,却登时变成了一张符纸。 原身符青鸾这次彻底疯狂,眨眼之间,视线中其余的四个符青鸾也几乎瞬间击穿,可是,洋溢在空气中的残肢碎肉,也都变成了片片符纸随风而逝。 铁壁还差最后一点,符青鸾还不等反应,藏身的石壁已经被撕碎,满身杀意的原身符青鸾近在咫尺,面对着对方伸来的手,躲避不及的符青鸾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脱口而出道:“虞儿救我!” 开口的一瞬,符青鸾就感到身前谢虞熟悉的身影显现,挡下了原身符青鸾的这一击的同时,另外手上魔力指向原身符青鸾脚下的影子。 那影子登时化作有生命般,将原身符青鸾给缠住,谢虞在借着这个空隙,携着符青鸾身形一闪,来到了布置完毕的铁壁之外。 原身符青鸾脱身而出赶至的同时,琉青玉已经将铁壁的最后一点空隙补上,原身符青鸾疯狂的攻击着铁壁,可是,无论他如何疯狂,特别却都不为所动。 “这是强化版,就算是你,一时半会也出不来的。”虽然明知道对方听不到,符青鸾还是不禁揶揄了对方一句,这才软瘫在谢虞的肩头。 “咱们走吧。”琉青玉最后看了原身符青鸾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几乎是互相搀扶着,一行人好不容易回到了青阳。 谢虞和符青鸾有天字诀和人字诀护体,虽然灵力大损,小有伤势,不过经过一晚的调息,很快便恢复了,可是,琉青玉、鹿丁鹤和谢华栋三人的伤势却不甚乐观,史丹鸿和丹阳峰的弟子们尽了一夜之力,加上青阳残存的金丹,也只是好不容易让他们的伤势稳了下来而已。 原身符青鸾的强大,所有在座之人历历在目,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虽然躺在床上无法轻易动弹,谢华栋却仍然对这次的惨败不肯罢休,嘴中念念不忘要去想办法挽回,可是,具体到了用什么方式,因为这种事第一次碰到,一帮能人方法想了无数,但却仍旧拿明显将合字诀和一字诀归于一身的原身符青鸾没有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2章 琉青玉神情肃穆道:“都怪我当年一时心软,虽然发现了青鸾对鹿晴的私情有异,可眼见青鸾他有心悔过,诚意十足,念着同门之情,同时不自量力,想着凭借只言片语,就将青鸾师弟对鹿师妹的私情执念完全化解,没想到一步不察,以至于后来他误入歧途,犯下这一系列错行,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发生今日之事,还连累了诸多无辜之人。” “青玉你严重了,那是符青鸾骗了你,你跟他当年同门情重,又怎么会顾虑到这一点!”鹿丁鹤说到这里,视线立刻一转,狠狠瞪在了谢华栋的脸上:“这一切要怪的话,当然都是谢老怪的错!都是他一时贪念,想着什么保住一字诀,否则的话,当年青阳一役,又怎么会让谢渊存活至今!” 鹿丁鹤无心之言,可是在旁的鹿晴与谢渊听闻此言,神情都不禁微微一黯,看着鹿晴的神情,鹿丁鹤心头一揪,本想解释些什么,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出口。 没想到谢华栋面对鹿丁鹤的职责,竟也只是皱眉之后,就这样隐忍了下去,扭头一哼:“咱们老二别说老大,当年三派互定,夺舍复活皆是大忌,当初的付麟和今天的鹿晴都在此,眼前的这个符青鸾甚至两者都占了,怎么就没见你这么义正言辞的站出来。” 鹿丁鹤登时就有些急了:“我不是关心则乱吗?!这个符青鸾复活的时候,难道你就没在跟前?!倒是那个周驰宇,明明就是你收的,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年多,也没见你看出个一丝半点来……” 眼见着两人又吵了起来,甚至连伤势都不顾了,符青鸾、谢虞、谢渊和鹿晴早已经轻车熟路,知道劝也没用,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唯有等琉青玉调停才是正解,于是把这里交给了剑赤霞和史丹鸿照料,然后齐齐退了出去。 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四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四人此刻各有心事。 符青鸾在意的,有原身符青鸾的事在前,而自己是夺舍之事已经不是秘密,谢虞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在后,两者相搅,心里面怎么都不安宁;谢虞在意的更加复杂些,终于暂时和缓了下来,第一次见面的娘亲和复活后就没有好好说过话的符青鸾同时在侧,自己到底先跟谁搭话才好;谢渊和鹿晴则是死后重逢,又重见从小没有照料几天的谢虞,加之谢渊身份敏感,也不知道先从那边开口才好。 互相纠结之间,四人的视线都是有些尴尬,抬头间稍微相触,便会立刻错开看向他处,一时间,尴尬四起,犹豫弥漫,让四个个性迥异的人都颇为难受。 符青鸾终于耐受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刚要开口打破这氛围,突然脚下涌起一阵猛烈震动,让他差点无法站稳。 “师傅!”谢虞赶紧扶住符青鸾,震动转瞬即逝,可这刹那的功夫,并不能阻挡几人对着震动来源的判断——被铁壁封印的万千世界。 距离如此之远,尚且一震如斯,照这样子看来,铁壁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恐怕又要历经当年青阳一役的场景了,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就算有身背天字诀和人字诀的符青鸾和谢虞在此,恐怕胜算仍然不多。 谢渊跟鹿晴交换了一下视线后,看向了符青鸾:“青鸾世尊,虞儿,时间紧迫,有些话,也许你们想听一听。” “哦,请讲。”符青鸾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过当他面对谢渊时,心里面还是不禁有些尴尬:论辈分他是同辈,可如果自己跟谢虞在一起,他又成了长辈,到底该如何相处,这个分寸真的不太好把握。 谢虞见符青鸾没有异议,也默然了,只是,虽然知道此谢渊非彼谢渊,可是谢虞面对着身为生父的他,仍然感到有些别扭。 “虞儿,青鸾世尊,你们想不想救青阳?”谢渊倒也了解符青鸾和谢虞,所以开口的非常直接。 听谢渊的意思,似乎有办法可以克制原身符青鸾,可是,如果是简单的办法,为什么之前没有说出口,反而要在此刻才提及呢?符青鸾心中一动,谨慎的开口道:“当然想。” “还请青鸾世尊放心,办法虽然奇特,可也并不是做不到的,只不过,需要你和虞儿的帮助罢了,毕竟,那个符青鸾身负合字诀和一字诀,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们两人能够跟他抗衡一下了。”谢渊似乎猜到了符青鸾的心思:“天字诀与人字诀,本就是被某位先辈一字拆开,所以,它们是可以合二为一,将力量汇聚在一人身上的。而且,两诀融合的办法,似乎也只有虞儿跟青鸾世尊你此刻的关系才能办到。” 听谢渊话中若有所指,符青鸾和谢虞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由符青鸾开口道:“谢师兄不妨开口,只要力所能及,我和虞儿自然责无旁贷。” 谢渊扭头看了鹿晴一眼,犹豫了一会后,这才示意符青鸾和谢虞凑耳过去。 符青鸾和谢虞虽然眼含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谢渊将声音压低到极限,在两人耳旁语:“持诀者阴阳合一,自可双诀相通于一人之身。” “?!”闻言的一瞬,符青鸾和谢虞都是瞬间脸上一红,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要出口的声音,刚要退后,两人的额头不小心蹭到了一起,扭头都想道声歉,可是,两人视线一接触,谢渊刚刚的那句话就在耳旁响起,登时让两人脸色红窘,赶紧撤一步分离了开来。 “谢师兄,此刻事关重大,你确定你所言之事……”符青鸾想要确认一下,可是,话到了后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谢虞更是神情复杂,双耳通红的朝鹿晴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虞儿,青鸾师弟,阿渊并没有骗你们。”鹿晴早就心系谢虞,面对他的视线立刻心疼不已,赶紧替谢渊解释到。 “可……”符青鸾登时有些卡壳,而谢虞更是感到无法直面鹿晴和谢渊,至于符青鸾,他甚至视线扫一下都觉得有些亵渎了。 “我并不想难为你们两个,到底该如何选择,这当然是你们的自由。”鹿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渊阻止,带着她离开了这里,可是,谢渊离开前的话,却让符青鸾心头如负重压。 谢渊和鹿晴为什么离开,符青鸾和谢虞都心知肚明,两人也本想单独说些体己话,毕竟之前事件重重,两个人几乎生死相隔,到现在连静下来待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原本应该温馨的氛围,却因为谢渊的那句话而变得有些莫名起来。 符青鸾和谢虞视线四顾,偶尔相交,你要开口时,我恰巧也想说话,对面一碰,一番客气,登时都窘在了原地,脸红的脸红,羞赧的羞赧,明明平日里一个果断一个沉静,此刻却像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样,连句像样的话都没法说利索了。 “师傅,我……”谢虞微微沉吟,终于静下了心,主动开口到,可是话还没说完,之前的那震动又重新出现。 这次的震动明显级别不同,并且连绵不断,就算有铁壁加持,一旁山崖上仍然落石不断,相护扶持的两人立刻撑起灵气罩护住对方,这才避过了这场落石雨,堪堪之间,相护关切的视线相接,竟然露出了会心一笑,登时冲淡了之前的尴尬。 虽然万千世界那边魔息大盛,明显原身符青鸾提前冲破了那层铁壁,正朝青阳这边赶来,两人却陡然心境平静了下来。 “虞儿,咱们这就去会会他。”符青鸾淡然一笑。 “是,师傅。”谢虞心中欣然,携着符青鸾的手,两人一起朝着前山门而去。 两人到达时才发现,虽然时间仓促,可距离青阳不远的其余门派,也都派了支援之人赶来,在剑赤霞和史丹鸿的指挥下,在青阳山的三层铁壁后有序成阵。 