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神州道》 楔子 “很多时候,人总想知道山的背后是什么。但翻过去之后又才会发现,山的背后原来还是山……但是人活着,总要不断的走下去,不断地翻过一座山看过一座山,然后又去翻后面的一座。你说是么?小子。” 师傅仰着头,看着前面的龙虎山。这时候清晨的阳光刚刚越过山顶,洒下来照在他身上,将他下颚上的几缕虾须也照得纤毫毕现,金光闪烁,让走在前面山道上又回转过身来的他看得发愣。在他记忆最深处最初始的那个原点上,师傅的影像和现在的模样完全重合起来。也是这样在初升的日光下,用这样的角度俯瞰着师傅说着什么。师傅的背后是一片荒无人烟,残垣断壁的荒村野外。那时候他被师傅双手高高地举着。 师傅很喜欢发感慨的,经常会说些好像很有道理却根本没什么用的话,他这么多年早就听得惯了,但不知为什么,刚才师傅那一句让他心里忽然感觉到很触动,只是到底触动了什么他也不明白。 一天后的龙虎山上,在授徒大典中师傅忽然跳出来闹着要和张天师辩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却不那么意外,他就知道,师傅忽然冒出来,要跟着他上龙虎山上来参加这个授徒大典,肯定是存心想要做些什么的。 四周香火鼎盛,鼓乐喧天。天下道门第一人要亲收唯一的真传入室弟子,张天师素来又重视威严仪仗,那场面自然是要操办的奢华隆重。而场中央,师傅正口沫横飞地和高高在上华服高冠的张天师说着,说他此行此举毫无道门清净之风简直就是俗不可耐,还想着和他抢徒弟那简直是岂有此理。周围的执事,长老们都惊怒不定,又羞又恼,谁都没想到在道门祖庭龙虎山上隆重的大典之上,会有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野道士上来打脸,但是他们又都不敢说什么,因为那是他的师傅,他带到龙虎山上来的。他们甚至都不敢上来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多就是在那里交头接耳,疑神疑鬼这是不是他有意为之,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用意和暗示。 对于这些更像是政客的道士,他没有兴趣去理会,甚至对于张天师的震怒,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宝座上坐着的道门第一人,其实在偷盗截取妖神所遗留的那一点天地真灵法则之后承受天地意志洪流的冲击,自身的秉性已经所剩无几了,与其说那是人,不如说只是个围绕‘张天师’这个概念而本能性地存在的活生生的神道傀儡。此刻这个原本应该丧失了所有欲望和自我意识的木偶人居然表现出了愤怒的情绪,难道是还有些残渣留在识海中没有被清除干净,在刺激下泛起最后的泡沫么? 直到那位新任的茅山掌教过来提醒,他才醒悟到从场面上来说,他确实好像真的该去劝阻一下才是。但他真的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劝谁。他知道师傅是不愿意让他拜入龙虎山当这个天师亲传弟子的。即便他已经向师傅解释过了那不过只是个已经没有了自身意识的傀儡,要将身怀弥罗神符的自己收入门墙,甚至验证血脉让自己归入张家,这些都是为了维系‘张天师’这个神位的传承而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已。自己拜入龙虎山不但不会受制于人,反而可以反客为主,用弥罗神符去影响张天师这个神道傀儡,他不必要一人之下,可以直接便是万人之上。 而成为万人之上,他就有能力可以去做许多他以前没能力做的事情了。 “你不需要这样做。”师傅只是淡淡的回答,就将他潜藏在最深处的心思击穿。“如果他们还活着,也肯定不愿意你去这样做的。他们不需要你去替他们报仇。小子,迈过去吧,你在这座山上耽搁得太久了。” 他默然无语,无言以对。但是他还是决定要这样做。他迈不过去。 “好吧,你不是小屁孩了,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你自己愿意就行。”师傅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要求和他一起上龙虎山来见识见识这个授徒大典。师傅的要求他没有办法拒绝,而且他不觉得师傅能做什么,从小到大,他最头痛的就是师傅的牢骚废话,但是师傅通常也只会牢骚废话。 但是此刻,张天师这个神道傀儡中所残余的意识似乎全都被师傅的牢骚和废话给激发了出来,虽然那双眼睛偶尔还是会陷入混沌迷茫,愤怒却是无可置疑的,师傅的讥嘲和质疑每一句好像都击中他残存理智的要害,每一句都让他狂怒不已。天空中已经布满了雷云,紫色的雷霆闪电不时地轰鸣闪过,越来越密集。那是无须刻意就能自然外显的真神之怒,真神之威。 他迈出半步,张口欲言,却又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停了下来。而这时候漫天的雷霆汇聚成一股仿佛能开天辟地的紫色光柱朝着师傅头顶猛地劈下。耀眼的光芒中,这原本应该是十分之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他看到师傅转过身来对着他洒然一笑,轻轻说了一句话,距离太远闪电撕裂大气的声音太响让他听不见,但他还是明白了师傅在说什么。 我先过去了。 轰隆一声惊雷巨响。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已将他满头头发都全部打湿。 精赤着上身坐在床边,冰冷的汗水沿着凸显分明的筋肉之间的脉络汇聚流下,就算是在这闷热狭小的舱室中也感觉到一阵湿哒哒的冷意,好半晌之后,他才从刚才不知是回忆还是梦境的梦境中摆脱出来,依然是疲倦不堪。 “风先生,风先生。”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还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叫喊。“又打雷了,又打雷了。” 脚步声和叫喊虽然很焦躁惶恐,还是在他门口停了下来,转化成敲门声:“风先生,您睡醒了么?又打雷了您听见了么?您快出去看看吧。” 他穿上衣服拉开房门,就看见姜鱼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这个小水手在上次那整整绵延三天的雷霆暴风雨中两次差点送命,现在听到雷声就紧张得不得了,总以为又会是那种绵延不绝的混沌风暴。 他也有些后悔在最后出手给他们引开了一阵雷暴,一个临时聘请来的通译居然会有这一手道术,让人钦佩之余自然也免不了的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他不想船毁人亡,自己游泳去西大陆也只能如此,何况也不能见死不救。好在这海船之上有眼光能看出他根底的人没几个,而且这里早已远离神州大地万里之遥,就算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没关系的,这只是普通寻常的雷云,之前的元磁混沌带应该已不会再有了,无须惊慌。”一个温和淳厚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仓房打开,一个看起来只不过三十许的青年道人走了出来。 “刘仙师。”水手姜鱼连忙对着青年道人躬身为礼,有些惶恐。“我忘记刘仙师也在这里休息了,一时慌忙惊扰了刘仙师,罪过罪过。” “刘道长。”他也对这青年道人拱了拱手,用的却是江湖上的礼节。 “风先生。”青年道人对他稽首一礼。“说起来,那日最后能撑过混沌风暴也还要多亏了风先生的出手相助,只是贫道这几日静坐调息,此刻才见到风先生,多谢风先生了。” “不敢不敢,微末小技而已,难入真武宗高人之眼。”他也还礼。面前这位刘玄应道长看似三十许人,其实当有五十岁以上,已是内丹大成的武道高人。是这只使节队伍中的两位随军仙师之一,也是这艘船上他最看不透,也觉得最奇怪的一个人。 真武宗是天下内丹派之首,祖师玄玄子真人曾率领江湖义士击退即将席卷中原的西狄大军,是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人,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庙堂中地位都是极高,只是真武宗向来奉行遁世潜修的出世之道,少有人下山行走而已。而这位刘玄应道长便是一位负责世俗之事的外门长老,修为精深自是不用说,地位之高即便是当今天子见了也要尊称一声道长仙师。但是这样一位地位超然,修为高绝的道门高人,却来当了这一只使节队伍的随军仙师。 大乾军伍中是有随军仙师这个职位的,不过一般来说也非必须,就是和军中参赞一样地位可高可低,通常都是由聘请来的正一教或者五行宗的道人来担任,甚至也有用无门无派的野道士的。这次出使远洋异邦,朝廷请来五行宗的女冠随军那是应有之义,但再加上一位丹道大成的大高手在其中,好像就是牛刀杀鸡了。 不过也不知该说是这安排有先见之明还是单纯的运气好,他们这艘船能从五日前才结束的混沌风暴中挨过来,几乎就全靠了这位刘道长。狂风巨浪中他跳下船尾亲自用手直接操舵,一身先天内家真劲灌注之下,将船舵当作是手中的武器,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操纵着这艘上百万斤的鲲鹏巨舰,一一化解巨浪带来的冲击巨力,这才将最难的一段挨过去。不过连绵三日的这般作为,连以后力连绵不绝著称的道家内丹真劲也是到了极限,脱出风暴这位刘道长跳上甲板之后也是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居然生生耗伤了元气,连忙找了间仓房静坐调息养伤,看样子直到现在这时候才恢复过来。 “虽说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异动,不过小心为上,不如风先生便与贫道一起去看看吧。” 想了想,他点头:“好。” 来到船头甲板上,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却并不强烈,浪头也不高,虽然确实偶有雷声响起,声音也是在逐渐减弱,或者说在逐渐远离。微微感觉了一下远方传来的雷电气息,他就知道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刚好和一团雷云风暴擦身而过。 “不错,刚好躲过了一场暴风,至少两三天之内该是平安无事的。姜小哥可以去回禀李大人了。”刘玄应也是感觉到了这般情况。虽然夜空中还是一片漆黑,几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一位内丹早成,踏入了先天之境的道门高人来说,直接感知天地所得来的消息远比直接用眼睛看更多。 “是,是,多谢刘仙师,多谢风先生。”只敢守在舱门口的姜鱼大喜过望,提着油灯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了。 “看来最后那一场元磁风暴将他吓得不轻。”刘玄应看着姜鱼的狼狈相微微一笑,随即又化作带着自嘲的苦笑。“其实贫道也着实提心吊胆了一把。还是头一次见识如此狂暴无常的天地变化,之前断断续续的还好,最后这一场居然持续数天之久,贫道记得那夷人使节可不是如此说的。” “也许是天地异变,让那元磁带的范围扩大了吧。听闻百年之前的前朝之时,那元磁风暴带还只是狭隘一线的唯一一条,一顿饭时间便能穿过。”他随口回答。当然事实也可能确实如此,西狄的狼神陨落,对九州大地的整体天地法则都有影响,似乎也有可能导致这天地元气完全失衡动荡的元磁混沌带扩散。 “若真是如此,照这元磁混沌带扩展的规模来看…回去之时…”刘玄应的脸色也是越加凝重。若只是普通风暴,即便是再剧烈也难以让他这等道门高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但元磁风暴中天地元气乱作一团,煮沸如粥,也就是他那一身玄门正宗内功凝结而成的金丹运转自身精神元气,自成一方天地,这才在这风暴中自保之外还有余力护住船只。另一位随军仙师,五行宗神水宫的沐沁沂,平日间操控水流平息浪头皆是如臂使指,但在那风暴中就用不出丝毫法术,最近最危险的那一场风暴中勉强想要帮忙,立时就被狂暴的天地元气伤了神魂,一直都躺在船舱中昏睡。 “一时之间恐怕是回不去了……”刘玄应摇头,神色微微黯淡。 师傅,这就是你要我过来的意思么,让我别回去。他看着东方,默然不语。半晌之后微微叹息一声:“没关系,回不去便回不去吧。” “风先生倒是豁达。”刘玄应苦笑,转而前方漆黑的一片默然了片刻,也是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其实也正是此理,哪里的黄土不养人,哪里的黄土不埋人。我自向去处去,何须问何处归。” 刘玄应忽然压低声音道:“不过此事须得请风先生瞒住其他人,尤其是李大人和陈将军。” 他点头:“我知道。” 忽然压低声音是因为细碎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随即一个窈窕身影提着风灯也走上了船头,对着刘玄应笑道:“刘道长,听说你疗伤出关了?怎的就来这甲板上吹风?” “沐道友。”刘玄应转身对着来人一礼。“原来沐道友也伤愈了么?” “神魂震荡,只能慢慢将养。好歹是能下床行走了,也幸好这洋流风向都朝东而去,用不着我来施法推动。倒是那李老头还半死不活的,但听说刘道长出关无恙了,闹着要人扶着来见你呢。”昏暗的风灯灯光映照下,这是个二十许的蓝衫女子,容颜柔和中带着艳丽,也许是因为伤势未愈,神态中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之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是会说话一样。她便是这使节船队中另外一位随军仙师,五行宗的沐沁沂。 “哦,你便是那深藏不露的外聘通译?”沐沁沂的眼光一转,落到他的身上,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挂到人身上来一样,不过说的话却不客气。“听说最后是靠着你才闯出来的?既然有这手段怎的不早些用出来,非要藏着掖着到最后。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他没说话,依然是默然地注视着漆黑的前方。倒是旁边的刘玄应一笑道:“风先生是出自昆仑派的吧,那一手云霄聚散恢弘大气,但沐道友也知道在元磁风暴中施法绝非易事,也就是到了风暴边缘才能使得出。沐道友莫要挤兑风先生了。” “多谢刘道长体谅。”他对着刘玄应一拱手。他使的当然不是什么昆仑道法,不过刘玄应此刻这样说了,那自然也就是了。 “也就是刘道长敦厚谦和,有君子之风。”沐沁沂瞟了刘玄应一眼,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飞媚眼,然后转过来看了他一眼,言语之间却还是不怎么柔和。“大家既然都是出来混这一碗皇家饭吃的,在这万里异域之外,正该守望相助同舟共济,两位说是么?” “那本是理所当然的。”刘玄应一笑,略一顿之后又问道。“不过沐道友何须特意提出来,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沐沁沂先没说话,只是将手中捏着的一枚木灵果慢慢剥开,塞入口中。那是远航船上必备的小东西,常人若是长期只吃腌肉米谷,不得新鲜果蔬的木灵之气滋润,五行失衡便会生出许多病来,所以出远海的船上都会带上些泥土,栽种上几株这种小果实,数日一枚吃了便可无碍。但此物味道极为酸涩,一般船员若无必要都不会吃,倒是这位神水宫的女仙师好像颇为喜欢这东西。 “…我听领航的水手说,越过那条最大的风暴带之后,天空中的星辰分布都不大一样了…你们两位可有察觉?”将木灵果嚼碎吞下之后,沐沁沂才缓缓开口,一股淡淡的酸涩之气从她口中弥漫出来,在这酸涩中她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虽然整体的声音还是慵懒软绵和她的人一样,但那是她所修道法的缘故,此刻这音调中的波动才将她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说不定这方天地并不是我们预想中那样……” “竟有此事?”刘玄应微微诧异,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只是现在还是一片漆黑,乌云将什么都掩盖了。“我调息之时凝聚玄天星罡感应星力,感觉确实和神州之时有些不同。不过此方天地法则与神州大地有异,星光银河原本也是九天之力映照而下,有所不同也是有可能的。” “那谁谁谁,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沐沁沂却是察觉到了一直默然不语,闻言也不惊不诧的他,指着他大声喝问。 “不知道。”他淡淡回答。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休要糊弄人,你不知道为何听到之后也一点都不吃惊?” “为何要吃惊。不同便不同吧,难道你还想要将之扭转为相同么?” “哈哈哈哈,风先生此言有理,不同便不同吧。” “你们两人…”沐沁沂恼怒地一跺脚,却是全身都是一抖。 “天要亮了。”他说。果然,几息之后的海面上就出现了一片鱼肚白,慢慢的鱼肚白越来越大,直到一丝阳光划破黑暗。 忽然间,后面桅杆上望楼里负责瞭望的水手大叫起来,三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在叫什么,只是能听出声音中满是疯癫一般的激动喜悦。转过头去,只能看见那水手手舞足蹈,差点连手中望远的天视机关镜都丢了出去,一手抓起连通在桅杆上的传声筒大叫:“看见陆地了!看见陆地了!前面看见陆地了!” 果然,他们很快也就都看见了,从东方那一丝阳光中正浮现出一线黑色的影子,那是半月余未曾看见过的陆地。 “看来是要到了。前方那便是欧罗大陆了么?”刘玄应的脸上也禁不住满是欣慰之色。这时候,身后脚下的船舱中喧闹的人声和欢呼正在隐隐地越来越响亮,所有人这些时日来的压力和惶恐此刻全被这消息冲散了。 “总算到了。”沐沁沂长吁一口气,将口中的酸涩果味全数吐到旁边两人身上。她的神色虽然也是显得轻松了不少,但望远方那一线地平线的眼光却并非和旁人一样全是释然轻松,有几分复杂隐藏其中,转而看向他的背影,又隐含了几分古怪。“喂,那个出身昆仑的外聘通译,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他眨也不眨地凝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那一线陆地在他乌黑的眼眸反映出光芒来,他淡淡回答:“在下风吟秋。” 这原本不过是上船之前才随口起的名字,和过往之前似断未断,似续非续。而现在,他就要以这个名字踏上前方那片新的土地了。 序章 从西大陆来的西方人 该死的邪教徒!还有那些同样也该死的无信者! 看着窗外忙碌一片,也是狼藉一片的奥斯星港,港务总督罗伊那拉.红手.罗斯切尔德咬牙切齿地签署下今天的第十份临时委任状,把手中堆积如山的杂务又重新分摊了一些出去。稍稍松了口气之后,他感觉又有些昏昏欲睡了,伸手拿过办公桌边上一堆紫色小药瓶中的一个拧开盖子喝了下去,一股酸涩从喉咙间直冲脑门,把刚刚升起来的疲倦和睡意全部洗刷一空。让他精神再度一振。 这是城里炼金公会制作的精力药剂,靠着这玩意宛如洗胃一样的喝法,他已经三天两夜没睡觉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邪教徒骚乱不止是差点吧奥斯星港差点掀了个底朝天,有一打以上的事务员被杀,半打以上的事务员不知所踪,让港口完全瘫痪,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连城主费文子爵都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一刀砍下了半个脑袋。在决定出城主继任人选之前,所有的港口事务全部都堆积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了,就算他是五十年来公认最能干精力最充沛的一任港务总督,就算他可以靠着精力药剂来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也别指望能在两个月内让奥斯星港恢复正常。 而只要再想想家族里那几个早对这个位置垂涎三尺的家伙,就知道这事没有几个月的明争暗斗和扯皮根本决定不下来。一旦思及这一点,他简直就要崩溃。 该死的邪教徒!该死的无信者!一边咒骂着一边签署着委托书,罗伊那拉祈求风暴之后能降下一个奇迹来拯救自己,否则他怀疑自己迟早要被过度使用的精力药剂给弄成疯子。 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让罗伊那拉的心情更加烦躁。那些新来的家伙简直一点规矩和礼仪都没有,听这脚步声是又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突发事件了。 果然三秒之后一个新上任的事务员推开门进来,有些气喘地报告:“总督大人,有一艘据说是从西边大陆来的远洋船申请入港。” “西边?”罗伊那拉连头都没抬,依然埋头书写。“又有哪些倒霉鬼遇到扩散的混沌风暴了?他们还能活着回来运气真不错,该去风暴神殿捐献一大笔钱。不过这种小事你都需要来问我吗?只要他们缴上该缴的金币就让他们进港吧……” “不…不是。不是从西边经过的船,是从西边大陆过来的船。您该去看看,那上边全是西方人,全部都是。”事务员挥动着手臂做了个很大的圆圈,配合他有些斗鸡眼的眼睛,过于宽大了的帽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小丑在跳舞,很有些滑稽。“而且据他们说他们是应因克雷公爵的邀请而来的西方那个帝国的使节,他们要求我们用合乎规格的礼仪来接待他们,您是不是去安排一下…” “西大陆的西方人?”罗伊那拉终于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笔都停下了。“他们越过混沌风暴带了?最近风暴扩大得这么厉害,他们居然还能穿过来,真是群好运的家伙。” “不过,这他妈的关我什么事?要我们用合乎规格的外交礼仪来迎接他们?他们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忙吗?还要我去给他们安排什么外交礼仪?” “是因克雷公爵邀请的西方人?那个该死的有钱佬有什么资格越过帝国去邀请别国的使节建立外交关系?他难道真以为他是一位尊贵的帝国公爵?他难道忘记他的爵位是他老爸用山一样的金币换来的吗?他的爵位就和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最多不过稍稍贵些罢了!” 罗伊那拉的惊讶很快就转化作了愤怒,也许是刚刚喝下去的那瓶精力药剂的药效正在上头,让他亢奋过度,还有这些天来的焦躁压力正找不到地方释放,他跳起来拍着桌子指着事务员的鼻子:“还有,西方人都是一群可恶的无信者。看看这外面的一团糟,我们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正是因为他们包庇收容那些邪教徒才会搞成这样!让这些新来的西方佬滚去因克雷!我不管因克雷有没有港口离这里有多远,我不想看见那些西方人!我一看见他们的黄皮就头痛!” 看着港务总督指着自己的手指头,事务员的斗鸡眼越发明显了,怯怯地说:“但是…他们船只的状况可能不太适合航行了。您知道的,根据帝国的海事法条例来说,我们必须得允许他们进港…” “哦,对了,该死的我忘记了。好吧,神后也说过经历过她怒火而幸存的人是值得善待的,我们还必须得允许他们在这里靠岸……”罗伊那拉一拍脑袋,颓然往后仰到椅子的靠背上。无论如何,驱逐一条刚刚经历风暴的残破船只都太过分了,就算帝国律法现在很多时候只是个摆设——实际上在帝国倾覆了几十年的现在,帝国律法在很多地方连摆设都不是,不过罗斯切尔德家族自诩为帝国正统,这一点点表面功夫还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风暴神后的喻示却不可违背,如果他还想继续在港务总督这个位置上继续做下去的话,他就只能让这些西方人在这里靠港。 “好吧,让他们进来吧。不过什么外交礼仪就别想了,我没空没时间更没兴趣。话说这群卑鄙的无信者还奢望得到什么尊重吗…等等…”罗伊那拉又拍了一下脑袋,这瓶精力药剂看来效果不错,一个好点子突然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对了,先把他们全部扣押起来!船可以靠港维修,但是对于这些无信者也不能客气。通知太阳神殿还有守护之手的高阶祭司来给他们甄别一下,如果有邪恶者就直接下狱,不,直接吊死!” “咦?但他们可是外国使节…”事务员越发地惶恐,连声音都越来越细。他本来就有些瘦弱的模样,现在这样看起来简直是成了懦弱。 “他们只是那个有钱佬叫来的!还是他们自称而已,我可没收到任何通知。而且在这个时候,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城里那帮西方人的同伙?他们可以包庇邪教徒,说不定这些人就是邪教徒的同伙!当然必须拘捕扣押起来严格审查!”罗伊那拉得意洋洋地说着,看着这个手下那没骨气的模样,还有困惑不解的斗鸡眼,他难得地心情好了点,笑了笑觉得自己也该解释一下,让这些新来的没骨气家伙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蠢货,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那些邪教徒的同党,在这个时候找个替罪羊出来可以分散一下民众们和神殿的注意力。他们的怒火和注意力有了发泄的地方,对我们就有可以借力的方向,收拾残局的时候就没那么费劲。好了,你去通知领航员把他们带进来吧。我亲自去看看港务卫队,希望他们的卵蛋还没有被那些邪教徒给彻底打爆。” 罗伊那拉丢下了笔,拿起桌上的清凉油倒了些在手上擦了擦太阳穴,再度提振了一下精神,起身离开那已经坐了整整一天的座椅,活动了一下腰身关节,发出嘎巴嘎巴几声响动,然后才迈出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没错,就是这样。转移一下神殿和中下层市民的注意力,让他们明白这场骚乱并不是因为我们疏于管理才造成的,是那些狡猾的西方人早有预谋,而且给了因克雷一个难堪,让法师议会那些习惯媾和的老顽固再也不能无耻地去和那个暴发户妥协。 让那些该死的无信者,该死的有钱佬都去见鬼吧!想明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走在过道上都好像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背后的办公室里,那个瘦弱的事务员还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港务总督那气势十足的背影,好像被上司这散发出来的威严震慑了一样,不过他有些呆愣的斗鸡眼慢慢地消失变得正常了,一双绿色的眸子灵动又深邃,好像两团清澈碧绿的湖水。 然后他忽然一笑。刚才的懦弱再不见分毫,笑得是又自信又得意。 ### 眼看着那艘舷高十多二十米,长一百多米,宛如小山般的庞然大物缓缓开进泊位,罗伊那拉还真有些震惊。早听说过这种西大陆的远洋大船很大,但亲眼第一次看到还是令人吃惊。也多亏了奥斯星城还有为北方矮子们的浮岛战舰准备的特大泊位,否则还真容纳不下这家伙。 眼光仔细扫过船身上下,罗伊那拉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承认,这些西方人能把船开到这里来,倒真的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做了这么些年的港务总督,罗伊那拉对各种海船的各种状况当然是有很清晰的了解,甚至比女人的身体还了解得更清楚,他一眼就能看出,这艘西方大海船确实是从混沌风暴中冲过来的,船身到处都是巨力碾压震荡后留下的暗伤,简直就像是被几十个暴戾的小孩一起揉捏了几天的玩具一样,能维持到现在还不散架,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这也得力于西方人那特有的造船技术,或者说用料,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去弄来能造出这么大船的龙骨,还有那么多结实细致又轻的木料。在欧罗大陆这边,能长这么大这么结实的树木都是德鲁伊和精灵部落的圣树,想砍下来做船?小心先被巨大化的战争甲虫先砍下脑袋。 而且对于伟大的魔法帝国来说,船这种东西还真不是值得太花精神去研究的,也就是沿海的一些商会和炼金术师会去专研一下造船术,用作捕捞和运输也就够了。帝国时代最精英的法师和炼金术师们肯花费精神去制造的才不是这么简陋的造物——在帝国时代末期,浮空城的试制品都已经有三座了。 当然,最后这三座浮空城都砸了下来,帝国也名存实亡了,不过这并不妨碍罗伊那拉在震惊之后又对这船不屑一顾。罗伊那拉打了个响指,他手下的首席事务员就和港务卫队的副队长琼斯带着二三十名全副武装的卫队剑士沿着放下的舷梯冲了上去。拘捕一船有嫌疑的无信者而已,他到场只是一个重视的表态,还没到要让自己亲自出面的地步。 甲板上很快传来事务员和卫队副队长的严厉喝骂声,罗伊那拉脑子里已经在开始构思接下来的一系列后续方案了。要把这些人拿下当做替罪羊这是一定的,但到底要将这些人处置到什么地步,其实是一件非常考验政治眼光的工作,既要给那个该死的有钱佬一个难堪,又不能太过,那毕竟不只是一个只靠金币来肆意妄为的暴发户,同时还是大陆最顶尖的几位大法师之一。罗伊那拉可以凭借自己的高贵姓氏尽情藐视一个有无穷金币的暴发户,却没有胆量真正面对一个大法师的怒火。 想着想着不由得出了神,反应过来之时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但是上面的喝骂声和争执还没有停。罗伊那拉忍不住怒吼起来:“该死的,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和他们交涉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如果他们拒捕就直接动手!难道你们手里的武器是用来挠痒痒的吗?” 首席事务员的头从船舷上伸出来,满头大汗地看着下面喝多了精力药剂而显得暴躁的顶头上司,为难地说:“大人,他们的翻译人员都不大能听懂我们的话,沟通起来很费劲。我们至少要把我们拘捕他们的理由说清楚才行。” 这倒是没错,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到,尽量少些把柄落在那些老顽固的手里那是很必要的,而且这些家伙能乖乖听话最好,真要强行动起手来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万一多杀了几个不该杀的就麻烦了。罗伊那拉不耐烦地问:“该死。他们不是使节团吗?怎么会连翻译都没有?之前领航员是怎么和他们沟通的?” “他们有一个会说通用语的翻译,不过好像是雇佣的。他说他们的领队老头说这是正式场合,如果是官方上的沟通的话必须要用他们帝国政府内配给他们的官方翻译员,但是那个官方翻译员的家伙…我感觉我们好像是在和一个智障的兽人沟通一样,那家伙翻来覆去只会几个单词…” “该死!这些该死的无能官僚!”罗伊那拉这会倒是百分百确定这确实是一艘西大陆帝国派遣来的使节船了,也只有庞大帝国的僵化体制下才会培养出这种颟顸守旧又无能的官僚来。他小时候在奥由罗斯坦看过不少这样的老头子。“我们这里难道就没有会说西方话的家伙了吗?快去找一个过来!” “您知道港口的西方人都逃跑了…我们可没人去学他们的语言,拗口又复杂,比精灵语都难多了。不过也许贫民区里能找到一两个和他们经常打交道的小贩?要不要我们派人去找找?或者我们可以去请个能使用通晓语言的高阶祭司来?不过太阳神殿和守护之手都派出了精锐去追击那些邪教徒,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 “该死!你以为我们的时间充足到可以慢慢陪他们喝茶等着翻译来的地步吗?”罗伊那拉终于忍不住了,爬上了舷梯。 船头甲板上的情况和他想象中差不多,首席事务员和副队长带领的三十来个战士分散站着,对面的则是一群黑发黄皮肤的西方人,站在中间为首的应该就是这个使节团的首领,一个打扮得很正式的老头。罗伊那拉虽然没看见过那种长袍和帽子,但还是能分辨出来那应该是专门用在正式场合,穿戴很麻烦的一套打扮。老头旁边是个矮胖丑陋,穿一身华丽甲胄的家伙,看那一身分明不该是在船上穿的玩意,还有所站的位置,应该也是这使节团的官方首领之一。一些士兵护卫在这些人的周围,相对于他们的武器,他们的衣着好像花费了更多的心思。除此之外再没有看见其他人了,看起来这为首的老头官僚确实很注重礼仪,不止让所有人都精心穿戴了一番,还让其他水手们都躲在了船舱下,可能是期待着一场正式的外**迎仪式。 两个那个老头官僚身边是一个面红耳赤,正结结巴巴地想要和这边的副队长说话沟通的中年人,看来就是那个官方的翻译,只听了那家伙的半句话罗伊那拉就完全认同了手下对这家伙的评价,如果就靠这样的沟通,就算站在这里说上一整天也别想有什么进展。 “那个据说能听懂话的家伙在哪里?看在风暴神后的份上站出来吧。”罗伊那拉在人群中看一下,其实他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扫视而已,不过他却一眼就把这个人看了出来。 这是个站在队伍外围,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西方人,相对于其他西方人大都平和的五官来说他的模样更深刻分明一些,也比其他西方人要稍稍高大,看起来有些像夹杂了其他血统一样。相对于其他西方人那或者麻木或者恐惧或者排斥或者敌视的神情,这个人却是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是种希望沟通的表情。 港务总督看人的眼光并不比看船的眼光差,只是一眼就能确定这是个和其他西方人完全不同的年轻人,甚至他还有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并不属于这个使节团队。果然这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看着罗伊那拉开口了,是一口标准清晰还带点奥罗由口音的通用语:“日安,您就是他们所说的港务总督大人吧。” “谢天谢地。”罗伊那拉焦躁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这个年轻人的奥罗由口音让他有些亲切感。看来这是个原本生活在这边的西方人? 那边站在人群中心的老头突然对着这个年轻人怒喝起来,似乎是非常不满他擅自和这边说话。罗伊那拉厌恶地看了那老头一眼,转过来对着这个年轻人说:“不用管那些该死的官僚的那一套,给他们带句话吧。因为怀疑他们和这里两天前发生的一起邪教徒骚乱有关,我必须把他们全部都拘捕起来。”顿了顿他再补充:“也包括你在内。不过看在你没他们那么愚蠢的份上,只要经过调查,也许你会是最先被释放的那一个。” 如他所愿,这个年轻人确实没有怎么理会背后那怒吼的老头,只是好像也没怎么理会港务总督的话,只是用一双漆黑的眸子很仔细很有兴趣地看着罗伊那拉,问:“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法师吧。” 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罗伊那拉居然有种自己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他不是没和西方人近距离说过话打过交道,不是没看过西方人特有的漆黑眼睛,但是这个年轻人的一双眼睛却黑得好像一对无边深邃的黑洞一样,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我当然是法师,你又是谁?” 年轻人偏头想了想,回答:“您可以叫我风。按照我们那边的话来说,我也是一位法师。” 第一章 风吟秋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欧罗贵族,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欧罗人那比寻常人强大近倍的神思波动,还有他身上所配饰的几个小首饰,腰包中隐隐勃动着的灵气,这无疑是个法师。但是那精神却勃而不精,大而不纯,看来这法术上的造诣并不高,反倒是隐隐有一股天地法则和他整个人的相连,似乎是神道中人特有的那股气息。 罗伊那拉也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西方年轻人,不大能相信这年轻人刚才的话,一个这么年轻的西方人怎么能是法师?怎么能是高贵的法师? ‘贵族即法师,法师即贵族’,这是奥由罗帝国不变的骄傲,魔法帝国屹立数百年的根本。就算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分崩离析了数十年了,但在真正的帝国贵族心中那份骄傲可是未变分毫。罗斯切尔德家族自诩为帝国贵族,更将这个传统很好地保持了下来。原本就有法师天赋的不用说了,其他没有的只要不是天生太过蠢笨的家伙,成年之前也要用炼金药剂强行提高感知去感应魔网,至少也要成为一个高阶学徒级的入门法师。 罗伊那拉的天分还算不错,没用感知药剂就迈过了学徒的门槛,不过他没什么时间精力也没兴趣去专研法术,这么多年下来依然是个一环法师。相对来说,身为港务总督多年处理海上事务,又经常去风暴神后的神殿去祭祀跪拜,聆听神后祭祀的喻示,他倒算是风暴神后的半个牧师,居然能感知神恩释放三阶神术。不过这一点对于一个自诩帝国正统的贵族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最多只能从侧面说明他身为港务总督确实是非常称职。所以罗伊那拉向来对法师这个词既自傲又有些敏感,一个这么年轻的西方人胆敢自称是法师,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西大陆也是有法师的,这个他早就听说过。但是在受过正统法师教育的真正法师看来,那种没有运用魔网技术,和最古老的德鲁伊一样纯粹依靠自身与元素共鸣的施法手段,简直和那些拿着石块骨棒狩猎的未开化野人一样粗陋,那也能被冠以‘法师’这个高贵的称谓么? 没有触摸到魔网的法师哪里有资格被称为法师? 对面的年轻西方法师却正在问:“我早就听说过奥罗由帝国数百年前铺设的那个…奥罗斯多塔魔能奥法网络…是整个欧罗文明最伟大成就,一直很想见识一下,想不到刚刚来到这里就能遇见一位法师,您现在能满足一下的好奇心吗?用这个奥法网络施展一下法术给我看看吗?” “当然不能。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罗伊那拉眼睛一瞪。“我说你最好快点吧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你们的首领,我罗伊那拉·红手·罗斯切尔德以奥斯星港港务总督的身份宣布,怀疑你们和不久之前的一起邪教徒事件有关,必须要将你们全部暂时扣押起来。” “啊,对。”风吟秋也拍拍头,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公务’在身。说起来刚刚登陆欧罗大陆的第一个城市就莫名其妙地遇到这样的事,也确实够让人头痛的,好在最头痛的还远没轮到他。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该先尽到自己的通译之责,先提醒一声:“恐怕您不能这么做吧。我们可是外国使节,应因克雷公爵的邀请才远道而来这里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质疑,罗伊那拉可没耐心和一个非正式的翻译人员解释,不耐烦地说:“这里不是因克雷,那个有钱的暴发户邀请你们可不关我们的事!这里是帝国治下的奥兰多行省奥斯星港!你们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群来历不明的外来者而已,而且和前几天帮助邪教徒制造骚乱的家伙们都是一样的西方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更有资格拘捕你们!还有你只是个翻译员,没资格来质疑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把我的原话转告给你们的首领就行了。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们的处置,这样大家都能少些麻烦,这些天来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过如果你们执意要反抗的话,我们也就只有诉诸武力,相信那也不是你们所希望的。” 风吟秋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使节团队前,刚刚拱了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人群中间的使节团官方首领,高冠古服的持节使李文敏李大人就先怒吼起来:“你这小小通译简直不成体统!初入这番夷之邦面见这番夷头领,正该是由我礼部之人来交涉,你一介白身平民不通礼数轻重,万一言语有失没了我上邦颜面那便是万死莫辞之罪!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允你上船!” 风吟秋有些无语,在船上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人在礼部默默无闻地憋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这个出使异邦的机会,自然将此事看得重要无比,憋足了劲要将上国威仪在这番夷大陆上展现出来,所以事事要求必须符合礼仪体统,对于他这个走后门混进使节团的江湖中人很是看不起。这位大人其实在前几日的风暴中受了颠簸,差点命都去了半条,前两日还连床都下不来,这时候还要勉力专门去穿戴正式装扮来接见番夷,可见是极为重视的。他这擅自去和那港务总督说话在注重礼仪体统的李大人眼中确实是极为失礼的举动。 “洪译官,方才他和那夷人首领说些什么?可有辱我朝廷颜面?”李文敏大人沉声问旁边那礼部的通译。 姓洪的礼部通译却是额头冒汗,他其实连一句囫囵话都听不明白也说不出来。毕竟神州大陆与这边已经断了近百年的交往,这位洪通译的那些欧罗语是从祖爷爷辈流传下来的,根本没想到会有用上的地方,只是子承祖业地留在礼部吃闲饭而已。得知要来欧罗大陆之后也曾回去看着祖传的笔记下过一番苦工,硬记了两三百个词汇,自觉勉强也该够应付了,但一到实用之处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好在这位通译欧罗语不怎么会,做官那一套还是精通的,对李文敏拱手一礼道:“回大人,风先生只是与那欧罗番夷随便说了几句私话而已,并无丝毫逾越不妥之处…” “那好,你去与那首领说,为何不摆下香案仪仗来迎接天朝来使?还有,不是听说这欧罗大州之上也有些许我神州子民么?虽然是前朝遗民,但既然我大乾已立,他们也该当前来参拜,沐浴王化。” “嗯…这个…下官之前也与那夷人说过,但那些夷人蛮横粗俗,一时之间难以明白我上邦威仪…还有,下官这欧罗语多年不用,有些微微生疏,一些生冷词句不大能翻译得流畅,怕是有失我大乾礼仪风度。这位风先生的欧罗语听起来却是常用的,下官觉得还是请这位风先生来……” “胡说八道,他一介江湖术士,不知晓礼仪体统,如何能做得这等场面上的事情?你也莫要担心,就算一时间有小小生疏也无妨,只要多说说便熟悉了…” “李大人。”风吟秋叹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先把话说明了最好。“那欧罗人首领是这港口的地方长官。据他刚才说,不久前有一伙邪教徒作乱,而原本居住在这城中的前朝遗民却帮助了那些邪教徒。他们现在怀疑这艘船上的人是同伙,要将所有人都拘捕下狱再慢慢审问…” 以李大人为首,几乎所有的人都呆滞了一下。然后李大人才转头问身边的洪通译:“真是如此?他说的是真的?” 洪通译当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看了一眼风吟秋,又瞅了一眼那些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剑士,还是只能点头:“厄…确实如此…虽然那夷人措辞其实已经是很客气的,但是大意就是如此…” 李大人又呆滞了,而且这次是许久都没缓过气来,好像突然就变作了一尊泥塑木雕一样,只有胡须和手指头在微微发抖,微微发抖……微微发抖了好一阵子之后才猛地握拳怒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等天朝上邦来使,怎能受这番夷如此侮辱!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眼看这礼部老人由之前的满脸苍白一下变得满脸赤红,好像随时都能激动得晕过去一眼,风吟秋好心向他解释道:“这欧罗大陆上的最大之国奥由罗如今如神州那春秋战国一般,名义一统,其实却是诸侯割据,给朝廷送上使节国书的,只是这欧罗大洲上一位诸侯。这里的长官说他们不知道这事也不承认这使节身份…” “你…你……”李文敏李大人指着风吟秋,须发皆张满脸通红口不能言,然后终于双眼一翻软倒在地。 “李大人!李大人!” “快拿风油精来!快拿风油精来!” “刘仙师,快来看看李大人…” 看着一团糟的使节团,风吟秋还是对着其中几个算是首领的副使问:“那欧罗人首领让我们投降,说免得妄动刀兵伤了人,诸位大人,你们觉得如何?”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如何能够?我天朝来使怎能任由这些蛮人无礼?”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头可断血可流,我大乾颜面绝不能丢!” 也早料到了是这样的反应,风吟秋转过身来走到罗伊那拉面前摊摊手:“您看到了吧,作为一个庞大帝国派遣来的使节,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他们是不可能乖乖听从处置的。您还是动手吧。” “我们要拘捕的对象可是包括你在内,年轻人。”罗伊那拉真的是有些被这个年轻人那完全无所谓的态度给逗乐了。 “那是当然的吧。对你们来说我也是这使节团的一员不是吗。” “那你还叫我动手?看起来你很希望我们打起来的样子?” “不,我只是想快点见识到您的法术。”风吟秋淡淡一笑。这倒是真心的。姑且不论这一群欧罗人能不能拘下这一船人,至少是绝对不可能留住他。 “哈哈哈…”罗伊那拉也终于被逗得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亲自来这里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能遇见个这么有趣的小子,可真是给被这几天被枯燥烦闷的事务压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精神好好调剂了一下。“好吧好吧,你是个很有趣的年轻人。就算你过不了牧师们的阵营审查,我也会尽量让他们不吊死你。如果你被释放出来之后还有心情,我会介绍你去做个法师学徒的。”罗伊那拉退后一步,对卫队副队长挥挥手。“动手吧,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呛呛呛的拔剑声联成一片,二十多个剑士都拔出了手中的长剑,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地朝前逼去。那边原本就已经乱作一团的人更是乱上加乱,那些士兵也拔出了手中的武器,不过看那架势似乎并不是长于作战的。 咚的一声巨响,似乎连船身都跟着摇了摇。却是一直跟在李文敏大人身边的陈参将迈步上前,只是这迎头的一脚踩下,这气势就隐隐与那逼来的二十多个剑士不相上下。这位陈参将四十来岁,矮壮得有些像木桶,一脸狰狞的伤痕将五官都扯得有些挪位,据说曾在雍冀边境上任职,和西狄蛮子厮杀过不少时候。 那边的卫队副队长琼斯已经从二十多个手下中越众而出,对方的首领已经站了出来,他这边当然也必须做出回应。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一张圣武士专有的严肃古板的面容,将手中长剑对准了陈参将。 陈参将也捏紧了手中的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骨节响动,他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冷得有些骇人。 “陈将军且慢动手。”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不徐不疾不温不火,却让陈参将蓄势待发的动作一缓,因为这出声的人是刘玄应。 “刘道长。”陈参将一拱手。幸好李大人已经昏了过去,否则又要有一番喝骂训斥。以朝廷礼仪体统来说,随军仙师的身份当然是受参将管辖的,无论如何受不起这一礼。 刘玄应只是点点头,转而向风吟秋问:“风先生,难道一定要动手么?” 风吟秋看了看身边的港务总督,点点头:“看起来恐怕是。” “此时只有风先生你一人可说欧罗语,为了两国颜面,风先生还请多多和那欧罗人斡旋交涉。” 风吟秋摇摇头摊摊手:“没的说了,他们就是要动手。” 看着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风吟秋,刘玄应也是没好气地再叹了一口气,转而对陈参将说:“那陈将军请先退下吧,让我来便是。” “那就有劳刘道长了。”陈参将也好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拱手朝旁让开。刘玄应漫步而上,直接朝着那持剑的卫队长走去。 第二章 “这是谁?你们的头领不是那个穿着别扭长袍晕过去的官僚老头么?” 罗伊那拉有些看不懂了。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三十来岁,衣着非常平凡,模样看起来很斯文温和,一直站在人群边缘的位置上,无论从哪里看都不是这个使节团队中的首领人物,但是几句话就让那个看起来很凶悍的矮子让开了。 “啊,那是…刘先生…对,称呼他为先生吧。”风吟秋想了想,一时间实在找不出‘道长’这个称呼在欧罗语中对应的词汇。若是五行宗的道士可说是法师,正一教的勉强也能说是牧师神官,真武宗却只拜天地炼内丹,似道门似武林门派,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向道之士’,用以前那位,牧师老人的话来说是‘追求真理之人’,却又不好用在称呼之上。 “他让那个欠揍的矮子让开了,是打算投降么?话说那个矮子还是个不错的战士,居然有六个能级的生命强度。是你们的护卫头目?其他的士兵和护卫就是废物了。”罗伊那拉的举在眼前,短短的食指和拇指之间闪出一层淡淡的光幕,对着陈参将晃了晃。 “那是陈将军,一位曾在边疆率领部队和蛮族战斗的军人,是这只使节团队的军事首领,当然也可以说是护卫头目。啊,您那是个很简单的侦查类的法术是吧。”风吟秋看了看罗伊那拉手指尖的光幕,很轻易地就辨别出了这个法术的大概内涵,这只是个很肤浅低等的小法术而已。 对这个很没即将被捕自觉的西方年轻人,罗伊那拉很有些无语,不过他要承认作为唯一能够沟通的对象,这个自称法师的年轻人也并不让人讨厌,有种异样的亲切感和活力,很是自来熟的态度却不让人反感。他随口解释道:“生命感知,零环戏法而已,那些死灵学派的家伙们发明的小玩意。” “您能使用个再高级一点的法术么?这个零环戏法...好像几乎没有引动那个施法网络。” “闭嘴。别忘了你是个翻译员,年轻人请尽到你的职责,向那位刘先生转告,他制止那个陈将军打算投降的决定是正确的,谁也不愿意见到无谓的伤亡不是么。不过他应该来对我说,不是去对着琼斯副队长。” 风吟秋摇摇头:“可他不是想投降。他刚才问我,是不是非得要动手战斗的方式来结束这场争端,我说看来是的。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罗伊那拉一呆。 “因为他动手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无谓的伤亡了。这一点您倒没说错。”风吟秋一笑。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几息时间中,刘玄应已经走到了琼斯副队长的面前,而琼斯副队长却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在刚刚开始,琼斯副队长看着这个貌似年轻的西方人迎面走来还只是显得略有些惊讶,将单手所持的长剑换做双手并持,然后侧身而立,但刘玄应不过走了两步之后,他马上就后退一步换了一种戒备之意更浓的姿态,然后刘玄应再走了几步,他脸上的惊讶之色逐渐转作了震惊,又再退再换了个出剑的姿势。刘玄应始终保持着那不紧不慢好似散步一般的步伐,琼斯副队长却在不断地后退不断地变幻自己持剑的姿势,等到刘玄应来到他的面前之时,他那一张严肃古板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双眼凸出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似无害文弱的西方人,眼神中满是惊奇和惧意。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西方特有的恐吓法术吗?”其他的剑士早就已经看得呆了,罗伊那拉也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开口对着不断后退的副队长大喊:“琼斯你在害怕什么?你对守护之手的忠诚信仰呢?你对自己剑术的自信呢?难道这些还不够你抗拒一个小小的西方邪术吗?” 也不知道是觉得再也不能退,还是港务总督的这叫喊激发了他的勇气,一声怒喝从琼斯副队长口中爆出,他手中长剑猛然朝前一挥,只是眨眼之间,喷薄而出的斗气剑光仿佛能将一切都斩碎吞没般地闪过,刺耳的破裂声中甲板碎片四处飞溅,这一剑居然将靠近他的小半边船舷给斩了下来,大块大块木板朝海中滑落,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甲板传来的震动。 但是这一剑却没有斩到近在身前的刘玄应。刘玄应好像动都没有动似的,这样在旁人看来强悍无比的一剑只是擦过他的身边,激荡的气流和余波将他的衣袖全部绞碎,露出下面并不显得筋肉凸显的修长手臂。然后刘玄应伸手轻轻推在了琼斯队长的胸口上,琼斯队长立刻就像弩箭一样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琼斯队长撞在船首处的一个小仓房上,这才没直接飞出去,只是跌落在甲板上再没了声息。 甲板之上一片寂静,罗伊那拉,手下的事务员还有那二十多个剑士全都看得傻了,目瞪口呆动也不动,好几息之后,两个剑士突然发出一声喊,挥起手中的长剑就朝刘玄应冲了过去,有这两个为首的带头,其他的剑士也随着一拥而上。在他们看来,这个西方人击倒他们的队长多少靠了运气,还有琼斯队长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一样。而且无论如何,这里是奥斯星港,他们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眼看这二十多个大汉扑来,刘玄应没有显得慌张,好像比面对琼斯圣武士的时候还要轻松,他反身信步走向这些冲向他的剑士,随手抓住一个剑士的手腕就朝后一丢,那个剑士立刻摔了出去滚在后面的甲板上动弹不得。然后他又随手抓住了另外一个也是一丢,这人也是立刻被摔在后面立时不能动弹。 剑士们愤怒地大声咆哮呼喊,数柄十数柄长剑砍劈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刺,削,劈,砍向刘玄应,但是就好像演练过无数次配合的表演一样,他们的攻击全都只能恰到好处地从他的身边擦过滑过,连衣角也碰不到,刘玄应只是双手随意地抓住抛出抓住抛出,好像面对的只是一群布娃娃,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阵碰碰声中这二十多个港务卫队的大汉就全都躺倒在甲板上的一个角落里。 “这…这是…”罗伊那拉看着那些几秒钟之前还龙精虎猛的卫队剑士,这些人也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张口结舌怒目瞪视,却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好像只是摔这一下就被摔脱了全身的关节一样。他下意识地再次用生命探知的法术看了看,刘玄应身边的法术灵光却显得和一个常人无异。“第二能级的生命能量?只是个普通人?这怎么可能?” “这个零环戏法很简单,只是对生命气息单纯地做出反应而已。而刘先生对自己的身体和活力能量都掌控得非常好,不会外泄一点,所以这种简单的法术是辨别不出他的强弱的。”风吟秋随口用浅显普通的话语解释了一下。真武宗的内丹之法乃是天下第一,周身血气哪怕是最细微的运转都可随心,这种简单的欧罗法术当然是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是这样吗?对,有些高阶潜伏者是能回避侦查法术的…”罗伊那拉喃喃点点头,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船舷边上。虽然除了一个事务员手下之外,他带来的其他人都已经躺在了那里,但是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之色,对风吟秋摇了摇手指,说:“好吧,我承认靠港务卫队来拘捕你们是我一厢情愿,但是你们也不要以为这样就算了。各大神殿的圣武士和祭司们都还有留守,子爵府邸中也还有一队北方军团的骑士,我已经用短讯术向他们告急了。” “哦?短讯术?是刚才你左手中指上那个戒指上发出的法术吗?似乎比刚才的侦查法术精巧了许多,应该不是零环戏法了吧?” “是二环奥术!”对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罗伊那拉有些愤怒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诧异,这自称法师的年轻人居然有这样敏锐的奥术感知,难道是那种原始的法术体系锻炼出来的吗?“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们不想吃苦头的话最好马上投降。就算你们那个最厉害的刘,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说过,他们不会投降的。您也体谅一下他们作为一个帝国使节的尊严吧。”风吟秋叹了口气。“还有,这使节团里最厉害的也并不是刘先生。” “哦?那是谁?”罗伊那拉警惕的目光在那边那群人中巡视了一圈。 “是我。”风吟秋淡淡说。 “你?”罗伊那拉猛地跳上了船舷,满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虽然这年轻人并没表示出任何的敌意来,但这种最大的威胁居然一直在身边的危险感觉还是让他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另外一边,在刘玄应的揉捏穴位下,李文敏大人终于悠悠地转醒过来了,不过刚刚才醒来,他立即便将刚才的暴怒延续下去,看了眼那边躺了一甲板的剑士,又指着罗伊那拉大叫起来:“拿下!拿下!将这犯我朝廷天威的番夷全数拿下!不将这些不知礼数不敬大人的化外之民尽数诛杀,怎能洗刷这等奇耻大辱!” 罗伊那拉听不懂李大人在叫喊什么,但是那态度是很容易就能感觉到的,他伸手在腰后一掏,一本‘连环闪电’的卷轴就已经握在了手上。港务总督这个职位可不是整日间呆在办公室喝茶签字就能干好的,和港口黑帮,盗贼工会,海盗乃至鱼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难免,抽刀子见红的场面罗伊那拉经历的可不算少,几本卷轴和魔法饰品都是常年不离身的。 “不用太过紧张,这种颟顸老官僚的愤怒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至少我和刘先生不会。你手里的是…释放法术的…卷轴是吗?看起来比刚才的短讯术又要高明上许多。很有意思,能让我看看吗?” 这肯定不是回答这种无厘头问题的时候,罗伊那拉唯一的回应就是直接激发了手中的卷轴。卷轴上的符文和能量直接抽取了魔网中固定的法术公式,卷轴化作飞灰的同时让虚空中衍生出一道耀眼的电光直接朝着风吟秋击去。 这是一道高达四环的塑能系奥术,足可以将聚拢在一起的十只大水牛都烤得半死,是港务总督保命的杀手锏之一。虽然对面前这个自称法师的年轻西方人没什么恶感,但是他更没有兴趣被一帮西方人捉起来当人质,所以一旦出手就是最强的一个卷轴。 激发出卷轴的同时,罗伊那拉看也不看地朝跳板上后退跳去,心中默念起了风暴女神的祷文,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传来隐隐的雷声。这帮西方人似乎并不如想象般的好对付,他没指望那一个卷轴就能把那甲板上的人全部放倒,但只要这个卷轴能造成混乱和阻碍,让自己完成‘风暴祷言’,在这海边神殿的附近,风暴女神的神术威能绝对可以让这些西方蛮子好好长长见识。 但刚刚朝前面看了一眼,罗伊那拉就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连默念的祷文都停下了,幸好这还不是施展高阶奥术,否则只是这样一个咒文反噬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甲板上,那个自称是法师的年轻人并没有被闪电击倒,他身上甚至都没有一丝被电击过后的痕迹,那些离他不远的其他西方人也没有丝毫异状,只有他手中一团烁烁生辉的耀眼电光在跳动。虽然形状完全不同,但是出于法师和风暴女神眷顾者的本能,罗伊那拉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正是他放出的那一记连锁闪电。 徒手接住一个四环奥术?罗伊那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从学徒开始好好补习一下的奥术基本知识了。 远处的码头上,一些人正好奇地看着这边闹腾出的动静,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港务总督带着卫队的一帮剑士气势汹汹地去找一只形状古怪的巨大远洋大船上的人的麻烦,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就算港口上还是满目疮痍一地的狼藉,还是不缺乏看热闹的闲人。不过他们大都很明智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惹上任何麻烦,所以他们也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 不过其中也有聪明而例外的,一个站在货物箱子上的小个子就正端着一个望远镜朝那边看得津津有味,脸上不时还露出微笑,好像正在看一出好玩的戏剧一样。偶尔也有周围的旁观者对这个家伙手中的望远镜投来羡慕的眼光,叫嚷着让他借来用用,那个小个子却是理都不理。能用得起这种炼金物品的人不大可能是平民,那家伙头上又带着港务事务员的帽子,倒也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忽然,正看得兴高采烈的小个子一呆,放下了望远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举起望远镜探头朝那边认真看过去,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好像看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咦?看那边,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朝这里来了,跑得很急,是这边出什么事了么?” “看天上,两位风暴祭祀也来了。” “太阳神殿的神殿骑士也出动了。那边似乎连日光圣辉都亮了起来,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那帮邪教徒又回来了?” 周围的围观者忽然喧闹起来,与之同时,几股性质不同,却都又异常强大的气息从各个方向朝这里飞快靠近,小个子口中切了一声,悻悻地放下望远镜,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跳下货物堆钻进人群中很快就不见了。 第三章 在十二岁的时候,罗伊那拉曾经跟随着学院的学徒团队去过一次北方鸿卡杜山脉采风实习,山脉深处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那里的人只用最简单的工具捕猎耕种为生,从来没有见识过伟大的魔法文明,连牧师和德鲁伊也没有光顾过那里。当他施展出一个光亮术的零环戏法的时候,旁边那村夫脸上的表情让他最直观地体会到‘法师’这个称谓中蕴含的骄傲和不凡。那张老实木讷的脸上是极度的震惊,极度的难以置信,敬畏和不解交织在一起,好像看见了现世的天神。 罗伊那拉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表情。 但是如果现在他面前有个镜子的话,他就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因为他正看到面前那个西方人一把将闪电术捏在手里。 闪电当然是捏不住的,那只是一种法则冲突瞬间产生能量交换的表现形态,连那一束耀眼的电光也不是闪电术的本质。这些是每个法师学徒都知道的基本常识,但是现在这个西方年轻人却是一伸手就将这道闪电法术捏在了手里,那是比随手抓住一道光还将这光揉捏弯曲变形更不可思议的事,完全已经颠覆了常识。 而风吟秋却没有怎么在乎面前的港务总督的反应,他只是全神贯注,近乎是贪婪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一团似乎在不断跳跃的电光,如同一个最为挑剔的美食家终于尝到了梦寐以求的绝世珍品。 是的,他终于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自从神州之时就听说过的,越过混沌风暴之后就隐约有所感应的那个东西。 奥罗斯多塔奥能法术网络,简称魔能施法网络,或者说魔网。 极难形容这感知到的事物,甚至不是事也不是物,是在虚空之中和这片天地嵌合无间的一种法则,宏大无边,无比深邃,好像已经完全成为这片天地本身固有的一部分。但那肯定又不是自然而成的事物,精妙复杂得超乎想象,却又带着机关造物一样的刻意规律和秩序。 在神州大地之时,他早从老牧师的口中知道,这法术网络本质上应该是和五行宗驻地的阵法一样,用以辅助施展法术的手段,但是此刻亲自察觉到了才发现,这说法不能说错,但也极为误导人。在神州之上,即便是他曾经见识过的那种遮盖整座山峰,凝聚地火天火仿佛能毁天灭地的大阵,与此刻感知到的魔网相比也只是庞然巨兽身边的小小蚂蚁,并非是力量上的高下之别,而是形态结构,存在层次等级的差异。手中这道闪电法术所引动的不过是这法则中的沧海一粟,但管中窥豹,那所能窥见的深邃和完美也深深让风吟秋震惊。他几乎难以想象这等事物究竟是如何造就出来的,即便是曾经见识过的那些最为强大玄奥的法术和符箓,与之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只有唯一的一个,潜藏在他识海深处中,那一道无法言说,也同样难以形容的‘太上弥罗万有真符’,也许能在存在层次上与之相提并论。 也正是靠着万有真符之力,风吟秋现在才能将这道闪电法术捏在手中。那几乎可以涵盖一切,包容一切,拓印一切天地法则的神符,将这道闪电和连带的奥能法术网络一起暂时地从这片天地中‘剥离’出来,那在法则波动下不断产生的庞大能量只能在他的指掌之间来回跳跃,既无法产生任何作用也无法消散。 但与此同时,万有真符的力量,或者说他所能操纵的万有真符的力量也在飞速减弱,强行剥离一小片世界法则,这种行为如同用十指在一片汹涌激荡的水流中分割固定出一小团完全静止的水球,看似简单而没有意义,实际上过程却繁复而费力无比。 双手一合一分,闪动跳跃的电光就在掌间湮灭了。这一道闪电中所包含的法则变化,已经全部都在万有真符中留下了印记,只可惜这闪电并非这道法术的全部,毕竟这真正法术本体还是那一张已经化作飞灰了的法术卷轴。 “还有吗?”风吟秋意犹未尽地看着罗伊那拉。 “还有什么?”半呆滞的港务总督下意识地反问。 “还有什么法术吗?我还想见识一下,刚才这一道闪电术非常不错。” “你…….”罗伊那拉脸上的呆滞和震惊慢慢化作了愤怒,作为一个法师的愤怒。“你不要太狂妄了,西方人!” 天空中隐隐的雷声骤然大作,电光在云层间不断闪耀,刚刚之前还只是拂面而过的普通海风也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吹得那边使节团的几位大人睁不开眼睛。 “风先生。”刘玄应抬头看了一眼天,出声提醒了一下,也并没多说。 “无妨。”风吟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雷光,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他那借助弥罗神符散发的感知,甚至远比刘玄应这位道门高人能察觉到更多的东西。越过码头尽头的岸边,一座颇为宏伟的建筑正散发出丝丝的异样气息,和天空中这些雷云相互呼应共鸣,在更深一层的感觉中,又和面前这正在发怒的港务总督联系在一起。 风吟秋点点头,颇为满意地对罗伊那拉淡淡说道:“原来你还是一名掌控雷电的神祗的牧师。我也早就听说你们欧罗大陆上有诸位真神存在,正好也见识一下神灵的威能。” “那你就去死吧!”罗伊那拉怒吼。他是真正地愤怒了,这次是作为一个风暴神后信徒的愤怒。他伸手一指,早已默念在心的风暴祷言即刻与天地间正在浓烈的风暴雷云沟通连接。 卡啦轰隆,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和耀眼的闪光同时炸起,一道惊雷从天空中的云层中直落而下,将风吟秋的身影完全淹没。一时间甲板的碎片四处崩飞,巨大的能量甚至直接将附近的一小片甲板都点燃了。 但是当耀眼的电光过后,所有人都看到风吟秋还是站在那里,只是上半身的衣衫全部化作了飞灰,****的筋肉骨骼不算粗壮,却精炼得好像是铁汁浇灌,百炼锻打而成一样地轮廓分明,好像每一缕肌肉都蕴含着无比的力量。 噗的一声,风吟秋吐出一口鲜血,这口鲜血却还没有落地就化作了一缕灼热的血气。他的身上还有几处焦黑的地方,头发也焦糊了一些,正冒出几率青烟,看起来有些狼狈。 “风先生,可有大碍么?”刘玄应一迈步就来到了他的身边,行走之间挥手轻轻一拂,就将附近甲板上燃起的火焰全数熄灭。“这毕竟是雷法,你强以肉身承受,也是托大了。” “无妨,正是要仔细体会这欧罗神道之威。”风吟秋摇摇头,这道天雷的威能不小,居然能将他这经过狼神重塑的身躯也击得微微内伤,偏偏这位港务总督好像并非怎么强大的神职人员,至少那一身神道气息,比起曾远渡重洋来神州大地的那位老牧师要差得远了。“这欧罗大陆之上的真神之能,果然非同凡响。这样就能唤出一道落雷的法术,换做是正一教龙虎山的道士来,至少也得是长老执事之辈才能用的出。昆仑的万雷天劫法虽然威力更胜一筹,却没有这般轻易就能发出来了。” 转而看向罗伊那拉,风吟秋问:“不过你这神术所激发的,算是自然的雷电力量。虽然其中能量远超刚才的法术,却几乎没有触动魔网,雷电本身也并没有蕴含真神的力量。不知道以你们欧罗大陆的说法,刚才那一个闪电是几环奥术?那这一个召唤落雷的又是几环呢?” “你…你…我…我…”罗伊那拉语无伦次,连连后退差点脚下一软掉到海里去。这个用手接住四环奥术,毫无阻拦地承受一个三阶落雷术却好像没事一样的怪物一样的西方人,却还是这样彬彬有礼语气谦和,好像根本就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恐惧该发笑还是该发怒该求饶。 “哦,看来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以后换个时间地方再慢慢请教吧。”这个古怪的西方年轻人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展颜一笑,有些焦黑冒烟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只是四只犬齿有些过分尖锐。他转过头去,看向正飞掠而来的几道人影。 一个一身老旧皮甲,满脸疲惫之色的中年剑士带着周身的灰白斗气一个飞跃,跨过近百米的距离率先落在船头,他先是满脸警戒之色地仔细观察甲板上的情况,但看清楚之后又是微微一呆。 “高文先生,您来了,您终于来了!”罗伊那拉连滚带爬地跑到这个中年剑士身边。这位守护之手的首席守护者在平日里要算是他比较讨厌的人之一,但是这个时候看到却是如此的亲切。“这帮西方人都是怪物,都是怪物啊!啊啊,两位祭司大人也来了。彼得大人,是在这里啊。” 看着这叫做高文的中年剑士一掠数十丈,刘玄应的眼神一亮:“这位武士的一身外罡运用得炉火纯青,极为不凡,但望之似外家非外家,似内家非内家,看来这欧罗武道也自有不凡之处。”又抬眼看了看其他几个分别正朝这里而来的身影,神色禁不住凝重起来。“这赶来的几人或是罡气外露,或是以法术浮空而来,绝非庸手,若是当真要再动起手来,贫道也实无几分把握…” “无妨,道长放心。”风吟秋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弯腰俯身从衣服的灰烬碎片中找出了一小块东西握在手中。刘玄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 天空中的雷声并没有停息,两名风暴祭祀乘着旋风缓缓落在船头,然后两名全身钢甲的战士也跃上甲板,随后又是两个身穿古怪皮甲的男子。加上最开始的那名叫高文的中年剑士,一共是七人赶到,虽然比最开始时候港务卫队的二十来名剑士要少得多,但是这七人身上的气势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都没有特意挑选自己所站的位置,但就只是目光的巡视,就隐隐将整个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气场中,中间有几个礼部官员居然忍不住瑟瑟发抖。 “总督大人,你向神殿发送紧急求援的短讯,说是遭遇到了邪教徒的同党,难道就是这些人吗?”叫高文的中年剑士看了看这船上的人,转而皱眉问罗伊那拉。“但是这看起来应该是艘刚刚远洋而来的西大陆的船只,这些上面的西方人...看起来不大像是邪教徒的同党。” 强援到来,罗伊那拉觉得安全下来之后也有些心下惴惴,赶来这里的每一位可都是奥斯星城神殿势力中颇有分量的大人物,别说是他,就算是西海岸贵族议会也不是随便能指使得动的,如果不是邪教徒的事情闹腾得太厉害,他的求援短讯最多只有两位风暴祭祀和守护之手的人会理会。 好在自己理由也算充分,罗伊那拉提提精神勉强忘记之前的失措,拿出港务总督所该有的气势大声说:“不能只看像不像,在现在这样紧张的关头小心一些是绝对不会错的。谁知道那些邪教徒会不会劫持一艘,或者干脆假扮一艘远洋船,找个理由再转回来呢?所有都知道,那些逃跑的西方人都是邪教徒的同党,我要求暂时拘捕这些西方人详加审查,但他们反抗激烈,我看说不定那些邪教徒真的就和他们有牵连!” 这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对罗伊那拉的判断并不是那么肯定,毕竟他们并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都能看出这艘巨大海船并不是区区邪教徒能造出来的。高文再问:“那你和他们好好沟通过了吗?虽然邪教徒是绝不能放过的,但因此就胡乱抓人散布恐慌,那也只能让事态进一步失控。这种海船确实是来自西大陆帝国,我年轻时候曾经见过…” 这时候,那两个风暴祭祀中略微年轻的一个一声轻咳,开口说:“港务总督大人说的其实有道理。在这种时候,我们不妨多小心一些,这些毕竟都是西方人,而西方人往往都是无信者,狡猾而没有顾忌。这种人永远都是邪教徒潜在的盟友和同伴。” 罗伊那拉暗自松了一口气,除了每月对风暴神殿的捐献之外,他私下花在几位高阶祭司身上的金币也不少,当然初衷是让自己港务总督的位置更加牢靠一些,不过这时候也体现出价值来了。 其余几人相互看了看,没人赞同也没人反对,这话严格说来并没错,西方人在奥斯星的口碑并不怎么样,之前包庇邪教徒的举止就铁证。 “那么,大家就动手吧。话说前两天的骚乱来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让那些邪教徒充分感受一下风暴女王的震怒,那些无耻之徒,他们居然敢把神殿门口雕饰的白银把手都给砸碎偷走了。”年轻些的祭司舔舔了舔嘴唇,脑门上有青筋一跳。随着有关风暴要素和雷霆要素的领域感受越深,神后的祭司和牧师们多少都有些易怒暴躁。他看向风吟秋,不用多问,只是从面前这西方人身上散发出的丝丝雷电余韵,他就大概猜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里看来有个有意思的家伙。” 风吟秋笑笑,对这些人身上越来越凝重的气势他好像视而不见,走到那两个钢甲武士,将刚刚从衣服灰烬中捡起的东西放在手心递到他们面前:“这是一位太阳神的老牧师送给我的,让我来到欧罗大陆之后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凭借这个向太阳神殿求助。现在看起来我是有些麻烦上身了,那么请问我可以寻求帮助吗?” 风吟秋的手中,是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一个威严而慈祥的老人头像正在散发光芒,和这两个武士身上钢甲胸口处的徽章一模一样。 “日光徽章?”所有看见的人都是一惊,那两个钢甲武士更是面容一整,双手接过这圆形徽章,随即这徽章在他们的手上立刻放出耀眼的光芒来,宛如一颗小小的太阳。 “这……确实是得到了阿曼塔注视的高阶牧师才能持有的日光徽章,他在上面留下了自己和您的气息。这确实是他赠与您的礼物,这是一位阿曼塔的忠实的仆人的友谊象征,我们会竭尽所能地帮助您。”两位钢甲武士收起了徽章,一脸慎重地对风吟秋行了个礼。 “这个…”周围的其他人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种高阶神术信物几乎没有作假的可能,而能得到一个太阳神高阶牧师的真正友谊,那至少这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归入邪教徒,无信者之流。 “总督大人,这次您可是有些冒失了。”年轻的风暴祭祀皱着眉头,略有些不满地瞥了罗伊那拉一眼。 “我…我…”罗伊那拉呆滞地看着那个西方人。其实他倒不是太过吃惊,这个怪物一样的西方人今天让他吃惊的地方已经太多了,就算他现在突然拿出一个神器来罗伊那拉都觉得不是太过奇怪。不过他只是想问,既然有这样一个东西,那他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第四章 以神术汇聚的阳光从穹顶处的水晶中洒下,将那高达二十八米的黄铜雕塑照耀得金光闪闪,满目生辉,太阳神那威严而慈祥的面目在金光闪烁中更是显得伟岸,而那眉目间也雕琢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一丝一毫的须发都是清晰可见。 风吟秋仰头观看着这巍峨巨像,他已经看了好一阵子了,却还是没看得够。在他的眼中,这尊神像自然不是单纯的金属雕塑而已,他能够感觉到,一股随着日光从天而降的煌煌大日般的神性也在其中奔腾流畅。在他旁边不远处,一群信徒正在对着神性膜拜,高声吟唱赞美诗,虔诚的神念隐隐与雕像中的神性相呼应。其中有少许足够虔诚,对太阳领域有足够感悟的人,甚至将会引导神性与自身相连,获得一些低阶的神术。 这里是太阳神殿的主殿,一间方圆足有一百一十米,高四十八米的巨大半圆形建筑。地面全部是光滑的大理石,各色大小的石板在地面上拼凑出一幅看似简单却恢弘大气的图画,周围墙壁上连绵不绝的浮雕和壁画,铭刻其上各式各样的赞美诗也都是历年累积的精美艺术,有的描述的是欧罗民间传说中的太阳神的各种神迹,有的描述的是日光神殿的历史。 “奥斯星城早在托蒂亚王国时期就已经建立了的,是大陆西侧最重要的港口之一,而我们日光教会也几乎是在同时就建立了这里的太阳神殿,将阿曼塔的荣光散布于此。这一间日光神殿可以说是西海岸最古老,也是最辉煌的一座。您看那边最下方的壁画,那就是讲述当年建筑这一座神殿时的景象……” 旁边的日光牧师介绍着,措辞文雅,语调抑扬顿挫,带着赞美诗般的节奏感,听起来十分悦耳。不过风吟秋猜得到这也并不是特意为自己安排的,这太阳神殿既然要弘扬教义,又将这神殿修得如此巍峨堂皇,肯定是需要常常对外人宣讲介绍的。这位牧师显然是经常在人前宣讲才练出的这一份好口才。 不过这样一边参观这和神州大陆迥然不同的异域文化风物,一边听人这样细心讲解,确实是从未有过的感受,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是新鲜有趣还颇有意义的事物,风吟秋又感觉到了那种不知道有多久未曾感受过的有趣且惬意的轻松心情。 到底有多久了?他有些微微愣神,连这个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在一个人孤身四处游荡的时候,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我过来了,原来不过是回到以前那样罢了。他不自禁地自己笑了笑。 “风先生,你原来在此,可让得贫道好找!” 刘玄应的声音有些急躁的声音传来,风吟秋转头看去,正看见这位真武宗的长老略略有些气急地站在门口。这场面如果能让其他神州大陆上江湖中人看了必定会觉得稀罕,能让这位已成道门内丹,养气功夫登峰造极的高人露出急迫之态的事情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道门养气静心之法,到了高深处那是连生死都可看得如儿戏一般。 不过看看刘玄应后面跟着那个满头大汗的姓洪的通译,风吟秋也就明白了,不由得一笑。 “风先生,大家到底是同舟共济了足足两月,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你却倒好,将我们整船人都丢在那里不管,自顾自地来这里观摩起夷人神殿来了。”既然找到了人,刘玄应略有些焦急的神情也为之一松,然后也注意到了大殿正中那巍峨而光芒四散的神像,顿时也忍不住注目其上。一路走来,环顾四周,大殿的宽阔雄伟和华美修饰也令他面露惊叹之色。 “这一路行来,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这夷教神殿却是当真巍峨雄奇,气概不凡。我神州之上怕是找不到如此恢弘堂皇的建筑,就算是净土禅院,还有龙虎山上的天师大殿怕是也大为不如。” 风吟秋笑了笑:“那是,再如何修,岂能大过金銮殿去?而金銮殿再怎么大也是人住的地方,又怎能和神灵居所相比?” “儒教大行之时,天子也就是寻常百姓心中的神灵…”刘玄应苦笑了一下,随之他的视线也落在那太阳神的神像之上,注视片刻之后神色越发感慨。“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神祗气息么?果然不凡,果然不凡,贫道还从未见过。西狄狼神陨落,五行先天灵物不见于世之后,怕是神州大地再也难见这般直现于世的天地真灵了。” “不知刘道长有所察觉没有,自从越过那条元磁风暴带之后,这边的天地法则似乎和神州的不尽相同…可说是条理更为分明了些,也许这便是这边真神更易显化之故…”风吟秋摸摸下巴,眯着眼睛回忆。“…我记得教授我欧罗语的那位欧罗老丈曾说过,我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更偏向于混沌之属,因此真神不显…” “不然,不然,此混沌一词用得不妥。依贫道所见,那位欧罗老者是习惯了拜祭欧罗大陆上显化而出的神灵,却疏忽了对大道本源的感悟,才有此言……不过这方天地确实与我神州颇为不同,贫道吐纳之间早就有所察觉……” 旁边的洪译官猛然大力地咳嗽了两声,刘玄应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兴起,却是将正事给忘记了。”他顿了顿后摇头苦笑道:“风先生你将我们整船人丢下,自己跑了,可是有些不厚道了,你可知现在整船人都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么?” 风吟秋笑笑:“但我只是靠着走后门才混进来的江湖散人一个,李大人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我自己走了那不是正好么?” “但整船就你一个会欧罗语…咳,就你一人欧罗语最为顺畅,你走了之后,我们连和人沟通也不能。虽然那些夷人已经不再来骚扰,但也只是不搭不理,李大人见无人迎接,气得卧床不起,只说夷人不以礼迎接他便死在船上也不能脚踏这欧罗土地,还下令所有人也不得下船。这如何能够?风先生你也知船上淡水食物几乎已经没了,而其他人就算偷偷下船,完全言语不通,想要寻找吃食补给也是没法啊。如今船上已是人心浮动,几位大人争吵不休,下面的水手也尽数鼓噪起来,贫道好不容将他们安抚下来,和陈将军商议之后才悄悄来找你…” 看着刘玄应一脸的苦相,风吟秋也是觉得好笑。堂堂真武宗长老,道门金丹高人,江湖上无人不敬,庙堂之上一品大员也要礼遇有加,现在却如妇人一般来诉苦。不过这也确实是没办法,这些事情任他功夫再高也不好使,难怪他会也会露出一副急躁模样。 不过这事对风吟秋来说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本来也就只是搭个船来而已,已经到了这欧罗大陆,对他来说就是达到了目的了。那所谓外聘通译的身份不过是糊弄人的,替他们解释清楚了之前的误会,让港务总督和神殿的人不再去找他们的麻烦,风吟秋就觉得尽到了责任,也就拍拍手丢下他们跟着太阳神殿的人走了。倒没怎么多想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在他看来这一整船人,连那艰险万分的两月多海路都挺过来了,这到了陆地还没办法么。偏偏还真搞得这样鸡飞狗跳。刘玄应要靠着洪通译那连半壶水都算不上的翻译找来这个地方,也真难为他了。 刘玄应身后的洪通译也站了出来,满脸尴尬地先行了一礼,吞吞吐吐地说:“这位风先生,下官…厄,不是…这个本官,哎,不是不是…是在下之前言语上曾多有得罪,还请风先生莫要放在心上。还请风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回来替大乾使节尽力。嗯…这个….有空还请多多指教在下一些欧罗夷语…” 之前这位洪通译自持礼部正统的位置,对风吟秋这外聘而来的通译很是看不起,还颇有几分提放敌意,在船上的时候偶遇几次还出言嘲讽。大约是觉得不过是对付帮海外蛮夷,自家所会的就算不多,随便指手画脚地呵斥一番也够了,这编外的外聘之人纯粹就是多余碍眼,哪知来了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连刘玄应也对这外聘之人礼遇有加,这才勉强放下脸面来道歉求教。 风吟秋却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不管是这洪通译还是那李大人,在他眼中分量还不如那几个熟识了的水手,整个大乾使节团能让他真正看在眼中也就只有刘玄应一人而已。至于回到使节团那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刘玄应开口请求,他也实在没那份心思。 好在这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风吟秋一笑:“其实只是通译之事的话,那是简单之极的。不瞒两位,这欧罗神术中有类似灌顶之法,只要法术一起便可学会欧罗话语。我这欧罗语也是如此得来的。洪通译若是想要,我帮你问问这太阳神殿中的祭司。他们应该有人会用才是。” “当真?”洪通译一听之下,惊喜交加之下差点就要涕泪纵横了。“多谢风先生指点,有劳风先生,有劳风先生了!” “就如此容易?”