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与双面龙傲天绑定》 第1章 活不下去的第一天 萧遥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立体的像魔方一样的空间之中,魔方之中画面扭曲波动,不像是现实中的三维空间。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发现目标人物,正在进行系统绑定。】 萧遥茫然:【嗨?你好?hello?请问是谁在说话?这里是哪里?】 360立体环绕声再次响起:【欢迎宿主进入《绝情仙途》系统,请设定您的口令,以方便完成最后的角色绑定。】 萧遥一脸懵逼:【请问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一句我都听不懂?什么系统?什么口令?】 【宿主您在扶老奶奶过马路时,发生意外,被一辆渣土车撞飞导致死亡,为表彰您助人为乐的精神,本公司将您的意识导入进《绝情仙途》系统中,可以帮助您在这个世界中重获新生。我是本文系统,负责引导您在《绝情仙途》中生存下去,请多多指教。】 听它这么一说,萧遥想起来了。 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而且身体被渣土车撞得血肉模糊。 看样子,他是穿书了,以这样的方式穿进了一本叫《绝情仙途》的小说里。 彳亍口巴。 萧遥是个达观知命的乐天派,既来之,则安之,现实是回不去了,那就在书里努力活下去吧。 萧遥问:【请问我在这个什么仙途中的身份是什么?】 【萧雪澜,男,寒岳剑派凌云宗宗主首徒。实际年龄不详,金丹期,剑修。】 萧遥问:【这个萧雪澜是不是书中的男主角?那种金手指大开,后宫三千,拥趸无数的标配男主?】 【宿主,您所说的标配是隔壁点家的男主,本文来自于晋江文学城,是一本无cp修真小说。】 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萧遥不懂就问:【请问,什么是无cp?】 【无cp就是说,本文男主将不会和任何一个角色有感情线。】 萧遥松了口气:【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也能理解,既然要修仙,那定然是得抛开那些七情六欲,专心修炼的,这些儿女情长,不要也罢。】 【宿主,您有所误会,您并不是本文的男主。】 萧遥上辈子也看过几本晋江小说,知道这个网站的套路文,心有戚戚道:【不是男主?那是什么?万人迷反派?白月光师尊?朱砂痣师兄?不会又是什么相爱相杀,小白莲黑化的狗血套路吧?!等等,为什么我说的这些角色听上去好像都gay里gay气的?!】 【宿主您请放心,以上皆不是。您只是书中的一个无关轻重的角色,用术语来说,简称“炮灰”。】 萧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咆哮:【我能放心吗?!为什么我会穿成一个炮灰?你就算不给我当一次种马文男主的机会,至少也给我一个当爽文男主的机会吧?说好的奖励系统呢?你是开发商派来玩我的吧?!】 【宿主请稍安勿躁。您生前只是一个社会上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生,本系统是为了证明小人物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一天也能翻身成为主角而开发。宿主您有幸成为本系统的第一批试验者,我们将会发布一系列任务,只要您完成这些任务,就可以增加角色属性值,提升您在本文中的存在感,希望您在这里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自身价值。】 萧遥抱紧了他最后的倔强:【我要是拒绝呢?】 【现实社会中,您已经死亡,如果您拒绝,系统将会销毁您的意识,您将会在这个世界被抹杀。】 萧遥冷漠脸:【老子就是死……等等!这个我脑袋后面突然闪烁的红灯是怎么回事?!】 【检测到宿主对本系统存在抵触心理,自动生成销毁程序,倒计时5、4、3……】 萧遥:【我接受!接受!不就是炮灰吗?老子干了!】 【请提供口令。】 萧遥:【沙雕系统沙雕文!】 【“叮”!恭喜宿主完成最后的绑定,祝您在这里的生活愉快。】 《绝情仙途》是一本在晋江文学城连载的修真仙侠小说,本书唯一的男主,和其他修真流小说一样,是个拥有粗长金手指,随便捡个东西都是先天至宝,随便逛一下都能遇到绝世高人传授武艺,是个女人就对他疯狂迷恋的龙傲天形象。 龙傲天除了一心发展修真事业,还要承包诸如花式打各路反派脸、冷酷拒绝追求者、和一众修真界大佬们谈笑风生的爽点,所以感情线?不存在的!谁也不能打扰主角修仙! 总而言之,这是一篇剧情狗血,脑洞大开,能让读者看得直呼过瘾,为了让读者看得爽而写的无脑爽文。 龙傲天爽不爽萧遥,不,现在是萧雪澜,他体会不到,等系统给他大体介绍完《绝情仙途》这本小说的内容之后,他内心毫无波澜,有气无力问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关于主角的,那我呢?我的戏份又是什么?】 【您是和主角同门不同宗的师兄,但是由于您在原著中只是一个炮灰角色,所以对您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您的命运掌握在您自己手中,请努力发挥,让您的人生变得圆满。】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信了你的邪! 很快,系统给萧雪澜颁布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需要完成第一个任务。 【宿主目前所在的时间线是主角十岁的时候,您需要引导他踏上修真之路。主线任务“初遇!传道授业的神秘客!”现已开启,完成该任务可解锁角色人物属性值,获得属性值可帮助角色人物丰满形象,脱离炮灰命运。】 萧雪澜按照系统的提示开始了他穿进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新手任务,等在兰陵城中,一户大户人家的后院外面。根据任务提示,主角马上就会出现在这里,到时候萧雪澜只需要问他愿不愿意修仙,然后把修仙之道教给他,任务就算完成了。 萧雪澜想,此时主角只不过是一个刚年满十岁的小屁孩,应该挺好哄的,说不定给个糖就能把他拐走,何况是要教他修仙这种让所有小孩子拒绝不了的诱惑,这个新手任务也太简单了。 但事情怎么可能像萧雪澜想的这么简单。 萧雪澜在路旁的一棵大杏树上坐着,等待小龙傲天的出现,不一会儿,果然从后门中出现了小孩子的身影。 不过不止一个,是四个。其中三个壮实个高的男孩推搡着另外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孩,边推他出门,边口中骂骂咧咧,那个被欺负的男孩生的十分清秀,眼圈红红,憋着两泡泪不肯落下,神情倔强,紧抿了嘴唇隐忍不发一言。 这还用猜?这被欺负的肯定就是小龙傲天,而那三个小小年纪就一脸横丝肉的想必和他萧雪澜一样,都是主角成长道路上的炮灰甲乙丙。 萧雪澜没有立即从树上下去替小龙傲天解围,反而隐藏在茂密的树冠后面悄悄地观察下面的情形,想看小龙傲天如何应付。 那三个小胖子手拉手将小龙傲天围在中间,绕着他打转,边蹦边咯咯笑道:“丧门星!扫把星!天上打个雷,劈死小怪胎!” 萧雪澜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从几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觉得自己还是低估小孩子的恶意,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替小龙傲天赶走那几个小胖子,却看到被人围住的小龙傲天右手一动,手里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迅速朝着其中一个小胖子的脑门上狠狠砸去。 那小胖子脑门上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立即渗出大片血迹,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发出杀猪般地哀嚎:“血!血!痛死我了!救命!” 另外两个小胖子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得不轻,像看恶鬼一样惊恐地看着小龙傲天,一人一边想把受伤的小胖子拖起来,大声呼救道:“杀人了!怪胎杀人了!” 小龙傲天背对着萧雪澜,所以萧雪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小龙傲天小脸上表情阴鸷,紧握成拳的右手又抬起来准备朝没受伤的那两个小胖子动手,举到半空中却被萧雪澜出手拦住。 小龙傲天转过脸看向突然出现的男人,浅色瞳孔中还有未消的恨意,表情却十分冷静,问道:“你是谁?” 三个小胖子看到终于来了个大人,忙求救道:“他要杀人!快救救我们!” 萧雪澜捏着小龙傲天纤细的手腕,低声道:“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小龙傲天也不挣扎,也不松开手,直到萧雪澜在他麻穴按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才不由得松了开,一片沾满血迹的碎瓷片滚在了地上。 萧雪澜将小龙傲天的掌心摊开,锋利的瓷片也割破了他的掌心,上面几道斑斑血痕纵横交错,显得十分狰狞。那片瓷片被小龙傲天藏在手里许久,应该早就打算对这三个小胖子动手了。 引而不发,一出手就给敌人致命一击,这份心性,倒是坚忍。 萧雪澜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色的丝绢,替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又蹲下看了看小胖子的伤势。小胖子满头满脸的血,虽然看起来可怖,但幸好小龙傲天人小力气小,小胖子头上只是划破了皮,并没有伤到骨头。 萧雪澜从储物囊中掏出一瓶药替小胖子敷上,止了血,对另外两个小胖子凶巴巴地说道:“只是点小伤,不碍事。你们欺负人在先,人家反击也是合情合理,你们先把他扶回去请个大夫看看。要是再让我碰到你们欺负人,我就把你们吊起来打屁股!” 三个小胖子看到发狠的小龙傲天,心里早就发怵了,连忙扶起受伤的同伴逃进院子里。 十岁的小龙傲天,个头才到萧雪澜的腰部,萧雪澜一低头就看到幼白细弱的脖子上顶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这可是未来狂霸酷拽的男主的脑袋啊! 萧雪澜忍住了去摸一摸这颗脑袋的冲动,背着手,口气严肃道:“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狠,就算他们言语奚落你,你也不应该出手伤人。” 小龙傲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冷冷道:“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萧雪澜蹲下,掰正他的肩,让他把头转向自己,尽量放柔声线,道:“我知道你只是想让他们得到点教训,否则刚刚那下,要是对准他的脖子割过去,那小胖子早就没命了。但是,他们欺负你,你如果想反击,有很多种方法,你可却选了最愚蠢的一种,若是真的将他重伤了,你以为你就不需要承担后果?” 小龙傲天抿了抿嘴,警惕道:“你到底是谁?干嘛多管闲事?” 萧雪澜露出亲和的笑容,先自我介绍道:“我叫……萧遥,我看到不平事,自然要管。你呢?你叫什么?” 小龙傲天见这人长得和善,刚刚也确实帮了自己,稍微放松了警惕心,道:“我叫朝、不,我叫孟疏尘。” 原来龙傲天的名字叫孟疏尘,听上去倒是一个谦和有礼的名字。 萧雪澜见小孟疏尘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了,继续哄孩子:“那我们就算是认识了。我问你,刚刚那些小胖子为什么欺负你?” 小孟疏尘琉璃色的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恨意,咬牙道:“他们说我克死了我爹娘,说我是怪胎。” 这些话可真是恶毒,萧雪澜皱了皱眉,道:“嘴长在人家身上,你管不了人家说什么……” “为什么管不了?”小孟疏尘磨了磨牙打断了萧雪澜的话,表情乖戾,“他们下次再敢说,我就拿刀割了他们的舌头。” 萧雪澜:“……”真不愧是笑到最后的男人,从小就是个“狼火”。 “那个,以暴制暴,咱们不提倡啊。”萧雪澜嘴角抽了抽,决定不绕弯子,直奔主题,“若是想让别人敬你怕你,你自己要变得更强大才行,你要不要和我学习剑道,拿起剑保护自己?” 小孟疏尘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们家是修仙世家,我为什么要和你学?你本事很大吗?” 萧雪澜感觉到自己再次被小龙傲天鄙视了,这年头,十岁孩子都这么精,没点真本事,还真难拐孩子。 萧雪澜“蹭”地站起来,又“唰”地拔出通体雪亮的佩剑,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堂堂出身名门的剑修,极尽花哨地给小龙傲天舞了一套看上去最飘逸不凡的剑招。 舞完之后,萧雪澜总算在小孟疏尘的大眼睛中看到了一点惊叹,昂首挺胸,循循善诱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学?我可是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才想教你的。” 小孟疏尘迟疑道:“你想收我为徒?” 系统发布的任务是在不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引导主角踏上修真之路,萧雪澜可没有捡这个便宜师父当的打算,摇了摇头道:“你我之间不必师徒相称,相遇即是有缘,等缘分尽了,我也自会离去。” 小孟疏尘似懂非懂点点头,浅色眸子一亮,道:“你不让我叫你师父,那我就叫你‘阿遥哥哥’可好?” 嘿,这就成了。萧遥心中窃喜,微笑点头道:“好啊。以后每日这个时辰,我都在这里等你,教你练剑。” “一言为定?”小孟疏尘伸出左手,等着萧雪澜和他击掌为誓。 萧雪澜伸出比他大了几圈的手,与小人儿的手相贴,含笑道:“一言为定。” 第2章 活不下去的第二天 萧雪澜在兰陵城逗留了十来日,这十来日中,他每日辰时都会等候在孟府后院外,而小孟疏尘也都准时出府和他见面,再由萧雪澜御剑带着他去兰陵城外学习剑道。 小孟疏尘年龄虽小,但根骨奇佳,是修剑道的好苗子,没几日就能把萧雪澜教给他的一套入门剑法,练得有模有样。 萧雪澜看着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娃,忍不住有些嫉妒,要不说他能当主角呢,果然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 小孟疏尘拿着萧雪澜送他的一把短剑练完了剑法,白嫩的小脸上泛起了运动过后的红晕,浅色眸子里闪烁着兴奋,一脸期盼地朝萧雪澜走过来,问:“阿遥哥哥,你觉得我刚刚那套剑法练得怎么样?” 萧雪澜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不吝鼓励道:“不错,有进步。” 小孟疏尘眼珠一转,指着萧雪澜腰上的佩剑,道:“那你能把它借给我试试吗?” “你想试它?”萧雪澜解下佩剑,将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此剑剑身雪白,出鞘自带冷凝之气,剑刃锋利无比,寒光闪闪,难怪这孩子眼馋,不过小孩子实在不应该碰有杀伤性的武器,萧雪澜笑道,“这恐怕不行,这剑和你人差不多高,说不定比你人还重一点,就怕你举不起来。” 小孟疏尘心里不服,看萧雪澜轻飘飘地拿在手里,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夸张,努嘴道:“少拿这些话唬我,你当骗三岁小孩呢。别是你舍不得吧,真小气。” 到底是孩子心性,萧雪澜也不和他计较,将剑身朝下,把剑柄递给他,“给你给你,你可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真让我试啊?”小孟疏尘眼睛亮晶晶的,忙把自己的短剑收起来,双手握上萧雪澜佩剑的剑柄,萧雪澜心中暗自发笑,我还真不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提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握紧没有?我可要放手了?” 小孟疏尘连连点头,萧雪澜手一松,果然不出所料,那把剑是千年寒铁所铸,看着轻盈,其实重达百斤,哪里是小龙傲天这种十岁孩童能提的起来的,重量挂在他手上,带着人就往地上前倾。 萧雪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孟疏尘,免得他的脸和大地来次亲密接触,取走他手里的剑,道:“怎么样?哥没骗你吧?这剑真不是小孩子玩的,你这小人儿还是乖乖地拿短剑吧。” 小孟疏尘从萧雪澜怀中抬头出来,脸上还挂着“不甘心”三个字,眨了眨眼问:“阿遥哥哥,你的剑有名字吗?” 萧雪澜点头,道:“有啊。它叫‘霜寒’。” “霜寒。”小孟疏尘重复了一遍,瞪大了眼睛,认真道,“我喜欢你这剑,是不是等我长大了就能拿起来了?” 萧雪澜以为他只是个性要强,还在纠结自己拿不动霜寒的事,笑着道:“自然,等你长大,拿起霜寒不在话下。”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小孟疏尘揪着萧雪澜的袖子,语气忽然变得软糯。 “……”萧雪澜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小龙傲天,他也不想像其他大人一般编瞎话去哄骗一个孩子,顿了顿道:“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很长,这当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人会陪你走过人生中的一段旅途,有的人可能只会打个照面,此生都不会见第二次。但是你要相信,若是有缘,你我终有一日还会再聚。” 小孟疏尘垂眸不让萧雪澜看见他眼中的失望,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忘记了,你跟我说过,你马上就会离开这里的。那你还会来看我吗?” 萧雪澜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头,心里一软,手轻轻抚上小龙傲天的头顶,揉了揉小少年柔软的顶发,温和道:“如果可以,我会的。” 小龙傲天扭头躲闪着萧雪澜的魔爪,嘟囔道:“你干嘛摸我头啊?我娘和我说,男人的头不能让人随便摸的!你快住手!” 虽是不耐烦的表情,可小龙傲天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活力。 两人毕竟相处了十来天,多少也有点感情,萧雪澜心里明白,离别的日子怕是不远了,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今天先不教你学其他剑招了,咱们学点理论知识。我问你,你学了十几日的剑,可悟出点什么没?” 小孟疏尘道:“修习剑道,除了要忍受身体上的苦痛饥寒,也需要强于众人的恒心与耐心,出剑要快准狠,练剑过程却要平心静气,才能从中领悟出道法。” 萧雪澜满意点头,又问:“那你修剑道是为了什么?” 小孟疏尘眼神坚定,口气坚决道:“谁以后再欺负我,我就拿剑砍了他!” 萧雪澜:“……” 这心狠手辣的小龙傲天是自己教出来的? 小孟疏尘看到萧雪澜明显不悦的脸色,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眨眨眼,又恢复成属于稚子该有的天真表情,拽着萧雪澜的袖子,细声细气撒娇道:“阿遥哥哥,我特别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特好看,看见你笑我就想起我娘给我做的芙蓉糕了,都是甜滋滋的。” 萧雪澜哭笑不得,这小机灵鬼,还挺会察言观色。 十几日的功夫一晃而过,萧雪澜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手任务也成功完成,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能亲自和小孟疏尘道别,可自从那日过后,他在孟府后院盘桓几日,都没等到小孟疏尘出现。 也许是因为答应和萧雪澜学剑只是图一时新鲜,等新鲜劲一过,小孟疏尘就把这事给抛诸脑后了,又或许是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阻碍了他出府的计划,但是这些,都不是萧雪澜能够干预的了。 系统禁止萧雪澜私自与主角见面,目的是防止干扰主角的成长历程,影响原著剧情发展。 这一别,就是十年过去。 萧雪澜所在的寒岳剑派,位于西北天池一隅,千余年前由九曜圣君开创,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虽名为剑派,但一门四宗,各立山门于寒岳山脉四座险峰之上。四宗同根同源,守望相助,千余年来,寒岳剑派实力傲立于仙门百家之上,为正道执牛耳者。 萧雪澜,是凌云宗宗主的大弟子,凌云宗宗主常年闭关悟道,他便成了凌云宗主事之人。 寒岳剑派每隔三年收一次门生,修真之人除了要选对一门适合自己修行的道途,也讲究一个好的出身,而寒岳剑派数千年仙门魁首,投入其门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萧雪澜的理解中,寒岳剑派就好比清华北大,而那些仙门世家则是以血脉传承的大家族,把小辈们送进寒岳剑派修习几年,既在学历上镀了金,又混了个实力雄厚的母校,日后行走江湖,说出自己师从寒岳,别人都会高看一眼。 萧雪澜因为做系统任务基本上都在外游历,这次系统却下达指示要他回凌云宗,萧雪澜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寒岳收徒,孟疏尘应该也在其中。 十年未见,也不知道当年的小龙傲天长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萧雪澜赶回凌云宗的时候,凌云宗饱经风霜的山门已经毁于刚刚一场大战中,化为路边的一滩齑粉,只剩一座刻着“剑意凌云”的石碑犹自坚、挺地屹立在漫天飞雪之中。 萧雪澜身着一袭寒岳剑修标志性的素衣道袍,墨玉为簪束起三千青丝,面容昳丽,神色却十分肃然,眉头始终紧紧拧着。 凌云宗刺骨的寒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分明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可萧雪澜那双顾盼之间自含一汪春水的桃花眼,却偏偏让人一望进去就能感受到他浑然天成的风流韵态,想要亲近之。 只是现在的萧雪澜,脸上不复惯常的冷静,紧皱的眉心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他御剑而来,按落剑身下来,雪白的道靴“吱呀吱呀”踩在雪地上,每走一步,眉心便皱一分。 已经不复存在的山门外,七仰八躺着凌云宗的弟子,素白道袍上,胸口处皆有一滩鲜艳醒目的红色,直挺挺不辨生死。 萧雪澜握紧了手中的霜寒剑,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压抑着心中的情绪,闭目不忍看地上躺着的,那些他熟悉无比的面庞。 “师兄……你总算回来了……”一双手攀上萧雪澜的衣摆,拽着萧雪澜不让他从自己身边离开,猛烈地咳了两下,又断断续续呻、吟道,“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萧雪澜似是不闻,目视前方,不露声色地扯了扯衣摆准备抽身离开,可那人手劲出其大,那小片衣角硬是没能从他手里拽出来。 萧雪澜忍住了挥剑割袍的冲动,僵硬地蹲下和那人低声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觉明嘴角还挂着鲜血,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喘了口气,愤愤道:“还不是机枢宗那些混蛋,趁着师兄你外出游历,竟然在山门前摆下阵法,不让咱们回山!欺人太甚!师兄,你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萧雪澜扣了黄觉明的脉门,边探边道:“好好的,机枢宗的人怎么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去机枢宗寻衅滋事了?” 黄觉明嗫嚅道:“师父闭关不日就要合道,咱们凌云宗也该扬眉吐气了不是,我就是……没忍住,师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机枢宗的人有多讨厌,我就是和他们吵了几句……” “吵了几句就能让人家大张旗鼓布下炎阳八卦阵来对付你们?”萧雪澜心底涌上一股无力,凌云宗的剑气属水,被属火的炎阳八卦阵克制,他这些师弟,学艺不精,这点修为根本不可能破阵,被机枢宗的人困在自家山门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萧雪澜起身,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道:“没事就别装死躺在这儿丢人现眼。”转了个身,又对着身后地上躺着的人命令道,“还有你们,赶紧起来!还嫌不够丢我凌云宗的脸吗?” 地上躺着的人听得萧雪澜语气中的怒意,忙一股脑地爬起来,你扯我我拉你地走近萧雪澜,依次行礼道:“见过师兄。” 修道之人最看重脸面,就算是自家弟子犯了错,也是关起门来教训,现在机枢宗的阵法还摆在家门口,总得先想办法让他们把阵撤了再说。 萧雪澜怕师弟们嘴快再出言激怒机枢宗的弟子,决定一个人去阵前讨说法,便吩咐黄觉明带人往后站远点。 刚往炎阳八卦阵阵前一站,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此阵是按八卦方位放入四样法器而成,四样法器相辅相成,威力不俗,须得按顺序逐一击破才能破阵,若是错了顺序,就会被法器打出阵外。 机枢宗一向财大气粗,单看这布阵用的极品法器和上品灵石,就知道这个阵法真正发威起来,黄觉明他们入阵,只需片刻就会化为灰灰。而今日他们布下的阵,改了方位,减弱了阵法的威力,目的只是将凌云宗的弟子拦在山门外。 萧雪澜如何会看不出,机枢宗是念在同门的份上,手下留情了。可悲的是,人家让你还打不过,难怪他们凌云宗会沦为仙门百家口中的笑柄。 萧雪澜暂时先抛开这些杂念,对着炎阳八卦阵内传音道:“凌云宗门下萧雪澜,可否请守阵的师弟出来一会?” 不一会儿,从阵内升起来一穿金线滚边玄色道服的弟子,打量了一眼萧雪澜,确定是本人之后,傲慢道:“原来是萧师兄。今日我机枢宗借凌云宗山门一用,练练阵法,萧师兄若是想回凌云宗,还请从后山御剑上去吧!” 萧雪澜手扶剑柄,漫不经心道:“萧某外出游历许久未归,竟然不知机枢宗排演阵法需要到凌云宗来?不如你我同去掌门真人处论一论这个理?” 机枢宗弟子不屑道:“萧师兄,你少拿掌门真人压我们,萧师兄想上山,那就进阵做过一场,若是能破得了这炎阳八卦阵,我们自会撤阵走人,可若是萧师兄道术不济,可就委屈师兄这一个月都得从后山绕行了!” 萧雪澜没有介意对方嚣张的态度,清冷的眉眼之间态度似乎又温和了一点,依然很有耐心地和他们商量,道:“同门师兄弟,若是伤着你们,岂不是损了两宗之间的和气?” 机枢宗弟子听他这么说,分明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生气道:“凌云宗嘴上功夫厉害我们已经领教过了,就请萧师兄入阵,也让我们领教一下你们凌云宗剑上的本事吧!” “得罪。” 话音刚落,萧雪澜已点地纵身跃到阵法上方,身姿矫健如苍鹰掠空。 机枢宗的弟子看到他出手,不敢大意,立即入阵回到阵眼处催动法器迎战。 剑啸如龙吟,是霜寒剑出鞘,一道雪白的剑气破空划过,劈开冷凝的空气和漫天飞舞的雪花,直落阵内,却被法器上施加的咒法挡住。 第一剑,只为查探阵眼位置,萧雪澜上挑剑尖,催动剑诀,凌空又向阵中挥出第二剑。 这一剑,携风裹雪,剑气高昂,如惊鸿掠影,又如青电入云。 雪亮的剑影一分为四,空中原本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凝滞一瞬,如流水般被卷入了这剑影之中,凝成四支晶莹剔透的锐利冰箭。 四道寒光闪过,四支冰箭分别射向阵中四个阵眼,依稀听得有冰碎裂的声音,随即,阵中四个方位传来四声惨叫。 雪落,阵破。 萧雪澜落地收剑回鞘,身上没有沾染到半片雪花。 机枢宗的弟子犹在阵中嚷着“怎么可能”,不敢相信萧雪澜只出了两剑就把炎阳八卦阵破了。 与机枢宗的哀嚎不同,凌云宗的弟子正高举双手大呼“大师兄万岁”,庆贺胜利,而萧雪澜的内心毫无波动。 一道机械的女声适时在萧雪澜耳边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迎击!机枢宗的报复!”,人物魅力值+99,武力值+99,威望值+10,存在感+1,请宿主再接再厉!】 存在感+1,萧雪澜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虽然穿书已经十年,他还是一个存在感还不到50,随时会被系统抹杀的——炮灰。 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背后,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萧雪澜感同身受。 第3章 活不下去的第三天 萧雪澜刚在山门外把机枢宗的弟子们布的阵破了,一行人前脚上山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茶,后脚负责给掌门真人送信的鹤使就到了。 鹤使是一只朱顶灰羽,有三百年道行的仙鹤,平常养在玄霄宗里,天泉水饮着,仙灵果喂着,只负责给其他三宗传递掌门真人的法旨,辈分比一些内门弟子还要高,所以小弟子们皆尊称它一声“鹤师兄”。 萧雪澜老远就听到了高亢的鹤唳,带着人站在门口相迎。鹤使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了一块空地上,昂首挺胸,尖着嗓子道:“萧雪澜!萧雪澜!” 萧雪澜抱拳行礼道:“鹤师兄,我在这里。可是掌门真人有法旨给我?” 鹤使朝萧雪澜点点头道:“传掌门真人法旨,萧雪澜打伤同门,但念在初犯,且机枢宗弟子有错在先,罚萧雪澜三日后上玄霄宗与新入门弟子一起重新修习寒岳弟子规。” 虽然早就料到鹤使是带了掌门真人的惩处法旨来的,但是这么个惩罚方法,萧雪澜还真没想到。 鹤使神秘兮兮在萧雪澜耳边解释道:“这次灵源老头可是吃了个闷亏,你打伤了他的弟子,拂了他的脸面,他居然肯就这么算了。” 萧雪澜桃花眼微眯,微笑有礼道:“还请鹤师兄详说。” 鹤使道:“有琴宗的老头说了,机枢宗的人先毁了你凌云宗的山门,双方都有错,且你家师父现在闭关,他们这些师叔师伯这时候惩罚凌云宗的弟子,岂不是叫外人道他们刻薄。所以啊,掌门真人就给了个不痛不痒的处罚。本使劝你一句,以后看见灵源老头,千万躲着些走,他心眼可小着呢。” 萧雪澜道:“多谢鹤师兄提点。” 鹤使振翅欲飞,嘿嘿笑道:“本使职责所在,不必多礼。” 寒岳山脉大大小小山峰数百座,山上终年四季如春,气候温湿咸宜,峰顶郁郁苍苍,盛产仙草灵药,而唯独凌云宗却不同,其山体终年为积雪覆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三百日大雪纷飞。 据说是为了惩罚凌云宗第一任宗主分离出玄霄宗的悖逆之举,要凌云宗的弟子一生都在苦寒之地修习。 因此,凌云宗的弟子在四宗之中最不受待见,仙门百家中,要是两家结了仇,骂上一句“你儿子一看就是以后拜入凌云宗修行的命”,可比辱人父母还要恶毒,必得拔剑相向。这么多年下来,凌云宗门下弟子稀缺,有天资者更是百年难遇。 但除却这些,寒岳巍巍四座主峰高耸入云,雾隐云绕,山腰往上肉眼可见环绕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其间灵兽仙禽出没,虚无缥缈的琅嬛福地,烟涛微茫的神仙洞府,想来也不过如此。 三日时间眨眼就过,这天萧雪澜先是带着师弟们做完早课,并且布置完整整一天的课业,然后才御剑到了玄霄宗,他去丢人,也不能让这些闯祸精好过。 上了玄霄宗,萧雪澜一身剑修白衣,从容淡定地从穿着湖蓝道袍的新弟子们中间穿梭而过,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突兀,多么显眼,直到一个响亮的人声在他背后响起。 “萧师兄!是你吗?萧师兄?” 新弟子们纷纷侧目望过来,去看他们之中唯一穿白衣的人,只见他身长玉立,容貌俊逸不凡,肤色莹白似皎玉,眉峰轻蹙如远山,神情分明冷淡得如蒙上一层清冷月辉,但那双让人忽视不了的桃花眼,眼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硬生生将一位九天之上无欲无求的神仙拉入了凡尘。 萧雪澜原本以为自己面对围观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虽然面上神情极冷,但因为肤色极白,眼角那丝因为难为情而生的红晕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好在比现在更尴尬的场面他都经历过,萧雪澜极快地反应过来,转过身,眼角那抹淡红已经不见,围观的弟子们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一个同样身着蓝衣的英俊少年正隔着好远朝萧雪澜挥手,脸上笑意盎然,神情颇为激动,萧雪澜怕再次引起围观,淡声回应道:“怀璧。” 钟怀璧在今日修习弟子的名单上看到了萧雪澜的名字,还以为是有人同名同姓,等今日看见了一身白衣的他,才确定原来萧雪澜竟然真的会和他们一起上课。 萧雪澜是谁? 皎皎孤月出西山,一剑霜寒萧雪澜! “萧师兄,燕子楼一别,咱们已经有一年多未见啦!”钟怀璧朝萧雪澜行了个礼,“我在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有人和你同名同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不是凌云宗的大弟子吗?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新弟子一起上课?” 一听钟怀璧问起这个,萧雪澜就气的肝疼,他面色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 玄霄宗的修习室设在山顶紫竹林中,新入门弟子在道童的指引下顺着石梯拾级而上,萧雪澜和钟怀璧并排走在最后面。 钟怀璧没在意到萧雪澜心情不佳,自顾自说道:“一开始我还担心到寒岳人生地不熟,这下有萧师兄你在,我倒是安心了许多。萧师兄这几日你可得关照我啊,我这次可是身负重任而来。” 萧雪澜问:“难道你们钟家就来了你一个?” 钟怀璧点头道:“是啊。适龄的就我一个,本来去岁就该来了,被我找个借口搪塞住了,今年实在躲不过,这不,昨日刚被我兄长派人押过来。” 萧雪澜:“怎么,你不愿意拜入寒岳?” 钟怀璧欣赏着玄霄宗上变幻莫测的蜃景,左顾右盼道:“那倒不是。我素日里就爱钻研一些法器符咒,本来寒岳这机枢宗最适合我不过,可我兄长非要让我进玄霄宗修剑道,来之前他说了,要是我敢拜入机枢宗门下,就打断我一条腿。可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剑道一窍不通,玄霄宗收徒又是出了名的严格,听说只有前几名才有资格被掌门收入门下,我哪里有这本事啊?” 萧雪澜心念一动,淡然笑道:“其实寒岳剑宗也非只有玄霄,钟珏既然要你修剑道,如果不能进玄霄宗,我凌云宗倒是可以收你为弟子。” 钟怀璧头摇成拨浪鼓,苦哈哈道:“不行不行!我兄长说了,要是我进了凌云宗,就打断我两条腿!” 萧雪澜屈指掩唇轻咳了一下,蹙眉道:“钟珏他是什么意思?” “萧师兄,我兄长没有看不上你们凌云宗的意思!你看你们凌云宗出了你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想来应该是不差的!”钟怀璧辩解道,“只是我兄长说了,既然要争,就争头名,如果考不进玄霄宗,他宁愿我去有琴宗当和尚!” 萧雪澜又咳了一下,清冷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谁跟你说进了有琴宗就是当和尚?” 钟怀璧一本正经道:“我兄长说了,有琴宗修的那什么太上忘情道,要断情绝爱的,和庙里的和尚也差不多。” 萧雪澜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怀璧,就这么会儿,你已经说了三四个‘我兄长说了’,修道是你一生的事,你要选的是一条适合你的道途走,而不是只听你兄长的。” 少年人年轻的脸庞上犹有未脱的稚气,眉目郁结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兄长说的也有道理,我将来是要继承钟家家主之位的,我家历代家主都是剑道翘楚,若是这把剑到我手里震慑不了旁系宗亲,燕子楼就要四分五裂了。” 萧雪澜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那就努力一试。自古修道,强者为尊,无论你手中有剑无剑,强者在心不在剑。” 钟怀璧似懂非懂点点头,蓦地舒眉一笑,道:“总之,我虽然对剑道不感兴趣,但为了兄长,为了钟家,我会尽力的!” 二人说话之间,已到了山顶。 紫竹林中,有一粉垣修舍,上书一匾额“空谷”,四围竹涛青翠,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在此处修习,再燥郁的心境都能平静下来。 新弟子们陆续进入修习室坐定,萧雪澜选了后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席地坐下,钟怀璧挨着他坐隔壁。 萧雪澜姿容夺目,又穿着一身和其他人不同的白衣道袍,不时有好奇的新弟子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窃窃私语猜测着他的身份。 萧雪澜眼观鼻鼻观心,一概当做未闻未见,翻阅桌上摆着的厚厚门规,寒岳门规数百条,条条读起来晦涩拗口,他坐在这里颇有大学里挂科重修的心情。 忽然间,那些目光都从萧雪澜身上齐齐收了去,萧雪澜心有所感,也抬眸看向众人视线汇聚处。门口又进来了几名蓝衣弟子,皆气度不俗,同样是蓝衣,穿在他们身上,却显得格外倜傥潇洒,风度翩翩。 其中走在最后的那人容貌,在几人之中最为出众,面容俊雅十分,长眉入鬓,眸似天上寒星,唇似山间丹樱,举手投足,自带凌然仙气,令人见之忘俗。 萧雪澜瞳孔骤缩,秀美的桃花眼闪烁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 系统“叮”地一声响起:【《绝情仙途》主角人物,孟疏尘,匹配成功。】 萧雪澜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心想:老子当然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小龙傲天!没看见他身上在发光吗?这主角光环真是该死的耀眼! 第4章 活不下去的第四天 孟疏尘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的注视,垂眸默默跟着孟家的其他子弟们落座。 授课的长老还未到,底下坐着的弟子们等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坐不住,交头接耳互相攀谈起来,或得意洋洋介绍自己是来自哪个世家的嫡系宗亲,或半真半假道一声久仰久仰,不过一会儿时间,已经“师兄师弟”互相叫开了。 话题聊着聊着,又有人对坐在窗边的萧雪澜产生兴趣,毕竟他们一群蓝衣弟子之间就他穿着一身白,让人不好奇都不行。 “师兄,你可知道坐在那边的人是谁?怎么穿着一身寒岳剑修的衣服?不是说得等正式拜入四宗之后,才能穿各宗的校服吗?” “我也不认识,这几日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你说他穿的是剑修的衣服,我倒是想起来有一事,我今日好像在修习弟子名单上看见了‘萧雪澜’的名字。” “萧雪澜?你是说他是萧雪澜?!” “不敢确定,但是天下叫‘萧雪澜’的又有几人呢?” 年轻一代的修士中,谁会没有听过萧雪澜之名? 这几句猜测之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中不乏一些早就仰慕萧雪澜的人,更是激动不已。 “真的会是萧雪澜吗?‘皎皎孤月出西山,一剑霜寒萧雪澜’那个萧雪澜?!” “一定是的!你看他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天下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风姿?更遑论同名同姓!” “今日竟然见到活的了!” 当然也有不服气的讥讽之语,“怎么,给你看到活的又怎么样?你跟他回凌云宗?” “凌云宗竟然没落至此了吗?一个大弟子和我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一同修习?可见萧雪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孟家几人都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守着名门雅士的做派,非礼勿言。 孟疏尘自然听到了这些或褒或贬的话,他并不在乎这些议论关乎何人,只是本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粘在他背后,让他无法忽视。 孟疏尘微微侧头,眼带探究,朝视线来源望去,正落入坐在窗边的萧雪澜的眼中。 萧雪澜在这个世界里漫无目的做了十年任务,一直在等着小龙傲天长大成人,想靠他来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今天终于被他等到了,他看孟疏尘的眼神,仿佛是冰原上饿了十几日,终于搜寻到猎物的饿狼一般,泛着贪婪幽光。 萧雪澜直勾勾注视着孟疏尘的身影,毫不掩饰的目光,热切而浓烈,孟疏尘骤然撞进了那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中,眉心不禁轻轻一跳。 发现孟疏尘也在看自己,萧雪澜唇角上扬,友好地冲孟疏尘点头微微一笑,清冷的神情不复,明媚如春日暖阳,破冰融雪。 “天哪!你看见了吗?我刚刚是看见萧师兄他笑了?”有自来熟的弟子已经直接喊起了师兄,一副捧心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定不是萧雪澜!不是说,萧雪澜从来不笑的吗?!” 孟疏尘被突然展颜的萧雪澜瞧得一怔,宽大衣袖掩着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下颔轻抬转了回去,没有回应。 他脊背挺直如劲松,眸光端视前方,背影极其矜持自傲,仿佛将周遭的一切嘈杂都隔绝了开来,只是眉心微蹙。 萧雪澜在心底里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无cp小说的男主,连背影都这样高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看陌生人一般?会不是因为当年相遇时,孟疏尘的年纪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忘了自己? 萧雪澜正在揣测各种可能性,可此时授课的长老也进了修习室,便收回了视线。 长老一身金翻墨浪道袍,白发苍髯,一副仙风道骨之派。 萧雪澜心道不妙,竟然是机枢宗的长老过来授课,但愿别盯上自己。 长老目光矍铄,面容严峻,先是环视了一圈底下坐着的弟子,接着鼻子里“哼”了一声,威严道:“静室喧哗,成何体统。诸位是来我寒岳修行的,须知修行之路艰苦,若是静不下心来,道果难成,修行数十载,都是无用的,还不如今日就下山去罢。” 众弟子低头齐声道:“弟子惶恐。” 长老抚须道:“今日是由本座给诸位讲解寒岳门规,但在讲门规之前,本座要先问上两问,第一问,何为寒岳四宗?” 长老们除正常的授课之外,当然也会在授课期间挑选几个入眼的弟子直接收归门下,所以他讲课之前先提问,这是一个给众人表现的机会。 对机枢宗不敢兴趣的弟子低头不言,而想拜入机枢宗的弟子不了解长老脾性,怕答得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也不敢做这先发言之人。 长老看着底下鸦雀无声,失望之情流露脸上,微微摇了摇头。 萧雪澜坐在下面幸灾乐祸,万万没想到,从开始进来便一直情绪紧张的钟怀璧,居然这时候主动站起来发言了。 钟怀璧向长老行了弟子礼,然后才侃侃道:“寒岳剑派千余年前由九曜圣君所创,一派四宗,首峰玄霄宗,门下皆为剑修,修剑气,以气入剑,追求‘人剑合一’境界;五百多年前,玄霄宗衡虚长老悟得凌云剑法,在左次峰上立凌云宗,门下弟子虽也为剑修,却修剑意,修行大成,万物皆可为其手中之剑;右次峰有琴宗,门下出琴修,天道至公,忘情至公,虽称‘有琴’,但门下皆修习太上忘情道法以求贴合天道;末峰机枢宗,门下弟子为器修,善钻研制造法器符咒,机枢宗制造的法器,精妙绝伦,享誉整个修真界,往往一面世就会遭到各路修士的哄抢,可谓一物难求。” 钟怀璧答的有条有理,长老侧耳不住点头,又听他在最后夸了一通机枢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赞许道:“答得不错,你是哪个世家的子弟?” 钟怀璧作揖道:“羡仙城燕子楼,弟子钟怀璧。” 听到“燕子楼”三个字,长老露出的那点笑意倏地僵在了脸上,咳了一下道:“原来是钟家,甚好,甚好。” 这话明显言不由衷,底下有知道原由的弟子抿嘴偷笑,长老胡须抖了抖,戒尺一拍:“肃静。” 长老摆了摆手示意钟怀璧坐下,接着又问:“第二问,诸位为何要来我寒岳修习?这一问,从第一个人开始,你们轮流阐述缘由。” 弟子们的回答无非就是从各个角度对寒岳剑派说尽赞美之词,长老听着底下的答案,面无表情,果然,这些答案中没有一个回答得称他的心。 终于轮到了孟疏尘作答,只听孟疏尘淡声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大道三千,我自取其一而行。寒岳创派始,唯有玄霄一宗,后历千年衍其余三宗,所证之道迥然,却有容百川之量。君子和而不同,我辈修行,当以此为训,故而上寒岳求学,以证吾道。” 长老听得双眼发亮,追问道:“何为‘吾道’?” 孟疏尘道:“道法自然,吾道即本心。” 长老抚须赞叹道:“善哉,妙哉!” 好一个“吾道即本心”,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多高,萧雪澜从孟疏尘身上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奶声奶气和自己讨论剑道的小龙傲天,也是这般侃侃而谈。 这般优秀的人,是自己教过的,想到这点,萧雪澜心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骄傲。 孟疏尘的回答显然说到了长老的心坎里,他像在一堆废铁中挖出了一块金子,看孟疏尘的眼神满是欣赏之意,恨不能立即收他为亲传弟子,又问道:“你又是哪个世家的子弟?” 孟疏尘作揖答:“兰陵孟氏,孟疏尘。” 长老听完,脸上表情立即变得又尴尬又无奈,底下弟子更是窃笑出声。 长老在心里仰天长叹,本座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难得碰上两个顺眼的弟子,为何偏偏一个姓钟,一个又姓孟啊! 第5章 活不下去的第五天 钟家燕子楼和机枢宗之间的龃龉人尽皆知,两家就差在《仙道小报》上打口水仗了,这件事暂且按下不表。 而修真界又有一句调侃之言,红烛泪垂锦衾寒,无情最是孟家男。 说的就是这兰陵孟家。 孟家是太上忘情道的坚定拥趸,门下世代都为有琴宗的内定弟子。 虽然孟家盛产美男子,却一个个都道心坚定,心似寒铁,绝不会为情这一字羁绊道途。 机枢宗长老一连看上了两个命中注定和机枢宗无缘的弟子,暗叹自己时运不济,也没了其他心思,书本一摊,开始专注讲解门规。 门规只讲到两个时辰,长老便下了课,萧雪澜看到他临走时还忍不住看了一眼孟疏尘,摇了摇头才出的门,心中暗自好笑。 接下来给新弟子们安排的课业是一场试炼,试探这些弟子的修为深浅。 萧雪澜受的惩处只是重修门规,接下来的课业本来也与他没有关系,可钟怀璧拽着他不放,非要他陪自己去参加试炼。 萧雪澜惦本想拒绝,可出门时却依稀看到了孟疏尘在人群中的身影。 就在他恍惚这片刻,系统已经响起声音:【恭喜宿主触发主线剧情任务“试炼!桃林正面交锋!”,完成此任务可获得属性值奖励:50魅力值,50武力值,20威望值,10存在感。】 !!! 萧雪澜内心欢呼雀跃、疯狂呐喊:主角不愧是主角,托他的福,这个任务,竟然一下子就能增加10存在感! 要知道,他奋斗了十年不过才获取了50存在感,这样的任务要是多来几次,他不是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系统:【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钟怀璧还在喋喋不休:“萧师兄,你就同我一起去吧!” 萧雪澜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接受。” 钟怀璧皱眉问:“什么?” 萧雪澜咳了一下,道:“我是说,去。” 不去他就是个傻子! 试炼安排在玄霄宗山腰上的一处桃林里进行。 桃林中生长着数千株垂枝千瓣碧桃,棵棵都生长了百年以上,树干遒劲,桃枝交错。每条枝桠上都盛放着簇簇桃花,娇嫩的花瓣重叠繁复,花色娇艳如落霞缤纷。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馥郁香甜之气,山腰上暖风习习,粉色的花瓣簌簌从枝头坠落,铺了满地。 桃林中央,修建了一座太极图案的试炼场,用上好的汉白玉与乌金石铺就,纵横十余丈,黑白分明。 本场试炼参加与否全凭自愿,参加试炼的弟子十余人都在擂台左侧站着,而右侧的则都是来看热闹的。 萧雪澜被钟怀璧拽着到场的时候,试炼已经开始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擂台左侧,远离人群的孟疏尘,和身旁跃跃欲试的人不同,孟疏尘望着台上的漆眸如古井无波,安静的仿佛台上台下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目前的擂主是一名剑修,他以独创的剑阵赢下了三场比试,脸上得色流露,抱剑挺胸在台上站着,等候下一场比试的对手。 擂台上方站着玄霄宗的几个弟子,负责安排比试顺序和记录输赢结果,一名弟子看了下手中的名册,往台下张望了一会儿,叫出了孟疏尘的名字。 孟疏尘得令,踱步上台,手中空空如也,无一物傍身。 萧雪澜在台下看了一圈,孟家几人都站在擂台右侧,神色淡定如常,他们只派了孟疏尘参加比试,想来是对他取胜有十足的信心。 二人相对行礼,比试开始。 剑修擅长近战,讲究出剑速度,先发制人,刚听锣响,剑已出鞘。 这是一柄黑色的玄铁古剑,剑身灌注了剑修的真元,黑色的光芒暴涨,剑影虚晃,化为黑色流光,剑阵中依稀能听得金戈相击,战马嘶鸣之声。 那剑势凶狠蛮戾,黑色剑光罩着孟疏尘全身的命门而去,剑招极快,众人还未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已经快要刺到孟疏尘咽喉处。 在台下围观的人似乎比台上的人还要紧张,有人大喝一声提醒道:“小心啊!” 此人提醒明显多余,只见孟疏尘身形未动,脚下步法却已经起了变化,就在剑尖寒芒先到时,不过眨眼,他身影已退到三丈开外。 一击不成,剑修收招默念剑诀,看准了孟疏尘的位置,黑剑犹如一道闪电,以更快的速度朝孟疏尘刺去。 孟疏尘依旧赤手空拳,他甚至连一根手指也没动,步法踏出,身形又如鬼魅般绕到了剑修的身后,这一下,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围观众人齐齐为他精妙的步法沉默,随即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不绝的喝彩声。 剑修两剑不中,眼中寒气毕露,又觉孟疏尘只守不攻,连武器都未曾出手,深有被戏弄之感。手中黑剑感受到主人愤怒的情绪,也发出铮鸣,剑修灌注全身真元于剑上,挥剑幻化出剑光无数,剑锋凌厉,朝孟疏尘方向劈头盖脸刺过去,要他避无可避! 萧雪澜低声道:“好剑!” 钟怀璧正紧张台上的战局,冷不防听到萧雪澜这两个字,有些茫然,侧头问道:“萧师兄难道不应该说‘好剑法’又或者是‘好身手’?这个‘好剑’……你该不是在骂人吧?” 萧雪澜挑眉道:“我自然是说剑,剑是好剑,可惜挑错了主人。” 钟怀璧托着下巴道:“这个孟疏尘是不是也太托大了,几个回合了都只守不攻,我看这剑修的出的剑招倒是越来越……” 他剩下的话都被台下喝彩的声浪盖了过去。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之间,孟疏尘竟然从身后凭空抽出了一把极为精巧的五弦琴,低眉垂眼,不惧已近在眼前的剑影,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出一串琴音,似空谷溪流潺潺,又似万顷松涛飒飒。 黑芒瞬间熄灭了大半,孟疏尘信手就化解了剑修这带了全力的一招。 败局已定,剑修心中虽然恼恨,但是想到这不过是一场比试,他与孟疏尘之间也说到底无深仇大恨,若是再斗下去,输赢是小,这脸皮可就丢的更多了。 剑修权衡利弊,及时收剑,抱拳道:“是我输了,受教。” 孟疏尘抱着古琴不方便行礼,只是轻微颔首,道:“承让。” 玄霄宗弟子宣布孟疏尘获胜,又点了接下来该上场的弟子名。 孟疏尘接二连三地迎来了挑战者,大多数都赢得十分轻松,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擂台左侧就剩了两三个人,而孟疏尘坚守着他擂主的地位,站在试炼场中央。 钟怀璧由衷赞叹道:“这个孟师兄着实是厉害,我一开始看他只守不攻,还以为他是狂妄自大的那种人,没想到是真的厉害啊!” 萧雪澜心里也为孟疏尘得胜开心,戏谑道:“现在又改口喊人孟师兄了?” 钟怀璧嘿嘿笑道:“迟早都是师兄弟,现在喊也不算早。” 萧雪澜解释道:“他一开始只守不攻,既是为了打探对手虚实,也是为了扰乱对手的心神,这种猫戏老鼠的打法,碰到刚刚这些沉不住气的,只能被人家溜着走。” “不管他是什么打法,赢就是厉害。”钟怀璧看到萧雪澜往擂台上去了,忙跟上问,“哎,萧师兄,你去哪儿?” 萧雪澜道:“台上打的热闹,我看的也手痒,去会一会这个孟师弟。” 钟怀璧叫道:“你怎么可以上场?这是入门弟子试炼!” 萧雪澜回头弹了下钟怀璧的脑门,道:“今天我和你们一同上课,和你们就是一样的,我怎么上不得这擂台。你在台下等着,看我怎么赢的。” 钟怀璧抱着脑门,委屈道:“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萧雪澜心里惦记着任务,懒得理他,过去和玄霄宗的弟子说了想上台比试之意,玄霄宗的弟子没有立即回绝,只是有些犹豫。 萧雪澜毕竟是他们的师兄,又素有盛名在外,多少剑修想得他指点一两招,又或者亲眼目睹他出剑的身姿都不得,现下他主动提出来上台展一下身手,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实在不想错过。 一名玄霄宗弟子迟疑道:“萧师兄所言我等本该无所不尊,但是今日这些弟子们都是新入门弟子,若是让师兄上场,岂不让外人道我们欺凌新人?” 萧雪澜点头道:“我知师弟所虑,所以我不用剑。” “不用剑?那拿什么来比试?” 萧雪澜转身走入身后的桃林,折了一支桃花枝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试了试手感,道:“用此物。” 玄霄宗弟子多为剑痴,早就慕名凌云宗的剑法,以万物为剑,看萧雪澜是有心露一手,目光发亮,齐齐点头道:“好!就依萧师兄所言,请萧师兄上台!” 第6章 活不下去的第六天 琴修擅长远攻及防守,面对擅长贴身近战的剑修,对战上往往存在天生的劣势。 而孟疏尘作为一个琴修,通过潜修精妙的身形步法,抹平了这种劣势,他难以捉摸的灵动走位、鬼魅身形,会给剑修预判出剑的位置带来巨大影响,若是一击不中,再而三出剑,剑势也会渐渐衰竭。 孟疏尘这边,已经击败了所有挑战者,台下众人无不钦服。 孟疏尘抱琴而立,眉眼淡淡,面上看不出多少得胜的喜悦,面对众人的喝彩欢呼,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道谢。 他原以为今日比试到此为止,却没想到一道雪白身影翩然而至。 玄霄宗弟子宣布:“今日桃林试炼,夺魁者,孟疏尘!接下来这场,由凌云宗萧师兄对战孟师弟,此战无关试炼赛果,纯属切磋。”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凌云宗萧师兄是谁?” “还能是谁!萧雪澜啊!” “不公平!萧雪澜成名已久,打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这算什么?寒岳给咱们的下马威?” “就是就是!这有什么好比的?萧雪澜堂堂一个剑修,打一个刚入门的琴修,就算给他赢了又怎么样!寒岳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 “虽说如此,但是我还是好想看萧师兄‘霜寒’出鞘的天人之姿啊!” “实不相瞒,我也想看……” 玄霄宗弟子听到台下的议论纷纷,忙又出声补充道:“为显公平,萧师兄不用剑比试。” “不用剑?好大口气!赤手肉搏吗?” “哎,你们没看到他手里的桃花吗?他是不是要以这桃枝为剑?” “据说凌云宗剑修修行极盛之时,可以手中万物为剑,今日可有眼福了!” 有一器修不屑道:“这桃枝轻轻一折就断,怎可做披荆斩棘之剑?我看你这说的夸张了。” 另一人应是剑修,出声维护道:“孤陋寡闻,你且看着!” 在众人议论中,萧雪澜手执一枝桃花,素衣雪颜,信步走上擂台,与孟疏尘相隔数丈远,面对面站定。 孟疏尘看见萧雪澜真上了台,怔了片刻,完全不理解萧雪澜一宗大弟子为何会起了上台和自己比试的念头。 萧雪澜却是心中激动,多年之后久别重逢,小龙傲天会不会认出自己?相认之后两人之间要说点什么?他会不会怪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去看他? 可观察孟疏尘这冷若冰霜的表情,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的迹象,萧雪澜心里忽然又变得不是滋味,会不会是因为这边人家刚夺了魁,而自己偏要挑这个时候上来打他的脸,所以他才不开心? 萧雪澜歉疚地想,为了完成任务,只能暂时先委屈了你了,等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孟疏尘站在“坎”位,面对众人,而萧雪澜站在“离”位,背对众人。 萧雪澜心中过意不去,脸上的清冷就有些挂不住,盯着孟疏尘看了一会儿,倏地唇角微弯,微微一笑,略带歉意。 孟疏尘眉心又不受控跳了两下,面前之人容颜欺霜赛雪般皎洁夺目,浅浅一笑,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那双盈润眼眸温情脉脉,似欲诉还休。 孟疏尘眸光从萧雪澜脸上下移,不知怎么地偏偏又落到了他手里握着的桃枝上,桃枝上还绽放着三四朵花苞,淡淡的粉色,楚楚可怜。 孟疏尘脑中鬼使神差地出现了一双眼睛,柔嫩眼皮上泛着同样的粉色,瞳孔却晶亮似黑曜石。 萧雪澜出言道:“孟师弟技惊四座,我方才在台下看了许久,一时技痒,所以忍不住上台讨教一番,你不会介意吧?” 孟疏尘与萧雪澜打过两个照面,却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只觉他的嗓音清亮透澈,如泉流石上,金玉相击,悦耳极了。 善音律者如他,都没有把握弹奏出这样的声音,孟疏尘扶在琴身上的手暗中用力按了按,沉声道:“萧师兄能上台,是我的荣幸,还望不吝赐教。” 萧雪澜手中桃枝挽出剑招,悠悠道:“我是师兄,让你两招。” 此言一出,台下又有议论, “两招?!高手对招,往往半招之内就可初定胜负,若实力有高下,让一招已是极限。我看这孟疏尘实力也不差,萧师兄开口就是两招,是不是也太自负了?何况他手里拿的还不是霜寒剑!” “呵,萧师兄说让两招,自然是有必胜的把握!你当霜寒在什么人手里都能叫人闻风丧胆吗?若是在你我手里,不过就是一根废铁!在萧师兄手里,哪怕是根桃枝,也叫‘霜寒’!” “嚯!你这么维护他,你跟他上凌云宗好了!天天喊他师兄岂不是更好?” “肤浅!狭隘!萧雪澜只是凌云宗的大弟子吗?他也是寒岳的弟子!所以不管我在哪个宗门,他也是我的师兄!” 台下争论不休,台上琴音已经先行响起。 三两声弦响,琴音往前荡漾开,在空气中推开波澜,曲调悲凉,似含秋风扫落叶的萧索之气,秋风凛冽,落叶锋利,朝着萧雪澜的方向席卷而去。 萧雪澜白衣猎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一尺长的桃枝指地。 弦音到他面前已变为呼啸之音,萧雪澜不闪不避,左手起剑诀,右手将真元注入桃枝,挡在胸前。 与音浪相击,纤细的桃枝上白芒闪烁,枝干微微一振,枝头四朵花苞颤了颤,坠下来一朵,算是挡住了第一次攻击。 琴修擅远攻,也擅以琴音扰乱对手心智,有些能蛊惑人心神,有些则能击溃人的意志,但是琴音能造成的效果也是由琴修的修为决定。 孟疏尘眉头微皱,指尖飞舞,在原地又弹出一串长音,第二波音浪紧随而至。 这几声弦响,比方才更加尖锐铿锵,似有斧凿山壁,刀砍坚冰之声,令闻者胆颤心惊,像是要把人的意念都一并撕碎。 台下围观的已经有人开始心潮翻涌,须得调动真元,才能平息这琴声带来的影响,不少人都在为萧雪澜捏汗,期待看他如何化解。 只见萧雪澜往身侧迈开一步,左手掐起手印,默默催动剑诀,桃枝向前凌厉一划,刺入前方不断涌向自己的音浪。 萧雪澜真元燃烧,凌云宗剑道属水,真元的燃烧,反而让桃枝枝干上迅速结冰,搅动着的音浪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螺旋状的漩涡实体。 萧雪澜“一剑”劈出,漩涡碎裂成冰晶,桃林重归宁静。 两招已经让完,萧雪澜没了见招拆招的心思,只想速战速决。 萧雪澜手中桃枝挽出一个剑花,踩地借“剑势”凌空而起,身形如雪鸿掠空,极快地朝孟疏尘刺过去。 孟疏尘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足尖点地,灵动的步法施展开来,身形快速向剑意薄弱处移动,速度快得原地似乎都幻化出残影。 萧雪澜嘴角轻勾,眼角瞥到孟疏尘落地的位置,手中桃枝横挑,一道剑气迅速朝孟疏尘挥去。 孟疏尘眼中讶然毕现,他没料到萧雪澜会预判到他的位置,手中琴弦微微一震,低头一看,一朵粉色桃花正飘落在他手畔。 萧雪澜收起剑招,转身朝孟疏尘看去,眸中似有笑意。 孟疏尘与他对视一眼,手指轻轻一抽,拂下那朵桃花,离开琴身掩入袖中,垂眸道:“萧师兄赢了。” 萧雪澜轻快道:“承让。” 围观的人不明就里,这打的正精彩呢,怎么就赢了?怎么赢的? 有清楚场上刚刚是发生了什么的剑修解释道:“你们没看见刚刚孟疏尘琴上落了朵桃花吗?若萧师兄手里握着的是霜寒,刚刚怕是那把琴的琴身都要被斩断了!”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萧师兄啊!我辈剑道第一人!” 萧雪澜对台下的这些溢美之词置若罔闻,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任务“试炼!主角与炮灰的正面交锋!”人物魅力值+50,武力值+50,威望值+20,存在感+10,请宿主再接再厉!】 10点存在感到手,萧雪澜此刻觉得比吃了任何灵丹妙药还要神清气爽,他忍不住又憧憬地看了一眼孟疏尘,暗下决心:这条大腿,他抱定抱死了! 第7章 活不下去的第七天(大修) 桃林一战,萧雪澜的名声彻底在新弟子们之中打响。 门规一共安排了三堂课,这三日里,萧雪澜充分感受到了这些新人对自己的狂热崇拜。 有提着剑请求他赠名的,有捧着笔墨纸砚求他赐字的,甚至还有给他塞纸条表达仰慕之情的……就是没有一个提出,要拜入凌云宗的。 萧雪澜冷笑,连跟他回凌云宗都做不到,还说什么仰慕他? 都是一群假粉! 原以为桃林试炼只是主线剧情开头,萧雪澜焦急地等着系统下一步的指令,但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却再没响起。 到了第三日,门规重修全部结束,从修习室出来,萧雪澜看了一眼孟疏尘远去的背影,有心想追上去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教他学剑的阿遥哥哥,可自己行为被系统牵制,不能主动与主角接触,瞬间又变得丧气满满。 “萧师兄,今日门规都讲完了,你明日是不是就不来和我们一起上课了?”钟怀璧跟着萧雪澜往山下走,想到以后不能和萧雪澜一起上课,有些难过。 萧雪澜心不在焉道:“自然。” 钟怀璧故作神秘道:“师兄你不知道,你那天在新弟子面前小露了一手,我们这些新弟子都在私下议论你将来或许能成下一个‘剑仙’呢。” 萧雪澜挑眉,满脸不敢苟同:“剑仙?” 这么中二的名字。 钟怀璧:“不喜欢?那‘剑圣’、‘剑尊’如何?” 已经到了山脚,萧雪澜摇头:“都不怎么样。凌云宗还有事务需处理,我这便要回去了,你且在这儿安心修习,不要有压力。” 钟怀璧急忙拽住萧雪澜不放:“接下来没课,萧师兄不如带我一起去凌云宗吧,我还从没去过你的师门,早就想瞻仰一下了!” 萧雪澜不解:“凌云宗不比其他峰上风景秀丽,都是冰雪,有什么好瞻仰的?” “九曜圣君曾在凌云宗剑仙崖飞升证道,如今他陨落,我慕圣君之名,想去他飞升之地瞻仰一番,以表哀思。”钟怀璧对着凌云宗方向遥遥一拜,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的师尊守元真人正在闭关合道,等他飞升成圣了,这凌云宗是不是就由你继任宗主之位了?” 萧雪澜静静望他数秒,忽然问:“你何时对寒岳这么了解了?” 钟怀璧心虚地垂头,嗫嚅道:“来之前自然是做了功课的。” 钟怀璧低着头,萧雪澜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鬓角边有一丝翠绿一闪而过,像是什么虫子的触角一般。 萧雪澜发现蹊跷,冷冷道:“你耳边藏着什么东西?” “啊?”钟怀璧急急捂住自己的左耳,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呀!” 萧雪澜了然道:“我都看见了,你瞒不了我。” 钟怀璧知道自己露陷,无辜地眨了眨眼,拉着萧雪澜往旁边的密林里钻。 四下环顾,等确认周围无人,他才敲了敲自己的耳朵,然后托着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耳垂边,紧接着,就见一只通体翠绿,米粒大小的虫子从他耳朵里钻出来,爬进了他掌心。 萧雪澜看的一身恶寒,拧眉略带嫌弃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钟怀璧像呵护珍宝似的,只给萧雪澜看了一眼,便合掌道:“它叫‘千机虫’,这可是好宝贝,我来寒岳之前特意从燕子楼偷带出来的!要是丢了,我兄长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萧雪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节肢动物,只有他自己知道,宽袖中的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勉强忍住恶心问:“你把这玩意……放耳朵里?你不怕它在你耳朵里产卵,或者钻进你脑子里?!” 钟怀璧嗔怒道:“萧师兄你说什么呢?千机虫可是灵宠!何况它一只雄虫,怎么产卵!” 萧雪澜眼角抽了抽:“还分雌雄呢?” 钟怀璧摇头晃脑道:“当然。千机虫通人性,会人语,生长在万年冰原之下,极为难得。雄虫寿命可达千年,通晓古今之事,而雌虫寿命只有数十年,但有窥伺人心之能。我家也是偶然得到了这只雄虫,我兄长一直将它养在珍宝阁内,只有我知道。” 萧雪澜冷笑道:“怪不得这几日,长老们提问,你倒是能对答如流。” 钟怀璧将千机虫拍入自己耳中,对着萧雪澜作揖道:“萧师兄明鉴,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我兄长非逼我入玄霄宗,我于剑道不通,只能寄希望在这几日的课业里拔得头筹。” 萧雪澜大学考试的时候没少做弊,对这件事自然也没那么强烈的是非观,他现在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等等,你说这千机虫分雌雄,你们燕子楼集聚天下奇珍,不可能只有这一只雄的吧?那这雌虫又在谁身上?” 钟怀璧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不敢说话。 萧雪澜心中明镜一般,“在钟珏身上?” 钟怀璧脱口而出:“你自己猜到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 萧雪澜右手扶上腰间剑柄,冷笑连连,他穿书十年,也就钟珏这么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初相识时,只觉此人一言一行都与自己十分投契,后来更是义结金兰,引为知己。 敢情他是个会读心术的? 嗨呀,果然这个奸商切开来,心都是黑的! “萧师兄千万别生我兄长的气,我兄长常常和我说,人生能得萧师兄这样一知己,夫复何求!”钟怀璧见萧雪澜面色冷凝,又补充道,“他说这么多年来,你是他唯一一个捉摸不透心思的人,可见千机虫也无法窥伺到你的想法。” 废话。萧雪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那时候满头满脑都是系统、任务、主角、炮灰、刷存在感……这些钟珏要是能明白,就见鬼了。 事已至此,再计较这些也无用了,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就闹绝交,他萧雪澜是个顶天立地的剑修,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娘炮。 最后,央不住钟怀璧的再三哀求,萧雪澜还是带着他一起御剑回了凌云宗。 前往凌云宗正殿,要过一座悬空吊桥,再上九百九十九层玉阶,正殿四周设了禁止御剑的禁制,从吊桥前开始,只能步行上去。 刚过吊桥,大风大雪中迎面走来一人,看见萧雪澜,立即哀嚎道:“大师兄,大事不好了!” 这句话,萧雪澜从黄觉明嘴里听到无数次,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又怎么了?” “剑仙崖上出事了!玄霄宗的人已经过去处理了,让您回来就过去。” 萧雪澜转身往后山方向走,边走边问:“你可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黄觉明跟在身后道:“据说是有人上剑仙崖研究圣君留下来的剑招,不知怎地,下山之后人就疯癫了?这事蹊跷的很。” 萧雪澜略一思索,又问:“疯了的人是什么身份?” 黄觉明道:“前几日不是新弟子上山吗,那人好像是某个世家的长老,送他们的小辈过来的。” 剑仙崖位于凌云宗后山,垂直陡峭的绝壁之上凭空凸出一块三丈见方的孤崖。上挨千丈断壁,下临千年寒潭,四周无一遮蔽物,崖底风卷呼啸,似万鬼悲号,飞雪弥漫,似鬼影重重,令人望而却步。 剑仙崖乃是九曜圣君的飞升之地,圣君在飞升之前曾在断壁之上刻下领悟到的剑法,并下令此处不设寒岳禁制,有缘者皆可上剑仙崖参详这套剑法。 传言道,若是能领悟出剑招中蕴含的道法,便可白日飞升。因此每年偷上剑仙崖的修士,不计其数,可从来也没有过人看完之后就疯了这样的事发生。 萧雪澜三人赶到时,玄霄宗的人已经察看完了事发现场。 玄霄宗一共来了四人,领首的是一名女剑修,手执一柄碧色如洗的长剑,一袭素色长裙,体态婀娜;鸦鸦长发及腰,两弯似蹙非蹙柳叶眉,一双秋水盈盈杏子眼,容貌清丽出尘,气若空谷幽兰。 钟怀璧骤然见到这样的美人,不禁看呆了,愣愣地扯了扯萧雪澜的袖子,双眼放光道:“萧师兄,这位仙姬是谁?” 萧雪澜看他呆呆的样子,心存戏弄,低声道:“她是大师姐。” 钟怀璧面带痴笑,喃喃道:“师姐?她叫什么名字?” 萧雪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走去,“水云绫。” “水云绫?这名字好耳熟。”钟怀璧摸了摸脸,皱着眉头思索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黄觉明大嘴巴道:“能不耳熟吗?凌云宗只有一个大师兄,而整个寒岳只有一个大师姐!水云绫你没印象,那‘绫仙子’你一定有印象了!” 钟怀璧惊得掉了下巴,神魂立即回体,结巴道:“绫、绫仙子?杀夫证道、的那个?” 黄觉明看他一眼,戏谑笑道:“你说呢?” 钟怀璧彻底收起了旖旎的心思,看向水云绫的眼中满是敬佩和严肃。 这样的美人,只可远观,凡夫俗子是无福消受的。 第8章 活不下去的第八天 寒岳剑派掌门真人大弟子水云绫,乃是上清天妙法道君之女转世,生来仙胎,为天道所妒,须得下凡历劫以圆道果才可重新位列仙班。 传闻这水云绫所历的是情劫,在拜入寒岳之前,曾嫁与一凡人为妻,后为一心向道,挥剑斩断情丝——杀夫证道。更有传闻说,水云绫杀夫之后,竟然将其夫婿的魂魄拘禁在一灵宠体内,一人一宠相依相伴,形影不离。 总之,是个没人敢招惹的狠人。 萧雪澜走到水云绫身边,恭谨行礼道:“绫师姐。” 水云绫微微颔首道:“萧师弟你来了。” 萧雪澜问:“事情经过我已经听师弟说了一遍,这里可有其他发现?” 水云绫柳眉微蹙,嗓音柔柔道:“尚未。” 萧雪澜:“那伤者是因何疯癫?” 水云绫:“经长老确诊,是中了恶咒。” 萧雪澜思索道:“那就是说,是有第二人在场对他施了咒,剑仙崖上可发现什么打斗痕迹?” 水云绫轻叹一声,道:“什么都没有,没有打斗痕迹,伤者身上也无伤口,要找出这暗算之人,并不容易。还要劳烦师弟,这几日派人好好守着剑仙崖,若发现什么异常,及时告知我。” 萧雪澜抱拳道:“请师姐放心,凌云宗上下一定全力配合。” “等候师弟佳音。”水云绫利落收剑回鞘,碧色剑鞘上镌刻着两个篆字,“问情”。 虽然凌云宗加强了对剑仙崖的巡守,可从第一个修士疯癫这件事开始,陆续又有几名上过剑仙崖的修士发生了意外。 有人神智尽失疯癫不醒,有人身体僵硬如同石化……而巡逻弟子们甚至都没发现这些修士是何时上的山,更别说发现凶手的踪迹,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古怪。 渐渐开始有传言说,因为九曜圣君身陨,所以剑仙崖下面镇压的大凶大煞之物封印松动,就快要破印而出,这些修士,都是被那煞物吸了神魂才会疯癫昏迷。 传言愈演愈烈,受害修士的家族齐聚寒岳,要求寒岳给个交代。 对此,萧雪澜也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往往发生这种稀奇古怪事的时候,就是他脑中这个坑爹系统作怪的时候。 果然,在掌门真人宣他进真武殿,命他调查剑仙崖之事的同时,系统同时发布了任务:【恭喜宿主触发主线剧情任务“探索!剑仙崖下的秘密!”,完成此任务可获得属性值奖励:80魅力值,80武力值,20威望值,15存在感。】 这次系统居然没坑爹?足足15点存在感! 等等,这居然是一个主线任务!那就是说,这件事孟疏尘也有参与? 萧雪澜内心美得冒泡,面上一本正经地对掌门真人道:“弟子谨遵掌门真人法旨,定会全力调查此事。” 凌云宗上,下了数月的雪,今夜意外停了。 一轮硕大的玉盘由东方缓缓升起,升至当空,月辉倾泻,笼罩着下界千丈峰。 皑皑积雪与月光交相辉映,银光耀眼,将凌云宗上下照亮如同白昼。 一道颀长身影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凌云宗山顶,几个纵身起掠之间,人已稳稳停在了剑仙崖上。 那人身穿一件朴素蓝袍,除了腰间佩戴的一枚环形玉玦外,身上无一缀饰。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身上,衣衫的颜色起了变化,介乎银色与金色之间,而那枚素色无纹的玉玦吸收了月辉,也在黑夜里泛着幽幽银光。 自数年前九曜圣君身陨后,仙门之中便流传开,圣君是从剑法中领悟大道才会飞升成圣,而这道法就蕴含在剑仙崖上所刻剑招之中。 流言本不可信,可一旦牵扯到修真界人人向往的白日飞升,再荒诞不羁的话,都会有人信以为真。 剑仙崖上接二连三有人出事,其中,就有兰陵孟家的一位长老。 孟疏尘虽为前任孟家家主之子,但身世坎坷,幼年失恃,年少失怙,血亲之中,唯余一个双腿有疾,终日以轮椅代步的兄长,名叫孟长卿。 孟长卿接任家主之位,以残躯强撑起孟家数载,而孟家其他旁系宗亲则觊觎家主之位许久,对孟长卿之令阴奉阳违,孟家兄弟二人在族中举步维艰。 出事的长老是孟疏尘的一位族叔,也是唯一一个真心拥护支持孟家兄弟的长辈,这些年对他们多有照顾教导,孟疏尘对他十分敬重。 这位长老是孟家罕见的剑修,这次送孟家小辈来寒岳求学,自然也生了去剑仙崖一探究竟的心思,结果却被人从剑仙崖上抬下来,昏迷不醒至今。 剑仙崖凶险,孟氏其他子弟都不敢上去一探究竟,而寒岳迟迟给不出孟家交代,所以今夜,孟疏尘孤身一人上了剑仙崖,想找出行凶之人。 剑仙崖上空无一人,唯有凛冽寒风从沟壑之间呼啸穿过,孟疏尘衣衫猎猎作响,神情冷凝。 他四处查看过,暂时没发现有异常,但为防有人偷袭,早早就将五弦琴唤出,抱在手中。 乌木琴匣身侧,篆刻两个飘逸小字,“独幽”。 看来今夜,凶手并没有来剑仙崖,这次单独行动只怕是无功而返。 孟疏尘怕被巡逻的弟子发现,收了琴准备施展轻功离开剑仙崖。 步法刚踏出一步,就听天外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声。 “孟师弟,才刚来,怎么就要走?” 第9章 活不下去的第九天 孟疏尘足下一顿,转身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高耸入云的断崖之上,皎洁无暇的月轮之中,萧雪澜扶剑而立,白衣迎风自舞。 因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听他刚刚开口之声,孟疏尘莫名觉得,这位萧师兄,在这里看见自己,好像有点惊喜之意? 孟疏尘松了口气,对着萧雪澜遥遥行礼:“见过萧师兄。” 萧雪澜御剑从断崖上下来,对着孟疏尘又是淡淡一笑:“你也是来找凶手的?” 这一回没有逆光,在月光下,孟疏尘能清晰地看到萧雪澜如画般生动的面容。 白衣飘飘似谪仙降世,长眉舒展如黛黛春山,唇边漾着一丝浅浅笑意,眸光灼灼,似盛满熠熠星辉。 月下看君子,颜胜月万千。 萧雪澜不是问他为何出现在此处,也不是责问他为何冒险单独行动。 反倒是笑着、笃定地认为他是来找凶手的。 这种无条件被信赖的感觉,让孟疏尘心无端慌乱地漏跳了两下,垂眸看不见萧雪澜的脸,才能让他收敛起心神。 萧雪澜自认为露出的是一个师兄弟之间友好鼓励的微笑,更不会想到会对孟疏尘产生别的影响。 他提着剑,来回踱了几步,问道:“孟师弟可有什么发现?” 孟疏尘低声道:“并无异常。” 忽地又听孟疏尘问:“师兄……如何断定我是来找真凶的?” “嗯?”萧雪澜正在一门心思地找可疑之处,听孟疏尘这么问,诧异地回眸看了他一眼。 因为你是主角啊!你出现在主线剧情里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这种查案找真相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啊兄弟! 可是这要怎么说? 萧雪澜清了清嗓子,道:“剑仙崖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孟师弟年少英才又兼忧心天下,你一定也是急于找出真凶,还寒岳一个太平吧?” 萧雪澜在心里给自己点赞,我真是太会说话了! 这马屁拍的真是又清新脱俗又不显得刻意! 孟疏尘默然,墨色的眸子被月光浸润了一番,其中似有细碎的微光一闪而逝。 站在剑仙崖上看风景,一览无遗。 四周是黑黢黢、连绵不断的山脉,底下云烟翻涌,深不见底,也不见鸟雀经过。 萧雪澜在这里守了大半夜,都没有异常发生,却也不算是意外地遇到了孟疏尘。 “看来今晚凶手是不会出现了。”萧雪澜站到崖边再三察看,断定道。 孟疏尘忧心族叔的安危,站到他身侧,看崖下的云雾,问出了心中疑虑:“传言道,剑仙崖下封印着妖物,此前受伤的人都是被妖物吸食了魂魄。萧师兄以为,这是真是假?” 萧雪澜挑眉看他,哂笑道:“我自小长在凌云宗,这剑仙崖我来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从来没遇见过什么妖物。这些传言都是人云亦云,不足以为信。” 孟疏尘又转身看石壁上刻的剑招,蹙眉道:“那会不会是这上面的剑招有问题?” 萧雪澜走到与他齐肩的位置,目光扫过石壁,“剑招会有什么问题?” 孟疏尘道:“我不懂剑道,只是猜测,这上面的剑招会不会是被人篡改,导致修炼者走火入魔?” 主角就是主角,这思考问题的角度、观察能力真是不凡! 萧雪澜赞许地看了孟疏尘一眼,微笑道:“孟师弟高见。” 孟疏尘没有在意他的夸赞,只感觉两人之间并肩而立,距离无比近,又见萧雪澜朝自己再次露出笑颜,心跳用力地起搏了几下。 要不是确认自己周身真元没有异动,孟疏尘都要误以为是自己走火入魔了。 萧雪澜提剑走到剑仙崖正中,背对孟疏尘道:“刻在石壁上的这套剑法,我曾演练过无数次,但终不得法门,更参透不到其中的奥妙。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是不懂剑的人,反而能看的更透彻。” 孟疏尘抬眸道:“师兄是何意?” 萧雪澜不答,拔剑出鞘,霜寒剑发出一声剑吟。 白衣振振,自带属于剑修的潇洒磊落之态,手中利剑举至齐眉处,剑身上泛的寒光照得他的一双温润眼眸,风华无双。 萧雪澜淡然道:“我将这一套剑法演练一遍,还请孟师弟细看,或许能看出其中有什么玄机。” 孟疏尘担忧道:“不妥。万一剑招被篡改,师兄也会受影响。” 萧雪澜自信一笑:“不妨。这套剑法已在我心中滚瓜烂熟,不会有事。” 孟疏尘沉默片刻,唤出独幽琴,道:“那好,由我为师兄护法,若是师兄真元有波动,及时停下,我为你安神。” 萧雪澜了解过,这本书里的琴修就像是他以前玩游戏里的奶妈,擅长远攻也能辅助治疗,所弹的琴曲有涤魂宁心,固本培元的效果,甚至有些还能迅速提升修士的真元。 上辈子萧雪澜玩游戏,做梦都想要一个绑定奶,在游戏里一连找了几个游戏外观看起来萌萌哒的奶妈,结果语音一开口,都是抠脚大汉。 绑定奶什么的,都是童话里骗人的。 霜寒起,风声停。 这一套剑法招式多变,复杂无比,但萧雪澜练过上千遍,一招一式都在心中,手中运起剑,娴熟流畅,剑招飘逸。 萧雪澜手中长剑挥舞,剑招恣睢随性,剑意凌厉浩然。 身姿灵动如白鹤翔于九天,霜寒破空如青龙翻腾东海。 孟疏尘看着眼前舞剑萧雪澜,一身如雪白衣包裹下,是常年练剑而成的劲瘦身形,削肩窄腰,长臂直腿。 越看下去,他的心跳就越不受控制,脑中仿佛陷入了天人纠缠,直觉告诉自己,不应该再继续看下去。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分辩,他只是为了救族叔,眼下只能通过这套剑法来寻找蛛丝马迹,绝对没起别的心思。 一套剑法演练完,萧雪澜收起了霜寒,朝孟疏尘走来,问道:“孟师弟看完了可有什么见解?” 萧雪澜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孟疏尘眼睁睁看着他额角上的一滴汗珠儿,从他雪白的脸颊上滚落,沿着修长的脖颈,滑入了紧合的衣领之中。 孟疏尘忙错开眸光,喉间发紧,沉声道:“我不通剑道,并没有看出什么玄机,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 萧雪澜不以为意道:“我也只是侥幸而为,何谈失望。” 孟疏尘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涌起一阵不甘,突然福至心灵,敛眉道:“我记起师兄最后一招,剑尖直指朝下?” 萧雪澜恍然大悟:“你是说——” 两人朝崖边飞奔过去,刚往下看,就看到在他们脚下,有一个黑衣人四肢如壁虎般紧贴崖壁,攀附在岩石上正往上爬。 卧槽!这突然出现的是什么鬼?! 剑仙崖离地千丈高,那黑衣人既不是御剑,也不是坐什么飞行法器、灵禽之类的飞上来,仅凭一双手就爬了上来! 萧雪澜佩服不已,居然给我看到活的蜘蛛侠了! 黑衣人离剑仙崖上只有几尺的距离,发现自己踪迹暴露,立即从身后背囊中掏出一圆形机关匣,轻轻转动,齿轮啮合,向上方两人发射出数道符咒! 萧雪澜眼疾手快推开孟疏尘,足尖一点,自己也掠至一旁,心有余悸。 还没来得及等他们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了剑仙崖,环视两人一遍,权衡利害,对着萧雪澜的方向,“嗖嗖嗖”又是几道符咒射出。 萧雪澜这次有了防备,默念剑诀,霜寒祭出,将这些符咒一一扫落。 心中吐槽,这什么玩意儿?暴雨梨花咒?符咒加特林? 见对付不了萧雪澜,黑衣人手中的机关匣即刻调转方向对准了孟疏尘。 可孟疏尘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早在符咒射出前,就已经弹响独幽,音波震荡,将射向他的符咒都隔绝在了一丈开外。 黑衣人脸上蒙着黑纱,只露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睛在外边,敌意十足地盯着两人。 萧雪澜一阵恍惚,竟然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提剑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此前在剑仙崖伤人的是不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黑衣人面对萧雪澜三声质问不发一言,腰间一抽,一条金色的绳子已然握在了手中。 一看那绳子,萧雪澜立即面露凝重,警觉地和孟疏尘对视一眼,“小心,是捆仙绳!” 孟疏尘颔首,脚下步法变幻,站到了萧雪澜身后。 弦响,萧雪澜只觉丹田处升腾起源源不断的真元,游走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这有人辅助就是比单打独斗强得多! 萧雪澜真元暴涨,灌注剑身,以电闪之速挥剑刺过去,准备先发制人! 黑衣人祭出捆仙绳,绳子如有生命般朝着萧雪澜蛇行而去,试图困住他的进攻。 捆仙绳的威力是依据使用者修为决定,萧雪澜在周身设了禁制,捆仙绳一时突破不了,只能围绕在他身周,不让他前行。 看来这个黑衣人,修为也就一般,捆仙绳在他手里,才发挥三成威力。 萧雪澜当机立断,不再理会捆仙绳的牵扯,当空抛出霜寒,原地掐起剑印,指挥霜寒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也知以一敌二,自己不是对手,果断扔下捆仙绳,反身跳下剑仙崖! 这人不要命了?这么高跳下去不得摔得粉身碎骨?! 第10章 活不下去的第十天 萧雪澜和孟疏尘一齐追到崖边,却见跳下去的黑衣人四肢伸张,从手臂上延伸出黑色薄膜一直连接到腿上,如同蝙蝠的翼一般,使他能够自由翱翔在空中! 萧雪澜和孟疏尘一齐追到崖边,却见跳下去的黑衣人四肢伸张,从手臂上延伸出一张黑色薄膜一直连接到腿上,如同蝙蝠的翼一般,使他能够自由翱翔在空中! 卧槽槽槽槽槽槽! 原来不只是蜘蛛侠,还是一只蝙蝠侠! 此人应当就是害之前那些人疯癫昏迷的元凶,萧雪澜还指望靠捉住他完成任务,当然不可能轻易放他走了。 萧雪澜立即念出御剑诀,抛出霜寒,正要御剑追上去,却见孟疏尘在原地不动。 对了,琴修不会御剑。 看孟疏尘的样子,随身也应该没带什么飞行法器,萧雪澜朝孟疏尘伸手,不假思索道:“快上来,不能让他跑了。” 孟疏尘盯着那只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怔了一下,袖中看不见的那只手紧攥成拳,另一只手没有犹豫地放入萧雪澜掌中,跟着他上了飞剑。 那黑衣人虽然已经飞出去一段距离,但霜寒剑速度也不慢,不消片刻,就尾随到他身后。 萧雪澜对他身上穿的这件战衣兴趣极大,迎着风大声问道:“道友!你这件战衣不错!哪里买的?!” 站在他身后的孟疏尘闻言,差点没站稳,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 可也不能完全怪萧雪澜,毕竟那个男生没有一个当超级英雄的梦想? 萧雪澜御剑追上黑衣人,和他齐头并行,忍不住仔细研究了一下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打趣道:“道友,你看你打又打不过我,飞也飞不过我,还是放弃反抗吧?不如你把你身上这件衣服给我,我给你在我们掌门面前求个情可好?” 黑衣人目光凝视前方,仍是不发一言,突然偏头打出一道奔雷符。 闪电迎面击向萧雪澜,他身上除了霜寒也没带其他法器,险险侧身躲过,可他忘记了身后还站着孟疏尘。 琴修本来就不擅御剑,在这飞剑方寸之地,孟疏尘再精妙的身法也施展不开,竟然被那道奔雷符直击当胸。 萧雪澜只觉剑身一轻,等反应过来,孟疏尘已经从飞剑上坠落,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萧雪澜心中一惊,在是“继续追凶完成任务”还是“拯救主角于水深火热之中”两个选项中迅速地做出了抉择。 凶手逃了还可以再追,主角可是只有一个啊! 万一主角死了,这个世界崩塌了怎么办?! 萧雪澜也顾不上管黑衣人的去留了,立即调转御剑方向,朝崖底飞去。 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保佑孟疏尘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无量寿佛! 崖下是层层云雾,月光甚至无法照进来,越往下,越是漆黑不辨。 萧雪澜被厚厚的云雾阻挠了视线,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根本看不见孟疏尘的人影,又没听见他出声,猜测他应该是被那道奔雷符炸晕了。 内心惶急,萧雪澜加快了御剑往下飞的速度,突然感觉剑身一颠簸,似乎是撞到了什么结界上,但这道结界并没有将他弹开,总算是顺利地飞到了崖底。 崖下草木丰沛,密不见天日,唯有中间一汪寒潭泛着粼光。 方才在上面,已经听到有重物落水之声,又看清湖面上还有涟漪未消,料定孟疏尘掉进了寒潭里。 来不及思考,萧雪澜已经从飞剑上一个猛子跳进了寒潭,游进水深处,搜寻孟疏尘的踪迹。 寒潭水冰凉刺骨,又透着森森戾气,饶是萧雪澜有护体功法在身,都不能长时间抵挡住这渗入骨髓的寒意。 好在孟疏尘坠落的位置就在他跳下来的地方,萧雪澜没往下游多少,就发现了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的孟疏尘。 游过去一手搂住孟疏尘的腰,一手举起霜寒,默念剑诀,借霜寒剑势之力,拉着两人从潭下浮出了水面。 萧雪澜将人救上岸,孟疏尘已经面色发白,失去意识,萧雪澜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呼吸已经有些微弱,顿时心慌不已。 这个溺水之人该怎么救? 萧雪澜上辈子上过急救课,可那时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没认真听,现在只叹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子里只模糊记得两个步骤。 心肺复苏?人工呼吸? 先做哪一个? 不管了,萧雪澜手比脑子动的更快,手已经自觉伸过去解孟疏尘身上湿透了的衣衫。 蓝色的弟子服轻薄无比,却被孟疏尘系的极好,萧雪澜好不容易才找出那根关键衣带,把衣襟拉开将上衣褪到胸膛两侧。 萧雪澜愣了一下。 青年的胸膛略显单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白皙的肌肤上遍布伤痕,触目惊心。 有钝器所伤、有利器所伤、有鞭伤、甚至还有焦黑的烙印…… 这些伤痕都已经愈合,应当是些陈年旧伤,而从伤口造成的时间推算,那时候,孟疏尘只不过是个稚童。 萧雪澜心里一抽,谁这么狠心,竟然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手? 难道当年自己离开以后,还是有人继续欺负他?这些恶人真是该死! 萧雪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手掌按在孟疏尘胸膛中间,垂直用力向下压,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没做几下,就有了效果,孟疏尘蹙着眉将喉中的水都吐了出来,可仍旧是双目紧闭,没有转醒的意思。 萧雪澜抬起孟疏尘的后颈,轻拍他的后背,陷入了下一个烦恼。 这水吐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人工呼吸? 看着主角深邃英挺的五官,俊秀不凡的容貌,萧雪澜有些小纠结。 真是哔了狗,老子活了两辈子,还没亲过小姑娘! 第一次嘴对嘴,居然是对着一个男人,我他娘的点也太背了! 就在犹豫之间,萧雪澜感觉到孟疏尘体内真元忽然起了波动,这下真不敢再迟疑了。 萧雪澜将孟疏尘平放在地,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自己仰天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对着孟疏尘的唇就要亲上去。 嗯?忽然有一只手挡在了他胸前,萧雪澜的嘴在离孟疏尘的脸还有一寸距离的位置停住了。 萧雪澜憋着一口气,两颊鼓鼓,诧异地睁开双眼往下看。 身下的孟疏尘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一双墨眸幽深,如同深潭,照不进微光,脸上不知怎地却起了红晕,左手死死抵在萧雪澜胸口,不让他再靠近分毫。 两人皆大气不敢喘地对视数秒,孟疏尘忍不住先开口,声音无比沙哑,还略带鼻音:“师兄,你……” 第11章 看到希望的第一天 为什么会有鼻音? 因为萧雪澜还捏着人家的鼻子! 萧雪澜忙松开了手,嘴里咽下一大口气,却被呛得咳嗽连连,“孟师弟……你醒了?醒了……就好!” 孟疏尘从地上坐起来,头上束发的簪子已经消失无踪,乌黑湿润的长发披散开来,几绺青丝垂在胸口,半遮半掩那片玉白,纤长的睫毛犹是湿漉漉的,目光茫然望着萧雪澜。 要说平时这孟疏尘是一副高冷淡漠的禁欲形象,那此时此刻的他,衣襟半敞,墨发凌乱的慵懒模样,竟然无端生出一种病态之美,看上去居然有点——性感? 萧雪澜被脑中骤然浮现出的这两个字吓了一跳,猛烈地咳了两声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孟疏尘刚苏醒,还有点迷茫,听萧雪澜这么说,才感觉到胸膛处有丝丝凉意,低头一看,腰带倒是松松垮垮还系在腰间,上衣却差点都被人剥开了去。 孟疏尘不声不响低着头拢好了衣领,只是指尖轻颤,一个简单的平结,他打了三次才系好。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萧雪澜忍不住先开口解释:“刚刚把你从水里救上来,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只好脱了你的衣服……救你。” 孟疏尘轻声道:“那方才,师兄离我……那样近……” “自然也是为了救你!”萧雪澜斩钉截铁道。 孟疏尘抬眸,幽幽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我信师兄。” 虽听他这么说,可萧雪澜还是从他幽深的眼神中读出了一股“虽然你骗了我但是我愿意被你骗”的意思。 呵,萧雪澜心中冷笑,我一个人比剑直的钢铁直男,我能骗你? 须知有些事情,它越描越黑。 萧雪澜打定主意不再就刚才发生的事多作解释,站起来去四周捡了些树枝草叶,在原地生起一堆篝火。 萧雪澜浑身也湿透了,薄衣紧紧贴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腰背处流畅的肌肉曲线。 他本来就穿着白衣,从孟疏尘的角度看过去,此刻他的上衣便如同透明一般,火光跳跃,白衣包裹下的身躯若隐若现,如同一尊玉像,完美无瑕。 两人围着篝火而坐,两相无话,直到孟疏尘唤出独幽琴,指尖撩动琴弦,弹出一段有宁神守心效果的旋律。 萧雪澜听到袅袅琴音后,非常自觉地盘腿打坐,开始闭目调息,过了半晌,琴音才停了下来。 调息完,萧雪澜只觉头脑清明一片,神清气爽,叹道:“听你弹完这一曲,我只觉通体舒畅,仿佛整日的疲累都消失了,怪不得天下修士都想找一位琴修做道侣。” 孟疏尘心猛地一跳,问:“师兄也是这么想?” “我?”萧雪澜拿着根树枝拨弄火堆,漫不经心道,“我孤身一个人惯了,要是多了个人,反倒觉得有牵绊。一个人多好,来去自由,了无牵挂。” 孟疏尘眼神暗了暗,敛眸道:“师兄道术精湛,能与师兄并肩的人寥寥无几,师兄这么想也是正常。” 萧雪澜在心中盘算,孟疏尘是无cp修真小说男主,修的是太上忘情道,最后肯定是历经磨难,独自站在无人之巅,这种曲高和寡的心境,应该很难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自己若是能做得孟疏尘的知音,说不定以后他站在无人之巅的时候,顺手一提溜,就把自己提溜上去了,岂不美哉? 萧雪澜忍着牙酸,道:“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比起道侣,我更需要一个懂我知我者。” 火光照的孟疏尘的眼神一亮,他低着头看手中的琴,低声道:“不知道将来是谁何其有幸,能做得师兄的知己。” 萧雪澜忍住了说“兄弟其实我看你就不错我们赶紧义结金兰”的冲动,虽然非常渴望和孟疏尘尽快确定友好关系,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这种事情急不得,得慢慢培养感情。 萧雪澜想到了一句古诗,非常应景,慷慨沉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金兰攻略第一步:以自身丰富的学识让主角心生钦佩。 果然话说完,萧雪澜就看到孟疏尘朝他投来两道灼热的视线,继续不露声色道:“孟师弟,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那道奔雷符没有伤害到你吧?” 金兰攻略第二步:让主角感受他发自肺腑的关爱之心。 孟疏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我已经无事,多谢师兄关怀。” “既然没事那就好。”萧雪澜起身拍了拍手,提着霜寒道,“师兄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金兰攻略第三步:英雄救美,帮助主角离开困境。 可孟疏尘却有些犹豫,“师兄,此处好像别有玄机。” 萧雪澜已经念了御剑诀,上了飞剑,泰然自若道:“别怕,万事有我。” 孟疏尘嘴张了张,有心想说点什么,但看萧雪澜这副坦然淡定的表情,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跟着萧雪澜上了飞剑。 霜寒载着两人,直往崖底上方飞去,可刚飞出不远,就在上空遇到一股强烈的阻力,霜寒被阻拦在空中,几乎寸步难移。 萧雪澜见状,皱眉又念出一段剑诀,霜寒光芒大振,打算强行冲破这道无形的阻力,可遇上的却是更大的反制。 “师兄,这好像是道结界。”身后孟疏尘观察了下那层透明的罩子,道,“布下结界之人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怕是不能强行突破。” 萧雪澜也感受到了这股阻力施加给他的压力,他和布下结界者的修为,只怕是相差了几个境界,对方至少是大乘境的高手。 明白不能力抗,萧雪澜再不甘心也只得驱动霜寒回到了崖底。 金兰攻略夭折在第三步。哔了狗。 两人回到崖底,分头探查,却发现周围都是密林,似看不见尽头,从崖底往上望去,层云密布,不辨昏晓。 没发现可以离开的出口,二人回到寒潭处集合。 萧雪澜重新点燃了篝火,这点火光是漆黑的崖底唯一的光亮。 萧雪澜道:“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只能等外面的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寻到这里。” 孟疏尘道:“可就算他们发现我们失踪,也不一定能寻到这里,就算寻到这里,他们进来也同样出不去。” “我来试试发信号管不管用。”萧雪澜从袖中取出储物囊,从里面掏出了示警烟花,当空射出,只见一道明亮红光呼啸升空,然后……果不其然被上方的结界挡住,光芒瞬息。 萧雪澜摊了摊手,惋惜道:“连信号也发不出去。” 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不在服务区”啊! 孟疏尘默然片刻,语气幽幽道:“是我连累了师兄,若不是因为我,师兄也不会被困在此处。” 萧雪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一个琴修不擅御剑,若不是我心急追那黑衣人,你也不会从上面掉下来,我这还没来得及自责呢。” 孟疏尘抬头看他,语气郑重问:“师兄真是这样觉得吗?” 萧雪澜含笑点头道:“自然。” 孟疏尘像是被他脸上笑容灼伤了眼,低下头含糊地说了几个字,萧雪澜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孟疏尘闷声道:“你又笑了。” 萧雪澜挑眉:“是人都会笑,这有什么奇怪的?” 孟疏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 虽然被困在了结界里,萧雪澜也没打算坐以待毙。这里是寒岳剑派的地盘,能在剑仙崖下设下一个这么大的结界,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准入不准出,或许这结界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而设。 萧雪澜联想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梳理了下剧情:先是孟疏尘发现了石壁上剑招的秘密,线索指向剑仙崖底;然后他们就遇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是从崖下爬上来的,所以之前不管他们在剑仙崖上怎么加强巡逻,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最后他们为了追凶,阴差阳错之下进了剑仙崖下的结界之中。 黑衣人为何要对去过剑仙崖的修士下手? 剑仙崖下的结界又是为隐藏什么秘密而布? 萧雪澜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坑爹系统发布的任务是“探索剑仙崖下的秘密”,他一直忽略了这个“下”字,把重点放在了剑仙崖上,原来任务真正目的地就是在这里啊! 想通了这点,萧雪澜反倒安下心来,环顾四周,都是一些灌草树木,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有眼前这片深潭最值得一探。 刚刚往下跳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潭水并非寻常体感上的冰冷,里面似乎还掺杂着浓烈的戾气和怨气,这种令人窒息的凉意,深入骨髓,能激发出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感。 萧雪澜提剑走到潭边,水面上寒雾氤绕,即使是在岸边都能感觉到水里的阴郁之气。 萧雪澜几乎可以断定:“水下有东西。” 孟疏尘抱琴站到他身旁,面色凝重,道:“探不出妖气,也感应不到鬼气,会是什么?” 萧雪澜桃花眼微眯,道:“有高人布下结界困它在此处,绝对不会是善类,在出去之前,你我还是小心为妙。” 第12章 看到希望的第二天 剑仙崖底薄雾冥冥,时间一点一滴消逝,也不知崖上此刻是白昼还是夜晚。 萧雪澜和孟疏尘两人原以为寒潭里的东西会出来作祟,可他们戒备地观察了许久,除了潭面上偶尔冒出来的两三个气泡,潭面始终风平浪静,一丝异动也没有。 萧雪澜御剑低空在崖底飞了一圈,他们的位置位于寒岳山脉的两座大山中间。 这里地势开阔,密林丛生,前后都是坚硬的山体,不可能破山而出,而左右和上空都已经被高手布下的结界包围,这下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萧雪澜沿路捡了些木柴树枝,回到寒潭边,升起一堆更旺的篝火。 萧雪澜往篝火里扔了一截树枝,火堆里噼里啪啦炸出几点火星,他叹了一口气道:“四处都看过了,都没找到出去的路,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看见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生物,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人来救了。” 孟疏尘原本披散的墨发已经被他重新束好,熊熊火光映照下,衬得他面若冠玉,眸若亮星,他盘腿而坐,腿上放着独幽,指尖偶尔拨出一两个音律,倒是显得十分镇定。 萧雪澜百无聊赖道:“可若是外面的人永远发现不了这里,我们难道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孟疏尘默然,他其实心里也没有答案,可没由来觉得,只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块儿,哪怕是龙潭虎穴,他都感觉无比心安。 萧雪澜被困在这么个玻璃罩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实在憋屈,瞥了一样处之泰然的孟疏尘,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孟疏尘的龙傲天光环能不能帮他俩离开这里。 不过此刻不失为一个和孟疏尘交心的好时机,萧雪澜悄悄挪动自己的位置,坐的离孟疏尘近了些,支颐看他,饶有兴味问道:“孟师弟,你说如果我们一直都被困在此处,没人发现我们,也没人会来救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孟疏尘感觉到萧雪澜靠了过来,脊背僵直了一瞬,道:“不会,一定会有人找到这里,师兄和我都会得救。” “我不都说了是‘如果’吗?”萧雪澜伸了个懒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咱们随便聊聊,不然太压抑,会把人憋疯的。” 孟疏尘摇头道:“对不起师兄,我没想过这点。” 萧雪澜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其实也没想过万一真的出不去,他要怎么办。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他曾经看过那么多荒岛求生的小说,却没想到,某一天,这种孤立无援,全世界仿佛只有你一个人,你每天睁眼就要考虑如何生存下去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萧雪澜又道:“那咱们换个话题,假如咱们等不到人来救了,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感到遗憾的?” 孟疏尘侧头看他一眼,平静道:“太多未了,无从说起。” 萧雪澜微微挑眉,这是话里有话啊,看来主角心里藏的事不少,不管能不能出去,这可是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他得把握住咯。 萧雪澜追问道:“那不如就说一个你最想实现的罢?” 孟疏尘十指轻轻抚上琴弦,低下头,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坚定,“修行大成,替我兄长分忧。” 无cp小说的男主,果然都有一颗强大的事业心。 萧雪澜听到这样的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点头认真道:“孟师弟一定会得偿所愿。” 孟疏尘耳根有些红,抬眸看他,问道:“那师兄呢,师兄又有何心愿?” 萧雪澜愣了愣,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可多了。 可实现这些心愿的前提都是,首先他得在这本书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没错,他要抱紧孟疏尘的大腿,好好活下去。 想到这点,萧雪澜心中豁然开朗。他想着这件事该如何说才足够委婉,带着小心缓缓道:“实不相瞒,我内心一直渴望一件事。” 孟疏尘听萧雪澜如此郑重的语气,心跳忍不住加速,耳根更加红了,默然垂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萧雪澜心里也十分紧张,眸光闪烁瞥了一眼孟疏尘腿上的五弦琴,“我想要一个绑定奶。” 等等,我特娘的刚刚说了什么? 萧雪澜看见孟疏尘讶然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疑惑,心中懊恼万分,怎么鬼使神差地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了?孟疏尘怎么可能知道“绑定奶”是什么玩意儿? 萧雪澜忙解释道:“‘绑定奶’这个东西,通俗地讲就是‘辅助’。” 孟疏尘眉峰轻蹙,仍是不解:“辅助?” 萧雪澜想了想这到底该怎么说,语无伦次道:“举个例子,一个琴修、一个剑修,这个琴修以后只弹琴给一个剑修听……他们两个这就叫绑定了。琴修的琴音能够辅助剑修提升战力,增进修为……所以说,琴修是剑修的辅助……” 萧雪澜内心:我、恨、我、自、己! 我到底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孟师弟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神经病啊! 