还不等两人搭话,天地间登时一片昏暗,一道裂缝在空中出现,原身符青鸾带着令人窒息的感觉,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第一道铁壁登时破裂,修行差些的各派弟子们,与原身符青鸾肆意扩张的魔息接触的一瞬,立刻倒地不醒。 剑赤霞赶紧派人救援,可原身符青鸾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将拖延的史丹鸿一招击飞的同时,全力而出,第二道铁壁登时岌岌可危。 青阳弟子们在剑赤霞指挥下,越过吓傻的其余各派弟子,组成阵型,用灵力加持铁壁之上,暂时维持住第二层铁壁。 谢渊和鹿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事情,及时赶了过来,原身符青鸾一见鹿晴,登时发狠,第二道铁壁和青阳弟子们被拍散,原身符青鸾无视第三道铁壁,整个人撞在了上面,一边承受着铁壁上的雷击火炽,一边用失神的双眼直视鹿晴,口中似乎呢喃着什么。 眼见着第三道铁壁危在旦夕,青阳弟子们受伤颇重,其余各派不堪一击,符青鸾感受着原身符青鸾远超自己的实力,心头几番沉浮,终于有了决定。 符青鸾突然转身拉住谢虞的手,看着他道:“虞儿,我愿意!” “师傅,您说什么?”正在盘算着如何应付原主符青鸾的谢虞,一瞬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符青鸾似乎有些着急,可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那么清楚,只能一边对谢虞大使眼色,一边隐约而道:“我是说,你的那个问题,我愿意!我也喜欢你,所以,接下来,要是你不反对,咱们就……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 谢虞满脸的欣喜若狂加难以置信,紧盯着符青鸾的双眼,看到他脸上那难以名状的神情,登时双眼一亮:“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师傅,不,青鸾!” 谢虞转身就要拉着符青鸾朝青鸾峰飞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讲究时间!”符青鸾一把拉住了谢虞,谢虞立刻反应了过来,登时停步放开一手,扬手间,霜火气息在空地处凝聚,很快就形成了一个茧状的隔音空间。 “青鸾,咱们这就进去吧。”谢虞的手此刻三根手指冰凉,两根手指火热,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这句话说出的没有一点颤音和激动的样子。 “……嗯!”符青鸾一点头,和谢虞携着手踏了进去。 两人进入的一瞬,那茧状空间立刻从外面封闭起来。 对两人的行为莫名其妙的众人,只能继续坚守在最后一层铁壁后面,只有后方的鹿晴和谢渊,相视一笑,露出了温馨而会意的神情。 茧的隔音效果奇佳,进入的一瞬,里面就仿佛跟外面彻底隔绝一般。 茧内洁白而整洁,除了颜色,简直就是符青鸾青鸾峰房间的卧室再现,符青鸾知道这是谢虞的体贴,可是一想到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心头的紧张感却仍然高涨。 “虞儿,我们……”符青鸾刚要转身说些什么,谢虞已经将他拥在了怀里,低头深深一吻,神情而炽热,仿佛要将他给彻底融化一般。 符青鸾心底的紧张与不安,就这样被这一拥一吻彻底破开,整个人一软,被终于吻完的谢虞急不可待的一把横抱起来,朝着床边而去。 “虞儿,一会,你一定要轻柔些。”符青鸾要被放下的一瞬,突然看着谢虞羞赧而道。 “这是你的命令吗?”谢虞眼中的笑意暧昧而又跳动,如火般侵略着符青鸾身体的各处。 “不,只是我的请求罢了……”符青鸾还不等说完,那唇又被谢虞给“霸道”的占据:“我明白的,青鸾……” …… 第三道铁壁如期而破,原身符青鸾身形一闪,超越剑赤霞指挥下的剑阵,出现在鹿晴和谢渊的面前。 两人携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浑身赤黑魔息缠绕的原身符青鸾,神情平静而温暖,不时相顾的眼神中,满是甜蜜和满足。 手已经伸到鹿晴面前的原身符青鸾,看到这神情的一瞬,不禁一窒,煞气满溢的眼神中,竟然浮起了一丝迷茫。 但是,这一丝迷茫,瞬间被杀意给压下,原身符青鸾已经伸出的手突然一转,将谢渊给提了起来:“我先杀了你!” 谢渊却一脸平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地上的鹿晴,神情间一片淡然。 “阿渊。”鹿晴的一声轻呼,让原身符青鸾顿时头疼欲炸,眉宇间一片狰狞,就要将谢渊给身魂俱碎。 突然,原身符青鸾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谢渊竟然被一股力道给挣了出去,原身符青鸾回头间,发现原来是谢华栋出的手,只见坐在轮椅上的他,被琉青玉和鹿丁鹤伴着,正怒瞪着他:“臭小子,就算舍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你好受!” 看着被鹿晴接在怀里的谢渊,以及两个人亲密的画面,原身符青鸾的最后一根弦断开:“除了晴儿师姐,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原身符青鸾刚要出手,就感到身旁一阵霜火气息爆裂,随即手腕一紧,侧目间,发现抓住自己的,竟然是刚刚不见的谢虞。 原身符青鸾冷哼一声,想要甩脱,却突然发现,谢虞手上传来的力道,已经截然不同之前。 原身符青鸾似乎发觉了什么,视线一扫,立刻发现了人群中刚出现的符青鸾,只见他正在整理着微微有些乱的衣衫,微微有些迟缓的朝着这边走来,而他的体内,则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字诀在身时的那股灵息。 “你们……”原身符青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虞给冷冷打断:“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所有人只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谢虞体内涌出,一片光芒闪现,天地为之颤动了起来。 虽然看不清谢虞的身影,可是看着那团光芒,符青鸾的眼中,浮起了自信的笑意…… 半月后,出塞关口古道旁唯一的一间茶寮里,一帮客人正围着小二,兴致颇高的听着他声情并茂的讲述着第二次青阳之战的事情。 “那魔头身高十丈,身上双诀具备,一口气就把青阳三派的掌门给吹翻在地,狂笑之间,双眼如火似电,就要将青阳山给毁于一旦!就在这时,青鸾世尊和他的爱徒谢虞谢尊者横空出世,两人联手挡下那魔头的攻击!” “他们两人简直跟神仙眷侣一般,风姿绰约,气质出凡,一出现就天地一变,那魔头立刻就矮了大半,还想动手,可哪里是谢尊者和青鸾世尊的对手,两人一招天人合一,瞬间将那魔头完败!” 小二的绘声绘色,立刻让在座的所有人满脸神往。 “不过,青鸾世尊和谢尊者是师徒,还都是男人,在一起会不会……”一个声音戳了出来。 “你懂什么?!人家两个人徒才师貌,天生一对,哪轮到你这个凡夫俗子来反对!”小二的反喷,非但没有引起对方怒火,反而被一大片声音给应和着:“对啊,谢虞谢尊者我当年见过一面,那长得,啧啧,我这个大男人都移不开眼,也就青鸾世尊能配得上他了。” “得了得了,什么叫做也就青鸾世尊能配得上他!你懂什么,当年我有缘被人带着,远远瞥见了青鸾世尊半眼,那长得……”这人还没说完,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神情间满是痴迷。 看着茶寮里的情形,坐在茶寮一角的符青鸾忍不住想笑,可是怕人认出,只得又压了压头上的斗篷,手里面的那杯茶却怎么都喝不下去了,看着对面的同样斗篷遮脸的谢虞低声调笑到:“虞儿,你在他们嘴里,都快变成神仙了。” 谢虞只是抿嘴无奈的一笑,将手里的茶喝完。 再听了几句,符青鸾再也坐不住了,拉着谢虞前后脚的从茶寮里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无人处,符青鸾终于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 “还叫我师傅!” “青鸾,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好久没这么悠闲了,咱们不如随便逛逛,哪里有趣,就去哪里,你说好不好?” “只要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第163章 后记01 晚上的万千世界,薄雾之中,花香浮动,暗影隐隐,虫鸣之声宛若乐曲,合着泉眼中生生不息的泉水,粼粼之影宛若琼台。 谢虞轻抱着符青鸾,惬意的坐在泉旁的高台之上,相互呢喃而语着。 符青鸾整个人慵懒的倚靠在谢虞的怀内,抬眼端详着谢虞。 虽然眼睛不动,可符青鸾的视线却已经无死角的将谢虞脸上的每个细节纳入其中,尽管已经看过了无数遍,可每次再看的时候,符青鸾却总是能够从不同的角度,再度发掘出谢虞的另外一种帅气。 虽然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出它们之间的差异,可每多看一眼,心中的感觉就多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喜欢,这让他越来越对观察谢虞着迷,甚至恨不能每次都能够立刻提笔作画,将这每一种不同给记录下来。 “天天都看,还没有看腻嘛。” 谢虞帮符青鸾理顺了下被夜风吹散的发梢,垂下眼面对着符青鸾闪闪发亮的双眼,露出温柔的笑容。 符青鸾微微摇了摇头:“虞儿,为什么我用右眼看你,要比用左眼看起来感觉更帅些呢?” 谢虞淡淡一笑:“因为那是我的眼。” 符青鸾微微颦眉:“那为什么我从你的眼里看到的自己的倒影,也要比我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更好看呢?” “因为,那也是我的眼。”谢虞看着符青鸾,眉眼间满是幸福。 “跟着我好的没学会多少,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见长。”