刘玄应听了也是一呆,让整个使节团鸡飞狗跳,连他这个修道有成的道门高人都颇为焦头烂额的,原来不过是一两个法术神通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欧罗法术颇有独到精妙之处,刘道长莫要小觑了。”风吟秋淡淡一笑。“这欧罗大陆地域复杂,异族众多,异族沟通之时极多,自然也就产生出这类法术来。我神州大地人族一统天下,前朝又以儒教治国,不止车同轨书同文,连话语也要一统,自然没人朝这方面去想了。如何,刘道长可也要请欧罗牧师来施法学习欧罗话?” 刘玄应想了想,摇头苦笑:“灌顶之法神识交融,是要放开自身识海灵台吧。贫道暂且还是不用了。” 修道之人敞开识海受人灌顶,比学武之人放开身体容人拿捏筋骨,运气探知筋脉还要敏感忌讳,若是德高望重修为比自家精深的前辈高人也就罢了,这施法的却是不知深浅的异族蛮夷,就算知道对方没恶意,心中也肯定是不愿的。刘玄应这反应也在风吟秋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勉强,就开口问不远处那替他讲解介绍这神殿的牧师,请他给洪通译施法。 “如果这位西方人先生也是我主阿曼塔的虔诚信徒,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祈求阿曼塔沟通我们的意识。但他并不是,我也没办法了。可以对所有智慧生物施展的异族永久性通晓语言是五阶神术,几位高阶祭司都因为邪教徒骚乱的关系暂时不在,日光神殿中现在只有驻守的大祭司阁下能施展。不过既然是您开口要求,大祭司阁下也必定不会拒绝的。不过他现在正在会议厅中和守护之手的诸位大人商议要事,要不然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看着牧师彬彬有礼的回答离开,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纵然没有立刻便如愿以偿学会欧罗语,洪通译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如果不是在礼部中浸淫多年,朝廷体面君子礼仪已经成为本能,几乎就要抓耳挠腮手舞足蹈。稍微冷静一下,又想起一事来,对刘玄应和风吟秋分别施礼说:“风先生,刘道长,在下有一事相求…能不能请两位对这施法授语之事替在下保密?” 风吟秋笑笑不说话,刘玄应则淡淡道:“那自然不能。使节团原本就必须有至少一正二副三位通译,只是和欧罗大陆断了多年往来,人才难觅,才只得你和风先生两位。风先生若不归去,只依仗洪通译你一人,这如何能够?” “这…是,是…刘道长教训得是,刘道长教训得是…”洪通译面有惭色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惊问。“风先生不回去了?风先生如何能不回去?” 刘玄应看向风吟秋,淡淡苦笑:“虽然见到风先生之后,贫道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要为其他人尽力问一句:风先生,能否看在这两月同舟共济的情谊上重回使节团?这欧罗大陆局势莫测,此行前途难料,波折困境必定不少,若有风先生在,一切艰难自可迎刃而解。贫道还请风先生回来。” 一旁的洪通译听得差点连眼睛都鼓出来了。在他看来风吟秋只不过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混进使节团来混饭吃的江湖人,刘玄应就算在使节团中挂名的身份不高,但实际上地位超然,如果放在朝廷中,就算礼部尚书侍郎也要以礼相待,之前的言语客气还可以说是君子风度礼贤下士,现在说出来的话却近乎于恳求。 风吟秋却笑笑:“刘道长太抬举在下了。不过几手江湖把式,哪里入得了真武宗高人之眼?使节团能者无数,高手如云,也不缺我一个了。” 刘玄应不回答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顿了顿,风吟秋面色一整,叹了口气重新说道:“好吧,既然是刘道长开口,我也不说废话了。我原本就是顺便搭个船来这欧罗大陆的,朝廷使节要如何我是一点也不想操心。那几位大人的咸酸规矩太多,就算管不了我,终究是难听聒噪。我自有我的去处。” “你…你怎能…”洪通译瞠目结舌,在他的认知中很难想象会有人如此不尊朝廷不守规矩,就像很难想象这人居然能不吃不喝不睡不呼吸一样。“风先生你难道不是大乾子民?既背着通译名分,难道不该为朝廷,为同胞略尽些绵薄之力?” “我就是我,也不是什么其他的。该操心的,我在神州之时早就操得够了。”风吟秋淡淡说道。“不过大家终究同舟共济了两月之久,能帮的我自然会顺手为之。我下来就去向这太阳神殿的牧师问清楚该如何去因克雷,还有这欧罗大陆上的局势详情,沿途该注意些什么,这样你们上路也心中有数。有刘道长在,有陈将军在,还有沐仙子,纵是有些什么波折变故也应该应付得了才是。” “如此…也是只能多谢风先生了。”刘玄应一声叹息,还是对风吟秋一拱手。 “倒是辛苦刘道长了。”风吟秋也对着刘玄应拱手为礼,一笑。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时日,让这位真武宗长老烦心头痛的事情还有不少,也真难为他这样一个道门高人,来替那一大队人当爹作娘。 洪通译翻着白眼,欲言又止。这人难道不知道使节团乃是以李大人为首的么? “贫道也只有回去和陈将军沐道友多多合计一下了。”刘玄应脸上的苦笑越来越苦。 第五章 沐沁沂躺在床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半睡不睡地眯着眼睛,半醒不醒地听着不远处船舱中传来的喧闹争吵。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施法祛除水分了,身下厚厚的棉被都有些发潮,昏暗漆黑的舱房里,睁眼闭眼其实都一个样子,元磁风暴中所受的震荡还是一直让脑袋昏沉沉的。嘬着嘴里的木灵果残渣里最后的一点汁液,也就只有这东西传来的酸涩味,还能让沐沁沂感觉到点生机和生趣。 隐约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厉害,好像是几个水手头目和陈参将手下的亲兵在争执。明明到了陆地,却莫名其妙地被个命令困在这没吃没喝的海船上,肯定没人高兴。朝廷命官的头衔在神州之上面对平民百姓也许还能有些用,真正的江湖好汉面前都不大好使,更别说这是万里之外的异域番邦,而敢上远洋海船的水手都是有血性的,如果不是刘玄应的安抚和答应去想法子,之前早就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了。 而现在刘玄应一去半天没了下文,船上的食物所剩无几,只能保障供给几位大人。前一阵子在海上的时候都只能靠着捕猎海中渔获充饥,好在以刘玄应的手段,几百上千斤的大鱼和海兽都是手到擒来,倒没人饿肚子,但现在这靠了港之后刘玄应又不在,这问题就立刻严重了起来。这些水手都是饿了整整一天了,偏偏下船之后就肯定能弄到吃食,饥火早就熬成了怒火。 其实就算阻拦他们的那几个兵卒自己也都饿得头晕眼花,并不大真心愿意阻拦这些水手,只是这些人闹腾的动静太大,真要让他们下船了李大人肯定能察觉,怪罪下来他们也经受不住。两边先是呼呼喝喝,接着就是推攘了几下,眼看就要动手起来。 一群蝼蚁。沐沁沂无聊地又翻了个身。如果她出去,很容易就可以制止两边的人,但是她懒得动。这些连自身喜怒哀乐,生死存亡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的庸庸碌碌之辈,在她眼里还不如水里的鱼儿来得可爱,至少鱼在水中还活得自在。这些人连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受人指使,为什么要为一个酸腐官僚的固执己见争个你死我活都不清楚,没有看透周遭的眼光和智慧,更勿论是冲破困境的勇气。包括那几个礼部官员也是一样,就活在一片无形的小小天地里,和猪活在猪圈中一样自得其乐。 整艘船上,也就只有四五个人有真正的自己的心思想法吧,可惜都是各怀鬼胎,包括现在也是……早知就不来趟这滩浑水了…那姓风的小子挺有趣的,也不知道自己认错没有,找个机会去逗逗他,看起来挺招人喜欢的呢…… 迷迷糊糊胡思乱想中,沐沁沂的意识慢慢地朝真正的睡眠中滑去,但忽然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古怪的水行元气之力在波动,于是一下就醒了过来。 在元磁风暴中受到震荡的神魂还没有痊愈,而且越过元磁风暴之后,这边的天地法则和神州的有些区别,沐沁沂都不怎么敢动用法术的了。但她依然还是神水宫的弟子,其他的气息都还好说,水行元气的波动她却是怎么也不会搞错的,就像一个炒了一辈子菜的厨师,丢下锅铲再久,还是能一闻就知道是油烟味。这水行元气的气息很古怪,她从没有感受过,但这确实又是,而且离得很近。 沐沁沂一下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不远处,挤在通往甲板的通道口,正立刻就要动手的两批人看见了他,立刻就停了下来。 “沐仙师,沐仙师原来在这里。” “沐仙子,惊扰到您了,真是罪过。” “沐仙子,您来得正好,这些人…” 这两批人忽然就变作了一群人,对着她有的是点头哈腰有的满是恭敬有的全是讨好的神色,基本上所有的眼光都是贪婪地在她凹凸有致的妙曼身姿上掠过,又怕显得唐突纷纷忍住,结果又是忍不住不经意间去偷看。吞咽口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成了一片。 枯燥无味的长途海船上,一个身姿妙曼面目姣好的年轻女子,就是一群快要饿死的狼中间的一大块鲜肉,是种绝大的向心力。但实际上,这种向心力却又不至于产生内斗和混乱,在出海的水手心中,神水宫的仙子们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预测洋流,平息波涛,还有更重要的施法将海水滤成淡水,那是比自家性命还要紧的东西,心中再有什么想法也都要给压住了。而使节团的那些兵卒杂役,有上面儒学深厚的大人们盯着,连谈论都只能私下里谈。 所以沐沁沂甚至是有些故意的,穿着的都是能将身段显示得更好的衣衫,只要尽量避着那几位道学先生,享受周围男人们那好像发烫却又躲躲闪闪的目光,是这海上生活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不过这时候她却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只是问:“刘道长呢?是去吧那个…风先生找回来了么?” “还没有呢,刘仙师带着洪通译都出去老半天了。” “听说风先生是被那些番夷给带走了。” “前面甲板上打得砰砰砰的,沐仙子您听到了么?听说是一帮番夷强要抓李大人他们,刘仙师出手将番夷给尽数击倒了,后来又来了一些人,风先生上去和他们说了说,就被他们带走了……” 回赐使李文敏大人极为看重在欧罗番夷面前展现天朝风范,之前那第一次和欧罗人见面的时候,一切闲杂人等,水手,普通兵卒等都不能出现在甲板上,沐沁沂身为妇人之身,当然也是如此。她也没有亲眼所见之前甲板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水手兵卒立刻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释。 “也就是说,刘道长和风先生都没有回来?”沐沁沂眼神一凝,指着斜下一个方向问:“那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货仓。” “好像回赐给番夷的礼品放在那里…” “走,下来几个人一起陪我去看看。”沐沁沂手一挥,然后点着几个兵卒的头。“你们最好马上去叫陈将军一起来。” 一群人簇拥着沐沁沂,仓促间抓了几盏提灯一起来到下面的货船门口。灯光一照,舱门上面的封条却是原封未动。 沐沁沂伸手就要去扯封条,一个兵卒见了连忙伸手去拦下她的手:“沐仙师,这封条只有李大人能启的。” 沐沁沂白了这兵卒一眼,收回了手,却转头对身后几个水手头目说:“扯下,开门。” 有一个水手头目还在微微犹豫,有两个却是狠狠瞪了刚才那摸到沐沁沂手腕的兵卒一眼,其中一个出手将他推得一个踉跄,伸手几下就将那封条给扯得稀烂,一脚就将门给踹了开去。随即哗啦一声,一大股海水从里面涌了出来,将人的脚背都淹没了。 “咦?怎的会漏水了?下面不是还有隔层么?”水手们大奇,这艘鲲鹏大船经过那好几日的风暴,虽然暗伤不少,但总体情况还是能维持得住的,船体进港之前都还是完好,而且下面还有隔层,按理不会悄无声息地渗这么多水进来。 两个水手提着提灯走了进去,鲸油灯的灯光将里面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一个一个的货箱包裹静静堆积在一起,除了水深了一些,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咦,那边下面还真破了一个洞。怎么搞的?什么时候触礁了不成?不对啊,触礁都撞到这里来了,船底那还不全破开了……”一个水手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窟窿,叫了起来。“哎哎,不对劲啊,这水怎么越来越深了?” 不知不觉的,水都已经淹到走到最前面的那个水手的大腿上了,这水手叫喊了几声,转头一看在门口站着的沐沁沂和其他人,却看到他们脚下的水依然只是刚过脚背而已。 船斜了?没感觉啊。那水手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那边的沐沁沂已经出声大喝:“你们两个快点退出来!” 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一阵波涛就从他们的脚下猛然升起。按说这水不过刚到大腿,船体又无颠簸,水面最多就是有些荡漾而已,但这无中生有的忽然而起的浪头却是异常地大,也异常地有力,居然水花一鼓一拍就将两个百多斤的汉子给扔的飞了出去,咚咚两声撞在门两边的舱壁上落下。 “何方妖人?”沐沁沂警惕万分地看着那突然鼓起的波浪像有生命似的不断拔高,汇聚凝固,然后化作了一个形状古怪,体型巨大,可以说是一头双手,也可说是三个头的怪物。这怪物通体全都是水,顶住了原本就不算高的舱房顶部,宽厚得几乎将舱房都占据了一半,原来那累积在舱房中的水居然全都是他的身躯。 这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人的样子,但是沐沁沂知道这搞鬼的绝对是人。虽然具体结构上颇有不同,让她之前一直都不好分辨,但是看到如今这水体怪物,无疑就是和五行甲兵一样的五行傀儡。 鲸油提灯设计得很好,随着两个水手摔出去落下来也没熄灭,灯光反而更亮了些,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随着这个水体怪物的站起,一个瘦小的欧罗人从两个高大货柜后跳了出来。 这里的人没有见过之前甲板上那些高大的欧罗壮汉,但这个欧罗人比门口那些水手兵卒都还要瘦小些,穿着连体兜帽的长袍,浑身湿漉漉的,提着一个不大的口袋。朝门口匆匆的一瞥间,露出一张同样瘦削,眉深鼻高,深邃中带着秀气的脸,一双碧绿的大眼睛在灯火下犹如两颗猫儿眼宝石。 只是这样匆匆一瞥之后,这个瘦小的欧罗人就扭过头再不理会这边门口站着的众人,自顾自地在货物中翻找起来,动作迅速,找到了合适的东西就飞快地往手中的袋子里一塞。 “是贼!”呆了好几息之后,门外的水手和兵卒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明白了这欧罗人在干什么,大叫一声就朝里面冲去。 噗嗤几声,数股水流从那巨大的水怪物两只手上激射而出打在冲进去的水手身上,直接将人打得倒退着飞了回去和后面的人滚做一团。这水流的力量极大,凡是被击中的人没一个能爬起来的,有一个肩胛骨都被打得粉碎,落在地板上惨叫连连,还有两个趴在地上咳血,看起来被重伤了肺腑内脏。 那欧罗人却是看也不看这边的情形,只是埋头快手快脚地朝那口袋里塞东西。说来也古怪,她塞入的东西很是不少了,堆积起来至少是一大堆,远超过那口袋看起来所能容纳的体积,但那口袋也只是微微隆起而已,似乎还能装载不少。 “甲兵归元!敕令!”这短短时间,沐沁沂已经从脚边挑起一道水花,伸手带着在空中就绘出了几道云纹,一道专门对付水行甲兵的卸甲归元咒已经成型。随着她的一声娇喝,云纹水花炸成一片水雾飞入那水体怪物的身躯。水体怪物的身躯随即一阵抖动,好像快要维持不住自身形态一样的崩溃在即,稀里哗啦的水流从那身躯中淌下。 “嗯?”那边正在装着东西的欧罗人也是一惊,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解体在即的水体怪物。 沐沁沂这时候却是脚下一软,一下跪倒在地,两行殷红的血色从她鼻孔中流出。一阵彻头彻尾的虚弱感冲上头来,让她感觉几乎要晕过去一样。 眩晕中,沐沁沂更多的则是震骇之感,刚刚只是勾勒刚才那道水花云纹就将她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吸干,虽然她也明白自己神魂受了震荡之后运使法术有些困难,但也绝不至于如此才是。这可是水行之力丰沛的海底船舱,她施展的可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水行道法。 那淅淅沥沥地滴着水,似乎马上就要解体一般的水体怪物身躯晃了晃,忽然又重新站定了,那些崩解而流下去水也重新又融入了那身体里面,重新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是这方天地法则有所不同。沐沁沂隐约明白了一点,她打过去的那一道卸甲归元咒刚刚运转,还来不及完全发挥效力就消散了,而且还并不是被那水体怪物自身影响而消散的,是周遭天地之力的排斥,这是在那种相性极为相克的环境中,譬如火山口或者烈日炎炎的大漠中施展水行道法才会遇见的情况。 看见那水体怪物又恢复了原样,那边那欧罗人眯了眯眼睛,瞥了半跪在地上的沐沁沂一眼,又回过身去翻找他需要的东西,好像这边的情况根本不值得他多操半点心一样。只是那水体怪物两边的分岔朝中间一合,一股足有水桶粗细的水流就朝着沐沁沂激射而去。 只是擦过,一个水手的肩膀就其中的巨大力道扯得粉碎,断臂和粉碎的血肉像炸开的爆竹一样飞出老远,这水流中蕴含的力量恐怖之极,居然将至柔至顺的水变得至刚至猛。 沐沁沂一个翻滚,恰恰地闪过了这道对着她激射而来的水流。并不是她的反应快,而是在那水体怪物动手之前她就感觉到了水行之力的运转。可惜其他的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轰然巨响中,她身后的舱壁在木屑纷飞水雾飞溅中被击破了一大片,四散的木屑像箭矢一般将好几个水手射得遍体鳞伤。 有两个勇悍的兵卒冲进了仓房,但是那水体怪物的巨大身躯完全挡在了前面,仓促间也绕不过去对付那不停地拿取东西的欧罗人,这两兵卒急得拿刀朝这水体怪物身上乱砍,可惜除了溅起片片水花之外毫无作用。其中一个心急的朝里面硬挤,却一下挤到了那水体怪物的身躯里去,手舞足蹈地在里面乱刨乱挥,人却出不来了,另外一个连忙伸手去拉,那水体怪物体内却好像有股极大的暗流,陷进去的人拉不出来不说,差点连这另外一个也扯了进去。 沐沁沂已经从门边闪进了旁边的过道中,水体怪物也不再乱发水流,只是挪动着巨大的身躯缓缓朝着舱门外挤了出来。眼见连沐沁沂都对付不了这怪物,单纯的武器劈砍又完全无用,水手兵卒都只有惊叫着朝后退去。拥挤中有两个跑不及的水手身体刚刚一浸入那怪物的体内,立刻就被暗流将整个人都拉扯了进去。只见几个人在那怪物的体内拼命挣扎,却只能如无根的浮萍水草一样被暗流带着乱转,眼看就要活生生地淹死在里面。 “让开让开!”怒喝声中,一个矮壮的身影从上面的楼梯飞快地冲了下来,沿途的几个水手兵卒都在给他让路。却是接到兵卒传信的陈参将赶来了。 “陈将军!船里进了贼人,正在偷取货物!” “陈将军救命啊!那欧罗贼人用妖法变化怪物,将沐仙子都打伤了!”慌乱中的水手和兵卒连连叫喊,在刘玄应和风吟秋不在的时候,这位陈参将便是唯一能依靠的了。 陈参将那疤痕交错的丑脸上除了难看和狰狞,看不出什么其他的表情,冲下来的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满地死伤的水手兵卒,对缓慢逼来的巨大水怪也没显出什么惊奇之色,抽出腰间长刀就冲了上去。 “妖孽受死!”暴喝声中,陈参将高高跳起,几乎撞到了头顶的舱壁,手中的长刀泛起浓浓的血色罡气。他这把刀又长又重又厚,用那原本就矮壮的身体拿起看起来就像寻常人挥起斩马大刀一般,迎着水怪一斩而下。 水花瀑布一般地四处爆射,好像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水球炸弹,其中还有木屑纷飞,陈参将的这一刀居然将那水体怪物的小半个身躯连同头顶的舱壁脚下的地板也一斩而碎。这次那水体怪物也并不如之前被被兵卒水手挥砍的时候一样混若无事了,巨大的身躯为之一缓,竟然有摇摇欲坠之感。 内里正飞快地往口袋里塞着东西的欧罗人猛然抬头,一双绿色的大眼睛闪过一阵厉色,也当机立断地收起口袋,将手一挥。有些呆滞的水体怪物巨大的身体一摆,居然以比之前快许多的速度朝后退了回去。 “受死!”陈参将得势不饶人,紧跟上前挥起大刀要将这水体怪物给彻底劈碎再对付那后面的欧罗人。但这怪物后退之余身形一缩一挤,居然将体内淹得半死的三人给甩了出来,扔向冲来的陈参将。 陈参将连忙收刀止步,伸手一推一脚踢出将那三人给挡到一旁,而趁这时候退回去的水体怪物已然将那欧罗人包裹住,一起朝角落那破洞处流去。 “小贼休走!”陈参将咆哮着挥舞大刀急冲而上。而那全身被水裹挟着流动的欧罗人只是冷笑了一下,将一只手伸出了水体,对准了冲来的陈参将,那手纤细瘦长,食指上带着的一颗红宝石戒指发出烁烁红光,眨眼之间就汇聚出一颗人头大小的明黄色火球朝着陈参将飞去。 “躲开!”刚刚爬起来的沐沁沂走到门边,刚好看见这一幕,口中大叫一声又朝后翻滚了出去。那火球看似不大,其中暴戾狂乱的火行元力却浓郁得惊人,简直好似一池浓缩了的火油。 可惜这一声却是喊得迟了,陈参将冲势极猛已然难止,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火球几乎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而此刻陈参将那伤疤纵横的丑脸上连一丝犹豫惧怕都没有,更加浓烈的杀气和煞气反而越见狰狞,他怒喝一声,大刀上的血色罡气比之前的更浓郁了数倍,挥刀拖出一道厉虹砍向了那颗迎面而来的火球。 轰的一下,奥斯星港口的不少人都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张巨鼓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运气好的,刚好能看见停泊在港口的那艘西方巨船随着这巨响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打了个闷闷的哆嗦。 第六章 ‘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刚好位于奥斯星城的港口区,贫民区和中心区的交汇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屋舍并不显眼,除了有些大,售卖的货物很杂,还有窗户大多用纸或者各种布蒙了起来之外,好像只是个很普通的大杂货店,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甚至连客人也不多。 不过在一些特殊人群眼中,这个地方却是奥斯星最复杂最重要也最繁华的地方,只是因为所针对群体的特殊性,看起来不大显眼罢了。 只容两个人并肩行走的阴暗后巷,潮湿而昏暗,看起来好像只有老鼠和蟑螂才喜欢栖息在这里,不过在后巷中间的一道破旧木门边上,两个腰间插着匕首和短刀的男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而无论怎么聊,聊天的内容也脱不开奥斯星城最近几天最重大的事件,邪教徒骚乱。 “…真是可惜,有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的插手,贫民区的生意不好做了。至少在那些该死的邪教徒被抓捕之前,他们肯定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放松对贫民区的监管……”其中的小个子用匕首削着自己的手指甲。他的动作随意,好像连看都不看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怕被匕首伤到的样子,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他的一双手细长而灵活,看起来保养得很好,而且久经锻炼,可以看得出无论是撬锁还是悄悄从某人的身上取下什么东西都会很好用。 当然,他并不是小偷,至少不会是普通的小偷,普通的小偷绝对没有资格在这里守着背后这道旧木门的。那可是‘夜刃’工会的后门。 另外一个人是个蹲在地上的大汉,一张满脸横肉的大脸上是一对细小得几乎要埋进横肉堆里的小眼睛,一身浓重的酒味熏得连周围的爬虫都不敢接近他。大汉咬了一口手里的熏肉,喝光了海豹皮囊里的最后一口酒,把皮囊随手一丢,打了个酒嗝,喃喃说:“这算什么,我看那些西方人走了才是最大的损失。每年老犹彼能从那帮黄猴子身上榨出足足五百个金币来,这下可好了。那些该死的邪教徒把我们最好用的一条财路给断送了。愿他们祭拜的魔鬼把他们捉去吃掉,再拉出来给深渊里的蛆虫再吃一次……哈哈哈哈,这个笑话不错吧,我听老犹彼说的。” 小个子厌恶地瞥了大汉一眼,说:“如果不是这次的骚乱,大概还没人知道原来那帮西方人和邪教徒有关系……你们以前敲诈了那些家伙那么多,想起来不觉得后怕吗?也许他们早就给你们下了诅咒什么的,或者哪一天晚上带着召唤来的魔鬼偷偷来把你们的内脏掏出来献祭掉。” “哈哈,他们不敢,那群没卵蛋的黄皮肤猴子。”大汉哈哈大笑,伸手抓过海豹皮囊,又发现里面真的空了,骂了一句又丢掉。“我告诉你,所有的西方人都是没卵蛋的孬种。你别看他们有些人赚了不少钱,有些人还大摇大摆地在中心区买了房子。但是他们都是孬种。听说他们都是和南方那些绿皮一样信奉祖先灵魂,要么就是卑贱的无信者,这种人非常好对付,他们不愿意把事情闹大,随便恐吓一下他们他们就能吓得把裤子都脱了送给你。他们连信奉魔鬼的胆量都没有,不可能去当邪教徒。就算这次,好像也只是因为收了邪教徒的钱这才给那些邪教徒提供庇护而已。然后骚乱一起,那些家伙害怕神殿追查,干脆全都跑光了。” “听说这几年南方的邪教徒,特别是奥罗大平原上的弄出来的乱子不少。要不然这次神殿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谁去管那些神灵和贵族老爷们怎么想,其实只要别干涉到我们就行。”大汉啃了一口干熏肉,骂骂咧咧地发牢骚。“…好吧,他们把那些黄皮猴子也赶走了,又要整肃贫民区,我们的财路可断了不止一条…乐子也肯定没以前那么多了。嘿,别说,我现在真的怀念起那些西方人了。他们的女人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滋味还是很不错的。只要你把他们吓住了就行,做什么都可以,对,是他们,不论男女,嘿嘿嘿嘿……” 小个子耷拉着眼皮,一边有气无力地对自己的指甲精雕细琢,一边无聊地听着大汉的兴致逐渐开始高昂起来,讲述他的一桩桩如何在西方人身上占便宜的事迹。忽然间小个子头一抬,伸手对大汉示意了一下,大汉止住了演讲,顺着小个子所看的方向看去,正好发现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进来。 来人行色匆匆,显然并不是迷路才走到这里来的,但是看他的打扮,又好像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身还算整齐得体的制服,还戴着顶港务人员的宽檐帽,很干净很年轻的脸,在这个又脏又乱的后街小巷里尤其显得突兀,只有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大口袋勉强算是和这里搭调。 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事务员打扮的小子走到近前,小个子才冷冷说:“如果你要做买卖,请走前门,这里不通。” “没错,这里不通。如果你有想要出手的东西,去前面二楼。”地上坐着的大个子看了眼这小子手里的湿漉漉的口袋,再看了眼他的脸,发现原来这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小子。他笑了笑,打了个酒嗝。“除非你想要找点什么乐子,要叔叔教你些很好玩的东西吗?” 酸臭的气息让事务员打扮的年轻人掩住鼻子后退了一步,厌恶地看了大汉和地上的海豹皮囊一眼,用吐唾沫一样的口吻说:“北海的混种狗皮蛮子” “你说什么?”大汉站了起来,夹杂在横肉里的小眼睛睁大了,满是血丝,像只熊一样盯着只到他胸口的事务员。 事务员却没理他,看着一旁的小个子说:“法富德的夜乌鸦该换毛了。” 小个子一呆,和大汉对视了一眼。能说出这个暗号的人,说明是有资格进后面这个门的,这样的人在奥斯星城可并不多,但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太年轻了。 “能问问您有什么事吗?还有,您来自哪里?”小个子站直了身体。 “进去传话就行了。”事务员没有回答的意思。 “小子,碰巧从什么地方听到一句暗号,就来试试看是什么,然后回去吹嘘给朋友听,那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大汉喷着酒气,逼近了事务员,眼中的红色越来越盛。“要么马上说出你的来历,还有来这里干什么的,要么马上跪下来,乖乖张开嘴……” 一道暗红色的射线从事务员的张开的手中射出穿进了大汉的左眼里,然后噗嗤的一声闷响,大汉的右眼珠子就从眼眶中飞了出来,颇有劲道地飞出几米之外,啪嗒一声粘在对面的墙壁上。还有热腾腾的红白色浓稠浆液也从大汉的两边耳朵,鼻孔中一起喷出了来,好像他脑子里忽然有一锅热腾腾的浓粥炸开了一样。腥臭的气息一下就弥漫在了空气中,大汉的尸身睁着那双空荡荡血淋淋的眼睛原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像只麻袋一样地瘫软在地。 “法师!”小个子肃然一惊,反射性地握紧了匕首,跳开一步。 “叫老乌鸦下次找个不喝酒的人渣来看门。”事务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您到底是……”小个子额头上浸出了冷汗。法师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奥法的巨大威力,还有地位。法师即贵族,就算有些已经沦落到给冒险队伍当雇佣军的地步,但眼前这个肯定不是。 “去传话就行了。”事务员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用手指一点衣角,手指上跳出一点火焰,把衣角连同上面溅到的脑浆一起烧成灰烬。 很快地,夜刃工会的首领,奥斯星城阴影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老乌鸦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了这位事务员打扮的法师客人。 老乌鸦今年五十八岁,穿着一身很考究很得体的衣服,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无论是谁看见了头一眼的感觉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很有修养很有风度的贵族老爷。但是事实上奥斯星城中所有的盗窃,拐卖,诈骗,至少有八成是他经营的生意,而且他生意的广泛度,对奥斯星城地下的掌控度,已经达到了可以让各大神殿和罗斯切尔德家族都侧目的程度。 某种程度上,‘幸运埃罗的兔子脚’这个据点所占据的位置就很能说明问题——贫民区,港口,中心区之间的交界处。‘夜刃’经过老乌鸦三十多年的经营,可以在这三个阶层之间游刃有余地抓住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甚至任何一方都还离不开他。 黑帮首领能做到这个地步是非常不容易的,老乌鸦也经常性地以此为荣。‘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前面的商铺是用来进行一些比如销赃,悬赏之类的大众活动,谁都可以进出,而后门则是留给那些有资格和老乌鸦面对面地谈的特殊客人的。很多时候,这种资格本身都是一种抢手的资源。所以老乌鸦每次在接见这些特殊客人的时候都有一种优越感。 不过这次没有,看到这位年轻的事务员的时候,老乌鸦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额头,然后挥了挥手,做了个特定的手势,让紧跟着他的两个护卫退开。 两个护卫有些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很少有看到老乌鸦做这个手势的时候。这个手势是让他们离开并保证周围没有其他人——是真的离开,更多时候是假装离开,准备好足够的武器和人手随时转回来把放松警惕的对方给宰掉。他们当然也不能质疑老乌鸦的决定,转身离开了房间。 “现在这种危险敏感的时候,您不是应该尽量避免在奥斯星城露面吗?”老乌鸦尽量客气地斟酌用词,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见到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无论什么时候。 “我找你有事。”年轻的事务员很直接地说,把手里的袋子丢在了地上。 “当然,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些人一旦露面就肯定会有事,还常常是大事。老乌鸦看到了事务员提在手中的湿漉漉的袋子,眼睛一亮。如果只是帮忙处理赃物的话,那就太好了。“您是要售卖什么贵重物品吗?这个没有问题,就算是不适宜在这里露面的物品,我也有足够安全快速的渠道可以卖到奥罗由斯塔去。” “不是卖,是运送。我给你个地址,你帮我送到那里去就可以了。这些是很珍贵的法术材料,你最好找些靠得住的手下。” 只是运送吗。老乌鸦微微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收售赃物,那就是平等而有距离的合作关系,任何一个胆大点的黑帮都可以做,如果是帮这些人运送赃物,那就是跑腿的手下了,和这些人扯上关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即便是对黑帮来说。 不过只是这点事的话,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所以只是稍稍犹豫之后他就点了点头。 “还有,帮我调查一些事情。港口来了艘西方人的远洋大船,你知道吗?” “知道。”老乌鸦点头。奥斯星城里基本上没有他不知道的。“据说是应因克雷公爵邀请而来的西方帝国的使节,可怜的家伙,这么混乱的时候可没有人去搭理他们。” “仔细查查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样的人,还有他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如果他们打算出发去因克雷的话,我要第一时间收到他们的路线图。最重要的是,他们携带的货物一定要清楚。我会给你个地址,你每天把消息送到那里就行了。” “但是他们都缩在那艘大船里,我们的人可混不上去,也没办法和他们接触。” “他们马上就要下船,也许已经下了,如果他们不想和船一起沉下去的话。”事务员淡淡说。“他们会住宿,会购买食物,会找人修船,如果他们要去因克雷的话还要找人做向导,你的人有的是机会。” “修船?是的,那会是个好机会。”老乌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板上那个湿漉漉的口袋,点点头。他能看得出那上面的是海水,而且这个储物袋应该有至少二十倍以上的扩展空间,也就是说,这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看来都是那些西方人的。 “还有一件事,帮我查查那些西方人中的一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应该是使节队伍中的翻译人员,会说通用语,会使用东方法术。听说在罗伊那拉那个蠢货和这群西方人的争执后,这个男人被太阳神殿的人带走了,似乎和太阳神殿有什么关系。我要他所有的详细资料,还有他目前的状况,行踪。越详细越好。” “太阳神殿?”老乌鸦终于发现了有些头痛的地方。并不是太阳神殿有什么麻烦,而是如果是一被发现是在帮这些人打探太阳神殿的动静的话,那结果就算是他也有些吃不消。 “好吧,我尽量。但是我不敢保证些什么。”他知道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耸耸肩。“您知道,因为那些邪教徒的关系,这段时间神殿是很敏感的。” “这两件事必须完成。”事务员脸上没有表情,语气是命令式的。 快有二十年没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老乌鸦说话了,老乌鸦笑了笑,把那点刚刚升起来的怒火给熄灭了。无端地表达怒意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除非需要被表达,他早在四十年前就明白这一点了。没错,就算他可以马上把眼前这个事务员打扮的家伙给解决掉——法师虽然强大,但并不是无敌的,这些年死在老乌鸦各种手段下的法师至少有两位数——但这只会起反作用,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固然很麻烦,彻底惹怒他们那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你后悔了?”事务员的脸上浮现出带着讥嘲的冷笑。“你后悔和复兴会拉上关系了?现在觉得我们很麻烦?害怕惹来神殿的注意后,影响你的生意?” 老乌鸦的第一个反应是摸了摸胸口的蓝宝石胸针,那是防止魅惑和控制系法术的高级法术物品,当然也包括读取思念之类的心灵手段,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绕过了这些人从因克雷去买来的高档货,足足花了他三整船海鱼肉的价钱。不过现在那胸针上并没有任何的动静,让老乌鸦微微放心了点。只是眼前这个家伙,应该没有绕过这个法术防御装备的水准。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用那么狭隘的眼光来看问题?”事务员忽然说。 “什么?”老乌鸦没反应过来。 “利益。好处。我做这些事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能赚多少钱。怎么样才能赚取更多的好处?怎么样才能把那些有损我利益的家伙给干掉。你们脑袋里为什么全都是这些东西?全都在考虑这些?” 老乌鸦没说话,愣愣地看着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的事务员。而且他也真不知道说什么,除了这些之外还能去考虑什么?考虑用南边蛮子萨满的巫药来膨大器官,还是像那些西方人一样大吃各种野兽的生殖器来壮阳?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有更高级一些的想法呢?理想,荣誉,责任!难道你们就不能考虑得更长远一些,更多一些吗?复兴会的是帝国崛起的希望!我们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了更宏伟的将来!为了神圣的事业!难道就非得要计较当下一分一毫的得失吗?”事务员的声音尖利而高昂,眼中燃起的是不甘的火焰,无限的骄傲和自信,让面对他的老乌鸦无言以对。 老乌鸦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面对拥有这种表情的人的时候,如果不能一巴掌抽得他鼻血喷涌头昏脑涨,那就最好少开口,即便是赞同——一个不好他们就会认为你有资格加入他们,继而爆发出更大的热情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这些理想化的东西也没什么正确不正确的,那些拿活人生祭的邪教徒在掏人的内脏来画图的时候也同样是激情澎湃,也同样是坚信自己正在从事一件伟大神圣事业。 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复兴会的这些人可远比邪教徒还麻烦,他们敢做的,能做的事情更大更多,那一套言论老乌鸦觉得傻而无聊,可有人不觉得,有些怀旧的贵族老爷说不定就喜欢那个调调。奥法复兴会能闹腾得这么厉害,背后肯定有实权贵族的支持,就算不支持的,也不大好公然反对。这才是他们远比邪教徒麻烦和危险的地方。 老乌鸦一直沉默着,等到事务员自己平息了下来,呼吸不急促了,脸上的红润和眼神中的火焰都消失了,这才开口说:“您想要做什么?” “什么?”事务员皱了皱眉。“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不,不,我是说,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老乌鸦双手虚按,做了个表示平静的手势。“如果您信任我们的能力,相信复兴会之前对我们的选择,您直接说出您真正的目的,由我们来安排。奥斯星城是我们的地盘,我敢说没人能更比我们有效率。” 事务员沉吟了一下,说:“好吧。第一,我要他们携带的所有货物,破损的也没关系。第二,我要那个男人,活的。”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第一件事情有难度,那些西方人里面有几个好手,凭你们可能还不行。所以我只要你们尽可能完整地收集情报。” “多谢您的体谅。我会尽可能地做到最好。”老乌鸦点点头。“那么剩下的就是那个西方人了,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 “不,关于那个西方人…你们也还是尽量先收集情报吧…”事务员搓着自己光洁圆润的下巴,沉吟了一会。“我想自己先尝试着接触一下。” “如您所愿。”老乌鸦也只能这么说了。 “好吧,作为回报,我也转赠你一些你喜欢的利益和好处吧,这是和复兴会合作的应有报酬。” “谢谢您的慷慨。”老乌鸦松了一口气。终于回到他所擅长和精通的领域了,而且说明这些人确实是有打交道的价值的。 “下一任的奥斯星城城主,如果你想押注的话,选安东尼男爵吧。” “您认为他的胜算比较高?”老乌鸦试探了一下。 “不,是一定的,必须的。”事务员语气很淡然,态度很肯定。 老乌鸦沉默着,慢慢地体会揣摩这态度背后的涵义,还有各种引申的可能性,半晌之后豁然抬头,背心已经惊出了一阵冷汗:“这场邪教徒****…还有托尼子爵被刺杀,都是你们做的…” “看起来你猜谜的本事和你做黑帮的本事一样好。”事务员看似无所谓地笑笑,那笑容深处带着尖锐的冷意。“所以你不用担心惹上麻烦,因为你已经在一个**烦里了。” “你,你们这些……”老乌鸦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幸好只是两秒钟的时间,多年的城府还是让他把最后的那个词吞了回去。 喘息了几口气之后,老乌鸦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 尽量与一只疯癫发狂的鲸鱼保持一定友好的距离,不被它伤害的同时也小心不被它带进漩涡,这是绝对没错的。但是一旦发现已经在漩涡里了,那就再不能这样保守了。要么上去紧抱住这条鲸鱼,期盼它能带着你一起冲出去,要么干脆一刀子彻底捅死这个祸根,自己走出去。 该怎么办呢? 第七章 风吟秋这两天有些为难。 刘玄应又带着洪通译来日光神殿找过他两次了,他都躲着没见,只是从刘玄应所留给他的一封信里知道了有窃贼混入鲲鹏号的事。据说那贼人厉害无比,偷盗了大乾天子赠送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不说,还在打斗中将鲲鹏号的船底给打出一个大洞来,使节团不得不弃船上岸。好在鲲鹏号上营帐等行军用具一切都准备得有,将所有东西都搬出来之后使节团在奥斯星城边上找了块空地扎下营来。 几位大人自然是又惊又怕又气,为首的回赐使李文敏大人差点连命都去了半条,整日间躺在床上时昏时醒,其他两位副使也根本如无头苍蝇一样,团中的大小事务一应落在刘玄应和陈参将的头上。总算两人威望足够,也是头脑清晰能力极强的人,总算将这三百余人给安顿下来,又联系港口的船厂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能将鲲鹏号修理好。 可以想象刘玄应两日来肯定是忙得头昏脑涨,这时候还要专门为找他来两趟日光神殿,可见诚意。 不过风吟秋是真的不想回去。倒也不是他对使节团的死活毫不在意,而是这些事情在他看来不过是鸡毛蒜皮,若是当真遇到了生死难关,冲着这一路之上和那些水手海员的情义,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现在却全是些繁琐俗事,自己的身份也颇为尴尬,说不得还要惹得那几位大人牢骚,所以他干脆对刘玄应避而不见。 不过对于那混上鲲鹏号的窃贼,风吟秋却是很有兴趣的,若不是不方便,他还真的想去鲲鹏号上看看那打破的船底,问问沐沁沂交手的情况。 那是个欧罗法师,从刘玄应留给他的寥寥数语中风吟秋可以判断出来。那法师窃贼是用水行甲兵之类的法术傀儡,从船底悄悄凿了个洞溜了进去。至于如何能一下就钻到存放送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的那一间货仓去,其他人可能还有些疑问,风吟秋却是清楚的,他在船上的时候就时不时能感觉到舱底外溢出的气息,那些回赠给因克雷公爵的礼物中有不少是蕴含五行之力的道法器具和炼丹材料。应该是那位公爵在使节文书中特意要求的,否则大乾朝廷断不会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当礼物送人。也就是这些东西散发出的五行之力将那法师窃贼直接给引到了那货仓中。 不过这里面有个很古怪的问题,一位法师为什么会察觉到船里面五行之力的气息?那气息虽然是丝丝外溢,却也绝不是指路明灯,为了存放运送中不至于损坏消耗,所有的东西都装在贴满了符咒有一定封禁之力的箱盒之中,即便是风吟秋也只能在颇近的地方感受到,比如船上,至少要离船不远。 而一个法师为什么要悄悄靠近,甚至偷偷登上鲲鹏号?只是单纯的好奇或者是巧合?大概不可能,这奥斯星城的法师并没有那么多。至少这两天来风吟秋想方设法也找不到一个。 “对不起,您可能要失望了。这里不是因克雷,法师还没泛滥到满大街乱跑的地步,基本上每一位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贵族老爷。而现在这种情形,您想要见他们一面的话并不容易。因为奥斯星子爵继承人的问题,罗斯切尔德家族自己内部都乱成了一锅粥呢。而且说老实话,我并不认为他们会有兴趣和您研究关于法术的问题,大多数贵族只是秉承传统成为一个奥法使用者而已,勉强能用出些零环戏法和一环奥术,使用法术卷轴和物品,但对钻研法术没什么兴趣。当然,也有能使用四环五环法术的高阶法师,不过都是家族的宝贝,地位非凡,在这个非常时期绝不会随便见您这样一个西方人。” 对于风吟秋想找一个法师研究一下法术的事,阿诺德牧师大摇其头。他是太阳神殿指派给风吟秋的向导,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牧师,一头褐色的卷发和小胡子,负责给他介绍这欧罗大陆的风土人情,还有奥斯星城的方方面面。 风吟秋自己也没想到,在神州之时那位老牧师赠送给他的徽章居然如此有用。太阳神殿的人一见之下便将他当做是贵宾,专门让一个牧师来给他当向导,其他一般的要求也是无有不应。按照他们说,只有心怀光明与正义,得到了太阳神肯定的人才能得到这种代表了牧师最大友谊的徽章,而那位老牧师似乎在太阳神殿中地位极高。 “如果您是抱着研究法术的目的来欧罗大陆,那么您的目的地应该是因克雷或者奥罗由斯塔。奥罗由斯塔是帝国首都,曾是魔能文明最璀璨的核心,帝国魔法学院和奥能研究会曾是全大陆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圣地。虽然五十多年前被异族联军洗劫了一遍,那些花费无数资源铸造的魔能设备几乎全被砸烂摧毁了,但多少还是有剩的。那里依然是全大陆法师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至于因克雷,是近些年名声最大发展得最好的地区。因克雷公爵本人就是大陆最顶尖的大法师之一,听说他对于法术的改良和普及使得因克雷地区的法师数量暴增。虽然帝国正统的法师瞧不起他们,说他们是穷鬼乡巴佬法师,工匠术士,但事实胜于雄辩,连我们奥斯星城都从因克雷购买了几件魔能机械。” 阿诺德说着指了指远处港口的方向。现在他们正在日光神殿一侧的藏书阁楼里翻看典籍,从窗口朝港口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两个高高的塔楼,上面横伸出四五根粗大的横臂,一座纹丝不动,而另一座则伸展挪动着横臂去吊起一堆堆货物。 “魔像炼金术改造成的。看起来确实不如魔像那么威猛,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要可爱多了不是吗?总比那些一拳头把人砸成肉泥,然后驱动一次耗费的金币能够让普通人生活十年的大家伙有用多了。” 风吟秋笑笑,之前他在港口的时候也留意过,那几座塔楼也就是和法术结合的机关造物,和神机堂那些机关兽类似的东西。被修炼有成的人看不起这一点也是一样,对这些工匠之术的藐视倒是东西皆同。不过在他眼中,这些小东西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涉及到的魔网运转非常肤浅。 “但是不用说因克雷高地离这里还有好几千里,即便是奥罗由斯塔,也是有上千里的路途……”风吟秋挠头。这两天中他又是翻看各种书籍,又是听阿诺德牧师讲解,总算对这欧罗大陆的形势有了了解。这欧罗大陆纵横皆有万里,广阔甚至更甚于神州大陆,这奥斯星城处于西海岸,而因克雷却是在大陆东南方向上,若要过去几乎算是纵贯整个欧罗大陆,足足有上万里的路途。 而且这欧罗大陆上的异族林立,妖兽众多。魔法帝国曾一统大陆,不过是站在人类社会角度的说法,实际上即便是帝国最辉煌的时间,掌控的适宜人类定居的地区也不过只占整个大陆的一半左右,除了兽人,精灵,矮人各族各有零散的栖息地之外,还有大量荒无人烟魔兽出没的地方。而帝国在崩溃之后情况更是不堪,这一路真要走到因克雷去,无论对谁来说也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好在王都奥罗由斯塔倒是有帝国时代所留下来的两艘魔能飞艇,一天一夜就可以横越大陆,其他地方也有飞龙狮鹫之类的驯化的飞行野兽可供骑乘,可惜在这些东西在奥斯星城都是没有的。 “看来短时间内是见识不到更多的法术了。”风吟秋叹了口气,伸手探出,一团璀璨的电光在他手掌间跳跃闪烁。正是两天前刚到的时候,在港务总督那里‘拓印’出来的连锁闪电法术。 感受着万有真符力量的飞快衰减,风吟秋双手一合,就将这道闪电湮灭在了手掌之间。能够强行截取下这‘半截’法术,这还是借助了万有真符的玄妙造化之力,连同部分魔网的运转一同强行截取复制下来才达到的效果。要说真正的施展法术,情况比他之前预料的要糟糕得多。 刚刚越过混沌风暴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随着这真正来到欧罗大陆之后风吟秋才发现,似乎是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还有这遍布虚空,和天地法则混同为一的魔网,纯粹的神州道法在这欧罗大陆之上极受排斥。他之前试验过多次,不只是精神上要吃力耗费多上数倍不说,道法成型的瞬间就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强行‘纠正’,效用则连一小半都发挥不出来。之前刘玄应在信中所说沐沁沂强行施法无功反受了震荡,伤上加伤,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 甚至于万有真符的运转,也有很大的凝滞不顺的感觉,当中刻印下的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现在也是一个也用不出来。这才是让风吟秋最为头痛的地方,那可是他最为依仗的手段,没有了这些,面对这不知深浅的欧罗大陆他还真有些底气不足。 先天灵符,或者说先天法术原本就是天地法则一定程度上的直接演化,在这方不同的天地中无法成型也是常理。虽说欧罗法则与神州大地虽然只是在微小处有异,但先天灵符的构成何等的复杂庞大,自成循环生生不息,根基本质之上的一点差异就是谬以千里。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无解的困境。对于后天道法,慢慢地适应这边的天地法则,尝试改变道法中的一些细节,或者干脆学习欧罗法师借助魔网的施法方式,都是解决之途,只是也都需要时间一步步来罢了。至于先天道法就要麻烦得多,天地法则的演变,远非一两个细节技巧那么简单,不过好在所有的先天灵符的根基,其实都是在那一道玄妙无方的万有真符之上。 在反复体会那半截闪电法术的时候风吟秋就有感觉,对于这方有异于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万有真符那包容一切,演尽万法的特性更显得得天独厚。不只可以照样将那半截法术完整地复制出来,而且还似乎与这片天地还有魔网有了丝丝交融的迹象,风吟秋觉得,随着与魔网的特性的相互包容,与这片天地有更深一步的契合,万有真符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应该会慢慢恢复,说不定也有能将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重新在这片天地中施展出来的时候。 这也是他现在有些急于想见识更多那些使用魔网的欧罗法术的原因,只有让万有真符接触更多,更广,更深层次的魔网,才能更加地契合交融。 “不知道那位港督大人那里还有没有更多的法术卷轴……你说我可以去拜访他吗?”风吟秋问。 “听说罗伊那拉大人回家去养病了,连港口的事情都撇下不管了。而且我猜他肯定不愿意见到您。”阿诺德牧师手一摊。 “大概是吧。”风吟秋一笑。忽然心中一动,问:“会不会有外来的法师到这里来?” “当然。西海岸法师议会的成员之间有矛盾,但是也有交流。不过那些法师同样是贵族,一般都是互相拜会……”阿诺德牧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手。“不过确实也还是有流浪的法师的,虽然很少。他们基本上都是破产了的流浪贵族,只有混在冒险者团队和雇佣兵组织里混饭吃,因此经常四处流动。只是奥斯星城这一带是比较少见的,北方军团的驻地离这里并不远,能用到雇佣兵和冒险者的时候并不多。” “哦?那这种人一般会在城中哪个地方呢?” “一般都在几家酒馆中吧。您要去看看吗?不一定能见到,不过那些地方的消息很灵通。” “也好,去看看吧。” 和阿诺德牧师一起走出日光神殿没几步,风吟秋忽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顺着感觉到的目光看去,那边却只有两个渔夫在和客人讨价还价,专注又隐含不屑的神情,口沫横飞的争论,看起来简直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连那两人身上粗糙的皮肤和手脚上的厚茧都确实是常年出海的人才有的。 风吟秋只是笑笑,连看都没去多看。早在神州之时,这种江湖把式他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借助万有真符增幅的感应,他甚至可以分辨出刚才那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敌意和杀意,只是单纯的监视而已。想不到自己刚刚到这里两天,就有麻烦上身的趋势。 是那位被气得回家养病的港务总督?这是到欧罗大陆之后唯一扯上的恩怨了。如果只是这种单纯的监视的话,还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那位总督大人只是想找机会来报仇的话,风吟秋甚至觉得那不是件坏事。 ‘九个老酒桶’是奥斯星城里最大的酒馆,老板是个颇有名气的退休老船长,人脉够多够广,手下几个老伙计也足够硬朗,所以生意远比其他酒馆的兴旺,也安稳。不过总的来说其实也和其他酒馆一样,这里也是海员,冒险者,雇佣兵的集散地,各种真假流言和消息漫天乱飞满地乱窜。 对于这种龙蛇混杂之地风吟秋并不陌生,神州江湖之上也是酒楼客栈最是热闹,演绎无数恩怨无数格斗厮杀的首选之地,尤其这欧罗酒馆中还有陪酒侍女,吟游诗人,算是兼了一部分青楼的功能,更是热闹非凡。 “嘿,看,有个西方人!不是说西方人都跑光了吗?” “也许是被抓回来的?你没看见有个太阳神牧师跟着他么?嘿,西方人,那些邪教徒付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连生意和老家都不要了,你们这一趟赚够了吗?” “不,应该是新来的那帮西方人吧。你们看见港口的那艘大船了吗?可真够大的。” “大又怎么样?约克人爱吃的鲸鱼也很大,还不是几个人就能捕获。我打赌只需要两艘三桅战船,一百个棒小伙子就能把他们全部变成下酒菜。西方人都是只知道玩小聪明的孬种。” “……” 刚刚踏进酒馆几步,各种注视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就从周围涌来,风吟秋还是泰然自若,反倒是旁边的阿诺德牧师有些尴尬,低声说:“真是对不起,因为之前港口的西方人帮助邪教徒,大家对西方人的印象不大好……” “没关系。”风吟秋无所谓地摆摆手。神州人在欧罗大陆上有些被人看不起,这是他之前就从阿诺德牧师口中得知的了。 眼光朝酒馆中的诸人一扫,风吟秋心中也有些微微失望。这里果然并没有发现法师的迹象,虽然也有几个人身上散发出微微的法术灵光,但也只是单纯的法术物品,其人并没有如同港务总督那样强于寻常人的神思波动,反倒是隐隐有神道气息的人不在少数。 既来之则安之,风吟秋也就和阿诺德牧师找了个桌子坐下,叫了几份酒馆特有的鳕鱼煎饼,蔬菜汤。风吟秋向来不饮酒,阿诺德牧师倒是叫了一大杯泡沫满溢的麦酒。 不得不说,船上的几位大人为首,还有其他人也都将这欧罗大陆看做番夷之地,并非单纯的妄自尊大,单单只是这吃食一样比之神州就差了不知多少。之前在太阳神殿中的时候还以为神职人员并不讲究口腹之欲,这才饮食寡淡简单,现在一尝这号称是奥斯星城有名美食的鳕鱼煎饼,放在神州去就随便一个路边小摊都不如,做法粗糙简陋,大约只是调料掌握的不错,食材新鲜而已。不过风吟秋倒不挑剔,神州各地的风味美食他在周游天下之时几乎尝尽,连皇家御厨的手艺也感受过,但野外时候的蛇虫鼠蚁,芋头野菜也没少吃,当真没办法的时候,从发臭的动物尸体上剔下的肉用道法过了毒性也照吞。比起那些东西,这面前的吃食再粗陋自然也是无上美味,风吟秋几下就将送上来的吃了个精光。 正要考虑着要怎么样打听些消息,一个晃晃悠悠的粗壮身影来到了他们桌前。风吟秋抬头一看,是一个提着空酒杯,四五十岁的肥壮欧罗大汉,凸出的大肚腩和肥肉也掩盖不住这汉子手臂上凸起的筋肉,满脸的浓密络腮长胡和头发搅在一起,上面还有口水鼻涕和麦酒的痕迹,从那红得像是猴屁股一样的脸色和呼吸中吹出来的浓重麦酒味看,这肥壮汉子已经是喝醉了。 “西方人!你们还有胆子回来!”这大汉直愣愣地看着风吟秋,碰的一下将酒杯砸在桌上,杯底的残酒飞溅起来,和他的口沫一起四散落下。“你们帮助那些邪教徒打劫了我的商铺,烧光了我的商品,还赖掉了我的债务!你们害得老马尔一无所有!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想让一无所有的老马尔一酒杯砸碎你的头吗?” 被溅了一头酒水和口水的阿诺德牧师立刻站了起来,愤然对着这肥壮汉子大声呵斥:“嘿,马尔,这位先生是日光神殿尊贵的客人!他是前天才刚来到奥斯星城的,和那些港口的西方人还有邪教徒没有半点的关系。你必须立刻向他道歉!” “哦,是阿诺德牧师。抱歉,老马尔刚刚睡醒,没有注意到你……”这欧罗大汉睁着朦胧的醉眼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有些呐呐地收住了脾气,不过对于风吟秋的态度却没变。“您肯定是在开玩笑,西方人怎么可能会是太阳神殿的客人。他们是卑贱的无信者,他们都很奸猾,没一个带种的……” “马尔,我再说一次,你必须向这位先生道歉!马上!”阿诺德牧师也是真的发怒了,甚至一手握住了圣徽,准备起了神术。 “好了,好了。”风吟秋站了起来,对着阿诺德牧师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实际上对一个醉汉的发泄,他也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这位老先生不过是喝醉了而已。而且他刚经受了那样的打击,心情肯定是很糟糕的,需要发泄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您的大度和宽容如同阿曼塔的光辉一样。”阿诺德牧师对风吟秋鞠了一躬,风吟秋自己不在意,他的怒火也去了大半。 而风吟秋转向了那叫马尔的老壮汉,说:“您的不幸遭遇令人遗憾,但是那确实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如果是我的同胞真的是造成这些意外的原因,我代替他们向您表示歉意……”风吟秋看了一眼这老壮汉那筋肉凸起,汗毛浓密犹如猩猩手臂一样的胳膊。“这样吧,我们可以来比比力气,如果你赢了,我就代替那些逃走的同胞来偿还你的债务,怎么样?而如果我赢了,我只需要询问你两三个问题。” “真的?”马尔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那笔钱有多少吗?” “多少都没关系。”风吟秋笑了笑。 第八章 “再鼓点劲,巴克!你不是老吹嘘你的流星锤能打烂鲸鱼的脑袋么?这个西方小子的胳膊可连你一半粗都没有啊!” “巴克,把你吃奶的劲都给我拿出来!我可在你身上下了一个金币!” “咦咦….哎哟!又是这个西方小子赢了!” “滚开,你这没用的废物。谁去把卡兹大人叫来?” 风吟秋甩了甩微微发酸的手腕,有些无语地看着周围的热闹场面,他还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只是想寻个由头解开那有些尴尬的场面,顺便问些问题而已,之前看到有两桌的海员就在那里扳手腕,就随口找了这样一个方法来和那醉酒的马尔打赌,哪里知道赢了之后马上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过来。一个看起来瘦弱的西方人居然把力量不弱的肥壮马尔给赢了,这么古怪罕见的事立刻就成了这酒馆中最大的热闹看点,其中自然有人不服想要来再打赌试试,输了之后热闹等级立刻再上一层,就有人开始开盘赌钱,而现在这个刚刚击败的壮汉已经是第四人了。 这几个人不是力量超群的雇佣兵,就是常年持矛和海兽搏杀的战斗型海员,就算之前最差的老马尔也当得起三四个寻常人的力量,纯粹靠筋肉之力连续应付下来,风吟秋还真微微觉得有点累了。 不过相对的,风吟秋的心情还不错。这些欧罗人粗鲁直率无甚心机,连江湖汉子那种多少爱护面子的想法都没有,输了的就老老实实退下,眼中满是震惊和钦佩之色,连些场面话都不说。周围看着的人跟着起哄,但是看向他的眼神也再没有之前的蔑视。 这样的爽利直接,倒还真是和神州上那些化外之地的蛮人差不多。相对来说说,风吟秋还更喜欢和这种人相处些,直来直往没那么多鬼心眼,也没那么累。 而扳手腕的赌注,也顺便延续了之前和那老马尔的,赢了的就可以替付酒钱,输了的就都是回答神州人在这欧罗大陆上的情况,以及他们对神州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西方人的看法。这个问题风吟秋自然也曾向阿诺德牧师询问过,但是也许是碍于礼貌,或者对这事并没怎么在意过,阿诺德牧师只是很客气地说这是种愚昧的偏见,请他不要在意,并没有多说。也就正好在这个时候问问这些中下层的市井小民,更能知道些接地气的实质性的答案。 “他们都是无信者。就算去神殿祭拜或者捐赠,也总是带着别的目的,并不虔诚,从来没见过他们的人获得神恩……无信者都是卑贱的,没有神明的指引和劝诫,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听说他们和南方的兽人蛮子一样祭拜祖先之灵。不过我觉得他们连这个也并不虔诚,我以前和一个西方人打过交道,要他以祖先的名义发誓,结果他后来依然把我给骗了。他们经商很厉害,只是老爱耍些花招,和他们做生意是很累人的…不,也不全都是这样,也有好人,只是有些人特别讨厌而已……” “他们有的人很聪明,但都是孬种,基本上不敢和别人冲突,也没什么能打的家伙……啊啊,当然你不是,你一定是个很不错的战士,而且很有风度…” “……” “……” 问了这几个人,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风吟秋听了之后也大概明白了,这些欧罗土著对神州人的鄙视倒并非是因为人种不同。在异族林立的欧罗大陆上连不少矮人,混种蛮人混种兽人和混种精灵都能融入人类社会正常生活,一小群黑发黄皮肤的异国人相对来说还真不是太起眼。让他们产生这样看法的,似乎是文化习俗上的差异。 仔细想想,风吟秋倒也不是太奇怪。旅居于这欧罗大陆的,几乎都是从七八十年前的前朝时期为躲避魔教之灾而来的。那时候的儒家之学深入人心骨髓,连佛道都少有人信,异族大陆的神明自然更不会放在眼中,而且许多人是举家搬迁而来,儒门世家治家极严,恐怕就是在这欧罗大陆之后出生的儿子孙子,家中老人也是绝不许信奉这些异族神明。 至于什么奸猾骗人之类,大概是混在其中的一些商贾小民的本性了,神州大地上也永不缺乏。相对来说应该算是这些普通的欧罗人太过实心眼,如同神州大地上的很多云州人一样也觉得中原人奸猾难信。 “好了,轮到我来试试了。我这里可有大把有关西方人的话题。” 又是一个粗壮的大汉坐到了风吟秋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将那普通人大腿粗细的胳膊摆了上来。输了只是回答几个谁都知道的话题,赢了却能免付酒钱,这种机会当然是要来试试的,何况这些人的好胜心好奇心也早就被激发了出来,这大汉抢到这个位置还是很费了点力气的。 风吟秋摇了摇手腕正想说话,旁边站着的阿诺德牧师先开口了:“风先生已经连续打败了五个人了,难道不应该让他休息一下吗?”转过头又问向风吟秋:“风先生,您还要继续么?我看是不是到此为止吧……” 阿诺德牧师一直就对风吟秋和这帮大汉较劲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一看他微露疲态,立刻就上来劝说。风吟秋自己也确实没打算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就点点头,对周围的壮汉们说:“如果是关于西方人的,我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外来的法师来到这奥斯星城来,如果有,又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消息,那就可以。” “厄,这个…当然…”大汉一愣,然后眼睛骨碌碌乱转,看起来是一副想胡扯的样子,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我知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个身着破旧皮甲的中年人。立刻就有人惊呼起来:“高文大人,是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 风吟秋也认出了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当日被罗伊那拉请来的几位神殿高手中的一人。他还记得当日这中年男子脸上就是一脸的疲累之色,现在看来还是那样,好像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高文大人。”阿诺德牧师也站了起来,对这位叫高文的中年男子鞠躬一礼,然后对风吟秋介绍道:“风先生,这位是守护之手教会在奥斯星城的首席守护骑士高文大人。” 经过这两日的观看典籍和向阿诺德牧师询问,风吟秋对这欧罗大陆上的宗教也是颇为了解了。这守护之手是这欧罗大陆上众多教会中的一个,所信奉的是‘守护者’。相对于太阳神,风暴神后之类的自然神,‘守护者’只是和‘战神’‘制造之神’之类的因为人类生活才产生并信奉的神灵一样,都只属于次级神。但其教义的‘守护’算是纯善之道,不仅和所有教会关系不错,在基层民众百姓间的声望更是极好。眼看这位高文骑士走来,周围的人都是纷纷让路,即便是那些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桀骜不驯之辈的雇佣兵也不例外。风吟秋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你好,高文大人。” 高文也是微笑着学着对风吟秋拱拱手:“你好,来自西方的客人。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能问问你,你为什么想要打听外来法师的消息吗?” “因为我也是一个法师,来到这欧罗大陆就是想见识一下这片大地上依靠魔网施展的法术。既然这奥斯星城中的贵族法师们没兴趣接见我,那么我就想来问问有没有外来的法师了。” 风吟秋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大汉全都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大喊大叫起来:“什么?这家伙他说他是个法师?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想西方人的法师学徒培训里一定有专门锻炼腕力的课程。” “不!刚才他一定是施展了古怪的西方法术,是靠西方法术才赢的我!” “真是意外,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一位法师。”高文也微微意外,重新上下打量了风吟秋一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伸出了右手。“不过无论如何,我没理由不遵守之前的规矩,也想见识一下神奇的西方法术。所以只要你赢了,我就可以告诉你想要的东西。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风吟秋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呼一口气之后,就将之前的微微疲倦扫去,伸手握住了高文的手。 高文的手很大,很修长,骨节柔和,上面的每一根筋肉都充满了惊人的弹性,风吟秋刚刚一握就知道,这是一只剑术高手才有的手。之前他在船上的时候看见过,欧罗大陆上的剑术更注重战阵冲杀大开大合,高文腰间的长剑和那些剑士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这只手上拥有的却全是掌控如意,圆润柔和之感,这是远远超出了武技类型本身的桎梏,如同神州江湖上的由外入内,由外门功夫练出内家真劲一般,已可算是超凡入圣的宗师一流。 对于这样的手是否拥有过人的力量,风吟秋一点都不怀疑。这只手代表的只是不擅长力量而已,但是到了一定的层次之上,再不擅长的也足够让一般擅长的人望尘莫及。 “开始吧。”高文淡淡地说了一声,风吟秋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开始朝他这边压来。而看见两人已经开始较劲,周围的欧罗人也开始呐喊鼓噪起来,这些原本就粗野的海员和雇佣兵一起大喊大叫累加起来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有为高文呐喊助威的,有拿出钱来打赌下注的,也有纯粹只是跟着嚎叫的。 相对于周遭的喧闹,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平静,最多只是微微专注,只有颤动的手臂和桌面显示出两人手中正在交错挤压的力量。 喀嚓两声,两人手肘下方的桌面开始崩裂。很快地的,这上好橡木打造的酒桌变得好像脆饼干一样,在细碎密集的喀嚓声中迸裂垮塌成一堆碎木头。但是两人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双手临空相握,微微颤抖。 围观的海员和雇佣兵们叫喊得更加兴奋了,交织在一起的声浪像要把这酒馆屋顶给掀开一样,而两人的神情依然平淡,只是高文身上开始慢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风吟秋那看似平静的眼睛中则亮起了一抹血色。 嘎拉嘎拉,两人脚下的地板也在不断地开裂,崩断,变形。高文的脚像是踩在了软泥中一样深深地陷了下去,而风吟秋的脚下则是纯粹的碎裂,崩碎,好像他那并不魁梧的身体忽然一下重量增加了千百倍一样。高文身周的白色光芒逐渐浓郁,好像一层浓缩了的雾气,偏偏又丝毫不妨碍到视线。风吟秋眼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烈,他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变化,依然是一副平静不波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却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凶暴狰狞之感,仿佛那人形的模样下是一只狂野凶暴的巨兽,周围一些胆小些的海员酒客都不敢再将视线投向他。 逐渐的,两人中间的地面上,一些崩碎开的细小木屑开始浮了起来,而围在最内侧一圈的酒客海员也忽然觉得空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好像即将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来袭,但周围喧闹热烈的气氛又随即让他们忘记了这错觉,只有人群中几个衣着气度皆比较出众的雇佣兵脸上微微露出了震惊之色。 比起有些穿着破旧的锁子甲和皮甲的雇佣兵,这几人身上的甲胄比较齐全,武器也保养得很好的样子,很显然是雇佣兵冒险者中的佼佼者。他们也并不和其他海员雇佣兵一起大呼小叫,只是夹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直到这时候这几人才开始变了脸色。先是震惊,随之而来就是一丝惶恐,有两人不动声色地朝后退去,另外两三个人则好像还被几个同伴簇拥着,连忙拉着同伴一起朝后退。 浮空而起的木屑碎片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是一些米粒大小的碎末,现在已经有指甲片大小木片开始升起,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那些碎片并不是失重而浮起,好像是几面压力不断相互挤压的结果,不断有大些的木片碎裂成细微的粉末,浮空的碎片木屑也在微微颤抖忽左忽右。而这时候,最靠近两人的一些酒客海员已经捂住了胸口,左右张望,他们都听到了一股莫名的低沉声音不知在什么地方响起,连带着自己体内的脏腑都在震动。 喧闹热烈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古怪而压抑,除开那些能看出些不妙早早退开的高级雇佣兵,一些原本兴致高涨的酒客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偃旗息鼓悄没声息地慢慢朝着风吟秋和高文远离,好像那里正有着一团浓缩了的风暴,或者压抑着的火山正要喷薄爆发而出。 阿诺德牧师已经是面无人色,满头大汗。他站在最近的地方,当然也早就发觉了不对,偏偏不知道该不该去制止,又该如何制止。捏着太阳神徽的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是一片惨白,却一个神术都不敢乱用。 不过随着高文的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一切都如幻觉一样都烟消云散。他身周的白色光芒渐渐的消散,被莫名力量挤压在半空中的木屑碎片纷纷落下,酒馆中压抑的气息也忽然消散,只有一阵风从他和风吟秋两人之间忽然吹出,朝四面拂过,随后就平静了下来。 “好吧,我认输。”高文松开手站了起来,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看着风吟秋笑了。“我原本想见识见识西方法术的,哪知道用尽全力也不能让你用出法术。” “我可不敢说是胜利了。”风吟秋也站了起来。他刚刚一站起,身下刚刚坐着的木椅就碰的一声轻响随成了一地的细碎木屑。相比起高文坐着的木椅依然基本完好,若是放在神州江湖上这已可说是高下立判。不过周围的欧罗大汉们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一个劲地鼓噪叫喊。 “什么?高文大人居然认输了?而且他说这个西方人并没有使用法术!” “真难以相信,难道高文大人是故意认输的吗?” “不,也许是他和邪教徒战斗的伤势还没有好。” “但这个西方人真是很厉害…哦,真庆幸港口那些西方人没有这么厉害的,否则两天前可有好看的了。” “你们两位…真是…”阿诺德牧师擦了擦满头的汗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褪去的血色终于又回到了脸上,好像他才是刚才最累的人。 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臂,感受着周围的人惊讶,敬佩的眼光,风吟秋却没有什么得意之情,反而微微警醒。刚才他那一句并非自谦,之前两人都用上了真力,鼓荡起的罡风气劲却都是被对方控制相持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不让其外泄出来伤人,可说带着一副无形的镣铐和他较量,就算最后对方主动率先散去力道,开口认输,也是怕实在控制不住了。 欧罗大陆上的武道并不如神州江湖上一样有内家外家门派秘传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条路,在锤炼肉体筋骨壮大精元气血之后借助神灵信仰来激发斗气力量。这斗气类似外罡,内源精元气血,外通自身信奉的天地神灵,总的来说偏向于神道之路。风吟秋在神州之时就已经见识过一二,总觉得相对于神州武道的博大精深颇有不如,但刚才高文骑士显示出来的对力道的掌控圆熟细腻,即便是在神州江湖上也算得是一流好手。看来还真不能小觑了这欧罗大陆上的人物。 “年轻人,看起来你可不像是法师啊。你是你们西大陆上哪一位神祗的仆人吗?”高文的眼神颇为玩味。这位西方人自称是法师,但他没看出一点法师的样子来,这年轻人只纯论筋肉上的力量就不输于一些高阶战士,就算力量运用上颇为粗糙,也绝不是任何一个缩在法师塔中整天冥想和摆弄试验的法师该有的。也许西大陆法师的传统不会那样一两月缩在窝里不动,但也绝没有道理会去锤炼那样一身千锤百炼的肉体出来。 更何况他刚才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奥术波动,却分明是一阵神灵加持所特有的气息,不是任何一个他所熟悉的神灵,倒有些像南方那些兽人所信奉的兽神,蛮荒而狂野不拘。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可能,他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人是一个来自南方大草原的半兽人战士。 “不,只是我曾经偶尔得到了一点神灵的礼物而已。我真的只是一个法师而已。”风吟秋一笑。他的身躯曾被狼神之力洗练,筋骨气血强悍之处不输于任何一个西狄战士,更有一丝丝真神气息潜伏在深处,只可惜他在武道上的修为实在不怎么样,可惜了这门大好机缘。刚才他气血运转之间激发出那丝丝神性,当然是瞒不过高文这位偏向神道的高手。“好吧,现在你能告诉我有关外来法师的事了吗?” “那是当然的。”高文耸耸肩,看了看周围一地的狼藉,苦笑一下。“不过最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当然,先得赔钱给老拇指。” 第九章 老酒桶二楼的一间房间里,风吟秋和高文又重新坐在了一张桌子上,阿诺德牧师自然也跟着一起。 “好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奥斯星城里可能是有一个外来法师的。”高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上的疲累似乎又重了几分。“而且应该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 “有什么情况,阁下请直说。”风吟秋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看这位高文骑士找了这样一个比较私密的地方,就明白他要说的绝不只是一两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今天早上,有人在港口的下水道口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装在一个口袋里,口袋里还有几块石头,显然是想沉到海里去的,不过不巧的是被下水道口的破栅栏勾住了口袋,才被人发现。” 风吟秋没有说话,阿诺德牧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意思。在任何一个龙蛇混杂,有黑帮有贵族有贫民区的城市中,出现一具尸体真不能算什么奇怪的事,何况几天前的邪教徒骚乱中制造出的尸体可不是少数。高文看了看他们平静无波的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被法师杀死的。很老练的手法,并没有使用高阶法术的迹象,只是一发灼热射线从眼眶中射进去就杀死了死者。” 因为教义的关系,守护之手的成员一般都会成为所在地义务的医务者和维护秩序的守卫,‘守护者’这种少数的高阶成员更是其中的核心力量,他们会主动清剿有危害的魔兽,追查危险的杀人者,很多地方甚至会直接邀请守护之手的高阶成员担任治安官。奥斯星城虽然没有,但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他们依然能得到第一时间的详细消息。 “但是您怎么就知道是外来的法师下的手呢?灼热射线只是一环奥术,奥斯星城里能使用出的法师并不在少数。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正式成员都有可能是凶手。”阿诺德牧师反问。 “死者是‘夜刃’公会的一个小头目,那些人渣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肮脏,但是也一样的机灵,他们不会很没脑子地在这个敏感时期去招惹任何一个贵族法师。而且如果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下的手,也根本没必要采取这种偷偷摸摸地处理尸体的方式,夜刃的头目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就算是随便安排一个罪名,也绝对不会有人去给死者伸冤。”顿了顿,高文又补充说:“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从尸体的迹象看来下手杀人的法师是个老手。阿诺德牧师你应该很清楚这类偏向于太阳领域的光线法术,灼热射线的极效射程只有半米左右,超过一米就只会造成烧伤,三米以上就只能是灼伤烫伤了。这并不能算是个很有杀伤力的法术,但是在凶手的手中却能一击致命。这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能办到的,一般来说他们只会用最高阶的法术,不管是卷轴还是法术物品都一股脑儿地往对手身上砸过去,即便那只是一只地精。” “您分析得很有道理。这样一说来,外来的法师可能性很大。”阿诺德牧师也不禁连连点头,高文骑士身为奥斯星城的首席守护者,剑技实力都是顶尖,眼光和推断也大概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推断而已,您询问过夜刃的其他人了吗?” “怎么可能,那些阴沟老鼠是不会接受我们的询问的。连死者的身份也是几经周折才在旁人口中得到证实。”高文摊了摊手。“所以我只能说,是‘可能’有一个外来法师,‘应该’是一个比较危险的家伙。” “您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能帮助你们把这个法师找出来吗?”一直只是静静听着的风吟秋忽然笑着问道。 高文也是一笑:“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年轻人。你们的人下船来寻求医治,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们的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很明显的被法术波及的伤势。加上你们那突然需要维修的大船……有法师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是吗?我不觉得会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那些人,我们得把这家伙给揪出来。” 风吟秋揉了揉额头。平心而论,他是真不想插手这些欧罗人的麻烦事情,只看这位见识眼光俱都是一流的高文骑士还专门找了个私密的地方说这些,就知道这个所谓外来法师的事情绝不简单。 果然,阿诺德牧师就问:“高文大人,在这样忙碌的非常时期您还这么在意这个法师,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 高文顿了顿,点头,脸上的疲累之色好像越加地浓重了:“这次的邪教徒骚乱很不正常,我怀疑背后有更大的背景和势力涉足其中,这个法师的嫌疑很大。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的话,说不定这次的骚乱还只是个开头…” “什么?难道还会是……” “不好意思。”风吟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欧罗法师交流而已,难道没有更加简单一点方法么?比如说,不用牵扯到什么阴谋之类的……” 高文一愣:“你们难道不想抓住这个破坏你们舰船的凶手吗?” “您应该是说‘他们’。”风吟秋也学着耸耸肩,摊摊手。“我只是顺道搭船来这欧罗大陆的一个游客,寻访异大陆法术奥秘的西方法师。之前的翻译工作只是船费而已,现在我想他们应该有新的翻译了,所以我和那些使节团的大人真没有什么关系。” 高文微微愣了愣,用询问的表情看向旁边的阿诺德牧师,阿诺德牧师也也点了点头:“风先生说的没错,他辞去了使节团的翻译工作,现在只是独自一人,他也确实只是单纯地想找一位法师来交流有关法术上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去酒馆里和人,是为了给你们的使节团打听消息。”高文重新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风吟秋一遍。“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法师了?好吧,你们西大陆的法师真奇怪…不过,这个确实也是我唯一所知的外来法师的线索,如果你真的不想牵涉进什么麻烦的话,那就只能去找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试试。