可孟疏尘听完,眉头虽然仍皱着,唇角却好像往上勾了勾。 也不知道是不是烤火时间长了,萧雪澜觉得孟疏尘的脸似乎有点泛红。 一声短促的琴音突兀地响起在静谧的崖底,似有回音,余韵悠长。 萧雪澜:“……” 因为有琴宗都是琴修,所以寒岳弟子会学习一些入门的琴语,刚刚孟疏尘所弹,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短音,代表的也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意思—— “喏”。 萧雪澜眼中满是诧异,小心翼翼问道:“孟师弟,手滑了?” 回答他的既不是孟疏尘的肯定之言也不是否认之言,而是身旁寒潭中央骤然响起的一声巨大的“噗通”声…… 第13章 看到希望的第三天 一个不明物体落入寒潭中央,溅起巨大水花,萧雪澜、孟疏尘二人各执剑抱琴做出迎战姿态,紧紧盯着潭底的动静。 可除了水面上一圈圈铺开来的涟漪,那落入寒潭的东西却没有浮上来,反倒是结界上方,紧随而来一道白色曼妙的身影。 萧雪澜向上定睛一看,来者居然是水云绫! 水云绫乘照影剑而来,脚边亦步亦趋跟着一只雪团似的灵宠,吊睛白额,绿瞳细尖,身形似山猫大小,被毛蓬松亮滑,脚下生风,威风凛凛。 萧雪澜诧异出声:“绫师姐?” “萧师弟?”水云绫柳眉轻拧,认出了寒潭边站着的人,面上惊疑一闪而过,随后略带焦急问道,“师弟可发现一黑衣人踪迹?方才我在上面打伤了他,他从上面掉下来,应该掉在了这附近。” 难道说,刚刚那掉到水里的东西就是……萧雪澜和孟疏尘对视一眼,指向寒潭中心,道:“刚刚听到潭里有东西掉下去的响声,应该是绫师姐所追之人。” 水云绫略一点头,对着脚边的灵宠下令:“小白,把人救上来。” 那被唤作“小白”的灵宠得令,忽地身形暴长,体型从山猫大小幻化成一头身姿矫健的成年白虎,昂头一声虎啸,行动快如闪电般冲入寒潭中央,不一会儿就从潭底找到那黑衣人,咬着他的衣领,将他拖上了岸。 萧雪澜一看那人,乐了,这不就是害他们困在这结界中的“蝙蝠侠”吗?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水云绫按落剑身下来,说明来由:“凌云宗发现萧师弟你失踪,将消息报到师尊处,师尊再次命我来剑仙崖探查消息,却不想碰到此人鬼鬼祟祟藏在崖下,一路追踪他我才寻到这里,却不知萧师弟你为何也出现在此处?” 萧雪澜解释道:“说来话长,总之,我也是发现了此人形迹可疑,因为追踪他才误入了此处,被困至今。” 水云绫瞥了站在萧雪澜身旁的孟疏尘一眼,发现他身上穿着的是寒岳的服制,好奇问道:“这位是?” 萧雪澜介绍道:“他是此次新入门的弟子孟疏尘,孟师弟,这位是玄霄宗掌门真人的首徒,你可称‘绫师姐’。” 孟疏尘行礼道:“绫师姐。” 水云绫柳眉轻挑,看到孟疏尘手里抱着的五弦琴,唇边微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噢,琴修、姓孟,又是有琴宗的师弟罢。”手旁的小白感受到主人的不快,摇晃着大脑袋蹭上水云绫的手,似是安抚,水云绫给他顺了顺毛,指着地上直挺挺躺着的黑衣人,柔声命令道:“把他弄醒。” 小白“嗷呜”一声,脚步轻快地奔到黑衣人身边,抬起前爪,朝黑衣人胸口就是重重一拍,黑衣人吃痛,从昏迷中惊醒,捂着胸口吐出了胸腔中的积水,呻、吟道:“哎呦……疼死我了!” 萧雪澜听到此人出声,感觉似曾相识,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面纱,果然下面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怀璧?怎么是你?!” 钟怀璧从昏迷中醒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虎头双目炯炯对着他喷气,吓得他惊魂未定,忙爬起来滚到一边,等听到萧雪澜的声音,又如获救星般扑过去,大喊:“萧师兄!救命!有虎妖吃人!” 萧雪澜冷着脸将他从自己身上扒开,沉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扮作黑衣人的样子伤人?” 钟怀璧一脸莫名,定下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水云绫和孟疏尘皆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就像看敌人一般,而自己身处的位置更是他从没来过的地方,脑中乱成一堆浆糊,愣愣道:“我这是在哪里?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什么黑衣人伤人?我根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萧雪澜拽住他的手腕,蹲下身来与他平视,目光攫住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不得欺瞒。” “你要我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钟怀璧急的欲哭无泪,“我本来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觉,怎么一睁开眼就到了这里?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萧雪澜与钟家兄弟俩相熟已久,知道钟怀璧为人,性格唯诺,没有主见,虽无大志,但秉性良善敦厚,实在不像作奸犯科之人,况且,他初来乍到寒岳,根本没有行凶的理由。 萧雪澜略一沉吟,看向水云绫,道:“绫师姐,此事有蹊跷,据我所知,怀璧绝不像是会做此事的人,还请给我一点时间,查明真相,再回禀掌门真人,可好?” “萧师弟,不能因为你与此人有旧交就心存包庇,此事证据确凿,他无从辩驳,我劝他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虽是这么说,水云绫还是抬手收了剑。 “多谢师姐。”萧雪澜颔首致谢,又对钟怀璧威胁道:“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老实回答,否则我就叫钟珏亲自过来把你押回燕子楼,你大哥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钟怀璧脸皱成苦瓜,右眼皮狂跳:“萧师兄,我是不是……闯什么祸了?完了完了,要是被我兄长知道,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萧雪澜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钟怀璧抿了抿嘴,委屈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点头道:“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云绫出言质疑:“你怎知他所说就一定是真?口说无凭。” 在一旁默了许久的孟疏尘淡声道:“我有办法。” 萧雪澜面露不解看向他,孟疏尘迎向他的目光解惑道:“真言术。” 孟疏尘席地而坐,指尖拨弄琴弦,琴身上缓缓流淌出一段旋律,钟怀璧听到的瞬间,双眼便自动失焦,像一具木偶般眼神空洞地坐在原地。 孟疏尘边弹边轻声道:“师兄问吧,他说不了谎。” 萧雪澜便靠近钟怀璧耳边问:“黑衣人是不是你?” 钟怀璧的声音不带感情:“是。” 萧雪澜又问:“之前上剑仙崖的修士受伤,是不是都是你所为?” 钟怀璧答:“是。” 萧雪澜眉心皱起:“你为何要这么做?” 钟怀璧沉默了一会儿,脸上表情甚是苦恼,似是努力回想原因,最终还是刻板地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答案?费尽心思伤了那么多人,结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钟怀璧外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水云绫忍不住问:“孟师弟,你这真言术会不会出错?” 孟疏尘淡定道:“绝不会。” 水云绫哂笑一声不敢苟同。 萧雪澜凝神思考了一下钟怀璧这么回答的原因,除非,他是受人控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被人摆布行为,所以事后才会说自己不知道这些事。 “是谁告诉你剑仙崖的秘密?”萧雪澜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钟怀璧立即回答:“千机虫。” 那只藏在钟怀璧耳朵里,浑身碧绿的虫子?萧雪澜感到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破案了,孟师弟可以停下了。”萧雪澜让孟疏尘停下弹奏,然后在钟怀璧耳边打了个响指,一脸嫌弃道,“醒来。把你耳朵里的小虫子交出来。” 钟怀璧眼神恢复清明,讷讷道:“什么?这又关千机虫什么事?” 萧雪澜道:“如果我所料没错,应该是你耳朵里这只虫子蛊惑了你,在你熟睡的时候,控制了你的心神,操纵着你做下的这些事。” 钟怀璧捂住耳朵,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 萧雪澜嘴角虽含笑,微眯的桃花眼中却不含笑意,冷声道:“不可能?千机虫不是通晓古今吗?你不如问问他剑仙崖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再问问他,这破地方到底该怎么出去?” 钟怀璧半信半疑,期期艾艾道:“我……我,师兄、你稍等,我来问、问。” 钟怀璧捂着耳朵,背对着其他三人,开始小声絮叨,像是自言自语,忽而点头,忽而又摇头,到最后,不知道他耳朵里的虫子和他说了些什么,倏地原地跳起,痛心疾首喊了一声:“什么?!” 萧雪澜被他一惊一乍弄得心烦,不悦道:“你们一人一虫说完了没?” 钟怀璧回头,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丧气道:“完了完了!萧师兄,这下我可真闯下弥天大祸了!你现在就算打断我的腿也没用,咱们都出不去了!” 水云绫停下了抚摸小白毛茸茸大脑袋的手,不屑冷笑:“装神弄鬼。” 钟怀璧捶胸顿足道:“千机虫和我说,这里的结界是九曜圣君布下的!” 第14章 看到希望的第四天 钟怀璧话说完,其余三人同时陷入了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九曜圣君布下的结界,就算是寒岳四位宗主亲至,都没有把握强行突破,何况他们这四个境界远不达大乘境的弟子。 水云绫冷冷瞧了钟怀璧一眼,提剑道:“焉知你是不是在诓骗我们?我从未听师尊说过,寒岳有什么圣君布下的结界,等我先破了这里,再带你去师尊面前复命。” “那个……其实我有话还没说完。”钟怀璧从萧雪澜身后探头探脑出来,举手小声道。 萧雪澜反手就是一个爆栗,佯愠道:“还不快说。” 钟怀璧捂住额头,苦着脸道:“千机虫和我说,九曜圣君布下此结界是为了保护寒潭底下的东西,那东西事关重大,如果见天日必会引起天下动荡。可圣君已身陨,结界力量日渐衰弱,千机虫担心有一日此物终会再降临人间,所以才会控制我去暗害那些修士,制造风波,让修士们都远离剑仙崖,保护崖底的秘密。” 萧雪澜追问道:“千机虫为何会知道崖底的秘密?它又为何要保护这个秘密?” “因为……”钟怀璧顿了顿,“千机虫上一任主人,就是九曜圣君……圣君飞升之后,把千机虫留在了人间,机缘巧合之下,被燕子楼得到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次剑仙崖风波里还能牵扯出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内情,心中又都十分好奇这寒潭底下到底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值得圣君为此废心遮掩。 能引起天下动荡的东西,是妖物?魔物?又或者是什么先天至宝? 就在众人揣测之际,寒潭上突然连续翻涌起巨大的气泡,水花翻腾,水面上涨,寒潭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流动漩涡。 “不妙,潭下有异动!”萧雪澜话音未落,“铮、铮”两下剑吟,霜寒与照影已经同时出鞘,水云绫身旁白虎,虎背弓起,瞪着前方跃跃欲试,只待主人下令迎战。 孟疏尘也将独幽横于胸前,两下弦响,两个剑修瞬间感觉到体内真元恢复不少。 与此同时,潭面上空慢慢聚集了一堆雷云,云中电光忽闪,雷声隆隆。 萧雪澜喝道:“何方妖物作祟?” 钟怀璧又从他身后冒头出来,小声道:“千机虫和我说……这个结界里同时封印着……一头魔蛟,负责看守潭下的东西。如果打败魔蛟,取出水下的东西,结界便可解除,我们就能出去了。” 魔蛟?活了上千年的魔蛟?萧雪澜心中惶惶,靠,我就知道这个坑爹系统发布主线任务怎么可能这么好完成!要死不死被困在结界里就算了,现在还冒出个大boss,这个副本怎么说开启就开启?我还没来得及升级装备呢! 伴随一声威严响亮的蛟吟,一道黑色长条从潭底冲上来,蜿蜒数丈,盘旋在寒潭之上,身形似龙却非龙,狰狞的蛟首额上只有两截短短的角,全身披覆黑色的鳞甲,一双锐利的爪子蜷缩在腹下,泛着寒光。 想必是结界中接二连三有人闯入,动静惊扰了潭底沉睡了千年的魔蛟,此刻魔蛟可怖的蛟首上满脸的不耐烦,阴毒的眼睛不住打转,阴森森地打量着岸上的四人,蛟尾一下一下扑打在水面上,卷起波浪。 萧雪澜正浑身戒备地与魔蛟对峙,脑中却忽然响起了系统机械的女声:【恭喜宿主成功开启主线副本“喋血剑仙崖”,同时解锁新的人物属性:主角光环,主角光环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场内限量极品道具。本副本分单人、组队两种挑战模式,击杀本副本的终极boss“千年魔蛟”后,角色人物可获得20点存在感,100点主角光环奖励,单人挑战模式奖励翻倍。请宿主自行选择通关模式。】 萧雪澜:【……】 单人挑战奖励翻倍,就是40点存在感,200点主角光环,说实话,有点心动。 不,不是有点,是非常心动! 但是……萧雪澜看了眼前的庞然大物,心里发怵:【我想先了解一下,如果挑战失败会怎么样?有没有复活功能?】 系统:【如果挑战失败,副本将会重置,同时角色人物将会进入虚弱状态,各属性值降低40%。复活功能正在研发,尚未投入使用。】 萧雪澜怒吼:【有没有这么坑爹的?!打个副本红蓝药没有就算了,还不许带复活币?死了还降属性值?这设定太不平衡了!这个系统究竟是谁策划的?我要给他寄刀片!】 系统冷漠脸:【请宿主尽快选择通关模式,倒计时5、4、3……】 萧雪澜:【我一个浑身60级装备的账号拿什么去砍80级的boss?!组队组队!】 刚选完挑战模式,就听到寒潭里的魔蛟口吐人言,声音浑厚如滚雷:“一千多年了,是谁胆敢惊扰本座!” 萧雪澜刚想开口说先礼后兵,却被水云绫抢白,她手中照影剑指魔蛟,神情冷若冰霜,喝道:“我们乃寒岳剑派门下弟子,你这孽障,若是识相,速速交出九曜圣君留下的圣物,我们或许还能留你性命!” 萧雪澜:“……” 后台大口气就是强硬!对着千年魔蛟都能义正言辞说出这番话,这大师姐的人物设定,完全就是游戏里那种生怕天下不乱到处惹事,正义感十足的npc啊! “寒岳弟子?好大的口气。”魔蛟丝毫没把四人放在眼里,利爪一伸一缩漫不经心地在水面上弹水花,漆黑的蛟首上仿佛有冷笑浮现,“你们祖师爷将本座困于此处千年,这笔帐本座迟早要和他算,今日就先从你们身上讨点利息。” “孽障休要猖狂!”水云绫催动真元,念出剑诀,先挥出一道剑气朝魔蛟身上砍去试探对手实力,可魔蛟浑身鳞甲坚硬似铁,那道剑气砍在它身上只摩擦出些许火花,没伤到它丝毫。 魔蛟口中发出桀桀笑声,阴冷道:“雕虫小技。你们不是想要九曜留下的宝贝吗?本座可以给你们。” 萧雪澜对魔蛟的话半点都不信,“你这妖孽,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魔蛟身躯舒展,阴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算计,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你们祖师爷费尽心机隐藏的宝贝是什么?” 钟怀璧忽然探头道:“不要听它的话!他在蛊惑我们!” 魔蛟俯冲下来,蛟腹贴着水面游动,循循善诱道:“本座来告诉你们,本座守护了千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是天下最后一丝鸿蒙紫气,是大道之基,得之便可飞升成圣!” 它满意地看到对面四人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继续蛊惑道:“想要吗?本座可以把它给你们……其中的一个。” 魔蛟能洞悉人心,擅用言语激发人的欲念、贪念,此刻他摆动身体游于潭面上,与黑色的寒潭融为一体,唯剩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 岸上四人俱是心神一动,仿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部分被挖掘出来,那些见不得人的欲、望叫嚣着想要冒头。 孟疏尘最先稳住心神,拨动两声锐利的弦响,惊醒了目光已开始显现茫然的其余三人,清音入耳,灵台立即变得清明一片,那些阴暗的念头被重新拽入了深渊。 钟怀璧抚着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就说了!不能听这魔头说话!差点着了他的道!” 魔蛟狞笑道:“不相信?本座守了这东西一千多年,这一千年来,本座日日夜夜被困于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本座把这东西给你们,这结界自然就解除,本座也得解脱。大道之基,飞升成圣,你们就不心动?” 钟怀璧冷哼道:“既是大道之基,你自己怎么不留着用?还不是因为这结界与你息息相关,一旦鸿蒙紫气离开原本的位置,结界就会消失,你也会随之灰飞烟灭。所以鬼才信你会把它给我们!” 魔蛟仰天一声吟啸,蛟首冲向岸上四人,血红双瞳迸发慑人光芒,紧紧凝视钟怀璧,似能看透人心,冷冷道:“有了大道之基,你行事便可随心所欲,再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约束,天地之大,任你逍遥!” 钟怀璧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蛟首一转,又面向水云绫,白虎预感到危险,脊背弓起,虎尾绷直,喉间发出低沉警告,魔蛟盯着一人一虎桀桀发笑,道:“有了大道之基,无论是九重天还是十八层地狱,哪里去不得!万物生灵的生死于你,都只不过是一念之间!你就忍心让他的灵魂永远困在里面?” 水云绫与白虎对视一眼,握着照影剑的手微微颤抖,贝齿紧咬下唇似陷入内心挣扎。 孟疏尘敏锐地感受到身边两人的不对劲,手抚上琴弦,“清音诀”刚起了一个调,魔蛟一声怒吼,吟啸声盖住了琴声,血瞳转向孟疏尘,森冷道:“还有你!有了大道之基,你就是道!众生皆会臣服于你脚下!你想守护的,你想拥有的,你最渴望的……应有尽有,岂不快哉!大道之基,谁想要,就杀了其他人!活到最后的,本座就把这宝贝赠给你!” 孟疏尘被那声蛟吟震慑,心念起伏,咬破了舌尖,才勉强定住心神,沉声道:“不能再听这魔物说话,他在蛊惑我们自相残杀!” 第15章 看到希望的第五天 四人之中,魔蛟似乎只对萧雪澜没有兴趣,他能准确说出其余三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却看不透萧雪澜的内心,只觉此人心境纯澈,心中的欲也实在简单,没有复杂的过去,甚至看不透他的未来,这样的人,他蛊惑不了。 孟疏尘守住灵台,真元凝聚指尖,弹响“清音诀”,琴声悠长清透,将陷入迷茫之中的两人重新唤醒。 水云绫连续着了魔蛟两次道,美目浮现怒意,恨声道:“孽障休要再费口舌,我等寒岳弟子岂会听你摆布!当年圣君封印你在此,本是饶你一命,给你赎罪的机会!可你不思悔改,反又生邪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魔蛟见蛊惑不成,长吟一声,摆动蛟躯,利爪屈伸朝着水云绫狠狠抓去。 水云绫避开攻击,掠到不远处一块岩石上,稳稳站定,祭起照影,朝萧雪澜方向喝道:“萧师弟,起阵!” 萧雪澜无声点头,足下踏出,纵身跃向魔蛟身侧,随后祭起霜寒。 玄霄宗剑修擅近战,剑招凌厉狠绝,招招冲着对手的命门刺去,而凌云宗剑修擅远攻,剑招灵活多变 ,攻势往往出其不意。 这边霜寒与照影两把神兵祭起,将魔蛟围在寒潭中央,成夹击之势,两人同时念起剑诀,剑阵布开,将魔蛟巨大的身躯笼罩在一片剑影之中。 剑阵极耗费剑修真元,一旦真元供不上,剑阵威力就会极大减弱,还好有孟疏尘在旁抚琴相助,两个剑修只觉丹田处源源不断涌上热流,气脉畅通,剑阵内攻势大盛! 魔蛟被封印在此千年,吸收不到生灵之气,修为相比当年衰退不少,此刻被困剑阵中,一时竟然突破不了,阵中剑气锋利,在魔蛟粗壮的身躯上砍出数道伤口,鳞甲脱落,皮肉翻卷。 魔蛟吃疼,狂性大发,在寒潭之上不停翻滚,对天一声震耳欲聋的蛟吼,红着眼奋力朝岸上的孟疏尘扑过去,只有先杀了这个碍事的琴修,这两个剑修的剑阵才可破! 孟疏尘看见魔蛟向自己袭来,冷静地变幻步法躲过魔蛟利爪一抓,手下琴声不绝,眉宇之间镇定自若。 魔蛟忍受着背上的重伤,蛟尾在地上狂扫,卷起岩石飞沙,阻挡霜寒、照影的攻击,蛟腹弓直,再次朝孟疏尘扑去,打定主意要先杀了这个琴修! 孟疏尘经过几次避闪,不知不觉竟被魔蛟逼到绝路,退无可退! 萧雪澜忧心大喊一声:“小心!”立即唤回霜寒,御剑疾驰过去。 孟疏尘眼睁睁看着魔蛟利爪阴影朝自己罩下来,以为必死无疑,情不自禁阖上双眼迎接灭顶之灾,却没有感受到预感的疼痛,身体一轻,人已被拦腰抱起,躲过了被蛟爪穿心的噩运。 孟疏尘睁眼,眼前出现的是萧雪澜的脸,那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眼中满含担忧之色,听他在自己耳边关切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看着眼前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人,孟疏尘呼吸一窒,心跳仿佛都停在了这一刻,佯装镇定道:“无事,多谢师兄相救。” 琴声停了,而萧雪澜为了救孟疏尘离开阵眼,剑阵也不攻自破。魔蛟气焰更盛,一鼓作气,摆动蛟尾狠狠拍向萧雪澜和孟疏尘两人的位置。 水云绫:“师弟当心!” 钟怀璧:“萧师兄小心后面!” 蛟尾粗壮无比,这一拍似含千钧之势,萧雪澜心惊胆战之下,全凭本能将孟疏尘护在身下,自己以背抵挡这一击。还好霜寒飞的够快,在蛟尾扫过来的时候,加速飞出了蛟尾的攻击范围,可饶是这样,萧雪澜后背还是被蛟尾上的鳍重重扫到。 萧雪澜后背受伤,鲜血立即浸透了身上白衣,气血翻涌,调动不了真元御剑,抱着孟疏尘从剑上跌落,伏在他身上吐出一口鲜血,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水云绫骑着白虎飞过去,提剑横在魔蛟身前保护二人,钟怀璧也从躲着的岩石后面冲出来,从储物囊中掏出机关匣向魔蛟射出符咒,口中叫嚷不休:“啊呀呀!妖孽!敢伤我萧师兄,我和你拼了!” 魔蛟不耐烦地神爪将那些符咒挡开,暂时停了攻势,胜负已定,它捏死这几个人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魔蛟孤寂了千年,这是第一次有人闯进结界,起了好好玩弄一番,再将这些人吞下的心思。 水云绫蹲下身查看萧雪澜的伤势,焦心道:“怎么样?萧师弟怎么样?” 孟疏尘眉心紧皱,额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萧雪澜,呼吸急促道:“背上重伤,需要治疗。” “我这里有药!”钟怀璧飞快从储物囊中翻出两瓶伤药,递给孟疏尘,“这瓶外敷,这瓶内服,都是疗伤圣药,见效极快,萧师兄不会有事的!” 魔蛟盘旋在空中,俯首阴森道:“弱小的凡人,妄图和日月争辉!本座劝你们还是勿做无谓挣扎,不如仔细考虑一下本座方才的提议,你们谁能活到最后,本座就把鸿蒙紫气送给他!否则你们统统都要死!” “你放屁!”钟怀璧不管从储物囊里掏出些什么符咒法器,统统朝魔蛟身上扔过去,骂道,“就算我们打不过你,你也出不去!你永生永世都会被封印在这里,等着变成……变成鱼干吧!” 魔蛟阴笑不止,血瞳盯向孟疏尘,蛊惑道:“这个剑修是为了救你才会身受重伤,都是因为你无能、无用、实力不济!现在看见他血淋淋的样子,滋味如何?要不要试试变得更强大?这样你就可以保护任何你想保护的人,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你而受伤,你再也不会感到内疚和痛苦……鸿蒙紫气就在你眼前,唾手可得,只要你愿意……” 孟疏尘抱着萧雪澜的手微微发抖,听了魔蛟这些话,心底的失落、自责、无力感……汹涌地漫上心头,理智一点点从他脑海中剥离,眼前只有萧雪澜血色尽失苍白的脸,双眸紧闭,好像再也看不见那双含笑看着自己的温润眼眸…… “大师姐……我看孟师兄、他好像有点不对劲!”钟怀璧最先发现孟疏尘的不正常,“好像变了个人?!” 水云绫也感觉到了,原本气质疏离内敛的孟疏尘,周身似乎连气场都变了,压抑得令人心慌,忍不住道:“孟师弟,你休要听这妖孽胡言乱语!稳住心神,不要被他迷惑了去!” 孟疏尘不言不语,将萧雪澜扶靠在岩壁上,转过身竟然将霜寒握在了手中,墨眸不知何时变成了浅浅的琉璃色,衬着他一张苍白的脸,无端显出一丝邪态。 孟疏尘眼神冰凉,唇色淡淡,嘴角勾起冷笑时显得格外邪魅,对着魔蛟冷冷道:“你说的没错,鸿蒙紫气我要,可伤了他的,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神,我都要他、死!” 第16章 看到希望的第六天 真武大殿前,尸山血海,血色的火焰蔓延至山顶,将所接触到的一切尸体生灵燃烧为灰烬,传承千年的寒岳剑派,已经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这场正邪之战,寒岳牺牲了数不清的人,如今真武大殿之前,只剩了几个人严阵以待守卫在殿前,维护着寒岳最后的尊严和道统。 萧雪澜从昏迷中醒来,拿起身旁的霜寒剑,撑着起身,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烈画面,他环顾四周,陷入迷茫。 突然有一人,红衣胜火,手中握剑,一步步朝真武大殿走来,地上血流成河,他每走一步,脚下便仿佛盛开出一朵血色莲花。三尺青锋饮足了血,杀气凛然,源源不断的血从剑身上滴下来,在地上蜿蜒开一条血迹,又被身后熊熊的烈焰吞噬。 那人容貌俊雅,可眉宇间却邪气毕露,嘴角始终含着一丝狠绝笑意,浅浅的眸色染上血光、火光,妖冶邪魅。 “孟疏尘!你也曾为寒岳弟子,却自甘堕落勾结妖人,多行不义,倒行逆施!你杀尽亲族,屠戮师门,你就不怕遭到天谴?!今日你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正道绝不会放过你!” 孟疏尘似是听到了可笑之言,冷冷哂道:“我即是道,又何惧天谴?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胜了,我就是正!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自诩正义、名门正派,背后的嘴脸却是一个比一个伪善自私,难道你们自己就不觉恶心?从今以后,自寒岳始,天下道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寒岳道统绵承千载,岂会轻易消亡!今日这里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会向你这个魔头屈服!” 孟疏尘抬起手里的剑,不带感情道:“那就来吧。” 萧雪澜愣愣地看着孟疏尘出手一一杀死那些反抗的人,迟迟没缓过神。 这人虽然长着和孟疏尘一模一样的脸,可从神态上看,毫不相同,分明是两人! 可为什么刚刚有人也称他作“孟疏尘”?! 孟疏尘不是琴修吗?怎么会用剑?这人为什么要屠杀寒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萧雪澜痛苦地抱头,大殿之外,尸横遍野,地上倒下的,有些甚至是他无比熟悉的脸,可现在都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死不瞑目。 他看到不远处的水云绫以剑撑地,单膝跪在地上不辨生死,白衣上血迹斑斑,护身法宝锁魂绫已成碎片,白虎怒目圆睁倒在她脚边,已经死去多时。 心口处传来剧痛,萧雪澜吐出一口鲜血,重新跪到在地,刚想爬起来,一道灭顶阴影已经迎头罩下。 萧雪澜抬起头,眼前是孟疏尘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孟疏尘淡淡一笑,邪气十足:“萧师兄原来在这儿,叫我好找。” 萧雪澜抬起手背擦去嘴角鲜血,冷冷道:“你不是孟疏尘。” “孟疏尘”微怔,复又笑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那个废物,没想到只有你看出来我不是他。可惜了,如此聪明的人,也要为寒岳而死?若是你能归顺我,寒岳能给你的,我十倍与你,如何?” “做梦。”萧雪澜靠着霜寒的力量,强撑站起,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孟师弟又在何处?你把他怎么样了?!” “孟疏尘”眸底浮上讥讽,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亲自去地狱里问他吧。” 萧雪澜只觉心口一凉,“孟疏尘”手中的剑已经贯入胸口,又觉一热,剑被拔出,身体里温热的血液喷涌四射,模糊住了他的视线…… 剑仙崖底,结界之中。 萧雪澜从梦中一脚踩空,满头冷汗惊醒了过来,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探去,想握霜寒在手,却摸了个空,反倒是牵动到了他背上伤口,尖锐的疼痛令他清醒不少。 眼前不再是真武大殿前的漫天火影血光,他仍被困在剑仙崖下,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寒潭上,一场人蛟大战正斗到激烈处。 魔蛟被水云绫的锁魂绫牢牢缚住,行动受阻,白虎伏击在身侧,不时扑向魔蛟后背撕咬,而孟疏尘持剑飞空与魔蛟缠斗在一起,一道道黑色剑气砍在魔蛟躯体上,黑鳞翻卷,深可见骨,伤口上隐约泛着黑气,不像是正常的剑气所伤。 再看孟疏尘,墨发凌乱,与往日的温和内敛大不相同,那狠戾张扬的眼神就像是萧雪澜刚刚梦中所见的一般无二,完全换了个人! 魔蛟在孟疏尘毫不留情的强势攻击下渐渐败下阵来,疯狂扭动着蛟躯拽着锁魂绫闪避孟疏尘的剑意,一声凄厉的蛟吼,魔蛟从空中坠落到寒潭边,对着孟疏尘喘息着求饶道:“饶了我!你要是饶我一命,我就把鸿蒙紫气送给你……求你……” 又是一道剑气挥出,把魔蛟的蛟尾生生砍断,孟疏尘琉璃色的眸中一片残忍的杀意,冷冷道:“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魔蛟惨吼连连,猩红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为什么?你身上……也有魔气!我们是同类!你为何要帮这些修士?!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疏尘冷笑一声:“凭你也配问!” “哈哈哈,好!你绝我生路,本座也不会放你好过!”魔蛟做了几千年的妖王,也有几分傲气,见求饶无效,起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锁魂绫振动,水云绫率先感知魔蛟的想法,出声提醒道:“小心!它要自爆元神!” 水云绫不敢恋战,收了锁魂绫护住自己,魔蛟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冲上空,就在它打算自爆元神之时,忽然身体一僵,直直坠下来,巨大的蛟躯砸在地上,寸寸化为粉末,竟然灰飞烟灭了!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突发的变故惊讶,这时,一个人头从寒潭上面浮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咋呼道:“哎呀!要取这东西费了我好大功夫!怎么样?这魔头死了没?!” 那人自然是消失了许久的钟怀璧。 原来,他趁着魔蛟和孟疏尘他们缠斗,一时不备,偷偷潜进了潭底,将魔蛟看守的鸿蒙紫气取了出来。那鸿蒙紫气是结界关键所在,一旦离开位置,结界自破,而魔蛟生死与结界息息相关,结界一破,魔蛟随之灰飞烟灭。 魔蛟修为深厚,若是元神自爆,这方圆几十里都将为其所害。这下算是死里逃生,水云绫冷若冰霜的脸上难道浮上一丝笑意,不吝夸赞道:“你倒是个机灵的,快上来。” 水云绫抛出锁魂绫将钟怀璧从寒潭里拉了上来,钟怀璧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玉匣,拿给水云绫看,“大师姐,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东西?我在水下面游了一圈,除了这个没发现别的,我就把它拿上来了。” 那玉匣四四方方,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像是古老文字的铭文,匣上四角凹陷,整个玉匣似一整块白玉,浑然一体,找不到可以开启的机关。 水云绫接过来研究了一番,猜测道:“这里面难道就是鸿蒙紫气?这匣子轻易开不了,恐怕还得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行。既是圣君遗物,还是拿回去呈给师尊和其他宗主看吧。” 忽然一道剑气扫向两人脚下,水云绫反应极快躲过,怒视剑气来源,低声喝道:“孟师弟,你意欲何为?!” 钟怀璧被吓了一跳,也不满出声道:“孟师兄你干什么呢?你差点打到我!” 孟疏尘眸光阴冷,盯着水云绫手里的玉匣,遥遥伸手,冷声道:“给我。否则下一剑就不会偏了。” 水云绫向来心高气傲,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她,将玉匣收进储物囊,美目圆睁,提剑指向孟疏尘,也是冷冷道:“方才就瞧你不对劲,那妖孽死前说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孟疏尘勾唇,邪邪一笑,不答反问:“师姐以为呢?” 水云绫学他冷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想要玉匣,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孟疏尘转了转手里的霜寒,道:“找死!”挥出一剑刺向水云绫。 忽听“铮铮”两声弦响,孟疏尘攻势一滞,心神大乱,扶额似头疼不已。 原来是萧雪澜怕孟疏尘对水云绫和钟怀璧两人不利,可他又受伤无法干预战局,瞥到手旁还有孟疏尘留下的独幽,心急之下,弹奏出“清音诀”,试图令孟疏尘的神智清醒。 萧雪澜只学过一点琴,一首最基本的“清音诀”给他弹得断断续续,但还好独幽是把神器,威力犹在,熟悉的琴声一响,孟疏尘情绪波动,原来的神智渐渐有回来的趋势。 孟疏尘侧首深深看了一眼萧雪澜,身形鬼魅般忽然闪现至他面前,双手高高举起霜寒朝着坐在地上的萧雪澜插下去—— 萧雪澜避不得躲不得,闭眼回味起梦中被“孟疏尘”一剑贯胸的滋味,本以为梦境即将变为现实,却不料孟疏尘只是将剑插在了他前面的地上,随后一个踉跄,跪倒在他面前。 “那废物虽然本事不济,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孟疏尘将脸凑到萧雪澜耳边,轻呵一口气,轻笑了一声,“雪澜君,吾名‘朝夙’,等我回来找你。” 萧雪澜愣住,感觉到孟疏尘身体一软,倒在了自己怀中,竟是晕了。 第17章 看到希望的第七天 萧雪澜庆幸自己选了组队模式,等醒过来的时候,任务已经有队友帮忙完成了,算是躺赢。 不过想起结界中,孟疏尘突然黑化六亲不认的事,他仍是心有余悸,以致于这几日他在凌云宗养伤,孟疏尘天天上门来探望,都被他找借口推脱不见。 养伤的这几日,他想通了很多事。 原以为《绝情仙途》只是一本男主一心向道,无欲无求,断情绝爱的修真小说,可这坑爹系统居然没告诉萧雪澜,孟疏尘有两个人格,其中一个还是走的以杀证道的野路子! 这么一来,为什么两人再次相逢,孟疏尘却表现得完全不记得他的事,就有了答案——萧雪澜十年前见到的,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孟疏尘! 十年前他遇见的那个,长着一双琉璃色眼眸,小小年纪行事隐忍果敢,也会偶尔跟他撒娇喊“阿遥哥哥”孩子,是朝夙! 也是那个在他梦里,脸上满是残忍和嗜血之色,毫不犹豫一剑刺入他胸口的人! 那种被剑刺穿胸口,心脏破碎的剧烈疼痛、濒临死亡的绝望,整夜整夜地缠绕着萧雪澜,令他彻夜难眠。 萧雪澜猜想,这也许是他原身在这本书中的结局——被邪魅狂狷的黑化男主虐杀而死。 可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十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软软糯糯地拽着袖子喊自己“阿遥哥哥”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副,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一般的模样,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被朝夙杀死,是原书中“萧雪澜”的结局,那现在的换了人的“萧雪澜”,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萧雪澜第一次因前途未卜而感到绝望。 他为此郁郁寡欢了几日,钟珏上门来探望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钟珏一身锦衣华服,相貌英俊,与钟怀璧有五分相似,不过眉宇间更多了三分精明,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看人习惯性地微眯半张,只需一眼,算计之色便已浮上眉梢。 他头戴纶巾,手里摇着一把金边折扇,要不是那把折扇扇面上龙飞凤舞写着“财源滚滚”四个墨字,他倒像是一个白面书生,而不是一个精明奸诈的商人。 “哎呀,萧兄,如此大好时光,怎么憋在这里,不出去走走看看风景,岂不是虚度了光阴?”钟珏熟门熟路地摸到凌云宗后山的一处冷泉旁,萧雪澜正半个身子泡在泉水里打坐,泉水冰冷刺骨,最能磨练人的意志,萧雪澜只要身在凌云宗,每日都会泡上半个时辰磨练心性。 不过此刻,他已经在冷泉里泡了一个时辰,只是为了让冰冷的泉水冻住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下去。 萧雪澜心情不佳,闭着眼没看钟珏,也没从冷泉里出来,淡淡道:“这里的风景我看了十几年,看腻了。” 钟珏撩了衣摆坐到泉水旁,看着冷泉上面冒出的丝丝凉气,忍不住伸手下去探了探,却被泉水冰到,打了个激灵,缩回了手,笑道:“说的也是,你们这凌云宗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也就这汪冷泉算得上是个宝贝。” 萧雪澜半张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钟珏半真半假道:“自然是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萧雪澜冷笑一声表示不信,讥讽道:“下雪天还拿把扇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浮夸、做作的。” “此言差矣!”钟珏故意摇了摇扇子,“我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商人,才不是你们山上的牛鼻子道士。” 萧雪澜“哗啦”一声从冷泉里站起来,旁若无人地拿起边上的衣服穿上,钟珏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萧雪澜湿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肉曲线,“啧啧”了两声,道:“是谁惹得我们雪澜君心情不佳了?” 萧雪澜念了个口诀烘干了身上的衣衫,背对他哂道:“你不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看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钟珏错愕了一瞬,有些尴尬,道,“天地可鉴!我就是在咱俩刚认识的时候让千机虫读过你的心思,之后可再没有过!是不是怀璧那混小子和你胡说了什么?” “他怎么敢在背后编排你?”萧雪澜白衣翩翩转过身,眉宇间含谴责之色,“他怕你就像老鼠怕猫,好好一个孩子,被你逼的差点走上绝路,你就是这么为人兄长的?” 钟珏以扇半遮面咳了一下,道:“这个……你没有兄弟自然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都说长兄如父,我这个又当爹又当哥,还能害了他?我都是为了他好。” 萧雪澜道:“真的为他好,就不会拿亲情作幌子去逼他走一条他不想走的路。他这次虽然犯下大错,但好在及时亡羊补牢,最后关头也是靠他我们才能安然无恙,算是将功补过了。” 钟珏合扇,向萧雪澜作了个长揖,微微抬头道:“雪澜君说的是,我这不也是来亡羊补牢的吗?怎么,还不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了?” 萧雪澜挑眉:“你想做什么?” 钟珏凤眼微眯,笑道:“他既然这么想去机枢宗修道,我还能把他绑起来扔到玄霄宗不成?只是我和你那灵源师叔有点小过节,这次也只能厚着脸皮过来,去和机枢宗将这点过节解开,为我那傻弟弟铺路。” 前一段时间,燕子楼和机枢宗因为法器失灵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萧雪澜自然也知道,想到灵源真人那副古怪的性子,不乐观道:“灵源师叔性子执拗,脾气古怪,这事怕是不怎么好翻篇。” 钟珏展扇摇了摇,笑的十分自信:“山人自有妙计,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亏本的买卖了?” 修真界第一奸商,自然是不会做亏本买卖。萧雪澜看着钟珏脸上露出的狐狸般的笑容,嗤之以鼻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我警告你,这里到底是寒岳,可不是你们燕子楼,可以任你胡作非为的。” “我可是正经商人,怎么可能胡作非为?”钟珏拿扇柄戳了一下萧雪澜的胸膛,正色道,“我听说你们从剑仙崖底找到了一个玉匣是不是?” 萧雪澜皱眉道:“怎么,你还知道有关玉匣的事?” 钟珏面露得色:“这世上,还没我燕子楼不知道的事。” 等萧雪澜逼问钟珏到底知道了有关玉匣的什么事,钟珏却又遮遮掩掩不肯说,非拉着萧雪澜上玄霄宗,说兹事体大,必须得见到掌门真人才肯说明来龙去脉。 离开凌云宗之前,黄觉明告诉萧雪澜,孟疏尘又来过一次,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又说,孟疏尘真是有耐心,明知道大师兄是故意推脱不见他,他还雷打不动天天过来,每次临走那脸上失望的神情,落寞的背影,他看的都于心不忍。 萧雪澜其实并不是故意躲着孟疏尘,只是没想好见了以后该如何相处。他一开始的打算是想和孟疏尘做朋友,直到在梦里被黑化的他刺了一剑之后,他觉得现在孟疏尘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萧雪澜是个鸵鸟心态,做了几晚噩梦之后,还有点神经衰弱。 本以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萧雪澜永远不会想到命运这玩意儿有多玄乎。 第18章 看到希望的第八天 萧雪澜陪着钟珏上玄霄宗,走到山腰上一处石林时,意外地在一座假山后面听到了一场争执。 “你瞒着我们私自行动,是不是想博取宗主的好感,收你当亲传弟子?我告诉你,你这些心机都是徒劳,宗主要是知道你是个怪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赶出有琴宗!” “你一个新入门弟子,何时轮得到你强出头?好了,这下风头是出了,也没见宗主、长老们对你刮目相看啊!” “算了算了,他从小就是个祸害,你跟他置什么气?” “哼!我告诉你,你别得意。要不是看在你我同为孟家子孙,要维护孟家颜面的份上,我早就告发你了!让整个寒岳的人都看看你孟疏尘是个什么怪物!” “真不知道合族耆老们为什么还坚持让他们这支当家,一个断腿废物,一个冷血怪胎!真是丢了我兰陵孟氏在仙门之中的脸!” “道歉。”冰冷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意,“你们可以侮辱我,但辱及家兄,不能。” “难道我说错……嘿!你还想和我们动手?!” “打就打,怕你不成!” 萧雪澜一下子就听出了是孟疏尘的声音,大概明白又是孟氏的其他弟子在找孟疏尘的麻烦。他们说的这些话粗鄙不堪,孟疏尘一开始忍下了没有反击,直到这些人越说越过分,连人家亲哥都骂上了,触了孟疏尘的底线。 听这架势,双方是要开打了。 怕孟疏尘吃亏,萧雪澜停下脚步,没管身边的钟珏,从假山后面绕了出去。 四个孟氏琴修已经都横琴于胸,准备大打出手,冷不防看见从旁边假山后面钻出个人,一孟氏弟子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 “我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萧雪澜右手搭在剑柄上,信步走上前,“寒岳门规第三十六条,严禁私斗。你们是不是都忘了?” 孟疏尘看见萧雪澜的瞬间,墨眸划过一丝光亮。萧雪澜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他一直担心萧雪澜的伤势,现在确认他没事,他才稍稍放心。 忽又想到刚刚同族说的那些侮辱之言不知道被萧雪澜听到了多少,眸光又黯淡了下去,他不在意旁人怎么议论他,他只担心这些话污了萧雪澜的耳朵。 钟珏跟着萧雪澜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愣了一下,“嗬,这么热闹?这是想打架?雪澜君,你们寒岳的门风亟待整治啊!” 孟氏弟子听钟珏口称“雪澜君”,又看萧雪澜一身剑修白衣,立即反应过来,和同伴嘀咕道:“是凌云宗的萧雪澜,惹不得。我们还是撤吧,等以后再算这笔账。” “原来是萧师兄,请师兄勿怪我们眼界浅陋,没有认出您。我们与孟师弟方才只是闹着玩,并不是真的想动武,还请萧师兄不要误会。” 萧雪澜神情冷冷,缓缓道:“噢,原来是一场误会。那方才你们说的那些恶言恶语也是误会?既然都是误会,你们与孟疏尘是同族又是同门,那就给他赔个不是。” “你!”一人愤愤想要反驳却被同伴拉住,皮笑肉不笑地对孟疏尘道:“萧师兄说的是,合该如此。孟师弟,方才我们昏了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你别往心里去。” 孟疏尘眉宇间淡淡,垂眸不理会这些虚伪的同族,也不屑回应。 萧雪澜假装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且信你们是诚心反省,方才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先前孟师弟在剑仙崖下立下大功,我因为养伤一直没来得及和掌门真人详说此事,像刚刚那些质疑的话,我以后亦不希望在寒岳听到,你们听清楚没?” 三人面色难看,目光怨毒地扫视孟疏尘,却不敢对萧雪澜说个不字。 萧雪澜当做没看见这些人的小眼神,继续道:“另外,门规第十六条,不得口出恶言。虽然你们刚刚是道歉了,但毕竟也是犯了门规,就罚你们一人抄写三遍门规,明日送到戒律堂长老处。” 一人忍不住道:“萧雪澜,我们敬你先入门才处处忍让,可我们身为有琴宗弟子,犯了错也自有有琴宗的宗主长老处置,还轮不到凌云宗来越俎代庖!” “啧啧啧啧啧。”钟珏一连啧了五下,看热闹不嫌事大,摇着扇子,插话道,“我今日是大开眼界!这寒岳收的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居然还有敢和你叫板的?” 萧雪澜哂了一声,眸光冷冷看向三人,道:“很好,目无尊者,每人再加三遍。” 孟氏三人面带不忿,怒道:“你别欺人太甚,你与我们都是平辈弟子,也敢妄自称尊!” “铮”的一声剑吟,一道雪白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孟氏三人处奔袭过去,再听“噔噔噔”三声异响,三人回过神来,怀中琴的琴弦竟然已经被切断,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萧雪澜眸中浮上讥讽之意,当着他们的面把霜寒插回了剑鞘,三人听着利落的回鞘之声,面色“唰”地白了,俱是胆战心惊。 萧雪澜微微冷笑,道:“难道你们来寒岳之前,家中长辈没教过你们,什么叫‘强者为尊’?没教过不打紧,这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给你们上的课。” 孟氏三人齐齐后退,额上冷汗涔涔。 萧雪澜:“可还有不服气的?” 三人皆垂头喏喏。 萧雪澜:“没有就好。天色不早了,你们现在就回去抄门规,明日一早送去戒律堂。” 孟氏三人忙不迭抱着手里断了弦的琴转身离开,如获大赦。 命运是如此的相似,十年之前,萧雪澜曾替稚童赶走欺负他的人,十年之后又替现在的青年解围。而当年的稚童和眼前的青年虽为同一人,但却有两个名字。 杂鱼都走光了,某人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抢了孟疏尘的主角光环,因为这场打脸的剧情本该是属于他的戏份。 不过孟疏尘似乎并不介意,看向萧雪澜的眼神直勾勾的,里面有感激、惊喜、释怀,甚至还给萧雪澜读出了一点羞涩的意味。 等等,羞涩?这有什么好羞涩的?一定是他眼花了。 刚刚那些杂鱼说的话萧雪澜听的一字不落,又联想到,亲眼目睹过孟疏尘在小时候受同龄人欺负的事,还有他胸口处那些旧伤疤,就不难推理出孟疏尘曲折坎坷的童年。 他在孟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所以才会滋生出这样一个阴暗的人格,甚至这个阴暗人格以后会吞噬掉了主人格,从此在黑化的这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可不就是《绝情仙途》嘛?! 萧雪澜不禁把这口锅扣在了原书的作者头上,能写出这种男主的作者,心里该是多变态?! ta是来报复社会的吧?! 萧雪澜看着眼前已经换上有琴宗服制的孟疏尘,玉树临风,墨发束在白玉雕成的莲冠里,青衫广袖,剑眉斜飞入鬓,乌沉沉的眸子看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气质温润,含蓄内敛,端的一副品貌俱佳。 怎么后来就变成日天日地的暗黑流龙傲天形象了呢?更可怕的是那个叫朝夙的副人格还放狠话要回来找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曾经答应过去看他却没做到,失信于他,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在剑仙崖下弹琴把他镇压回去,所以已经被最后的赢家——朝夙,记恨上了?! 真是要了亲命。 第19章 看到希望的第九天 萧雪澜辗转反侧几天,解不开的心结在看到孟疏尘之后几乎立即豁然开朗,下定决心,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也要努力帮孟疏尘的主人格战胜那个让他天天做噩梦的副人格。 “雪澜君,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钟珏摇着他那把张扬显眼的折扇,饶有兴味地看着孟疏尘,等着萧雪澜给自己介绍。 “有琴宗弟子,孟疏尘。”萧雪澜指了指钟珏,给孟疏尘介绍,“这位是燕子楼掌事,钟珏。” 孟疏尘听到钟珏的名字,微微愣了下,毕竟钟珏“修真界第一奸商”的称号可是鼎鼎有名的,又因为他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添几分神秘,有点诧异他本人竟然是个文弱书生形象。 二人互相见礼。 孟疏尘:“久仰钟先生之名。” 钟珏:“哪里哪里。我听怀璧说了,你就是那个和他们一起破结界的那个琴修。百闻不如一见,阁下真是气度不凡,年少英才!” 萧雪澜忍不住打断钟珏习惯性的商业吹捧:“差不多得了,我这边有话要和孟师弟说,你就一个人上去吧。” “不是说好了一起?”钟珏不满道,等看到萧雪澜“嗖嗖嗖”射过来的眼刀,只得认命点头说好,临走拿扇子掩唇小声嘟囔了一句,“好你个见色忘义萧雪澜。” 四下无人,暮色渐深,青衣琴修目光灼灼看向白衣剑修,“师兄背上的伤可大好了?”嗓音低沉,还带着克制的紧绷感。 萧雪澜道:“这点小伤,早就好了。因为医修叮嘱这几日要安心养伤,所以你来我也没见你,你别介意。” “怎么会。”孟疏尘回答的有些急,又听萧雪澜解释并非是故意不见自己,眼底冒出一丝喜悦,道,“要不是因为救我,师兄也不会受伤,是我连累了师兄。本不该上凌云宗打扰,可我又担心……” 萧雪澜淡淡笑了一下,“怎么又说这种连累不连累的客套话,你我是同门,本应互帮互助,当日的情形,若是我受难,难道你会不施以援手?” 孟疏尘怔怔看他欺霜赛雪容颜上的浅浅笑容,心脏像被小虫子啃咬般酸胀,“以后只要我在,定不会让师兄再身临险境。” “说什么傻话,我堂堂一个剑修,”萧雪澜提着霜寒在孟疏尘眼前晃了一下,好笑道,“难不成还要你一个琴修护着?” 孟疏尘看着霜寒,脑中冒出一段自己握着这把剑身如冰雪般纯净的神兵,大战魔蛟的画面。虽然是两个人格,可是记忆也会互相影响,他清楚知道这段记忆不属于现在这个自己,也明白在剑仙崖下,另一个自己出现过。 孟疏尘心底涌上一阵自暴自弃的念头,现在的这个自己真是无用,面对大敌,帮不了师兄就算了,还连累他因为自己受伤,而那个自己,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确确实实要比自己修为高,他能保护师兄。 孟疏尘眉宇间慢慢笼上一层忧愁之色,眉心紧皱,显示出内心的挣扎,湛眸眸色忽深忽浅,似乎又有黑化的迹象。 萧雪澜敏锐地察觉到孟疏尘的不对劲,按住他的肩,晃了两下,“孟师弟,你怎么了?” 如冰泉珠玉般的声音及时唤回了孟疏尘动摇的神智,眸中的墨色恢复了沉淀,他抬眸望着靠近他的萧雪澜,属于萧雪澜身上如松如兰的清新气息萦绕鼻间,心慌意乱之下挣开了萧雪澜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道:“师兄不问我,那日在剑仙崖下,我……为何会变成……那副样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萧雪澜顿了顿,语气委婉,道,“那是你的另一面吧?” 自从知道自己身体内还禁锢着另外一个灵魂,孟疏尘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孟家人口中的“怪胎”,可此刻他不想对萧雪澜有所隐瞒,慢慢道,“他叫朝夙,是另外一个我。” 萧雪澜心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我认识朝夙比认识你还早。 孟疏尘接着道:“朝夙,他是我的恶念所生,每当我情绪激动之时,他就会占据我的心神。他冷血无情,暴虐嗜杀,可是……有时候我很羡慕他的杀伐果断,羡慕他没有那么多顾虑,随心所欲,不需要忍,不需要顾忌别人的眼光……” 萧雪澜听得心突突直跳,孟疏尘有这样的想法,怪不得原书之中他会放弃主人格,思维行动完全被副人格主宰占据,由一个绿晋江女频男主转变成了点家暗黑流男频男主! 这种想法太危险!一定要改正主角这种不利于发展和谐社会的想法! “孟师弟,切勿妄自菲薄!”萧雪澜满脸肃然,义正言辞道,“大丈夫能忍人所不能忍,故能为人所不能为!人若是变得冷血暴虐,又与不懂感情的禽兽有何分别?你要记得,你是你,朝夙是朝夙,而我的师弟是你孟疏尘不是其他什么人。” 萧师兄刚刚是说了“我的师弟”……孟疏尘被这四个字砸的脑中“嗡嗡”响,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涌上来,烫得他心上一颤一颤的,这滋味像是会上瘾一般,叫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如果彻底变成了朝夙,那现在的他就永远见不到师兄了,他舍不得。所以,他要做孟疏尘,即使师兄有一日会厌烦了无用的自己,可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师兄的背影,也是好的。 萧雪澜慷慨地说完那番劝解的话,看孟疏尘的表情似乎有点动容,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危,忍不住又补充道:“每个人存在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比不上他,更不用和任何人比。” “我明白了,师兄。”孟疏尘乌黑的瞳孔如深海底下的黑珍珠般,泛着晶莹剔透的亮泽,倒映出白衣剑修挺拔的身姿,欺霜傲雪,不忍亵渎。 之前那些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因为萧雪澜这几句话,都烟消云散,孟疏尘从来不知道,原来得到自己在意之人的肯定,会让他这么释然。 那感觉仿佛阴了数月的天忽然拨开云雾,得见天日,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于遇见了绿洲,欢喜欲狂。 此刻,夜幕降临,从深谷之中缓缓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状似玉盘,完美无缺。 远处山腰上,莹莹点点有忽明忽灭的火光升起,如落入人间的星子般,布满了各座山上的夜空。 萧雪澜有心岔开沉重的话题,装作被灯火吸引,故作惊讶道:“我竟忘了,今日是中秋,有射天灯的比赛,好像已经开始了。” 孟疏尘:“射天灯?” 萧雪澜指向夜空之中那些星罗棋布的天灯,兴致勃勃解释道:“你看,就是那些天灯,谁射下来的多,就是魁首,能获得比赛的彩头。去年我不在,听说彩头是一枚凤凰蛋,好像还不错。孟师弟,有没有兴趣参加试试?” 孟疏尘性情清冷,并不喜欢凑热闹,但看萧雪澜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想到能和他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便点头答应道:“那就试试吧。” 第20章 看到希望的第十天 射天灯需要将灵力注入特制的飞镖中,天灯被射中之后,通过鉴别灵力的主人来计算得分,得分高者夺魁。而天灯中装入了草木灵,会自动躲避射向它的飞镖,增加了射中的难度。 比赛开始,寒岳数座山上,漫山遍野都是逃窜的天灯,后面紧紧跟着追踪天灯的人,有御剑的、驾驶飞行法器的、乘飞禽的……好不热闹。 萧雪澜当然不可能和其他弟子一样满山乱窜,他和孟疏尘坐在霜寒上,悬空停在一处紧要关卡,守株待兔,来一只天灯射一只,那些天灯往往刚从山谷中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俩抓了个正着。 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俩的分数遥遥领先众人,萧雪澜第一,孟疏尘第二。 今年魁首的彩头除了一只凤凰蛋,还多了一壶玉京春,据说是掌门真人去上清天论道时,从天宫带回来的仙酿,特意拿出来添喜庆。凤凰蛋倒没什么稀奇,这壶酒可真称得上是只应天上有。 萧雪澜左手抱着鸵鸟蛋大小的凤凰蛋,右手端着玉京春,招呼萧雪澜坐上霜寒,两人一直飞到了有琴宗的后山顶。有琴宗位于东面,这里的月色最美。 萧雪澜把凤凰蛋抛给孟疏尘,“这个送你,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孟疏尘把蛋抱在怀里,手足无措道:“师兄,这个里面真能孵出凤凰吗?” “当然。”萧雪澜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比我精细,这种孵蛋的重任自然是得交给你。” 孟疏尘抚摸了一下光滑的蛋壳,想到这是萧雪澜第一次送东西给自己,心里像粘了蜜糖,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 “噗,哈哈哈哈!”萧雪澜大笑,指尖伸过去戳了戳蛋,“跟你开玩笑呢。凤凰是神鸟,神迹罕见,这里面怎么可能孵得出凤凰?说是叫‘凤凰蛋’,不过就是一些鸾鸟、仙鹤之类灵禽的蛋罢了。” 孟疏尘知道萧雪澜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却依然固执道:“事在人为,师兄既然把它交给我,我一定会替你把它孵化出来。” 萧雪澜听他这样较真,忍不住逗他,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我生儿子呢。”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一丝尴尬,孟疏尘默默把凤凰蛋收进储物囊,然后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递给萧雪澜,耳尖红红,嗓音低柔:“礼尚往来,我收了师兄的凤凰蛋,这枚玉玦,就当做回礼。” 萧雪澜看了一眼,只不过是块朴素无华的玉玦,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便大大咧咧收了,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拿在手里掂了掂,直接挂在了腰带上。 互换过礼物,萧雪澜总算还记得手边还放着一壶玉京春,这可比什么凤凰蛋、玉玦都要珍贵,好东西,就该大家分享。 萧雪澜拔开酒壶塞子,鼻子凑到壶口闻了一下,酒香四溢,醇馥幽郁,的确胜过所有的凡间珍酿。 酒瘾被勾起,萧雪澜索性仰起脖子,直接将壶口对准了嘴巴,酒水在空中划出一道透明的曲线,倒入口中,入喉清冽绵甜,回味悠长。 喉结随着萧雪澜吞咽的动作一上一下滚动,溢出的酒水顺着嘴角从下巴上滑下,顺着脖子向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隐约可见锁骨位置一道凹陷的痕迹。 孟疏尘情不自禁被眼前的美好风光吸引,眸色深沉,藏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怕自己克制不住心中的痴念。 萧雪澜喝过瘾了,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看到孟疏尘盯着自己,还以为他是馋酒,大方地把酒壶塞给他,一双桃花眼因为沾了酒气,潋滟生辉,道:“尝尝,好酒!” 孟疏尘从善如流,学着萧雪澜方才的样子喝了两口,放下酒壶,回味了下滋味,忽然舒眉展目,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的确是好酒。” 萧雪澜以为孟疏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可真当看见他发自肺腑的笑容之后,才知道人家为什么不笑——他左脸颊上有个浅浅的梨涡。 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就算了,居然还有酒窝。 更不想承认的是,他萧雪澜,一个人比剑直的钢铁直男,竟然会觉得这男人笑起来的样子,真他妈的好看。 玉京春不愧是天宫佳酿,后劲十足,萧雪澜不过才饮了半壶,回去之后便醉的不省人事,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才悠悠醒来。 刚睁开眼,就被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我啊!”钟珏趴在萧雪澜床头,笑容暧昧。 萧雪澜认出了钟珏的声音,抱着被子滚到一边,坐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睡眼,“大清早的,你进我房间干嘛?” “大清早?这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早呢?”钟珏改趴为坐,摇着扇子,埋怨道,“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萧雪澜又揉了揉眉心,因为宿醉引起的头疼还没得到缓解,声音沙哑:“得了一壶仙酿,才喝了半壶,就成这样了。” 钟珏道:“怪不得,这可是凡人消受不了的好东西。” 萧雪澜瞟了他一眼,道:“你来找我什么事?不对,应该是说,你又要耍什么坏心眼?” 钟珏干笑两声,道:“明察秋毫的雪澜君面前,我哪里敢耍什么心眼?我问你,你还记得我说的有关玉匣的事吗?” 萧雪澜起身穿衣洗漱,边闲闲道:“记得。你不是遮遮掩掩,不肯和我详说吗?” 钟珏被噎了一下,忿忿道:“我倒是想和你说清楚,可昨天是谁见色忘义,让我独自去你们掌门那儿的?” 萧雪澜想起了昨天和孟疏尘喝酒的事,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粗着嗓子道:“什么见色忘义,你个奸商别信口就来啊!” “是是是,不提这个,说正事。”钟珏清了清嗓子,“我得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当年九曜圣君飞升前留在玉匣中的并非是什么鸿蒙紫气,而是混沌魔气。” 萧雪澜回头挑眉重复了一遍,“混沌魔气?这又是什么东西?” 钟珏道:“鸿蒙紫气得之可成圣人,而混沌魔气,得之可成魔尊。成魔成仙本就在一念之间,这两样东西皆是天地感应自然而化之物,可用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当年圣君从魔族得到两缕混沌魔气,一道关入玉匣之内,镇压在剑仙崖底,另一道……为圣君自己所用。众人皆以为他是飞升成圣,其实,他成了半仙半魔之体,最后为混沌魔气反噬,身归混沌。” 萧雪澜拧眉道:“怎么可能?圣君不是因为千年以前在人魔大战中受过重伤,损伤寿元,才陨落的吗?” 钟珏冷笑道:“正因为九曜圣君受重伤,道行消退,才会铤而走险,试图成魔自救。可万物皆有其两面,鸿蒙紫气能用于人不容于魔,混沌魔气正与其相反,若是强用在人身上,只会遭其反噬。” 萧雪澜道:“这件事你和掌门真人说了之后,他是什么反应?” 钟珏道:“你们那位掌门真人自然也不信我这听上去实在荒谬无稽的话,直到我让他看了一样东西。” 萧雪澜追问道:“什么?” 钟珏摇了两下扇子,“九曜圣君的骸骨。骸骨上有你们寒岳的道统,你们寒岳的宗主、长老们不会不认识,那骸骨上面已经被魔气腐蚀,事实在眼前,也不由他们不信了。” 萧雪澜:“你怎么可能得到圣君的……” “怎么不可能?”钟珏勾唇笑了笑,“你要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萧雪澜沉默,钟珏说的有板有眼,听着不像是骗人。 钟珏接着道:“现在混沌魔气重见天日,魔族迟早会知道这个消息。若是等他们得知混沌魔气在寒岳手中,人魔之间必然又会引发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到时候生灵涂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为这个遭殃。所以咱们一定要赶在魔族知道之前销毁这东西。” 萧雪澜道:“掌门真人有何指示?” 钟珏含笑道:“要你全力配合我。” 萧雪澜心里骂了一声“老狐狸”,不情不愿问:“做什么?” 钟珏道:“先想办法打开玉匣,然后才能销毁混沌魔气。打开玉匣需要四把钥匙,九曜圣君当年为了防止混沌魔气再次落入魔族之手,将四把钥匙分别交给了四个心腹保管,我现在只知道其中一把的下落。” “在何处?” “兰陵城。” 兰陵城?那不是仙门孟家的世居地? 第21章 嫁入豪门的第一天 半个月后,萧雪澜带着师门任务和钟珏在兰陵城一处茶楼碰面。 出门一向讲究排场的奸商钟珏,这次破天荒竟然只带了一个随从,说是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只是那随从的长相十分引人注目,虽是七尺男儿,相貌却生的偏阴柔之美,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尤其是眼角下一颗针眼大小殷红色泪痣,更是给这张脸添了几分风情。 长得不像个随从也就罢了,脾性更不像。 常常抱着一柄剑,冷着脸不声不响跟在钟珏后面,倒像他才是大爷,钟珏反而成了给他开路的小厮。 这位随从大爷样貌生的出挑,却不善言辞,往往是钟珏问一句他答一句,除此以外,脾气也不大好,在路上走着,要是过路的行人因为他的相貌多看他一眼,多议论一句,他二话不说,就要拔剑相向。 没少吓坏街上的妇孺幼子。 这时候钟珏就会在后面痛心疾首地喊道:“叶尧岚,快住手!这把剑是我借给你的,别给我砍坏咯!不然就在你的卖身契上多加一年!” 萧雪澜问钟珏:“你还记得你来兰陵是干嘛的?为什么非要带个大爷在身边?” 钟珏把手里的扇子摇的飞快,恨恨道:“他砸坏了我燕子楼里的一尊琉璃玉佛,那可是请智秀大师开过光有佛性的宝贝!我自然要让他赔,可他居然说自己赔不起。我见他浑身上下也就那把破剑还值点钱,就让他拿剑抵债。他倒是痛快地答应了,可又说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鬼话,说把剑抵债可以,但是他人也要留下,你说这人怪不怪?” 萧雪澜眼皮跳了两下,似是不敢相信奸商会做赔本买卖,“于是你就答应让他留下了?” 钟珏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我燕子楼又不养闲人。我跟他说,如果你想和剑一起留下,那不如就卖身给燕子楼为奴,等什么时候把债还清,就还他人和剑自由。” 萧雪澜惊讶道:“这么耻辱的要求他也答应了?” “非但答应了,”钟珏拿扇柄敲头,脸上的表情后悔十分,“还答应的十分爽快,当天就签了卖身契。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却是个实打实的赔钱货。就这短短半个月,已经给我惹了无数的祸端,赔了我不少银钱,而他卖身契上的期限也因此越来越长,目前看,已经差不多有——” 萧雪澜忍不住接话:“多久?” 钟珏苦哈哈地伸出五指朝他比划了个数。 “五年?” “五十年!” “……”那不是打算卖身给钟珏一辈子了?萧雪澜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奸情的意味儿。 萧雪澜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道:“你先来了这几日,除了打情骂俏,有没有打听出点关于钥匙的消息?” “当然有。”钟珏嘴快顺着话茬接上去,反应过来以扇敲桌,恼羞成怒道,“什么打情骂俏?你这人怎么恁地污人清白!” “冷静冷静!小声点,是我失言!”萧雪澜皮笑肉不笑道,“赶紧说正事。” 钟珏瞪了萧雪澜一眼,张口正想说话,这时候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叶尧岚掀帘子走了进来,钟珏立即冷了脸,口气生硬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没又给我闯什么祸吧?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出来了吗?” 叶尧岚把剑拍在桌上,撩了衣摆坐下,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才回道:“打听出来了。” 钟珏盯着叶尧岚喝茶的姿势愣了一下,回过神一扇子打在他拿杯子的手上,怒道:“这是我的杯子!你想喝茶,不能另外拿个杯子吗?!” 叶尧岚挨了一下,放下杯子,也不恼,淡淡说了句:“抱歉,顺手。” 在一旁的萧雪澜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塞了把狗粮。 “三男同行,必有一基”,古人诚不欺我! 钟珏像一拳头打进了一团棉花里,有气没地方出,口气不善道:“说说你打听出什么了。” 叶尧岚简洁道:“孟府过几日会办喜事。” 钟珏眉毛挑高:“还有呢?” 叶尧岚:“没了。” 萧雪澜:“……” 甩给钟珏一个眼神:这人靠不靠谱? 钟珏体会到萧雪澜的意思,脸色难看,“哗”地展开扇子给自己用力扇了两下,忍着火气,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除了‘孟府办喜事’这就没了?” 叶尧岚道:“孟府守备森严,我进不去。抓到一个出来办事的孟府下人,打了一顿,他就告诉我这些。” 这简单暴力探听消息的手段,除了叶尧岚,应该没人做得出来。 钟珏喉间滚了滚,想骂人但又知道自己打不过姓叶的,可火气已经冒到喉咙口了,只能端起茶壶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大口凉茶。 萧雪澜强忍着笑意,和稀泥道:“这个消息虽然简单,但可加以利用。既然已经知道孟家祖上是玉匣钥匙的保管者,那么孟府之中一定会藏有关于钥匙的线索。孟府办喜事,想必出入往来的人不少,我们可以趁乱混进去,探查虚实。” 叶尧岚点头肯定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灌了一肚子凉茶的钟珏,将茶壶重重放在桌上,气道:“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你不说清楚,谁知道你是哪个意思?哦,人家说个意思就成了你的意思了?你赖着我有意思吗?” “我不是赖上你。”叶尧岚语气平直,“我欠你钱,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 都这样了,钟珏还不承认是打情骂俏,萧雪澜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朝钟珏道:“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你俩的糊涂账我没兴趣听,咱们能不能先研究下一步该怎么走?” 钟珏火气未消:“你说!该怎么走!” 萧雪澜淡然道:“不如直接和孟家家主说明原由,让他把玉匣钥匙交出来不就行了?” “不行!”钟珏断然否决,“人心难料。据我所知,这一代的孟家家主权力式微,行动还要受孟家旁支掣肘,身旁眼线众多,每日起居都有人监视。你和他说明原由,难保不被旁人知晓。此事关天下苍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向魔族泄露消息的可能性,所以孟家这事只能秘密进行。” 萧雪澜没想到堂堂家主会做到如此举步维艰的境地,可又联想到孟疏尘在孟家的艰难处境,就见怪不怪了,心里叹了口气,道:“那还是按我先前所提行事吧。” - 兰陵城是凡间的三朝旧都,商贸繁荣,经济昌盛,是闻名遐迩的富庶之地。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孟家虽为仙门世家,却并不像其他仙门避世不出,居于世外。千年来,皇权更替几代,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孟家却并未受到株连,族中一共出过六位国师,太史令、司天监之流更是不胜枚举,是皇族素来倚重的世家大族。 孟家的宅子位于兰陵城郊外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建筑气派宏伟,占地甚广,依山傍水而建,虽入世,但在布局上也如其他仙门洞府一般,讲究自然亲和,超脱世俗。 天色渐晚,孟府中到处张灯结彩,挂起红绸,奴仆们有条不紊地在各个院落中穿梭进出,为筹备明日的婚事作准备。 萧雪澜和叶尧岚两人提前打探好了消息,知道孟府明日办喜事,今夜定是忙乱的一夜,趁乱潜入进去,蹲点在孟府中一处不起眼的偏院里。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进来了两名家丁,萧雪澜趁没人注意,出手打晕了两人,扒了他们的家丁服,和叶尧岚乔装好,向主院摸过去。 根据经验,想藏一个东西,无非就是藏在密室、暗道、看守严密之类的地方,只要打听清楚这孟府中哪里有这些地方,再找寻线索,应该不难。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们刚刚出了偏院的门,就遇上了两个麻烦。 “你们两个站住!”身后一人喝道。 萧雪澜和叶尧岚假装不知道那人是喊他俩,闷着头就往前走。 “说你们两个呢!还不快给本公子站住!” 萧雪澜和叶尧岚见躲不过去,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得低着头转了过来,打算等这两人靠近的时候,直接把他们打晕了事。 一人气冲冲上前道:“嘿,你们两个,明明听到了还假装没听到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是庶支的宗亲,所以故意怠慢?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人拦着,劝道:“世贤兄,算了算了,犯不着和下人置气。” 孟世贤不依不挠道:“书桓兄,你忍得,我可忍不了!都是孟家子孙,凭什么我们就要被安排在这个偏僻荒芜的院子里?这不是看不起人?我一定要找家主论这个理!你们两个,快带我去见家主!” 萧雪澜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这是谁取的名?一听就是两渣男! 第22章 嫁入豪门的第二天 见家主?鬼知道孟家家主在哪里。 萧雪澜正想出手打晕这两人,可忽然从旁边小路上经过一队巡逻的守卫,不方便动手,便决定先和这两个渣男虚与委蛇,再想办法脱身。 萧雪澜低着头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声道:“两位公子,我俩只是在外围打杂的下人,并不能进入内院,怕是不能带两位前去。” 孟世贤和孟书桓两人是孟家庶支的子弟,虽然也姓孟,但与现在当家的这支嫡系血脉,关系上早已超出了五服。这次孟府办喜事,不过是因为安排他们的住所稍微偏僻了些,便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一等,吵嚷不休。 孟世贤听萧雪澜这么说,更是认定了孟家一个下人都敢这样轻视自己,心中恼火不已,怒道:“不知好歹的狗奴才!让你带个路推三阻四,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孟书桓也附和道:“把头抬起来!我得认认你们的脸,一定让家主处置了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刁奴!” 萧雪澜和叶尧岚无奈之下,只好略抬头,将自己的脸暴露在他们视线之下,反正孟府里的下人这么多,这两个脓包也不可能都认得。 “嘶——”从孟世贤口中忽然发出了抽气声,一双倒三角眼散发着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尧岚,在孟书桓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府上,还有生的这么标致的小厮!” 叶尧岚生平最恨有人议论他的外貌,身形微动,就要发作,却被萧雪澜暗中死死拽住,隔空传音给他:“叶兄,暂时忍耐一下,巡逻的守卫还没走远,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先把这两个人带离这里再说。” 叶尧岚只得忍下来,俊美的脸上冷若寒霜,长眉拧起,一双狭长的星眸瞥向一旁,好似不屑与那两人目光相触,可这副模样落在孟世贤眼中,又别有一番风情。 如此冰山美人,肩宽腰窄,风姿绰约,连冷着一张脸生气的模样都如此动人,真难想象被自己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模样,又会是如何的销、魂。 孟世贤是个男女不忌的浪荡子,做出一副油腻的表情,手伸向了叶尧岚,拉住他的手捏了一把,只觉触手滑腻,仿佛还有幽香,心猿意马道:“方才我说话有点冲动,没吓到你吧?你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 叶尧岚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左手拳头都提起来准备往这孟世贤脸上招呼,又被萧雪澜侧身按住,道:“公子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孟世贤此刻眼里只看得见叶尧岚,哪里有不答应的,连声说好。 孟书桓还是比较清醒的,犹豫道:“世贤兄,我们不去找家主了?” 孟世贤还握着叶尧岚的手,美滋滋道:“还找什么家主啊?我现在倒觉得这地方挺好,虽然偏了些,但乐得清静啊,怎么逍遥别人都管不着!嘿嘿嘿……” 可惜等七拐八绕被萧雪澜领到一处人迹罕至、茂密的林子里时,孟世贤就笑不出来了。叶尧岚一把反握住还在轻薄他的手,干脆利落地把孟世贤的手指关节都给折断了。 美人瞬间变成恶鬼,孟世贤滚倒在地,鬼哭狼嚎:“疼煞我也!你们这些刁奴竟然敢伤我!我要杀了你们!” 萧雪澜被孟世贤吵得脑壳疼,一道符咒拍过去,弄晕了他,然后对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孟书桓微微一笑:“你要是敢出声,下场就和他一样。” 孟书桓腿都软了,抖抖索索道:“你们……想干……什么?” 萧雪澜:“放心,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们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 孟书桓:“你、要问、问什么?” 萧雪澜道:“我问你,这孟府里可有什么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又或者是什么藏宝阁,有重兵守卫之地?” 孟书桓:“我只是孟家旁系宗亲,对这府里并不熟悉,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哦?这样?”萧雪澜摸了摸下巴,假装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对叶尧岚道,“既然对我们没有用,那就处理掉,省的把见过我们的事抖出来。” 叶尧岚点头,活动了下手指关节,阴沉着脸朝孟书桓走过去。 “等等!我想起来了!”孟书桓吓得脸煞白,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知无不言,“孟府有个祠堂,常年都有重兵把守,你想啊,若是祠堂里只是放着祖宗牌位,何必要派那么多人看守?里面一定是藏着宝贝!我只知道这一个地方,其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求你们饶我一命!” 萧雪澜脑中忽然“叮”地一声,很久没动静的机械女声响起来:【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兰陵疑云”,该任务为环节任务,完成可获得15点存在感,300点主角光环。本环节任务提示一:进入孟氏祖祠。】 “祠堂?你能带我们进去吗?”萧雪澜接到任务,立即问孟书桓。 “不行。” “为什么?你不也是孟家子孙?” 孟书桓道:“那个祠堂只许孟家嫡系血脉进去,且除了大事,平常也不得进。祠堂外除了有重兵把守,里面还有先祖英灵守卫,外人想进入,难于登天。” 听他这么说,这玉匣钥匙应该极有可能就在这孟氏祠堂之中,可难道还得去绑个孟家嫡系血脉才能进得去? 萧雪澜忽然想到,这孟疏尘不就是嫡系血脉吗?可先不说他此时人远在寒岳,就算他在场,会愿意带一个外人进孟氏祖祠? 这事可难办了。 “我又想起来了!”孟书桓急于让他们放过自己,帮忙出主意,“明日孟府办喜事,新人第二日会开祠祭祖,那是一个好机会!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放了我?” 萧雪澜笑了一下,道:“可以。” 叶尧岚简单粗暴地打晕了孟书桓。 两人打探出玉匣钥匙所在,原路返回出去,钟珏正坐在孟府外面的一棵大柳树下等着他们。他为了防止自己等的无聊,带了不少零嘴过来打发时间,地上满是瓜皮果壳,手里还拿着一串只剩了几颗山楂的糖葫芦。 “嘿,你们总算出来了!叫我好等!”钟珏迎上来,“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没?” 萧雪澜边把孟府家丁的外衣脱了,边道:“有点眉目,发生点意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钟珏点头同意,瞥到一旁叶尧岚正拿着一方手帕不断擦拭着自己的手,皮肤都擦红了还不停,蹙眉问萧雪澜:“他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擦手?” 萧雪澜勾唇道:“没什么,被一只癞皮狗舔了一下。” “哦。那是挺恶心的。”钟珏表示理解,顺嘴咬下半颗酸酸甜甜的山楂果,正准备将嘴里的咽了,咬剩下那半颗,却没想到被叶尧岚劈手夺过。 钟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里已经空空如也,看着叶尧岚扬长而去的背影,才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的原地跺脚,骂道:“姓叶的,你还有一点卖身为奴的自觉性吗?敢和主人抢吃的?糖葫芦的钱从你工钱里扣!” 萧雪澜无形之中又被塞了一嘴狗粮,闲闲道:“你说的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那串糖葫芦是你吃了一半的?” 钟珏呆了呆,脸上红晕浮起,撸起袖子,朝叶尧岚追上去,“对哦!那是老子咬过的!姓叶的!你真是……太没上没下、无法无天了!” - “我要替嫁进孟府。” “噗——”钟珏刚喝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喷了出来,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萧雪澜,“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萧雪澜无比淡定地回答道:“你没听错。” 钟珏接过叶尧岚递过来的丝绢擦了两下嘴,质疑道:“你一个男人,怎么嫁人?到时候那个……咳……一洞房不就露馅了?” 萧雪澜道:“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嫁,我听说那孟家大公子双腿有疾,我如果不配合,他还能霸王硬上弓?只要在新婚那晚拖住不暴露,等第二日让他带我进了孟家祖祠,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说是这么说,”钟珏以扇支颌,略思量了下,“可我总觉得这事做起来不会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那你现在可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萧雪澜指了指叶尧岚,“我们一共三个人,能打的就我和叶兄,难道你指望靠我们两个去突袭进孟家祠堂?” 钟珏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萧雪澜道:“事急从权,只能智取,不会有比明天更好的机会了。” 钟珏被说服,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就按你说的行事。明日等新娘子出门的时候,我和小叶会给送亲队伍制造混乱,就趁这时候把你和新娘子掉包,等进了孟府,剩下的就靠你见机行事了。” 又从储物囊里掏出一株灵植,道:“这是易形草,佩戴在身上有易容之效,效果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所以你只有一天时间,若是没有找到钥匙,就早点脱身,我们再另想办法。” 第23章 嫁入豪门的第三天 第二日上午,新娘家的送亲队伍在经过一处山坡时,前一秒还是天朗气清,下一秒天上就飘来了一大片乌云,遮蔽天日,不一会儿又狂风四起,直吹得平地卷沙,昏天黑地。 送亲的人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人趁乱混进了送亲队伍里,不仅迷晕了花轿里的新娘,还把新娘给掳走了。 可等风沙一停,乌云散开,喜婆掀开轿帘询问新娘有没有事时,那新娘子正披着红盖头好端端地坐在里面呢。 突然变化的极端天气自然是钟珏和叶尧岚两人的杰作,而此刻坐在花轿里的新娘便是乔装易容的萧雪澜。 送亲的队伍被风沙阻了一会儿,怕耽误吉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萧雪澜坐在花轿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看见手边还有新娘留下的手持雕花镜,便掀开盖头仔细看了看自己易容过后的脸。 黛眉杏眼,鼻腻鹅脂,腮凝新荔,樱桃檀口,的确是个美貌佳人。 萧雪澜对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里面的佳人也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美目看着他。 靠,虽然是个美女,但是看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第一次变成女人的萧雪澜心中十分膈应,把镜子扔到一旁不想再看,又觉得胸口处有些气闷,便顺手抚上胸拍了拍。 刚拍第一下,便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手下不是以往硬的和石头一般的劲瘦胸肌,而是软绵绵的……卧槽,这易形草神奇啊!还能把胸变大变软? 萧雪澜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又揉了揉,这真的不能说他猥琐,实在是胸口一块布勒的他气短胸闷。 当女人就是麻烦,好好释放天性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胸上裹一条布? 揉了两三下,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胸变了,该不会——萧雪澜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往下探,等摸到了自己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该在的还在。 乍喜乍忧了一路,又被轿夫颠了一路,晕头涨脑的萧雪澜总算到孟府下轿了。 他手里被塞了一条红绸子,旁边的喜婆怎么说,他就稀里糊涂照着做,动作僵硬的跟个木偶似的。 还被身旁伺候的丫鬟小声提醒了一句:“小姐别紧张,动作自然一些” 萧雪澜心道,我可是大男人上花轿头一遭,能不紧张吗?这古人结个婚也太受罪了,这么多繁文缛节,谁能记得清所有? 好不容易进了喜堂,萧雪澜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牵起了他手里另一端的红绸,旁边有属于男子身上独有的如兰似麝之香传来,应该是来和他拜堂的新郎。 萧雪澜顺着自己的盖头把目光移到那人脚下,心中纳闷:不是说孟家家主是个双腿残废的吗?怎么还能站起来走路? 不等他寻思出结果,傧相已经喊起了“一拜天地”,萧雪澜只得按照喜婆的指挥转过身下拜,再站起来。傧相接着喊“二拜高堂”,萧雪澜又被拉着转过身,朝着堂上下拜,他也不知道自己拜的是谁,心中暗自不爽,我两辈子还没跪过自己爹妈,今天却帮别人跪了公婆,这亏可吃大了。 等到第三拜“夫妻对拜”喊响时,萧雪澜和身旁的男人面对面站着,萧雪澜都自觉把腰弯下去了,可那男人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旁边的喜婆有些尴尬,小声道:“公子,这都最后一拜了,您倒是动一下啊,别让宾客们看笑话。” 萧雪澜从盖头下只能看到那男人的脚,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一尘不染,从脚大小看,应该是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萧雪澜脑中莫名出现了孟疏尘的模样,他的模样俊俏,想必他大哥模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雪澜苦中作乐地想,世事真是无常啊,要是让孟疏尘知道萧雪澜现在在和他大哥拜堂成亲,变成了他的嫂子,脸上的表情该如何精彩? 对面的男人还是没有要交拜的意思,萧雪澜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腰都酸了,心里惴惴不安:嘿,看来对面这大兄弟是不想娶啊,这该怎么办?你不想娶,可我今天必须得嫁啊! 萧雪澜轻轻拽了拽手里的红绸,似是无声的请求,男人纹丝不动的腿才有了动作,像是下了什么艰难决心一样,退后了两小步,弯腰完成这最后一拜。 礼成,萧雪澜吁了一口气,被喜婆扶着送进了洞房。 想到等会儿还有掀盖头、喝合卺酒这些环节,萧雪澜就头疼,一边担心待会儿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不对劲,一边又无比悔恨为什么会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跳。 可他在喜床上坐了许久,也不见新郎进来,身边陪嫁的丫鬟不满地嘀咕了几句:“这姑爷怎么还不来掀盖头,他怎么可以把小姐您一个人放在洞房里不闻不问?这孟家也太欺负人了!” 萧雪澜巴不得新郎越晚进来越好,清了清嗓子开口安慰丫鬟:“想必是前头应酬多罢了,既然都嫁进来了,且安心等着吧。” 丫鬟还要开口埋怨几句,直接被萧雪澜以肚饿想吃碗汤羹,让她去厨房找人做一碗为借口打发了出去。 等丫鬟走了,这偌大的喜房就剩了他一个,等确定外面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才掀开了红盖头,被这么块红布蒙了半天,差点没憋死他。 萧雪澜四下环顾起周围的环境,喜房里充斥着各种大红色的装饰,窗户上、衣柜上、墙上皆贴着醒目的“囍”字,一对龙凤红烛在供桌上燃的正旺,烛泪落到桌上,凝成了一层厚厚的烛蜡。 高床上悬着朱红洒金榴花带子纱帐,一对粟玉芯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紧挨着摆在床头,床上铺着多子多福的正红色锦缎祥云龙凤被,被面上撒着大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累了半天的萧雪澜随手抓了一把剥着吃。 一把还没吃完,门口便响起了脚步声,萧雪澜忙把手里的证据毁尸灭迹,拿起红盖头迅速蒙在头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一个丫鬟推门走了进来,端着一碗汤羹递到萧雪澜手边,“夫人,坐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先喝点银耳汤暖暖胃吧?公子还在前头应酬客人,怕是得晚点才能进洞房了。” 听声音好像不是刚才的那个陪嫁丫鬟,但萧雪澜没细想,撩起盖头,接过了那碗银耳汤,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却还得时刻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娇羞的新娘,矜持着一小勺一小口地喝,再次感叹做女人不容易。 丫鬟似是没料到新娘子这么能吃,一大碗的银耳汤很快就见了底,脸色稍微闪过一丝不自然,端了空碗退了出去。 吃过银耳汤,倒是再没有人进来打扰萧雪澜了,他一直在喜房内坐到外面天黑,龙凤红烛燃烧过半,外头才又响起了一阵嘈杂人声。 看来是那位没见过面的新郎终于是记得来掀新娘的盖头了。 不想娶早干嘛了?现在娶回家了还故意冷落,萧雪澜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进了角色,在心里给那位新郎官盖上了“渣男”的标签,暗下决定,等明天靠他进了祠堂,一定要替被他掉包的新娘出口恶气。 “我知道你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那些人手段下作,你若是这时候表现出来一点排斥的态度,给那些人看出来,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恶毒伎俩对付我们。你这次回来,我便看出来你是心里有人了,可你想想,我们这种人家,虎狼之窝,如果无法承诺人家安稳的日子,还是趁早绝了念头,不要害了人家的好!现在你已经娶妻,就忘了不该想的人,好好对待眼前人。” 那人说话中气不足,似有不足之症,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萧雪澜耳力甚佳,还是都听清了,看来这孟家娶媳妇,还别有内情呢。 没等他完全消化这些内容,又有个男声响起:“兄长放心,我知道如何做。” 萧雪澜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这声音为什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第24章 嫁入豪门的第四天 萧雪澜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有心再听两句分辨一下这声音到底是谁的,外面却没了动静。 紧接着,就有推门、关门的声音响起,进来那人脚步沉稳中带着稍许犹豫,一步一步走向了萧雪澜。 萧雪澜心底开始打鼓,不是说孟家家主是个残废吗?这怎么还能走呢?他等会要是想和自己入洞房怎么办? 一来手边没有武器防身,二来他现在这副身体娇小柔弱,风一吹就倒,就算他想反抗,也打不过一个成年大汉啊! 靠,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嫁错了人,今日他萧雪澜难道就要折在这里? 萧雪澜下定决心,等会不管怎样,也不能说出自己是谁!大不了就是一死,可这人他丢不起! 那男人走到床前,隔着和萧雪澜一臂的距离坐下,没有立即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萧雪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远了点,挺直了背,表现出疏远之意。 “放心,我不会碰你。” 萧雪澜松了口气,不碰我就好。 不过,这声音真的无比熟悉。 “我娶姑娘实属无奈,也知姑娘嫁我是受人胁迫,请你放心,你在孟府一日,我必会护你周全。” 萧雪澜:…… 好像是孟、孟、孟疏尘? 萧雪澜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立即想把头上的盖头掀开,却被孟疏尘按住了做动作的手,只听他道:“就不用掀盖头了,这里留给你,我去书房睡。”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萧雪澜一把扯下了盖头,急道:“等等!”视线长久被遮,他眨了几下眼才适应了这屋里的光亮,定睛一看,虽然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可这英挺的背影,不是孟疏尘还会是谁?! 可孟疏尘听到萧雪澜喊他却没转过身来,只是淡淡道:“我时日无多,在我死前,自会和兄长说明,放你归家。”说完抬脚便要离开。 萧雪澜易容成了女子,嗓音也自然发生了变化,孟疏尘没认出来是正常,他情急之下,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拉住了孟疏尘的袖子,“你先别走,你听我说!那个……” 他此刻身着凤冠霞帔,从外貌上看是个端庄秀丽、身材娇小的女子,还不到孟疏尘的肩膀高,这样仰视他,实在是感觉无比羞耻,但心一横,闭眼道:“孟师弟……是我啊!” 明显是已经忘记了刚刚下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说出自己是谁”的决心了。 孟疏尘听他叫自己“孟师弟”,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俊秀的脸上已带了愠色,湛眸中压抑着痛苦,似是心爱珍视之物被人窥视了一般,沉着嗓子道:“你叫我什么?” 萧雪澜被孟疏尘的脸色所慑,犹豫道:“孟、孟师弟?” 孟疏尘挥袖将萧雪澜的手甩开,嘴边浮起嘲讽:“我到底是小看了你们,为了逼我就范,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想出来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啊?萧雪澜感到很无辜,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的长相无法说服孟疏尘,便坦白道:“孟师弟,是我,萧雪澜。” “住口!”孟疏尘向来脾气温和,萧雪澜和他认识这些日子,还从没看到他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过,“你再提一个有关他的字,我就让你血溅此处!” “我真……”的是,孟疏尘的脸阴沉的像暴风雨前的天空,萧雪澜咽了口口水,到底没敢把剩下两个字说完。 他在心里考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孟疏尘能相信自己就是萧雪澜,脑海中把认识孟疏尘以来发生的事和对话都过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喜道:“那个,你还记不记得……绑定奶是什么?” 孟疏尘怔住,愕然道:“你怎会知道这个?” “因为我就是你萧师兄啊!还不相信?”萧雪澜看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生效了,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若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说其他任何关于萧雪澜的事,都可以认为是从别人口中打听过来的,可关于“绑定奶”的事,是他和萧雪澜两人之间的对话,其他人绝不可能知道。 这下孟疏尘真的有些动摇了,难道真的是萧师兄?出现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出现在洞房之中?那……刚刚和自己拜堂的……会是他吗? 大悲大喜冲击头脑,孟疏尘都要怀疑这里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他暗中掐了自己一下——能感觉到疼,这是真的! “师兄为何会在这里?”孟疏尘沉默了半晌,平息了下心中滔天的喜悦,再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萧雪澜没感觉到孟疏尘镇定表情下暗流汹涌的情绪,见稳住了局面,面对的还是孟疏尘,方才的那些紧张不安都抛诸于脑后。 松懈了下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几口才道:“我还想问你,我只听人家说今日是孟家的公子成婚,想着你人尚在寒岳,那么今日办喜事的该是你大哥才对,怎么入洞房的却变成你了?” 孟疏尘跟着坐在萧雪澜旁边,“此事说来话长,半月之前接到我兄长家书,说家中有事要我速归,临走之前本想上凌云宗向师兄告别,可黄师兄告诉我,你已经不在凌云宗了。” “难怪。”萧雪澜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觉得这茶真是奇怪,怎么越喝越渴。 “师兄在这里多久了?”孟疏尘眸光幽深看着萧雪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雪澜会易容成新娘的脸潜入孟府,可是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萧雪澜就能让他的心悸动不已,他执着于问清一件事,“方才和我拜堂之人……是师兄?” “你说拜堂啊?”萧雪澜口渴难耐,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是我不假。本来以为和我拜堂的是你大哥,还奇怪他怎么能走路了。” 没想到萧雪澜回答的这么爽快,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孟疏尘的一颗心狂跳不已,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哪怕萧雪澜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哪怕萧雪澜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今日和他拜堂的是谁……可终究他们两人是拜过堂了。 三拜为夫妻。本以为这辈子都要陷于无尽的污淖之中,可现在的他,何其有幸…… 红烛高照,烛影摇晃,渴望已久的人就在身边,这是属于他和师兄的新婚之夜。 萧雪澜可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他现在不仅口干舌燥,还莫名感觉到浑身燥热了起来,从小腹起向全身窜起一团无名火,烧的他心烦意乱。 萧雪澜动作粗鲁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口,拨了拨额头上汗湿的刘海,左顾右看道:“孟师弟,房间里是不是点炭火了?你不觉得热吗?” 第25章 嫁入豪门的第五天 灯下美人,云鬓慵懒,眼角眉梢爬上几许春色,粉腮艳若飞霞,香肩半露,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妃色抹胸半遮半掩一片玉白凝脂,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虽然知道这美人是萧雪澜易容而成,可孟疏尘还是守着非礼勿视的本分,尴尬地撇过了眼。 这屋里哪里有什么炭火,孟疏尘觉察到萧雪澜的不对劲,这神情神态,不像是热的,倒像是中毒所致。 孟疏尘拉过萧雪澜的手腕,探上他的脉息,脉搏急促,血行加速,快而有力,的确是有中毒迹象,但此毒却不是害人性命的毒,而是——孟疏尘心猛地一沉,为了验证所想,将萧雪澜的衣袖往上撩起,纤细的手臂内侧,隐约可见一道金色的细线蛰伏于白皙的皮肤之下。 “这是什么?”萧雪澜没有一点现在身为女子的自觉性,要不是赤膊露背不雅,他早就把勒着他胸的布给扒了,边甩着衣袖给自己扇风降火,边蹙眉看向欲言又止的孟疏尘,奇怪道:“我手臂上怎么会长这东西?” “师兄,”孟疏尘喉结滚了滚,放开了萧雪澜,垂眸问,“你进来之后可否吃过什么食物?” “什么意思?”萧雪澜心底冒上来一种不妙之感,印堂处突突直跳,“我也没吃什么东西……等等!想起来了,之前有个婢女进来端了一碗银耳汤给我,我全给喝完了,会不会是那汤的问题?” 孟疏尘颔首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萧雪澜的理智同时被怒火和欲、火灼烧着,拍桌怒道:“你们孟家到底是办喜事还是干什么?给新娘子下毒是个什么道理?还不快拿解药来!” “此毒无药可解。”孟疏尘抬眸看他,眼中墨色深沉。 萧雪澜:“……” 无药可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中了此毒必死无疑? 被孟疏尘灼热的视线注视着的萧雪澜假装淡定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孟疏尘摇头道:“我之所以说无药可解,是因为它并不能称之为毒,无法靠药物纾解,想解开它只有一种办法。” 萧雪澜听到并不是没得救才松了口气,拧着眉心问:“什么办法?” 孟疏尘:“师兄可听说过合欢宗?” 萧雪澜当然听说过,可不明白这节骨眼上为什么孟疏尘要扯出合欢宗,问道:“师弟是何意?” 孟疏尘轻声道:“此药出自合欢宗,名为‘九转合欢’。” 萧雪澜下身仍如同被火炙一般,可胸口却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合欢宗,修的是阴阳调和的双修功法,门下无论男修女修,皆热衷于采集异性的精气以达到提升自身修为的修炼方法。被合欢宗修士看上的人,便会成为地位最末等的人形鼎炉。 不仅如此,合欢宗为了让鼎炉顺从,还研制出不少奇药淫毒,鼎炉服下之后,便会神志不清,行为完全受欲望支配,任由合欢宗的修士为所欲为,这种手段实在下作,所以合欢宗的修炼方法也常为正道不齿。 而“九转合欢散”是合欢宗最高级的秘药,鼎炉服下之后便会处于欲壑难填的状态,需要在之后的九九八十一日中每一日都与人交、媾,方能使药效消退,而到那时,鼎炉已经精气尽失,再无利用价值。 萧雪澜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卧槽”,火气直冲脑门,九转合欢散已经起效,他现在完全是靠着金丹期的修为硬压制着生理上的欲望,才不至于神智丧失,咬牙道:“你们……孟疏尘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既不愿意娶妻,为什么还要给人下这种脏药!” 孟疏尘心中一痛,愕然道:“师兄难道以为是我授意让他们下药的?” 萧雪澜恨道:“就算不是你,也是你孟家的其他人!” “师兄且看。”孟疏尘挽起左手的衣袖,将手臂伸到萧雪澜面前,他的手臂上赫然也有一条细线,不过是红色的。 “这?”萧雪澜的手攥紧桌沿,内心惊疑不定。 