符青鸾微微撇嘴,可心中洋溢的得色,终究还是忍不住,从眉梢眼角里露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符青鸾,谢虞再也忍耐不住,俯首在他的唇上重重印下。 符青鸾有些措手不及,轻嗯一声后,眼神一亮,非但没有任何躲避,反而主动揽住了谢虞的脖子,迎了上去。 本来清幽微凉的夜色,立刻被一片春色搅动,四周的气温稳步提升,很快热烈的似乎能够融化一切似的,就连一直沉在水中的游龙和逆鳞,也被这气氛给带动,在泉水之下蠢蠢欲动了起来,搅动的泉水如同玉珠落盘,起伏不定…… 两人情浓正酣之时,谢虞突然感到眼罩下的眼窝一阵躁动,衣衫不整的符青鸾还来不及反应,感到谢虞裸着的身上涌起一阵强烈的煞气,整个人就被这样轻轻弹了开去。 “青鸾……”谢虞刚伸出手去拉住符青鸾,两人就感到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突如其来的“隆隆”声骤然而起,由远及近间,四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天地一片混沌感升腾而起。 谢虞立刻察觉了什么,顾不得眼窝中的剧痛,携着符青鸾,唤过逆鳞和游龙,两人眨眼间从万千世界中冲出。 剧烈的震动中,两人好不容易来到现世。 符青鸾立刻就发现了谢虞脸上不对劲的地方,稍稍一扯不整的衣衫,满眼关切的问道:“虞儿,你还好吧?” “……我没事。”谢虞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力,才让自己的这句话说得几乎跟平日里毫无二致,可是,这也许能够骗过普通人,却又如何能够瞒过与他朝夕共处的符青鸾的眼睛。 可是,还不等符青鸾有进一步的反应,天地间一片尘嚣隆隆,剑上的两人好不容易刚刚稳住,垂目间,万千世界已经整个晃动起来,连带着现世周围的地面震颤不止,眨眼之间,万千世界就这样骤然急缩,化作一小团微小的物事,借着尘雾的遮掩,消失在了符青鸾和谢虞的视线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心系谢虞的符青鸾和饱受眼窝中的剧痛折磨的谢虞也有些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那团物事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虽然那物事细小,可符青鸾仍然看得仔细,赫然就是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说,万千世界不知何故,重新化作了原型,然后就这样逃离了。 “虞儿!”回忆着刚刚的异动,联系到异动前刚刚发生在谢虞身上的事情,符青鸾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他早就想要帮谢虞将失去的右眼恢复,这下机会难得,又怎么可以错过呢。 不用符青鸾多说一个字,握着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神,谢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窝的痛楚正在飞快的消逝中,谢虞明白,也许,这就是天注定的事情,于是也紧握住符青鸾的手:“青鸾,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到谢虞这么说,符青鸾当然很高兴,可是,那眼睛没有灵息,去的又快,此刻想要追已然来不及了。 该怎么办呢?符青鸾沉思间,垂目看着脚下的逆鳞,还有紧跟着的游龙,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虞儿,看来那眼睛的下落,就要着落在游龙的身上了……”符青鸾刚一开口,一旁的游龙刚要反应,就被符青鸾一把抓在手中,扣得死死的。 看着符青鸾此刻望向自己的视线,游龙突然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天地间尘埃刚定,周围的一切崩塌都被谢虞给修复,而在万千世界原本存在的地方,此刻一片空旷,在这空旷的正中央,一堆熊熊火焰正在冲天而起,将上面悬吊的钢剑给舔舐着。 蓝紫色的火焰热气腾腾,周围几十米内的地面也很快一片滚烫,而被火焰给包裹的钢剑,很快就被烧得炽热通红,并逐渐的开始变形起来。 符青鸾的示意下,谢虞只得催动火焰,夜色瞬间被驱散一空,周围犹如白昼一般,蓝紫色火焰的中央一片白炽,钢剑眨眼之间重新融为铁水,滴落在被烧得如同蛛网般的地面上,顷刻间渗入裂缝中不见了踪影。 符青鸾看着这一幕,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郑重其事的轻抚着游龙道:“游龙你背主在先,原本应该要这样废剑的,不过,只要你和逆鳞帮我们找到万千世界此刻的所在,并协助我们捉到它,这一切就一笔带过,当做从没有发生过,你觉得如何?” 游龙看着一旁悬浮的逆鳞,无奈的点了点剑尖,看着这样的游龙,符青鸾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才对,事不宜迟,游龙你带路,咱们这就出发吧。” 游龙空中上下挺动了一下,像个指北针一样缓缓转了几圈,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符青鸾表面上虽然平静,但是视线却紧紧盯在游龙的身上,将它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内。 终于,游龙停了下来,似乎确定了方向,稍微示意了一下符青鸾后,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符青鸾携着谢虞跳上逆鳞,紧跟在游龙的身后,朝着夜空中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已半,家家酣眠,时间虽然不早,不过却也阻挡不了很多事情,比如说,在某个村落的房间内,一张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一对久别的夫妇正在激战中。 床上战况激烈,夫妇两人都并没有注意到,在窗户的角落里,一个小缝隙被某物给划了开来,烛光虽然摇曳不明,却仍然抵不过缝隙中露出的那只眼睛发出的烨烨光辉。 “啊——!”几乎是同一时间,床上的夫妇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呼,抽搐之中,原本健康红润的两人登时如同烈日下的花朵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干枯消瘪,悄然叠加着落在了床上。 一阵微风吹过,摇摇欲坠的烛光登时熄灭,屋内重归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床上的黑影中,那只光华内敛的眼睛再度张开,悄无声息的悬浮而起,沿着来时的路,穿过窗上的缝隙,径直消失在了晦涩的夜色之中。 就算是游龙和逆鳞的速度,符青鸾和谢虞也用了整整大半夜的工夫,才看到了这个村落的影子。 天色已经大亮,从空中隐约可以看到,村落里已经炊烟袅袅,耕种的人们早已下地,而村落中央的集市上颇为热闹,看样子,今天应该是这里的圩日了。 游龙追踪到这里,前进的劲头就这样戛然而止,符青鸾和谢虞立刻明白,该是落下去看看的时候了。 两人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落下,将游龙和逆鳞收起,这才朝着村落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两人的颜值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两人也不在意,径直进入了村落里唯一的客栈一楼,挑了张桌子就坐了下来。 一夜不眠,加上长途跋涉,符青鸾早就有些饿了,索性直接就叫了顿早餐,准备吃完了再去打听这里是否发生了异状。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种小村落或者村镇里,一般客栈和茶楼是人最容易聚集的地方,吃饭打尖的人多,不经意间和小二茶博士一来二去的,小地方发生的大部分奇怪事情,都可以从他们的嘴中听个一二。 本着这样的心思,符青鸾和谢虞静坐桌旁,却不想,客栈一楼吃饭的不少,可偏偏一个个安静如鸡,不要说交谈,就连交头接耳的人都没半个,一个个低头垂目,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 符青鸾和谢虞交换了一下眼神,碰到这种情况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这种异状让两人心生戒备。 早餐很快送了上来,油条金黄喷香,豆汁细腻白皙,咸菜条切得匀称纤细,虽然都摆放在粗瓷碗碟和竹篮里,却丝毫不影响人的食欲,反而引得符青鸾忍不住就要食指大动起来。 符青鸾还不等夹起一根油条,感到胸口处微微一耸动,原本在沉睡中的小红就这样拱了出来,一下跳到符青鸾的胳膊上,坐滑梯似的溜到筷子上,仔细嗅了嗅,原本不小的一双大眼登时圆睁,几口就把那油条给吞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原本安静的吃客们都几乎同时一愣,而正在往这边送第二篮油条的小二,顿时双手一抖,一篮油条就这样在地上散了一片。 这些人的反应,符青鸾和谢虞看在眼里,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虽然自己刚到这里,可竟然就这样被这帮人给盯上了。 “还愣着干嘛,快上啊!”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愣神中的所有吃客们回过了神,一个个从桌下门后边抽出刀剑和藏好的锄头犁头,朝着符青鸾和谢虞就叫嚷着冲了上来。 “青鸾,你坐着就好。”谢虞眉头微微一皱,缓缓起身。 “虞儿,手下留点力。”