要我说,他们搭理你的可能性非常低。” 风吟秋皱皱眉头,姑且不论能不能见到那些贵族法师,如果当真只是一些只会些低级法术的法师,他也毫无兴趣。在船上看见那位港务总督施展的零环法术就知道,这些低级法术其实极为简陋,就算再高上一点的一环二环奥术,想来也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只有那个用符箓——这欧罗大陆上称之为卷轴所释放出的四环闪电奥术还有些看头,而且想要让万有真符进一步去‘适应’这奥法网络,至少也要和这相似或者相近的奥术才行。无论是仔细揣摩学习欧罗法师施法的过程,还是直接完整地去‘拓印’卷轴中的法术都可以。 揣摩学习法术不用说是没机会,那些奥术卷轴肯定价值不菲,那个罗斯切尔德家族就算有,也不会无端端地拿出来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异族人使用。至于其他极端些的做法,比如偷盗,直接打上门去之类的,这又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生死攸关的大事,好像暂时还用不着如此不择手段。 “但是我们现在非常需要帮手……年轻的西方人,我不知道你作为一个法师是什么样的,但是作为一名战士和神眷者,你至少算得上是强大了。而且能得到一位阿曼塔牧师的真心认可,那你的品性也是值得信任的。如果你能帮帮我们,我们守护之手教会把两件收集来的魔法物品赠送给你当做谢礼,同时替你联系两位和我们教会关系不错的高阶法师,怎么样?” “真的?”高文提出的要求让风吟秋眼前一亮。他不想惹上麻烦,也只是因为那是欧罗人自己的麻烦而已,如果真能有利于他对欧罗法术的学习和接触,那这就绝不算是麻烦了。 “当然。虽然法师们和各大神殿普遍都不大往来,但是我们守护之手是有些不同的。总有些善良的贵族法师会认同守护之手的教义,我们接触的层面也很广泛,偶尔会搜集到一些奥术物品。” “那你是想要我帮你们什么呢?只是找出那个外来者法师?” “当然,那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如果你要能揭露这整个阴谋那当然是更好。这可不止是我们欧罗人的麻烦,年轻人。别忘了那些潜逃走的西方人也是你们的同胞。”高文重重地叹了口气,只看他脸上的疲累之色,就能明白他对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帮手都是无比需要的。“其他人不知道,只是以为他们单纯地给那些邪教徒庇护,但我是清楚的,他们的关系绝不会这样简单。那些邪教徒的首领当中有一个是西方人。” 风吟秋还没有反应,一旁的阿诺德牧师先问道:“西方人?但是我没有听到两位神殿骑士提起过。” “那是个用面具遮住了脸的邪教头目,但是我们听他用西方话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如果只是这一句西方话的话,我们并不会认为那是个西方人,毕竟几乎没有听说过西方人当中有什么强大的战士,而那些邪教徒为了和西方人打交道,学会一些西方语言也是很正常的。就是因为他一个人牵制住了我和两位晨光骑士,这才让那些邪教徒能够成功撤离。我是和他交手最多的,所以对他的力量印象非常深刻。”说到这里,高文深深地看了风吟秋一眼。“但是我之前在和这位年轻人比赛的时候,却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完全一样的用力方式。那是我从来没有在其他战士身上发现过的,唯独只有他们两人,只是他的远比那个邪教徒首领粗浅生硬。我想那应该是西方战士们的独有技巧吧” 风吟秋也是一惊,然后觉得匪夷所思。刚才在下面的较量中他也算是用了全力,不只是激发出了狼神之力,自然而然地也摆出了最合适发力的马步和拳架。只是那也并不是江湖上常见的什么通用把式,而是从一个故人手上学来的宗门秘传,专以外门筋肉之力发动的‘天河倒倾式’。 既然是宗门秘传,所会的人就绝不会多,何况那个宗门还被他那个故人给直接灭了门。就算是神州江湖之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万里之外的欧罗大陆上? 不过要说高文信口胡言或者是干脆看错了,那也不大可能。欧罗大陆的武技虽然略显粗浅,大概也没有什么马步的说法,但基础的发力架势之类的东西不会少,这位守护者的修为和眼光风吟秋刚才也是见识到了,要说他对这种基本的东西也能看走眼,那就像风吟秋自己把最基本的五行符箓也看得颠倒了一样,那是绝不可能的。 “啊啊,我听格里夫骑士提起过,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战士。原来竟然是西方人吗?”阿诺德牧师也是满脸的惊奇之色。“听说那个邪教战士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而且还只有一只手臂,就那样也能挡住你们三位奥斯星城最强的战士吗?真是强大得不可思议,他是借用了魔鬼的力量吗?” 高文摇摇头:“不,只是纯粹的战士而已,他们供奉的邪神还并不成熟,不能赐予力量给信徒。那个战士的战斗方式很独特,很狡猾也很强大,所以这次各大教会联合去追击的人手才会这么多。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是希望再和这个战士能正面好好再打一次的……” 高文和阿诺德牧师接下来的对话,风吟秋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看着窗外落日的余晖怔怔地出神。那里夕阳耀眼,晚霞如血,如同在神州时看到的一样。 第十章 “其实‘邪教徒’这个称谓是很笼统的,细分下来有好几种。这次的骚乱虽然很严重,但是只是从邪教本质上来讲,并不是最恶劣最具有危险性的那些魔鬼教徒,只是一种虚假神灵的崇拜。您的那些同胞们即便是被牵扯进去也算不了什么大问题。只要他们能迷途知返,有我们日光神殿的担保,其他神殿和城主……是续任的城主也不会追究。” 在离开酒馆返回神殿去的路上,风吟秋一直显得有些沉闷,几乎都没开口说过话。阿诺德牧师觉得风吟秋肯定是为了那些不知所踪的同胞们发愁,也就开口向他解释。 虽然风吟秋并不真是在想着这事,也转头对他笑笑:“那真是多谢你们了。” “日光照耀您的心胸。您能够答应高文大人的请求,帮助他们去追查那个外来者法师,调查邪教徒事件,那都是对奥斯星城很大的帮助。”阿诺德牧师长叹一口气。“消灭那些为满足私欲以伪神名义亵渎神灵的邪恶之徒,还有那些更为邪恶扭曲的恶魔教徒,是所有神殿的共同责任。在这一点上大家的立场都是相同的。但是如果涉及到和贵族法师相关的事,基本上大家都会保持克制,没有明显的证据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发生任何冲突。五十多年前的神怒战争带给整个大陆的灾难实在太大,没有人愿意再挑起贵族们和神殿之间的冲突。所以对于外来法师的事,我们神殿真的是不好插手。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最多只能向那些法师贵族提起建议,只有他们主动邀请,我们才能出手帮忙。” 风吟秋点点头。他这两天在神殿中翻看典籍,了解欧罗大陆的文明历史,其中最为重大的事件就是五十多年前,直接覆灭了魔法帝国的那一场大战。其影响直接延续到了今日,甚至可以说,当前的欧罗大陆不过是五十多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的残骸而已。 五十多年前,正是魔法帝国奥由罗最为辉煌的时候,魔能文明绽放出有史以来最为璀璨的光芒,几乎照耀亮了欧罗大陆上的每一片土地。北方山脉中的矮人,南方大草原的兽人,还有散居各处森林深处的精灵,侏儒,这些曾经和人类共存,甚至需要仰望的异族,全都在刀枪不入的魔像,大法师那惊天动地的法术的压逼下苟延残喘,生存空间压缩到了极限,许多只能沦为奴隶和低级附庸。那时候每一个法师都是那样的趾高气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自己后花园中果树上的果实,只需要等待他愿意的时候就可以摘下。更多更强大的魔像正在走出炼金工坊,三座浮空城正在冉冉升起,帝国皇帝已经将计划在将魔网最后一步完善之后,就开始走向征服异大陆的征程。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座欧罗历史上最雄伟最庞大的建筑会像沙滩上的堆筑的城堡一样,一阵波浪涌过就完全垮塌了下来。 就在帝国皇帝准备进行魔网最后完善的短短数日之内,几乎所有神殿的高阶祭司们,都在睡梦和冥思祈祷中接受到了自己所信奉的神灵所颁下的神谕。神谕的内容各有各异,不过大概的内容却都是神灵的愤怒,愤怒于奥由罗帝国扩散魔网,肆无忌惮地掠夺自然。那是对神灵的绝大亵渎,也是对其他生灵的压迫,是所有生命的敌人。于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一股反对帝国,反对魔网扩张,反对法师的巨大浪潮席卷过整个欧罗大陆。 能有这么迅速而巨大的反响,当然不止是神谕的作用。随着帝国的日渐强大,贵族法师们的所作所为确实也越来越极端,跟随帝国得到荣耀和巨大的利益的只是法师阶层,中下层人民的生活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农夫依然辛苦地用简单的农具耕作土地,上缴一半以上的粮食给贵族法师用来饲养各种试验用动物,走投无路的流民不得不冒死去地底深处开采魔像需要的稀有金属。帝国的荣光与他们无关,而能给他们提供医疗和精神寄托的神殿,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更有归宿感的地方。这些神灵传下的神谕的传播速度之快,在低沉民众中掀起的波涛之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即便是已经开始借用魔网在整个大陆瞬时传送的帝国法师们,对这速度和力量也是措手不及。 而相对于帝国中下层人民的抵触和反抗,那些异族的反应更是强烈了无数倍。精灵,兽人,矮人,侏儒,甚至狗头人和地精都纠集起了所有能纠集的力量,形成一股巨大的联军从四面八方同时反攻帝国。在他们所信奉神灵的神谕影响下,即便是最柔弱的幼童和垂死的老者也成为了悍不畏死的战士,各处圈养的兽人苦工,矮人矿工,精灵奴隶也纷纷暴动。 一开始,对于帝国法师们来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和战争只是个意外而已,还远远谈不到威胁的地步。在他们看来那些异族联军只是一群暴怒的乞丐在垂死之前的挣扎而已,在众多魔像带领的军团还有无所不能的奥法面前,不比待宰的牲畜难对付多少。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因为中下层民众的抵触和反抗,居然导致了帝国陷入半瘫痪的地步。 魔能文明确实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连神灵在很多大法师的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些泛概念意识高维聚集体而已,就算现在凌驾众生高高在上,迟早也会和那些试验动物一样躺在试验台上供他们解剖分析。十一万八千多种刻印在魔网中的奥术涉及各个层次各个方面,近乎无所不能。但是当八成以上的民夫,杂役,商人,接近半数的士兵和中下层军官都拒绝再为帝国法师们服务,还不断地捣乱阻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魔能文明和奥术还真不是无所不能。 有一半以上的魔像因为缺乏保养,替换零件和动力不足无法正常运转。而战争也不可能全靠魔像,那些需要元素晶石才能驱动的东西只能作为攻坚和决定性的主力使用,没有了士兵和军官的辅助,那只能是些笨重且昂贵的废物,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况下连运输到各个战场都是大问题。这还只是最直接的战场上的表现,在更广泛的社会底层中,所有的生产流通环节全部都彻底瘫痪。很多法师都开始专研心智系的法术,只为了能多操控些人去办事,但这又更进一步地造成了人手流失和逃窜,谁也不愿意成为被法术控制的木偶。 强制性的抓捕民夫和征召士兵激起了激烈的反抗,让帝国瞬间掉入了内外交困的深渊。异族联军势如破竹地在奥罗大平原上汇集,兵锋直指帝都奥罗由斯塔。但即便是这时候,帝国也远没到绝望的时候,他们用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启动三座刚刚试制完成的浮空城,那不止是魔能文明的最高结晶,也是帝国计划用以征战异大陆的终极战争堡垒,最强大的奥能湮灭冲击波足可以将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都化作微尘粉末。但也就是这个时候,精灵,兽人,矮人三族的大祭司俱都燃烧生命使用了九阶神术神临术,将神灵的威能在这世界中完全彰显了出来。根源性的法则剥夺连浮空城核心动力炉上恒定的数个十环防护性奥术也无法抵御,两个动力炉失控爆炸,一个彻底失能,同时还伴随着整个奥罗大平原上数以千计的法师法术反噬,数以万计的法术物品损毁。 三座浮空城的解体坠毁宣告了帝国军队的彻底崩溃,联军攻入了奥罗由斯塔,将这欧罗文化历史上最璀璨的明珠彻底砸碎。他们捣毁了位于皇宫和魔法学院中的魔网枢纽,摧毁所有能见到的魔能装置和法术物品,杀死所有能见到的法师,烧毁图书馆,几乎将这数百年悠久历史的城市完全化作一片废墟。好在除了一部分杀红了眼的兽人之外,其他异族的本性并不暴戾,这才没有出现太大规模的平民死伤。 但是这一场战争并不是联军的彻底胜利。浮空城坠毁之前,还是以数个广域攻击将上万的联军化作了各式各样的尸体,驻守在奥罗由斯塔中的魔像和法师也并不少,真正能在胜利后返回栖息地的异族联军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最为根本性的破坏则是牵连到了整个大陆。神临术作为最高神术,消耗的不只是使用者的生命而已,往后的十年之内,地元素之神,风元素之神,兽神这三个在战场上展现神灵威严的神祗的信徒们几乎完全失去了获取神术的能力,根源性的法则动荡对神灵本身也是不小的伤害。随后而来的则是大陆上的地质灾害频发,山崩,地震出现的频率提升了至少十倍,突然间变化无常的极端天气居然生生地将兽人栖息的南方大草原沙漠化了一小半,又将西北荒原化作了一片泽国,整个大陆的农作物全部欠收,小范围出现的饥荒每年都有。不少动物的习性开始改变,有的变得异常凶暴,有的则迅速退化,总算有精灵和德鲁伊的掌控才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生态灾难。而魔网枢纽被摧毁,虽然没有让已经和世界法则融合的魔网崩溃,但引起的动荡还是令整个大陆动植物异变成魔物的概率数十倍地增加,原本平和安详的荒郊野外都变得危险重重。 对任何一个大陆生灵来说,这场战斗带来的都是无与伦比的灾难。 帝国皇帝还有直系皇族都死了个精光,最高明的大法师们基本上也全数身亡,无数的奥术研究毁于一旦,伟大的魔法帝国奥由罗似乎彻底覆灭了。但随之而来的,各地闹腾不休的内乱反而迅速地平息,各地的贵族们突然醒悟到,他们没有为之效忠的对象,没有再去和低层民众还有神殿纠缠的必要了,而三位神灵的暂时隐匿也让所有神殿震动,在没有进一步的神谕之前,他们也停止了对当地贵族法师们的骚扰。损伤严重的异族联军悄悄解散,不声不响地返回了各自的栖息地。 整个大陆的****忽然停止了下来,奥罗由帝国这个巨人的心脏和头脑都被碾成了肉泥,但是肢体躯干却基本完好地存活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相持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随之而来的连绵天灾打破了。在巨大的生存危机面前,代表了中下层民众的神殿与贵族法师阶层迅速达成了谅解,各大神殿虽然有庞大的低层凝聚力,却没有精细的执行力,秉承神灵意志为主的他们更没有执政的冲动,贵族法师们的地位依然无可取代。 长达十年以上的天灾将帝国人口削减了一大半,再将所有人耗费得筋疲力尽之余,居然神奇地又将原本分崩离析的法师阶层和普通民众又勉强捏合到了一起。人们重新默认了各地法师贵族们的统治,贵族们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地位。赋税大幅度地减轻,再也没有人耗费大量资源去研究奥术,甚至发掘废墟残骸下的帝国遗产也成了一种不受欢迎的危险举动。 这种微妙的平衡一直持续下来。贵族法师们很谨慎地尽量不去触碰神殿的敏感线,神殿和教会也尽量不会干涉贵族们的事务。 神殿典籍中对这场欧罗历史上最为重大的变故记载得很详细,风吟秋看得也很仔细,所以现在阿诺德牧师一说他也就明白了。对于有关贵族法师层面的变故,各大神殿是绝不会插手其中的。至于高文的态度,则是站在守护之手教义的基本立场之上,觉得这是一个威胁到很多人安危的危险因子,如果一旦有证据否定了这个推断,那他也必定住手。 在风吟秋看来,这倒有些像是神州之上江湖门派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原则上来说双方是对立,但实质上又是相互合作并适度容让。不过欧罗大陆这情况还要来得畸形些,神殿的凝聚力无疑更强于任何帮派山门,相互之间也并无倾轧,贵族法师们却没朝廷大义,手中力量也并不足以以力压人,只能是仗着社会惯性,还有和神殿之间的默契,维持着好像并不怎么稳固的地位。 不过灾难中磨砺出的默契和潜规则具有超乎寻常人想象的约束力,因为那是用无数条人命填出来的。在没有外力加持或者变故的情况下,这种看似没什么根基的平衡也没那么容易打破。 “没关系,我自己也对这个外来法师非常有兴趣。”风吟秋淡淡回答。“还有那些邪教徒。就算高文先生没提出那样的要求,说不定我自己也会去调查看看。” “不过我必须提醒您,如果这个法师真是那种擅长战斗的类型,那么就一定是个非常危险,非常难对付的家伙。”阿诺德牧师的面色凝重。“奥术的多样性远远超过所有神术,帝国时代据说曾经有超过十万种奥术,即便现在很多已经无人知晓,但依然是非常巨大庞杂的一个体系。一个善于灵活运用,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即便是只是用一二环奥术,也比那些只知道用四五环高阶奥术卷轴砸人的贵族们危险得多。何况,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法师,不大可能只会使用低阶奥术。” “谢谢您的提醒,没关系的。”风吟秋点点头,随口答应。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阿诺德牧师有些担心,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日光神殿不希望您遭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只要您开始调查这事,我就不能陪伴在您身边了……” “放心吧。谢谢你的关心,真的没关系。”看着阿诺德牧师着急的模样,风吟秋不禁一笑。两人相处只是短短两日,但就算抛去神殿的任务不论,这位欧罗牧师显然也是真心实意地替自己担心。“如果只是精于战斗的话,那没问题,因为我也可以算是一个精于战斗的法师。” “我知道,我知道。能得到高文大人的肯定,还有看到你们之前的较量,我明白您一定是位擅长战斗的……好吧,法师。但是和法师战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奥术的花样很多,很多时候甚至不是正面的战斗,各种幻术,各种阴谋陷阱的暗算才是那些狡诈的家伙们喜欢的方式…” “这一点您也可以放心。阴谋暗算什么的,我也很清楚那些把戏。”风吟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比如说……也许再过一会您就能明白了。” “什么意思?”阿诺德牧师却真的不明白了。 风吟秋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继续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前走着。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减少,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亮起了灯火,两人行走的狭窄街道显得安静起来。这里是一条修建在山坡上的通往太阳神殿的便捷支路,白天的话经过的人不少,这时候却没什么人。 前方路口处一直有喧闹声,好像是一群人正在为什么而争吵,然后不一会儿就打了起来,其中一方人多势众,打得另一边的两个人抱头鼠窜,而且正好是朝着这条山坡小路上逃了过来。 “快让开,快让开!”这两人逃得飞快,很快就冲到了阿诺德牧师和风吟秋前面不远处,对着占住了前路的他们大喊。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其中一人的头被打破了,鲜血满脸都是。而后面的那群人手中拿着棍棒匕首之类的武器,杀气腾腾地大呼小叫着追赶不放。 阿诺德牧师眉头微皱,微微犹豫之后就侧身让开了道路,等这两人擦身而过。太阳神牧师崇尚光明与正义,却并不是守护之手那样将救死扶伤写入教义的纯善信仰,而且关键的是这明显有些像是港口的黑帮盗贼们的内讧争执,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很难说谁对谁错,或者说基本上都是狗咬狗黑吃黑。所以他也没有出声喝退这些人的意思,最多等会那些人追上来之时稍微站住位置阻拦一下,让他们不至于闹出人命就好。 但是等这两人刚刚擦身而过,阿诺德牧师刚刚扭转身过来的时候,那两个满头大汗看起来狼狈至极的汉子却是悄然转过了身,手上的漆黑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了两人的背心。 匕首当然是没有刺中的,风吟秋就像早就料到一样刚好转过了身,伸出双手就将这两人递过来的手握住了。 当阿诺德牧师警觉到才转过身时,刚好能看到风吟秋对他一笑:“你看,是吧。” 第十一章 “从酒馆出来就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中间还有不同的人来窥探过两次,这不是单纯的跟踪该有的样子,分明是想找机会动手。而这个时候的这条路,是最合适埋伏和暗算的。” 随意地捏着两个大汉的手,风吟秋转过头来对阿诺德牧师侃侃而谈,任凭那两个大汉挣命一样地在那里摆动挣扎,两只手也如磐石一样纹丝不动:“这几个人虽然身手稀松平常,但手法很老道,表演得也很逼真,看来是经常做这些类似的事情了。是您提过的港口的黑帮?” “你们是谁?胆敢偷袭阿曼塔的仆人?”阿诺德牧师勃然大怒。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胆敢对神殿的牧师和祭司动手,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想到刚才擦肩而过的危险,让他背上满是冷汗。 两个大汉没有回答,依然只是拼命地想把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回来。这个时候那些追杀过来的人又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依然是面目狰狞杀气腾腾,只是那杀气是直接冲着风吟秋和阿诺德牧师两人而来的。 也就在这时候,那两个被风吟秋抓住手的大汉没被握住的手同时又从腰间抽出了另外一把匕首朝着风吟秋捅了过来。原来这两人早有备用武器,之前的挣扎只不过是一直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刚好能夹击的机会。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阿诺德牧师的手中亮起,在这已经很昏暗的山坡小道上显得尤其耀眼,正面冲过来的几名大汉怪叫一声捂着眼睛,随着惯性再跑了两步就被坡道上的阶梯给绊倒在地。随着夜晚的来临,太阳领域的神术其实是大大削弱了的,但实际运用上在某些方面却又好用了不少,这还只是阿诺德牧师随手而发的一道一阶闪光术,如果是三阶以上的光线神术,一般的人被正面照射到的后果就是永久性的致盲。 后面传来的叫声则比前面这几个人凄惨了几十倍。风吟秋握住那两人的双手一收紧,那两人的手就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犹如炒黄豆一样的密集破裂声,当他随即放手之后,那两个大汉已经丢掉了刺来的匕首,捂着已经变得像是榨汁后的青菜一样的手倒了下去满地打滚。 凄惨的叫声在有些幽静的小路上传出老远,不远处的街口冒出几个人影朝这边好奇地打量,不过又很快地缩了回去。这里算是贫民区的边缘,夜晚永远不会缺少这些类似的响动,聪明的人从来都不会多事。 风吟秋一脚一个,踢在了两个正捂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手的手惨叫打滚的大汉头顶上,将这两人踢得晕了过去,然后随手提起两个还在地上闭着眼睛努力想爬起来的汉子,像是对付待宰的鸡鸭一样在地上一摔,顿时两个汉子就不动了。随抓随摔之下,其他几个汉子也是立刻安静了下来。还有一个却是早就顺着坡道滚了下去,落在十多米下的一个土坑中没了声息,也不知还有气没。 风吟秋抓起一个摔得不是那么重,还能勉强发出**的欧罗汉子来。封穴截脉的精细手法他用起来还有些吃力,远不如这样硬摔一下来的方便,当然这种看似粗暴的手法也是有独门技巧的,这些只比普通人强些的壮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一下就被摔得全身骨节松动,气血郁结。检查了一下这欧罗汉子身上的东西,风吟秋将之递给阿诺德牧师:“似乎只是普通的蟊贼而已。” “看样子真的只是港口的黑帮。”阿诺德牧师头顶上升起一团光球,将这一片已经开始陷入黑暗的地方照亮,仔细看着地上这几个人和搜出来的武器。“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高文大人说得对,这些残渣就是地沟里的老鼠,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不会做出在这种敏感时刻偷袭神职人员这种蠢事来。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指认为邪教徒吗?” “他们好像是冲着我来的。”风吟秋接口说。“从之前开始,我就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刚才那些带着敌意的视线也是单纯地注视我。” “真是了不起的感知力。”阿诺德牧师赞叹。不过也不是太意外,神职人员都需要相当敏锐的感知,太阳神域中就有分辨敌意的神术,不少高阶战士的感知敌意更是本能一样。这些不过是寻常的黑帮盗匪,就算是安排得再巧妙的陷阱也难以奈何得了高明的对手。 “现在,这位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让你们来的?”风吟秋抖了抖手中的欧罗汉子。这汉子比他还壮一圈,但他提在手中就像提一只鸡鸭一样毫不费力。 这汉子哼哼唧唧了几声,喘了两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说:“是港务总督大人…让我们来的。他说你让他丢了脸,他出一百个金币要买你的脑袋…” “什么?”阿诺德牧师大惊失色。“罗伊那拉大人怎么能这么冲动?这个时候还要挑起事端来,难道他就不怕…” “当然是这位朋友撒谎了。我不知道那位港务总督到底有多高的地位,但既然是贵族,怎么可能摆明自己的身份来指使这种人?还要对他们说明理由?”风吟秋淡淡一笑。无论东西大陆,这些偷鸡摸狗之辈的德性倒都是差不多,这一张嘴就来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他伸出手拈住了这汉子的小指,准备先给点苦头吃吃再说。 “请等等。”阿诺德牧师看向风吟秋。“您是想拷问他们?” “难道不行吗?”风吟秋倒有些意外。“这些人手上的人命大概不少,我想就算是杀掉他们,对奥斯星城来说也是好事。” “这些人主动袭击神职人员,我们就算反击杀死他们也是合理的。而且你说的对,这种人的归属只有绞刑架。”阿诺德牧师倒也并不否认风吟秋的话。“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定罪和拷问应该是治安官的工作。当然如果您愿意,可以向治安官申请参与拷问追查背后凶手,我想他会同意的。” “这个……”风吟秋有些哭笑不得,很难说阿诺德牧师的说法是迂腐死板还是恪守规矩律法,这欧罗大陆上的风俗人文到底和神州不同。不过暂时放过这几个蟊贼也无所谓,他随手也就将这汉子放下。 这欧罗汉子落地却连站都站不稳,膝盖一软就滚倒在旁,似乎是连站稳也没力气了。只是这一滚就扑倒在旁边另一个动弹不得的汉子身上,当他再直起上半身之后,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精巧的小型手弩,对准了风吟秋就扣动了扳机。 风吟秋微微一惊,他在摔这汉子的时候是留了些劲,原本只是想问些话,但留给这欧罗汉子的力气也绝不足以反抗,他也就没在意,却没想到这旁边另外一人身上居然藏得有这样的暗器。仓促间他身子一侧就伸手去抓那激射而来的弩箭,却没想到这手弩虽然小巧但劲力十足,这距离又极近,他这一抓居然没能抓住,一只筷子大小的弩箭就射中了他的肩膀。 弩箭入肉不过半寸,立刻就被鼓起的筋肉给夹住了,只能说是轻微的皮肉伤,不过一股酥麻之感却是在伤口周围蔓延,这弩箭上居然有麻药。 “混账!”旁边的阿诺德牧师勃然大怒,抽出一直挂在腰间的一根木杖就朝这欧罗汉子抽去。这木杖原本就是太阳神牧师的随身武器,质地坚硬不输于铁石,他盛怒出手之下全力出手,杖上还浮现出一层白光,碰的一下抽在那欧罗汉子的脑袋上,那汉子的脑袋就像面包一样凹陷了一半下去,两颗眼珠子以平常绝不可能的角度怪异地转了转,连手中的手弩都还紧握着,就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风先生,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到什么”阿诺德牧师转向风吟秋,一脸的焦急。他也算是有眼力的,知道这种小巧的手弩上经常会附带有毒药。 “没关系…”风吟秋肩头一抖,那弩箭就被肌**迫得自动掉出。随着鲜血流出,酥麻之感也很快消散,能够让他也感觉到短暂酥麻,这箭矢上的麻药也算得上是相当厉害了。但想要真正地将将这具承受过狼神之力的身躯给放倒,就算是神州上唐门的毒药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而已。 但就在这时,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陡然而生。风吟秋顺着这感觉看去,只看到刚刚才被阿诺德牧师一杖打死的欧罗汉子的尸体正像是吹气一样的发胀起来。 “小心…”风吟秋只刚刚来得及出声,那尸体就像是被涨破了一样噗嗤一下爆开了。无数好像水里面泡了三天三夜一样腐朽的尸体碎片带着浓厚的死绿色烟雾喷薄而出,瞬间将半径二十多米的范围全部笼罩。 咕噜噜,阿诺德牧师有些僵硬的身躯摔出了烟雾的范围,滚下了几阶坡道之后趴在了地上动也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淡淡呈现出那种不详的绿色。而那些烟雾消散得也很快,不过三四秒钟那些遮挡视线的绿色就全部消失了,其中再没有一个能发出声息的人,风吟秋也倒在了地上。 “嘿嘿嘿嘿……”阴冷的笑声中,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从下面的土坑里爬了出来,却是之前被阿诺德牧师神术闪花了眼,失足掉下去的那个家伙,刚才还好像晕了一样全无声息地动也不动,这个时候的动作却灵活矫健,根本看不出一点受伤的影子。 阿诺德牧师刚才召唤出的光球还没有消散,还是悬挂在原地,将这人的样子也照得清清楚楚。和那另外几个面目粗野,胡须杂乱的大汉不一样,这是个面目清秀,面白无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人满脸得意地看着躺倒一地的人,迈步朝上走来,走过阿诺德牧师的身边的时候还踢上一脚,颇为不屑地朝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僵直不动的阿诺德牧师当然是没有任何反应。 再走了两步,这人举手抬起放在眼前,曲起的拇食二指中浮现出淡淡的光晕,然后四周左右地扫了扫。这正是和罗伊那拉在鲲鹏号上做的那个探查生命的零阶戏法,这人做得也很随意,似乎只是习惯性地看看,但是当他透过光晕的视线扫过地上的风吟秋的时候却全身一震,然后像受惊了的猫一样向后跳出几步,差点一个没站稳自己摔了下去。 地上的风吟秋一个翻身已经跳了起来,而正当他要起身朝那人追去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刚刚站稳的年轻人伸手一指,一团人头大小的明亮火球瞬间成型,然后朝着他疾飞而来。 不消细看,风吟秋就能感觉得出这团火球中蕴含着的狂乱爆裂的火行气息,这是稍有触碰,甚至不加触碰都会爆裂开来将周围化作一片火海的攻击性极强的法术。小范围的闪避没有什么意义,风吟秋直接伸手按向了这个火球。 依然是和面对罗伊那拉那一道闪电法术时一样,就在与那火球将触未触之间,弥罗神符之力便将那其中暴乱的火行之力完全包裹,容纳,同化,分解,将这道法术的一部分‘拓印’进神符之中的同时,那蕴含了极大热量和威力的火球自然也烟消云散。 “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远处的小个子年轻人的眼睛瞪的斗大,一双碧绿的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看起来就像只受惊的猫。而他旋即马上也能从这种震惊中清醒过来,上前一步将手指向了地上不动的阿诺德牧师,对着风吟秋冷声喝道:“别动。” 风吟秋没有动。他眯着眼睛,回味着刚刚被弥罗神符吞噬同化掉的那一道火球法术。和之前港务总督大人的那一道闪电法术一样,拓印下的元素构造和引起的魔网震动只是残缺的一部分,毕竟这火球只是法术的‘结果’,最为关键的‘源头’和‘过程’他没有触碰到。他看向那年轻人伸出的手指,上面那一个小小的指环就是这一道火球法术的源头。 “那个指环已经空了,你那样指着阿诺德牧师又有什么用。”风吟秋淡淡说。 “你看得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的大眼睛又朝外用力瞪了一次,随后又是冷冷一笑。“不过要干掉这只神棍猪,也用不着爆裂火球,一个力场飞弹就能把他的猪脑浆砸得从鼻孔里喷出来。” “力场飞弹?”风吟秋念叨了一下这个词,咂咂嘴,然后忽然说:“对我砸两个过来,让我看看那是什么。” 年轻人死死瞪着风吟秋默然不语,也不动,半晌之后另外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腰间抽出一根细细的木杖,一挥之间就有三团劲风呼啸而出朝着风吟秋飞来。 风吟秋伸手一触,一个飞弹就直接如之前的火球一样瓦解掉了,另外一只手则是单纯地用劲力一拍,将那一团有形无质的飞弹给拍开了,最后一枚飞弹则是正正地打在他胸口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让他后退了一步。 “原来如此,利用魔网构造的单纯力量冲击。虽然实用,但实质很简单的法术,用你们的分类法,应该只有一环是吧?”风吟秋点点头,经过刚才的接触他已经将这法术的本质看得清楚明白,故意受了那一记也是感受一下对人体的破坏力。也还别说,确实是当得起寻常人用大棒重锤之类钝器的一记猛击,打在毫无防备的头部也当真能要人命。 “你……”对面的年轻人虽然没有放松姿态,那鼓起的眼睛看起来差点就要瞪出来了。 “之前忽然从那人身上爆炸出的腐臭毒烟也是法术制造的吧?完全地出其不意,倒是要比这个爆裂火球和力场飞弹高明多了。阿诺德牧师还警告我说法师的战斗手段诡异多变,想不到你马上就让我见识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还有,偷走使节团礼物的法师就是你吧?派人一路跟踪我,偷袭我们的也是你。我并不认识你,想来也没有冒犯过你,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第十二章 几阶的台阶下,那个小个子年轻人保持着单手指着地上阿诺德牧师的姿势,一时无语,好像在愣神,又好像是想说的太多,不知如何发问。 半晌之后,他才出声问:“据说,你自称是个法师?” “不是自称,我本来就是个法师。”风吟秋淡淡回答。 “西大陆的法师都是你这样的吗?腕力惊人,还会使用神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稍微特殊一点。但是也有比我腕力更强的,也有神术比我更精通的。”风吟秋笑了笑,在那酒馆中的事情都这么快被这人知道了,可见这年轻法师的手下绝不仅仅是几个藏在暗处的蟊贼而已。“你花费这么多心思,又跟踪又偷袭我们,就只是想知道这个?” “……”小个子年轻人又沉吟了一下。“我看见你用手接住了罗伊那拉用出的连锁闪电法术,刚才你又用手瓦解了爆裂火球和力场飞弹,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来你在港口船坞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风吟秋有些意外。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远远近近地看着热闹,他也没法注意到所有人。 嘭的一下,一发力场飞弹砸在阿诺德牧师的脑袋旁边,将地面打得泥土飞扬,小个子冷冷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风吟秋却是没一点被威胁的模样,反而笑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用这种不友好的方式,我也很希望和一位欧罗大陆的法师好好交流交流有关奥术的问题。” “我用什么方式,是我的选择。”小个子虽然站在下面,但是那眼神和语气却好像是在面对脚底下的蝼蚁。“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想你的这个神棍朋友的脑袋开花,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不,你没的选择。有选择的是我。”风吟秋脸上还是带着很轻松的微笑,声音却已慢慢转冷。“阿诺德牧师的安危是你能威胁到我的唯一筹码,是你能安全离开的最大依仗。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还有,你应该知道,我和阿诺德牧师认识也不过是刚刚几天而已。凭什么你会认为我们的友谊已经重要到让我对一个有敌意的危险法师俯首听命?” 小个子愣了愣,眼角跳动了几下,脸上依然有一种很坚定的傲气:“说什么最大依仗?难道你还以为……” “还有,我告诉你吧,年轻人。”风吟秋打断了小个子的话,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声音淡然而平静,那直直地看着小个子的眼神冰冷而坚硬,就像冷冻了一百万年的花岗岩。“我看见过很多人死在我的面前。有我敬佩的人,有我的朋友,有我爱的人,还有我的老师。有的时候我努力去挽救过他们,更多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直面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是太难以接受的事情,我自己该做的事不会因此而动摇,我只能尽力让为我死的人的死亡更有意义。比如替他们完成未尽的心愿,还有替他们报仇。” “所以,我给你个忠告,不要用别人来威胁我,更不要惹怒我。” 风吟秋的声音越见低沉,最后这句话从胸腔中压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他的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看着下方的小个子,一直看到那双碧绿眸子的最深处。 小个子不说话了,只是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单薄的胸膛风箱一样的起伏,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慢慢涨红,太阳穴上的一根血管微微跳动。半晌之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自己用力抿紧了嘴唇,只是死死盯着风吟秋,好像要用眼中的怒火直接将他烧死。 “好了,不必要的愤怒和情绪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大家都是法师,就应该尽量采取理性的沟通方式。”还是风吟秋先开口了,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自如。“正好我也有想问你的问题,你也有想问我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来交换一下答案呢?” 小个子又用力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点头:“好吧,虽然你们那种原始低级的施法体系不值一提,简直有辱法师这个高贵的称谓,但我要承认你说的没错,理性才是法师最大的骄傲。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样做到瓦解,操控已经完全成型的法术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风吟秋想了想,问:“刚才那个人死后忽然爆炸成一团毒气,那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感觉到?” “次级腐囊爆裂,和爆裂火球一样是三环奥术。我用初级触发术恒定在那个家伙的身上,触发条件就是那家伙的死亡。你似乎有一定程度上的奥能感知?但是触发术和法术定序的隐蔽性都是非常高的,就算是最低级的都需要五环以上的侦查类法术才能察觉,你的那种和魔兽本能一样的低级能力当然是发现不了的。”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精巧的法术陷阱。”风吟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欧罗法术果真是别有神妙之处,类似的手段神州道法其实也不是办不到,不过那就要是先天之上的法门了。而这可以设定条件触发的法术,不过还只是后天法术的那种类似精密机关一样的精巧,远没有那种自成生机意境的先天之境的高妙。“次级腐囊爆裂?那么还有高级的了?初级触发术又是多少环的?” “高级的那就是腐囊灾变,腐囊幽魂之类七环之上的大法术了,只需要一个就能把这座城市里一半以上的人杀死。普通的腐囊寄生也是六环的高级奥术,可不像这个次级法术一样只是麻痹性的毒性伤害,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带那个卷轴,否则你现在已经该躺在解剖台上了。”说起法术,小个子法师脸上的自信和光彩又重新回来了,口沫横飞颇有些滔滔不绝的味道。“至于触发术系列,从四环到八环都有,依据设定的触发条件多寡,难易而不定。最高级的甚至有自身的智慧,其中深奥的原理和运作机制不是你们西方法师们所能想象的,我再说也没用。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用手接下那个闪电术,怎么消除掉刚才的火球术的了。该死,要掌控完全成型的奥术,那至少是七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的能力,就算消除也不是那么简单…” “很简单。感觉法术中的法则波动,元素运转,然后拆解掉就是了。无论是闪电还是火焰都是法则波动依靠元素运转来体现,掌控法则,平复元素,自然就能消除和掌控法术了。” “废话。你这并不是回答。”小个子法师瞪着风吟秋。“这就像有人问你怎么样拿出埋藏在山底的宝藏,你回答把山抬起来就可以了一样。很难为你这样来自西方野蛮社会的法师,居然也能知道法则和元素这样的词汇,但是你怎么可能做到那样程度的掌控?通过法则和元素是可以影响法术,但只是单纯的破坏,不是分解,一棍子把人砸成一具尸体,和一棍子把人砸成排列整齐的206块骨骼和639块肌肉和各种脏器还有各种体液那是完全不同的。” “但我就是这样做的。你不相信?”风吟秋笑了笑,看着小个子法师那连怀疑都没有的坚定表情,说:“这样吧,你把你那枚可以射出火球的戒指给我…啊,对了,那已经空了,不行。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存储了法术的物品,或者卷轴拿一个给我,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小个子法师默然不语,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把手中那只细细的木杖丢了过来。风吟秋伸手接过。这木杖只有常人拇指粗细,木质只是颇有灵气,远说不上坚硬,看来是不可能用来当做武器的,如果不是杖头顶端上一颗鸽蛋大小的紫色水晶,简直就像个木匠给小孩随手削制的玩具。 借助弥罗神符,风吟秋只是刚刚一触碰就将这木杖中蕴含的法术机制感知得清清楚楚,他一手握杖,一手虚握住杖头那颗水晶,以自身精神去触发这木杖中一个很明显的关节点,那水晶中铭刻的法阵就瞬间开始运转起来。 噗嗤,三发力场飞弹刚刚在水晶顶端成型的同时就消散了,只留下一阵空气振动的微风。而这不到半眨眼的时间里,这一只木杖上所运转出的所有力量,所调动的所有法则,全都在风吟秋心中流过,也被弥罗神符复刻下。他终于完整地将第一个欧罗法术‘拓印’到了弥罗神符之内。 那是一层与魔网很浅也很单调的接触,确实只是单纯的一环奥术。脱离五行之力,脱离实物,纯粹的将力量展现于虚空之中,这一点在神州道法中是极难做到的。但是在这天地法则有别的欧罗大陆,借助这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的魔网,却是可以轻易做到。 三发力场飞弹从风吟秋指尖弹射而出直冲天际,跨越近百米之后力场才逐渐分解,最后消散成三股清风。因为只是从那木杖中复刻下的,这力场飞弹的数目,威力,自然也是完全一样,风吟秋隐约能感觉到这其中似乎还有些许能提升的空间,不过那是对于真正完全掌握了这道法术的人来说才有意义。 “你看到了吧?”风吟秋把木杖丢还给了小个子法师。 “我看到什么?原来你会使用力场飞弹?”小个子法师好像不大明白。 “不,那是我刚刚学会的。拆解元素,感知魔网和法则的波动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拆解得完整,感知完整,我就可以完全学会这个法术。就像这个力场飞弹一样。” “……不怎么好笑的笑话。还是你们西方法师笑话的笑点我理解不了?”小个子法师露出一个努力理解的表情。“你是说,你不需要用冥想感知魔网,不需要记忆法术公式,只需要接触一遍就可以靠感知法则和元素的动荡瞬间分解奥术和学习奥术?这和一棍子把人打成一排排的器官骨骼肌肉,然后下一棍子又把这些骨骼肌肉器官重新打成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好吧,就算力场飞弹只是简单的一环奥术,可以不用人体来比喻,但至少要算是蜥蜴,蛇,青蛙之类的。那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你还是不相信?但是我确实是这样做的。”风吟秋摊摊手,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还有什么复杂的,环数多一点的,你觉得我不可能在之前学会的奥术物品或者卷轴,可以再给我试试。” 风吟秋这话只是姑且一说。按理说,在这敌对相持的境况之下,再有什么高阶的法术物品那也断没有再送到对方手里,当场资敌的道理。但小个子法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之后,居然真的收起木杖,又从腰间掏出一只卷轴丢了过来。 风吟秋半是愕然,半带戒心地接过这个卷轴。但微微一感觉,这其中又没有什么陷阱机关,当真是一张铭刻了奥术的卷轴。他当然也不多说什么,精神激发之下,卷轴在奥术灵光中化作一片灰烬,一道远比刚才的力场飞弹复杂宏大数十上百倍的法则波动流过,但最终没有并没有生出法术,就那样消失在风吟秋手中的同时,也铭刻进了弥罗神符中。 这是一道颇为高级的奥术,比当初港务总督在船上施展的那一道闪电法术更为复杂更为强大。不过对于风吟秋来说就算再复杂上一千倍一万倍也是一样,因为并不是真的靠他来理解记忆,在他识海中的弥罗神符宛如无边无际的虚空,铭刻下的法则印记再多,在风吟秋的感知中也没有尽头。 而且风吟秋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通过这法术与魔网与天地法则进行了更加广阔更加深入的接触,万有真符确实显得更加‘活泼’了一点。虽然离重新将其中的先天灵符展现出来还遥不可及,但确实是在朝这个方向发展。 心念一动,刚刚才刻印在真符中的法则和波动就随即浮现,透过魔网那复杂难言的联系和演化,以数种元素和能量交汇的方式浮现出来。一道由七彩光辉凝聚而成的长剑在风吟秋手中生成,他随手一挥,小道旁一株胳膊粗细的小树就被断为两截。小树的上半截刚刚滑落,断口处就忽然烧了起来,仿佛是被极高的温度斩断一样,但那剩下的半截断口上却只有滋滋声音,一阵浓重的酸臭味中那断面附近的木质在迅速变形中冒出气泡。 “这奥术…有些意思啊。是四环还是五环的?”风吟秋看着手中那彩光奕奕的长剑,也不禁微微动容,眼中露出赞叹之色。他可说根本不会使剑,刚才只是随手一挥,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就如切豆腐一样将那小树斩断,可见这彩光凝聚的长剑实在是锋利非常,而且居然一剑之下带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杀伤效果来,真要挨上这样一剑,所受伤害绝对远在普通刀剑伤之上。 “你…你…”小个子法师扭着眉头,还是不大相信风吟秋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努力想要从刚才的表现中找出最合适的解释。“你是怎么样把卷轴的效用延迟了一下是吧。卷轴的灵光和效果是短暂的消失了一下,不,是我感应不到了,然后才反应在你身上……” 风吟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挥手将这法术给取消了,拍拍手示意手中却是再无一点异状,然后伸指一点,又是三发力场飞弹飞出夜空,随后再是虚虚一握,万有真符中刻印下的法则再度流转,又是相同的一把七彩光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魔网确实是两次波动,不是幻术。不,不…不可能!”小个子法师那双碧绿色的大眼睛几乎瞪得要飞出来,这一次他再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可能性。他自小到大所受的是最为正统的法师教育,天赋既高自身也努力,奥术基本常识扎实非常,正因为如此也才能分辨刚才这一下展示再也没其他可能。次级虹光剑是非常罕有的法术,复杂难学不说,适用性也窄,就算许多大法师也不会去学习,更不用说一个来自异大陆的西方法师了。而要暂时性的取消虹光剑,那必须是能熟悉使用这个奥术的法师才可能掌握的技巧,僵硬死板的卷轴效果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两次虹光剑之间还有一个力场飞弹的法术。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真的是两个分别开的五环奥术虹光剑。 也就是说,那个西方法师真的是如他所说,只是单纯的接触,就从法则层面上瓦解了法术,然后从法则层面上学会了那个法术。 “你还是不相信么?要不你再给我两个法术卷轴试试?”风吟秋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状况。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小个子法师却没继续的意思,傻了一样的瞠目结舌,连一直指着阿诺德牧师的手指都收了回来,看起来如果不是最后的一点自制力和理智,说不定要冲上来拉着风吟秋仔细看个究竟。 “我不是说了么?感知魔网和法则的变动,记下来,然后就可以照样用出来了……你再给我两个法术卷轴…” “不可能…不可能的…西大陆的法术体系很原始很落后的,我看过学院图书馆里的记载的,你们这些原始法师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这种事情就算是会长也做不到……”小个子法师一副丧魂落魄的模样,刚才的傲气自信什么的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眼光散乱无神,好像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在西大陆能做到你这样的法师有多少?很常见么?” 看着小个子法师眼中那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好像一旦破灭整个世界就要崩溃一样,风吟秋觉得有些好笑之余也不忍开他的玩笑,于是老实回答:“不多,就我一个。虽然比我厉害的很多,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我一个。” “原来只是变异性的特殊个体而已……”小个子法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精气神又恢复了过来。“那么…你究竟和其他法师有什么不同,那种不可思议的法则操控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说过…” “具体是什么原理?什么机制?”小个子法师有些激动起来,挥舞起手势给风吟秋解释。“不要那种概括性的语言,法师的根本是理性,是逻辑,是分析...对了,这几个单词你明白意思吗?就是说……”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说了你也不懂。”风吟秋摇头,这欧罗法师还真和以前认识的神机堂那些捣弄机关的匠师一样,很容易就进入忘我较真的心态。 “我不懂?”小个子法师的眼中再度燃起熊熊的怒火,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我看过介绍你们西大陆文化的文献,不要用你们那种原始低级的哲学系统来评判真正的法师!什么‘真正的道理无法陈述’这种废话一样的东西居然是你们的经典?那不过是和那些神棍巫医一样糊弄傻瓜的玩意罢了。这世界上所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可以通过分析,通过逻辑判断来进行了解的。绝对没有无法理解的事物……” 风吟秋翻了翻白眼,他对这种嘴皮子的辩论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认真说来,他识海中的弥罗万有真符到底是什么,具体的运转又是什么道理,他自己也不能说是完全明白。佛道两宗的高人,包括师傅对之是解释过的,不过也只是微言大义的简略几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翻译成欧罗语——近道之法,接近绝对真理的法则…不对,似乎也不能说绝对真理这么绝对,法则的翻译好像也不准确,那该怎么说?真理的体现?法则的具现体?——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越解释越糊涂,至于佛门借用曼荼罗来说明那更是不知该如何说起了,难道还要坐下来拿出纸笔画给这欧罗法师看看?而且这小个子法师分明在心中就早已经坐实了老子欧罗奥法天下第一的念头,和这种早已站住了自我制高点的人是永远说不清的。 看了看口沫横飞的小个子法师一眼,风吟秋颇为不耐地说:“就像你没办法对一只猴子说明魔网的运转机制一样,我怎么说也很难让你明白一个你根本无法明白的概念…” “猴子?”小个子法师的身躯陡然一震,住口不言,只有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脸色也是越来越红,不过随之而又慢慢变得越来越白,最后白得发青。 “很好,很好。我打听过了,你叫风是吧?”小个子法师的声音重新变得傲然冷厉,一双绿色的眸子里隐现杀气。“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奥罗格林,这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记住了。因为你的欧罗大陆之行,终点将是我实验室的解剖台上。我会把你的大脑连同眼睛一起挖出来泡在维生营养液里,这样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我是怎么样通过一系列精确的手术和试验把你那微不足道的低级能力从你的躯体里挖出来,成为我们收藏的无数奥术资料中的一部分。” “斯蒂芬妮?这个名字…好像是女的?”风吟秋却只是为这个稍稍有些意外,他居然之前没看出来。 小个子法师,不,应该是女法师最后用那双大大的绿色眼睛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女法师的背影,风吟秋怔了一怔后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也有些和这法师说得有些忘形了,居然忘记了这女法师根本就是他现在要找的人。 “道友请留步!” 风吟秋随口一声神州江湖话,发力一蹬,脚下的石板崩裂,人已是激射而出。这女法师干系甚大,又表现出明显的敌意,法术手段诡异难防,断断没有放任离开的道理。而且这女法师好像连地上那阿诺德牧师都忘记拿来做人质了,居然就这样离开,正是大好机会,所以风吟秋这一下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眨眼之间身形就越过十米的距离,眼看伸手之间就要触碰到那女法师了。 叫斯蒂芬妮的女法师这时候刚刚来得及侧身看过来,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之色,一阵白光在她身周闪过,旋即她整个人就连同这白光一起消失了。 “这是…”风吟秋的手擦过白光只能落在空处,忍不住惊讶万分。神州道法中,连最为基础的五行遁法都是颇为高深的先天法术,而这直接破开虚空的遁法更是闻所未闻,想不到这女法师却是随手用出。当然,也有可能是卷轴之类的法术物品,但无论如何,看来这种手段在欧罗法术中并不罕见。 嘭嘭嘭,地上晕过去的两个黑帮汉子,还有其他几个原本被制住动弹不得的,忽然都全身鼓胀起来,旋即爆炸成数团绿色的剧毒雾气,想来是逃掉的女法师不知用什么手法,将这几人身上潜藏的奥术全都激发了出来。一时间这剧毒的雾气层层叠加,将这方圆数十米染成一团死绿。 风吟秋扛着阿诺德牧师的身影擦着绿色雾气飞掠而出,转身看了一眼背后的雾气,一笑:“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十万奥法么…看来还真要好好见识一下才行。” 第十三章 刘玄应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窟静室中,只靠一缕清泉几粒丹丸闭关三个月,也曾在绝顶高峰之上吞吐元气,感悟九天星辰,与无穷无尽的九天罡风相抗整整十天。即便是在那狂风巨浪中,操控数百万斤的鲲鹏巨舰与天地搏斗,他累的也只是身躯元气,那一颗金丹中的烁烁精神依然不曾染尘半分。 但是这刚刚才带领使节团从鲲鹏号上下来不过才是三五天功夫,他却已经有了前所未有的精疲力竭之感。 鲲鹏号的修缮,李大人的病情,沐沁沂的伤势,丢失礼物的追寻,队伍驻扎地的安排,和周围贫民的沟通,柴米油盐等等生活物资的购买……这些好似无穷无尽的事情排山倒海一般地汹涌而来,每一件都能叫人头痛无比。他的玄元无极功可以在怒海中操控百万斤巨舰,安排营地驻守却也要一步一步来,能将自身精神元气打磨成道门无极金丹,却对李文敏大人那惊怒交加精气亏损导致千疮百孔的病体只能慢慢养护,他的玄天星罡曾一击将一只吞噬整村人的结丹大妖打得粉碎,曾三拳令五万御林军总教头丢盔弃甲甘拜下风,却不能将那些上来闹事的当地贫民给直接打死了事。 而这还是有陈参将在一旁分担了其他至少一半的杂务,否则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模样。 “你说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会被贼人在这城中给劫了的?财物也就罢了,怎么会连人都给劫了去?” 听着这刚刚传来的消息,刘玄应只觉得头痛。在他这种养气功夫到了极致的道门中人身上什么头痛脑热风感伤寒原本应该是绝不会出现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头痛这是什么滋味,偏偏这几天里这久违的感觉出现的太多了。 “我…我...我们也不知道。都是一帮欧罗汉子,不止是都有武器弓弩,连迷烟都备得有,我们这边十多人当场就倒了一半……那间店明明也是没问题的,我们两日之前才去买卖过,今日去见老板换了人,我们也没在意……陈将军派人去的时候那店中已经无人了…” “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刘玄应一听之下也能明白其中的关键,只是明白了也没办法,这在异域异邦,连半分跟脚也没有,不用说解决应对,就算查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明白了,你先下去吧。请陈将军暂时莫要妄动,也莫要将这消息让军中其他人知晓,以免慌乱。”刘玄应起身袖袍一拂,神色焦躁中带着些毅然。“叫洪通译去营地门口,和我一起再去趟那欧罗人神殿。” “刘仙师又去找风先生…?”这兵卒也是个知道些事情的,忍不住就问。刘玄应虽然是目前营地的实际主事人之一,不过为人随和,也不是他的上司,也就没那么多顾忌。“那风先生既然是成了心的避而不见,怕也只是浪费时间吧。” “他不见我,我就逼那些欧罗人去叫他来见我。若是见不到他,那些欧罗人的神殿也暂时不用别的人来参拜了。”刘玄应的语气中带着些森然,这几天来的焦躁连他的养气功夫都有些拿捏不住。甚至他都有些希望如此,和人动动手将这些天的焦虑烦闷也分给那些欧罗人,让他们也烦上一烦。 但刘玄应刚刚才来到营地门口,派人去叫的洪通译都还没赶来,就看见风吟秋笑眯眯的正从不远处走来,手中还拿着半截不远处欧罗小贩售卖的鱼肉黑面包。 “刘道长,数日不见,别来无恙?”风吟秋两口将面包塞进口中,对刘玄应遥遥一拱手, “风先生你若是再不出现,那就当真是有恙了。”刘玄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惭愧惭愧。这两日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研读欧罗典籍掌故,刚才看到刘道长给我所留的书信,得知居然发生这许多事情,这才连忙赶来。”风吟秋嘴里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赔罪。 刘玄应也知道这话多半不实。不过风吟秋能主动前来,那便是说明至少有了些帮忙的意思,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当真是善莫大焉,心中再有什么气也得消了。叹口气对风吟秋一躬身道:“有风先生帮忙,贫道也代使节团众人谢过风先生了。”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风吟秋连忙伸手去拦,但是刘玄应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他居然拉不住,硬生生让刘玄应这一礼施了下去。 “刘道长这是要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风吟秋苦笑。这一礼受了,他还真不好不出力了。 “实在是近况艰难,急需风先生帮忙。” “那就莫要再客套废话了。”风吟秋一伸手示意。“正好我这两日也打听了些消息。还是进去细细说吧,也把陈将军一同请来。” “什么?风先生你已经与那偷盗礼物,炸毁鲲鹏号的贼子交过手了?” 听到风吟秋的话,刘玄应和陈参将都是颇为惊讶。尤其是陈参将,身上多处都缠满了绷带,一张丑脸也只露出半张。 “也没有确认,只是在下猜测而已。那人是个颇为瘦小的碧眼欧罗人,很是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是么?” “正是那小贼!”陈参将露在外面的牛眼一瞪,里面满是血丝。他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也并没伤筋动骨,只是被火焰烧伤了不少地方,涂了药也是痛得厉害。而对他打击最大的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礼物被人偷走,船只被人凿了个洞。他身为护节将军,这是毫无疑义的失职,更是丢脸。 “当真是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刘玄应也是一惊。当日他并没有亲在现场,回来听说之后还有些不信,毕竟运用不得道术的沐沁沂也就罢了,陈参将可是身经百战的军中猛将,没能留得住人不说还让人给毁了船只,如果对手只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这欧罗大陆的江湖也实在太过凶险了。 “昨天我和那人交过手,也差点吃了个亏。这欧罗道法有那什么奥罗什么施法网络之助,善用外力,奇诡难防,纯用以对敌而论还在我神州道法之上。而且那人似乎颇有跟脚,身上的符箓法宝不少,陈将军一时不查确实是容易吃亏。”风吟秋想了想,还是没说那人可能是女的之事,否则这位陈参将还不知气成什么模样。 “得知居然有欧罗小贼如此猖獗,视我天朝威仪如无物,风某虽然只是一介江湖草民,也是义愤难当。又有刘道长留书,在下自当为我神州大乾,为这使节团出一分绵力。”风吟秋咳嗽一声,先把场面话送上再说。 “好!”陈参将一声大喝。他算是李文敏的直属手下,碍于身份和立场,在船上之时就算早看出风吟秋并非寻常江湖人,也不大好拿正眼去看他,现在在这一筹莫展的困顿时候却得了雪中送炭,心中更是激动。“现今最为难的就是我们在这欧罗大洲全无跟脚,那因克雷公爵联系不上,本地的这些法师又对我们避而不见,只是随便遣个人来让我们安置在这里暂待消息,现在等于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李大人又是个讲规矩讲礼仪的,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风先生你和那些欧罗和尚交好,又对这欧罗局势有了解,正是能帮上大忙!” 刘玄应也是神情舒展,松了一口气,不过却没陈参将那么激动,只是点点头说:“风先生此举是救我等于水火之中,风先生若是有何需求,不妨直说。” 风吟秋嘿嘿一笑,知道自己前后态度迥异,让刘玄应看出了其中必有所求之处,他也不掩饰,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若我为使节团奔走,总要有个名分才好,否则如何去和那些欧罗神殿中人,还有法师贵族们交涉?随行通译这个身份确实上不得台面,那些法师可都有不少是身有爵位的,怎可能随意和一个白丁商谈正事?” 刘玄应和陈参将闻言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面有难色。 说起来,风吟秋这要求是合情合理,本身也是很有必要的。名不正言不顺的道理哪里都是一样,一个全无身份的白丁如何能代表大乾使节团去和那些法师交流?但偏偏使节团中官职最高,有资格委派官职出身的,又是那位最重礼节名分的李文敏大人,早就对风吟秋这种混进来的江湖草莽看得极不顺眼,还要封他一个出身官职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将军拜风先生为军中赞画不就得了。”懒洋洋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帐篷掀起,一身水蓝色衣裙的沐沁沂走了进来。 “沐道友。” “沐仙子身上有伤,何不好好休息。” “听说那独自落跑的风先生回来了,自然是要来看看。”沐沁沂瞥了风吟秋一眼,眼波流转,又看向陈参将。“原来风先生只是想要个出身名分方便行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陈将军还犹豫什么。” 陈参将看也不看沐沁沂,只是闷声闷气地回答:“军中自有法度。我是可以聘请风先生,但许与不许却是要李大人同意。” 沐沁沂轻飘飘地说:“你着人将一应文书写好就成,李大人时晕时醒,想必不会拒绝你借他印章一用。反正他在这使节团中,也就是起个印章的用处。” 营帐中一片默然。沐沁沂的话虽然不错,却是不好回答。陈参将这样做起来是毫无问题,但一旦那位大人以后发觉了要较真追究,那就是说不尽的麻烦。 “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看李大人惊怒交加,水土不服,加之年事已高,没准哪一天就断气了也说不定。难道那时候我们还要回神州去礼部重新请一位大人过来才能行事么?” 陈参将还是闷闷地回答:“就算李大人有什么意外,也还有两位副使大人…” 沐沁沂却是盯着这一点不放,自顾自地说:“说不定两位副使大人也出了什么意外呢。我看这欧罗大陆也不大太平,那几位大人身子又弱,路途中一个不慎归了西也是一点不奇怪。其实那也不错,我们行事也更放得开手脚了……” 刘玄应这时候忍不住咳嗽一声,看了沐沁沂一眼,说:“这几位大人是朝廷名分所在。贫道自会细心护持他们的安危。” “好吧,既然刘道长说他们不会有事,那就不会有事。”沐沁沂好像毫不在意地将这话题略过。“不过眼下那要怎么办?难道要去和李大人细细分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让他许给风先生一个官职么?你们猜他肯是不肯?” “好吧,沐仙子不用多说,就这样办就好。我这就去着人准备文书。风先生请稍等。”陈参将也不多说,对着风吟秋一拱手就出去了。 “沐仙子,你……”刘玄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沐沁沂。 “本来就是嘛。我们都还不知能不能回神州去,何必还要在意那几个百无一用的老道学?”沐沁沂轻哼了一声。似乎是身上伤势的原因,她整个人连同声音都显得轻飘飘的。“那个姓风的先生,你看我两句话便帮你弄了个参赞之职,是不是该感谢感谢我?” “那多谢沐仙子了。”风吟秋微微一笑,对沐沁沂拱拱手。之前想着独自一人在欧罗大陆自由自在地旅行,那自然是不想和使节团诸人扯上关系,而现在决定要插足奥斯星城这团浑水中去搅上一搅,那找个出身背景也有了行事的名头,方便和那些贵族法师接触。而且顺便也算帮了刘玄应和这鲲鹏号上所有人一把。 当然,他特意来这里也不光只是为了这个虚名头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他看向刘玄应拱手道:“此外,若是追寻那贼人的时候遇上难以力敌的对手,却还要请刘道长出手相助啊。” 刘玄应微微犹豫之后,也点头:“那是当然。” “那不知刘道长现在可有兴趣来先见识见识这欧罗道法?” “哦?”刘玄应眼中一亮。“那自然是要见识一下的。” 第十四章 使节团营地本就在奥斯星城边缘,出了营地不过一两地之外就是一片人迹罕至的碎石荒地。风吟秋和刘玄应信步而行来到此处,沐沁沂也跟在后面。 “昨日和那欧罗小贼较量了一番,见识了一下几道欧罗道法。恰好我师门有项秘传,能将这几道法术给依样葫芦地仿造出来,可供刘道长看看这欧罗法术的虚实。” 万有真符牵扯太大,就算刘玄应并不计较风吟秋也不好说,随便扯了个师门秘法就含糊过去。倒是旁边的沐沁沂哦了一声:“还不知道昆仑派居然有这些门道,能这般轻易就将旁人的法术给仿造出来?” “昆仑乃是上古传承,有这般玄妙道法也是理所当然。”刘玄应一笑。“那就请风先生施法,替贫道开眼。” 风吟秋手指一弹,万有真符微微流转,三枚力场飞弹呼啸而出,砰砰砰将不远处的地面砸得碎石乱飞。 “哦?居然能虚空生力?确实有几分神妙。”刘玄应点点头。他虽然不是符箓道士,但境界眼界都是极高,一眼就能看出些端倪。“风先生可否能朝贫道放上一道?” 也是和之前自己一样的要求,亲身体会。风吟秋一笑,手指再点,又是三枚力场飞弹朝着刘玄应飞去。 和风吟秋不同的是,刘玄应并不动弹,连手指尖都不抬一下,任由三枚飞弹打到自己身上,一中额头,一中胸口,一中肩膀。而结果也和风吟秋当时完全不同,击在额头和肩膀处的力场飞弹好像是击在非常油滑坚硬的物体上一样,毫不受力地朝旁边歪了出去,飞出一段距离之后消散在空中。而击 在刘玄应胸口处的飞弹则是发出噗的一声就消失了,除了胸口处的道袍抖动了一下,刘玄应连晃都没晃。 “就这样?直来直去的连一点变化都没有,连普通军士的弓弩也都不如吧。”沐沁沂在一旁不屑道。 “在欧罗道法中,这不过是一环法术。大概相当于我们神州下五六品的符箓法术,是最为低等的。”风吟秋笑笑,也并不意外。真武宗既是内丹派之首,也是天下内家武道圣地,刘玄应那一粒道门金丹可不是只靠着静坐吐纳就能成就的,他这样即便是不刻意运劲,只凭一身圆融无暇的丹劲也可以本能地将这种单纯粗浅的外力卸开。 “哦?这欧罗道法也是如神机堂那样有划分品级的习惯么?” “倒不是刻意如此,而应该是依据触动那施法网络的深浅多寡而划分归类,如这类相对简单的法术就只使用了那施法网络的极小极浅部分。越是使用得深而广,法术越是玄奥神奇。”风吟秋侃侃而谈,这些都用不着旁人分说,他自己感觉所接触过的那几道法术就能察觉出来。随即他伸手平摊,一颗人头大小的红黄色火球浮现在掌上。“接下来这一道是三环法术,刘道长可要小心了。” 不远处的沐沁沂看了却是脸色微变:“这不就是那小贼用过的火行法术么?当真是一模一样。” 风吟秋将手一挥,火球就朝着刘玄应飞了过去。虽然这道火球和那连锁闪电一样,万有真符只是截取了‘结果’和‘现象’的部分,算不得完整刻印下来,不过将截取到的全部魔网运转也一同呈现,也同样不影响使用。但就如养育一棵树苗长大和生造出一棵大树的难度全然不同,万有真符所耗费的力量也是十倍以上。 火球的速度并不怎么快,可说是悠悠地在半空中掠过才飞到刘玄应面前,连旁边足有数丈远的沐沁沂都不禁朝后退了几步,但他却不闪不让,反而伸手朝那火球上轻轻一点。 轰然巨响中,火球化作一片怒涛般的耀眼火焰带着灼人的气浪席卷过方圆近十丈的范围,刘玄应附近几个足有西瓜大的石块都在气浪的冲击下飞出老远,其余的细小砂石更是如暴雨一般席卷四周,原本已经在后退的沐沁沂干脆借着这气浪在半空中又向后滑出了整整数丈,这才满脸骇然地落下。这一次爆炸的力量远比在船舱中的要强出太多,无疑刘玄应刚刚那伸指的一点并没有像当日陈参将那一刀一样破坏其中的结构,只是将其中蕴含的能量全数引发出来。 这种程度的破坏力,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中间的是一尊石像也得四分五裂了,但是风吟秋只是神色如常地注视,那边的沐沁沂也只是单纯地为这爆炸而吃惊。 火光退去,露出其中刘玄应的身影,这次他总算是在爆炸的冲击下后退了几步,但除了衣袍破烂,头上的发髻有些歪了之外,整个人却是完好无损,最多是脸色有些尴尬。 “糟糕,一时忘记还有沐道友在场,贫道失礼了。”刘玄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道袍,两个手臂上的袖袍已经是完全没了,只剩下些布巾轮廓挂在身上,幸好裤子还是基本完整。 “无妨,赤身裸体的我也看得不少呢。臭皮囊而已,刘道长着相了。”沐沁沂笑眯眯地随口回答,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近乎赤膊的刘玄应,让他难得脸上一阵微红。 明明刚刚的爆炸剧烈无比,火浪的灼热也是半分不含糊,地上的一些低矮草木也还在继续燃烧着,但是刘玄应那裸露出来的躯体上却看不见丝毫的伤痕,而且那肌肤之细腻,仿佛如婴儿一般,却又丝毫没有软弱之感,每一分筋肉都给人一种生机充盈,充满弹性的味道。这是内丹大成,一身气血运转生机都圆融无暇的表现。 当然只是凭着单纯的筋肉气血,是不可能毫无损伤地抵挡得住刚才那一阵灼热和爆炸的,但这筋肉气血中运转的是最为正宗精深的玄门先天元气,九天星光罡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真武九转玄功大成的金丹真人来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不是一句戏言,只要运转元气罡劲,出入岩浆,沐浴剧毒强酸也不是做不到。 用神州江湖上的话来说,就是先天之下的五行道法,基本上是伤不了他的了。现在这欧罗法术虽然看起来气势要比神州道法凶猛一些,但本质上依然是后天五行之力,依然奈何不得刘玄应。 而且以刘玄应的武道修为,如火球飞弹之类的法术也根本没机会真的击到他身上,连陈参将都能以饱含血煞罡气的一刀将那爆裂火球给劈得威力大减,他以先天元气运转星光罡力更是摧枯拉朽不在话下。以那女法师的话来说,那才是可以直接击溃法则和元素,‘一棍子将法术给打死’的。 “看来这欧罗大陆天地法则略有不同,也无损刘道长一身玄功运转。”风吟秋笑眯眯地看着刘玄应。金丹真人自成内天地,一身精元气血几乎不会受外界天地法则变动的影响。虽然他早有所料会是这般情况,但经过亲身来验证一番更让人心中有底。有了刘玄应这位金丹真人在必要时候作打手,他行事就大可再大胆些了。 在万有真符中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能灵活运用的时候,风吟秋自信能稳压刘玄应一头,但如今的情况下,看起来还是这位刘道长更适合对付那些法师。 “我这里还有一道颇有意思的法术,刘道长可还要来试试?”风吟秋走上前去将手一翻,那一道名为虹光剑的七彩光芒长剑就出现在他手中。 “哦?这是……”刘玄应伸手过来朝这剑刃上轻轻一触,手指上已经多了一个浅浅的口子。“好生锋利,怕是可以削铁如泥吧。剑锋上还有焰火寒冰等数种异力,用以搏杀确是难得的利器。” 不过说完了这一句之后,刘玄应又是重新伸指一弹弹在同一处地方,这次七彩光剑却就像泡沫一样连个响动都没有就崩散消失在空气中了。 “再锋利终究也非是实物,可挡不住刘道长的先天元气一震啊。”风吟秋一笑。 “但其构思极其精妙,其中元气运转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不知这又算几环法术?” “大概四五环吧。”这倒没听那女法师说过,只是风吟秋自己感觉的。 “刚才一道火行法术以我神州道法来看,用以攻伐已算是后天中的佼佼者了。这一道彩光之剑也是如此。”刘玄应忽然问道。“风先生说这是欧罗法术中的三环四环?那不知道最高的是几环?可有先天后天之分?” “听说最高的有十二环。”风吟秋回忆了一下在典籍中看到的。“欧罗大陆上也似乎没有先天后天之分,不过听那小贼提起过这欧罗法术中高段的有法则性法术一说,大概是和先天类似的意思。” “十二环?”刘玄应和沐沁沂是都是神色微变。 “这才只是三环四环道法就有这般威势,这般奇巧,那十二环也不知道能到何种境界?不过应当不会只是单纯的攻伐之用吧。”刘玄应轻叹一口气,颇为感慨。“看来这欧罗大洲上的道统也别有天地,不可小觑。只盼有机会也能好好见识一下。” “那什么施法网络,应该是如我们神水宫的玄天水界之类的吧,汇聚天地元气便于施展法术,所以欧罗法术才能有如此威能。只是不知道架设于何处?如何能影响到这里来?”沐沁沂微微沉吟,也是看出了一些门路,毕竟五行宗也是上古道门,就算后来分了家,单独一脉的传承依然极为深厚。“而且我看刚才法术中的火行元气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之前在船上时那欧罗小贼弄出的水行甲兵也有类似的感觉。应该也是有那施法网络的关系…不过,这欧罗大陆的五行之力是不是从根子上就和我们神州有些许不同?” “这欧罗大陆的传承中可没有五行一说,基本的只有四大元素地水火风。这说法和五行似是而非,好像指的只是单纯死物,并非如五行一样有相生相克,运转不息之妙。”风吟秋回答。这几天他在太阳神殿中翻看的典籍当然不只是历史掌故之类,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也是必须要了解。“不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细微根子上的差别,我也还没来得及弄懂。” 沐沁沂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似地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有点明白了。难怪我施展不出水行道法,原来这欧罗大陆之上五行之力运转不彰。但从那欧罗小贼所用的水行甲兵来看,也当有另外一番运用的手段,只要找到其中关键之处,应该也是可以运用道法的。” “正是如此。”风吟秋点头。金木水火土五行真意在‘行’,而非寻常人眼中的金属木料火焰流水等死物,只是经常在这些物体上体现出来而已。反而欧罗大陆上的元素之说就是直指流水火焰等事物本身,这两者之说在根本上有别。这也应该是欧罗大陆天地法则本身不同,才在这些基础学问上体现出如此差异,法术根源本就是调动天地之力,神州道法自然在这欧罗大陆上施展不开。 “而这施法网络,据说是前朝帝国奥由罗开始设下的。确实如沐仙子所说,是调整天地元气以供施法的大阵,不过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我也不知道,据说这施法网络历经帝国数百年的扩建与完善,才成如今这般遍布虚空与天地法则混同为一。原本这大阵也是有实体的,不过五十年前异族攻入帝国都城,将皇族尽数屠尽之余也摧毁了大阵枢纽,那施法网络部分受损之外已与天地合一,倒是作用依旧。” “而且说起这欧罗法术的道统传承,那异族杀死众多法师之后,也将帝国无数典籍烧毁,欧罗奥法的传承到如今也差不多算断了一半。那些最为顶尖的法术估计已经失传,如今就是能施展这三四环法术的法师也不是处处可见。这些算是各地封侯的贵族名义上都是法师,但多却也只是能用个入门的一二环法术罢了……” “原来如此…”风吟秋只是随口讲解,刘玄应两人也是听得悠然神往。他们来这欧罗大陆已经好几天了,却依然算是两眼一抹黑。 “以后再听风先生详说…”刘玄应抬了抬手,回头看向营地的方向,那边几个军士正朝这里跑来。“还是先回去再说,看来刚才的响动将他们给惊到了,免得那几位大人又是担心不安。” “也好,以后有的是机会。”沐沁沂看着风吟秋。“风先生,之前我要的感谢你可还没给我呢。只是嘴上说说那可不成。” “不知沐仙子想要什么样的感谢?风某自当尽力而为,可惜量小力薄,可担不起多大的事。”风吟秋一笑。这女人是个有心思有计较的,不过风吟秋却没什么心思去和她纠缠,先把话说到这里,如果她当真提什么麻烦事,自己也懒得去应付。 “放心,对风先生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沐沁沂也是一笑,眼波似烟,笑容如水。“总不会叫你以身相许。” 第十五章 罗伊那拉躺在花园里,感受着温暖柔和的阳光。 现在再也没有了累积如山的文件要签署,手里翻看着的是刚刚才送来的新锐诗人维斯特的诗集,嘴里嚼着新鲜切出来的水果,再也不是精力药剂那种古怪的酸味。旁边的侍女正在给他轻轻捶着腿,而不是手下事务员们不断禀报上来的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工作。不得不承认,现在这样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除了有点空虚之外。 罗伊那拉今年四十二岁,作为庶出的次子,既没有纯正的血脉,父亲也不是家族里最有力量的几个,他能做到港务总督这个实权的位置,无论谁也不能否则他确实是很能干的。不过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能在这个年龄爬到这个高度,在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心血。 不过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虽然罗伊那拉操持港务的时候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但在家族很多人的眼睛里,这位置是一件油水丰厚的大蛋糕,只要有心,总能不知不觉地从里面偷偷掏出一块肥肉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也不知道那些人流了多久的口水,借助这次发生的意外,总算找了个处置不当导致和神殿关系交恶的好借口把他给撸了下来。只是到底由谁顶上去,那些人又开始争了起来,直到现在好像也还没有结果,港口的事务已经瘫痪好几天了。 那些不知所谓的蠢货们。还真以为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签字就能把港口的工作给做好了?真的就由事务员去处理所有事情?他们知道港口的黑帮是什么背景吗?知道水手工会是谁在把持吗?知道该什么时候去风暴神殿祭拜吗?知道哪家商店的精力药剂最管用吗?知道罗伊那拉·红手为这个港口,这个城市这些年操了多少心吗? 哎,算了,既然都离开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罗伊那拉按了按额头,把忽然冒出来的怒火给按了回去。也许这样也不错,明年开春就可以去奥罗由斯塔看看两个儿子,魔法学院的学费高得离谱,足足是当年自己在学时候的十倍以上,希望那两个小混球能好好学点有用的东西,不要整天泡在什么戏剧诗歌的玩意上……只可惜自己在总督位置上的时候太过小心,没有想法子替他们多捞点… “老爷,老爷…”仆役的声音把罗伊那拉从恍惚中惊醒,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差点睡着了。 “一位太阳神殿的牧师和一个西方人在门口,说是有事要找您。” 不管是什么内容,只是‘神殿’和‘西方人’这两个词汇就让罗伊那拉感觉到一阵头痛和厌烦,他对着仆役连连挥手:“让他们快滚!我不想看见除了风暴神殿之外任何神殿的家伙,更不用说西方人,一看见他们就让我头痛更让我恶心。” 收到命令的仆役很快地退了下去,但是没过多久他又用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但是那两个人说一定要见到老爷,他们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有一位是神殿牧师,我们不敢赶人…” “那就让他们好好地呆在门口好了,今天的阳光不错,他们应该会喜欢。”罗伊那拉重新举起了手上的诗集。其实他是不大喜欢看这种玩意儿的,只是这是小儿子从奥罗由斯塔送回来的,他再不喜欢也得看看。 “是的。今天的阳光很不错,但是我们觉得我们还是聊聊的好。” 声音传来,罗伊那拉抬头,正看到一位身穿白袍的太阳神牧师和一个西方人正走了进来,而且那西方人还正是在大船上自称是法师的那个翻译员,造成他现在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 “你们怎么能擅自闯进来?”罗伊那拉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声怒吼。“这是我的宅院!三秒钟之内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叫卫兵了!太阳神殿也不能这样无视法律和贵族的尊严!我会向尼亚大祭司提出最严重的抗议!” “如果您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您一定不会这么做。”