孟疏尘收回手,微微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中了九转合欢散。” “可你的为什么是红线,我的却是金线?” 孟疏尘耳根发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发紧:“合欢宗分男修女修,所以此毒也分阴阳两种,中毒之后显示于手臂上,阳是红线,阴是金线,八十一日……方可完全消退。” 他话中停顿没说的内容,萧雪澜自然知道指的什么,他现在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最后的侥幸挣扎:“如果不和人那个……什么,会怎么样?” 孟疏尘幽幽看着他,好看的薄唇说出了让萧雪澜感到绝望的话:“五日之内,若是不能与人……就会爆体而亡。” “……”这玩笑开大了吧?萧雪澜内心悲愤不已,当初他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想到这么个坑爹计策,这下不说什么玉匣钥匙还没个影,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若是中的是阳性的九转合欢散也就罢了,大不了闪婚娶个美娇娘夜夜入洞房,可他现在中的是阴性的九转合欢散,难道要他夜夜被个男人压在身下?! 想他堂堂寒岳剑派凌云宗宗主首徒,“皎皎孤月出西山,一剑霜寒萧雪澜”居然要去给人当鼎炉?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身的火热叫嚣不停,张牙舞爪地向理智逼近,萧雪澜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向罪魁祸首发问:“为什么要给你和新娘下这种阴毒的药?难不成就是为了逼你和女人上床?” “绝不会!”孟疏尘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萧雪澜,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和其他人……” 萧雪澜抬头保持着一个仰视的姿势瞪他,挑眉等他接着往下说,可孟疏尘的脸却离他越来越近,眼中浮现迷离之色,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同为男子,孟疏尘现在身上表现出来的压迫性意味着什么,萧雪澜再清楚不过。 妈的,忘了这人也中了烈性春、药,萧雪澜毫不留情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孟疏尘的额头上,把孟疏尘的脸从自己面前推开。 靠,没见到新娘之前还假装清高,说“放心,我不会碰你”,现在还不是因为看到新娘长得美貌,就起了色心,意志动摇了?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萧雪澜默默拉拢了自己刚刚因为动作豪迈敞开的衣领,环抱手臂做出防备姿态,问:“你中毒几天了?” “今日是第四日。”孟疏尘挨了萧雪澜那下,表情不自觉带了委屈,落在萧雪澜眼里,就成了“欲求不满”四个字。 难怪刚才孟疏尘会说自己时日无多。 萧雪澜语重心长道:“这毒说到底也不是要取人性命,你何必拿自己的命逞一时意气。我今日假冒新娘,是事出有因,等我明日事情办成,就把新娘给你送回来,你好好待人家……顺便也可以解了身上的毒。” “那师兄你呢?”孟疏尘的手轻轻放在萧雪澜的肩上,不施加一丝重量,低沉着嗓子问,“你也中了九转合欢散。” 萧雪澜莫名从孟疏尘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点诱惑的意味,不露声色地扭动了下身子,想避开他的手,却没成功,假装轻松道:“我这不才刚中毒吗?我好歹也是金丹期修为,现在这点毒性还是可以轻松压制的。燕子楼你知道吧?那里有灵丹妙药应有尽有,总会……” 孟疏尘抬起头仰望萧雪澜,一身明艳的红色喜袍衬得他的容貌更为隽秀,墨色的瞳孔倒映着桌上燃着的烛火,火光跳跃,给这张清雅的脸增添了三分生动,密如小扇的羽睫轻轻抖动,似扑火的飞蛾,一眨眼已带上了决然之意。 “那不是我的新娘。”孟疏尘缓缓道,“我也不需要其他人,今日和我三拜的不是师兄、你吗?” 萧雪澜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被人这样看着,心脏忍不住扑通乱跳,嘴角挤出一丝轻松笑意,故意双手捧起孟疏尘的脸,打趣道:“说什么胡话,我是假的,那三拜自然也做不得数。你睁大眼睛看看,我现在虽然长得是和新娘一样的脸,可我是萧雪澜,是你的师兄萧雪澜!你冷静点,不要因为这张脸长得好看,脑子就发昏了。” “我知道你是‘我的’师兄。”孟疏尘把“我的”两个字咬重,在舌尖咀嚼回味了一番,被压制了多日的欲望忽然从心底呼啸席卷入脑海,看着眼前人,脑中浮现的只有渴望两字。 他拉下萧雪澜的手,放在掌心盯着仔细看了一会儿,蓦地低头在萧雪澜掌心印下轻柔一吻,喃喃道:“师兄,拜过天地,我们已经是道侣了。” 第26章 那轻轻一吻,带着异样的酥麻感从萧雪澜手掌心蔓延开来,接着四肢百骸像是钻入了微弱的电流,到处都是酸酸麻麻之感。愣怔片刻,他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从孟疏尘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甩了甩,抱在胸口,讶然瞪着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道、道、道什么侣?你说什么疯话?你信不信我脱了裙子,比你还大?” “……”明白萧雪澜指的是什么,孟疏尘不禁俊脸微红,“师兄还要维持这副女子面貌多久?” 萧雪澜不明所以,道:“大约还有七八个时辰。” “那是否等你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我再与你说这些话,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 萧雪澜:“……” 他就是再后知后觉,也听出来孟疏尘这番话里的意思了。 他,是想和自己结成道侣?想和自己、搞基? 说好的无cp小说呢?这突然冒出来的感情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疏尘见萧雪澜默然不语,放在他腰上的手,施加了几分力道,将人圈在自己怀中,墨色的眼睛灼灼看着萧雪澜,嗓音黯哑:“师兄,你中了阴性的九转合欢散,你必须找个男子与你……” “就算是要找男的,也不可能是你!”萧雪澜心慌意乱,急急打断孟疏尘的话。 孟疏尘墨眸中瞬间失去了神采,眉宇间含着淡淡忧郁,固执道:“如果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师兄,你就如此厌弃我?”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萧雪澜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但看孟疏尘这副难过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孟疏尘眼神又重新亮了。 萧雪澜将孟疏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叹了口气,道:“实在是因为……事情还没到这一步。” 领悟到了萧雪澜话中明确的拒绝之意,孟疏尘低头自嘲一笑,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师兄这样一个如冰壶秋月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身上流淌着污浊血脉的他? 师兄胸襟坦荡,磊落光明,而自己却在与师兄相处的时候心存肖想!原本自己可以将这些龌龊阴暗的心思深深藏在心底,可为什么今日却忍不住要说出来玷污师兄的耳朵?师兄以后会怎么看他?怎么想他? 对了,过了明天,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果要他眼睁睁看着师兄和别的人……让他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心底的自我厌弃像杂草一般疯狂生长,那些恶念挣脱了桎梏,咆哮着滋生出来,孟疏尘忽然由半蹲的姿势变成半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胸膛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萧雪澜发现不对劲,忙也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孟疏尘面前,扶起他的肩,发现他眼中的墨色正在变浅,心中不禁暗骂了一百声“卧槽”,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就因为自己拒绝和男主搞基,他就又要黑化了?! 萧雪澜颈后泛起凉意,觉得很可能等朝夙出来,他那样暴虐成性的人,才不会管自己愿不愿意,一定是先奸后杀!对朝夙的畏惧让他立即决定更改口风,拍了两下孟疏尘的脸,哄道:“你看着我。” 孟疏尘还有些理智,顺从而又迷茫地看向他,喃喃道:“师兄……” 萧雪澜深吸一口气,道:“你听着,我现在身上还有任务要完成,等明日事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去解这个什么九转合欢之毒,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让你死……就行了。我不讨厌你,更谈不上厌弃,我只是还无法接受要和男人……所以,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考虑和你结成那什么……你、听明白了吗?” 怎么会不明白,孟疏尘像是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中走过一遍,被人及时拉了一把回到了现实,眸中的墨色渐渐恢复,并且颜色比原来的更加厚重,像一个黑色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萧雪澜见孟疏尘呆呆地看着他,也不清楚他意识有没有清醒一点,掐了一下他的脸,拧眉道:“说话,明不明白?” 孟疏尘回过神,反手捉住萧雪澜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萧雪澜忽然做出的承诺让他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明白了,师兄,我相信你。” 两人面对面跪着,距离近在咫尺,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孟疏尘掌心中的温度滚烫,萧雪澜身上的温度也不低,两个都中了烈性春、药的人,还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完全是靠着修为在强行压制着欲念。 汹涌奔腾的欲望如同洪水猛兽,若是不能及时打开水闸倾泻出来,只会越积越旺盛。这边萧雪澜的药性才刚发挥,都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了,而孟疏尘这已经是第四天,肯定被药性折磨得更惨。 萧雪澜及时将手抽出来,站起来给自己和孟疏尘各倒了一杯凉茶,虽是杯水车薪,但也能暂时让他们各自冷静一下。 这时候若是能听上一曲清音诀摒除心中杂念就好了,可新婚之夜,在房里弹这个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萧雪澜想了想,坐回了喜床上,对孟疏尘道:“我们俩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你就坐那儿,我坐这儿,我还有好多事想问你呢。” “嗯?”孟疏尘放下茶杯,“师兄想问什么?” “你可查清了是谁给你下的毒?”萧雪澜解开了披肩,扔到床上,又取下了头上的凤冠,拔掉了发髻上的珠钗首饰,身上累赘少了,他才感觉轻松了点,就是胸口还是被勒得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可房里还有个对他虎视眈眈的男人,就放弃了解开胸衣的冲动。 孟疏尘道:“是我二叔。” “你二叔?”萧雪澜挑眉问,“亲的?” 孟疏尘点头默认。 萧雪澜诧异道:“亲叔叔给亲侄子下春、药,这是什么稀罕事?他如果想对付你,直接毒死你岂不是一了百了?” “他没给我下毒、药,是因为暂时还不能杀我。”孟疏尘语气又恢复了淡漠,似是在谈论不相干的人,“我父亲死后,我兄长继任家主之位,但由于他的腿疾,所以族中大小事务都由二叔代为管理。我兄长虽担着家主之名,手中却无实权,不过就是别人的傀儡罢了。” 萧雪澜又问:“那这次的事是因为什么?” 孟家虽在仙门百家之列,却与历代皇族之间的来往尤为密切,人的寿命短短几十载,寻仙问道之路艰难坎坷,能飞升成仙的从古至今更是寥寥无几,比起虚无缥缈的长生之路,人间的富贵有时候更有吸引力。 孟家上一任家主孟疏尘的父亲,孟衍在世时,当朝皇帝曾数次邀请他出任国师之位,都被婉拒,直到后来孟父英年早逝,皇帝才打消了念头,任命了他人为国师。 可最近,那位国师仙逝,国师一职又空缺了出来,皇帝便再次想起了孟家。朝会上问起如今孟家是谁当家时,太史令回禀道,孟家现任家主是孟衍之长子,可惜双腿有疾,无法致仕,还有一次子,品貌端秀,孝信明礼,师从寒岳,年纪虽小,但修为远甚同辈,可宣之一见。 皇帝听到孟家又出了这样的人物,求贤若渴,传旨至兰陵,宣孟疏尘觐见天颜。 孟疏尘的二叔孟征接到圣旨后,一面不敢违抗圣意,修书到寒岳让孟疏尘返家,一面又害怕孟疏尘面圣之后若是受到皇帝赏识,拜为国师,到时候大权在握,他想夺家主之位,就毫无胜算了。 孟征这些年在内笼络同族,在外豢养门客,培植着自己的势力,都是为了以后将孟家掌握在自己手中做打算,若是让孟疏尘上位,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都付之东流? 孟长卿是个残废,不足为患,唯有孟疏尘,年少不凡,若是放任他不管,一定会成为孟征夺权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孟疏尘修的是太上忘情道,讲究清心寡欲,若是能让他修为减退或者止步不前,在皇帝那里自然得不到重用。 孟征心生一毒计,在孟疏尘归家后,在他的饮食中下了九转合欢散,并安排数名女子轮流加以诱惑勾、引,想让孟疏尘沉溺男女之事,修行停滞,等九转合欢散的药效一过,那时的孟疏尘,精血耗干,也就成了一个废人,对他再造不成威胁。 可惜,他没料到孟疏尘的定力如此强,那些女子怎么送到他房里的,就怎么被赶出来,硬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九转合欢散药性霸道,无药可解,五日之内不与人交、媾,便会爆体而亡,明知道是孟征故意设计,孟长卿虽为家主,却也不能和他明着撕破脸。 孟长卿忧心孟疏尘安危,便做主为孟疏尘定下婚事,不仅仅是为了让他能活下去,也是为了防止孟征再使出什么恶毒的计策。 如果孟疏尘从没去过寒岳,也许兄长让他娶谁,他就会遵从兄长之意娶谁,可他去过寒岳,见过了寒岳最美的月色,那轮皎皎孤月日日夜夜都在他的脑中,挥之不散,他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去娶别的女人。 九转合欢散的药性折磨着他,可下腹欲念升腾之时,脑中浮现的那张欺霜赛雪般皎洁的容颜更是让他为之疯狂。 如今日思夜想之人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底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妄念又在蠢蠢欲动。 孟疏尘将孟征会给自己下毒的原委给萧雪澜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自己不碰那些女人的原因,萧雪澜听得啧啧称奇。 萧雪澜奇的是,原来主角的成长道路上不仅仅只有艰苦修行、人格分裂,还要经历如此狗血的豪门权力之争,接下来在孟疏尘身上还会发生什么未知的惊喜在等待自己? 萧雪澜感到头疼,他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人为什么又要新娘下药了,他们虽然给孟疏尘下了药,但这人的意志力太坚定,他不想做的事,谁也逼迫不了他。所以只能从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身上下手,一个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因为自己爆体而亡吧? 人心险恶至斯,他萧雪澜无辜至斯! “师兄是因为何事到兰陵,又为何要假冒新娘潜进孟府?” 萧雪澜在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真实来意告诉孟疏尘,忽然听到到窗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异响,虽然那人动作已经十分小心,可瞒不了萧雪澜的耳朵。 萧雪澜眼神示意孟疏尘外面有人听墙角,袖子一挥,两道气流打出熄灭了烛火,在黑暗中传音给孟疏尘:事关重大,不便细说,总之,我需要进你家祖祠一趟,明日你带我进去即可。 孟疏尘也传音道:进祖祠不难,可师兄你告须诉我,进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萧雪澜:你……知不知道一些关于你家祖祠的传言?又或者是你家祖祠里有没有什么暗室密道之类的机关? 孟疏尘:原来师兄是为这而来。 听孟疏尘这话的意思,他好像知道什么内情?萧雪澜立即传音问: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快告诉我。 孟疏尘:师兄如果是为了祠堂里的东西而来,那就相信我,明日就算进了祠堂,也不能轻举妄动。 萧雪澜想追问为什么,孟疏尘又传音道:师兄,时候不早了,你在床上安歇,我去外间榻上睡。 黑暗中有衣衫摩挲的声音传来,是孟疏尘离开了卧房,萧雪澜躺在床上和衣而眠,腹诽孟疏尘好像是知道有关祠堂的事,却神神秘秘不肯说,孟家一个两个都是狠角色,这潭浑水可是深不可测啊! 除了孟家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在困扰着萧雪澜——万一这九转合欢散真的没有解药,他要怎么办?方才承诺孟疏尘的那番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可真没想好要和一个男人结成道侣,还是要被连续压九九八十一天的那个! 这不是要硬把直男掰弯吗?没天理啊! 这么一想,下腹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苗,又窜起了点火星,萧雪澜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萧雪澜还在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唤“夫人”,一下惊醒,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从没见过的朱红色的床幔,转过头,出现的是孟疏尘俊逸的面庞,眉眼之间含着能溺死人的温柔之色,正脉脉地凝望着自己。 萧雪澜心漏跳一拍,一骨碌爬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鬓发,慌张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孟疏尘微笑回答,他已经梳洗过,原本红色的喜袍换成了一件月白色直綴,气质温润似一块暖玉。 “哦,才卯时。”萧雪澜以为自己睡过了时辰,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吐完,又回过神来,诧异问道,“等等,你叫我什么?” 孟疏尘轻声重复了一遍:“夫人。” 萧雪澜:“……” 这人在乱叫什么?夫什么人?怪让人害臊的!妈的,我脸是不是红了?千万别给他看出来! 孟疏尘一眼看穿了萧雪澜的窘迫,压低了声音,善解人意道:“外面有丫鬟等着伺候梳洗,师兄与我还是得做做样子,别让她们发现异常。” 原来如此,萧雪澜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们进来伺候夫人梳洗。”孟疏尘提高了音量朝门外吩咐道,接着就有数名侍女低着头捧着水盆、茶盏、痰盂、手巾之类的东西鱼贯而入。 孟疏尘朝萧雪澜伸出一只手,意思是要扶他起身,做戏要做全套,萧雪澜没有多想,自觉地把手放到了他掌心里,撑着他的手从高床上下来。 可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孟疏尘就揽过萧雪澜的腰,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低沉着嗓子在他耳畔问:“夫人昨晚休息得可好?” 萧雪澜摸着脸上刚刚被亲过的地方,手下的皮肤细腻光滑,可只有那一小块地方却热的发烫,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孟疏尘,这哪里是做戏,分明是打着做戏的幌子公然占便宜啊! “可好?”孟疏尘没得到答案,又轻声问了一遍,“没累到你吧?” 萧雪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话里有话,眼睛余光瞟到有一个侍女正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便了然于心,故作娇羞道:“夫君哪里的话,我不累。” 捏着嗓子说完“夫君”两个字,萧雪澜差点没被自己恶心到吐出来。 “那夫人先梳洗,我去外面等你,之后一起去拜见家中长辈。”孟疏尘似是十分满意自己听到的,松开了搂着萧雪澜的手,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出去。 萧雪澜被侍女们团团围住,又像昨天拜堂一般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按着梳洗穿衣,做女子不仅衣物穿起来繁琐无比,光梳个发髻都要花上两刻钟时间,好在不用他自己动手,免去了许多麻烦。 这孟家实在不像是个修仙世家,倒像个钟鸣鼎食之家。 等侍女们在萧雪澜头上插好了各种钗环珠翠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萧雪澜才终于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铜镜中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萧雪澜在心里掰算着距离易形草失效还有多长时间,思考着一定要在这张脸失效前打探出钥匙的下落,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孟疏尘站到了他身后。 “夫人,左边的眉毛画淡了,我替你补一下。”孟疏尘端详着铜镜中的美人面,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挽起袖子,要替萧雪澜画眉。 萧雪澜知道画眉是一种夫妻之间的闺阁情趣,这算起来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天,自然是得做出这副恩爱的样子给外人看,才能打消那些在暗中窥伺之人的怀疑。 只是孟疏尘眉眼间展露出来的满满情意实在是太过于自然,不像是做样子,真实到萧雪澜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是任谁看到那样一双深邃专注的眼睛,都会忍不住沉沦进去吧? 眉尾被轻轻扫过几笔,孟疏尘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道:“好了。” 侍女们都退了出去,留给新婚夫妇单独相处的时间,萧雪澜才恢复了点自在,语气不善道:“我警告你,做样子可以,但是不许再像刚刚那样占我便宜。” “刚刚哪样?”孟疏尘替他将鬓边细碎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故意在萧雪澜耳廓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萧雪澜向后退了一步,怒目道:“就像现在这样!” “我认为这只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对着这张脸的自然流露?你还分得清真假吗?”萧雪澜冷笑道。 萧雪澜的模样早就印刻在了孟疏尘的心上,虽然萧雪澜现在易容成了别人的模样,可在孟疏尘的眼中,他就是那个一笑令天地失色的人,又怎么会分不清? “师兄,”孟疏尘低低唤了声萧雪澜,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我昨晚想了很久,想通了。师兄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应该逼你。可我也不想骗自己,我做不到和别人做那样的事,所以,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天了,师兄就当是陪我做最后一次梦,可以吗?” “……”这是什么?这算表白吗?两辈子没走过桃花运的萧雪澜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就是心跳有些快,脸颊有些烧,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这种“靠啪拯救主角,不啪就会死”的迷之设定砸的萧雪澜眼冒金星,第一次产生了“死就死吧,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活了”的念头。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为什么还要拿这种问题为难一个人比剑直的直男? 不行!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放弃治疗,萧雪澜拒绝现在给出答案,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孟疏尘的肩膀,慨然道:“咱们都三拜拜过了,以后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这儿时间不等人,现在先做正事吧!” 昨日萧雪澜和新娘掉包的时候将近午时,易形草的效果仅仅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所以一定要赶在今日午时之前离开孟家。 新妇嫁进来第二日本应给公婆敬茶,可孟疏尘的父母早亡,就剩了一个兄长,便省去了敬茶的环节,直接进祖祠祭拜先祖。 孟氏祖祠修建的十分气派,坐北朝南,背山面水,雕栏画栋,气势辉宏,说是一座宫殿也不为过。 萧雪澜被孟疏尘牵着走进祠堂,里面已经等着好些个人,见他们进来,目光齐刷刷地往新婚夫妇的身上打量。 萧雪澜心中暗道一声大事不妙,本来计划能借着进孟氏祖祠的机会探查出玉匣钥匙的线索,现在来了这么多人他怎么有机会动手?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打算进去之后分出神识去探查祠堂内的情形。 能进祖祠的都是孟家的血亲,这几个白发苍苍,一副仙风道骨之姿的应当就是族中的长老一辈的人物。 孟疏尘一一向萧雪澜介绍孟家的长辈,萧雪澜只管顺着孟疏尘的话叫人,装出一副新妇娇羞的样子,低眉垂眼就行。 等介绍到孟二叔孟征的时候,萧雪澜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此人看起来不过不惑之年,气质儒雅,和萧雪澜说教的时候始终保持着脸谱式的微笑,一看就是个伪善的笑面虎。 想到这只笑面虎做的好事,萧雪澜就恨不能提着霜寒在他身上戳上十几个血窟窿以泄心头之恨。 只听孟征摸着山羊胡虚情假意道:“今日能亲眼看着你们小辈成家,我也不算愧对兄长。今后你们夫妻之间应当相敬如宾,和顺恩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替我孟家绵延子嗣。” 孟疏尘冷冷道:“多谢二叔教诲,我定永世不忘。” 孟征装作没听出孟疏尘话中的讽刺,笑着点头,道:“如是这样,吾心甚慰。” 最后介绍的是孟长卿,孟长卿坐在轮椅上,由侍从推着代步。虽然和孟疏尘是兄弟,可两人相貌上却毫无相似之处。 孟疏尘的长相俊雅清秀,而孟长卿的相貌却实在平凡,只能说得上是五官端正,又加之身上长年累月病气缠身,面色苍白如纸,眉宇之间笼罩着郁郁之气,脸上的笑容却是能看得出来真心实意,看向孟疏尘的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欣慰。 萧雪澜看了一眼孟长卿,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孟疏尘的模样,暗叹上天真是偏心,同一个爹妈生的,相差的也太多了。 修真界的资源有限,此消彼长,又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仙门世家想传承下去,必须得寻棵大树倚靠,否则就会被其他势力侵吞。 孟长卿一个双腿有疾的凡人,就算天资过人,能提升的境界也十分有限。而他这些年能坐上这家主之位不倒,其一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其二是孟征为人专横霸道,若是让孟征当上家主,其余孟氏旁支担心他们得到的利益受损,所以族中长老们才会坚定地支持孟长卿当家主。 孟长卿并不能对孟征造成威胁,能造成威胁的只有孟疏尘,若是孟长卿有个意外,那么家主之位便会顺理成章地落到孟疏尘身上,所以孟疏尘才是孟征的心头大患。 明白了孟家这潭深水里的弯弯绕绕,萧雪澜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孟疏尘,而孟疏尘立即心有灵犀地望过来,对萧雪澜勾唇笑了一下,甚至还趁人不注意,拿着宽大的袖子做掩饰,将萧雪澜的手抓到手里,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以作安抚。 萧雪澜手抖了抖,心颤了颤,想:……这成了亲的男人真是骚不过,骚不过。 萧雪澜边心不在焉地跟着孟疏尘敬香跪拜,边打算放出神识去感应这祠堂内的气场,可刚凝出一缕神识,就被祠堂内一缕更强大的神识给压制了回去,那道神识无处不在,如翻腾云海,浩瀚无边,又如无垠星空,变幻莫测,神识的主人至少是洞虚期的大能。 萧雪澜神识受到压制,真元出现波动,心血翻涌,喉间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还好他是跪在地上背对着孟家其他人,才没被人发现异常。 孟疏尘时刻注意着萧雪澜的一举一动,他刚拧起眉头,孟疏尘就扶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问了句:“夫人是不是累了?”随后在萧雪澜身上注入一道真气,帮他平息了体内真元的波动。 这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可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新婚夫妻之间恩爱缠绵的举动,围观众人脸上的表情各不一样,孟长卿脸上是欣慰的浅笑,孟征脸上则是诡计得逞的冷笑,还有一些老顽固对拉拉扯扯行为表示不屑。 孟疏尘暗中传音给萧雪澜:师兄忘了我说的不可轻举妄动? 萧雪澜:我刚刚觉察到祠堂内有一道十分强大的神识…… 孟疏尘:那是先祖冲盈真人之灵。师兄即使想知道孟家祖祠的秘密,也不应该挑这么多人在场的时候,切勿再动手,以免让我那二叔发觉。 萧雪澜敛起眉心,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可事情紧急,我等不得。你若是知道什么,直接告诉我,岂不更好? 祠堂内除了放着孟家先祖的牌位,在牌位之上,还放着三清天尊金身像,祭拜过先人后,孟疏尘扶着萧雪澜起身,重新点燃三柱清香,下跪去拜道家祖师,同时传音道:孟家祠堂下镇压着冲盈真人在世时收服的一只妖兽,那妖兽为祸人间,但却是天道所生,杀之有违天道,所以只能镇压,先祖羽化之前,将自身神识分离出来镇守此处,防止妖兽再出来作祟,这件事孟家子孙无人不知,并不是什么秘密。 祠堂只是用来镇压妖兽?还大家都知道,不是秘密? 看来孟书桓这个渣男、根本没说实话,萧雪澜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提到祠堂之后,明明都触发了系统任务,说明孟家的祠堂肯定是主线剧情中关键的一环。 环节任务的提醒一是进入孟家祠堂,这样看来,虽然进来了,但是他还没有触发到环节二的任务提醒。 祭拜祖先的流程已经走完,他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但既然在孟家有了孟疏尘这条线,也不怕以后没机会。 新人祭拜完祖先之后,就可将新妇的名字载入族谱,新妇便正式成为孟家人。萧雪澜想到和孟疏尘拜天地的明明是自己,配偶栏里登记的却是别人的名字,心里竟然冒出些酸溜溜的滋味,脑中还响起了一句歌词: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萧雪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心虚地看了一眼孟疏尘,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个男人传染了,才会产生这么基的想法,可等孟疏尘回应他的视线,温柔一笑时,他不仅是心虚了,下腹还一紧,忙转过头假装看别处风景。 妈的,一定是九转合欢散发挥药性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祠堂的门,经过前院中庭时,萧雪澜注意到了天井正中的一口水井,祠堂内本不应该设水井,这一口井出现的位置实在突兀。萧雪澜环顾四周,祠堂外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颇有规律可循,若是把这祠堂布局看成一个八卦六合阵,这水井的位置——生门! 萧雪澜豁然开朗,趁没人注意,默念了个引风诀,将手中的丝帕抛出,丝帕便被风吹着往水井的方向飘去。 “啊,我的帕子!”萧雪澜拉起孟疏尘就往水井的方向小步快速走去,刚捡起帕子,果然就有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成功进入孟家祖祠,并触发“兰陵疑云”环节任务提示二:水井下。】 萧雪澜发现了关键线索,心中不禁大喜,可身体上忽然产生一种拉扯感,抬头望天,太阳已升至当空! 不好,快到正午,易形草就要失效! 萧雪澜立即给孟疏尘传音:快带我回去,我要变回去了,不能在这里露馅! 孟疏尘:好,你假装身体不适,我扶你回去。 萧雪澜反应极快地“嘤咛”一声,身子一软,虚虚靠在孟疏尘身上,孟疏尘稳稳托住他的腰,配合地关心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孟家一个长老看见这边发生的状况,也关切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孟疏尘道:“长老,她突然身体有点不适,我先送她回房休息。” “那快去吧,你们新婚夫妻也该多些相处,不用陪我们这些老骨头。” 孟疏尘向诸位长辈告罪过后扶着萧雪澜打算离开,经过孟征旁边的时候,孟征口气漫不经心道:“就算是新婚夫妻也当懂得节制,你既然修习太上忘情道,太过放纵也不好。” 这阴阳怪气的老东西,时刻不忘恶心人!萧雪澜在小黑本上给他重重记下了一笔,总有和他算账的那天! 孟疏尘面无表情道:“二叔的叮嘱,我记下了。” 等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两人几乎是飞奔回了孟疏尘的院子,孟疏尘取出一件斗篷给萧雪澜披上,避过耳目,送他从暗门出府。 萧雪澜一脚都跨出门了,忽然心念一动,转过身来问孟疏尘:“我要走了,你就没话和我说?” 孟疏尘原本看萧雪澜走的这样毫不犹豫,只感觉心灰意冷,可萧雪澜临走又回头看这一眼,令他心里又忍不住冒出来点奢望。 萧雪澜对他表现出来的哪怕是一点点亲近之意,都让他一时欢喜一时忧伤,既像春雨滋润着他干涸枯萎的心,又像能让人上瘾的药一般,忍不住想得到更多。 可拥有师兄的日子,哪怕是一天,也当满足了,他怎么能要求师兄为他付出更多?他这样的人,原本也不配拥有师兄。 也许这是他与师兄的最后一面,孟疏尘的漆眸中氤氲出浓重的伤感之情,却仍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师兄不用担心我,也不要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这一切于我,足矣。” 萧雪澜看着孟疏尘的强颜欢笑,心里莫名抽痛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不想看见他眼中化不开的哀伤。 萧雪澜道:“就没想过我会回来?” 孟疏尘怔了怔,呆呆道:“若是师兄回来,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萧雪澜轻笑出声,到底还是没忍住掐上孟疏尘的左脸颊,按在酒窝的位置捏了捏,道:“傻子,等师兄回来拯救你!” - 萧雪澜和钟珏约定见面的地方是钟家在兰陵城中的一家客栈,萧雪澜到了地方,说明来意后,客栈掌柜亲自带着他去后院见钟珏。 此时钟珏正因为已经过了正午,却迟迟等不到萧雪澜回来而坐立难安,看到萧雪澜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并且安然无恙推门进来,才捂着胸口舒了口气,不停念叨:“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萧雪澜关上门,拉开长凳坐下,一脸严肃道:“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巧了不是,我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钟珏摇着扇子,笑的十分心虚。 萧雪澜心头又有不祥的预感冒出来,狐疑道:“什么?” 钟珏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道:“昨天抢来,啊呸,请来的那个孟家的新娘子,不见了。” 萧雪澜惊愕道:“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一个大活人还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钟珏扯了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我也没想到啊!那新娘子醒了之后,不哭也不闹,反而谢我们将她从虎口救出来。她自称她的父亲是孟府的门客,不知听了谁的吩咐,非要把她嫁进孟家,可她在家中早有了相爱之人,一边是父命难违,一边是不愿背弃爱人。她便和情郎约好,在出嫁路上一起殉情。我们将她掉包出来就等于救了她和她情郎两个人的命,她哀求我们放她离去,与她的情郎远走高飞……” “所以你们就答应了?那孟家那边怎么办?上哪里去赔个新娘给人家?!” 钟珏拿着扇子指天发誓道:“我没答应!都是姓叶的!他看那新娘子说的凄惨,就私自把人给放了!我发誓我拦了的!可你知道,我又打不过他,我是真拦不住啊!” 萧雪澜气的肝疼,咬牙道:“行了,我暂时不跟你计较这个。我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你。”p.f 钟珏收扇,做了个“请”的手势,“问。” 萧雪澜:“你知道九转合欢散吗?” 钟珏:“知道。” 萧雪澜:“燕子楼有它的解药吗?” 钟珏:“你在开玩笑?这又不是毒、药,哪里来的解药?” 萧实力坑自己又被队员坑人比剑直雪澜:我日。 第27章 “九转合欢散是合欢宗最顶级的秘药,需要九九八十一种奇花异草入药,再炼制九九八十一天,珍贵难得,除非是合欢宗修士十分中意的鼎炉,否则不会轻易用在人身上,这九转合欢散除了有催情的效果,还能使服用之人容光焕发,活肤驻颜。” 萧雪澜沉着脸听钟珏滔滔不绝地介绍完九转合欢散的功效之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若是中了此药不与人双修,会如何?” 钟珏摇着扇子肯定回答道:“五日之后,爆体而亡。” 萧雪澜得了最终答案,脑子除了“难逃一日”的想法外,一片空白。 萧雪澜的肤色白皙,这下在钟珏这里得到了这该死的春、药无药可解的结果之后,心如死灰,面色就显得更加苍白了,连唇嘴唇都褪去了血色,一双原本灵动的桃花眼空洞无神,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 钟珏说完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茶杯递到嘴边,发现了萧雪澜的不对劲,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忍住兴奋,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问有关九转合欢散的事?该不会是——” “不是!”萧雪澜不等钟珏说完,一口否认,等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么急于否认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咳,他不小心误服了此药。” 又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奸商钟珏身后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摇了摇,忍住了拿天机虫去窥探萧雪澜内心真实想法的冲动,漫不经心问道:“不知你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男的,”萧雪澜说完又连忙否认道,“不,是女子。” “噢—”钟珏拉长了声音,拿扇子挡着脸暧昧地笑了一下,放下扇子,脸上已是一本正经的表情,道,“九转合欢散药性霸道,非得让服用之人精血耗干为止,虽无解药。但凡是药,就有相生相克之物,我这里有一盒鹿参冰麝丸,对于养精补血最是有用,你拿去服用,不,是给那位姑娘服用,能抵消一点九转合欢散的药性。其他的嘛,我也是无计可想了。” 说完,他从自己的储物囊里掏出一盒外观精致的药盒递给萧雪澜,笑的十分诚恳,萧雪澜与他认识多年,当然知道这人越是笑的诚恳,心里的坏水就越泛滥的底细,可他现在尴尬的境地也不容他再挣扎,硬着头皮,神色如常地接过药盒。 萧雪澜打开药盒一看,里面放着十颗东珠大小,如白玉般润泽的药丸,一股纯正浓郁的麝香气迎面扑来,萧雪澜合上盖子,收了起来,平静道:“多谢,咳,那个我是替‘她’多谢你。” 钟珏十分大方地摆摆手,热心道:“区区小事,何必言谢?就不知道,那个,你那个朋友,有没有双修的对象啊?我可以帮忙介绍啊!” 萧雪澜冷冷瞥了钟珏一眼,道:“劝你合法经商,不要做拉皮条的勾当。” “你这说的什么话。”钟珏被呛了一句,丝毫不生气,“对了,你进到孟府可有收获?” 萧雪澜道:“已经进过他家祖祠,线索的确在那里,只是当时进去的时候太多人在场,我怕引起怀疑便没再多停留,只能想办法再进去一次。” “还要去一次?这次你打算怎么进去?你总不能一直假冒新娘子吧?迟早会穿帮的啊!”钟珏苦恼道。 萧雪澜不打算把孟疏尘的事告诉他,想到掉包新娘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恹恹道:“这你就不必管了,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进去。对了,还要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钟珏问:“谁?” 萧雪澜:“孟征。” 钟珏奇道:“你和他有仇啊?” 萧雪澜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不、共、戴、天!” - 月上柳梢头,花与灯依旧。 兰陵城外月光皎洁,倾洒在无边的田野和山林中,几只夜莺在林间卖弄着婉转的歌喉,晚风中夹杂着雨后初歇的青草混着野花的清新香气,不知名的山脚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人家,灯火幽明,静谧祥和。 只是这么好的夜色,有些人却无心欣赏,他坐在孟府山庄外最高的一棵大树上,一把剑鞘银白的宝剑被随便挂在树梢,脚下散乱地扔了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萧雪澜抱起最后一坛酒,拍开封泥,揭开盖,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这酒名叫“醉浮生”,是兰陵城中最醇最烈的酒,可他已经连续喝了两坛,越喝越清醒,丝毫没有醉意,又觉那些夜莺吵的自己心绪不宁,随手往旁边揪了几片树叶,射向四周的树上,那些可怜的夜莺立即扑棱着翅膀飞离了这个煞星的地盘。 夜莺是飞走了,可远远又有熟悉的琴声从孟府中飘了出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系统你在吗系统?】 【我在,宿主。有何指教?】 【我问你,如果原书的男主死了,这个世界会怎么办?】 【如果《绝情仙途》主人公死去,本书的所有剧情将无法进行,世界自动崩塌,宿主您的意识也将会跟着销毁。】 【意识销毁代表我就彻底不存在了对吗?】 【是的,意识不可逆转,您的意识已经与本书绑定,所以请不要让主角死去的事情发生。】 萧雪澜面无表情【哦】了一声,抱着酒坛,拎起霜寒,跳下了树干。 仰着脖子喝干了酒坛里的最后一滴酒,萧雪澜利落地把酒坛抛在身后,不等清脆的瓷片碎裂声响起,已经如一阵风般御剑飞往琴声来源处。 孟府一处僻静幽深的小院中,一灯如豆。 孟疏尘沐浴过后,披散着墨发,坐在窗前抚琴,琴音袅袅,手边香炉中的烟雾也袅袅。 他侧首望着夜色中的一片虚无,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烟雾氤氲下的表情恬淡,唇边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安然笑意,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倾泻出一串串含着相思之情的音律。 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 夜已深,今晚等之人还会赴约吗?临别前那一声“等我回来”就算是戏谑之言,也足够让他怀着希冀赴死,不至于满心孤寂地走向深渊。 原来思念一个人,真的是蚀骨钻心的滋味,可这种滋味偏偏又是这样销魂,这是否能称之为“爱”?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粗暴推开,孟疏尘手指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灯火阑珊处骤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孟疏尘以为这是自己心有所思,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怎么不弹了?”萧雪澜反手关上门,喜房中还是昨日的陈设,红绸、囍字,甚至那对燃了一半的龙凤烛,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他真的来了,孟疏尘呼吸一窒,心漏跳两拍,食指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在独幽上拨出一个仓促的短音,萧雪澜背着手一步步走进孟疏尘,唇角微扬,道:“很意外?没想到我会来?” “师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鼓噪着孟疏尘的耳膜,意料之外的狂喜,让他嗓子发紧发干,沙哑地喊出这两个字之后,竟像失声一般,说不出其他话。 萧雪澜为了方便潜入孟府,今夜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没了宽松道袍遮掩下的体态,曲线流畅,窄腰长腿,墨发高高绑在脑后,身后垂下的发丝随着走路的动作摆动,就像是黑夜里走出来的神秘精灵,又像是要将他从人间带向万劫不复之地的妖艳恶鬼。 可哪怕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只要那一边是萧雪澜,孟疏尘也会一头栽进去,并且甘之如饴。 萧雪澜刚才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感到醉,现在到了这里,反而在这并不狭窄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孟疏尘两个人的时候,才觉得酒劲一股脑都涌了上来,头脑发热,伸手挑上孟疏尘的下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展颜一笑,道:“怎么跟傻了一样,见到我不开心?” “我没……”孟疏尘闻到了萧雪澜满身的酒气,桃花眼中也是他没见过的潋滟波光,这种主动靠近让他心脏处溢满了喜悦,情不自禁伸手扶上了萧雪澜的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开心。” “那你给我笑一个。”萧雪澜瞪着迷离醉眼,粗声命令道,心想,哪怕待会儿我是被压的,我也要做主导的那个,我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剑修,输人不输阵! 美人在怀,哪里有不从的道理,孟疏尘听话地拉大了微笑的弧度,左颊上便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妈的,笑的还是这么好看。 萧雪澜的手从他的下巴上移开,戳了戳他的酒窝,软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沉迷,反正等会都要做了,先调节一下气氛,省得到真刀真枪上的时候尴尬。 这么想着,萧雪澜收回了手,两人同时沉默地对视数秒,眼底清晰地倒映着彼此,只有彼此。 随后,萧雪澜俯身,一个轻柔的似不存在一般的吻落在了孟疏尘脸上酒窝的位置。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轻轻一吻,瞬间点燃了孟疏尘压抑了五日的欲念,虚虚扶在萧雪澜腰间的手一下收紧,贪婪地盯着萧雪澜饱满润泽的红唇,眸中墨色翻涌,是想汲取更多的信号。 萧雪澜被他眼中流露出的肆无忌惮的欲望看得有些心慌,推开孟疏尘的肩膀,两人之间空出一段距离。 萧雪澜喉结滚动,假装镇定道:“我是个讲究人,办事之前,得先沐浴。” 第28章 大到可以容纳得下两个人的浴桶中,热气腾腾,水面上还浮着满满的玫瑰花瓣,鲜艳的玫红色衬得萧雪澜露在水面以上身体部位的肤色更加莹白,横生一种妖冶的美感。 净室中燃着檀香,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神荡漾的香气,萧雪澜趴在浴桶壁上,闭着眼睛,分不清自己闻到的到底是水里玫瑰花瓣甜腻的香气,还是檀香的清冷幽香,又或者是自己饮下的醉浮生的酒香余韵。 他泡了大概有半刻钟时间,被热水蒸腾得脸泛红晕,醉浮生的酒意发作,脑中晕晕乎乎,同时九转合欢散的药性也被激发,下身发热肿胀,仿佛置身在烤炉之上,两面煎熬。 屏风之外,孟疏尘始终注意着净室里面的动静,半透明的屏风上,描绘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案,透过这些图案,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看见净室里画面的轮廓,那是一个圆形的木桶,木桶的边缘处趴着个人,那人似乎很享受泡热水澡,好久都没动一下身子。 木桶里装满了热水,是他亲手倒进去的,师兄就置身在他亲手倒进去的水里……不着寸缕,他竟有些嫉妒那些无生命的水,光是在脑中模糊地想象了一下水下的风情,就足够令他失控。 萧雪澜终于动了一下,翻了个身,玫瑰花瓣下的热水被他的动作带着翻涌,冲撞着他没入水中的身体,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抚过全身,勾起他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他大概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点事该怎么做,也并不歧视,修真界美男子甚多,不乏男修与男修之间结成道侣的事,但却没想到这种事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身上。 虽然说爱情无关乎性别,但萧雪澜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喜欢女人的,更没想过要和男人发生亲密关系。萧雪澜没谈过恋爱,也能看出来孟疏尘对他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师兄弟之间的正常范畴,他应该是暗恋自己很久了,却暗搓搓不敢明说。 命运这玩意儿真玄乎,一个九转合欢散就把主角与炮灰绑在了一起,也把萧雪澜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一往无前。 萧雪澜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朝屏风外唤道:“你进来。” 孟疏尘听到萧雪澜的声音,几乎是一眨眼,就从屏风外闪身到了浴桶边,萧雪澜诧异地看了动作如此迅速的孟疏尘一眼,挑着眉笑了一下,道:“很心急?连步法都用上了?” 孟疏尘不回答,只是幽幽地看着他,问:“师兄唤我何事?” 玫瑰花瓣撒的很多,遮住了水下少儿不宜的画面,萧雪澜不担心走光的问题,扔给孟疏尘一块布,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趴在木桶边缘,慵懒道:“背后擦不到,你帮我。” 孟疏尘顺从地接过湿布,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萧雪澜的背,动作轻柔,不敢用一点力,这是一具剑修的身体,骨骼匀称,肌肉纹理顺滑,背上的肌肤比之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也不逊色,两块突出的蝴蝶骨形状完美,健美又不失骨感。 虽然再不愿意以带着情、色的眼光去肖想自己抚过的这副身体,可一旦欲念压过了理智,脑中能思考的东西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孟疏尘扯开了绑住萧雪澜头发的发带,满头青丝落下,铺在鲜艳的玫瑰花瓣上,也挡住了萧雪澜的后背,几缕碎发顺着脖子滑落前胸,萧雪澜转过身子,水声“哗啦啦”刺激着孟疏尘的听觉。 “师兄还要沐浴多久?” 嗓音暗哑无比。 萧雪澜长臂一伸,攀上了孟疏尘的脖子,灼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处,嘴唇若有似无地摩擦着他跳动的脉搏处,“怎么,忍不了了?” 孟疏尘手托上萧雪澜的后脑,五指成梳插入泼墨似的湿发中,紧绷着声音艰难道:“师兄这是折磨我。” “这就算折磨你?”孟疏尘这种无奈的口吻显然勾起了萧雪澜的征服欲,贴着脸颊舔了一下孟疏尘的耳垂,在他耳边呵气道,“那这又算什么?” 孟疏尘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断了,爱慕之人赤身裸体就在自己面前,忍得本来就辛苦,萧雪澜还要这般撩拨他,孟疏尘右手用力扣着萧雪澜的后脑,双目泛红,找准眼前红唇所在位置,就要吻上去,却被萧雪澜侧头避过。 要说等会儿做不可描述动作是药物催情所致,在萧雪澜心中,这接吻可是相爱的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何况,面对的还是个男人,萧雪澜十分煞风景地想,就算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也不能说服自己和他交换唾液。 “别亲嘴。”萧雪澜别过头,态度坚决。 “为、什么?”孟疏尘拧着眉问,表情十分委屈,“师兄若是觉得勉强,不用继续,我不愿意让你为难。” 又是这副让人不得不心软的语气,萧雪澜认栽,主动亲了亲孟疏尘的脸颊,呢喃道:“除了不能亲嘴,其他地方……都可以。” 孟疏尘眸中有亮光闪过,随后像是验证萧雪澜所承诺的“其他地方都可以”之言,在他眉心、眼睑、鼻尖、脸颊、下颌……落下无数绵密的亲吻,战场转下,濡湿的舌尖扫过耳垂,感觉到手下的身躯轻微地战栗,像是发现了关键所在,停留在那处反复舔咬吮吸。 湿热滚烫的吻向下落到脆弱的喉结处,萧雪澜全身的温度都被点燃,体温甚至超过了水温,浴桶里水的浮力托着他浮浮沉沉,他仰着脖子接受着亲吻,明明在水里,却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弃在岸上,即将渴死的鱼。 “去床上,再继续。”萧雪澜推开了埋首在他身上点火的孟疏尘,喘着粗气,拿起手边的白色里衣,背对着孟疏尘给自己披上,直接从水里站起来,长腿跨出浴桶。 轻薄的里衣被身上淋漓的水打湿,紧紧贴在劲瘦颀长的身躯上,满头青丝垂到腰下,不羁又性感。 此时的萧雪澜不再是凌云宗上,那个长于常年为冰天雪地覆盖之地,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而是触手可及,可以拥抱入怀的温香暖玉。 孟疏尘沉默着站到萧雪澜身后,将他打横抱起,萧雪澜破天荒地没有因为这种令人羞耻的姿势挣扎,刚刚被孟疏尘亲了那么久,腿软得都快走不动路了。他能感受到孟疏尘浑身的紧绷感,仿佛处在濒临失控的边缘。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萧雪澜被温柔克制地放躺在昨夜的高床软枕中,炽热坚硬的身躯随后覆上,准备攻城略地。 …… 箭都在弦上了,萧雪澜忽然又从孟疏尘身下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喘吁吁道:“等、等一等。” 孟疏尘墨发凌乱,上身的衣物已经在激烈的博弈中被萧雪澜扯掉,胸膛起伏不定,眼中赤、裸裸地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字,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这时候若是萧雪澜敢说不做了,孟疏尘感觉自己一定会疯,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可萧雪澜只是念了个剑诀,一道寒光在昏暗的房中闪过,落入萧雪澜手中,萧雪澜握着霜寒“唰唰”两下,斩断了两边钩着纱帐的帐钩,红色的纱帐应声垂下,遮住了床上旖旎的春色。 萧雪澜把霜寒扔下床,翻身压在孟疏尘身上,恶狠狠道:“继续!” 这一夜,龙凤烛一直燃到月倚西楼,烛心开出一朵灯花,室内光线愈加昏暗,高床上两具交叠的身影,被不透光的纱帐遮掩,唯有仿佛不知疲倦的肉体撞击声和偶尔逸出的几声令人耳红心跳的沉闷喘息声从帐内传出。 …………………… 与此同时,黑夜中的兰陵城,一处人家的屋顶上。 一架长梯搭上墙壁,锦衣青年手脚并用地爬上房顶,拍拍手上沾染的墙灰,从腰后抽出一把象牙骨洒金面折扇,上书“财大气粗”四字连笔狂草,怎么看怎么像“你大爷的”。 扇不离身的,除了钟珏还会有谁。 钟珏扇子一展,对着前面站着的全身都被黑衣斗篷包裹的神秘人抱怨道:“上屋顶谈事,是你们千机阁一贯行事作风?就不能为我们这种不懂飞檐走壁的普通百姓考虑一下?你知道带着梯子来回多费力吗?” “深夜叨扰钟楼主,十分抱歉。”神秘人背对着钟珏开口,声音是故意伪装出的粗重嘶哑,大晚上听起来十分怪异。 钟珏摇了两下扇子:“叨扰谈不上,毕竟这次是我主动联系的你们,只不过能不能不要老是挑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我真的很不习惯你们聊天的方式。” “钟楼主找千机阁何事?” “一把灵钥的位置已经打探出来了,就在孟家祖祠之下,只不过取出来需要费上些功夫,我需要你们帮我解决一个人。” “是谁?” “孟家如今实际的掌权者,孟征。” “可以,明日午时前会有消息送到尊驾手中。” “爽快,”钟珏合扇敲了两下手心,“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 “千机阁势力并不逊于燕子楼,你们为何非要找上我?” 神秘人略一沉吟,道:“在下以为,钟楼主会对此事感兴趣。” “不,”钟珏否认道,“我是个生意人,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为你们走这一趟。对你们这些拯救苍生的事半分兴趣都没有。” 神秘人不置可否,“也许钟楼主会在这件事中得到你寻找了多年的答案。” “你什么意思?” 神秘人不答,反而道:“小心一个人。” “谁?” “孟家二公子,切不能让他接触到灵钥。” 第29章 萧雪澜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身处一片泥泞的沼泽中,周围是漫无边际的黑色土壤,上面既没有树木也没有草丛,天空中弥漫着灰色的云彩,广袤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半个身体都陷进了泥淖中,越是剧烈的挣扎,越是陷的越深。就当他呼吸困难,以为将要遭受灭顶之灾时,忽然从上方的灰色天空中闪电般划过过一道长条,朝着萧雪澜的位置迅速飞来。 那是一条两丈多长的蟒蛇,浑身布满了斑斓的花纹,黄绿相间的鳞甲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泽,更可怖的是,这条蟒蛇长着两个脑袋,两个脑袋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的眼睛墨如黑曜石,另一个的眼睛浅黄如琉璃。 那条蟒蛇发现了陷在泥潭中的萧雪澜,优雅地摆动着尾巴蛇行到萧雪澜面前,感兴趣地打量着他,其中长着黑眼睛的蛇头对另一个头道:“这个人类似乎陷入了困境,真是可怜,我们把他救出来吧。” 黄眼睛的蛇头吐了一下鲜红的蛇信,冷冷道:“力量弱小的凡人,活在这世上本就艰难,不如我将他一口吞下,让他得到解脱。” 萧雪澜被黄眼睛的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真的将自己吞入腹中。 黑眼睛看起来是个脾气温和的,他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像是摇头,“不行,你看这个人类生的如此好看,我要把他带回去当宠物,让他日日夜夜陪着我。” 黄眼睛脾气暴躁,粗鲁地打断了黑眼睛的话,道:“你为什么想和卑贱的人类在一起?你这个叛徒!和你共用一个身体,是我最大的悲哀与失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从这具身体上消失!” 黑眼睛转了转眼珠儿,并不因为黄眼睛的话感到愤怒,仍是好脾气地道:“我的兄弟,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凡人争吵?既然我们都想得到他,不如就把他分成两半,我们一人一半,事情不就解决了?” 黄眼睛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点头道:“这个提议好,我要左边的那一半。” 萧雪澜陷在沼泽中,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这条顶着两个脑袋的怪蟒口中发出“桀桀”阴笑,游向了自己,四只眼睛中同时流露出狩猎的危险信号,要将自己分割成两半! 萧雪澜想大声呼救,却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强烈的恐惧感让他双腿一蹬,随即从噩梦中惊醒,刚睁开眼,眼前又出现了梦里那双黑色的眼睛! 萧雪澜条件反射,下意识挥手挡开让他感到恐惧的黑眸,黑眸的主人显然是没料到萧雪澜会突然出手,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和掌心犹存温热柔软的触感将萧雪澜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清醒了一些,随后视线向床边转去,发现了还没从那巴掌中反应过来,维持着错愕表情的孟疏尘。 孟疏尘的左脸上印着五道清晰的红痕,湛眸中盛满了委屈和诧异之色,以为萧雪澜是生了他的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赔礼道:“师兄,对不起,是我错了。” 莫名其妙被道歉的萧雪澜愣了一下,感觉好气又好笑,被打了还能给打人的人说对不起,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原则性了? 可等萧雪澜想从床上起身,只不过才动了一下,就感觉到浑身像被碾过一样酸疼时,就心安理得地认为,受孟疏尘这一句“对不起”自己是问心无愧,孟疏尘他应该庆幸自己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而不是提起霜寒砍了他! 妈的,昨晚折腾的也太狠了,睡了一晚上还没缓过来。 孟疏尘看到萧雪澜动了,明白他是想起身,立即忘了刚刚自己只不过是贪恋萧雪澜睡颜,凑近看了一会儿就被扇了一巴掌的事,又主动凑过去,伸手将萧雪澜扶了起来。 大红色的锦被掀开,敞开的里衣下,到处是斑驳的暧昧痕迹,昭示着昨晚战况的激烈。 尤其是萧雪澜的腰,酸的厉害,看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腰上两侧各有一个五指印,也不知道孟疏尘昨晚是发的什么疯,发狠似的掐着他的腰不放,做到最后,他感觉自己人都化成一滩水了,只能随着孟疏尘的律动摆动,完全丧失了自己这具身体的掌控。 萧雪澜无视掉孟疏尘灼热的视线,低头理好衣服,推开孟疏尘想扶他的手,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向屏风后穿衣梳洗。 孟疏尘感受到了萧雪澜的抗拒之意,心里泛酸,可终究还是得到心爱之人的甜蜜占据了心房大多数的角落,情窦初开的青年,白皙俊脸上虽然指印未消,仍满心欢喜地等待爱人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萧雪澜边穿衣服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喝了太多酒,导致酒精上脑,行为意识都有些不受理智控制,现在回想起来,昨晚那些零碎疯狂的片段,实在是让他感到无以复加的懊悔。 和孟疏尘做下昨晚那些荒唐事也就罢了,但好像自己的反应有点太过热情,搞不好孟疏尘还以为自己和他做那种事很享受一样,其实,一、点、也、不! 他萧雪澜又不基,更谈不上对孟疏尘有超越同门情谊之外的感情,而且刚刚做的那个噩梦,让他又想起了朝夙,他感觉自己迟早要像梦里一样,被男主的两个人格劈成两半。 萧雪澜在心里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他和孟疏尘的关系是建立在九转合欢散上,交合也只是为了解掉九转合欢散的药性,自然不应该涉及其他不在控制之中的感情,等九九八十一日过后,两人之间就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桥归桥,路归路。 萧雪澜甚至连大腿都不想抱了,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剑修,岂能靠出卖色相求生! 萧雪澜掀起袖子看了一眼小臂上的金线,一夜过去,好像是缩短了一点,想到还要连续搞基八十天,金线才能彻底消退,心情就沉重了起来。 系好腰带,萧雪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又变成了那副冷冰冰的白衣剑修的样子。 萧雪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命令道:“过来。” 孟疏尘马上站起来走近他,眼神满含期待,像一只等待主人宠幸的小狼崽一样。 萧雪澜受不了他那种炽热专注的眼神,撇过眼,语气僵硬:“张嘴。” 孟疏尘眸中一亮,乖乖地张开了嘴,心里忍不住怀了一丝期许,接下来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谁知萧雪澜只是两指捏了一颗白色的圆形药丸,塞进了他口中,“吃下去。”然后自己也服用了一颗。 原来只是吃药,并不是想亲吻。 “这是什么药?”孟疏尘吞下了药,回味着嘴里一股清凉的冰片味道,问。 萧雪澜心情不爽道:“毒、药,你怕不怕?” 孟疏尘只觉萧雪澜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可爱,含笑看着他不语,表情似乎是在说,只要是你给的,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萧雪澜不打算深究他表情中的含义,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润喉,然后说道:“孟师弟,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孟疏尘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萧雪澜,分明昨晚上的他那么热情,在床上两人之间也无比默契,虽然一开始因为两个人都没什么经验,开头做的的有些艰难,可到后面师兄分明也是挺享受的模样,怎么现在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孟疏尘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同族那些浪荡子弟中偶尔听到的一句话:男人床上和床下,都是两个样子。 也许师兄就是如此。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师兄说不定并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性格如此,可不管是床下清冷似孤月的师兄,还是床上热情似火的师兄,都让他心驰神往,不能自已。 “师兄请讲。” 萧雪澜清了一下嗓子,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接下来你我、咳……合作、解九转合欢散的八十日中,每晚只能做那种事一次,药性解完之后,就结束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第二根手指:“第二,每晚做的时间控制在三刻钟、不,两刻钟之内,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第三根手指:“第三,以后怎么做的姿势由我决定,你的举止不能像昨晚那样随意孟浪,那些不必要的摸、亲……就省了。” 孟疏尘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萧雪澜说的这三条,每一条都像是一道戒鞭狠狠抽打在他的心上,心脏处一下一下抽搐地疼。 萧雪澜这样说,分明还是没有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成真的一回事,可他们明明已经拜过天地,昨晚又做下了那种事,那种情到深处销魂的滋味,他能看出来萧雪澜也是沉醉其中,并不排斥的。他从来不知道萧雪澜还有那一面,每多了解一分,心中的爱意就愈增加一分。 已经尝过了甜,就再也吃不下从前的苦,孟疏尘不信,萧雪澜这颗心真的会和人一样冷,也不信,萧雪澜心里真的一点没有他的位置。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他会将这颗心捂热。 他揉了揉眉心,面上平静,衣袖中的手却攥紧成拳,指甲狠狠掐着手心,克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难过,墨色的眼眸中满是固执,望着萧雪澜淡淡一笑,语气是含了宠溺的无奈,道:“师兄,第一条与第三条都好说,可第二条,抱歉,我做不到。” 萧雪澜:…… 第30章 时至中午,兰陵城东市中,有一家名为“一醉阁”的酒肆,乃是一西域胡姬所开,此时店中座无虚席,丝竹管乐之声不绝,有美人正咿咿呀呀吟唱着小曲,嗓音靡靡,又有几名身段婀娜的胡姬翩翩起舞,美丽的酮体在绯色薄纱衣裙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思,好一番异域风情。 店中地上铺的是西域羊绒地毯,颜色鲜艳,客人们只席地而坐,有几名侍酒的胡姬,妖娆穿梭于各席间,言笑晏晏,操着尚不流利的汉话,学着汉人女子的温言软语不断劝酒,一时间,客人与胡姬的嬉闹声,伶人所奏的丝竹声不断,好不热闹。 临窗位置有一桌穿着显贵的客人正在闲谈。 “听说了没?孙阁老家的孙女昨夜投缳自尽了!” “什么?!怎么会?孙阁老的孙女不是与总督家的大公子定了亲,下个月就要过门了吗?” “你还不知道?听说前天夜里,那姑娘被人从自家府里掳走,第二天送回来的时候……唉,作孽啊!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懂的……” “这……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公然从守卫森严的阁老府里掳人?简直骇人听闻!” “我也是听说,这一段时间以来,兰陵城里发生了不少未婚少女被掳走玷污了清白的案子,作案之人行踪莫测,出入人家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都传是什么合欢总的修士使的邪门歪道,用邪术害人家姑娘呢!” “合欢宗?这可是个淫窝啊!这些个修道之人平常都口称行善积累功德,现在他们中间有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就没人出来管管吗?” “你忘了咱们兰陵还有个孟家了?这孟家可是颇有威望的仙门大家,好像受害的几户人家已经联合起来去求孟家出面,替他们做主找真凶了,且看孟家会如何解决这事吧。” “是啊,这孟家素来与兰陵城的权贵来往密切,本事也大,由他们出手捉那淫贼,还不是简简单单,手到擒来?但就怕这些修道之人沆瀣一气,互相包庇,哪里管我们这些凡人的死活。” “唉,修道之人也不尽然都是好的,有些个贼道士,都是黑了心肝烂了肚肠的东西,你们家中若是有未嫁女眷的,可得好好看住,别再让那淫贼得了手!“ “兄台说的甚是。” …… 与那桌客人隔了一道屏风的桌上,摆着两壶西域葡萄酒,一碟清炒冬苋菜,一盘胡椒炙羊肉,一碗去骨鲈鱼脍,主食是两碗汤饼,钟珏边悠闲自斟自饮,边竖着耳朵听隔壁客人谈论的这些八卦。 他心里盘算着时辰,想来叶尧岚出去的这会儿功夫,应该已经把东西取到手了。 刚这么想完,果然,从门外出现了叶尧岚的身影。 叶尧岚喜穿红色,相貌又生的出众,这几日因为跟着钟珏在兰陵城中各处打探消息,做成一副胡商打扮。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圆领箭衣,窄袖束腰,身姿高挑,脚蹬羊皮短靴,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迈步进入酒肆,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尤其是几个陪酒的胡姬,看见叶尧岚,眼都直了,也忘了正在伺候的其他桌的客人,提着裙摆就围上来招呼他入座,争抢着想为他陪酒。 可叶尧岚冷着脸,连个正眼都没瞧这些妖娆的美人儿一眼,目光在酒肆内逡巡一圈,找到了钟珏所在的位置,径直大步向他走去,那些胡姬明白过来,这俊俏小哥儿是钟珏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嘻嘻哈哈地散开来去伺候客人。 叶尧岚在钟珏对面坐下,钟珏立即前倾过身子问:“东西拿到了?” “嗯。”叶尧岚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像玉牌一样的物件,放在桌上,移到钟珏面前。 钟珏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玉牌上的纹路竟然开始扭曲变化,最终浮现出两排文字,钟珏将玉牌背对着光线,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上面的话,看完之后心中大喜,却没流露表面,默默将玉牌放回桌上,玉牌便恢复成了原样。 他从储物囊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又掏出一支毛笔,笔尖上不沾一滴墨,却用这支笔在纸上写了两行看不见的字。 写完之后,那纸自动折成了一只纸鹤的形状,钟珏又提笔在纸鹤的一只翅膀上补上“萧雪澜”三个无形的字,那纸鹤立即隐去身形朝窗外飞去。 做完这一切,钟珏才有功夫抬头看一眼叶尧岚,他正拿着一只瓷勺,笨拙地往盘子里舀一块鲈鱼肉,方才叫饭的时候,只有钟珏一个人,所以桌上只添了一副碗筷,筷子钟珏用过了,瓷勺是未用过的。 “嘿,你这人是不是专爱抢我的东西用?什么毛病?”钟珏一把抢过叶尧岚手里的勺子,凤眼不满地斜睨了叶尧岚一眼。 这里是东市,钟珏交代叶尧岚取东西的地方在城西,他这一来回走了半日的功夫,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好不容易舀起到嘴边的肉被人夺走,叶尧岚是真感到委屈,要是换了其他人,以他的脾气早就掀桌子了,可偏偏是钟珏,他的债主。 “你叫了两壶酒,两碗面汤,为什么不添两双筷子?”吃不到饭,叶尧岚给自己倒了杯酒,满脸写着“你无情你无义”,直截了当道,“你从来没把我放心上。” “……”什么心上不心上,这人还知不知道害臊?钟珏老脸一红,怕人听见,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从我坐下起,你便未正眼瞧过我,我现在是卖身给你不假,可你也不能这样看轻我,从早上起到现在,为了你的事,我从西赶到东,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现在只是借个勺子用,你都要与我斤斤计较,真是让人心寒……” “打住!求您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说错话!您还是做回那个惜字如金的叶大爷可好?这么说话,老子的牙都快掉了!”钟珏忍着牙酸,打断了叶尧岚的抱怨,“你这几日嘴上功夫渐长啊,我是小看你了,再过几天,连我都要说不过你了!” 叶尧岚挑了挑眉毛,挑衅地朝钟珏勾了一下嘴角,“你教的好。” 向来舌灿莲花的钟珏又在叶尧岚这里吃了个瘪,认命般地把勺子递过去,连声道:“给你给你,算我怕了你。” “我现在不要勺子,”叶尧岚摇头,“要筷子。” “都给你。”钟珏立马拿起手边的筷子扔过去,只想息事宁人,看着叶尧岚拿起来,忽然又想到筷子是自己用过的,忙补充道,“那是我吃过的,你反过来用!” - 萧雪澜醒的时候已经将近巳时,因为一心惦记着孟家祠堂里的事,所以白日里并没有离开孟府,本想让孟疏尘再带自己去一次祠堂打探一下,可临近午时,孟征派人将请孟疏尘过去议事,这件事只好先按下再作打算。 他一个人留在新房里打坐修炼,一套练气功法走完三十六大周天,身体上因为昨夜的放纵造成的酸疼疲累已经一扫而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因为约法三章不成,反被某人拿话暗里调戏的郁闷也消散了。 从榻上起来,外面天色已经昏暗,孟疏尘一出去就是一下午,好在他这院子偏僻幽静,又将外面伺候的奴仆都遣散了,倒是没人来打扰。 萧雪澜推开门出去,天上已经升起了一弦弯月,院子里栽种着猗猗绿竹,苍翠梧桐,俱是风霜高洁的植物,树林荫翳掩映处,有一座小阁临于水上而建,倒是十分雅致的所在。 萧雪澜散步走到阁楼外,孟疏尘正好从外面进来,他一路脚步匆匆,像是要赶去见什么人,远远看到萧雪澜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喜,于是放慢了脚步走近萧雪澜,温声道:“我以为师兄离开了,这是刚来……还是一直在这里等我?” 萧雪澜漫不经心看他一眼,不明白两个人才不过几个时辰没见,他看自己的眼神热切得好像很久没见了一般,淡淡道:“反正晚上都要过来,还走什么?” 得到了萧雪澜没离开过的答案,孟疏尘心中荡漾,抿嘴笑了一下,萧雪澜直男一个,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和藏在表情下的旖旎心思,指着面前的小阁楼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师兄想进去看看吗?”孟疏尘执起萧雪澜的手,牵着他向前走,“这里是我修行的地方。” 萧雪澜觉得手牵手是那种恋爱脑小情侣才会做的肉麻兮兮的动作,他不习惯这么和人腻歪,扭动手腕,抽回了手,冷冷道:“我会走,不用你牵。” 孟疏尘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温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被叫去议事整整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留在院中的萧雪澜,想着他是不是在自己离开后也离开了,想着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又想着会不会因为两人临走之前那番不太愉快的对话,惹恼了萧雪澜,担忧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他神思恍惚地想,师兄自降身份委身自己,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自己实在不应该违逆师兄的话,等再见到师兄,不管他再发什么脾气,使什么性子,自己都要顺着师兄的意,好好安抚他,不让师兄再受一点委屈。 可孟疏尘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尝到了滋味,就再也不想放手,萧雪澜一旦表现出对自己的抗拒疏远,他就忍不住步步紧逼上去。 他再次伸手,准确地握住了萧雪澜的手,反手将自己的手放入萧雪澜掌心中,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黑眸中的失落,眨眼抬眸,眸中一片温柔的执着,含笑道:“那师兄牵着我,我不会走。” 第31章 骚不过,骚不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书中霸气邪魅的龙傲天男主,会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恋爱脑的痴情小狼狗形象,并且还点满了土味情话技能,但是说萧雪澜心里没有一点成就感,那肯定是假的。 萧雪澜骄傲地想:就算是炮灰,我也是让男主求而不得——不对,是“得到了人却得不到心”的男人! 手里牵着孟疏尘主动塞进来的手,萧雪澜感觉两人接触的地方像是被电流击过,酥酥麻麻,又怕孟疏尘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土味情话,忍住了甩手的冲动,面无表情地任由孟疏尘带着往前进到了小阁楼里。 阁楼里就是一间陈设普通的屋子,四面墙是用竹子累积筑成,一进去就能闻到清雅的竹香,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静”字墨宝,笔锋凌厉,笔势行云流水。 “静”字前面,放着一张琴案,上面摆着一把七弦古琴,长约三尺六寸六分,琴身由西昆仑上的梧桐木打造,琴弦则是天山上百年一吐丝的六翅金蚕吐出的丝制成,造型古朴,通体漆黑却有光泽,一看就是上品琴器。 除了这把琴,屋子里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摆设,萧雪澜的注意力自然都落在了这把琴上。 他走到琴案旁,席地坐下,抚上琴弦,随意弹了两下,琴声上泻出“铮铮”弦响,虽然只有两声,却能听出这把琴的品质不凡。 “此琴名为‘凤栖’,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琴。”孟疏尘屈膝跪在萧雪澜身旁,弹了一段不知名的小调,比萧雪澜刚才乱弹那两下可悦耳多了,如鸣佩环,如溪涧潺潺,十分婉转悠扬。 弹完之后,孟疏尘侧首看向萧雪澜,轻声问:“师兄可喜欢这琴声?” 萧雪澜正沉醉在动听的琴音中,只觉琴声入耳,似有一股气流游走全身,感觉比运气一周天调息都要畅快,令闻者不自觉放松心情,沉醉其中。 “挺好。”尝到甜头的萧雪澜点头坦白,想了想,他也不能白被人睡,当然得和孟疏尘讨点利息,便要求道,“以后你要经常弹给我听,有利于我的修行。” “本应该如此。”孟疏尘微笑提醒,“我不是师兄的绑定奶吗?以后会日日为师兄弹奏,师兄想何时听,听什么,都可以。” “……”萧雪澜都快忘了还有绑定奶这茬,听孟疏尘的意思,真是打了和自己时时刻刻绑在一起的念头,心中泛起微波,不自然道,“那都是我随口、胡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孟疏尘习惯了萧雪澜的口是心非,并不戳穿,将凤栖拿起来,递给萧雪澜,道:“我把它送给师兄,还望师兄收下。” 萧雪澜讶然道:“送我?这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吗?何况我又不懂琴,要来做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就是暴殄天物,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孟疏尘看着萧雪澜的眼睛,缓缓道:“‘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这琴名为凤栖,本就应该赠给……”顿了顿,道,“伴侣。” 萧雪澜脸热道:“可这琴于我实在无用啊,给我就是一摆设,岂不浪费?” “我可以教师兄。” 听孟疏尘这么一说,萧雪澜突然有点动心,上次他就是靠一首断断续续的清音诀把朝夙压制回去了,要是他再出来,有把琴在手里,弹个清音诀,也算个应付之策不是? 萧雪澜不再推拒,从善如流道:“那好,你就教我怎么弹清音诀吧。” 孟疏尘微微颔首,将凤栖放回琴案上,然后起身跪坐在萧雪澜身后,从萧雪澜背后伸臂环住他,抬起他的双手,像教小儿习字一般,把着他的手放在琴弦上。 这人故意的吧?萧雪澜被这暧昧姿势弄得老脸一红,孟疏尘哪里是教琴,分明是以这为借口占自己便宜才是真的! 孟疏尘在身后看不见萧雪澜脸上古怪的表情,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对待音律向来十分认真,教的也认真,把着萧雪澜的手,一个音一个音地弹,同时将清音诀的谱子背出来,说给萧雪澜听。 萧雪澜后背不时会抵上孟疏尘的胸膛,感受到胸膛里因为说话引起的震动,后背上顿时燥热了起来,而孟疏尘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他四周,微热的呼吸扫过耳后、后颈,在皮肤上引起了一阵战栗,下腹绷不住就生出一股邪火。 萧雪澜在心里骂了声娘,甩开孟疏尘的手,按在琴弦上,粗声粗气道:“不弹了!” 孟疏尘被萧雪澜突然冒出来的脾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好好的,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不快了。 等绕到前面,看到萧雪澜泛着粉色的眼皮,眼里浮起的水光,和因为呼吸紊乱而起伏不定的胸膛时,立即明白了过来,心神忍不住一阵激荡,随后身子贴上去,将萧雪澜拥在怀里。 “师兄,可想沐浴?”孟疏尘埋首在萧雪澜颈间深呼吸了一下,也动了情。 萧雪澜愣了一下,道:“这时候沐什么浴?” 孟疏尘抬起头来看他,眉心微敛起,昨夜师兄明明和自己说过,他行事讲究,办事之前得先沐浴的话,所以“沐浴”难道不是一个想与他欢好的暗示吗? 可师兄好像是药性发挥了,他这副情动的样子,孟疏尘看在眼里,痒在心里,真怕自己情难自禁冒犯了萧雪澜。 “师兄不想吗?”孟疏尘松开了拥着萧雪澜的手,心中决定,以后如果萧雪澜不想,他绝不勉强,他想今后和师兄的每一次水乳交融,师兄都是心甘情愿,而不是药物控制下违心的行为。 孟疏尘温暖的拥抱才稍稍扑灭了萧雪澜内心躁动的一团火,忽又离开,让这团火重新燃了起来,并且燃的更旺。 萧雪澜默默咬住下唇,主动伸手探到孟疏尘身上,扯下腰带,将他的领口胡乱拉开,故作凶恶地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嘴唇贴着颈部肌肤,沙哑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这时候沐什么浴。” 孟疏尘黑眸一亮,立即伸手抱住萧雪澜的背,将他往后放躺,在萧雪澜面庞上落下轻吻,带着讨好的意味儿…… ………………… 萧雪澜眼里因为生理上的疼痛泛起雾气,眼角飞红,暗暗较劲,不想让自己表现出退却之意,咬着下唇忍受着那里像是撕裂般的痛苦。 孟疏尘怕萧雪澜感到不舒服,动作已经放得又缓又轻,身下人嘴唇被自己咬得变成一抹艳色,润泽饱满的唇珠似一颗颜色鲜红的樱桃,邀请着他品尝,他好想尝一尝那滋味,一定十分甘甜。 “师兄,我想亲你,可以吗?” 萧雪澜努力使自己浑身放松去接纳他,渐渐的,也品尝出火烧火燎般疼痛以外的滋味儿,慢慢来了兴致。 他听到孟疏尘在和他说话,也没仔细去想孟疏尘话里的意思,有些心不在焉道:“随便。” 孟疏尘闻言动作一滞,立即欢喜地俯下身子去吻萧雪澜的嘴唇,眼看就要得偿所愿,却被萧雪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掌推开,萧雪澜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做什么?” “师兄不是同意了让我亲的吗?”孟疏尘双手撑在萧雪澜两侧俯视他,墨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受伤,脸上表情委屈巴巴。 “老子不基,不能亲嘴!专心干你的活,少想这些有的没的!”萧雪澜丝毫不为之打动,拧着眉头,轻斥道。 又被拒绝一次,孟疏尘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只能顺从萧雪澜的指示动作,墨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身下的绝色风光,令他眸色更为深沉,偶尔从萧雪澜唇边逸出的一两声破碎的呜咽,更像是醇厚的烈酒般,令他心甘情愿沉沦下去…… ………………… 这一做就做到了月上中天,事后,萧雪澜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任由孟疏尘替他擦拭干净腿间的泥泞,穿上衣物,孟疏尘一脸餍足,像悉心呵护最珍视的宝物一般,服侍萧雪澜的动作十分轻柔仔细。 空气中,满是浓郁得散不开的暧昧气息,萧雪澜放纵一次过后,进入了贤者时间,心中除了对刚刚是自己主动求欢的事感到万分懊悔和羞耻外,再没别的想法。 仍然对自己直男身份坚信不疑的萧雪澜,十分不爽地推开了耐心伺候他的孟疏尘,自己动手穿好了衣服,然后把身下垫着的孟疏尘的外袍扔给他,干巴巴道:“把衣服穿好。” 孟疏尘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外袍上的褶皱,似是在回味刚刚过去的余韵,弯了一下唇角,微笑看着萧雪澜,道:“这件衣服怕是穿不了了,湿了。” 萧雪澜脸又是一热,腹诽道:湿了,湿你个头啊湿,丫就是一衣冠禽兽臭流氓! 萧雪澜冷下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抛下孟疏尘独自离开了阁楼,临走时当然没忘顺走那把古琴,不要白不要,反正睡都被睡了,总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夜风吹走了身上刚刚从阁楼里带出来的石楠花香气,令萧雪澜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今夜和孟疏尘的双人任务已经完成,不打算继续和孟疏尘同处一室,他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在朝着自己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这种感觉让他心生逃避。 可这时候,突然从院子围墙外飞进来一只透明的纸鹤,萧雪澜感应到纸鹤接近的讯息,对着前方空气伸出左手,纸鹤落下,停在了他的手心里,随后自动展开成一张薄得接近透明的纸,萧雪澜照着月光默读完纸上的字,眉头从紧皱到舒展,随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第32章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钟珏传递过来的信息,果然没叫他失望。 手心里的纸已经重新变成了纸鹤的样子,萧雪澜对着它说了一句:“告诉钟珏,我已经想到了对策,让他放心。” 纸鹤的脑袋像是点了点,随后扑楞着翅膀,从萧雪澜手心里飞出了孟府,融入了浓浓夜色中。 “师兄,怎么一直站在这儿?”孟疏尘将自己收拾好,从后面跟来,手里拿着那件“湿了”的外袍,眼含关心看着萧雪澜,道,“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萧雪澜不想看到那件让他感觉羞耻的衣服,抬脚往孟疏尘的卧房走,却打消了今夜离开的念头。 孟疏尘跟上他的步子,问:“什么?” 萧雪澜屈指叩了两下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与他商量:“你家祠堂内外守卫森严,是不是都是你二叔孟征的耳目?若是我们想进去,是不是得先除了他?” “不错。”两人走到门口,孟疏尘推门让萧雪澜先进去,道,“师兄想怎么做,我都会帮你。” 萧雪澜进门,脸色稍霁,朝他笑了一下,半真半假赞许道:“仗义!我的一位朋友方才给我传递了个消息,是关于你二叔的。” 孟疏尘并不感到诧异,问:“什么内容?” “你二叔,他,与合欢宗的淫修有勾结。我们可以拿这点来做文章。” - 翌日,萧雪澜以寒岳剑派,凌云宗首徒的身份,正式往孟府登门拜访,负责通报的小厮听到“寒岳剑派”的名字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哪个“寒岳”,想起这可是他家二公子的师门,怠慢不得,忙先将萧雪澜请进偏厅,然后才去禀报给主人。 没过多久,孟长卿便和孟疏尘一起进了偏厅,孟长卿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由侍从推着进来,萧雪澜假扮新娘的时候已经见过孟长卿,这次只当是第一次见面,先和孟疏尘打了招呼,再由孟疏尘互相介绍他俩认识,三人才不过寒暄了几句话,孟征便带着人赶到了偏厅。 看来孟府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孟征的掌握之中,萧雪澜这才刚登门不过一刻钟,就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孟征,火急火燎地带着人过来,到底是来见客还是防着萧雪澜和孟家兄弟俩有所谋划,不过是司马昭之心罢了。 萧雪澜自然也是假装不认识这只老狐狸,只看他脸上仍是挂着虚伪十分的笑容,热络地对孟长卿道:“长卿,从寒岳来了贵客,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于我,倒叫贵客觉得我们孟家失了礼数。” 孟长卿默默和孟疏尘对视一眼,无奈道:“正准备派人通知叔父,却没想到叔父的消息灵通,来的如此及时。” 萧雪澜心中不屑孟征的惺惺作态,朝孟疏尘明知故问道:“不知这位是?” 孟疏尘配合着演戏,并不看孟征,只是对萧雪澜温声道:“萧师兄,这位是我的叔父。” 萧雪澜“哦”了一声表示惊讶,然后行礼道:“原来是孟家长辈,凌云宗门下,萧雪澜见礼。” 孟征忙也抱拳回礼,“萧公子快不必客气!萧公子贵为守元真人高徒,乃是贵客、稀客,来我孟家,本该由我们亲自出府相迎,让你等在这偏厅,实在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千万莫怪。” 客套话谁不会说,萧雪澜皮笑肉不笑道:“孟叔父太客气了,在下与疏尘师弟乃是同门,无需这些虚礼,何况,在下登门是有事得麻烦贵府,还望府上不嫌在下多有叨扰才是。” 那里孟征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孟疏尘听到萧雪澜唤他名字,先不自觉地就看向他,眸中流露出满满情意,萧雪澜向来只唤他叫“孟师弟”,“疏尘”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从萧雪澜口中听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喊出来,能这么好听。 萧雪澜被孟疏尘瞧的头皮发麻,生怕被孟长卿和孟征看出来什么,装作喝茶,拿杯盖掩唇咳嗽了一下,孟疏尘反应过来,收起了缠绵的视线,淡定道:“师兄所请,孟府上下,定当竭力而为。” 这话听得孟长卿和孟征俱是十分意外,孟疏尘性子向来凉薄,对人冷淡,除了对孟长卿这个兄长亲近一点外,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能听他口中说出这番话,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看来这位来自寒岳的师兄,与孟疏尘的关系倒是非同一般。 孟长卿从孟疏尘口中听说过萧雪澜和他一起在剑仙崖大战魔蛟的事,只当两人是肝胆相照的交情,可孟征这人心思深沉,听出来萧、孟师兄弟两人之间关系亲厚,再看萧雪澜,已经是含了戒备之意。 孟征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茶盏,掀开杯盖,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小口,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不知道萧公子为何事而来?若是我们能帮得上忙,定然是像我这侄儿所说,竭力而为。” 萧雪澜微笑了一下,道:“其实也并算不上大事,寒岳门下有一弟子乃兰陵人士,近日他家中发生变故,其家中女眷遭人玷污清白,却迟迟未将歹徒捉到,所以师门命在下到此解决此事。” “哐当”清脆的一声,孟征手里拿着的杯盖没拿稳,掉在了杯口上,他脸上的惊疑虽然是一闪而逝,却也被有心捕捉他脸色变化的萧雪澜逮了个正着。 “抱歉抱歉,这杯盖太滑,一不小心没拿稳,见笑。”孟征命侍从替他换了盏茶过来,萧雪澜却并不打算让他把这话题岔开,继续问:“不知孟叔父可听说此事?” “原来萧公子是为此事而来。”孟征开口,脸上已恢复镇定,换上正义的口吻道,“这件事已在兰陵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不少人家家中都遭了那淫贼的祸害。前日兰陵总督来到我孟家,恳请我们出面捉拿歹徒,我等修道之人,本就该怀仁义之心,所以我已将此事应承下来,会倾尽全力将歹徒捉拿归案。” 萧雪澜略做出惊讶表情,道:“原来这事已经交给贵府处理了?竟是我唐突了,既然贵府有心帮忙捉拿歹徒,我寒岳也当尽力从旁协助,若是能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听凭差遣。” “哪里哪里,何谈差遣不差遣这样见外的话。”孟征摆手笑道,“这事我已经命人多方探查,相信不日就能有结果,倒不需要劳烦萧公子出手了。” 萧雪澜淡淡道:“贵府在仙门百家中素有声望,在下本该放心将此事交于你们,可师门命我前来兰陵解决此事,得不到结果,我也无法向掌门真人交代,所以怕是还得在兰陵城等上几日,等捉到那歹徒,我才放心。” “这……”孟征脸上稍微有一点为难,不过沉吟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本该如此,萧公子远道而来,那不如就住在我们府上,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雪澜心里求之不得,嘴上却说:“这般叨扰,我怎么好意思……” 孟征打断了萧雪澜的话,一脸恳切,道:“诶,切勿说这样见外的话,你与疏尘乃是同门师兄弟,在寒岳对他多有关照,这几日就让他陪着萧公子你在兰陵游玩几日,都是应该的。” 孟长卿点头笑道:“叔父说的甚是,就请萧公子不要客气,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招待。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疏尘前几日已经成婚了,你若是能早来几日,说不定还能喝上他的喜酒。” 萧雪澜心中冷笑,我能不知道?是你们不知道,坐在你们面前的人,才是和孟疏尘拜堂成亲的正主!可面上却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对孟疏尘拱手贺道:“那我要贺一下师弟的新婚之喜了。” 孟疏尘笑了一下,亦拱手道:“师兄同喜。” 萧雪澜:“……”这人真敢讲。 这一声“同喜”让除了萧雪澜以外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孟长卿以为孟疏尘说错了话,出声替孟疏尘掩饰道:“疏尘,你带萧公子去园子里逛逛,顺便安排一下这几日的住所,这几日还得你多费心,将你师兄招待好。” 孟疏尘颔首回道:“是。” 孟疏尘领着萧雪澜先出了偏厅,往安排萧雪澜住下的别院过去,他特意挑了个离自己住所近的院子,那里地处偏僻,环境幽雅,最重要的是,方便两人私下往来,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只是,他们刚走到院子外边,萧雪澜就发觉身后远远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窥视着他俩,那人动作已经十分注意小心,可怎么可能瞒得过萧雪澜的神识。 难怪孟征这只老狐狸这么热心地邀请自己住下,把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知己知彼,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雪澜哂笑了一声,忽然拽着旁边孟疏尘的衣袖停下脚步,主动搂过孟疏尘的肩膀,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动作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孟疏尘被突然主动献吻的萧雪澜弄得身体一僵,随后脸上升腾起一片粉色霞晕,眸光潋滟地看着萧雪澜,柔声道:“怎么了?” 果然,在窥视之人所在的位置响起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抽气声,萧雪澜贴着孟疏尘的耳朵,轻声道:“别动,有人跟踪我们。” “嗯。”孟疏尘配合地牵住萧雪澜的手,两人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态携手进了别院,直到外面的人看不见了才分开。 “师兄是故意做给那人看的?”孟疏尘关上身后的门,在椅子上放下一个软垫,才让萧雪澜坐下。 萧雪澜道:“你那叔父既害怕我与你们有什么谋划威胁他的地位,又害怕我参与进这起案子中搅乱了他的计划。留我住下,你说他能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把我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受他监视罢了。” 孟疏尘道:“那接下来,师兄预备如何做?” 萧雪澜道:“想抓狐狸,自然是得先下饵。刚刚跟踪我们的人一定会把看到的报给孟征,剩下的,就是见招拆招了。” 屋子里刚刚打扫过,孟疏尘点燃了一炉檀香,放到案上,将这间长年没人住的屋子熏的增加了些人烟味,又在屋子里四处走了一遍,检查了下摆设是否有什么缺漏的,等确认要用到的一样都不少,才倒了杯热茶端给萧雪澜,服务十分贴心到位。 享受着无微不至服务的萧雪澜十分受用,喝了口清甜的茶水,放下杯子,眯了下桃花眼,对孟疏尘打趣道:“我问你,若是我帮你兄长将掌家大权从你二叔手中夺回来,你预备怎么报答我?” “师兄想要我怎么报答?”孟疏尘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给萧雪澜剥好递给他,微笑道,“只想你想要,我的一切,都可以给师兄。” 萧雪澜塞了瓣橘子在嘴里,思考着如何提要求才能让自己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想了一会儿,终于被他想出个最重要的点。 萧雪澜剥了一瓣橘子朝孟疏尘伸过去,作势要喂他,孟疏尘受宠若惊地凑过头,张开嘴含下那瓣让他甜到心里去的橘子,依依不舍地捉住萧雪澜的手,吻了一下手指。 萧雪澜并没有打算要和他温存,不过被亲一下手指也不感到介意,只是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挥开孟疏尘的手,拍了一下他的左脸颊,正色道:“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放弃现在的自己,听明白吗?” “好,我答应你。”孟疏尘心中一热,没想到萧雪澜会说起这个,他这是为自己担心吗? 孟疏尘湛眸含情脉脉看着萧雪澜,心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当真美好。 又是这种腻死人的眼神,萧雪澜每次被孟疏尘这样瞧着,就没由来感到心烦意乱,收回了自己先撩对方的手,冷哼道:“这天还没黑呢,别用这种急色的眼神看我。” 与别院中你侬我侬的气氛不同,孟征那边得到下属回禀的消息,惊得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你说什么?”孟征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着下属,满脸匪夷所思道,“你再说一遍!他俩……做了什么?” 那下属也是被刚刚自己看见的画面吓了一跳,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孟疏尘会做出这样的事,唯唯诺诺道:“属下看见,二公子和那萧公子举止亲密无间,在去住所的路上,萧公子他……他还、亲了二公子一下……”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可能?”提出质疑的是孟征的独子,名叫孟长匀,方才也在偏厅见过萧雪澜,一连声发问,“那怪胎面冷心冷,何时见过他与旁人亲近?你说他和萧雪澜亲亲我我?他们不是师兄弟吗?你是不是眼花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下属急的下跪,赌誓道:“属下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分欺瞒于主人!他们俩人确实……确实关系不简单呐!属下看见二公子是牵着萧公子的手进到院子里,之后两人还在房里待了许久都没出来,并不像是师兄弟之间该有的举动!” 这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可那下属说的信誓旦旦,又将画面描绘地活灵活现,若不是亲眼看见,怎么可能编出这样的瞎话。 孟征心中对萧雪澜此行充满了猜忌,萧雪澜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凑巧?说不定就是孟长卿兄弟俩从寒岳搬来的救兵来对付他,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握住他们的把柄,不让孟长卿兄弟俩有翻身的机会! “吩咐下去,对萧雪澜的行踪严密监视,若再发现像今天这样的事,立即来报!行事务必小心,萧雪澜修为不低,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第33章 这天夜里,孟疏尘的院子外面就已经埋伏下孟征的眼线,那人是孟征养了多年的鹰犬,名叫孟甲。他擅长潜行变化之术,经过伪装,能够完美融入夜色,藏在斑驳树影中,极不容易被察觉。 孟疏尘的房间关着门,里面点着明亮的烛火,从外面纱窗上投倒的剪影看,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影子,男的是孟疏尘,而那女子身姿窈窕,体型婀娜,应当就是他新婚的妻子。 孟疏尘与新婚妻子两人正对着烛火说话,从外面不时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到了将近亥时的时候,孟疏尘起身去熄灭了烛火,随后两人好像是都去了里屋安寝,里面没了声息。 