符青鸾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桌上大快朵颐着油条豆汁的小红,感受着肚内的饥饿感,心里面很是羡慕的同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道碰到这种事,就随身带点吃的喝的,这下倒好,看来一时半会是吃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谢虞的动作甚是麻利,眨眼之间,除了他和符青鸾之外,客栈里的所有人都被定住绑好,整齐的站在原地,不看他们的眼睛,活像一群栩栩如生的泥塑木偶似的。 谢虞将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捡了出来,单手一挥,就送到了距离符青鸾不远不近处站定,同时解除了他的噤声咒。 “说说吧,为什么盯上了我们?”符青鸾用手指在桌上轻轻揉滚着吃得溜圆的小红,头也不抬的问对方到。 让符青鸾意外的是,他的问话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回应,他不解的抬头,才发现对方竟然一对眼睛瞪得溜圆,痴痴地盯着符青鸾的脸失神中。 对方的模样让谢虞心头一阵火大,食指一抬,对方的衣角自动撕下一片宽宽的布条,将对方的眼睛给牢牢绑住,同时自送又被送出了十几步外,谢虞却仍然感觉不到心头的不快有一丝的减弱。 “青鸾,不用问了,还是用真话符来的直接。”谢虞几步来到符青鸾的身前,挡在了符青鸾的视线和对方之间。 “也好。”符青鸾取出真话符交给谢虞的同时,看向谢虞的眼中,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4章 后记02 “青鸾,你笑什么?”符青鸾眼中的笑意被谢虞看在眼里,耳尖不禁微微一红。 “你为我吃醋,我很高兴啊。”符青鸾看着这样的谢虞,眼中满是笑意。 “咱们现在在干正事,你怎么总是挑这种时候……”谢虞有些无奈的看着符青鸾,用嘴上的情绪压下心中的窘迫。 可是,谢虞真实的想法怎么能够瞒过符青鸾的眼睛,符青鸾一把拉住谢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正事什么时候都能干,虞儿,你现在想不想亲亲我?” 谢虞闻言,耳朵红得更透彻了,刚要跟符青鸾说两句,可视线一跟此刻的符青鸾对上,看着他灿若朝霞的笑颜,红润白皙的面庞,还有那漆黑如星的眼中洋溢着的水灵灵的挑逗,他终于还是无法继续装下去了:“……想。” 符青鸾看到谢虞的神情,心中一热,忍不住就想好好逗逗他,一边将谢虞的手要放脱,一边故作惊讶道:“什么?虞儿,我没听见你说的话呢。” “我说我想!”谢虞反手一把抓紧符青鸾的手,一拉之间,俯身将嘴凑了上去,两人的唇立刻黏在了一起。 这一吻长而窒息,符青鸾感到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刚要用春色泛滥的眼睛示意谢虞一下,却突然感到,近在咫尺的谢虞眼罩下的右眼窝中,一股强烈的炽热突如其来的涌起,没来由的就朝外爆发而出。 “轰——!”强烈的晃动之中,客栈轰然倒塌,灼热的气息四溢,地面一片焦土,尘埃铺天盖地,连阳光都为之减色不少。 街道上不明就里的人们登时惊吓一片,扑面的灼热气息让人们拔足狂奔,好不容易才远离后,一些胆大的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这边,谁也不敢靠近一点。 所有人的视线中,一阵清风骤起,遮天蔽日的尘埃陡然吸入并落下,周围的灼热很快消逝,焦黑龟裂的地面重新吻合恢复原色,露出了中心的倒塌客栈。 一片哗啦声中,客栈堆叠的残块落到一旁,被一片光芒笼罩下的符青鸾和谢虞毫发无伤的站在原地。 “青鸾,你还好吧?”谢虞关切的看着符青鸾。 “没事。”符青鸾的一个眼神让谢虞立刻放心,双手清挥间,被他护下的其它人都从客栈残骸中送了出去,客栈也开始以慢一些的速度渐渐恢复原貌中。 “不着急,慢慢来就好。”符青鸾上前替谢虞拂去了肩上的尘埃。 “青鸾,都怪我……”谢虞刚开口,就被符青鸾一根手指点在了嘴唇上:“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你失去了右眼,所以对天字诀的控制失常而已,咱们只要找到万千世界,给你恢复就好了。” 看着符青鸾坚定的眼神,谢虞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心中一阵甜蜜,一阵自责,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加快了对客栈的恢复速度。 符青鸾则来到了救出的人面前。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所有人看向符青鸾和谢虞的眼神都是诚惶诚恐,符青鸾一眼便了解了,解开了领头人的束缚:“我是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不过,事已至此,你们总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吧?” 领头人似乎还有些犹豫,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符青鸾眼见如此,心下有数,挥手解了所有人的束缚,转身就要跟已经恢复完客栈的谢虞携手离开:“虞儿,咱们走吧。” 谢虞知道符青鸾的意思,也不反对。 可两人还不等迈出两步,那边的领头人终于还是抬起了手:“两位请等等……” 早就知道会如此的符青鸾和谢虞,立刻停下了脚步。 事情的缘由,很快被告知了两人:原来,附近的几个村子,最近连续出现了干尸案,官府破不了,于是就有神婆说是妖崇作祟,需要有人当祭品,于是,就有了早上的那一幕。 听完的一瞬间,符青鸾和谢虞不约而同的突然有些后悔救这些人了。 “谁知道两位却是大能,我们误听谗言,得罪两位仙师,还请多多赎罪。”虽然对方语气诚恳,可是眼珠子却一点都不老实,谢虞看着就有气,本想拉着符青鸾转身离去,不想符青鸾给了他一个眼神,主动跟对方接上了话:“漂亮话就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们明白,赶紧找个人带路,让我们去看看那些干尸。”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符青鸾如此直接,微微一愣,立刻恢复了脸上的谄媚神情,亲自给符青鸾和谢虞引路。 符青鸾早就看到了谢虞的神情,来不及解释,一把握紧他的手,拉着跟了上去。 义庄是间破土地庙改成的,荒凉孤寂兼残破不堪,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够刮倒似的。 被领到里面,领头的人刚要开口,就被符青鸾给客气的遣走了,对方虽然一脸的欲言又止,可是之前亲眼目睹了谢虞之强,谢虞一个眼神扫过,就让他赶紧低下了头,灰溜溜的离开了。 对方离开前,符青鸾不经意的在对方衣领后挥了挥手,光芒一闪而过,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在对方身上。 “怎么,虞儿,生我的气了?”对方刚一离开,符青鸾赶紧拉着谢虞问到。 谢虞用灵力加固了下义庄:“我没生气,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小人的嘴脸。” 符青鸾轻拍着谢虞的手:“我们自己查当然也可以,不过,我是担心你,所以想节省些时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过,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你受委屈。”谢虞将符青鸾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 “我怎么可能会吃这个亏呢。”符青鸾抬眼对着谢虞的一笑,眼波中透出一丝狡黠:“我给他用上了脱毛符,估计明天这个时候,嘿嘿。” 谢虞立刻联想到了符青鸾在对方身上做的手脚,再想想对方不时关照一下头上那显得稀疏的头发的神情和动作,无奈的笑了笑,轻点着符青鸾的额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下该满意了吧。” “当然满意,我什么时候不知足了。”符青鸾抓住谢虞的手轻咬一口,这才作罢。 符青鸾一眼就从义庄里认出了受害者。 一共八具尸体,两两纠缠在一起,每一具都像干尸一样,身上都看不出一点外伤的痕迹。 谢虞体内的天字诀似乎对这八具尸体有了什么奇怪的感应,扭头看着符青鸾道:“青鸾,他们……好像还没死?!” 符青鸾闻言,也赶快凑了过去,两个人用灵力罩住双手,仔细的在一具尸体上逐寸的检查起来。 很快,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互相对视一眼,谢虞戒备,符青鸾则将灵力汇聚为刀,轻轻的在尸体表面切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切开的一瞬,一股如针刺般的魔息疏忽而出,谢虞眼疾手快,将魔息给罩在自己的霜火气息之内。 有谢虞相护,符青鸾毫不担心,双手平稳的继续沿着缝隙切割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尸体表面被切下了一层人皮般的物事,而在这层物事下方,一个完整的人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人皮般的物事被剥下的一瞬,立刻燃起熊熊黑火,符青鸾不得不撒手,那黑火着物即焚,谢虞一皱眉,用自己的霜火气息尝试着将其包裹,这才将它隔绝了起来,却阻止不了它的燃烧,很快就化作了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看到符青鸾安然无恙,谢虞这才放心,主动替下了符青鸾:“后面交给我,你来替我把风。” 符青鸾知道他关心自己,只得由他。 露出的人气息心跳如常,面色红润如生,在他心窝的位置,一个西瓜大小的透明灵气泡赫然附着其身上,灵气泡内,一个眼珠状的东西居于其内,与两人的视线相对。 这一眼并不怎么令人高兴,谢虞看了符青鸾一眼后,对着那人叫了一声。 那人对谢虞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谢虞想了想后,尝试着对那人体内注入了很少的灵力。 