那个牧师似乎还有点犹豫和担忧的神情,那个西方人翻译员却是一脸的淡然笃定,侃侃而谈。“就在昨天晚上,我和太阳神殿的阿诺德牧师遭受到了一群黑帮分子的卑鄙暗杀,根据他们所说,他们是受雇于前港务总督大人,也就是您。据说是您出了一百个金币要他们来干掉我。那些家伙还动用了淬毒武器和弓弩,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阿诺德牧师早就已经送命了。即便如此,阿诺德牧师也身受重伤,现在还在神殿接受治疗。顺便一说,尼亚大祭司非常愤怒。” 罗伊那拉先是愕然,震惊,旋即马上咆哮起来:“绝对是污蔑!你在撒谎!我要吊死你这个污蔑贵族的西方人!” “我以阿曼塔的名义发誓,风先生所说的是事实。阿诺德牧师现在还在神殿接受治疗。”那个太阳神牧师抬手按住自己胸口的神徽大声说。 一个神职人员敢以自己信奉的神灵发誓,那就绝对再没有任何撒谎的可能。罗伊那拉的脸涨得通红,荒谬感,愤怒和恐惧交织,让他脑中都几乎一片空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没有这样做…我以神后的名义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那种事情…” 旁边的两个仆役,侍女都面露惊慌之色,悄悄朝后退去。袭杀神职人员可是重罪中的重罪,就算他们的老爷是贵族也不一定能吃得住这个罪名。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好好聊聊不是吗?”西方人摊了摊手。“您现在该相信我们确实是有要事要和您商量了吧?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而是随着大祭司一起去贵族议会作证了。” 喘了几口气,罗伊那拉终于稍微冷静了点下来,对周围的几个仆役挥挥手:“你们都离开吧,让我和这两位先生谈谈。” 仆役连忙都退下了,那个太阳神牧师却也是对西方人一躬身:“风先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一切都交给您了。我回日光神殿去向大祭司复命,愿阿曼塔的光辉一直眷顾您。” 看着牧师的离去,这花园中就剩下罗伊那拉和这个西方人翻译员了。罗伊那拉仔细端详着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给他的感觉又很怪异的西方人:“好了,你有什么话就可以好好地说了。我记得…你的名字是风?翻译员小伙子。” “风吟秋。按照你们的习俗可以叫我风。”这个西方年轻人一笑。“还有,我现在是‘乾’帝国使节团护卫军的…参谋长。” “参谋长…好吧,我早就知道你这样杰出非凡的年轻人绝不会只是个小小的翻译员。” 罗伊那拉咳嗽一声,按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和声音平静下来。这个职务可不低,北方军团现在烂的就像穿了一百年的破汗衫,但军团的参谋长也敢对着任何一个议会成员拍桌子咆哮。当然这个西方使节团护卫军参谋长不能和北方军团的大佬相比,但这总是个不能当做是寻常百姓看待的身份。尤其是现在这样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小心地选择着措辞:“虽然当天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保证,我都是出于奥斯星城安危的考虑来行使港务总督的职责。而且你看,事后我也受到了处罚,港务总督的职位都丢了。不过我并没有怨恨你们,报复你们的意思……” “嗯,我也这么想。作为第一受害者的我,其实也认为您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来,那种无谓的报复心理只能出现在低级的醉鬼和无赖身上,不会出现在一个法师,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身上。所以我才建议大祭司暂时不要直接向贵族议会提起抗议,先来找您谈谈。” “那真是太好了…你,不,参谋长阁下您真是太睿智,太宽宏大量了!”罗伊那拉松了大大地一口气,这时候他自己才发现自己的背心都被冷汗湿透了。和神殿直接冲突这条高压线是任何一个贵族法师都不愿意,不敢去碰的,特别是现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不管这些事是不是他做的,只要太阳神殿当真去讨要说法,就算是为了安抚神殿,家族里那几个老头子也可能将这个失去大多数利用价值的棋子给抛出来。 极度的庆幸和松懈之后,罗伊那拉也对面前这个西方年轻人的印象完全有了大大的改观,之前的些许恶感早就不见了。就算这是种外交技巧又怎么样,那可确实是可以将自己直接置于死地的把柄,别人轻轻地松开了,这就是善意。 “所以我就是想来和您商量探讨一下。我们急需您这样的贵族法师提供资料来协助我们寻找出背后的线索,查出真正的凶手。这既可以替您洗脱无聊的栽赃陷害,也能让我们查出真正的敌人。” “原来如此。”罗伊那拉连连点头。“好吧,请坐这里,尝尝我们欧罗大陆的特产水果。我们来慢慢地讨论一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把您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 风吟秋笑了笑,也不客套推辞地入座,拿起桌上的一片黄色瓜类啃了一口。 从不请而入开始,面前这位前港务总督从惊怒,愤怒,惶恐,庆幸到完全认可自己成为朋友,不过花了三分钟。就算这实质上来说更多是一种妥协,但是这么快地做到这一点,自己之前的准备确实是没白花。如果没有‘使节团护卫军参谋长’这个有名无实——实际上连那‘名’认真起来也算不得数的头衔,就算能拿遇袭之事来威胁对方,也得不到这样平等对话商议的局面。 而这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好吧,昨晚其实是这样的……” 十来分钟的讲述,风吟秋说得有详有略。关于那个神秘的年轻女法师的目的其实是自己这件事,只是一句话就轻轻带过,和那女法师交换卷轴用万有真符学习法术也不提,着重描述的是那女法师指使黑帮,在那些黑帮打手身上埋下法术,心狠手辣思虑周详,一听之下就感觉这法师早已在奥斯星城中潜伏许久有极大的暗中势力,最后再顺带一说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有怀疑这邪教徒动乱背后有黑手……对面的罗伊那拉已经听得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冒汗。 “这…这…背后一定有巨大的阴谋!一定有巨大的阴谋!”前港务总督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花园里乱走。“这个女法师能够轻松使用三环以上的奥术,肯定是受过正统法师学习的,一定是某个家族暗中培养的精英。居然潜伏进奥斯星城来进行这些阴谋活动,还敢袭击神职人员来栽赃嫁祸。是谁?安东尼家族?斯威夫特家族?居然会有这么疯癫的家伙吗?他们想干什么?”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把这情况通知家族里的其他人…参谋长阁下,请您和我一起来一趟好么。” “当然,乐意效劳。”风吟秋起身。有些时候,之前看似完全没办法的情况,只要抓住一个机会,稍微改变一下做法,就马上会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插手其间,那就要用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相对于这个法师的阴谋本身,还是她背后的那些东西更让风吟秋感兴趣,所以他是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找准了这最好利用的机会就要造出最有利的局势然后用最大的力量碾压过去便是。 ### “愿日光眷顾着您,美丽的女士。” “这…这…真是神奇。您…您真是…谢谢您。” 感受着头脑中突如其来般地多出来的语言知识,之前那完全是猪嚎狗叫一般的噪音忽然就变得熟悉得好像听了几十年的家乡话一样,沐沁沂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微微惊奇之感。 相对而言,面前这个面目慈和白发苍苍的欧罗和尚——而且好像还算是这间欧罗神庙的主持方丈,居然会口出这种在神州看来简直就是登徒子才能说的称呼,才当真让沐沁沂有些错愕。不过她也能肯定这老和尚并没有调侃轻薄之意,大概是这欧罗大洲上的民风不同吧。 真是有意思的地方,沐沁沂忍不住笑了,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笑的理由还有另外一个。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衰弱动摇的神魂,在接受了这欧罗老和尚的神术之后有了相当程度恢复,最起码稳固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比之前那种虚弱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自己还真是猜对了,这无论东西方,但凡是和尚,都会在这安抚神魂上很有两手,虽然这边的欧罗和尚不留光头,也不禁婚娶。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感谢伟大的神灵。”对着大祭司一礼,再转而对他身后的太阳神像屈身一拜,沐沁沂缓缓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开。并非单纯的礼貌,那巨大神像中蕴含的煌煌神性气息沐沁沂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虽然并不能吸引她崇拜,但就如面对巍峨高山和无边大海的寻常人一样,就算不想投身其间,但基本的敬畏之心是一定会有的。 走出神殿门口,等候在那里的通译已经等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看见了沐沁沂连忙上前道:“沐仙师,我们快回去吧,若是被几位大人知晓了我擅自陪你出来,我可担罪不起。” “现在已经没事了,多谢王通译陪我来此。我在这里要办的事已毕,你便自行回去吧。”沐沁沂点点头。 “沐仙师…你不回去么?”姓王的通译眼睛陡然瞪大。 “我要去看看这欧罗城中的情况,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去吧。”沐沁沂淡淡回答,看了眼王通译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补充了一句。“此事我已和刘道长商议过,你便不用操心了。” “但…但是沐仙师你言语不通,又怎能…” “我已经会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回去了。”最后这一句是用欧罗语说的。沐沁沂丢下目瞪口呆的王通译,独自走进街道上的人群中,几个转折后就不见了。 第十六章 走在陌生大陆,陌生国度的陌生街道上,沐沁沂有种完全陌生的彻底自由的感觉。 在十四岁那年,为了不被换做五亩水田一只大黄牛的嫁妆去嫁给张大户的痴呆儿子,她半夜偷偷跑到镇外山神庙里,央求那个贩卖符箓,招抚幽魂野鬼的野道士带她离开。谨小慎微的野道士没有勇气答应她,但是当她褪去自己的衣衫钻到野道士的被窝中的时候,野道士也没有毅力去拒绝。 野道士带着她离开了。但是和野道士一起到处流浪也并不是她所愿意的,而且老家的人必定报了官,也派了人出来搜寻他们。她和野道士说了这些之后,野道士沉默了良久,然后带她来到了神水宫。她很幸运地拜入了神水宫门下,那是五行宗中世俗力量最大的宗门,无论世家宗门还是官府都不敢轻易动一个神水宫的弟子,她终于永远地摆脱了那五亩水田和一只大黄牛的阴影。 神水宫给了她很多,她感激涕零,但是她慢慢发现她失去的也很多。神水宫的三千女弟子不管再是花枝招展,妖娆可人,在其他人眼中却从来不是女人。海船上的水手眼中她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膜拜尊敬,最多就是再偷看几眼罢了,而在颇知道根底的其他江湖人眼中她们却都只是怪物,所有人和她们打交道的时候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五行宗的人确实多少都有些被人当做是怪物,但她们之所以被看做是怪物中的怪物,却偏偏为她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怪物。水行道法让所有神水宫的女弟子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娇柔可人,肤色白皙细腻,五官柔和身材凹凸有致,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想搂入怀中好好蹂躏,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再也没有比一个精通水行道法的女子更为危险的对象了。曾经有一位偷学了魔门阴阳极乐宗功法的采花大盗用迷烟迷晕了一个神水宫女弟子,宽衣解带,运转玄功就要剑及履及之时忽然发现才发现这女弟子的身份,这位纵横数州败坏无数良家妇女名声,受无数名门正派侠客追杀却依然逍遥法外的淫贼居然吓得当场走火入魔,缩阳呕血而死。 类似的江湖传言很多,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但总的来说这让其他人看她们的眼光都越来越怪异。也许对那些自小便被选入神水宫的女弟子来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沐沁沂却是受不了。 难道就只能这样,外出行走之时永远被人看作怪物,在玄天水界中之时就只能修炼一辈子的道法?要么最后白发苍苍衰老致死,身归大海被鱼虾吞食躯体,要么将水行道法修至极致,以身化水重归天地之间——在沐沁沂看来这依然是死了,至少不能算是活的。这一眼便能看见尽头的人生所给她的阴影,似乎并不比那五亩水田和一头黄牛小上多少。 不,这世间应该还是有不被别人当做怪物,能多些精彩,多些经历的生活的。沐沁沂深信这一点,所以当随船出使欧罗大洲这个任务被朝廷信使送到神水宫之后,不少人对之兴致缺缺,甚至望而却步,她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将这个原本是没资格担当的任务接了下来。 使节团中受那几个大人管制的日子让她倍感无聊,渡过混沌风暴的艰辛,还有当知道有可能无法返回神州大地的时候她也惶恐过,尤其是混沌风暴中所受的创伤,无法使用道法更是让她意志消沉。但是现在,她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完全脱出了这些囚笼的阴影。 再没有了被看做怪物和神仙的眼光,没有了一眼望得到尽头的生活,没有了那几位大人的管制,没有了门派规矩,没有了必须一定要做的什么事,这给她完全的轻松之余,又有一些空虚的恐惧。 若有完全的自由,莫非圣贤,就成野兽,其间自有大恐怖。她记起宫主曾经这样说过,当时她还不大明白,直至现在才隐隐有了感觉,原来人完全没有了桎梏和压力,那种空荡荡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要做些什么才好呢?去找那姓风的家伙?那倒是个有趣的家伙,现在应该正在帮刘玄应在查找那些失窃的礼物。自己通过他的引荐去受了那欧罗和尚的医治和灌顶,说起来是言语挤兑了他一下,实际上也是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那要不要去帮帮他?这些欧罗蛮子看起来粗鄙不文,这欧罗江湖大概也远不如神州波涛诡谲,小心一些应该不在话下,顺便也可以学学那些欧罗法师的伎俩,想办法怎么样将神州道法给运用出来…… “这位漂亮的西方人姐姐,您能帮帮我吗?” 一个童稚声打断了沐沁沂的思绪,她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五六岁的欧罗小女孩来到了旁边,正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女孩只是身着粗陋的麻布衣衫,一头凌乱的亚麻色长发,脸上手上都有不少尘土污渍,手上提着一个好像只是随手缝制的简单布偶,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秀气小巧的五官,还是显得极为可爱。 “有什么事吗?小女孩,你的父母呢?”沐沁沂一笑,在女孩面前蹲下。 “我的爸爸妈妈都被邪教徒杀死了。”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泪花在大眼睛里乱转。“您能帮帮我,替我把藏在屋顶的面包拿下来吗?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爸爸妈妈以前说过,西方人其实都是好人,以前也常常有你这样的西方人姐姐来我家玩呢。” “那当然可以,小女孩,你的家在哪里?”对于这样的小女孩,这样的要求,就算是个完全不认识的欧罗小孩,沐沁沂也生不出一丁点拒绝的念头。修炼水行道法的女子,几乎已经不可能再有生育子嗣,但女性先天的母性却难割舍,神水宫的女修们最爱的便是幼童稚女。 “我的家就在这后面。”小女孩吸了吸快流出来的鼻涕。 绕过正面街道,走进一条小巷没多久,沐沁沂就跟着小女孩来到了她所说的家。那是一座看起来有不少年头的木屋,连门都破碎了一半,只能歪歪斜斜地虚掩在一边。沐沁沂很小心地将门挪开,走了进去。 “小姑娘,你说的面包是放在哪里……”沐沁沂刚刚开口,就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风声在后面响起。 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很多,但是沐沁沂的江湖经验也还算过得去,她根本没有转身去看的意思,直接弯腰侧身一个打滚。 还是没有完全躲闪开,肩膀上一痛,随之一道火辣辣的触感略过手臂,幸好这带来的力度并不是太大,肩膀的关节骨骼都没有怎么伤到。 翻身站起,沐沁沂就看到了偷袭者,那是个精瘦的欧罗男子,手中持着一根包裹了布条的木棍,一直隐藏在门边的阴影中。眼看这背后一击居然没有奏效,半点也没有耽搁犹豫的意思,直接又高高举起木棍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是这小女孩的家人?沐沁沂仓促间还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神一片茫然,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者也是完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来不及多想,面前那男子的棍子又已经迎头砸了过来。 棍子上裹着几层麻布,砸过来的力道好像也不是太凶猛,那男子应该是没什么杀意,偏偏动作果敢坚决,一看就不像是可以沟通的样子。但这时候也不是去猜测的时候,沐沁沂微微侧身手腕一翻就叼住了男子的手腕,脚下一绊一个擒拿手就把男子的手臂给拗到了背后制住。 沐沁沂刚要开口喝问,一个东西又从侧面的阴暗中飞出,还在半空中就爆成一团粉末烟雾兜头朝她盖了过来。 糟糕,是中了埋伏!沐沁沂这时候才完全醒悟过来,连忙闭气朝旁急闪,但是一股刺鼻的气味已经冲进了鼻端少许,刚刚站定之后头脑就已经开始有了眩晕之感。 飞出这团粉雾的阴暗角落中又冲出一个欧罗男子,手中拿着一条绳索中间已经挽上了个活扣,一抖一扔就朝沐沁沂套来,看起来是个套惯了野兽的猎人。同时刚刚被制住的男子也冲出那团分明是迷烟的粉雾,又举着木棍朝着沐沁沂扑来,居然是早就在鼻间塞上了解药之类的东西。 “凝水咒!御水法!”沐沁沂手一指,水行道法挥手而出。 神州道法因为天地法则不同而受排斥的问题还没想明白解决方法,沐沁沂一直忍着不用,但现在被逼到了没办法的危急处也再顾不得了。而她之前听风吟秋提起过这欧罗大陆上的元素与神州五行之间有所差异,之前运用符箓虽然反受震荡但终究是有了些切身体会,心中隐隐有所得,这时候这一道道法也不敢用上复杂高段的,而是两道最为基本的下品道法。 以神水宫弟子的功夫,这种最为基本的水行道法简直是比吃饭喝水更为简单,但此刻用来,即便是沐沁沂早有心理准备,还加上之前的猜想稍稍改动了其中一些细节,也感觉云纹构筑心念运使之间异常吃力。 但这两道道法终究还是用了出来。两团水球在那两个欧罗男子的面前无中生有飞速凝成,然后一下就将这两个男子的口鼻全数罩住,同时还反向朝口鼻深处涌去。两个欧罗男子立刻神色大变,丢下手中的绳索木棒捂住嘴脸喉咙大力咳呛起来。本能的反应之余是深深的恐惧,谁知道这忽然冒出来往自己身体里灌注的液体是什么,法师们的法术都是诡异而危险的,总不会只弄些平白无奇的清水来灌人吧。 实际上这确实只是最为平淡的清水而已。若是在神州大地上,沐沁沂再稍微加上些手法自然让那些涌进喉鼻间的水流变作沸水,抑或是凝聚成冰,这两个欧罗男子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不过这终究是欧罗大陆,就只是这两道最为基础的水行道法,也让沐沁沂刚刚被迷烟迷得有些发晕的头更是晕上加晕。 微微定了定神,趁着那两个欧罗男子呛咳不止的机会沐沁沂拔腿就朝外冲去,但她刚刚才迈出一步,一道光线从屋顶上射下,然后在她面前化作了一片粘液和丝线将她完全地包裹在其中。这片粘液和丝线的粘性极强,她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就被无数层绳索紧紧捆绑住了一样,所有粘到的地方都再不能挪动分毫,就这样扎手扎脚地倒下被紧紧粘到地上。 “蛛网术!”和这道化作粘液丝线的光线同时发出的声音这时候才从房梁上传下。一个略微瘦小的身影随之也从上面飘飘落下。 “是你?”沐沁沂认出来了这人,正是之前在船舱中偷取礼物,和她还有陈参将短暂交手过的那个小个子欧罗法师。 但是这个小个子法师并没理会她,只是对着那两个正在捂着喉咙拼命咳嗽和呕吐的男子高声呵斥:“两个没用的废物!那只是单纯的清水而已,你们想要清理肺部和肠胃我可以在解剖台上面给你们挖出来让你们自己慢慢清理!现在赶快把这个西方女人给我抓起来!” 两个男子这才停下了咳嗽和呕吐,面带惧色地看了这小个子法师一眼,拿起绳索和木棍朝着沐沁沂走来。 沐沁沂用力挣扎了一下,但是这些法术变化出来的丝线和粘液粘性非常之高,她根本奈何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欧罗男子走过来举起了木棍。 这最后关头,沐沁沂只能瞥了眼门外,那个带她来到这里的小女孩还是呆呆地站在外面,傻傻地看着里面的情形,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只有一片茫然和痴呆。 原来这欧罗江湖也是机关处处,险象百出。沐沁沂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被脑门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给震得晕了过去。 第十七章 迎头而来的冷水一激,沐沁沂悠悠转醒。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小个子欧罗法师正在面前几步之外冷冷地瞪视着她。 “我还以为你们西方法师都是那种难对付的怪物呢,原来你还真的是和那个家伙不一样。枉自我还准备了几个高阶卷轴。”小个子欧罗法师冷冷说。 是说和姓风的那小子么?看来这欧罗小贼在那小子手中吃了亏。沐沁沂盘膝坐起,眼光在左右扫了扫。这里是间有些奇怪的石屋,简陋得好像是随便找了些岩石拼凑在一起搭建成的,露出歪歪斜斜的两边窗户和一道门,最奇怪的是屋子中间还有个小水塘。沐沁沂现在就躺在水塘边的屋角地上,手脚上还都带着钢铁的镣铐。而屋角的另一边,则是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阳光从那歪歪斜斜的窗户中照进来刚好落在那两具尸体上,把翻开的皮肉,焦黑的皮肤都照得清清楚楚,几只苍蝇正在上面嗡嗡地盘旋不去,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而最重要的是,那两具尸体上穿着的正是使节团中军士的衣衫。不用说,就是昨日被人劫去了的几名军士中的两个。 沐沁沂心中微微一沉,低声说:“倒是没想到你们会设下那么卑鄙的陷阱。那个小姑娘呢?不会被你们灭了口吧?” “小小的心智操控术而已,她都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当然用不着像你们这些野蛮人想象的一样灭口。”小个子法师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了一下。“还有,猎人的陷阱那是智力优越于野兽的体现,和道德无关。作为猎物,你最好要有猎物的自觉。” “沐。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作为法师最基本的体面,我不想对你严刑拷打。不过这也是在你乖乖合作的基础上,否则我并不介意让那几个擅长拷问的人渣来对付你。我想他们对于拷问女性的兴趣远比男性大多了。昨天抓来的你的那几个同僚只不过挨了一刻钟而已,就把什么都说了。如果你不想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刚好你去接受了那些神棍的神术,没有了翻译夹在中间,我们的问答会很有效。” 话语间小个子法师阴森森地笑了笑,薄薄的嘴唇朝那边角落中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努了努。 目光在那两具尸体上停了停,沐沁沂脸色又再白了白,微微犹豫之后就颓然回答:“好吧,你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吧。” “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作为奖励,我可以提醒你一下,我现在维持着‘探察谎言’这个三环奥术。也许你并不能理解奥法的神奇之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撒谎我会知道的。那时候我就不会用这么客气的方式来问话了。”小个子法师点点头,显然是对这番恐吓的效果很满意。“首先,我问你,当天我拿剩下的那些炼金材料有什么损坏没有?” “炼金材料….瓷器,漆器等等工艺品破坏得不少,如果你是说那些因克雷公爵要求的那些材料和物品,那就没有多少损坏了。” “那些材料现在存放在哪里?” “就在营地里。” 小个子法师点了点头。虽然他没说话,但是沐沁沂能感觉得出来,他神情之间轻松了几分。 当日陈参将的一刀虽然将那火球的爆炸震荡之力消减了不少,但毕竟是在舱房之内,爆发出的冲击也相当惊人。总算是海路之上防止颠簸,库房之中的所有东西都是用坚固的木箱盛放,绳索固定,中间还填塞了不少稻草木屑棉花之类的缓冲物,这才没全部在那爆炸中被震个粉碎。那些炼丹所用的五行之物和道法器具原本就不是什么精细的玩意,小巧些的都被这小个子法师给拿走了不少,剩下的基本都无恙,反倒是那些精美的瓷器陶俑坏得不少。 “听说,你是你们西大陆上专门研究水元素派系的法师?”小个子法师的眼光在沐沁沂身上上上下下仔细重新打量了一下。“刚才那两个操控水元素的法术我也看到了,和那些元素德鲁伊一样,落后而原始地单纯寻求元素共鸣,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沐沁沂不答话,只是心中渐渐发冷。这个欧罗法师这么详细的‘听说’无疑就是来自昨日被抓捕的几个军士,之前能设下那样的陷阱,说不定自己出自太阳神殿之后就已经被人跟踪,甚至自己今日去太阳神殿接受神术治愈的事,这欧罗法师也早就打听到了。那些地痞流氓之辈好像都为他所指使,沿途监视,打听神殿中的事情说不定都不在话下。这人如此处心积虑,所图必然不小,决计不是寻常的蟊贼。 “那么,那个叫风的法师所用的法术体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是你们西方大陆通用的吗?很常见的吗?你能给我讲讲吗?”小个子法师好像随口而说地问问。 沐沁沂微微一怔,随后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看见过他一两次动用法术,我并不清楚他是用的什么法术。不过听刘玄应先生说,他好像是来自一个很隐秘的派系。我们西方大陆上的法术派系有很多,其中有不少是我也没见过的。” “…那么他的战斗力在你们大陆上算是顶尖的吗?” “肯定不能算。”沐沁沂摇头。这一点她倒是真心这样以为,毕竟那小子年纪在那里,纵然天纵之才缕获奇遇,又怎可能有多深厚的修为。“他只是有些古怪手段而已,要说比他厉害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五…元素派系的任何一位大宗师,都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击杀他。就是不论法术,那些世家和大型帮派的主人的实力也都是远远胜过他的。” 小个子法师不说话了,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看着沐沁沂的眼神也渐渐露出狠戾之色。半晌之后他的脸色才渐渐放松下来,又问:“听说你们使节团里最厉害是那个姓刘的法师?那么他所用的法术又是什么派系的?你给我描述一下。”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其实…并不能算是法师…他应该不会运用法术……至少我没见过…”沐沁沂不知道如何解释了。那些被捉去拷打的兵士会将刘玄应说成是法师,是有因为他随军仙师的身份,也有翻译的原因。但直观来说,刘玄应却并非如欧罗人所言的法师那样引动元素施展法术,反而更像是那些抡起胳膊挥起刀剑正面硬碰硬的战士。 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刘玄应又并非是为了搏杀而锻炼出的那一身武艺,和所有修道之人一样,最终目的是去寻求天地自然的本源奥妙。只是这‘修道’该用欧罗语如何解释,‘以武入道’又该如何解释,就算是那通晓语言的欧罗神术再神奇,也不足以让沐沁沂弄明白。 小个子法师皱起了眉头,好像不大满意这样模糊不清的回答,冷冷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没有说谎,但是很多话也并没有认真地说出来……看来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了…” 一阵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一个欧罗男子就从那歪歪斜斜地石门边探出身子朝里面望了望,看见小个子法师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就讪讪笑着走了出来,缩头缩脑地说:“法师大人,我们老大请您过去一趟。” 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小个子法师就没再去看这男子,转过头来说:“告诉他我没空。还有给我滚远点,我之前不是说过不准靠近这里么?” “但是他说是非常紧急的事情……”这欧罗男子对小个子法师好像有些畏惧,说话间的神色都不大自然。“他说有一位您的同僚来这里了,请您过去一起商议要事。” “同僚?”小个子法师皱眉,冷哼一声之后转身走了出去,丢给那男子一句。“看着这女人。” “…那我能不能把她带去地牢?”等小个子法师走了几步之后,那欧罗男子才犹豫地开口。“还有那两个等死的家伙我一起丢过去?这里毕竟曾经是那个神殿…咳,我是不不会信奉这些莫名其妙的神灵,但是终究是有些不好,大人您说是吗?” 小个子法师猛然转回头来瞪了那男子一眼,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我觉得这里非常好。僻静而隐蔽,是一个非常适合审问人犯的地方。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动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明白吗?” “是是,如您所愿。”男子连连点头。 小个子法师很快地离开了,那欧罗男子看了看石屋角落中的沐沁沂,就自顾自地靠在门边上嘴里念念叨叨地发着牢骚。 角落中,沐沁沂终于松了口气,微微闭眼。那法师离开了,即便只是心理上的,也真的能让她感觉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有机会逃出去。这是哪里,外面情况如何姑且不论,既然那小个子法师放放心心地一个人单独在这里审问她,又放放心心地叫这个欧罗男子在这里看守,那就说明她真的没什么机会。沐沁沂自己也清楚,只是身上手脚处这两副钢铁镣铐就让她一筹莫展。 脚上的那一副镣铐满是锈迹和干涸的血污,看起来就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寻常刑具,中间还挂了一个至少有三四十斤的大铁球,凭她的力气绝不能带着这个行动自如。不过最要命的还是她手上戴着的那一副镣铐,相对于脚上的粗糙破旧,这一副镣铐却是光洁细致,上面布满了细密难辨的花纹,那些花纹的交接之处居然还镶嵌了几块小小的宝石和水晶。这当然不是为了好看,沐沁沂能隐隐感觉到身周元气的运转被这镣铐所禁锢,这分明是一副镶刻了欧罗法阵,自带着某种欧罗法术的镣铐。 不用说,这是那欧罗法师特制来对付法师的专用镣铐。沐沁沂试了试,自身气息倒是无碍,但是却根本无法引动周遭的元气运转。雕刻其上的欧罗法阵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这镣铐看上去居然并无锁孔,浑然一体好像是直接生铸在她手上的,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取下来。 深吸一口气,沐沁沂尽量平静下来。这一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而且凶险,好在刚才和那小个子欧罗法师的一番对话,她隐约感觉到这欧罗法师虽然处心积虑,早有布置,但还远算不上是老奸巨猾,言语之中不止能看出这欧罗法师颇为刚愎自用,还透露出不少有用的消息来。必须仔细思量,说不定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甚至脱身的机会。 首先,那欧罗法师的首要目标应该是那些没来及带走的回赐礼品,其次的目标似乎是风吟秋,这表示他迟早会对上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这对沐沁沂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欧罗法师虽然有些机谋诡变,还有不少盗贼流氓之类的手下以供驱策,但要对付那两人还远不足够。如果不是那欧罗法师说有什么探察谎言的法术在,沐沁沂绝对会在言语上设下些圈套,让他去碰得头破血流。 对于这欧罗奥术的诡变多端神通广大,风吟秋之前已经有所提及,所以沐沁沂也不奇怪会有什么探知谎言的法术,就连水行道法中也有映照人之七情变化的法门,这借助那什么奥法网络的欧罗法术想来也不乏类似手段。不过不能说谎,并不等于就是什么都要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一些言语上的小小技巧,就足以让人自动落套。无论刘玄应还是风吟秋,两人都是足智多谋,善断更能战的老江湖,只要这欧罗法师露出些破绽来,两人联手趁势追击之下说不定便能一路打到这里来。 而且这欧罗法师和那些手下间的关系,也透着别样的怪异。无论是那两个埋伏自己的欧罗汉子,还是这守门的这个,对那法师只有畏惧,并无丝毫的敬意,那法师对之也只有呵斥使唤,不见一点对自己手下的体惜,加上刚才那汉子和法师交谈的话语来看,这法师似乎与这些人并非是一伙的,甚至不属于这个地方……对了,刚才那男子说这怪模怪样的石屋其实是个神殿? 想到这里,沐沁沂为之一愣,不禁重新四顾打量起这古怪的石屋来。相对于之前在太阳神殿看到的恢弘景象,这石屋就简陋得不成话了,不止阴暗狭小,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和用具,住人都不怎么可能,说是用来圈养牲口的倒有几分类似。 不过这石屋确实也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中央有着一个水塘。现在沐沁沂再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水塘不过一尺来深,其中的水却是清澈无比,而水塘的中央,那一尺清水之下,似乎立有一个形状古怪的石像。 沐沁沂原本就在水塘不远处,拖着脚下的镣铐吃力地挪动了一下,将手伸到了水塘中舀了一些水喝下。 沐沁沂的动作缓慢且无力,门口守着的欧罗汉子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去管她,也就没有注意到喝下这一口水之后,她的眼中有一抹亮光闪过。然后沐沁沂再挪动了一下,再将手探入那水塘中更深的地方,好像依然是随手舀水的动作,只是这一次她的手就触碰到了那水底的雕像。 这时候,那个名叫史蒂芬妮的小个子法师正走进了这里主人老乌鸦的会客室,看见了正在等着她的老乌鸦,和一个穿着一身灰袍的法师。 老乌鸦依然是如同最讲究的贵族一样,一身整洁而华贵的打扮,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坐在沙发上纯银的小杯子喝着红茶,而那个灰袍法师一看见史蒂芬妮就立刻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笑嘻嘻地说:“我亲爱的史蒂芬妮,听说你在这里的任务进展得并不顺利,所以我过来接手了。” 第十八章 “平里斯?”名叫斯蒂芬妮的小个子法师用一种看到苍蝇的眼神看着对面热情的灰袍法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奥斯星港的工作是由我来负责的。” “是临时由你来负责的,斯蒂芬妮。你只是暂代我们执行部的工作,接下来该交给专业的人士来处理了。”灰袍法师毫不介意自己那个拥抱姿势的落空,还是笑嘻嘻的,只是那种笑容阴沉沉的,就像一只食腐动物一样,带着永远抹不去的敌意和食欲,让人看起来永远都不会感觉到舒服。 “到现在为止,我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并不需要你们来接手。”史蒂芬妮冷冷地回答,甚至没有想要坐下来的意思。 “不不不,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虽然你在规划部,研发部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但是说到执行,确实还是个外行人。”这个叫平里斯的灰袍法师看起来三十来岁,比较符合一般人对于法师的想象,瘦削而苍白的脸色,略微凌乱的头发和眼袋,神情也是浮夸中带着阴鸷,说话的腔调尖细难听。“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组织给你在奥斯星城打下了这么好的基础,你却居然连一群野蛮的西方人都对付不了,还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和踪迹。我不能让你再这样浪费组织的资源了,所以下面的工作由我来接手吧。” “我再说一次,这里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马上就能把那些西方人带来的东西拿到手。而且奥斯星城城主的位置也会落到安东尼家族的手中,两件事都可以完美达成。” “所以这就是我说你不专业的原因。”灰袍法师耸耸肩膀坐了下来,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红茶。“这样重大的两件任务,你却在同时进行。西方人带来的材料是非常重要的,盖西迪会长亲自叮嘱过一定要拿到手。而奥斯星城的主导权关系到整个西海岸的战略部署,这样重要的两件任务即便是我们来,也要仔细周密地部署,一步一步地实行,你居然在现在这样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同时进行……” “我觉得这些有关组织内部的事情,应该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讨论。”史蒂芬妮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老乌鸦。老乌鸦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旁边的争论一样,依然神态悠闲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红茶。 “没关系,法夫海德先生现在已经是奥法复兴会的下级会员了。”平里斯阴阴的一笑,对着老乌鸦举了举茶杯,老乌鸦微笑着举起茶杯回应了一下。 史蒂芬妮瞪着这两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他只是个靠勒索敲诈贩卖人口起家的黑帮头子,连个最低级的零级戏法都不会,怎么能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 “当然可以。法夫海德先生刚刚给组织捐助了两万奥金。这些金币所能创造的价值当然远远超过几个低级戏法了。”平里斯又笑了笑,笑得非常开心。“而且法夫海德先生个人的能力,他所拥有的组织对于西海岸的作用,对复兴会都有着极大的价值,关键是法夫海德先生那对于帝国的一腔热血令人感动,所以我就用掉了我每年一次的举荐机会,把法夫海德先生发展为我们组织的成员了。” “哈哈哈哈,两万奥金?对,是笔不错的收入。”史蒂芬妮也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不过你自己收了多少?五万还是十万?又够你买两个树精女奴了不是吗?老乌鸦,不,下级会员法夫海德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有优越的眼光和豪迈的胆识,能够察觉到复兴会即将在西海岸掀起的浪潮,用加入其中的方式自保甚至再上一步,这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不过我要提醒您,不,是提醒你们两个,复兴会并不是供人利用来满足私欲的工具,凡是有这种念头的人,我打赌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老乌鸦依然是一脸祥和,气质雍容优雅地喝着红茶,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弱半分,灰袍法师平里斯的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眼角抽动了几下,阴森森地说:“不要用没有任何根据的枉自猜测来转移话题了,我们把话题挪回原点吧。史蒂芬妮,听说你还想抓捕西方人法师当做研究素材?关键是你可怜的抓捕行动还失利了。你居然在这样重要的任务中还不忘记你在研发部的本职,这是你不适合执行任务的铁证。有鉴于你执行不力,我以执行部正式执行者的身份来接手你剩下的工作。这是执行部的条例,我也有充分的理由,你无权拒绝。” 史蒂芬妮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瞪着平里斯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连六环联合公式都解不开的庸才知道什么,那个东方人使用的技能有非常大的研究价值,如果能解析出原理来,价值说不定还在那些炼金材料之上!而且你难道忘记了法师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了吗?是求知欲!” “我不用解开什么联合公式也是一名优秀的正式执行者。而且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不久之前刚刚掌握了两个五环法术,加上丰富的经验,配给的执行魔像,在执行力上可比你强多了。至于你的求知欲所带来的轻率举动不仅暴露了自己,还有可能因此牵连到组织在西海岸的计划。”重新占据了主动的平里斯不温不火地反驳,还很是刻意地叹了口气,用那种食腐动物的眼神重新上上下下打量着倔强地站在那里的小个子法师:“我说,亲爱史蒂芬妮,你这么拼命做什么呢?居然还刻意用法术把自己变装成这个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你美丽的模样和火辣的身材让我们执行部的不少年轻人们都彻夜难眠吗?加上你那高贵的出身和姓氏…听说阿托尼亚大法师对你很迷恋,你只要愿意,伯爵夫人的位置就是囊中之物,从此你也不用再劳累忙碌地四处奔波,不用再在实验室里解剖那些恶心的尸体去做那些危险的炼金试验,而且拉拢一位大法师对组织来说也是极大的帮助……” “够了。你再说我都要吐了。你简直就是在侮辱法师这个高贵的称谓。”面前的小个子法师露出一种看着苍蝇吃屎一样的恶心的表情。“智慧和求知,这才是法师最重要,也是唯一值得骄傲的财富。如果改造成地精能让我的智力更加发达,更容易感知到深层魔网,我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证明你和那些买卖猪肉运送粪便打扫茅厕的贩夫走卒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说,两位阁下,能不能暂时停下。与其毫无意义地相互指责,不如来说说我们即将面对到的实际困难?” 一直老神在在地喝着红茶的老乌鸦终于咳嗽了一声,把两个法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倒不是单纯地替这两位新‘同僚’之间的冲突打圆场,实际上今天也确实有很重要的问题急需解决,继续装模作样听着两位法师大人吵嘴只是浪费时间。 “昨天下午,前港务总督罗伊那拉大人带着一位西方人去了墨兰堡的罗斯切尔德本家大宅,面见了阿托金男爵等等几个实际掌权人。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他们愿意花费时间来接见一个西方人,这代表了背后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我派人去调查,终于从罗伊那拉大人家中的仆人口中得知,那个西方人之前带着太阳神殿的牧师强行闯入港务总督大人的宅院,指责他指使人暗杀神职人员。” “这是项非常严重的指控,罗伊那拉大人当然不会承认,但是前一天晚上确实发生了一起袭击神职人员的事件,导致了一位太阳神殿的牧师受伤。在神职人员的誓言下,就算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也没人敢于否定这起恶性事件的真实性。我想这就是他不得不带领那个西方人前去面见家族掌权人的原因。” “你看,你看,亲爱的史蒂芬妮,这就是你不成熟不专业的举动带来的后果。那些神棍不是不能碰,我就很喜欢一边和那些灌了迷药女祭司做些有益身心的运动,一边拷问她们的信仰问题,但是那必须得悄悄的,不留下半点痕迹和口舌的情况下去做。你这样轻率地行为居然还失败了,这就给了西方人一个介入罗斯切尔德家族中的机会。虽然他应该不能借此做什么,但万一发生些什么超出预料的变故呢?我只希望你没有在那次失败的行动中泄露太多秘密,或者说,那个西方人看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 平里斯阴阳怪气的腔调让史蒂芬妮的脸再度涨红了起来,不过难得的是这次她并没有开口反驳。 “很遗憾,恐怕那个西方人真的是借这个机会做了些什么。”老乌鸦揉了揉额头。“根据我的情报,阿托金男爵等几个人不是逐一的晋见,而是同时和这个西方人见面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内容暂时无法得知,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提高警惕。” “只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话,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下一届的奥斯星城主都不会再由他们家族中的人担任,这将是法师议会的决定。”平里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然后又颇有深意地一笑。“当然,我们依然要提高警惕,至少不能让我们的法夫海德先生的利益受到太多的损害,他可是我们值得信赖的下级会员,他手上的组织也是我们复兴会的重要财富。” “谢谢您的体谅,平里斯阁下。”老乌鸦也不侨情否认,直接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忍痛大出血付出了那十五万奥金也就是为了这个。现在证明这一个选择确实是明智无比。“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 咚的一声,会客室的门被撞开了,老乌鸦的一个亲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大,老大…您…您…快…” “冷静下来,好好说。”老乌鸦自己先就从一瞬间的惊怒中冷静了下来。和这两位法师阁下商议的事情太过紧要,他自然是吩咐过所有人不许靠近这里的,但是这个比较亲信的手下这样直接冲了进来,肯定是有了极为紧急重大的变故。 那手下猛喘了几口气才说:“您…您快走吧…治安官带着一个西方人,还有守护之手的高文,北方军团的人和港务卫队把这里包围了。他们说我们涉嫌袭击神职人员,涉嫌勾结邪教徒,要来搜查这里呢。兄弟们拼死顶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来,但一旦真打起来是拦不住他们的…您趁现在快走吧。”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这样?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找到这里的……”纵然以老乌鸦的隐忍和城府,对这个消息也有些接受不了,猛然从沙发上站起,却又是一脸的呆然。 “喔喔,看来你轻率的举动还真的给我们的法夫海德先生带来麻烦了。”平里斯却不显得多么吃惊,还有闲暇端起红茶喝上一口,斜眼瞥了下史蒂芬妮。 史蒂芬妮脸色发青,却没有说话反驳,只是低头诵念了几声做了几个手势,双眼的焦距微微一变,然后也是眉头一皱,说:“是真的。我安置的秘法眼也显示外面至少有好几十个生命体征强度在三四个能级以上的生物,其中有几个达到了六七级以上,以人型生物来说,算是标准的高威胁单位。” “别担心,法夫海德先生。实在不行就把他们放进来,然后把他们都处理掉就行了。你的组织现在可是奥法复兴会的重要附属,可不能轻易受损啊。”平里斯阴森森地笑了笑。“而且作为真正的专业人士,我的手脚可是很干净的,绝对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些舞刀弄枪的粗鲁家伙也许在普通人看来算得上是强大,但是在奥法的面前也并不比一些头脑简单的野兽难对付到哪里去。”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有问题,一定是有问题。”老乌鸦的神色阴晴不定,眼光闪烁,并不纯粹是慌乱。“治安官每个月接受我一百枚金币的贿赂,而且有把柄捏在我手里,港务卫队两名队长也有大部分收入是靠着我给他们的。还有阿托金男爵也在我的生意里入了股,我出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联合起来这么做?” “难道是那个西方人真的去……不,绝不可能,他一介外来的异族,来到奥斯星城也不过短短几天,怎么可能有能力搞出这么大的事来。这其中一定有鬼。我要出去看看。”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后,老乌鸦就恢复了冷静。对两个法师鞠了一躬。“两位阁下,还请暂且回避一下,我去和他们交涉。如果是单纯地为了给神殿一个交代,让他们随便搜查一下对付对付就行了。” “无所谓了。”两个法师对视一下,然后灰袍法师耸了耸肩。小个子法师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先去把那个西方人女法师给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哦,对了,亲爱的史蒂芬妮你还抓住了一个女法师。”平里斯笑了起来,搓搓手,舔了舔有些发白泛青的嘴唇。“我能去看看吗?要知道我对于审问女性可是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哦。” ‘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其实是一栋很大的复合式建筑,三面环绕的狭长房舍中间是一片阴森幽静的庭院,而庭院的角落上则竖立着一间由岩石搭建,显得古朴而古怪的小小石屋。 “哦哦,原来这里还有一座水元素神殿?”看到这个古怪石屋,平里斯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看样子至少是托蒂亚王国时代留下的了。是德鲁伊修建的吗?为什么不拆了它,难道现在还有人在供奉元素神灵吗?” “庸碌无知的平民总是对神灵有着先天上的敬畏和恐惧,即便是不怎么回应祈祷的元素神灵他们也不敢冒犯。这栋建筑的修建者是个发了财的海商,把一座废弃的小小神庙纳入自己的花园大概是一种特别的暴发户式的审美情趣,也许他还想着水元素之神能保佑他免于海难?不过现在的唯一作用就是间审问和关押人犯的地方。” 随口解说着,史蒂芬妮带着平里斯走到了石屋门口,但他们马上站住了脚步,因为里面的景象多少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那个受命于看管人犯的欧罗汉子现在已经趴在地面上没了声息,虽然看不出任何的伤痕和血迹,但满身的泥泞和地上的痕迹,还有凝固在脸上的痛苦表情,都显示他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丧命的。 好在杀死他的凶手还没有离开。石屋中央的水塘里,被镣铐锁着的西方女法师正盘膝坐在那里,看见两个法师出现在门口,她身边水塘中的水居然全数沸腾起来,然后纠结凝固变形升上半空,像是一群有着生命的透明毒蛇,对着两个法师表示着敌意和威胁。 “哦哦哦,你看你,史蒂芬妮,你轻率地关押在这里的俘虏可是出现了问题呢!” 史蒂芬妮面沉如水,阴冷冷地盯着水中的西方女法师,旁边的灰袍法师又是幸灾乐祸,兴高采烈阴阳怪气地大叫起来:“难得你还用上了禁魔镣铐。你忘记这玩意对神职人员是没什么用的吗?不过你不是说这这位西方女士是法师么?原来她居然还能引动水元素之神的神力啊。” 史蒂芬妮哼了一声,冷冷说:“西方大陆的原始施法体系果然和古代德鲁伊有相通之处…这间废弃了这么久的神庙居然还有残余的水元素之神的力量,也还真是奇怪……不过,沐,你觉得这样做有用么?你不会真以为这种低级的元素之力,会对两个真正的法师有什么威胁吧?” “不重要,这都不重要了。”旁边的灰袍法师摩拳擦掌,口沫横飞,跃跃欲试。“重要的是,这位西方女士看起来很漂亮,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最最重要的是,我忍不住马上就想要在她那美丽性感的躯体上好好探讨一下西方法术的奥秘,就在那片清水里怎么样?周围涌动的水元素将会是不错的助兴道具。决定了!就是这样!顺带一说,我建议你仔细旁观,亲爱的史蒂芬妮,你可以一边解析西方法术的奥秘一边欣赏我精湛迷人的技巧,而且我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这两位欧罗道友,可否让一让?里面那位沐道友可是我们大乾使节团之人,是你们将她囚禁于此的吗?”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个法师都悚然一惊,身周同时都闪过一阵法术灵光,早已储存在道具中的防护法术瞬间被激活,同时两人都朝旁侧让转过身来。 不过出声的人并没有偷袭他们的意思,他们都看到这个三十来岁,一身古怪长袍,模样看起来很是斯文的西方人只是站在离他们十来米之外的庭院正中。 “刘道长!”坐在水塘中的西方女法师也看到了这人,顿时忍不住喜出望外地惊叫出声。 第十九章 虽然听不明白西大陆的神州话,但是也并不妨碍两位法师明白眼前这个西方人是极为危险的敌人。他们并非那种只知道在法师塔中专研的学者型法师,而是更有经验,更为实际,也更为危险的实战型法师。 尤其是早已经做过许多情报工作的小个子法师史蒂芬妮,更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看似年轻的西方男子是谁。 “他是刘,那个西方使节团里最厉害的一个。据说是法师,但是我曾观察过他和一个高阶剑士的战斗,更像是战士的战斗方式,小心他的近身突袭就行。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既然遇见了,那就先把他解决了吧。再要拿取剩下的炼金材料也就更方便了。”史蒂芬妮的口气轻松,但是应对也一点都不马虎,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显现出钢铁一般的色泽,那是比普通石肤术更为高级的钢铁肌体,足可以抵挡大刀巨斧的劈砍,而且同时她面前的空气也微微呈现出扭曲的模样,那是肉眼难见的法师护甲。 有这两个防护类法术的加持,就算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兔子也能够把荒原巨狼的牙齿给磕掉,这是足以让法师正面面对任何战士的依仗。 另一边的平克斯身前的空气也微微扭曲,也是给自己加上了这种法师护甲,不过他最主要的防护手段却并非如此。就在刚才法术灵光一闪的同时,五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就在他身周浮现,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同时从这五个身影的口中发出来:“这样看来,他没有在背后第一时间偷袭我们是他自己的绝大错误。看起来他好像觉得我们是可以交流的对象?那么我们要让他失望了……” “刘道长!”石屋中,端坐在水塘中的沐沁沂大声提醒道。“这两人便是偷盗礼品,劫持我使节团军士的罪魁祸首,千万莫要放过他们。” “看得出来,这两位欧罗道友俱非良善之辈。”刘玄应的目光从石屋角落中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兵士尸体上划过,落在两个法师身上,面色渐冷。“贫道自当为我大乾军士讨回公道,何况风先生也说不错,见识见识这欧罗道法,顺便让这些欧罗法师知晓我神州道门的霹雳手段,接下来也方便行事。” “看起来,这个西方法师没有偷袭,是想正面和我们较量较量。”平里斯笑了,对面那西方人的脸色和眼神让他猜到了对方的意图,所以他笑得像是看见了一坨腐肉的鬣狗。“那么我们就只能如他所愿了。” 这个时候,老乌鸦正在正门挡住了治安官和港务卫队的一群剑士。 在奥斯星城,老乌鸦已经算是多少有些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虽然‘幸运埃罗的兔子脚’早已是奥斯星城最大的杂货店,每天进出的人数以百计,但亲眼看见过他的人却是极少,他这一现身,那些港务卫队的剑士们就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里是私人宅院,如果没有城主大人的手令,你们谁也无权进入这里来搜索。” 只是眼光一扫,老乌鸦就把面前所有人的神情和心态摸了个大概,抛却那些只是听命而来的剑士和守卫,这一群人中只有三个人的态度值得让他花费心神留意一下。首席治安官托雷斯,守护之手的高文,还有那个应该是叫做风的年轻西方人。 “但是新任的城主大人暂时还没有甄选出来,难道在这个时段里就任由那些藏污纳垢的邪恶之徒尽情犯罪,任由那些危险的邪教徒肆虐了吗?”高文淡淡说道。他依然还是那副永远带着三分疲倦之色的模样。 “高文大人,我尊敬您对正义的执着。但是如果您是指我这里的话,托雷斯大人就在这里,我可以请他作证人,等新任城主大人上任之后指控您污蔑。奥斯星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只是一个商社,往来和暂居在这里的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而这间商社每年缴纳的税金可是这城市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收入。您说是吧,托雷斯大人。” 老乌鸦侃侃而谈,应对得挥洒自如。教会的圣武士是他最为讨厌也是最为头痛的一种生物,油盐不进又臭又硬,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种人也是比较好应付的,只要没有什么切实的把柄,这些人就不会乱来。他们追求的和平必须要依托于秩序之下,而只要懂得运用,秩序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工具。 “嗯……法夫海德先生是一位声名卓著的绅士,他的商会确实也对奥斯星城贡献良多…不过这个邪教徒确实是太过危险了。当然,我不是说法夫海德先生商会中潜藏得有邪教徒…只是这个为了避免给法夫海德先生带来危险…”治安官搓着鼻子吸着气,眼神飘忽不定态度犹豫摇摆,他当然听得出老乌鸦话中的暗示。奥斯星城的税收中有老乌鸦奉献的不可缺少的一分,他的收入同样也是如此,而且更为严重的是老乌鸦手里可能没有纳税的收据,却绝对有他收钱受贿的证据。 这是个不想来,却不得不来的家伙。老乌鸦轻轻瞥了神色治安官一眼就明白了。不过是谁让他不得不跟着这些闹事的家伙来的?罗斯切尔德家族中的哪一位?阿托金男爵怎么没有阻止?难道他是默许了? 是这个西方人搞的鬼?老乌鸦的眼光落到了旁边那个叫做风的西方年轻人身上。他当然也对这个最活跃的西方人有所留意,但了解得并不多,现在看来这是个很有心计和手段,不大好对付的家伙,不声不响地就裹挟了这么大一团麻烦来这里。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西方年轻人只是静立在一旁并不说话也不表态,好像连注意力都有些涣散,心不在焉,有些神游天外的感觉。这又让老乌鸦有些看不明白了。 “总之,我是绝不会允许你们在没有足够法律依据的情况下胡乱进去搜查,侵犯一群善良商人的私人住所的。如果你们非得要乱来,我们也就只有拼命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了。” 老乌鸦摆摆头,站在他身后的一大群面目狰狞,手持凶器杀气腾腾的‘善良商人’就立刻摆出了阵势,抽刀拔剑,弓弩上弦,只等一声令下就要真的动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相对来说,这边除了高文骑士还算是神色自若之外,以治安官为首和他手下的港务卫队剑士,北方军团的守卫都有些犹豫,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 治安官咳嗽了一声,眼光转到了旁边一直静立不语的风吟秋身上,他只是奉命来‘适当协助’这个奇怪的西方人的,这是阿托金男爵很含糊的口头命令,他可不觉得包含让他和老乌鸦正面冲突在内,做到现在这样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只是这个奇怪的家伙却是一直一言不发,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这个一直有些恍惚出神的风吟秋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还真在这里?好…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托雷斯治安官觉得自己对这个西方人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风先生,如果你不能提出有力的证据,恐怕我再不能帮……” 轰的一声闷响从这栋建筑的深处传来,地面和墙壁都在微微颤抖,老乌鸦身后的手下和港务卫队的剑士守卫都惊奇不已地四处张望,只有老乌鸦的脸色微微一变。 又是轰的一声,这一次声音没有之前的响亮沉重,但房舍受到的冲击却好像更强了,角落中一些细小的裂痕里有细碎的砂石掉落。 “看来确实是有邪教徒潜伏在里面,大家都不要动,我先去看看。”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高文却是率先低喝一声,身形一闪就朝里面冲了进去,一个身影紧跟其后,自然是风吟秋。 老乌鸦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下令拦住那两人,但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从老乌鸦的手下身边穿了过去,那些手下还在惊诧之中反应不及,再要阻拦已是拦不住了。好在那些剑士和守卫都在原地没有动弹,老乌鸦也只能一挥手:“瘸子,留一半的人在这里拦住他们,其他人跟我来。” 不过短短的十多秒的时间里,房舍后面的那一片庭院已经翻了个天,两大片墙壁已经被掀开,有些狰狞地露出里面的室内陈设。当两个高阶法师尽情倾泄破坏性的元素系塑能法术的时候,这砖石结构的三层楼房其实并不比一间小小的木屋结实到哪里去,现在只是破坏了这内侧的一片而已,还是因为这两个法师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建筑本身。 “该死!怎么可能?连力场性质的冲击伤害都无效?这个西方人是奥术战偶吗?” 白光闪烁间,平克斯的身形瞬间重新换了个位置,而他原来所站的位置上,置换过去的最后一个幻象刚刚在一只手的拍击之下粉碎消失。这个时候灰袍法师之前的轻松得意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张脸上全是震怒和惊讶,黑眼圈浓厚的双眼瞪得鼓了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不远处一片灰尘烟雾中的西方人。 “不是力场冲击本身无效,而是他好像用非常精密的动作把那些冲击全部规避和偏转了…咳咳…” 史蒂芬妮喘着气,一双眼睛也是死死盯住前面不远处的身影。就在两秒钟之前,她费尽了心思才能锁定目标发出的一记‘次级飞弹风暴’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二十多枚力场飞弹原本应该足以把一只水牛给给打成牛肉酱,但那个西方人只是用很奇怪的姿势原地一个转身,就有半数以上的飞弹只能和他擦身而过,那些能够打在他身上的飞弹也好像打在石头上的弹珠,全部朝一旁滑开,弹飞了出去,徒然只能把后面的墙壁打了个稀烂。 史蒂芬妮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平克斯还要狼狈很多,她身上那一层金属皮肤依然还在,但两道暗红的血迹在她口鼻间满布得一塌糊涂,一说话间还忍不住咳嗽,每一次都有更多的鲜血从口鼻中朝外涌。 而这还是那个叫做刘的西方人法师手下留情的缘故。就在刚才战斗初始之际,那个西方人就忽然像是一只没有重量的幽灵一样,一跨步就闪过了他们两人的两道低阶法术,跨过了十多米的距离,舍弃了有数个身影的平克斯,一记轻轻的拍击只在偏斜力场的法师护甲上微微一顿就穿了过去,打在了她的背心处。 钢铁肌肤并没有失效,她自己也感觉到被拍到的皮肤和肌肉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胸腹和脏腑之间却好像被人拿着铁锤狠狠地猛击了一下,当时就一口鲜血喷出了一米之外,如果不是之前还有一个加强意志的低阶辅助法术在身,就那一下就要晕过去。 不过那个叫刘的西方人并没有再加上一记,将她给彻底击毙,反而是惊咦了一声,看向她的眼光也微微迟疑起来。之后这个刘也没有再度对她出手攻击,只是对着平克斯穷追猛打。 史蒂芬妮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让对方害怕顾忌的地方,只是本能似的从对方的那种犹豫的眼神,猜到那应该是对方察觉到了她真正的性别,才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蛮人战士一样对自己不再理会。 史蒂芬妮当然不会因此就感恩戴德,反而只有浓浓的屈辱之感,强撑起不理会胸腹中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全力施展法术朝对方攻了过去,只是除了扬起一阵阵的烟尘和炸碎地面震破旁边的房舍之外根本毫无建树,刚才那一个次级飞弹风暴已算得上是最好的了,至少让那个叫刘的西方人做出了规避的动作。 “这个西方混蛋,再尝尝我的极效闪电法球吧!”平克斯嘶嚎着又从怀中拿出一本卷轴。他倒是没受伤,不过也只是托福于五环‘影替术’的效果而已,可以瞬间和任何一个造出的幻象互相交换位置,可说营造出的幻象还在就可以不断逃遁,也不知道那个西方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完全不受那些幻象的迷惑,每一次都对准了他的真身而来。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刚才十多秒之内,他们两个法师已经尝试过近十个攻击法术,火球灼烧,寒霜冰封,酸液腐蚀,精神震荡,意志迷惑,没有任何手段显示出一丁点效果,最后连对金刚魔像都能起到作用力场攻击也没用,让他震惊得几乎不能自己,这一本闪电球卷轴已经是他最后能尝试的一个手段。 “没用的。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法师,应该是一个沟通了异族神灵的高阶神战士。虽然看不见他的斗气,但肯定有一种和斗气类似的层次极高的法则性力量在保护他,所以才能从根本上抵抗元素伤害和抗拒精神影响。”一旁的史蒂芬妮开口了,她的声音嘶哑还带着咳血的间断,却无比的冷静。“如果不能在法则层次上产生对抗和削减,多少中低级法术都不会产生作用。别再浪费时间和卷轴了,不可能活捉这种对象,直接把你们执行部的玩意拿出来吧。” “分析的有道理,不愧是研发部的高才。”平克斯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确实没必要和这种西方野蛮人硬碰,让他见识见识奥术文明和他们那种低级文明的决定性差异。” 轰的一声,侧面房舍的墙壁粉碎,一个高达四米的巨大身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冲出,直接和闪避不及的刘玄应撞在了一起,然后顶撞着刘玄应又撞上了另一面的房舍上,砖石结构的建筑如同干透了的面包一样粉碎飞溅,连一点阻碍都产生不了,就被这身影顶着刘玄应给穿了过去。 第二十章 “不得不承认,你们西方人是有些令人吃惊的古怪伎俩,不过也并没超出我们应对的范畴。” 平克斯转过身来,看着角落里的沐沁沂。那间古怪的石屋在刚才的战斗中也被掀去了一大半,总算三人都下意识地控制住余波,她身周浮现跃动的水波也凝聚成一片护盾抵挡了些散逸过来的冲击,这才保住毫发无损。只是她也只能困在那一片水塘中动弹不得。 “很遗憾,漂亮的西方小妞,你的援兵没有了。只是现在这里看起来已经不大合适了,看起来我们得换个地方才能找些乐子。” “不过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而已,你以为凭那个就可以对付得了刘先生吗?”沐沁沂冷然回答。刚才她也没能完全看清楚那忽然冲出的东西是什么,但那大异于人的外形,还有丝毫感觉不到生灵血肉气息,也不难猜到那是什么。 “不过是傀儡?那可是帝国时代皇室卫队的军用325型冲锋式钢铁魔像,一具就足够把几十个你们的刘那样的高阶异族战士切成肉末。”平克斯咂咂嘴,又是自得又有些懊恼。“我本来不想使用这个的。消耗的能量晶石不用说,这玩意露了面,接下来这地区的工作可就不好进行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在你的身上好好弥补回来……” “别废话了。”史蒂芬妮走上前去,伸手抓向沐沁沂。“快点先把人带走隐蔽起来。使用魔像的动静太大,为了以后的工作,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在那些神棍面前暴露身份。” 沐沁沂还是带着钢铁镣铐,行动受限,没办法闪躲和抗拒,只有身周的水流盘旋飞射而上朝着史蒂芬妮面孔上涌去。但那些水流在法师护甲之外就全数被挡住,没产生任何的作用,史蒂芬妮的手还是抓到了沐沁沂的肩膀上,一阵电光闪烁之后沐沁沂就瘫软了下来。 “看来对这些西方人的法术体系的研究必须要重视,这女人是重要的素材,就不能交给你胡来了…咳咳…”史蒂芬妮又吐出一口血沫,吟念几声之后打了个响指,一个半透明的朦胧人影就在她身边浮现。那是三环法术隐形仆役,一个由咒法能量凝聚出的形体,动作缓慢没有什么战斗力却可以帮法师做些粗活,包括搬运俘虏。 平克斯挥舞起手臂大叫:“不,你要相信我,只是一些很友好的肢体运动,不会对她产生什么伤害…。” “等等。”史蒂芬妮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你把魔像设定成杀戮模式了?” 平克斯马上摇头:“当然没有,我可是专业的执行人员。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对那个西方人的单向猎杀模式了。” “那怎么还没完?” 平克斯也是一愣:“对啊,怎么还没完?目标死亡之后魔像应该就会自动返回…” 事实上,自从那个高大的钢铁魔像带着刘玄应一起冲进一侧的房舍之后,里面传来的隆隆隆的沉闷冲撞声就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只是激扬起的烟尘和四溅的砂石泥土将那边的视线全数遮挡住了,只有沉闷的声音和整个建筑不断传来的颤动显示那里的搏杀并没有结束。 哐啷一声脆响,两道人影从一侧房舍中撞破窗户冲了出来,一个身着皮甲的中年剑士和年轻的西方人落下,正是高文和风吟秋。 “真巧啊。”风吟秋的视线在四周扫过,落在小个子法师史蒂芬妮身上。“这位叫什么什么史芬的法师小姐,上次你的不辞而别让我觉得很遗憾,我还有很多事情想找你问个清楚呢。” “这个西方人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平克斯愕然看了看自己的同僚,然后忽然大笑了起来。“见鬼,不会是你自己把名字告诉他的吧?还有你那引以为豪的高贵姓氏?你是来奥斯星城相亲的吗亲爱的什么什么史芬,可是人家根本都记不住你的名字呢。” 史蒂芬妮已经金属化的脸上又满是血污,看不出脸色的变化,只是有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恨恨说:“这个家伙叫风,也许比那个刘更难对付,千万别用直接攻击的指向性法术,他好像能在一定程度上复刻接触到的奥术。他才是最重要的研究对象,我们必须活捉他。” “又是什么古怪的西方巫术吗?没关系,一起列入猎杀序列,不,捕捉序列就好了。”灰袍法师回答得很轻松。帝国军用制式魔像的操控极其方便,只需要他一动念之间,眼中捕捉到的目标影像就已经传送到了魔像的记忆核心中。 “两位法师阁下。请问你们来到奥斯星城有什么贵干?”这时候高文开口了,看着满地的狼藉还有这两人的模样,他就知道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无论有什么贵干,都不关你的事。”平里斯扫了高文皮甲上的印痕一眼,再瞪着他说。“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没用,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守护之手的混球,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 高文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抽出了自己的长剑,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说:“如果两位法师阁下能得到本地贵族议会的认可,在城主大人那里有所备案,那我自然是没有任何干涉你们的权力,但你们并没有。我现在怀疑两位法师阁下和奥斯星城最近发生的****有关,你们的行为也造成的本地民众的死伤和损失,我必须要把你们抓起来交由贵族议会处置。” “守护之手的混球都是这么啰嗦而且讨厌。”平克斯吐了一口唾沫。如果非要挑一个贵族领主们喜欢的教会组织,那守护之手勉强能算一个,一般来说贵族领主也会默许这些爱管闲事的神殿骑士和圣武士们帮助维持秩序。当然,对于他们这些执行者来说,这些人就是最为讨厌的苍蝇了。 但是双方的四人就这样只是在言语上针锋相对,并没有真的马上动起手来。实际上,他们的大多数注意力也都没有在对方身上,而是在那边不断颤抖轰鸣,飞扬出烟尘泥沙的屋舍里,或者说在那看不见的刘玄应和魔像的战斗中。 两个法师还算得上是笃定,对钢铁魔像的战斗力显然是极有信心,那虽然不是帝国时代最为强大的魔像,也是只有皇家卫队才能配备的一流杀戮机器,就算是斩杀地行龙之类最为强大的野兽也不在话下,只是对那个西方人能支撑这么久有些奇怪而已。而要对付面前这两个对手,钢铁魔像也当然是最方便稳妥的手段。 风吟秋和高文也并不慌张,他们的感知无疑要比两个法师更为敏锐,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能察觉到那其中刘玄应的气息却并不见衰弱,只是他们也拿不定和他对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才没有动作。 “混账,怎么回事?” “在那边在那边,那个西方人和高文骑士在那边!” “怎么回事?这边怎么乱成这样?有什么东西在仓库大楼里?” 也就在这微妙的对持中,一边下层的房屋破损处一群手持凶器吵吵嚷嚷的欧罗大汉冲了出来,一看这内院中宛如废墟一样的景象都大吃一惊,正是追着高文和风吟秋而来的黑帮份子。老乌鸦面色阴沉地在几个亲信的簇拥下走在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变作废墟的庭院和小半边建筑,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而且很聪明地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法师的战斗中不可控的东西太多,即便是旁观也是种危险的举动。 很快的,他的这个举动就被证明确实是非常地有先见之明。那一阵阵沉闷的颤动正在建筑内部飞速挪动,朝着他们这边靠近过来。周围不断地有墙壁和屋顶在崩塌,这片高大厚重的建筑群好像是被钻进了一只饿疯了的老鼠的大面包,外部勉强还能保持外形,只是也可以看出内部正在飞速地凹陷粉碎,然后朝着这里靠了过来。 轰的一下,那个不断粉碎崩溃建筑的罪魁祸首如同一团失控的暴风一样从那些黑帮汉子附近冲了出来,只是被那外围稍稍地掠过,十几个高大健壮看起来可以和水牛较劲的大汉就像被猛击了一锤的番茄一样,连基本的形状都保持不住,直接就被扯成了满天的红色酱汁和碎片,只剩几个和老乌鸦一起站得靠后些的黑帮汉子运气好没被扯入其中。 “战争魔像!”高文失声惊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事物头一次露出了震惊之极的神色。 冲出来的是一个奇怪无比的构装体。那有异于任何生物的外形看起来极为奇怪,勉强要说的话就是把两只六只脚的蜘蛛削去一半身体后上下粘贴拼凑在一起,或者说,这就是个由十二把足有两米多长的奇形宽大刀锋组合成的怪异构装体,中间的躯干部分只有脸盆大小,好像就只是起个连接这些刀锋的作用,除此之外的其他所有部位都在银光闪闪,锋利而尖锐地彰显着这种战争魔像的存在意义——最大效率的杀戮。 这个怪异钢铁魔像的攻击方式极为简单,就是那十二把巨型刀锋轮番不断地从各个角度不断地砍劈刺杀,但就是这样看似极为简单的攻击,在快到了极点的速度和构装体巨大的力量下远比任何繁复的招数更为难以抵挡。一秒中至少有二十次以上的砍劈三十次以上的刺击让这个怪异构装魔像化作一团半径四米飞速移动无坚不摧的刀锋旋风,将所遇到的一切都绞杀成碎末。 刺耳的破风声和破裂声中,凡是被那些刀锋接触的无论是木料家具,砖石泥土还是金属物件都在瞬间粉碎,但是唯独是被钢铁魔像追着砍劈的那个身影却还是完好无损,时而以极快的速度在小范围之间挪移闪避,时而以极为怪异的姿态在数把刀锋的夹缝之间掠过,时而还能强行徒手拦下遮挡砍下刺杀而来的刀锋,说不上是游刃有余,却基本上是能应付得下来的样子。 “不可能!他是怎么办到的?不可能有可以抵挡高频振动的精金刀锋切割的生物体,他是怎么能……” 这一幕却让两个法师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平克斯更是双手抱头高声惊叫,好像看见了一只苍蝇施展十环奥术一样。 就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高文已经带着满身的白色光芒化作一道流光冲到了两名法师面前,手中长剑一斩而出。他当然也被魔像和刘玄应的战斗所震惊,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而已,他没有忘记对面的两名法师才是他真正要注意的对象,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可以防护寻常刀剑斩击的法师护甲在环绕着斗气光芒的长剑下如薄纸一样脆弱,剑锋不过凝滞了十分之一眨眼的时间就切入了平克斯的肩头,但也就是在下一个十分之一眨眼的时间之内,平克斯的身躯化作了一片虚无。 白光闪烁间,平克斯的身影出现在了十多米开外的地上,脸上还保持着中剑之时的惊愕神情,不过马上就变作了痛楚和恐惧之色,惨叫一声捂住了肩膀,那里已经开了一道四五寸长,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止不住地大股大股地朝外涌。同时他耳朵上的一枚水晶耳钉则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粉末洒落而下。 高文的脸上也连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法师们保命的各种手法和道具层出不穷,出现这种情况一点也不奇怪。他顺势转身再出手,这不过也只是半眨眼的延迟而已,旁边同样在震惊中的史蒂芬妮也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同样被一剑斩中。 不同的是史蒂芬妮没有平克斯那样可以自发逃逸的法术道具,好在的是她身上那钢铁肌肤的防护依然还在,当的一声脆响,她整个人就被这一剑斩得飞了出去,一头撞进了一堆瓦砾中去。虽然她一翻身就已经站起,但是被斩中的一条胳膊已经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形状,显然是折断了。 但几乎就在她站起的同时,高文如影随形地也跟到了她的身前,一剑对着她胸口刺出。这位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虽然并不嗜杀,这一刺也是掌握了分寸计算了女法师本身的防护力,只想将人制住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意思,但这出手确实是老辣到了极处,一旦抓住机会就绝不给敌手以丝毫还手的机会。 四枚力场飞弹从史蒂芬妮的手间飞出。虽然被高文突袭,但她的临战反应也丝毫不慢,在被击飞的半空就知道了接下来必定会是狂风骤雨般的追击,立刻就准备了这个可以瞬发的低阶法术。 力场飞弹在这极短的距离下无从闪避,嘭嘭声中眨眼间全数击在高文身上,但也只能是让他微微朝后退了一步而已。这低阶法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伤害不小,但面对激发了斗气的高阶战士就很难有什么明显效果。尤其是身为守护之手的圣武士,高文斗气中自带相当程度的‘防护’属性,这一点冲击力大可承受得起。一顿之后他手中的一剑依然带着风声刺下,而史蒂芬妮也再没有释放法术的时间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时候不远处的平克斯才捂着肩膀,看着落在长袍上的二环粉末,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伤痛的恐惧,还是心痛那一个明显价值不菲的救命法术道具。 呼的一声,化作一团刀锋风暴的钢铁魔像忽然丢下了一直追杀着的刘玄应,转而扑向了另一边的高文。只是眨眼之间就横跨了数十米的距离,四把巨大的锋刃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斩向了刚刚被更改的新猎杀目标。 这种攻击绝不可能再靠着斗气硬去承受,再也顾不得即将刺到女法师胸口的长剑,高文朝旁跃开,四把比他身体还大的刀锋险之又险地从他身边擦过,碎石飞溅中将他原本站立的地面砍出四道深深的沟渠。灰袍法师暴怒之下也没有忘记设定指令,这最近的一道沟渠离女法师的脚只有半公分的距离,却还是在构装体精密的动作下没有伤到她半点。 四道斩击落空,马上又有八道斩击重新跟上,钢铁魔像的刀锋风暴将全部的攻击转移到了高文身上,顿时逼迫得这位守护之手圣武士狼狈不堪,一边以长剑抵挡一边拼命后退。 另一边,和这钢铁魔像搏杀许久的刘玄应才落下,长舒一口气,刚刚最后一轮的攻击居然将他一直斩在了半空中半晌不曾落地。仔细一看他现在的模样也并不是如何的潇洒自若,一身道袍上居然有十数道长长的刀痕,尤其是双手的位置早被斩成了赤膊,上面还有十数道隐隐透着红色血迹的伤口,只是在精微入化的肉体掌控之下没有多少血流出来而已。 “如何,刘道长,这欧罗大洲的机关傀儡之术感觉如何啊?”风吟秋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昏迷瘫软着的老乌鸦。刚才的混乱之间他居然没去理会两个法师,反而是去把这黑帮老大给捉住了,那剩下的几个手下也被他随手打晕。 “确实不凡,即便是神机堂的那些天工级机关兽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如,怕是百十架来也抵不住这一具精钢傀儡。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巨锋刃之厉,倒是惊得贫道也是一身冷汗。”刘玄应摇摇头,神色赞叹之间也有几分心有余悸。 “神机堂才生发多少年。还只是一帮匠人摆弄出来的,在我神州道统中连细枝末节也未必能算上。这欧罗傀儡却是欧罗道统中核心成就的一部分,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小夏点头。他对神机堂机关之术算得上是相当了解,当然也更有发言权。神机堂的机关兽用了和道法相结合的动力炉之后才说得上是勉强摆脱了匠人机关的范畴,但看看那钢铁魔像的运作和构造,以炼金术打造的身躯,直接依靠魔网来运行,就知道高下之别不可以道里计。只是看高文的反应这钢铁魔像似乎并不多,早这一点上,神机堂的天工机关组能如流水一般地造出机关兽来,倒是胜了一筹。 “不过…终究也只是机关死物罢了。只要看清了运转规律也就不难对付……”看着远处魔像追砍着高文的战况,刘玄应若有所思之后目露精光,刚才的亲身体会之后现在再旁观几眼,心中就有了几分明白。“那位高侠士应付起来颇为吃力,贫道去助他一臂之力,尽快将这精钢机关兽给拿下。” “好,那这两位欧罗道友便让给我了吧。正好和他们好生亲近亲近。”