孟甲本以为孟疏尘在里面已经安寝,今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正打算悄悄离开,却见房门忽然又从里面被打开,接着孟疏尘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转身合上了房门,抬脚出了院子,往外走去。 深更半夜不陪着新婚妻子,独自出门,其中定然有蹊跷!孟甲不敢迟疑,敛起呼吸,隐去身形,远远跟在孟疏尘后面,想看看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孟疏尘去的方向,自然是萧雪澜暂居的院子,孟甲一路看着孟疏尘熟门熟路地进了萧雪澜的房间,听到两人轻声细语地聊了几句,师兄弟秉烛夜话倒也没什么,可之后看到的画面却让孟甲惊掉了下巴。 虽然房间里烛火昏暗,但还是能看见窗户上的影子,是两个人抱在一起,交颈而缠的画面! 孟甲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想确认自己这不是做梦,刚刚进去的,是他家二公子本人,他没有看错吧?! 二公子在做什么? 抛下新婚妻子,和野男人幽会? 两个人还搂搂抱抱在一起难分难解? 之前听那哥们说看见萧雪澜亲了二公子,他还认为那哥们是鬼迷心窍,胡说八道,现在轮到他自己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时候,他才觉得那哥们说的事都不算事! 孟甲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荒诞,这两人不是师兄弟吗?这两人不都是男人吗?怎么二公子他师兄刚上门,两人就能做这种事? 房里烛火已经熄灭了,虽然看不见里面两人的身影,可却能依稀听到里面传出来异常的声响,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孟甲身为一个男子,再清楚不过。 真他娘的刺激! 孟甲狂咽口水,没想到看起来高冷孤僻的二公子,玩起来这么野!刚成亲,就和同门师兄做出这种事! 想起了孟征说的发现任何不对劲及时向他禀报的交代,孟甲邀功心切,没了继续听墙角的兴趣,立即隐去了身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外面的人走了。”萧雪澜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孟疏尘,披衣从榻上坐起,重新点燃了烛火。 两人抱在一起刚刚只是做戏给外面的人看,萧雪澜可没让人听他和孟疏尘办事的兴趣。 他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朝窗外望了一眼,窗外是一片茫茫夜色,偶尔有一两声渗人的夜枭叫声,回响在空空荡荡院子里,既没有人来过也没有离开过的痕迹。 “应该是回去跟主子汇报情况去了。”萧雪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关上了窗户,“你猜他会怎么和你叔父说这事?说看见你进了我的屋子,然后我们一见面就像干柴烈火,搂抱在一起,熄灯滚床单……” 孟疏尘的外衫在刚刚作戏的时候被揉的有些凌乱,他想了想,反正等会儿也是要脱的,索性现在就脱了下来,一边又接着萧雪澜的话茬,道:“不管他说什么,总是我叔父最感兴趣听的。” 萧雪澜坐回榻上,兴致勃勃道:“你说他会不会等会就过来‘捉奸’?” 孟疏尘将床上两人脱下的衣服都拿去在屏风上挂好,听着萧雪澜的戏谑之言,无奈地笑了下,道:“我与师兄是正式拜过天地的,怎么算‘奸’?这个词我不喜欢。 萧雪澜支颐笑道:“可在别人眼里,你房里那个‘人’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样,那个傀儡还好用吗?这可是天底下手艺最好的傀儡师的作品,是不是跟真人一模一样?” 孟疏尘想起刚刚在他房里那个永远是同一个表情,动作僵硬的“妻子”,浑身的不自在,摇头道:“再像真人也是假的,时间长了总会露馅,怕是只能瞒得了一时。” “说的也是。”萧雪澜半躺回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孟征不除掉,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何况,孟征欺压了孟长卿和孟疏尘兄弟俩这么多年,现在孟疏尘既然都是他的人了,骨子里大男子主义的萧雪澜自然不能眼看孟征在孟家继续嚣张下去。 护不住自己姘头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萧雪澜翻了个身,侧躺撑着头看着在坐在灯火下的“姘头”,他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发冠已经摘掉,黑发如瀑散在胸前,衬得他面若暖玉,眉眼焕发着温润之色,相貌是一等一的俊俏,自己要是个女子一定会喜欢长成这样的男人。 萧雪澜对着眼前的翩翩君子笑道:“会不会在他们看来,我千里迢迢从寒岳赶到兰陵,就是特意过来勾搭你的?这么伤风化的事,我若是你叔父,就立即过来将我赶出去。” 孟疏尘淡淡笑了一下,道:“我那叔父,行事最是小心谨慎,若不是他亲眼所见,绝不会贸然行事,所以他今晚不会过来。” 萧雪澜冷哼道:“说的也是,成了精的狐狸,哪里那么容易走进陷进里,怕是还得下猛药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师兄的打算是?”孟疏尘问道。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萧雪澜合上眼养神,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我从钟珏那边拿了不少合欢宗的秘药,也让他尝尝合欢宗这些秘药的滋味,轮番用上一遍才解恨。” 萧雪澜撇嘴的表情不自觉带了点小委屈,十分惹人爱怜,孟疏尘看见心里冒出个可笑的念头,觉得孟征人虽可恶,却总算办对了一件事,他还得感谢他这位二叔,把萧雪澜推向了自己,否则,他只能永远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更不会有机会与萧雪澜朝夕相对。 孟疏尘估摸着时辰,已经快到亥时末,有些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他起身坐到萧雪澜躺着的榻上,眸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替萧雪澜拨开额上垂下的一缕遮着他脸颊的青丝,低声与萧雪澜商量:“师兄,夜深了。” 萧雪澜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眸子,听出孟疏尘话中的暗示,想起昨晚并不顺畅的开始,像是受刑一样的经历,忍不住抱怨道:“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事儿,你是不是属泰迪的?老子的腰都快断了!” 萧雪澜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在孟疏尘面前,并不会掩藏住自己本性,什么高岭之花,高冷脱俗的修真者,都是强加给自己的脸谱,他就是一个开心就笑不爽就骂的俗人。 可偏孟疏尘这人有点抖m性质,萧雪澜无论怎么对他颐指气使,他都不在意,反而认为萧雪澜这些只对自己流露的小性子,是他们之间亲密关系的表现。 孟疏尘眉心皱了一下,师兄为什么总是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迟疑问道:“‘泰迪’……是什么?” “泰迪都不知道?泰迪就是……”等等,萧雪澜想到他把孟疏尘比作泰迪,那他自己成什么了? 狗、日、的? 萧雪澜气的睁开眼咳了两下,屈起膝盖推了一下孟疏尘,粗声道:“没什么,你不认识。我腰疼,这都怪你,你快给我揉一揉,揉到我舒服了才做!” 萧雪澜所求,孟疏尘自然无所不从。听话地爬上里榻,跪坐在上面,将萧雪澜翻转身子朝下,双手按上他的腰,轻轻给他按揉了起来。 孟疏尘从小习琴,十指指腹之间都有一层薄薄的茧,隔着衣服按在萧雪澜的腰腹之间,力道适中,相触之中又有一种让人忽视不了的摩擦感。 掌心温度不低,萧雪澜被孟疏尘按过的地方也慢慢烧起了火,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并且按摩的地方越来越有向下三路发展的趋势,萧雪澜趴在榻上,锤了下床,闷声吼了一句:“你往哪儿按呢?!”这个臭流氓! 孟疏尘在萧雪澜背后无声笑了一下,把手乖乖地放回他腰上,一本正经道:“师兄,我看书上说……如果先按揉一下,也许等会,并不会感觉那么疼……” “你……你都看的什么淫、书?整天瞎研究这个,你知不知道害臊?”萧雪澜听懂了他的意思,心尖一颤,面上一热,直男的尊严令他无法说服自己让人给他揉那里。 孟疏尘也不坚持,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按得萧雪澜身上的酸疼消减了不少,兴致也被挑了起来。 觉得自己能适应得差不多了,萧雪澜反手握住了孟疏尘在他腰上的手,翻了个身,将人拉低,抱着他的头,在他酒窝处亲了一口当做他给自己按摩的奖励,十分豪气地道:“搞起,搞起!” ……………… - 这几日孟征听到放在萧雪澜和孟疏尘身旁的耳目汇报最多的话就是,“二公子和萧公子两人手牵手游湖去了”,“二公子昨夜又偷偷去了萧公子那边,宿在了萧公子房内”,“两人下棋下到一半,二公子亲了萧公子一下”…… 甚至还有能把画面描绘地活灵活现的人,将孟疏尘弹琴,萧雪澜舞剑,两人是如何在这过程中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对视这些细节都详尽地汇报给孟征。 这些话,孟征几日下来都听腻了,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怀疑两人是不是逢场作戏有所图谋,到最后心态越来越麻木,心中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给孟疏尘下九转合欢散,往他房里塞那么多美人儿他都无动于衷,原来他这侄子,喜欢的是男人! 悔之晚矣!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早知道就应该塞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进去! 孟征得知孟长卿要给孟疏尘定亲之后,暗中安排了门下一个客卿的女儿嫁过来,也就是如今孟疏尘的新婚妻子,可这女人也是个无用的,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每晚都让人去到别的男人的房里,真是笑话。 这事其实算孟家的丑闻,孟征知道孟疏尘和萧雪澜之间的真实关系之后,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抖出去,要是被人知道孟家有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他作为长辈,面上也无光。 可孟征的一个负责给他出谋划策的客卿却提醒道:“家主体弱,寿数不长,他死后,二公子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家主之位,若是将二公子与他师兄的事传扬出去,族中长老们定然不会让一个私德有亏的人接任家主之位,领导孟家,这时候,不就是主上最好的机会?” 这一句话点醒了孟征,的确是像他这位客卿所说的,只要除掉孟疏尘,那家主之位,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孟长卿兄弟是嫡系血脉,他何尝不是?! 就在他踌躇要不要拿这件抖出来可能会自伤颜面的事来扳倒孟疏尘的时候,派出去调查合欢宗淫修之事的下属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立即下了动手的决心。 翌日,孟征命人在萧雪澜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同时发帖至兰陵城各个有声望的权贵府上,邀请他们来孟府品丹,等品丹进行到一般的时候,一名侍从进来在孟征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孟征脸上立即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震惊之后,又是痛心疾首,孟征揪住了侍从的衣领,怒问道:“你此言当真?!” 侍从点头如啄米,信誓旦旦道:“小人亲眼看到,绝不会有假!” 孟征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跌倒在身后座位上,孟长匀装模作样过去扶他,关心道:“父亲你怎么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冤孽啊冤孽!”孟征闭目,摇头叹息。 几位权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戏弄得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之后,兰陵总督询问道:“孟仙长,是出了什么事让您如此为难?不知我们是否能帮上忙?” “不,不用!”孟征先是果断拒绝,随后脸上做出纠结挣扎之意,叹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不是拒绝各位好意,实在是此事难以启齿。” 总督道:“在场的都已经是相识多年了,孟仙长若是信得过我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孟长匀眼珠儿一转,附和道:“是啊父亲,这里都是您的好友,有什么事不能说?” 孟征点了点头,口气是伤心中带了无可奈何,道:“这件事算来是家丑,我作为长辈,若是替他隐瞒,岂不是眼睁睁看着我早逝兄长留下的血脉走入歧途。可真处置起来,又怕旁人说我这个当叔父的挟私,所以今日邀在场的诸位替我做个见证,日后有人问起,也不至于说是我存心要为难一个晚辈。” 总督道:“这是哪里的话,孟仙长处事公正,在兰陵素有贤名,谁也不会说您有什么私心,虽然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但本官可以做这个见证。” 孟征欣慰道:“多谢总督大人。”随后质问刚刚那名送消息来的侍从,怒喝道,“那两个不知羞耻的现在何处?还不快带我们过去!” 第34章 孟征故技重施,命人在萧雪澜饮食中下了暖情的药,会让人情难自制,等孟疏尘过去看他时,两人情到深处,做那等事是顺理成章。 负责监视两人的侍从,亲眼看着孟疏尘进了萧雪澜的房间,算好了药性发挥的时辰,等从里面传出暧昧的声响时,就立即过来禀报给孟征。 一行人被侍从领着去往萧雪澜的院子,白日里院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守卫,孟征压低声音问道:“里面情形怎么样?” 守卫回道:“启禀主上,属下一直守在这里,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没有人进去过。” 过来当见证人的兰陵总督被孟家这伙人神神秘秘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奇怪道:“孟仙长,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孟征在门外来回踱了两步,好像是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去,最后握拳敲掌,下了决心,对那些权贵道:“诸位,请大家来只是替我做个见证,等会无论见到什么,请诸位看在我的薄面上,万万不要将看见的内容传出去,否则我孟家今后,无颜在兰陵立足了!” 听上去这么严重,有些人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犹豫还要不要过去凑这个热闹,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又不好多加置喙。 总督道:“若是孟仙长为难的话,不如我等还是告退算了……” 孟长匀知道这些人都是墙头草,急道:“父亲!他能做出这种丑事,你还要替他隐瞒?他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的时候,可想到孟家的颜面?” “住口!”孟征佯怒地瞪了一眼孟长匀,深呼一口气,对守卫命令道,“开门!” 守卫打开了院门,领着人进了萧雪澜暂住的院子,一群人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看孟家人这么紧张的样子,连带不知情的这些权贵都忐忑不安了起来,大气不敢喘地跟在孟征身后。 他们大气不敢喘,可左侧屋中却传来了微弱又暧昧的声音,传到静悄悄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有沉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肉体撞击声和听起来既像痛苦又像爽快的呻、吟声…… 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那些权贵都是兰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听见侧屋里面的动静俱是尴尬不已,不明白孟征请他们听这一出活春宫是意欲何为。 兰陵总督压低了声音问孟征:“孟仙长,这里面是……?我们在这里听这个,打扰了人家,不太妥吧?” 孟征心里的打算就是让孟疏尘的苟且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中,当机立断道:“这就是我请诸位来做的见证,来人,上去把门给我推开!” 孟长匀深恨孟疏尘,主动带着人去撞门,走到门边,却听到里面好像有尖细的女声,心里闪过一丝疑虑,可事情紧急,没来得及细想便一脚踹开了门。 侧屋屏风后面,有两个正进行到激烈之处缠在一起的身影,听到有人踹门进来,都没有停下动作,旁若无人,仍在不知疲倦地进行着大战。 孟长匀心里既感恶心,又觉爽快,他与孟疏尘自小不睦,嫉妒孟疏尘的修道天赋,也恨他生来就比自己地位尊崇。 其实孟长匀也算个相貌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可从小只要有孟疏尘出现的地方,他就成了陪衬,他恨极孟疏尘夺走了他的光环,他现在倒要看看,一向是副自命清高样子的孟疏尘,会以怎样淫、荡的丑态暴露人前! 想到这里,孟长匀面带冷笑,一脚踢翻了遮挡着春光的屏风,里面两个人这才被惊得停下了动作,立即抱着被子翻滚进床里,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是你?”并不是意料之中孟疏尘和萧雪澜的脸,孟长匀看清了那两人的面容,心中惊极骇极,震惊得只差魂飞魄散,脑中嗡嗡作响,“怎么是你们?!” 孟征本等在门外,等着看这场好戏,听到里面孟长匀惊讶得无以复加的质问声,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孟征大步冲进去,等他也看清了床上两个抱着被子披头散发的人的面容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脚踢碎了倒下的屏风,怒骂道:“贱妇尔敢!”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不对劲,都好奇地进了屋子想一探究竟,孟长匀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外面这些人,立即崩溃地朝门外喝道:“都别进来!” 可他说的晚了,那些个权贵、随从都瞧清楚了床上的情形,一男一女垂着头缩在被子里,不用想,被子下面两人一定是一丝、不挂,孟征兴师动众的,不会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过来欣赏活春宫吧? 孟长匀急红了眼,边将拿起床下散乱在地的衣物劈头盖脸朝床上两人扔去边吼道:“把头蒙上!别让人看见你们的样子!” 孟征的样子已经是怒不可遏,他手中若是有把剑,恨不能立即刺死在床上颠鸾倒凤的两人,又恨自己大意,看到了床上的人,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切,他以为自己算计到了孟疏尘,其实是掉进了孟疏尘和萧雪澜设下的圈套里! “我这不过和孟师弟出去逛了下,怎么院子里来了这么多客人?” 一群人刚想听孟长匀的话退出去,却被施施然回来的萧雪澜和孟疏尘拦在了门口,他们是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孟长匀听见萧雪澜的声音,赤红着眼,一副想杀人的表情,从里面出来指着萧雪澜和孟疏尘恨声道:“是你!是你设计我们!” 萧雪澜不屑地瞟了只差跳脚的孟长匀,冷冷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们这么多人到了这院子,我还没问你们怎么回事,你倒先质问起我来了,这就是你们孟家的待客之道?” 孟长匀气急:“你!”之后却说不出一个字。 萧雪澜越过众人走了进去,好奇地看了一眼床上瑟瑟发抖的两人,讶然道:“这两位又是谁?” 孟长匀喝道:“你还装!这难道不是你干的好事?!” “够了!”孟征不想多费口舌,也不想再和萧雪澜虚与委蛇下去,为了保全颜面,先打发掉屋子里的这些人才是重点,他以身体挡住了众人不时往里面打探的视线,道,“对不住,让诸位看了笑话,这是家事,不方便公开,还请各位离开,让我们自己处理。” 有和事佬出来打招呼,附和道:“对对对,这是你们的家事,我等不宜在场,我们这就走。” “家事?我看未必吧?”萧雪澜右手提剑拦住了想走的人,哂道,“孟叔父,你就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床上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人?” 孟长匀恶狠狠盯着萧雪澜,道:“萧雪澜你究竟想怎么样?这里是孟家,容不得你放肆!” “你也知道是孟家?”萧雪澜嘲讽道,“孟家正主都没说话,这个‘放肆’回敬给你。” 然后朝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孟疏尘问道,“师弟,这床上的两人,你可认识?” 孟疏尘瞟一眼都嫌脏,只淡淡道:“认识一个。” “谁?” “女子,”孟疏尘顿了顿,无视掉孟长匀想杀人的目光,道,“是叔父的发妻。” 床上女子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将头缩进了被子中,呜呜哭泣。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孟征说这是要令他颜面扫地的事,敢情是带着人来捉他发妻的奸夫来了,但是这种只要是个男人就绝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的事,孟征却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也太诡异了! 孟征明白孟疏尘是打算借着他这位师兄和自己撕破脸了,今日这场硬战是逃不过去,转念一想,只要先杀了床上的男人,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依然动摇不了自己的地位。 想清楚了应对之策,孟征马上朝孟长匀眼神示意身后,眼中杀气凛然,孟长匀会过意,五指成抓朝那名合欢宗的修士扑过去。 那修士看到孟长匀向自己下杀手,吓得惨叫一声,可孟长匀还没近身就被人出招拦住,孟疏尘身形鬼魅般出现在孟长匀身后,一掌拍在孟长匀后背,将其打出内伤,摔倒在地。 那修士死里逃生,后怕不已,回过神来朝孟征怒目而视,道:“好哇!我替你们父子卖命,你们却想对我动手!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笑话!你多行不义,我儿只是替天行道,我根本不认识你,是谁指使你诬蔑我们?”孟征见抢先动手不成,眉头一皱又生一计,打算稳住这修士,让他别把实情抖落出去,“你可得想清楚,乱攀诬的后果。你犯下滔天大罪,还想拉旁人下水,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啪啪”萧雪澜拍了两下手,踱步过去,道:“孟叔父真是好口才,好心计,威逼利诱,样样精通。” “师弟你认识这个女子,我却认得这个男的。”萧雪澜往床上惨白了脸,害怕得脸部肌肉不断抽搐的男子瞧去,缓缓道,“之前兰陵城发生数起合欢宗修士淫人、妻女之事,我调查此人多时,却没想到,原来他藏身在孟府。” “你胡说!我们从未将他藏在孟府!明明是你将他带到这里,嫁祸给我们!”受伤倒在地上孟长匀急于否认,未曾想已经在无意之中说漏了嘴。 萧雪澜抓住了孟长匀话中的弦外之音,道:“哦?听你的意思,看来你是认识他了?不是说兰陵总督将此事委托给你们父子了吗?既然认识,那就是故意瞒而不报?” 总督可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淫贼跑来睡了孟征的妻子,关键是孟征还是和这淫贼认识的,他颇有一种所托非人,被戏弄的感觉,怒道:“孟仙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向我承诺你会帮忙捉拿真凶的吗?!” 这次换孟征冷笑,眼神阴毒地看着屋子里的人,冷冷道:“怎么回事?我认为我不需要向你们交代是怎么回事,事已至此,今天屋里的人,谁也别想离开。” 孟征已经起了杀念,堵不了这些人的口,那他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都就成了笑话,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开不了口。 这些权贵都只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听到孟征的话,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畏惧道:“是你让我们过来当见证人的,怎么,你现在想杀人灭口?” “萧雪澜与合欢宗淫修勾结,我孟家替天行道捉拿二人,刀剑无眼,若是无意中伤到其他人也是正常,谁能说我杀人灭口?” “你敢!” 孟征不理会那些人的质问,负手在身后,紧握的拳头上,青筋凸显,心中恨意滔天,扫视孟疏尘和萧雪澜二人,冷酷道:“这次是我大意,中了你们的设计,可你们若是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坐以待毙,那就大错特错,外面都是我的人,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院子里离开!” “孟叔父说的不错,事情真相没有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从这里离开。”萧雪澜从腰间抽出霜寒,掷向门口,霜寒悬在门框上,化出一道剑气,将门口笼罩住,设下一个结界,然后悠悠道,“当然,外面的人,也别想进来。”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真相?你以为孟征父子真能护得了你?”萧雪澜朝那合欢宗修士问道。 那修士在被子里胡乱套好了衣服,爬起来躲到孟疏尘和萧雪澜身后,下跪痛哭流涕道:“我说!我说!都是这对父子逼我做的事!” 孟长匀还想反驳,喝道:“你胡说!” 孟疏尘一脚踢在孟长匀胸口,将他踢往墙边,孟长匀受了重伤,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再说不出个字来,萧雪澜十分淡定地看着处在暴怒边缘的孟征,道:“继续说。” 合欢宗修士指着孟征父子道:“我胡说?明明是你孟长匀提供给我名单,让我去掳走那些女子,采集她们的精血炼制成丹药!那些女子都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人,用她们的精血炼制成的丹药对提升修为大有助益,孟征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丹药制作的秘方,找上我替他做事,所以我才犯下那些大罪啊!你们父子现在倒想把一切罪名都扣在我头上,还想杀我灭口?想都别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孟征冷笑连连,道:“一派胡言!我要是与你有勾结,那今日的事怎么解释?你这淫贼,不仅侮辱我妻子,还想攀诬我,你受了他们多少好处?!” 合欢宗修士拍地道:“你没想到吧?哈哈,是她找上的我,可不是我主动要爬你的墙!你们孟家男人皆薄幸,你冷落她多年,是她耐不住寂寞主动勾搭的我!还不知道她除了我以外背地里给你戴了多少绿帽子,你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床上妇人听了这些指责,又羞又恨,已经急怒攻心晕厥了过去。 孟征心中虽然气急,但仍是强自镇定,事情已经走到了绝路,他不能自乱阵脚,只能背水一搏,萧雪澜再厉害,能以一挡百不成! 孟征气沉丹田,朝着门外吼道:“来人!”他来之前,已经在萧雪澜院子外埋伏了数百门客修士,只要这些人听到他的命令过来,对他不利的局势就可以立即扭转。 可他没等来支援,反倒是头顶上方的瓦片被人掀开了一大块。 “来了来了!是在叫我吗?我没来迟错过好戏吧?”钟珏从破开的房顶上露出半张笑脸,然后又缩回了头,对着旁边的人埋怨道,“我让你掀开几片瓦,你一出手就是一大片,把人家屋顶都弄坏了!人家要我赔怎么办?从你工钱里扣啊!” 第35章 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援兵,却等来了两个从天而降的人,孟征面色难看的如同噎了一只苍蝇。 叶尧岚揽着钟珏的腰从屋顶下来,钟珏刚落地就“哗啦”展开扇子,边摇边道:“呦呵,里面还有这么多人呐?这戏演到哪里了?” 萧雪澜道:“你怎么才来,已经快结束了。” 钟珏“嗨呀”一声,懊恼道:“本来早就来了,可在外面遇上了些烦人的杂碎,顺手收拾掉费了些功夫。到了门口,又被结界挡住,这不,只能掀了房顶进来,敢问这里主人是谁?” 孟疏尘淡淡道:“是我。” 钟珏合上扇子向孟疏尘作揖,笑眯眯道:“对不住,弄坏了你家的屋子,都怪我这随从不懂事,用力过猛,如果需要赔偿,尽管告诉我,我一定负责到底。” 孟疏尘曾在寒岳见过钟珏,知道这两人是萧雪澜的朋友,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人一遍,客气道:“小事而已,无须在意。” 钟珏和孟疏尘寒暄了几句,明显是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孟征面色冷凝,指着钟珏他们朝孟疏尘喝道:“你领着这么多外人进来,费尽心机引我入套,你眼里还有尊长?!你以为你找这一帮人演出戏,就能颠倒黑白,将我拖下水了?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想动我,还嫩着呢!这些年没有我撑着孟家,孟家早就倒了!” 孟长匀也匍匐在地上挣扎嚎叫:“没错!都是你们设计陷害,你们为了夺权,用的好歹毒的手段!你们其他人都不要被这些个小人骗了!” 萧雪澜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义正言辞地把自己摘干净,把脏水都泼到别人身上。 见外面的危机已解,萧雪澜默念了声剑诀,寒光一闪,将霜寒召回了手里,冷冷道:“究竟是谁在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们领着人来的这里,怎么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谁逼你们来的吗?” 孟长匀此刻身上一片狼藉,没有半分修道之人的风骨,心中恨毒了孟疏尘,啐了一口血沫道:“我呸,你们师兄弟俩好不要脸!你们以为你俩那点腌臜事没人知道?说出来我都觉恶心!啊——” 孟长匀一声痛呼,他左脚的脚筋已经被萧雪澜挥出的一道剑气挑断,抱着膝盖痛的在地上打滚,嘴上还不停骂着诅咒之言。 萧雪澜提着剑指向孟征,道:“任你父子俩多巧舌如簧,也改不了你们勾结合欢宗,做下这等淫人、妻女灭绝人性的事!在场诸位,是愿意继续相信孟征父子,还是选择相信萧某,请考虑清楚!” 孟家父子变脸之快,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些个权贵也是在人堆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精,知道现在形势都倒向了萧雪澜这边,何况那合欢宗的淫修将和孟征勾结的事说的明明白白,他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兰陵总督立即代表其他人发言:“这位仙长,我们自然是相信您,孟征父子实在可恶,犯下滔天大罪,刚刚还想杀我们灭口,真是无耻至极!我们都可以作证,是孟征父子勾结合欢宗,仙长是替天行道!” 萧雪澜满意点头,冷笑着问孟征:“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孟征脸色一片灰败,现在还能强撑着不倒,不过是凭着一口傲气和心存的最后一点侥幸,咬牙道:“这里是孟家,不是寒岳!就算有人犯错,自然也是由孟家的诸位长老定罪,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在这里放肆!” “说的不错!” 说话之人声如洪钟,气势威严,随后,门口站着的人让开一条路,让外面的人进到里面来。 进来的几人须发皆白,颇有年纪,面容肃穆凝重,都是当日萧雪澜在孟家祖祠见过的孟家长老。 为首的一名长老看上去在几人之中最有地位,怒其不争地看了一眼孟征和孟长匀,沉声道:“你们父子俩犯下弥天大祸的时候没有想起你们是孟家子孙,现在东窗事发了,却想起自己是孟家人,寻求孟家的庇护了?你们当孟家的颜面是什么?给你们遮羞的布?” 另一名长老怒道:“这些年,你们父子把持孟家,行事霸道乖张,几次三番有人找上我们告你们的状,我们这些老骨头为着家族和睦,不与你们计较,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敢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丑事!孟家也护你们不得了!寒岳乃仙门之首,为表公正,就将你们交给寒岳处置,孟家与你们一刀两断!” 孟征听了对他的最后判决,顿时面色如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他谨慎小心钻营了大半辈子,都是为了坐上家主之位,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会栽到孟疏尘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上。 时也命也,孟征被心中的怨恨迷住了心窍,坐在地上边抖边笑,状似疯癫,喃喃自语道:“都是命,都是命……” 父子俩一个疯一个伤,孟长匀缩在墙角,眼神像一条毒蛇阴冷嗜血,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飞快地在自己袖中掏出一枚淬了剧毒的暗器,射向萧雪澜。 都是这个人是阴谋诡计害了他们父子,他要萧雪澜给他们陪葬! 暗器是一枚细小的银针,在空中射过去,不过就是一条银色的丝线,萧雪澜感受到了危险,护体功法已经自动做出反应,这枚银针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可一旁的孟疏尘并不知道,他看见那枚银针闪着幽冷的光朝萧雪澜飞去,针尖上泛着剧毒的蓝光,心中大骇,可他手中没有武器,挡不下这枚暗器! 眼看银针已经离萧雪澜只有一尺距离,孟疏尘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其他凭着本能反身抱住萧雪澜,打算用身体替他挡针! 萧雪澜猝不及防,被孟疏尘紧紧拥在怀里,呼吸一窒,很快明白过来孟疏尘是打算用命救自己,内心大为触动,又怕孟疏尘被银针所害,心脏疼的一阵紧缩。 还好二人身边还有叶尧岚,在银针快要射到孟疏尘身上时,被他一剑打飞,剑身击中银针,轻轻一挑,银针立即变了个方向,射向了原来的主人,孟长匀。 孟长匀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出的银针朝自己射来,没入了他的胸口,他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已经毒发身亡,怒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事情发展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这次计划能成功还是多亏了钟珏出动燕子楼的力量将那合欢宗的淫修先捉住,孟征和那人失去了联系,担心东窗事发,才会让一向行事谨慎的他自乱阵脚,率先对孟疏尘发难。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萧雪澜利用孟征急于除去孟疏尘的心理,引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设好的圈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孟征想带人看自己和孟疏尘的笑话,萧雪澜就偏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家将孟征交给寒岳处置,萧雪澜欣然接受,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办,所以让孟家人先将孟征和那合欢宗的淫修押入孟家地牢,严加看管,等孟家的事结束,再把人送到寒岳受审。 钟珏是第二次见孟疏尘了,前几日因为调查孟征对孟家其他人的底细也摸了个透,知道萧雪澜前几日假扮成新娘拜堂成亲的人,就是孟家的二公子孟疏尘。 这师兄和师弟拜堂成亲,多新鲜的事呐,钟珏可是闻所未闻。刚刚两人在屋里,孟疏尘豁出去命去救萧雪澜,两人之间要说没发生点什么,钟珏绝对不信。 八卦心理作祟,趁孟家人忙着善后,钟珏将萧雪澜拉到一旁,偷偷询问道:“快给我说说,你和你那师弟是怎么回事?” 萧雪澜瞟了一副幸灾乐祸脸的钟珏,决定装傻,抵死不认,道:“什么怎么回事?” 钟珏拿扇子挡住两人说话的脸,对他不坦诚的态度十分不满,“你别不承认,你和师弟那样子,傻子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你之前说有人中了九转合欢散,是你还是他?” 萧雪澜忘了自己还跟钟珏说过这事,老脸一红,不愿意和钟珏继续说下去,抬脚转身就想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事情还很多,等着我处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哎!”钟珏追上去勾住萧雪澜的肩膀,太过旺盛的好奇心让他抓心挠肺的难受,“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你拿不拿我当兄弟?你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替你开心啊!” 钟珏越说越离谱,萧雪澜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就没有事瞒着我?我都没问你和叶尧岚是怎么回事。” 钟珏一脸懵逼:??? 完全不明白萧雪澜为什么好好的提起姓叶的,不过这心里莫名的心虚感是哪里来的? 两人勾肩搭背互相说着悄悄话,冷不防被进进出出,忙着处理孟征走狗的孟疏尘和叶尧岚两人看到。 孟疏尘和叶尧岚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钟珏搭在萧雪澜肩膀的手上,钟珏立即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被两道灼热的火焰给烧了一样,顺着视线看过去,孟疏尘的眼神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沾染的不悦,而叶尧岚的眼神则是包含委屈和无声的指责。 钟珏心里发毛,手一抖,顺着萧雪澜的肩膀滑了下来,笼到了自己袖子里,心里暗搓搓想:妈的,这里除了自己,就没一个正常人。 - 白日里的事弄得孟府上下人仰马翻,这才一天不到,孟家的局势已经变了风向,原先依附孟征的客卿,都改投到孟长卿门下,奉孟长卿为主,孟家的掌家大权算是彻底回到了孟长卿的手中。 萧雪澜还记得当日他和孟疏尘被困在剑仙崖底,问起孟疏尘有什么最想实现的心愿时,孟疏尘给的答案,“修行大成,替我兄长分忧”。 这傻子什么事都想着别人,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就像今日,孟长匀发出的暗器本伤不了萧雪澜,可孟疏尘不知道,为了保护他,不顾自己性命地去挡,如果真被孟长匀得逞了,那毒、药是见血封喉,大罗金仙都难救,萧雪澜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了自己舍弃性命,萧雪澜心中不可能没有感动。萧雪澜一直逃避着,不想正视自己和孟疏尘之间的关系,他心里清楚孟疏尘对他的感情不单纯,想到过那也许是崇拜,也许是好感,也许是含了一点点的爱慕。 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一个人为之付出生命,萧雪澜觉得,他很可能低估了孟疏尘对自己的情意。 第一次被人这样真心对待的萧雪澜,心中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不停用角撞击着他的心房,这种感觉从孟疏尘今晚进了他的房间开始,就更加明显。 噗通、噗通、噗通…… 萧雪澜沐浴完没有穿里衣,只在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睡袍,他站在窗前,上身倚着窗沿欣赏窗外的月色,今晚又是十五,夜空中万里无云,只有一轮银月挂在高空。 秋风中有隐隐的木樨花香气,芳香袭人,令萧雪澜想起了桂花酒的味道,他不明白今晚自己是怎么了,还没喝上,就仿佛已经有了微醺的醉意。 孟疏尘从身后环住了窗前的他,埋首在萧雪澜颈间深深嗅了一下,闷声道:“师兄,谢谢你。” 两人都是刚刚沐浴完,可以闻到互相身上有同样的皂角香气,萧雪澜心有点乱,却没挣开孟疏尘的怀抱,覆上孟疏尘的手,淡淡问:“谢我什么?” “谢你替我筹谋,谢你替我和我兄长从叔父手中夺回了掌家大权。”孟疏尘抬起头,在他耳边道。 萧雪澜的耳朵被孟疏尘说话时吐出的气弄得有些痒,连带着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嗤笑了一声,悠悠道:“我也不全是为了你……”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孟疏尘搂在他腰上的手一紧,萧雪澜被勒得闷哼了一声。 孟疏尘喟叹道:“你就不能骗骗我?” 萧雪澜被他孩子气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无奈道:“好好好,都是为了你,行了吧?” “做吗?”孟疏尘下身往前顶了顶,某处地方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萧雪澜:“……” 果然是属泰迪的,正好好聊着天呢,又发情了,不过看在白日里他奋不顾身救自己的份上,今日就不和他抬杠了。 “做。”萧雪澜身体往后靠在他身上,慵懒道。 孟疏尘哑声道:“去床上?” “不去。” 孟疏尘胸膛之中发出一声疑问,“嗯?” 萧雪澜撇过脸,和他对视,桃花眼中风情万种,挑高了眉毛,勾唇一笑,道:“就在这里做。” 孟疏尘没想到萧雪澜会提这种要求,脑海中立即想象出了那样的画面,呼吸粗重了起来,浓密而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墨眸中的激动,不确定道:“真的?” 萧雪澜点头,手向身后探去,隔着亵裤摸了一把抵在他腿上的硬物,“老是躺着没意思,今天换个玩法。” 孟疏尘被萧雪澜撩拨的嗓子眼都要冒火了,极快地除去了两人身上碍事的衣物,濡湿的吻落在萧雪澜耳根上,耳语道:“师兄将腰沉下来。” 萧雪澜从善如流,感觉孟疏尘似乎抹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在自己腿间,随后枪出如龙,动作做多了,已经可以做的流畅无比了。 萧雪澜手撑在窗台上,努力让自己稳住身形,承受着身后人在他身上的驰骋,孟疏尘吮着他的耳垂,却仍觉解不了心中的渴望,萧雪澜今天这么配合,让他生出了奢望,抽出一只手抚上萧雪澜的脸颊,将他的脸拨向自己,闭着眼找寻肖想了许久的红唇。 可萧雪澜却转过脸没让他得偿所愿,咬了一下孟疏尘的手指,舌尖卷着不让他离开,含在嘴里,说着破碎的话:“想、想亲、我?” “嗯。”孟疏尘固定住他的身体,狠狠撞了他一下。 萧雪澜心乱颤不止,双腿一软,差点没往前倒去,可仍是不松口:“今晚做的我满意了,明天再让你亲。” 孟疏尘得到了承诺,更加卖力地讨好起身前轻飘飘一句话就能令他疯狂的人…… 最后结束的时候,萧雪澜已经浑身无力,趴在窗台上,抬头仰望着窗外,双眸一片迷离,喃喃道:“今晚月色真美。” 第36章 孟征的事一了,萧雪澜终于可以把去孟家祖祠的任务继续进行下去。 第二日,萧雪澜趁着孟长卿向他道谢的时候,顺势提出想去孟家祖祠的要求,孟长卿虽然对萧雪澜提这个要求的动机存在疑问,可萧雪澜毕竟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说是恩人也不为过,何况孟疏尘又如此信任这个师兄,觉得萧雪澜应当不会做对孟家不利的事,孟长卿思索再三,答应了此事。 祖祠乃重地,他们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去,这样会引起孟家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老顽固长老的反对,所以,当天夜里子时,萧雪澜和钟珏一行四人,趁着孟长卿借故调走祠堂外守卫的时候,悄悄潜入进了祖祠内。 萧雪澜按着系统的指示,直奔那口位于生门位置的水井,四人身上都携带了避水珠,跳入井中之后,冰冷刺骨的井水自动分离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令他们可以在水下却可如在平地一般呼吸。 井下空间十分大,像是一条暗河,四人游了一会儿,水势渐渐开阔,水流湍急,同时可以听到上方有空气流动,风声呼啸的声音,顿时明白,已经离开了井下,到了主河流。 他们从水里冒头出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三丈多宽的暗河之中,这里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岩壁,黑色的河水哗啦啦地流向远处,也不知道前方到底通往何处。 “这里像是一个地宫。”四人从水里上岸,钟珏从储物囊中掏出一颗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发出的光辉立即照亮了周围一大片黑暗。 这么大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竟然只被钟珏用来当照明物,燕子楼真不愧是聚敛天下之财。 “就是地宫。”萧雪澜看到四周岩壁上刻画着许多色彩鲜艳,精美绝伦的壁画,大多都是腾云驾雾,环佩彩带的飞天形象,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孟疏尘,“你知道你家祖祠下面这么个庞大的地宫是用来做什么的?” 可孟疏尘环顾四周,眉宇间隐含担忧,却道:“我也是进来之后才知道这里,之前从未听说。” 钟珏听了,停下脚步,讶然道:“那真奇了怪了,这个地方若是连你这样的身份也不知道的话,那孟家还有谁知道?万一这里面有什么机关什么的,那我们贸然闯进来岂不是很危险?” 孟疏尘想了想道:“有没有机关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镇压着一只上古凶兽。” “……”钟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戚戚然道,“咱们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我觉得还是得多带点人下来比较保险。” 叶尧岚拍了拍钟珏的肩膀,想给他安慰,道:“你若是害怕,就躲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谁说我怕了?我这是谨慎!”钟珏拿扇子打落叶尧岚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又把夜明珠扔给他,怒道,“拿着!一点都没身为一个仆从的自觉性,给我举高点!” 叶尧岚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钟珏的喜怒无常,对钟珏朝他撒气也并不在意,听话地举起夜明珠,带头走在前面。 钟珏驻足想了想,觉得若是真遇到危险,萧雪澜和孟疏尘这一对未必会顾到他,还是叶尧岚身后比较安全,忙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四人一直沿着河岸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一处石门前,那石门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上面爬满了青苔,约有两丈高,宽不知几许,青苔没有覆盖的地方可以看到上面雕镂着复杂的花纹图案。 谁也不知道孟家下面这么一座规模庞大的地宫是用作何用,石门里面又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钟珏看向萧雪澜,眉头皱成八字,犹犹豫豫道:“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在门里面?咱们是不是还非得打开这扇门?” “一路走来都没发现其他的入口,应该就是这里了。”萧雪澜右手扶剑预备不测,左手摸上石门,想找找石门上有没有机关能打开这扇门。 手刚触碰到石门,萧雪澜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进入孟家地宫,并触发“兰陵疑云”环节任务提示三:打开石门。完成此任务后,会获得本次任务的最终提示,请宿主再接再厉!】 果然就是这里没错! 萧雪澜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次系统要他完成的是什么任务,也不知道这石门背后会不会有他和钟珏要找的玉匣钥匙,可只能是按照系统给的提示走一步算一步。 “得先想办法打开这扇门。”萧雪澜念了个净尘诀将石门上的青苔清除干净,石门上的图案便完整地露了出来,“你们有没有谁见过这种图案?能想到方法破解吗?” 其余三人退后几步,想将石门上的图案整个看清,而萧雪澜则在石门上注入了一道真元,想试试能不能以力破之,可那道真元注入石门之后便如泥牛入海,被石门整个吸收掉,没有半点反应。萧雪澜感觉到石门上曾被高人施加过法咒,时隔这么久上面仍能感受到有法力的波动,防止其他人破坏这道石门。 “师兄不可!”孟疏尘忽然上前拦住了萧雪澜放在石门上的手,面容严峻,沉声道,“这图案是天罡五雷封印,门里面一定是先祖当年镇压的妖兽,若是强行打开石门,封印被破,只怕是会镇压不住那只妖兽!” 钟珏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握着扇子,道:“这么严重?那妖兽很厉害吗?你们三个人一起打不打得过?” 孟疏尘缓缓道:“那妖兽生于上古,以万物生灵的怨念恶念为食,每逢赤星降世,人间动乱,便会出世蛊惑人间发动战争,搅乱时局。当年先祖修为已经到达洞虚接近圆满,为了封印这只妖兽,散了一半修为才勉强将它降服,也因此失去了飞升的机会。所以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它的对手。” 这四人中修为最高的当属萧雪澜,可他才不过金丹期,要知道修真者修为每突破一级,实力就是另外一番天地,洞虚期的大能散了一半修为才和里面的妖兽打了个平手,他们这些人加起来,怕是还不够送给妖兽塞牙缝的。 就在四人同时沉默想办法的时候,突然从对岸响起一个声音:“他说的不错!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所以,你们都留下来陪葬吧!” 地宫中忽然出现第五人的声音,随后一团巨大的状似球形的火焰从远处的黑暗中飞快地向四人袭来,火星四溅,热浪滚滚,同时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电光! 萧雪澜和孟疏尘立即向旁边闪去,叶尧岚也极快反应过来,一把抓过钟珏,两人及时退到另一边躲过了火球的攻击范围! 四人是躲过了火球的攻击,可石门却躲不了,被那火球打在正中!火球爆开,威力极大,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地宫受到爆炸波及,顷刻之间仿佛地动山摇,无数碎石砂砾从上方滚滚砸下。 萧雪澜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石门已经被那团骤然出现的火焰给炸出数道裂痕,上面雕镂的封印图案自然也被毁坏,失去了封印妖兽的作用。 萧雪澜一边拿剑挡开从头顶上落下的石块,一边稳住身形,放出神识去探查偷袭他们之人的位置,霜寒出手,直往那人藏身处飞去,他随后纵身跟上,飞近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孟征! 孟征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不知道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得以从孟家地牢中逃出来,满脸癫狂怨恨之色,手中还拿着一个法器,看来刚刚那团火焰就是从这个法器中发射出来的。 孟征见自己已经被萧雪澜发现,干脆也不躲了,举起法器,想要催动它再袭击萧雪澜,可萧雪澜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孟征还没念完催动法器的口诀,霜寒已经直飞他面门,孟征迫不得已躲闪霜寒的攻击,却被霜寒刺中手臂,吃疼之下手一松,法器掉落在地,被萧雪澜一脚踢到暗河之中,立即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孟征修为本不弱,可他在被关到地牢之前已经被孟家长老封了法力,现在和一个凡人无异,他一日之内从云端跌落泥地,不报此仇怎能甘心?为了找孟疏尘和萧雪澜报仇,他才拼死从地牢中逃出来,又从心腹那里取了法器,一路尾随他们下到了地宫,就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理。 孟征此刻被擒也无惧色,反而手指前方,哈哈大笑,大声道:“你们听!你们听!听到没有?它醒了!你们谁也活不了!哈哈哈哈!” 果然,在石门的那一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仿佛是兽类喉间的低吼,周围渐渐弥漫开浓重的妖气,森冷之感渗透进肌肤。 萧雪澜和叶尧岚察觉到即将面临的巨大威胁,各提剑对着石门的方向做出备战之姿,孟疏尘也召出独幽横在臂上严阵以待,而钟珏手无寸铁,只能缩在叶尧岚背后,更是大气不敢喘。 被火球炸裂的石门已经不堪一击,被妖兽从里面冲撞了数下,最后发出一声“轰隆”巨响,倒在地上碎成无数石块,滚向四周。 灰尘扬起,石门里面的东西动作缓缓走出来,在黑暗中慢慢显露出其巨大的轮廓,约有两人高,身躯似虎非虎,四肢粗壮,面如牛首却长着大象一般的长鼻,嘴里朝天伸出一排锋利尖锐的獠牙,面目丑陋而狰狞! 萧雪澜心中明白今日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那妖兽被困在密室中快有千年,如今重见天日,还没适应外面的世界,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阴冷地扫视过外面,萧雪澜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四人和妖兽对峙之时,孟征却从隔岸冲了过来,他身上不知何时被自己用利器划的鲜血淋漓,咆哮着朝妖兽飞奔过去,妖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长鼻一展,将孟征拦腰卷起,森森獠牙打开,将人一口吞入腹中! 所有人都没料到孟征怎么突然就以身伺兽了,而那只妖兽吞完孟征之后,自己也楞了一下,但不过须臾,它的铜铃大眼中渐渐变得赤红,恶狠狠瞪着萧雪澜和孟疏尘两个人的位置,抬起两只前蹄,仰天一声愤怒的吼叫,紧接着长鼻中徐徐喷出白色的雾气,在地宫中蔓延开,没过多久,整个地宫都被白雾包围住。 萧雪澜感到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画面也在波动扭曲,终于明白了孟征刚刚自杀式的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身上画了与妖兽签订血契的咒印,以身伺兽,作为回报,妖兽要完成他的心愿,而孟征的心愿,必定是要让妖兽替他杀了孟疏尘和萧雪澜! 浓雾将一切都包围住,伸手不见五指,孟疏尘与萧雪澜一开始还站在一起,可转眼间,就再没了身影,萧雪澜在雾中喊着另外三人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他在雾中跌跌撞撞走了一阵,周围的雾气忽然开始如水般流动,眼前画面渐渐变得清晰,可出现的却是与刚刚在地宫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萧雪澜心中明白,这应该是那妖兽制造出来的幻境,就是不知道这幻境中还藏着什么可怕的危险,同时又担心起走散的孟疏尘他们的安危。 白雾散尽,幻境中出现的地方,萧雪澜并不陌生,他竟然回到了孟府,耳边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和咒骂声,萧雪澜立即向声音来源处寻去。 走过一个拐角,进入一个宽阔的院子,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萧雪澜听清了那女子的声音:“你父亲呢!你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有没有将我叮嘱你说的话告诉他?” “我说了。”回答的是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萧雪澜莫名感觉到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忽然又听到房内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和孩子的惨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萧雪澜快步走到窗前,却见一妇人跪倒在地,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男童,那男童胸前的衣服都被滚烫的热水打湿,冒着热气,地上还有摔碎的茶盏。 “尘儿,尘儿你没事吧?!都是母亲不好!母亲不该对你发火,疼吗?对不起!对不起!”女子满脸泪痕,颤抖着手将孩子的衣服脱去,那孩子胸前被烫出一大片红痕和水泡,定然是十分疼痛,可他小小年纪却隐忍着没有哭喊,一双格外乌黑的眼睛中憋着泪水没有流下,反而是咬牙安慰他母亲,声音微弱:“母亲,孩儿没事,你别哭了。” 萧雪澜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孩子是谁,就是十年前他见到的朝夙的缩小版! 第37章 萧雪澜十年前见过的孩子是朝夙,可他不能确定现在幻境中的这个到底是朝夙还是孟疏尘,正想靠近了看个仔细,雾气忽然又涌了上来,遮住了这副画面。 等雾气散开,画面一转,已经换了个地方。 幻境中飘起了漫天飞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雪地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萧雪澜走近了看,仍是孟疏尘小时候的模样,这么小的孩子衣衫单薄,脸冻得煞白,身上落满了雪花,对萧雪澜的靠近浑然不觉。 萧雪澜看得心疼不已,蹲下想将他抱起来,为他遮挡风雪,可伸手过去,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小孟疏尘的身体,竟无法触碰,萧雪澜脑中一惊,立即收敛心神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不是真的,千万不要被幻象影响。 虽是这么提醒自己,可他看见雪中孤零零跪着的小孟疏尘,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抽痛,好在很快就有一人从屋子里出来,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小孟疏尘披上,将他抱入怀中。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高大,相貌清隽,能够看出和孟疏尘长大之后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摸着小孟疏尘冰凉的小脸,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稍微带了点关切之意,道:“谁让你跪在这儿的?” 小孟疏尘揪着男人的衣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含乞求道:“父亲您去看看母亲吧?母亲十分想念您。” 萧雪澜想起来,原来这就是孟疏尘的父亲,孟衍。 “是你母亲让你跪在这儿的?”孟衍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不屑,像是自言自语道,“又是这种手段。” “不是母亲,是我自己也想念父亲了,来给父亲请安。”小孟疏尘稚嫩的嗓子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他想起母亲让他来之前说的话,“若是你父亲不来,你就一直在外面跪到他来”,他不想让父亲看到他说谎的样子,便把头依偎在孟衍胸口。 孟衍可以冷淡那女人,可孟疏尘始终是他的骨血,他不能狠下心不管,摸着孩子冻得冰凉的小手,将外面罩着的衣服替他拢紧,无奈道:“我送你回你母亲那儿。” 萧雪澜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幻境中,也不知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只能跟在这对父子身后,走过长长一段路,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院子里。 孟衍将小孟疏尘放在外面屋子里烤火,然后进了里屋,虽然幻境里的人看不见萧雪澜,但他也没有跟着孟衍进去,而是站在小孟疏尘身旁看着他烤火,反正在外面也能听清楚里面的说话声。 “你还知道过来。”孟母说话的声音含着嘲讽,“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我这屋子呢。” “若不是尘儿求我,我的确一辈子都不想踏进来。”孟衍的声音冷的似外面的雪,萧雪澜听明白了,这对夫妻之间怕是有嫌隙,而孟母便拿儿子当筹码要挟孟衍来看他。 孟母又摔碎了一个什么东西,尖细的嗓音陡然提高,“那你滚啊!你既不想来,那你滚啊!” 外面烤火的小孟疏尘抿着嘴,虽然垂着眸但是时刻关注着里面父母的动静,听到孟母让孟父离开,立即紧张地站了起来,他不明白,母亲明明每天都在渴望见到父亲,可父亲今日来了,母亲为什么又要让他离开。 孟衍不想看孟母胡搅蛮缠的样子,提脚就走,没出门又被孟母拦下,孟母拽着他的衣袖,红了眼睛,凄凄道:“你、你别走,别走,是我错了。” 孟衍丝毫不为孟母梨花带雨的模样打动,虽然打消了立即离开的念头,却也没有因为孟母的哭泣表现出一点温情,语气仍是冷冷淡淡,道:“每次都是这样,你演的不累,我看的都累了。你要是真的知错,就不该拿尘儿来当成你的筹码,他不过就是个孩子!” 孟母捂着心口不敢置信道:“我拿尘儿当筹码?他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拿他当筹码!我这么疼爱他……” 孟衍寒着脸打断了孟母的话,问:“让一个不足五岁的稚子跪在雪地里,这就是你疼爱他的方式?你何时变得这样冷酷自私?” “哈哈,我冷酷自私?”孟母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笑的不可抑制,边笑边流泪道,“从你孟衍嘴里说出来‘冷酷自私’,真是讽刺!你长年累月在外游历,回到家中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对我这个妻子就不冷酷自私?尘儿一年才见你几面,你可曾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你对他就不冷酷自私?” 孟衍道:“我今日不是来与你吵架的,只是劝你,别再在我身上花费这些心机和诡计,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相安无事的最好。” 孟母性格偏执,被孟衍这番话彻底激怒,发了疯似的在屋子里砸东西,尖叫道:“相安无事?你想相安无事,当初又何必将我娶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那个贱人,可惜啊,那个贱人不爱你,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她!我告诉你孟衍,你这一辈子都要和我纠缠下去,别妄想什么相安无事!” “够了!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看你的样子,跟个疯妇还有什么两样?你这样焉能教导好孩子?尘儿我会带走,在你想清楚前,别想再见他,免得被你教成个和你一样的疯子。” “凭什么!你凭什么带走我的孩子!你不是一向嫌弃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液吗?他是我生的!你不可以带走他!”孟母从里屋跑出来,紧紧搂着小孟疏尘,害怕他被孟衍抢走,哭喊道,“你别想带走我的孩子,他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不可以,不可以!” 小孟疏尘愣愣的,不理解为什么每次父母相见都免不了争吵,神色茫然地看向孟衍,嗫嚅道:“父亲……” 孟衍脸色严峻,这女人已经被她心里的那点执念给折磨疯了,他绝对不放心把孩子继续养在她身边,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 孟衍一把推开孟母,将小孟疏尘从她手里夺下,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孟疏尘刚刚被他母亲发疯的样子吓得有些呆愣,任由他父亲抱着,趴在孟衍肩膀上朝她母亲看去。 孟母披头散发倒在门口,目光中满是绝望和怨恨,尖声对孟衍的背影骂道:“孟衍!我恨你!你毁掉了我的一切!你给我等着,我也要毁了你,毁了她!” 白雾再次涌上来,遮盖住这场幻境,等白雾散开,画面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的幻境是深夜,萧雪澜在幻境中转了一圈,在一棵树后面发现了小孟疏尘的身影,他仍旧是五岁孩童的模样,抱着比他人粗了几圈的树干,乌黑的眼睛在夜里也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盯着前方。 前面好像是谁的书房,书房里亮着灯,可以听到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你知不知你这样做,会害死她?!她可是你的亲姐姐!”质问的声音出自孟衍,只是语调不复刚才的冷静,带了明显焦虑。 “哈哈哈,姐姐?她勾引我丈夫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她亲妹妹?这时候你跟我说姐妹情意?我这么做都是你们逼我的!她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要不然就是怪你!是你们把我逼到了绝路!”孟母的声音颤抖,口口声声指责的,似乎是她的姐姐与孟衍之间有过什么往事。 孟衍摔碎了一个茶盏,压抑着怒气道:“我看你是疯了!我与她之间一直是清清白白,你不能因为出于对我的恨,就迁怒于她!你将她的身份公布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她、毁了钟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钟家?哪个钟家?萧雪澜抓住了话中的关键字,对孟衍提到的“钟家”两个字格外注意。 “是!我是丧心病狂!那又怎么样?!现在世人都知道她是魔族后人,她身上流着魔族的血,你觉得钟家这种仙门还会容得下她吗?我也要让她尝尝被丈夫舍弃的滋味儿!” 仙门之中,除了燕子楼,又有哪个钟家!萧雪澜想起听过的一个传闻,传闻道钟家家主曾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自尽了,而那女子正是钟珏的生母! 萧雪澜心中大震,他居然从幻境中意外得知这样的真相,钟珏和孟疏尘各自的母亲都出自魔族,他们乃是嫡亲的表兄弟,身上都流着魔族血液!孟疏尘还能解释得过去,可钟珏,分明是个毫无道基的凡人啊!他的生母,怎么可能是什么魔族? “疯子!疯子!”孟衍气急,“你这样陷我于不义,让我如何对得起钟大哥一家!她身上流着魔族的血,难道你没有?事情迟早会查到孟家头上,你让长卿和尘儿以后怎么在孟家立足?!你有没有想过?” “我……我……”孟母冲动之下做了向仙门告发她姐姐来历的事,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后果,更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甚至会波及到自己的两个孩子,顿时慌了神,哭泣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太恨了!我只是想让她过得没那么顺心如意,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怎么办?会影响到长卿和尘儿?我要怎么办?” 孟衍长叹一声气,“你糊涂啊!” 萧雪澜的注意力都被书房中的争吵吸引住,没有注意到身旁小孟疏尘死死咬着下唇,乌沉沉的眼睛里,眸色忽深忽浅。 白雾又从四面八方向眼前聚拢,萧雪澜身处幻境看了这么久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幻境到底想向人表达什么意思。 白雾还没有散开,却有无数声音在四周响起。 “家主!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孟家将成为众矢之的,如何再在仙门立足!” “家主!您就算不为了我们,难道也不为您的两位公子打算吗?” “请家主早做决断,您是孟家之主,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将整个孟家都置于刀尖上啊!” “你们……我再想想……” “时间不等人啊!钟家的例子就在眼前!仙门魁首又怎么样?百家攻讦,顷刻就没落了,难道我们要步钟家后尘嘛?!” ……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白雾再次散开,萧雪澜站在一座荒凉的院子里,房屋大门敞开,一条白绫从房梁上垂下,一个女人的脖子吊在上面,双脚离地,没有挣扎,在空中慢慢地摇摆,已经死去多时…… 吊死的女人脸色惨白,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因为窒息造成的痛苦,面容扭曲,可萧雪澜还是认出来,她就是孟疏尘的母亲! 萧雪澜抽了一口冷气,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母亲,我回来了。” 院子外忽然响起小孟疏尘由远及近的声音,萧雪澜回过神,暗道不妙,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被他看见自己亲娘这副惨状,这该会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阴影! 萧雪澜想拦下小孟疏尘,不让他进院子里来,可这是幻境,是虚幻的,他拦不住,亲眼看着小孟疏尘穿过了他的身体,径直朝里走去。 小孟疏尘看见了一切,脸上原本天真的笑容凝固了,呆呆地看着他悬在梁上,像风中一片飘萍的母亲。 萧雪澜感到心痛,孩子还这么年幼,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经受住的事?难怪,孟疏尘会在小时候分裂成两个人格。 画面就定格在小孟疏尘发现母亲悬梁自尽的这一刻,忽然白雾涌上,幻境开始震动扭曲,地动山摇,仿佛这个世界马上要崩溃瓦解一般! 萧雪澜手持霜寒插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形,得想办法破了这个幻境,他才能出得去,否则他就会葬身在这个即将毁灭的幻境中! 萧雪澜想到,凡是幻境,皆为虚假,但只要找到幻境中真实存在的人或物,幻境便可不攻自破! 他向后退了两步,想去寻找破幻境的方法,可后背却忽然抵上了什么东西,背上传来一阵温暖,这好像是个人,不是幻象,是可以接触、真实存在的人! 萧雪澜心中狂喜,转头向后看去,那人的面容是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同时也落入一双眸色纯净如琉璃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凝望着萧雪澜,优雅的唇形似笑非笑,明明开口是熟悉的嗓音却让萧雪澜感到不寒而栗。 “阿遥哥哥,好久不见。” 第38章 朝、朝、朝、朝、朝、夙! 萧雪澜认出了那双眼睛,也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惊讶之余只想得到问:“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他喊了这么久,周围明明都没有人回应啊!怎么这个人突然就出现了,还好死不死变成了朝夙?! 萧雪澜被这诡异的幻境给弄懵了,心中甚至想,眼前这个朝夙到底是幻境中的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 “这本就是我的记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朝夙眸色冷冷,看向萧雪澜的眼神,和孟疏尘不同,不含一丝温情,永远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慢和戾气,微微冷笑道,“这个幻境是冲着那个废物来的,可惜那个废物定力不够,差点在幻境中迷失,这才给了我出来的机会。”1.0.0.9 原来孟疏尘一开始就和萧雪澜在同一个幻境之中,只不过那妖兽断开了幻境之中所有人的联系。 萧雪澜忽然想起,朝夙刚刚好像叫了自己一声“阿遥哥哥”,他后知后觉,怀疑地看向他,问道:“你想起我是谁了?” 朝夙淡淡瞟了他一眼,颔首道:“自然,剑仙崖底我就认出你了。” 萧雪澜有些懵,犹犹豫豫道:“可你那时候……你既认出我,为什么还想杀我……” 朝夙挑眉不解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想杀你?” 朝夙虽然性格上冷血暴虐,却不屑玩弄诡计,他既然否认,便是真没有这样的心思,萧雪澜仍有些不确定,道:“你,真没想杀我?” 朝夙像瞧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不答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想多了。”萧雪澜喜出望外,听朝夙这样说,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把话题岔开,道,“那时候你叫我‘雪澜君’,又自称‘朝夙’,我还百思不得其解,倒不知那时候你认出我了。” 朝夙冷哼一声,道:“那时还有其他人在场,我若是叫你做‘萧遥’,岂不让人觉得奇怪?何况你当年就不想暴露身份,我自然明白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萧雪澜咳了一下,迟疑道:“你我、什么关系?” 朝夙思考了一下,斟酌道:“应该算是、师徒吧。” 萧雪澜:“……” 萧雪澜和孟疏尘两个人之间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到了朝夙这里,却又变成了名不副实的“师徒关系”,朝夙明明说的没错,但萧雪澜听起来,就是觉得特别别扭。 萧雪澜暗搓搓想,难道朝夙还不知道孟疏尘和自己发生了什么? 那孟疏尘和朝夙这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应该算是不同的两个人呢,还是该算是同一个人? 萧雪澜糊彻底涂了。 “你见到我并不惊讶,想必那废物应该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朝夙挥袖散开身前的一片白雾,边往前走边道,“十年前你教授我剑道,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隐瞒了身份,后来他的意念觉醒压制了我,我出不来,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去见你。” “……”这是在请求自己的谅解?萧雪澜万万没想到原著中狂霸酷拽x的主角会在这里跟他解释,心里有些受宠若惊,面上仍旧如常冷静,道:“这不是你的错,这十年来,我也没有信守诺言来看望你,所以都不必介怀。” “你不来是对的。”朝夙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哂笑一声,道,“我能醒来的机会不多,你若来,见到的也只会是那个废物,他可不认识你。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我既醒了,就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出来。” “什么意思?!”萧雪澜心里一颤,朝夙的意思好像是,他不会让孟疏尘这个人格醒来了? 朝夙眼神不悦地看向他,冷冷道:“你好像很惊讶?你在担心他?” 萧雪澜立即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个,你把孟师弟怎么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先破了这里的幻境再说。”朝夙向萧雪澜伸出右手,命令道,“把剑给我。” “啊?”萧雪澜怔了一下。 “我说,把、剑、给、我。”朝夙眉心敛起,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萧雪澜脑中飞速地运转,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顺着朝夙的意思吧,这个幻境既然是来自于他,也只有靠他才能破得了,犹豫了一下,便将手里的霜寒递了过去。 朝夙拿起霜寒,举起来细细端详了一下,看他如此,萧雪澜莫名紧张了起来,脑中想起,小时候的朝夙就对他这把剑十分感兴趣,还问过自己,是不是等他长大了,就能拿起霜寒了。 萧雪澜有些后悔把剑交到对方手上,万一朝夙他不想把霜寒还给自己了怎么办? 可朝夙只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了白雾中,对身后的萧雪澜道:“这里虽然是幻境,可我们却是真实的,在幻境中受到的伤害也是真实伤害,你小心点。” 萧雪澜:“……” 你让我小心,还拿走我的剑? 朝夙径直走向了吊死女人的那间屋子,那女人在幻境里是他的母亲,可他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一道黑色的剑气挥出,斩断了那条白绫。 被吊死的女人从房梁上掉下来倒在地上,竟然睁开了眼睛,那一对突出的眼球中不见黑色瞳孔,只有眼白,冷冷盯着朝夙,忽然从地上极快地爬起来,动作迅速地朝他扑去! 朝夙沉着挥剑劈向那吊死的女人,可怜她还没近朝夙的身便中了他一剑,头和身子顷刻分离,倒在地上化为一滩血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仅仅是个开始,一开始的幻境只是幻境,可现在的幻境已经成了吃人的梦魇,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了这个荒凉的院子,身上都穿着孟家的服饰,甚至有些人还是萧雪澜见过的。 他们全都面无表情,动作僵硬,如同一具具僵尸,嘴里不停咒骂着“怪胎”、“祸害”、“魔头”之类的词语,声音嘈杂,语调怪异,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涌进萧雪澜和朝夙的耳朵中,让人听得心神不宁,若是意志力薄弱的就要神智崩溃了。 这就是幻境的目的,一旦神智被迷惑,就会永远陷入幻境中,再也不会醒来。 这些假人虽然动作僵硬,行动却不缓慢,张牙舞爪,像蝗虫一样迅速地朝萧雪澜和朝夙扑过来,想把两人撕碎咬碎。 朝夙唇角含着冷笑,眸中出现了萧雪澜熟悉的嗜杀之意,转身向四周横向挥出一剑,涌上来的人瞬间倒了一大片,残肢碎尸簌簌掉在地上,都化为一滩赤黑色的血水。 可这里是幻境,朝他们扑过来的人是杀不尽的,倒下一批,立即会有另外一批人扑上来,萧雪澜以周围的树枝草木为剑,射杀了一大片假人,却始终杀不出一条血路能够让他们离开。 “这样不行!这是杀不完的,得想其他的办法出去!”萧雪澜袖子一挥,又是无数道剑气向四周刺去,这样没完没了的杀,先不说有没有用出路,两人的真元也会很快补给不上。 那边朝夙已经杀红了眼,对萧雪澜的话置若罔闻,这些假人嘴里说的话,勾起了他心中最大的恨意和恶念,他脑中无法思考其他,只有一个“杀”字! 杀了这里的所有人,让他们永远把嘴闭上! 萧雪澜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孟征以身饲兽,这幻境是妖兽制造出来对付自己和孟疏尘的,妖兽以人的怨念恶念为食,幻境中的怨念恶念越多,幻境的力量就越强大。 之前看到的幻境已经成功将孟疏尘心中的恶念怨念勾起,所以朝夙才会出现,这时候,非得将孟疏尘的这些负面情绪压制下去,幻境才能破解! 想通了这点,萧雪澜明白了问题关键所在,还是得把朝夙镇压回去,所有的恶念才会消失。 萧雪澜调动真元,打退了假人们扑上来的一波攻击,趁下一波还没扑上来,跳上房顶,从储物囊中取出孟疏尘送他的“凤栖”,盘腿坐下,准备弹奏清音诀试图唤醒孟疏尘的神智。 可刚清音诀刚弹起了个头,就被朝夙发现,一道黑色的凌厉剑气朝着萧雪澜所在的房顶射来,萧雪澜忙抱着琴翻滚到一边躲过了攻击,朝夙浅色的眸子泛着红色的血丝,愤怒地盯着萧雪澜,冷冷道:“你以为,这样的伎俩,能在我身上用第二次?你果然还是更在意他!”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冷静一下,制造这个幻境的妖兽以恶念怨念为食,你的怨气越多,幻境的力量就越强大,你不能再继续杀下去了,你杀不完,我们也出不去!”萧雪澜站起来着急解释,房顶下已经聚了不少假人,像涌动的蛆虫一般堆叠着,试图爬上房顶。 萧雪澜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朝夙却听不进去他的解释,甚至还拿剑指着他,冷酷道:“你无需再多言,我能破了这里,可若是再被我听到你弹琴,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恭喜宿主成功进行到环节任务“兰陵疑云”的最后一个环节:破出幻境。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完成此任务的最终提示?】 耳边响起的机械的女声,听上去从来没有让萧雪澜觉得这样亲切过,他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满含希望道:【废什么话!当然需要!快说!】 【亲他。】 【你说什么???】 萧雪澜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亲他。】 第39章 亲“他”? 这里除了萧雪澜,只有一个“他”,其余都是幻象,所以…… 这坑爹的系统,戏剧般的人生,萧雪澜想指天骂娘,真爱之吻拯救世界的剧情究竟是哪个脑子被雷劈了的才能写得出来? 可看着脚下涌动的越来越多的假人,萧雪澜在“生存还是毁灭”这个历史悠久的哲学命题中快速做了选择,他宁愿出卖自己的节操,也不想被这些恶心的假人给生吞活剥! 一脚踢飞了两个爬到他脚边的假人,萧雪澜一路踏着下面攒动的人头向朝夙飞去。 朝夙身边聚拢的假人比萧雪澜那边的只多不少,成一个包围圈将朝夙困在里面,却因为霜寒的缘故,始终近不了朝夙的身。 饿虎也怕群狼,那些假人没有思维,不会畏惧死亡,倒下一波,下一波便会立即踩着倒下的尸体继续扑上去,朝夙再厉害,也是人,霜寒挥出的剑气渐渐有衰弱的迹象,包围圈变得越来越小。 萧雪澜从储物囊中取出几张爆破符,洒了一圈扔进人群之中,炸开了一条血路,然后纵身掠到朝夙身旁,一把将他举剑欲劈的手抬住,皱眉道:“停下!” 朝夙双目泛着猩红,眼中似有癫狂之态,澎湃的杀意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意识,他甚至不能分辨出眼前人的是谁! 攻势被阻,朝夙起了杀心,执剑的那只手大力挣脱开萧雪澜的控制,一掌打向萧雪澜,萧雪澜未有防备,生生挨了他这一掌,体内真元立即翻涌起伏,心血澎湃,喉间一腥,吐出一口鲜血。 妈的,这个不省心的! 萧雪澜明白朝夙已经杀上头,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看朝夙又举着霜寒朝自己劈来,牙一咬,心一横,单手握住霜寒的剑刃,忍着手心里传来的剧痛,一只手将朝夙死命搂住,凶狠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两唇相接,唇瓣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朝夙杀意沸腾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心中空了的一块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填补上,随后杀意在他的眸中渐渐消退,眸色又变成了清澄的琉璃色,他情不自禁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尝到了从萧雪澜唇上溢出的腥甜的血腥味。 是血的味道,萧雪澜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朝夙立即抛却了脑中要杀光眼前一切事物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没有被萧雪澜控制的那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背,两人的嘴唇分离开,朝夙愣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萧雪澜,问道:“你受伤了?” 萧雪澜视死如归地亲上去,都做好了被朝夙一掌拍飞的打算,这个过程中他始终睁着眼,观察朝夙的神情变化,见他眉宇间的黑气已经消散不少,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萧雪澜拉开了和朝夙的距离,用手背抹去了唇边的血迹,淡淡说道:“没事,不打紧。” 朝夙的杀意一消,幻境中那些张牙舞爪的假人便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地上那些黑色的污血都不曾留下。 “总算是死干净了。”萧雪澜的手心被锋利的霜寒所伤,掌心冒着寒气,不断往下滴着血,他正为两人的处境紧张,担忧在这个鬼地方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浑然不觉。 可朝夙却看到了,心中涌上一种他从来没体会到的感觉,是一种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心慌。 “你的手还在流血。”朝夙忍不住提醒。 “嗯。”萧雪澜抬手随意地看了一眼,虽然看起来可怕,也就是点皮外伤,远不及朝夙刚刚打他的那一掌严重,轻描淡写道,“流了点血,死不了。” 朝夙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下心绪,问:“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萧雪澜想到朝夙迟早有这么一问,内心疯狂吐槽:为什么?我他娘的还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破除幻境的办法会是亲朝夙?他是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 “你刚刚被幻境影响,真气紊乱,神志不清,所以我刚刚是给你渡气,帮你调息。”萧雪澜在心里吐槽完,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本正经胡编乱造出这个借口。 朝夙挑了一下眉,表示怀疑,压低了嗓子问:“果真?” 萧雪澜面不改色地点头,道:“果真。” “我现在还觉体内真气波动,不如,你再帮我一下。”朝夙露出一个邪魅得不能再邪魅的笑容,连带左脸颊上的酒窝都变得深邃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揽住萧雪澜的腰,扣住他的后脑,再次吻了下去。 萧雪澜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点住了周身大穴,动弹不得,愣愣地任由朝夙撬开了他的双唇,接着感觉有冷风钻入口中,对方湿润的舌尖扫过他的唇缝,趁他不备,伸了进来,在追逐着他舌尖吮吸的同时也搅乱了他的呼吸。 朝夙本想是弄清楚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产生那种陌生的情绪的原因,头脑一热才亲了萧雪澜,可这一亲上去,就忘了初衷,忍不住沉醉于这个深入的吻中。 萧雪澜的身上,有淡淡的松香气,能够平复这颗一旦以朝夙的身份出现时,就会燥郁不安的心,他的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朝夙意外品尝出一丝令人愉悦的滋味。 萧雪澜就没朝夙这么百转千回的心思了,他心中只有满满的“卧槽”两个字,这这这这这,怎么又亲上了!麻烦你挑对时间挑对地点好吗?现在这种情况,适合谈情说爱吗?! 就在朝夙抱着萧雪澜亲吻的时候,幻境的画面突然出现了松动,随后,画面像碎裂的镜子一般出现了裂缝,眨眼之间,便土崩瓦解,画面一暗,两人重新回到了地宫之中。 “咳咳咳……”钟珏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亲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惊掉了下巴,“喂喂喂!你们俩个秀恩爱也要分场合吧?你们无视我们两个人也就算了,不能无视这位妖兄吧?你看看人家这一对铜铃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你们还要继续吗?” 萧雪澜最先反应过来,微微用力挣开了朝夙的怀抱,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心想,虽然坑爹系统是坑爹了点,但好像真的是靠亲吻才破开了幻境。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主线任务“兰陵疑云”,帮助主角破除心魔,获得人物属性奖励,存在感+15,主角光环+300,请再接再厉!主角光环已达到400点,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城内的极品限量道具,欢迎选购哦!】 【谢天谢地,终于完成任务了。】萧雪澜一口气还没吁完,眼睛就瞟到那头长相凶恶,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妖兽,连忙又在脑中问系统,【等等!不是说已经完成任务了吗?这兄弟怎么还在?难道还有后续任务?】 【不是的哦,此次的主线任务已经全部结束,后续发展皆与主线剧情无关,请宿主自行解决,加油!】 萧雪澜吐出一口老血,还能这样玩!不带这么坑爹的吧! 钟珏见萧雪澜吐血了,又惊讶道:“不是吧?亲个嘴也能亲吐血,用力过猛?” 萧雪澜狠狠剜了一眼钟珏,艰难地牙缝中冒出五个字:“你、给、我、闭、嘴!” 朝夙也皱眉表示不悦,冷冷扫视一眼钟珏和叶尧岚,问萧雪澜:“他们是谁?” 孟疏尘怎么好像不认识他们了?钟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扇子指着朝夙,问向叶尧岚:“你快告诉我,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怎么从幻境中出来,他们两个好像都变了个人?”顿了一顿,好像又恍然大悟,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头,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懂了!这一定是另外一个幻境!这两个人是假的!” 萧雪澜气的肝疼,眼前这么大一个麻烦杵在这儿,钟珏还有闲心在这里扯东扯西,他是做了什么孽要和这群人捆在一起? “都给我闭嘴!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再说!”萧雪澜从储物囊里翻出几瓶药药,往嘴里塞了几颗药丸,调息了一下真元,从朝夙手里夺过霜寒,脸色冷峻如霜,“这妖兽惯会蛊惑人心,不能放它出去为祸人间!” 妖兽的长鼻舒展,在空中悠闲地晃荡,看上去并没有把这四人放在眼里,它在地宫中被困了千百年,刚刚是因为和孟征定了血契才迫不得已出招对付四人,现在幻境被破,他没了继续和这些蝼蚁周旋的兴趣,只想离开地宫,回到人间。 妖兽摇晃了两下庞大的身躯,抬起粗壮的蹄子跺了跺地面,地宫之中又开始地动山摇了起来,比之前的动静更加剧烈。 “不好!它是想毁了这里,把我们活埋!”叶尧岚怒喝一声,推开钟珏,替他挡开从头顶上咋下的一块巨石。 随即,萧雪澜和叶尧岚身形同时发动,掠到妖兽两侧,起剑诀分开攻击妖兽。 一道赛雪银光,一道如火红光,齐齐向妖兽身上刺去,可剑光逼近妖兽身体,却对它造成不了丝毫伤害,那妖兽浑身皮糙肉厚,虽无鳞甲,却练就了一具刀枪不入的身躯! 妖兽长鼻一挥,卷起地上的滚石朝两人身上砸去,萧雪澜和叶尧岚只得变换位置,寻找妖兽的软肋,再次发动攻击,两道剑气一道劈向妖兽的下腹,一道刺向妖兽的后颈,两处皆是最柔软的地方,剑气刺向这里才终于有了效果。 萧雪澜和叶尧岚正与妖兽激烈缠斗,朝夙却始终没有出手,钟珏不知道孟疏尘和朝夙的事,跌跌撞撞躲开了天上掉下来的乱石,好不容易靠近朝夙身旁,催促道:“你怎么光看着啊?你不是琴修吗?琴呢?快弹琴啊,多少也有点用吧?” 朝夙目视前方的打斗,没有看钟珏,冷冷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扔到它嘴里。” 弱小而又无辜的钟珏委屈地拿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嘴:天呐,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朝夙没有理会钟珏委屈巴巴的眼神,趁着妖兽被萧雪澜和叶尧岚两人持续攻击软肋,身形受阻,顾不上注意其他人的时候,绕道妖兽身后,经过倒下的石门,进入到了原本封印着妖兽的宫殿内。 钟珏虽然不明白朝夙要做什么,但更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妖兽一脚踩死,所以还是心惊胆战地跟着朝夙一起进了里面。 宫殿中屹立着两座巨大的神像,面容威严,栩栩如生,目光皆怒视前方。神像下面,有一口石棺,石棺壁上刻着古老的铭文符咒,不知用作何用。 朝夙绕着石棺走了一圈,摩挲着石棺上的文字,神情若有所思,钟珏正想开口问他这是什么,朝夙已经站在棺材顶端位置,一掌向前拍出,棺材盖被他推着,沉重而又缓慢地打开,有一道灵光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妖兽感知到灵光的出现,立即躁动了起来,长鼻中发出害怕的哀鸣,也不管萧雪澜和叶尧岚了,闷头就往前冲,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它一般。 萧雪澜感觉到在那道灵光中藏着丰沛而又强大的灵气,像是从什么人身上分离出的神魂,带着浩然千钧的力量。 时隔这么多年仍能让这头旷世妖兽感觉到畏惧的,只有当初收服它的人,孟家的先祖,冲盈真人! 冲盈真人寂灭之前,分离出一半神魂镇守在地宫之中,防的就是妖兽再次出来为祸人间,妖兽被困千年,早就对这缕熟悉的神魂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恐惧,以为冲盈复生,害怕再次被封印,所以没了命似的疯狂逃窜。 可那道神魂岂会轻易放过它,朝着妖兽奔走的方向飞过去,化为一道光盾将妖兽整个包围住,随后飞速地将妖兽拖向了地宫的更深处。 地宫中回荡着妖兽的哀鸣,声音渐行渐远,谁也不知道妖兽被冲盈的神魂困在了何处,也不打算去一探究竟,谁知道这地宫中会不会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庆幸妖兽的事峰回路转顺利解决,萧雪澜和叶尧岚各自提着剑走向宫殿,和朝夙和钟珏汇合。 刚走进去,就见钟珏朝萧雪澜飞奔过来,背对着朝夙和萧雪澜挤眉弄眼道:“钥匙钥匙!” 萧雪澜不明所以:“什么钥匙?” 钟珏偷偷指了指朝夙:“玉匣钥匙!藏在棺材里,我亲眼看见被你师弟拿走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你快和他要!” 萧雪澜向朝夙看去,对方表情阴鸷,仿佛正等着自己去找他,顿时感觉自己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掉坑里了。 第40章 地宫中漆黑一片,不辨白天黑夜,萧雪澜他们在地宫中度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破幻境、降妖兽的经历,本来以为外面的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个昼夜,可四人重新回到地面时才发现,天色都还没黑。 从祖祠下面的地宫中出来没多久,趁着天没黑还有时间,萧雪澜便向孟长卿简单说了一下地宫下发生的事,和叶尧岚一起带着孟家派出的人重新返回地宫,打算寻找到那妖兽第二次被封印的地方,在上面加固几道封印,断了妖兽再次破印而出,为祸人间的机会。 而钟珏和朝夙则留了下来没有同去,钟珏是没有修为爱莫能助,而朝夙纯粹是不想。 朝夙刚刚在地宫中受了幻境的影响,神魂受了点微创,真元还没完全稳定,正打算回房调息,经过路边一座小筑时,忽然有一颗石子从房顶上“嗖”地朝他的方向射来。 朝夙听到了石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击,只是及时在原地驻足停下,那颗石子离他的眼睛不过方寸的距离,几乎是要擦着他的脸划过去,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朝夙微微眯了下眼,抬眸淡定地向石子来源处看去。 “啊!对不住!我没看见你!没砸到你吧?”不远处的房顶上,钟珏翘着二郎腿坐在屋脊上,腰间插着他的折扇,手心里抓了一把石子,正在一颗颗朝下扔石子玩,刚刚射向朝夙的石子就是他的杰作。 钟珏依旧是一张笑脸,虽然口中说的是抱歉,可语气和神情皆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一双狭长凤眼眼尾挑高,看向朝夙的眼神漫不经心中又似带了挑衅之意。 “没有。”朝夙走近钟珏脚下的小筑,抬头问道,“你在等人?” “是啊。”钟珏朝下笑眯眯道,“等了好久,太阳都快落山了。” 朝夙神色淡漠,问:“那你等到了吗?” 钟珏笑容不变,把手里的石子扔了,拍了拍手,笑问道:“你说呢?” 朝夙默然不语,钟珏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朝他招手,“这里是个欣赏风景的好地方,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钟珏明显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朝夙,既然是明着冲自己来的,朝夙自然不会逃避,冲钟珏微微颔首,脚一踮,身姿轻盈地飞到屋顶上,在钟珏旁边站定。 “真羡慕你们这些能飞来飞去的人,随随便便就上来了,不像苦命的我啊——”钟珏从腰间抽出扇子,展开扇子摇了摇,一脸苦大仇深状。 朝夙居高临下看他,问道:“那你是怎么上来的?” “喏,用这个。”钟珏拿扇子指了指身后,朝夙看过去,房檐上靠了一架长梯,有点想不通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长的梯子,就算是要堵自己,也没必要爬到这么高的房顶上来吧? 钟珏才不理会朝夙的疑惑,合上扇子指向前方,从左边指向右边,道:“你看,这里是你们孟家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往外望去,能看清孟府所有的地方,是不是一览无遗?” 朝夙一声哂笑,冷冷道:“是能看清所有,但是你以为站得高看得远,这一切就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钟珏从房顶上站起来,与朝夙平视,装作不解道:“孟二公子何出此言?” “不用跟我装模作样,你知道我不是他。”朝夙浅色的双眸浮现出讥讽,“你当时也在幻境之中,不是看的很清楚?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一声‘表哥’?” 钟珏手中的扇柄在朝夙眼前摇了摇,敛去了笑意,道:“可千万别,我钟家何德何能,能和你们孟家做亲戚?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拿了地宫之中的钥匙,那钥匙事关重大,希望你能交出来。” 朝夙挑眉问:“如果说,我不愿意呢?” 钟珏严肃道:“你拿它无用,为何据为己有?” 夕阳西下,只留一襟晚照,孟府偌大一片宅院,慢慢浸入朦胧夜色之中。 晚风习习,朝夙的神情无可无不可,悠哉地盘腿在房顶坐下,道:“你怎知无用?这把钥匙能开启什么,那匣子里的东西有何用,你清楚我也清楚。” 钟珏不知觉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紧张道:“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朝夙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似是认为钟珏问的问题太过愚蠢,“那东西本来不就是属于我们的?我想拿回来又有何错?” 钟珏后退一步,以扇指他,语含警告:“你想都别想!那东西是个巨大的祸害,留着它只会引发人间动荡不安!” 朝夙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夜色给他清冷俊秀的容貌蒙上了一层阴影,俊美中又添了一丝神秘,他的嗓音冰冷,不掺杂任何感情,道:“呵,人间安不安定与我有何关系?我只知道,它原本就是属于魔族的东西,是卑鄙的人窃走了它,一边渴望它能带给他们的无上力量,一边又在畏惧它会毁灭了他们在乎的一切。人就是这样自私卑劣、反复无常,你忘了他们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可我不会忘。” 钟珏一向上扬的嘴角忽然就拉了下来,脸上是从没见过的冷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朝夙笑容恶劣,一脚踩碎了房顶上的几片瓦片,道,“那就说点你听得懂的。你是不是忘了是谁逼死你母亲?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就不想报仇雪恨?你就愿意永远这样粉饰太平下去?” “你住口!我与你不一样!害死我娘的明明是你母亲!是她的亲妹妹出卖了她!”钟珏死死咬着后牙,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朝夙的话迷惑心神。 “若不是因为人族嫉恨、畏惧魔族的力量,生怕魔族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族修士为什么要逼死你的母亲?你想清楚,即使没有我母亲的告发,你是魔族血脉的事也迟早会泄露出去,那些人会放过你?我们的母亲都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孩子而自尽,所以到底谁才是杀死她们的真凶?” 钟珏怒喝道:“一派胡言!” 朝夙也提高了声量,针锋相对:“是我胡言还是你不肯认清真相?!当年事实如何,你一调查便知,还是其实你根本不在乎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钟珏一向能言善道,也被朝夙这几声质问问得哑口无言,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每次提起母亲,他父亲脸上那种后悔欲绝的表情就让他心生逃避,不敢面对这其中的真相。 今日孟疏尘的幻境中,他其实也在,作为一个旁观者,看清了里面的一切,孟父孟母说的那些话,旁人或许听不懂,可他却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母亲的死不是意外,也是被逼自尽! 钟珏的母亲死后没过两年,他的父亲就被钟家长老逼着娶其他世家的女子联姻。钟父一直深爱钟珏的母亲,又对她的死感到深深愧疚,与那女子成婚之后,也鲜少在一处,一年以后,那女人生下了儿子,钟父也因为思念成疾,心血枯竭,郁郁而终。 临终时钟父将钟珏唤到床榻前,要他起誓,这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不会背离钟家。钟珏那时候年纪小,以为父亲只是要他起誓担起振兴家族的责任,便懵懵懂懂立下了誓言,如今他明白了其中隐藏的内情,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为钟家辛苦筹谋的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钟珏想仰天大笑,嘲笑自己傻,自己蠢!这么多年,撑着一凡人之躯,一心为了巩固钟家在仙门之中的地位劳心劳力,冒着奇险,以为自己是那拯救苍生的大英雄,到头来,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钟珏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下来理清所有事的前因后果,他不发一言从三丈高的房顶跳下,竟然连身形都未摇晃,只听朝夙在他身后远远道:“你若是想通了,可以来找我。” 钟珏并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入茫茫夜色中,背影格外萧索寂寥…… - 萧雪澜从地宫出来,已是深夜,这一天疲于奔命下来,身体和精神上俱是疲惫不堪。 所以,他回来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让孟府的下人打来几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才感觉到浑身的疲累稍微减轻了一点。 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浴桶之中,脸上蒙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手巾,热气蒸得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紧张了一天的情绪松懈下来,连大脑都像是被泡在了水里,起起浮浮,晕乎乎的。 