灵力注入的一瞬,那人仍然没有反应,可那灵力泡内的眼珠却陡然转了一圈,骤然发出了刺耳的“嗡”声。 就算是此刻的符青鸾和谢虞,也不禁一瞬间感到耳内如被针扎一般。 “这是?!”谢虞看着那眼珠,似乎认出了什么,可还是不太确定看向了符青鸾。 “看来错不了了。”符青鸾微微皱眉:“没想到这本应该在万千世界守门的鬼眼蜂,竟然在这里出现,看来,万千世界铁定就在附近了。” 感受着灵力泡中的至阴灵力,谢虞将灵识展开到最大,却也没有察觉到鬼眼蜂的巢穴天地之巢的存在,这才知道,书中所言非虚,要想找到天地之巢,非要等一等了。 符青鸾很快也将其余几具尸体处理好,看着那八个灵力泡,其中几只鬼眼蜂几乎成型,似乎就要破泡而出的样子,他有了判断:“看样子,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能有结果了。” “那就等等吧。”谢虞没有意见,抬头看了看义庄破败的样子,刚要想一下接下来去哪里,就听到了符青鸾肚子里传来的声音。 一愣间,看着符青鸾眼中有些无奈又可怜巴巴的神情,谢虞展颜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这就去找个农家借个火,我亲手给你做顿饭犒劳一下你。” 两个人的威名似乎很快就传遍了村子,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愿意借火的农家。 腹中的饥饿感也阻挡不了符青鸾的作妖,谢虞心疼他,不让他帮忙淘米洗菜烧火,无聊的他,就这样黏在谢虞的身旁,像个没骨头的人一样,到哪里都贴着谢虞,不是说个笑话,就是趁机揩油,要不就指手画脚一下,一刻也不带消停的。 尽管如此,谢虞也一脸甘之如饴的样子,丝毫不受符青鸾“阻碍”的影响,就跟身上多了个大挂件似的,带着他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不时跟符青鸾回应一下,被他擦擦汗撩拨撩拨,心里面甜的就快从神情里溢出到外面了。 虽然东西缺缺,却仍然挡不住谢虞的好手艺,没多久的工夫,他就做出了几道对符青鸾口味的饭菜。 饭菜上桌,符青鸾早就垂涎欲滴,谢虞给他盛好饭,却发现符青鸾根本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而是默默的看着他。 谢虞立刻会意,放下手中的碗,用筷子夹起一块竹笋,送到了符青鸾的嘴边。 符青鸾立刻老实的张嘴,将竹笋一口咬紧,细细嚼着的同时,一脸满足的神情:“真好吃,虞儿你的手艺越来越棒了。” “只要你喜欢就好。”谢虞虽然脸上一片平静,心里面却幸福满溢。 符青鸾刚刚咽下,谢虞又把一块鸡蛋送到了他的嘴边:“慢点吃,小心烫。” …… 夜色过半,月明星稀,清冷的风中,村镇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只有一层不知道何时涌起的薄雾,袅娜在天空之中,若有若无的。 义庄中依旧一片孤寂,几缕月色从屋顶墙壁的缝隙中投入后,很快就被那些灵力泡给吸收殆尽。 突然,八个灵气泡陡然一震,齐齐发出频率极高的“嗡嗡”之声,义庄本就残破的屋顶顿时碎成糜粉,一股黝黑的气息从灵气泡中缓释而出,流转之间,已经将这漫天的糜粉吹散,然后,八只拳头大小的的眼睛,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眼睛”们缓缓舒展了开来,头胸腹三截分明,半透明的黑翅一展,义庄登时陷入一片黑色的火光之中,而这八只身上黑白分明的鬼眼蜂,破开火光,朝着某个方向振翅而去。 藏身很久的符青鸾和谢虞立刻现身,将义庄的火一灭,赶紧悄声跟在了鬼眼蜂身后。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眨眼间,十几里地就被越过,一片被山峰罩住的盆地中央,一个铜钟般几十米高的黑色松塔状物体,出现在符青鸾和谢虞的视线之中。 第165章 后记03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地之巢,也是万千世界的守门魔物,鬼眼蜂的老窝。 对鬼眼蜂的习性,两个人早就烂熟心中,为了避免被感知超强的它们发现两人的靠近,按照预定的计划,符青鸾早早发动起人字诀,用幻术将天地之巢笼罩其中。 等了好一会,符青鸾才摘了一片树叶,用灵力遥遥控制着探了一下,确定没有鬼眼蜂对这个起反应后,两人这才悄然落下盆地,从天地之巢的最低端钻了进去。 巢内的面积很大,符青鸾和谢虞不用低头就可以如常行走。 鬼眼蜂的习性,一般在阴阳之气达到顶端的动物或者人类身上产卵,七日左右孵化后,幼蜂带着宿主的生魂回到天地之巢,将生魂浸入鬼眼蜂酿成的蜂蜜中。 而这一次两人的目标,就是应该藏身在蜂蜜中的万千世界。 幻觉作用下,巢内的鬼眼蜂都没有察觉两人的存在,两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储藏蜂蜜的房间。 每个六角形的蜂房都很整齐结实,闪耀着黑亮的光芒。 鬼眼蜂的蜂蜜有剧毒,除了鬼眼蜂自己之外,触者立死,要不是符青鸾不畏剧毒,又加上小红跟着,谢虞是怎么都不肯答应符青鸾这么干的。 饶是如此,负责戒备的谢虞仍然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符青鸾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符青鸾的一举一动。 符青鸾无声息的将封存房间的蜂蜡割开足够他伸手的口子,然后示意小红先行。 鬼眼蜂的蜂蜜奇臭无比,颜色也犹如沥青,尽管有灵力罩护体,符青鸾和谢虞还是不自禁的皱了下眉头。 小红似乎也是第一次闻到如此的气味,非但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头就扎进了那粘稠的蜂蜜中。 不一会的工夫,满房间的蜂蜜就被小红吃的干干净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生魂。 符青鸾仔细辨别后,发现没有万千世界的影子,只得用灵力护持的双手,将生魂暂时抹干净收起,继续割开了第二个蜂房。 小红食髓知味,这次不用符青鸾示意,就一头扎了进去,可惜,这一次又没中奖,仍然是生魂一群。 符青鸾也不着急,将生魂弄干净收了起来,继续了下去。 小红实在太贪于美味,终于还是弄出了一点响动,尽管声音微弱,可是感官灵敏异常的鬼眼蜂,还是从幻觉中发现了这边。 “我去拖延时间。”谢虞立刻扬手点起业火,然后去掉伪装的灵气,烧穿蜂巢而去。 密密麻麻的鬼眼蜂立刻紧随其后追去。 符青鸾眼见周围空旷,赶紧加快了速度,将大部分蜂巢直接割开,趟着满地粘稠刺鼻的蜂蜜,到处寻找起来。 终于,在遍地沥青般的蜂蜜中,符青鸾发现了万千世界的所在,不敢相信似的挣扎着靠近捡在手中,擦干净后,这才彻底确认。 可符青鸾还不等高兴起来,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异常的鸣动声响起,回头间,发现自己身后竟然是足有几米高的鬼眼蜂的蜂后。 符青鸾想要动手,可是手中握着易碎的万千世界,同时浸透全身的蜂蜜如同一层厚而粘稠的外壳,几乎将他给固在原地,眼见着蜂后的口器近在咫尺,他却连手都只能抬起一半来。 危机一刻,一道灼热的气息从天而降,蜂后的头身顿时一分两半,缓缓倒下并浸入到蜂蜜之中。 符青鸾只感到身子一轻,就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带着朝外飞去。 不用抬头,符青鸾就知道,这一定是谢虞了。 刚出到巢外,符青鸾感到一股热力涌进体内,原本固住他的蜂蜜顿时消融掉落,沉闷的砸在地面上,符青鸾抬头间,发现谢虞正用关切而又担心的视线看着自己:“你刚才为什么不先躲开?”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符青鸾一个信任的微笑,立刻将谢虞给融化了,一把将符青鸾给拥在怀里:“你何苦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轻点轻点,我还没把万千世界给收起来呢。”符青鸾赶紧稍稍推开了谢虞,将收起的生魂们放归的同时,小心翼翼的将万千世界收在了乾坤袖里。 垂眼间,符青鸾发现,原本遮天蔽日的鬼眼蜂群,早已经被谢虞都钉在地面,遍地的霜火气息中,壮观的天地之巢就这样被引燃,连带着地面上挣扎着的鬼眼蜂们,很快便化作灰烬不见了。 “回山吧。”谢虞确认鬼眼蜂无一残留后,得了符青鸾的首肯,这才携着他踏上唤来的游龙和逆鳞,朝着青阳的方向飞去。 因为提前联系了,回到青鸾峰时,两人远远就看到了迎出来的付麟和唐鱼水。 “师傅——!”不等符青鸾在地上落稳,唐鱼水就跃到了他的怀里,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符青鸾也是分外想念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唐鱼水那已经恢复了往日红润的脸色,心中这才放心了下来:“小鱼儿,每天按时吃药了吗?” “嗯!”唐鱼水用力点了点头的同时,这才对着谢虞叫了声“大师兄”。 付麟知道这次事情的重要性,也来不及寒暄,就直接而道:“师傅,史师兄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你和大师兄随时都可以过去。” “那,事不宜迟,虞儿?”符青鸾抱着唐鱼水,扭头看向了谢虞。 “一切都听你的。”谢虞没有意见。 药庐专门准备的房间里,两人见到了史丹鸿。 仔细给谢虞和万千世界检查了下后,史丹鸿终于点了点头,同意动手了。 符青鸾虽然对史丹鸿有信心,可是事关谢虞,他竟然也担心起来,可又不想表现得让谢虞看出,所以只是抱了抱,什么都没多说,就到外面等着了。 尽管有付麟和唐鱼水陪着,符青鸾仍然感觉有些度日如年,唐鱼水懂事的拉着符青鸾的手,也不多说话,静静的守在符青鸾的身边,看到他和付麟,符青鸾才稍稍安心了些。 就算是史丹鸿,也足足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将一切搞定。 从房间里出来的他,脸色苍白,只是说了句“都完事了”,便立刻在药庐小厅的躺椅上睡了过去。 食不知味的符青鸾心中有千言谢意,却也只能留待以后,让付麟帮史丹鸿盖一下,自己就急急的朝着房间里走去。 