风吟秋一笑,将手中的老乌鸦丢在一旁的碎石后面,然后朝着那边的史蒂芬妮和平克斯走去。 第二十一章 “两位法师阁下,其实我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个清楚。” 风吟秋摊开双手,露出一个很轻松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走向两个法师,说话的语气也是非常淡然:“当然,如果两位想要切磋一下也没关系。我对你们欧罗大陆的奥术成就非常有兴趣,两位有什么手段大可尽情地用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这家伙那嚣张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是想故意激怒我们吗?” “虽然这样臭屁的模样看起来很恶心,但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这个叫风的家伙非常非常难以对付。除开力场系之外,尽量不要直接用奥术去攻击他……你还能用出多少法术?” “……大概二百个节点左右。你呢。” “大概一百五十左右。” “除了最后序列之外,还有什么备用的手段和道具么?我是没有了,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些西方人会这样难对付。我还以为冲锋魔像就可以解决所有对手,难道我们现在就要撤退?” “……我还有一个卷轴,帮我稍微拖住一下。” 相对于风吟秋的轻松,史蒂芬妮和平克斯就是满脸的凝重和阴郁,局面的极度不利让这两个原本不和的同僚再也没了争执的心思。另外一边,那个叫刘的西方人居然重新冲向了追杀着高文的战争魔像,在他加入那团刀刃旋风之后不止救下了岌岌可危的高文,还好像很快和魔像形成了一个胶着的局面。他们两个现在最有希望能争取到的优势,是尽快解决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转过去和魔像合力。 剩余的精神力已经不多了,刚才对付那个刘的时候就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无论是再高明的法师,再强大的精神力都不可能无限制地触动魔网释放法术,两人如今剩下的精力也就连一小半都不到,顶多也就是两三个三四环的奥术,面对的还是无法用直接指向性法术去对付的的敌人,他们只能将压箱底的手段都用出来。 “来吧,仔细看着,好好见识一下伟大的奥术文明的神奇力量,绝对会让你们这些野蛮人大开眼界的。”平克斯也做出嚣张姿势的勾了勾手指头,然后开始诵念咒文,挥舞手势。运气不错的是这似乎是个非常猖狂自大的对手,如果如同之前的那个守护之手圣武士一样抓住机会不管不顾地直攻过来,他哪里能够这样大摇大摆的施放法术。 果然,风吟秋原地站住了没有再靠近,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平克斯的诵念和比划着的手势。 作为施放奥术的本质来说,咒文和手势其实并不是必须的,能沟通魔网,引动元素共振的只能是人的精神。但实际上作为一种很重要的辅助手段,咒文和手势又是很重要的,让施法者可以更容易地集中精神和计算法术公式,这和很多人在算数的时候要念出声或者用纸笔辅助一样。其中的每一个音节和手势都是帝国时代魔法学院花费无数心血研究出来的,可以保证将出错的可能性减低在最小,将施法的难度下降到最低。 借着这个大好机会,平克斯当然要保证把自己的剩余的所有精神完善完美地演变成一个法术,而且他相信这繁复的手势和音节绝对可以让这个自大的西方人摸不着头脑。 相当于启动最低级的零环戏法一百七十三次的精神力按部就班地触碰到了第四层的魔网,一丝不苟地构建完成了平克斯记忆中的法术模型,他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涌上的同时,也能察觉到魔网正引动着各种能量和法则汇聚到一起,演变成为他需要的那个法术。 他面前不远处,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一团暗红色的火光,还有满溢出的硫磺气味,随后这团火光和硫磺气息就凝固在一起飞速变形,三秒钟之后,一个浑身暗红,好像一只放大了数百倍的蚂蚁的怪物就那样出现了。 居然是炼狱兵蚁。平克斯的眼睛不禁一亮。这个四环奥术‘召唤下级恶魔’能召唤到这种棘手怪物的时候可不多,一百次也未必能碰到一次,他这次可是撞上好运气了。炼狱兵蚁绝对算是最接近中位恶魔的几种下级恶魔之一,论难对付的程度绝对是首屈一指。更重要的是,这种恶魔非常容易操控。 “咦?这个是…”风吟秋也是眼前一亮。这样虚空造物的手段在神州江湖上可是极为罕见,无论魔门的凝聚阴魂鬼体还是天师教的力士神将,都只是法力凝聚而成的虚幻之物,眼前这个却是活生生的怪物。那形如巨大蚂蚁的外形,身上却覆盖满了细密的鳞片和代表了危险的尖刺,从狰狞异常的口器中滴下的液体落到地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的小坑,发出难闻的酸臭,前面的两只鳌足上还拿着两把刀剑模样的武器。风吟秋甚至能闻到从这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类似硫磺的臭味,感觉到那绝不算弱的气息,无论如何,眼前这个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怪物。 “这个东西叫什么?”风吟秋还问。 “炼狱兵蚁,下层位面的恶魔,好好领教一下吧。”平克斯冷笑了一下,用精神去刺激了一下法术留下的烙印,炼狱兵蚁就嘶嚎着冲了出去。相对于其他炼狱生物常常带有的暴躁失控的本性,这种很类似真正蚂蚁的阶级分明的群居物种,在服从命令的本能上就要强得多。 这个下级恶魔的身躯大概有小型马的大小,速度也不比马慢,甚至更快,六只脚在地面上一蹬就窜到了风吟秋的面前,两把形状古怪粗糙的武器对着他当头劈下。风吟秋居然也没有躲闪,而是双手一伸就抓住了那两把武器。 这武器粗糙得就像是小孩随手用泥巴捏成的一样,只有上半截勉强算得上是锋锐,下半部根本就是不规则的圆柱形,所以风吟秋才轻轻松松地接住了,不过传来的巨大冲击力马上让他后退了一步,这才扎下马步站稳。 这力量绝对大过两三头野牛了,风吟秋也是暗暗惊讶。然后他猛然看见那近在咫尺的狰狞头颅上的那张更为狰狞地嘴朝他一张,连忙本能地一个歪身扭头,一股酸臭炙热的感觉从他耳旁激射过去,啪地一下溅射到他身后的一堆破碎的墙壁砖石上,立即将那堆砖石融成了一团酸臭的暗红色熔岩。 这一下连风吟秋也忍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想不到这怪物诡异凶悍到这等地步,这一口熔岩酸液若是没能闪开,就算是他也绝不好受,运气不好伤到了眼睛说不得就只有狼狈逃命一途。然后他马上又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阵阵灼烧般的疼痛感,连忙松手再往后退了一大步,再看双掌,握住那武器的掌心皮肤已经被完全腐蚀掉了, 咚的一声闷响,一记从侧面而来的力场飞弹打中了风吟秋的太阳穴,让他又是微微一阵头晕,原来是后面的平里斯瞅准了机会,用出这个力场系的一环法术偷袭。也不知道他是否用了什么特殊技巧,居然让力场飞弹在半空中以曲线飞行越过炼狱兵蚁从侧面打了过来,不过也只有这一发命中了,其他两枚都是砸在了旁边的残墙上打得灰尘飞扬。 眼看着能够把普通人脑浆砸出来的力场飞弹只是让这个年轻西方人偏了偏头,平克斯的心里也是颇有些无奈。刚才那个召唤下级恶魔的四环法术基本上已经将他的精神榨了个精光,除开必须要留下执行‘最后序列’的最后保底精神力,现在他也只有用这个最简单一般来说也最实用的一环法术来偷袭了。只是可惜,史蒂芬妮叮嘱过的唯一能用,一般来说也是最实用的手段也没起到什么效果,至于其他一环法术基本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作用了。 至于吃惊,他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很确定从今天开始之后就会把这些高阶西方战职者定位在极难对付的怪物一级,看似都没有使用斗气,但却基本完全免疫奥术伤害,能和战争魔像肉搏的灵巧,可以和炼狱兵蚁正面较劲的力量,连炼狱兵蚁那用自身蚁酸混合熔岩元素粉末凝固成的武器都只能烧掉一层皮……能做到这些的怪物在大陆上真的很少。 然后马上又有更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只见那个西方人伸手一张,一连串的力场飞弹就从他的手掌间飞出,密密麻麻地打在了炼狱兵蚁的身上,让这个炼狱生物在怪叫声中后退了好几步。 ‘次级飞弹风暴’?这个西方人怎么可能会使用奥术?还是四环奥术?平克斯揉了揉眼睛,差点就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然后他马上就发现了原来那并不是次级飞弹风暴,而是一连串的一环奥术力场飞弹,只不过使用得极快,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瞬间就能飞出三十枚飞弹的四环奥术而已。 但是这个发现只是让平克斯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法师每次接触魔网,释放法术之间是有间隔的,无论是自身的精神缓和还是魔网的弹性流动都是必然存在的。虽然越是强大的法师精神缓和的时间越短,越能在最短时间内再度接触魔网,其间的难度也和法术等级有关,但那也是有个限度。比如刚刚接触一环魔网的初级法师,释放一个力场飞弹术的之后的缓和大概要十秒左右,而他和史蒂芬妮这样受过正统法师训练的精英法师就最多只需要三秒,那些停留在法则之壁前的高阶法师大概只需要两秒,至于那些迈过了那一道门槛的大法师们,也许有人会将这个压缩到一秒甚至半秒之内。 但是这个西方人释放的间隔却绝对在半秒之内,那简直就是用和眨眼一样的速度在朝外丢着一环法术。 呼呼呼呼,一连串的力场飞弹迎面飞来,把平克斯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惊醒,他连忙就地一个翻滚险险地闪开。原来是强行击退了炼狱兵蚁的风吟秋趁着空隙给他也来了一串。靠着这个不知道忘了多少年的战术动作重新滚到了炼狱兵蚁的身后,平克斯在地上蹭得灰头土脸的翻身站起,这辈子第一次对不知道诅咒了多少次的学院实战教官生出了感激之意。 幸好那个西方人好像不会使用曲线射击那种高段技术。心有余悸地从炼狱兵蚁肢体间的缝隙看出去,平克斯却看到那个西方人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呆了呆,然后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身后。 不用去猜测,马上平克斯也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元素气息伴随着魔网的震动在他身后浮现。那是史蒂芬妮在使用她最后的压箱底手段。而这种程度的气息和震动,平克斯不用看也知道她用了什么——那是一本‘召唤土元素长老’的七环卷轴 真是舍得,看样子这小妞真的是拼命了,难怪要我帮他拖延一下。平克斯心中也是大有感慨。虽然他们的地位和资源远超普通的高阶法师,但七环以上的卷轴也真不是容易弄到手的,很多时候都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手段来使用,毕竟在帝国荣光早已远去,奥术文明凋谢的这个时代,能够制作法则性奥术卷轴的大法师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一般性的法术物品激活都很方便,制作者都会在上面留下一个节点,只需要以一个零环戏法的精神力去刺激一下,早已经设置好了的回路就会自动地连接魔网输送能量。但是对于七环以上的大法术可就没有那么简单,涉及到直接干涉世界法则的运转,即便是单纯的启动节点都是不亚于一个三四环奥术的复杂过程,当然某些极为罕见珍贵的法术物品上会附加得有再次简化这种启动节点的附加性法术,但是一般来说一次性的卷轴上是不会有的。 所以史蒂芬妮使用这个卷轴才需要他来掩护。只是他现在要用什么去掩护,如果那个西方人朝那边喷射飞弹要怎么办?难道自己要用身体去帮她抵挡那雨点一样密集的力场飞弹吗?仓促间平克斯脑海中灵光一闪,朝旁边一扑一冲一捞,就把早已经昏迷了的沐沁沂抓在了手里。 “不要乱动!否则我把这个西方女人的头给砸烂!”平克斯把沐沁沂扯到身前,一只手对着她的脑袋,朝着风吟秋大声喊叫。 居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个人质,真是难以想象的愚笨失策!平克斯后悔羞愧之后也是庆幸自己能及时醒悟到这一点。看来是一直以来执行工作的顺风顺水,还有根子里对于法师这个身份的骄傲,让他下意识地不会去想这种手段。幸好现在还不迟,也不需要这个西方人就范,只需要能让他迟疑一下,保证史蒂芬妮手中的那个卷轴能够完成就好了。 但是风吟秋只是看了他一眼,根本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身就朝史蒂芬妮那边冲去。 什么?难道这个西方女法师不是他的同伴吗?是他根本不在乎还是拿准了我不敢动手?他没有朝史蒂芬妮释放力场飞弹是不是他还有顾忌?仓促之间平克斯脑海中数个念头闪过,但是也真找不到办法去阻止。 好在这时候重新冲上来的炼狱兵蚁充分体现了召唤生物的价值,包含蚁酸的粗糙武器一阵乱砍,刚好把风吟秋截停了下来,对这种诡异怪物用那种危险武器的攻击,他也不敢凭借身体硬抗。 炼狱兵蚁的身上满是浅浅的凹陷,有些地方还渗出了猩红色的体液,刚才那一轮力场飞弹可以看做是数十个大汉用重锤的猛击,想要毫发无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炼狱生物现在看起来依然是龙精虎猛凶悍异常,将两把蚁酸武器挥得旋风一样拦在了风吟秋面前。 能召唤出这玩意来运气真的不错。眼看到风吟秋被拦住,平克斯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这种类昆虫的炼狱生物不止力量敏捷皆具,防御力与生命力也极高,执行命令更是一丝不苟,几乎没有明显的弱点,可说是最好用的召唤生物之一。眼前这个西方人手无寸铁,连招架都做不到,看来是没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突破过去了。 身后的土元素躁动的气息越来越强烈。平克斯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史蒂芬妮手捧着一张展开的卷轴正在缓缓地朝下放去,如山一样厚重,如海一样无边无际的土元素气息正是从那张卷轴上朝外满溢,连卷轴下方的地面也好像受到了这气息的吸引,正在缓缓地朝上隆起。 元素疆域已经连接,这个法术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平克斯也放下心来。拥有自身意识的长老级元素可不是那些普通元素可比的,也许有些使之与缓慢,但加上有类法术的加持,纯论战斗力的话不比刀锋魔像差,在这个场面下绝对是决定性的存在。 一声古怪的惨嘶传来,平克斯转过头来,刚好看见炼狱兵蚁那拿着两把蚁酸武器的鳌足落地,同时头上的两只触角高高飞起,风吟秋手中一把闪烁着七彩的光剑一闪而没,丢下惨嘶着的炼狱兵蚁就转身朝着史蒂芬妮冲去。 “次级虹光剑?怎么可能?”平克斯觉得自己的下巴可能掉在地上了。刚才那个西方人手中的东西他可看得很清楚,那可是以前研发部从帝国遗迹中发掘出来,复原仿造出的五环法术。那法术虽然后来流传出去了,但能学会的法师可是极少极少的,现在却从这刚到大陆不过几天的西方人手中冒了出来。也只有这种厚度无限小,理论上连精金都可以切割的五环奥术,才能这么轻易地将炼狱兵蚁的防护一刀两断。 要怎么阻止?还有办法阻止么?眼看着风吟秋朝史蒂芬妮那里飞掠过去,平克斯只能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站着。也就是他这一愣神的时间,风吟秋也冲到了史蒂芬妮的面前,伸手抓到了她手中捧着的卷轴,似乎是想着强夺过来一样。 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了那卷轴的时间,他的人忽然呆了一呆,好像是瞬间出神了一样。 下一个瞬间,那个卷轴终于落到了隆起的地面上,所有的法术回路和法则编织都已经完全完成,卷轴化作了灰烬,海量的土元素在地面上汇聚成型,飞快地隆起,成型。一个高达五米以上的泥土人偶拔地而起,将还愣在原地的风吟秋给顶得滚到了一旁。 “成功了!”平克斯一拍手掌,激动万分。泥土人偶旁边,一脸疲惫的史蒂芬妮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噌的一声巨响,一把两米多长的巨大锋刃转着圈飞了过来,一下落到不远处,几乎将整个刀锋都插了地面。 第二十二章 刘玄应的手掌第八次拍在那几乎比他身体还宽的刀锋侧面,对同一把刀,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力量,然后他就感觉到了掌间劲力反馈来的细小变动。 这巨大刀锋其实一直在以肉眼难见的极微小又极快的速度在振动,这其中产生的变动之微小,比一只蚊子改变一下飞行速度在翅膀上产生的震动变动还要轻微,但是落在刘玄应这样的金丹真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是很明显了。他立即双掌齐出,狠狠拍击在了刀面上,含而不发的阴柔内家真劲带着一丝玄天真罡狂涌而出。 嘭的一声脆响,巨大刀刃的根部连接之处崩碎了,粉碎金属碎片四散飞溅,失去了动力和支撑的巨大刀锋也随着惯性飞了出去,从几个剑士的头顶上掠过,将后面的一片残墙又削去一大片,引起一片高声惊呼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轰然叫好。短短十秒之内,这已经是钢铁魔像被崩断的第二只刀锋。 高文侧身躲过一把刀锋的刺击,以蕴含斗气的长剑一拨,卸开了另一把巨大刀锋的斩击。虽然魔像整体的速度并没有放缓,但是缺少了两只刀锋之后,那攻击的频率和威力已经是明显降低,已是好对付得多了。 神情复杂的看了旁边应对自如的刘玄应一眼,高文的心情更是复杂。也就是灌注了他那拥有‘防护’属性的斗气,才能勉强用武器正面抵挡这种精金刀锋的切割,否则即便是再精良的武器和铠甲,在那种砍劈和切割之下也是脆弱无比。但即便如此,刚才他面对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的时候也危险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这个西方人的及时救援,他也只有耗尽斗气被斩成碎片。 高文曾花数十年的时间游历大陆,四处冒险,见识经验都非常丰富,对于这种钢铁魔像的底细也是清楚的。奥法文明巅峰时期的军用品,也就包含了奥法文明的巅峰炼金成就,那以精金合金铸造的身体已经达到了金属所能达到的理论上强度的极限,几乎是不可以外力破坏,否则也根本不敢以那种形状,承受魔像那么大的速度和力量。每一架战争魔像上,都有成百上千个异族战士的冤魂。纵然是矮人牧师们召唤的土元素的重击,兽人狂战士以重武器的攻击,都极难对这种杀戮机器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现在这个西方人居然只是用一双肉掌就将之崩断了。 以高文的眼光,当然能看得出刘玄应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凭借的绝不是巨大的蛮力,而是难以想象的技巧。魔像设计得再精巧,那终究只是死板的构装体,速度再快再猛,攻击方式也是单调的,上一个劈砍是如此,下一个同样也是如此。不断的在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点上施压,再借助了魔像本身挥砍的力量,一次,两次,三次,次数的累加之下承受力量最大的关节处迟早会产生磨损和疲劳,当到达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之后以特殊的发力方式去震荡那里,也就能产生远大于直接攻击的破坏。 但是能做到这一点,又是需要对力量的流动有难以想象的细微感悟,宛如本能一样敏锐的直觉,还有不输于这魔像的那种精细入微的对力量的掌控。高文自认为在所见过的战士中,自己在技巧的掌控上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是和这个西方人一比,原来还是如刚刚入门一般的粗糙。 抛下不大适合在这时候出现的感慨,高文瞥了一眼周围,心中微微一松。闹到了这样的地步,相信早已经惊动其他神殿的人了。这个最有威胁的钢铁魔像已经快要解决,再有其他神殿的守卫者赶来帮忙,那两个法师想必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周围的地势早已经成了一片平坦。老乌鸦苦心经营,依为基地的这一片楼房宅院在钢铁魔像的肆虐中化作了一片废墟,无论是精心加固的灰浆还是超厚的石块墙壁,在那十二把巨型精金刀锋之下都如同脆饼干一样的松散,在刘玄应和高文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这周围几乎已经很难看到还能成型的建筑残片了。 无论再是精干凶悍的黑帮分子,在老大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也再没有了半丝对抗这种怪物的斗志,全都一哄而散。没有人阻止,这动静又闹得如此之大,外面等候着的卫队和剑士都远远地围在外围,对于这种和魔像之间的战斗早已超越了他们能插手的层次,他们也就只能小心地在远处旁观,目眩神迷地看着这场超越了他们想象的战斗。 帝国时代的军用战争魔像,许多人都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这种军用杀戮机器,直到现在亲眼所见那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势,代表了冰冷杀戮的狰狞构造,如风一般的速度,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多可怕。但就是这样恐怖的怪物,高文大人和那个西方人却能在近身战斗中与之抗衡,甚至已经开始占据上风之后,旁观的剑士和守卫们只看得如痴如醉。当这第二把刀锋肢体也从那魔像的身体上崩落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大声叫好。 “那边的那是什么?好大的一个土元素!”对于另外一边的战斗,这些围观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边钢铁魔像的战斗实在太过炫目,根本顾不及去看那边罢了。只有这时候那高大的土元素拔地而起,这才引人注目起来。 一名身着华美钢甲的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速度之快疾逾奔马,一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光辉,正是日光神殿的神殿骑士之一。这边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整个奥斯星城中都有所闻,稍有见识的百姓市民都知道这些大场面的搏杀很容易误伤,无论是大范围的法术神术还是失控的召唤怪物都是普通人沾着就死的玩意,连热闹都不敢来看,都躲得远远的,但神殿却肯定要派遣人来一看究竟。 “长老级的土元素?”神殿骑士的眼光自然不是这些寻常的守卫剑士可比的,一看到那高达五米以上的巨大身躯,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再一看到那边和高文还有刘玄应打成一团的钢铁魔像,神色立刻为之一变。“战争魔像?是有哪位大法师和守护之手起了冲突?…等等,这气味是….炼狱生物?” “这是怎么回事?”神殿骑士眼光落在还在那边翻滚嘶嚎的炼狱兵蚁上,原本已经凝重的神情更是变得如临大敌,抓过两名围观的守卫厉声喝问。 守卫老老实实回答:“高文大人和那个西方人说老乌鸦这里可能有藏匿邪教徒,强行要来搜查这里,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边的两位法师打了起来,那法师原来还带着魔像…..” “邪教徒?果然是这些卑鄙的法师搞的鬼!”神殿骑士狠狠地看了那土元素长老脚下的两个法师一眼,随即闭目低吟一声,随即身上的光辉大盛,直冲云霄。 一声悠远深沉的轻响从远处响起,远处的日光神殿的位置上也有一股光辉冲天而起,好像在和这神殿骑士身上的光芒相呼应。而神殿发出的那一道光柱则在高空隐约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阿曼塔神徽的光影。 那一声轻响并不震耳,却有着一股仿佛能深入人心灵深处的震撼之力,刚刚才召唤出土元素长老松了一口气的史蒂芬妮和平克斯也是全身一震,随即看到了天空中那巨大的太阳神神徽。 “该死,魔像的动静闹得太大,引起那帮神棍的注意了。” “没想到那个刘真的有这么厉害…真是怪物。” “都是你的责任!钢铁魔像这么宝贵的东西你平常是怎么保养,又是怎么使用的?居然出现了这样严重的损害,那可是固化了‘坚固’法阵的精金合金!”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你还不快让土元素长老上去帮忙,合力把那个刘给解决了。然后和钢铁魔像一起强行冲击那些西方人的驻地,把需要的东西抢到手。趁着魔像的动力核心还有剩余能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这能行?我们可都没什么精神再施放法术了。靠炼金药剂强撑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些东西能不用最好。还有天上那道日光圣辉…” “那是太阳神殿的最后底牌,轻易不会动用的,最多只是这样威慑一下起个警示作用而已。而且我们已经摆明了的法师身份也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至于其他,这些神棍去追击那帮复仇者教会的傻瓜了,北方军团的主力还远着,这奥斯星城里的高端战力并不多。就算是一起来也拦不住的钢铁魔像和这个土元素长老的。拿到东西之后直接启动最后序列离开就是。至于剩下的烂摊子,我们以后再来慢慢收拾……” “好吧…” “那你还不快指挥土元素上去?” 发觉情势不妙,史蒂芬妮和平克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商议出了当前的对策,但是史蒂芬妮转头瞪看着高大的元素长老,这个巨大土偶却是一动不动。 “我…我…现在怎么无法和这个元素之灵沟通了?刚才不是都还可以的么?印记依然在我这里,刺激起来也是毫无问题的,但现在怎么丝毫没反馈?法则性的卷轴,不可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出问题的。” 史蒂芬妮还在惊讶之中,忽然就看见那土元素长老的身躯抖动了一下,只是却并不是如她所指使的那样朝钢铁魔像那边奔去,而是俯下了身,伸出两只足需要两人合抱手臂,张开只有三个指头的怪异手掌朝着她和明克斯两人抓来。 土元素长老的动作并不快,像是一个瘫痪病人般地有些失调,纵然两个法师在万分惊诧之余也是连滚带爬地险险闪开。轰轰两声巨响中土石崩飞,土元素长老的怪异手掌只是在地面上抓出两个大洞,握起了一大堆泥土。 “这个…这个反应是…”史蒂芬妮满脸惊骇地左右张望,然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堆砖石废墟。“是你在搞鬼?” 哗啦声中,砖石堆中站起一个人来,正是风吟秋。他头脸之上全是灰土,但是那一双看着土元素长老的眼睛却是亮得烁烁生辉:“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们欧罗大陆的土元素…是这样的有趣么?” “这…这家伙窃取了土元素长老的操控权?”平克斯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就在刚才土元素长老拔地而起的时候,莫名其妙陷入发呆状态的风吟秋被顶得滚落在了一旁,然后成型的土元素长老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脚一踢,把他像是一颗小石子一样地踢飞了出去,撞进不远处的一对废墟瓦砾中再也没了动静。 那时候操控土元素长老的自然是史蒂芬妮,对风吟秋她一直是深有戒心,因此操控土元素的头一个动作就是把这个危险的家伙给踢开。但是被埋进瓦砾中的风吟秋却没了动静,另外一边崩碎飞来的钢铁魔像的残肢和一系列的变动才让史蒂芬妮和平克斯暂时性地将他给忘记了。 而万万没想到,这个怪异的西方法师马上以这样的方式强势闪亮地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视线中来。 远处还在努力挥砍着的钢铁魔像忽然转了个向,朝着风吟秋这边飞快奔来。这魔像的变动突然而毫无征兆,连正与之对战着的刘玄应和高文都来不及反应。虽然有两只刀刃已经断掉,但依然还有十只刀锋为肢体,钢铁魔像速度没有丝毫的下降,刀锋在地面上快捷无伦地点击飞奔,只是呼吸之间就跨越了近百米的距离朝着风吟秋扑来。 平克斯的应对没有一点犹豫。当发现这个西方人居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窃取了元素长老的操控权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在钢铁魔像的虚拟机械意识中把这人列入了中最优先击杀的对象。只有将这个家伙击杀,夺回元素长老的控制权,他们的任务才会有最后一丝完成的希望,否则就连自保可能都会有问题。 风吟秋没有闪避的意思,好像根本都不知道背后有一道飞速扑来的刀刃旋风一样,他还是看着土元素长老,简直就像十八岁才第一次看见裸女的少年一样,全神贯注,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一块五米多高,略有些显得笨拙粗糙的巨大土偶。 噌噌噌噌的飞速切割声中,飞速冲来的钢铁魔像没有砍中风吟秋,而是一头扎进了土元素长老的怀抱中去。或者说,本来笨拙缓慢的土元素长老忽然做出了一个颇为灵活的飞扑动作从风吟秋的头顶上扑了过去,刚好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钢铁魔像。 切割声中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泥土石块飞溅,在战争魔像的精金刀锋面前,什么样的泥土石块也和松软的蛋糕没什么区别。但不断地有泥土石块被切割下来,落地之后却又马上如流水一样朝战争魔像的面前涌去,这土元素长老好像变作了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软体怪物,不停地在被战争魔像的刀锋切割,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在变形凝聚重新往魔像身上涌去。战争魔像的肢体全都是锋利的精金刀锋,但本体终究不是一只单纯的利刃,在来自各个方向,全方位的泥土的大力挤压下,就这样被挡在了风吟秋十米开外。 土元素长老的身躯不止在不断地变形,也在不断地变化,那些涌动的泥土飞快地变得更加密实,坚硬,连颜色都在飞速改变,很快地就从寻常泥土变成了坚硬的花岗岩。虽然在精金刀锋之下连花岗岩也能轻易切开,但终究比泥土要困难。那切落下去的岩石又重新化作泥土,又涌上去重新化作岩石,很快地就将钢铁魔像给掩埋了起来。从外面看这刚才还迅捷如风无坚不摧的刀锋魔像现在就像是一只冲入一团浆糊中的长足蜘蛛,难以挪动分毫,只余细长的肢体在外面疯狂也是徒劳地划动。 吱嘎吱嘎,刀锋不断地在岩石外切割,又不断地重新被涌来的岩石覆盖,那切割的速度也慢慢地放缓了下来,然后很快就完全不动了。 风吟秋这才将目光从这团已经面目全非的土元素长老身上离开,转过头来看向不远处的两名法师。 高文和刘玄应也已经赶了过来,还有原本围在远处的港务卫队和跟随治安官的北方军团的士兵也围了上来,远远地将两个法师围在中间。但并没有人急着上前,这两人毕竟是法师。危险的法师,也是高贵的法师。 “两位阁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日光圣辉已经在天空照耀,其他神殿的守卫也在赶来之中,还请不要做无谓的举止。”托雷斯治安官咳嗽一声,走上前来。职责所在,这个时候他再不愿意也必须得站出来。其实刚才他已经躲得很远了,但是遥遥看到这边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各大神殿的人也在朝这里赶来,如果不想落得个失职的指控,他只能重新跑出来。“两位阁下也无须担忧,法师议会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必定会使两位阁下受到应有的礼遇……” “西方人,我承认你们确实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平克斯理都没有理会患得患失,努力斟酌用词的治安官。他将瘫软不动的沐沁沂单手搂在怀里,对于周围虎视眈眈的一群人毫无惧意,只是和史蒂芬妮一起盯着两个西方人。 “这一次就算了,留着你们的原始巫术吧。下一次,我们会带着更多的魔像,更精彩更强大的奥术,来让你们好好领略一下奥术文明的伟大。”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句,平克斯贴身挂着的一个宝石吊饰粉碎了。 “退后。”刘玄应低喝一声,也不管周围的剑士能不能听懂,伸手隔空轻轻一拂,几个站得略微靠前的剑士就被拉得退后了一步。 一道七彩缤纷,闪烁着无穷光彩的奇妙球形光幕凭空出现在了以平克斯为中心,方圆两米的距离上。一名刚刚被刘玄应拉退的剑士手中的长剑刚刚触碰在了这球形光幕上,噗的一声轻响,半截化作了细碎粉末纷纷飘落,半截则是化作了通红的铁汁滴落在地。 第二十三章 “那就开始准备群体性跨界回归吧。” 看了一眼围拢在外面指指点点,有些不知所措的人群,平克斯阴沉沉地说。 “把这女人也一起带到中枢去?”史蒂芬妮瞥了一眼被平克斯搂在怀中的沐沁沂,刚才那一下电击的力度不轻,这个西方女法师还在昏迷之中。 “无所谓。你不是打定了主意么,所有的西方法师最后都要列为研究素材。群体跨界回归,也比两个单体回归多费不了多少资源。”平里斯意兴阑珊地耸耸肩,就算抓住了这个女法师,他也实在高兴不起来。被迫执行了最后序列,不只是代表了他的一次任务完全失败,还有海量的财产的损失。只是储存了这一个‘极限防护虹光法球’的道具,换算成奥金币就起码是价值十万以上,加上价值更难估量的钢铁魔像,即便那是奥法复兴会的财产,也要从他的活动经费中扣除很大一部分。算下来从老乌鸦那里勒索来的金币不只要全部吐出去,还亏了不少。 而这其实还不算最昂贵的,最严重的代价是这即将布置的跨界回归。和随机的短程闪现术完全不同,这种远程的定向传送,特别是横跨界域的传送是对空间法则的直接干涉,至少也要运用到第九层的魔网,也就是说至少是九环奥术。 能使用九环奥术的大法师,如今这整个欧罗大陆上绝不会超过五个。而能制作出九环奥术的法术物品的,应该也只有他们组织了。这是奥法复兴会所有法师们独一无二的骄傲,但这同时也就是说使用这个的代价也是最昂贵的,如果不是组织允许的特例,每位成员一年也最多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 再次阴阴地扫了一眼被阻挡在虹光法球外的一群人,特别是那两个西方人,平克斯下定了决心,下次一定要他们好看。 要说这群家伙是不是能冲破这虹光法球,平里斯倒是完全不担心的。既然是列入最后序列,配合远程跨界传送的配套法术,那自然是有决定性的防护力。虹光法球原本就是八环奥术,加上组织特别改造,以牺牲持续时间来特别强化防护属性之后,基本上已经算是达到了八环法术的极限,无论是几十只战争魔像,还是能使用法术的巨龙,都别想在传送之前的准备中将之破除开来。 “刘道长,你可有办法破开这层罡煞龟壳么?” “这个…这层罡煞浓烈到如此地步,甚至已有了丝丝天地真灵之意,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罡煞了。而且这自成周天运转,浑然无暇,当真是玄妙。贫道纵然运使九天真罡全力一击,也最多只有四五分把握。何况沐道友还在其中,一个不慎就会伤了她性命。风先生可有稳妥些的手段么?” “这个么…刚才操控那土行甲兵,费了不少精神,现在对于这法术也是暂时力有未逮,当真是有几分可惜了….” 七彩屏障之外,包括高文在内的剑士守卫们都退开了相当远的距离,只有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就站在跟前,像是观赏什么难得一见的精细玩物一样,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层半透明的球形薄膜,刘玄应还伸出手去在那上面轻轻拂过。 但也不是当真的去抚摸,这层七彩屏障的危险之处他们两人也看得比谁都清楚,刚刚被这屏障毁去的一把铁剑,可不是单纯地被高温所融,被外力震碎,而是从本质上分解的。这层七彩屏障并不是说有多高的温度,有多大的震荡之力,而是其中交织混杂的天地法则支离破碎极不稳定,地水火风煮沸如粥,不含先天之气的凡物一旦接触,直接就从构成本质上被法则牵引,只有熔炼崩碎腐朽消失种种结果。 “且试试这个。”风吟秋伸手一指,一边那包裹着钢铁魔像的土元素长老就开始变形,很快化作了原本那个近似人形的土偶模样,只是一边的手臂混杂了静止不动的钢铁魔像,显得有些畸形的庞大。 迈动着脚步走来,土元素长老那重逾数十吨的体重,每一步都能引起地面震颤,几步就跨到七彩法球面前,举着那巨大畸形的手臂就砸了下去,战争魔像那锋利的巨大精金刀锋还张牙舞爪地露在外面,好似几只错位杂乱的锋利手爪。 按照之前这战争魔像的精金刀锋表现出来的威势,这样的一击下来就算是一整块的钢锭也要四分五裂。不过在下面的平克斯只是眼皮不自禁地跳了跳,脸上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却没有丝毫惧怕或者要闪躲的意思。 滋啦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火花四溅,两只崩断了的精金刀锋插落在地,几滩亮红色的金属溶液落在地面上飞速冷凝,重新变得漆黑。土元素长老那巨大的手臂被削去了一半,那钢铁魔像的刀锋肢体倒还剩下些,不过也或是坑坑洼洼或是通红变形。 平克斯脸上的五官一下全皱成了一团,好像被人在大腿上割了一刀一样。他原本还打定了主意,等卷土重来之际要想尽办法要取回这款战争魔像,现在这一弄就被废了一半,那些精金刀锋都是帝国时期铸造的,现在连修复都做不到。 “原来这其中也还有抵挡抗拒之力,并不全靠罡煞伤人。”小夏也不意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不再指使土元素长老攻击。他也算是多少看出了这层七彩屏障的深浅了,乍一看这七彩缤纷的颜色和之前从那女法师那里偷学来的七彩光剑一模一样,但其中层次相差之大可谓天壤之别,只能说那七彩光剑只是对这七彩屏障的拙劣模拟而已,就如随意临摹之作和真实物体之间的区别。 七彩光剑只是数种复合能量和力场的组成,即便只是以之砍劈普通物件,也能很快耗光力量。而眼前这七彩屏障则是天地法则的演变,毫无灵性的凡俗之物在这种隐含真灵之力的罡煞面前就如钢铁木石前的泡沫,数量再多力量再大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其实土元素长老本身,还有钢铁魔像的精金刀刃说来也都不是普通事物。以神州道门的说法,都是蕴含了先天戊土之精和庚金之力的灵物,不过其层次相较于那七彩护罩中煮沸如粥的真灵罡煞来又差得太远,想要对其造成有效的消耗,算起来至少也要有数十上百个轮番冲上去送死自毁才行。 刘玄应自身的玄天元气,凝聚的九天星罡倒是层次极高的先天之力,只是从总量来说少了些。这七彩光幕中暴乱的地水火风又是混乱之极毫无规律可循,想要借力打力也无从说起,又偏偏能借助魔网将之编织成混圆无暇之状,一点受力整体反震,也没以点破面的可能,强行破开的可能性确实极小。就算破开了,后果如何也根本控制不了。 至于风吟秋自己,如果是万有真符之力还没有丝毫损耗,他倒是可以通过直接干扰深层魔网,再强行镇压暴乱的天地法则将这法术破解——这个奥法太过高段,如同之前对付那些低阶法术一样,连法术的‘现象’一起强行‘拓印’下来那是绝对办不到的,最多只能破解。但之前和那两个欧罗法师耗了许久,又以万有真符复制了那一道召唤土元素的先天法术,可说是大有斩获,但也差不多将万有真符之力耗费了大半,现在却是没办法了。 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沸腾着的地水火风,感觉着魔网深层那隐约传来的阵阵玄妙震荡,小夏感觉自己就像是吃得半饱的人面对一只只能囫囵吞的烤全羊一样。 “风先生,那应该是虹光系列的高阶奥法。非常的危险,两位还是不要去尝试破解了。” 看风吟秋和刘玄应在那里似乎心有不甘,跃跃欲试的样子,站在后面的高文忍不住出声劝阻。他不会奥法,但却是经验丰富,见过类似的法术的,知道其中深浅,绝对不是依靠着肉体之力所能抗衡。 “不过只要是法术,就有持续的时间。这种强大的防护不可能维持多久,我们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对。”托雷斯治安官挺了挺胸膛,面对高文骑士,还有这两个怪物一样的西方人,只有法师学徒实力的他觉得自己必须体现出贵族的地位和存在感。“他们应该是害怕我们伤害他们。想拖到议会派遣的法师来协调吧?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一定让把被他们挟持的那位女士放下,不过你们也要保证不能随便伤害他们,对外来法师,自然有议会来处置…” “我看不像。”隔着那层七彩屏障,从外面看里面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可见人影,不过风吟秋倒是敢肯定,这两个法师绝不会把这么宝贵的法术用在无用的拖延上。“他们是不是想借机逃走?我上次看见过那个女法师使用一个法术,转眼间就从我眼前消失了。而且刚才那小子不是说了下次会再来么?” “如果不是幻术,那就应该是闪现术吧?”高文摇头。“那是小范围之内的随机传送,好像还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干扰法阵之类的,实用性其实并不强,地形复杂的时候用来逃遁还可以,这边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没可能逃掉的。” 这时候,虹光法球上七彩缤纷的色彩忽然变得黯淡了下来,周围的人都是微微一惊。 并不是法球的效果在减弱。也许那些普通的剑士守卫会这样以为,但是在风吟秋刘玄应和高文三人的感知中,那混乱暴走的法则并没有丝毫变动,只是操控这法术的人用了些什么小手段,让这层屏障变得透明些罢了。 “一帮不知所谓的蠢材。奥法的不可思议,还有复兴会的利害,怎么是你们能够想象的。” 逐渐透明的屏障之后,平克斯阴鸷的面孔露出来,话语声也是不耐烦又压抑着火气,之前可是听不见里面丝毫响动的,看来是他自己主动现身出来和人说话。 “复兴会?”高文,还有托雷斯治安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平克斯旁边的斯蒂芬妮也忍不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战争魔像被他们捕获了,最后序列也被看到了,就算不说,他们自己也会查出来。西海岸议会的几个老狐狸不用说,守护之手的混蛋也早把我们列为头号危险对象,你别是指望他们忽然都犯了痴呆症吧?” 平克斯瞥了一眼刚刚布置好传送准备工作的同僚,神态语气中都是自暴自弃的味道,转而看向法球外的其他人,尤其是风吟秋和刘玄应,又是满脸的不甘和敌意:“本来还指望这两个西方野蛮人不知道深浅来碰碰这个虹光法球,看来他们运气和眼光都不错,就把他们的狗命留到下一次吧。” “当真以为我们没办法离开?一帮见识短浅的蠢货,你们就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吧。”平克斯阴阴一笑,将手上的沐沁沂紧了紧,一手从腋下绕过将她搂在面前,还顺便抓住她胸脯,示威一样地看了看刘玄应和风吟秋。“你们的这个女法师同伴我就先带回去了。今天我很不高兴,回去之后会在她身上狠狠地发泄一下,等我没兴趣了之后,送上解剖台成为研究素材就是她的最大价值。不用伤心,因为那也会是你们最终的下场。顺带一说,如果这个女法师是你们谁的女人,我的心情会好很多。” 很是嚣张地说完这句,平克斯张嘴吐着舌头,暗红色的沾满了唾液的舌头配着他那有些发青的嘴唇,就像传染病人剥了皮的肢体一样恶心。他另外一只手捏开了沐沁沂的嘴,一下就把自己的嘴凑过去把舌头塞了进去,一边大力搅动着一边眼中还满是得意地看着风吟秋和刘玄应。看来他特意把虹光法球弄得透明,就是为了向别人展现这一幕。 这种行为无疑从哪个角度哪个阶层来说都是猥琐下流,旁边的女法师史蒂芬妮都忍不住呲牙咧嘴皱眉露出了一脸恶心的表情,周遭的剑士们也是群情涌动,窃窃私语,高文的脸上满是愤慨之色,额头上都有青筋在不断跳动。 而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的表情却有些不同,两人除了微微诧异吃惊之外,忽然互相看了一眼。再转过来之后刘玄应虽然还是面有有嫌恶之色,却又有种说不清的其他表情,而风吟秋则是一笑,戏谑好奇微微兴奋皆有,好像看见有人在玩猴戏一样。 沐沁沂虚弱地睁开了眼,显然是被突然侵入口里的异物给弄醒了,只是她手脚上都带着镣铐,又被平克斯紧紧搂在怀中,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个时候平克斯忽然嗯了一声,并不是那种惊奇之下的嗯,而是一个意味不明的长声,瞅着法球外其他人的视线也拉了回来,眼睛瞪得老大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沐沁沂。 沐沁沂好像什么都没做,连那眼神都还是恍惚不清,而平克斯搂着她的手却一下松了,转而按住她的肩膀,两人的嘴还是胶着在一起分不开,只看见他的脑袋在那里不停,好像还是用力在享受一样。旁边看着的史蒂芬妮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该恶心还是该好奇的表情,还朝旁边退了一步。 “嗯…”平克斯的声音很快地弱了下去,不过两三个呼吸之后,他的整个人忽然一软,就像被抽了筋一样软倒在地。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这个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法师双眼依然大睁着,只是完全翻白,显然是人事不知,而且那眼睛也干瘪得像是两只在三伏天下晒了三天的柿子一样。此外他的肌肤干枯得很厉害,那大张着的嘴里也不见丝毫水分,耷拉在外的舌头像是块萝卜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让本来就瘦削的他看起来几乎像是一具干尸。 噗,沐沁沂转头朝旁边吐了一大口口水,或者说喷吐了一大股水柱,看起来至少也有十多二十斤的分量,也不知道她那看似纤细苗条的身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水的。 “这欧罗人的口水真臭。”她吃力地抬起手来抹了抹嘴。 第二十四章 “你…你怎么…”史蒂芬妮又惊又怒地看着沐沁沂,看看她手上至今还没有取下的禁魔镣铐,又看看地上干尸一样生死不明的平克斯。 而还没有等她冷静下来该如何应对,就发现四周那层虹光法球的屏障开始有了变动。上面的颜色忽明忽暗,有时候浓烈得耀眼,有时候又几乎变得完全透明起来,那原本浑圆的球形屏障也忽而拉长,忽而如水波一样地抖动。这八环法术虽然已经是完成形态,但维持和操控的权柄都是在发动者平克斯的身上,他这一下栽倒在地生死不明,立刻让这虹光法球开始震荡不稳起来。 刘玄应双眼微微一眯,旋即一睁,内中精光爆闪,并指如剑,伸手朝这不断变动着的虹光法球外层点去。 明明是白天,但是天空中忽然有丝丝星光一闪而过。高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而其他在场的剑士守卫们同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正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星河之中,万物都消失不见,只有那漫天的星光银河旋转反复,演绎天地宇宙间的真理。 这只是一瞬间的幻觉而已。高文什么都没有看到,重新低下了头,周围的剑士和守卫也从微微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刚好看见刘玄应的这一指正正点在虹光法球之上。噗嗤一声轻响,那神妙莫测,连土元素长老的巨力挥击都丝毫无损的七彩光膜,就这样如同一个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然后目瞪口呆的小个子女法师史蒂芬妮,干尸一样的平克斯,还有刚刚苏醒过来的沐沁沂,就这样重新暴露在众人的围观之中。 “沐道友受惊了。”刘玄应上前伸手轻轻一捏,沐沁沂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就如软泥一样变形,轻轻松松地就脱了出来。 “多谢刘道长了,否则说不定还真被这几个欧罗小贼给抓去当了俘虏。”沐沁沂瞥了眼旁边不知所措的史蒂芬妮,走开了几步。这个欧罗女法师还保持着一脸震惊呆滞的表情,并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图。 “这镣铐倒有些意思。似乎可以隔绝神思,封禁五行运转。”风吟秋随手捡起被刘玄应扯断的镣铐,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和镶刻的水晶,可惜整体已经变形,有些水晶也脱落崩碎,否则倒是可以用在这欧罗法师身上。他看了看似乎太过惊讶而有些发呆的女法师,还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问:“那么,这位叫什么什么芬史的法师小姐,现在我们可以来好好聊聊了吧?” 史蒂芬妮的满是惶恐的眼神终于聚焦在风吟秋身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还没能完全从吃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 虽然因为核心控制者的昏迷而短暂失控,但虹光法球这个八环法术并没有失效,被魔网扭曲的混乱法则依然弥漫在四周。想要消除这样一个被强化到了极致的虹光系法术,就算是那些强行安抚法则的七环消除魔法也没有那么容易做到的。但偏偏就是被那个西方人轻轻飘飘地一下就戳没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魔网的振动也彻底平息下去,法则波动的能量泛波都没有产生,好像刚才施展的当真是个幻术一样。 最后的还有最大的依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人一下戳破,史蒂芬妮感觉就好像手无寸铁赤身裸体落入狼群之中,一股莫名的惊恐从心底涌上来,几乎让她窒息。 传送道标已经设立完成,就在脚下,随时可以启动。但是和利用空间本身的曲变进行短程挪移的闪现术不一样,长程传送是有一个十数秒之久的扭曲空间的过程,极易被外力干扰打断,而传送失败的反噬永远是所有奥术反噬中最恐怖的一种。 “我请求本地法师议会的庇护。”勉强收敛心神,史蒂芬妮并没有看向刘玄应或者风吟秋,而是转身过来,咬牙切齿,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看着托雷斯治安官说。“为了保证帝国贵族的尊严,我不能落到这些西方野蛮人的手中。至于我们对本地造成的损失,可以和本地议会慢慢协商,做出相应赔偿。总之,这只能是我们法师之间的矛盾,你现在必须保护我们不受这些西方人和神职人员的迫害。” “啊啊,当然,当然。这是您的权利。”托雷斯治安官的胸膛一挺。旋即又用很古怪的眼神重新打量着史蒂芬妮和地上生死不明的平克斯,回答的语气也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本地议会的诸位大人,一定会非常乐意接受奥法复兴会的两位阁下所申请的庇护…...啊,也许是一位…厄,高文大人,能不能请你看看那位阁下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是,能不能请您对其进行治疗一下,毕竟这个是一位尊敬的法师阁下……” “喔……”风吟秋有些意外地对这欧罗女法师看了一眼,倒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一个选择。这奥术帝国虽然名存实亡,但架子仍在,法师的地位就如神州之上前朝儒门的士人一般,就算真出了什么事,道理上来说也由不得一帮江湖门派来随意处置,更何况自己这几人还只能算是海外蛮夷。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径直上去将其制住,免得她开这个口,这托雷斯治安官想来也没兴趣主动多事。 不过就算这样,这一行的主要目的也算得到了大半,至于自己想要的那些消息并不算什么机密紧要之事,通过那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去逼问那女法师想来也是一样的。看这女法师和同伴宁愿花费那绝对价值不菲的七彩屏障卷轴,直到被逼到这走投无路之际才开口服软,想来这本地的法师议会对他们这种人也绝不会有多客气。 “这位…什么什么法师小姐请放心,我们都是来自一个奉行礼仪,讲究风度的文明国度,不会像一些野蛮人那样直接动手设陷阱暗算抓人拷问什么的。”风吟秋摊摊手,笑眯眯地对女法师说。“如果你觉得现在这里不方便,我会取得法师议会的同意之后来和你交流。之前我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能帮他们抓出一群藏在这奥斯星城里的大害虫,想必他们会同意我的小小要求的。” 女法师那脸色难看得直接透过了钢铁皮肤表现出来,实际上如果不是害怕落在这些西方蛮人的手上会受到什么非人的侮辱和虐待,她是宁死也不会寻求地方法师的庇护的。这种行为在奥法复兴会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可说是绝大的耻辱,也不知道被复兴会的同僚们知道了之后会受到何等的嘲笑。 但是出于那些还需要自己去一步步实践的远大理想,还有对那些西方人的顾忌,她不得不如此选择。之前因为任务,她也和港口的那些西方人接触过一段时间,那些西方人大吃各种动物的生殖器和****,变着花样吃各种肮脏的内脏,甚至她还亲眼看见过一大家西方人其乐融融地分吃新生儿的胎盘。虽然她解剖过的各种动植物不在少数,但那是出于高尚的研究,和这种纯粹为了食欲甚至是猎奇的野蛮行为有根本上的不同。落到这种堪比食人魔的野蛮种族手里会遭受到什么样的虐待,这实在是连一个法师都不愿意去想象的问题。 好吧,这样难以形容的耻辱,只能以后用……埋头猛力苦思着日后报复手段的史蒂芬妮忽然间发现,地面上她布置的空间道标法阵开始散发出阵阵的蓝光,随即爆闪而起,一道蓝色光柱从她的脚下直冲天际。 “怎…怎么回事?”史蒂芬妮惊叫出声。她当然知道这是跨界传送开始启动了,但她并没有执行这个操作。她脑子可没出问题,在这样被人围住的情况下,这持续十几秒的传送绝对不可能完成,只要这些人稍微去破坏一下连接的道标,直接就可以将这个耗费巨大资源的九环法术变成一场可笑可悲的法术闹剧。那些因为传送错误而将自己镶嵌进岩石,树木里,甚至和猪牛羊狗等牲畜合二为一的标本们,她可是在魔法大学的空间系教室里看得太多了。 也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眼见这异变骤生,高文,刘玄应都是面露戒备之色,而离得最近的风吟秋则是直接看向了地上的道标法阵,眼睛一亮,直接弯腰伸手触去。 “不要!”史蒂芬妮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 但就在此时,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忽然袭上风吟秋的心头,让他动作一顿。 其实若说他自己本身的感觉,还只是比较轻微的若有所觉而已,但就在此刻,他识海中的那一道弥罗万有真符却有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变动。那一瞬间,那一道无可言说,似乎极简单又似乎极复杂的云纹好像从他的识海中消失了一样。 当然不是真的消失,他还感觉得到,只是从一个仿佛勉强可视可触的具体存在超脱了出去,再不是与自己合一,再不是识海灵台所能承受的东西,而是更广阔,更无边无际的整个天地宇宙,无穷无尽的万古洪荒。 这感觉只是那一瞬间而已,然后所有的一切都还原了。但是这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让风吟秋错愕不已,他下意识地就直起身来,左右四顾。 周围一切如同上一眨眼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唯独只有眼前那拔地而起的蓝色光柱还在闪烁,风吟秋能够感觉到,一种远比他之前所接触到的任何魔法更为深层次的魔网振动,正在这光柱的闪烁中逐渐连接,逐渐完善。这种魔网的震动似乎和之前万有真符所感受到的异变有些联系,好像又有些不同。 不对,风吟秋猛然惊醒过来,这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已经是绝大的变化。 高文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正在朝外抽剑,刘玄应手指上有点点星光环绕,九天星罡聚而不散,沐沁沂脸上微露惊讶之色,正在朝后退。更外围的剑士们也都是各有惊讶戒备之色,毕竟这围在中间的是一名法师,谁也不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异状是什么诡异法术。有的人还在说话,张着嘴伸着舌头,还有一个碰巧刚刚打了个喷嚏,鼻涕唾沫刚刚从鼻孔嘴巴里喷出来就停在半空。 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都静止了。除了风吟秋和地上那一个正在不断完善连接的奥术法阵,这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这绝非错觉。风吟秋伸手轻轻拉了拉身旁的沐沁沂,她正一脚踩在半空的后退动作随即歪了一歪,但一松手之后她就继续停在了半空,连被拉动的衣衫都没有还原,好像一个完全静止,只能靠外力来挪动的木偶。 没有兴趣再去其他人身上试验,风吟秋看向了地面上那一道奥术法阵,那是这个世界中除了自己之外唯一还在如常运转的事物,其中的机理正在逐步逐步的运转完善,和魔网深处的共振正在逐步加深——对了,还有魔网的运转似乎也一切如常,至少这个法阵连接的部分魔网是如此。虽然有朦胧的感觉,这古怪的万物静止的状态和这法阵并没有直接关联,但风吟秋还是用最快速度弯腰将手伸向了地面的法阵。那原本是由十数个细小的宝石,还有不知名粉末和涂料构筑而成的,现在那些细小的宝石和粉末全都在光柱中化为一条条细细的光线,风吟秋能感觉到那并不是消失和气化,而是魔法的法则开始将其转化成另外一种更为高层次的形态。 数道凭空出现的巨大阻力忽然作用在了风吟秋身上,让他的动作一顿,随即这几道阻力就将他包裹起来,然后将他向后推去。 无形无质,这似乎是和力场飞弹一样地通过魔网作用产生的纯粹的力场效果。风吟秋瞬间就判断了出来。根据身上触感,这力场效果似乎是一只巨大手掌的模样,但所表现出的力量和一环法术力场飞弹之间的差异何止于上百倍,虽然没有那种瞬间的冲击力,但是风吟秋只感觉好像有几座大山在自己身上反复碾压一样,连他也全无挣扎之力,甚至于有些支撑不住。 为何在这诡异的静止环境下会出现这样的力场巨手,风吟秋也弄不明白,魔网的振动现在变得无比深沉微妙,想要感知也必须完全静下来再透过万有真符去细细体会,但是这力场巨手从四面八方施加下来的巨力足有十万斤以上,他只感觉自己好像一只不慎落入幼童手中的甲虫,只有拼命蜷缩成一团苦苦支撑挣扎不被碾压成一滩汁液,哪里还能有其他余地。 这巨手的目的也很明确,将风吟秋擒拿包裹住之后就推着他朝远离地面上那蓝光法阵的远处而去,一两秒就越过了这片刚刚打砸出来的废墟,将他推入了对面街区的建筑中。 背部传来砖石的触感,但是瞬间就被力场巨手推挤的压力碾压得破碎,然后被挤开。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破碎的砖石也没有飞开四溅,一旦脱离风吟秋的身体就立刻静止在了原地,风吟秋只能看到自己被推着,无声无息地去撞碎身后一面面墙壁,家具,甚至人体,一直朝远离着那蓝光法阵的方向远去。 身周传来的巨力似乎无穷无尽,那力场巨掌不停地在用各种角度各种方法碾压,筋肉骨骼中传来的疼痛逐渐在加剧,呼吸中也开始带上了丝丝血腥味,那是內腑已经开始受创的表现。再这样继续拖下去不行,风吟秋勉力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变得一片赤红,深藏在这具身躯最深处的力量如火山般地爆发。 “吼!”一声狂野无伦的嚎叫从风吟秋喉间发出,一股蕴含着远古荒凉,狂野而原始,又纯粹得如同生命本质的悸动从他肌体的每一寸间爆发,庞大的生命力和着这股原始狂野的意志水乳交融,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抗衡住了力场巨掌仿佛无休止的碾压。 借着这一喘息之机,风吟秋再使尽全力地一挣,那光芒反馈回来的意志又将这肉体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每一股筋肉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都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全数彰显,尽情释放,和这光芒一起爆炸。 听不见哐啷噼啪之类的碎裂声,但是风吟秋确实能够感觉到身周那个看不见的力场巨掌被崩得裂开了。 裂开了的力场巨手迅速地消失,没有碎片也没有残骸。整个力场模型承受的冲击力超过了魔网振动的法则之线的承受力,运转的奥术网络程式从结构上开始崩解,这个法术直接消散了。 “B形态微弱神性生物。” 一个冰冷的词汇在风吟秋的脑海中闪过,让他一怔。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好像是魔网和这个法术的链接处,不知源自什么存在外溢过来的一个针对他的意念,被万有真符所感受到,再反馈到了他的脑海中。但是当他再要去细心感觉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身边的力场挤压完全消失,风吟秋这才落下地来,半跪咳嗽中吐出一口鲜血,只感觉全身如千刀万剐般地疼痛。他努力地镇静了一下,才将脑海中随着那阵力量一起泛起的狂野欲望给重新抚平,归于识海中的最深处去。这是源自西狄狼神一点残留意志,若不是他识海中的万有真符镇压,他是万万不敢激发这种非人之神力。即便是如此,每一次这样的全然激发潜力对他来说也是个冒险,一旦镇压不住那股蛮荒原始的兽性,连他自己都会迷失其中。 相对来说,刚才超越极限的发力而造成的筋肉骨骼的撕裂伤害倒是算不了什么。这具狼神神力洗练过的身躯在恢复力上也是超越凡人,这种能让普通人昏厥过去,躺上大半年的伤势,对他来说不过睡一觉就行了。 站起抬头,现在他已经被推到远离那两个欧罗法师和蓝色法阵足足好几百米之远的地方了,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见那里依然还是维持着他被推开时候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而刚刚要起步朝那里奔去,这整个静止的世界忽然就恢复了原样。 轰隆隆轰隆隆,刚才被那力场巨手直推过来的轨迹上,一直静止着的碎裂砖石,木屑,人体碎片猛然地全数炸开,即便是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空地上也炸出激荡的气流,将附近的东西全数吹走。那完全静止的世界中连风都不能流动,等到这重新恢复正常之时这被一路推开的风压才造成了这般不逊于四五环奥术的破坏力。 激荡的气流和飞沙走石间,围在一起的剑士守卫也被吹了个七零八落,刚刚还想后退一步的沐沁沂则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拉扯着差点飞了出去,多亏旁边的刘玄应将其一把拉住。不过面对这忽如其来的爆炸气流,还有忽然从身边就不见了的风吟秋,刘玄应也是一脸的惊惧莫名。 而那发出一道通天光柱的蓝光法阵,则在这世界重新恢复的一瞬间就收缩成了一条细细的光线,带着其中的史蒂芬妮和平克斯一起消失了。 PS:再说一次这是伪DND的世界设定,并没有完全照搬,很多东西按照我自己的理解重新设定了。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一座结构庞大,气势恢宏的学院式建筑。高达五六十米的纯大理石结构,由一百零八根错落有致的巨大石柱在四周环绕,石柱和墙面上是无数华美大气的浮雕,飞跃奔驰的骏马和走兽,翱翔半空的飞龙和雄鹰,地面上匍匐前进的矮人工匠和兽人奴隶,欢乐蹦跳取悦旁人的侏儒小丑,身姿妙曼的精灵歌姬。这些浮雕俱都生动有致,带着无比的灵动生气,而他们的姿态无论是恭敬的,自由的,还是奔放的,都是有意无意地对着上方大殿正门中央。正中央紧闭的巨大石门上是一本巨大书籍的雕塑,翻开的书页上,是不知道那位大师用难以言叙的手法,以数十颗大小星辰表现出了无垠浩瀚的星空。 所有的一切,都要臣服于书籍,臣服于知识之下,知识便是所有,是无垠的星空宇宙。 这是正是奥术帝国数百年来屹立于大陆顶峰的根本,每个帝国贵族心中的骄傲。这是一座只有在奥术帝国全盛时期才有的建筑,而且上面并没有丝毫受损的痕迹,完好得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完工一样。 建筑的周围是同样豪华而精美的庭院,不断变化着花样的喷水池,整洁的林荫道,修整得精致的花园,各式各样的雕塑,远处高大的围墙下,还有各式各样的附属建筑,就算不如中央那一座建筑的高大宏伟,也是依然雄壮而设施齐全,有炼金工坊,有魔像制作工坊,有图书室,有宿舍有食堂……等等等等,这就是一所标准的帝国时代的学院。 如果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这里太过安静了。 走道和建筑之间没有人群走动和喧闹,花园之中没有飞鸟和昆虫的叽喳和嗡鸣,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唯独喷水池中的水流声才让这个地方带着些许死气沉沉的生气。 而且如果有人能够在这里呆得足够久的话就会发现,头顶的天空之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永远都是一片无垠璀璨的星空。从无固定形态和规律的星河,无数大小不一,偶尔会比月亮还刺眼的星星代替太阳送给这里光明。 蓝色的光芒忽然一闪,从遥远无边的地方照耀而下落在中央庭院的地面上,随即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法师。 眼前忽然呈现满天的星空的时候,史蒂芬妮差点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要么就是太过紧张导致的错觉,要么就是陷入西方人的幻术中去了,甚至可能干脆是传送术崩溃直接把自己丢进了无边无垠的星界之中。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才把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史蒂芬妮,你的任务失败了吗?看起来,你们两个的情况都不太妙啊。” 这个声音浑厚,温和,还充满磁性的魅力,让人一听之下就忍不住产生可靠信赖的感觉。史蒂芬妮连忙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首先入眼的就是这片恢弘神奇的学院建筑,然后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眼泪忍不住一下就涌了出来,失声惊呼:“会长大人!是您,是您救了我们么?” “对,是我。”声音的主人笑了笑。这是一个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头如太阳一样漂亮的金色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深深的眼眶下是如同两颗最纯净的绿宝石般的双眸,高挺笔直的鼻梁,如雕塑一样分明的面部轮廓彰,脸上的微笑如同泼洒了蜜糖的春风。他身着镶嵌着金线的法师长袍,上面的花纹华贵而典雅,一手持着一根长长的水晶权杖,一手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任何一个稍微有些纹章学常识的法师都可以辨认出,那长袍上的花纹是奥由罗帝国皇室和帝国魔法学院所专有的。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挑剔出任何瑕疵的法师。至少在外形上就已如此。 “看起来你们是遭遇了很强大的敌人,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我还是先替你们治疗吧。”金发男子露出关切的表情,手中的水晶杖对着史蒂芬妮和干尸一样的平克斯凭空点了两下。 加倍的刺痛从折断的胳膊上传来,几乎就要击穿史蒂芬妮那被法术加强过后的意志忍耐力。实际上她能拖着这条断掉的胳膊和伤势挨到这个时候,也全是靠着法术加强的意志力来强撑。在这加倍的剧痛感中,她清晰地感觉到破碎的骨骼重新组合到了一起,恢复原来的位置,骨骼细胞疯狂地生长修复裂痕,刺破的肌肉和血管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重新复位收拢,修补伤势,让这剧痛中又生出好像蚂蚁在爬的麻痒感来。 胸腹之间深处的麻痒感更是剧烈,她知道这是被那个刘击成重伤的内脏正在自我修复的迹象,实际上这才是远比断臂更严重许多的伤势,如果放任不管极可能会致命。 非常难捱的三四个呼吸之后,麻痒感和剧痛如潮水一样地褪去,连原本的疼痛都一起不见了。史蒂芬妮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除了精神上的虚弱和需要补充一些营养之外,她现在就是个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正常人。 另外一边,平克斯干尸一样的身体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一股一股的纯净清水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灌进他干枯的嘴里,再飞速渗透进身体的细胞组织之间,恢复肌体原有的活力。没过几秒钟,他也咳嗽几下自己爬了起来。也是他这样的非自然脱水的速度太快,器官还没来得及彻底坏死,脑部缺氧的时间也不长,否则就真的死了。 数秒之间就让两个重伤垂死的人回复原状,这是死灵系七环奥术高级复原术,但是在这个金发男子的手上却像是两个零环戏法一样,如同呼吸一样自如地就用了出来。 亲身经历这近乎奇迹的史蒂芬妮和平克斯两人却并没有显得有多奇怪,因为在这个金发男子的面前,在高明的奥术奇迹也不会有多耀眼,这个男子本身就代表着现存于今日,在这个时代最高最耀眼的奥术奇迹。 “会长大人,对不起,我们的任务彻底失败了。执行部D13号执行魔像损毁,最后序列也失败,目击者众多,组织的存在暴露,预计将会导致组织在西海岸B5计划彻底搁浅。” 平克斯爬起来之后,立刻垂头丧气地束手站立报告情况。史蒂芬妮也垂首低头说:“对不起,我暂代执行的任务也失败了。只拿取到了目标物资的一小半左右。不过我发现了极有价值的研究素材,申请进行捕捉。” “关于你们两这次任务的失败,我可以动用作为会长的特权,赦免你们64%的责任。因为你们遇见了规格之外的对手。战略部没有过对这种类型敌人的评估,执行条例里也没有预案,所以最大的责任并不在你们自己。” 金发男子坐在石头椅子上,很松弛地将手展开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笑容很轻松很柔和,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一样让人舒服到心里。平克斯和史蒂芬妮也真的有这样的感觉——其他的暂且不论,只是精金魔像和最后序列所耗费的物资算起来可就是个天文数字,就算他们只用赔偿其中的一部分也够呛,现在免除掉三分之二可算是能缓口气了。 “不过也还有36%的责任,是源自你们自己没有做好情报搜集工作,以及自身的不够谨慎。任务结算事宜等等之后你们去格里芬副会长那里去自行处理吧,我这里就暂时不说这些了。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 金发男子弓下了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注视着两人:“在你们启动最后序列,设立传送道标完成之后,我的意识才能通过传送法阵感知到你们那里的情形。这种跨位面的感知受到星界的干扰非常严重,让我的感知也时断时续,所以我对你们那里的情况所知道的也并不是很清楚。虽然我成功构筑了两个九环奥术,保护你们成功传送,但损耗的力量也非常大,毕竟我的本质已经和主物质界格格不入,没有适合的媒介的话,在主物质界所使用的力量绝大部分要用作抵销界域之间的干扰。” 平里斯和史蒂芬妮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满脸的震惊。平克斯虽然半死,勉强也还留着意识,和史蒂芬妮一样都是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从那般危机的状况下成功脱身的,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居然是有两个九环奥术的掩护。 对绝大多数的法师来说,七环之上的法则性法术就已经是足以沾沾自喜的成就了,而九环奥术则纯粹就是站在这世界顶峰的力量。就算他们作为奥法复兴会的成员,眼界远比一般的法师高,平日间也极难接触到这种层次的力量。这位会长大人是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杀光了,还是干脆用大范围无差别破坏性法术将那整个奥斯星城也一起化作废墟? “实在是太感激您了,盖西迪会长大人。感谢您救了我们两个。”不用说史蒂芬妮,就是平克斯都有些感激涕零。这位会长大人早已经超越了寻常生命的层次,史无前例地开始尝试踏上了不朽的征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力量受到的限制也很严重。奥法复兴会的历史上,值得这位会长动用力量的时候也不过寥寥两三次而已,想不到他们居然能受到他的援手。 “不用客气。每一位复兴会的成员都是我们最为宝贵的财富,尤其是像你们两个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所以一旦发现你们居然启动了最后序列,我就注视着你们了。”金发男子笑笑,随后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因为星界的干扰,我感知到的东西并不完整。我现在要问你们,在你们排列完毕传送法阵之后的17.8秒开始,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又对视一眼,面色尴尬而古怪。虽然说精确和冷静是每个法师所该必备的基本素质,但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谁又会分心去计算时间?回想了一下,平克斯回答:“…厄,那个时间段…应该是我一个不小心,被劫持的那个西方法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抽取了大量的体内水分,一下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中去了。因为当时我同时正操控着作为屏障的虹光法球,一下失去了中枢主导,法球变得不稳定起来,一下就被那个叫刘的西方人击破了。” “他是怎么击破的?” “这个…”平克斯求助地转而看着史蒂芬妮,史蒂芬妮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完全感觉不出那个西方人运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属性,只看见他用手指一戳,整个虹光法球就消散了。明明从使节团的人口中拷问出来的消息说那个刘是一个法师,但完全是战职者的战斗方式。没看见他使用任何形式的斗气,但是元素抗性极高,我们尝试过的所有低阶法术都产生不了任何影响。我推测他应该是西大陆异族神灵的神眷战士,只有延伸自神灵的法则才能对元素有那么强的排斥性,也只有接近根源性的法则才能压制虹光系法术的混沌法则效应……” 平克斯在一旁听得也不禁连点头。虽然他总觉得研发部的法师头脑都有些问题,但不得不承认,在分析判断上,这些头脑有问题的家伙确实是有一技之长的。他举了举手,补充说:“对了,那个家伙还直接用手掌去抵挡战争魔像的高频精金刀锋,最后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折断了好几只。以奥法的名义,那魔像我一个月之前才检查过并按照手册保养过,然后就一直都没有使用。” 金发男子忽然说:“在那个时间点上,我察觉到了星界的震动。星界的原力对主物质界有了一些有异于常规的渗透。” “您的意思是说,这都是那个西方人刘做的?”史蒂芬妮想了想。“星界原力对于法则干扰的优先度很高,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涉魔网,这也许能解释他破坏法术和免疫元素。但是……这根本不合常理,星界的原力是最混沌的力量,连神灵都不能直接调用。就算是西大陆的异教神灵也不可能做到,这是由神灵本身的存在决定的……” 金发男子开口打断了史蒂芬妮:“西大陆的文化和历史中,神灵所占的成分非常小。据说那里的空间法则的混沌属性非常重,连基本元素呈现的方式都和我们这里有一些差异,除了最根本的元素古神,很难有真正的神灵会诞生在那里。正因为如此,会产生一些和我们有差异的文化传承和力量体系,也并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帝国时代的关于西大陆的研究资料基本上都存放在帝国图书馆和魔法学院里,那都已经在战争中损毁了。我自己当初也只是很粗略地浏览过一下而已。这一点非常遗憾,看来我们现在有必要对这方面的相关知识进行补全。我之后会建议组织,如果有机会可以尝试对这个叫做刘的西方人多进行试探性和解析性的接触,在有95%以上几率的时候,进行捕捉。” “不过这个还并不是主要的问题。我能感觉到,除了他之外,你们还有一个难对付的敌人,是吗?” “是。是另一个叫做风的西方人,他就是我刚才提起的那个极有研究价值的素材。” “哦?那请你好好描述一下他,所有你知道的,观察到的,尽可能地详细。” 金发男子的声音一直都是抑扬顿挫,非常地有张力,姿态和态度也没变,但是史蒂芬妮能够感觉到,现在这才是会长大人最重视的问题。 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史蒂芬妮从第一次从远处观察那个叫做风的西方人开始仔细讲述,如何地从使节团兵卒口中拷问出的情报,如何埋伏和第一次接触,如何看到他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复制奥术,一直到他怎么样把自己召唤出的那个土元素长老的指挥权剥夺了过去。 史蒂芬妮充分发挥了研发部成员的特长,把所有的经过都讲述得条理清晰,层次分明,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和分析。连一旁的平克斯都听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知道史蒂芬妮绝对不会,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在这位大人的面前撒谎,他一定会以为这是胡说八道,毕竟那些事情根本就已经颠覆了法师的常识。 金发男子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带着那种很阳光的淡淡微笑,一言不发地听着史蒂芬妮的讲述,直到听完之后才长身而起,点点头说:“非常好,非常好。这真是一件意外的惊喜。哈哈哈哈….” 金发男子仰天大笑,平克斯和史蒂芬妮都颇为震惊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他们面见这位大人的时候并不太多,但是也从未见过这位大人表现出这样的情绪过。 “盖西迪大人…您能看出这个西方人到底是使用的什么样的能力来办到这一点的吗?”史蒂芬妮忍不住问。 金发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来平心静气,用他那极有魅力也极有魄力的声音说:“从现在开始,我会开出一个最高级别的个人系列任务。保持对这个西方人的接触和试探,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最终目的是捕获这个西方人。接下来我会和两位副会长沟通,尝试把这个个人任务同时并列为组织任务。” “哦,是真的么?会长大人。和组织任务兼容的个人任务?”史蒂芬妮是吃惊,平克斯则是又惊又喜,好像忽然看到一千万奥金币正在向他招手一样。 金发男子摆了摆手,神情忽然看起来有几分虚弱的样子,说:“好了。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你们长期滞留。而且我必须要进入一段时间的深层冥想去恢复力量。我现在就送你们离开,以后的事宜,你们通过基地的系统会知道的。” 金发男子挥挥手,两道传送的光芒笼罩在了史蒂芬妮和平克斯的身上,还没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从原地消失了。 挥手之间送走两人,金发男子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无论是之前的高兴还是忽然显现出来的虚弱。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就好像一堆堆无比细小的气泡构成的一样,不一会就全数消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了一个金黄色的骷髅头漂浮在半空。 金色骷髅头再闪烁了一下,也跟着从原地消失了,然后这片学院就又恢复了那一片似乎可以持续到永恒的诡异寂静。 第二十六章 刚刚才从邪教徒****中平静下来没几天,奥斯星城中又闹起了一阵风波。 城里的酒馆中都在传言,素有名气的老店‘幸运埃罗的兔子脚’原来还潜伏得有两名邪教徒,被治安官和守护之手的高文大人查出了线索,带着人上门去搜索。结果那邪教徒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尊钢铁魔像,意图反抗,不少市民可是亲眼看见了那钢铁蜘蛛一样的怪物是如何摧枯拉朽一样把那一整栋建筑砸烂的,幸好除了一些店员和商会人员,其他周边的市民都逃得快,没受到什么波及。 但是另外一个就有些惨烈了。也不知道那邪教徒是用了什么法术物品还是什么邪恶神术,活生生在城中心炸出了一条数百米长的废墟来,毁坏房舍近百栋,死伤数十人。而且有人传说那邪教徒其实是两个法师,但是本地的贵族议会却又否认了这个传言,闹得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好在局面也没有再进一步地恶化。只是接二连三地出这些意外,整个奥斯星城有些人心惶惶。 但这时候城边上的大乾使节团,士气却很是振作了一番,因为已经有番夷首领派人来正式拜访过,透露结交之意。虽然还没有个正式结果,但有了当地治安官的派人出面,附近来骚扰的流氓乞丐蟊贼就基本绝迹了,需要的各种物资也都自动送上门来。之前被这城中匪人抓去的几名兵士也救了回来,虽然有两人伤重不治,其他人却都是无碍。 “这些也都多亏了风先生啊。”和风吟秋一起站在营地边上的一座小山丘上,看着营地中诸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刘玄应长叹一声。有了本地官方势力的认可和帮助,一些在之前他看来头痛无比的琐事立刻迎刃而解,失踪的兵士也救回来了,陈参将和几个副官也都基本上能将这营地中事给操持住,再不需要他来坐镇稳定军心。 旁边的风吟秋一笑:“哪里哪里,不是刘道长你大显神威,将那两个在背后搞鬼的欧罗法师给打跑了么。那些欧罗人送来的请帖上,可是将刘道长你写在首位的。” “贫道不过一随军的方外野人,不在朝廷体制之内,如何能去受那欧罗贵族的邀请?”刘玄应苦笑。“不过这些欧罗人也当真是重利轻义,之前几位大人礼数周全地想要去求见他们,却都来个不闻不问,此番又巴巴地来找贫道,看那言辞好像是想拉拢贫道去当打手的样子。” “听闻那奥罗由帝国倾覆之后,有大灾数十年。这些地方贵族也是一路挣扎过来的,当然最重实利。什么虚文礼数再是弄出一朵花来,他们也不多看你一眼。所以我才来请刘道长出手,将那些潜藏于水面下的蟊贼直接拉出来给打趴下了,也就让那些欧罗贵族心服了。至少不敢再怠慢我等。” “那也是风先生慧眼独具,一眼便能看出其中关窍所在,尤其居中调度,拉来官面上的力量,我才能趁虚而入前去探查。倒是想不到一下就能真的找出那欧罗法师的藏匿之地。” “那也没什么。那欧罗女法师之前暗中伏击我不成,其实就已经露了老大破绽,加上那高文侠士也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些人,早就猜到是在这城中的某个黑帮中潜伏。我正好和日光神殿关系好,拿捏住那些贵族的一个袭杀神职人员的把柄,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风吟秋淡淡回答。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当真没什么难度,虽然这欧罗大洲只是初来乍到,但哪里的江湖道理都是相通的。抓住了破绽找到了官面上的支持,在自身实力过硬的情况下直接碾压过去就是,哪里还用得着亦步亦趋地按照别人的规矩来见招拆招。 这一次和那两个法师的一场大战,确实是令整个奥斯星城上至贵族法师,下至神殿和民众,都对西方使节团刮目相看。尤其是最近处围观的港务卫队和守卫,亲眼所见刘玄应和战争魔像的对战,回去之后几乎将这位西方战士吹上了天。听到了风声的罗斯切尔德家族,还有议会的其他几个法师家族也都派人来邀请,希望见一见这位强大的西方使节团的领袖——在他们看来,这番出头的又是如此强大的,自然是使节团的领袖无疑了。 不过刘玄应和风吟秋倒一点都没有大胜之后的高兴,这次虽然得手赢了一场,但也见识到了欧罗奥法的厉害之处。那钢铁魔像确实远比神州江湖的机关兽厉害许多,也就是刘玄应这样的武道金丹高人才能与之抗衡。而且那既然是军用制式装备,就绝不会是少数,如果再多来几具类似的夹击,恐怕就连刘玄应也难以应付。 而最令两人震撼的,自然还是最后那两个法师逃逸时候忽然爆发出的两个神奇奥术。即便是以刘玄应的眼光,也是赞叹不已。 “…只是想不到那欧罗奥法居然有如斯神妙不可思议之处,能操控时光流动,若是以我神州道统来说,这已是近乎佛祖道尊才能有的大神通手段。” 