萧雪澜无暇思考其他,忽然有个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提醒他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事?什么也没忘啊! 系统发布的任务已经完成。 地宫中的妖兽已经重新封印。 至于玉匣的钥匙,虽然被朝夙抢了去,但也算是清楚知道在谁身上。 还有什么事是他忘了做的? 萧雪澜浑浑噩噩地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回顾了今日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没想到还有什么事情遗漏了没做。 直到每晚到了这个时辰,下腹都会窜起一股热流,这种熟悉的感觉激得他打了个激灵时,他才总算想起了,他究竟忘了一件什么样的事。 萧雪澜连忙从脸上扯下手巾,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哔了狗,他居然会忘了眼下最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以前都是孟疏尘主动过来找他求欢,他都习以为常了,所以今晚孟疏尘没来,他虽感觉好像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没往这上面想,现在想起来,才后怕不已,要是忘了这事,那他之前被压的那十几晚不都被人白嫖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萧雪澜在心里算了下时辰,好险好险,离子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还没到第二日,他立即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服,准备朝孟疏尘的院子里杀过去。 走到那座平时进进出出再随意不过的院子外面时,萧雪澜差点迈进去的脚却犹豫了。 更深露重,院子里没有一点声响,从外面往里看,廊檐下点着几盏照明的灯笼,在黑夜中散发着昏黄的光线,院子里的挺直的翠竹枝叶摇曳,高大梧桐树影婆娑,这气氛,幽静中又带了点神秘。 萧雪澜徘徊在院子外面,左眼皮狂跳了两下,终于想起来,里面的人已经不是孟疏尘了,而是朝夙…… 朝夙回来之后,凝神入气穴,调息了两个大周天,气海之中波动的真元趋于稳定,可腹下一团真火,却随着夜越来越深,燃得更加火热,他试了多种调息方法,始终无法将欲念强行压制住,最后只能放弃。 朝夙睁开双眸,浅色的眸子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身体,眼含厌恶,周身气压降低,戾气森森。 不知道这废物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像没开化的禽兽一般发情,不管自己怎么做,都灭不了那团邪火,亏废物修的还是太上忘情道,简直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这么想着,房门被打开,一身玄衣的萧雪澜开门闯了进来。 朝夙正处于郁闷之中,打算试试泡个冷水澡这个办法,靠外力来降低身上的热度,看着萧雪澜进来,一脸不爽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看朝夙的表情,仿佛处于随时暴走的边缘,萧雪澜反手关上门,强自镇定,小心翼翼问道:“朝夙,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事?” “什么?”朝夙蹙眉,看见萧雪澜之后,腹下的火似乎有向全身蔓延的趋势,烧得他愈发口干舌燥,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对萧雪澜的靠近心生排斥。 萧雪澜清了下嗓子,试探地向他走近两步,“你知道孟师弟和我之间……” 该死,这种事要他从嘴里说出来,真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受。 他与孟疏尘之间,一向是他处于主导的位置,孟疏尘喜欢他,他说什么,孟疏尘必定无所不依,萧雪澜何时像今天这样被动过?说到底,还是因为眼前的人虽然还是孟疏尘的外表,可里面已经换了个人,而且一看就是冷酷无情之人。 看着朝夙冷淡不耐烦的样子,萧雪澜莫名感觉到有些委屈,心里还有些酸胀,心想,要是他还是孟疏尘就好了,也不知道那傻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听朝夙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他醒了,这可怎么办好? 萧雪澜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力的感觉,他想帮孟疏尘,都找不到办法。 第41章 “你与他之前有什么,都和我无关。”朝夙从打坐的蒲团上站起来,一手放在胸前,是明显的拒绝姿态,“夜已深,雪澜君还是回去休息吧。” 如果可以,萧雪澜巴不得潇洒地转身就走,从此和眼前这个不管是孟疏尘和朝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毫无瓜葛,可该死的九转合欢散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不滚床单就会死的设定安在他脑门上,他只能屈服于这该死的命运。 老天爷啊,你真是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萧雪澜在心里暗自垂泪,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 朝夙眉心微敛,眸光一闪掩饰心虚,装作不明白,问:“什么?” 萧雪澜不回答,只是自顾自解开自己的腰带,脱掉外袍,熟门熟路地放到屏风上挂好,朝夙目不转睛地看他做完这些,一向冷静的头脑开始有些发热发晕,粗着嗓音,低喝道:“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不出来?”萧雪澜已经打定了主意,节操这种东西,之前为了活命和孟疏尘滚床单掉了一半,白日里在地宫为了活命强吻朝夙又掉了一半,本来就所剩无几了,他也不打算要了,“自然是睡觉。你不记得之前和我做了什么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 孟疏尘一看见萧雪澜就像泰迪附体,满脑子都是想和他滚床单的黄色废料,朝夙就不同了,天生就是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萧雪澜不主动贴上去把事办了,要是错过了今天,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夙表面看上去依旧冷静自持,可心里却开始有些慌乱,他并不是不通人伦那点事,隐隐约约猜到萧雪澜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一切发生的太过荒唐,难不成在自己沉睡的时候,那废物和萧雪澜之间产生了类似男女之情的感情,还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朝夙心里没由来生出一种遭到背叛的愤怒,萧雪澜是这世上他遇见的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居然会和那废物在一起,看萧雪澜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的样子,两个人只怕是已经暗通款曲已久。 是不是那废物趁自己沉睡的时候,借机接近萧雪澜,而萧雪澜把废物当成了自己,才会让那废物钻了空? 朝夙想不通这到底怎么回事,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质问萧雪澜为什么,只得压抑着濒临爆发的怒火,冷冷道:“你自重,我们不是一个人,他是他,我是我,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与我无关,你不要混为一谈!我是绝对不会和你……” “和我怎样?”萧雪澜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朝夙,清冷的脸上因为九转合欢散药性发挥,染上一层薄薄的水红色,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中,像是盛着一汪清泉,清澈透亮,坚定地望着朝夙,“我当然知道你是你,他是他,可我需要的只是这具身体。” 朝夙被萧雪澜直白的话惊到,低斥道:“说出这种话,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萧雪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孟疏尘和朝夙这两个人格还真是有意思,一个是外表装的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内心要多闷骚就有多闷骚,这个呢,虽然外表一副邪魅狂狷拽上天的模样,却没想到内心还是个保守的纯情少男。 萧雪澜将自己的衣袖挽上去,手臂伸到朝夙眼前,冷嘲道:“羞耻?生死关头你跟我谈羞耻?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中了九转合欢散的征兆,你自己脱了衣服看看你臂上是不是也有一条,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乐意和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搞断袖?” 朝夙听他的话,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袖子拉上去,果然看到手臂内侧也有一根同样的细线,只是萧雪澜的那根是金色的,他的这根是红色的。 这么说,他刚刚身体上的反应,真的如萧雪澜所说,是中了什么九转合欢散引起的? 朝夙眉心跳了一下,拉下袖子,习惯性地整理了下衣袍,缓缓问:“中了九转合欢散,会怎样?” 萧雪澜说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要么连续睡上九九八十一夜,精尽人亡,要么五日之后爆体而亡。” “那不都是死?”朝夙双眸微眯,露出一个危险的眼神,骤然伸出一只手扼住萧雪澜的下巴,森冷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跟我上床?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萧雪澜稍稍用力就挣脱了朝夙的手,感觉朝夙在质疑自己的智商,有些崩溃地骂了个脏字,低吼道,“老子是被压的那个好不好?有谁会大半夜不睡觉来找干?” 朝夙听着萧雪澜嘴里冒出的一大串粗鲁的话语,眉头不断深皱,算起来,他跟萧雪澜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不过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萧雪澜也是个和自己一样性子清冷,不喜与人接触的人,却没想到还有这样鲜活的一面,他开始觉得,现在这个发脾气的萧雪澜,有些有趣。 朝夙沉默地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和他,已经做了?” 萧雪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朝夙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口气生硬道:“几次?” “也就,十几……” 萧雪澜莫名其妙地瞟他一眼,奇怪他怎么会问这种问题,看到朝夙听到他说“十几”时眼中开始往外冒寒气,连忙改口道,“不多,就几次,才开始的。” 朝夙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点。 萧雪澜没耐心继续和他纠缠这些问题,眼看子时都要过了,如果朝夙不愿意,他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让朝夙把自己给上了吧? 萧雪澜转身上了床榻,放下了轻柔的纱幔,钻了进去,声音缥缈:“信不信由你,做不做也由你。” 透过纱幔,可以看到萧雪澜若隐若现的身体,他好像在里面脱去了身上的衣物,帐子上勾勒出他健壮劲瘦的身体曲线,然后他解下了发带,三千青丝顺着后脑滑下,遮盖住了他的背影,却越发引人遐思。 朝夙感觉体内的邪火更盛了,如果不发泄出来,他狂躁得想杀人的心都有。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况且这次觉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绝不能被什么九转合欢散给牵绊住,朝夙一边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一边鬼使神差地移步到了床榻前。 手指微颤掀开纱幔,顷刻之间,被眼前看到的迤逦风景给夺去了呼吸。 萧雪澜光裸着上身躺在大红锦被之中,衬得他的肤色欺霜赛雪般莹白无暇,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斜睨了朝夙一眼,朝夙的理智差点就被点燃殆尽。 萧雪澜勾了勾唇角,冷冷一笑,嘴上说不愿意,最后还不是屁颠屁颠地上了老子的床,可见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大猪蹄子。 朝夙默默脱衣上了床,揽住萧雪澜的肩膀,肌肤相贴,烫得他心重重跳了一下,浅色眸子里氤氲出一片朦胧,欲望更炽。 朝夙还记得和萧雪澜接吻的美好滋味,闭上双眸,小心翼翼又略带笨拙凑过去,想吻萧雪澜的唇,却被萧雪澜偏头躲过。 落了个空,朝夙睁开眼,拧着眉头不满足地道:“怎么你不愿意?” “没。”萧雪澜眨了眨眼,干脆地否认。他刚刚只是把朝夙当成了孟疏尘,习惯性地转头躲吻,又立即想起来,自己的初吻白天的时候就没了,现在也没必要抵触和男人接吻这件事。 只不过,他想起前一天晚上答应过孟疏尘的事,心里有些低落。 朝夙见萧雪澜不是排斥自己,便又闭了眼对准萧雪澜的唇亲了上去,含着萧雪澜的唇吮弄了一会儿,似是得不到满足,舌尖顺着唇缝滑入他的口中,不仅在里面攻城掠地巡视了个遍还顺带夺走了里面的空气,尝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 他轻轻啄吻了两下萧雪澜变得嫣红的唇珠,心想,果然是甜的。 萧雪澜怔怔地看着一副陶醉的表情亲吻着自己的男人,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不禁感到迷茫,眼前人不去看那双眼睛,和之前每晚抱着自己的人分明是一模一样。 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或许是自己在潜意识里,将他们分得太清了,才会固执地认为他们是两个人。 萧雪澜承受着朝夙忽而轻风细雨,忽而又狂风骤雨般的亲吻,慢慢也投入进熟悉的情潮中,合上眼,大义凛然地想,只要眼睛一闭,被谁上不是上! …………………… 事实证明萧雪澜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哪里能一样呢? 孟疏尘在做这事上,对待萧雪澜那是极尽温柔,但凡看见萧雪澜眉头皱起哪怕一点,都会忍耐着停下来关心问他是不是感觉哪里不舒服,确定萧雪澜没事后,才会继续,每每到最后也是等萧雪澜先发泄出来才会释放自己。 所以萧雪澜渐渐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排斥和孟疏尘亲近,毕竟在床上他被孟疏尘各种花样服侍得还是挺舒服的。 可朝夙就不一样了,不仅技术差,而且短。 当然,不是说那个短,身体还是同一个身体,短的当然是时间。 朝夙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动作粗鲁又生涩,萧雪澜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活活干死,交合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疼,撕裂般的疼痛让眼角硬是被逼得沁出了几滴泪花。 这种事本来就是疼和爽并存的,可惜萧雪澜还没体会到后面的爽,就感觉压在他身上的人好像打了个长长的战栗,然后趴在他身上沉重地喘息着,不动了。 萧雪澜:…… 这是刚开始,就结束了? 萧雪澜的内心顿时复杂无比,又有点想笑,还以为未来的暗黑龙傲天主角有多厉害,没想到是个外强中干的秒男,哈哈哈哈哈! 笑完之后,萧雪澜心里对朝夙的那点畏惧立即消失了大半。 朝夙缓了一阵,从刚刚销魂到极致的快感中回神,撑着手臂,用那双像是倒映着星光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萧雪澜,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和下巴,哑声问:“舒服吗?” 舒服不舒服,劝你心里有点数好吗? 当然萧雪澜只敢在心里这么嘲笑他,双眸微闭,假意敷衍道:“嗯……还行吧。” 朝夙浅色眸子一亮,手顺着萧雪澜的腰往下探去,商量道:“那再来一次?” 萧雪澜立即将腿夹紧,不让他得手,睁开眼如临大敌道:“不行!约好了一晚上只做一次的!” 和谁约好,答案不言而喻。 朝夙的手抚上萧雪澜的脸颊,抚摸了一会儿,慢慢移到颈后,机具威胁性地轻轻按捏着那里的皮肉,低沉着嗓音,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还约定过什么?” 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眸里,盛放着一对淡色的瞳孔,让萧雪澜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养过的一只猫,外表迷人却也野性十足,胸腔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鼓噪着他的耳膜,萧雪澜吞咽了一下喉结,腰腹一紧,感觉眼前有些眩晕。 “每晚只做一次,做的姿势由我决定,每次做的时间控制在……三刻钟之内,就这三点。” 萧雪澜老老实实将之前和孟疏尘的约法三章告诉朝夙,说起前面两点的时候,朝夙的脸色还没有什么变化,等他说完第三点的时候,萧雪澜感觉朝夙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下,放在他颈后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萧雪澜的脖子,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三刻钟……”朝夙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颓丧。 萧雪澜悄悄扭了扭脖子,趁朝夙愣神的功夫,逃离了他的魔爪,避免朝夙恼羞成怒之下,一用力捏断了自己脖子的意外发生。 “是你问我的,我只是如实告诉你。”萧雪澜推开压在他身上不愿离开的朝夙,翻了个身坐起,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毕竟……你是第一次,男人第一次,好像,一般,都挺……快的。” “你、说、什、么?”朝夙的脸上立即聚起乌云,像是被最后两个字戳到了痛脚,阴沉的可怕,湛眸中酝酿着风雨欲来前的宁静,萧雪澜心肝颤了颤,自己刚刚一定是鬼迷心窍了,这哪里是猫,分明是吃人的猛虎啊! “我说你别介意,是我说错话了,其实刚刚我挺舒服的,你很厉害,我是说真的!”萧雪澜一边说着违心话,一边打量着朝夙的脸色悄悄往床榻的角落里移动。 男人的自尊心就是那么点事,谁也不能容忍自己被别人说“快”。 朝夙眼神阴鸷,冒着寒气,在萧雪澜逃下床之前,先捉住了他的脚脖子,一用力,将人拉回了自己身下,然后粗暴地吻上萧雪澜的嘴,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咬破他的嘴唇,只是口腔中搅动的水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听起来更加大声…… 第二日,萧雪澜一直睡到了辰时才起来,这是对于他一个每日都要勤修苦练的剑修从来没有过的懒散行为,可昨晚朝夙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雄风,按着萧雪澜不放,一直做到天色破晓时分才饶过他,萧雪澜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配合,这一夜昏天黑地下来,萧雪澜差点被折腾掉半条命。 若是能体会到书中所描述的欲仙、欲死之感,那偶尔纵欲一次也罢了,可萧雪澜只体会到了“欲死”,某些人在床笫之间毫无技巧可言,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每次都只顾自己爽,根本不管伴侣舒不舒服。 唉,萧雪澜叹了口气,开始无比想念这具和自己每晚例行公事的身体是孟疏尘的时候。 第42章 没睡好的下场,就是和孟家人告辞的时候,萧雪澜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孟长卿差点以为萧雪澜是受了什么内伤才搞成这副憔悴的模样,临行前塞了一堆仙丹妙药给萧雪澜,还叮嘱朝夙仔细照顾他这位师兄。 萧雪澜心里有苦说不出。 和他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还有钟珏,作为过来人的萧雪澜狐疑地在钟珏和叶尧岚之间来回打量了数回,钟珏终于无法忍受他这种仿佛在窥伺奸情的眼神,怒道:“你瞟什么瞟呢!” 萧雪澜咳了一下,道:“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钟珏似是想起来什么,余光瞥了一眼萧雪澜身旁的朝夙,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脸垮了下来,有气无力道:“对,没睡好。” 萧雪澜心中纳罕,要是换作平时,钟珏肯定会同他反唇相讥,这次居然没有反驳就这么承认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钟珏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瞒着他。 此时四人已经离开孟府,到了兰陵城外的一座小茶摊上,孟征父子已死,萧雪澜和朝夙只能带着合欢宗的淫修回寒岳复命,而钟珏则带着叶尧岚准备回羡仙城燕子楼。 萧雪澜问:“你这是心里想什么呢才会彻夜难眠?” 钟珏脸色难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恹恹道:“没什么,这次来兰陵耽搁的时间太久,有点担心家里的情形罢了。今日暂别,等有了下一把钥匙的消息,我再飞信给你。” 萧雪澜点头道:“也是,这次出来的时间确实很长,燕子楼事多繁杂,应该有很多事等着你回去裁决。”话语一顿,看了一眼朝夙,继续道,“钥匙的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剩下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钟珏点了点头,放下茶碗,起身对叶尧岚道:“我们先走。” 茶摊外停了一辆华盖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浑身雪白不含一丝杂色,只有四只马蹄是黑色的,是极为名贵的良驹,名为“白云出岫”,一匹马价值千金。钟珏和叶尧岚一起上了马车,叶尧岚驾车,钟珏掀起车帘露头出来,满腹心事地看了萧雪澜最后一眼,道:“你路上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等钟珏的马车走远了,萧雪澜才对朝夙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怎么感觉今日的钟珏有些奇怪,总是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朝夙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哂笑道:“莫不是因为我在,所以他才不想说?” 萧雪澜心想,说不定就是这样,可嘴上却说:“你想多了,他应该并不知道你的事,也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你。” 朝夙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两位仙长,给我一碗水喝吧!渴死我了!”合欢宗的淫修被萧雪澜他们用捆仙绳捆着,绑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朝着茶摊上坐着的两人哀嚎道。 萧雪澜眼神示意茶博士给他送去一碗水,等那修士喝完了,三人便离开了茶摊,因为三个人不方便御剑,所以萧雪澜和朝夙都是骑马,合欢宗的修士则步行跟在马后面,三人往着寒岳的方向行去。 合欢宗修士上半身被捆成一个粽子,从手上伸出一根绳子被马拉着,脚步踉跄小跑跟在后面,不住喘息道:“仙长,仙长!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萧雪澜头也不回,冷声道:“寒岳。” “寒岳?!”合欢宗修士立即慌了神,拖着绳子不肯走,扯着嗓子嚎叫道,“我不去!去了寒岳我还有命吗?我知道你们寒岳的手段,动不动就是把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反省,每日还要受雷击鞭打,一关就是几十年!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萧雪澜冷笑一声,道:“你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种下场?若是不让你得到最为严厉的惩戒,那天下还有何公道可言?” 修士苦苦哀求道:“仙长,我是有罪,可我没害人性命啊,罪不至死,还望你网开一面,别把我送去寒岳,我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萧雪澜不为所动,道:“你是没害人性命,可你害了那些女子的清白,就是毁了别人的一生,你纵百死也难辞其咎!” 修士眼珠儿一转,用力拉了一下绳子,让马的速度慢下来,快步走到马前面,赔着笑脸对萧雪澜道:“仙长,我知道你中了我们合欢宗的九转合欢散,这两日你是不是时常会觉得腰酸膝软,四肢发冷,还兼之有头晕耳鸣之感?” 萧雪澜脸色一僵,他这几日身体的确出现了这些症状,都被这修士说到了点上,可他却不想被人以此要挟,寒着脸否认道:“绝无此事。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直接御剑带你回寒岳,用不了一日功夫。” “继续说。”沉默了许久的朝夙突然开口,眸光冷冷盯着那修士,口气森然,道,“可若是你说的是诓骗我们的话,不用等回寒岳,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修士被朝夙阴冷的目光看的打了个冷颤,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道:“中了九转合欢散,无药可解,只能等八十一日之后,精血慢慢衰竭而亡。两位仙长虽然能压制药性一时,但身上想必已经渐渐出现我刚刚所说的那些症状,这都只是开始,等日子久了,全身乏力的症状会更加严重,甚至还会出现其他如性、欲亢进却又遗精早泄的这些征兆……” “遗精早泄”四个字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朝夙的心头,刺得朝夙浅色的瞳孔狠狠一缩,神情愈发阴沉。 萧雪澜明白朝夙膈应什么,怕朝夙因为那修士的话受了刺激,一怒之下把人给杀了,忙厉声喝止那修士再开口:“闭嘴!你根本就是在危言耸听,什么症状都是子虚乌有,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也尝尝九转合欢散的滋味。” 修士没有被萧雪澜的威胁吓住,笑的贼兮兮:“嘿嘿,仙长,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其实有数。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是要你放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寒岳替我求个情,让他们稍微减轻一点对我的刑罚。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将化解九转合欢散的方法告诉你,这样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是不是?” 朝夙勒住马缰,停下来冷声问道:“什么方法?” 修士从怀中掏出一本页面泛黄的古籍,拿在手里扬了扬,翻了几页展示给两人看,神神秘秘道:“仙长们请看,这上面可是我们合欢宗不外传的双修秘法,若是在交欢的时候用上这种秘法,不仅可以增进阴阳协调,还能补气养精,对修为的提升也大有裨益,有这功法加持,九转合欢散定然不会对你们造成影响。你们若是能帮我在寒岳求情,我就将此秘法送给你们,怎么样?” 那册子上画的都是两个赤条条的人抱在一起,不堪入目的姿势,朝夙扫了两眼,淡淡道:“你现如今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只要杀了你,这秘籍自然就是我们的,何必多此一举替你求情。” 修士又狡猾地“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们单拿这秘籍是无用的,非得配上我合欢宗的独门心法才有用,杀了我,谁告诉你们心法?” 朝夙道:“焉知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萧雪澜面不改色附和道:“没错。” 修士笑嘻嘻道:“两位试一试,不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试是不可能试的,要是真的按照这修士说的,帮他和掌门真人求情来换这本双修秘籍,被传扬出去,那他萧雪澜以后还要不要在修真界立足了? 做一名修真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名声。 萧雪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修士的建议,反正离最后的期限还有时间,寒岳炼丹的高手那么多,等回去之后,找人炼几副十全大补丸,他还不信治不了这肾亏肾虚的毛病。 当天夜里,三人行至荒野,宿在方圆百里唯一的一间客栈中。 萧雪澜本来打算要三间房,但是想了想,好像没这个必要,便只要了两间,先把合欢宗的修士关进去一间房,又在那间房外设下禁制,禁止人出入后,才让老板娘领他们去另外一间房。 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个大约年过三十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性子泼辣爽利,这客栈开在这僻静无人的地方,来来往往多的是三教九流之人,所以老板娘看见萧雪澜的所作所为也不惊讶,一下便知道他们这几人都是修道之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雪亮。 但在听到萧雪澜和朝夙两人同住一间房时,老板娘一双风流的美目却忍不住悄悄打量起两人,显然是对这两人的关系感兴趣极了。 她在这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还一来就是俩。 腰上佩剑的那个男人,身材挺拔,一身白衣将脖子以下遮的严严实实,禁欲味十足,容貌生的俊秀不凡,肤色比她一个女人还要白,气质清冷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仙气,可是那一双眼睛,生的却是温润多情,真真是迷死人了。 老板娘想,若是哪个姑娘被他瞧上一眼,怕是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祸水啊! 他旁边的那位,穿着一件用料讲究的青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个头要比白衣男人稍微高一点,举手投足自带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自然也是好相貌,最引人注目的也是一双眼睛,是老板娘从没见过的淡黄色,令她想起曾经有位她的追求者送给她的一块指甲大小的琥珀,世间罕有。 这个男人脸上也是冷冷的表情,只是他的冷和白衣男人不一样,有一种藐视一切的感觉,一看就是难相处的人。 这么两个相貌绝佳的男人同住一间房,他们俩人的关系,不让人想歪都难,老板娘什么人没见过,一下子就从两人偶尔的眼神交流中读出了非同一般的含义。这种含义,令老板娘心情荡漾,甚至忍不住想捂嘴偷笑,对待两人的态度也愈发殷勤,毕竟,这么赏心悦目的断袖,她这里,可不常见啊! “两位客官,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老板娘推开房门,让萧雪澜和朝夙先进房间,随后进去给两人介绍房间内的布置,滔滔不绝道,“两位看看可还满意?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大布置最好的一间房。您二位请看,这个浴桶大不大?就算是两个人一起泡澡那都是绰绰有余的,再看这张床,是按最大的尺寸做的,保准您在上面翻两个跟头都滚不下来!还有这熏香,里面加了百合、豆蔻,好不好闻,做什么用的,不用奴家介绍了吧?还有墙上挂的这画……” “行了。”萧雪澜听出老板娘话里的意思,有一种隐私被人窥探的尴尬,忙打断了老板娘自卖自夸式的介绍,道,“就要这间房了,多少银子?” 老板娘眼神妩媚扫了一眼萧雪澜,笑道:“一晚上一两银子,附赠免费的饭菜酒水、瓜果点心,还有热水以及您需要的其他一切用品,小店都可以为您提供。” 明明是正经的房间,被老板娘一介绍,怎么听怎么像情侣酒店情趣房。 尤其是朝夙听到老板娘介绍了那个大浴桶之后,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让萧雪澜看得心中发毛,不禁为自己做出只要了两间房的轻率决定感到后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我改主意了,还有其他房间吗?要……两间。” 老板娘的笑容一滞,柳眉轻拧,道:“客官是对哪里觉得不满意吗?” 萧雪澜清了下嗓子,道:“其他都挺好的,就是有点贵。” 老板娘表情狐疑,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主啊,忙道:“嫌贵?没事没事,客官是第一次来,小店可以给算便宜一点,八折怎么样?这可是最低价了,您看这房间的布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萧雪澜心想,这老板娘不去城里开青楼而是在这荒郊野岭开客栈真是浪费人才了。 “就这间,不用打折,钱我出。”朝夙在房间里审视了一圈,回过头从身上荷包中取了一锭碎银递给老板娘。 青衣公子看起来就是有钱的主儿,出手就是阔绰,老板娘听朝夙做决定了,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帕子一甩,接过银子,笑道:“好嘞,客官,就这么定了!” 老板娘开店十几年,没少见过两个男人同住的例子,知道两人之中,一般谁付房费,谁就是在上面的人,她在心里悄悄押了朝夙是上,再看萧雪澜的眼神就透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意味儿,对朝夙笑得也越发暧昧。 萧雪澜被老板娘仿佛看小姐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腹诽道,果然从古至今,腐女都是最可怕的生物,大姐,你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好吗? “客官可需要什么吃食?小店偏僻,比不上城里的大酒楼,特色都是野味,味道都是极好的,要不要尝尝?哦对了,本店特色还有自酿的鹿茸酒,对于补肾壮阳,生精益血啊那是最好的,要不要来上两壶?”老板娘甩着帕子,眉飞色舞地介绍道。 朝夙对老板娘提到的野味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听到鹿茸酒的功效时,眯了一下眼,不露声色道:“随便来几样就行。”顿了一顿,继续道,“酒,来一壶。” 萧雪澜有些崩溃地看了朝夙一眼,不发一言走到屋子里去了,完全不想继续听这两人的对话。 第43章 饭菜酒水很快送了过来,不过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只是随便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壶酒上,萧雪澜看朝夙虽然没有倒酒的意思,但眼睛总是若有似无地往酒壶上看时,立即会过意,他是想喝,只是拉不下脸来。 萧雪澜主动拎起酒壶,拿起一个酒杯倒满酒放到朝夙手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酒杯,十分豪气地道:“干!” 朝夙有些愣神,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和萧雪澜碰了下杯,放到自己嘴边,小心地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这鹿茸酒的味道有些怪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腥味,可萧雪澜仰起脖子就喝干了一杯,朝夙见状,只好忍耐着不适,也把自己那杯喝光。 两人杯子里的酒空了,萧雪澜又给满上,连续喝了三杯才罢手,鹿茸酒后劲十足,不一会儿,朝夙的脸上便泛起潮红,琉璃色的眸中出现迷离之色,似有不胜酒力之态。 萧雪澜是故意灌朝夙酒,因为他想起了之前在寒岳和孟疏尘喝酒的事,知道孟疏尘向来滴酒不沾,所以基本上属于三杯就倒的体质。那晚他俩一起饮那玉京春,孟疏尘才喝了一口,就开始冲自己傻笑,萧雪澜打算趁朝夙喝醉,想办法唤醒孟疏尘的意识。 萧雪澜又给朝夙的酒杯倒满了酒,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还喝吗?” 朝夙对着萧雪澜眨了眨眼,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好像没听懂萧雪澜的话,然后一手撑头,歪头看着桌子上的油灯,灯芯上的火光闪烁,他似乎对此十分有兴趣,眼睛里都仿佛有火在跳跃。 萧雪澜暗自发笑,瞧这傻样,准是喝醉了,喝醉了就好办了,那还不是任他拿捏。 萧雪澜起身紧挨着朝夙坐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朝夙还是愣愣地没有反应,冷漠的眉眼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柔和了许多。 萧雪澜掰过他的头,令他看向自己,用哄骗的口吻道:“地宫棺材里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呀?拿出来给哥哥好不好呀?哥哥替你保管。” 朝夙眨巴着眼看他,眼眸因为醉意带了微许湿润,纤长的羽睫上下扑扇着,看的萧雪澜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上手去捏他的脸,恶意地想,看你平时拽上天,现在喝醉了还不是任我欺负? “哥哥?”朝夙皱着眉,轻轻呢喃了一声,萧雪澜摸了摸青年的头顶,笑眯眯道,“乖。” 朝夙眼睛亮了下,挣脱开萧雪澜捏他脸的手,霸道地揽住萧雪澜的肩膀,把头凑上去,说出了令萧雪澜震惊的两个字:“亲亲。” 萧雪澜失笑出声,配合地亲了亲朝夙的嘴唇,继续哄骗道:“亲也亲了,你乖啊,把钥匙给哥哥吧?” 朝夙醉得哪里知道萧雪澜说的钥匙是什么东西,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砸了咂嘴,倏地眉眼弯弯,道:“甜。” 萧雪澜知道和一个醉鬼是无法交流的,索性直接动手在朝夙身上摸索了起来,从胸前的领子里摸到腰间,都没找到钥匙的踪迹,用了三分力气掐了一把朝夙腰上的肉,故作生气的样子,吓唬道:“你把钥匙藏哪儿了?不拿出来,哥哥可要生气了。” 朝夙扭着腰躲避萧雪澜的攻击,头却靠在萧雪澜肩窝,委屈地嘟囔道:“痒、痒……痒痒!” 这醉酒的样子也太招人疼了,萧雪澜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躲,故意往他腰上的痒肉捏,恶趣味地一会儿亲亲朝夙的眉心,一会儿嘬嘬他的酒窝,憋着笑问:“怕不怕?拿不拿出来?拿出来哥哥就饶了你。” “拿、拿……”朝夙难逃被萧雪澜蹂、躏的命运,只得顺着他的话求饶,可他神志不清,不知道萧雪澜要他从身上拿出什么来,摇摇晃晃站起身,目光茫然地解开自己的腰带,然后脱去外衫,一件一件扔到地上。 “你这孩子,怎么把衣服扔地上,脏死了。”萧雪澜像个老妈子替朝夙捡起地上的衣物,又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拦住了朝夙作势要脱自己亵裤的手,满头黑线,道,“你这不省心的,脱裤子干什么?” 朝夙撇了撇嘴,又开始脱自己的里衣,脱下来之后拿在手里抖了两下,像是在告诉萧雪澜,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萧雪澜真是服了他,看来他真没把钥匙藏在身上,从一个醉鬼的嘴里又问不出话,只能放弃了趁朝夙醉酒逼供这条路,将光着膀子,一脸晕乎表情的醉鬼推上床,给他盖上被子,叹了口气道:“真是欠你的。” 朝夙乖乖地仰躺在床上,盯着床顶上的流苏,感觉轻轻摇曳的流苏在头顶上打起了转,吓得他忙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就呼吸平稳,像是睡了过去。 萧雪澜看着朝夙睡熟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便出去了一趟,让客栈的小二送两桶热水过来,既然房间里有这么大一个浴桶,风尘仆仆了一天,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享受泡澡的机会。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没吃完的饭菜也让人收拾了出去,他可不敢再让朝夙碰酒了,不然指不定还要怎么疯呢。 萧雪澜将屏风展开,在房间内阻隔出一个空间,里面是浴桶,外面睡着朝夙。水送过来时,便已经调好了水温,萧雪澜将两大桶热水倒入浴桶,伸手试了试温度,感觉水温差不多了,便除去了衣物,跨进浴桶,将全身没入了热水中。 热水洗涤了这一天的疲累,萧雪澜舒服得不禁哼起小调,怡然自得地趴在浴桶边缘,吃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感叹人生就应该这样美妙。 正享受着呢,未防后脑上罩下一片阴影,萧雪澜回头一看,朝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上身赤、裸站在浴桶旁边,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萧雪澜。 萧雪澜心里一咯噔,这人该不会是酒醒了吧?会不会想起来刚刚自己对他做的那些事了?嗨呀,大意了!他该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萧雪澜干笑两声,犹豫道:“你,酒醒了?身上,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朝夙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浴桶边缘,然后长腿一抬,也跨进了浴桶之中,浴桶里的水因为容纳两个人的缘故,水面上升,往外溢出了不少水。 萧雪澜被哗啦啦流在地上的水声拉回了凝滞的思考力,回过神,生气地推了朝夙的肩膀一下,怒道:“你这人,怎么穿着裤子就进来了!” 说完,又想吞了自己的舌头,重点不是穿没穿裤子,而是人就不该进来啊! 浴桶底下还是比较滑的,朝夙没有防备被萧雪澜推了一下,脚下一滑没坐稳,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萧雪澜只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团黑色的头发,随后从底下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水泡,却迟迟不见人冒上来,忙从水底下把人给捞了上来。 朝夙像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上萧雪澜,生怕自己又沉下去,萧雪澜腾出手拍了拍朝夙仍泛着红晕的脸,对方双眸紧闭,晶莹的水珠儿挂在他湿哒哒的睫毛上,模样说不出的令人怜爱。 还以为酒醒了,分明还醉着呢。 两人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朝夙还时不时在萧雪澜身上蹭蹭,这副天真无邪正等着人采撷的模样,又把萧雪澜的邪火给勾了出来。 萧雪澜将朝夙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费力地掰了下来,掐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朝夙闭着眼睛似浑然不觉,只是和萧雪澜搅在一起的舌头还知道给予回应,两人的动作带起水波冲击,一下下抚弄着萧雪澜的身体,牵出了身体里原始的欲、望。 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朝夙睁开了湿润的眼眸,房间里的油灯似乎烧到了尽头,火光较之前暗淡不少,萧雪澜有点分不清朝夙的眼睛里,现在到底是什么颜色。 明明深邃了许多,可还是有点剔透。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一缕缕刺激着两人的嗅觉。 萧雪澜一手掐着朝夙的脸,轻轻搓揉着,一手往水中探去,隔着对方湿透的亵裤,稍稍加重力道握了一把,立即得到了小朝夙挺立的回应。 朝夙难耐地闷哼一声,茫然又无辜地望向萧雪澜,这副表情勾得萧雪澜征服欲大涨,手伸进裤子里,挤进他的腿间,边用五指姑娘给朝夙服务,边在他耳边哑声质问:“说我是谁?” 朝夙深深吸了一口气,懵懵懂懂只知道重复:“我、是谁。” 萧雪澜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作为回答错误的惩罚,忍俊不禁道:“我是问你,我是谁?” 朝夙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一波波快感,是他从没得到过的感受,愣愣道:“师兄。” 萧雪澜一惊,忙拉开距离,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讶然道:“你回来了?” 可朝夙蹙着眉又说了一声:“哥哥。”想了想好像不对,眨眨眼,定定看着萧雪澜,唤了声:“阿遥。” 萧雪澜糊涂了,这一会儿“师兄”,一会儿“哥哥”的,他现在里面的人到底是孟疏尘还是朝夙? 萧雪澜陷入疑问,手上也忘了继续动作,朝夙不满意地主动挺身在萧雪澜手中动了动,目光灼灼望着萧雪澜,委屈地小声抗议道:“阿遥哥哥,动动。” 萧雪澜被这声“阿遥哥哥”叫的心间一软,此刻眼前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加以满足,便立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在感觉到朝夙快要到达巅峰的时候,萧雪澜狠狠捏着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看清楚朝夙眼里自己的倒影后,霸气十足道:“记住了,我是你男人。” 随后倾身过去封住了朝夙的唇,堵住了他逸出口的低沉呻、吟。 两人在浴桶里先胡天胡地弄了一番,萧雪澜把醉酒的朝夙欺负得眼尾飞红,气喘吁吁才罢手。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等浴桶里的水都凉了,萧雪澜才将人从水里拖起来,擦干身上的水扔到床榻上,然后哄着朝夙躺好,自己坐上去把今天的任务完成。 要说这自己动确实要比朝夙硬来舒服不少,就是有点累,萧雪澜动十几下就要停下歇一会儿,按住朝夙蠢蠢欲动想翻身的动作,亲亲朝夙的眉眼,安抚他乖乖躺着别动。 这一夜,油灯一直点到油枯,直到熄灭,房间内彻底沦入黑暗,床上的动静还没消停。 第44章 第二日,朝夙醒来,萧雪澜已经穿戴洗漱好,醒来之后,他错愕地看着自己身上遍布的暧昧红痕,一脸阴沉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但是从身体上的反应可以感觉出来不对劲,让他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是萧雪澜趁人之危,把他给睡了,至于怎么睡的,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无法想象,但是很可能是像自己前一晚对他那样。 这该死的、三杯就倒的身体!一点都不符合他们魔族躯体强悍的形象!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朝夙不允许自己像个扭扭捏捏的女人一样,去质问萧雪澜为什么占自己的便宜,只能默默穿上了衣服,跟在萧雪澜身后出了房门下楼。 老板娘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同时下来,脸上挂满笑容,殷勤地招呼小二端早点上桌。 这家客栈虽然位置偏僻,可店里厨子的手艺倒是很不错,端上的早点,有熬得火候十足,米粒稀烂的粳米粥,一碟香软甜糯的红枣糕,一笼皮薄馅大的小笼包,还有一碟色泽油亮的葱油拌鸡丝,一碟夏日里腌渍好的酱黄瓜丁,菜式简单清爽,令人食指大动。 萧雪澜似乎心情不错,胃口也好,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块枣糕、一只小笼包才停了筷子,对面的朝夙就不一样了,脸上写着心事,只断断续续喝了几口白粥,明显是食欲不佳。 萧雪澜吃完,看着朝夙从醒来之后就一脸郁闷的样子,心中暗自发笑,明白朝夙一定以为自己被反压了,面上坦然,关心问:“这里的早点味道不错,看你的样子,你不喜欢?” 在柜台里站着假装翻账本,其实一直注意着两人一举一动的老板娘,闻言立即从柜台里走出来,甩着帕子,直爽道:“是不是早点不合客官的口味?没关系,想吃什么提出来,奴家这里请的厨子,祖上可是给皇帝做饭的御厨,只要您想得到的,没有他不会做的,两位可千万别客气!” 萧雪澜和善笑了下,道:“多谢,这些饭食点心的味道,我十分满意,可能是我这位师弟因为赶路所以食欲不振。剩了这么多,浪费了可惜,还请老板找小二送上楼,给昨晚我们带过来的那个人用吧。” “原来如此,没有不喜欢就好。”老板娘转身招手让小二过来,交代他把剩下的饭食送到楼上关押着合欢宗修士的客房,似乎又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下,问萧雪澜,“公子,昨日奴家看您在门外似乎设了什么法术,小二他能进得去吗?” 萧雪澜道:“无妨,只要在门口喊一声‘芝麻开门’,就能进去。那人手脚都被捆住,还得麻烦小二喂给他吃。” 老板娘和小二表情俱是一愣,这“芝麻”怎么开门,难道是他们修道之人的行话不成?听不明白,也没细想,这两个公子虽然年轻,可是浑身上下气度不凡,一定是出身名门,他们这些俗人又怎么能理解他们的言行。 老板娘指点小二将桌上的饭食都收拾好,尽快按客人的要求去做。 朝夙只喝了几口粥,手边的碟子里放着一块萧雪澜夹给他的红枣糕,他还没来得及吃。 小二见这块红枣糕还是完全没用过的,便上手去端,端在半空中还没放下,就感觉到对面的青衣客人朝他扫来两道冷冰冰的视线,冰冷得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小二一颗脆弱的心可禁受不住这样的“死亡凝视”,心惊胆战问道:“客官,您是还想……吃吗?” 萧雪澜在一旁暗暗幸灾乐祸,面上一本正经道:“师弟,你想吃就和我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想吃?我也是怕浪费粮食才让小二送上去,你要是想吃,我就不让小二拿走,留给你慢慢吃。” 朝夙黑着脸“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垂着眼皮平静道:“不吃了。” 萧雪澜挑了下唇角,转头吩咐小二:“那你快拿上去吧,省的耽搁时间长了,点心和粥都凉了。” 小二得了准话,麻溜地收拾好,端了上楼,随即老板娘拎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闲话道:“两位公子这是打算往哪儿去啊?” 萧雪澜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然后回答道:“寒岳。” 寒岳剑派在人间也是声名响亮,老板娘自然听说过,马上收起了调笑的表情,充满敬意地重新打量起两人,道:“原来两位是寒岳的道长,是奴家失敬了。奴家听说寒岳的道长都是本领非凡的高人,能不能请二位帮一个小忙?” 萧雪澜并没有立即答应,放下杯子只是问:“什么忙?” 老板娘拉开一张长凳在桌旁坐下,叹了口气,拿帕子抹泪,哀声道:“道长有所不知,小店所处的位置,虽然偏僻,却是处于梁城与叶城的交界处。梁城和叶城内各有一仙门大族坐镇,数百年来都是相安无事,可是就在最近,两家因为一件事结了仇怨……” 老板娘絮絮叨叨诉起苦,萧雪澜大体上听明白了这是一件什么事。 梁城和叶城分别是仙门梁氏、叶氏的地盘,梁叶两家家主原先私交甚好,长辈间定下了叶家长女和梁家长子的婚事,准备亲上加亲,可临近婚期,叶小姐却和情郎私奔了,这下可打了梁家一个响亮的耳光,让梁大公子成了梁、叶两城的笑话。 梁家还有个小公子,生来万般宠爱于一身,是个谁都不敢惹的小阎王,见哥哥受辱,亲自出城,方圆百里搜了个遍,终于是将私奔的叶小姐和她的情郎捉了回来。 叶家的人得了信立即赶去梁家,可等叶家的人到了梁府,看到的就是地上两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原来是那梁小公子将人捉到后,绑到梁家祠堂,先是一剑杀了叶小姐的情郎,然后朝叶小姐道:你既与我大哥定下婚约,便生是我梁家的人,死是我梁家的鬼,可你不守妇德,令我梁家在仙门之中蒙羞,我梁家绝容不下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说完之后竟然将那叶小姐也一剑刺死! 梁小公子如此跋扈,叶小姐还没过门其实尚且不算梁家的人,竟然就这样被他杀了,这样蛮横不讲道理,叶家岂会善罢甘休。 叶小姐还有个嫡亲的弟弟,他俩生母早逝,叶公子从小是被叶小姐照顾长大,见长姐被梁家私自定罪杀害,恨不能手刃凶手为姐报仇。可那梁小公子身边的护卫,高手如云,想杀他,并非易事。 叶城商贸繁荣,梁城百姓平日里用的盐米、茶叶、绸缎等生活用品都得从叶城采购,叶公子不能找梁小公子报仇,便下令断了两城的贸易来往,从此,叶城的商队不从梁城过,叶城的粮油米面一分一厘都不卖给梁城。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叶家断了梁城的生活用品供给,梁家第二天就下令切断了从梁城流向叶城的水源,从此,叶城百姓想用水,非得行上二三十里路绕道从别处打水。 这本是两户人家之间的纷争,却影响了无辜百姓的生活,叶城的百姓还好,虽然用水麻烦了点,但好歹不耽误过日子;可梁城的百姓却实在忍受不了没米没盐的日子,于是陆陆续续拖家带口往叶城投奔亲戚,离开了梁城。 梁家发现之后,当然不可能放任城中人口流失不管,立即下令关闭城门,只准人入,不准人出。梁小公子还时常带着人到梁、叶城的交界处巡查,一旦发现有百姓私自潜逃,便捉回去毒打示众,令梁城百姓不敢再生离开的心。 萧雪澜听完之后,沉默片刻,道:“所以老板娘想我们怎么做?” 老板娘叹气道:“要奴家说,这两家都有错,叶家错在教女不严,梁家错在纵子行凶,可百姓却是无辜的,实在不应该为两家的私仇连累。奴家想着,两位既是寒岳的高人,可否为两城的百姓去梁、叶两家劝和,化解两家的矛盾,这也算是造福两城百姓,功德一件啊!” “叮”,萧雪澜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干巴巴的声音:【恭喜宿主成功触发主线剧情,“干戈!梁与叶的宿怨!”,完成此任务可获得属性奖励值,魅力值50点,威望值20点,存在感10点。】 萧雪澜右眼皮跳了一下,原来以为老板娘只是单纯的热心爱八卦,没想到竟然是个颁布任务的npc,这叶梁两家的矛盾,还是个和主线剧情挂钩的任务。 萧雪澜在脑海中点了“接受”,点完之后又犯了难。 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还不仅仅是家务事,梁家杀了叶家女儿,这是血债,法理上杀人偿命,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而那梁家的大公子,谁都知道他有个未婚妻和别人私奔的事,头上那么大一顶绿帽扣下来,此生彻底沦为了仙门的笑柄,修真之人看重脸面,这件事梁家也很难释怀。 老板娘用看救世主的眼神,满怀期待地望着萧雪澜,萧雪澜只好顶着压力,先应承下来,道:“你说不错,百姓是无辜的,这件事,我暂且应下了。” 朝夙在一旁听完来龙去脉,一开始没有发表意见,却没想到萧雪澜会这么轻易答应这种俗事,眉头轻皱,不赞同道:“你不是赶着回寒岳?又何必趟这浑水?” 萧雪澜装成一副心存仁爱,忧心天下的样子,大义凛然道:“修道是为了强大自身,强者需心怀怜悯,才不至于在高处迷失自己。助人,也是修行的一种。” 朝夙撇过头轻轻哂了一声,表示不满、不屑、不敢苟同。 老板娘明白萧雪澜是答应了,喜不自胜,连连拍手道:“好极了好极了!道长大慈大悲,梁、叶两城的百姓知道了,一定会感激您的!今日正好是那梁小公子来边界巡查的日子,每次这种日子,到了午时,他就会来奴家的店里用饭,还请道长和梁小公子说项说项。道长从寒岳来,梁家一定会卖您这个面子的!” 萧雪澜点头称“善”,恰在这时候,小二也端着空盘子从楼上下来,老板娘朝他吩咐道:“快快快,把我珍藏多年的芽羡紫笋找出来,给两位贵客泡上!” “吼,秋娘子这是知道本公子要来,特意拿出来好茶招待我吗?” 从说话之人的语气中,便能听出来这是个张扬自负的年轻男人。随后便见一穿着华贵裘衣,长相英俊的青年,手持马鞭,身后带着数名黑衣随从,器宇轩昂地进了客栈中。 老板娘低下头和萧雪澜小声说了一句:“就是他。”随后抬起头,笑的灿烂如花地迎了上去,“梁公子,您可总算来了,奴家都盼了好长时间了,可不是泡好了茶等着您来嘛!请坐、请坐!” 梁公子进来环视了一遍店里的情形,就坐了萧雪澜和朝夙两个人,手中马鞭朝前指了指,“啧”了一声,道:“秋娘子,你这店里略显冷清啊,这一段时间,怕是影响你做生意了吧?” 秋娘子笑吟吟道:“梁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家祖上世世代代都生于长于梁城,这乱世之中,我们受梁家庇护才有安稳的日子。不过是这一段时间影响了点店里的进账,奴家虽是个妇人,但也明白事理,这时候自然是以梁城的利益为先。” 梁公子显然是被秋娘子这几句奉承话说得舒服到心坎里,脸上露出得色,赞许道:“还是你最懂事。”顿了一下,脸又沉了下来,对身后的随从道,“可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秋娘子这般明事理,总有人为了点眼前的蝇头小利,触犯本公子的底线,来人,把人给我带上来!” 随从得令,立即从外面拖进来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都被鞭子抽的血迹斑斑的人,像一块抹布一般扔到地上,要不是那人还在喘息,秋娘子都要认为是个死人。 秋娘子看见地上的人,面色一僵,随后立即恢复了冷静,故作惊讶道:“天呐,这是什么人?怎么被打成这样?” 梁公子冷冷一笑,道:“本公子刚刚去巡逻,正巧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从叶城出来,身上还带着不少货物,我怀疑他是叶城奸细,拿着东西来诱导梁城百姓叛城。” “这怎么可能……”秋娘子情急之下说出了反驳之言,回过神,立即改口道,“奴家是说,这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身子瘦弱成这样,怎么可能是什么奸细。” 梁公子将手中马鞭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慢悠悠饮了口茶,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已经额冒冷汗的秋娘子,道:“是或不是,本公子一审便知。” 秋娘子看向不远处端坐着一直没动的萧雪澜和朝夙的位置,赔笑道:“公子您看,奴家店里还有其他客人,您若是在这儿审,怕是会惊扰到他们,小店是小本买卖,还请公子您体谅奴家一个弱女子讨生活的不容易。” 梁公子摆了摆手,道:“诶,无妨。本公子岂是那么粗鲁的人,不会让这小子的血脏了你的地方,来人,把我的宝贝拿过来。” 随从捧着一个小匣子呈上给梁公子,梁公子接过,慢慢推开匣盖,里面铺着玉屑,一条通体淡黄剔透,模样像一条蚕一般的虫子正在里面蠕动,梁公子抬手将匣子里的虫子给秋娘子看,得意道:“你看,这宝贝名叫‘噬心蛊’,放到人身上,只要有孔的地方,它都能钻进去,钻进去之后啊,它便会顺着经脉钻到人的心脏位置,释放毒素,令人受锥心之痛。只需一刻钟,这人定然招供!” 躺在地上那人本就奄奄一息,听到梁公子的话,直接吓晕了过去,而秋娘子头上也是冷汗涔涔,脚一软,跌坐在身后的长凳上。 梁公子故意无视了秋娘子反常的举动,提高声量命令随从道:“来,把噬心蛊给这小子放上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眼皮底下搞鬼。” “不要!”秋娘子捂着胸口,忍不住出声阻止。 梁公子冷冷道:“不要?你为他求情,难道你是认识此人?” 秋娘子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充满绝望,哀哀道:“奴家不认识,可看他如此可怜,一时不忍,还请公子发发善心,饶了他吧。” 梁公子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朝着随从瞪眼道:“还愣着干嘛?放上去啊!” 随从得令,用竹镊轻轻夹起噬心蛊,准备扔到那人身上,冷不防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筷子击中了手肘,手一抖,噬心蛊掉在了地上。 “什么人敢行暗算!” 萧雪澜还是背朝那些人坐着,纹丝不动,悠悠道:“这位梁公子,我劝你善良。” 第45章 那梁公子名叫梁易风,他爹老来得子,对这个幼子是千般宠万般爱呵护着长大,单从他出行带着这么多随从的排场看,就知道此人被养出了一副怎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梁易风这几年听到过有人说他“猖狂放肆”,有人骂他“蛮横无理”,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劝他“善良”。 可是偏偏是“善良”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梁易风脸上,他行事一向信奉唯我独尊的教条,哪里知道善良是何物,也是他身上不存在的品质,被萧雪澜这样轻描淡写地讽刺了一句,顿时怒不可遏,拿起马鞭往地上抽了一下,怒道:“你们两个算哪棵葱?也敢教训我?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把头转过来!” “公子!噬心蛊不见了!”那个奉命夹虫的随从,被萧雪澜的筷子打中了手,噬心蛊掉在了地上,注意力被萧雪澜吸引了一下,再低头想去寻噬心蛊,早就无影无踪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快给我找啊!”梁易风心疼不已,踢了随从一脚,大声骂道,“那宝贝可比你们几个加起来都值钱,要是丢了,我剁了你们的爪子!” 忽又想起来,谁才是罪魁祸首,提着马鞭,大步走向萧雪澜和朝夙的位置,高高举起手里的马鞭,朝萧雪澜身上抽过去,可惜鞭子还没落到萧雪澜身上,手里的鞭子就已经被人夺走。 梁易风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不知何时,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侧的朝夙,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 “你什么你?”萧雪澜从长凳上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施施然转过身,似笑非笑道,“我现在转过来了,你看看我是葱,还是蒜?” 方才两人离的远,梁易风目中无人,压根也没想仔细看他们的模样,现在走近了,才发现两人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气度上看,都非同常人,梁易风对自己的长相一向自负,看到这两人,才知天上云和地上泥的区别,心中不免又恨又妒。 可因为自己一时轻敌,大意地将自己置身于两人的包夹之中,鞭子也被人夺走,梁易风心里发怵,嘴上却仍不肯求饶,道:“你们想干嘛?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胆敢动我,你俩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又对一旁还在地上找噬心蛊挽救自己双手的随从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见本公子被这两个粗陋汉子要挟吗?还不赶紧滚过来替我教训他们!” 随从们停止了继续寻找,操起武器就朝这边走来,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他们公子口中说的两个“粗陋汉子”,纳闷道:“公子那两个汉子人呢?” 朝夙手里漫不经心转着鞭子,就站在梁易风身旁不动,还没出手,却让梁易风感觉脖颈间凉飕飕的,一动也不敢动。 梁易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这几个草包,咬牙道:“你们狗眼瞎了?不就是我旁边这两个!” “可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粗……”一名随从接收到梁易风想杀人的目光,忙止住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举起手中的刀高声叫骂道,“贼人勿要嚣张,敢得罪我们梁府,要你好看!” 数名黑衣随从应声拿着武器冲上来准备教训两人,桌椅板凳都被一脚踢翻,店里的掌柜小二都吓得缩到了柜台里,秋娘子看萧雪澜二人以寡敌众,忍不住担忧道:“道长小心!” 萧雪澜看着那些人手持刀斧冲到他面前,无比淡定,踢起身前一张长凳飞向敌人,拦住了一时攻势,随后拿起桌上的霜寒,拔剑出鞘,举剑迎击。 对付这些杂碎,霜寒出一剑已是绰绰有余,可萧雪澜偏偏不下杀手,打定了主意要戏弄这些人,招式花哨地陪随从们过起招,那些随从拼劲全力,都靠近不了萧雪澜三尺之内。 梁易风趁朝夙没有盯住他的时候,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看见萧雪澜手里的剑亮如白雪,剑招如一条游走的白龙一般潇洒随性,认为萧雪澜拿的一定是把神兵,眼红不已,指挥随从道:“都给我上!这人让我丢了噬心蛊,我要他手里的这把宝剑抵,我还要他的命!” 萧雪澜戏弄够了,挥出一剑,将包围他的随从们的兵器统统扫落,又一掌拍出,那些随只感觉胸口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打中,齐齐向后摔了出去,连累客栈内的桌椅板凳都被他们的身体砸了个稀巴烂。 萧雪澜将霜寒收回剑鞘,好整以暇地看向梁易风,淡淡道:“我和剑都在这里,有本事,就来取。” 梁易风虽然跋扈,却也懂审时度势,明白他们这些人还打不过萧雪澜和朝夙,眼珠儿一转,拔腿就朝门外冲,边逃边不忘叫嚣:“你们给我等着,有种就别跑!” 倒在地上的随从见主子都走了,忙不迭从地上翻滚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逃也似的快步跟了出去。 小小的客栈中,终于回归了平静。 一直躲在柜台中不敢冒头的秋娘子捂着胸口,念着佛号走了出来,“阿弥陀佛,那瘟神总算走了!两位道长没事吧?今天多亏你们了!”又指挥伙计将梁易风扔下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扶起来,“快、快把他抬进去,找个大夫来好好医治!” 萧雪澜皱眉问:“老板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娘子拿手帕抹泪,道:“道长有所不知,这孩子是奴家店里的一个帮工,叫小猴子,之前也和您说过了,因为梁、叶两家的矛盾,两城的百姓都受罪不少。尤其是梁城的百姓,他们被困在梁城,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大人还好,孩子不吃盐,影响可就大了。有些家中有孩子的人就找奴家帮忙,让奴家帮忙从叶城弄一点盐来,奴家也是看他们可怜,心软便答应了。小猴子身量小,不起眼,奴家每日就让他去叶城弄点盐来回跑,可没成想,今天居然被那煞星给捉住了,毒打成这样,还有那虫子,真是吓死人了!奴家刚刚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任由小猴子受罪,可奴家若是站出来承认,奴家这店里的伙计们都要受株连,奴家也是无奈啊。” 萧雪澜听完原委,心中有些唏嘘,也有点敬佩秋娘子的深明大义,点头道:“原来如此。刚刚和那些人周旋,不得已把你的店给砸了,你算算坏掉的桌椅多少银子,都算到我账上。” “道长可千万别这么说,您都是为了我们才和那煞星动的手,我们怎么可能还计较这些。”秋娘子忧心忡忡道,“原本还打算让道长们去和梁家说项,谁知一上来就碰上这样的事,这下梁子也结了,那梁易风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道长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免得遭他们的暗害。” 萧雪澜淡淡一笑,摇头道:“这件事没解决之前,我们不会离开。我们若是一走了之,梁易风再来,肯定会将这笔账算到你们头上,你们手无寸铁,只能任他们宰割。” 秋娘子听萧雪澜为他们打算,感动不已,啜泣道:“多谢道长关怀,可奴家就靠着这个小店过活,离开这里,奴家无处可去。不管梁易风将来会怎么做,都是奴家的命,可我们不能连累道长,还请道长速速离去,那梁家家大势大,一定会派人过来对付你们的。” 萧雪澜安抚道:“不必为我们担忧,我们虽然只有两个人,可那梁家也不能欺凌到我们头上,你们先离开这里出去避几天风头,等事情解决,再回来。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秋娘子半信半疑道:“真的?可是奴家还是担心……” 萧雪澜自得一笑,道:“你刚刚也看见过我们的本事,请放心,寒岳弟子,还不至于畏惧一个小小的仙门世家。” 秋娘子虽然还是担忧萧雪澜和朝夙两人的安危,但眼下也没了其他办法,梁易风随时可能带着人折返,他们这些没有一点本领的凡人,留下来也只会给萧雪澜添麻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从萧雪澜的意见,先离开客栈避避风头。 当天下午,秋娘子便领着伙计们匆匆离开了客栈,转去叶城投奔亲戚,而梁易风那边却迟迟没动静。 时间一眨眼就入了夜,萧雪澜和朝夙回到房间里守株待兔,他料定梁易风一定会在今夜动手,摆好了空城计就等人撞进来。 “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管这闲事。”朝夙摆着一副臭脸,站在窗前打量外面的茫茫夜色,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萧雪澜倒是气定神闲地坐着品茶,秋娘子走之前特意将她珍藏多年的一包芽羡紫笋留给他,他尝了一下,的确是茶中极品。 萧雪澜喜喝浓茶,所以这茶泡的醇厚浓郁,他足足饮了一杯的量,颇为提神醒脑,悠悠道;“我不是都说了嘛,助人,也是修行的一种。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寒岳。” 朝夙关上窗户,半个身子没入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神情,声音平静无波:“雪澜君,你我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因为意外才不得已绑在一起,你的事,我不问,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无关?”萧雪澜将茶杯放回桌上,因为用力,所以声音有些突兀,不悦道,“你也许不知道,我和你早就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道侣,你的事怎么可能和我无关?” 朝夙脸色阴沉,声音紧绷道:“你们居然……真是、不知廉耻。” 萧雪澜听了怒极反笑,敲桌反讽道:“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在床上你喊我什么?现在下了床就叫上‘雪澜君’了?当真是翻脸无情啊。” 朝夙犹豫了一下,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干巴巴问:“叫你……什么?” 萧雪澜支颐看他,眼神轻佻,唇线分明的红唇一张一合,一个字一个字提醒道:“阿、遥、哥、哥。” 虽然看不清朝夙的表情,可萧雪澜就是觉得他此刻应该脸红了,就算脸没红,耳朵也肯定红了。 朝夙握拳走过来,眉眼凝霜,极力克制着没有将羞恼表现出来,可萧雪澜一眼就看到对方红透的耳廓,心情大好。 朝夙坐下来,平心静气道:“昨天晚上的,是他,不是我。” 萧雪澜差点失笑出声,有这么甩锅的吗? 第46章 夜还没深沉,萧雪澜料定后半夜不会太平,早早熄了灯,打算先和朝夙把正经事干完。 只是今晚,明显像是两个人的暗中较劲,伏在上面那人动作又快又急,而被压在身下那人,咬紧了牙关,忍着不适,不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可萧雪澜越是忍耐越是激发了朝夙的征服欲,他一手抓住萧雪澜的双手手腕,举到头顶,另一只手牢牢把控着对方的下巴,深入而急切地吻下去,舌头在口腔中搅动出刺耳的水声,不肯让萧雪澜松一口气。 现在的朝夙是清醒的,萧雪澜不知不觉就沦为了弱势的一方,朝夙办事总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一点都不温柔,萧雪澜总是看着朝夙的脸幻想着趴在身上的是孟疏尘,这才能投入情绪进去,一时还好,若是永远这样,那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直到萧雪澜感觉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才忍不住重重咬了一下朝夙的舌尖表示不满,朝夙终于舍得退出来,放他喘气,头伏在萧雪澜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低声把他纠结了一天的问题问了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萧雪澜埋首在他肩窝处,闷闷发笑,笑完之后明知故问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昨晚不是你吗?那我和他做事,和你有关系吗?” 朝夙哑口无言,只能咬了萧雪澜耳垂一下泄愤,咬完又上了瘾,恋恋不舍地含弄了起来。 耳朵是萧雪澜的敏感处,被这一阵舔舐,又麻又痒,扭着头躲避朝夙的攻陷,朝夙闷哼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萧雪澜哭笑不得,居然还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可心中那点恶趣味让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弄朝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自己说“不关你的事”,故意道:“当然。他技术比你好,也比你持久,昨晚上我们颠鸾倒凤,不知道多快活。” 朝夙心中一刺痛,攥着萧雪澜手腕的手一用力,将人往上提了点,接着下身又往前重重一顶,差点没把萧雪澜的魂给顶出窍,他终是没忍住呻、吟出来,接着恼怒非常道:“你是不是疯了?!” 朝夙没回答他,只是狠狠一口咬在萧雪澜脖子上,萧雪澜差点以为他是想咬破自己的喉咙,神经一紧张,下身就忍不住夹紧,只感觉朝夙上一秒还发狠似的想干死他,下一秒便停顿下来,浅色的眸子中一片放空之色,仿佛还没缓过来,这样轻易地就缴械投降了。 我日,萧雪澜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把朝夙惹毛了,抖抖索索挣脱开朝夙的桎梏,期期艾艾道:“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谁、谁让你咬我来着。” 朝夙的脸色在黑暗中沉的可怕,不发一言地从萧雪澜身上爬起来,清理好自己后,穿上衣服,坐得离萧雪澜远远的。 萧雪澜第一次在朝夙身上感觉到忧郁的气质,你还别说,这种刚办完事的男人,浑身就是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如果这时候手里夹根烟那就更完美了,吸一口,然后吐一口烟圈,叹一口气,道:你这该死的男人,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这种脑补画面,还是萧雪澜以前在晋江文学城看的小说中看到的,那时候他无意中点进了一个充满着绿、色的网站,看到有分类名为“纯爱”的小说类别,年少无知的他,还以为纯爱就是纯纯的爱恋,正符合他这种对男女感情还是懵懵懂懂的纯情少男的遐想。 打开一本往下看,却越看越不得劲,怎么通篇都是“他和他”?这作者是“她”、“他”不分吗?后来他才明白,纯爱就是两男的搞基,他居然完完整整看完了一本男男搞基文!从此,这本小说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再也没能抹去。 可天意弄人,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会穿书,就算打死他都不可能想到,他居然还把一本无cp小说的男主给掰弯了,严格意义上说,还是俩?! 萧雪澜躺在床上缅怀着他的过去,担忧着他的未来,此时已是深秋时节,窗外几只秋虫在夜色中扯着嗓子鸣叫,萧雪澜听得心烦意乱,忽然,窗外的虫鸣好像在顷刻间沉默了,萧雪澜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警觉地压低声音道:“他们来了。” 朝夙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了一遍,外面仍是漆黑一片,可朝夙却敏锐地闻到一点刺鼻的火油味,眉头一皱,关上了窗户,对萧雪澜道:“他们想放火烧屋。” 萧雪澜冷笑一声,道:“就想出这么点招数,真是高看了他们。” 朝夙道:“你打算怎么办?” 萧雪澜胸有成竹道:“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家的店给烧了,上次放他一码是给他机会回去准备准备,省的说我们寒岳仗势欺人,这次他有备而来,那就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 两人讨论对策之间,窗外火光已经亮起,秋日里天干物燥,火势一旦起来,便会蔓延极快,萧雪澜不敢耽误,从储物囊中找到几张符纸开门撒向店内,这是引水咒,可以阻挡火势一时。 萧雪澜提着霜寒往外走,“走,咱们去会会这个梁公子。” “你先去。”朝夙留在房间内没有动,“我去看看隔壁那人,防止有人趁乱摸进来,将人放走。” 萧雪澜觉得朝夙担心的不无道理,况且对付外面那些人,他一个人也足够了,便回头道:“也好,那你帮我看着他。” 萧雪澜走到客栈大堂,外面已经火光冲天,可因为引水咒的缘故,火就是烧不进来,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梁易风嚣张的声音:“怎么回事?这火怎么烧不进去?” “想必是里面的人施了咒术,阻挡了火攻。” “你们是废物吗?还不快想办法破咒!” “公子别急,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掉,他们的符咒再厉害也有失效的时候,等那时候,他们早晚得出来。” “说的不错,早晚得出来,出来一个杀一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萧雪澜一脚踹开客栈大门,念了个避火诀,大大方方从火焰包围圈中走了出来,凉凉扫过门外趾高气扬的梁易风以及他身后站了两排的梁府打手,漫不经心道:“可算是来了,等了半天,该不会就放火这一个招数?” 梁易风英俊的脸上因为愤怒表情扭曲,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别猖狂!我还以为你缩在里面不敢出来了呢!放心,这把火这是开胃菜,接下来,本公子请你吃大餐,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雪澜低头摩挲了下霜寒剑柄上的花纹,幽幽道:“哦?我拭目以待。” 梁易风横行霸道惯了,梁城中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出了梁城,其他人也会看在他爹的面上,对他客气三分,这还是第一次遇上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萧雪澜云淡风轻的态度更是让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冲着身后打手命令道:“都给我上,给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拿下!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打手们得了令,立即各展本领朝萧雪澜身上招呼,要说这梁府,还真是财大气粗,招揽的打手当中有剑修、刀修、符修、器修,甚至还请来了驭兽师,一头牛犊大小的吊额金睛虎,徘徊在包围圈外,虎视眈眈盯着萧雪澜,伺机而动。 萧雪澜打算速战速决,并不想和这些人缠斗,用的剑招极为简单利落,杀伤力却是丝毫没减少,没过多久,就打趴下了大多数人,擒贼先擒王,萧雪澜破除了包围圈,飞掠过去,霜寒直至梁易风! 梁易风见到萧雪澜轻而易举地就打败了自己请来的高手,已经心生怯意,看见剑锋凌厉的霜寒朝着自己面门指过来,更是腿都吓软了,双手挥舞道:“快来人保护我!” 没倒下的人都畏惧着不敢上前阻拦萧雪澜,霜寒的剑身眨眼之间就架到了粱易风的脖子上,粱易风两股战战,舌头打结,结巴道:“你、你别乱来!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萧雪澜轻轻嗤了一声,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这句话总算提醒粱易风,他现在都不知道萧雪澜的底细,心中不禁后悔,这次怕是惹上了不好惹的人,真是大意了! 萧雪澜提高了声音对打手道:“回去告诉梁家家主,说他的公子现在在我萧雪澜手中,想要人,让他亲自来见我。” “他说他叫萧雪澜?”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好像在那里听过。” 粱易风在听到“萧雪澜”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一下,与他一般年纪的仙门年轻才俊,谁能不知道萧雪澜,人人都把萧雪澜当成努力修行超越的目标,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招惹上了本尊! 打手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么多人被萧雪澜一个人打的落花流水,此刻若是抛下梁家公子离开,这要是被传扬出去,真的不用混了,有哪个仙门会养无用的人当门客呢?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战忍着没出手的驭兽师悄悄地藏在人群后面,绕到萧雪澜背后,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谁都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只猛虎忽然从旁蹿出来,奔跑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黄色的闪电,扑向萧雪澜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萧雪澜的头部,想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萧雪澜头也未回,侧身抬起一脚重重踢在硕大的虎头位置,将老虎踢飞了三丈有余,老虎倒在地上,喉中因为害怕发出呜咽,抽搐了一下身子,得到主人命令,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夹着尾巴回到了主人身边。 萧雪澜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讥讽,“看来你们都舍不得梁公子,那就都留下来,我自然有办法传消息给梁府。” “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快滚回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来救我!”梁易风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再在萧雪澜面前丢人现眼,他今年已年满十七,再过三年,他父亲便打算将他送去寒岳求学,他可不想将萧雪澜彻底得罪。 梁易风都发话了,打手们只得遵命,捡起地上散乱了一地的符纸兵器,正准备离开,萧雪澜却又发话了:“等等,把外面的火灭了才准走。” 一群人脸上顿时出现“你欺人太甚”的表情,僵持着不肯动,梁易风见状,竖眉瞪目,跺脚道:“还不照他说的做!” 萧雪澜挟持梁易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栈,留下一堆人原地救火。 他打算将梁易风和合欢宗的修士关进同一个房间,也省的再设一个禁制,可等进了房间,却发现合欢宗的修士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朝夙则站在一旁,见萧雪澜进来,脸上一丝不自然稍纵即逝。 “怎么回事?”萧雪澜蹲下将修士的趴在地上的身体翻过来,探上他的脉搏,已经没有一点脉息,再看他的脸,表情扭曲,似乎在死前遭受了什么莫大的痛苦,再看他身上,并没有伤痕,面色正常,也不像是中毒。 梁易风先慌了神,刚被关进来就遇到个死人,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他想到其实他也没见过传说中的萧雪澜是什么长相,谁知道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趁萧雪澜的注意力都在尸体身上,背后大门敞开也无人把守,梁易风拔腿就往外冲,刚到门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了回去,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 “别白费力气,这里设了禁制,你出不去。”萧雪澜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梁易风爬起来,因为愤怒和惊慌涨红了脸,道:“设了禁制,那就是说,只可能是你们的人杀了这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敢在这里杀人行凶!” “再多说一个字,下一个躺下的就是你。”朝夙一记眼刀扫向梁易风,梁易风认出来,这人是白天夺了他鞭子的人,现在还记得脖子上凉飕飕的感觉,立即噤若寒蝉,只是挪动脚步,巴不得离两人越远越好。 梁易风说的不错,这房间里设了禁制,除非是知道口令,否则不会有人进的来,所以,真凶只会是—— 萧雪澜脑中一个念头乍现,手往死去的修士身上探去,摸出一个储物囊,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零碎的东西散了一地,却唯独少了那本,双修秘籍…… 第47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萧雪澜将朝夙拉出了房间,问得直截了当。 朝夙故作不明,反问道:“瞒着你什么?” 萧雪澜怕门里面的梁易风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朝夙一脸毫无掩饰的坦然之色,挑眉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萧雪澜双手撑在二楼的栏杆上,耸了下肩,背对着朝夙的表情很是无奈,艰难道:“为了秘籍。” 朝夙哂笑出声:“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不折手段之人?” 萧雪澜转身气愤道:“你别否认。他身上就少了一本秘籍,前日里我就看出你对此颇有兴趣,刚刚你找借口说是来看着他,实际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东西?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杀人夺宝这种事!” 朝夙冷冷道:“如果今日在里面的是那个废物,你会不会也怀疑是他杀了人?” 萧雪澜敛眉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朝夙低头自嘲一笑,清俊的脸上蒙上淡淡的落寞,看得萧雪澜心间一抽,难道真的是他错怪朝夙了?可当时只有他俩在场,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有机会下手。 朝夙抬眸,脸上已经恢复了漠然的态度,道:“我去找他的确是为秘籍不假,可我也不屑做这种抢别人东西的小儿之举。我以放他自由为条件要他交出秘籍和心法,可等他刚把心法说出来,就倒地身亡了。事实就是如此,你若不信,硬要将这罪名按在我头上,那也悉随尊便。” 萧雪澜听完之后,心中仍是半信半疑,怎么可能像朝夙说的这么巧,人刚把话说完就死了,身上还没有一点伤口,尤其那修士死后的表情,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万分惊悚的东西,好像是被活活吓死一般。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萧雪澜也大体上摸清了朝夙这个人的脾气性格,发现他虽然性子阴沉了些,脾气暴躁了点,却没有玩弄心计的诡谲心思,而且行事也敢作敢当,从不遮遮掩掩,他既然说人不是他杀的,萧雪澜内心深处,姑且还是愿意相信他。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萧雪澜反手拍了下栏杆,怒上心头,道:“你竟然想瞒着我私自放了他!你知不知道他身上背着多少罪?!你还分不分得清是非黑白!” 朝夙不以为意地道:“他犯了什么罪与我何关?我只知道他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而我也能拿他最想要的换,至于其他,我不需要在意。” 这人,这人简直是没有一点是非观!老祖宗有句话说的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雪澜好不容易抓到的犯罪分子,朝夙他居然为了本破秘籍就打算把人给放了!说的还这么若无其事,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再生气,也拿他没办法了,毕竟人已经死了,凶手或许仍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来这客栈之中危机四伏,眼下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还得一致对外。 萧雪澜忍住了胸口窜到喉咙口的火气,沉着嗓子问:“那你就没发现什么蹊跷?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死了,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朝夙摇头道:“并未发现有人进来。除非那人境界远在我之上,隐去了身形气息使我感应不到,可若是真的如此,那人的修为深不可测,他为何要兴师动众跑来杀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萧雪澜沉思片刻,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大胆假设道,“我看未必。你仔细想想,你叔父,他为人一向谨慎,小心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得到了一张采阴补阳的炼丹方子?之后还正好遇上了这个合欢宗的修士,找到了人给他炼这丹。更巧的是,钟珏一调查,就调查出了这件事,照理说,这么隐秘的事,孟征他一定会慎之又慎,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查出来,就连抓获那淫修的过程,也太过简单,简直像是有人送上门来的一般。” 朝夙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有人暗中安排好,等着我们一步步落入他的圈套里?那他图谋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机引我们入套?直到到了这里才杀人灭口,又是想掩盖什么秘密?” 萧雪澜一只手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原因,是啊,为什么?如果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背后安排一切的人,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因为所有的这些都暂时只是他的猜测,他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一路上都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便放弃了钻牛角尖,对朝夙道:“都是我胡乱猜测,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一切都说不清了。” 朝夙抿了下唇,口气生硬道:“死无对证,可还是有可能是我杀了他对不对?” 萧雪澜瞧他这别扭的样,既感觉生气又觉得好笑,故意点了两下头,道:“现场没有其他人,你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不是你杀了他,目前来看,当然还是你的嫌疑最大。” 朝夙眉宇间因为不被信任浮上怒意,袖子一甩,转身离开。 萧雪澜看见人被自己气走了,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追上哄他,可回过神却驻足不前了,不禁在心里骂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这几日过得太、安逸太平了,以致于忘记了他和朝夙终究不是一路人的事实? 有什么好哄的?还不如让他这样误会自己,各自寒了心才好,省的两个月以后分开,还对对方心存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刻梁易风被关在刚刚死了个人的房间里,正在鬼哭狼嚎,吵吵闹闹地喊着:“你们怎么能把我和死人关在一起!万一凶手还在房间里呢!你们这些假冒寒岳弟子的贼人,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公子,等我爹来了,统统要你们好看!” 萧雪澜在隔壁听得更是心烦意乱,终于等到了拂晓时分,客栈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大声嚷嚷道:“那什么萧雪澜在何处?我们梁家家主亲至,还不赶快把我们公子给放了!” “爹!爹!我在这儿!在楼上!赶快救我!”梁易风听见梁家的救援到了,立即从半梦半醒间惊醒,伸长了脖子往门口张望,拼了命地呼救。 萧雪澜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朝下看,门口站着两排人,一名身材高大魁梧,气度不凡,浑身透着一股威严劲儿的中年人从门外阔步走了进来。 想必此人就是梁家家主,梁振凡,只是看上去面容和善,似乎是挺讲理的人,却和那蛮横无理的梁易风大不相同。 梁振凡被下属们前拥后簇地迎进客栈,原本空旷的大堂站了这么多人,就显得有些拥挤,梁振凡抬头看见了上面的萧雪澜,老谋深算的目光打量了萧雪澜一眼,一下就看出,楼上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应该出身不凡。 身份可以冒名顶替,可这被名门熏陶过的傲然出尘的气质确实假冒不了的,一开始那些人说他儿子是被寒岳萧雪澜扣押了,他还不信,以为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狡诈之徒借机勒索,现在见到本人,他信了。 “这位就是寒岳凌云宗守元真人的高徒,萧公子吧?久仰大名。”梁振凡微笑抱拳行礼,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被一个年纪小了他二三十年的小辈居高临下俯视。 萧雪澜依旧站在二楼,没有动,也回礼,道:“想来您就是梁家家主,失敬失敬。这次扣下令公子将您请过来,也是无奈之举,还请见谅。” 梁振凡抚须和蔼笑道:“诶,无妨无妨。早就听说过萧公子之名,一直未尝有机会得见,今后萧公子若是想见我,尽可来我府上,我一定好好招待。” “你这人好无礼!我家家主都亲自来见你了,你怎么还不下来!萧雪澜又怎么样?怎么寒岳没教你见到前辈该行的规矩吗?”一名鹤发童颜,道士打扮的修士仗着年长,看萧雪澜态度如此傲慢,忍不住对着萧雪澜怒目而视,出言教训道。 萧雪澜也不看那修士,只是对着梁振凡淡淡一笑,道:“梁家主也看见了,并非是我不想直接去您府上拜会,只是我言行鄙陋,怕进了梁府,您还未说什么,就有旁的什么狐假虎威的人,先开口指责起来。我寒岳门规数百条,的确有讲见到前辈该行什么礼,可这世上,能与我师父、师叔师伯平辈的,却是不多,礼可不敢乱行,还请梁家主告知您师从何人?也好让我知道,究竟是不是前辈。” 那修士只是想杀杀萧雪澜的威风,好在家主面前露个脸,却没想到被萧雪澜一通话噎得说不出话,连带梁振凡都没了脸,寒岳四宗宗主何等身份,世上能与他们平辈的,屈指可数,梁振凡的师门虽然也不算平庸,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寒岳相提并论。 修士瞥见梁振凡微拉下的嘴角,明白梁振凡已经动了怒,忙抬起头对萧雪澜骂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家主宅心仁厚不与你计较,可我们却见不得你这般猖狂,你赶紧把我们公子放了,然后滚下来赔礼道……” “歉”字还没说完,一枚梅花镖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射向了那修士的喉咙,他只感觉到喉间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割破了皮肤,接着一股热流喷了出来,血雾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他反应过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却阻挡不住涔涔的鲜血从指间涌出来。 不过眨眼时间,那修士就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好你个萧雪澜,竟敢下毒手杀人!你当这是你们寒岳任你们为所欲为?这里可是梁城!” “是啊!家主,这姓萧的欺人太甚!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杀人了,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今天绝对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没错!这么嚣张,绝不能放过他!” 梁振凡带来的门客见死了个同伴,顿时群情激愤,不依不饶地要梁振凡拿个决断出来,可梁振凡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对萧雪澜的态度越发温和,走到一张八仙桌旁坐下,“我这门客只是对你的态度不恭敬了点,也罪不至死吧?萧公子这样做的意思,是非要与我梁府为敌不成?” “杀人的不是他,是我。”朝夙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到了萧雪澜身旁,对方来者不善,他在房间里听到有人对萧雪澜口出狂言,就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若是还有人想对寒岳口出不敬,尽管可以再试试,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飞镖快。” 门客们看到这师兄弟两人一个比一个狠,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修为的差距又岂是光靠人多就可以弥补的,方才还沸沸扬扬的人群渐渐蔫了下来,讷讷不敢言。 梁振凡听门客们禀报说昨晚和他们动手的只有萧雪澜一人,却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又出来了个人,更吃不准后面还藏了多少人没出来,心中不免警觉,面上故作惊讶道:“这位公子是?” 萧雪澜虽然对朝夙一出手就下手这么重的行为不满,但也没当下表露出来,含笑看了朝夙一眼,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弟。” 梁振凡道:“没想到我这小小的梁城竟然来了这么多寒岳的英才,倒不知还有几位没露面,何不都出来一见?” 萧雪澜听出梁振凡这是想打探虚实,故意忽视了他的邀请,道:“梁家主不必客气,必要时自会出来相见。此次我途经梁城,本想找你商议解决一件事,谁知后来遇上了贵公子,我们与他不打不相识,就把这事耽误了。这次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请求,放心,令公子一定会毫发无损回到你身边” 这是以儿子安危作要挟,梁振凡岂会不明白萧雪澜的意思,说是请求,他不想答应也得答应,表面客套道:“何谈请求不请求,萧公子有何条件尽管提,只要我梁某人能做得到,绝不推辞。” 萧雪澜微笑道:“没想到梁家主这么开明,那我也就直说了。前些日子,我听说一件事,是有关梁家和叶家两家矛盾影响两城百姓生活安定的事,我认为,这本是您府上和叶家的私人矛盾,实在犯不着闹大弄的人尽皆知,您以为呢?” 梁振凡点头道:“不错,那萧公子你想怎么办呢?” 萧雪澜慢慢道:“我的想法是,这件事虽然是叶家理亏在先,但令公子实在不该擅自杀了叶小姐,毕竟人命关天,梁家再有理也变无理了。所以现在来说,梁家欠叶家一条人命,叶家欠梁家一个交代,这人命和交代孰轻孰重,想必梁家主心里雪亮,该怎么解决,不必我再多言吧?” 梁振凡道:“萧公子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的确是我梁家的责任更大一些,我这个儿子从小给我宠坏了,才犯下大错。这样吧,等回去,我就带着易风上叶家赔罪,听凭他们叶家处置,如何?想必这之后,他们叶家也不会继续迁怒到梁城百姓头上,封锁与梁城的贸易往来,百姓们再不会受苦了。” 萧雪澜倒是没想到梁振凡答应的这么干脆,但看他的脸色,却是无比诚恳,说的话也挑不出一丝毛病,人家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应当不会出尔反尔,心想这事到这里,应该算是解决了。 第48章 解决了梁城的事,萧雪澜和朝夙便辞别了客栈众人,御剑返回寒岳。 一路上,萧雪澜还因为朝夙杀了梁家门客的事膈应,他这种漠视人命的态度,让萧雪澜不得不想起了曾经做过的噩梦,梦里的朝夙,同样杀人不眨眼,一直杀的寒岳满山血流成河,那可是他的师门啊! 除此之外,还有合欢宗修士的死因没调查清楚。 朝夙否认他与合欢宗修士的死有关,萧雪澜心里不是不愿意信他,可朝夙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人这一点忽视不了,所以真凶一日未找到,这事一日便是萧雪澜心中的一个疙瘩。 两人之间有了嫌隙,所以一路上都无一字半句的交流,沉默地行了半日功夫,萧雪澜按落剑身落到一处小溪旁休息,此去寒岳大约只剩半日的路程,他并不急于一时,想在回去之前,再与朝夙好好谈一谈。 萧雪澜拿两个竹筒打了水,递了一个给朝夙,站在溪边和朝夙闲聊:“回寒岳之后,你是准备回有琴宗?” 朝夙迟疑了一下,点头。 萧雪澜转过头道:“他是琴修,可你不是,你就不怕到时候露馅?还有你那些同族,他们也在,他们一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万一他们说出你的身世秘密你如何交代?” 朝夙表情漠然,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同族或者是有琴宗的同门怎么看他,他也没打算真的待在那里,他回寒岳不是为了拜师求学,而是另有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他暂时还不能和萧雪澜明说。 “不如,你跟我回凌云宗?我可以和师叔禀明,你其实想修剑道,换个宗门应该不是难事。”萧雪澜喝了口水,打量着朝夙的表情商议道。 朝夙心中一热,垂下眼眸掩饰自己骤然变得炽热的眼神,淡淡问:“为什么?” 萧雪澜自然道:“担心你啊,你这脾气性子,要是放你一个人待在有琴宗,一定会吃亏。” 朝夙嗤笑一声,冷冷道:“可说不定是谁让谁吃亏。” 萧雪澜眉心跳了一下,他说的还真没错,瞧他这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拽样,萧雪澜真怕他上了有琴宗,会有和别的弟子产生矛盾,一出手就取人性命的事发生,到那时候,寒岳可真容他不得了。 萧雪澜语重心长道:“你以后能不能别一出手下手这么重?就算人家得罪了你,也罪不至死吧?你何苦一点余地都不留?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杀孽太重,必遭反噬,你明不明白?” 朝夙听懂了,原来萧雪澜并不是关心他,而是害怕他伤害别人。 可昨日他杀了梁家门客,完全是因为那人对萧雪澜出言不逊,朝夙杀了那人完全是想要维护萧雪澜。 原来自己一心想维护之人并不领情,甚至还责怪他出手太重。 朝夙也不解释,冷笑道:“大道万千,我的道,就是谁阻挡我的路就杀了谁,又岂会畏惧什么报应。” 以杀证道,朝夙他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可他的话让萧雪澜后背缓缓渗进去缕缕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那种梦里被朝夙一剑穿胸的恐惧感再次向他袭来。 明明喝了水,可萧雪澜却觉得喉咙里更加干涩,心揪成一团,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以为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至少能对冷血的朝夙造成一点影响,可对方这些可怕的念头,竟然还是一点都没变。 是他高估了自己在人家心中的分量和对人家的影响力。 