床上的谢虞,此刻也正睡得平静,之前戴着的眼罩已经摘下,看着右眼皮下充盈的圆弧状,符青鸾这才如释重负,在谢虞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 唐鱼水刚想要凑过去,却被付麟阻止,并顺手将房门反手带上退了出来。 一片晨光中,谢虞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符青鸾那含着激动的视线。 只是这一眼,谢虞明白,手术成功了。 将符青鸾抱在怀里,谢虞仍然有些晕晕的。 谢虞感觉这一觉睡得很久,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里面出现了很多人,但是具体到底是什么,他却感到记忆一片模糊。 从符青鸾递过来的镜子里,谢虞看到了自己的新眼睛,很明亮,也很漂亮,可是,却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这眼睛,为什么跟万千世界感觉不太一样。 符青鸾右眼的模样,早就深深印刻在谢虞的记忆中,而此刻自己的右眼,却并不是该有的模样,反而跟自己并不喜欢的某个人很是相似。 谢虞疑惑的看向符青鸾,发现他的眼中跟自己是几乎相同的疑惑。 带着付麟和唐鱼水进来的史丹鸿,立刻注意到了两人的神情。 面对两人投过来的视线,史丹鸿知道瞒不下去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两个发现了……没错,万千世界是没法用的,否则谢师弟身体承受不住,后遗症很大,所以,他换的眼睛,是来自谢渊。” 听到史丹鸿口中出现的这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名字,在场的四人都不禁一愣。 回到青鸾峰的这几天,谢虞心中并不平静。 符青鸾知道他心中的纠结,并没有刻意的安慰和开解他——符青鸾再也明白不过,这种事情,必须是本人自己想开才有用,而谢虞能够不排斥那眼睛,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开端了。 所以,当几日后,谢虞主动对符青鸾提出,让他陪着自己去思过洞走一趟时,符青鸾并不显得特别惊讶,不如说,当他听到这句话从谢虞嘴中说出时,心里反而轻松了下来。 得到了琉青玉的首肯后,两人踏上了通往思过洞的路。 上次一战后,谢渊主动接受了禁于思过洞的处罚,鹿晴也留下来陪他,谢华栋和鹿丁鹤虽然各有心思,不过却少有的也没多说什么。 符青鸾明白,谢虞虽然早就想来跟鹿晴一见,可是碍于谢渊,心中纠结万分,所以便陪着他离开青阳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一次成行,却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走在石阶上,回想着之前谢虞背着自己一路跪行的一幕,符青鸾难免心中有所感,可是,他怕影响谢虞的情绪,赶快调整了一下,转头才发现,谢虞第一次心思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路都在沉思些什么。 符青鸾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鹿晴似乎知道两人要来似的,远远就站在了思过崖顶。 只是视线相交的一瞬,谢虞再也紧绷不住,紧赶着几步上前,泣然无声跟鹿晴紧紧抱在了一起。 符青鸾看着这一幕,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盈眶的酸意,扭头拭了拭眼角。 鹿晴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思,跟谢虞相见后,稍稍说了两句,稳定了下情绪,就引着两人去到了思过洞内。 谢渊面壁的背影,跟谢虞毫无二致,符青鸾看在眼里,不禁感到有些别扭,而在谢虞的脸上,也闪过这样的感觉,可他还是对着谢渊的背影躬身行礼到。 可谢虞刚要躬身,就感到一股大力托住了自己:“免了,我把眼睛给你,只是因为没人能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个的。” 谢虞闻言一耸眉,体内灵力陡增,终于还是勉强将这个礼行完了:“多谢前辈赐眼之恩。” 言毕,就要携着符青鸾和鹿晴离开。 “虞儿……”符青鸾稍稍有些尴尬:“这样不太好吧,你爹他明显就是心口不一……” 符青鸾的话还不等说完,谢渊突然转过身来,一句“住口”对着符青鸾脱口而出。 谢虞神情一冷,将符青鸾挡在身后,对着谢渊横眉冷对到:“你凭什么让他住口!” “他既然选择了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他的长辈,一句住口算什么!”谢渊冷冷一笑。 “你算什么长辈,从小就把我扔在青阳,连一天照顾都没有照顾过,竟然也有脸说这种话!”谢虞一反常态的,被谢渊一句话就给激怒,没有两句话,父子两人就在思过洞内交上了手。 符青鸾讶然的同时,想要阻止两人,可是两人竟然丝毫没有留手,灵力与魔息激荡,符青鸾陡然发现,就算是自己,似乎也很难平安无事的阻止双方。 符青鸾想起了鹿晴,刚要回头让她一起劝劝,却只见鹿晴对他招了招手。 符青鸾以为鹿晴有什么办法,赶紧走到了她的身前:“鹿师姐,虞儿他们……” 可符青鸾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鹿晴给打断了,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阿渊和虞儿都是口不对心的类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咱们两个许久不见,来,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符青鸾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坐了下来:“师姐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这么看得开。” 鹿晴一脸的言笑盈盈:“父子吵架狗都嫌,再说了,这也是父子间的一种交流方式,咱们就随他们去吧,对了,琉师兄最近可好?” 就这样,符青鸾被鹿晴带着,进入了聊天模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6章 后记04 闲话了一会家常,鹿晴话题一转,就接到了之前的事情。 鹿晴非常认真的看着符青鸾道:“谢师弟,虽然事出有因,可是,对于阿渊之前做的事情,师姐还是要替他对你说声对不起。” 符青鸾早就对这件事情看开了:“谢师兄他也是被夺舍而已,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师弟你还是这么豁达。”鹿晴淡淡一笑,宛若浮莲摇曳:“不过,人家都说父债子偿,谢师弟,以后虞儿就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办,我这当娘的都不会过问的。” “……师姐,这……”符青鸾没想到鹿晴竟然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一向厚实的脸上竟也少有的浮起一抹尴尬来。 鹿晴抬起手来,轻轻的摸着符青鸾的头顶,神情间母性使然:“谢师弟,真的很谢谢你,替我们夫妇二人一直照顾虞儿……” “师姐,你这话严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符青鸾,而是……”符青鸾刚要解释些什么,却立刻被鹿晴给打断了,只见她用缓慢却清晰的动作摇了摇头:“无论你是谁,一直照顾虞儿,对虞儿好的人都是你,这是谁也不能无视的,你就是符青鸾,符青鸾就是你,也是虞儿真心付出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我亲眼目睹了,只有跟你在一起,虞儿才是真正的虞儿,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爱的正常人,所以,无论你是谁,我都要多谢你能够一直陪伴在虞儿的身旁。” 说到这里,鹿晴起身,对着符青鸾行了一个全礼。 心中一片欣然的符青鸾赶紧也起身还礼,鹿晴接着他,两人重新坐了回去。 “说到这里,师弟你可知道,虞儿之前单独去坟上看我的时候,总是会跟我说些自己的事情吗?”鹿晴一转话题,看着符青鸾问到。 符青鸾想了想:“虞儿似乎隐约提过。” “之前虞儿去看我的时候,只会说些自己的日常,同时提一下麟儿,可是,自从他跟你冰释前嫌后,跟我说的悄悄话里,提到你的地方却越来越多呢。”鹿晴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眼角眉梢间洋溢着一股俏皮:“不过,虽然总觉得他是在吐槽你,可是,从那个时候,我就感觉虞儿变了不少,至少,比往日的他要开朗了不少。” “是嘛。”第一次听说的符青鸾,有些意外的扭头看了眼与谢渊激战正酣的谢虞。 “你知道他都说了些关于你的什么吗……”鹿晴刚要继续说下去,激斗中的谢虞突然出现在鹿晴的面前,忙不迭的打断鹿晴的话到:“娘!那些事请你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谢虞一边跟鹿晴强调着,一边不时用视线余光瞥着符青鸾的反应,耳尖通红的同时,眼底和脸上竟然浮起了一层明显的羞赧。 “哼,大男儿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还怕别人重提,没骨气,一点男人样都没有!”谢渊在远处冷冷到。 “……!”谢虞登时有些语塞。 鹿晴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阿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虞儿呢,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你偷偷追我的时候,连跟我拉一下手都不好意思,让你给我写信,你都扭扭捏捏的,通篇引经据典,到最后却只用一句话问我好不好,不知道的……” “阿晴——!”谢渊似乎被戳到了软肋,赶紧上前捂住了鹿晴的嘴。 “呵呵,真不愧是真——男——人——!”