刘玄应当时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风吟秋也一时难以明白,反而是高文这位守护之手的首席圣武士见识确实极广,在询问了风吟秋之后立刻面色大变,说那应该是九环奥术‘时间静止’才能造成的异象。那奥术能够强行停止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一小会,在那静止时光中行动自如,神妙到了极处。 “我看未必。才只是九环奥术,就能掌控整个天地的时光流转,那在其之上的十环岂不是就能开天辟地演化地水火风重塑宇宙万物了?那再其上的传说中的十一环,十二环奥术又当是如何?”风吟秋却是不以为然。因为亲身经历过,他在这些极高层次上的眼光见识又要比刘玄应还高出一筹来。不说别的,就是龙虎山正一道法的最高神通他就亲身体会过数次,那同样也是可以造成和那奥术类似的场面。但是细究起来却也只是强行模拟显化万有真符之能,完全掌控一小片天地的所有天地法则。要说这还不算真正顶尖的欧罗法术就能做到停止时光流转,他是决计不信的。 “就算这欧罗大陆与我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不同,也不至于如此……我觉得这欧罗奥法应该是取了个巧,不是停滞整个时光流转,而是将自身设及的法则和时光加速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境地,相较来说,其他事物自然就慢得宛如停止了一般。虽然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手段了,但总比停滞整个天地的时光流转要容易了无数倍。” “这…果然有道理。风先生果然见识非凡,贫道佩服得五体投地。”刘玄应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不过,风先生你是如何会和那法术一起加速的呢?难道是那施法之人忙中出错,将你也混入自身施法之中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风吟秋苦笑。他是真不知道,至少是不清楚,而且他也不想多说。 好在刘玄应也没多问,反而是一声长叹:“这欧罗法术居然如此诡异多端…看来这欧罗大州之行还是前途堪忧啊…听沐道友所言,那欧罗法师对我们携带的那些礼物还有觊觎之心,而且此地离那因克雷斯还有近万里之远,这千日防贼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风吟秋也是默然不语。之前那两个九环法术对他和刘玄应的震撼颇大,他自己还好,刘玄应背后却还挂着一个使节团数百人,团中又再无如他一样的高手,如果真遇到那些法师处心积虑地要来沿途抢劫,他还真不见得能应付得下来。虽然高文也说了,能使用九环奥术的大法师其实是少之又少,但既然这次见识过了,焉知下次会不会再来。而且即便不说这九环奥术,能和那虹光法球类似的八环奥术也决计不容小觑,再加上几具钢铁魔像,刘玄应最多也就只有自保之力。 “原本还想着如果能将船修好,沿着海岸线走海路应该要比陆路好些。只是陈将军遣人去港口打听来说,南方的海路是两帮野蛮兽人的地盘,奥术帝国兴盛的时候还可以,现在则连欧罗人自己都不敢去走。北方则是常年封冻,一年间只有三个月能通行,还有巨兽恶龙,也是难行。” 咳嗽一声,刘玄应又看向风吟秋说道:“恐怕此事如何,还要委托风先生来细细计较。风先生如今身为军中参赞,立下如此大功,想必李大人醒来之后也要刮目相看,委以重任。” 眼看着刘玄应又想要把自己往这使节团中拉,风吟秋也苦笑一下,摆摆手说:“刘道长请放心,既然我之前便答应了你,肯定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不过现在我还有件紧要事情要去办,今日特意就是来向刘道长告辞的。” “哦?紧要事情?”刘玄应一怔,有些迟疑。“如果风先生用得上,不妨去陈将军那里调拨几个精兵当做长随,毕竟你孤家寡人在这欧罗大州之上,事事亲为也是麻烦…” “那倒不用,我一个人好方便些。”风吟秋也明白刘玄应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和使节团的牵扯深一些,不过这倒确实用不着。“反正那几位大人身子都还没好,也不可能立即就走,刘道长不妨就在这奥斯星城中稍等我一段时日,修缮船只,和本地法师贵族如何相处交流也要慢慢来。据我所知,刘道长不妨如此…..” 和刘玄应商议完事宜,已是晚饭时分。风吟秋走出营地,几个守着门口的兵士见了他连忙躬身问好,他也点头拱手示意。现在使节团中兵士都知道这位风先生能耐极大,不仅能指使得动欧罗夷人,还联合刘道长一起救回了被劫的军士。除了那几位礼部的大人之外,无人不是对他尊敬有加。 风吟秋自然是并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但是和最初的打算不同,他现在觉得和使节团一起也不错。那些自称是复兴会的法师既然对那护送的礼品念念不忘,自然还会再来,他也正好再见识见识。从高文那里听说那些家伙算是欧罗法师中底蕴最为深厚的一群人,手中的奥法和炼金物品无数,自然远胜于他自己到处去搜罗寻找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找一个很想找的人。 “风先生急匆匆地想要去哪里?” 刚刚走出营门不远,后面就传来一个招呼声。风吟秋转身,正看见沐沁沂快步而出追了上来。这位神水宫女修士笑语盈盈,看起来完全从当日的虚弱中恢复过来了:“今日你来营地一趟,却连我和陈将军也不见一面就走,我可还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哪。” 风吟秋拱手说:“沐仙子乃是刘道长亲手救出来的,在下怎敢胡乱居功?沐仙子不正该去和刘道长多多亲近亲近么?” “说笑了。连刘道长都说此次全亏了你居中调度,要不他功夫再高也只能如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沐沁沂走到风吟秋面前,言语之间是一点都不客气。“听说你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去办?” “我还不知道刘道长这么快便将我卖了。”风吟秋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老早看见你们在一起在那里叽叽咕咕商量些什么,刘道长独自一人返身回来我就去问了。正好我闲的慌,可否带我一起去闯闯这欧罗江湖?” “这个…多谢沐仙子的美意。不过此行颇为凶险,还是我一个人去安全些。” “是怕我拖后腿么?”沐沁沂一笑。“正好被那欧罗女贼抓去之后,因祸得福地在道法上偶有所得,风先生想不想见识见识?”话一说完,她也不待风吟秋答应,自己闭眼默然几息,然后再忽然睁眼,低喝一声:“起!” 噗的一声轻响,一道水柱冲破地面冒了出来,喷出的水在半空却并不散开落下,而是凝聚在一起,不过呼吸之间就化作一团不断变动着的模糊人型水体。那边守着营门的几个兵士看了也是啧啧称奇。 “咦?这是……”风吟秋这倒是真正地吃了一惊。“水行甲兵么?但又有些不像…这用欧罗法术来说算是那个…水元素吧。沐仙子你是如何办到的?” “这道法之上的诀窍一时也说不明白,路上慢慢分说吧。”沐沁沂嘻嘻一笑,那双眼睛弯成两片月牙。“这虽然离水行甲兵还差些,对付些等闲对手也是没问题的,我也还有其他手段,就算帮不上什么大忙,总也不会拖风先生的后腿。” 风吟秋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一团水元素。这东西看起来不过常人大小,似乎软绵绵地没什么力道,但也确如沐沁沂所说,对付些寻常对手是没问题的。这水火元素也就和水火甲兵一样,寻常利刃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至少都要带着罡煞之气,这欧罗大陆的说法就是要带着斗气或者其他元素的攻击才行。 但是风吟秋也确实没有带着其他人一起去的意思。他这次要去办的事涉及自身过往,就算刘玄应要来他也不会同意。 “这个…沐仙子是改走了神道之路吧。这欧罗大陆有四大元素古神之说,只是信奉的人甚少罢了。看来沐仙子当真是福缘深厚。”风吟秋微微闭眼回忆了一下刚才沐沁沂施法间的气息,马上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我这一行还是有些凶险,不敢拖累仙子。容我回来再向沐仙子请教,如何?” “…你倒是好眼力…”沐沁沂也是微微一惊,然后还是不依不饶。“我这法子也是刚刚摸索到门道,正需要和那些欧罗法师不断切磋实战才能开阔眼界更进一步,在这营地中整日守着能有什么用,反正如今什么也都顺了,用不着我帮忙。” “……这样吧。”风吟秋想了想,说。“我就用那个学来的三环欧罗法术来试试,若是沐仙子这水元素能有法子接下来,便说明确实有几分自保之力,我就请沐仙子与我同行。” “三环…”沐沁沂微微犹豫之后,也是一拍手。“好吧,便来试试。” 两人离开营地,又来到当日和刘玄应切磋过道法的那片荒地。沐沁沂一路过来却都没有走路,那水元素化作一团流水在她脚下奔涌,像是一片流动的地毯一样将她托在上面。 风吟秋看了也不觉得奇怪。他听说过那个叫什么什么史的欧罗女法师去鲲鹏号上去偷盗礼物的时候,也驱使了一团水元素,他是没亲眼见过,但可以肯定若是论操纵精微玄妙,那欧罗奥法化出的水元素是及不上沐沁沂如今驱使的这个较小的。毕竟神水宫的道法在神州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御水妙术,尤其沐沁沂如果是借助神道之力迈过了那层天地法则不同而形成的施法‘屏障’,相辅相成之下说不定还要更上一层楼。 道法武功上基本上都有先天后天之分,能否感悟天地法则运转之妙可有本质上的不同。但是神道则非如此,严格来说,神道之路从一开始就是感悟了天地法则,可说从一开始就是先天境界,只是范围狭隘,只能是所信奉的神灵的那一道而已。而且没有武功道法的深厚积累,神道之术一开始也只能显露先天境界的微末皮毛,倒也不见得有多管用。但是若能在神道之途上走得远上一些,对那单纯一道的天地法则的感悟运用上,就要比其他法门玄妙精微得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实分裂之后的五行宗就已经有些神道之术的意味了,只是根基上毕竟秉承了道门,神州大陆上又早已经真灵不显。所以沐沁沂到了这欧罗大州之后,机缘巧合之下能够走上神道之路,那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的。 “好了,来吧。”沐沁沂脚下的流水一聚,又在她前面不远之处凝成一个人形。 风吟秋皱眉说:“沐仙子还是退后些的好,万一接不下伤着了……” “无妨,你尽管来试便是。”沐沁沂笑着挥挥手,看起来信心十足。 风吟秋也不多说,抬手一挥,一颗明黄色的人头大小的火球就飞了过去,正是那强行拓印来的三环奥术火球术。 沐沁沂也并不是让水元素站在原地等着,手一挥,那水元素居然化作一团流水自身主动朝着火球扑了上去,浪花一裹,居然将那火球包在了其中。原本是触物即炸的那火球并没爆炸开,而是在继续飞行中颜色逐渐暗淡了下去。 “风先生你看这如何……”沐沁沂面有得色,但随即又是面色一变,因为后面又有一颗同样的火球直飞而来。 “我也没说只是一个…”风吟秋的声音传来,随即那后发的一颗火球就撞到了前面的流水上,而沐沁沂这下却是来不及再让水元素去包裹了。 轰然的巨响声中,火光爆射气浪奔涌,两个火球几乎同时炸裂开来的威势极为惊人,沐沁沂连忙飞身后退,还挥手间布下一层薄薄的水幕在前面也是被气浪一冲即溃,不过多少挡下了些火浪,只是被气浪抛得飞了出去。 落到数丈外,沐沁沂踉踉跄跄地还继续后退,最后被一块碎石绊到脚跟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下面的碎石顶得龇牙咧嘴一阵好痛。 火光烟尘慢慢散去,四散的落石也如雨而下,沐沁沂之前的那个水元素却是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同样不见了的还有风吟秋。 “江湖险恶,沐仙子还是再苦练一番吧。” 风吟秋的声音从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沐沁沂听得是又羞又恼,一脚踢向旁边地上的一块碎石,哪里知道那碎石下面还有一大块深埋在地下,这一踢纹丝不动反而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连泪花都给她痛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荒芜的碎石平原上,两名骑士策马沿着年久失修的道路疾行,密集的马蹄声在旷野中传出老远。 经过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帝国时代修建的道路已经破败不堪,四周可见的地面上大都是凌乱的碎石和荒地,土地贫瘠得连树木和草地都很少,只有偶尔会有一蓬蓬杂乱的半干枯的灌木丛坚强地在地面上隆起。 就在两名骑士刚刚进入两团比较大片的灌木丛的时候,一阵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响起,几十只绿色矮小的身影从两边的灌木丛冲了出来。这是些身高不足一米,肤色深绿,矮小精瘦丑陋的生物,手中拿着木棍石棒之类简单的武器,有几个还拿着粗糙滥造的弓。这些小东西一冲出来就叽叽喳喳吵闹着挥舞武器朝两个骑士冲去,同时还抛射出几只歪歪扭扭的无力箭矢。 不过就在他们冲出来的同时,一颗明亮的火球就从其中一个骑士手中飞出,落入这些小怪物群中。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最中心的十多只小怪物直接被炸得粉碎,外围些的也被爆炸的气浪冲出去老远。只有最边缘的几个小怪物幸存了下来,惊叫着丢下了武器用比冲出来时更快的速度朝远处逃去。 “还真是像苍蝇跳蚤一样无处不在…..这些小怪物…叫地精是吧。” 风吟秋放下刚刚扔出火球的手,叹口气。这几天他已经是第四五次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怪物偷袭和埋伏了,偏偏又都是这样蚊蝇一样挥之即去的骚扰。其实他是老早就感觉到了这些东西藏在灌木丛之后,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主动跳出来他都懒得去管。 旁边骑在另一匹马上的高文淡淡说:“高地草原地精。越靠近北边土地越荒芜,种不出什么粮食,但只有地精这种怪物才随处可见。这些怪物吃虫子吃尸体吃同胞吃一切能吃的东西。还有你别看他们胆小懦弱,每年也总有一些大意落单的旅者和商人死在他们手里。不过这些东西一般不会靠近城镇村庄,再往北边走两天就是灰谷镇了。” “哦?就是那些邪教徒们最后出现的地方么?” “对……或者说,只是追到这里而已。灰谷镇已经算是帝国边境,再往北就是斯古特大山脉,那是矮人们的地盘了。” 风吟秋这次出来,自然就是为了追寻那些从奥斯星城逃遁出的异教徒。甩开刘玄应沐沁沂等等使节团中人,自然是有些东西不希望他们知晓,但高文这样纯粹的欧罗本土人就无所谓了,而且两眼一抹黑的他确实也需要一个本地向导,于是在去罗斯切尔德家族拜会了一番,去使节团营地和刘玄应商定了后续手段,将奥斯星城的事情收了一个尾之后,就去请了高文同他一起赶来。 其实风吟秋原本是没想到会请动这位守护之手的首席守护者的,之前这位高文骑士都是一直忙得脚不点地的样子,他本来想着请高文从守护之手教会中介绍一位就行的,哪知道高文一听之下就立刻答应亲自陪他来。 原因自然不是风吟秋面子大,而是因为奥斯星城忽然就停止了对于邪教徒事件的追查,还传令给那些已经追击出去的神殿教会的精锐请他们停止追击,迅速返回。一般来说,各大神殿并不一定会听贵族法师们的命令,但是这一次却没多说什么,也是停下了脚步返回了奥斯星城。这样一来奥斯星城的守备力量立即大增,加上所有的动荡因子都被挑了出来,高文也就轻松了下来。 “还不就是因为奥法复兴会。这次的邪教徒****如果是他们挑起策划的,那事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那个被他们当做利用工具的邪神教派,而是防止那些疯子采取更激烈更直接的手段。不过我倒不觉得这些人短时间内还能再来,就陪风先生你去一趟也好。” 当时风吟秋问起缘由,高文也显得极为无奈。虽然查出了背后黑手的真面目,还把潜伏的敌人给暂时拔除,但高文却一点也没轻松的意思,脸色好像比之前的更疲累了。这个奥法复兴会可是比什么邪教徒之类的骚乱麻烦得多。 认真来说,奥法复兴会其实并不是个多么神秘的组织。这个协会创立于帝国倾覆之后的四五年间,当时只是一个比较松散的法师联盟,以复兴奥法,重现帝国时代的辉煌为口号。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口号在那个年代,对于不少法师来说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尤其是据传这个复兴会是几位有着皇室血脉的法师挑头组建,如果不是连绵不断的天灾让各地贵族法师们疲于奔命,还有顾忌到神殿教会的激烈反应,恐怕早就大行其道了。 奥法复兴会的立会宗旨,就注定了和各大神殿和教会站在了对立面,而奥法复兴会也确实没有收敛的意思,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四处挖掘帝国遗址,收集各种资料和法术物品,和前来阻扰的神职人员大打出手。在异族沉寂的年月,一时间居然成为了大陆上最常见也最主要的矛盾冲突。 但法师不只是法师,法师还是贵族,还是统治阶级,还是有感情的人。没有多少人愿意在那么艰难的时候还把心思花在互相争斗上,更没有贵族希望自己的领地上再有什么动荡,随着几次和神殿势力互有胜负的惨烈冲突,不少法师反而和奥法复兴会渐行渐远。 慢慢地时间过去,天灾也逐渐平复了,但是奥法复兴会并没有兴盛起来。各地的贵族们大都习惯了和教会神殿的和平相处,也习惯了没有帝国统治的日子,那些对帝国最为忠心的老一代大多死去,帝国时代的辉煌,奥术的神奇逐渐成为了一个只供回忆的老旧像章。挖掘帝国遗迹这类行为即便在法师中也变得不受欢迎,确实也有那些沉迷奥术或者是死忠于帝国的法师,但在家族和周围的压力下也不敢公开自己的倾向。 逐渐的复兴会慢慢转入了阴影之中,行事越来越保密,越来越偏激,这些人手中掌握的大量帝国时代的奥术资源也让他们越来越危险。直至今日,奥法复兴会已经成为了各地神殿教会最头痛的敌人。 不只是神殿教会头痛,各地的贵族法师对这个组织同样也非常地头痛。最头痛的一点就是,他们甚至无法否认这个组织的宗旨,至少在公开场合无法否认。帝国只是崩溃于异族,没有被颠覆更没有被消灭,贵族的地位来自于昔日制度的惯性,否定帝国和奥术就是否定自己。 随之而来的,就是任何一旦牵涉到奥法复兴会的事情,无一例外地都会变得非常复杂。奥法复兴会可以半公开地拉拢一些贵族法师加入,反过来一些贵族法师也会升起利用复兴会的奥术资源,甚至利用他们的激进手段的念头。复兴会好像已经成为了纠缠在法师阶层的肌体中,挥之不去无药可医的一种慢性绝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什么样的症状. 这次的鼓动邪教徒刺杀奥斯星子爵,这无疑突破了法师们心中的底线,原本只是低层的动荡迅速扩散到了高层,整个西海岸法师议会都紧张了起来。而在捉拿复兴会法师时出现的战争魔像,九环奥术,更是让各个家族风声鹤唳,生怕有一天这些东西会落到自己头上来,连忙请求去追击邪教徒的教会精锐们回援。 相比起复兴会潜在的危险性,那一批邪教徒反而显得没有多重要了,尤其是在他们逃到了北方边境这个比较微妙的地带之后,再要过度的追查下去已经是得不偿失。聚集起来的教会精锐们也都回到了各自神殿所在的城市中,协助当地贵族们防备。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整个大陆其实都远没有从五十年前的那一场战争中恢复过来,崩碎的体系之下,各个地方全是勉力维持而已,偏偏还有那么多不省心的疯子。复兴会,邪教徒,还有…到了灰谷镇之后你就能看到了。那其实是北方军团的一个驻地。好吧,一帮疑似以西方人为首的邪教徒,会逃去北方军团的驻地里,这真是有趣的事情……” 高文的声音在风声和马蹄声中显得有些支离破碎。遥望北边,虽然还看不到那个灰谷镇,但风吟秋眼中还是有了丝丝期待之色。 这个时候的西北方,远离风吟秋和高文几百里之外海虾河口处,沐沁沂浮上水面,睁开了眼睛,从那种半冥思半出神的玄妙状态中醒过来,有些恍惚之后,随即脸上浮现出一阵惊喜之色。 从奥斯星城入海顺洋流而上,直至这个帝国最北端的河口,总共足有近两千里之远,一般的海船差不多都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而她不过才花了三天,或者说只是在洋流之中冥思了三天而已。而且早在十数里之外的时候,只是凭着对水流的微妙感觉就找到了这里。 当然她高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周围水流的活跃,亲近,好像全都成为了自己的肢体,自身意识的延伸,细细体会,其中似乎还有更多更广更深层次的玄妙。想不到借助欧罗神道之力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就算是在神州大地,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然这从根本上来说已经偏离了五行宗道法的本质,真正的神道之路也并非是那么好走的。在冥思中越是清晰地感受到这欧罗大陆的元素真灵,或者以欧罗大陆的叫法叫做水元素之神,越是能被那浩荡,无边,纯粹的感觉所吸引。多年修炼的神水宫心法,还有那些水行道法的法门,就像本能一般地化作朝这元素真灵靠近的‘途径’。 但在没有既定的严格的仪式来规范感悟程度的深浅,也没有具体的教义来定义自身和感悟出的概念的情况下,那也并非全然是好事。人之一身,与天地相比不过是浮尘一般微不足道的渺小之物,但在神魂最深处却又隐隐与这天地本质所共鸣相接,在感觉到远比自身浩大纯正的天地之时,一旦自身心境体悟跟不上,一个不慎就会把持不住迷失其中。 好在相对于这暂时还不确定的危险来说,现在这神道之路带来的飞速提升倒是实打实的。沐沁沂可以肯定,相比之前离开奥斯星城的时候,自己的实力又有不少上升。 姓风的臭小子,迟早便要你大吃一惊,再不敢小看我。沐沁沂银牙暗咬。她悄悄去守护之手的教会中打听过,风吟秋和高文两人就是朝着这北方而来,据说是追寻那些邪教徒的踪迹。她现在这样从海中绕进河口中去再逆流而上,都能比他们走陆路还快。等自己先一步查清楚了那些邪教徒的底细,在那些邪教徒的据点之中等着他来,也不知到时候他会是怎么样一番表情。 从海水中直立着缓缓升起,一身的衣衫和头发上却一点水痕都没有,沐沁沂深深吸了一口许久没有呼吸到的真正空气,就在这海面上漫步而行向着前方的河口而去。那里有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河中小岛,她打算在上面好好地休息一下,将一路消耗的精神元气都补充完毕,然后这才顺着河流逆流而上。 来到这小岛岸边,沐沁沂忽然愣了一下,从脚下的水流所感觉到的,这个河中小岛的水面之下居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空荡荡的,直接与水底地面相连的只是极小的一块,与其说是岛,不如说是一座宛如冰山一样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 这无论如何不会是自然生成之物,但是放眼望去这座河口小岛又并没有半点异状,树木杂草丛生,飞鸟爬虫处处都有,看起来生机盎然,地势逐渐往中间拔高,在中央形成一个小小的岩石小山。 正要想着是不是下水去看看这小岛底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远处的灌木从中忽然一阵乱动,然后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男子,黑眼黑发黄皮肤,面目看起来是完全的神州人,只是身上的衣衫却是和那些欧罗人一样。这男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看起来居然是正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的样子,但是那一蓬低矮密集的灌木丛无论如何不像是能够让人舒服睡觉的地方。 信步走到岸边,这男子拉开裤子对着河中就撒起尿来,一边漫无目的地随意左右张望,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水中的沐沁沂,动作才一下僵硬起来,睡眼朦胧的眼睛一下瞪得斗大,飞快地将脱了一般的裤子提起系上,也不管有不少剩下的都尿到了裤子上。 “这…这位姑娘…得罪,得罪,罪过罪过,我,我…你,你是……” 年轻男子捂着尿湿的裤子,半蹲在地,满脸通红。他丝毫没有那种在荒郊野外遇见诡异生人所该有的警惕或者慌乱,只是像个在村口遇见邻村来串门的大姑娘一样,全都是尴尬和不好意思。而他口中所说的虽然也是神州中原的官话,却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味。“你是哪一家的姑娘?我怎的没有见过你?还有你怎的跑出来了?还站在水里面?” 沐沁沂忽然觉得分外有趣起来。 PS:前几天因为尾椎着凉导致背部痉挛,坐着都痛,还痛了一天没睡觉,后来又诱发痛风,折腾了几天。接下来恢复更新 第二十八章 “这边请,刘法师阁下。” 前面的侍卫躬身伸手示意,刘玄应就算是听不懂那个别扭的称呼,也明白什么意思,迈步走了过去。后面的洪通译抹了抹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细汗也快步跟上。 走过略显阴暗的走廊,然后就是一个宽广明亮的大厅,大厅中间是一个直径五米的原型大桌,十来个穿着华贵衣衫的欧罗男子正围绕着圆桌而坐,看见刘玄应走进来,一个胖胖的老头就站起来,满脸微笑地伸开双手,大声说:“啊,欢迎,终于看到这位来自西方大陆的神奇的法师刘先生了。我是阿托金?罗斯切尔德男爵,代表西海岸法师议会欢迎您。”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刘玄应,坐在这里的所有人当然都听说了这位能空手拆掉奥法复兴会的战争魔像的神奇西方法师,不过这还都是头一次见。之前有过不少人曾私下邀请过这位西方法师,但却都没有收到回应。 “诸位好。”刘玄应对四周拱手作礼,对四周投来的或是好奇或是质疑或是不屑的目光处之淡然,依然是和在其他绝大多数时候一样的温文尔雅风度卓然。 洪通译连忙说:“来自大乾帝国使节团的法师刘玄应,向法师议会的诸位法师问好。” “真是神奇的西方语言,三个音节就能表达出这么复杂的意思。”叫做阿托金的胖老头笑眯眯地搓搓手。“啊,那边请坐吧。我们专门给您留下了位置。” 洪通译的脸红了红,他也不知这胖欧罗老头是有讥嘲之意还是真心以为,也不再敢多说什么,只是站到了刘玄应的背后。跟随刘道长来参加这些欧罗人的会议,听说这些欧罗法师还是这片地面上的诸侯,虽说是蛮夷之辈,但毕竟身份非同小可。洪通译这些天来他也对这欧罗大陆曾经的繁荣有所了解,也由不得有些忐忑。 “洪通译不用紧张,今日我们就只是来看看罢了。”刘玄应没回身,好像就看到了洪通译的窘迫模样,语气平淡地说道。“听风先生说,这帮欧罗法师虽然占据了朝廷大义,但手中实力却不多,说不得还要想办法来拉拢我们。我们拿住自家位置,自然能荣辱不惊。今日是替风先生来出席的,也看看这些欧罗法师的虚实。” “是。”洪通译咳嗽一下,勉力提起精神仔细看向了其他在座的法师。 “啊,诸位,正如我之前所说的,这次原本是邀请的另外一位法师风先生来参加的。但是那位风先生有临时的急事离开了这里,于是就请这位尊敬的刘先生作为全权代表。那位风先生是使节团护卫军的总参谋长,这位刘先生是首席大法师,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阿托金胖老头站起来挥动短胖的手,给在座的诸位法师介绍。他说话声音抑扬顿挫,表情丰富,还配上相对的肢体语言和姿势,每段话之前好像都要习惯性啊的一下来吸引众人注意,看起来颇有感染力。 “反正是你罗斯切尔德家的麻烦,随便你吧。”圆桌另一边的一个老头不咸不淡地耸耸肩。 “啊,那好吧,来自各个家族的诸位阁下都已经到齐,我们就开始今天的正式议程了。”阿托金男爵拍拍满是肉的手掌。“把那个家伙带上来吧。” 在四名守卫的押送下,衣衫破烂,一头乱发,看起来已经和乞丐无异的老乌鸦被带了上来,这个曾经在奥斯星城暗中呼风唤雨的黑帮老大这时候已经没有丝毫往日那种神气,步履蹒跚动作迟缓,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啊,就是这个人了。奥斯星城幸运埃罗商会的主人,法夫海德先生。相信在座的诸位有些还认识他。实际上,我也曾经和这位成功的商人先生有过一些短暂的接触和友谊,对他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深表遗憾。” 阿托金男爵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位大商人每年供奉给他的金币可不少。不过和复兴会的危害比起来,那些金币也算不了什么了。他继续说:“但是他投靠了复兴会的法师,帮助操纵邪教徒,帮助暗杀我那亲爱的弟弟,带给了奥斯星城巨大的伤害。所幸在两位西方法师的帮助下,我们击退了那两名复兴会的法师,抓住了他。” “关于复兴会居然在我们西海岸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相信没有任何人不感到惊讶和愤怒。他们居然鼓动邪教徒暴乱,居然暗杀一位真正的帝国贵族!还指使流氓土匪袭击神职人员并栽赃给其他贵族,意图挑起贵族们和神殿的冲突!难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和我们同为贵族的骄傲了吗?这实在是难以相信!” 阿托金男爵有些激动地挥舞手臂,口沫横飞:“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想搞些什么!搞清楚到底是我们中间有人和他们勾结想要获取什么不正当的利益,还是这些偏激的家伙自己在图谋些什么疯狂的计划。我们必须搞清楚!”说着他指了指被押着的老乌鸦。“所以我们现在就来公开审问一下这个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商人。我先声明从他被抓捕的那个时候开始,为了公正和安全起见,我们罗斯切尔德家族,安东尼家族,罗兰家族相互交叉监督看守,随时都有来自三个家族的法师守卫,保证了没有人私下和他接触过。” “好吧,现在告诉我们,法夫海德先生,你和那帮疯子法师合作到了什么地步?你对他们的阴谋知道多少?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还有,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老乌鸦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面前的十多个法师,神情中虽然有沮丧有愤怒还有绝望,但是面对这些看似高傲的贵族老头,他并没有一丝恐惧和怯懦的意思。 和他之前最担心的一样,他被卷入的漩涡实在太大,即便是想方设法抱紧了复兴会的大腿,最后还是只被余波波及就落得身败名裂。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根基就如沙滩上的城堡一样不堪一击。实际上,这两天来还是有忠心的手下聚集起来想要把他给救出去,但是感觉到了危机的贵族法师们也拿出了全力来看守他这个最重要的证人和线索,有整队的精英家族护卫,邀请来的神殿牧师不说,还有两名一般是用作家族压箱底力量的高阶法师。有一次那些手下们都已经冲进了地牢,但也就在他眼前被塑能法术给变成了一地焦黑扭曲的尸体。 他现在几乎可说是一无所有,但是这并不就会成为对这些贵族屈服的理由。几十年的风雨厮杀,生死富贵早把他的内心磨练得刚硬无比,面前这些家伙在他看来并不比码头那些搬运工强到哪里去,如果是同样的出身,他相信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有他十分之一的成就。 “法夫海德先生。依照帝国的法律,你犯下的罪行足够上十次绞刑架。但是看在你曾经对奥斯星城有过不少贡献的份上,如果你能够把你所有知晓的有关奥法复兴会的事情说出来,我以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尊严发誓,一定赦免你的死刑。” 老乌鸦冷冷地笑了笑。阿托金男爵这一番声情并茂,庄重又严肃的保证在他心里连最微弱的一点松动都没有撬起来。这些家伙的誓言和尊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有价值,至少离蛊惑一个从最低层爬起来见识过无数肮脏和血肉的黑帮老大还差得远。 “我再说一次,我就算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敢要去找他们报仇吗?最多只是查查自己内部,看看是哪个家族的哪个蠢货和他们有联系,乘机去挖上一块肉吃。” 老乌鸦的话让阿托金男爵还有在座的所有法师脸上都有一阵难堪的阴郁闪过。不得不承认这个黑帮头目看得很准,这话一点错也没有。 西海岸法师议会是在帝国崩溃之后,由奥兰多行省中残余的法师家族们自行联合起来松散联盟。一般情况下,靠着和基础教会的妥协和默契,法师议会还是能将奥兰多地区中的绝大多数事情解决的。但奥法复兴会的事确实超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他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想将自己内部有可能和复兴会有联系的家伙揪出来。 现在这在场的所有法师并不就是法师议会的主体,除了代表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阿托金男爵算是本家族的领袖,其他人也只是代表各自家族常驻在奥斯星城附近的代表而已。这其中所能代表的意义和执行力又要再度下降不少。 “至少你可以承认,袭击神职人员和西方使节团的人员,并栽赃给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事情确实是你和复兴会的法师做的吧?”阿托金男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瞪着老乌鸦问。 老乌鸦瞥了眼刘玄应一眼,虽然之前只是惊鸿一瞥,但对这个西方年轻法师的印象极其深刻,徒手和战争魔像搏斗这可不是寻常能看到的光景。现在看来这个西方人也是极有气度,端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只是静静地听着背后的翻译人员的飞速话语。 也许是出于对强者的敬佩,而且这确实是个很无所谓的问题,老乌鸦点了点头。 阿托金男爵却好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转而看向刘玄应笑道:“刘先生,您看到了吧。他确实是承认了这一点。” “是。”刘玄应微微一笑,点头。连日光神殿的人都没在这里,说明这事其实早已经就没人在乎了。现在这不过是一种表态和示好而已。 “啊,好。”阿托金男爵一拍手,多少显得精神一振,再看向老乌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厉色。“那么,法夫海德先生,你是执意不肯配合我们。那也就不要怪我们使用非常规的手段了。” “无论我怎么样说,反正迟早你们也会用的吧?那又何必那么多的废话?”老乌鸦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穷途末路时的狰狞。落到这样的地步,受到精神系奥术的拷问那是肯定的,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依照法术等级的高低,还有施术者的水平,精神控制类的奥术往往对受术者的头脑经常会带来永久性的伤害。想要指望这些法师贵族的奥术水准和良心,无疑比指望母猪上树还靠不住。 “这位法夫海德先生历经多年的风浪,意志坚定,魅惑类的低阶奥术可能没有什么作用,直接强制控制的最好。”一个老头轻飘飘地说。 “当然,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张五环的‘心智控制’。大家可以检查一下。”阿托金男爵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卷轴放在桌上。其他法师有的拿起仔细看了看,有的只是随意一瞥,传递了一圈之后就落回他的手中。 卷轴展开,中间设置的枢纽被最低单位的精神力激活,上面早已经设置好的奥术能量与魔网共振,卷轴化为飞灰的同时一蓬银色光芒也在阿托金男爵的手中闪亮,随后照射向老乌鸦的头部。 该死的奥术!该死的法师!感觉着思维被奇怪的力量扭曲着,似乎要陷入一个不自在的梦境中,老乌鸦最后在心底怒吼一声。他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一直还以为对于他这样已经算是正是加入了的下级成员,复兴会多少会采取一些保护和营救措施呢。自己那十五万奥金币难道什么样的保护都换不到吗?难道那些疯子法师就不怕自己把所知的东西都泄露出去吗…… 最后一点意识和念头也彻底被奥术的力量所扭曲,银光中,老乌鸦的神色和表情都彻底呆滞了下来。多年历练下来的心智毅力毕竟还是不能与五环奥术的力量相抗衡。 “这是五环奥术‘心智操控’,非常地强大。生效期间受术者绝对听从命令,那位西方的法师刘先生要不要试验一下?现在叫这个家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的。”一个略微年轻些的法师带着几分傲气,好像炫耀一样笑嘻嘻地看着刘玄应问道。 洪通译翻译了之后也忍不住皱眉道:“这欧罗蛮子好生低俗无礼。既然能用这操控心智之术,之前又何必逼问那人?” “自然是示意给我们看,之前的回答是绝非受法术操控了。那胖老者倒是心细谨慎,面面俱到,其他之人便泛善可陈。看来确如风先生所说,这欧罗贵族法师良莠不齐,大多不足一观。”刘玄应淡淡回答道,看着面目呆滞的老乌鸦,又显得颇为好奇。“这欧罗奥法也果然包罗万象,居然还有这等如魔教的搜魂夺魄一般的法术,只是不知效用如何。可惜风先生不在这里,否则他定然有兴趣去一探究竟……” 那边的阿托金男爵已经开始高声对受控的老乌鸦发问:“现在,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奥法复兴会的全部阴谋吧,还有西海岸法师议会中,有哪个家族是和复兴会有所联系的?” “是,他们是…” 刚刚说出开头几个音节,老乌鸦忽然就停下了。他的表情依然呆滞,但是整个人已经飞快地起了变化,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数变作了一种灰绿色,然后整个人就像充气一样地鼓胀起来。 “这是……”所有法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乌鸦的变化,只有阿托金男爵在短暂的呆怔后猛然声嘶力竭地发出受到强暴的女人一样的尖叫:“触发定序术!腐囊!” 阿托金男爵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边连连后退,慌乱得差点被脚下的椅子给绊倒,一双短胖手在法师长袍乱抓,终于抓出了一枚蓝色宝石。其他法师有的也在手忙脚乱地朝外摸着法术物品,有的跳起来转身就跑,也有的直接吓瘫在了椅子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从异变开始,不过也只是两秒左右的时间,老乌鸦已经肿胀得大了两圈,依然呆滞平静的面孔都在隆起的皮肤下变形,一些皮肤和肌肉已经在开始飞快崩解,眼看就要将这躯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掌分左右两边按在了老乌鸦的身侧,飞舞的星光闪烁间他身上的异变都放缓了下来。有些地方的躯体已经开始糜烂,放射状的绿色气息喷涌而出,但是却无法越过那层看似稀薄的星光屏障。 出手的自然是刘玄应。其实在老乌鸦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出了异样,但他还只是以为那是这些法师释放的法术的正常效果,直到看见四周法师的尖叫慌乱才知道出了事,立刻飞身过来双掌一拢,一式‘星河周天’将变异的老乌鸦完全笼罩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刘玄应沉声问道。不远处的洪通译连忙也向周围的法师大声发问。 “这…真是太神奇了…难以置信…”勉强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阿托金男爵看着被刘玄应控制住了的变异老乌鸦。“一定是复兴会的法师干的!他们用定序术触发术什么的,把腐囊系列的法术种在了这个人身上。对,这是一些极端法师们控制走狗的手法,我们太大意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洪通译显然不能明白那几个奥术的名字。 阿托金男爵挥动胖手吃力地解释:“就是说……他们设定了一个条件,把法术偷偷埋藏在了目标的身体里,只要满足了触发条件就会突然爆发出来。这样的法术就是触发定序术。至于造成这个家伙这样的,是腐囊系法术,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总之腐囊系列的法术都很恶心,非常危险。瞬间把目标的所有生命力都转化成死灵系的杀伤效果,有可能是腐蚀性极强的毒气,有可能是致病性传染性都非常高的毒气,还有可能直接把人转化成僵尸幽灵的。总之告诉刘法师阁下,千万不要让里面那一点点气体跑出来,只要沾上一点就能要人的命…” 用不着洪通译说,刘玄应自己也能感觉到,每一点从老乌鸦身上泄露出的气息都带着堪称恐怖的毒性,只是完全被玄天星罡隔绝在内。那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那种几息几息就致死的毒性可以形容的,而是能将接触到的人从根本上转化作带疾病的僵尸或者其他什么怪物,以神州道法来说已是先天之上的手段。 “果然好生毒辣。”刘玄应低喝一声,旋即双脚微微下蹲,然后带着被控制住的老乌鸦一起如弩箭般地冲天而起。 哐的一下,刘玄应撞破上方的玻璃屋顶直飞而上,眨眼间就来到了近百米的高处,然后他双手一抬,被玄天星罡裹住的老乌鸦又继续朝上急升,变作了一个小黑点。 嘭的一下,老乌鸦的小黑点炸成了一片绿色的雾气,很快又在高空的强风吹拂下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在玄天星罡消失前最后的一绞中,那其中最为危险的毒性也从法则性上被破坏,散逸出去的烟雾很快就会在自然中迅速分解,不会留下丝毫后患。 刘玄应则飞速落下,百米高空落下的大力在他随手一震间全数化解在半空中,周围的法师只感觉一阵强风拂面,刘玄应就已经像没有重量一样地落地站稳。 一片狼藉的大厅中一片安静,所有法师都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半晌之后还是阿托金男爵那胖老头啊地大叫一声,满面激动和欣喜地说:“太神奇了!太感谢您了!刘法师阁下,为了感谢您的救援,我代表罗斯切尔德家族宣布,我们家族一定会成为您最忠实的盟友!” 第二十九章 “沐仙子,请。试试这欧罗大陆栽培出的荆南云雾,比起神州大地的又是如何。当年先父为避战祸旅居于此,带了几株茶树苗。这些年花了不少心思才能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栽种成功,我辈才能有幸尝此故土之香。” 对面一身儒家长袍的老者端起手中的茶盏,向沐沁沂微笑示意,姿态舒缓,仪态十足,分明是经年累月才能培养起来的儒门风采。沐沁沂举起自己手边上的茶盏,浅浅尝了一口,倒也是一股清香。不过她向来不大喝茶,也不大能品出好坏,只能回答:“确是好茶……只是可惜,这水差了点。” “那可就没办法了。”老者失笑。“这毕竟是河海孤岛之中,却没办法去寻上好山泉来配这好茶了。不过沐仙子乃是出身五行宗的高人,可能有办法么?” “山泉之水自有天地灵性,以道法生造出的只能是死水罢了。”沐沁沂摇头笑了笑。在这几乎满地都是白肤异发的欧罗大陆,突然间能和这样一个儒家老人对坐而品香茗,这倒也能说是匪夷所思了。而这大厅中的所有陈设,大至桌椅书柜一应家具,小至水壶茶盏旁边书柜上的书籍,全数都是神州物件,如果只是呆在这里,根本感觉不到所处的实际上乃是异域大陆。 而还不算是最奇妙的。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看似宽广的客厅,其实正是在之前她所发现的那一座河心小岛的腹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将外面的天光引进来,透过上面的水晶将这大厅照耀得如同露天,甚至都还可以感受到日光带来的丝丝暖意。 “张老丈这座小岛假山确实是布置得精巧,可见是当真花了不少心思。真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看起来乃是经年累月慢慢积累之功。奥斯星城那场风波,老丈能带领家中族人全身而退绝非侥幸。” “不敢不敢,这破岛子如何敢称世外桃源,不过是置办的一处避祸之所罢了。”老者却是长叹一口气,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有几分萧瑟。“远在这风雨飘摇的万里异域,一切心思也只是想着如何保存我神州血脉,一举一动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无时无刻不想着退路。这才想尽办法,斥巨资从那帮矮人蛮夷手中购得这一座废弃了的浮岛,当做最后的容身之所,想不到的是当真还有用得着的一天……” 居住在这小岛内部的自然不是老人一人。实际上沐沁沂自己也没想到,她不过是顺流漂泊而来,居然就正好能碰到前些时日从奥斯星城避祸而出的神州族人,而这个小岛,也是他们专门从矮人那边悄悄购来的一座浮岛舰。 矮人这一欧罗大陆上的类人异族,大多栖息在山体地底修筑的地下城之内,这北方的斯古特大山脉就是矮人在大陆上最大也是最后的栖息地,在奥法帝国时期也曾是苦苦支撑没有陷落。这附近的北方军团也是当年帝国时代因为应对矮人而组建的军队编制,一直遗留至今。 矮人因为身体粗壮沉重和天生习性,几乎都不会游泳,但有些时候又必须出海或者渡河,而矮人天生亲和土元素,族中也多有信奉土元素之神的牧师,于是就开发出了这种看似小岛一样的浮岛舰。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就是一座巨大坚硬但是内部呈蜂窝状空心的岩石,除了驱动不便之外,若论稳当倒是胜过任何船舰,几乎不惧任何风浪,而且内部空间极大,容纳几百人在其中生活也毫无问题。从这一点来说,这东西也确实是一个遁世避难的好去处。 沐沁沂之前偶然遇见的那个年轻男子,就正是老者族中的一员。当初从神州避祸东渡而来的都是举家搬迁,虽然在这数十年间在欧罗大陆上也算开枝散叶,血缘关联却一直没断,尤其身在这异族蛮夷满地的大陆,相互之间的联系只有更紧密。老者一声令下,整个奥斯星城的神州族人全都在邪教徒****之前就都乘船离开躲来了这数百里之外的浮岛之中。当日沐沁沂遇见的那男子就以为她也是隐居于这浮岛中的神州人,和她攀谈之下,听说居然是从奥斯星城而来,是随着如今神州朝廷使节而来的随军法师,震惊得不能言语,结结巴巴地请沐沁沂进浮岛中来与族长一见。 沐沁沂正对这奇妙的浮岛和内中之人很是好奇,当然欣然前往,这布置得满是神州气息的岛中屋舍也让她惊奇不已,只是等了半晌之后却来人通知族长暂时急事外出了,还请这位法师在此暂等,而当她想要外出的时候却又被告知,浮岛内部通向外面的机关不知突然出了什么故障,居然全部打不开了。 当时沐沁沂有些微微慌乱,她知道自己终究是大意了,被同是神州族裔的外表麻痹了警戒心,须知这本是旅居异域苦苦求生的一群人,又是隐遁避祸之时,戒心和防备之心肯定是极重的。不过看看接触到的所有的人对她都依然是恭敬有礼,她也暂时地放下心来,决定暂时等等。 果然,耐心在这岛中等了一天之后,终于有人来告知,他们的族长已经及时归来了,请沐沁沂过去一叙。至于那些出故障的机关到底修好没有谁都没有提,只是沐沁沂能感觉到有几个精壮的男子在周围,偶尔看向她的眼光隐隐有些提防之意。 对此沐沁沂只是一笑。经过这一天的休息,她的精神元气都恢复到了最好,而这几个看似精壮的汉子也只是普通意义上的精壮,并没有显露出浓厚的气血或者其他什么高深气息。关键是经过偷偷的用水元素的侦查,她基本上弄明白了这浮岛的结构和机关,现在她真的想要走的话已经完全没有问题。这时候再来看这那岛中族长的布置,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跟着前来,见见这位族长张老者。这些有些失礼的过度谨慎也可说情有可原,她不是太介意,而沐沁沂想要知道的也非常多。 “不知道老丈可否清楚那奥斯星城邪教徒****在背后有何玄妙?那****与我神州族裔可有什么瓜葛?” 喝过香茗,也寒暄过了,沐沁沂也没有绕什么圈子,直接就问出了问题。 老者却并不回答,只是问:“不知道当今朝廷使节在这奥斯星城如何,还请沐仙子告知。” “奥斯星城如今如何,老丈自家便清楚,哪需我这初来乍到的外人告知?”沐沁沂也是淡淡一笑。奥斯星城那邪教徒****,和这群避祸远遁的前朝遗民肯定是有甚深瓜葛的,而这老者能连这样庞大的浮岛也预先准备妥当,要在经营数十年的奥斯星城中不留下点眼线,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之前的对自己避而不见多半就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来历,思虑应对。 果然,老者笑笑,说:“老朽也只是听闻一些风声而已。听说居然有复兴会那等欧罗前朝余孽潜藏于奥斯星城中,谋划甚深,意图挑起夷教神殿与法师之间的冲突,还绑架了使节营中军士,但被使节军中一位法师,一位参赞大人看出破绽,直接打上门去。两位大人大显神威,不止险些将那两个前朝余孽拿下,还顺便将那城中为虎作伥的黑帮也夷为平地一举歼灭,惊得那些向来高高在上的法师贵族折节下书意图结交……当真是为我神州族裔数十年的憋屈好生地出了一口气。” “不过老朽所问的,自然不会是这些寻常人也能风闻之事。”老者端起茶盏,轻轻地喝了一口。依然是仪态端庄,只是水汽缭绕中,那双浑浊散乱的老眼也好像有一抹精光闪过。“老朽想知道的,乃是当今朝廷不远万里派遣这一只使节团来此异域,所欲为何?对我们这些前朝遗民又有何安排?” 沐沁沂微微一怔之后摇头一笑:“老丈却是想多了。其实只是这欧罗大陆上的因克雷公爵之前遣人给朝廷送上礼物和文书,朝廷自然而然的回赠而已。至于如何应对你们这些前朝遗民,也许礼部的几位大人是有些想法,却又不是我能知晓的了。我也对这些事情并无兴趣。” “这些糊弄人的场面话也不用多说了。”老者眼中的精光却不曾散去。“区区回赐一介番邦诸侯而已,哪里用得着如此的高手不惜涉险远渡万里重洋?那一位随军法师还有参赞大人居然能轻易击溃复兴会那些法师,据说后来还有极高的法术出现,令各大神殿和法师议会都齐齐震动。这样两位高手即便是放在神州大地上也绝非泛泛之辈吧?” “而如今神州大地上魔教重现,当今朝廷风雨飘摇,却舍得将这样两位大高手随意派遣来这万里之外?如今那混沌元磁风暴足足比当年我等远渡而来时猛烈了十倍不止,任何人想要远渡而来都可说是要冒性命之险。若非有绝大的理由,他们何苦涉险来此?” 老者的话竟然让沐沁沂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因为确实如此。无论是身为真武宗长老的刘玄应,还是神神秘秘修为古怪在神州也绝对能算上是高手的风吟秋,其实都和这小小的使节团极不相称。老者有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得很,倒是老者连神州大陆如今的情势都有了解,看来两大陆之间的往来倒没有完全断绝。 当然,无论是刘玄应还是风吟秋,那两人应该都不是朝廷大义能指使得动的,沐沁沂也能隐约看得出这两人应该都是抱着各自的心思。但这话却不足以拿来解释,沐沁沂也只有苦笑:“这个么……小女子确实是不清楚那两位为何要前来这欧罗大陆,但应该不是受朝廷旨意才是。小女子对使节团那几位大人有何打算也并无丝毫兴趣,此番来欧罗大陆只是存了游玩之心,老丈无须多虑。” “哦,那沐仙子寻访到我们这处隐遁的浮岛,也纯粹只是碰巧了?” “确实如此。我只是顺流而来,想要从河口进入北边那些军镇中去探探邪教徒的踪迹,刚好在这遇见老丈的族人,这才被他引进来拜会老丈。” 老者默然,神色古井不波,再度端起茶盏对沐沁沂一举:“那老朽错怪沐仙子了。便以茶代酒,再敬沐仙子。” 沐沁沂微微一笑,也端起茶盏再喝了一口。 老者放下茶盏,慢吞吞地又问:“那不知沐仙子为何会想要来寻访那所谓的邪教徒?难道也只是为了游玩么?” “差不多吧。”沐沁沂莞尔一笑。“我有一朋友对此颇有兴趣,我也想着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有些事情我也颇为奇怪……” “久闻前朝乃奉儒家为天下至道,迁徙来这欧罗大陆的前朝遗民也当是以儒门圣人之学治家传世。今日得见张老丈的儒门风仪,也知此言非虚。但小女子曾闻‘子不语怪,力,乱,神’,前朝之世佛道两门也尽数衰微,到了这欧罗大陆之后,也听闻前朝遗民并不信奉欧罗神祗。但那为何又牵扯到一邪教****中去呢?好像也有不少神州族裔拜入了这信奉邪神的教派之中吧?” 老者默然不语,只是面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浑浊的老眼似乎越来越浑浊,眼皮越来越低垂。好半晌之后才低声说:“不错,沐仙子说得是。我大正以圣人之教治天下,纵然已是流落异域,又怎能被区区欧罗邪教蛊惑?不过沐仙子可又知晓,这欧罗神祗的正邪之分从何而来?” “这个倒不清楚……”沐沁沂微微摇头。“不过这欧罗大陆天地真灵彰显不虚,若是真正的天地真灵,恐怕也不敢有人称之为邪神吧?” “不错,若是彰显不虚的天地真灵,自然无人胆敢否认。譬如那四大元素之神,虽然信者寥寥,却也从无人胆敢斥之为邪教。其余日月雷霆,山河海洋莫不如此。只是到了次一等的人道之神,孰正孰邪却又都是要靠人说了算的。” “人道之神……照这欧罗大陆的话来说,好像是称之为……”沐沁沂沉吟一下,以欧罗词汇说:“‘次级神’,是吧?” “正是。”对于沐沁沂的欧罗语,老者也是微微讶异。“即是天师教所列的那些凝聚信仰香火而成的人道之神。只是这欧罗夷民心思单纯,所供奉的也都俱有来历,心念虔诚,比之天师教那等胡乱封出的神灵名号强出百倍,加之这片天地真灵彰显,凝聚出的也是真正神灵。” 沐沁沂微微点头。她刚刚学走神道之路,对这欧罗大陆上的神灵信仰也有些了解,老者这番话确实是不错的。从奥斯星城中的神殿教会来看,这些因为人道信仰才有的‘次级神’其实才是占了大多数,譬如‘守护之手’‘锻造之神’‘战争之神’等等都是如此。相对于神州大陆上正一教册封的数百各路神仙来说,这些欧罗人道神灵是当之无愧的‘真神’,只要真正能领悟到神灵之意,诚心祷告,则能真正引动神灵所代表的天地法则。而正一教那真灵业位图上的诸多神灵最多就起到一个凝聚香火愿力的作用,所汇聚的力量再大也只是个受使唤的傀儡,想要发挥先天之上能引动天地法则的玄妙,反而要以正一拘神气禁法为根基。 那真灵业位图是历代张天师所封的,自然做不得数。而这欧陆大陆的人道神灵似乎纯是依靠人们经年累月自然崇拜而生,不过何为邪神沐沁沂倒是真不知道。之前听说邪神邪神,她还以为只是和神州大陆那些信仰某些修炼高深的阴魂妖孽一样,倒也没去往深处多想。 “…以这欧罗大陆的天地特性来说,若是不加管束克制,人道洪流之中孕育出的真神不知有多少,其中必定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譬如‘杀戮’‘盗窃’‘抢夺’‘诈骗’之类的行为也许有极少奸恶之徒崇尚沉湎,但对人族本身来说是有百害无一利,更是违背良心本性。偏偏这欧罗大地又能通往满是邪魔的异域,内中邪魔暴虐极恶远超任何野兽,而其中有大神通者会借凝聚此类信仰真神来意图染指此界,听闻历代便有数次因此而起的浩劫,死伤无数。因此现存的所有神灵教会也都早有延续上千年的默契,对于任何有涉及负面因素的神灵崇拜都报以十二万分的提防……” 沐沁沂不由得听得入神。她和欧罗人接触并不多,这些有关神灵信仰的深层缘由也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她也见过那法师以奥法召唤来的诡异怪物,确实是暴虐恐怖不似自然生物,想不到背后居然还有如此之深的背景。 “这等提防之心原本是好的。不过难免也矫枉过正,将一些早有历史渊源,几乎与人道同在的行为也排除在外….譬如说,复仇。” “复仇?”沐沁沂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欧罗人所说的邪教,便是拜‘复仇之神’的?” “圣人亦云:以直报怨。”老者沉声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此行径何邪之有?若无匹夫一怒的血溅五步,这天下的公理正义难道全都要凭别人来施舍么?” PS:有些事情耽搁了更新,真是不好意思。 PS2:重新构思一个自洽的体系,包括社会人文历史发展什么的,好累,难怪大家都喜欢抄来就用 第三十章 依然是高冠礼服,举止之间的礼仪姿态依然还是一丝不苟,但是老者浑浊的双眼之中依然闪烁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看老丈如此说,神州族裔在这欧罗大陆上的情势一直以来都似乎并不大好的样子。”沐沁沂有些意外。毕竟这老者能经营起这一座浮岛隐居地,在奥斯星城中眼线不少,还能在那般骚乱中全身而退,看起来还算是颇有办法的。 “毕竟是旅居异域,毕竟并无坚实的立足根基,免不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者一声长叹,眼神朦胧。“老夫犹记得随先父东渡而来之时,奥由罗帝国尚在,那时虽也不易,但总算秩序井然。奥由罗帝国毕竟是大国风范,不说照拂,但也算给予我大正子民一些立足之地。我神州子民天性聪颖,吃苦耐劳,不过十数年的生发就有了颇为可观的发展。先父还和几位一同西渡的领头人商议能否想办法再返神州……” “…只可惜盛极必衰,奥术帝国似乎也如我儒门大正朝一般挡不过这人道气运的大势转变。那一场神怒之战动荡遍及整个大陆,天灾连绵,各地秩序崩溃,民不聊生。而我神州族裔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资源在这风波中竟成了取灾之道。自身本是无根之木,全数依托帝国秩序之下的财富那就只是吸引贪婪之辈的香饵,各路因天灾而成的土匪盗贼流民蜂拥而至,不止将财产粮食劫掠一空,我族之人稍有反抗便遭杀戮。那各大神殿教会视若无睹,有极少的曾伸来援手但终究自顾不暇,不少贵族法师甚至先一步找借口来鲸吞资财。那二三十年间,我神州族裔简直是如活在地狱中一般,连人口也是十去七八,几乎是苟延残喘才挨到了天灾结束。再经过一代人的兢兢业业,辛苦经营积累,总算又才恢复了一点点元气……” “但即便如此,我神州族裔也总是被欺凌的对象。普通的欧罗民众还好,那些习惯于持强凌弱之辈一直都视我为鱼肉,时不时就要想方设法来劫掠欺凌一番,我们辛辛苦苦所赚取的资财有一半以上要拱手送人。港口的黑帮,背后的贵族,甚至一些神殿教会都要来啃上一块肉……” 老者的声音沉闷而含糊,和他那浑浊的眼球一样好似衰弱模糊,但内中又透着一股不详的戾气。沐沁沂静静听着,隐约能感觉得到深藏在老者心中的那股绝大的怨气,五十多年的艰苦和不堪都一步一步地隐忍过来了,这其中的艰辛和苦难当真非是常人所能想象。 “……所以老丈便与族人暗中祭拜‘复仇之神’,打算以神道之路替自家讨回公道,维护我神州族裔在欧罗大陆上的地位了?” 张老者虽没细细分说,但只一句‘无根之木’,就让沐沁沂大体明白了其中原委。说到底,无论财产也好地位也好甚至性命也好,都需要握在手中的硬实力来做保证,尤其是在混乱无序的世道中,拳头便是一切。但前朝大正乃是以儒门为道统,而儒门那一套在这欧罗大陆上显然是行不通的。 儒门能成一朝之天下正统,其根本经义衍生出的术法之用自然也是非同小可,似神道而非神道,在神州大地之上甚至又要远比神道更为宏大。以人人本心中那一点‘存任取义’之心为根基,以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脉络,内养浩然之气,外聚人心气运,大正朝全盛之时汇聚天下士人百姓之心强行将西狄狼神从那片天地中完全隔离开来,以这欧罗大陆的观念来看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当这一小群大正族裔流落到万里之外的欧罗大陆,那儒门术法却是再没半点用处。大正朝被魔教颠覆之后人心动荡,就连神州大陆上能再养出浩然之气的儒门之士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万里之外民风人种都完全不同的异域。沐沁沂根本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些前朝遗民们祖传下来的儒门心法最多也就只能修身养性,延年益寿而已,更何况儒门心法本就不长于攻伐杀戮。这般状况在奥法帝国尚在,秩序井然之时还罢了,一旦局势混乱那就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鱼肉一途。 而神州族裔天性聪颖敏感,本性中少了一份暴虎冯河的莽撞蛮性的同时,也少了一份血性和刚勇,儒家向来讲究的‘规矩’‘中庸’,忌讳的‘以武犯禁’,更是将这一点特性发挥到极致,居然就这样生生忍受了数十年的欺压凌辱之余,还能攒下一份不小的家业。但那些受过的欺压与屈辱,却是一直深藏在心底的。 所以老者现在一提起复仇之神的教会,沐沁沂就有此一问。以她目前所知,这欧罗大陆之上就只有奥术神术两条大道,老者胸中饱含这样一口怨气,带领族人走神道之路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老者却摇摇头,面无表情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连沐仙子这样的道门中人也知圣人此语,我张家乃大正遗族,奉圣人教诲数百年,纵然流落异域,人心不古,但也断无就因此而舍弃我神州道统,改信异域神灵的道理……” “……不过我神州族裔又是确实苦难深重,因此其他人要信仰这复仇神灵,我张家自然是不好阻拦的…看在神州族裔的份上,多少也还会帮衬一二。而且这欧罗大陆上乱象纷呈,争斗杀戮欺压凌辱无处不在,想要借这复仇神灵来出一口恶气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因此这复仇神灵的教会,其实与我神州族裔,至少是与我张家关联并不是太大。沐仙子可莫要弄错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丈赐教。”沐沁沂点头,她现在算是大概明白这所谓邪教的来龙去脉,还有和神州族裔之间的关系了。此刻再去看对面老者那一身儒家长袍,举止有度的儒门礼节,只是微微觉得凄凉之外,还有几分滑稽可笑。 沐沁沂站起对老者一拱手:“那么,我就准备告辞了。老丈可有话要对使节团中诸位大人说的么?老丈请放心,当今大乾朝廷依然延续前朝之例,奉儒门为正朔,这几位大人都是出身儒门,想必与老丈颇为合契。而且我看那几位大人对你们这些前朝遗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我建议老丈不妨主动一些…..” “有没有什么样的想法,并不是沐仙子能决定的。”张老者并没有回礼的意思,甚至都没有看沐沁沂一眼,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面无表情,声音也是淡漠之极。“老夫将其中所有来历缘由都告知沐仙子,便是希望沐仙子能体谅我等大正遗民如今的局面实在是得来不易。而之前的小小风波,其实还只是个前奏而已,这西北海岸的大变动还在后面。值此非常动荡之际,沐仙子何不就在老朽这浮岛中暂居一段时间?待得尘埃落定,老朽自会送沐仙子前去大乾营地,找几位使节大人细细分说。” 沐沁沂笑了,有些发冷有些可怜的笑,叹了口气,她才淡淡说道:“小女子也曾闻:君子坦荡荡。老丈行事乃是为神州族裔谋求福祉,为族人争一口气,应该是心中无愧,何须再多此一举?” 嘴唇一张,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她口中飘出,轻飘飘地落进桌上的茶盏中,沐沁沂的声音和神情也不见丝毫异样,依然是清淡如山泉水:“老丈操劳于俗事太多,又不曾在神州江湖上走动过,这些画蛇添足的手段以后千万莫要再用。小女子不才,终究还是五行宗神水宫出来的,混到水中的毒物还能瞒过神水宫弟子的,普天之下也是屈指可数,还不知这欧罗大陆上有没有呢。” 老者的神色木然,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双浑浊中透着腐朽之气的眸子就只死死盯着面前的茶盏。 “告辞了。”沐沁沂再也懒得多说,转身朝外走去。这大正遗族现在在她眼中再没有丝毫的敬意,那一身儒门长袍再端正,那一套儒门礼节再正宗,也不过是一套衣服一套动作罢了,和乞丐的莲花落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呼啦声中,沐沁沂前面的石门忽然间滑动着闭了起来。这石室的石门都是镶嵌在石壁中滑动的,打开的时候完全看不见,但一旦封闭起来就不留下丝毫缝隙。而且这浮岛舰原本是矮人铸造来用以海战的,中间的任何布置都非是寻常民用那么简单,只是这石门就厚达数寸,坚硬无比,足可抵挡数个壮汉用巨锤硬砸。 沐沁沂却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回过头来看那老者一眼,连脚步都没停下,依然朝着紧闭的石门走去,好像要用自己撞上去试试一样。 “这位五行宗的姑娘,你还是留下的好。” 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沐沁沂迈出的步子一下停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一层细细的冷汗浮现在背心。 这并不是张姓老者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厚重沉闷的男子的声音,也是一口地道的神州话,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沐沁沂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这个男子从一旁的屏风后走了出来,步履沉重而极稳,显然是有功夫在身,而且没丝毫掩饰的意思。 身为五行宗弟子,感知其实远比寻常的所谓江湖好手更为敏锐,不过沐沁沂也并没自满到觉得瞒过自己会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旁的不说,刘玄应就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其他能将自身气血拿捏住的先天高手大约也都能办到,反倒是许多锤炼神魂的道门高人不见得能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掌控。 也就是说这说话的男子居然是一个武道先天高手,想不到这欧罗大陆上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不过沐沁沂最为惊骇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那男子隐身在后的屏风其实并不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离她刚才的位置不过几步之外,透过屏风间的缝隙也可以依稀看到后面的东西,照道理来说就算这个人再是如何刻意收敛气息,自己只要随意一个偏头就能看到。但是她刚才就在那里坐着的好一阵子里居然就真的没有朝那边看过一眼。 身在旁人精心布置的居所中,主人还有隐约的戒备敌视之意,沐沁沂早就将自己的警戒心提升到了最高,但就这样她也没有朝那个近在身侧的屏风看过一眼。不止如此,她自己还记得自己刚才选择的坐姿和方向是刻意避开了那一边,好像是从本能上就不愿意朝向那边,不愿意去注意那边一样。知道最后这人主动出声,放开一直压抑收敛的气息,她才猛然察觉到那里居然有人。 从深层的意识上就隐约影响到了她,还让她自己毫无察觉,这一点就算是刘玄应或者风吟秋也做不到,或者说她根本无法理解那个人是如何做到的。一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恐怖感觉弥漫到了每一处肌肤上,沐沁沂几乎要忍不住发抖。 深深吸了一口气,尽最大的力量收拢了感觉,沐沁沂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个一直隐身屏风后的人。 以神州人的身材来说,这是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一身随意的粗布衣衫也挡不住块垒分明的筋肉,一头随意的黑色乱发与胡须中间夹杂了一些银丝,也许三四十岁左右,因为这人的脸上带着一张面具,看不清楚样子。而看到这个人脸上那面具的一瞬间,沐沁沂心中巨震。 这是张用木头雕刻而成的面具,上面似乎沾着不少干涸了的血迹,材质已经看不分明,雕刻的手法也远远算不上高明细腻,好像只是一个粗通手艺的匠人随手雕刻而成,线条粗放生硬,但是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就能感觉出这木质面具上的每一条轮廓,每一处棱角都弥漫出一种混合了冷厉,凶暴,狂怒,而又全数能拘束在一起的深沉戾气。只须一眼,沐沁沂就能感觉到这必定是一个身怀莫大冤屈和仇恨的人,在一边思索如何复仇的时候一边一刀一刀凿出来的面具,那上面沾着的必定是他手刃仇人时候溅出的血。 这并不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幻错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气息,沐沁沂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看向这个面具时候,周身的气血都在隐隐勃动,从小时候记事开始所记得的受过的所有委屈,冤屈,想要报复和发泄的念头都忽如其来地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出来。 这是神道之力。沐沁沂猛然明白过来。这面具上散发出的信念,怨气,还有暴戾和狂怒,分明是凝聚了许多人的香火愿力成就的,只是和那些有真神为枢纽的神道之力还有些根本上的差距,这些愿力杂乱无序大而不纯,这才以这种外放的方式让人很直观地就感觉不适。 而也正是直接能作用于人神魂的神道之力,才能让她从本能上就回避退让,偏偏自身还察觉不到。这是神道之力上位阶的压制,虽然这种尚不完善,连真灵都未凝聚的神道比之她刚刚尝试接触的水元素之神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但同样的她只是在神道之路上初窥门径,这个面具却是这门教派中的核心祭器,这其中的差距却又更大了。 而这个面具下的男人,居然能将这种尚未成熟,但分明极为凶险的复仇神道之力基本掌控得住,身份自然不用多说了。 “这位便是那复仇教会的当家了?”沐沁沂后退了两步,紧靠在闭上的石门上。 “这位仇先生正是复仇教会的大祭司。今日刚刚才赶到,老朽便请他来与沐仙子见上一面。”一直木然的老者这时候才开口介绍,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原来这老者拖着的不是等情报,而是在等这个人。沐沁沂的一颗心向下沉,即便是不论这人在神道上的造诣,就只是显露出来拿捏气血的先天武道修为,就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 “之前张老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近日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为求稳妥,就请这位五行宗的沐姑娘暂时随我前去歇息几日。沐姑娘也尽情放心,只要你不乱来,我也不会为难你。纵然不看大乾朝廷的面子,那位真武宗刘真人的面子,在下也总是要给的。” 和面具散发出的渗人气息相比,面具下露出的那一双眼睛却显得很平静,很深邃,这个叫仇先生的人话语声沉重平稳,姿态也客气而有礼,不过沐沁沂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上。 “这位大祭司先生,原来并非大正遗民,而是近年来才从神州东渡而来的?”沐沁沂笑笑问。这仇先生不止是那一口标准的神州江湖口吻,还有那对真武宗的态度,都很能说明一些问题。真武宗的开山祖师玄玄子真人也是大正朝覆灭之后才开始崭露头角,真正地名扬天下成就天下第一人,那也是近几十年的事情。 “哦?那位刘真人当真有如此厉害?”连张姓老者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我在神州落魄之时,也曾欠真武宗一个人情。而且这位刘真人也曾隐约耳闻,武功德性俱是非凡,自然是比那纸壳子朝廷更值得卖一个脸面。”面具下的仇先生并没直接回答沐沁沂,只是对着老者淡淡说道。“只要等凝聚真灵元识之后一切俱都好说。在此之前总是小心无大错。” “如此,便要请沐姑娘去盘桓几日了。”仇先生转而看向沐沁沂,声音依旧淡然有礼,眼神平静。 “有缘再留待他日吧,今日便不奉陪了。”沐沁沂忽然一笑。随之她身后紧闭的石门忽然朝旁滑开一道缝隙,刚刚容她退了出去,随后这石门又重新滑拢紧闭起来。闭起的最后瞬间,刚好能看到张姓老者脸上惊愕的神色,还有那仇先生面具下的诧异眼光。 这石门的机关当然不会是自己滑动的,实际上操控的权柄全都在那老者手中,不过沐沁沂在这浮岛中等候的一天时间里可没闲着,这浮岛中的机关门路她早就熟悉得差不多了。 她当然是并不怎么懂机关学,也并不清楚这欧罗矮人制作这浮岛舰的各种工艺的,不过只要是这些机关之间还有缝隙,还能让水渗透进去,那对她来说就并不难。太过复杂了的机关构造她当然是无能为力,但只是开个门封锁个插销之类的,那对于她召唤出的水元素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老者的惊怒呼声从石门后隐隐传来,显然是发现这石门已经不受他操控了。中间的几个关键滑轮已经被沐沁沂的水元素悄悄拗断了,一时间肯定无法弄开。但是沐沁沂一点也不敢耽搁,疾步朝着记下的路线朝外疾奔而去。今日在这里打听出的消息可是极有价值,想必能让那姓风的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吧。 嘴角刚刚抿起一丝笑意,轰然一声巨响就在身后不远处炸裂,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道就轰在了沐沁沂的背心上,让她直直地飞了出去。这力道虽大,但沐沁沂却知道自己并不是伤得有多重,只是感觉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好像同时被这力道给震得松散脱节了一样,再也用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啪嗒一下撞在对面的岩壁上,沐沁沂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滑倒。勉力侧过头去,她看见灰尘弥漫中,那个复仇教会的仇先生正迈过满地的碎石大步走出来,那一扇厚达数寸,连寻常火器都能挡得住的石门在他面前原来也就和一扇薄木门差不了多少。 仇先生放下了拳头。他的拳头上满是老茧,关节凸出,青筋暴露,每一丝筋肉都显露出狰狞的力量之感,和刘玄应那种内家高人的拳头全然不同,看起来就像是打磨光洁的玉石和暴晒雨淋风化了数百年的花岗岩之间的区别一样。但正是这样一个粗糙得好似没经过一点人工痕迹的拳头,刚才击出的一记临空拳劲却是一下将沐沁沂全身的精神气力全部打散。 沐沁沂知道,这可远比临空一拳将她击毙,或者直接把她轰成一地的碎肉要难上十倍。 而直到这个时候,沐沁沂才发现这个仇先生居然是个独臂人。刚才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一张诡异的面具所吸引,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人的一只左臂齐肩都是空荡荡的。 PS:最近因为家务事超级烦躁,效率大低 第三十一章 “这镇子……还真是有些古怪啊……” 当跟随着高文一起进入这个夹在两片灰色的悬崖中间,很名符其实的灰谷镇的时候,风吟秋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动。从规模来说,这根本都不能算是市镇,倒像是一个堡垒要塞的群落,而且即便是在神州大陆的边疆之上,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堡垒。 依托在两边悬崖上的建筑足有二十丈高下,整体棱角分明,又似乎浑然一体好像是整个浇筑而成的一样,挨着这两大堡垒的其他建筑顺势渐渐降低,逐渐朝内收缩,但同样都是这样高大雄壮仿若一体的风格,很多的门框大小都有数丈,看起来不只是给人进出使用的。整个镇子都给人一种肃杀冷硬的感觉。 而在建筑之间,还有地面街道上几乎就极少见到什么老弱妇孺,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些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还有满身横肉的矮人。而且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两人投来的目光都颇为不善。 高文在一旁说道:“灰谷镇其实是隶属于北方军团的一个据点,基本上没有原本的本地居民,只是作为储存物资的一个要塞来修建的,只是帝国覆灭这么多年之后,随着和矮人的关系的变化,才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些矮人对人族一直都多少有些敌意,而北方军团也很排外,除了来这里和矮人做交易的商队之外,一般平常人很少到这里来的,现在这个季节正好是那些酒贩子来这里做买卖的时候,否则是看不到几个人的……” 风吟秋点点头,这地方的建筑风格确实是一副军镇模样,一眼看去四周都是冷硬肃杀之气。之前路口上也有士兵设卡盘查,如果不是高文这位守护之手的首席圣武士,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别想进来的。而自从进入镇子开始,就有几个士兵打扮的家伙远远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摆出监视的架势,高文并不以为意,风吟秋也懒得理会,只是仔细打量这帝国时代遗留至今的军事小镇。 面对这些头一次见到的高大却浑然一体的建筑,风吟秋也只是好奇,并不觉得惊奇。只看之前那个法师驱使的军用刀锋魔像就能明白,当时奥术帝国所拥有的力量,操控岩石塑造建筑什么的可能只是小菜一碟。这一点和神州道统倒是大不一样,道门五行宗的承天井,建木神树等等驻地俱都是巍峨雄壮的天下奇观,以他们的手段,真要弄出比眼前这雄伟百倍的建筑来也是可以的,但无论五行宗还是哪一家道门都没有兴趣将力量用于世俗之中。所以神州之上就算是世家大族乃至皇宫想要修建建筑,也得是要靠人来老老实实一砖一瓦地垒上去。反观这欧罗大洲奥术文明道统却和世俗浑然一体,一旦用力起来也当然极有效率,从这军镇上就能看出些味道来。 不过这也是各自道统的核心思想不同,神州道门求的是超脱,长生久视,佛宗就算有入世修行之法终究最后讲的也还是真空妙有,连儒家圣人也言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求仁而斯仁至矣,仰不愧天俯不惭人等等,至圣先师万世师表什么的反而是后人给强摆上去吃冷猪肉的名头。在这世俗能力的表象上,确实就不如这欧罗道统显得有力。 不过奥术文明终究是陨落了,数十年的时光之后,这些庞大的要塞碉堡上也有了许多风化破旧的迹象。街道上行走的汉子们身上的戾气也非是职业士兵的军伍气息,反而有些像是山贼土匪的那种单纯的杀气匪气。除此之外,这道路左右也偶尔可见一些真正的军镇上没有的‘柔和’亮色,比如风吟秋和高文刚刚路过的在路口上,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妓女在对他们招手微笑,旁边不远处一座高大的行营模样的建筑里面,传出来的则是兴高采烈的狂笑喧闹和阵阵麦酒烤肉的香味。 风吟秋也不禁朝那妓女多看两眼,主要是那妓女脸上的****和不知道用什么涂料抹得鲜红的嘴唇,在松弛的脸上勾勒出的外形着实有些猎奇。不过刚刚过去几步之后,很快就有一个满面风尘,看起来是刚来这里的商团护卫上前去攀谈了几句,然后就急匆匆地拉着这妓女钻到了不远处的阴暗小巷中去,一边走着一边就在拉着自己的裤子,也不知是从多远地方来的路上走了多久,能急成这模样。 这场景颇为有趣,风吟秋也忍不住哑然失笑。他回头过去走了几步,忽然一片争吵喧哗声响起,他回头看去,只见那精瘦汉子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拉起来,就那样光着屁股跑了两步后就被自己的裤子绊倒在地。然后中年妓女也在自己的刺耳尖声嘶叫中手舞足蹈地被丢了出来,将刚刚想要重新爬起来的精瘦汉子给重新砸倒在地。 愤怒的咆哮声中,一个异常矮壮的身影从小巷中冲了出来,原来是一个矮人。这矮人一头乱发,明明是醉眼朦胧好像刚刚被人吵醒的样子,却又是满脸的杀气满眼的血丝,一手提着一个酒瓶一手还捏着一小块黑色的布片胡乱朝自己的脸上抹去,那脸上却是一团湿哒哒的痕迹。抹了两下,那矮人又盯着手中的布片怒吼一声,像是被烫了一样地慌忙不迭地丢掉,原来那竟然是一条颇为风骚的女士短裤。好像是这矮人窝在那阴暗小巷中喝酒还是喝醉了小睡,那精瘦汉子和妓女也没注意到,只当做是一团杂物还是土墩石块,猴急地胡弄之下把短裤和秽物都弄到了那矮人身上。 矮人虽然算是亚人族之一,在很多帝国贵族眼中比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还要不堪,但只要不是毫无廉耻和文化的野兽,就肯定受不了这样的侮辱。矮人举手一丢,手中的酒壶就飞出去砸碎在了妓女的头上,满头鲜血碎片的妓女惨叫一声栽倒在地,矮人另一只手则在腰间摸出了一柄铁锤,朝着那刚刚又爬起来,提着裤子狼狈不堪地逃窜的精瘦汉子扔去。 这一柄铁锤看起来不大,但至少也有近十斤的分量。矮人天生的力量就要比人族强壮得多,那些满是筋肉的胳膊有一般女人的腰身粗细,一般使用的也是大锤巨斧之类的重型武器,这些寻常人提着也有些费力的铁锤在他们来说也就是可以随手抛丢的投掷类武器而已。这一抛出,铁锤在空中旋转就带出猛烈的呼啸声直朝精瘦汉子的背心而去,其中的力道就远比那砸碎在女人头上的酒瓶大了重了数十上百倍。 仓皇逃窜的精瘦汉子对背后飞来的夺命一锤没半点察觉和反应,但运气却相当好,恰好在这时候被半拉起来的裤子一绊,身形一个前扑踉跄,刚好就闪过了这一锤。锤头只是在他肩膀上刚刚擦过,随即飞到了街道对面的墙壁上乓的一下砸得碎石纷飞。 精瘦汉子痛呼一声,捂着肩膀冲了几步之后扑倒在了地上,后面的矮人迈着短腿速度虽不快也是几下追了上来,怒骂声中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柄好像是用来打铁的大铁锤,高高扬起对准地上的汉子就砸了下去。 但是这可以把那精瘦汉子的脑袋砸成烂鸡蛋的一击却没真正落得下去,人影一闪之间,高文已经冲了上去,双手一伸把那一锤给接了下来。 “滚开!”矮人怒吼着双手一送一摆,挣脱了高文的双手,这固然是高文并不愿意和他较劲,但这摆动的手势之间娴熟老辣,居然是一个经验极为丰富的战士才能有的反应和动作。 面对着矮人再次挥下的大锤,高文也只能拔出剑来架住,说:“请停下,无论是怎么样的事,那个人只是出于无心的过失。不如就让他赔偿给您一些金币,换来甘甜美味的麦酒,不是比闹出人命,换来军团士兵的盘查更好么?” 矮人咆哮了一句种族的俚语怒骂,挥舞起铁锤又砸了过来,数十斤重的铁锤在那粗短的手臂上居然运使得犹如一根细铁条一样的灵活,飞速舞动激起的劲风呼啸刺耳,但是高文的长剑只是轻轻一架,上面若有若无的一层斗气闪动,就将开山劈石的力道消于无形。 相对于其他神灵来说,‘守护之手’这个次级神灵真正诞生的时间还很短,也这就并不意味着力量的弱小,只要成为这个整体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具现,那拥有的法则性力量就是绝对毋庸置疑的。每一位守护之手的圣武士斗气都远比其他种类的斗气在‘守御’‘防护’属性上更为优秀,而身为西海岸屈指可数的守护者,高文连战争魔像的精金巨刃都可以抵挡得住,这矮人可以砸碎岩石的重锤对他来说并不比小孩丢来的石块难应付多少。 而守护之手的基本教义就是援护危难,护卫生命,守望相助,这对于每个守护之手圣武士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死板的戒律和规矩,而是发自自身内心的共鸣,所以高文面对这样的情况几乎不用考虑就一定会出手,而且绝对不会退后。 但是被他护在后面的精瘦汉子却显然并不怎么领情,捂着被擦伤的肩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远处跑去,只是一只脚忽然从旁伸过来一绊,这汉子立刻又摔出趴到在地,他还想爬起来,这只脚却又踩在了他胸口上。 “这位朋友,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位圣武士大人的提议么?我觉得拿出些金币来消弭这个矮人朋友的怒火,让你捡回一条命来,实在是不错的选择。”风吟秋踩住精瘦汉子不让他站起来,对于这种罔顾旁人援手,只是想着自己脱身的小人真是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而且这汉子裤子都没穿好,汗水鼻涕什么汁水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沾在身上,风吟秋还真不大愿意用手去碰他。 “我…我…我没钱…我真的没钱!救命啊!杀人啦!”精瘦汉子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而用眼光在高文身上扫了下,看到了那守护之手的圣徽之后立刻拼命挣扎起来,倒有些泼妇撒泼的意思。 风吟秋脚下微微一用力,这汉子顿时就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呼哧呼哧地喘气,同时用双手拼命拉扯胸口上的脚,但风吟秋却踩得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但是这边的骚动还是传了出去,将不远处的人都吸引了过来,那边酒馆中也先冒出几个脑袋看了看,缩回去一下之后马上就涌出一群人来,有举着酒杯高声叫好的商团护卫也有几个半醉的矮人,都一起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而一直跟在后面监视的几名士兵也有些着慌,如果是一般的斗殴他们也懒得理会,但一旦涉及了这些矮人就不敢大意了。这些醉醺醺的蛮子可不是好讲道理的,而且面对人族的时候异常抱团,一两人的殴斗打架处理得不好很可能就会蔓延成一场波及整个小镇的****。那几名士兵分出一两人去叫援兵,其他的都吹响了警戒的哨子朝这里跑来。 好在局面并没有恶化的趋势,矮人的大锤挥舞得如旋风一样,却愣是一点都砸不进高文长剑所指的范围,但高文也一点都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下而已。周围的矮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没有激起同仇敌忾的心思,反而在高声叫好和嘲弄那个拼命朝着高文打砸的矮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矮人更是恼怒如狂,但无论如何猛攻,将那大锤挥舞得如旋风一样偏偏就是奈何不了高文,只能徒劳地乒乒乓乓打砸在他好像随手挥出的长剑上。 忽然之间那矮人停了下来,再没理会高文,反而转头对着那几个对他嘲笑的矮人用矮人族语言大声喝骂起来。