萧雪澜灰心极了,涩涩道:“你就非要走如此极端的路?以杀证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你也在所不惜?你就不为……那些在乎你的人考虑?” “在乎我?”朝夙浅若琉璃的眸子明亮了起来,内心隐隐有种期待萧雪澜继续往下说,可面上仍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装作不懂问,“谁?” 萧雪澜想了想道:“你兄长他啊。” 朝夙否认道:“那是‘他’的兄长,不是我的。” “胡说什么?血亲是你想不认就可以不认的?”萧雪澜心中暗恼朝夙,连自己的亲哥都可以不认,简直是一点人性都没有。 朝夙不想与他争论这个,继续道:“还有呢?” 萧雪澜冷着脸,道:“还有什么?” 朝夙凝视他的眼睛,认真道:“关心我的人,难道只有兄长他一个吗?” “当然不止。”萧雪澜被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心跳不自觉地就加速了,他明白朝夙是想听他说什么,可却一时羞于把他想听的说出来,心里又挣扎着,存了一丝侥幸,如果说出来,朝夙会不会因为感动而变好。 萧雪澜沉吟了一会儿,下了决心,低头缓缓道:“还有我。” 他说他关心自己。 朝夙向他走近了两步,忍着将人拥在怀里的冲动,还想问清他最在意的一件事:“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他?” “嗯?”萧雪澜感觉朝夙靠近了自己,一抬头就看见对方看上去快要绷不住的冷淡表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朝夙说的“他”指的是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那个废物。”朝夙提起孟疏尘,略带嫌弃地皱了下眉。 “在我眼里,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个人,什么你啊他的,不都是同一人?我关心你也是关心他,关心他就是关心你,有甚区别?”不管是孟疏尘还是朝夙,在萧雪澜眼里就是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他要是能把两人分那么清,那他自己成什么了? 三个男人的情感游戏,有点太刺激,萧雪澜可接受不了,所以他发自内心地拒绝把他们当成两个人。 萧雪澜心里果然还是在意那个废物,朝夙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眉心无意识敛起,心中的嫉妒就快要忍不住变为最阴暗的恶意。 他恨不能立即抹去孟疏尘的意识,也恨不能将萧雪澜囚禁起来,令萧雪澜的眼里心里从此往后都只能是他一个人。 朝夙阴沉着脸,带着恶意用力吻上萧雪澜,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在萧雪澜心中的分量,双手紧紧地攥住萧雪澜的肩膀,把人禁锢在自己怀里。 意乱情迷之中,朝夙心想,若是能把人揉碎了和自己融为一体,是不是就能填上心中空空荡荡的那一块地方了。 萧雪澜仰着后脑被迫承受着朝夙狂风骤雨一般的深吻,心跳如鼓,同时呼吸困难,大脑因为供氧不足,晕晕乎乎中感觉就快要窒息而亡。 现在还是白天,太阳高高挂在当空,周围虽然是荒郊野岭,不会有人经过,可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和朝夙做这种亲密的行为,所以忍不住感到羞耻和紧张。 用力在朝夙胸膛上推了一下,对方纹丝不动,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能把自己抱得这么紧,萧雪澜趁着两人换气的功夫,撇过脸,咬在朝夙的下巴上,气喘吁吁道:“够了!适可而止!” 朝夙近距离看着因为自己的亲吻而泛起春潮的桃花眼,里面波光荡漾,乌色的瞳孔中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面孔,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抵着萧雪澜的额头,霸道地说:“现在明白,我不是他了吗?” 这醋精、醋碟、醋坛、醋缸! 萧雪澜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简直无法进行正常交流,他气的只差头顶冒烟,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被这个精神病劈成两半! 萧雪澜挣脱不开朝夙的手,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将头稍稍向后仰,用力一头撞到朝夙的额头上,对方吃疼,才放松了搂住萧雪澜的劲道,终于让他重获自由。 萧雪澜整理了下被朝夙揉皱了的衣衫,恼怒道:“不明白的是你不是我!在地宫幻境中我看的很清楚,你是主人格因为童年阴影造成心灵创伤之后,分裂出来的副人格,无论是你还是他,如果抹去了对方的意识,就是杀死了自己,只有融合,你们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朝夙脸色难看,他怎么可能是什么副人格,他明明是个有独立思想和判断力的人,萧雪澜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他把那个废物的意识抹去,那个废物根本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萧雪澜究竟为什么对那个废物这么念念不忘? 朝夙脸上又出现了阴郁冷漠的神色,讥诮道:“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你舍不得他。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从这个身体里抹去,你等着看。” 萧雪澜着急了,口不择言道:“你敢!不许你这么做!” 朝夙嘴角扯出邪佞一笑,眸色冷冷,似乎在说“我有何不敢”。 萧雪澜当然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再继续争执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更加激起了他的叛逆心,便软了口吻道:“我并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你伤害了他就是伤害了你自己。你为何一定要充满恶意地去揣测人心呢?” 朝夙转过身道:“因为人本来就是一种冷酷自私的种族,比妖更冷血,比野兽更无情。” 萧雪澜追上去,反驳道:“怎么会?你不久之前才见过秋娘子,她是那么深明大义,古道热肠的一个人,她为梁城百姓做的事,难道不值得称颂?人并非都是像你说的这样。” 朝夙哂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嘲讽之意:“所以,好人都活不长啊。” “你什么意思?”萧雪澜听出朝夙话里有话,忽然脑中出现一阵晕眩,他好像遗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总算想起来了,梁城的事解决了,为什么系统却没有响起完成任务的提示?! 朝夙慢条斯理道:“意思就是梁家人一定会在我们走后,变本加厉报复梁城百姓,包括客栈老板娘和伙计。” 萧雪澜当然不相信,道:“你何以这样猜测?秋娘子她们从叶城回来的时候,明明说他们看见梁家的人去了叶府,两城已经互相开放,梁家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朝夙冷嘲道:“你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听到梁叶两家的矛盾解决了?这样吧,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萧雪澜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我们现在就折回去,若是客栈中的人安然无恙,就算我输,以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反之——” “反之怎么样……” “反之,”朝夙忽然握住萧雪澜的手,将人扯到胸前,目光如炬,看着他道,“以后不管我去何处,你都要跟着我,如何?” 萧雪澜仍觉得是朝夙把人性想的太恶,事情根本不可能像他想的这样坏,喉结上下滚了滚,艰难吐出一个“好”字。 第49章 立完赌约,萧雪澜一刻不敢耽误,御剑返回梁城,回到梁城边界时已接近傍晚。 夕阳落山,原来客栈的位置,已不见那几间二层小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大火烧过的残垣断壁,火应该是刚熄灭不久,废墟上还止不住地冒着浓烟,几搓火苗不时从灰烬中蹿起在倒下的柱子、房梁、门窗上舔舐。 秋娘子和伙计们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凶多吉少,萧雪澜忍下满腔怒火,进废墟之中搜寻,搜了一圈,好在没发现类似于烧焦尸体形状的东西,应该是梁家的人烧了客栈之后把人带走了。 朝夙站在废墟旁,事不关己地看着萧雪澜拿剑在废墟之中搜寻线索,好整以暇道:“这个赌,是你输了。” 萧雪澜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堆烧焦木头,飞身过去揪住朝夙的衣领,眉宇间冰冷如霜,表情隐忍似乎极力克制着愤怒,咬牙道:“你早就猜到梁家会报复客栈这些人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朝夙被人抓着领子也不恼,淡黄色的眸子含着戏谑之意,仍是一副漠然的口吻:“他们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说?” “你!”萧雪澜听他这样冷血的言论,恨不能一拳打他脸上,握着霜寒的手青筋暴起,怒道,“是我想错了你,你本来就是毫无人性的人!” “呵。”朝夙薄唇微扬,冷笑出声,一手抚上萧雪澜揪着他衣领的手,将他的手拉下,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口,悠悠道,“你发火是不是找错了对象?杀人放火的是我吗?我有义务要提醒他们,梁家的人会找他们报复?还是就因为我没提醒,你就要把我当成梁家的帮凶?” 萧雪澜也学着他冷笑,桃花眼中不复温润,冷似寒潭,“对,你没这个义务。都是我的错,轻信于人害了他们,也是我的错,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要为人强出头。你都是对的,你火眼金睛,洞悉一切,你能有什么错?” 萧雪澜的神情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朝夙不由得有些想妥协,客栈那些人他可以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可萧雪澜的感受,他却是在乎的。 朝夙有些后悔刚刚对萧雪澜的冷嘲热讽,他也不想将事情弄成这个地步,他只是猜测到梁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客栈众人,却也不能完全肯定。 是萧雪澜对于孟疏尘那种暧昧的态度刺激了朝夙的理智,令他头脑一热,就和萧雪澜立下这个赌,看萧雪澜的样子,似乎是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两人本来就生了嫌隙,这件事无疑更是雪上加霜,这并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朝夙有心弥补两人的关系,便也不再置身事外,出言道:“现在你与我争执这些,对客栈其他人毫无帮助,还不如找人问清楚情况,或许还来得及救他们一命。” 朝夙说的不错,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救人。 萧雪澜环顾一下四周,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当机立断道:“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折回来,直接去梁府,梁振凡这老匹夫要是给不了交代,我端了他的老巢!” 萧雪澜念了御剑诀将霜寒变大跨上去,朝夙也跟着上了剑,萧雪澜转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上来干什么?救人的事不敢劳您大驾,您还是留下来继续见死不救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咱俩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最好。” 朝夙微微一笑,道:“你莫不是忘了和我的赌约?你输了,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得跟着去哪里。这次我先纵容你一次,你想去梁府,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总之,我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萧雪澜冷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御剑功夫不到家,等会儿说不定出了状况,把你从剑上甩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朝夙双臂一展环上萧雪澜的腰,牢牢将人圈在怀里,在他耳边道:“不怕,你要是敢甩我,我就拖着你一起下去。” “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萧雪澜气急了,一时忘了挣脱朝夙的手,扭头骂道,“你拿人命当儿戏,这赌约我不认,不作数!咱俩一拍两散,你给我下去!” 朝夙勒紧了萧雪澜的腰,胸膛紧紧贴着萧雪澜的后背,热得像个炭盆一般,学萧雪澜以前的样子念了一段剑诀,霜寒竟然真被他驱动上升往前飞了起来。 等霜寒升空稳稳飞行起来,朝夙才放松了圈住萧雪澜的力气,难得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先救人,有什么脾气留着救完人以后再对我发。” 萧雪澜满腔的愤怒还没发泄出来,就被人这样搂抱着占便宜,连自己的佩剑都丧失了气节,居然听朝夙的话,边用力使坏地往腰上掰朝夙的手指头,边怒不可遏地在霜寒剑身上跺脚:“他让你飞,你就飞啊?!你到底是谁的剑?” 霜寒在空中抖了抖,一把剑又不可能回答萧雪澜的问题,只是在刺破空气的时候发出一声剑吟,快速载着两人朝梁城城中飞去。 - 到了梁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厚厚的乌云将月光遮挡住,月黑风高,正是刺探消息的好时机。 两人在梁府外捉住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守卫,好巧不巧,那人正是白日里跟着粱易风去客栈放火的随从之一,萧雪澜还没说上几句狠话,那守卫便把知道的事吐了个干净。 原来,那梁振凡其实明白,梁、叶两城继续僵持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他们梁城,所以先假意答应了萧雪澜与叶家化解干戈,之后也确实是将粱易风押着去叶府走了一趟,并带去了不少奇珍异宝当做赔礼。 可叶家死了女儿,这事不可能简单翻过篇,矛盾不是不可以解决,杀人偿命,自古就是一条公理,叶家提出,想要两家化解矛盾,必须拿粱易风的命来换。 没想到那梁振凡竟然答应了,只是有个条件,他在叶府众人面前说,粱易风是梁家幼子,自小备受祖父母宠爱,就算要一命偿一命,也得先回去辞别了祖父母,让二老再见孙子最后一面,尽了孝道才行。等三日之后,他必定会亲自把儿子送到叶府,听凭处置。 叶家的人以为梁振凡是个明事理的正人君子,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宽限三日又如何,便答应了这个请求。 可谁能想到,梁振凡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梁振凡的妻子娘家姓林,是仙门中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梁振凡早就有吞并叶城势力的心,这次和叶家的矛盾更坚定了他的决心,早在三五日之前便修书给他岳丈,说叶家仗着势大欺侮梁家,要林家速速派人支援梁城。 再有不过三日,林家的人便会赶到,到时候他趁着带儿子上叶家请罪的机会,来一招釜底抽薪,和林家一起把叶府收拾了,到时候叶城群龙无首,还不是他梁振凡的囊中之物? 他这一手算盘打得是不错,就是没算到自己的儿子这么急不可耐地报复起客栈里的人,更没算到萧雪澜他们会去而复返。 萧雪澜听完之后,冷笑连连,一掌拍晕了守卫,看着梁府大门道:“老匹夫你怕是做梦都想不到,等来的不是你妻子的娘家,而是催命的阎王。” 先前看到梁振凡,萧雪澜还纳闷,看起来挺开明讲理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蛮横无理的儿子,原来是他看走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老匹夫一肚子坏水,才教出这么个坏到明面上的儿子,确实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刚刚守卫已经交代了客栈众人现在正被粱易风关在梁家地牢中,萧雪澜打算先把人救出来,再去找梁振凡、粱易风父子兴师问罪。 两人趁着夜色摸到了梁家地牢,发现地牢外有重兵把守,想悄无声息地把人救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萧雪澜刚想说找朝夙商量一下对策,看能不能使个调虎离山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朝夙已经露了身形,直接走到了地牢门口。 守卫们乍然看见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生面孔冒出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都有点茫然,一人回过神大喝道:“什么人?地牢重地,还不赶紧离开!” “该离开的是你们。”朝夙负手而立,脊背挺直,气势不怒自威,“我只说一次,不想死的,赶紧滚。” “好狂的口气!找死!”守卫们被朝夙的话激怒,拿着兵器一拥而上。 朝夙劈手夺过其中一个守卫的剑,虽然只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凡器,对付这些杂鱼,已经是绰绰有余,朝夙一剑一个,出剑狠准快,毫不留情,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不少尸体。 “好哇!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正要找你俩,你却自己找死找上门来!都给我上!捉住这个人,赏金千两!”有守卫早早去跟粱易风通报了消息,他立即带着门客们急匆匆赶过来,等看清楚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之后,当下就红了眼。 围攻朝夙的人越来越多,萧雪澜怕朝夙吃亏,便也显了身形,一道雪亮的剑光如同一条细长的白练在战局之中游走一遍,包围朝夙的人还没看到谁出的手,便立即倒了一片。 粱易风清清楚楚看到萧雪澜出手,想起先前受的屈辱,更是火冒三丈,指着萧雪澜大喊道:“捉住萧雪澜,本公子另外赏金万两!再加五千上品灵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攻击朝夙的门客又都转而攻击萧雪澜。1.0.2.0 萧雪澜可不惧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猫猫狗狗,对付起他们游刃有余,只是这些人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贴上来,有点延误救人的时机,朝夙明白他所想,掠到萧雪澜身旁,帮他挡开一波攻击,头也不回道:“你进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你能抵挡得住吗?”萧雪澜有些不放心。 朝夙又挥出一剑,逼退了扑上来的修士,冷冷道:“你放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雪澜只得先从战局中撤出来,解决掉地牢门口的一波守卫,闯进了地牢里。 地牢空间很大,越往下走光线越昏暗,里面摆着许多萧雪澜见所未见的刑具,单看上面颜色深浅不一的斑斑血迹,就能猜得到进过这地牢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又有多少和秋娘子他们一般无辜的平民,萧雪澜不敢往下细想。 终于走到了刑房,一张黑漆漆的四方桌上,趴着两个熟睡的看守,桌上歪歪斜斜倒着两个酒坛,外面打的热火朝天,他们两个倒像是浑然不觉。 萧雪澜一脚踹醒其中一个,那人倒在地上被萧雪澜踩在脚下,酒是醒了,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震惊道:“你是什么人?敢闯地牢!” 萧雪澜也不废话,直接问:“客栈里的人,关在哪里?” “什么客栈?我不知道!” 萧雪澜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口气森然:“我没功夫和你打哑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自己找。” “我说,我说!”看守只觉被萧雪澜踩的地方,疼的内脏都像是要破裂了,为了活命,忙不迭求饶道,“那些人已经不在这儿了!他们一进来,就被公子轮番严刑拷打了一遍,他们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凡人,哪里受得了这些,一个都没熬住,都死了!尸体都被拖出去好久了!仙人饶命啊!哦哦!我想起来了,其中有一个被抓进来的时候就半死不活的,被扔到了死牢里,梁公子兴许是把他给忘了,让他逃过一劫,他还活着呢!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他!” 第50章 地牢的最深处,是一间散发着象征死亡的腐朽气息的阴暗牢笼,牢笼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团灰黑色的“物体”,毫无生命气息,只能从轮廓上可以勉强辨认出,这是一个缩成一团的人。 一个死生不明的人,也许是客栈里的唯一幸存者。 萧雪澜一剑砍掉牢笼上的门锁,然后又反手一剑结果了看守的性命,这种为虎作伥的恶人,活在世上就是对死去的那些冤魂的不公平! 他推开门走进去,将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小身体转向自己,那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并没有反抗。 萧雪澜拨开他面上凌乱打结的头发,露出一张血迹和灰尘混合的脸,面庞还很稚嫩,萧雪澜辨认了很久才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被梁易风捉住毒打过的少年,听秋娘子似乎喊过他“小猴子”。 也许是因为小猴子被抓过来时就奄奄一息,梁易风并不能通过折磨他来获得乐趣,所以才让他侥幸逃过了一劫,可客栈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只不过才离开半日,客栈就遭到血洗,萧雪澜心中又难过又恨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天真地相信,睚眦必报的梁易风会放过客栈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萧雪澜探查了小猴子的脉搏,虽然脉息微弱,但还在跳动,他担心小猴子很可能在离开这里之前就先撑不住,便从储物囊中取出一瓶护心丹,拿了一颗给小猴子喂了下去,确保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然后,萧雪澜弯身把小猴子抱了起来,十几岁的少年因为这几日的伤,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体重轻得在萧雪澜的臂弯中造成不了一丝负担,因为搬动了身体,扯动到了身上的伤口,小猴子在昏迷之中痛的无意识呻、吟了声,更激发了萧雪澜心中的悲悯。 萧雪澜带着小猴子出了地牢,朝夙已经解决了大半的人,看见萧雪澜只抱了个脏兮兮的孩子出来,身上的白衣都被孩子身上的灰尘、血迹弄脏了,忍不住皱眉道:“其他人呢?” 萧雪澜平静道:“都死了。” 朝夙的表情错愕了一瞬,重复道:“都死了?” 萧雪澜冷冷“嗯”了一声,朝夙从他冷淡的态度中看出来,恐怕他这“知情不报”的罪名在萧雪澜那里是没那么容易摘干净了。 地牢外倒了一地尸体,基本上都是一剑毙命,还有剩下的人看清了朝夙出剑必是罩着人的命门去,剑招干脆利落都是杀招,畏惧着不敢再贸然冲上去送死。 梁易风看清萧雪澜从地牢里救了谁出来,明白这两人大摇大摆闯进来,杀了自己这么多门客竟然只是为了救客栈里的那些蝼蚁,完全就是没把他梁家放在眼里! “原来你们过来就是为了救这些人啊?可惜了,你们晚来一步,人都死光了,就剩了这么个小杂种,还是本公子事多忘了,才留他一条狗命。”梁易风命随从取了法器过来,他不信,萧雪澜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个拖累,能逃得过他家里最厉害的法器。 朝夙举剑立在萧雪澜前面,一身青衫上,溅了不少旁人的血,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血色梅花,血顺着剑身上的沟槽缓缓往下流淌,他的神情阴鸷,眉宇间杀气腾腾,整个人就像历经了万千杀戮,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阿修罗。 “接下来怎么办?”已经救出了客栈里唯一活着的人,凭两人的本事,万千可以现在就走,可朝夙看萧雪澜的样子,明显也是动了杀意,便低声询问他的意思。 萧雪澜双手抱着小猴子,腰间挂着霜寒,念了段剑诀,霜寒自己从剑鞘中飞了出来,悬在当空,发出“铮铮”悲鸣之声。 “有些人不配活在世上,有些事也只能靠流血来解决。”萧雪澜的声音像是结了一层霜,让听到的人同时感觉一层凉意浸透骨髓,当下明白,这声音里是蕴含了真元,是萧雪澜故意放出的威压,目的是动摇人的意志,纷纷后退了两步,更不敢上前了。 “你们退什么退!都给我上啊!我家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退的!谁再退一步,就从梁家滚出去!”梁易风手里抓着剑,激动地乱指,“他们就两个人,还带着个孩子,你们怕什么?!快给我杀了他们!” “不想死的就滚,我们只要他的命。”朝夙提剑掷向梁易风的方向,那把饮足了血的铁剑像一条红龙“嗖”地射向梁易风,速度快得顷刻间就到了梁易风面前,他虽然未料到朝夙会出手,但反应还算快,忙举剑挡开,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快!快拿法器过来!”梁易风转身揪住身旁随从的领子,从他手里取过法器,打算对付萧雪澜二人,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听到随从的惊叫,“公子小心身后!” 接着,梁易风只感到后胸一凉,有什么东西好像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他低头一看,心口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窟窿,正向外喷洒着温热的鲜血,再抬头,随从一脸惊恐表情是他来不及闭上的双眼,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公子?!公子!公子死了!是这两个贼人杀了公子!”随从扶住梁易风倒下的身体,疯了一般地朝门客们大叫道,“你们快、快、快杀了这两个人!放走了他们,无法和家主交代,咱们都要死——” 可惜萧雪澜催动霜寒杀了梁易风之后,对剩下的人没有一丝兴趣,和朝夙对上眼神,两人一同飞身掠出了梁府。 离开梁府的瞬间,萧雪澜脑中响起了系统完成任务的提醒:【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任务“干戈!梁与叶的宿怨!”获得属性值奖励,魅力值+50,威望值+20,存在感+10,请再接再厉!】 果然,杀了梁易风,是化解一切矛盾最简单快捷的办法。 只要梁易风死了,梁家和叶家的人命官司,就能一笔勾销,萧雪澜此刻心中只懊悔,没有早点悟到这一点,看见梁易风的第一眼就该杀了他,也不致于让客栈众人枉送了性命。 - 萧雪澜虽然给小猴子服下护心丹,却只能护住他心脉一时,他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几十处,也经受不住快速的御剑飞行,需要及时医治,否则会身体落下终身残疾。 萧雪澜和朝夙离开梁府之后,进了叶城,将小猴子暂时安置在此处的一家医馆治伤。 两人又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将身上脏了的衣物都换了下来,沐浴完,已是将近子时。 在梁家救人耽搁了一个时辰,朝夙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总还觉得身上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不过内心的躁动仿佛因为这场畅快的杀戮平息了不少。 萧雪澜重新换上了一件素色道袍,衣襟敞开,并没有系上,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幽幽灯火,拿一块帕子擦拭霜寒的剑身。 霜寒雪亮的剑身反射灯火散发的光线,两指宽的光晕照射在萧雪澜的眉眼之间,他的神情若有所思,一向温润多情的桃花眼中,此刻只剩了凛然寒意。 朝夙明白,他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快过子时了。”朝夙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的人,想了半天找不到安慰的话,便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萧雪澜擦剑的手一顿,从鼻子里哼出来淡淡的一声“嗯”。 “我只是猜测梁易风会报复回去,但是也没有确凿的把握,并不是故意不和你说。”朝夙在他身旁坐下,这几句话说出来,已经是服软,代表想与萧雪澜和好。 谁让这两人身上都还残留着九转合欢散,不把人哄好,就上不了床,上不了床,错过了今晚,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一直较劲下去,耽误了正事,划不来。 萧雪澜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很快又把目光移开,“我没有怪你,只是怪自己。我一直以为所有的事都可以和平解决,但是,有些人他不是人,他是恶鬼,对付恶鬼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怪我醒悟的晚,没有流血的和平算什么和平。” 朝夙:“……” 萧雪澜说的,他一个字都没听懂,只是略微明白,萧雪澜好像没有把一切都归咎在他身上,这让他稍稍轻松了一点。 “你明白就好。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朝夙伸手将一缕垂到萧雪澜身体前面,挡住了他视线的青丝拨开,“你杀了梁家的儿子,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还不如我们先回去把梁府的人都杀了,一了百了,反正我看他们梁府,没有一个干净的。” “你除了杀人还能想点别的吗?”萧雪澜放下霜寒,痛苦地揉起自己的眉心,伤神道,“该死的只是少部分人,这样无意义的杀戮,不能解决问题,我也不需要。” 朝夙嗤了一声,道:“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一千个人对我来讲,没有区别,在我这里,杀戮就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你刚刚说的意思不就是这个?” “不是!”萧雪澜抬眸,目光坚定,“我杀梁易风那是因为他罪无可恕、该死,但是其他人,若不是罪不容诛,谁也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我不能,你也不能。” 朝夙没有心情和萧雪澜辩论这些在他看起来自相矛盾的问题,搂住萧雪澜的肩膀,带着讨好的意味儿吻上他的脸颊,手抚摸上他的后背,摩挲着试图让他放松浑身的肌肉。 “你不想让他们死,我就不动他们。”朝夙微阖双眸,流连在萧雪澜面颊与耳垂之间,嗓音故意变得沙哑,听上去就像动情了一般,绕到萧雪澜前面想去亲吻他的嘴唇,“这些我都听你的,现在能做正事了吗?” 萧雪澜微侧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朝夙的索吻,站起身淡淡道:“我今天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萧雪澜径直上了床,钻到床榻最里面,躺下背对着朝夙,疏离拒绝的态度显然易见。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连两人的呼吸都放轻了,避免让对方听出情绪上的异常,朝夙的心随着萧雪澜的离开,变得空空荡荡。 朝夙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萧雪澜说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难不成是什么都不做,让今晚就这么过去了? 又或者是今后都不想和自己再有什么交集? 朝夙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杀人放火的又不是他,为什么萧雪澜要冲他发脾气?若不是身上有九转合欢散的药性未解,按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受这窝囊气,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朝夙站起身,脚几次有冲动要往门口的方向迈去,到底还是忍住了,抬脚方向改成了萧雪澜睡的床。 朝夙翻身上去,双臂撑在萧雪澜身体上方,化为一道不容抗拒的阴影笼罩住他全身。 萧雪澜直挺挺躺在床上闭目装死,翻了个身做出防备姿势,“我说了,我累,没有兴致,不想做。你难不成还想强上?” “感觉累没事,不需要你动。”朝夙俯低上身,腾出一只手,去解萧雪澜的衣服,慢条斯理地道,“没兴致也不打紧,我会让你有。” 萧雪澜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睁开眼怒目而视朝夙,口气别扭:“我是个人,我有喜怒哀乐,我说了不想就是不想,你听不懂还是怎么?” “对不起。” “什么?”萧雪澜骤然从朝夙口中听到对他来讲极为陌生的三个字时,不禁愣住了。 “这次,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朝夙表情冷硬,说这几个字的口吻更是生硬,仿佛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说的一般。 第51章 朝夙认了错,萧雪澜嘴上不松口说原谅的话,心里还是受用的,半推半就之间,便一不小心又让人为所欲为了。 事后萧雪澜想想,对方毕竟是高贵冷艳的第一男主,你什么时候见过有哪本书的男主会向炮灰道歉的,不都是一群反派、配角痛哭流涕跪到在男主脚下求饶?朝夙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很给自己面子了。 萧雪澜心里再别扭,也明白此刻还不到一拍两散的时候,都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为了给小猴子治伤,他们在叶城多逗留了一日。 小猴子身上的伤看起来严重,幸好大多都是皮肉伤,经过医师的治疗,已经止住了血,人也在上午苏醒了过来。 萧雪澜怕朝夙见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把孩子吓到,便遣朝夙出去打探梁府的动向,自己一个人去医馆探望小猴子。 去的时候,医馆馆主的孙女儿正在给小猴子喂药,小猴子身上已经清理干净,穿了一件白色的褂子,头发也被整齐地束了起来,露出一张算得上清秀的脸,若是脸上没那些青青紫紫的瘀伤的话,也许会更好看些。 馆主孙女儿的年纪瞧上去和小猴子差不多大小,从小跟着她祖父习医,看见同龄的小猴子被人打得浑身都是伤,勾起了女孩儿家天生就丰富的同情心,照顾起小猴子十分尽心。 她正握着勺子喂药呢,不防从外面闯进来一个,长得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的男人,不禁一下看呆了,连勺子里的药洒了都没察觉到。 小猴子认出了萧雪澜,脸上很是欣喜,挣扎着想下床,小姑娘回过神,把药碗放回茶几上,手按住小猴子不让他动,瞪着大眼睛,嗔道:“做什么呢!身上的伤刚愈合上,你一动又要裂开了!不许下床,给我乖乖躺着!” 萧雪澜很是喜欢这种人美心善的小姑娘,他来医馆之前,看见街上有卖桂花糖的,想着小孩子都应该喜欢吃糖,便买了两包,本来是打算哄小猴子的,见小姑娘尽心尽力照顾小猴子,拿了一包递过去,温和道:“小姑娘,多谢你照顾小猴子,哥哥请你吃糖。” 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模样有些拘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萧雪澜,悄悄红了脸,咬了咬下唇,羞道:“这是我该做的,我不吃糖,小孩子才吃糖呢!” 说完,她绕过萧雪澜,头也不回地小跑出了屋子。 萧雪澜一脸莫名,他长得很吓人吗?怎么小姑娘看见他就跑? 不过他也没心思深究这些,把两包桂花糖都放到茶几上,关心起小猴子的伤势:“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医馆的人已经告诉小猴子,是两个模样俊朗的年轻公子把他带过来的,他一下就猜到了是萧雪澜他们。 昨晚虽然他人昏过去,但是还有些意识,模糊记得有一双有力的双手将他抱起来,带离了那个令他恐惧万分的牢笼,朦朦胧胧间,他看到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让他无比心安,放松了紧绷一日的神经,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想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从前娘亲口中说的“天神下凡”。 “我很好,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猴子躺在床上仰视萧雪澜,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接下来的台词,萧雪澜不用想都猜到他会说什么,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顶,道:“打住,打住。什么大恩大德,我也不需要你的回报。你能活下来,是上天庇佑,可惜我回来晚了,只来得及救下你,若是连你都救不下,我此生都难以心安。” 小猴子想起了客栈中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些人,飞快红了眼,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下,哽咽道:“恩人,老板娘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萧雪澜拿起刚刚小姑娘落下的帕子,替小猴子拭泪,人都死了是事实,也不想骗他,口气越发温和道:“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客栈也被烧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恶人得到了惩处,秋娘子他们的仇已经报了。” 小猴子似乎觉得自己哭泣的样子很丢人,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止住了眼泪,抽噎了一下,挣扎着要坐起来,萧雪澜忙上去搭手扶他起来。 “多谢恩人帮我们报仇。”小猴子还想爬起来在床上给萧雪澜磕头,被萧雪澜看出意图阻止了,萧雪澜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客栈已经被毁了,你可还有其他家人?我可以送你过去。” 小猴子摇了摇头,道:“前些年闹饥荒,我的家人在逃荒的时候都已经死了,是老板娘收留了我,客栈就是我的家。” 萧雪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又或者你想不想上学、学武、学医又或者做生意,我可以出钱让你去学。” 小猴子抿了下嘴唇,考虑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拉住萧雪澜的袖子,渴望地望着萧雪澜道:“恩人,我可以跟您走吗?” 萧雪澜错愕道:“跟着我?” 小猴子怕萧雪澜嫌弃他,又紧张又着急,涨红了脸,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我会洗衣做饭,会端茶倒水,会伺候人,就、就、让我跟着您吧!” 萧雪澜无奈笑道:“我是修道之人,不需要谁伺候。” 小猴子低下头,小声道:“那您可以教我、修……道吗?” 萧雪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修行之路很艰苦,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小猴子抬起头,激动地举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道:“我最能吃苦!我不怕吃苦!我保证我不会皱一下眉头!求求您,您带我走吧!只有学到本事,才不会受人欺负,如果我有您这样的本事,等下次遇到恶人,我就不怕了,就能保护其他人了!” 萧雪澜从小猴子的肩膀摸起一直摸到手腕处,发现他虽然人瘦弱了点,根骨却是不错,虽然谈不上天赋异禀,但也适合修行。 只是在寒岳,他这一辈的弟子还未被允准收徒,拜入其他长老、宗主门下吧,小猴子年龄又太小,也没有基础,便有些犹豫。 “修仙有什么好?又苦又累,里面坏人还那么多,你不如留在这里,跟着我祖父学习医术,也没人敢欺负你。”刚刚跑出去的小姑娘去而复返,听到小猴子想去修道,着急了,也忘了害臊,直接出言挽留。 萧雪澜一瞧乐了,小姑娘怕不是看上小猴子了吧?不过确实学医要比修道好,医馆里的人都不错,小猴子留在这里他也放心。 小猴子脸更加红了,不过这次是因为害羞,他躲着小姑娘直白的目光,小声道:“多谢姑娘的好意,我还是想和恩人走,谢谢你。” “随便你!”小姑娘的一片心意被拒了也不恼,嘟着嘴从榻上拿起她刚刚落下的帕子,扭头就走,边走边道,“哼,我只是来拿帕子的,顺便给你个建议,你不要多想。赶紧把药喝了!” 萧雪澜笑道:“我觉得这小姑娘人不错,长得也挺好看的,你就不再考虑考虑留下来?” 小猴子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医术能治病却治不了人心,想以后不被人欺负,就要比别人更厉害,请您收下我吧!” 看他态度这么坚决,萧雪澜也不再劝他留下来,“我可以带你走,但我还不能收你为徒,修道之路,道阻且长,你若能吃得了苦有所成,终有一日,可以入我寒岳门下。” 小猴子明白萧雪澜这是答应了,激动得又要挣扎起来给萧雪澜磕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萧雪澜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下床,含笑道:“以后别叫我什么‘恩人’了,就叫——哥哥吧,你除了叫‘小猴子’这个绰号外,可有其他名字?” 小猴子垂头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姓何,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娘以前叫我‘何小宝’。” “小宝……”萧雪澜念了一遍,这名字实在不像个修道之人的名字,沉吟片刻,拍了拍小猴子的头,微笑道,“我送你一个名字,‘明远’,雅量弘高,达见明远,希望你以后学习道法,感悟能够更加透彻深刻。” “何、明远,何明远,何明远!”小猴子把自己的新名字念了三遍,喜不自胜,要不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吃痛“嘶”了两声,还不忘道,“我以后就叫何明远了!” 萧雪澜看着死里逃生的少年一下子这么高兴,心里也欣慰不少,他十分懊悔没有来得及救下秋娘子他们,但小猴子,不,现在应该叫明远,他身上有秋娘子他们的影子,侠义、热心、善良,这些品质和精神,会在明远身上传承下去。 “你先好好养伤。”萧雪澜端起药碗给明远,看着他喝下,“等你养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寒岳。” 明远乖乖喝完了药,他眼皮上还有些淤青,清澈的眼睛却亮亮的,口气难掩兴奋:“寒岳离这儿远吗?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和您一样本事大?我听说,那里的人都是飞来飞去的,我不会飞怎么办啊?” 萧雪澜听着少年无知的话语,忍俊不禁,道:“你先躺下来,别乱动扯开了伤口,你说的这些啊等回去就知道了。” 安顿好明远,萧雪澜出了医馆,打算再过一日等明远状态好一点就启程回寒岳。 回到客栈房间,朝夙也正好从外面回来。 萧雪澜问:“梁府什么动静?” 朝夙回道:“暂没有动静。” “梁振凡死了儿子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不来找我们报仇?”萧雪澜感觉奇怪,思忖了一会儿,道,“会不会他们正在酝酿什么计划对付我们?” 朝夙看他一眼,无所谓道:“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萧雪澜还在想梁府反常的原因,漫不经心道:“再过一日,等明远伤养好点了就走。对了,得雇辆马车,马车里多放几个软垫,我怕路上颠簸会让伤口裂开。” “明远是谁?”朝夙从没在萧雪澜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见萧雪澜似乎很关心那人,心里忍不住泛酸。 萧雪澜道:“就是昨天救回来那孩子,他以后就跟着我了,‘明远’是我给他取的新名字。” “跟着你是什么意思?”朝夙无法想象以后萧雪澜身后时时刻刻都跟着个小屁孩的样子,他是不是又忘了自己去哪儿他去哪儿的赌约?还要带个拖油瓶? 萧雪澜撑着下巴,思量道:“意思就是,明远以后可能是我徒弟,我的第一个徒弟。唉,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我都要为人师了,岁月委实不饶人啊。” “……”朝夙眉心跳了两下,萧雪澜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收了个徒弟,他对人这么好,朝夙都能想象到将来萧雪澜身边,肯定还会冒出来更多的徒弟,一个个围着他喊“师父”,而自己连和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 这,还了得。 况且那个明什么远怎么就成了他的第一个徒弟??? 萧雪澜是不是忘了,到底谁才是他第一个教过的人!!! 朝夙意难平,但他不说。 他得想个办法,找个借口,把那个拖油瓶给扔了。 萧雪澜一点都没发觉朝夙的不正常,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明远从前没有一点修道基础,还得从头学起,我是不是得先教他练气入体?还是等他伤好差不多了再开始学呢?凌云宗上那么冷,也不知道他这身子能不能扛得住,要不暂时把他交给绫师姐教导,玄霄宗上四季如春,是不冷的……” 萧雪澜越说越得劲,他都计划好了要怎么教出一个和他一般天下无双的徒弟,若是此刻他能停下来看一眼朝夙,就会发现,对方的眼神无比幽怨。 这日下午,萧雪澜收到了钟珏的飞书,看完之后便明白了为何梁府迟迟没有动静。 东海之底,有秘境名为“弱墟”,每隔百年从海底浮上海面,十日之后再次沉入深海。 传闻弱墟秘境乃千年前的古国黎国王都旧址,黎国国君信奉道教,曾在王都内建造无数道观,搜集各种宝器,请各方大能前来王都讲道。但后来因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海啸,整个王都、王都的子民连带那些珍奇异宝都被海水卷入海底,一个美丽富饶的国家从此灭国。 弱墟秘境重现之时,有缘人皆可进入秘境寻宝,百年一现,一人一生之中能遇几次? 除此以外,钟珏还告知萧雪澜另一个信息,第二把钥匙就藏在弱墟秘境之中。 第52章 东海之滨,有古镇名为“龙渊”,名字由来是因为每一条龙想要进入东海,都得从此经过。 距离弱墟秘境浮上东海中心还有一日时间,龙渊镇上已经人满为患,平时人影都看不到两个的古镇,因为百年一遇的奇遇,聚集了从四面八方来的客人,将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小镇,围的水泄不通。 而这些人中,有修道士、修魔士、有从山林中跑出来的妖鬼、有从地下世界来的夜叉修罗……白日里他们都化为人的模样,可每当夜幕降临,龙渊镇上千妖百鬼夜行,普通人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拖到某个阴暗角落,变成人家的腹中餐。 能来这里的修士,大多是有些真本事的,也都是三两结伴而来,谁也不敢单独冒这个险,否则还没等寻到宝,就先被他人暗算了,得不偿失。 萧雪澜和朝夙带着明远赶了一日的路,到龙源镇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瞧这镇上来来往往的人,鱼目混杂的,萧雪澜打算先找个地方落脚,不然等天完全黑了,若是遇上高手发难,他们只有两个人还带着个孩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多,萧雪澜他们来的又晚,跑遍了所有的客栈,都没有了空房。 天色已黑,再不找地方住下,外面的妖魔鬼怪就要出来猎食了。 萧雪澜进了最后一家客栈,往客栈柜台上排出两枚金锭,对掌柜道:“掌柜的,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两个大人没事,在大堂坐一晚就行,只是麻烦你给这个孩子找个地方,没有客房,通铺也行,你看可以吗?” 掌柜打着算盘,对着账本,头也不抬,没好气地道:“不行不行,说满了就是满了。没有地方给你们睡,你们去别家看看吧!你自己看看这店里,哪里还有你们三个人落脚的地方?!” 明远看了一圈大堂里的情形,已经有很多人挤在地上打铺盖,这些人当中不乏有许多长相非常奇特丑陋的修士,从三人进来,就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其中有个独眼龙,还不怀好意地咧嘴朝明远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歪斜不齐的大黄牙。 明远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转过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乱看。 “掌柜的你看清楚,我这可是十两黄金。”萧雪澜拿起金锭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掌柜依旧没抬头,嘴里“嗤”了声,不屑道:“十两黄金怎么了?就算你出一百两我这儿也是住不了,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我可遣人赶你了!” 一百两黄金的生意都不赚,要说这掌柜心里没鬼,萧雪澜怎么着都不信,可这是人家的店,他不做你的生意,也拿他没办法。 萧雪澜和朝夙对视一眼,离开了柜台,萧雪澜压低声音道:“要不,出去找个民居借宿一晚吧?”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出了这个门,外面有一群妖鬼夜叉等着你呢!他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萧雪澜他们正要出店门,身后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萧雪澜转过身,环视店内,皱眉道:“谁在说话?” 明远抓着萧雪澜的衣袖躲在他身后,手臂指向前,犹犹豫豫道:“师父,是、是、是他!” 萧雪澜本来是让明远喊他“哥哥”,明远倒是喊过几次,可每次喊完,他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回过头就看见朝夙冷冷盯着他,眼神冰凉如刀,表情十分阴沉。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明远觉得自己一定被朝夙杀死无数次了,吓得他之后无论如何都再也不肯喊萧雪澜“哥哥”,直接叫上了师父。 明远指的是刚刚那个朝他笑的独眼龙,萧雪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独眼龙正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萧雪澜淡淡问:“不知阁下是何意?” 独眼龙皮笑肉不笑道:“你刚到这里吧?还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只要过了酉时,这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收留你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萧雪澜:“请指教。” 独眼龙:“因为你们就是外面那些妖鬼的食物,不把外面那些喂饱,他们就会威胁到我们,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这里的人都和外面的妖鬼达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酉时之后所有地方不收留外人,那妖鬼也不会进来祸害里面的人。 独眼龙又贼兮兮笑道:“想知道怎么样才能留下来吗?” 萧雪澜看他笑的不怀好意,并未搭腔,独眼龙也不在乎,兴致勃勃接下去道:“你们有三个人,只要把这里的人赶出去三个,就能留下来!哈哈!” 独眼龙旁边的修士立即骂骂咧咧道:“你和他们说这些干嘛?还嫌这儿不够乱吗?” 独眼龙嗤笑道:“老子巴不得越乱越好,没本事的人就该扔出去被妖鬼吃咯,还少个人和老子抢宝贝哩!” 萧雪澜冷笑道:“我也觉得阁下的建议甚好,不过我们只需一个床位,不如就请阁下随我们出去夜游东海如何?” “呸!”独眼龙骂道,“老子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想抢老子的床位?你倒是敢动手试试!” 独眼龙看萧雪澜和朝夙两个人年纪颇轻,身后还带着个十几岁的孩子,以为两人只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过来凑热闹,所以出言挑拨,等着看好戏,却没料到萧雪澜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萧雪澜动作迅速地解剑,挥手将霜寒剑鞘打出,正中独眼龙的脸,独眼龙还算反应快,侧头避了一下,否则他没瞎的那只眼都要不保! “好你小子!真敢动手!你们想出去都出不去了,老子非得让你们把命留下!”独眼龙吃了亏,无比暴怒,操起身旁的砍刀站起来怒喝,他身旁的几个人应该是他的同伴,虽然埋怨独眼龙无事生非,但只能跟着他站起来。 “吵什么吵?!你们要打出去打,别影响我做生意!”掌柜听见吵嚷,终于舍得把头从账本中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把独眼龙他们给骂了回去,然后不耐烦地打量了萧雪澜三人一眼,“你们怎么还不走?真等着我赶你们是不是?来人!来人!把他们仨儿给我赶——” 剩下的话掌柜没说完,因为朝夙身形鬼魅地近到他身旁,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冷道:“就一个床位,最后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 “没——没有!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没有!”掌柜被朝夙掐的额头青筋暴起,仍是不松口,呼吸困难道,“不是、不是我不想留你们,实在、是因为,我留了你们,就违反了、约定,这里的人,都要受牵连!” “是谁敢在本公子的地盘上放肆?!”一个张扬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紧接着,就有一个锦衣华服,气度雍容的年轻公子从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一溜儿的护卫,排场很大。 掌柜被掐着脖子,头转不过去,手舞足蹈呼救道:“少主救命!这、两个人要杀人!” 年轻公子打量了萧雪澜和朝夙一眼,被两人的长相和气度晃了一下神,回过神生气问道:“不知我这位掌柜如何招惹了两位,你们要害他的性命?” 萧雪澜眼神示意让朝夙放了掌柜,朝那公子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我们本不想动手,实在是为情势所逼,我们只想求个床位,让我这徒弟暂住一晚,不知公子能否行个方便?” “就这点事?”年轻公子受了萧雪澜的礼,觉得对方也不像蛮横之人,看他们也顺眼了点,对着掌柜道,“不过是个床位罢了,你给人家不就好了?至于吵成这样?赶紧给他们腾个出来。” 掌柜不情不愿道:“可是公子,规矩是酉时之后不能留客啊!” 年轻公子一脚踹过去,骂道:“废什么话,什么破规矩,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赶紧给我去安排,再让我听到下面有吵闹之声,影响了我的绫仙子休息,我就把你扔出去喂外面的畜生!”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公子息怒!”原来还气焰嚣张的掌柜挨了一脚,垂头丧气地跑到地铺旁,没好气道,“你们挤挤,再腾个位置出来。” “都这么挤了还要怎么挤?!不能这样做生意吧!” “是啊,我们也花了钱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了!” “少废话,不想挤的就给我出去,我会稀罕你这点钱?!”掌柜叉腰,中气十足地把反对之声给压了回去。 “这位公子。”萧雪澜叫住想回楼上的人,温言道,“不知你口中的‘绫仙子’是哪一位?” 年轻公子回头古怪打量起萧雪澜,语气不善道:“你打听这个干嘛?她是谁和你有关系吗?” 萧雪澜笑了下,道:“若是她名叫‘水云绫’,就和我有关系。” 年轻公子听了,面色骤变,看萧雪澜的眼神也带了防备,萧雪澜心知自己应该是猜对了,水云绫也在这里,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实不相瞒,我等乃是寒岳门下,水云绫是我们的大师姐。” “果真?”年轻公子眼神一亮,原来是师弟,不是情敌,这就好办了,喜道,“原来都是自己人,绫仙子就在楼上,两位稍等,我让人请她下来!” 萧雪澜道:“多谢,在下萧雪澜,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你就是萧雪澜?久仰久仰,在下苍溪门洛渊。”年轻公子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 派去楼上喊人的随从很快下了楼,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玄衣,熟悉的面孔,“萧师兄?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想死了!啊,孟师兄也在,两位师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萧雪澜听这声音,眼皮没忍住跳了一下,眼疾手快推开了想扑上来拥抱他的人,“怀璧,你怎么跟着来了?” 那人自然是钟怀璧,他在楼上听说萧雪澜在楼下,可把他高兴坏了,匆忙套好了衣服就下了楼,连腰带都系的松松垮垮的。 “我是跟着师兄师姐们过来的,不过我们在路上分开了,我这边跟着绫师姐,绫师姐也在楼上,不过,”钟怀璧瞥了一眼洛渊,欲言又止,随后道,“她歇下了,你们明早再见也不迟。” 洛渊十分关切地问道:“这么早就歇下了?绫仙子不会是身体不适吧?要不要紧呐?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钟怀璧忙挡在他身前不让他上楼,不耐烦地朝他白了个眼,似乎很瞧不上人家,“我师姐好着呢,你别一天到晚在她跟前晃,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洛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笑了下,道:“钟师弟真会说笑。” 钟怀璧竖眉道:“谁是你师弟,谁跟你说笑呢?没看见我两位师兄都在这儿了吗?你还不快再准备两间上房给他们休息?没个眼力见儿的。” 钟怀璧对待洛渊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萧雪澜怕洛渊生气,忍不住道:“怀璧,不得无礼。” 谁知洛渊根本不介意,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正好我这儿就剩两间房了,萧公子你们三个人两间房打算怎么住?” “三个人?还有谁?”钟怀璧终于注意到萧雪澜身后还藏着人,好奇道,“萧师兄,他是?” 萧雪澜把明远从身后拉出来,介绍道:“他是我新收的弟子,叫明远。明远,见过你钟师叔。” 钟怀璧大吃一惊,受了明远的礼,又欣喜非常:“哎呀,萧师兄你居然都收起弟子来了,这,我这都当师叔了,嘿嘿。” 洛渊见缝插针恭维道:“恭喜萧公子喜获高徒,也恭喜钟师弟荣升师叔。” 钟怀璧转头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然而,还没等钟怀璧把这个喜事消化完,接下来萧雪澜的话让他惊上加惊,“洛公子,一间房给我这徒儿住,我和孟师弟挤一间就行。” 钟怀璧一下子就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正常来说应该是萧雪澜一个大人带着明远这个孩子挤一间,哪有两个大男人挤一起的道理?睡觉不嫌硌得难受? 再看他这位孟师兄,只不过才一个多月没见,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依旧是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依旧沉默寡言,可气场大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只敢趁人不注意,偷偷看两眼萧雪澜,现在这个,眼神不要太直白,其他人都不在他眼里,满眼看的都是萧雪澜,而且毫不避讳。 钟怀璧对这一个多月来,萧雪澜和“孟疏尘”之间发生的事万分好奇,并且有预感,发展的趋势将会越来越刺激。 第53章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众人上楼,萧雪澜先送明远回他的房间,到了房门口,明远却扯着他的袖子,低着头,支支吾吾不肯进去。 “师父,我不敢一个人睡,我、我有点害怕。” 萧雪澜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温和道:“怕什么?这么大人了还怕一个人睡觉?” 明远抬头,瞟了一眼楼下,刚刚那个长相可怖的独眼龙朝他龇牙咧嘴一笑的样子,在他原本就敏感的心上烙下了不小的阴影,有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在楼下,他怎么敢一个人呆着。 明远有些不好意思说明原由,可还是背靠着墙壁,不肯往里走。 钟怀璧见状,便道:“萧师兄,师侄他刚刚在楼下受了惊吓,孩子嘛,都是怕生的,不如你今晚陪着他睡吧,你和孟师兄两个人住一间也确实有些挤。” 明远听了,略一思忖,连连摇头摆手道:“不,不用的,我不害怕了,我可以自己睡,师父还是陪孟师叔吧。” 盖因他回忆起朝夙可怕的眼神,脖子后面习惯性的一凉,求生欲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忙否定钟怀璧的提议。 可钟怀璧却从明远的话中听出了蹊跷,什么叫“陪孟师叔”?一个大男人,睡觉还需要陪吗? 钟怀璧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笑眯眯搂过明远的肩膀,温情逼供:“明远啊,你告诉师叔,你师父他平时是不是每晚都陪孟师叔睡觉啊?” “是啊。”明远想也不想地承认,在他看来,睡觉就是闭着眼睛睡觉,在明远眼中,他的师父和师叔都是为人正直坦荡的人,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可能往其他方面上去联想。 他认为,也许是师父和师叔两个人晚上要练什么功,又也许是孟师叔虽然看上去凶了点,但其实和他一样怕黑,所以每晚才要师父陪着睡,总之,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萧雪澜就不一样了,他心里有鬼,听明远替他承认,老脸不禁一热,板着脸故作严肃道:“说这些作甚,既然你不怕一个人睡了,就自己进去吧,把门窗关严实,早点休息。” “哦。”明远耷拉着脑袋准备进屋,却被钟怀璧一把拽住不放。 “诶——”钟怀璧将明远重新搂住,喜笑颜开道,“小明远呐,师叔知道你要面子不肯承认,心里其实还是害怕的对不对?没事没事,你师父不疼你,还有师叔呢!今晚跟我睡,顺便再给我讲讲你们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萧雪澜一听就知道钟怀璧打的什么主意,可自己又不好直接发作,否则显得自己心虚,更落实了别人的猜测,只好眼睁睁看着钟怀璧把明远往他房间的方向带,在身后干着急地叮嘱道:“明远,别忘了师父平时怎么教你的,说话得过脑子,明不明白?不知道的事情别乱说!” 明远很是莫名,师父他什么时候教过自己这个?自己什么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了? 明远想回头问萧雪澜,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被钟怀璧紧紧拽着回不了头,听他在自己耳边道:“别听你师父的,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快走快走,别影响你师父和你孟师叔两人休息。” 萧雪澜看着明远被钟怀璧拉进了房间,钟怀璧关门的时候,还挑眉朝萧雪澜既得意又暧昧地笑了一下,萧雪澜只感觉更加心虚,转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进了他和朝夙的那间屋子,朝夙已经沐浴好了,仅仅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半躺在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册子,萧雪澜略略扫了一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不过没细想,脱了外衣,进了屏风后面准备沐浴。 萧雪澜褪尽衣衫,整个身子没入到浴桶之中,刚闭上眼没一会儿功夫,感觉朝夙绕过屏风,靠近自己蹲在了浴桶边缘,一手抚上萧雪澜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背上缓缓按压了起来。 对方难得这么主动提供服务,萧雪澜自然不会拒绝,趴在浴桶边上,享受着朝夙的服侍。 朝夙每一下都是顺着脊椎按摩,按得萧雪澜感觉很舒服,情不自禁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趴的姿势也摇摇欲坠,好像趴在浴桶边缘的身体随时会滑下来一样,口中也不时发出几声轻轻的喟叹,让朝夙明白他很满意。 直到朝夙手越伸越长,越伸越下,隐隐都快按到尾椎部分时,萧雪澜才警觉地在水中坐正了身体,躲开了朝夙不安分的手。 “做什么呢?按就好好按,耍流氓的话,就给我出去。”萧雪澜掬了一捧水泼向朝夙当做反击,抿唇斜眼看他,眼角眉梢因为热水的蒸腾,染上一抹绯红,看上去有万种风情。 朝夙被泼了一脸水,额前和鬓边的墨发打湿了往下滴着水珠儿,模样很是风流不羁,那一双浅若琉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萧雪澜,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萧雪澜都吃不准他是恼了还是在和自己深情对望。 萧雪澜觉得没趣,翻身准备出浴桶,就在这时,朝夙飞快捉住了萧雪澜干了坏事往回缩的手,把人从浴桶中拉向自己,捧着萧雪澜的脸,闭眼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津唾互换,长长一吻毕,两人喘息着分开了嘴唇,萧雪澜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因为朝夙刚刚吮得格外用力,所以有些肿胀发麻,不禁埋怨道:“你属狗的啊,亲就亲,那么用力干什么?皮都给你咬破了……” “哪里?给我看看。”朝夙揽着他的后脑,不让他动,目光流连在对方被自己亲得颜色艳红,润泽饱满的唇上,果然发现唇上有两处红肿,指腹沿着唇线抚摸了一遍,眸色渐渐深沉,重新低下头覆了上去。 这次朝夙的亲吻就比刚刚温柔多了,好像带了点怜惜之意,先啄吻了两下刚刚被自己吮吸得格外狠的地方,舌尖探进去的时候,也会顺着萧雪澜的节奏来,配合他的动作。 萧雪澜好像更喜欢这种轻风细雨似的吻,两人互相抱着亲吻了很长一会儿,自从上次梁府的事情过后,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这样温存。 细密温柔的亲吻仿佛会令人上瘾,最后还是因为朝夙感觉浴桶里的水凉了,才依依不舍地把舌尖从萧雪澜的口中退了出来,舔了舔他饱满嫣红的唇珠止渴,两人对视的双眸俱是亮晶晶的,都令对方忍不住心旌荡漾。 朝夙拿过一旁的干浴巾,递给萧雪澜,眉目含春,嗓音沙哑,道:“水凉了,擦干起来吧。” 萧雪澜懒洋洋地接过,责怪道:“还不都怪你,我泡得好好的,非要过来打扰,水都凉了,这个澡洗得一点都不舒服。” 朝夙站起来出了屏风,走到外面不打扰萧雪澜出浴,唇角噙着一丝笑意,道:“你出来,我自然有令你舒服的办法。” 萧雪澜听出了朝夙话中的调侃之意,隔着屏风,对朝夙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句“臭流氓”,然后忍不住在心里唉声叹气: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经历这种非人的折磨,天天做,夜夜做!就是种马文男主,也有女一女二女三女四不在线放假休息的时候吧?!真是惨无人道至斯! 萧雪澜擦干了身上的水,胡乱套了件睡袍出了屏风,爽快躺到榻上,身体成大字型打开。 “来吧,赶紧做,我今晚没什么心情,速战速决,做完我还有别的事呢。”萧雪澜很自觉地闭上眼,但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钟怀璧那张笑得贼兮兮仿佛看穿一切的脸。 钟怀璧他一定是猜到自己和“孟疏尘”的事了,所以故意把明远喊去他房间睡,目的就是想从明远这傻孩子口中挖掘他们的奸情。要是被他知道了,就凭他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一定会传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他萧雪澜在寒岳,还有什么脸待下去?! 不行,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朝夙这边自动忽略了萧雪澜那些不耐烦的话,他今晚有心给萧雪澜露一手,以重振夫纲,刚刚准备覆身上去,却没想到萧雪澜会突然睁眼推开自己,他冷不防被萧雪澜推得向后仰,后脑更是“梆”地一声撞到了床柱上。 而罪魁祸首丝毫不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抱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完全没理会懵了的朝夙,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跑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朝夙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揉了揉自己撞得生疼的后脑,皱眉道:“怎么了?穿衣服做什么?” 萧雪澜动作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跑出去,头也不回地道:“那个,我担心明远一个人睡的不踏实,我去瞧瞧他。要么你先睡,等我回来再继续。” 萧雪澜也不想想,朝夙听了这话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当下脸就沉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双拳紧握,硬是忍下了这口窝囊气。 人都躺床上了,居然因为担心那小子就这么跑出去了,这不明显是说,在萧雪澜心里,他更看重明远一些?! 现在是两人办事之前,萧雪澜抛下自己去关心明远,那以后会不会在两人办事过程中,只要他想到明远,担心明远,到时候也会二话不说,推了自己就去找他那宝贝徒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朝夙恨不能立即过去把那碍事的小子扔到客栈外边,随便他进了那个妖魔鬼怪的肚子,一了百了,省得多个人分走萧雪澜的心。 他黑着脸坐在榻上,不知不觉中一把扯下了床上的纱帐,缓慢地将纱帐在自己手里搓成长布条,打算等萧雪澜回来,用这个把他绑在床上,看他还敢不敢出去乱晃。 可萧雪澜却迟迟不见回来,令朝夙心头的怒火和醋意更加旺盛。 萧雪澜那儿,他悄悄摸到了钟怀璧的房间外,房间里烛光摇曳,两人尚未安寝,还在窸窸窣窣聊着天。 萧雪澜屏息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钟怀璧问明远:“师侄啊,你师父和孟师叔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睡一起的啊?” 老实孩子并没有察觉到这个“睡”字暗藏玄机,直接道:“我记得在我们客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住一间房了。” “那就是很久了。那他们俩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行举止?” “师叔,我不明白,什么算是‘特别的言行举止’?” “就是比如说,两个人的眼神交流比较频繁,有些看上去比较亲密的互动,又或者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声响之类的……” “咳……”萧雪澜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里面的人,别越说越过分。 “谁在外头?”钟怀璧听到咳嗽声,立即警觉问道。 “是我。我来看看明远睡了没。”萧雪澜一本正经地撇清了自己听墙角的嫌疑。 “师父,我还没睡呢,您要进来吗?” 萧雪澜现在哪里还有脸去见里面的人,忙道:“不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你早点睡,不许再闲聊了。” “是,师父,我这就睡。师父晚安。” 钟怀璧当然知道萧雪澜是来干嘛的,于是也学着明远的口气不嫌肉麻地说了一句:“师兄晚安——” 萧雪澜一阵恶寒,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间,萧雪澜进门就看见朝夙安静地坐在床上,只是床上挂的纱帐都掉了下来,落在朝夙脚边,有一角还被朝夙攥在手里,几乎被拧成了麻绳状。 萧雪澜指着床,惊讶问道:“这帐子是怎么回事?” 朝夙抬眸看他,表情阴郁,语气倒是波澜不惊,听不出异常:“没什么,应该是没挂好,自己掉下来了。” “既然是自己掉下来的,那就把它撤了吧,反正都到深秋了,也没什么蚊虫。”萧雪澜闻言只是挑了下眉,没有怀疑朝夙话中的真假,解了外衫,准备安寝。 “明远那边有事吗?怎么才回来?”朝夙语气幽幽,在萧雪澜背后眼神晦暗地盯着自己今晚的猎物。 “呃,没事,他刚刚在下面受了点惊吓,我哄他睡觉呢。”萧雪澜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听墙角这么丢人的事告诉朝夙,只能让自己的徒弟背锅了。 朝夙听说萧雪澜出去这么久一直是在哄明远睡觉,更是酸的不行,又将手里的“麻绳”给拧紧了两圈,心里的恶意蠢蠢欲动。 “那他睡着了吗?” 萧雪澜没有听出朝夙语气中蕴含的危险,倒是认为他这句话提醒了自己。 是啊,也不知自己走了之后,明远有没有真的听自己的话乖乖睡觉,就钟怀璧那磨人的功夫,明远哪里磨得过他,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指不定都让他从明远嘴里掏了个干净。 不行,非得再去蹲一次,确认他们睡下了,他才放心。 萧雪澜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又重新穿了回去,低头稍微收拾了一下,对朝夙道:“我不放心,再去看一眼他睡没睡,马上就回来。” 说完,转身就想开门出去,可门开到一半,却从他身后冒出来一只手用力将门“砰”地关上了。 萧雪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头莫名其妙看着突然从床边移到他身后的朝夙,蹙眉问:“怎么了?你发什么疯?” 朝夙嘴角噙着冷笑,语气不善道:“我是疯了,你信不信你今晚再迈出这个房门一步,我就去杀了那个小崽子?” “……”萧雪澜总算听出来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搞错,这人不会是在吃一个孩子的醋吧?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好好好,我不去了,你冷静一点行吗?” 朝夙当然很冷静,冷静地将萧雪澜的手扣在身后,然后冷静地在他手腕上缠上刚刚拧好的绳子,冷静地打了个死结,冷静地将萧雪澜推向床。 萧雪澜任由他摆布,等他系好了,还扭了扭手腕,开玩笑道:“你该不会以为就凭这种布条就能捆住我吧?” 朝夙淡淡道:“你尽可以解开,左不过就是换条捆仙绳再捆上罢了。” 捆仙绳……萧雪澜心肝颤了一下,这人该不是认真的吧?捆绑游戏这么刺激? 萧雪澜侧躺在床上不敢乱动了,踢了踢他脚边这时候还有闲心看书的朝夙,小心翼翼道:“你看什么呢?我手腕有些疼,咱不玩这些行不行?” 朝夙眯着眼瞟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的册子给他看,沉着嗓子问:“试试这个怎么样?” 萧雪澜定睛一看,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看这册子有点眼熟,这不是就那个合欢宗的双修秘籍吗? 朝夙翻给他看的那一页,画着两个赤条条的小人,一个人屁股抬起跪伏着,一个人在他身后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当然不怎么样!”这么屈辱的动作,萧雪澜当然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朝夙按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随后朝夙将人提起来,摆弄成反向跪在他身前的姿势,就像画上的人一样,萧雪澜不配合地朝前爬去,找理由让朝夙停下:“等等,等一等!你先帮我解开,我衣服还没脱呢!” 朝夙俯身搂住身前人的腰,滚烫的体温从薄薄的布片上传过去,烫得萧雪澜腿根发软,他温柔地含住了萧雪澜的耳垂,慢条斯理地在上面吮吸研磨,耳语道:“衣服不碍事,裤子能脱就行……” 萧雪澜被撩得头脑发昏,明明内心的羞耻尖叫着提醒他不该这样,可身体却好像中了什么迷药一般不听自己的使唤,这一整晚,他都像一个傀儡般,被朝夙摆弄成各种姿势,在欲海中起起伏伏…… 第54章 折腾了大半夜,萧雪澜第二日起床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感觉身上有哪里有酸疼的感觉,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一扫之前因为九转合欢散的缘故,引起精血不足的疲累之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修大法好?! 萧雪澜顿时觉得,修道之路千万条,修炼之法千变万化,凡人难窥其万分之一。 到了辰时,一行人陆续从楼上下来到大厅集合,昨晚睡在大堂里的那些人,早在卯时之前就离开这里出发前往东海了,所以昨晚拥挤不堪的客栈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了萧雪澜这队人还未离开。 水云绫一袭白色长裙身姿孤傲立在门口,脚边趴着一只雪团儿似的狐狸大小的幼虎,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 昨晚萧雪澜到的时候,不知是何原因水云绫并没有下楼相见,所以现在见到,萧雪澜便先过去和他的这位大师姐打招呼。 “见过绫师姐,师姐安好。”萧雪澜拉着朝夙一起过去行礼,朝夙跟在他后面问了声好。 水云绫神色倦倦的,似乎没什么兴致,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道:“萧师弟安好、孟师弟安好。” 萧雪澜问:“怎么不见其他同门?就只有师姐和怀璧两人在这儿?” 水云绫闻言,眉宇间忧愁更浓,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出发吧,等进了秘境说不定能遇到其他同门。” 萧雪澜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看水云绫的样子,似乎不想解释,便不再多问,点头道:“好,全听师姐的。” “绫仙子是要走了吗?等我一起啊,我马上过来!”洛渊正和随从交代事情,余光看见水云绫跨出店门,忙挥手打招呼。 可水云绫听见了他的声音,更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似乎也不愿意搭理他。 “你嚎什么嚎什么呢!”钟怀璧拉着明远从楼上下来,将明远往前一推,瞪眼对洛渊道,“我师侄留下,你多派几个修为高的保护着,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唯你是问,听见没?” “听见听见,你师侄就是我师侄,我这就安排,钟师弟你放心吧!”洛渊笑容满面,丝毫不介意钟怀璧的态度。 “你说,这位洛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怀璧手里?洛家在仙门中也是有头有脸的望族,怀璧对洛家少主这种态度,人家都不翻脸,也太奇怪了些。”萧雪澜百思不得其解,摸着下巴小声问身旁的朝夙。 朝夙一向不关心别人的事,听萧雪澜问他,略一思忖,道:“兴许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而是人家看在别人的面上不与他计较。” 萧雪澜本来也没指望朝夙能说出所以然,诧异地看他一眼,想了之后却深以为然,洛渊似乎对水云绫十分关心,所以能容忍下钟怀璧的无礼,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师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明远走过来,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对萧雪澜的不舍和依恋。 萧雪澜笑着想伸手摸明远的头,伸到一半被某位仁兄截胡拉下攥在手里,萧雪澜咳了一下,尴尬地对徒弟道:“那个,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们晚上就会回来。外面很危险,千万不能乱跑,有时间就将为师教你的练气方法多练几遍,知道没?” “嗯。”明远用力点了两下头,“徒儿明白。师父一路上要保重。” 徒弟这么贴心,萧雪澜很是欣慰,转头怒视一眼身旁连十几岁孩子的醋都要吃的某个人,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出了客栈,朝夙无所谓地勾了下嘴角,亦步亦趋跟在萧雪澜身后。 随后,钟怀璧和洛渊带着其他人也追了上来,这里离东海只有数里的距离,他们打算先步行到海边,再乘坐飞行法器飞进东海。 一路上,能够看到不少修士都在往东海赶,估摸人数就算没有万人,也有好几千,都是想去弱墟秘境中去寻宝的。 可虽说凡事讲究缘法,但越是稀有的宝物越是难得,最后能落入谁人手中,就不仅仅是看运气了,还得看实力。 在这群人当中,萧雪澜发现了梁家队伍的身影,他们这一行约有百十来人,排场很大,来的个个都是梁家的精英,准备充分,对这次弱墟之旅志在必得。他们中有人发现了萧雪澜,咬牙切齿地想冲上来替梁易风报仇,却被梁振凡喝止住。 萧雪澜面色不改,毫无惧意,心中却冷笑,老匹夫真沉得住气,也够无情,报亲儿子的血仇都比不上弱墟秘境中的宝贝重要。 仇家不过来找麻烦,萧雪澜自然也不屑理会他们,头转向身侧的钟怀璧,悄声问道:“绫师姐和这洛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都看出来了?”钟怀璧本也没打算瞒着萧雪澜,水云绫远远走在前面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所以他回身看了一眼洛渊,确认了一下洛渊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才回头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啊,绫师姐的生父不是上清天妙法道君吗?道君他老人家半个月前给绫师姐定了一门亲事,对方就是这苍溪门洛家,也就是洛渊这小子。可绫师姐之前不是有过一个夫君吗?虽说人死了,可旧情还在啊,绫师姐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嫁给洛渊的。可谁知道,这洛渊见了绫师姐之后,被师姐的美貌吸引,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加之道君又以绫师姐先夫的性命要挟,所以绫师姐也只能任由他跟着,唉,真是烦心得很。” 萧雪澜奇道:“既然是先夫,人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又怎么拿他的性命要挟?” 钟怀璧道:“那人的魂魄不就在与绫师姐形影不离的那只白虎身体里吗?道君是以要让那人魂飞魄散来威胁绫师姐的。” “怪不得。”萧雪澜听完有些感慨,又是一对因为仙凡有别难成眷属的有情人。 “对了,我兄长怎么没和你一道来?他前些日子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兰陵吗?” 萧雪澜道:“钟珏他说燕子楼有要事需要他坐镇,他走不开,所以这次没过来,你想他了?” 钟怀璧猛摇头,否认道:“才没有。随口问问罢了,兄长要是来了,一定会管东管西,唠叨这唠叨那,这次进东海,我还准备大展身手,多寻几件宝贝,回去以后让他看看我的本事呢!省得以后他总说我只会给他闯祸……” 两人谈笑间,众人已经到了东海。此刻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海风习习,海面上波光粼粼翻涌着不大不小的浪花,倒是适合出海的好时机。 东海浩瀚,一眼望不到边,逆着光,只看到远处一条绵延千里的海平线,根本看不到中心在哪里,更遑论是矗立在东海中心的弱墟秘境。 各路修士都已祭起飞行法器,往东海中心飞去,飞行法器速度很快,那些人没一会儿就成为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众人在岸上还算相安无事,等到了海中心,那里才是危机四伏,天宽地阔,一个人如果发生点什么意外坠入海里,顷刻就会被茫茫海水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去弱墟秘境,所有人都必须千万小心,紧跟队伍,防止被人暗害,就算是发现同伴消失,也不得停下,直到抵达弱墟秘境才算安全。大家都听明白没?” 水云绫话说完,脚边的白虎迎风见长,化为成年猛虎大小,她坐上虎背,白虎一声吟啸,抬起前肢,乘风而起,其他人解剑的解剑,祭法器的祭法器,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 “看什么呢?”钟怀璧的飞行法器是他自己炼制的一只机关铜隼,他盘坐上面双手抱胸,看着旁边御剑的洛渊,损道,“再看人家也和你没关系,人家一人一虎,神仙美眷,你说你硬要插上一脚干什么?” 洛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钟师弟哪里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绫仙子风姿卓然,我倾慕于她,追求真爱又不是什么错吧?” 钟怀璧被洛渊肉麻兮兮的“真爱宣言”搞得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冷笑,等你见识到我大师姐的手段,我不信你还有胆子说这样的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去追求你的真爱吧!” 所有人陆续往东海深处飞去,就剩了萧雪澜和朝夙,他俩负责给队伍断后,故而最晚走。 钟怀璧飞在半空,等萧雪澜和朝夙一起离开,见朝夙两手空空,不禁好奇问道:“孟师兄,你怎么走啊?怎么不见你拿法器出来?” 朝夙不答,倒是萧雪澜替他答道:“他和我共乘,你不必等我们,先走吧。” 说完,他抛出霜寒变大,站上去之后,朝夙也上了剑,稳稳站在萧雪澜身后。 钟怀璧眉毛上扬,双眼瞪大看着剑上两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共乘一剑秀恩爱,要说这两人没猫腻,打死他,不对,打死洛渊他都不信! “看什么呢?还不走?”萧雪澜脸上稍微闪过不自然,冷着脸朝一脸探究表情的钟怀璧呵斥道。 钟怀璧只得忍住了好奇心,催动铜隼起飞,飞高了还不忘悄悄回头打量一眼飞在他身后的二人,朝夙也发现了钟怀璧在偷看他们,故意冲他微微一笑,随后伸手搂住了萧雪澜的腰,从钟怀璧的角度看过去,那两人上身贴紧,密不可分,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钟怀璧忙把头转回去,拍着自己的胸口,冷静了一下,暗想,才一个多月不见,这两人的发展也忒迅速了吧?世道多变,江湖险恶,自己的承受能力还得多加锻炼啊! 在海面上飞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萧雪澜他们终于看见了弱墟秘境的影子,这是一座漂浮在无垠大海中的孤城,没有根基,没有希望的一座空城。 城中都是被海水腐蚀过的痕迹,曾经金碧辉煌的王宫已经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仍屹立不倒的城墙上爬满了深褐色的海草,城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依稀还能辨出哪里曾经是热闹的街道和广场,郊外原本肥沃的土壤被海水浸泡了千百年,变成了盐碱地,寸草不生。 这里曾是古黎国的王都,千年多年前被呼啸的海水吞没,如今再从海底浮起,变得毫无生机,满目疮痍,处处透露着一股凄凉感。 城中四处已经有不少修士组队进进出出,而王都的皇城,被几大世家的人占据住,一般散修的实力不足以对抗世家,所以目标转向了城中的一些道观和寺庙。 世家还端着修仙之人的架子,在皇城中有条不紊地搜寻宝物,而那些野惯了的散修则无所顾忌地在城中肆意破坏,但凡觉得能藏宝物的地方,都被他们扫荡了个遍,还真被他们翻出来不少古董古钱,却没有找到传说中那些曾在古黎国修行的大能用过的法器。 萧雪澜一行人在皇城附近落下,这一路上,他没少看见有修士被人暗算掉入深海,葬身鱼腹,所以先把众人集结起来,清点了人数,确认没少人之后,才道:“洛公子你们有六个人,我们有四个,一起行动的话目标太过庞大,也不方便,不如分成几队,分开进行寻宝,若是遇到危险,以烟花示警,其他人看到烟花立即赶到相助如何?” 洛渊点头道:“我没有意见,但是只有一条,我要和绫仙子在一队!” “嗨呀,你这人,还能不能有点眼力见?”钟怀璧撸袖子,对着洛渊嘲讽道,“谁要和你一队了,你少在我们面前晃眼知道吗?你,带着你的人一队,我们四个人一队,少过来自找没趣。” 洛渊为难地看向水云绫,道:“绫仙子,这次出来,令尊将你托付给我,我自当尽心尽力护你左右,长辈之命不可违,你看这……” “别说了。”水云绫摸了摸白虎的脑袋,淡淡出声,“你想跟着就跟着,不必和我说这些。” 洛渊听水云绫不反对,脸上露出喜色,可还没等他高兴完,水云绫又道:“一共十个人,就分两队吧,钟师弟和我一队,你再分三个人给萧师弟他们。” 洛渊刚扬起的嘴角立马垮了下去,钟怀璧一听,也乐了,得意地冲洛渊挑了下眉,表情似乎在说,有我在,你别高兴的太早。 水云绫道:“萧师弟,这样可行?” 萧雪澜颔首道:“这样很好,我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那就现在行动,日落时分还在此处集合。” 水云绫带着人往东边皇城去,萧雪澜便打算往西,还没来得及和朝夙说,朝夙便先低头和他小声说道:“去北边。” 萧雪澜不解:“为什么?” 朝夙道:“你不是来找钥匙的?找钥匙那就跟我走,我能感应到另一把的位置。” 萧雪澜这才想起来,第一把钥匙现在还在朝夙身上,或许是灵钥之间互有感应,便依朝夙之言带队往北,一路上还不忘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话:“你把钥匙藏哪里了?你想拿它做什么用?这种事没必要瞒我吧?咱俩都这么熟了,你就告诉我呗。” 可任由萧雪澜怎么磨嘴皮子,朝夙就是缄口不言,萧雪澜没辙,只好放弃了诱供。 往北走了一段,五人的队伍走出了城,再往前走就是城郊,一片荒山野岭,由于海水的腐蚀,曾经青翠的山岭都变成了灰秃秃的岩石,萧雪澜举目远眺,出了城,除了他们,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你到底想带我们去哪儿?”朝夙还在往前走,萧雪澜只好追上去问,身后还有三个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洛家的修士,总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地跟着吧。 朝夙忽然驻足,迅速低头道:“御剑,甩了他们。” “嗯?”萧雪澜愣了一下,可朝夙却从他腰上径直接下来霜寒,御剑诀他会,也能召唤得了霜寒,萧雪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上了飞剑,两人御着霜寒快速地往北边的山岭飞去,原地徒留下三个一脸懵比的洛家修士。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甩开那些人?你到底想去那儿?你不和我说清楚,我就不去了!”萧雪澜站在飞剑上,颇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掐着朝夙的手臂恶狠狠地威胁道。 朝夙双目望着前方,边打量前方的地形边解释道:“自古帝王最怕的就是一个“死”字,生前无上的权力和财富,死后都不可带走,所以从古至今,人间帝王都渴求长生,古黎国的君王也不例外。长生不可求,却可盼重生,君王们生前造皇陵,再将自己毕生所得的珍宝都带进陵墓陪伴他们长眠,期待再次醒来,能够凭借这些财富重新君临天下。进来的人都以为宝物在皇城之中,殊不知,皇陵才是真正的藏宝窟。” 萧雪澜听懂了,也茫然了,喃喃道:“所以,你这是要带我去——盗墓?” 第55章 可惜等两人找到皇陵所在位置时,却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这座陵墓是古黎国最后一任君王的陵墓,坐北朝南,与气势恢宏的王都遥遥相望,位于山脉正中一段地势低洼处,一半位于地面以上,开山凿空,像是仙人洞府,另一半藏于地下,用了二十年时间在地下建造出一片规模可观的宫殿,死后也延续帝王之梦。 皇陵外有石刻、石碑、祭坛等显眼的建筑,上面那一片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皇陵下才是别有洞天。 山脉横断位置有一个突兀的洞口,萧雪澜他们飞过去察看,发现洞口外面地上的碎石泥土,颜色都很新,石壁上有很多法器、刀斧留下的痕迹,一定是刚被人凿开不久,而那些人应该都从这个洞口进入到了皇陵里面。 对方会是什么人,竟然也知晓皇陵中的秘密,而且抢在了他们前面? 萧雪澜疑惑的眼神对上朝夙,犹豫道:“里面情况不明,我们进还是不进?” 朝夙面色严峻,回答得却没有迟疑,道:“进,没有其他选择。” “对方人应该不少,到时候遇上,少不得以寡敌众,我觉得有些冒险。”萧雪澜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还得谨慎行事,“不如去喊绫师姐过来帮忙?” 朝夙看着他,淡淡一笑,戏谑地问:“你怕了?” 萧雪澜佯怒:“当然不是。” 朝夙牵过他的手,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垂眸看两人交握的手,想让萧雪澜放心,“相信我,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走吧,他们这会儿应该没那么快找到主墓。” 萧雪澜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反对,两人不是第一次一起涉险,上次在孟家祖祠下的地宫中,也是多亏了朝夙打开了石棺,他们才能化险为夷,所以这一次他也选择相信他。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料到朝夙会出现,但他出现以后,萧雪澜发现,两人的关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朝夙多多少少因为自己改变了一点。 两人从洞口垂直进入到了皇陵上方,底下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连接着各间大大小小的宫室,这些宫室里放置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陪葬品,而甬道的墙壁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壁画。 朝夙从储物囊中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虽然没有钟珏那颗南瓜大小的夸张,但发散出来的光辉也足够照亮狭窄的空间。0.2.2.3 墙上的壁画,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在黑暗里看起来各位渗人。 “这墙上画的,好像是陵墓主人一生的功绩。”萧雪澜边走边看,和朝夙探讨其壁画上的内容,他曾经也看过几本风靡一时的盗墓小说,想盗一个人的墓,首先得明白对方是什么人,尤其是王侯将相的墓,陵墓的建造结构往往和人物生平有密切的联系,玄妙得很。 朝夙也看的很仔细,一幅一幅看过去,总结道:“这幅是说君王为民祈雨,天降甘霖,这幅是君王出征大获全胜图,还有这幅,君王在王宫设宴,来的客人好像都是修道之人。” 萧雪澜接着往后道:“这幅好像是有个修士给君王进献丹药,君王吃了之后,羽化登仙……奇怪,既然都飞升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建造陵墓?岂不是多此一举?” “羽化登仙只是凡人的梦想,也许是君王驾崩隐晦的说法,飞升成仙只是死后的寄望罢了。接下来还有,海边有两人交战,战况激烈,引发海啸,淹没了王城……”朝夙停下不再往前走,将手里的夜明珠靠近这幅壁画,仔细看了一遍,忽而又倒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其他的壁画。 “是不是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萧雪澜跟在朝夙身后问。 “你来看这最后一幅壁画,雕刻手法是不是和其余的不一样?”朝夙在两幅壁画之间来回看了数下,最终确认道。 萧雪澜凑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如朝夙所说的一般,“不仅如此,最后一幅颜色也比前面的更深一点,不像是千年以前的东西……那就是有其他人画了这幅壁画,混在里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朝夙沉吟道:“墓的主人是古黎国最后一任君王,前面记载的都是这位君王的生平和功绩,而这一幅壁画,似乎是交代了古黎国王城为什么会被海水淹没的原因,那么这两个交战的人又是谁?” 朝夙当然不是在问萧雪澜,只是说出了疑问,说完之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与深思之中。 从壁画上发现的蹊跷,让两人觉得,皇陵之中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玄机皇陵,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他们去挖掘。 继不继续往前走,萧雪澜有些犹豫,打架他不怕,可盗墓他是个外行,帝王的墓机关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折在这里。 萧雪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两个人是谁还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刻下这幅壁画的人应该是了解当年古黎国灭国的原因的,他很可能是想趁这次弱墟秘境浮上海面,策划什么阴谋,针对的目标尚不确定,但再往里面走,一定会有危险。” 朝夙双眸中俱是固执,沉着道:“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闯。” 萧雪澜拧眉不解:“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心急?”顿了顿,又道,“你想要那钥匙做什么用?你不要走歧路,玉匣保管在寒岳掌门真人处,就算你取得全部四把钥匙也是没用的。” “不要多想,我找钥匙自然是为了帮你。”朝夙浅色的双眸在夜明珠的光辉照耀下,闪烁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萧雪澜又不是三岁孩童,没那么好骗,故意伸手道:“好,既然说是帮我,那你先把那把钥匙教出来,你一直藏着不给我是怎么说?” “我家的东西为什么要交出去?”朝夙没有交出钥匙,反而是将自己的手交到萧雪澜手里,反握住一拉,把萧雪澜拉向自己怀里,贴近了他的耳朵,道,“又或者你求我,我就把它送给你。” 萧雪澜的耳朵因为朝夙说话的气息喷在上面,痒得不行,听他这么不正经的话语,忽然想起了自己好像也跟孟疏尘说过类似的话,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他可不像孟疏尘那样没有骨气,很干脆地推开朝夙,傲然道:“想我求你,你做梦。” “那好,不是我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朝夙挑了下眉,松开了手,似乎感到很遗憾。 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可萧雪澜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嗤之以鼻,小声抱怨了句:“心机男。” “你说什么?”朝夙危险地眯了下眼睛。 萧雪澜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催促道:“没什么,赶紧走吧,再不走,里面的宝贝都要被前一批进来的摸金校尉给搬空了!” 朝夙跟在身后,追问道:“‘摸金校尉’是什么?” “‘摸金校尉’啊就是……”萧雪澜解释到一半忽然噤声,脚步也随之停下,伸手挡住朝夙往前,侧耳探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朝夙屏息凝神,也听到了一点非常微弱的声响,点点头,轻声道:“我也听到了。” 萧雪澜本想放出神识去探查情况,可担心如果碰到境界比他高的对手,反而会打草惊蛇,在确认对方实力之前,贸然行动并不是明智之举。 两人在原地又听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之处,竟然是在他们脚下。 萧雪澜皱着眉头指了指地面,朝夙立即会过意,两人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走,打算先去找进入地下皇陵的方法。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的确有人在他们之前进入到了皇陵里面,而且仍在这里,除此以外,对方的来历不可知,对方来的人的数目和实力也不可知,同时,皇陵中或许还藏着更多不可知的危险。 萧雪澜和朝夙从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就身处于一个不可知的旅途,两人能够做的,只有依靠、信赖对方,共同进退。 两人在甬道中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终于在尽头的一间放满兵器的宫室中找到了进入地下皇陵的方法。 宫室的一面墙壁设有机关,向旁边移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入口处听动静似乎没有人把守,萧雪澜先放出霜寒向下探路,确认下面无人后,两人沿着阶梯往下进入到了皇陵的底层。 “这皇陵修建了有千年了,整个王都都沉到了海底,而这里却仍完好无损,当初建造的时候,密封性做的相当不错。我应该带根蜡烛进来的,不然万一下面的含氧量不够,我们全都得死在里面。”萧雪澜将自己曾经在盗墓小说种看到的知识现学现用,只是忘了,上面被炸了那么大一个洞口,空气早就流通进来了。 朝夙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打算追问,越往下走心里就越不安,“不对劲,进来的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可皇陵建成已有千年,究竟是何人才会对这里的构造了如指掌?” 萧雪澜猜测道:“建造陵墓的工匠?设计陵墓的人?或者其他参与过这件事的人?不对,他们都死了一千年了……那会不会是这些人的后人?” “不排除这些可能,但我觉得,说不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朝夙表情肃然,在黑暗的地下陵墓中,看起来有些沉重,萧雪澜看他这么严肃,神经忍不住紧绷起来,催促道,“哪种可能?你倒是往下说啊,卖什么关子?” 朝夙语气幽幽道:“陵墓主人,他回来了。” 这八个字让萧雪澜听得不禁手心冒汗,汗毛竖起。 陵墓主人,那不就是千年大粽子?! 开什么玩笑?千年的粽子至少得是飞僵级别了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杀佛吞神都不在话下,可是极难对付的妖物! 第一次盗墓就碰到千年大粽子,他真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了!