谢虞反唇相讥到。 “今天就让我这个做爹的,好好纠正一下你的劣根性!”谢渊一脸羞怒。 “怕你啊。”谢虞迎头而上。 思过洞内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看着乐此不疲的两人,明明嘴上一个比一个不吃亏,但是眼底却闪动着一丝淡淡的兴奋,符青鸾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看着跟谢渊交手的谢虞,感受着第一次见到的这种谢虞,不知怎的,符青鸾突然明白了鹿晴的感觉,坐在原地的他,双手支着下巴,遥遥看着天摇地动的那边,嘴角淡淡一弯,眼中浮起了一抹幸福的感觉。 ——————————————————————————————————————————— 唐鱼水关于大人的小疑问之一。 唐鱼水不明白,往日师傅都是睡得很晚,说是晚思于静,夜晚的安静有利于集中精神思考问题。 可是自从师傅这次跟大师兄回山后,却一改往日的习惯,不仅自己经常睡得很早,让唐鱼水也跟着睡得更早了些。 而且有很多时候,唐鱼水明明记得师傅晚上是睡在他自己房间里的,但是第二天早上,唐鱼水却发现,师傅都是一大早悄悄从大师兄的房间里走出来,又或者两人正好相反,大师兄明明前一晚是睡在他自己房间的,第二天一大早,大师兄却从师傅的房间悄悄出来,而且之后这一天,师傅走路的时候似乎腿脚有些不便,可脸色却更加红润了。 唐鱼水担心师傅,去史丹鸿那里帮师傅拿药,没想到一向热情的史丹鸿听后非但没有跟往常一样立刻去配药,反而神情微妙的看着唐鱼水,好一会之后,这才眼中含笑的告诫唐鱼水,这种事对符青鸾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不用吃药了。 史丹鸿虽然眼神古怪,可是语气和神情却非常认真,唐鱼水虽然一脸迷茫,也只得点头表示了解了。 唐鱼水回来后左思右想,仍然不太明白,不解之余,特意去问了付麟,没想到付麟竟然也一问三不知,只是满脸通红的认真告诫自己,这种事情以后自己就不用管了,看付麟说的非常认真,唐鱼水只好自己闷在心里。 付麟专门去找符青鸾和谢虞,提及唐鱼水的疑问。 谢虞耳尖通红:“……这个,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符青鸾无奈的挠了挠头:“……虞儿,要不然,咱们以后晚上还是去你原来的竹楼吧……” 唐鱼水关于大人的小疑问之二。 这段时间,唐鱼水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努力了,每天都十分勤奋刻苦,无论早课晚课,还是剑法符篆,就连他一向不太喜欢的阵法研究,都很用心的去钻研起来,非但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甚至努力到了有点太过于专注,对外界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的程度。 看着跟平日里爱吃爱玩,总是在苹果似的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的唐鱼水,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般小古板似的模样,付麟心疼不已,于是追问唐鱼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开始如此的折磨起自己来。 面对付麟的问题,唐鱼水倒也直接: 原来他前日偶尔晚上起夜,经过大师兄的房间外面时,明明当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可屋里面竟然还能隐约听到师傅和大师兄的声音,虽然唐鱼水当时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在那种时间,他们能做的事情,一定是在努力修炼。 唐鱼水满脸憧憬的说道:“大师兄和师傅得天厚爱,明明身背天字诀和人字诀,已经那么厉害了,还如此孜孜不倦,就连晚上不睡觉也要努力,有他们作为榜样,我平日里却还是贪玩散漫,这样怎么对得起师傅和大师兄的以身作则,所以,我决定了,自己从今日起也绝对不能落后。” 付麟:“……” 付麟只得又找到了符青鸾和谢虞,把事情详细说了一下。 符青鸾颇为意外道:“不会吧,我们天天用了遮蔽符……我明白了,小鱼儿一定是功力又精进了,遮蔽符对他的效力减弱了,哎,为师真的很欣慰。” 付麟看着符青鸾:“……” “怪不得最近总是见不到小鱼儿,他的脸色也差了不少。”谢虞也有些头疼:“……我们以后会更注意的,遮蔽符也会用最顶级的,不过,小鱼儿那边,恐怕只有师傅他的话才有用吧……” 说到这里,谢虞看向了符青鸾。 符青鸾立刻会意:“我知道了,我这就找个机会,好好开解一下小鱼儿。” 三人商议了下后,符青鸾特意将唐鱼水从静心堂叫了出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大道理,配合着深浅有致的例子,唐鱼水总算接受了符青鸾口中的“他还小,应该劳逸结合,否则过犹不及”这些道理,将平日里的修行频率渐渐降了下来。 唐鱼水关于大人的小疑问之三。 唐鱼水不明白,过去泡温泉时,他们师徒四人总是一起的,师傅总是能说出有趣的故事,付麟的笑声很是直接,大师兄虽然不爱说话,可给唐鱼水洗头时却很温柔,唐鱼水也会帮师傅和付麟搓背,四个人和乐融融,画面非常的温馨。 但是,自从师傅和大师兄回来后,这种画面就基本不见了。 一到泡温泉的时候,他被三个人都单独带着去泡过,可是四个人一起就再也没有过了,特别是师傅和大师兄,两个人经常就是一起去泡,偶尔带着自己,而且两个人还去的很频繁,这是为什么呢? 特别有一次,付麟带着唐鱼水洗完回来时,唐鱼水发现把东西忘在了温泉那边,自己回去找的时候,他发现师傅竟然去偷看刚进温泉不久的大师兄洗澡,不出唐鱼水所料的,师傅立刻就被大师兄发现了行踪,继而竟然被大师兄给就那样抱着拖到池子里去了,还把师傅压在身下,水花乱溅的很是吓人。 唐鱼水当时大惊,刚要出声去救人,就被后面跟过来的付麟给捂住嘴悄悄拖走了。 唐鱼水事后责问付:“大师兄不敬师傅,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也不让我阻止他。” 付麟却只能红着脸告诉唐鱼水:“小鱼儿,这件事是不是师傅错在先?” 唐鱼水很认真的考虑后,点了点头:“嗯。” 付麟赶紧说道:“那不就是了,所以,以后这种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唐鱼水默默点了点头:“我相信大师兄。” 付麟这才暗暗如释重负的悄悄吐了口长气…… 唐鱼水关于大人的小疑问之四。 唐鱼水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和大师兄回山后,师傅似乎比之前更懒了,什么事情都让大师兄去做,不仅是穿衣服梳头发,就连做饭也要大师兄做得才肯吃,而且还要天天吃宵夜,想吃什么就直接跟大师兄开口,一点都不客气。 不仅如此,甚至有一次唐鱼水亲眼看到,师傅就连上床,也都要大师兄抱上去才行。 虽然唐鱼水一直很尊敬师傅,可是,他也同样尊敬大师兄,只是,对于这些事情,大师兄却一点怨言都没有,唐鱼水有几次看不下去想要出手帮忙,但却都被大师兄基本婉拒了。 付麟听唐鱼水说完这些,非但没有认同唐鱼水,反而也说,以后与师傅有关的事情,都让大师兄去干就行了。 听到付麟这么说,唐鱼水不禁心里面有点委屈,我只是想要帮大师兄分担一下顺便孝顺一下师傅而已啊。 唐鱼水仔细思考一番后,终于顿悟了:大师兄对师傅的态度,才是身为徒儿应有的孝道,而自己总是嘴上说尊敬师傅,可具体到实际的事情上,竟然是觉得师傅过分,想想大师兄对师傅的态度,唐鱼水突然有些羞愧起来。 看来,付麟也是比自己更早明白了这一点,又怕直说让自己不好意思,所以才拐弯告诫自己的,都是自己悟性不够,这么久才明白他们的苦心。这么说来,身为师傅小徒弟的自己,对师傅的尊敬程度还大有不够,所以,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才对。 结尾:我明明还有这么多问题不明白,为什么付麟师傅和大师兄,每次对我的问题都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有时候还会脸红,看来,这些问题,应该都是大人的问题,自己现在悟性和经验不够,所以理解不了,而他们三个怕对我拔苗助长,所以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直白了, 唉,也许,等我长大了,我就会明白了,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快些长大呢…… 第167章 婚礼 玉门峰今夜无眠,一片张灯结彩之中,每个人都显得甚是欢喜。 虽然一夜没睡,可谢虞仍然精气神完足,与琉青玉见过礼后,更加显得神采奕奕,此刻一身红色新衣的他,站在骏马之畔,人如玉,马如龙,端的是将今日做伴郎的剑赤霞给生生比下了一头也不止。 看到谢渊出现的一刻,谢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可看到谢渊向琉青玉道谢的瞬间,谢虞已经了然,琉青玉是为了今天自己的好日子,所以特意给谢渊网开一面,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温暖的满足。 手中捧着花束的唐鱼水,再次确认了一下时辰,刚要跟谢虞知会一声,一阵风起,鹿丁鹤和谢华栋终于同时赶至了。 看到对方的一瞬,鹿丁鹤和谢华栋都是同时一愣。 鹿丁鹤眉头一耸,看也不看谢华栋:“呸!” 谢华栋高冷的一侧目:“我呸!” 鹿丁鹤见状眼神一闪:“我呸呸呸!” 谢华栋干脆直接无视了鹿丁鹤。 鹿丁鹤极端不爽拦住了谢华栋:“你凭什么学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学你。”谢华栋冷哼一声。 鹿丁鹤被彻底激怒了“你这个老不修——!” “也不知道谁才像个白煮蛋……” 眼见着两位纠缠在一起,已经习惯了的众人直接无视,时间紧迫,剑赤霞立刻吩咐师弟们带着廖白灼和谢渊去换上了衣服后,这才扶着谢虞上马,示意乐队开始奏乐的同时,两人当先领路,带着迎亲队伍径直朝着青鸾峰而去。 清晨的青鸾峰,薄雾如绸,缥缈似梦,花香鸟鸣之间,翠色浩渺,微微沾露,清新更胜雨后。 