那边的几个矮人也继续对着他高声嘲笑,然后猛然间那矮人怒吼一声丢下手中的铁锤对着那几个矮人扑了过去,一拳就将其中一个嘲笑得最厉害的一个揍倒在地。转眼之间几个矮人就打在了一起。 这变化之突然,连风吟秋都有些看得呆了。高文则是松了一口气,收剑说道:“幸好,那边那几个黑石氏族的矮人和这个矮人的怒风氏族一向不和,倒是给我们一个台阶下。”看了看被风吟秋踩得动弹不得的那个精瘦汉子,说:“不用为难他了,他也是无心之失。他们走这北地一趟其实赚不了多少钱的。” 风吟秋的脚下一松,那狼狈不堪的精瘦汉子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风吟秋,才对着高文连连鞠躬:“谢谢这位圣武士大人,谢谢这位圣武士大人……” 这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后退,退了几步之后看看风吟秋和高文似乎没有制止他的意思,转身提着裤子朝远处飞奔而去。这时候众人都转去看那几个打成一团的矮人了,远处几队士兵正朝这里赶来,倒没人注意这个造成骚乱的元凶就这样跑了。 高文从自己腰间翻出两枚金币来,但是看了看不远处打得几乎互相裹成了一团的几个矮人,觉得实在找不出机会把这钱送过去,也就只有重新收了起来,摇摇头对风吟秋说:“走吧,现在这场面已经用不着我们了。守护之手在这镇上还有一个据点,我们可以去那边落脚。” 风吟秋看了两眼那打得异常热闹的几个矮人,发觉这些矮个蛮子从某方面来说倒也真是极有克制力和默契,虽然相互之间打得拳拳到肉,砂锅大的拳头在彼此的脑袋上砸来砸去毫不手软,却都没有动用武器的意思,即便这几个矮人身上腰间都挂着斧头铁锤之类的凶器,一点不似刚才对付那精瘦汉子动辄就是真正要命的攻击。 “这些矮人…好像都是很有经验的战士?”多看两眼,风吟秋又看出些门道来,这些矮人的动作居然极有章法,而且那看似粗壮如水桶一样的身材腾挪扭打起来一点也不迟钝,许多时候的规避和格挡动作也如本能反应一般直接,分明是历经过生死考验和无数实战的真正战士。 “那当然。”高文对此毫不吃惊,神色如常,只是声音中带着几分涩然和寒意。“矮人的平均自然寿命有两百五十年以上,现存的成年矮人们,基本上都曾经历过五十年前那场神怒之战,都是面对过帝国的魔像军团和奥法狂潮,血洗过奥罗由斯塔的真正战士。” 远远逃离那边的骚乱之后,那名精瘦汉子丧魂落魄地回到了商团定下的小旅馆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一下瘫睡到木板床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脑袋里都还浑浑噩噩的,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他也不明白,自己确实是很久没碰女人,也确实是早打定了主意,来这里领了钱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去快活快活,但怎么的就会猴急成那样,一看到街边那个老妓女就忍不住了,冲过去拉着就去巷子里办事,结果弄出那样一摊子来,险些连命都丢了。 还有自己可是出了名的持久力十足,战斗力奇强,怎么会在那么一个又丑又老的妓女身上几秒钟就完事了?难道这一路上真是太过劳累了,还是年纪上来了真的不行了的原因?幸好队伍里的其他家伙都被拉去喝酒了,这事没人知道,要不还不知道会被他们嘲笑成什么样子。 闹腾了这半天,肚子也是饥肠辘辘,他随手拿过床头小桌上放着的黑面包啃了一大口,就这样躺在床上吃了起来。这黑面包似乎是这小旅店随便放置在这房间里供这些住客充饥用的免费食物,不知道用了多少残次杂粮和糠皮糅合起来烤制的,又硬又韧劲十足,就算在嘴里咬了好一阵子被口水泡了半天,也是难以下咽。 要不要去倒杯水和着吃,或者干脆丢了这猪食一样的东西出去吃又软又香的白面包?这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但浑身的酸痛和疲累又实在让他不想起来,而且头昏脑涨之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快要睡着了一眼。努力地将嘴里那一口面包朝喉咙里咽,他打算先靠着这一口撑着睡一会儿休息一下,然后再说其他。 这一口面包实在不小,又太硬太涩,勉强吞到了喉咙中间就再也咽不下去了。他努力了几下发现完全没用,这才有些着慌了起来,想要爬起来找口水喝喝冲一下,但勉强撑起上半身左右看了看,这由下等兵宿舍改造的房间里哪里会有现成的水?因为窒息而来的昏胀感一阵一阵地如潮水般地袭来,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他终于支撑不住抓着自己的喉咙翻着白眼重新倒回了床上去。 用来透气的小窗口上,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发出最后的挣扎和痉挛的精瘦汉子。这张脸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不过精瘦汉子却并没看到,或者说他的视线明明就看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点都没去注意。 终于床上的精瘦汉子紫胀着脸,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停下了挣扎,裤裆里传出一阵恶臭,窗口上这张脸才露出一个有些恶心的表情,摇摇头离开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 随着奥术帝国崩溃,那场绵延二十多年的天灾让欧罗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自顾不暇,所有的一切纷争恩怨全都要放在一旁,必要的时候还要以结盟互助的方式才能对抗各式各样的天灾和魔兽暴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罗大陆也完全和平了下来。 只是随着整个大陆的根源法则波动慢慢平复,天灾结束之后再过了十多二十年,各个种族的逐渐恢复元气,一些局部的纷争难免又重新浮现。而这其中最常见的依然还是种族之间的争斗,南方的兽人部族在这十年内居然两次北侵大平原一带,掠夺烧杀了不少物资人口。而某些生活安逸起来的贵族老爷又重新燃起了对精灵奴隶的热爱,绝迹数十年的精灵捕奴队又开始出没于西北丛林。 相对于精灵和兽人来说,矮人这个族群和人类的关系好像还是不错的,至少并没有那种一旦见面就必然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在靠近这矮人大本营的北方,就算是奥斯星城中也可以看到矮人的身影,而这最为北边的边疆小镇上,那种木桶一般矮壮的身影差不多也算是随处可见。 矮人能与人族勉强维持这样一种关系,当然并不是因为这种习惯于生活在地底的亚人种的性格有多和善,实际上这些天性就嗜酒的矮个蛮子性格粗豪暴躁,狂怒起来的危险程度绝不比兽人小。在奥斯星城里,就算偶尔见有矮人死猪一样醉倒在街后小巷里,乞丐们都不大敢去搜身。能够让这些并不算友好的蛮子平心静气下来和人类相处的,是人类的粮食和麦酒。 兽人嗜杀,矮人嗜酒。如果说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战死是兽人们公认的最好归宿,那么在麦酒中被淹死胀死,或者说被麦酒醉死,那就是所有矮人们都梦寐以求的死法。矮人这种生物对酒类的狂热嗜好似乎与生俱来,传统和环境更是将这种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可以不吃任何食物,可以不从事任何娱乐,甚至好像都不必呼吸空气,但是却不能不喝酒。就算是在奥术帝国时代倍受欺压的时候,几次最大的暴动和抵抗都是为了让帝国供给他们最低限度的麦酒。 只是最为悲哀的是,矮人们习惯生活的山脉和地底却很难找到合适酿酒的东西。地底也许有各种可以果腹的菌类,高山贫瘠的土地经过改良也可以种植各种包含块茎的农作物,但是最适合酿酒的粮食和果树永远都只能在阳光充沛雨量足够的肥沃大平原上生长,而且矮人并没有耕种的传统,他们的脾气也注定了不会去从事需要耐性和细心的农业。 所以也就注定了,矮人要么建立一个足可以占据大平原奴役无数农奴来耕种的帝国,要么就只能乖乖和人类保持相当程度的合作关系,当然前者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甚至都从来没有矮人有过类似的念头。好在矮人们也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资源,地底的宝石和各类贵金属也同样是人们永远需求的。他们还有足够暴躁的脾气,足够锋利的斧头和足够沉重的大锤来保证自己的话语权。 这一切都很快地在北地促成了一条价值不菲,而且相对稳固的商业链,北方军团麾下的几个军事据点也渐渐成为了一座座和矮人交接物资,商贸往来的据点。每年在这里交接的麦酒和各类宝石矿产,逐渐成为了西海岸贵族们必不可少的一项收益,几乎每个家族都在其中或多或少地插进了手,捞到了属于自己的油水。 而其中最大的一份油水,自然是属于北方军团的。 奥罗由帝国崩溃的速度之快,应对矮人的北方军团,对付兽人的南方军团,还有西北军团,因为后勤的瘫痪和下层士兵的抗拒,并没来得及全军回撤至帝都参加那一场惨烈至极的神怒之战,帝国中枢就在那一场战役之中彻底崩溃了。天灾连绵的几十年下来,曾经的帝国军队慢慢沦为了一种混合了军阀,土匪,雇佣军,贵族私兵于一体的畸形组织,和各地的贵族势力若即若离纠缠不休。西北军团和南方军团至今都在陆陆续续地向着大平原区的贵族们索要军费物资,北方军团离得远了些,吃不上这种官粮,那么和矮人交易这种自家地头上的肥肉,当然必须狠狠地咬下最大最肥的那一块。 所以灰谷镇这样的地方,自然是由北方军团牢牢掌控在手中。外人来这里无论是想要查询什么情况还是想要做什么,北方军团永远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灰谷镇,驻地指挥官的营帐里,高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新一任的指挥官。这是灰谷镇的最高长官,可说得上是军政一把抓的第一把手,但这又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昨天才见过面的那一位。 “托里斯大人……” “托里斯大人昨夜接到了军团参谋部下达的紧急指令,调动他去山脉深处监视两处有异动的魔兽巢穴去了。在他回来之前,我来暂代驻地指挥官的职务。”这位新一任的指挥官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子,勉强也能从他的举止和头脸上的疤痕看出来年轻时候的军伍风范,不过现在最凸出的还是那个大肚子和满脸的肥肉,脑满肠肥的肉堆中一双小眼睛散发出警惕的精光,盯看着面前的圣武士。“听说你们想要调查什么邪教徒?军团驻地中可从不允许有教会和神殿活动,我们可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常,我劝你们也不用来调查什么了。” “…嗯,大人,可是我们确实是收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些在奥斯星城暗杀了子爵大人的邪教徒确实逃遁到这里来了。而且托里斯大人也允许我们展开一部分适当的……” “他允许是他的事,我可不允许。”新一任指挥官拍了拍桌子,让桌面和他脸上的肉都一抖。“这段时间山脉里矮人氏族之间有不少冲突,镇子里属于战败氏族的矮人不少,镇里的安全有极大的隐患,在这个时候我可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刺激到他们的胡乱举动。至少在托里斯大人回来接任之前,我是不允许的。” 通常这样的断然拒绝,只是收取贿赂的前奏和铺垫而已,前一任的指挥官托里斯大人就是这样的断然拒绝,然后就在第二天收了一百枚金币之后松了口。但是面前这个新任指挥官的故技重施,却让高文有种不大妙的感觉。这次的拒绝好像是真的拒绝。 而且他也确实没钱了,之前那一百枚金币几乎就把这镇上守护之手分部里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挪用了。守护之手的护卫业务固然繁多,但收取的费用并不重,还要花费不少在装备的添置,死伤者的救治善后,对无助人群的救济等等神殿活动上,远远算不上富裕。 “如果不是你们守护之手对于往来商队的帮助很大,我们也是绝不允许你们在这里驻扎人手的。这里毕竟是北方军团的驻地,这里是前线,是前线!你明白吗?守护者大人!” “还有!我们要提醒你们多少次?严禁在这里传播你们的信仰和教义!我知道你们没有主动……至少表面上没有,但是在你们建立据点之前不是就交代过么?就算有士兵主动要求来信奉守护之手,你们也要拒绝!至少在军团据点之内,你们必须拒绝,我今天再提醒你们一次!” “好了。我刚刚上任,有非常繁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就请高文先生离开吧,这段时间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对你们的监视也不会有丝毫放松,我说过了这是敏感时期,对一切外来者我们都一视同仁地小心。如果你和你的这个西方人朋友一旦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马上就会驱逐你们。是马上,明白吗?” 在几个护卫士兵虎视眈眈地注视下,高文埋头走出指挥官的营帐,脸色难看地就好像小镇四周那些几十年没清扫整理过的灰色岩壁。风吟秋皱眉走在他旁边,也是默然不语。 “…会不会是北方军团暗中和那些邪教徒勾结?”走出军营一段距离之后,风吟秋忽然开口问。如今这样的情况,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是这北方军团主动替那些邪教徒掩盖踪迹。 “这应该不大可能,至少高层上不会。”高文想了想还是摇头。“帝国军团中向来禁绝任何教会势力,这是帝国时代就定下了的军规。尤其是经过了神怒之战之后,就算中下层的士兵和低级军官会有私下加入神殿的举动,但是高层军官绝没有胆量让任何教会的势力掺和进军队中来。更何况是复仇之神那样的邪教。” 风吟秋想了想也点头。人心聚散是军伍中头等大事,除非是掌控这军团的高层疯了,否则绝不会和擅长拉拢人心的任何教会扯上关系。连守护之手这样对他们有帮助的教派都只能勉强有一个据点而已,还必须受到种种限制,更毋庸说是其他神祗的教派。 “……应该只是军团中的某一小部分人在悄悄搞鬼…”沉吟片刻之后,高文得出了结论。“北方军团里的派系太多,有些人抓住贸易这一块不放,有些人则是和西海岸的贵族勾结,算是他们的半个私兵,还有些人会伪装成土匪劫掠商队和村庄。其中的详细情况复杂就连军团内部的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我觉得应该只是一小撮人被那些邪教徒收买了…” “那么现在……” “看来必须想办法去找到军团高层才行…”高文长叹一口气。“幸好我们守护之手在军团高层上也还有一些门路,我们可以明天离开这里去试试” “那真是多谢,一路麻烦高文先生了。”风吟秋拱了拱手。如果面对的是如之前的那港口黑帮一样的组织,他和高文大可硬凭着实力一路碾压过去,或者暗中动动手脚。但对面的是曾经的帝国军事组织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别看这些天见过的那些士兵歪瓜裂枣的不少,但可以肯定,作为继承了帝国军事遗产的军团势力,那些古怪庞大的岩石建筑中绝对暗藏着军用魔像。也许不会像当初那个复兴会的法师所用的那个精金魔像那样精致和高端,但数量一旦累积上来,也绝不是单纯人力所能抗衡的力量。 总之,在别人的地盘上,就算对自己的实力再有自信,但在没有完全摸清对付的深浅的时候,还是最好先照着别人的规矩来办事。风吟秋走过几十年的江湖路,非常明白这一点。 高文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疲累之色又重新浓重了起来:“不,风先生不用感谢。清除邪教徒也是我们守护之手工作的义务之一,那些立足于暴力和杀戮的教派和神灵概念,即便有再多再大的理由,也只能成为魔鬼侵蚀这个世界的工具。我不知道贵族议会紧急请求神殿人员回援,到底是真因为顾忌复兴会还是有什么其他政治利益掺杂其中,但即便是我自己一人,也要把这个邪教查个水落石出。” “嗯…魔鬼么?”风吟秋摸了摸下巴,想起不久之前和那两个复兴会的法师战斗的时候,其中一个用奥术变化出的古怪生物。只是那个好像被称之为恶魔,都是这欧罗大陆与之隐约相连接的异界中的怪物。 虽然他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和这欧罗大陆有关的知识,但涉及到这些东西还是了解不多,只是看高文如临大敌的模样,这些异界怪物好像危害极大。 “…不过,那位新任指挥官不是说了,对我们的监视不会放松吗?”风吟秋忽然回头四顾看了看,这两天一直在他们身后或者周围大摇大摆地巡视着的士兵忽然间都不见了。这难得的轻松感觉倒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适应。 “……也许是回去准备换人了?”高文也微微疑惑了一下。“算了,也无所谓。我们回去修整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沐沁沂是被一阵远处的吵闹声吵醒的。 身下是冰冷的石头地板,整块地不见丝毫拼接的痕迹,但是却平整如镜。如果是其他人免不得还要惊诧一下,她却是一看就明白,这是用五行法术,或者说是这欧罗大陆的元素法术造就出的地面。 上方和两边的墙壁也是这样一般的平整石面,有些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盒子一样,只有一面的金属栅栏则显示出这是个囚室的真实面目。不过从其中并没有什么污秽和垃圾,却有不少灰尘来看,这个囚室应该也是很久都没有动用过了。 她直起身来左右仔细看看,柔和的光芒从不远处墙壁上的两块水晶中散发出来,将外面的情形照得清晰可见,和这囚牢中一样都是冰冷整齐的石面,宽大空荡荡却又布满灰尘的走道,并不见外面的自然天光,这似乎是某个巨大的堡垒内部或者干脆是山腹或者地下。 头颈中还隐隐作痛,是那个仇先生下手将她击晕过去的后遗症。从腹中的感觉来判断那至少已经有一整天的间隔了,那个神秘的复仇邪教大祭司身手确实惊人,居然只是用外门手法就将她打晕过去失去意识这么长时间,却又没有真正地伤到她。不过这也似乎说明了那位大祭司也许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出身,否则内家手段才是最益制住人的。 争吵声和朝这里而来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中回荡出老远,听起来似乎有人在很急躁很哀求地解释什么,沐沁沂心中一动,重新又躺回去了闭上眼睛,装作和之前没有醒过来时候一样。 “……您只需要稍微再等等,稍微再等等就好…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着我们将一切都安排好,计划立刻就可以执行。军团方面的一切都已经就位,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而已…”这是个很年轻很焦躁的声音,脚步声也是轻快细密凌乱,好像是在小跑一样。 “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已经等得足够久了。太无聊,太无聊。就算是麦酒也已经满足不了我的胃口,我很想快点宰几个人玩玩。拧断那些细细长长的胳膊大腿,听着那些人惨叫的声音,可比在酒馆里听那些诗人唱小调有趣多了。”这个声音浑厚沉重有力,应该是有个足够宽大厚重的胸腔来共鸣,随之而来的脚步声也异常的沉闷稳重。 “…但是守护之手的高文骑士忽然来到灰谷镇了。您应该听说过他吧,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守护者。有他在的话,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我们正在想办法把他逼走。” “为什么要逼走这么麻烦?宰了他不就好了么?”这个声音说话的语气虽然好像很平淡,就像在谈论家常一眼,却又带着一种含而不发的血腥暴戾的味道,而且这个口音也带着说不出的古怪,好像是不大能熟练说话的异族。 “但是那位守护者的实力很高,好像还带着一个很强的帮手。如果没能杀掉他们,让他们带着消息逃走了的话,会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很大的妨碍…” “对,对你们。可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需要宰掉足够多的人,拿到足够多的粮食和麦酒就行了。” “我们已经在采取措施了,请你们相信….” “措施?是打算牺牲两个倒霉鬼,找个让我们能直接干掉那个守护者的机会么?托里斯已经派人这么干了,可惜失败了。听好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耐性跟着你们玩那些恶心的小把戏了,我决定自己来……啊,不对,也许还是有些可以增加我耐心的小小玩具的……” 脚步声和谈话声来到了栅栏外就停下了,沐沁沂好像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比如你们送过来的这个西方女人,就可以让我消磨一下无聊的时间。那些酒馆里的女侍和那些妓女真是无聊透了,主要是因为不能带回来好好玩。我喜欢强暴女人的时候慢慢折断她们的手指头或者撕下其他什么小东西,那是我唯一会觉得人类可爱的时候…” 感觉到那其中一道视线中带着的恶意,好像一只带着毒刺和粘液的舌头在自己身上****,沐沁沂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栅栏外的两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和一个矮人。 “啊,你看,她居然在装晕偷听我们说话,这真是太不可爱了。我决定好好地惩罚她整整一天,这样你们就又多了一整天的准备时间了。”那个矮人看着沐沁沂,露出一个食腐巨兽一样的笑容。 PS:不好意思,琐事繁多,头昏脑胀,我会尽力恢复更新的 第三十三章 这是个面容狰狞而又阴鸷的矮人。一般来说,矮人都有着矮壮的身材和粗大的五官,看起来第一印象都给人颇为憨厚的感觉,但这个矮人的一双眼睛却很小,深深地陷在眼窝里,好像没有眼白一样,只用两团漆黑的眼珠子发出阴森森的光芒,这矮人还有个他这个种族中很少见的鹰钩鼻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蛇或者食腐蜥蜴之类的冷血动物和矮人杂交出来的一样。 不过除了这有些异于同类的相貌之外,脸上那几道很深的旧伤疤,左手上只剩下的三颗手指头,也说明这矮人和其他同族一样,同样也是个身经百战的真正战士。 而这矮人身边的则是一个西方年轻人,或者说神州族裔,虽然比这矮人高出整整一个头,却是用央求和焦急的声音和表情小心翼翼地半蹲着在旁边,好像生怕自己俯视的目光惹得这矮人不高兴一样,看着沐沁沂投过来的眼光,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忍和焦急,连忙对矮人说:“这个是万万不行的。大祭司阁下已经说过了,这个女人是很重要的人质,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我们只是借这个据点里专门压制神职人员的牢笼来用一用而已,她可是水元素之神的牧师,你们矮人不是也信奉土元素之神吗,也算是互相亲近的信仰了吧……” “嗯…”那个矮人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有趣又暴戾的念头,脸上的肌肉和几道伤疤凑在一起扭成一个古怪狰狞的笑容。“又搬出伟大的土元素之神,又搬出你们的那个大祭司来,听说你们西方人都很抱团的,你害怕我真的强暴这个女人吗?” 旁边的年轻神州男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回答:“厄…这个…不是,是因为这位小姐确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 “好吧。看在你们大祭司说过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对她怎么样了。”那矮人扭曲的笑容抖动了一下。“你们大祭司是少有的会让我觉得不错的人类之一。他的拳头确实很厉害,如果他下手能更痛快点,比如上次直接把那个神殿守卫的脑浆从鼻孔里砸出来,我会更喜欢他的。顺带一说我也很喜欢你们西方人的搏击习惯,每一套动作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上次他击退那个神殿守卫的时候用的就是什么‘像老虎一样把你的心脏挖出来’。这个名字阐述的动作非常好生动,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用在什么人身上了……” “厄,这个……咳…能得到金石统领的喜欢和认可,想来大祭司也会非常高兴的…”年轻的神州男子颇为尴尬,只能连连点头应和。 “至于元素之神,那是你那个种满了黑头发的小脑袋永远无法杜测的伟大存在。不要用你们那种短视的眼光和可笑的习惯去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并不会有什么类似同盟一样的联系。如果不是还要靠着你联络,就在刚才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我就拧断了你的脖子了。”矮人的眼光在年轻人的脖子上扫过,顿时让他额头上的冷汗更是密集如雨。“还有,只要我愿意,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水元素之神的牧师,我都会像对付其他人类女人一样对付他。” “是,是……但是…但是…” 牢笼中,沐沁沂静静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表情好像波澜不惊,但在微微的水晶灯光下,面上的血色已经褪了个干净。这个矮人随口说着话,并没有什么刻意的杀气和语调,但是落在沐沁沂身上的那种赤裸裸的眼光还是让她很清楚地了解到,这是个远远超乎寻常意义上‘恶人’的存在。 恶人再恶也是人,但这个矮人看过来的眼光,比厨子看向鸡鸭的眼光还要冷漠和淡然,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生杀予夺的欲望和戾气。这是比纯粹的兽性还要恶劣的恶意,沐沁沂可以肯定,死在这个矮人手上的人,或者说女人,绝对不会几十上百这么简单。 而最让她不安的还是这个看似简单的监牢,上下左右后面还有前方的栅栏都给她一种异常的压抑感,这并不是单纯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精神层面上的压制,她只觉得好笑有无数层浸透了冰水的湿棉被压在脑海里一样,沉重得让人昏昏欲睡,却又冰冷得不带丝毫生机。 从那矮人和神州男子的话中可以得知,这是专门用来关押神职人员的特殊牢笼,现在看来确实也非常有效。这样冰冷沉重的桎梏感让她几乎无法将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去触碰天地间那无处不在的法则,再也无法感觉到之前那无处不在的水元素的气息,这才是现在最让她不安的地方 冷静,冷静。这不过就是在欧罗蛮夷中也只能算蛮夷的矮子罢了。沐沁沂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默念,试图冷静下来。她也没想到,只是之前对神州族裔的一时好奇,最后莫名其妙地就落在这样一个冷血野蛮的异族手中。看来这神州族裔还有复仇教会背后的水,似乎远比她之前想象的更深更危险。 为了不在这滩深水中悄无声息地淹死,必须抓住每一丝机会。只是感觉到面前这个矮人的眼光,沐沁沂就明白绝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位大祭司仇先生的面子上。 何况从十四岁开始跟着那个野道士逃出村里开始,她就明白了每一丝的转机都是要靠自己亲手去一点点地抓起来,捏在手中。 “住嘴吧。西方小子,我已经厌倦了你的声音。你再开口喋喋不休,我就拧断你的脖子,让他们重新派第四个联络员过来。” 栅栏外的矮人打了个哈欠,有点懒洋洋和不耐烦地用这样一句作为争论的终点。那个神州年轻人就算依然还是满脸的焦急之色,也立刻住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你只需要回去告诉你们大祭司,我们已经打算开始动手这就够了。他们最好动作快一点,免得错过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至于他们之前答应我们的,也最好全都准备好,否则我们会自己去拿。虽然你们大祭司的拳头很厉害,但其他人的拳头可挡不住大地勇士们的斧头和战锤,是么?” 年轻人愣愣地看着矮人,喘了几口气之后忽然转过身去朝着来路飞奔,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甬道里逐渐远去。 布满灰尘的空旷石质监牢中,就只剩下沐沁沂和那个阴鸷的矮人隔着栅栏对视。矮人阴阴地一笑,伸出宽大猩红像是熊一样的舌头舔了舔猩猩一样的嘴唇,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看见里面的沐沁沂也对他一笑。 虽然在水晶的光芒之下依然是没什么血色,沐沁沂的这一笑还是艳丽动人,更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矮人愣了愣,随即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中开始闪出丝丝危险的光芒。 *** 这时候,风吟秋和高文正在守护之手的据点吃饭,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这里去找和守护之手有关联的那一位军团高层。 因为守护之手的独特教义,除了一些贵族法师们嫌他们碍事之外,这个教会在世俗之中普遍是极为受人欢迎的,尤其是需要往来各个地方的商人们,对守护之手麾下的圣武士们这种实力高强又相对收费低廉的护卫趋之若鹜,因此连在这原本禁止任何教会的北方军团也将灰谷镇边上的一座小楼拨给他们作据点。 据点中的人手并不多,但凡到达这里的圣武士都会很快被商队聘请去。这靠近北方军团驻地的地带倒是相对安全,但是一旦朝东南进入相对潮湿温暖的丘陵地带,不用说土匪山贼和地精部落,甚至食人魔部落这类的东西,一些四处游荡的魔兽都可以是非常致命的。神怒战争后兽神受创导致的根源性法则波动还有魔网的动荡,让整个大陆的自然环境倒退回了千年之前的蛮荒时代,甚至更加危险。守护之手的信仰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开始蓬勃发展。 风吟秋拨弄着木碗中的稀糊和块茎,有些无语之外也有些佩服。守护之手也算是家大业大,也并没有什么太过严格的清规戒律,至少在饮食享受方面没有限制,但一般越是教会中的高层越是过得简朴,这种稀糊和块茎算是贫苦人家用来充饥的,一般稍有资产的都不会吃,高文却是一日三餐都是类似的东西,而且从来也不见他浪费一丁点。 不过风吟秋作为客人,高文专门派人去酒馆中买了一份烤肉,只是那专门供应商队护卫和矮人们的厨子手艺也着实够呛,把一团菠萝大的肉团烤得焦硬无比,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让人无从分辨这到底是什么肉。好在风吟秋的牙口和胃口都锻炼得相当好,毫不费力地就把那肉和稀粥一起吃完。 “高文大人,有一位战士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来拜访我们了。希望由我们给他指引踏上守护之道。”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牧师走进这后面的休息室来,对高文深深一礼之后禀报:“这位战士所在的巡逻小队在不久前遭遇到了山脉中流浪出的一头冰原巨熊,他的战友们为了掩护最年轻的他都死在了和巨熊的战斗中,他在最后关头也杀死了巨熊。他希望加入守护之手教会,体悟守护的真髓,藉以守护更多的同伴…” “但是北方军团规定,我们不能在这里传播信仰,不允许接受新的教友。他只能去南方的城市中才能正式加入。”高文叹了口气。 “但是这位战士是北方军团的正规士兵,暂时并不能离开军团驻地…” “那就更没办法了。军团的高层允许我们在这里驻扎,只是单方面因为往来商队的要求而已,我刚刚也还接到过新任指挥官的警告,严令我们不得接受军团士兵的入会。你去把这个转告他,如果他能得到他上级的同意,我们也可以接受他的加入,否则就请他自己去南边的城市中吧。” “这…我明白了…我会去转告他的。实在是非常可惜啊,这可是一位真正感受到了守护和生命的意义的年轻人。”老牧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颇有些怨念地念叨:“这些军团高层也真是,难道懂得相互守护的战士不是会更加强大吗?他们总是禁制这个教会那个教会,怎么干脆不成立一个自己的教会?比如战争之神军队之神什么的……” “对啊。为什么没有战争之神?”风吟秋在旁忽然接口问。之前他在奥斯星城中就没有见过战争之神的神殿,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这老牧师口中念叨,他也才顺便觉得奇怪起来。正一教中也有勒封的司职兵戈杀伐的神灵,这欧罗大陆上神灵众多,却并不见一个和战争有关的神灵。 高文反而转头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风吟秋,说:“战争只是一种其他更深层次矛盾冲突的外在体现,也许是出于资源争夺的生存本能,也许是贪婪欲望通过扭曲制度造成的灾难,甚至也许只是政治家单纯的阴谋产物。即便是崇尚争斗的兽人,也只是因为争斗是他们兽性的释放,战斗是他们对兽神最崇高的祭祀方式。无论如何战争本身并不存在本质,怎么会有真正的神灵?” “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老牧师也是一副很好奇的模样。“这位来自西大陆的客人,难道你们西大陆竟然有战争的神灵吗?” “…没有…刚才是我想错了。”风吟秋摊了摊手,也是明白了。正一教的真灵业位图上供奉的只是历代张天师人为捏造出来的香火神位,当然是想要什么都可以,而这欧罗大陆上的真正神灵却都是天地法则的真实演化,即便是次级神灵这种人道之神,也是代表了一部分世界本质的真实不虚的存在。 这真正的神灵和捏造出来的香火神灵的区别之一,就是以真实法则为根基的真神信仰才能吸引人真心崇拜和奉献,就如刚才那老牧师所说的想要主动加入守护之手教会的士兵一样。那是与人本心本性隐隐呼应的召唤。而正一教那些供奉的香火神灵都是人为强加的司职,许多人去拜祭也都是为了满足各种私欲,比如升官发财之流。所以真心侍奉神灵感悟神灵所属的那一道法则,也就自然能迈入神道之路,而神州道门中真正有成的有道之士反而不会去信奉那些香火神灵。 相对来说,五行宗那样倒和这欧罗神道有些类似,五行真髓天地真灵对修行五行道法的人来说也就是神灵真身,寻求天地根源,脱离凡俗升华自我的修道本能和欧罗大陆上的神灵对人的吸引力都是一样的。不过五行宗分裂之后单求五行之一,从教理上来说倒已是有些落了下乘,这欧罗神道也是有些相同的意思。 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复仇之神到底是哪一种?高文之前所说的有可能成为魔鬼的工具又是什么意思。 正要开口询问,忽然他微微一怔,外面似乎隐隐传来喧闹之声,同时还有不少颇为沉重的脚步声在四周同时朝这里靠拢。 慌乱的脚步声中,一个在前面做登记工作的事务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大叫:“几位大人,一群矮人把这里围住了!他们要求高文大人和您的朋友出去,说是您在前几天侮辱了他们。” “搞什么?这群矮子又在喝醉了聚集闹事?”老牧师皱紧了眉头,这时候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他也能清楚听见了。“北方军团的人难道不管吗?” 轰的一下,那事务员身后半掩的门被一脚大力踢开,连带着将那事务员也撞得飞了出去摔在一旁,一个鼻青脸肿的矮人提着一把蒲扇大小斧头走了进来,看着高文和风吟秋两人立刻眼光一亮,转头对着后面高声大叫:“在这里,在这里!这两个家伙都在!” 呼啦啦一群矮人立刻汇聚到了门边,全都目露凶光神色不善地看着高文和风吟秋。 风吟秋和高文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再看那为首的矮人,脸上带着的伤很是不轻,依稀好像也还有些面熟,但两人来到灰谷镇之后就没和人动过手,就算是前两天高文随手从矮人手下救下了一个商队护卫,但那交手的矮人也根本不是面前这个。 “咦?你不是那个…一边看热闹然后和那个家伙打起来了吗?”风吟秋忽然想起来了,这矮人正是之前在酒馆中喝酒然后听到动静出来在旁边看热闹,出言嘲讽那个被高文拦下的矮人,结果却被那矮人冲上去打作一团的其中一个。“但是和你打起来根本就是你们同族的矮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怒风的那个混蛋打伤?我们四个居然都被那个怒风氏族的混蛋给打伤了,这是黑石勇士的耻辱!我们回去之后会成为族里的笑柄!”那个矮人一挥手中的斧头,哐的一下将门边的一个小柜子砸烂,大声咆哮间,一大股麦酒混合食物发酵后才有的酸臭味道从那口中扑面而来。“那个怒风氏族的混蛋不见了,必须用你们的血才能洗清我们的耻辱!” 风吟秋和高文再对视了一眼,这矮人的逻辑有些混乱,但对整日间都在半醉的矮人来说,好像这样的逻辑也够了。还没等两人开口辩解什么,那个为首的矮人就一挥斧头,大吼着冲了过来:“大家一起上!剁了他们!” 第三十四章 矮人的圆桶一样粗壮的身体一般来说都给人略微粗苯的感觉,但是真正和矮人战士交过手的人都知道,在数倍于常人的筋肉力量下爆发力是极为惊人的,就算这些矮个蛮子通常都用的是数十上百磅的重型武器,还有的常年披着一身锁子甲,但是一旦真动了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慢。 不止不慢,他们凭那一身比常人重出数倍的体重和武器累加在一起,一旦快起来带来的冲击力也是极大的。 呐喊声中,为首的矮人就像一个的充满弹性的大肉球一样猛地蹦起,朝着高文直撞而来。只是他的体重和这个冲力就能把一般人给活活撞死,更不用说他双手高举过头顺势挥砍下来的那一把大斧。 噌的一声轻响,高文已经拔剑在手,对准了劈下的巨斧一挑,斗气光芒的闪动间蹦过来的矮人就又飞了回去,而高文也不得不后退一步才能抵销那冲撞而来的大力。但这时候,跟着那矮人一起冲上来的其他矮人也挥舞起各自的斧头战锤等武器杀到。 “护御!”一旁的老牧师惊怒交集地大喝一声,一挥手之间一层白色的光芒之墙闪现在高文的身前。下一瞬间,乒乒乓乓声中几柄斧头战锤全数打砸砍劈在了上面,立刻将这片白光给砸得粉碎消散。老牧师的脸色也顿时一阵发白,身躯一阵摇晃。 “滚开!”一个冲近老牧师的矮人怒吼一声,一拳砸在了老牧师的脸上,立刻把这个暂时放弃了自身防护的老人打得翻滚着飞了出去,倒在墙角下再也不动。 呼呼声中,几枚力场飞弹从风吟秋的指尖飞出,砸在几个冲得最近的矮人头脸上,直砸得他们捂着脸嗷嗷大叫。对这些肌肉横生的矮个蛮子,力场飞弹的钝性杀伤力其实极为有限,不过这样直接打在脸上还是能有些暂时击退的效果。 “有些不对劲,我们暂时避避。”风吟秋另一只手一挥,七彩的光剑已经在手指间成型,对着旁边的墙壁几挥之下就劈出一个可供通过的缺口来。这些矮人拿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上来就是狠下杀手,这种事若是一两个人的一时意气之争还有可能,这样一大群矮人都是如此,却让他本能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现在被堵在这据点中最深处的一所小休息间里,连转身腾挪的余地都极小,无论如何都是要先冲出去再说。 “法师!法师!是卑鄙的法师!宰了他!” 风吟秋还没来得及去拉着高文冲出去,几乎所有的矮人就都咆哮起来,尤其是那几个被砸中头脸的,更是捂着泪水横流的眼睛也要死死看清他的位置,然后马上数十柄小一号的专门用来投掷的战锤和斧头就从几乎所有矮人的手中脱手而出,全部对准风吟秋砸来。 哐啷哐啷一阵如暴雨打芭蕉一样密密麻麻的巨响,高文已经上前一步,手中长剑划成一道光幕将他和风吟秋两人护住,但是这狂风暴雨一样的战锤斧头上所带的力量着实不小,带着他也连连后退。 风吟秋刚刚拉着高文从墙上砍出的破洞中跃出,两柄最重最大的战锤也呼啸而至,碰碰两声闷响砸在墙上,那厚达数寸用奥术凝固而成的整块岩石墙面也碎石乱飞,裂痕四处。 “是有些不大对劲…”高文看着十来个守候在外面的矮人冲来,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这分明是一场有蓄谋的劫杀。如果只是少数几个矮人,他们两人当然不怕,但这周围围上来的放眼看去就有十多个,加上房间里的和周围朝这里围拢过来的脚步声,至少也有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矮人。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战力绝不是寻常人类战士能相比的。 最为诡异,也是最为危险的,那就是原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北方军团的探子这时候却不见了踪影,而这边闹腾了这些时候,也完全没有军团的巡逻士兵出现维持秩序。照理来说这样规模的矮人集结,在这地方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极为危险的征兆。 “先走再说。”风吟秋沉声回答。他看了眼墙后争先恐后想要跟着冲出来,结果挤成一团的矮人,这时候本该是丢过去两颗爆裂火球的好时机,就算这些矮人皮糙肉厚炸不死,至少也能弄他们个五痨七伤,但这毕竟是守护之手的据点,里面那个老牧师也还是生死不知,这发火球也真的不好出手。 这时候高文已经和三个围上来的矮人交上了手。这三名矮人都是双手持斧,进退敏捷战技娴熟,他们的打法也并不是一昧地强攻,而是相互配合尽量把高文困在原地,等着其他的矮人战士一同围杀过来。高文也还当真一时间冲不破这三个矮人的封锁,眼看着其他矮人也嗷嗷叫着朝这边冲来。 一脚把刚刚爬出墙上破洞的矮人给踢飞出去,风吟秋皱眉躬身举手朝着地面拍下,一提,一个土包就从地面上凸起浮现,好像真的给他把这片地面给抓了起来一样。不过顷刻之间他的脚下就拱起一个小山丘大小的土坡,随即这个土坡又分裂成两个,外形飞速扭曲变化,凝聚成两个高大的泥土巨人。 风吟秋从一个泥土巨人的肩上跳下,双手朝两边轻轻一拍,两个泥土巨人就分别迈开步子,一个朝着那些围过来的矮人而去,一个则走到了那破碎的墙壁之前,挥舞起足有箩筐大小的拳头对着那破洞中正要钻出来的两个矮人一拳砸去。 这正是风吟秋之前从那里那个女法师手中得来的高阶奥术‘召唤土元素长老’。将这个高达七环的法则性高阶奥术完全拓印之后,万有真符获得的进展是前所未有的,他都隐约能感觉到万有真符终于能和这欧罗大陆的天地法则有了丝丝真正的融合之兆,引动法则更为灵动便捷,运用也更为自如。这也正是他面对不妙的局势却依然并不慌乱的底气所在。 如果说之前万有真符所能调动模拟的奥法力量是十,那么在接纳拓印了这道法则性奥术,开始与这片天地有了真正的沟通之后,所能够调动模拟的力量就是十八到十九之间,近乎扩展了一倍。而这道法则性的‘召唤土元素长老’,也隐隐与五行道法中‘戊土甲兵咒’相合,让他运用起来更为省力也更为灵活,譬如这样直接将之分裂成两个土元素同时动作,就远不是那个只能使用卷轴的女法师所能做到的。 这两个泥土巨人的突然现身也让所有看见的矮人大吃一惊,不少矮人用俚语吼叫起来。这些矮人纵然自身并不会使用奥术,但也都是和法师战斗过的老手,尤其是他们天生对土元素的亲和,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这种元素巨人不好对付。 直接从元素疆域投影而来凝聚出的身躯,可不只是一堆简单的凝固在一起的泥土那样简单。在堵在墙边的几个矮人惊慌的叫喊声中,泥土巨人的拳头在挥下的过程中飞速地增大,上面也开始泛出岩石一样的坚实纹理,最后则是一个足有水缸大小的岩石巨锤重重地敲在那墙壁的缺口处,将刚刚探出来的几个矮人一起像是打地鼠一样地打了回去。铠甲和武器金属扭曲的声音,矮人的惨叫,骨头断裂的闷响全部交织在一起,就算是以矮人那强壮的躯体和力量,面对这样的上万磅的冲击力也是承受不起。 而另外一边,那些本来朝着这里围过来的矮人也停下了脚步,显然知道这玩意不可力敌,不过他们也并不慌乱,而是朝着其他方向高呼示意,似乎是在召集更多的援手。 乘着围攻的三个矮人的微微分心,高文一剑挑开一个矮人的战斧顺势一劈,血光暴现中那矮人惨叫后退,同时高文一脚踢开另外一个矮人,借力飞身后退终于摆脱了这三个矮人的纠缠,和跳下的风吟秋站在了一起。 “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个词,趁着这机会拔腿就朝远处飞奔,但是两人才刚刚迈出几步,却不约而同地又都是身体一顿一沉,动作顿时缓了下来。 “这…这个是…”风吟秋只感觉到身体忽然之间沉重了数倍,原本随便一发力就能迈出老远的步子,现在却是和常人奔走无异,还因为措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举手投足之间也要费力多了,好像忽然被罩进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厚重铁甲中一样。 而脚下的凝滞感更加严重,原本干燥的地面好像变作了泥潭一样,一抬脚就有厚厚一层泥土主动附着在脚上,这些泥土还在不断地朝上蔓延,不断地变厚变重变得更多,只是再勉力走了两步之后,风吟秋的脚简直就成了两个大泥球。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真的踩进了泥坑。风吟秋感觉得到,这忽然变得沉重的身躯,脚上不断附着上来的泥土中,都隐隐透着一股淡漠但却又纯粹的法则气息。 “这是…神术?”风吟秋顺着感觉抬头看去。数十丈之外,一座不知做什么用的高台建筑上,一个肥胖老朽,和其他矮人穿着打扮都不大一样的矮人正面无表情地用一根石柱模样的拐杖指着他和高文两个。 所有他曾见过的矮人几乎都是身着甲胄,身配武器,一副随时准备和人打斗的模样,这个矮人老者却是一身的毛皮长袍,老旧中透着华贵,胡须头发全部一片白色,编织的方式也和其他矮人的不大一样。尤其是他的身后身侧都有几个全副武装的矮人战士护卫着,显露出不凡的身份地位。 “大地祭司!这是在矮人氏族中地位崇高的长老,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一群喝醉了酒的矮人来胡闹?这些矮人是存心要对付我们!”高文也看到了这个高台上的矮人,原本就已经很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北方军团的人也不见,他们是要故意给这些矮人动手的机会?和这些矮人勾结在一起,他们疯了?” 风吟秋也不说话,抬手一挥,一发明黄色的爆裂火球就朝着远处高台上的大地祭司飞去。 蕴含了极大破坏能量的火球飞得并不算太快,但那个矮胖的大地祭司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而一直护持在他身边的几个矮人中一个手持巨盾的跳了出来,站在高台边缘对准了火球的轨迹将手中巨盾向地面上一顿,同时高喊一声,那巨盾和他身体上立刻也有一层神术光芒一闪而过。 轰然巨响中,火球在接触巨盾的瞬间就化作了一大片的火海,爆炸的气浪和火焰将后面的矮人们全部吞没。但是转眼之间火焰熄灭消散之后,后面的矮人们却是丝毫无损,只有那个手持巨盾的矮人战士被震得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身上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 巨盾矮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他和手中的巨盾就专门是为了护卫祭司,这种三环奥术虽然看似猛烈,但却是散乱而不集中,想要穿透有神术加护的巨盾和他也还是差得老远。但他的得意微笑刚刚才浮现,马上就僵死在了脸上。因为他马上看到了半空中接连飞来的如连珠炮一样的五六颗火球。 轰隆隆连成一片的巨响,叠加起来的火光和气浪笼罩了方圆数十米的空间,那栋高台建筑直接崩碎垮塌了下来,隐约间可见那块巨盾也在气浪中远远地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大地祭司在这火球中丧命了没,不过想要继续维持这种拖拽他们的神术却是肯定不可能了。风吟秋也能感觉到,身上的负重感虽然好像没变,但是其中最为核心的那一道隐隐的神道气息却忽然中断了。 不用出声提醒,旁边的高文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沉声一喝,斗气的光芒在身上闪现,他脚下附着的所有泥土顿时四处飞溅落下,身形也为之一松。 风吟秋眼底也闪过一阵血色光芒,气息勃发之下,也立刻便将脚下粘附的泥土全部震碎,沉滞的感觉也全数祛除。只要没有了神道施法者的意志灌注,附着类的法术便很容易受到其他法则的干扰,高文的斗气和风吟秋的兽神气息都是蕴含了法则的力量,冲散这种失去了施法者掌控的法术自然都不在话下。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风吟秋的脸色忽然大变,转身扭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他身后的远处,同样是数十丈之外的一边岩壁的凸起上,又是有一个身着华贵长袍,身边有护卫护持的矮人老者。不过现在这个老者却是跪在地上,双手平摊,对着风吟秋这边满脸的肃然,口中还不停地祷念着什么。 风吟秋暗叫不好,神道之术的仪式越是隆重复杂,投入的心神越是专注,所起的效果也是越大。这个矮人老者祭司这样郑重其事地做派,远比刚才那用神术迟缓他和高文两人的大地祭司认真,显然已是全力以赴。 果然,在他感知中,刚才的不妙征兆已经迅速演化扩大,直至崩溃完全开来。 屈身堵住墙壁上破洞还有大步向前开路两个泥土巨人忽然停下了动作,高达四五米的巨大身躯像是中了风一样地微微颤抖着,随后忽然都转过身,朝着风吟秋和高文疾冲而来,那水缸粗细的胳膊高高举起,对准两人砸下。 感受到与这两个土元素巨人的心神联系完全被切断,风吟秋暗叹一声,放弃了鼓动万有真符再去和那矮人老者争夺这两个土元素的心思。就像他仗着万有真符中的神妙,还有对戊土甲兵咒的亲身体悟,能从使用卷轴的女法师手中将土元素长老强夺过来一样,这矮人祭司也是强行中断了他和土元素的联系。神术之道相比奥术虽然狭隘,但又贵在专精,矮人族天生亲近土元素,这大地祭司肯定也是信奉的土元素之神,不用说风吟秋这两个土元素是从土元素长老变异而来的,就算是真的有大法师亲自召唤出的土元素长老,在土元素之神的祭司面前想要保有控制权那也是痴心妄想。 土元素巨人的攻击力量绝大,但是行动却稍显笨拙,风吟秋和吃了一惊的高文都是轻松闪过。,已经完全岩石化了的巨大手臂锤击在地面上,轰然巨响中碎石飞溅,地面震动,而一直不大敢上前来的矮人战士,还有那些从后面破墙中冲出的矮人都是一阵欢呼,嚎叫着朝两热闹冲了过来。 “局势危急,不要再留手了。”风吟秋沉声对高文说了一句,抬手一挥,又是五六发爆裂火球连珠射向远处山壁上的矮人祭司。他对剑术不通,但是眼光还有,能看出高文之前和那几个矮人对战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下过狠手杀手,也不知道是他有所顾忌还是守护之手的教义所限,但现在这样的局面,再不全力出手恐怕就自身难保了。 高文也不说话,只是眼光扫过从破墙里钻出来的几个矮人,怒意和杀机也顿时涌上了这个一直以来都敦厚谦和的圣武士脸上。那几个矮人手中的斧头上还有身上都有不少血迹,而刚才那休息的里屋中除了那个被打飞过去的老牧师,好像也没他们的敌人了。显然这些性格暴躁的异族战士刚才被土元素堵在墙后,暴怒之下已将那老牧师活活砍死。 剑光一闪,一个冲过来的矮人战士的头颅已经飞起,半空中还呲牙咧嘴地好像还要发出战嚎呐喊,而那矮壮的无头身躯还是挥舞着满是鲜血的战斧歪歪扭扭地冲出好一段距离,才撞在土元素迈开的巨腿上被像个皮球一样地踢了出去。 剑光再一闪,又是一个矮人捂着喉咙,吐着血沫嚯嚯有声地无力跪倒。高文的剑势虽然大体上还是欧罗剑术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但是其中的细腻精微的变化即便是在神州剑术中也算得上是少见,绝不和矮人的武器斗力硬碰,挑,荡,借力之后宛如灵蛇,那些矮人的甲胄几乎没有丝毫作用,转眼就是两个倒地不起。 轰隆隆,五法连珠火球一起在远处的岩壁上炸成一团光亮的火焰,气浪碎石到处飞溅。危急关头那刚刚缓过气来的矮人祭司似乎凝聚出了一道岩石护壁,但想要在这叠加到五个的爆裂火球下全身而退,看样子也是不可能的。 其实风吟秋也知道欧罗奥法变化多端,精细操纵善于运用之下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他是纯靠着万有真符强行模拟而来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会的也没几个,干脆就这样当做火器一股脑儿地扔过去砸过去,一两个解决不了就五六个。仗着不用自己耗费精神去连接魔网构筑奥术公式,他这样的野蛮手法就算是大法师也是远远不如。 另一手一张,那个七彩斑斓的五环奥术次级虹光剑已经出现在了风吟秋手中,他也没有高文那样的剑术,干脆就仗着这光剑的锋锐无匹直接兜头朝着一个矮人战士当头劈去。那矮人好像也知道这种奥术光剑的利害,连忙举起手中的盾牌和战锤一起迎上。 嗤的一声轻响,然后就是那矮人的高声惨叫。矮人手中的盾牌被整个地切为两半,手中的战锤上也多了一个深深的缺口,然后就是头脸上多了一道焦黑的刀痕,须发胡子都烧了起来,焦臭四溢。 风吟秋却是微微一怔,因为他手中的虹光剑也消失了。这法术的力量有限,切割了一定的物体之后就会耗尽能量而消散,风吟秋也试过不少次,但是照往日的经验来说只是这样一剑还远不至于,他还本以为能将这矮人给一剑劈成两片的。 那矮人脸上挨的一剑其实颇深,连眼珠子都暴了出来吊在一边,只是虹光剑中带的火焰灼烧之力把伤口烧焦了没溅出血来而已。这矮人也勇悍之极,连头发胡须上烧起来的火焰也没管,就着这股伤痛和怒气惨嚎一声挥着那战锤砸来。风吟秋仓促之间朝旁边一让刚好避过,但是肩膀上陡然传来一股大力和剧痛,却是另外一个矮人从旁冲了过来,一锤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矮人的和身一锤不比一匹马冲撞过来的力量小多少,直接将风吟秋给锤得飞了出去。 ### 外面似乎有隆隆的爆炸声传来,不过沐沁沂也没心思去留意这些,隔着手臂粗的栅栏看着外面的五个矮人,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面色惨白如纸。 那五个矮人也在看着她,不过神色间全是嫌弃厌恶和为难之色,还在叽叽咕咕地用矮人语互相交谈,不时摇头。 “嘿嘿嘿……我的棒小伙子们在说,这个人类女人太瘦弱了,太丑了,非常难看。实在激发不起他们交配的欲望。还有一个家伙说他相信就算是用母山羊,也比用这个人类女人好。” 之前的那个矮人头领站在一旁,很热心很主动地当着翻译,一双漆黑的小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声音里满是恶意的期待:“但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的命令他们一定会遵守的。他们现在只是在商定次序而已。我已经提醒他们注意了,不要用力过度把你给弄死了。而且我还可以祈求大地之母赐予她的恢复能力在你身上,我保证你可以撑到第二天。” “所以你有什么样的花招,可以放心地用出来。就像你刚才对我挑衅的,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体位,都可以尽情地和我的小伙子们交流。他们也都可以说你们人类的通用语的。你不要说你现在有些后悔了吧?哈哈哈哈,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的。” 沐沁沂真的是有些后悔了。她没有想到这个矮人头目会这样敏锐,只是从她刚才那一个有些挑衅意味的笑容里就感觉到了她可能有什么企图,更没有想到这个矮人头目会有这样地邪恶,直接找来了五个矮人手下。 终于那五个矮人商议完了,其中一个满脸的不情愿,好像是被逼去完成一件极不情愿的任务一样,苦着脸褪下了裤子,光着屁股打开了牢门,和其他四个矮人一起鱼贯而入。 沐沁沂的身躯微微颤抖,她几乎要忍不住乘机冲上去拼死一搏。但她没有动,只是从这五个矮人身上那如老树粗藤一样虬结的筋肉,行走间的步子她就明白只靠自己那几手三流武艺,换来的绝对只有更粗暴的对待。更何况外面那个统领头目的眼神中虽然满是恶意,但警戒和戒备之色却是一直都没有减弱分毫的。 囚牢中的那种冰冷压抑感一直都在,这种奥术帝国特制的牢笼依然一丝不苟地发挥着作用,她依然无法将自己的精神散发出去,感知到一丁点的元素之神的存在。 光着屁股的矮人一边苦着脸念念有词地抓弄胯部,一边伸手抓来。虽然尽可能地压抑住,沐沁沂的身躯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轰隆隆。一阵巨响好像在很近的地方炸响,地面和周围的墙壁都在猛烈地抖动。 身边的五个矮人都愕然四周张望,沐沁沂猛然起身朝牢笼门口冲去。但是她刚刚才探出去半个身子,那个矮人统领的脚就蹬在了她的胸口,她立刻就像是一个被猛击了的布娃娃一样倒飞回去,狠狠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矮人统领看着面露请示询问之色的五个手下,面无表情地对着瘫软滑下的沐沁沂努努嘴。但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在后面空旷的通道中响起,一个矮人满脸焦躁之色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用矮人语大声地吼叫了起来:“那两个人很利害,有一个是非常利害的法师,连奥加祭司大人都被奥术炸死了。那个法师的奥术非常古怪,看起来我们的勇士会死伤非常多!” “什么?”矮人统领漆黑的眼睛中泛出一丝血腥气。“人类那边的情报里怎么没有说过?我要把那几个家伙的心脏用手指头给挖出来。” “走。我们去看看这个法师。我已经很久没有宰过那些人类法师了,我要拿他的脑浆熬粥喝。”矮人统领打了个手势,转身向外走去,囚笼里的五个矮人也如蒙大赦,跑出囚笼来一路跟在后面。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这囚牢中变得寂静一片。半晌之后,沐沁沂才呻吟一声缓过气来。 第三十五章 原本平静的灰谷镇,从半个小时之前就开始陷入一片莫名的喧闹混乱中。爆炸声,惨叫声,呐喊声,武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忽然陷入了战争一样。 不过有些诡异的是,这片喧闹混乱只是止于镇尾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依然如往常一样,甚至比往日间更显得寂静冷清,原本从早到晚都营业的酒店都休息了好几间,有些好奇的外来商客想要朝那边去看看,却马上就被巡逻的士兵给拦了回去。 “…是那些矮人内里自相斗殴。这些蛮子向来喝多了酒就要胡闹,这个氏族抢了那个氏族的地盘那个氏族又偷了这个氏族的羊什么的,一向纠缠不清,这次不过是响动大些罢了。大家也最好别靠近,那些蛮子一下打得兴起将人给宰了,你们都找不到地方伸冤去。反正我们是不管的……” 巡逻的士兵们大多都是这样类似的口径,许多人听到之后也耸耸肩不以为意,也有些面色不善匆匆赶回旅馆和驻地闭门不出,甚至匆匆收拾东西离开的。能来这灰谷镇的商人和护卫,都能算是见多识广,心中有数的,在士兵们的劝阻下还真的没有人靠近那边去一探究竟。每个走过足够多路的商人和护卫都知道,不要管太多闲事是活得长久的要领之一。 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好像知道了骚乱无法传播过来一样,那边的响动越来越激烈,动静越来越大,已经有一小片街区在战斗中化作了废墟。近百个矮人的包围中,只有两个身影时而腾挪闪避,时而和靠近的矮人撞在一起打得血肉横飞。 “矮人给自己锻造的武器防具都会经过土元素精炼,非常坚固,对奥术都有相当的抵抗力,你的那个奥术光剑消耗会非常快,最好不要再使用了……” “不要试图和这些矮人比拼耐力,矮人的肌肉结构和人类并不一样,他们能全力持续足足半天的全力搏杀。矮人的忍耐力也很高,只要不是残障性的伤害和致命伤就能一直保持战斗力……” “矮人的缺点是协调性相对比较差,所以他们使用的都是重武器,注意避让和借力。还有别让他们结成阵势围攻…” “矮人的心智和智慧迟钝,就算天生亲和的土元素也很难真正领悟运用,神职人员也只有极少数。如有你能有心智或者幻术方面的奥术,就能好对付得多了……” 刀剑交集声,战嚎怒吼声,肢体破碎声中,高文的指点声从没断过。风吟秋似乎也慢慢找到了和这些矮个蛮子近战的感觉,次级虹光剑虽然也能勉强切割这些矮人经过元素加持过后的盾牌和武器,但是太过耗费万有真符之力,毕竟那也是属于五环奥术,激发一次所需的力量并不小,所以风吟秋干脆拼着挨上了一记重击,用擒拿手抓住了两个矮人的脚脖子,抡起来当做流星锤一样地四处乱砸。 这一打法连高文都一时有些目瞪口呆,还出声提醒他节省体力,但两个四五百磅重的矮人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确实又要比什么样的武器都管用,于是高文干脆靠近过来以他为核心在旁游走辅助。而那两个被当做武器的倒霉矮人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努力挣扎,等硬接了几下同胞们的重锤大斧,再在地面岩壁上砸了几下之后也再没了什么反应。 不过风吟秋心中却并不轻松,反而隐隐有些焦躁。因为就算这样,他和高文也并没有冲出这些矮人的围攻。 矮人总数其实并不算多,大概只有百多上下,但是给他的感觉却远比上千人的普通人类战士更难对付。不只是矮人天生的力量和体力,还有这一百多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真正精锐战士,也许攻击迟钝简单了些,但却都是经验丰富的勇士,进退有度,自己的血肉横飞和同伴的死也不会让他们有半丝的犹豫。甚至可以说他能这样占到上风,反而只是仗着比这些矮人们更为恐怖的肉体力量还有体力。 周围陈尸于地的矮人前前后后已经有三四十个,刚才被夺去操控权的两只土元素巨人已经重新化作了一地的土块,毕竟这种不能以人力硬抗的东西实在太过危险,被那岩石手臂砸中一下远比挨上矮人一记重锤还要命,好在这东西本是风吟秋自己变化出的,他也能清楚感知其中的核心流动,强行用虹光剑切割外层再击毁了核心。这代价就是万有真符的力量所剩余的也不多了。毕竟召唤出这两个土元素巨人,十余发爆裂火球,还有四五道虹光剑,就算是一个资深的高阶法师也不见得能有足够的精神施展这样多的法术。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找不到冲出这层包围的机会。剩余的近百个矮人,依然是四面八方远远近近地按照一个极有层次的圈子把他们团团围住,既没有像是无脑苍蝇一样一股脑儿地冲上来,也不给他们一点逃脱或者闲暇的空间时间。 咔嚓咔嚓,几把战斧的连环砍劈下,被风吟秋当作武器的两个矮人终于被狠下心的几个同胞给分了尸,而其中一个家伙好像也都没死或者没死透,还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而这些矮人无疑都是相互认识的同族,分尸战友的几个矮人都忍不住发出凄厉凶悍的嚎叫,眼睛中满是血丝,一起朝着风吟秋扑过来。 噌噌噌噌,数个锋利之极的石笋也忽然从风吟秋和高文的脚下冒出来,自下而上朝着两人的要害刺去。同时这石笋上也生出一股吸引之力,一些周围的泥土石子都朝着那边滚动。但风吟秋和高文好像对这个突变早有预料,两人身形都是提前地一闪,同时身上的斗气和气息猛地一盛,和生命气息混合的法则波动将这个神术引动的法则效果全数抵销。 风吟秋一招擒拿手就抓住了离他最近,也是最容易抓住的矮人的手,只是免不了的也被这个矮人的斧头砍在了肩膀上。同时他另一只手一张,五枚连珠的爆裂火球朝着刚才感觉到的神术传来的方向射去。 轰然巨响中,不远处的一间屋舍在火光气浪中被炸成了碎片,隐约间好像有破碎的肢体被抛了出来,周围附近的矮人也被气浪掀翻了几个。 火光和气浪肆虐中,不少矮人眼中露出忌惮和震怖之色,他们都见识过最鼎盛时期的奥术的威能,对这种曾经主宰过整个大陆的力量从来不敢小觑半分。而这也是他们一直都不敢站得太过密集的原因之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西方人法师施放的火球奥术居然能够这样密集。原本靠着坚实的体魄和元素淬炼过的护甲,他们也能硬抗一两下这种范围伤害型奥术的,但是四五个叠加在一起那就受不了了。刚才只是三个叠加的火球就将挤在一起的七八个矮人战士炸得四分五裂,再把稍微外围些的十来个矮人烧得半死震得晕晕乎乎。 虽然他们也清楚,再强大的法师也不可能无休止地用精神连接魔网释放奥术,但看这个西方人法师那轻松自如毫不在意的神情,挥手就是五六发的随意,所有矮人都毫不怀疑他一定还有大把的余力。 事实上,根据风吟秋自己的估计,万有真符最多只能再维持一下这样的火球五连发,就会暂时彻底耗尽力量。 但他也没有丝毫想节省的念头,越是在这种有些不妙的时候,越是要表现得行有余力。如果稍有犹豫,或者释放出的火球数量不足了,那只会给这些矮人一个极为危险的暗示。而且相对于这些矮人战士,那躲藏在后方的矮人神职者才是最危险的,他们两人迟迟不能突围出去,可说最大的原因就是土元素神术的骚扰。风吟秋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两个大地祭司之一,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这几发爆裂火球有没有直接将对方给炸成碎片,但是他敢肯定就算是防护再好,面对这连发的三环奥术也不可能无损无伤。就算这次不死,那矮人祭司下次再想用神术的时候肯定也要顾忌更多。 当当几声响,其他几个矮人的斧锤全部被高文的长剑挡开,这位西海岸首席守护者的剑术精妙,本身的斗气对于守御方面也有很大加成,虽然这些矮人的斧锤都是力大势沉,他遮挡掩护到现在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疲态。 肩膀上的传来的剧痛丝毫没影响风吟秋的动作,被他抓住的矮人的那一斧其实已经在肩骨上砍出了一丝裂痕,但是斧头刚刚一拔出来,四周破裂的筋肉和血管就在这具身躯强大无比的生机的驱使下飞速重新愈合生长,连血都没流多少出去。反而那好像直达脑海的疼痛像是触到了身体深处某个阀门一样,一股暴戾的血气蔓延而上,顺着这股血气他手上猛一用力,矮人那远比人类粗壮结实的骨骼也承受不起,在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中断裂,那个矮人惨叫一声,手中的斧头也撒手落地。 随手一挥,把两个从后面冲上来的矮人又砸了回去,风吟秋忽然把这矮人一丢,在半空中换手抓住了这矮人的两条腿猛地一撕,霍拉一声血光暴现,他居然生生把这矮人给撕成了两片。 一脚将血泊中那还在惨嚎的矮人的头颅踩碎,心中弥漫的那股兽性和戾气发泄了些出去,风吟秋这才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具经狼神重塑的身躯虽然强悍,但沾染上了狼神那一股真灵法则,旺盛到极点的生命力同时也意味着难以驾驭的兽性本能,平常时间都还好,但是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之下他就有些拿捏不住。如果再受一点重伤的刺激,他真的没有把握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完全激发出狼神气息,将这具身躯中隐含的那一点天地真灵的力量全数发挥,固然可以将这群矮人给屠戮一空,但那时候恐怕他也理智全失,会做出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在神州的时候他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而那次给他的教训就是最好永远不要再来一次。 “请务必要冷静。神灵的伟大是让我们认清自己和世界的本质,指引我们靠拢伟大,而不是让我们在伟大中迷失。” 高文的声音在旁响起。这位守护者在神道之路上浸淫了多年,见识广博,就算东西传承有别,风吟秋也从没说过有关这身躯和狼神的关系,但他也从风吟秋的模样,神态和身上散发的气息判断出风吟秋有些失控,立刻出声提醒。 风吟秋哑口无言。他也知道高文说得没错,但是却没办法。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神道修者,连信者都不是,能勉强承受得住这一点真神气息,那还是因为狼神本身已经陨落,他修炼的本身又是清明高远的道门心法的缘故。这躯体中深藏的真灵气息,对于信奉狼神的西狄人来说那是无与伦比的绝世宝藏,对他来说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控爆炸的危险事物。 刚刚这一手血腥残暴的手段显然是给了围攻的矮人们一个不小的刺激,暴怒的呐喊嚎叫声响成了一片,不少矮人都是双眼一片血红,立刻就要不管不顾地一拥而上。 一个有些尖利的怒吼声忽然炸起,让周围那些几乎就要失控矮人齐齐一顿,然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连最近那些矮人也停下了武器,暂时退开了。 一个矮人带着几个手下快步从远处走来,外围包围着的矮人战士连忙朝两边让开出一条通道,让这个矮人径直走到了战场最中央。 这是个身着一身精良的甲胄,容貌阴鸷的矮人,从周围矮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都带着畏惧和服从,能分辨出这应该是矮人们的首领。这个矮人首领走到了离风吟秋和高文二三十米之外,阴沉沉地扫视了他们一遍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了周围地面上各种各样各形各状的矮人尸体,然后那神情就更阴沉,模样也更阴鸷了。 一阵暴怒尖锐的矮人语突然从这个矮人首领的嘴里爆发出来,他左右巡视着这些包围的矮人,语气极为暴躁,一双漆黑的看不到任何眼白的小眼睛闪动着危险之极的光芒。一些矮人老老实实地回答着他的话,让他的怒气和嗓音更高昂了几分。 “这是这些黑石氏族矮人们的首领,不过不是族长…好像是军事统领,族中最强大的战士,应该有一个传承的称号名字……”高文和风吟秋也停下了手,他们可是比周围的矮人更需要这个休息的机会。高文阅历丰富见识渊博,对矮人的风俗和语言自然也是知道的,一边仔细听着那个矮人首领对其他矮人的呵斥一边给风吟秋翻译。 “他对这些人折损了这么多人还没能解决我们非常不满……好像之前的大地祭司也死掉了一个,这对一个氏族来说可是极大的损失。他非常愤怒,说是死了这么多人,会对之后的行动有很大的影响……还会被那些人类嘲笑……果然,这些矮人是和北方军团…甚至和那些邪教徒有联系的!” 随着那个矮人首领的话,高文的脸色完全地阴沉了下来。风吟秋也点了点头,这些矮人看似莫名其妙的袭击,本身就暗示了很多要命的东西。 “……既然他当着我们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这些,看样子是下定了决心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了。” 这个时候,那个矮人统领已经训斥完了周围的矮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身上,那有些尖利的嗓音也换做了人类通用语:“厉害的法师?非常好,原来你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师,一个西方人居然能是一个很厉害的奥术师?看来你们西方人里偶尔还真能出现一些奇葩的,居然杀掉了这么多的黑石勇士......” “我是金石?红达尔?断背者。黑石氏族的统领和族长。”矮人统领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一双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风吟秋。“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法师的脊梁骨磕在我的膝盖上,像是萝卜一样的折成两段。你知道吗,那不会马上丧命,就算折断了的肋骨刺穿了内脏,他们也可以再撑一会儿。不过那些孬种的精神在脊椎断掉的痛苦下根本没办法集中,连一个零环法术都用不出来,只能像是一条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慢慢抽搐着死去,通常时候他们会失禁什么的。我最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想起死在法师手里的父亲和两个兄弟。他们被酸液球慢慢溶解掉的时候,也一定没有这样痛苦。” “作为西方人,我可以给你一点优待。用我不久前从一个西方朋友那里学来的西方手法来对付你,比如什么像山一样把你给劈成两片,或者是像老虎一样,用手把你的心挖出来之类的。” ### 隐隐有喧闹声从外面传来。不知是从哪里的通风孔,还是从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入口,传到这里来的时候只剩下比蚊蝇声还细微的响动,只是因为在这几乎完全寂静无声的甬道和囚牢里,才能让人勉强听得见。 沐沁沂勉力靠着冰冷的墙壁调息了一会儿,终于把胸腹中的烦闷憋气之感给祛除理顺了。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那矮人故意的,那样把她踢飞的一脚居然没让她断掉一根肋骨,只是脏腑震荡手脚酸软。 她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个小眼睛的阴鸷矮人一旦返回,刚才那还没来得及没发生的事情就很有可能继续。想到这里,她只感到一阵恶寒从头到尾地掠过,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身子也微微颤抖。 恐惧并没有将她俘虏。抱头躲在角落里,将希望寄托在可能性极小的外面骚乱的失控,让那些矮人再也无法返回上,这也许是绝大多数女人下意识的选择,但绝不是她的选择。沐沁沂先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这囚笼中的每一个细小角落,然后是栅栏,最后是栅栏上的锁。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发现丝毫可供她利用的破绽。 深吸了一口气,沐沁沂盘膝坐下,闭眼。 冰冷的压抑感一直都没有消失,让她完全无法感觉到一点点水元素的存在。这个极有可能是奥术帝国遗留下来的针对神术者的监牢,经过了这几十年依然在一丝不苟地发挥作用。但沐沁沂可以肯定,这种封禁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发挥作用。地水火风是构建这方天地的根本基石之一,连奥术帝国的浮空城也要在元素的根源性震荡中被摧毁,何况这一个小小的监牢。所以这监牢封禁的只是她的神识,或者说对于外界法则的感知。 但这同样应该只是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而已。 神州佛门讲人人皆有佛性,道家炼气讲究人身小天地宇宙大天地,即便是一些少见的异教方术,总纲也都说人之神魂本质与天地大源相连接。而这欧罗大陆的奥术文明,就算是那些学问术法再复杂精深,魔网再庞大神奇,从本质上来说,也是让人的心神灵魂去引动世界根源的力量,这才能变化出那般繁复神奇的奥术,掌控元素等万事万物,甚至涉及时空变幻。 所以从根本理论上来说,人之神魂本质是天地大源的一部分。而最为直接体现出这一点的,就是神道。 神道之路其实是一条似易实难,外人也很难言说和评价的路。不管是相对于神州江湖的符箓练气,还是欧罗大陆的奥术,神道之术入门看起来都简单到了极点,不管是天赋异禀还是阅历足够,甚至是机缘巧合,只要感知到了那一条天地法则,便可以算是走上了神道之路。潜心静思感悟,就可以引动所感悟到的法则,按照感悟深浅,心思愿力的大小,拥有深浅不一的神通。神通神通,就是通神之后才有的神通。按照道门说法,神道之术再是微弱不堪,从一开始就已是先天神通。 只是人之一物,与天地相比又是渺小到了不可思议。即便任何一道天地法则只是整个天地本质中的一部分,但人与之沟通,也就像是一缕浮萍去借助长江大河的水势,随波逐流也就罢了,想要主动去探寻深究那就是不自量力,危险之极。所以神道之路上的各种仪轨,祭祀,教义规矩就很重要,既是供人渐渐攀登而上的阶梯,也是保护人不滑落到万丈深渊中的扶手。 沐沁沂现在就既没有阶梯,也没有扶手。信奉四元素古神的教会和神殿就算是德鲁伊中都已经不多见了,一般的城市中更没有,她当然更不会知晓任何有关水元素之神的教义,祭祀和仪轨。而她能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固然是因为神道之路刚开始之时都相对简单,也还是因为她是神水宫的弟子,修炼了足足十多二十年的水行道法。 虽然此水非彼水,神州道法的五行之力和欧罗大陆上的四大元素并不是一回事,但相互之间并非没有相通之处,尤其是水行道法的润泽流转,和水元素之间的共性颇高,这也是她能够一转修水元素神道,立刻就能一日千里的缘故。 只是达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差不多也到了极限。再想要往下深究,延伸下去,探寻更深层次的神道力量和奥秘,那就是要以真正的元素神殿中的教义,仪轨和祭祀方法来辅助和保护。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来不及去寻找元素神殿的教义和仪轨了。沐沁沂缓缓默念着神水宫嫡传的玄水经,收拢着自己的心神,在脑海中全力观想着她那几日在无边大海中畅游时,所见所闻所感受到的一切。 慢慢地,脑海中那一片汪洋恣肆,无边无际的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了。 然后她就一头扎了进去。 第三十六章 咚地一声闷响,风吟秋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还没等他站稳,矮人首领重重的一拳就如影随形地打了过来,他只来得及举起手臂遮挡一下,整个人就被打得飞了出去。 足足飞出了近十米,把一个闪躲不及的矮人撞得四脚朝天之后,风吟秋还碰的一下将一幢破屋的半掩的木门撞得粉碎,砸进一堆破屋的家具中这才停下了身形。 捏了捏生痛的手臂,皮下的肿胀飞快地消散,受损的细小肌肉和血管在缓缓复原。风吟秋从一堆破烂木材中站起,走了出来。 “哦?居然这样还能站得起来?还一副没事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看来你们西方人的鬼把戏真多。还是你学了那些奥术师的法子,把什么魔兽的器官肌肉都移植到自己的身体里,才能有这样的体质吧?我总感觉你的肌肉和骨骼好像和正常人类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不远处,那个面容阴森的矮人首领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好像看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怪物一样。惊讶之余他又笑了,好像这个怪物很容易就能做成一道风味迥异的大餐:“算了,没关系,正好可以让我多玩玩。现在已经很难得有亲手慢慢弄死一个法师的机会了。一根一根地把你的骨头抽出来怎么样?作为最后结束动作之前的前奏,这个玩法不错吧…” 矮人首领揉捏着他那双宽大如蒲扇一样的双手,发出的不是骨节的脆响,而是金属或者岩石在大力挤压后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他并不像其他矮人那样用战锤巨斧之类的重武器,只是这样空着双手,因为那双拳头远比任何一个矮人的战锤更重更硬也更灵活。 周围的矮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加上无数斧头战锤相互撞击声,敲打盾牌声混杂在一起的声浪好像真的能将人耳朵给震聋。他们散在外围极有秩序地围出了一个包围圈,空出了方圆百米左右的空地在中间,供给他们的首领和风吟秋一对一。 高文面色阴沉地也站在包围圈边缘,握着剑柄的手已是青筋暴露,但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并没插手,因为这是风吟秋和那个矮人首领的‘血斗’。 开出一定的条件为赌注,再由争斗的双方各自派出一位战士来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这种习俗在各种原始落后的亚人类或者野蛮人部落文化之中很常见。刚刚矮人首领提出的这个建议的时候,倒是让风吟秋和高文都有些意外,毕竟占据优势的是矮人一方,在这个首领的带领下一拥而上,似乎才是他们胜算最高的选择。 不过从仔细衡量一下,这个建议好像也是很正常的。矮人的寿命远比人类漫长,生育率和成年期也相对更少更长,每一个矮人战士都是氏族的宝贵财产。而从矮人首领刚才的话语里可以听到,他们似乎在之后会有一场更大的战斗。相比把两个原本就不大好对付的棘手猎物逼入绝境,这样给猎物展露出一些有希望的条件,减少己方人员的损失,也是非常合理的。 当然,这是建立在矮人首领对胜负的确定,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心上。至少现在看来,他的判断非常正确。 咚咚咚咚,矮人首领的短腿在地面上踩踏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整个人则像是一个灵活鬼魅的大铁球一样,在地面上以非常诡异又非常快速的方式朝着风吟秋直冲而去。他的双手以矮人的标准来说很长,在弯腰跑动的过程中不时还用手支撑一下地面,方便转向的同时,他的手上也不断闪烁出金属一样的光芒。 轰的一声响,矮人首领的拳头虽然好像并不是太快,但在空气中炸出的罡风居然并不输于火器发射时的响动,就这样当面的一拳朝着风吟秋的胸口打来。 风吟秋不敢招架或者是抵挡。刚才的招架就已经让他明白,这矮人的拳头不能硬挡硬架,而他已经有些年没有遇见过像这样的拳头了。他只能微微侧身避让而过。 拳头从他身侧两寸远的地方掠过,然后这拳势未老之际又重新捏做了手爪形状,反方向地硬抓回来。风吟秋脚下一转,依然是险险避过。他的武艺严格来说只能是比三流强些,二流不到,但是胜在所学的极杂,尤其是一些唐门的小巧功夫,在神州江湖上也算得上不传之秘。虽然他疏于练习,但要就靠着那些基础身法来闪躲这个矮人首领那并不算是太快的攻势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矮人首领反抓回来的手在突然之间变了,那五根棒槌一样忽然伸长,前段异常尖锐锋利,就好像五把短剑一样,直接在风吟秋的胸口上划出了五道深深的伤痕。 而这个时候风吟秋的手这时候也挥向了矮人首领的颈间,五彩斑斓的光剑从他手中喷薄而出瞬间成型,只是矮人首领的另一只手好像好像早就等在那里,刚好挡住了这记斩击。锋利无比的光剑切在那泛着金属光芒的手臂上,只是刚刚切割出一条寸许深的伤口就消耗光了所有力量,随即烟消云散。 两人各自后退几步。矮人首领摸了摸自己那短短的颈侧,有些红色的血迹留在手上,虹光剑的余势也在那里切割出了一条小小的伤口,不过似乎没有伤到什么要害。而他用来抵挡的那只手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丝丝酸臭味从寸许深的伤口处飘出,但他却毫不在乎,那里面也全是一片金属和岩石的质地和岩石,没有一点血肉之躯的痕迹。 “这个奥术光剑至少也是四环的。不过想要对付伟大的土元素之神赐予我的力量,只凭一两剑那还远远不够。但是西方小子,你还能再用几次?”矮人首领狞笑着用指头一抹,颈侧的伤口上就凝结了一层岩石一样的外壳。他那异变的手指头也重新恢复了原状,只是上面依然是一片金属的色泽。 风吟秋不说话,只是按了按胸口的伤。肌肉和血管的瞬间自我收缩,也是连血迹都没渗多少出来,但是他自己能感觉得很清楚,这五道伤口甚至都在肋骨上留下了痕迹。矮人首领那一只手在变形的时候看起来就好像软泥一样,但成型后的硬度绝不逊色于任何刀剑,在那手上巨大力量的挥舞下,比其他矮人的巨斧还要有杀伤力。 他还是第一次在欧罗大陆遇见这样空手搏斗的战士。但是严格说来,这个矮人所用的又并不是类似神州江湖上掌法拳法那样的武艺,因为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双手,就是他本人。那凝聚在手上的金属色泽是浓缩的土元素,这种以神术凝聚起来的浓缩元素,其坚韧之处甚至要超过之前曾经见过的战争魔像。或者说,战争魔像的精金刀锋身躯,原本就是以炼金术的手段来模拟这种浓缩元素,赋予法则性的状态。 地元素的精华可不只是各种宝石水晶,也还有各种金属。矮人天生对地元素的亲和才让他们最喜欢,也最适合熔炼锻造各种金属,只是碍于文明的水准和天生的智力感知都不高,这才在炼金术的高级形态上被人类远远抛下。但是当其中极少的天赋异禀者,比如这个叫做金石的矮人首领,直接在神术之路上将土元素的天赋发挥在战斗上,便直接将自己变作了一尊魔像。 甚至在某些地方,这个矮人首领还远比魔像更难对付,毕竟设计得再精巧的魔像也是死物,又怎么能及得上生灵对天赋法则的感悟和运用。 咚咚,矮人首领的脚步连踏两下,地面都在微微震动,整个人又如同一颗炮弹一样地直轰向风吟秋。 不是矮人首领故意想要弄出这样的声势,而是他现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确实有着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力量。那特意平整过,可以供数千斤的魔像尽情奔驰的坚实地面,在他每一步用力踏下的时候都会凹陷下一个小小的土坑,那代表了上万斤的冲击力。 风吟秋也是只能再度朝旁一闪。高度凝聚的元素法则不只是让这个矮人首领的身躯和拳头犹如精金一样的坚韧,更是可以随意由心变得沉重无比,那比砂锅还大的拳头上携带的冲击力甚至比攻城锤还大。刚才也就是风吟秋那远超人类的身躯才能挨上一下,如果是普通人正面被这样的拳头砸中,恐怕就要像块血豆腐一样被打得支离破碎。 脚下一滞,矮人首领的另一只手临空一抓,就用出了类似刚才大地祭司隐藏在暗处所用的拖延人脚步的神术,地面的泥土变作了沼泽软泥一样好不受力,还主动朝脚部吸附过来,立刻让风吟秋的步伐一乱。虽然这神术的强度不如刚才大地祭司,但所用的时机非常之好,和攻势配合得恰到好处。风吟秋眼看再无法闪避开,只能双手虚抱成球,迎向矮人首领那一拳。 嘭的一声,风吟秋又再度被打飞了出去。虽然这一招‘如封似闭’是真武宗用以卸力守御的绝妙招数,但他半生不熟地用出来顶多只有两三分效用,当然没办法尽数将矮人首领的拳劲化解,被一拳当胸打中,像是射出的箭矢一样飞出三四十米开外才踉踉跄跄地站住。 “哦哦?”吃惊的反而是矮人首领,那双小得几乎要藏在眉毛下的黑眼睛都瞪大了些,带着几分狰狞的喜意。“居然这样都没有把你的肋骨打断?这可是我很得意的一拳啊。你的防守很好,很好。我们再慢慢来。” 胸口一阵剧痛中,一股血腥味随着暴戾之气弥漫上来,风吟秋眯了眯眼睛,擦擦嘴边的血迹,勉强把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压了下去。如果万有真符中的先天灵符再能恢复两三道,这样的对手并不在话下,或者之前自己获得的那个召唤元素长老并不是刚好被这些矮人所克制的土元素,也都不用怕这个矮人蛮子。 