黑驴蹄子黑狗血,镇尸符解尸符驱邪符这些他统统没带,如果真的遇上,只能祈盼祖师爷保佑了! 萧雪澜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惴惴不安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陵墓主人回来了,带着人回来挖自己的墓?” 朝夙当然是故意吓他的,看到萧雪澜额上有冷汗流下来,张大的桃花眼中涌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惊疑,“扑哧”一下,没忍住漏出了一声笑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萧雪澜握紧了霜寒,正紧张地注意着四周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危险,听见身旁朝夙似乎在笑,更是怒上心头,不过一瞬,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一拳捶向他,怒道,“好哇,你竟然敢捉弄我!” 萧雪澜那一拳是动了真怒,所以没掌握好力道,朝夙没有防备被打得向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咳了两下,萧雪澜有些后悔自己太用劲了,可又拉不下脸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小声埋怨了句:“该!让你下次再敢骗我。” 朝夙顺了两口气,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咳了两下还要继续挑衅,似笑非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害怕的样子,最好怕得躲到我怀里……” 萧雪澜耳根一热,心想,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人,他不会是变态吧?忙恶声恶气掩饰自己的心虚,“赶紧走,再和我开这种玩笑,我就翻脸了。” 萧雪澜转过身的一刹那,没看见朝夙因为胸口疼痛皱起的眉心,不过是稍纵即逝。 经历千年,地宫的地面上积聚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萧雪澜和朝夙二人沿着地上那些脚印跟踪起先进来的那批人,从脚印看,对方约有二三十人,脚步轻盈,脚印深浅相近,修为应当都不低,起码是筑基后期接近圆满的境界。 如果遇上,对方是敌人的话,交起手来,他们以寡敌众,绝对没有胜算。 所以再往前走,朝夙收起了照明的夜明珠以免被人发现,两人在黑暗中移动完全是凭神识避开路障。 走到了一处宽阔地带,位置似乎是皇陵主墓室附近,终于被萧雪澜和朝夙两人发现了那批先进来的修士踪影,他们都站在主墓室外的小广场上,人数没有估错,的确是三十人左右。 而令萧雪澜万万想不到的是,冤家路窄,好巧不巧碰上的这群人竟然又是梁振凡那一群人! 萧雪澜和朝夙隐蔽在不远处的窄道中,藏于阴影中,敛起周身气息,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奇怪的是,除了梁家修士以外,人群中还有一名带着孩子的妇人。 那妇人相貌甚美,身姿高挑,且看上去十分年轻,但气质是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静坚毅。她带来的孩子身形上看约有八九岁,面容肖似她,只是面色苍白,身体羸弱,似有不足之症,不知两人的关系是姐弟还是母子。 “白夫人,多谢你带我们进入这里,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只要你帮我们打开主墓的门,我就将洗髓瓶交给你,决不食言。”梁振凡对那妇人温和道。 “梁家主,当初进来之前我们有言在先,你帮我拿洗髓瓶,地宫中的其他珍宝,你们尽可以拿走。但主墓里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以碰,你现在想反悔不成!你们已经取走了这么多宝物,还不满足?我劝你们不要太贪心的好。”白夫人冷冷道。 梁振凡慢慢道:“白夫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最需要的东西在我手上,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白夫人不甘心道:“卑鄙!无耻!早知你是这样虚伪不守信用的小人,我当初就不该与你合作!你把洗髓瓶给我!” 梁振凡终于摘掉了伪善的面具,露出阴险的真面目,他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咒语,令白夫人疼痛难忍,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身旁的孩子忙蹲下搀扶她,语带哭腔:“娘亲!娘你怎么了?” 梁振凡冷笑道:“白夫人,你中了在下的锁龙钉,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配合一点,把最后一扇门打开,我就放了你们母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顾惜令公子的性命吧?他这情况,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坏人!别想欺负我娘!娘,咱们走,不要听他们的威胁!”孩子站起来,以自己弱小的身躯拦在白夫人前面,想保护自己的娘亲。 “玉儿,你让开。”白夫人忍着锁龙钉带来的疼痛,将孩子搂到一旁,站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梁家主,我实话跟你说,不是我不想打开主墓,而是我曾立誓,要永生永世守护这里面的人,否则神形俱灭!宝物你们拿的已经足够多了,请不要打扰了我主人的安息。我真的非常需要洗髓瓶,求你把它给我罢!” 第56章 锁龙钉,乃镇压龙族之法宝。龙族寿命悠久,上天入海,呼风唤雨,法力高强,比之弱小的凡人,龙族乃是不可战胜的对手。但锁龙钉却是龙族的克星,将锁龙钉钉入龙族脊柱七寸之处,可压制龙气,令其无法化龙,无法化龙的龙族,法力消减七成,这样便与普通的修真者无异。 万年以前,龙族还是一个兴旺的种族,然而龙族虽然寿命冗长,但繁育能力却极差,繁衍到今时今日,天地间剩下的龙族已经为数不多,一条陨落,天生异象,鸟兽同悲,所以锁龙钉也失传已久。 萧雪澜听到梁振凡用锁龙钉对付白夫人,心里不禁大胆猜测,这白夫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该不会是龙族吧? 萧雪澜沉住气,继续听他们往下说。 梁振凡道:“白夫人,我知道你曾是古黎国最后一任君王的守护神兽,作为守护神兽,职责之一便是生随死殉。你主人都长眠在此千年,你却并没有履行职责在此守护他的陵墓,反而是在外过了千年的逍遥日子,你不觉得现在和我说你的誓言,有些可笑吗?” 白夫人心中本就有愧,听了梁振凡的话更觉羞赧,低头道:“你不知道,我是有苦衷,当年是主人临终之前命我不得替他守陵,放我自由的,并不是我违背誓言……” “那现在呢?”梁振凡冷笑一声,嘲讽道,“带着别人来挖他的陵寝,也是他的命你做的?白夫人,我劝你考虑清楚,有些事做了就无法回头了,你还是乖乖和我们合作的好,你若还是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讲道义。” 白夫人啐了一声,冷哼道:“梁家主,我已经对不起我主人一次,等这件事完,我自会以我的方式向他谢罪,但我不能一错再错,至于道义,你若讲道义,又岂会用锁龙钉暗害于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你们人类都是假仁假义,满口谎言之辈,我绝不会再上你的当!” “家主,这妖龙是铁了心不愿意开门了!少跟她废话,把她的孩子抓过来,看她还嘴硬不嘴硬!”旁边有修士出谋划策道。 “你们敢!以孩子的性命来要挟做母亲的,你们枉为人子!”白夫人将孩子藏于身后,面色凝重,怒斥那个出损招的修士。 又有人向梁振凡谏言道:“家主,现在不是讲道义的时候,这里面可是能飞升的仙药啊!咱们辛辛苦苦修道数十载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飞升成仙?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梁振凡听完,沉思片刻,眼神如毒蛇一般冷冷扫在白夫人母子身上,终于下了决心,沉声道:“来人,将孩子抓过来,白夫人,你若是再不配合我们把门打开,令公子恐怕性命不保,你若是想通了,我不仅不会伤害孩子,还会把洗髓瓶给你,识时务的人一定明白到底该怎么做。” “姓梁的,你好无耻!我绝不会向你们这种人低头!今日就算我们母子命中注定葬身此处,也要留下你们陪葬!”白夫人护着孩子后退几步,手中变化出一把仙剑,先击退了上来抓孩子的两名修士,抚着胸口,数次尝试汇聚龙气化龙,却始终不能成功。 梁振凡阴狠道:“白夫人,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你觉得你能抵抗多久?你若是能化龙我们可能还不是你的对手,可锁龙钉的威力你抵抗不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伤了孩子。” 白夫人以一敌十已是勉强,更何况身后还带着个孩子,没多久就支撑不住,一不留神,孩子便被人抓住,离开了她的庇护! “玉儿!”白夫人凄厉地呼唤着自己的孩子,双目充血,恨不能生啖这些恶毒之人的肉。 “娘!娘!”玉儿瘦小的身子被人紧紧抓着,挣扎不休,想要挣脱桎梏扑到母亲身旁。 这么卑劣的手段,竟然拿人家的孩子的性命来逼人就范,萧雪澜怒火中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时,系统的机械声“叮”的一声作为熟悉的开场白响起:【恭喜宿主触发主线剧情任务“燃烧!报恩白龙之怒火!”,完成此任务可获得人物属性值,魅力值50点,武力值50点,威望值10点,存在感10点。】 这下,萧雪澜想袖手旁观都难了,系统出声及时,正顺了萧雪澜的心意,如果目睹这种事还能无动于衷的话,他岂不是成了梁家这群混蛋的帮凶?! 萧雪澜侧头对朝夙招呼道:“动手,救人。” 朝夙拽住萧雪澜,讶然道:“你疯了?对方这么多人,你我不是对手。” 萧雪澜甩开袖子,豪气道:“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算怎么回事?我是看不下去了,打不过也要打!” “妖龙,你再不帮我们开门,我就先砍了你儿子的手!”抓住玉儿的修士右手高高举起剑,威胁白夫人,作势欲往玉儿的手臂上砍,可他话刚说完,就觉得右肩膀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被分割了出去,痛得他目眦欲裂,数秒过后晕厥了过去! “什么人敢行暗算!滚出来!”旁边的修士只看见一条雪白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接着同伴的手臂就被整条砍了下来,大量的鲜血从断裂的经脉处喷洒出来,溅射了他一脸。 梁家的队伍立即骚动了起来,敌暗我明,人人都举起武器戒备地盯着四周的黑暗,生怕自己也遭了暗算。 玉儿正好趁这个机会逃离了那群人的魔爪,奔向了自己母亲的身旁,母子俩立即站到远处,以免被波及。 萧雪澜趁梁家的人还没发现他们的位置,又催动霜寒从外围偷袭几个站的位置靠外的修士,霜寒的速度极快,这里的光线又不明,他们只看到是一条细长的白影,同时还能听到尖锐的剑吟,还来不及出招应对,就被霜寒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喉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发现了!是在那里!那里有人影,是他们在暗中搞鬼!他们就两个人,咱们快过去杀了他们!”有反应敏锐的修士感应到了萧雪澜和朝夙两人的气息,指着他们藏身的位置,指挥人过去围杀。 可那些人刚扑过去,就被几枚出手极快的梅花镖射中了眉心,倒地身亡,那些人吃了亏,总算明白了不能这样莽撞地冲过去,立即祭起法器和符咒,统统扔出朝萧雪澜他们的藏身之处打去! 人藏不住,偷袭自然也失了效,萧雪澜和朝夙刚刚暗杀了大约七八个梁家修士,形势对他们来讲也没有一开始那样不利,便避开了法器和符咒的攻击,飞身从角落里出来,显了身形。 “梁家主,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萧雪澜落在一座石像上,居高临下地和梁振凡打起招呼。 梁振凡看清楚了是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子之仇还未报,萧雪澜居然又来破坏他好事,令他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咬牙切齿道:“又是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也好,新仇旧恨,我跟你一起算清楚!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萧雪澜面色不惧,冷笑不止,嘲弄道:“老匹夫,你和你那死鬼儿子一样,就会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凡人和人家孤儿寡母,你若是觉得我和他们一样这么好对付,那可就打错了算盘。来吧,你们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我奉陪到底!” “这位公子,多谢您刚刚救下我儿,我来助您一臂之力!”白夫人将玉儿藏到安全的地方,飞身到萧雪澜身旁,提剑相助。 “小子,你别猖狂,看法宝!”一修士祭出一根钢鞭,飞向萧雪澜的位置,那钢鞭长三尺有余,共二十一节,每一节上面有四道符印,乃是仿照“打神鞭”锻造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打神鞭,但对凡人来讲,也是十分难缠的法器,被它打中,轻则断骨削肉,重则性命不保,且会在身上落下永远消退不了的印记。 同时祭出的,还有风雷罩、白骨幡、捆仙绳等法器,一道道罡风紫电向三人位置袭去,三人除了要躲避各种法器的攻击,还要守住心神,避免魂魄被白骨幡给吸走,应对起来,已经十分勉强。 可饶是如此,萧雪澜凭借着神兵霜寒,还是斩下了两三名修士的头颅,朝夙那边也还好,他并没有使用武器,凭着练就的一套轻功步法,神出鬼没,那些法器暂时伤不到他,倒是他发出的梅花镖令人防不胜防,也杀了两个修士。 可白夫人那边的情形就不容乐观了,她本就被锁龙钉锁住了七成法力,只剩三成,应对有起来力不从心之态,身上被雷电几次劈中,伤了好几处,衣服上血痕累累。 梁振凡见他的人迟迟都拿不下萧雪澜三人,不免着急,眉头一皱,毒计已上心头,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张长弓,在弓弦上搭上三支如梭子一般的羽箭,弓拉满,松开手,三只羽箭“嗖嗖嗖”分别朝着三人的方向射过去,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如影随形。 这是一种最恶毒的法器,黄泉之中,有黄泉鸟,饿食恶鬼,渴饮黄泉水,捕捉到黄泉鸟,将其折磨四十九日之后杀死,以它的羽毛做箭,对着目标射出之后,追魂索命,至死方休,因为用法太过阴毒,所以被正道禁止使用,没想到梁振凡这种堪称正道中流砥柱的人,竟然会拿出这种法器来对付他们! “不好!是追魂箭!大家小心!”萧雪澜一剑挡开射向他的那支羽箭,可那支羽箭虽然被打出去老远,却立即调转了方向,重新朝他射去,甩都甩不掉! 这老匹夫手段可真够阴毒的,萧雪澜边和人周旋边小心躲开追魂箭的攻击,眼角余光瞥见白夫人那边情况不妙,追魂箭几次差点都要射中她的心脏,立即挥出一剑,强大的剑气劈向四周的墙壁,砂石灰尘从墙壁上簌簌落下,墓室里立即烟尘滚滚,影响了所有人的视线。 趁那些修士看不清萧雪澜他们的位置,无法催动法器攻击的一瞬间,萧雪澜飞快纵身过去抓住一个修士,扔向白夫人的方向,那追魂箭转眼而至,在距离白夫人只有一尺的时候,先射穿了那个修士的心脏,解了她的危机! 白夫人在夹击中抽空感激地望了一眼萧雪澜的方向,萧雪澜和朝夙那边双双抓了个替死鬼解决了追魂箭,对方也只剩了十来个修士。 这几个修士有一半有金丹期的修为,萧雪澜再厉害也无法以一敌众,而且他们三个人打了这么久,真元早就跟不上,再继续打下去,等真元耗干,只能束手就擒。 “都给我停下!你们谁再敢反抗一下,我就杀了这个孩子!”梁振凡声如洪钟,冲着三人大喝道。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梁振凡这个阴险小人还是将白夫人的孩子抓了去,以此要挟他们就范。 “你敢动我的玉儿,我绝不会与你们好过!”白夫人看见自己的孩子落在敌人之手,双目盈泪,厉声大喊,冲上前想去救孩子,却被萧雪澜拦住。 “夫人,不要冲动。”萧雪澜真元流失过多,清冷的眉眼之间露出一丝倦容,“孩子在他们手上,且听他们怎么说。” 梁振凡得意地冷笑,道:“白夫人,还是刚刚的条件,你帮我们打开墓室大门,我就放你们母子离开,至于他们两个,必须得把命留下!” “想要我萧雪澜的命,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萧雪澜声音冷硬如冰,提起霜寒,剑指对方,气势如虹。可他心里明白,现在的自己只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颓势,朝夙那边不用问一定也和他一样,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真的再动手,他和朝夙没有一点胜算。 梁振凡哈哈大笑:“萧雪澜,你未免太过自负!也不用装了,你的真元此时应该不够用了吧?你觉得你能在我们这么多人手里能撑得过几回?看在寒岳的面上,我留你一个全尸,你自刎吧!” 萧雪澜大怒,正要反击,却被白夫人抢先开口:“好!我答应你开门!你能保证放我们母子离开?” 梁振凡听白夫人答应了,心中大喜,梦寐以求的宝物唾手可得,自然也没心思去理萧雪澜,点头道:“决不食言!” “夫人,梁振凡阴险狡猾,他的话不可信,他若得了宝物一定会杀人灭口,不会放你们母子离开的。”萧雪澜担忧地想劝白夫人三思。 白夫人脸上浮现一个凄婉的笑容,淡声道:“公子,我明白。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决不能再牵连你们。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三个不是对手,况且我儿还在他们手上,只能听他们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雪澜还想再劝,白夫人却低头小声快速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开门的瞬间带着我的孩子往东北角去。” 说完,她坚定地看了一眼萧雪澜,转身往墓门而去。 “等等找机会把孩子救了,然后我们躲去东北角。”萧雪澜不知道白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只能照着做,侧头和朝夙交代了一下,等待救人的时机来临。 白夫人站在墓门前在门上摸索法阵机关,梁家的修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动作,终于画好了法阵,墓门立即出现了一道缝隙,好像即将要缓缓开启,趁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上,朝夙凭着鬼魅步法立即将玉儿从一修士剑下救了出来。 “门开了!快躲好!”白夫人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墓室,萧雪澜和朝夙立即带着孩子飞向东北角,墓门打开,随即从里面涌出来一片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顷刻间就将两个靠近墓门位置的修士烧成灰烬! 蓝色火焰迅速地蔓延至墓门外的每一处角落,沾衣即燃,任何避火诀都不管用,萧雪澜他们站在东北角看着转眼即至的幽蓝焰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从火焰中冲出一条巨大的白龙,龙躯围绕成几圈,将萧雪澜他们完全护在了身下! 火焰蔓延的速度快但燃烧的时间却极短,不过顷刻时间,除了东北角的三人一龙,墓室里的一切生灵都被蓝色火焰灼烧殆尽。 白龙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替萧雪澜他们挡下了火焰,等火焰消失,它露在外面的躯体已经被火烧焦,形状惨烈,它慢慢松开了身躯,缓缓倒在了地上。 玉儿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挣脱开萧雪澜护住他的手,扑向白龙,哭喊道:“娘!你受伤了!你感觉怎么样?” 白龙湛蓝色的龙眼中蓄满了泪水,倒在地上沉重地喘着气,安慰道:“孩子,别哭,娘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长大了,可不能再哭了。” “白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萧雪澜满心疑问。 白龙也就是白夫人,她挣扎着抬起龙爪想最后一次触碰一下自己的孩子,却没有力气做到,最后只能放弃,转而望着萧雪澜道:“刚刚那火是防止有人闯入主人陵寝的真龙之火,我散尽了全身修为才得以化龙护住你们,可我也禁不住那火的灼烧。公子,我命不久矣,你是个好人,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萧雪澜沉重点头道:“但凭吩咐。” 白夫人眼神恳切道:“我走后,玉儿一个人在世上孤苦无依,恳请公子能收我儿为徒,照拂他长大。” 第57章 一个母亲临终前的最后请求,萧雪澜无法拒绝,想了想,郑重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夫人放心,有我萧雪澜在一天,绝对会护你孩子的周全。”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任务“燃烧!报恩白龙之怒火!”,获得人物属性值奖励,魅力值+50,武力值+50,威望值+10,存在感+10,请再接再厉!】 任务完成的系统提醒响起,萧雪澜心中却没有一点完成任务的喜悦,最近系统颁布的两个任务都让他见识到了人性的丑陋,体会到了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上一次,他救不了秋娘子他们,这次,他要看着白夫人母子生离死别。 白夫人因为重伤,已经回天乏术,又因为修为尽失,无法从龙化为人形,可萧雪澜却从威严的龙首上看见了属于母性的慈爱神色,白夫人欣慰道:“多谢公子,玉儿……你以后要听师父的话,明白吗?” “娘,我不要师父,我只要娘,娘你别离开我!”玉儿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泪水,将头依偎在白龙身上,用手轻轻地抚摸他母亲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企图能让她好受一点。 “洗髓瓶……洗髓瓶!公子,快帮我拿一下洗髓瓶!”白龙双目睁大,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摊灰烬,应该是梁家某个人的骨灰,灰烬里埋着一个白色的瓶子,只露出一个瓶口。 萧雪澜看白夫人似乎非常重视这个瓶子,便让朝夙捡过来,朝夙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默默过去捡了来。 “公子,玉儿他的生父并非龙族,而是鲤鱼精,龙族乃神族,与妖结合,生下的孩子,半神半妖,天生有弱症,且寿数不长。我们夫妇为了治玉儿的弱症,寻遍天下奇药,都无法治愈。不久之前,我夫君外出寻药,在鸩山被一群魔修杀害,我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打起了洗髓瓶的主意。这座陵墓的墓主,是我曾经的主人,我带人进来损毁了他的墓,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有今天的下场,是报应,是我罪有应得。公子,洗髓瓶能够洗涤经脉中的妖气,重塑经脉,请你一定要帮玉儿驱除掉体内的妖气!” 萧雪澜心有不忍,一一应下,白夫人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完,已经气若游丝,她哀哀看了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眼,多少不舍都含在泪水中,舍不得闭眼,虚弱地和孩子做最后的告别:“玉儿,不要难过,娘去找你爹团聚了,你一个人……在世上,一定要好好……好好活下去。不要看我,娘现在的样子很丑,玉儿,把眼睛闭上,记住娘最美的样子,娘要……走了……” 白龙身上忽然燃起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幽蓝之火,萧雪澜忙把玉儿抱走,玉儿在他臂弯之间挣扎不断,哭喊不止,萧雪澜忍着悲痛,捂住了他的双眼,不让他看见白夫人灰飞烟灭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火焰渐渐熄灭,地上只留了一摊形状蜿蜒的灰烬,萧雪澜将玉儿放开,可怜的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雪澜蹲下拿袖子替他擦去眼泪,安慰道:“玉儿,你的父母都是为了能让你活着才牺牲自己,你只有好好活着才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从今天起,你长大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你可以尽情地哭,但今天过去,就得振作起来,明白吗?” 玉儿啜泣着点了点头,倔强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哭出声来,瘦弱的肩膀颤抖不已,萧雪澜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个乾坤瓶,念口诀催动瓶子自动将白夫人的骨灰都收纳其中,交给玉儿。 等做完这一切,萧雪澜才总算想到朝夙,他取了瓶子之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像是在隐忍什么痛苦一般,萧雪澜以为他是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了伤,过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受伤吧?” 朝夙眉心紧拧着,眼眸微垂,看不清眼神,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形也有些站不稳,萧雪澜忙一手托住他,稳定住不让他倒下。 朝夙手里还拿着洗髓瓶,因为头晕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亏得萧雪澜眼疾手快接过来,才避免了瓶子摔碎的命运。 萧雪澜握住瓶子的手只感觉瓶身诡异地发烫,再看朝夙,身子软软地倚靠在他身上,似乎失去了意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摇了两下朝夙的身体,想叫醒他,“朝夙,朝夙,醒醒,你怎么回事?” 朝夙缓了一阵,眉心渐渐拧的没那么紧了,睫毛轻颤,似有转醒的迹象,在萧雪澜喊到第三声“朝夙”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萧雪澜紧张的眼神,他表情怔了怔,然后轻声说了声:“师兄。” 萧雪澜听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人面容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那一双星眸中的瞳孔,却是深沉的黑色,浓如漆墨,温柔深邃。 萧雪澜看见这个变化,喉结滚了滚,不敢置信又略带惊喜道:“孟疏尘?你回来了?” 孟疏尘从萧雪澜肩上离开,站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感觉像是沉睡了很久,缺失了许多记忆,而他上次的记忆还停留在孟家的地宫之中。 “是我,这里是哪里?我,睡了有多久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孟疏尘稍微清醒了一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完全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萧雪澜现在不可能和他一一解释,便言简意赅道:“这里是弱墟秘境,你已经沉睡了有大半个月了。其他的事,等我们出去了,我再同你慢慢说。” 孟疏尘轻声“嗯”了一下,然后眸光灼灼,好像久别重逢一般眷恋地深深望着萧雪澜。 很久没被这样熟悉又深情的眼神注视,萧雪澜的心忍不住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后动作比脑子转动的更快,先伸手揽住孟疏尘的脖子,主动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人家的嘴边。 孟疏尘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抱住了萧雪澜的腰,热情地回吻他。 这算起来,应该是两人第一次唇齿交缠,孟疏尘的吻技显得很生涩,反而是萧雪澜,倒像是情场老手一般,三两下就把孟疏尘吻得脸红心跳,喘不过气来。 两人亲了一小会儿就分开了,毕竟现在还在皇陵之中,危险随时可能出现,可不是亲热的时候。 萧雪澜亲完才想起还有个孩子在旁边,忙转过身去看玉儿,那边玉儿正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抱着瓶子没有注意到刚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萧雪澜这才松了口气,要是被自己刚收的徒弟看见自己不正经的举动,那他的老脸真的是要不得了。 “玉儿,跟着我,不要乱走。”萧雪澜牵起玉儿的手,看着大开的主墓室对孟疏尘道,“咱们进去看看。” 一路进到主墓室,三人并没有再遇到什么机关陷阱,安然无恙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个空旷的宫殿,由四根粗壮的柱子撑起宫殿的穹顶,每根柱子上都盘踞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栩栩如生的龙首口中都衔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间宫殿,怒睁的龙眼都看向同一个位置——四根柱子中间有一座青玉雕成浑然一体的玉棺。 玉棺前方是汉白玉堆砌成的石阶,石阶中央有一块白色玉璧,上面同样雕镂着一条腾云驾雾的龙,石壁正上方,摆着一张纯金打造的龙椅,龙椅上有冕旒,无一不彰显出墓主人尊贵的身份。 开棺还是不开棺,这是一个送命题。 此时身边的人不是朝夙,萧雪澜也没了商量的对象,忐忑地看着中央的玉棺,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很可能就有他要找的钥匙,因为在孟家地宫中,钥匙也是放在石棺之中。 “师弟,你身上有带蜡烛吗?”萧雪澜打算学前辈的开棺方法,先找根蜡烛点上,等开棺的时候,一旦蜡烛熄灭他就停手。 然而孟疏尘打开自己的储物囊,翻了一遍之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令萧雪澜很是失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不管里面是死人骨头还是千年大粽子,先开了棺再说! “你带着玉儿站远一点,我去开棺,若是等会从里面出来什么东西,咱们就逃!”萧雪澜叮嘱完,等孟疏尘和玉儿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才撸起袖子,将霜寒提在手上,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然后他站到玉棺前面,缓慢而用力地推开了玉棺上的棺盖。 开棺的过程中,他一直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从露出一条缝隙开始,里面漆黑一片,到打开大半,能依稀辨认里面物体形状,都没有异常发生,最后一掌灌注了真元打出,棺盖应声而落到地上,露出棺材里的全貌。 没有见到预想之中君王的尸体,这竟然是个空棺! 不,也不算空棺,因为里面的玉枕上还放着一个锦匣。 萧雪澜怕棺材里有机关,先把霜寒伸进棺材探了探虚实,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迅速将锦匣取出,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躺着他一直在找的钥匙! “师兄,你找到了什么?”孟疏尘见危机解除,领着玉儿上前,看见钥匙不解道,“这里怎么会有一把钥匙?是做什么用的?” 萧雪澜把钥匙拿出来,收到了衣袖中,上次在孟家地宫中,孟疏尘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见到钥匙不认识也是正常,既然想找的东西拿到了手,还是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雪澜先让孟疏尘和他合力抬起玉棺棺盖,把玉棺恢复原样,然后道:“这些事稍后我再和你解释,先从这里出去,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得在日落之前离开秘境。” 从皇陵中出来,弱墟秘境的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面上狂风呼啸,下起了暴雨。乌云中似乎有灵禽穿梭发出凄厉的哀鸣,海中波涛翻涌,从海底传来不明物种的沉重悲号。 天地变色,鸟兽同悲,为世间又多一条龙的陨落。 三人出来时,太阳已经一半没入西边的海平线,匆匆回到之前在皇城中约定好的地点,却不见水云绫和钟怀璧他们的身影,但在原地发现了他们留下的同门记号,这代表他们已经先行离开秘境。 秘境中所留之人已经寥寥无几,无数妖鬼都潜伏在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夜色降临出来猎食,萧雪澜不敢耽搁一刻,立即带着孟疏尘和玉儿御剑回到龙渊镇。 回到客栈,水云绫和钟怀璧他们果然已经返回多时,钟怀璧和明远一直在大堂中等着他们回来,看见萧雪澜和孟疏尘平安无事,大喜过望,一起迎上去,钟怀璧道:“两位师兄,怎么才回来?我们在约好的地方足足等了你们一个时辰,也不见你们发求救信号,你们去哪里了?!” 经历了一天的惊心动魄,萧雪澜身心都感到疲惫不已,语气淡淡道:“我们碰上点麻烦,这事以后再和你解释。” “哦,好吧。”钟怀璧看萧雪澜满脸倦色,身上衣衫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有些狼狈,一定是与人交战过,但萧雪澜不想说,他只好按捺下好奇心,忽又看到他们带回来一个孩子,纳闷道,“你这是带着谁家的孩子回来了?” 萧雪澜把玉儿领过来,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萧雪澜顿了一下,觉得“玉儿”这个名字太过女孩子气,问,“孩子,你的全名叫什么?” 玉儿见了这一圈陌生人也不胆怯,忽闪了两下眼睛,道:“我叫白璞,玉儿是小名。” “璞”者,蕴玉之石,未琢之玉。 白夫人给自己的孩子取“璞”字为名,一定是希望他经受住一时艰难挫折,以后的人生璀璨光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什么?”钟怀璧看着白璞,难以置信道,“师兄你这出去一天,就又收了个弟子?” 钟怀璧有些心动,原来收徒弟这么容易,改天他也要去外面晃晃,收他个十个八个回来。 明远则是比钟怀璧更加激动,他才入门多久,就有了小师弟,荣升大师兄,有了一起修炼的小伙伴,看向白璞的眼神中,充满了友善和喜悦。 萧雪澜看出钟怀璧的心思,一盆冷水泼上去:“在弱墟秘境中发生点意外,是白璞的母亲舍身救了我们,并且临终前将他托付给我,我便收下了白璞为徒。” 听上去怪吓人的,钟怀璧摸了摸下巴,事情好像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白璞,师父的师门是西北寒岳剑派,在外面也行不了正式的拜师礼,等回去之后,禀明掌门,再把你和明远记入我凌云宗门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钟师叔,这是你师兄明远,其他人,等以后再认识。”萧雪澜一一介绍完,拍了拍白璞的肩膀,这孩子刚刚丧母,心中一定很悲痛,又对明远道,“明远,你是师兄,多关照一下师弟。” 明远点头如捣蒜,十分友好地对着白璞笑了下,道:“好的,师父,我会照顾好师弟的。” “不行,我才不要当师弟!”白璞嫌弃地看了眼明远,口气任性十足。 明远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可你入门比我晚啊,而且你看起来也比我小。” 白璞问:“你今年多大?” 明远回:“我十六岁了。” 白璞嗤笑了一声,嘲弄道:“小爷我今年一百零五岁,我看我做你爷爷还差不多!” 明远他本就不善言辞,被伶牙俐齿的白璞这么一说,脸都涨红了,求救似的看着自家师父。 萧雪澜原本还担心白璞会因为丧母而消沉上一段时日,见他现在都有心情和明远斗嘴了,也放心不少,点了一下白璞的额头,佯怒道:“你做他爷爷,那我是你什么人?越说越不像话了,你入门晚,就是师弟,寒岳门规第一条,友爱同门,尊师重道,你师兄他虽然是个凡人,但你也不能因此瞧不起他。你要是连第一条都做不到,我可当不了你师父,明白吗?” 白璞听了,不敢再逞能,讷讷低头称“明白”,他父母已亡,世间再无亲人,若是连萧雪澜都不要他,他真就无家可归了。 萧雪澜也不是真的生气,将明远的手和白璞的手拉在一起,温和道:“为师希望你们以后能够互敬互爱,情同手足。明远,先带你师弟下去休息吧,照顾好他。” 明远年纪小但很听话懂事,向三位长辈行礼告退后,带着白璞先上了楼。 “萧师兄你这师父当的可以啊,简直是恩威并重,循循善诱,堪称为人师表啊!”钟怀璧等两个小辈不见了,笑眯眯地凑过去奉承萧雪澜两句。 萧雪澜眼风凉凉扫过他,钟怀璧看懂了眼神,识趣道:“不打扰两位师兄休息,我也闪人了!” 萧雪澜带着孟疏尘回到了两人的房间,孟疏尘站在门口打量起房间里的情形,忽然问萧雪澜:“师兄,这些日子,你和他……怎么样?” 累了一天了,萧雪澜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睡觉,正准备倒水沐浴,冷不防听到孟疏尘问了这么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他”指的是谁。 “呃……就那样吧,相安无事。”萧雪澜装作提水倒水很忙的样子,其实心虚不已,故意背对着孟疏尘回答道。 “你们每晚都睡在一个房间里?”孟疏尘无声无息地靠近萧雪澜,幽幽问。 “啊?是……是吧。你知道的,那个九转合欢散嘛,我也是没办法……”萧雪澜老实承认。 “师兄,”孟疏尘从身后保住萧雪澜,用力将人勒在胸口,埋首在他颈间,声音闷闷道,“你受委屈了。” “没、没有啊,谈不……”萧雪澜话还没说完,就觉脖子上的大动脉被人咬住了,吓得他立即改口道,“有是有一点!但是眼睛一闭,把他当成你就是了!哎,别咬,疼!” 孟疏尘松开了嘴,改咬为舔,在自己留下的印迹处缓慢地吮吸,萧雪澜感觉脖子上不停有既熟悉又陌生的电流蔓延到四肢百骸,心也狂跳不止,刚想说“要不洗完澡再来”,忽然间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脖颈上,等反应过来是什么,便说不出话来了。 第58章 一个月前还坚定认为自己“人比剑直”的钢铁直男萧雪澜,在这一刻动摇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可能、应该是弯了…… 上辈子不谈,穿书的这辈子还没有人为萧雪澜流过眼泪,他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弯了就弯了吧,有这么个男人愿意为你哭为你笑,还有什么不知足? 萧雪澜想转过身看孟疏尘,可孟疏尘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死死抱着不让他转过来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好意思什么,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萧雪澜放弃了转身,只是把手抬起来,向后摸索着往孟疏尘脸上摸去,果然摸到了一片湿意。 萧雪澜心中微酸,嗓音放柔,打算先哄一哄身后这个行为幼稚的男人,带着笑音道:“怎么还掉金豆子了,醒了见到我不该高兴吗?我一直在担心你,还怕你醒不过来了。” “真的?”孟疏尘呼吸滚烫,低头在萧雪澜发间蹭了蹭,“你盼着我醒来,那就是说你厌恶‘他’,不想看见‘他’,对不对?” 萧雪澜有一瞬间的语塞,凭良心说,他并不是像孟疏尘所说的那样看朝夙,因为在他心里,他们俩早就是同一个人了。 无论是以哪个人格出现,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孟疏尘听不到萧雪澜的回答,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按着萧雪澜的肩膀将人转过来,漆黑的眼珠望着他,语气哀伤:“难道不是?师兄,你该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萧雪澜被孟疏尘这种哀伤的眼神看得心虚无比,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劈腿的渣男,被人质问更爱哪一个? 萧雪澜在心里“呸”了一下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什么爱哪一个,他就爱一个!难不成还要把他的心分成两半,里面同时装着孟疏尘和朝夙?根本办不到啊! 不过,他这些想法现在还暂时不能告诉孟疏尘,他和朝夙两个人格之间互相敌视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这时候萧雪澜说把他们当同一个人,估计两个都会暴走。 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先把眼前的哄好再说。 萧雪澜眸光微闪,讪讪道:“怎么会呢,我和他那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这不都是为了解九转合欢散的药性吗?你别多想了,既然醒过来了,还是得想想怎么稳定住现在的意识。” 孟疏尘听萧雪澜否认,眉头这才稍微舒展,淡淡道:“那日在地宫中,我见到幻象,因为情绪不稳,所以才会让他钻了空子。平时像这样的话,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我就能醒过来,可这一次却有些蹊跷。” 萧雪澜蹙眉问:“怎么说?” 孟疏尘道:“这一次我的意识被他压制得很死,尝试很久都无法清醒,后来多亏了洗髓瓶,影响了他体内的魔气,我才能顺利反制住他,从身体里苏醒。” “洗髓瓶对他有很大影响?”萧雪澜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担忧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孟疏尘墨眸幽深凝视着他,想从他一向清冷的神情中探究真相,轻声道:“师兄在关心他。” 语气平直,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萧雪澜眨了眨眼,掩饰眼中的慌乱,摇头道:“没有,就是想更多的了解一下你们之间的情况。” “师兄,你知道吗?”孟疏尘动作缓缓贴近萧雪澜,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着他的耳垂,“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你。” 萧雪澜感受着对方炽热的呼吸,控制不住心跳加快,耳朵发热,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差点耳鸣。 “我的目光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就被你吸引,你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我的脑中,你说话的神态,动作,我无比熟悉,所以你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一眼就能识破,所以,”孟疏尘站直了身体,和萧雪澜拉开距离,漆眸中酝酿着风暴,心痛道,“你刚刚在骗我,你就是在关心他!” 萧雪澜前一秒还在被孟疏尘炽烈的告白弄得口干舌燥,下一秒,就感觉当头被浇了一瓢冷水,他抿了下唇,打算偷换概念来应对盘问:“我关心他,不就是关心你?” 可孟疏尘却不打算放过他,这次醒来,他明显发觉萧雪澜对朝夙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萧雪澜可能不记得他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萧雪澜安慰心情低落的他说:【人若是变得冷血暴虐,又与不懂感情的禽兽有何分别?你要记得,你是你,朝夙是朝夙,而我的师弟是你孟疏尘不是其他什么人。】 他曾要求自己答应:【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放弃现在的自己,听明白吗?】 可这才过了多久,萧雪澜居然关心起那个冷血暴虐、无情无义的禽兽!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愤怒、嫉妒? “师兄,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不爱我,可以容忍你对我的冷淡、疏远,可我不能接受,你喜欢上别人。”孟疏尘的眼中忽然眸色不稳定了起来,忽深忽浅,有痴狂之色,喃喃道,“我怕我会忍不住……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再将你……据为己有,不,你本来……就是我的!” “你在发什么神经?杀了谁?他不就是你?你要杀了他是想杀了你自己?”萧雪澜现在的心情简直是只能用哔了狗来形容,他怎么会天真地认为孟疏尘会是一个温润内敛的纯情小狼狗?分明也是个占有欲十足的腹黑男! 烙印在骨子里的这种偏执,换上几个人格都一样。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萧雪澜心里不爽归不爽,但还是得先安稳住身边这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免得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萧雪澜再次主动勾上孟疏尘的脖子,眼神凶恶地亲了上去,撬开对方的唇齿,长驱直入,掠夺走他口中的每一缕空气。 依靠炉火纯青的吻技,萧雪澜把孟疏尘亲得头脑发晕,让他没有心思继续在脑袋瓜里想这些有的没的。 萧雪澜边亲边观察孟疏尘,直到确定对方眸色沉淀成墨色,才放开了对方从唇,临了还不忘狠狠在下唇上咬了一口,直咬得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松嘴。 “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再敢胡思乱想,我就咬死你。”萧雪澜霸气十足地推开了孟疏尘,桃花眼微眯,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被狠狠“蹂、躏”过的男人,唇上染上血迹,给俊雅的相貌添了两分神秘和魅惑,眉目微垂看着萧雪澜同样颜色鲜艳的唇,显然心情要比刚刚好上很多,闻言有些委屈,幽幽道:“师兄,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不喜欢。”萧雪澜舔舔嘴唇,吃干抹净,飞了个白眼给他。 孟疏尘抬眸,一脸哀莫大过于心死,无声地用眼神谴责萧雪澜的负心薄幸。 可萧雪澜勾了下眼尾,接着道:“……你喜欢谁。” 两句话连起来就是——“不喜欢你喜欢谁”。 孟疏尘的眼中立即漫卷过狂喜,激动地想把萧雪澜拥在怀里,却被萧雪澜伸出一根手指挡住,萧雪澜不耐烦道:“要说感谢的话请等会儿,要发情也等会儿,我水都凉了,先让我把身上的灰给洗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是去干嘛的?咱们是去盗墓,这些灰都是从墓里带出来的,想想我就瘆的慌。” “……”孟疏尘很是无语,第一次互相吐露爱意,本该是花前月下,情意绵绵的场景,可原本好好的气氛都被萧雪澜三言两语给打破了,无奈地笑了下,道,“那师兄先沐浴吧。”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问:“要不要我留下帮你?” 萧雪澜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让他留下,两人少不得胡天胡地一番,那得洗到什么时候,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要,我很快就洗完,洗完了你再洗。” 萧雪澜说很快就很快,没有两刻钟的功夫就洗完擦干,穿上睡袍从屏风后面出来了,倒是孟疏尘在外面,听着刚刚屏风里面的水声,俊脸上浮着两团可疑的红晕。 萧雪澜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故意没有说破,将他推进屏风里,催促道:“你也快洗,洗完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然后体贴地替他拉好屏风,上床躺着,等着人完事出来。 孟疏尘一心想着萧雪澜说的要给他的“好东西”,洗得比萧雪澜还快,一刻钟就收拾完了自己,睡袍松松垮垮都没穿整齐,就扑向了床,乌发还不住地往下滴着水,顺着他精瘦结实的胸膛蜿蜒而下。 “师兄,师兄……”孟疏尘亲了亲萧雪澜的额头、眼皮、鼻尖,对正闭目装睡的人表示不满,他这才洗了多久,萧雪澜怎么可能睡着,低声而又急切地问,“你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萧雪澜被乱亲了一通,感觉痒得很,索性睁开了眼放弃了装睡,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温柔含水,莹润饱满的红唇散发着诱人的色泽,枕头上披散的青丝衬得他肤色白皙如玉,孟疏尘的记忆明明还停留在那晚的美好的月色中,却仿佛已经很久没与他亲近了一般,内心的渴望已经急不可耐。 “躺下。”萧雪澜伸了个懒腰,言简意赅命令道。 孟疏尘听话地乖乖在萧雪澜身旁躺好,红着脸,双眸亮晶晶地期待地看着萧雪澜。 萧雪澜撑起身子,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一点羞耻,粗声粗气地让孟疏尘把眼睛闭上,不许睁开。 孟疏尘闭眼,感觉萧雪澜将他身上穿的衣服卷到了腰间,随后身下一凉,萧雪澜脱去了他的亵裤…… 立即明白过来萧雪澜要做什么,孟疏尘有些受宠若惊,哑着嗓子道:“师兄……别……”可仍是闭眼躺着,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萧雪澜轻轻“嗤”了声嘲笑口嫌体正直的某人,他甚至还没有动作,某人的某个部位已经跟他抬头敬礼了。 萧雪澜眸色渐沉,俯下身子……边生涩地动作边含糊不清道:“我还是、第一次、帮人这么弄,爽完了……你要是、再发神经,我、咬死你……” “唔嗯……”孟疏尘死死咬着嘴唇感受着萧雪澜在他身上撩起的狂潮,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按萧雪澜的脑袋让他加快速度,心中爱欲交织,快乐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萧雪澜却只感觉嘴唇越来越麻,手腕越来越酸,而口中的东西却好像又有变大变烫的趋势,任他怎么弄,孟疏尘就是忍着不发泄出来。 终于不耐烦地停了动作,萧雪澜一巴掌拍他大腿上,羞恼道:“我他妈都要累死了,你倒是射啊!” 孟疏尘睁开眼起身,眼眸湿润得像凝露的葡萄,眼尾一片潮红,动情地翻身抱住萧雪澜,亲了亲他刚刚辛苦劳动的嘴,细语道:“我舍不得。” 萧雪澜明白过来,敢情他忍这么久不射就是不想弄脏自己,心中一软,勾唇不正经道:“那就让你自己来。” …………………… 萧雪澜已经寻找到了钥匙,又因为答应了白夫人要治好白璞的弱症,所以并没有参加接下来的秘境探宝,他将寻获钥匙的消息飞书发给钟珏,等了两日,却都没有回音。 萧雪澜研究了两日洗髓瓶的用法,终于被他发现了催动其生效的窍门,立即准备帮白璞驱除体内的妖气。 白璞有一半的神龙血脉,要想除掉另一半血脉中的妖族血统并非易事,得连续用洗髓瓶净化七日,每日都得耗上三个时辰,期间不能中断,不能被打扰,否则连萧雪澜都有生命危险。 好在白日里,客栈中的所有人都去了弱墟秘境,人烟稀少,也算清净。开始用洗髓瓶净化后的第三日,已经可以在白璞身上看见成效,他原本瘦弱矮小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从身材上看,已经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壮实不少,个子只比十六岁的明远矮上半个头。 明远看见白璞的情况在慢慢好转,虽然是打从心底里为师弟高兴,可也一日比一日担忧,他担心白璞的个头很快就会超过自己,那他这个当师兄的,以后岂不是都得仰视师弟,还有何威严可谈? 个头即将被师弟超过的危机感令明远这几日吃饭,都要比往常多吃上两碗,恨不能把所有吃下去的营养都用在长个子上,一日蹿成七尺。 这几日萧雪澜帮白璞净化妖气,都是明远守在房门外,他一边尽职尽责守着一边为以后的日子担忧,过了三个时辰,房内总算传出了萧雪澜叫他的声音。 和往常一样,明远明白里面运功结束了,推门进去,发现白璞似乎比进去之前个头好像又拔高了些,皮肤不似刚来的枯黄,变得白皙通透,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眉眼也不再是青涩的少年模样,长开了不少,星眸朗目,唇红齿白,有些俊俏小郎君的味道。 白璞看见明远进来,灵动的双眸促狭地盯着他,笑嘻嘻道:“大师兄,辛苦你了,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咱们比比?” 明远头摇成拨浪鼓,自觉站得离白璞远了点,他可不要和白璞比,省得给自己添堵。 萧雪澜运了三个时辰的功,身上衣衫都被汗打湿了,体力也有些不济,没发觉他这两个徒弟之间的“勾心斗角”,淡声吩咐明远道:“你把这瓶子里的水倒掉,再帮我打盆热水来。” 明远巴不得远离白璞,熟练地拿起洗髓瓶,准备将里面的污水倒掉,刚出门碰见孟疏尘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这几日孟师叔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对待明远也不像以前动不动就横眉冷目、一脸嫌弃的模样。 因此,明远也敢和孟疏尘亲近,看见他出来,直接和他招手打招呼:“师叔,你帮我把这瓶子里的水倒了吧?师父交代了,得倒在客栈对面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我这还得去厨房给师父烧热水呢!” 孟疏尘听见明远叫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眉头皱起,一脸阴沉、不发一言地朝明远走过去。 忽然,那种熟悉的后颈凉凉感觉又出现了,明远心里发毛,感觉自己有点蹬鼻子上眼了,孟师叔不过是因为这几日心情好,稍微对晚辈和颜悦色了点罢了。 师叔还是那个师叔,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明远连忙低下头嗫嚅道:“还是不劳烦师叔了,我自己来就行。” 明远低着头,所以就没发现,现在这个师叔,双眼的眸色已经发生了改变。 第59章 浅若琉璃,澄澈空灵,拥有这种眸色的不是朝夙还会是谁?! 朝夙看着这才几天没见就敢使唤起他做事的明远,蹙眉问:“你师父呢?” 明远低头回答:“在房里呢,刚刚运功完,出了一身汗,师叔,我得去给师父烧水了。”说完转身就想逃。 “回来。”朝夙阴恻恻的声音在明远身后响起,他迈出的脚拐了一下回到了原地,听朝夙接着问,“他在运什么功?” 明远抬头不解地看了朝夙一眼,心想,师叔你没事吧?怎么问这种问题?师父他老人家运什么功你难道还不清楚? “你看我做什么?”朝夙被明远怀疑的目光盯的感到不自然,平时这小子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敢,现在居然敢直视自己,一定是那个废物太弱了,连个小孩子都震慑不住,这样想着,脸当即就冷下来了,问,“问你的问题怎么不回答?” “师叔,您不记得了?就是这个啊!师父用这个运功替白师弟驱除体内的妖气。这事儿您不是知道的吗?”明远挠了挠头,将洗髓瓶举起来给朝夙看。 朝夙记得这个瓶子,在皇陵中,他就是因为接触了这个瓶子,才会丧失意识晕过去,让孟疏尘那个人格醒来,这瓶子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你把瓶子给我,然后去做你的事。”朝夙接过明远手中的洗髓瓶,决定先将瓶子拿过来,仔细研究一下,可手刚接触到瓶身,就觉得从上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好像要将他的神魂都吸进去一样。 朝夙灵台一阵混沌,双眼一黑,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差点向后倒去,还好及时背靠墙壁稳住了身形,可洗髓瓶就没那么幸运了,朝夙反射性地要将吸走他神魂的东西甩开,多亏明远眼疾手快,从空中接住,才避免洗髓瓶摔碎的命运。 只是瓶子里原本装满的水倒出来不少,那水的颜色紫中发黑,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味道,明远闻了差点吐出来,捏着鼻子埋怨道:“师叔,您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您摔这瓶子做什么?白师弟还指望这瓶子救命呢!让你摔坏了,我俩怎么和师父交代!” 朝夙似乎在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双眸紧闭,脸色煞白,胸膛在急促地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过来,他慢慢睁开了眼,眸色又恢复成了墨色,一脸莫名地环顾了下周围,好像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已经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师叔?师叔?您没事吧?”虽然明远挺畏惧他这师叔的,但看师叔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心里着急,走上前扶住了孟疏尘的手臂,关切道,“您是生病了吗?我让师父过来给您看看?” 孟疏尘恢复了意识,揉了揉眉心缓解大脑因为骤然转换两个人格记忆的不适,淡淡问明远:“刚刚发生了何事?” 又来?明远眼角抽搐,在心里给孟疏尘盖上了得了失忆症的戳,还是病的不轻的那种。 明远只好把刚刚发生了什么又跟孟疏尘重复了一遍,并且表示,如果再不放他去烧水,等会他们两个人一定会一起挨萧雪澜的骂,请师叔高抬贵手,放过他。 孟疏尘听明远说完,明白应该刚刚是朝夙醒过来占据了这副身体,因为接触了洗髓瓶,意识受到影响,又被压制了回去。 原来洗髓瓶可以压制朝夙的意识,孟疏尘眼前一亮,如遇救星,温声让明远把洗髓瓶交给他。 明远皱着脸,感觉孟师叔此人也太喜怒无常了,给人的感觉忽而如沐春风,忽而又如坠冰窖,也不知道师父是如何忍受这样的脾气的,连忙把洗髓瓶塞到孟疏尘手里,头也不回一溜烟小跑下了楼。 孟疏尘想到了如何解决掉朝夙这个麻烦的方法,喜滋滋地过去找萧雪澜商量,推门进去,白璞也在里面,萧雪澜正在给他讲寒岳修炼的法门,传授凌云宗的道法。 看见孟疏尘进来,白璞懂礼地站起来先给师叔行礼,萧雪澜看孟疏尘手里拿着洗髓瓶似乎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先让白璞回去。 白璞行礼告退,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萧雪澜身上刚刚出了汗,白色的外衫湿哒哒黏在身上难受的很,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便把外衫脱了,仅着一件中衣。 “怎么了?有事找我?”萧雪澜倒了杯水润嗓,喝了一小口问道。 孟疏尘面带喜色,坐下来把洗髓瓶放到桌上,道:“师兄,我想到了如何除去朝夙的方法了。” “噗——”萧雪澜一口水没来得及眼下喷了出来,边咳边道,“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孟疏尘看萧雪澜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的喜悦登时消下去大半,闷闷道:“我说,我想到了让朝夙消失的办法。” 萧雪澜混不吝地拿中衣的袖子擦了下嘴边的水渍,蹙眉问:“什么办法?” “用这个。”孟疏尘把洗髓瓶拿起放到萧雪澜面前,“洗髓瓶对朝夙有很大的影响,朝夙接触到它就会被反制意识。我猜测,洗髓瓶可以洗涤妖气,那也一定可以洗涤魔气,所以,用在白璞身上的方法应该同样适用于我。” “……”萧雪澜听完,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就说,“胡闹!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孟疏尘反问,面色颓然,萧雪澜的态度证明了一切,他心里果然还是念着那个魔头。 萧雪澜解释道:“白璞是因为体内妖气和神龙血脉冲突,会有生命危险,而你和朝夙,是同一个人的两个人格,并不会影响身体的康健,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孟疏尘心里又疼又酸,萧雪澜这么维护朝夙,那在他心里,将自己置于何地? 当下也动了怒,孟疏尘硬着口气道:“你这么说,是因为舍不得他消失吧?师兄,你变了,你以前明明很厌恶他,怎么现在……” “疏尘,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你们就是一个人的事实。”萧雪澜放缓了口气,试图换个能让孟疏尘接受的说法来化解他心中的执拗,道,“你这种情况其实是一种病,叫‘人格分裂’。朝夙这个人格,是在你小时候,你受了母亲自杀的刺激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人格,他代表了你内心的阴暗面。可但凡是人,都有两面,长时间压抑另外一面只会适得其反,你明不明白?你若是把朝夙从你的身体中抹去,你就不再是个完整的‘孟疏尘’,同样,朝夙他也不能把你抹去,一个人格不完整的人,是非常危险的,谁知道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够了,师兄。”孟疏尘倏地站起来,眉心凝霜,唇上渐渐失了血色,仿佛萧雪澜说的话是什么催命的咒语一般,“你编出这套说辞,无非就是因为你舍不得他,你在乎他!可他是什么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你难道认为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你?他只在乎他自己!” 萧雪澜明白像现在这种情况,他是说什么孟疏尘都听不进去了,跟一个醋意上头的男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还说什么两个不同的人格,在不讲理和吃醋方面简直一毛一样。 萧雪澜放弃了争辩,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拍,茶杯顿时碎成四分五裂,水流了一桌,怒道:“那你想怎么办!” 刚端了一盆热水进门的明远吓了一跳,一脚都跨进门槛了,迟疑是不是该缩回去。 “咳……”萧雪澜清了清嗓子,不想在徒弟面前发火,还得维持住自己温和可亲的形象,对明远道,“把水放下就行,你先出去,我和你师叔还有话说。” 明远小心翼翼地把水盆放在面盆架上,明白两人这是吵架了,原来师父也会受不了孟师叔的喜怒无常坏脾气的时候,出于对自家师父的维护,明远决定这时候可不能一走了之,得有个和事佬站出来。 “师父,桌上的碎瓷片我收拾了吧,别把您的手给划破了。”明远乖觉道。 “好。”萧雪澜登时觉得还是徒儿贴心,平时没白疼他,狠狠剜了一眼孟疏尘,眼神像是在说:瞧见没,人家一孩子都比你懂事! 孟疏尘还在为萧雪澜刚刚的态度生闷气,低眉敛目只当没看见。 明远做起这种杂活动作很利索,没两下就把桌上快速收拾干净了,还重新给萧雪澜换了个干净的杯子,给他俩各倒了杯水,然后站到一旁,劝慰道:“师父,您常教导徒儿,要与师弟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孟师叔就是脾气差了点,您胸襟宽广,忍让一些,千万不要生他的气。” 萧雪澜:“……” 孟疏尘:“……” 萧雪澜怒瞪孟疏尘:你瞧你干的好事,让小辈看我们的笑话! 孟疏尘无辜地眨了眨眼:他说的脾气差的那个又不是我。 萧雪澜尴尬地把头转回去,温和地笑道:“明远啊,你不明白,师父和师叔之间,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明远一本正经道,“钟师叔常跟我说,他很羡慕您和孟师叔之间相敬如宾的关系,还说你们俩是同门的表率呢!你们可千万不能吵架呀!” 萧雪澜头疼不已,就知道这个钟怀璧不会教明远什么好话,扶额道:“相敬如宾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明远啊,你以后还得多看点书,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孟师叔之间真的没什么事。” 明远还是放心不下,犹豫道:“真的没事?” 萧雪澜勉强笑道:“没事没事,我和你孟师叔相亲相爱,相敬如宾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什么事。” 孟疏尘在一旁听着萧雪澜无奈的口气,没忍住,抿嘴漏了个笑音出来,立即收到了萧雪澜的死亡凝视警告:待会儿再收拾你。 等明远出去了,萧雪澜刚要找孟疏尘秋后算账,还没来得及摆起臭脸,就被某人打横抱起压在床上,一通乱亲之后,萧雪澜衣衫不整,领口大敞露出里面一段形状优美的锁骨,同时面带潮红,微喘着气早就把算账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师兄……雪澜,你是我的,你心里不能想着别人……我不许。”孟疏尘像个大型犬科动物,拱着脑袋挤在萧雪澜肩窝处,边啃咬舔舐边宣誓自己的主权。 “你别压着我,让我起来,我刚出了一身汗,你不嫌臭啊?”萧雪澜被他缠的没办法,心里再大的火也发不出了,推搡着压在他身上的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臭,我尝过了,香的。”孟疏尘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还故意在他脖子上嘬了一口,然后闷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委屈道,“师兄,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我对你怎样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萧雪澜心里是一万个无奈,感觉颈间忽然又被孟疏尘报复性地狠狠吸了一口,忙捶他的肩低吼道,“哎!你别这么用力,弄出印子来怎么办?!白日宣淫,你越发出息了,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呢,快放开我!” 真是要了老命,大白天的,两个徒弟还在隔壁,这样没天没地的像什么样子? “那你答应我。”孟疏尘压着他就是不放,偏偏萧雪澜又抵抗不了他的力气,要是被人知道他萧雪澜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剑修被一个琴修压着动弹不了,传出去他可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为了保存自己颜面的萧雪澜顾不了旁的了,只得含泪应下:“答应,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快放我起来!” 第60章 明远从萧雪澜那儿出来,回到了他和白璞两人的房间,推门进去,差点没被眼前看到的情形吓晕过去。 “妖……妖怪!有妖怪!师父救我!”明远吓得欲夺门而出,转过身想逃,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关上的门阻挠了去路,没及时刹住脚步,直接迎面和门来了个亲密接触,鼻梁差点给自己撞断! “妖什么怪,你看清楚,是我!”白璞坐在床上,腰部以下已经变成了一段通体雪白的鱼尾,上面覆盖着晶莹如雪的鳞片,光彩夺目,正悠悠地一摇一摆,自动合上的门当然是他的杰作。 白璞嫌弃地瞟了眼就差吓倒在地的明远,不屑道:“鬼吼鬼叫的,胆子真小。” 明远的腿都吓软了,背靠在门上才勉强支撑住没一屁股坐地上,看清了那半人半鱼的妖怪长着白璞的模样,结结巴巴道:“师弟,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没事吧?” “呸,我能有什么事?你才有事呢!”白璞转了下幽蓝的眼珠儿,笑嘻嘻道,“哦,我晓得了,难不成咱师父还没把我的真实来历告诉你?” 明白眼前的“妖怪”是白璞,明远自然也就没方才进来时那么害怕了,他扯着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虽然心里还是害怕白璞的这条尾巴,但作为师兄,可不能把心里的害怕表露出来,让师弟看笑话。 “我不知道,师父没和我提起过,师弟你……不是人吧?”明远站得离白璞隔了三尺远,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问道。 白璞下意识就想回击“你才不是人呢”,可转念一想,明远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不是人,便冲明远龇牙恐吓道:“你猜对了,我不是人,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明远咽了下口水,干笑道:“师弟别跟我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是妖怪,师父不可能收个妖怪当弟子的。” “切,谁跟你开玩笑了,你自己不都看到了,你瞧我这尾巴,是不是很漂亮?”白璞得意地抬起自己的尾巴,在空中打了个弧度优美的摆展示给明远看。 “漂亮,真漂亮……”明远被鱼尾上绚烂夺目的光彩吸引住了目光,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摸了一下鱼尾上的鳞片。 他以前进城的时候,见过大户人家内院房顶上都铺着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可那些颜色都比不上白璞尾巴上的光彩好看。 “你干什么?!看就看,摸什么摸?!”白璞甩了下鱼尾,“啪”地一声重重打在明远的手背上,像是被侵犯到了一般,细长的眉毛竖起,眼睛圆睁,脸颊莫名泛起红晕,明显是气到了。 “我……我,只是看你的尾巴好看,才想摸一下的,对不起,冒犯了你。”明远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背,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给白璞道歉。 白璞气鼓鼓地瞪着明远,本想好好教训一下他,可又想到反正对方也不知道在龙族之中摸尾巴代表什么,犯不着为了这事生气,可还是感到意难平,皱着眉,口气凶巴巴道:“我问你,刚刚师父和孟师叔在隔壁吵什么呢?动静那么大,我这儿都听到了。” 明远挠了挠头,老实回答道:“应该是孟师叔惹得师父生气了,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白璞眼神飘忽了一下,非常自然道,“我自然也是关心师父,问问怎么了?难不成还不能问了?” 白璞抬起尾巴作势又要拍明远,刚刚领教过尾巴的厉害的明远忙闪到一边,躲过了白璞的攻击,求饶道:“能问能问,师弟,你快把你这尾巴收起来吧,给别人看见了不好,他们会把你当成妖怪的!” “哼,妖怪?笑话!我可是神龙后裔,你见过哪个妖怪长这样的?”白璞自恋地捧起自己的尾巴,欣赏了下,接着甩给明远一个“没见识”的眼神。 明远心想,我统共也就见过你一个妖怪,可这话是绝对不敢对白璞讲的,双手比划道:“师弟你别骗我了,龙我见过,画上的,庙里的,墙上刻的,都不是长你这样的,龙的尾巴可长了!” “我!我这是,我这是还没长好呢!等再过两日,我这尾巴就能变成龙尾了,我就能化龙了,你这孤陋寡闻的凡人知道什么!”白璞不服气道,顺便把自己的尾巴变了回去。 明远怕白璞不高兴,连忙点头应和道:“是是是,我见识少。那就祝师弟你早日化龙,一飞冲天!” 白璞因为明远拜师比自己早了几天,就占了个师兄的名头,心里一直为这事不痛快呢,想他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神龙后裔,居然要喊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做师兄,真是岂有此理!可明远偏偏是个老实乖顺的性子,每次想跟他吵,都吵不起来。 白璞眼珠儿又一转,计上心头,笑眯眯地招手让明远过去,明远警惕地看着一脸不怀好意地白璞,犹豫着不敢上前。 “师兄啊,你知不知道我们龙族最喜欢吃什么?”白璞见他不敢来,也不勉强,优哉游哉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 “什么?”明远本能觉得白璞接下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最喜欢吃——人!尤其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童子,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多汁,香得叻!还有那骨髓,把骨头咬开来吸一口,那叫一个爽滑啊……呲溜……”白璞边说还边吸口水,做出一副垂涎状,好像真吃过,回味无穷一般,直听得明远双腿打颤。 “你……还吃过人?”明远扒着桌子站稳了,心想要是白璞现在敢对他不利,他就立即喊“师父救命”。 “当然。”白璞侧头笑着看他,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又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喂,跟你打个商量呗。” “什么?” “我做师兄,你做师弟怎么样?”白璞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你啥也不会,凭啥做我师兄?” “可我入门比你早,而且师父也不会答应。”明远自认比不上白璞,他的确是什么也不会,若是师父开口让白璞做大弟子,他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白璞努了努嘴,换师兄弟头衔这事儿在师父那里肯定是行不通的,不过——白璞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乐道:“这样吧,人前我可以叫你师兄,但是只有咱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得叫我师兄,怎么样?” “啊?这样不太好吧?”明远又挠了挠头,深深觉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 “不答应啊?也行啊,那说不定我哪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肚子饿了,一不小心把你吞了,可就怪不得我了。”白璞扬着下巴威胁到。 “答应,我答应还不成嘛?!”明远被刚刚白璞描述的吃人画面给吓到,现在腿肚子还打哆嗦呢,连连点头应下,只要不吃他,什么事都好说。 “那好,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该叫我什么?”白璞“蹭”从床上跳起来,窜到明远身边,眉眼弯弯等着明远叫人。 “师、师兄。”明远红着脸叫出了口,一半是羞愧一半是气的。 “哎!”白璞大大咧咧应下,只觉被叫一声“师兄”令他通体舒畅,果然做师兄的感觉就是好! - 留在龙渊镇的第七日,深夜。 折腾了大半夜,房间里静悄悄没了声息,雕花高床上垂下的纱帐薄如蝉翼,隐隐约约可以看清床上的轮廓。 萧雪澜背对孟疏尘侧躺着,两人盖着同一条锦被,锦被下孟疏尘的手横揽在萧雪澜腰上,胸膛和后背之间紧紧相贴,姿势十分亲密,两人都闭着眼,呼吸平稳绵长,似是睡着了。 过了许久,一直装睡的萧雪澜睁开了眼,故意大幅度动了一下身体,头靠在他后肩上的孟疏尘没有反应,接着萧雪澜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屏息听孟疏尘还是没有反应,才确定他是熟睡了。 萧雪澜翻过身子,看了一眼孟疏尘宁静恬淡的睡颜,纤长乌黑的睫毛乖顺地垂下,不时轻轻颤动,淡粉色的嘴唇抿着,也不知道梦里梦见了什么,弯起了弧度。 萧雪澜将放在他腰上的手挪开,腹诽道:睫毛精连睡个觉都这么霸道,掀开被子,动作轻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小心地跨过孟疏尘的身体,掀开纱帐,下了床,不忘回头看一眼床上的孟疏尘,睡得很熟并没有被吵醒。 萧雪澜轻悄悄地打开床边桌上的一个锦盒,将里面的洗髓瓶取了出来,明日就是给白璞驱除妖气的最后一日,之前为了稳定住孟疏尘,不让他发疯,所以先假意口头答应他,等白璞的事结束,自己就会帮他驱除体内的魔气,眼看承诺的日子就要到了,萧雪澜晚上睡不着了。 孟疏尘看上去性子温和脾气好,其实骨子里极其偏执,对朝夙又一向视为死敌,直接跟他说不帮他驱除魔气吧,人肯定会暴走,所以萧雪澜想到了一个办法——偷梁换柱。 洗髓瓶就是一个白色的瓷瓶,样子并没有什么稀奇,萧雪澜之前已经偷偷打发明远去镇子上买了个和洗髓瓶样子差不多的瓶子回来,到时候把两个瓶子一换,只说洗髓瓶对孟疏尘没有效果不就好了? 我真是个天才!萧雪澜在心里为自己想到的这个主意点赞,喜滋滋地准备从储物囊里把假瓶子换盒子里的洗髓瓶,冷不防身后传来孟疏尘窸窸窣窣起身的声响。 “你在干什么?”冷冰冰的嗓音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突兀,萧雪澜感觉自己后背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萧雪澜背对着孟疏尘不敢转过来,忙把掏到一半的假瓶子给塞了回去,支支吾吾道,“我……起夜呢,刚刚……有个耗子经过,我过来瞅一眼,吵醒你了吗?” “你手里拿着什么?”孟疏尘从床上起来,一步步逼近萧雪澜身后。 萧雪澜立即把储物囊塞到桌子底下,把洗髓瓶放回锦盒里,关上锦盒,故作轻快道:“之前不是答应了你嘛,会试着用洗髓瓶看能不能帮你驱除体内的魔气,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在拿瓶子参详该如何使用罢了。” “你……你要驱除我体内的魔气?”语气惊讶略带沉重。 怎么口气听起来怪怪的?萧雪澜还没想明白,就觉臂上一疼,被孟疏尘狠狠抓着转向他。 孟疏尘脸上是不敢置信中带着压抑的痛苦,照着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月光,萧雪澜看清了他双眼的眸色,瞬间头皮发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这下要翻车! 第61章 萧雪澜硬着头皮说出了那句非常适用于现在这种情形的经典台词:“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你还有何解释?你又想怎么骗我?”朝夙的眼睛里像是浸润了月辉,浅黄色的瞳孔里反射着透明的波光,眉峰因为遭受到背叛而紧紧皱起,笼罩着浓烈的愤怒和化不开的哀伤。 两人身上都只穿着一件睡觉穿的里衣,一拉一扯间,萧雪澜身上本就系的不紧的衣带松了开,只感觉胸口一凉,门襟已经朝两边打开,露出一片肌肉分明、劲瘦的胸膛。 朝夙赤脚站在地上,地砖上彻骨的凉意顺着脚心一直升上心头,他伸出一只手覆在萧雪澜的胸膛心脏位置,掌心不带丝毫温度,激动萧雪澜打了个寒颤。 朝夙的脸色是萧雪澜从没见过的失望和落寞,他甚至觉得下一刻,朝夙的手就会刺进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 “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刚刚那样说,都是骗他的。”萧雪澜紧紧捂住了朝夙贴在他心脏位置的手,害怕朝夙真会动手,同时又急切地想证明自己没有欺骗他。 “你的心跳的好快。”朝夙不为所动,声音冷硬如冰,“你是在紧张自己的谎言被戳破,还是在害怕我?” “……”萧雪澜一下子不知该松开还是继续按着他的手,想了想,举起另一只手,四指并拢,语气诚恳道,“我发誓我真没有想过伤害你,你相信我,我刚刚正打算把瓶子换掉,以为是他醒了,所以才会那么说,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想杀了我,你并没有反对,反而还在费尽心机地想办法哄他。”朝夙垂眸自嘲一笑,“也许在你心里,他从来都比我重要。”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两个人格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太难沟通了! 萧雪澜一口老血憋在喉间吐不出来,这下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夹在中间难做人,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也要被这个人逼的人格分裂! “我真的受够了!”萧雪澜撂下朝夙的手,低吼道,“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难题都丢给我?我凭什么要哄完这个哄那个?我也很累行不行?你和他在我看来就是一个人,三天两头来逼问我更喜欢哪个,更爱哪个,我又不是精神分裂!再这样,你们两个统统给我滚蛋,老子不伺候了!” 萧雪澜推开朝夙大步走向床,却被他从身后死死抱住,萧雪澜抬起手肘向后撞了他一下,朝夙闷哼了一声还是不松开。 两人谁也没说话,在黑暗中较着劲,直到感觉脖子后面滴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萧雪澜才停止了挣扎,愣住了。 见鬼了,这一个两个怎么都在他面前流眼泪?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他还没地方哭呢,怎么搞得好像是他俩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般? 可萧雪澜偏偏对眼泪这种东西最没抵抗力,更别说对方还是他心上的人,就更拿人没办法了。 “你……唉,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要不你俩私下打个商量,什么时候他出来,什么时候你出来,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说换人就换人,我真的应付不过来。”萧雪澜软了口吻,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你……” “为什么?”朝夙的声音闷闷的,下巴抵在萧雪澜的肩膀上,脸和他无缝相贴。 “什么为什么?”萧雪澜转不过头,所以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好拍了两下朝夙紧紧抱在他腰上的双手当做安慰。 “明明一开始你遇见的就是我,为什么现在你会对他这样上心?或许那时候我不该和你隐瞒我的名字,我叫朝夙,不是孟疏尘……”朝夙喃喃道,“我们不是一个人,你不要把我当成他,也不能把他当成我……” “我当然知道你是朝夙不是孟疏尘,但……”萧雪澜本想再和朝夙解释一遍什么叫“人格分裂”,可是从孟疏尘的反应来看,朝夙一定也会和他一样接受不了,所以说了也是白费力气。 萧雪澜正想着如何换套说辞,忽然感觉对方勒住他腰的手臂越收越紧,好像要把他勒断一样,忙扭腰道,“你先放开我,别搂那么紧啊!朝夙?夙夙?唉!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他,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朝夙得到了想要的话慢慢松开了力气,将萧雪澜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眼神带着森然杀气,薄唇吐出狠戾的话:“杀了他,我就信。” 萧雪澜闭上眼睛,垮下肩,一副生无可恋状:“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那个废物值得你为他死?”朝夙咬牙,双眼迸出愤怒之色,“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吗?” 萧雪澜真的感到心累,这种“我杀我自己”、“我绿我自己”的戏码他已经陪他俩演够了,明明就是两个人的感情,非要整成好像是他劈腿第三者一样,这种狗血剧情恕他不奉陪演了。 萧雪澜转过身重新走到桌前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洗髓瓶,朝夙看见他手里的瓶子,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蹙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萧雪澜走近他,把瓶子硬塞到他怀里,冷笑道,“我把这东西给你,你俩谁要杀谁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从今以后,爱咋咋地吧!” 朝夙冷不防被塞了个洗髓瓶在怀里,身体刚和瓶子一接触,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模糊。 可萧雪澜并不知晓洗髓瓶对朝夙的影响会这么大,根本连碰都不能碰,本来只是打算吓唬吓唬他,谁知刚一接触到,朝夙身体就向旁边倒了下去,吓得萧雪澜忙放下瓶子去扶住他。 完了,闯祸了,这下朝夙更不会原谅他了。 萧雪澜抱着昏迷的朝夙心里凉飕飕的,没过一会儿,怀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眸色已经恢复成了墨色,眨了两下眼,皱眉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没事。”萧雪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梦游了。” - 第二日,是帮白璞运功驱除体内妖气的最后一日。 三个时辰以后,已经是申时,萧雪澜收拾完出了房门,打算下楼叫点吃的,到了楼下,却发现大堂空荡荡的,平常这时候,大堂早就挤满了回来的客人,本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冷冷清清的情形很是反常。 萧雪澜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问客栈掌柜:“怎么都到这个点了,人还没回来?” 掌柜停下打算盘的手,朝外看了一眼天色,也是纳闷:“是啊,要照平时,人早就陆续回来了。奇怪,这都快酉时了,外面马上不太平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两日可发现什么异常吗?”萧雪澜不认为突然之间这么多人会同时延误回客栈,一定是秘境中出了什么事耽搁了,他这几日关心白璞的病,并没有多打听有关秘境的事,所以先和掌柜的了解一下情况。 掌柜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道:“是有点不对劲,可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觉得每天回来的客人好像都会少几个人,但想着,那地方本来就不太平,说不定人是死在里面了,所以就没放在心上。可今天这情况也太诡异了,怎么一个人都不回来了?我们少主还在外面呢,再等一会儿见不到人,我得派人出去找了!” 正说着,客栈外忽然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好像是有几个人朝里走来,掌柜大喜过望,忙出去看情况,走到门口却又叫了起来:“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我们少主呢?他没回来吗?” 萧雪澜心一沉,洛渊没回来,说不定水云绫和钟怀璧也出了事,追到门口打探情况,可一看,回来的正是水云绫和钟怀璧,后面还跟着两个一直负责保护洛渊的修士。 “绫师姐、怀璧,你们受伤了?”萧雪澜看到两人衣衫上都有血渍,发髻也有些凌乱,水云绫身边的白虎身上更是有好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一惊,问道,“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们?其他人呢?” 水云绫面色凝重,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一直用手抚着胸口,似乎受了不轻的内伤,压着嗓子道:“说来话长,进去再说。” “师兄!”钟怀璧进了客栈,大喘了口气,抓着萧雪澜的手,哭丧着脸道,“你是不知道,刚刚好险,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说,二位,”掌柜的满脸焦急,好好的一队人出去,只剩了四个人回来,最关键的是还不见洛渊,急的他拍大腿道,“我们家少主呢?怎么不见他?你们可是一同出去的啊!该不是把我家少主给丢在那个鬼地方了吧?” “是啊,怀璧,洛渊人呢?”洛渊这几日帮了萧雪澜不少的忙,萧雪澜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帮忙问道。 钟怀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着水云绫不言语,两个洛家修士又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不用问他,我告诉你们。”水云绫扶着桌子坐下,淡淡道,“我们所有人在秘境之中都被一股强大的势力追杀围剿,我们几个人拼死才得以逃出幻境,在逃的时候,洛渊……为了救我,被他们抓住了。” “什么?!那少主他人还活着吗?你们怎么能这样丢下他不管啊!”掌柜急的跳脚,哭诉道,“这事跟你们没完!等我禀告给家主,一定要和你们讨个说法!少主啊!我苦命的少主啊!你怎么就看上了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啊!” “你给我闭嘴!”钟怀璧瞪眼大喝道,“你懂什么,我们难道不想救他吗?可是对方人那么多,我们回去就是找死,只能先回来通知其他人,再带人进去救洛渊,你鬼哭狼嚎的干嘛呢?” “那我马上联系人手,你们快带上人去救我家少主!少主要是出了事,我们谁也别想好过!”掌柜心急如焚,立即准备去叫人。 “回来。”钟怀璧拎着掌柜的衣领把他揪了回来,“急什么?你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吗?现在去救那是肉包子打狗,怎么救人我们心里有数,你能不能别在这儿添乱了?” 水云绫不理他们两人的吵闹,转头对萧雪澜道:“萧师弟,离开秘境之时,我们还看见了其他同门发出的求救信号,恐他们也遭了不测,必须回去救他们。休整一晚,明早出发。” “好。”萧雪澜郑重点头,“但听师姐安排。” 第62章 东海上空乌云密布,阴风怒号,海面波涛汹涌,几只无主的灵禽低低地从海面上掠过,茫然地盘旋在空中,弱墟秘境从海底升上来已过了九日,再过一日就要再次沉入深海,沉睡百年。 海水已经有渐渐漫上来的趋势,昔日繁华的王城正在缓缓下沉,变为死域。 萧雪澜、水云绫等四人带着从洛家召集的数十名修士,劈风斩浪再次回到了秘境之中,一路上并未遇到意想之中的阻挠,到了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十分安静,可这种安静令人恐慌。 敌在暗我在明,此时所有人不宜分开行动,得防被敌人各个击破,所以他们选择共同进退。 孟疏尘从进入秘境开始,就有些不适,萧雪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将他从队伍里拉到一旁,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关心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疏尘嘴唇发白,双眼无神,蹙眉道:“有些心悸,总感觉这里很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 “怎么会这样?”萧雪澜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自己也没孟疏尘所说的那些症状,说道,“会不会只是身体不适?我看其他人都很正常啊?” 孟疏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找了块空地盘腿坐下,他现在体内真气乱窜,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需要立即调息。 “怎么了?”水云绫发现两人掉队,带队停下,走过来询问情况。 “没事师姐,孟师弟感觉有些心悸,让他调息片刻就好。”萧雪澜道,“先让队伍停下,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王城中,先四处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水云绫颔首道:“也好,到现在都没发现敌人,贸然追进也不妥。” 水云绫指挥钟怀璧领着其他人到各处民房、街道处展开搜查,而她飞到高处位置以便观察全局,防止有人偷袭,萧雪澜则陪着孟疏尘留在原地调息。 孟疏尘双目紧闭,睫毛不停颤动,额头上热气蒸腾,汗流直下,萧雪澜在一旁帮不上忙,只能瞪着眼心里干着急,忽然想到孟疏尘可能又是意识不稳,出现两个人格在争夺身体主权的情况,灵机一动,从储物囊中取出孟疏尘那日送给自己的“凤栖”琴。 萧雪澜盘腿而坐,将琴放在腿上,弹响了《清音诀》,经过多次练习,这首曲子他已经可以弹得十分流畅,虽然知道此时弹琴恐怕会暴露位置将敌人引过来,但他看着孟疏尘难受的样子心如刀绞,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曲子才弹了一半,果然孟疏尘那边的情况就好了很多,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恢复平稳顺畅,过了一会儿,孟疏尘调息完毕,睁开了眼,呼出一口气,像是没事了。 “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萧雪澜按住琴弦停下,一脸关切地问道。 “没事了,”孟疏尘淡淡笑了一下,让萧雪澜放心,“刚刚调息的时候有《清音诀》助阵,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刚刚你那脸色差点把我吓坏了。”萧雪澜收起了琴,抓起孟疏尘的手替他把了下脉,等确认脉息正常,才将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神情中毫不掩饰自己对孟疏尘的紧张。 孟疏尘缓过一阵,肃然道:“我是没事了,可刚刚师兄弹琴把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敌人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萧雪澜自负一笑,道:“有什么关系,比起我们漫无目的地找他们,还不如让他们过来自投罗网,倒省了些功夫,谁有空陪他们玩躲猫猫。” “什么人!”萧雪澜刚说完,就听到站在一处高楼楼顶上的水云绫忽然朝着前方高声喝了一声,她身旁的白虎没等她下令,已经自觉地快速朝目标扑过去,在一处民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躲在水缸里的人,白虎喉中发出低吼,虎视眈眈围着水缸绕圈。 水缸里的人被骤然出现的猛虎吓得一动不敢动,在里面哀嚎道:“饶命啊!饶命啊!别吃我,我不是坏人!” 钟怀璧立即领着人进入院子把人从水缸里揪出来,带到了萧雪澜他们面前,水云绫也从房顶上跳下,一剑横在那人的脖子上,冷冷质问:“你是何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打量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看见萧雪澜的时候喜不自胜,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迅速地匍匐爬向他,嚷嚷道:“公子!公子!您还记得我吗?我有眼不识泰山,那天得罪了公子,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吧!” 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腿上又受了伤,行动不便,应当不是敌人,萧雪澜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瞎了一只眼睛,相貌粗犷,不就是来客栈的第一日碰到的那个独眼龙吗? “怎么是你?”萧雪澜皱眉道。 “是我啊!就是我!”独眼龙见萧雪澜认出了自己,激动得直哆嗦,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又哭又笑,“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啊!终于给我遇到自己人了!真是天不亡我!” “他是什么人?”钟怀璧摸着下巴不解问,“萧师兄你认识他?” “认识,他和我们住在一个客栈里。”萧雪澜点了点头,转而又问独眼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我们昨日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偷袭,对方人很多,而且各个都修为高强,很多人反抗的时候都被杀了,还有没死的,也都被他们抓走了!”独眼龙回忆起昨天的事还后怕不已,心有余悸道,“我的同伴也被他们抓了,多亏我机智,躲到了水缸里才躲过了他们的围剿。” “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钟怀璧着急道,“你既然一直在这儿,应当知道这里的情况,剩下没死的人都被抓去哪儿了?赶快告诉我们!” “我说,我说!昨夜趁没人的时候,我偷偷爬出来想离开这里,却看见他们把尸体和活着的人都带往了皇城方向,我一个人又怕暴露,所以就没敢继续跟上去。”独眼龙惭愧道。 “既然你知道他们往哪儿走,那就快带我们过去救人。”水云绫沉着道,“事不宜迟,趁他们还没发现,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不去!你不知道对方有多可怕!你们才多少人人,绝对打不过他们,还谈什么救人?”独眼龙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吵嚷道,“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我劝你们也别去送死!” “呵,我们可不像你贪生怕死,只顾自己活命,不顾同伴死活。”钟怀璧双手叉腰道,冷笑道,“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萧雪澜本来在一旁看戏没说话,忽然脑中响起了机械的女声:【恭喜宿主成功触发主线剧情任务“轮回!沉睡的千年古国!”,任务要求:成功救出所有人并且让弱墟秘境重新沉入海底。完成此任务,可获得人物属性值奖励,魅力值100点,威望值40点,武力值100点,存在感30点,主角光环200点!】 卧槽,这是什么终极任务,奖励也太丰厚了吧?!难道会是最终副本?这次的boss什么来历? 等等,任务要求说的“让弱墟秘境重新沉入海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人想阻止秘境入海? 萧雪澜接受了任务,对触发任务的npc——独眼龙劝说道:“这位仁兄,我们是来救人的,救不到人我们不会离开,所以还请你带我们过去,我们尽快把大家救出来,自然就能一起离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护你周全。” “真的?你们真会保护我?”独眼龙虽然觉得萧雪澜看起来像是个可靠的人,但仍有点不放心。 “我可以向你保证。”萧雪澜表情真诚,点头许诺道。 “那好,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但是我受了伤,你们得安排两个人专门保护我!”独眼龙仗着别人有求于他,说话也硬气了,那种和刚刚跪地求饶,判若两人的态度气的钟怀璧撸袖子想揍他。 萧雪澜指了指两个洛家修士,示意让他们过去搀扶独眼龙,道:“现在可以带路了吧?” “这还差不多。”独眼龙被人架着扶起来,满意道,“都跟我走吧,你们可得千万保护好我呀!” 众人在独眼龙的指引下,进入了皇城,皇城占地千亩,面积宽广,独眼龙带他们走的是东南方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远远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祭坛周围竖起了许多红黑色的旗帜,在风里飒飒作响,祭坛上空弥漫着一股淡红色的雾气,风吹不散,显得十分阴森可怖,而祭坛周围却不见一个人把守。 “就是这儿了!”独眼龙指着前方,心惊胆战道,“你们看见了吧?所有人都被抓去那儿了,你们看那个红色的雾了没,那都是血!太吓人了!我可不敢过去!”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果然察觉到空气中的确有淡淡的血腥味,他们的位置离祭坛少说也有一里多距离,在这里都能闻到血腥味,那祭坛周围的血腥味该有多浓? 众人心头笼罩着一片阴霾,心里清楚,被抓走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尤其是水云绫,脸色更是难看,她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情,而这次洛渊是为了救她才会被抓住,她虽然不喜洛渊,但若是洛渊因为她遭了不测,她也会内疚一辈子。 “对方不见人影,一定有诈,我们得谨慎行事,先打探清楚被抓的人的所在,再行动。”萧雪澜沉声道,“我和孟师弟两人过去查看下情况,绫师姐,你和怀璧留在这里准备随时接应我们。” “好。”水云绫看着萧雪澜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 萧雪澜和孟疏尘对视一眼确定没问题之后,御剑而起,朝祭坛方向飞过去。 越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重,到了祭坛上空,血雾已经浓的阻碍了视线,令萧雪澜无法看清下面的情况。 “师兄……”身后的孟疏尘忽然无力地靠在了萧雪澜身上,痛苦地扶住了额头,喃喃道,“这祭坛……不对劲……” 说完,身形一晃竟然从飞剑上坠了下去,萧雪澜忙御剑飞下去救,刚好在他落地前将人抱住,对方已经昏迷不醒,急得萧雪澜连声喊他的名字。 他们正落在祭坛台阶下,那座诡秘的祭坛,直径约有十丈,用黑色的紫青石砌成,中间镂空通地下,地下有一座血池,深不知几许,所有的血雾都是从血池中散发出来,而血池上面竟然漂浮着满满一层白骨…… 第63章 一道真气注入孟疏尘体内,孟疏尘睁开眼悠悠醒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祭坛旁的血雾太浓,萧雪澜看见他的眼里好像泛着淡淡的血色。 “怎么样?没事吧?”萧雪澜搀扶孟疏尘站起来,霜寒出鞘提前握在手中,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孟疏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血雾虽浓,却并不沾身,萧雪澜一身素衣,仍是纤尘不染,神色冷静自持,临危不惧。 他观察祭坛中心那一池血水,像是被煮沸了一般,沸腾翻滚,不时有腿骨、颅骨、手骨等人体骨骼浮出水面,画面血腥而诡异。 “何方妖人敢在此设邪术害人,缩头缩尾岂是大丈夫所为,还不滚出来!”萧雪澜气沉丹田,声音响彻四周,既然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倒不如先声夺人,涨涨士气。 “这是一个献祭法阵。”孟疏尘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以活人之血与亡灵遗骨献祭,可以召集地狱阴灵,令其重返人间,不死不灭,法阵已经开启,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片鬼蜮。” “这么邪门?”萧雪澜警惕地盯着四周,边与孟疏尘商量对策,“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嘛?” “法阵一旦开启,不可逆转。他们想阻止古黎国的王都沉入海底,把曾在这里死去的人全部复活。”孟疏尘语气平静,似乎在讲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萧雪澜听得后背起了一阵凉意,忽然脑中像被一阵电击穿过,清明不少,察觉出了蹊跷,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没有转身,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的琴呢?把独幽召出来,这里随时会遇到敌人,准备应战。”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萧雪澜心一沉,猛地转过身,眼前的人当然召不出独幽,因为他已经换了个人,还是一样俊雅的相貌,五官却更加凌厉,浅色的眸子眼神冰凉,薄如刀削的嘴唇接着吐露更加无情的话语:“我,便是这法阵的受献之人。” “你再说一遍。”萧雪澜咬牙道,温润的桃花眼中眸光闪烁,濒临情绪的爆发。 “他再说一百遍也是事实。”忽然从血雾中竖起了许多黑色的影子,将萧雪澜和朝夙团团包围其中,有两个全身被黑色外袍包裹,带着一副银色面具的人从血雾里缓缓走了出来,站在高处的台阶上,明显是这群人中领头的人物,说话之人腔调怪异,像是在故意掩饰他本来的声音。 “朝夙,你终于来了。”黑袍人森冷道,“过来吧,这里已经为你准备多时。” “不许去!”萧雪澜紧紧抓住朝夙的手臂,防止他离开,同时霜寒指向黑袍人,怒问道,“你们是谁,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萧公子,请你明白,并不是我们想对他做什么,而是他本来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黑袍人桀桀发笑,催促道,“朝夙,你还在等什么?这不是一直是你的计划吗?过来吧!” 朝夙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萧雪澜,很快移开目光,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萧雪澜在后面死死拉着他的手臂不放,语气微颤中含了一丝恳求:“朝夙,你醒醒!