就在这一片仙色之中,雅修精舍却一改往日的恬静,红灯均列,彩绸微展,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在鹿晴和史丹虹的指挥下,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各司其职,脸上洋溢着热切的期待。 终于,整洁的路上,唢呐声首先隐隐传了过来。 一直在守望的付麟闻声一喜,确认无误后,赶紧跟史丹虹和鹿晴知会了一声,付麟进门的一刻,特意为今天修起的大门立刻被从里面紧紧关上。 一股淡然的清风疏忽而起,周围的烟翠雾拢顿消,唢呐声的源头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只见在谢渊、剑赤霞、唐鱼水和廖白灼的陪伴下,谢虞一身新衣,更显俊俏飒爽的轻轻控马而行,而就在他的身旁,在乐队的后面,一顶红色的八抬大轿甚是显眼。 迎亲的队伍很快来到了雅修精舍近前,见到紧闭大门的一瞬,谢虞不禁一愣,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剑赤霞。 还不等剑赤霞回应,付麟和史丹虹以及齐明樵,就在鹿晴的带领下,麻利的出现在了围墙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的众人。 跟鹿晴示意后,史丹虹与谢虞视线相接的一瞬,立刻俏皮的一笑:“此路是我看,此门是我关,要想接新人,留下红包来!” 骑跨在围墙上的付麟和齐明樵一脸理所当然的起哄到:“对,红包拿来,大门才开,红包要是不够嘛……” 说到这里,拉长了尾音的两个人,视线分别投向了唐鱼水和廖白灼的身上,露出了一丝坏笑:“就只能留下点什么来抵了。” 谢虞早有准备,将红包取出交给了唐鱼水和廖白灼,然后两人下马来到墙边,把一堆红包递到了付麟和齐明樵的手里。 红包立刻就被交到了史丹虹和鹿晴的手中,可看似很大的红包,刚一入手的瞬间,史丹虹一掂重量,立刻察觉了一丝不对,赶紧将厚实的红包打开,取在手中的,竟是一个印着红喜字的豆沙包。 错愕的史丹虹看着手中的豆沙包,鹿晴那边却已经发出了无奈的笑声:“虞儿,你这红包,未免也太独特点了吧。” 谢虞强调到:“娘,我跟青鸾初见时,他的红包就是这个特色的。” 鹿晴爱怜的看了眼谢虞,给史丹虹使了个眼色,史丹虹立刻会意,脸色一板:“谢师弟,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也有点意义,可是,今天是你跟师叔的大喜日子,咱们要合规矩才成,你这样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说到这里,史丹虹大失所望的摇了摇头:“所以,红豆包我们照吃,但是红包也照要,否则的话,你的洞房花烛夜,今天就别想了!” “史师兄,大师兄没说错啊,咱们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了。”付麟悄声用灵音跟史丹虹沟通到。 “我自有分寸,师弟你就看着吧。”史丹虹一副成竹在胸的语气。 剑赤霞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丹虹,你……” “赤霞,你对我有意见?”史丹虹轻轻一瞥剑赤霞。 “没,没什么……”剑赤霞立刻不说话了。 谢渊一皱眉,抬头看向鹿晴:“晴儿,今天是虞儿的大日子,是不是差不多就……” 谢渊的话还不等说完,鹿晴的微笑就朝向了他:“阿渊,你是说我在耽误虞儿吗?” “我……你做得对……”谢渊直接弃权。 “师姐,丹虹,咱们差不多就行了,好不好。”虽然身在屋内,可是灵识全开的符青鸾,对这边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亲见一般。 “青鸾师弟,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怎么就往外拐呢。”鹿晴语气虽然温柔,可是用词却是满满的痛心疾首。 符青鸾很是无语:“……”可是,虞儿也是你的亲儿子,我就算拐,也是往咱们自己家拐啊。而且,什么叫做嫁出去?婚后还住在青鸾峰,师姐你确定不是虞儿倒插门吗? 史丹虹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啊,师叔,只是这么一件事,谢师弟都搞不定,这哪成啊!为了你的将来,这个下马威,咱们是一定要给足的!” 看着情绪高涨的两个人,符青鸾只得无奈的在屋里继续等着。 “虞儿,你真的没准备红包吗?”谢渊用灵音悄然跟谢虞交流到。 “这跟我和青鸾商量的不一样,所以就……”谢虞也有些头疼。 “我这就回去准备……”剑赤霞刚要转身回玉门峰,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的谢华栋拦住了他,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扫了谢渊和谢虞一眼,一边将手伸向了袖内:“老的小的都不成样子,这种小事都准备不好,这样怎么能够说是我的……” 刚说到这里,谢华栋突然一愣,原本满满的衣袖内,为什么此刻一片空荡荡的。 还不等谢华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旁一直跟他离开的远远的鹿丁鹤,已经一脸笑容的越过了他,手中举着十几封沉甸甸的红包,很快来到了围墙边,将红包朝着付麟他们手中塞了过去:“不中用的爷爷就算了,这种时候,还是外公更靠谱。” “来来来,见者有份,今天是虞儿大喜的日子,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红包好像是掏不完似的,鹿丁鹤又给伴郎们发了起来。 首先是唐鱼水,鹿丁鹤给他塞了满满两大封,迎着唐鱼水可爱的感谢声,鹿丁鹤整个人都差点化了,伸手在唐鱼水嫩嫩的小脸上用力的捏了捏才满足。 继而是白净的廖白灼,鹿丁鹤几乎把他给赞的耳尖都红了。 看着红包上面绣着的小巫山纹饰,谢华栋一脸的黑气,但是看着马上一脸喜气的谢虞,不知怎的,他心头的怒火竟然渐渐就这样散了:算了,只要都高兴就好…… 史丹虹得到了鹿晴的首肯:“红包虽然少了点,总比没有强,可是,因为新郎不够坦诚,所以,就罚新郎你就即兴赋诗一首,以示对新人的爱慕之情吧……” 史丹虹的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身旁的空气一凉,沉重的压力之中,他回头侧首,发现本该待在房间里的符青鸾,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虽然脸上满是笑容,可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令史丹虹不禁如临深渊:“丹虹师侄,吉时就要到了,是不是也该差不多了。” “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谢师弟你对师叔的感情天下皆知,咱们心有灵犀,开门喽——!”史丹鸿心下一惊,赶紧话题一转。 付麟早就准备着,立刻跳下墙头,将大门给打开了,而符青鸾则如同鬼魅一般,顷刻间从这里消失,在所有人没有察觉的一刹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这一幕,谢虞终于暗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谢虞终于顺利的将符青鸾从房间里背出,所爱之人在背,所亲之人在侧,面对着大家祝福的声音和眼神中,脑海中回忆着与符青鸾的旧日今时,短短的一段距离,谢虞竟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的感觉。 “虞儿,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符青鸾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谢虞的耳畔,柔软舒缓的声音,让谢虞不禁心头一颤。 “青鸾,我们不是在做梦。”与符青鸾的心意相通,让谢虞心神一凝,将符青鸾背得更稳了些,每一步迈出去,似乎都要在地上印下什么一般。 看着谢虞将符青鸾送上轿子,上马一起离开的一瞬,付麟突然心头有感,一句词就这样唱了出来:“新娘哟,你慢些走,毛驴背上颤悠悠,山山水水不见头,只有新郎伴着走。” 付麟的声音唤醒了唐鱼水、齐明樵和廖白灼的记忆,不约而同的,三人跟着付麟一起唱了起来:“新娘哟,你慢些走,毛驴背上颤悠悠,山山水水不见头,只有新郎伴着走。别忧爹娘有烦忧,抱紧新郎别放手啊别放手。” 这首曲儿好像有魔性一般,青鸾峰上所有的人竟然跟着四人一起唱和了起来:“新娘哟,你记心头,娘家有人挂心口,一岁难见别忧愁,为师可以自己守,要将新郎捧在手,敢乱花心就下狠手啊下狠手。” “新娘哟,你记心头,娘家有人挂心口,要将新郎捧在手,敢乱花心就下狠手啊下狠手。” 看着符青鸾和谢虞幸福的背影,齐明樵满是羡慕的眼神中,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空虚,他一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的右手,突然传来了一股踏实感,齐明樵诧异的垂首间,发现廖白灼不知何时,将他的手给紧紧握住,抬头间,发现廖白灼正注视着自己,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跳动着令他温暖和贴慰的热度,让他不由得心头一跳…… 华灯初上,新房里。 符青鸾懒洋洋的依靠在谢虞的怀中,微微抬头,谢虞那清朗的侧脸就近在咫尺,感受着谢虞怀抱的紧实,符青鸾终于还是将那个困扰多时的疑问问了出来:“虞儿,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 谢虞微微垂首,眼眸中流淌的灼热,顷刻间全部印刻在了符青鸾的心头:“当你愿意为了我夜闯思过洞时,我就对你一点也恨不起来了。” “是嘛。”看着谢虞干净深邃的眼睛,符青鸾的脸上,不禁浮起一抹幸福而满足的笑意,身子微微一抬,迎着谢虞凑下的唇,就这样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