不要被他们蛊惑了!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你不要去,你不要和他们为伍,不要自甘堕落,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吧……算我求你……” “求我?我不过去,难道留下来等你帮那个废物杀了我?”朝夙回头看他,面带讽刺道,“我上了一次当,不代表我会被你骗第二、第三次!” “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骗你,更从来没想伤害你!”萧雪澜此时也顾不上深陷敌人的包围之中,只想尽力挽回朝夙的信任,更不想眼睁睁看朝夙继续踏上歧途,“可今天你若是离开了我,我们就真的正邪殊途回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你不要做傻事,啊?” “晚了,来不及了。”朝夙冷凝的表情因为萧雪澜的话出现了一丝松动,随后收敛起动摇的念头,垂眸摇了摇头,“我必须过去,这是我选择的宿命。” “去他娘的狗屁宿命!”萧雪澜着急,顾不上高冷人设连脏话都骂出口了,抓住朝夙的肩膀迫使他正视自己,表情不复冷静,“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哪里有什么宿命?这都是弱者找的借口!你今天要是过去了,我们就是敌人,迟早会有一天兵戎相见,你若是一点都不在乎我,那你就去吧!” 秘境上方雷云密布,东海中心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云层中传来轰隆隆的雷响,一道粗长的紫色闪电划破云层,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预示风暴的中心就在这里。 萧雪澜屏息等着朝夙的答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朝夙眼中稍纵即逝过一丝迟疑,深深望了一眼萧雪澜,哑着嗓子说出最后的决定:“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要‘对不起’!”萧雪澜刚刚是赌自己在朝夙心里的地位,逼他做决定,可等朝夙真正做了决定,萧雪澜又后悔了。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这些日子,都是错误,忘了吧……” 萧雪澜由抓着朝夙的手臂改为拦在他面前,眼眶微红,道:“我不许你过去!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心里没你所以跟我赌气?不是的,我现在就可以说我喜欢你、爱你,这样够不够?还是你要我以后只有你一个?我……我也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和那些妖人走到一起……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这已经是萧雪澜放弃自尊能说出的最卑微的话了,他明白,如果此刻让朝夙过去,一定会变成他梦里那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他不能让噩梦重演! 朝夙刚刚才下定的决心似乎又因为萧雪澜的这几句表白而动摇了,蹙着眉,脸上既有心痛也有微许感动,犹豫道:“雪澜……” “你们有完没完?”黑袍人看了半天生死诀别的戏,不耐烦道,“这是让你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吗?朝夙,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刻?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忘了那些自诩正道之人的阴险丑恶的嘴脸了?大功即将告成,赶紧过来!” 霜寒“铮”地一声劈下拦住朝夙的去路,萧雪澜提着剑像一棵挺拔苍劲的松树立在朝夙面前,毅然对黑袍人道:“有我在,你休想让他与你们为伍!” “哈哈哈哈哈!萧公子好大口气!就凭你一个人还是凭你带来的那些不堪一击的救兵?”黑袍人不知道开启了哪里的机关,祭坛四周的地砖上突然出现了松动,向旁边移去,又从地下升上来数十个铁笼,黑袍人冷笑道,“你再看看这些人,你若是敢反抗,这些人统统都别想活命!” 每个笼子里约有五六人,二三十个铁笼子,一共百余人,全都躺在笼子中昏迷不醒,都是各个仙门世家失踪的人,还活着的全都在这儿。 “我数到三,朝夙,你若是还不过来,我就下令杀了笼子里的人!”黑袍人面具下看不见的神情极其冷酷,抬手下令,围着祭坛的手下们立即缩小了包围圈,慢慢数道,“三、二……” 一道碧青的影子骤然划开了血雾,快如闪电般刺向两名为首的黑袍人,下令的黑袍人察觉到了危险,快速从身后抽出一把玄铁折扇将刺向他的剑挡开,照影与折扇相击,撞出一串金色的火花,剑身回旋原路返回,又回到了赶来支援的水云绫手中。 “呵!这是帮手现身了!”黑袍人阴冷地笑着,“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阻拦我们,不自量力!” “是谁不自量力,还没做过一场怎么知道?!” 忽然在半空中飞出来一只铜隼,钟怀璧坐在上面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两个黑袍人的身后,从铜隼上朝二人连发射出无数符咒和暗器,打算杀他个出其不意! 可他显然是低估了两个黑袍人的实力,一人使扇,一人用剑,将钟怀璧射向他们的符咒暗器纷纷打落,一针一毫都没伤到他们,反倒是用剑的那个黑袍人,用巧劲将暗器打飞回去,正击中飞过去的铜隼翅膀上。 “怀璧!”萧雪澜发现钟怀璧控制不了飞行法器,正在垂直降落,惊心不已! 原来是铜隼的机关遭到暗器破坏,无法再维持飞行,眼看钟怀璧就要从空中坠落到血池里,而其他人站的位置都离血池甚远,来不及相救之时,竟然是那使扇的黑袍人飞到祭坛上方接住了钟怀璧,在空中将人扔向了萧雪澜他们的位置,然后旋身回到了原地。 钟怀璧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一阵恍惚,刚刚在空中被那黑袍人搭救时,与他面具下的眼睛有过瞬间对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眼神竟莫名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 “功夫不到家就别学人做偷袭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多回去练几年吧,年轻人!”黑袍人冷冷讽刺。 明明是钟怀璧暗算他们在先,那黑袍人竟会在生死危急关头救了暗算他的人,最后也不解释,可有谁会救自己的敌人呢?这动机实在说不通。 “怎么样?钟师弟,没事吧?”水云绫落地,从白虎身上下来,上前扶起钟怀璧,关心问道。 “没事,摔不死,咳咳咳……”钟怀璧若无其事地擦了下嘴角淌出的血,转头问萧雪澜,“萧师兄,我老远就看见你和孟师兄一直拉拉扯扯,是在干嘛呢?赶紧救人啊!” 第64章 “朝夙!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什么?你难道忘了是谁害死你父母?忘了血海深仇还未报?”黑袍人怒喝道,“谋划多年,成败就在你一念之间,你难道现在要放弃?!” “朝夙是谁?什么血海深仇?”钟怀璧眉头紧皱,满脸疑问地看看萧雪澜又看看孟疏尘,“他到底在说什么?” 萧雪澜闭目深吸一口气,不管水云绫和钟怀璧投过来的怀疑目光,睁开眼无声对朝夙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乞求。 朝夙垂眸不与他对视,害怕自己心软,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往前走了两步,去意坚决。 “怀璧!”萧雪澜见来软的不起效,心一硬,直接出手擒住了朝夙,对着钟怀璧大喝一声,“定住他!” “啊?哦!”钟怀璧听到萧雪澜的指示,要他定住“孟疏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极快反应过来,掏出一张定身符拍在了朝夙身上,然后走到朝夙前面对他道,“孟师兄,得罪了啊,都是萧师兄让我做的!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定住孟师兄?” “萧师弟,听那人的意思,孟师弟他,” 水云绫淡淡看了一眼动作受限的孟疏尘,蹙着眉低声问萧雪澜,“是不是和这些黑衣人是一伙儿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钟怀璧愕然,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会有人和那群妖人同流合污。 “当时在剑仙崖下我就察觉出孟师弟不妥,但因为毕竟那时一起出生入死过,又念在同门的情分上,并未将他想出手对付同门的事告知师尊。”水云绫冷静分析道,“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判断没有错,萧师弟,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萧雪澜唇边浮现苦笑,伸手抚上朝夙的脸颊,朝夙浑身不能动弹,但可以看到可以听到萧雪澜的一言一行,只见他目光坚定,只听他语气坚决道,“我绝不会看你走入歧途,伤害过你的人我替你杀,你的血仇我替你报,但你不能离开我……” “……”钟怀璧急的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打情骂俏呢?” 萧雪澜眸光冷冷扫他一眼,钟怀璧被盯得心里发毛,立即噤了声,他从来没在萧雪澜眼中看见过这样沸腾的杀意和狂态。 “绫师姐,此法阵一旦运行成功,弱墟秘境便会成为鬼蜮,你我合力,先将此阵销毁!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能让此阵为祸人间!”萧雪澜白衣素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霜寒寒芒大盛,强烈的剑意在空气中发出铮鸣,蓄势待发! “好!”水云绫颔首,碧青的照影剑当空祭出,化出无数道青色剑影,剑气凌厉强势,将祭坛整个围住,锐利的剑芒都对准了中心的祭坛,有雷霆万钧之势。 上空的雷云越积越多,处于风暴中心的所有人,都感觉气压在降低,大战一触即发! “不自量力!”两名领头的黑袍人凌空跃起,朝着萧雪澜和水云绫飞扑过来。 霜寒和照影,两柄神兵,都发挥出其巨大的威力! 霜寒雪白,剑意凌云,萧雪澜用剑在乎剑意,万物皆可为其手中剑,一剑劈下,飞沙走石,狂风卷地,都挟带着浩然剑意向祭坛射去—— 照影碧青,剑气无双,水云绫乃玄霄宗门下第一人,剑气破空发出高亢的剑吟,无数道剑影劈向祭坛,比剑刃更锋利,比闪电更迅速—— 两个寒岳剑宗的佼佼者同时出手,电光火石间,青白色的影子在祭坛四周不断炸出火花,血雾混着滚滚烟尘,两名黑衣人破空而来,一人用扇,一人用剑,与萧雪澜和水云绫缠斗到了一起! 而那祭坛,本以为在霜寒和照影的夹击下必定会被夷为平地,可谁料想,烟尘散开,中间的祭坛竟然丝毫未损,甚至散发的血雾变得更加浓重! “奉劝你们别枉费心机!大阵已经开启,任何人都不能逆转,把朝夙交出来,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离开!”用扇的黑袍人边与水云绫拆招,边沉声喝道,周围的手下立即从血雾中走出来,想要趁萧雪澜无暇分、身的时候把朝夙抓回去。 此时,洛家的数十名修士及时从天而降,将被定身符困住的朝夙围在中间,与在下面的钟怀璧共同迎敌。 用剑的黑袍人修为与萧雪澜不相上下,他使的是一把千年玄铁铸成的重剑,但所用的招式却并非适用于重剑,显然这把重剑并不是他一贯使用的兵器,用起来并不顺手。 故意用一把不称手的兵器,是想掩饰什么?难道是他惯用的兵器会让人认出他的身份? 萧雪澜心中隐隐觉得这两名黑袍人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他认识的某个人,故意隐瞒身份为之,那么,他们会是谁? 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谁也从中占不到便宜,许久分不出输赢,而钟怀璧那边也死守住了一隅,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却在短时间内突破不了他们的防守。 用扇的黑袍人终于明白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一扇挡开水云绫的攻击,回到原位,朝手下命令道:“将笼子里的人推进祭坛!你们若还敢反抗,这些人就都是祭品!” 黑衣人得令,迅速将一个铁笼推向祭坛,笼子里装了六个昏迷不醒的人,萧雪澜从战局中抽眼一看,里面居然有洛渊! 水云绫也发现了,焦心不已,回过神立即指挥白虎去救,可白虎只是猛兽形态,行动虽然迅捷灵活,却在救人上暴露了短板,他被一群黑衣人围住,左扑又闪就是突不过去,在原地无奈地打转,虎目欲眦。 此时离铁笼最近的就是萧雪澜,萧雪澜一剑挥出,剑气劈向对手,趁对手举重剑迎击的时候,朝祭坛中心飞过去,那些人已经将铁笼推出大半,铁笼摇摇欲坠就要倒进血池中,萧雪澜掠过去,一剑扫杀了所有的黑衣人,笼子没了挟制,直接倒向了血池中! “师兄小心!”钟怀璧眼看着萧雪澜冲下了祭坛,一手用尽全力抓着铁笼子,一手举起霜寒全凭霜寒的力量维持着没有下坠,可笼子中有六个成年人的重量,霜寒也只能撑一时。 祭坛下方的血池戾气森森,寒意顺着萧雪澜的手臂往上蔓延,令他明白这血池散发的气息不正常,再拖下去只会深受其害,咬紧了牙关,憋一口气将沉重的铁笼奋力提起,掷到了祭坛上方,总算是有惊无险救下了里面的人! 萧雪澜救了人正打算从血池上面离开,不防上方黑袍人的攻击如影而至,重剑朝着萧雪澜身后刺去,萧雪澜悬在空中除了往下躲,避无可避! 幸好水云绫和钟怀璧看见萧雪澜孤身去救笼子里的人,已经出手相帮,水云绫替萧雪澜挡开了重剑攻击,而钟怀璧飞下去想抓住萧雪澜,可还是晚了一步,萧雪澜离血池太近,身体被戾气所伤,已经晕了过去。 钟怀璧堪堪抓住萧雪澜的衣角,他没有借力点撑住两个人的重量,只能跟着萧雪澜一起往下坠,千钧一发之时,钟怀璧只感觉有人抓住了他背后的腰带,将他和萧雪澜一起提了上去,转过头一看——那人竟然又是刚刚救了他一次的黑袍人! 朝夙看见萧雪澜遇险,一声怒喝,冲破了定身符的桎梏,越过众人纵身过去抢过萧雪澜的身体,紧紧将昏迷不醒的人抱在怀里,浅色的眸子里满目惶急。 “雪澜,醒醒!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朝夙心惊胆战地看着面无血色的萧雪澜,他被戾气所伤浑身冰凉,嘴唇发紫,体内真气与寒气冲撞成了一团。 “……别走……不要离开……跟我回去……”萧雪澜无意识断断续续地呢喃,朝夙凑到他耳边听清了这些话,更是心痛不已,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硬下心肠离开,可真当要与萧雪澜分开时,只觉心如刀绞。 “都给我停下!”黑袍人下令手下停止了攻击,冷冷道,“朝夙,你再犹豫不决,他们这些人只会伤亡更大,你还不过来?” 水云绫过去探了一下萧雪澜的脉息,面色凝重,道:“不好,伤的很重,得立即离开这里救治。” 朝夙沉默,忽然感觉昏迷中的萧雪澜好像心有所感抓住了他的衣袖,似乎害怕他离开,用的力气很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我们走。”朝夙将萧雪澜抱起,念了御剑诀将霜寒变大,跳上了霜寒径直准备离开。 黑袍人感觉有些意外,却并没有下令阻拦,而是冷笑道:“朝夙,我本以为你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没想到居然会为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放弃大业。没关系,你今日离开,我不拦你,相信你很快就会重新回到这里。” 朝夙没有回答他的话,跟水云绫简单说了“回寒岳”三个字后,头也不回地抱着萧雪澜御剑离开了秘境。 “怎么,他们两个都走了,你们还不走?”黑袍人展开玄铁折扇摇了摇,态度随意,面具下的表情一定是十分讥诮。 钟怀璧看着这无比熟悉的摇扇动作,瞳孔骤缩,被自己的一个大胆假设吓到,脑中一阵眩晕。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但是你们给我听清楚,若是你们敢害这些活着的人的性命,”水云绫神情复杂地远远看了一眼被困在铁笼里失去意识的洛渊,咬牙道,“我水云绫在此立誓,上天入地也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在此恭候绫仙子再次大驾!”黑袍人怪异的腔调带着戏谑,合上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们走!”水云绫御剑而起,事已至此,已不是单凭他们能够解决的了,只能先回师门从长计议。 第65章 朝夙带着萧雪澜离开弱墟秘境之后,风暴终于降临,漫天雷云积聚在王城上空,电闪雷鸣,狂风夹着暴雨,似乎要将这座已经变为空城的王都再摧残一遍,而祭坛中央的血池中,缓缓浮现出无数个发光的魂体,朝着各个角落四散而去。 海水停止了吞噬,恐怖的夜,即将来临。 两个黑袍人都站在祭坛旁,盯着祭坛中心翻滚沸腾的血池。 “再过一天,祭礼就结束了,这里会变成鬼蜮,我们得提前离开这里。”拿剑的黑袍人淡声道。 “刚刚你为什么要下杀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伤他们的性命?”拿扇的黑袍人将手中的折扇在手心拍了两下,冷冷问。 “抱歉,一时失手。” “你是一时失手还是有意为之,你自己心里清楚,而我,最恨别人骗我。” “可他们活着,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为什么不趁此机会除了他们……” “不好意思,是‘你们’,不是‘我们’,我已经帮你们完成了祭礼,对他有了交代,后面的事,我不想再参与。”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黑袍人手中铁扇对准了自己的同伴,面具下的表情定然带着冷笑和愠怒,“你处心积虑潜伏在我身边,不就是要我一步步走入你们的计划中?如果我到现在还猜不到你的身份,那我就是天下第一蠢人!是不是?天机阁少主?” 他们俩掩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不清,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一人眼神冷漠不屑,一人眼神错愕慌乱,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很久,紧张的气氛暗潮汹涌。 铁扇打落了黑袍人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长相俊美偏阴柔的脸,眼角一颗殷红色的泪痣尤其显眼,正是叶尧岚! 而这段时间与叶尧岚形影不离,又喜拿折扇的,不是钟珏又会是谁? “……”叶尧岚脊背一僵,目光微闪,侧头避开了对方的冷眼,沉默片刻,哑声承认,“是,你猜的不错。” “呵,你承认的倒是爽快。”钟珏仍没有摘下面具,“我说过,最恨别人骗我,也最恨别人摆布我,虽然这一次的事我是心甘情愿做的,但也不代表我就会和你们为伍,带着你的剑,给我滚!” 钟珏从身后抽出一把赤红色的长剑,向前掷去,长剑深深插入地砖之中,立在地上,剑鞘上刻着两个古篆字,“国士”。 叶尧岚嘴唇翕合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解释,他神情落寞地捡起地上的长剑,回身最后望了一眼带着面具的钟珏,转身没入了黑夜之中。 海面上的暴雨渐渐停了,狂风也有渐渐变小的趋势,寂静的废墟之中甚至还可以听到海水拍岸的声音,钟珏静静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叶尧岚的背影消失,良久过后,才对着四周的黑暗说道:“别藏了,出来吧。” 银色的面具泛着冷光,钟珏周围空无一人,忽然从斜角里射出几枚暗器,钟珏身形未动,头甚至转都没转,一手展开折扇将暗器统统挡落,随后冷冷道:“雕虫小技,这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让你回去多练几年了吗?” “你到底是谁?”钟怀璧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怀疑,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大声和钟珏对峙道。 钟怀璧本来已经跟随水云绫他们离开了秘境,可行到半路,还是忍不住折返,悄悄回到了祭坛,埋伏在一旁,等听到黑袍人没有伪装的声音后,终于被他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钟珏摇了两下折扇,动作无比自然,“我是谁,你心中不早就有了数?” “我……我不相信!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钟怀璧眼眶发红,身体微微颤抖,他想上前揭开钟珏的面具,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这人不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兄长,可又不敢打破这最后的一点希望。 “对自己的判断力这么没自信?”钟珏在面具后面哂笑了一声,悠悠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你还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钟怀璧竭力克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握拳怒吼道,“萧师兄他差点死了你知不知?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强者的处事态度,你都忘了?”钟珏合起扇子,道,“碰到这么点事就这么不冷静,看来平时对你的教导还是不够严格。” “去他妈见鬼的冷静!”钟怀璧心头的怒火直冲脑门,也忘了从小到大对他这位兄长的畏惧,冲上去握拳朝钟珏的面具上打过去,而钟珏仅仅是歪了下头,足下轻轻一踮就躲开了他的拳头。 钟怀璧没有收住力气,摔倒在地,迟迟没有爬起来。 他跪倒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钟珏,他一直以为钟珏是个无修道根基的凡人,而钟珏这几年也一直醉心于燕子楼的生意,对修炼表现的兴致缺缺,可现在呢?他连钟珏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钟怀璧双肩颤抖,双拳狠狠砸地,指节处因为太过用力,渗出了鲜血,可他丝毫不感觉疼痛,心中的愤怒和难过已经压倒了身体上的感受。 钟珏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的俊颜,一双凤目斜睨了钟怀璧一眼,淡淡道:“我做事向来不问为什么,只看值不值得。怀璧,你还记得父亲临终前要我发的誓吗?他要我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背弃钟家。” 钟怀璧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记得,这又怎么了?” 钟珏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冷冷道:“我从前一直以为,父亲只是担心他走后钟家无人能担起重任,所以逼我立誓振兴家族,可不久之前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立下这样的誓言。因为他怕我知道了真相,会对钟家发难。” 钟怀璧:“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珏看着他温和一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在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里,生活着一个部族,这个部族为了躲避战乱,数百年前迁居于此,过上了与世无争、男耕女织的生活,这样的平静祥和的日子延续了数百年,直到有两个年轻男人闯进了这里。 那两个男人是修道之人,云游四海,机缘巧合下误入进来,这里的村民们从生下来就没和外界接触过,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两个男人一个姓钟一个姓孟,志同道合,乃是金兰之交,俱是相貌英俊,谈吐不俗,浑身又有修道之人的超脱不凡的气质。 这样的人物自然赢得了村民们的一致好感。村长将他们迎到村里,村民们挨家挨户杀猪宰羊,从桃花树下挖出美酒轮流招待他们,听他们讲外面的趣事。 两个男人游历天下,所见所闻颇多,说了许多村民们从来没听过的有趣的人与事,一些年轻的村民不免对这两人口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有了向往。 这其中,有一对姐妹花,她们是村长的女儿,都生的如花似玉,貌如天仙,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样的地方能长出这样的美人儿。 这对姐妹虽然一同长大,性子却迥然不同,姐姐性格善良温婉,妹妹性情任性娇蛮,两个男人都对温柔貌美的姐姐一见钟情,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获取姐姐的芳心。 而妹妹也对姓孟的修士情有独钟,可那个男人却对她视而不见,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姐姐,从此,嫉妒在妹妹的心中埋下了种子。 没过多久,姐姐就确定了自己对钟修士的心意,两人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孟修士出于兄弟情义,放弃了对姐姐的追求,可对姐姐的爱却一直埋在他心底,对妹妹的大胆示爱更是熟视无睹。 嫉妒终于生根发芽,并且生长迅速,在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妹妹在孟修士的饭食里下了迷药,意乱情迷之中,孟修士把妹妹当成了姐姐,在药物的催化下,做下了不该做的事。 一夜风流过后,村长发现了同床共枕的两人,事已至此,孟修士出于责任心,允诺了这桩婚事。而钟修士也向村长表明自己对姐姐的一片真情,非她不娶的决心,村长明白,姐妹俩已经生了外心,强留她们在此处只会让娇艳的鲜花慢慢枯萎。 村长答应了让姐妹俩和两个修士离开,临走前却要四人立下毒誓,离开这里后不得向任何人吐露村落里的事,且此生不再回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姐妹俩虽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无情,可为了追求真爱和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只得含泪发下毒誓,辞别父母亲朋,跟随情郎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园。 离开桃源之后,钟修士和孟修士各自带着自己的妻子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钟、孟两家都是兴盛的家族,钟修士和孟修士更是家族内定的继承人,他们都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当做妻子,家族的反对之声层出不穷。 可两人都是敢作敢当的男人,最后力排众议,还是兑现了在桃源之中的诺言,娶了姐妹俩为妻。 姐姐和钟修士夫妻恩爱,生活美满,而妹妹本以为自己也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可她忘了,她的爱情是她苦心孤诣设计来的,孟修士心中本来就对姐姐旧情难忘,又不齿妹妹的心计手段,所以一直故意冷落她。 对比姐姐在钟家的美满生活,妹妹在孟家彻夜孤枕难眠,心中的怨恨如野草般蔓延丛生,最后,妹妹受不了丈夫的无情薄幸和对姐姐的嫉妒,对外告发了姐姐的来历。 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可怕的武器,它蒙蔽了妹妹的双眼,让她忘记了说出姐姐的来历,等同于违背誓言说出了自己族人的秘密…… 姐姐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和孩子,被迫自尽,而妹妹醒悟之时已是追悔莫及,也上吊自杀,姐妹俩应了当初立下的毒誓,却不知道她们在临死前可曾后悔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事情并没有因两姐妹的死结束,几家仙门联合起来逼钟修士说出桃源所在,钟修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被逼无奈,只得把桃源的秘密说了出来。 最后仙门顺利找到了桃源,以蛊惑正道修士为由,将那里变成了人间炼狱…… 第66章 一个月后,凌云宗。 峰顶依旧是大雪纷飞,北风呼啸,举目望过去,漫山遍野皆是银装素裹,粉雕玉砌,忽然间从山谷中升起一条银练,在大雪之中上下翻腾,忽而盘曲,忽而绷直,忽而上窜,忽而俯冲。 定睛一看,那条“银练”竟然是一条白龙,应当还未成年,所以龙身并不似成年巨龙般粗壮,狰狞的龙首上长着两截玉白莹润的龙角,龙须在风雪中飘来荡去,透露着一股可爱的意味儿。 山谷中不时传来洪亮的龙吟长啸声,伴随着龙吟响彻山谷的,还有明远惨绝人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可惜声音刚从喉咙里喊出来,就被迎面刮来的风吹走,只剩了带着哭腔的尾音停留在风里。 “救命命命命命!快放我下来来来来来!太高高了了了了了!”明远趴在小白龙后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龙鬃,双腿夹紧了龙腹,生怕在飞行途中被这条撒欢的龙颠下来。 “胆小鬼!才这么高就怕成这样,以后你还怎么御剑?我们龙族可是能在九霄之上腾云驾雾呢,要不要带你试试?”小白龙口吐人言,自然是白璞。 “御剑飞行和在你背上能一样吗?你跟脱了缰似的野马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颠死我了,好白璞,我不飞了,你快停下来放我下去吧!”明远连连告饶,小白龙摇摆着尾巴正要通过一个狭窄的峡谷缝隙,吓得他忙闭起了眼睛。 “嘿,让我背你的是你,要下来的也是你,你还使唤上我了是不是?”小白龙摇了摇龙首,不高兴道,“你以为本大爷的背是谁想爬就爬的?告诉你,我可是神兽,我愿意背着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知道不?” “是是是,我知道了,神兽大爷,求你放我下来吧,我有点晕,想吐,撑不住了,真的!呕——”明远面如菜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啊?想吐?你忍着点儿!我马上下去,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就一口吞了你!”小白龙急了,他最宝贵的就是他这副银白如雪的鳞甲,这下也没了继续逗弄明远的心思,忙平稳地落到空地上,尾巴一甩,把明远从身上掀了下去。 明远打个滚爬起来,飞奔到一棵歪脖子松树下,扶着树弯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白璞变为人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他经过萧雪澜的帮助已经将体内的妖气祛除了十之□□,三日前真身终于能由鲤化龙,这几天可没少显摆他的真龙之身,勾得明远羡慕不已,所以才央求白璞带他飞上天体验一把飞天的感觉。 明远把早上吃的饭食都吐了个干净,才直起腰,抹泪暗道,这骑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好弱啊你!”白璞叉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嘲笑明远道,“这才飞了多久,你就能吐成这样?我听说有一种人啊,天生就恐高,一到高的地方就会晕会吐,你该不会是恐高吧?就你这样还能学剑?御剑飞行可是基本功!” “才不是!”明远擦了擦嘴角,不服气道,“还不都怪你,上蹿下跳,马背都比你稳,我不吐才怪!” “嘿,狗咬吕纯阳,不识好人心!”白璞瞪眼表示不满,从地上捏了个雪球砸过去,明远被打了个正着,白璞又笑嘻嘻道,“说句‘师兄我错了’,就饶了你!” 这几日萧雪澜和孟疏尘闭关疗伤,这师兄弟俩没了人管,在白璞的带领下,没少在凌云宗上厮混打闹,关系一日千里,早就如亲兄弟一般亲密了。 明远也来了劲,找好掩护点,捏了个更大的雪球砸过去,叫嚷道:“好啊师弟,既然你知道错了,师兄我就原谅你!吃我一个超级无敌大雪球!” “嘿,还敢反抗!吃我一个超级无敌大大雪球!” “我这还有呢!别躲!大大大雪球!” 凌云宗大殿前雪球乱飞,两人你追我打好不热闹,有经过的弟子看着好玩也加入进了雪球大战之中,人人都被雪球砸成了个“白头白须”,欢声笑语不停。 萧雪澜已经闭关一个月,朝夙一直守候在他身旁辅助他疗伤,血池的戾气太过厉害,接近九幽冥泉之气,一经接触,寒入骨髓。萧雪澜体内的寒毒一直无法根除,只能靠运功压制。 凌云宗山上常年为冰雪覆盖,气候严寒,修道之人有真气护体本不惧寒冷,可萧雪澜身中寒毒,畏寒无比,身上换上了一件银灰色的狐裘,领间围着毛绒绒的狐毛,只露出一个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脑袋。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萧雪澜和朝夙终于出关。 两人站在高处望着正殿前嬉戏打闹的弟子们,朝夙看见萧雪澜好像不经意打了个寒颤,默默过去替他拉紧了领口,将人揽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萧雪澜把头靠在朝夙肩上,面带浅笑看着空地上充满活力的少年们,轻声道:“你瞧明远被玉儿打得抱头鼠窜,真有意思。我是个孤儿,是被师尊捡回来的,从小长在凌云宗,看腻了这里的冰和雪,今天看他们玩闹,才又觉得新鲜,我都想下场与他们一起玩了。” “等你伤好了,我陪你。”朝夙搂紧了怀中的人,低头用唇碰了一下萧雪澜的额头,问他,“还冷吗?” 萧雪澜摇摇头,道:“不冷,穿这么多怎么可能冷。” 和任务失败相比,受点寒毒的苦那都是轻的,这次没有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直接导致萧雪澜这些年辛辛苦苦做任务赚回来的属性值打了40%的折扣,一朝回到解放前。 更让他难受的是,伴随属性值降低,还要受到虚弱惩罚,武力值、存在感和主角光环这些重要的属性值和触发任务、完成任务的难易程度息息相关,所以萧雪澜今后的路只会走的越发艰难。 不过,万幸的是,身旁这个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和他离开,没有走上歧路,萧雪澜苦中作乐地想,也不算太亏。 算算日子,两人身上的九转合欢散应该早就化解了,可谁都没提起这事,闭关的一个月,两人每晚还是会相拥缠绵,没了药物的控制,发乎于情的水乳、交融感觉似乎更让人沉醉销魂。 只是朝夙偶尔间的出神发呆还是会让萧雪澜感觉不安,他强行改变了原书主角的命运,和朝夙在一起的这些天像是偷来的日子,可偷来的东西终究不属于自己,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还回去。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咱们也学人间的习俗,热热闹闹过个年吧?”萧雪澜神情向往,修行之路漫长枯燥,他穿进来十年都没好好过个年,而差点经历生离死别之后,人对于这种团圆的日子会越发看重,盼望从中得到心理慰藉。 朝夙自然是说“好”,看见天色渐黑,风雪有变大的趋势,担心萧雪澜受凉,揽过萧雪澜打算让他回屋休息,萧雪澜却拽住了他的手臂不动,闭关一月,朝夕相对的只有朝夙,终于出关重获自由,他当然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我从来没发觉凌云宗的雪景能这么美,你看夕阳西下,雪地上像不像被镀了层金粉?从前我常年在外游历,回来也是匆匆待不了几日,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闲下来欣赏一下凌云宗的独特景致了。”萧雪澜不无感慨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现在天色已晚,气候愈发寒冷,我担心你的伤会加重,还是先进屋吧。”朝夙将萧雪澜指点江山的手捂在手心,揉搓了两下,语带怜惜。 “你说的不错,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萧雪澜将手抽出来,趁着没人注意,环上了朝夙的腰,贴近了他的脸,鼻尖相触,一点冰凉,低沉着嗓音,哑声问道,“那你会在我身边陪我看吗?” “我会的。”朝夙眼神温柔,歪头调整角度亲了亲萧雪澜的嘴角。 “我说的是永远。”萧雪澜收紧了手,将对方抱得很紧,桃花眼中乘着满满情意,漫天飞舞的白雪映在他眼里,熠熠生辉。 朝夙楞了一下,眨了下眼,额头抵着萧雪澜,垂眸默然。 萧雪澜没得到反应,不甘心地主动吻住朝夙,动作凶狠而又急切,像把舌尖当成了利剑,刺入对方的软肋之地,逼对方和自己回到同一个节奏点上。 两人呼吸交错,唇齿来回舔舐,冗长的深吻中,饱含了爱和不安,萧雪澜分开贴着对方的嘴唇,微微喘息着,坚持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说,是不是永远陪着我?” 朝夙浅色的眸子沉了下来,眼底只有萧雪澜的模样,微微颔首,嘴唇动了下,贴在萧雪澜耳边说出了“永远”两个字。 萧雪澜清冷的眉眼舒展开,满意道:“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姑且就原谅你一次。” “原谅什么?”朝夙敛眉不解问道。 萧雪澜道:“自然是弱墟秘境中的那次,你不正是准备离开我去和那些邪门歪道为伍吗?” 朝夙无奈道:“不是说好不再提那些事的?” 萧雪澜睨他一眼,凉凉道:“不说我怕你不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不对,绝没有下次!” 朝夙将人用力拥在胸口,带着人往屋里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进去行不行?我看你脸都冻白了。” “胡说,我这是天生就白,不是冻的!”萧雪澜不服气强辩,又小声道,“我身上比脸更白,你又不是没见过。” 朝夙把人半抱半掳进了房间,转身掩上门隔开了外面的风雪,听到屋里面模糊传来声音:“是不是真的比脸白,让我验证一下……” 第67章 除夕这天一大早,凌云宗弟子们在萧雪澜的吩咐下对各处大殿和厢房进行大扫除,只要是扇门都贴上了春联,每个房檐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和彩布,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喜庆气氛。 黄觉明从山下采买来了不少年货,有美酒有鱼肉,有新鲜的蔬菜瓜果,有香甜酥软的点心糕饼,他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篮子鲜红水灵的山楂,嚷嚷着要给明远和白璞两个师侄做糖葫芦。 有几个弟子是南方人,上山修道之前家里过年的习俗里有打年糕这一项,一大早就张罗着将买来的糯米放到石磨上磨成细粉,然后将米粉放蒸笼里大火蒸熟。 刚出笼的滚烫粉团立即被倒入石臼里,两个弟子坐在石臼旁负责翻面,又有两个健壮的弟子脱了上衣,赤膊抡起了木槌,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打一下翻一下面,配合十分默契。 捶打了约有百十来下,终于有了年糕的样子,拿去厨房切成一丝丝的糕条状,便是做好了。 萧雪澜是北方人,从没见过打年糕,一时也觉新鲜有趣,跃跃欲试想要体验一把打年糕的感觉,趁这时候朝夙不在,没人管他了,便脱了外面的狐裘,卷起袖子,让弟子把木槌给他,拿在手里模仿刚刚他们的抡槌姿势用力砸向石臼里的年糕。 年糕很有黏性,打年糕需要的很大的力气,而大部分力气都要依靠腰部发力,萧雪澜打了不过十几下,就觉疲累,尤其是腰部那一块儿地方,本来就因为昨晚换了新姿势,酸软还未消退,所以使不上力,可他又不想被其他弟子们看出他的力不从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好在没过一会儿,朝夙就过来寻他了,恰好逮到了冰天雪地里只穿着一件单衣,光着胳膊在那里轮大槌的萧雪澜,脸立即黑了。 “你在做什么?”朝夙从一名弟子手里接过萧雪澜的狐裘,面色阴沉地问看起来正玩得起劲的萧雪澜。 萧雪澜其实早就想停下了,在心里暗自为自己受尽折磨的腰掬把辛酸泪,看见朝夙来,喜不自胜,忙停下来,道:“你来啦?看见没,我在打年糕呢!你是南方人,你小时候应该见过吧?挺有意思的,你来试试?” “胡闹,把衣服穿上。”朝夙不悦地从萧雪澜手里把木槌夺过来,扔给旁边的弟子,将狐裘披到他身上,用力地拿勒人的力气系紧了带子,然后又替他把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把人重新捂得严严实实。 萧雪澜任由朝夙替自己穿衣服,也不避讳其他在场弟子们的目光,穿完之后对着他们吩咐道:“你们继续啊,别偷懒!山上这么多人呢,多打一点晚上让大家伙都尝尝。” 说完之后便拉着朝夙离开,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萧雪澜立即扶起了自己的腰,长吁短叹道:“快帮我揉揉,哎呦,可把我累死了。” 朝夙一边伸手过去替他揉,一边冷冷道:“累?我看你玩的不是挺开心?衣服都脱了,不怕受寒,不要命了是不是?” “啧啧,才那么一会儿,怎么就那么娇弱了?我有分寸的,冷了自然会穿衣服,打年糕挺费劲的,我只觉得热,还出了点汗。”萧雪澜笑得不以为意,忽又埋怨道,“话说回来,我腰疼可都怪你,每次干我,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用力,我的这把老腰迟早有一天得给你弄折了!还不快好好给我揉一下。” 朝夙被他几句话逗得绷不住脸,阴沉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些,带了点笑意,手上故意往萧雪澜痒肉上捏,淡淡道:“是吗?我没有分寸,掌握不好力道,是我不对,所以下次换你自己坐上来动可好?” 萧雪澜眼尾上挑斜他一眼,鼻子里哼哼道:“登徒子,臭流氓,不知羞。” 两人躲在墙角打情骂俏,忽有弟子寻过来,两人连忙分开了贴在一起的身体,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萧雪澜端起大师兄的架子,一脸严肃地问那弟子:“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我平时教你们做事须戒骄戒躁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那弟子看见萧雪澜眼神一亮,满面愁容道:“大师兄,可找着您了,您不知道,咱们凌云宗山门外来了好多人,都吵嚷着要您把孟师弟交出去呢,觉明师兄已经过去处理了,让我回来通知您一下,然后问您该怎么办?” 萧雪澜神色一凛,思忖了片刻,看了一眼朝夙,对那弟子吩咐道:“去把护山大阵开启。” “什么?护山大阵?现在开?”那弟子一脸愕然,暗自揣度,这护山大阵是防卫大敌来袭时用的,自凌云宗创立始,还从没开启过,大师兄这么做,难道凌云宗上是有大事要发生? 萧雪澜点头,淡淡笑道:“没错,你带人现在就去把大阵开启,任何人不得进入凌云宗。今日是除夕,不谈别的事,我们关起门来过个团圆年。” 弟子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萧雪澜的态度,不安道:“那要不要通知其他三宗一声?万一其他宗主长老问起该如何回答?” “不用,师尊闭关前将凌云宗的一切事务都交给我,现在山上,我说了算。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萧雪澜隔着袖子偷偷抓住了朝夙的手,在他手心里捏了一下,像是安抚。 “是,但听大师兄的安排。”弟子虽不解萧雪澜的决定,但还是选择遵从,行礼后退下。 朝夙等人走远了,才低头道:“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你其实……” “其实什么?”萧雪澜拉着人往前走,傲然道:“我就是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在护着你,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高兴的日子,不去想那些糟心事,走,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生或死!” 到了晚上,凌云宗上全部的弟子都集合在饭堂内,南方人过年吃年糕,北方人的饺子自然也少不了,十几盘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三鲜馅饺子端到了各张桌子上,饺子香引得人食指大动,没一会儿,十几盘饺子就风卷云残般进了每个人的肚子,仍吃得意犹未尽。 朝夙吃相优雅,一个饺子慢条斯理地咀嚼下肚,还想下筷去夹,可哪里还有白白胖胖的饺子影?桌上的盘子早空了! 突然横里伸过来一双筷子,萧雪澜从自己的碗里夹一个饺子给他,低声笑他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是饿死鬼投胎吗?就你这吃饭的速度,在凌云宗上可没饭吃。” “师父,您太狡猾了吧?居然夹这么多饺子在自己碗里!我都没吃两个!您再分我两个成不?我还没尝出味儿来呢!”白璞端了自己的碗伸过去,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雪澜。 “别装可怜,我都数着呢,这桌上就你吃的最多,可不是没尝出味儿嘛,你嚼都不嚼,一口一个囫囵吞的,你也不怕噎着自己。”萧雪澜拨开白璞的碗,取笑道。 明远“扑哧”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白璞立时不乐意了,放下碗筷去掐明远的脸,故作凶狠道:“你笑什么,我们龙族吃东西从来都是用吞的,饺子我还没吃饱呢,你再笑,我就拿你填肚子!” “两位师侄别打了,不就是饺子吗,至于吗?还有的在锅里煮着呢,马上就出锅,今天要吃多少都管够!”黄觉明看见两个少年打起来了,忙从另一张桌子上下来拉架,却成了师兄弟俩的转移火力对象,最后变成闹起他来。 萧雪澜不管他们师兄弟俩的打闹,转过头笑眯眯问朝夙:“饺子好吃吗?” 朝夙刚吃完了第二个,点点头,萧雪澜把自己的碗换过去给他,里面还有四五个饺子,都是萧雪澜有先见之明趁乱从盘子里夹过来留给他的。 等第二次饺子上来,众人才吃了个心满意足,吃完了年夜饭,黄觉明搬出了从集市上买来的烟花炮竹,摆满了半个校场,明远、白璞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弟子手里拿着香一拥而上去点引信,刹那间,凌云宗上空炸开无数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有金蛇狂舞,有五色牡丹,有火树银花,有大彩火轮……形状各异,凌云宗山顶上,灿烂的烟花映着夜色里的白雪,噼里啪啦声不绝,美不胜收。 萧雪澜趁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烟花时候,悄悄拉走了朝夙,两人回到了房间内,朝夙关上门,问他:“回屋做什么,等等不得和他们一起守岁吗?” 萧雪澜随手点燃了油灯,屋里亮起,对朝夙笑道:“他们放烟花正热闹呢,我们待会儿再出去也不迟,况且我也一向不喜欢看烟花,烟花虽美,却总觉得这样的美太短暂。” 朝夙心有所感,背对着萧雪澜面有悲怆,转过身时表情却已经恢复了自然。 萧雪澜从桌子下面端出一壶酒,又拿了两个酒杯,招呼朝夙坐下。 朝夙看着萧雪澜给两个酒杯倒满酒,递了一杯给自己,皱眉道:“你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萧雪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手把朝夙的手拉过来和自己拿着酒杯的手勾住,做成一个交杯的姿势,挑眉笑道:“虽然你没印象,但我和你的确是拜过堂的,但是那日合卺酒却不曾顾得上喝,今日就把这酒补上,你说喝得还是不喝得?” 油灯昏黄的光线将朝夙的五官照得柔和了不少,望着萧雪澜柔情一笑,轻声道:“喝得。” “那,干杯?”萧雪澜勾了勾他的手,朝夙依言将头凑过去,两人一眨不眨凝视着对方,慢慢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萧雪澜放下杯子,又拿出来一把剪刀,剪下了自己一缕青丝,将剪刀递给朝夙,示意他也剪一段下来,朝夙明白他是要做什么,心里一痛,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有些发热。 萧雪澜接过朝夙的青丝,与自己的缠在一起,笨拙地打了一个同心结,展示给朝夙看,笑着问他:“我这手艺还行吧?能看出来是个同心结吗?” 朝夙笑了一下,哑声道:“能看出来,很漂亮。” 萧雪澜往他手心里一放,道:“收好了,天下仅此一个,弄丢了可再没第二个!” 朝夙合上手心,勾唇道:“一定,它在我在,它丢了我……” 萧雪澜立即捂上他的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气道:“大过年的,胡说什么呢!” 朝夙在他手心里啄吻了一下,拉下他的手顺带把人拉入自己怀里,低笑道:“我没说完呢你怎知道我是胡说?” 萧雪澜搂过他的脖子,手放在他后颈上隐隐发力,威胁道:“那你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相缠,朝夙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萧雪澜一个人能听见:“它在我在,它丢了,我就把自己赔给你,一辈子。” 第68章 清晨,萧雪澜被门外的动静吵醒,起床推开窗户一看,原来是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一棵苍松,枝干过长,承受不了积雪的重量,最后被积雪压断了枝干,掉在了地上的引起的声响。 原来是虚惊一场,萧雪澜关上窗户,转身看房内,下意识想寻找朝夙的人,却不见人影。 算算时辰,不过刚过卯时,以往两人都是同睡同起,今日朝夙怎么反常地先起身了?萧雪澜边穿戴,边寻思,心里莫名有些乱糟糟的,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萧雪澜披上了狐裘出门,外面的雪下得小了许多,空中只剩了些碎冰晶在飘,萧雪澜找了好几个朝夙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他的人,心里也愈发不安,往前拐去了大殿,正好迎面碰上了脚步匆匆的明远,明远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师父,我正要找您呢!孟师叔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明远恭敬地行礼,把信双手呈上。 萧雪澜心中一沉,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不露声色道:“他只让你把信给我?那他人呢?” 明远摇了摇头,道:“师叔把信给了我就下山去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没说,师父,您该不会又和师叔吵架了吧?” 萧雪澜勉强笑了下,淡淡道:“没有,你先下去吧,现在还是早课时间吧?你启蒙晚,得多花些功夫在课业上。” “是,师父,弟子受教。”明远行礼退下,离开的时候面上还有忧色,暗想师父和师叔两人这次一定吵得很严重,师叔都被气下山了,得想个办法让这两人和好如初才行。 等明远走远了,萧雪澜才开启信封,两指伸进去捏出里面的一张单薄的纸,展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双目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纸,像是要把这一张薄薄的纸看穿。 那张纸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可萧雪澜忽然就感觉自己不认字了,一个个横竖撇捺的黑字变得无比陌生,让他拒绝去想字的含义。 吾本飘萍,浮沉随风,此生遇你,幸矣足矣,然世上诸事,许多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此行若侥幸得活,定然再不负你。 落款:朝夙。 萧雪澜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双手垂下,无力地背靠在墙上,支撑着身体,胸口空空落落的,好像有那么一瞬感受不到心脏在跳动了。 眼角有些湿润,却没有眼泪流下,原来人在最伤心的时候,真的是流不出一滴泪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改变不了宿命?去你妈的宿命! 萧雪澜双目放空,自言自语道:“老子一定是最失败的穿书者,穿成炮灰就算了,还把心落在了主角身上,然而他根本就不拿你当一回事,这是可笑可怜啊。” 【宿主,截止目前,您并不是最失败的穿书者呢,不要气馁,请再接再厉啊!】 萧雪澜愣了一下,看了下四周空无人影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脑袋里的系统在说话。 萧雪澜苦笑了一下,道:【这时候你倒出来说风凉话了,我还不算最失败的?别的人穿书,系统各种剧透各种给他开挂开金手指,你这个破系统,除了会说‘再接再厉’还有什么用?】 【宿主,请别这样,术业有专攻,本系统虽然无法提供粗长的金手指给您,但是可以给您提供本书最imba的道具,现在,请打开您的系统商城。】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儿,我打开了,然后呢?】 【请拉到最后一页,有一个洗髓丹,您看见了吗?】 萧雪澜照着商品介绍念道:【洗髓丹,使用后可变成其他任何一种种族的经脉,使用限制1次,售价1000点主角光环……这有什么用?】 【洗髓丹可以帮您改造身体构造,比如您现在是人族剑修,使用洗髓丹之后,经脉可变为魔、妖、兽、鬼等任何种族,改变您现在的修炼方法,是一个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的道具呢!您要不要考虑买一个?】 【偷天换日?听起来不错,售价1000主角光环,我看看我有多少,240点……可以赊账吗?】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或者您可以提供您在现实世界的银行卡账户、密码,本系统支持现金支付,兑换比例为:100元=1点主角光环。】 萧雪澜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关闭了商城界面,【你们怎么不去抢?】 【那就很遗憾了,因为您上次任务失败,这已经是您最后改变命运的机会,若是还不能改变剧情走向,您的命运便会和原书一样,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萧雪澜懒得再和系统啰嗦,感叹了一声,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果然改变命运的方法都一样,要么靠氪金,要么靠运气。 可惜这两样,他都没有。 收拾好了丧到底的心情,萧雪澜扶着墙站起来,准备去解决现在还守在凌云宗山门下的那些人,没走两步,却见一座亭子外站着个穿黑色道袍的人。 “怀璧,你怎么在这里?”萧雪澜认出了是谁,钟怀璧面色很憔悴,眼下一片乌青,好像是有许多日没合过眼,下巴上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简直不像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 萧雪澜按下心里的低落,先关心起钟怀璧:“怎么了这是?搞成这副样子?” “萧师兄。”钟怀璧嗓音沙哑,嘴角扯了一下,算是笑了一下打招呼,“我没事,我有话和你说,孟师兄呢?” 萧雪澜听钟怀璧提起孟疏尘,心里抽了一下,尽量维持住淡然的表情,淡声道:“他下山了。” 钟怀璧也没再问孟疏尘去了哪儿,扶着凉亭的柱子,背靠在柱子上,低头垂眸道:“一个月前从弱墟秘境离开,我没有回寒岳,而是去了我外祖父家想问清一件事。” 萧雪澜不知钟怀璧究竟想说什么,皱眉问:“何事?” 钟怀璧先将黑袍人是钟珏的事跟萧雪澜说了一遍,萧雪澜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惊讶,早在秘境之中,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黑袍人就是钟珏,毕竟相处这么久,早就对钟珏的身形动作无比熟悉了。 不过他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像鸵鸟一般逃避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事实。 然后,钟怀璧又将钟珏和孟疏尘两人母亲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了萧雪澜。 桃源并非桃源,只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结界。 村民也并非普通村民,而是饱受人魔大战之苦,躲避战乱的一支魔族旁支。 钟珏的外祖父是这支魔族部族的族长,而钟珏的母亲则是部族的圣女,族长的两个女儿都爱上了人族的修士,宁愿冒着失去亲人和生命的风险也要离开结界,跟随爱人去到外面的世界,过她们自以为幸福的生活。 族长一片爱女之心,只得成全这两对有情人,可若是让她们离开结界,这里的秘密便有暴露的可能,那些人族的修士绝对不可能放过铲除魔族的机会,为了族人的安危,族长要两个女儿发下毒誓,永生永世不得再回到结界里,也不能向外人透露这里的秘密。 可妹妹的嫉妒心害死了姐姐,也害死了她自己,更连累所有族人都死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之手。 人族和魔族的积怨已深,不可化解,自千年前九曜圣君和魔尊大战之后,魔族式微,人族修士更是不问青红皂白见魔便杀,可怜结界中的人,从没做下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只想远离纷争,去过和平的生活,却枉送了性命。 而钟珏之所以会帮秘境中的那些人做事也正是出于对此事的愤怒,是那些名门正派逼死了他的母亲,屠杀了他素未谋面的亲人,而他的父亲,却隐瞒此事甚至还让他立誓永不叛离钟家,他怎能不恨? 秘境中的那些人都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天机阁,传闻天机阁的眼线遍布天下,阁主足不出户便可知晓天下事,手段通天却行踪莫测,无人知晓其出身,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人族与魔族结合生出的孩子,血统不纯,暴虐嗜血的脾性已经深深烙印在魔族的血液中,若是血统纯正的魔族还可以抑制杀欲,可有一半人族血统的孩子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更加不稳定。 钟珏的母亲自知自己命不长久,担心那些人在自己死后会对钟珏不利,于是千方百计终于寻到了天机阁,恳求阁主想办法帮钟珏驱除体内魔气,那阁主答应了,同时提出来一个条件。 天机阁可以完成任何人的愿望,作为代价,需要用他的一魄来交换抵押,日后天机阁可以此为筹码,要那人反过来帮天机阁完成一件事。 钟珏母亲爱子心切,自然无所不应,虽然已经身死十几年却仍有一魄留在天机阁。魂魄不全,再转世为人也只会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儿,也正因为如此,钟珏迫切想取回自己母亲的一魄,所以才会答应帮天机阁做事。 萧雪澜听完来龙去脉,问:“钟珏帮天机阁做事是受制于他们,那你可知朝……孟疏尘为什么也会和天机阁走到一起?” 钟怀璧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兄长……并没有和我说关于他的事,只是他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孟师兄的事,是他早就做下的选择,让萧师兄你不要干涉,否则只会害了孟师兄。” 萧雪澜苦笑道:“我会害了他……真是荒谬,也是,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主角,我是什么?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炮灰罢了,是我自恃过高,笑话笑话。” 钟怀璧见萧雪澜神色不对,能够察觉出他身上那种浓烈的哀伤之感,面无表情却又像是难过到了极点,说的话自己也半懂不懂,便出言安慰道:“萧师兄,你不要过于难过,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主持大局。” 萧雪澜低头自嘲道:“我还能主持什么大局,我都成半个废人了。” 钟怀璧想起萧雪澜在秘境受过伤,忙问:“那日的伤还没好吗?可有大碍?” 萧雪澜淡淡道:“无碍,左右死不了。我再问你,既然钟珏已经完成了对天机阁的交代,他怎么不回来?” 这下轮到钟怀璧难受了,叹了口气道:“兄长他不愿意回燕子楼,而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萧师兄你可能不知道,我母亲的娘家是霍阳徐氏,徐氏在二十年前是仙门世家之首,当年,是我外祖父带着人上钟家逼死了我兄长的母亲,也是我外祖父逼问我父亲结界的下落,带人屠了那里……后来又令钟家与徐家联姻,逼我父亲娶了我母亲……兄长视霍阳徐氏为死敌,我算起来……虽然和他是兄弟,但也是仇人之子,我实在,无颜去面对他……” “……怀璧,上一代人的恩怨,与你无关,你是个好孩子,相信钟珏他,”萧雪澜顿了一下,心里一声叹息,道,“不会把恨转嫁到你身上来的,他一向疼爱你。” 钟怀璧得知真相后,一直情绪低落,心情压抑到极致,得不到释放和发泄,他既心疼钟珏又感觉羞愧,更害怕今后会和钟珏兄弟反目,现在听到萧雪澜说钟珏不会恨他,虽然不能确定钟珏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可萧雪澜既是钟珏的知交好友,他这么说,让钟怀璧心里稍稍得到了安慰一下。 压抑了多日的悲伤好像突然找到缺口倾泻出来,钟怀璧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他就想大声地哭喊出来,发泄出来,这样揪着的心才能好受一点!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两个失意之人,一个倚着柱子抽泣流泪,一个静静站在那边,面有哀戚,眼神无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雪澜一直等钟怀璧哭够了,才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哭够了就别哭了,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钟珏和孟疏尘都是出于对那些逼死他们亲人的人的恨,才会做下那些错事,我们得想办法帮他们弥补,不要让他们一错再错。” “师兄说的对,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钟怀璧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哽咽道。 萧雪澜欣慰地笑了下,正想开口说计划,却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高亢的鹤鸣。 两人同时抬头看,上空盘旋飞着一只体型优美的仙鹤,正是负责给掌门传信的鹤使。 鹤使发现了萧雪澜的身影立即滑翔下来落到空地上,扇了两下翅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萧雪澜面前,张开黄色的长喙,口吐人言:“传掌门法旨,宣凌云宗门下弟子萧雪澜即刻入真武殿。” “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吧?”钟怀璧预感到掌门真人这时候传召萧雪澜,一定是有要事交代,不放心地提议道。 “掌门只传萧师弟,你少添乱。”鹤使不客气地瞪了钟怀璧一眼,眼神警告。 萧雪澜冲钟怀璧安抚一笑,“没事,我去去就来,你在凌云宗等我,不用担心。” 钟怀璧点了点头,鹤使在那边不耐烦道:“快走吧,都火烧眉毛了还磨磨蹭蹭的,天下就要大乱了知道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萧雪澜御剑跟着鹤使离开了凌云宗,不消片刻便到了真武大殿,一进大殿,竟然掌门真人并其他两宗宗主俱在。 萧雪澜行礼道:“弟子萧雪澜见过掌门真人、巫恒师伯、灵源师叔。” “免礼。雪澜,今日叫你来是有一重任要托付于你。”掌门真人抚须沉吟道,“一个月前你们在弱墟秘境中遇到血祭法阵已经生效,秘境中复活了无数亡灵,成了天机阁手中的一支亡灵大军,不死不灭,十分厉害。这些日子以来,已有数家仙门被其灭门,实在骇人听闻。” 萧雪澜有些震惊,天机阁的人一出手就是灭人家满门,他们和这些仙门世家究竟有何仇怨? 萧雪澜道:“要弟子怎么做,请掌门真人示下。” 掌门真人道:“天机阁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剑仙崖下圣君留下的玉匣在本派手上,前几日,天机阁放出消息,要我们交出玉匣并且指明要你送去荡魂山,如若不然,每隔三日屠一仙门。” 机枢宗宗主灵源真人看上去年纪最轻,神色倨傲,不屑冷哼道:“邪门歪道,也敢欺凌到我们头上!掌门师兄,我们堂堂寒岳岂能受他们的胁迫?我请命亲自带弟子们杀去荡魂山,请师兄立即下法旨!” “兹事体大,不能逞一时之快。现在仙门中人人自危,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天机阁毒害。”掌门真人威严地看向萧雪澜,“雪澜,你可愿为苍生走这一遭?” 萧雪澜神色肃然,长揖道:“弟子愿意,万死不辞!” 第69章 十日后,萧雪澜奉师门命率人进入天机阁据点,位于正西方位的天阴山脉境内,而天机阁的老巢则藏在这片由东向西绵延八百里的群山之中一座名为“荡魂山”的山上。 除了寒岳的弟子,随行的还有各大世家和门派的修士,他们一同前往,是因为之前在弱墟秘境之中,天机阁抓走的那些各派各家的弟子门人仍被扣留着,他们虽然畏惧诡秘莫测的天机阁,但也只能尝试去向天机阁讨人。 天阴山脉连亘起伏,所属山峰海拔甚高,群山从山腰往上均被白雪覆盖,山腰往下,却是林深草盛,不见山中之景,更让这片山脉增添几分神秘之感。 众人在一条山间谷地中行了半日有余,周围都是高山宽谷,不辨东西,而荡魂山更不知在何处,萧雪澜命所有人紧跟大部队,不得掉队,又命数名寒岳弟子散开侦查,防止敌人偷袭,其他人继续前行。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名弟子押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追上了萧雪澜,那两人穿着怪异,高鼻蓝眸,即使是那女子也生的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异族人。 “萧师兄,我们探查情况的时候发现了这两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可能是天机阁的探子,该如何处置他们?” “我们不是!我们也是被困在此处多日,找不到出去的路,才会想跟着你们,我们不是天机阁的人!”异族男子操着怪异的口音,用不熟练的汉话辩解。 萧雪澜眼神示意了下钟怀璧,钟怀璧会过意,拍出两张真言咒贴到两人背后,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发现他们的确不是天机阁的探子,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异族人是天机阁探子的嫌疑解除,萧雪澜并不想为这两人耽误功夫,便让弟子放了他们,可那异族男人又道:“这里十分危险,我们两个落单的人是走不出这里的,我们在这里转了很久,对这里的地形也有些了解,可以为你们带路,请你让我们跟着你们吧。” 萧雪澜道:“我们要去荡魂山,你们跟着我们只会更危险,或者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能回来,就带你们一起出去。” 异族男女互相用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阵,男人又道:“我们知道去荡魂山的路在哪里,我们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们,这一路上都要带着我们。” 钟怀璧听他们知道荡魂山在哪里,心中大喜,立即对萧雪澜道:“萧师兄,那就带上他们吧?既然他们知道怎么去,总比我们在这里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好。” “不可,这两人身份不明,虽然不是天机阁的人,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他们跟着我们,会有风险。”水云绫行事向来谨慎,皱眉道。 萧雪澜沉思了一会儿,对水云绫淡淡一笑道:“绫师姐,我认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以种族来判定,既然他们没有做过恶事,我愿意相信他们,就让他们帮我们指路吧。” 两个异族人听领头的人答应了,十分高兴,主动走到队伍前面,指着不远处的一面石壁道:“那石壁上有一个洞口,洞口连接一条隧道,通过这条隧道,就到了荡魂山脚下,你们快跟我走吧。” “通往荡魂山的路居然这么隐蔽,如果没人带,我们就算在这里找上一个月都未必能找得到!”钟怀璧十分感叹。 众人在异族人的带领下,进到隧道里,这条隧道十分狭长,仅仅能供两人并肩通过,此行约有百余人,队伍拉的很长,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出口处的光亮。 等所有人都通过了隧道,又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已过酉时,处于冬季的天阴山脉早早就被夜幕笼罩,寒风从山谷中呼啸穿过,气温骤降,钟怀璧还记得萧雪澜体内寒毒未清,将行囊里的狐裘取了出来,给他披上。 两个异族人指了指前面的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示意那就是荡魂山。 担心直接飞过去会在空中遭遇敌人伏击,无法及时还击,所以萧雪澜选择带人步行过去,披星戴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荡魂山脚下。 一靠近这座险峻的雪山,就感觉到一股森然凛冽之气,压制众人提气运功,整座山应该都布下了结界,禁止旁人进入。 明明是天机阁阁主点名要萧雪澜过来,可萧雪澜都到了荡魂山山脚,却还不见天机阁的人,正在怀疑犹豫之时,忽然一阵诡异阴森的大风向队伍的方向刮过来,风里夹着飞沙积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狂风来得蹊跷,平息得也快,萧雪澜挥散了眼前的飞沙,向四周一看,大致点了点人数,并未少人,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唯独少了那两个异族人! 萧雪澜心重重一跳,高声喝道:“有诈!玄霄宗所有弟子听令,布北斗七星剑阵!其他人,入阵迎敌!” 话音刚落,四周黑旗竖起,无数黑衣人现身,从四面八方向山脚下杀来,山脚是一片空地,无一掩体,萧雪澜他们被人重重包围,这无疑是一场困兽之斗! 好在此行来的,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萧雪澜他们一时也吃不了亏,萧雪澜一剑击杀了数名黑衣人,好不容易将包围圈打开一个小缺口,忽然有一黑袍人从天而降,落到战场中央,举剑迎向萧雪澜,并冷声道:“交出玉匣,饶你们不死!” 这次黑袍人没有戴面具,黑色斗篷下清清楚楚能看到是叶尧岚的脸,他手里拿的是他擅用的佩剑,赤红色的剑身,“国士”两个字寒光闪闪,十分醒目! “叶兄,你我也曾共同抗敌,是为同道,如今钟珏都已从此事中抽身,你为何还执迷不悟?!”萧雪澜举剑挡住叶尧岚扫过来的剑锋,“天机阁多行不义,我劝你不要助纣为虐!” “萧师兄!他是天机阁的少主,一直潜伏在我兄长身边监视他,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钟怀璧一边对付敌人,一边抽空朝萧雪澜那边喊话,“你不用手下留情,快擒住他,有他在手,不怕这些人不退下!” 萧雪澜目中精光一闪,原来如此!再出手,已经不再是点到为止,与叶尧岚更加激烈地缠斗起来! 叶尧岚与萧雪澜的修为不相上下,有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萧雪澜自顾不暇,更没有办法抽身去帮其他人,双方数量上的差距,在长时间的拉锯战中显现出了优势,天机阁的人仍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战局,而寒岳和各门各派这边,伤亡数量不断增加,优势的天平渐渐往天机阁这边倾斜。 萧雪澜正思考着如何摆脱叶尧岚,想办法扭转局面,一剑挡开叶尧岚的攻势,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忽然之间,从斜方打进来一柄折扇,横亘入两人之间,将叶尧岚逼退了两步。 萧雪澜看见折扇的同时,心中不禁一喜,帮手来了! 折扇旋转飞回了主人的手里,钟怀璧不经意抬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禁呆了,嘴里喃喃道:“兄长……” 这一愣神的功夫,数柄刀剑已经齐齐砍向他身上,折扇去而复返,锋利的扇沿割破了钟怀璧周围敌人的喉咙,钟珏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弟弟,蹙眉冷冷道:“大敌当前,还能心不在焉,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钟怀璧面带惭愧,可心里却是欣喜若狂,钟珏还是能像往常一样教训自己,这就说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是没有变,得知这一点,他浑身上下好像瞬间充满了力量,不想给钟珏看轻,专心杀起敌人来。 钟珏与叶尧岚、萧雪澜成三足鼎立之势而立,叶尧岚深深看了一眼钟珏,薄唇抿了一下,沉默地打出自己的招数,钟珏主动以扇迎上去,拦在萧雪澜前面,背对着他道:“朝夙在山顶,这里我来应付,你赶快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萧雪澜愣怔了一下,抬头仰望荡魂山上成一个小白点的山顶,对钟珏的背影道:“谢谢你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边。” “少废话!我可不想管下面那些名门正派,只是不想看着我唯一的朋友和亲人死在这里罢了!”钟珏潇洒地打开折扇对叶尧岚还以颜色,哂笑道。 此时不是谢来谢去的时候,萧雪澜果断翻身飞上霜寒,御剑准备往山顶飞去,水云绫忽然也御剑追上来,身旁跟着威风凛凛的白虎,对萧雪澜道:“萧师弟,玉匣在你身上,事关重大,我和你一起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萧雪澜点头道好。 一白一青两道剑影载着主人乘风向上,终于看到了立于荡魂山山顶处的天机阁。 荡魂山上设有结界保护,萧雪澜和水云绫只能隔着结界看到近在眼前的天机阁却不得进,在山顶徘徊了两下,忽听到结界中一个威严颇有气势的男声响起:“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老朽在此恭候多时。” “既然恭候,为何设下结界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去?这就是天机阁的待客之道?”水云绫冷声讽刺。 “非也非也,两位能来,天机阁蓬荜生辉,自当烹茶扫席以待,就是不知两位可曾将老朽需要的东西带来?” 萧雪澜与水云绫对视一眼,从袖中取出青玉玉匣,单手捧在手心,道:“阁下可是指这?” “正是正是,既然如约带来了老朽需要的东西,天机阁的大门自然是随时可以为两位开启,两位请进。” 空气中无形的结界好像忽然打开了一道缺口,水云绫试探了一下,果然已经没有阻拦了,便先和白虎进了结界,萧雪澜将玉匣收好,随后也跟着进去。 天机阁正殿外无一人守卫,萧雪澜预感这将是一出空城计,进入大殿,殿中装饰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四根顶梁柱都是纯金打造,镂了四条金龙盘旋其上,地上铺的地砖也是金砖,一块块打磨得光滑如镜,边缘严丝合缝,墙壁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玉雕、壁画,十分奢靡。 这样华丽的装饰,说是皇宫也不为过。 而天机阁阁主就盘膝而坐在正殿之上,桌上摆着小火炉和茶壶,他正拿着夹子往茶壶里放茶叶,果真如他所说,烹茶扫席以待。 阁主看上去是个过了耄耋之年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皮肤很是枯皱,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一点不像老年人浑浊的目光,行动也很矫健,精神矍铄。 “我师弟他人呢?”萧雪澜单刀直入问道,都到了人家老巢,没必要再虚与委蛇。 阁主放完了茶叶,将茶壶盖盖上,然后慢条斯理道:“萧公子莫要心急,老朽这里偏僻简陋不比人间繁华,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点陈茶,我珍藏多年,终于等到贵客来访,既然你们已经来了,何不坐下喝杯茶再谈其他?” “你这里都称简陋的话,那人间的皇宫就是茅屋了。”水云绫冷笑道。 “想必这位就是妙法道君的爱女吧?数百年前我曾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道君道法高深,参悟颇多,老朽一直渴望能再与道君畅所欲言论一次道。仙子既然是道君之女,应当深得令尊真传,不如坐下交流一番悟道心得?”阁主并不介意水云绫的讽刺之言,和蔼笑道。 萧雪澜负手握剑上前几步,逼近阁主,道:“我们的同伴还在山下与你的手下厮杀,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品茗论道,明人不说暗语,你费尽心机把我们引来此处,到底是有何目的?” “不错,既然我们敢来,就不惧你们天机阁,阁下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究竟想怎么样才能停止对世家的屠杀,直接说你的要求。”水云绫紧跟萧雪澜身后,接着说道。 阁主抚须微笑,精明的目光扫视两人,笑道:“老朽欣赏说话直接的人。可是我请你们来,并不是和你们谈条件的,而是要你们寒岳服从我,否则,下场就会和那些灭门的世家一样,我现在是给你们寒岳一个选择的机会,服从我还是灭亡?” “荒谬!”水云绫闻言怒不可遏,举剑娇叱道,“我派乃道君嫡传,岂会屈服你们这种歪门邪道的淫威之下!你们天机阁若继续执迷不悟,滥杀无辜,我寒岳剑派定然第一个站出来讨伐你们!” 阁主不以为意笑道:“年轻人,机会只有一次,先不要着急拒绝,听老朽把话说完。”他转动身旁的一尊花瓶,大殿左侧的墙壁开始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的暗室,又有一个透明的箱子,从里面被推出来,而朝夙就被封在箱子中间! 朝夙双眼紧闭,似对外面的一切反应都没知觉,萧雪澜见了立即心痛难忍,肝胆欲裂,快步上前伸手想要触摸朝夙,可被透明的墙壁阻隔,萧雪澜持剑砍到墙壁上,却被反弹回去,这面薄墙不知是什么做成,竟是刀枪不入。 “你把他怎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萧雪澜崩溃怒问。 阁主站起来,看着朝夙,自若道:“当年他的母亲,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人魔同体,找到老朽要我帮她的孩子祛除体内魔气,老朽答应了,代价是那个孩子十年的元寿。” 这个孩子指的应该是孟长卿,怪不得他会如此体弱。 “等他生下来时,他的母亲又找到了老朽,可我这次却没有答应,因为这个孩子另一半的血脉,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星降世,他天生该是魔族的王!” 阁主看了一眼萧雪澜,笑道,“只有拥有这种血脉的魔族,才能承担得起混沌魔气,我等了一千年,才等来了魔星降世,我从小培养他,就是为了今天!从今天起,他将会是这天下战无不胜的魔王!” 萧雪澜心一沉,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咬牙问道:“你明明是人族,为什么要帮魔族培养魔君?” “帮魔族培养魔君?”阁主哈哈大笑两声,“你错了,我是要将他培养成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先灭了人族修士,再灭了魔族!让你们与魔族永无休止地争斗厮杀下去!” 水云绫听完他的计划,不寒而栗,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两族相争只会引发生灵涂炭,于你有什么益处?” “老朽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阁主目光似乎穿越到了千年之前,回忆起往事,道,“从前有个国家的君王,贤能圣明,他尊崇道教,广邀天下的修士前往王宫讲道。当世有一位道法最高深的修士,被君王的诚心打动,接受了君王的邀请,来到了王宫,与君王一见如故,成为了莫逆之交。后来,修士赠给了君王一种仙药,吃完之后可以增长修为,延年益寿,君王服下之后,果然效果显著,更坚定了他的向道之心,打算退位潜心修道。君王退位之后,修士介绍他去一位仙人处学习道法,可修行之路艰苦枯燥,君王不甘忍耐寂寞,同时又思念故土,便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课等他回去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国家居然已经灭亡!原来是那个修士偷取了魔族的圣物,藏身于王都之中躲避魔族的追杀,魔族查到了他的行踪,追杀而来,一场大战引发了地震海啸,将整座王都都淹没了,沉入深海,王都中的百姓无一幸免都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是君王收留了那个修士,可那修士却反过来恩将仇报,让君王灭了国!” “你说的是弱墟秘境?那你是?”萧雪澜听完恍然大悟,想起皇陵中的那些壁画上的内容,惊诧道,“你就是那皇陵的主人!故事里的君王!” 水云绫脱口而问:“那修士又是谁?” 萧雪澜沉吟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应当是九曜圣君吧?” “没错!就是你们那个道貌岸然的祖师爷!”阁主提起他,脸上终于没了笑意,冷冷道,“当年他身受重伤,是我收留了他,可他却害了我的子民,我的国家!我恨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的修士,也恨魔族!我等了千年,才盼到九曜身陨,我知道,我报仇的机会来了!把玉匣给我,否则,山下那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玉匣的钥匙为何会在你的陵墓中?”萧雪澜不露声色地退后,继续问问题打算拖延时间。 “九曜一共得了两道混沌魔气,一道自己用了,一道封入玉匣,开启玉匣需要四把钥匙,一把交给我,另外两把交给了他当年的两个心腹,一个姓钟一个姓孟,最后一把则是在他自己身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你,九曜身陨后,我派人寻到了他的骸骨,并且拿到了那把钥匙,而钟家和孟家两把钥匙,我不过使了点小计谋就顺利拿到手了,现在只剩了我那把,就是你身上那把。” “你为什么不自己取?”萧雪澜将手背在身后,又问。 “当年保管钥匙之时我们立下毒誓,绝不监守自盗,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只好设计让别人帮我取出来,事实证明,我的爱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自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对钟家和孟家做了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引导两个游历在外的年轻人恰好发现了魔族的结界罢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顺其自然。” “原来这也是你设计的!”知道了一切真相后的萧雪澜握紧了霜寒的剑柄,让孟疏尘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引得寒岳被屠,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人! 阁主淡定道:“你现在都明白了,可以把玉匣和钥匙交出来了吗?” “你做梦!我绝不——” 萧雪澜还没说完就感觉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打中,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到身后的墙壁上,摔倒在地,那阁主只不过是隔空轻轻一掌,竟然威力如此大!萧雪澜与他之间的实力,天差地别,根本无法力抗! “师弟!”水云绫见萧雪澜受伤,银牙一咬,只能提剑上去,与白虎配合攻向天机阁阁主,可也只被他轻飘飘一招化解。 水云绫与白虎同时被打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内伤严重! “蝼蚁也敢妄想撼动参天大树。”阁主冷笑,五指朝虚空中一抓,萧雪澜只觉得袖子一轻,玉匣和钥匙都从他袖子里飞了出去,落入了阁主手中, 阁主看着手里梦寐以求的玉匣,目光癫狂,他筹谋了千年的报仇计划终于就要实现了! 四把钥匙同时插进玉匣的四个角,玉匣松动,缓缓打开了盖子,随后一缕黑雾从里面漂浮了出来,同时,阁主一挥衣袖,将困着朝夙的墙壁打开,黑雾像是受到引导,自动飘向了朝夙。 就在阁主全部注意力都在黑雾即将飘进朝夙身体里时,深受重伤的萧雪澜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挡在朝夙面前,黑雾穿过了萧雪澜的身体,隐没没了踪影! 阁主因为突然出现的变故呆住片刻,回过神来,勃然大怒,一掌拍向萧雪澜,萧雪澜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拍碎了一般,可体内的黑雾蕴藏了强大的力量,支撑他运气反击,最后竟然是天机阁阁主被自己打出去的掌力反噬,被击飞数丈,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奄奄一息! “萧师弟!”水云绫心急如焚,撑着剑起身摇摇晃晃飞奔到萧雪澜身旁,扶住他,焦心问道,“你怎么样了?那黑雾对你有没有伤害?” “我没事……”虽然说没事,可眨眼间又是几口鲜血从萧雪澜嘴里吐出来,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痛苦之色,混沌魔气在他体内乱窜,因为血脉不符合混沌魔气寄生的要求,他这样贸然吸收了魔气,马上就会爆体而亡! 水云绫也知萧雪澜危在旦夕,眼眶发红,羽睫盈泪,哽咽道:“师弟你撑住,我们这就回去找师尊,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来不及了……师姐……我求你一件事……”萧雪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朝夙从身后的墙壁中抱出来,朝夙仍是昏迷不醒,萧雪澜不舍地抚摸了两下朝夙的脸,意识已经接近模糊,断断续续对水云绫交代道,“帮我把他救出去……不要告诉他我死了……让掌门……治好他……谢谢师姐……” ………… 朝夙醒来时,已经身在玄霄宗,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荡魂山上,却不知为何醒过来人就在寒岳了。 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站在床边一直守着他、眼睛通红的明远,他一向不喜欢萧雪澜那两个徒弟,总觉得萧雪澜的一颗心被别人分走了,这时候却有耐心问明远是不是哭了,为什么哭,而明远只咬着下唇摇头说没有。 朝夙再问明远,你师父去了哪里? 明远的眼睛却更红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出去。 朝夙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该不是又被自己吓到了吧? 朝夙下了床,想去找萧雪澜,便直接上了凌云宗,那里的弟子更奇怪,一见到他就跑得没影了,就连那条最招摇的小白龙都不见了。 他找了很久,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萧雪澜,后来钟怀璧听到他醒来的消息,追过来告诉他,萧雪澜有师门任务在身,被派出去做任务了,要朝夙安心在寒岳等他回来。 朝夙很不开心,果然没了九转合欢散,这人说走就走,抛下他就不管了,暗暗下决定,等萧雪澜下次回来,要给他下一辈子的九转合欢散,然后两人以后再也不分开…… 可朝夙在凌云宗等了萧雪澜三年,青丝变白发,还是没等回萧雪澜,小白龙也再没看见过。 朝夙一边同时修炼有琴宗和凌云宗的道法,一边教导明远,明远如今已经练成了最基本的凌云剑法,就连御剑都不在话下,朝夙想,等萧雪澜回来,看到自己把他的徒弟教得这么好,一定会很欣慰,萧雪澜高兴,他就高兴。 这一日,闭关十年的凌云宗宗主守元真人终于得道飞升,所有弟子都去恭迎新一代的圣人降临,新圣人接受完众弟子的朝拜,第一件事就是将朝夙宣到自己跟前。 圣人问他:你是何人? 朝夙答:有琴宗弟子孟疏尘拜见圣人。 圣人道:有琴宗弟子忘情忘性,可你心有执念,所为何? 朝夙答:等一不归人,请圣人明示,我与他此生是否还能相见? 圣人道:他命中该有此一劫,避无可避,然破而后立,许多事冥冥之中已经注定,只能静待转机。 圣人之言,玄之又玄,既没有给肯定的答复,却也没说不能,朝夙想,圣人都说让他等,那就等着吧,三年回不来,那就等五年,五年还不回来,十年,二十年……他总会回来的。 ………… 又是一年中秋节,明远早上说要做桂花酒,让朝夙去山下采桂花,这几年,明远是越来越不怕他这个师叔了,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使唤起他来,他在山下采了许多桂花,想着这应该够做许多桂花酒了,等做好之后,埋在凌云宗的后山梅花树下,等萧雪澜回来,再挖出来开坛,萧雪澜爱喝酒,到时候一定会夸自己。 到了回去的时候,走在路上却听到有几个穿蓝衣服的新入门弟子在议论说,刚刚好像看见一条白色的巨龙从凌云宗的山头飞过,龙背上还站着个人,十分威风。 朝夙呆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拔腿朝凌云宗的方向狂奔,手里的桂花撒了一地都不知道,旁边的弟子指着朝夙问同伴,这个白发的人是谁?怎么如此失态? 有知情的人解释道,他是有琴宗的孟师兄,身为有琴宗的弟子却长年待在凌云宗,宗主们居然也不去管他,他为人淡漠,行事诡秘,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 朝夙一路飞奔到凌云宗山顶,四处找寻,根本没有见到什么白龙的影子,更别说那个朝朝暮暮思念了三年的身影。 不过,这么些年来,一次次充满希望之后又失望的事已经让他习惯了,只是可惜了他刚采好的桂花,回来的路上都撒光了。 凌云宗上又下了一天的雪,几棵红梅树凌霜傲雪地开着花儿,凛冽的冷风中有暗香浮动,朝夙静静立在漫天风雪之中,白发青衣,与雪色融为一体,孤独寂寥。 忽而听到身后雪地中“吱呀吱呀”有脚步声传来,朝夙猛然回头,却见一人红纱罩墨衫,身姿挺拔如苍松,行动潇洒随性,面容俊秀,完全是一副陌生的模样,可那双温润多情的桃花眼,含笑望着朝夙时,恍如初见…… 第70章 番外 钟怀璧把萧雪澜身死的消息带回凌云宗时,孟疏尘仍昏迷未醒,所有弟子得知这个消息,都悲痛万分,凌云宗上顿时乱成一团。 萧雪澜的身体吸收了混沌魔气之后,真气爆发将天机阁阁主打成重伤,而天机阁阁主临死前启动了荡魂山的结界,引发了雪崩,萧雪澜那时已无气息,最后危急关头,水云绫只来得及将昏迷的孟疏尘救出来。 在凌云宗上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时,白璞悄悄离开了凌云宗,他必须要亲自去天阴山确定萧雪澜的生死,他的爹娘都已经身亡,世上只有萧雪澜一个亲人,他才刚刚拥有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师父,没有见到尸体,任别人怎么说,也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萧雪澜已经死了。 白璞变成白龙,飞了两天两夜才到了天阴山,群峰起伏的山脉,一望无垠,天地之大只有他孤身一龙,他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座经历了大战,饱受摧残的荡魂山。 荡魂山山脚下还有未化的雪,峰顶的天机阁据点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白璞变为人身,在废墟中翻找了一个昼夜,十根手指都被磨出了血泡,可除了断壁残垣,连一片萧雪澜身上的衣角都没发现,也未曾感受到一丝萧雪澜的气息。 大怒大悲之下,白璞化为白龙,粗壮的龙尾平地狂扫,在废墟上发泄自己的难过的情绪,过了好一阵儿,才心如死灰地接受了萧雪澜可能真的已经身死的事实,伤心之下正欲腾空离开,却发现山脚有两人鬼鬼祟祟地在赶路。 白璞猜测,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一定是天机阁的余孽,他正愁没地方发泄情绪,这下被他碰见了仇人,肯定得在他们身上讨一讨这笔血债。 白龙仰首长啸,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般俯冲下去,巨大的身躯在低空中游弋盘旋,拦住了那两人的去路,幽蓝的龙眼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凶神恶煞地问那两个人是不是天机阁的余孽。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身着异族服饰,竟然是萧雪澜他们来时领他们到荡魂山,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两个异族男女,他们看见此地凭空出现一条白龙,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喜悦,两人叽里咕噜地白璞听不懂的语言商量了一阵,随后贪婪地盯着白璞,好像这条白龙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白璞被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瞧得怒火中烧,这两人明显是没把自己放到眼里,都是这群混蛋害死了自己的师父,他一定要杀了他们为师父报仇! 白龙伸出自己的利爪扑向两人,想以体型上的差距来压制两人,可谁知那两个异族人面对白龙攻击无一丝慌乱,不知道口中念了什么咒语,白龙听到之后,头痛难忍,那异族女子从背后的褡裢中掏出一个炉鼎,朝着白龙轻轻扇了一阵风,白龙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息,随后身体就不受控地软了下来,再使不出一丝力。 白璞年纪小,又没有实战经验,冲动大意之下中了两个异族人类似迷魂香、迷魂咒的这种东西,心里既害怕又后悔,昏过去之前只模糊地听到这两个异族男女高兴地说什么,正愁找不到给少主续命的龙血,没想到居然有龙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佑我魔族! 完了,天机阁余孽没找到,居然遇上了魔族!白璞龙目含泪,出师未捷身先死,师父等等我,黄泉路上,咱们师徒搭个伴! 白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以龙形身处一个空旷的山洞中,山洞里气候温暖潮湿,十分静谧,周围似乎生长了许多奇花异草,灵植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白璞想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被锁链捆住,并且能够感觉到,自己脊柱七寸之处被钉入了一根锁龙钉!所以他根本使不上力,提不起真气! 他被锁链吊在空中,下面是一张寒玉床,床上躺着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相貌清俊,五官深邃,有些异族人的轮廓,可脸色却是像死人一般的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不明生死。 男人的头部和脚部各放着一盏油灯,灯芯上燃着幽幽蓝火,而油灯里却并不是灯油,而是蓝色的液体,白璞看见了,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尾巴上传来一阵疼痛,好像被刀割过一般,这才明白过来,那蓝色的液体不就是他的血?! 龙族的寿命冗长,以龙血为引,燃之,可增寿元。 可寿元这种东西是天定的,燃烧龙血增加寿元,有违天道,其实是将龙的寿命添给人,变相的换命罢了! 白璞气的目眦欲裂,可惜他被几条胳膊粗的铁链捆得动弹不得,又被锁龙钉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吸取他的寿元。 白璞悲愤地想,与其这样窝囊地成为别人的续命的药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不过没一会儿,山洞里进来了两个人,白璞忙闭上眼装昏迷,微睁眼从眼缝中认出那两人正是抓他来的异族男女。 两人进来先查看了一下躺在寒玉床上的男人情况,随后开始轻声交谈起来,白璞一动不动,集中注意力听他俩谈论什么。 男人说:“混沌魔气已经注入少主体内,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融合,但从少主的脉象上看,少主的情况有好转的趋势。” 女人欣慰道:“那就太好了,不枉我们深入虎穴,引天机阁先和人族的那些臭修士大战,总算没有枉费我们这些日子的计划,天随人愿,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被我们得到了这珍贵的混沌魔气!” 男人激动道:“这本来就是我们魔族的东西,千年以前被阴险狡诈的人族偷了去,害我们魔族式微千年,如今,只要少主能好起来,就能带领我们魔族重新崛起!” 女人忽然似有些担忧:“话虽如此,但混沌魔气从那个凡人修士身体中被剥离出来,沾染了凡人的气息,也不知对少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些日子你我还得仔细观察,不能有丝毫差池。” 男人答应道:“说的不错,我们一定要守护好少主,不负老魔君所托!” 等那一男一女走了,白璞才睁开了眼,回忆起他们刚刚说的话,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这两人是魔族的人,这下面的男人则是魔族的少主,少主不知道是生病还是重伤,得靠混沌魔气才能活。 而他们好像从萧雪澜身上得到了混沌魔气,已经注入进魔族少主的体内。 白璞能够感受到,这个魔族少主的魂魄十分脆弱,气息也很微弱,要不是靠着混沌魔气和燃烧龙血,早就一命归西了。 忽然,白璞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怎么给忘了?龙族的血不仅仅能增加寿元,还有聚魂招魄的效果! 既然混沌魔气是从萧雪澜身体里剥离的,就一定沾染了萧雪澜魂魄的气息,他只需要在自己的血液中动动手脚,若是萧雪澜的魂魄还在人间,龙血燃烧就能聚敛他的魂魄,这什么少主的魂魄如此脆弱,等萧雪澜的魂魄归位,自然能把他的身体抢过来,从这具身体里复生! 白璞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弄得既紧张又兴奋,看下面这个死气沉沉的魔族少主也顺眼了起来,不露声色地在自己身上下了招魂的咒术,耐心等待那两个魔族人下次取血,就可以实现自己的计划。 只是,他低估了计划实施起来的难度,萧雪澜当时被混沌魔气冲撞经脉,爆体而亡,魂魄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即使在魔族少主体重新内聚敛起来,也沉睡了许久。 只有白璞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萧雪澜的气息正在日益增强,魔族少主的气息在日渐变弱,暗自窃喜,而那些魔族人还在怀疑混沌魔气对他们的少主究竟有没有用,为何脉息一日日强健,面色也渐如常人,却始终不见有苏醒的迹象? 萧雪澜的魂魄在龙血的帮助下,成功在魔族少主体内归位,并且一沉睡就是三年。 又到白露时节,白璞在山洞之内不离不弃守护萧雪澜的第三年,萧雪澜终于苏醒。 这张陌生的脸,白璞看了三年,已经熟悉无比,可等见到魔族少主的脸上,那双一如往昔温润姣好的桃花眼时,白龙湛蓝的眼中还是忍不住蓄满了泪水…… ——师父,你终于醒了! ——玉儿,谢谢你。 - 魔族少主最近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人族男子,两人整天腻腻歪歪黏在一起,这让魔族内部所有人都感觉十分忧心,担心他们的少主是被这名人族男子迷惑,忘记了自己肩上要踏平人间、称霸修真界的使命。 负责教导少主之职的魔教左护法看不下去了,冒死前去进谏:“少主,数日之前,我们北疆的子民暴露行踪,被人族修士围追堵截,迫不得已只能向更北的地方迁徙,那里人烟荒芜,土地贫瘠,我们的子民都快食不果腹了!请您拿出主意,救救您的子民吧!” 偷天换日成为魔族少主的萧雪澜,以后也不用再端着正派修士讲究的仪态气度,既然已经是魔族自然得邪魅狂狷,他以一个舒适随意的姿势斜靠在软垫上,听完了左护法的慷慨陈词,认可地点了点头,然后高度赞扬了左护法忠君爱民的精神。 最后的结果是,左护法被派去北疆,亲自带领北疆的魔族子民垦荒种粮,开发北大荒,自给自足,从此不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下轮到魔族的右护法看不下去了,她是一位性格刚烈、不输须眉的女子,看见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居然大材小用被贬去北疆种田,自然要去找少主理论一番。 右护法觐见的时候,萧雪澜和孟疏尘刚刚外出游玩回来,两人分开三年,小别胜新婚,这段时间自然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一般。 右护法终于看见了勾引他们少主的人族男子,的确是长得俊美不凡,也不知这男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勾得少主为他神魂颠倒,不思进取,右护法愤怒地死死盯着孟疏尘,恨不能以眼神杀死这个“男狐狸精”。 “啊,右护法你来得正好!孤正要去宣你觐见呢!”萧雪澜一看这女人脸上决绝的神情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过来要他亲贤臣,远小人的忠臣,所以先声夺人,把话语权拿到自己手上。 “那属下真是与少主想到一块儿去了,属下也有事要找少主商议,可否请少主让闲杂人等退避?”右护法狠狠瞪了一眼孟疏尘,把“闲杂人等”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此处哪里有‘闲杂人等’?右护法你有什么事先等等再说,你先听听孤这件事,这可比所有事都要重要。”萧雪澜揽住孟疏尘的腰,与他一起坐到王榻上,笑眯眯地对右护法道,“右护法,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介绍,我带回来的这位美人儿,是寒岳剑派有琴宗门下弟子,孤前段时间出去游历,和他相遇,我俩一见钟情,所以孤就把他带了回来。” “什么?”右护法惊讶得嘴巴大张,都能塞进一个鸡蛋,“寒岳剑派?少主!我们魔族可是与寒岳剑派有着血海深仇!您怎么能带一个仇人回来!万一他心怀不轨要对您不利呢?!” “孤相信孟公子他不会。况且,魔族与寒岳对峙千年,受苦的只会是魔族和人族无辜的子民,冤家宜解不宜结,孤此番有心与他们化解仇怨,相信只要他们看到我们魔族的诚意,也会同意化干戈为玉帛。”萧雪澜拉起孟疏尘的手,与他交握,向右护法证明他们的感情有多好,道,“孤命你带着礼物,即刻去寒岳剑派替孤提亲,孤要娶孟公子为我魔族的王后。” “少主,请您三思啊!人族用心险恶,一定是寒岳派了这个男人来迷惑你,来我魔族当细作,给寒岳那些牛鼻子通风报信,颠覆我魔族!”右护法十分激愤,指着孟疏尘道。 萧雪澜不悦地沉下脸,抬起了下巴,眼神不快,“够了,孤知道你和右护法都是一心为魔族,但魔族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再起兵祸。我与孟公子已经立下血誓,此生两不相负,你无需质疑他的用心。孤是命令你,不是与你商量,你尽快准备去寒岳提亲的事,退下吧。” 血誓,乃是最古老最郑重的誓言,一旦立誓,若有违背,再不能转世为人!人心难测,所以世上根本没有人会轻易立下这种誓言。 右护法听闻两人之间竟然已经立了血誓,有多少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何况,少主为君她为臣,少主的命令她只能选择遵从,触怒君王的代价她承担不起,只得悻悻离开。 等真正的闲杂人等退了下去,萧雪澜立刻收起了刚刚不怒自威的表情,眉开眼笑地问孟疏尘:“怎么样?我刚刚有没有王者的气势?右护法后来被我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孟疏尘嘴角轻扬,也笑道:“她哪里是被你的气势吓的,明明是被血誓吓的,她可以不管我,可不能不管你,要是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你这位魔族的少主可不得被血誓的代价反噬?可话说回来,我们何时立的血誓,我怎么不记得?” 萧雪澜一手挑上孟疏尘的下巴,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笑道:“你我之间,早就心心相印,立不立血誓,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待你的心吗?” 孟疏尘拨开他的手,反客为主,把人翻身压在王榻上,深深注视着这双令他魂牵梦萦的眼眸,哑着声音酸溜溜道:“师兄如今贵为魔族之主,后宫佳丽三千,我只是其中一个,难保今后你不会变心,还是早早立了血誓的好,免得我以后患得患失。” 萧雪澜眼中含笑,拉下孟疏尘的头与他深吻,两人气息渐渐粗重,华丽的衣衫凌乱地纠缠在一起,眼看就要在这张象征无上王权的王榻上发生天雷勾地火的事,萧雪澜晕头涨脑地微微拉开和孟疏尘距离,在他耳畔带着笑音喘息道:“白日里我是王上,到了晚上你上王,说起来还是你赚了。” 孟疏尘的眸色因为情动忽明忽暗,忽浅忽深,忽然用力扯开萧雪澜的衣襟,吻在他锁骨处,闷声学萧雪澜说不正经的话:“白日里也要上,把你这三年里欠我的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