但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形下,这个精修神道之路的矮人战士,或者说是土元素之神的圣武士矮人,确实刚好克制住了自己。土元素在法则性上的厚实沉重,被这个矮人首领的近身战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这个矮人的战技并不算是多精妙灵活,依然还是有点矮人特有的那种粗重笨拙,但是多年生死搏杀中锻炼来的经验足以弥补这个缺陷。 而且他总是觉得这个矮人的拳法中有些熟悉的影子,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模仿自己曾经很熟悉的一个人的打法,尤其是刚才那一击的发劲方式,劣化生疏了不少,但确实是自己领教过多次的那一套拳法。 “刚才你那一拳,是从哪里学来的?”风吟秋问。“是不是从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西方人那里?” 矮人首领一下呆住了,阴冷的眼光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风吟秋,半晌之后,他才神经质地笑了笑,忽然侧身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高文,大声说:“杀了他。” 所有人都是一呆。风吟秋,高文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周围的矮人们在极短的愣神之后就齐齐爆发出了呐喊声,潮水一般地朝中间的高文涌来。人还没到,数不清的小型战斧和飞锤就先如雨点一样密集地砸了过去。 “我会带你去见他的。”矮人首领则又朝风吟秋扑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依然狰狞。“不过先要把你四肢的骨头全部抽出来之后。我对会用奥术的家伙说过的话,一向都要兑现。” 风吟秋的双眼中陡然升起一阵猩红之色,但是当他正要迎上去的时候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了上空。 天空中有十数把斧头和战锤划过的痕迹,那些在后方的矮人甚至高高跃起来,越过前面的同胞来把武器投掷砸向高文。但是在这些斧头战锤中间,又还有十来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正在飘飘荡荡地散布开来。 噗啦一大声响,好像有一个硕大无朋的熟透了的浆果被戳爆了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浆汁粘液从那十来个东西里面同时炸开,将这方圆一百来米的范围全部笼罩。这些浆汁粘液非常地多非常地浓也散布得非常地均匀,在半空中就互相粘连勾结凝固成了一大张网状的半固体直落而下,将下面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罩住。 正在全力挥剑抵挡四周如暴雨一样袭来的各种小型锤斧的高文,正在朝高文扑去的几乎所有矮人,全部被这粘液网络给罩得严严实实。这粘液半凝固之后粘性极大,而且极为坚韧,那些原本力量不小的矮人陷了进去之后居然就像是陷入蜘蛛网中的蚊子一样,只能拼命且徒劳地挣扎。 虽然也居于这个粘液网的范围之内,但风吟秋并没有被这网粘住。他是最先察觉到这个古怪粘液网的,只是看着这诡异的东西迎头落下,他下意识地就用出了最后一次虹光剑,只是几下挥砍就在自己的上方砍出一个空洞来。 一道火光从远处飞射而来,刚好落在正在用力挣脱粘液的高文身上,那些粘液马上就燃烧了起来,而高文的斗气光芒一闪,那些火焰则和粘液一起震得散碎脱落,伤不到他分毫。 “高文大人,西方人,快,这边!”射来火光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朝这边招手。 高文和风吟秋对视一眼,他们都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能在这个时候对他们施以援手的,想来不会比这些矮人更危险。高文高高跃起身上的斗气光芒浮现,一跃就是数十米,半空落下之际他随手扯下一片衣服丢在一个正要挣扎起来的矮人背上,用脚一踩把那矮人重新给踩了下去,同时自己再一借力,再滑出数十米之外就已经脱出了粘液网络的范围。 而风吟秋则是朝那边一路飞奔,沿途的粘液网络被全数切碎。他刚才就已经发现了这种粘液被虹光剑切割之后,有的部位燃烧起来,有的被冻结而彻底丧失了粘性,而虹光剑本身的力量几乎没有损失什么,显然正好极为克制这种东西。而他刚才感觉到的魔网振动,也充分说明了这东西来自哪里。 “奥术师!!我要宰了你!!”尖利刺耳的怒吼声中,矮人首领终于也摆脱了粘液的包围,或者说他干脆就是从一大团粘液的覆盖下硬生生给爬出来的。这粘液好像是对他特别照顾,其他地方都只是一层寸许厚的密集网络状,而落在他头上的则干脆是直径三四米的一大坨,直接把他给埋在了下面。 纵然以矮人首领加持了土元素神术的力量,想要完全摆脱这样一大团粘液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他用力站起身来,猛地扯掉粘在头脸上的粘液,连胡须头发都一起扯落了一大团,刚好才能勉力看到风吟秋和高文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建筑中。 一群矮人跟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那些矮人身上并没有粘液,看来是在最外围运气好没有被这粘液大网给覆盖住的,他们明显是刚才也追击过逃走的风吟秋和高文,只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驻足在那里,有的发足狂奔却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原地打着转,有的目光呆滞若有所思,有的干脆怒吼着相互扭打在一起,好像忽然成了一群神志不清的疯子。 “奥术师!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矮人首领尖叫着原地蹦跳起足足两三米高,轰轰轰地把脚下的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第三十七章 一阵闹哄哄的喧闹声慢慢在空荡荡的地底甬道中由远及近,五个矮人一边用矮人语争论着,一边朝这边走来。 矮人们的脚步声仓促而杂乱,通道岩壁上淡淡的水晶光芒照下来,可以看出他们很狼狈。其中三个身上还满是粘液,好像刚刚在胶水里打过滚的屎壳郎一样。幸好过了一阵子之后,这些粘液的粘性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总算不怎么妨碍他们行动了。这些矮人的神情有些愤然,有些惶惶不安,行走之间还在讨论不久之前的战斗。 “…居然有人类的奥术师出现把那两个人给救走了。北方军团不是答应了我们,不会管这边的事吗?那些该死的人类骗子,我早就说过他们不可靠!” “…但是那个法师也不一定是北方军团的人吧?那个加强型的蛛网术至少也是四环的水平,后面出现的那个范围心智法术肯定也不会低于四环,灰谷镇里有这样的强力法师吗?不会是那些家伙特意埋伏在这里的吧?” 矮人对奥术既陌生又熟悉。碍于天赋和文化,矮人从几乎从没有诞生过奥术法师,但多年受奥术帝国的奴役,以及和奥术帝国的战争,让他们对奥术,至少是对战场上最常见的低阶奥术都很熟悉。刚才结束那场大乱斗的两个魔法并不算罕见,基本上所有的矮人战士都能能分辨出那是什么。 四环奥术,说不上太高明,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一般法师都能用出来的。原本在安排好了的战斗中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法师,背后所隐含的意思肯定让这些矮人们惴惴不安。这里毕竟是北方军团的地盘,而且他们来这里也不是来旅游的。 “…金石老大已经去找驻地指挥官了。大概还有两天最大的一股商队就会到了,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可不好。所以我之前也反对去找那两个人类的麻烦。我当时看见过那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但是其中一个是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如果不事先把他们解决掉,他们也迟早会是我们的大麻烦…好像他们还是来调查复仇者教会的。” “…那就应该让那群西方人自己来处理!那一群偷偷摸摸地藏在后面,只知道玩弄阴谋的黄皮肤老鼠!每次看到他们那个猥琐的模样我就很不高兴!金石统领上次忍不住就把那个碎嘴的家伙的脑袋直接给捏爆了……” 说话间,几个矮人也走到了通道尽头那几个特制的囚牢前。那是帝国时代的奥术师们修建的专门用来囚禁施法者的特制监牢,五面墙面和栅栏都是用炼金术特制加固的,即便是矮人和兽人也休想空手破坏,而埋藏于其中的魔法阵一旦启动,就能把其中的精神波动压制住。无论是神术还是奥术,发散精神力去沟通神灵和魔网都是基本。也不知道曾经有多少矮人的祭司,兽人的萨满曾在这种禁魔囚笼中关押致死。 奥术帝国分崩离析之后,和异族之间的战争基本上也偃旗息鼓,就算偶尔有些小小摩擦,也绝不至于扩大到足以把地位尊贵的祭司和萨满囚禁的地步,这些禁魔囚牢也就无人使用了。毕竟用来维持压制精神力的魔法阵也需要资源,如果不是埋藏在石壁内部的魔法阵一旦破坏就没什么价值,恐怕早就被士兵们挖出来卖掉了。 倒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囚牢会让矮人用来关押人类的神职者。连这些矮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看着里面那个端坐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人类女人,一个身上没粘液的矮人转过头来对那三个浑身都是粘液的耸耸肩:“金石头领的命令你们也听到了,他让我们好好对付这个西方女人。不管她愿不愿意,也要强行和她交配一整天。” “真是个莫名其妙地苦差事。刚才你们就在做这个?”这三个矮人都不满地哀叫起来。 “对。如果不是那两个逃走的家伙,也用不着找你们来顶替。”带头的矮人给他们解释。他们刚才随着金石首领出去之后守在外围,好运又不好运地没有被那个铺天盖地的奥术蛛网给罩住,跟着逃走的风吟秋和高文追过去,却被高文一剑削掉了一个的脑袋,还有两个又在后来的心智法术下相互大打出手,等到清醒之后已经呕血重伤。 “我还宁愿被打个半死呢。居然要让我们和这个人类女人交配?真是…你看那个人类女人,好像还是西方人吧?皮肤那么光滑,一点体毛都没有,像是蛇一样,真是恶心!” “对啊。还有那个腰,还没有我的胳膊粗!那个胸脯,是在哺乳期期吗?人类的女人真是丑陋!居然要让我们和这么恶心的雌性交配……金石头领是怎么想的?听说他自己有时候会亲自去和那些人类女人交配?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那么恶心的事?那些老山羊不好用吗?” “好像是他觉得这样是让那些人类感觉到最大的羞辱和痛苦吧?金石头领在很多地方和我们想的不怎么一样,他非常地奸诈残忍,又是那么地仇恨人类,他是个好头领,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你们就不要发牢骚了,最好照着他吩咐的去做。”为首的矮人打开栅栏走了进去,后面三个不情不愿的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他们很明白金石头领是个什么样的头领,所以对他的命令从来都不敢含糊。 地上,沐沁沂依然盘腿闭眼坐着纹丝不动,好像完全不知道五个比她粗壮三倍的矮人正把她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抓住沐沁沂的肩膀,就像抓一只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把她提了起来。而她却还是紧闭双眼动也不动,只有轻微的呼吸还在继续,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个西方女人怎么了?睡着了吗?还是晕过去了?”矮人们却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只是来执行一个不怎么舒服的任务而已,这个任务载体是睡是晕,或者是死是活对他们都不是很重要。提着沐沁沂的矮人随手抖了抖,看着沐沁沂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也就不再去管了。 “开始吧,让我先来?”矮人随手扯开了沐沁沂的裙裤,再解开了自己下半身的皮甲和裤子,露出了对于人类来说有些不可思议的巨大器官。和人类的有些不同,矮人并不需要情绪或者是欲望之类身不由己的东西来作为驱动,就像肌肉一样,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充血和做功,并且保持相当长的时间。 看着同伴开始摆弄布娃娃一样的沐沁沂,其他四个矮人觉得有些无聊,互相看了看,一个矮人忽然开口提议:“一次只能一个,那为什么我们不去弄两桶麦酒和烤肉来这里?” 立刻就有矮人拍手赞同:“啊。对!无聊的时光会在麦酒的冲刷下变得有趣起来。其他人肯定还在跟着金石首领到处乱跑吧?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哎,哎…”摆弄着沐沁沂的矮人忽然叫唤了起来。另外四个扭头看去,正看到他抱着的西方女人正在变得逐渐透明,缩小,变形。 这个奇怪变化的速度加速得非常明显,几乎只是三四秒钟的时间,沐沁沂整个人就完全萎缩消失了,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气囊被一下放空了气再连那层皮都一起消失了一样,只剩下一些衣裙散落在地上。 “这…这是…你是怎么弄的?”以矮人的智力和理解力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况,立刻就有些不够用了。四个矮人面面相觑,然后只能把目光投向那个刚才还抱着沐沁沂的矮人,觉得应该是他用了什么古怪的交配手段来一劳永逸地完成这个讨厌的任务。刚才他们都看到了,那个西方女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好像正是他那膨胀起来的器官那里。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这个同伴好像真的开始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他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表情好像也定格在那个时候了,只是身体在微微颤抖。忽然间,他的双眼做出了一个正常的哺乳动物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两只眼睛分别朝着两侧一分,然后用相反的方向转动起来。 “喂,你在做什么?你把那个女人怎么了?”一个矮人略有些焦急,伸手摇动着这个同伴问。 这一摇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间呕的一声,一大股水流从那个矮人的口鼻间喷射而出,径直全部射到了这个离他最近的矮人头脸上。而好像这个矮人自己在大力吸噬一样,这些水流也没有四处飞溅,而是一滴不剩地全部飞速钻进了这个矮人的口腔和鼻子里,。 噗通一声,呕吐完了这一大股水流的矮人一下栽倒在地,好像把自己的所有力气和活力都一下吐出去了,连那倒下去的姿势都是软绵得像是一只布口袋。一个矮人伸手想要去把他给拉起来,却发现触手的感觉柔软得像是抓住了一团发酵过度的面团,只是一拉之下就把他的整个胳膊给扯了下来。 以矮人的筋肉和肌腱,就算是腐烂到生蛆的地步,也绝不会变成这样的软烂。提着同伴完全变了形,断口出还在不停地滴着血和一些肉末的胳膊,其他三个矮人继续大眼瞪小眼。再转向看向那个被呕吐喷射中的同伴,发现他也忽然变得和刚才这个矮人一样,神情呆滞地全身微微颤抖,一双眼珠子违反常规毫无逻辑可言地乱转,剩下的三个矮人才好像醒悟到了什么,高声叫喊起来。 没等他们转头逃跑,这个矮人的脑袋好像一个装满到了极限的猪尿包终于无法承受了,爆发式的水流从他的嘴,鼻,甚至眼眶和耳朵里一起炸了出来射向周围的三人。三个矮人这时候多少有了些警惕和防备,或是伸手遮挡或者是偏头避让都没有被这些水流直接射中。但是这些水流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或者是从缝隙中钻,或者是自动绕过去,任凭几个矮人再用多大的力气来摆手摇头,这些激射的水流都百折不回坚贞不屈地钻进了他们的五官中去。 两个矮人发出古怪的咕噜咕噜声,全身颤抖着倒下了,只有一个勉勉强强还打开了囚笼的栅栏,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这才一头栽倒在地。 空荡荡的甬道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当三个矮人的轻微颤抖都很快停止之后,这里寂静得就像一座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坟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哗的细微流水声响起,清澈透明的涓涓细流从三个矮人的五官中慢慢流出。明明那三个矮人满头满脸的粘液,鼻涕口痰还有血丝都糊在口鼻间,这从他们体内流出的水流却是清澈无比,隐约间还透着一股清新灵动的气息,好像最珍稀的山涧灵泉。 这些水流聚集在一起,慢慢地相互叠加,升起变化出颜色和固体的形质。这个过程很缓慢,不时的还会有水流维持不住崩散出去,但是总归是在慢慢地变化成一个人形。而在这不知是地下还是山壁内的通道中,也没有人来打搅这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变化。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全身****,紧闭双眼的沐沁沂就出现了。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朦胧迷茫,好像还沉浸在一个不大好清醒过来的迷梦中。又过了半晌之后,她才摆摆头,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返身从囚笼的地面上捡起自己的衣裙鞋袜穿起,沐沁沂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五具矮人尸体,快步走向了矮人所来的方向, ### “你不是说过,保证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的吗?” 驻地指挥官的办公室内,矮人的金石首领盯看着新任的驻地指挥官,那双小小的眼睛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之气。 “我只是保证,我的人不会来打搅你们。”肥胖的新任指挥官坐在自己那张特制的椅子上,也同样神色不善地瞪视着这个异族蛮子头目。作为北方军团最正统的出身,他对这些蛮子只有深深的鄙视和厌恶,在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拿着长剑扛起钢盾和这些蛮子搏杀过。他后背上还有两道斧伤就是这些蛮子留下的,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还有,我确实也派巡逻队隔离出了你们那片街区,给你们制造了需要的环境。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到了。” “那么那个法师是从哪里来的?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吗?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个战士吗?三十二个!那个奥术师让我们白白牺牲了三十二个勇敢的大地之子!” 看着矮人首领口沫横飞的咆哮,指挥官也觉得有些头痛。他相当反感和这些矮人蛮子的合作,在大多数北方军团的正统军人眼中,死掉的矮人才是好矮人。 “是你们自己主动要求去清除那两个人的!”指挥官也忍不住拍了桌子。还没完全褪去的腕力让上好梨木的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如果按照我们的计划,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做!你是把你们的鲁莽造成的错误推卸到我们头上吗?” “那可是守护之手的守护者!如果不事先清除掉,等他发现什么端倪的时候,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吗?而且他们是追踪那些西方人来的!” “正因为那两个人的身份,所以才需要慢慢计划…” “就靠你们和那些黄皮肤老鼠的阴谋诡计?你们难道不觉得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吗?他们找来更多的援军会怎么样?直接杀掉就解决了一切问题!” “那你们这样直接的结果又是怎么样?” “那是因为在你们北方军团的据点里,居然有一个连你们都不知道的高阶法师来帮助他们!能使用四环法术的奥术师,你觉得整个北方军团会有多少?你是希望让我觉得你们在暗中搞鬼吗?比如设下卑鄙的陷阱,借用那两个人来削减我们的人手和实力这种鬼名堂吗?” 金石首领的眼睛中有丝丝的血丝和血腥气一起在蔓延,这让指挥官感觉背上的两道老伤都开始隐隐生痛。他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的两尊魔像立刻做出了防卫的动作,镶嵌在头部,好像一对眼睛的侦查水晶也亮了起来。 “无能的法师废物就是要靠着这些低劣的炼金物品来寻求安全感。”矮人首领看了看这两尊比他高出两三倍的钢铁造物,一点也没有惧怕的迹象,只是阴沉沉地笑了笑,眼中的血腥味还是那样重。“你是想让我表演一下亲手拆卸这种破铜烂铁给你看吗?要不要我把那个傀儡的刀剑从你的****一直塞到你的喉咙?我还可以保证不伤害到致命的器官。” 指挥官当然是不会在这种粗俗野蛮的恐吓下表现出丝毫退让,他抚弄着手上的戒指,上面有微微的光芒亮起,显示这是一件奥术道具。作为军团中的中层军官,法术学徒等级的奥术能力是基础,那可以用来激发奥术物品和卷轴。 门口不远处的护卫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指挥官和矮人要商议的事情肯定是绝密,他们不能在房间里留着,但是出于对矮人的提放,他们也不能离开太远。这一下感觉到了里面传达出的危险气息,立刻抽出武器冲了进来,把矮人首领团团围住。 金石首领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依然用那双又黑又小又满是血腥味的眼睛看着指挥官,脸上的笑容古怪又狰狞。之前的战斗中因为那些奥术粘液,他把自己的胡须和头发都扯掉了不少,缺少了毛发在视觉上的缓冲,只剩那个高挺的鹰钩鼻,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粗壮巨大怪异而且吃多了人肉的老鼠。 第三十八章 指挥官背后的老伤越来越痛了,更痛的是他的头。他知道这个矮人首领是极为罕见的神术战士,即便在普遍难以对付的矮人战士中,也是能轻易以一敌百的角色,所以他才难得地给两具魔像安装了驱动晶石,放在室内当做护卫。 当然,就算这两具军用魔像,也不见得就是这个矮人头目的对手。高阶的地元素之神的神术战士一直都是被视作近战一级危险目标,炼金术制造的金属物品就算再怎么精炼附魔,面对土元素神术的时候始终先天上就处于弱势,而后面那几个护卫的长剑几乎就是摆设,没有斗气之类法则性力量的增强,对这个矮人来说和面条也没什么区别。 好在矮人这种蛮子对于奥术上有先天性的弱点,否则北方军团也不会一直把防线推到他们老家门口,今天指挥官也不见得有胆量来和这种危险生物面对面。 不过这并不就是说就一定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暴力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是最终的手段,直接就会否决其他拓展的可能性,所以擅长使用暴力的最多也只能是成为工具,而决定事态的始终是工具的使用者。 指挥官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们退出去。 “现在的争执,对我们双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我可以保证,那个突然出现的奥术师绝对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虚耗盟友的力量。” 指挥官用很有诚意的语气和声音对矮人首领说。现在对这些矮个蛮人暂时容忍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他不知道上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也能隐隐有些感觉。想了想他还补充了一句:“就算提放,那些黄皮肤老鼠,那些邪教徒才是我们应该提放的,再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们。” “你说的有道理。你看起来也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矮人首领脸上的狞笑好像散去了几分。“这么说,是有外来的奥术师悄悄地到这里来了。你们的巡逻队也真是够废物的,居然连一个法师越过了境界线都发现不了,你最好马上叫负责的家伙过来好好问问。” 指挥官犹豫了一下,高声对外面的护卫下了命令,然后用手支着自己的胖脸和脑袋也开始沉思起来。 两个极有针对性的四环奥术就摆平了这些矮人,这肯定是一个很有战斗经验的高阶法师。而一个可以释放四环法术的高阶法师,放在哪里也不会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即便是这灰谷镇中职位最高,几乎可以和他持平的战斗法师,最高也不过只能勉强释放三环奥术罢了。触碰到了四环魔网的高阶法师,别说北方军团里,就是整个西海岸来说应该也不会是无名之辈。高阶法师们的身份尊贵,时间更是宝贵,绝不会无聊到偷偷跑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军镇里来旅游的,也没有商队能够出得起钱出得起面子请这种贵族大爷来一路护卫。连那些流浪的低级法师,就算穷得要去入伙山贼强盗拦路抢劫了,也永远都是仰起头用鼻孔看人的,更别说这种有资格撑起一个不小的家族的高阶法师。 当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是用卷轴释放的奥术。但是四阶奥术的卷轴,也是只有相当有实力的背景才能掏出来的。用了两个奥术,并不等于只准备了两三个卷轴。也就是说,这个法师代表了某一个不小的势力,而且肯定是知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想要在这场风波中捞取点什么。 但是是哪一方势力呢?指挥官觉得头更痛了。军团内部的敌对山头?这是最大的可能,也只有军团内部的高阶法师才最容易潜伏在这个地方,那些家伙随时都准备抓住机会啃下自己这边身上的肥肉,这次的风声只要稍微泄露出去,那边肯定是有动作的。或者是法师议会中的家伙也有可能,几十年的毗邻而居,贵族议会和北方军团早就互相渗透得够了。这次的计划如果泄露出去,招来一些脑满肠肥的苍蝇也不奇怪。 或者是那些黄皮肤的西方人?这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一般来说,高傲的高阶法师不会理会那帮家伙。但是那群老鼠确实有两手钻营的本事,积累下来的财富也真的可观,连矮人的浮岛战舰都能买来一艘,也难说会不会出个天价去雇佣一个高阶法师。贵族们是很高傲的,高阶法师更高傲的代名词,但是在很多情况下高傲这种属性也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样,只要你出的价格够高,再给他一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理由,总是能让他自动脱下来。 这次的计划牵扯进了太多的合作者,连面前这个矮人蛮子都算是其中一个,整个计划浑浊得像是酒馆里那种整天整夜熬着的山德根粥,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去看去分析都是一团黏黏的浆糊。好像是谁都有可能,谁都有理由,仔细一想又好像都不是。指挥官一时间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大人,灰谷镇治安大队长安德鲁向您报到。”正在埋头苦思,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向着指挥官行了个军礼。 “你好。”指挥官站起来回了一个军礼然后又坐下,木椅子发出一声难以负荷的呻吟。“调查有结果了么?” “没有。我们已经仔细排查过镇上所有的外来者,并没有发现有法师的踪迹。”年轻人中气十足地回答。 早在收到那边的战况的第一时间,还用不着矮人们来兴师问罪,指挥官就立刻下令追踪搜索那个神秘法师。但是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搜索很可能是完全徒劳无功的。所以他也并不是很失望,只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无论是不是精通精神和幻术学派,一个高阶法师至少也会掌握三四个以上的操控类法术。你让普通士兵去搜查只是浪费时间。如果你有稍地认真一点,就应该让战斗法师去挨个挨个地探查镇上的所有人,看他们有没有被心智或者幻术法术迷惑。” 矮人首领阴沉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若论对法师的了解,除了法师之外,也许这些一辈子和奥术帝国敌对的蛮族才是最清楚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头脑相对好用的。 年轻的军官并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矮人蛮族一眼,依然站得笔挺,金黄色的头发和些微的短须梳理得很精致,就像一头在自己地盘上的雄狮一样的骄傲。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一个中下层军官,肯定是出身自军团上层,或者至少也是西海岸大贵族家的子嗣,能够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个矮人的旁边,就已经算是修养不错了。 指挥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再看向矮人首领,替他解释说:“那是不可能的。战斗法师灰谷镇一共才只有三个,这还是高配置了。而且法师只接受军团长的直属命令,连我都只能是请求他们配合行动。他们可不会接受排查这种繁琐的任务。而且就算他们的精神力全部都用来使用侦查性法术,也不可能把这镇子中的所有人排查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该死的法师总是那么讨厌,不是吗?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矮人首领摊摊手,语气好像平淡下来了。“不过这个年轻人也确实没有尽到他的职责,没有封锁好以至于让那个法师溜进了我们的战场,不是么。” 一边说着,矮人首领一手就抓住了这个年轻军官的腰,像提一只布口袋一样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丢在了指挥官的办公桌上。 年轻军官的身体一下就绷紧得像一张弓,眼睛凸出嘴巴大张。矮人首领那一抓可没有留力也没有留情,粗大的手指直接就抓进了他背脊的筋肉中顺便把脊椎都捏成了碎片。而他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出口,矮人首领的另一只手就捏碎了他的下巴和小半截喉管,没有了声带的他只能呜咽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 指挥官足足震惊了一秒钟才蹦了起来,伸手指向了矮人首领,手上的戒指发出奥术充能的光芒,他身后的两具魔像也举起了武器。 “如果你敢攻击我,我就认为你是敌人。我马上就会在这里宰了你。黑石部落的战士们也会立刻开始屠宰这镇子里的每一个人。”矮人首领死死盯着指挥官,眼中的血腥气能熏得让人呕吐,声音也像是从下层界冒上来的。“去******计划,去******合作去******联盟!我们被陷害了!我们死了人!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指挥官的手颤抖着,上面的肥肉都抖出一层层的波浪来,戒指上的奥术光芒一直亮着,奥术却始终没有激发出来。他身后的两尊魔像也停下了动作,好像忽然被抽走了动力晶核一样。 矮人首领一直死死盯着指挥官,手上却没有停,只是两下就捏断了治安队长的胳膊和大腿,彻底废掉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可能性。然后矮人首领就像无聊的小孩玩弄一团面团一样随手抓扯着,骨骼,筋肉,衣服,甚至服装上的金属扣件还有佩戴的军刀,在那双蒲扇大手下都毫不费力地变形分裂被扯下来。但是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又没有对要害下手,那个年轻军官也并没有即刻毙命,只能一边从破烂的喉咙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好像被解剖的青蛙一样徒劳而可悲地抽搐着。 不过是十来秒的时间,刚才那个挺拔骄傲得像是狮子一样的年轻人就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血肉骷髅,被矮人随手扯下来的肢体和肉块满地都是,办公桌已经完全浸泡在了鲜血之中,血泊中,已经不成样子的治安队长还在用最后一点生命力发出呼噜声和抽搐。 好像发泄得差不多了的矮人首领终于停下了手,看了看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治安队长,高举起了手然后猛力劈了下去。嘎拉一声,那不成人型的血肉骷髅连同下面的办公桌一起从头到尾给劈成了两片,鲜血脑浆还有内脏碎片溅得满屋都是。 “像山一样把你劈成两片。”矮人首领咬着舌头嘟哝了一句。伸手抹了抹溅到眼皮上的脑浆,手上的鲜血却将脸染成一片血红。他抬头看了一眼还依然举着手臂发抖的指挥官,像是一只刚刚活啃了一个人的食人兽,说:“你最好把那个法师找出来,要不我迟早会自己去找的。” 丢下这一句,矮人首领转身就走出了办公室。刚才就闻声而来,拿着刀剑堵在门口的护卫看了眼全身发抖却又不发一言的指挥官,也不敢拦着这个满身血肉的怪物,纷纷朝两边让开。 噗通一下,指挥官坐回椅子上去,满腔的怒火将他脸上的肥肉扯得异常狰狞,眼中也满是血丝。但他又感觉手脚全然一片酸软,连一丁点力气都拿不出来。 ###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您,阿托金男爵。” 灰谷镇一家旅馆的储物地窖中,风吟秋和高文终于看到了帮助他们的幕后人物。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胖胖的老头,而刚好两人也都认识他。正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阿托金男爵。 “感谢您的帮助,阿托金男爵。还有您,这位法师大人。”高文很标准地以圣武士的礼节对阿托金男爵行了一个礼,然后还有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那个法师。这就是在那个招呼他们离开的人,还以一个大范围的奥术弄晕了追击而来的矮人,然后一路带领着他们来到这里。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那些矮人暂时是找不到这里来的,至于巡逻队就更不会了。这旅馆是托里斯大人的产业,而这里又是他藏匿一些不大方便被人知道的小货物的地方。”光亮术弄出的光球就身边,在柔和的白光的近距离照耀下,胖胖的阿托金男爵看起来居然有些圣洁的味道,如果他能够把头发胡子都剃掉,那就是一个欧罗大陆的弥勒佛了。 “这位是北方军团的战斗法师,阿尔斯通法师。和那些矮人蛮族的多年战斗磨练出了惊人的魔法技艺,能够使用强大的三环奥术。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到过了。”阿托金男爵介绍的声音抑扬顿挫,还伴随着挥动的手势,就算是在这潮湿狭小的地下室里,贵族的风度还是保持得非常完美。“阿尔斯通法师,这两位就是我给您介绍过的守护之手的高文先生,还有来自西方大陆的法师风先生。” “在此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和援手,守护之手永远不会忘记您的义举。”高文再次郑重地对着阿尔斯通法师行了个礼,风吟秋也对之抱了抱拳。 阿尔斯通法师只是对高文点了点头示意,至于风吟秋则只是看了两眼。西海岸的首席守护者自然是值得人尊敬的,至于这个居然敢自称是法师的西方人,他从开头就没正眼瞧过。当然他刚刚赶到的时候,那连环的爆裂火球也让他吃惊了一下,但哪个原始部落的萨满没有几手惊人的野蛮巫术呢。 “男爵先生,感谢您的及时援手。不过,您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高文问。这确实也是个非常奇怪的问题。这灰谷镇不说鸟不生蛋,也是极为偏僻,作为西海岸法师议会的一员,阿托金男爵的身份地位肯定是和这个地方极不相称的。 “我是专门来找你们两人的。”阿托金男爵苦笑,一张胖胖的脸上浮现不少风霜和苦涩。“就在你们走不久之后,我从一个老朋友那里知道了一个绝密消息,那些邪教徒原来竟然是和北方军团中的少数败类有所勾结,连一股争夺氏族首领位置的流亡矮人都加入了进来。这样危险的局面,对于孤军深入的你们两个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这个消息我不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又不能泄露给神殿和教会知道,以免连累我那个朋友,所以只能亲自赶过来。刚刚来这里找到阿尔斯通法师,就听说你们居然被那群矮人围攻了。我连忙和阿尔斯通法师一起赶来,很庆幸刚好能帮到你们。啊,真是太危险了,那里足足有一百个矮人战士。我刚刚到的时候差点吓得站不稳呢。幸好我为了预防万一,把家族里积累的一些法术卷轴都带来了。那一张强化蛛网法阵刚好可以应付那样的场面。” “确实是非常及时的援手,否则我和风先生就要被那些矮人围攻至死了。”高文长叹一口气。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他身上都没有什么伤势,看起来比风吟秋都要轻松得多,但那并不就是说他真能视那围攻如无物。即便不算那个怪物一样的矮人首领,那也是近百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他能撑住不过是因为最擅长的也是守御而已。 “想不到北方军团不止和矮人有所勾结,连邪教徒都搅合在一起。看来这灰谷镇确实是太危险,我们两人就想来这里一探究竟,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高文点点头。“不过他们联合在一起做什么呢?这必定不会是一种常态。这些人的利益很明显并不是重合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那个朋友也只是隐约察觉到一点风声而已。”阿托金男爵很沉重地摇摇头,看了看旁边的战斗法师。“这种勾结必定是属于部分高层的,就连阿尔斯通法师也不知道一点消息。幸亏我和阿尔斯通法师是多年的好友,这才能请动他来帮忙。作为一位高贵的法师,他一向对那些腐朽透顶的军官们有着深深的厌恶。” “一帮烂透了的官僚和蛀虫。如果不是军团职务不能随便推卸,我老早就不想呆在这种地方了。就算是去奥罗由斯塔当一名法师学徒,也比窝在这种地方浪费生命强一百倍。”阿尔斯通法师面无表情地说。他看起来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头,满脸被风霜吹打出来的沟壑和皱纹,只有声音显得年轻些。北方军团的驻地对于法师来说确实是太过荒凉了一些,奥术可不是像神术那样简单——实际上神术也不简单,祭祀,冥想和各种仪式依然是非常深邃的学问。只是相对于奥术所需要的海量的知识,海量的试验和海量的资源来说,那确实是容易多了。 “你们最好离开这个地方。”阿尔斯通法师还是面无表情,好像脸上的皱纹把他脸上的肌肉都毁坏得差不多了一样。“为了救你们出来。我们已经使用了两张四环奥术的卷轴了。‘加强型蛛网链接’,‘困惑心智’。你们知道这两个卷轴值多少钱吗?” “不过是一些金币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难道高文大人和风先生的安危,比这些卷轴还更有价值吗?”阿托金男爵连忙摆手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如今这个地方也确实太危险了,天一黑我们就一起离开。有阿尔斯通法师在,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巡逻士兵,就算是碰到了那些矮人,只要人数不是太多,我们也完全不怕被发现。” 阿尔斯通法师的脸似乎和表情绝缘了一样,只是隐约间头也昂得更高了。这并不是什么过余的夸赞,擅长心志和幻术的奥术师在这方面可以傲视任何潜伏专家,刚才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也碰到了几个路人和士兵,但是现在那些路人士兵的记忆中完全就不会有他们的存在。这也是他能毫不费力地把阿托金男爵这个外人带到灰谷镇中,却根本不被任何人发现的原因。 高文略微沉吟了一下,也就点了点头。 “高文先生你和阿托金先生他们先离开吧,我暂时留在这里好了。”一直不说话的风吟秋忽然开口了。 高文听到之后显得有些意外,阿托金男爵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连阿尔斯通法师那死人脸好像也扯动了一下。 “你搞清楚,我可不会在这里一直当你们的保姆。”阿尔斯通法师斜斜看着风吟秋,好像在看一个刚从乡下来不知道城里规矩的乡巴佬。“如果不是阿托金法师的亲自委托,还有答应我的资源报酬,我才不会冒险来救你们。那些矮人都是些痛恨奥术师的疯子,虽然我不怕那些野蛮人,也压根就不想见到他们闻到他们的臭味。而且高文骑士也就算了,你的死活又关我什么事?听说你是西大陆使节团的参谋长?不要以为你那西大陆野蛮部落的职务在这里会有什么作用,在我眼中,你和一个沾沾自喜的农庄警卫队员也没什么区别……” “啊啊,阿尔斯通法师,请不要激动,风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西大陆法师,只是不大清楚这里的情况而已。”阿托金男爵连连挥手,制止战斗法师的表态,又转过来对风吟秋满脸笑容地解释:“风先生。阿尔斯通法师毕竟是隶属于北方军团的法师,最多只能是暂时地帮助我们一下,不可能给予我们长期的支持的。” “我自然是知道。”风吟秋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人留在这里就行了,并不需要这位阿尔斯通法师的帮助。” “那你就是在找死。”阿尔斯通法师终于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朝两边一拉一挤,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然后又马上又重新换成了一片沟壑的死人脸。“灰谷镇里面所有的地方都在军团的监控下,就算是这里,如果不是我对负责这里的小队长用了暗示术,一样不是那么保险。而如果是那帮矮人来找你的话,那就更危险了。你被他们的大地祭司见过,只要一个追踪神术,你在十几里之内的任何脚步声,他们都能听得和在耳朵边一样清楚。” “对对对,那些邪恶的野蛮人实在是太危险了。”阿托金男爵也大力地点着头,肥肉在他的脸上涌起一阵阵的波浪。“您也看到了吧,那个为首的矮人神术战士有多强大。我看必须是回去请刘法师来,才能对付这样的野蛮人。” 连高文也在点头:“是啊。风先生,和我们一起离开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等我回去去向神殿报告,等待更多的援军后一起再来。” “不用了。”风吟秋摇头,神态自若轻松,好像胸有成竹。 “不行!”阿托金男爵非常坚定地摇头,继而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难道您想要罔顾我这样专门前来的一番心血么?” “…既然您这么说…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走。”风吟秋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之后点头。“不过我有个条件。阿托金男爵,你是不是还有任何多余的奥术卷轴和奥术道具?请你暂时先赊借给我。我以大乾使节团的名义来担保,可以么?还有我想请你们指点一下我一些有关奥术的问题,可以吗?” 第三十九章 “找不到?没看见?找不到?你们居然又没看见又找不到一个关押在这里的人类女人?”狂暴尖利的咆哮声在通道中回荡,伴随着的还有轰隆轰隆的巨响。 甬道尽头的监牢外,矮人首领金石咆哮着一拳又一拳地砸向岩壁,砸向地面,砸向囚牢上的栅栏。轰隆轰隆的巨响声中,坚硬无比的岩壁和地面不断地凹陷下一个个裂痕四布的陷坑,那些手臂粗细看似坚不可摧的金属栅栏也扭曲得像是面条和麻花。 甬道中站着几个矮人都垂头丧气,面若死灰,有的抓耳挠腮左右四顾有的埋头只是盯着地面,还有两三个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金石首领都让他们又敬又怕,矮人本身的愚鲁粗线条还是让他们缺乏战战兢兢这种心情。 原本关押在这里的那个人类女人是怎么跑掉的,他们真的是没有半点头绪。他们几个都是守在甬道入口处的,而这里确实就只有一个出入口。没有人会比矮人更擅长改造这种山体内部和地下的建筑,这个帝国废弃的监牢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巢穴,他们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四肢一样了解这个地方。 五具矮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姿态各异地倒在地上,都有些变形,原本死掉之后都僵硬坚挺的矮人肌肉变得像是缺乏黏性的泥土一样,被自己的重量压扯得快要掉落下来。族中仅存的大地祭司正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这五个矮人尸体的情况。 “被水元素神术侵入体内,身体组织被完全破坏。祈求不到伟大的大地之主的帮助,孩子们再勇猛也抵挡不了这种来自体内的伤害。他们做不出一点抵抗就死了。”大地祭司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比一般的矮人还要胖上一拳,看起来真的就是个肉球一样,因为年龄的缘故松弛的肥肉软塌塌的耷拉在肩膀上,完全看不出有脖子这个位置。不过身为族中年纪最大地位尊贵的老人,他的见识远远超过其他矮人。 “真的是水元素之神的神职者吗?那个西方女人是怎么办到的?这些该死的奥术囚牢不是能完全压制施法者吗?该死的奥术!”金石首领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已经被扭曲了的金属栅栏,又是一拳砸了上去。哐的一声栅栏像是被撬开一样,一头带着底部的岩石翘起老高,一阵难以言说的波动闪过消失,这间囚牢倒是再也不能用了。 “这种奥术监牢的效用是有限的。伟大的的元素之神是这世界的基石,对于真正能够领会元素之神意志的神职者,这种囚牢是没有用的。而且如果是元素之神的高阶神职者的话,绕过外面的孩子们偷偷溜走也没有问题。” 金石首领拧下了一段栅栏,放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作响,黑眼珠中满是血丝:“那些西方人居然敢故意把高阶神职者送到我们这里来囚禁,他们是故意的吗?” 老祭司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甩了甩:“也许他们并不清楚这个囚牢的限制。高阶神职者毕竟少见,那些西方人中其实大多是无信者。他们对于神灵的理解也很肤浅,说实话,我对他们的计划并不乐观。” “那个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和西方人呢?您感觉到他们的痕迹没有?”金石首领暂时转移了怒意。 “没有。他们应该没在这个山谷里了。我感觉不到他们的脚步。”祭司还是摇头,用他右手拄的手杖在地面上用力杵了一下。那是一根又粗又大,好像石柱一样的手杖,左手有被灼烧的痕迹,头发胡须也都焦了一大片,那是在的连环爆裂火球下留下的痕迹。而另一位大地祭司因为大意了一下,运气也确实不好,正好被五个叠加的火球炸个正着,连尸体都找不到一块大一点的。 “不过我已经祈求过大地之灵记住他们的脚步,如果他们再度出现的话,大地会告诉我的。” “这么快就离开了这里……不可能没有北方军团内部的人帮忙,人类果然都是该死的杂碎!”金石首领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打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刚才嚼在嘴里的一团金铁居然已经只剩下小小一团杂质,其他的都被吞下了肚。 “首领,复仇教会和北方军团的人来了。”一个矮人走来报告。“好像是商队那边有什么消息。” “啊啊啊……”金石首领双手一拍,很有些惊喜的样子。“他们来得真是太合适了!快带他们过来。什么消息也无所谓,只要是他们来人了就非常好。” 很快的,一行人就在一个矮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金石还没等他们走到,就急匆匆的快步走了过去迎向他们,双手大张,高声说着:“啊,朋友们,你们来得真是太好了,你们来得真是太合适了,你们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你们吗?” 为首的是一个北方军团的低级军官,看着这个像是吃人肉长大的巨型粗壮老鼠一样的矮人首领用这样热烈的姿势和声音来迎接他们,不禁一呆。有关于这个矮人首领的凶名和他刚刚在指挥官的办公室所做的事,早已经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无人不知,但显然和现在这样的热情表现是挂不上一点关系的。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这个矮人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再以更加热情上十倍的速度冲了过来,一下将他给拦腰抱住,余势不歇地再撞在了后面的岩壁上。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在甬道中回荡,就像一颗番茄被猛力挤爆了一样,金石首领将岩壁都撞出一个凹坑的同时,将抱在怀中的那个军官的身躯给挤压得稀烂,破碎的内脏血肉骨骼各种汁液混合在一起溅射得满天满地都是。 军官还目瞪口呆地蹬着面前的矮人,金石首领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腹之间,这一挤只是把他的腹腔下肢挤压得稀烂,胸口之上却都没事,最多是压迫之下的胃容物和破碎的内脏一起涌上,从口鼻中喷了出来,人却是一时间没死的。随即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反射上来,这军官才张大了嘴想要尖叫。但金石首领的大手一下卡住了他的脖子,将那尖叫和他最后的一口气都扼在了里头,然后这个满头满身都是破碎血肉的粗壮矮人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所有的痛苦都终结掉了。 “放跑杀了我们人的家伙!放跑那些杀了我们人的家伙!”金石首领尖声咆哮着,一拳一拳地继续打砸。实际上早在第一拳的时候那个军官就彻底死得透了,第二拳则直接将那军官的头颅都化作漫天的碎片,之后的几拳根本就是打在后面的岩壁上。但即便如此金石首领也还不解气的样子,不断咆哮着继续一拳一拳砸在后面的岩壁,砸在那军官残缺的上半身上,数十拳砸过之后,剩下的只是一滩真正意义上的肉泥。 “还有你们。带那个女人过来,杀了我们足足五个兄弟。”再没有了可抓可打的东西,金石首领才扭过头来,看着不远处愣在那里的西方人。这正是之前带着沐沁沂过来关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早吓得面无人色,筛糠一样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裤裆里湿了一大片。 带着一身的血肉金石首领就冲了过去。刚刚的这个军官让他的怒火稍微发泄了一点出去,所以对于这个西方人他决定慢慢地来。只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在还有还有几寸就能抓到那个年轻人肩膀的时候,另外一只更有力的手先抓住了他。 “金石头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的好。”一个声音响起。这是跟在这西方人后面的一个大汉,带着一个古怪而狰狞的木质面具,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却是和声音一样显得冷静而深邃。 “是你?滚开!”金石首领显然是认识这个面具,认识这个人的。但他依然没有一点客气,另外一只手就朝这个人猛力击去。 这个人先放开金石首领的那只手,变幻了方位又轻轻捉住了这击来的另一只。原来他只有一只手,但是这一只手在那面具大汉的身上却显得无比的神奇,金石首领那重比攻城锤的拳头居然沾不到一点东西,就被轻轻巧巧地捏住了手腕,然后金石首领整个人就像一个血肉皮球一样被丢了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另外一个囚牢的栅栏被金石首领撞得完全变了形,而滚落下来的金石首领好像一点伤都没有,尖利怒号着重新朝那个人冲了过去,半空中双手握起一拳张开一抓,居然有几分和之前那些随手乱打不同的架势。 那个面具男子好像叹了口气,然后双腿微蹲,收拳于腹,静静地看着咆哮着的金石首领像一只发了疯的食人兽一样直冲过来,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两米之内,这才一拳击出。 这一拳去势并不快,也没什么声势响动,比起金石首领冲来挥起的拳头带出的风声可说是悄无声息,但就这样平平无奇的一拳就穿过了金石首领两手的一拳一抓,刚好击在他的胸口上。 蹬蹬蹬蹬,面具独臂男子连退了四五步,他每一步后退地面上都有一个裂痕四布的脚印,而当他站稳之后却是行若无事。而金石统领已经完全停在了原地,半跪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忽然间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混杂着金属色泽的血来。 后面的矮人们原本一直站在那里干看戏,这时候才全都发出一声喊来,抽出武器就要一拥而上。 “都站住!”大地祭司一顿手中的权杖,咚的一声响喝止住了那些矮人战士。然后对着那面具独臂男子微微躬身:“大祭司阁下。” “阁下。”那面具男子也微微躬身对着大地祭司一礼。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打不过你?这次还失败得这样快?”金石首领慢慢抬起头来死死地看着那个面具男子,声音嘶哑漏风。“你还是用的那个‘像老虎一样掏出心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技巧,为什么?我已经苦思了锻炼过了,为什么和你的差距反而更大了?为什么?” “你何必要来学我的技法?金石统领。”面具男子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我的技法看似简单,其实是我几十年日夜不断苦练的精髓,而背后则是我所属文明数千年来的传承。你要强行模仿只是徒具外形而已,反而连自己多年来在战场上锤炼出的战斗本能也丢了,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你的土元素神赐之力对于我来说也是大而无当,当然挡不住我的一拳。”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学得不好么?”金石首领慢慢地站了起来。“大地赐予我更强,更壮,更重的力量,我只要再能学习到你那样的技巧,我只靠一个人就能把西海岸的所有法师都捏成肉饼。” 面具男子淡淡说:“你自己的便是最好的。等你真正明白了这句话,也许我就没那么容易击败你了。” “好……,我记住了。”金石首领擦擦嘴,他自己吐出的那一口血银光闪闪有些像是水银,和身上沾着的那军官的血泾渭分明。“若只是传个话,也是用不着你亲自来吧?有什么事?” “商队那边有消息,路上遇到了兽群,会耽搁几天。计划暂缓。” “那暂缓就是了,用得着你特意过来?” “我听说送来看押的那位女士有些状况,于是便专程过来看看。” “没错,她杀了我五个人后逃走了。她的神术水平超过了这个奥术监牢的限制,我觉得你该赔我五条命。” “真的?看来是我判断有了些差错,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面具男子的眼光在远处地上五具矮人的尸体上扫过,微微一凝之后又落在其中那个脱掉了裤子的矮人尸体上,冷哼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你该先管管你手下的族人。他们自己去找死,可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看来等待的这几天里。我们还有很多次好好交流的机会。”金石首领咬牙切齿,眼露凶光地看着面具男子,搓捏着双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 “好了,到了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 夕阳下,遥望着北边的阿托金男爵好像在看着那早已经看不见的灰谷镇,长长地送了一口气:“我们这紧赶慢赶地走了足足两天多,想来那些矮人和邪教徒再怎么追,也追不到这里来了。” “想来也是。这次还是要多谢阿托金大人的帮忙。以您堂堂帝国男爵的身份,却孤身独行来搭救我们两人,实在是无比的义举。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您的事迹广为宣扬。”一旁的高文也地点头,满脸的诚恳之色。 “不用了,不用了。”阿托金男爵立刻双手乱摆,又是长叹一口气,胖胖的脸上现出萧索之意。“其实我独自前来,也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晓。你们大概不明白,对于西海岸贵族家族来说,任何摊上北方军团的事最后都会成为一团乱麻,一团污泥。我是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位身陷其中丧命,但是也不想在事后被军团中那些人惦记着,无论是不是能将其中那些和邪教徒勾结在一起的害群之马揪出来,最后军团高层多半是要找人来背黑锅的,我可不希望到时候牵扯到罗斯切尔德家族身上来。所以还请你们两位不要把我的事情宣扬出去。” “这个…如您所愿。”高文躬身一礼。“不过到了这里,我就要转而向东去寒风要塞了。有关于军团中有败类和矮人还有邪教徒勾结的事,我必须向军团中和我们有联系的大人通告一声。” “这也是应该的。”阿托金男爵点头。“那您可要小心,北方军团已经是烂泥一团,外人很难判断内里的情况。那么我就和风先生一起先回奥斯星城了。” 风吟秋却摇头:“不,我也和高文骑士一起去看看,我对那北方军团也有很大的兴趣。而且和高文大人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啊,这个……您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不用了。感谢您把我们救出来,更感激这两天来您对我很多奥术常识的指点。但是我想跟着高文骑士去北方军团的总部访问一下。时局这样混乱,我希望能雇佣北方军团的士兵来帮助我们使节团前去奥罗由斯塔。” “这个…….”阿托金男爵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只能点头。“那你们两人可要千万小心。” 目送着阿托金男爵骑着马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朝南远去,高文淡淡说道:“看来这位男爵大人在这团烂泥中陷得并不深。他把我们拉出来,好像是怕我们真的死在里面,惹来的麻烦太大乃至他承受不起。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就算以后事情败露之后也能全身而退。” 风吟秋也淡淡说:“我们刚开始启程到灰谷镇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却没有理会,后面才急匆匆地孤身赶来,看来很有可能是我们离开奥斯星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想法。只可惜这两天里我没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每一位法师议会的成员都是磨砺了多年的老狐狸。”高文微微一笑。“贵族法师们虽然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为何而高贵,慢慢成了一群只知道玩弄手段博取利益的蛀虫,但是能在一群蛀虫中脱颖而出的,也不会是只简单的蛀虫。”说到这里,高文的脸色又微微有些古怪。“不过从事实上来讲,他确实是救了我们。我们在背后这样以恶意揣测他,是不是有些卑鄙无耻?” 风吟秋呵呵一笑,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真去那个寒风要塞?” “当然。这些事我必须要去向一位相交多年的军团高层朋友汇报一声,我也希望能给他一个肃清军团的机会。他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了。西海岸的人民,也盼望有一个不和贵族狼狈为奸,不兼职山贼土匪的北方军团很多年了。”高文淡淡回答。“你呢?和我一起去么?” 风吟秋摇头:“不,我要回灰谷镇去。” “什么?”高文微微一惊。“虽然阿托金男爵把我们拉出来是抱着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所说的情况也没有骗我们。那里的矮人,军团和邪教徒都已经联手,你回去肯定是危险重重。” “而且他能放心地和我们在这里分手,也是肯定了我们就算折返回去也没有什么作用。说不定就在这两天中,军团和矮人邪教徒们谋划的阴谋已经完成了。” “我有种感觉,我现在回去的话,一定能发现些什么,说不定能遇见我正要找的人。”风吟秋淡淡说,他真的是隐隐间有这样的感觉。 “至于自保之力么,高文大人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有了。”风吟秋笑吟吟地从怀中拿出厚厚一叠捆扎好了的魔法卷轴,看起来足有七八卷之多。“说起来,这位阿托金男爵真的是不错,这两天来为了让我好好跟他走,可是教了我很多东西啊。这可是我来欧罗大陆之后第一次和法师的仔细交流,可说获益匪浅。” “所以无论他本心如何,只凭这个所作所为,都绝对当得起‘好人’这个称谓了。” 第四十章 正午时分,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 缩在带着兜帽的长袍里的风吟秋倒没有感觉到什么热度,相反,高原上的冷风吹过来还有些凉意。 屁股下的多塔拉野猪用足有海碗大小的蹄掌吭哧吭哧地刨着地面,一时间碎石乱飞泥土漫天。贫瘠的高地碎石地上一般都没什么植被,为了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每个物种都要憋足了劲地发展各种天赋。比如这种野猪就是嗅觉出了名的灵敏,比最好的猎狗还要强得多,而且几乎什么都能吃,食谱足以和地精相比。 果然,刨出一个将近一米深的大坑之后,一块一米大小和手臂一样厚的地泥菇被发现了,多塔拉野猪兴高采烈地呼啦呼啦地啃了起来,一时间臭味四溢。这种搜集地底各种腐殖质来成长的真菌类其实有相当大的毒性,也只有多塔拉野猪这种动物才有足够的胃口和兴趣来找这种食物。 野猪的头全都埋到土坑里去了,让上面的风吟秋几乎要歪得摔下去,不得不揪住猪背上的鬃毛才能保持平衡。风吟秋不满地呵斥了几声,用力在猪背上一拍,野猪嘟哝了两声,加快了吞食地泥菇的速度,几口把剩下的和起码好几斤泥土一起吞下肚子去之后这才直起身来。 手掌被粗硬的猪鬃刺得有些发痛。这还是因为是风吟秋的手掌,如果是其他寻常人的手拍到这野猪的脖子上去,恐怕和拍一个钢针假山差不多,只能是满手都是血窟窿。这野猪后背上的猪鬃简直比刺猬和豪猪背上的尖刺更厉害,风吟秋都是专门用虹光剑把这野猪后背上一大块的猪毛给剃干净这才坐得上来。实际上,多塔拉野猪算是北地荒原上相当危险的野生动物,这些都是偶尔从斯古特大山脉中流窜出来的,贫瘠的荒地很少有能供给这些大型动物生存繁衍的物资,所以这些巨大的杂食动物会成为危险的掠食者,就算是成队的北方军团士兵,有时候也会遭到这种野猪的袭击。 这只野猪是昨天傍晚遇到风吟秋的,或者说是主动追踪到风吟秋的。在多塔拉野猪的灵敏嗅觉中,这种落单的两足哺乳动物一直都是一道非常美味的餐点,只是它自己没有预料到结果,成为了二环法术‘魅惑哺乳类’的试验品。所以现在反而成了风吟秋的坐骑,原来那匹阿托金男爵准备的马却在刚开始惊慌中摔伤了脚,被风吟秋给放掉了。 只是二环法术,其实并不足以完全操控一个生物,尤其是敌意和战意都会抵销掉这种魅惑效果,但在风吟秋把这只野猪给彻底打得把这些意志都全部丧失了之后,这道作用于精神的二环奥术就完全地发挥了作用。让这只野猪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可亲非常值得信赖的对象。这种奥术造成的精神迷惑效果并不能持久,一般来说依据对象的精神和生命力,十多分钟到一个小时就是极限。寻常的法师也不会没事做将精神浪费在维持这种奥术上,但对于恢复了的万有真符来说,区区二环法术的消耗并不在话下,万有真符恢复的速度比这法术持续的时间还快,于是风吟秋就干脆把这只野猪当做了坐骑代步,隔着半个多小时就补上一次。当这样延续了大半天用了十多次魅惑术之后,也不知道是这野猪慢慢适应了这感觉,还是太多次数的奥术开始对那猪的脑子产生了实质影响,就算不用法术魅惑了,这野猪也真当他是‘自己人’。 从阿托金男爵那里‘赊借’来的卷轴,除了这个二环的‘魅惑哺乳动物’之外,其余的是一个二环奥术,三个三环奥术,四个四环奥术,以这西海岸的法师来说,已算得上是笔不小的资产,这位男爵胆敢孤身北上,也确实是有备而来的。这些卷轴中的奥术自然已经全部‘拓印’进了万有真符当中,令万有真符更一步与魔网契合,所能发挥出的力量更胜之前,这也是风吟秋一个人前来的自信所在。 除此之外,风吟秋也总算是与奥术师有了真正交流的机会。这位男爵虽然本身在奥术上的造诣好像不算太高,却总是受过正统法师训练的贵族,一些基本的知识对风吟秋来说帮助不小,比如奥术上的量化法则,就让他能更为清楚地衡量万有真符的力量。 不同于神州江湖上的道术法门千差万别,各门各派的心法手段各行其道,奥术本身就是从基础上就统一了的道统,本质是以人的精神去引动与天地交织不分的魔网,在魔网上构筑各种法术公式,再引动天地之力产生奥术。奥术的类型各自不同,法术公式更是浩瀚如烟海,但都基于魔网,自然也都有统一的概念,不似神州道门典籍的微言大义,注重于个人的领悟。 一般来说,法师把引动魔网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循环的精神力称为一个节点,而奥术公式就是由复数的这些循环组合而成,虽然越往深层次的魔网越难以感知,构筑法术公式也是越难,但是这些最为基本的循环消耗却都是一样的。内环公式需要外环来作为基础,因此越是高环的奥术,构建所需的公式也越多。零环戏法都是极为简单的魔网循环,通常都是一点到三四点之间,而一环奥术的奥术公式就要复杂得多,十多点到二十多点不等,二环则大多是三十多到五十点,三环六七十左右,到四环就需要上百了。当然依据各自对奥术的理解还有实际运用,法师对奥术公式常常会有各自的改动,并非一成不变。 按照这样的量化法来判断,风吟秋可以感觉如今拓印下了这几道新奥术的万有真符,大概拥有能引动九千节点左右的奥术。这是个异常惊人的数字,照阿托金男爵所说,一般的高阶法师顶多构筑一千八九百个基础法术回路,也就是两千点不到的精神力而已。如今的万有真符便要相当于五个高阶法师,这已是超过任何一个西海岸贵族家族的力量,再加之没有施法的延迟,相当于使用卷轴和法术物品般的挥手即来,实战当中更要好用上许多。 再加上新拓印进万有真符的这几道法术,虽然比起真正的法师来,所能运用的奥术依然有些贫瘠,但比之前又要好得多了,所以风吟秋也是很有信心回去再探一趟那个灰谷军镇。 当然,大摇大摆地直接从正门而去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一些迂回的法子,比如现在他骑的这只野猪就是一个法子,只要脚不着地,想来那矮人大地祭司的神术再厉害,也没可能从一只猪的蹄声中去感应他的存在。 而且在那个阿托金男爵给他的兜帽斗篷下,他的模样也和之前的不同了。 如今这具躯体中蕴含了狼神气息,恢复力惊人之余,也就能做些超乎寻常人想象的事情来。比如一时也找不到化装道具的风吟秋干脆忍着痛给自己脸上做了个小小的变形捏造,将眉骨,鼻梁用力均匀捏碎,重塑之后重新长拢,倒是痛得直流泪,不过眉骨和鼻梁也较之前隆高了不少,颧骨再打碎下塌一点之后,整个人的形貌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最后再把头发,眉毛,些许胡须剃光之后用火来灼烧一遍,将毛囊也彻底去掉,皮肤用挖来的白垩岩石打成粉兑水漂洗上一次,看起来就成了一个面容阴冷的古怪光头男子。 眸子的颜色倒没法子,不过欧罗人中也有深褐色的眼眸,看起来和黑色也差不多。风吟秋有自信就凭着这改变后的模样,就算是刘玄应来,只要不看他的身形动作,也是完全认不出来的。 有了这份自信,他就不紧不慢地骑着野猪朝北而去。其实这野猪体型庞大之余动作也不慢,这一路走来也和马匹小跑差不多,看样子傍晚左右就能重新回到灰谷镇了。 正在心里暗自编造着自己这个古怪光头男子的各种来历,座下的野猪忽然咕噜了两声,随即风吟秋也听到了远处有阵阵响动慢慢传来。再往前走了一阵,一行车马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应该是一队商队,只是看起来和普通的商队有些不同。最显眼的就是由六匹驼兽拉着的四辆大车,那驼兽貌似犀牛,却更要粗壮得多,大小和大象仿佛,只是还要长一些,拖着的车也像是一栋移动的房屋一般的大小,上面满满的都是货物。风吟秋在奥斯星城也见过类似的驼兽,据说力量巨大耐力悠长,危急之时还能当做战兽驱使,只是成长缓慢动辄需要十数年才能成长一批,所需食料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因此价值不菲,一般的贵族家族都购买不起。 除开驼兽之外,那拉着的几辆大车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货车。整体框架居然是以金属打造,下面是六对十二个半人高的厚厚车轮,车轮表面还覆上厚厚一层胶泥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耐磨减震之用,而且风吟秋可以隐约看见车轴之上好像有什么机关一样的装置,在这坎坷不平的荒地上,那大车居然晃动得并不厉害,可见设计是非常精巧。至于其他打扮披挂明显不是寻常佣兵的护卫和商人,在风吟秋眼中反而不怎么显眼了。 风吟秋打量这商队的同时,周围骑着高头大马护卫模样的骑士也在打量着他,虽然都有提放警戒的意思,但是他只是孤身一人,骑着一只大野猪的模样又在怪异中带着点滑稽,也就只是略微有些警戒之意而已,由得他接近。 “哈哈,快看!那个家伙骑着一只猪!”一个声音忽然在最后一辆大车上响起。原来最后那辆并不是装的货物,而是搭载着一个巨大的车厢,一个少年正从车厢的窗户上探出头看指着风吟秋大笑。随着他的叫喊,又有两个少年的脑袋探出来,看着风吟秋的样子哈哈大笑。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扫了这几个少年一眼就不再多看,似乎是一副和他怪异冷酷的模样非常契合的古怪脾气,但实际上却是留上了心的。这商队从东南而来,去的方向却是和他一样,居然也是朝着北面的灰谷镇而去的。而这样的车队中,在这样大的车厢中的少年自然不会是普通身份。 实际上,在风吟秋的刻意感知下,那车厢中隐隐透出的奥术灵光已经说明了那是一个法师的座驾。而周围众多的装备不错的骑士护卫,也说明那个法师的地位或者财富也非同小可。 “想不到在西海岸这样贫瘠的地方,也能遇见像阁下这样有趣的法师。”车厢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对着风吟秋微笑道:“不知道能否请阁下赏光上来聊聊天?我这里准备了上好的波多斯兰葡萄酒。刚才三个小朋友的嬉笑请您大度不要见谅,他们只是缺乏见识而已。” 这个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除了有些好像缺乏运动的虚胖,还有略微浮肿的眼圈之外,衣着打扮却都尽显精致。他头上的一头金发虽然是波浪的起伏,但也没有一丝杂乱,一身蓝色的长袍上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是一片单片水晶金丝眼镜,胸口上一枚镶嵌了碎钻的白金胸针,打扮得细心而奢华,即便是在这旅途之中,显然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装扮上。他说话的无论是腔调还是内容,还有那脸上的微笑,都给人一种彬彬有礼好像很亲切,仔细一想好像又有些距离的感觉。这样的做派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会有装腔作势的感觉,但他表现出来又好像如呼吸一样的自然。 这是个贵族法师。只是一眼风吟秋就能看出来。阿托金男爵还有其他之前他所见过的西海岸本地法师,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想要模仿这种气度,但与这个男子相比就显得粗陋多了。 而且从这个中年男子身上几个饰品隐隐散发的奥术波动来看,也确实不是阿托金男爵等人可比的。 “什么?这个怪人居然是法师?”中年男子的话一出,其他三个少年顿时都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 “啊,对了。要不是用奥术,他怎么能骑在一只那样大的野猪上…我想想…是叫多塔拉野猪是吧。那可是凶猛的野兽,大山脉里的特产生物,偶尔会游荡在北地荒野。我出发之前可是专门看了北地图鉴的。能操控这样一只野兽的奥术,至少也应该是三环吧,以西海岸这种地方的水平来说,应该是不错的了。” “那他不也有可能是德鲁伊吗?那些信奉生命圣树和元素之神的怪物不正是擅长沟通各种野兽吗?尊贵的奥术师哪里会有他这样邋遢古怪的?居然骑在一只野猪上赶路。” “笨蛋,你没有看到他穿的是炼金学徒用的保护斗篷吗?德鲁伊那些怪人只会穿兽皮和树叶,而且他们绝对不会使用任何和炼金还有奥术物品扯上关系的东西,连金属器具都不例外。” “对啊。而且骑野猪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学院里的那些教授们的怪癖。上次有个家伙居然示范用放屁的气体来变异为臭云术,熏倒了整个教室的人……” “谢谢,大家各自赶路吧。”风吟秋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其实对这个中年男子和这几个吵闹的少年很有兴趣,看起来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法师贵族,但现在可是扮作了另外的模样,又要赶到灰谷镇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真是可惜。我是邓德尔?加尔?范?霍华德,来自奥罗由斯坦的霍华德家族。”中年人躬身做了个法师的礼节。“不知道阁下是来自西海岸哪一个历史悠久的光荣家族?” 风吟秋暗中微微皱眉。有了和高文这段时间的交流,他现在也算是对欧罗大陆的风土人情有所了解。相互行礼询问家族,是法师之间很正式的礼节,就算是那些早已家族没落了的流浪法师,面对同是法师的询问也一定会一本正经地回礼答应,他扮演的这个光头法师再是性格怪异,这种情况下默不作声也显得太过奇怪了。 但问题是他并不熟悉什么西海岸的法师家族,而且法师贵族的正式礼节并不尽相同,而是带有各自的家族印记的,胡乱杜撰一个的话,在真正的贵族法师眼中肯定是破绽百出莫名其妙。 脑海中飞速地将所有见过的法师贵族过了一遍,风吟秋举手扣起拇指中指,在左肩上一拍,一躬身回答:“温德,来自罗斯切尔德家族。” “你是罗斯切尔德家的人?那我为什么不认识你?”一个少年突然叫了起来。 风吟秋暗叫不妙,仔细看看那个出声的少年,一张显得有些粗鲁的大脸,似乎和印象中某个贵族法师的模样有些接近,心中一动,冷着脸反问:“你是罗伊那拉的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父亲知道么?” 少年的脸色一变,脑袋顿时直接缩了回去。一会儿又从窗口边伸了出来,神色不安地低声说:“这…这位…叔叔,您是哪个旁支家族的吗?请您不要把看到我的事告诉我父亲行吗?” “罗伊那拉知道他费尽心思送去奥罗由斯塔学习的儿子偷偷跑了回来,一定会很失望。”风吟秋冷着脸回答。之前因为要胁迫那位港务总督大人作为突破口,曾经打听过他的一些资料,知道他将儿子送到奥罗由斯塔去学习奥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 “哈哈,这不过是一次不那么严谨的学院实习罢了。”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颇为开朗大气地说。“法师之路也不只是在冥想室里感知魔网,图书馆里苦背公式。丰富的兴趣爱好可以陶冶心情,亲力亲为的实践也是锻炼精神的好办法。是我邀请他们和我一起来这里的,我保证他们今年的考试都至少能得一个合格。”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默然不语,实际上他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温德法师,现在我能邀请您上来品尝一下来自奥罗大平原的葡萄美酒了么?那可是这北地绝对感受不到的温暖阳光的味道。同时我也正想找一位西海岸的本地法师来了解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 自称邓德尔的中年法师再度用了个很有风度的邀请手势。风吟秋觉得自己也没有再拒绝的必要,指挥着野猪靠了过去,然后直接从猪背上跳上了马车。 “真是矫健的身手,难道您还曾在北方军团中任职战斗法师吗?”邓德尔法师出声赞叹,反倒是让风吟秋一怔。他其实已经是有所收敛,并没做出什么超出常人的动作,最多只算得上是比普通人身手矫健一些,想不到还能得到这位来自帝都的法师的称赞。不过看这位法师那有些虚浮发胖的脸,大约也能猜出这位贵族法师平日间也就只有在冥想室和图书馆里活动活动,偶尔用葡萄酒什么的陶冶一下情操之类,而且认识的其他法师大概也是如此。 “只是平常的锻炼而已。好吧,让我们开始一边品尝美酒,一边好好交流一下吧。我也想知道您这样一位来自奥由罗斯坦的真正贵族,为什么会来这个鸟不生蛋的贫瘠之地。” 风吟秋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他的脸骨变形之后,连自己都能感觉到做什么表情都有些扭曲,所以最好就是这样一脸的冷漠淡然。但其实他心中早就笑出了声,来自曾经的奥术帝国首都的法师在这西海岸可不是容易遇见的,即便曾遭受浩劫,但奥由罗斯坦现在也是大多数法师眼中的圣地,他是迟早要去拜访一下。还有他身上那几个闪烁着绝不算弱的奥术灵光的小饰品,如果能借来品鉴一番,那就再好不过了。 ### 阿托金男爵喘着粗气,来到了短讯术通知的接头地点。在魔网因为神怒之战震荡后的后帝国时代,这种利用魔网的奥术传讯已经变得不那么方便了,如果只是二环三环的短讯术,距离依据环境只有数十到百里之内,不到帝国时代的十分之一,还极易受到干扰。就连曾经可以覆盖整个大陆的六环奥术‘心灵悸动’,现在也最多只剩下两三千里的有效距离。 当然,七环之上的法则性奥术中,依然可以有不受距离限制,甚至跨越界域的传递消息的奥术,不过那就不是寻常法师们所能接触的层次了。 “怎么样了?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灌木丛的阴影中,一个小个子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一看见阿托金男爵出现,立刻走过来问,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请注意你的语气,史蒂芬先生,你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帝国贵族,可不是那些需要巴结你们的下层组织。”阿托金男爵挺起胸膛,有些不客气地回应。这个小个子的语气让他非常不舒服,这是个很危险,身份可能也很高贵的家伙不错,但也没理由能对他呼来喝去。“我跑这一趟只是出于我和复兴会之间的合作友谊,还有你们许诺的酬劳,并不是听你们的指挥。” “…好吧,我道歉,阿托金男爵。”小个子很不自然地咧咧嘴,好像不得不吞下一口发臭的面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这是个看上去瘦削英俊的小个子年轻人,正是之前曾在奥斯星城里和风吟秋还有刘玄应交过手的复兴会法师史蒂芬妮,只是依然是男性的外貌,阿托金也对她的真实性别并不知晓。 “不过…那确实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是通过执行部来直接下达的,可并不是我们个人发布的低级任务,否则也不会使用六环的奥术来告知你了。而且我可以悄悄告诉你,那是延伸自会长大人的意志。如果不是我们在西海岸的人手缺乏,如果不是上一次的行动失败导致我和平克斯这两个仅存的执行部人员不得不返回总部,这样重要的任务是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帮忙的。”虽然说是‘悄悄’的,但史蒂芬妮的声音并没有悄悄的意思,还特意加重语气瞪了瞪眼。“所以你最好能够成功完成。” 帝国贵族的骄傲也没能让阿托金男爵继续撑住,他忍不住悄悄后退一步吞了一口口水,挺起的胸膛也缩了回去。不管是对一个法师,还是一个贵族还是一个投机钻营的政客来说,复兴会的任何一位会长都是需要下跪膜拜的存在。奥斯星城中那从天而降的两个九环奥术其他人也许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刚刚一听到消息,就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 “咳,当然。尽力去完成那一位大人的意志,是每一个帝国贵族应尽的义务。”阿托金男爵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事实上,那个西方人确实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矮人的神术战士您是知道的,非常强大,有几百个矮人把那个西方人和守护之手的圣武士死死包围,差一点就真的把他们给宰了。我费劲了千辛万苦,耗费了我们家族多年来埋藏的暗子和人脉才潜伏进去,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 “够了。我用了足足八个飞行术卷轴赶来,可不是听你讲你的英勇故事的。你直接回答我,人带回来了没有?” “…没有。”阿托金男爵的脸色稍微难看了一下,不过马上接上说。“但我很完美地完成了基础要求,从灰谷镇里把他救出来了,而且阻止了他前去灰谷镇参与那一场危险的邪神祭祀。他现在应该和守护者高文一起去了寒风要塞。” “应该?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不会返回去?”史蒂芬妮的脸色很难看。 “我没有理由非得让他们跟着我走!”阿托金男爵努力申辩。“我独自一个人出现在那里,已经是非常可疑的一件事了!而且我足足把他们带离了那里足足两天的路程,就算他们马上又赶回去,那个祭祀应该已经完成了!” “但是那个祭祀还并没有完成!如果完成,我会第一时间就知道的!”史蒂芬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是组织早已经设计好的西海岸A2号计划,因为只是需要验证一个战略性的推论,所以过程我们没有去安排掌控!那个祭祀到底是什么时间,到底是怎么样去完成,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和组织必须知道的是,那个西方人有没有参与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难道奥罗由斯塔的商队还没有到?按照时间他们应该在两天前已经到了啊…”阿托金男爵满脸是汗,脸色开始发白,又半是安慰半是肯定地说:“他们一定去了寒风要塞!他们必须会去寒风要塞的,那个高文骑士一定会这么做。既然高文骑士一定会去,那个西方人也就没有理由独自返回灰谷镇了啊。他并不傻,他自己一个人去那不是送死么……” “如果他是去送死了,而且真的死了的话……反正我从没见过会长大人对一个目标这样看重过,我也从没见过会长大人发怒过。但是我很肯定,我是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史蒂芬妮看着阿托金男爵,虽然言语中并没有威胁之意,但还是让男爵大人的冷汗如雨,脸上越来越苍白。“我想你也是不愿意看到的,是吗?” “好吧。现在你该感谢我,这次把中央分部库存的所有飞行术卷轴都带了出来…还有召唤风元素卷轴的,只是可惜没有召唤风元素长老……但是也足够我赶到那边去了。”史蒂芬妮从腰间抽出一本卷轴,用精神力点开,身形开始浮空而起。 “等等…既然是那样重要的任务和目标,为什么只是你一个人过来?”地上的阿托金男爵想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声问。“中央分部的执行干部也不止你一个吧?如果会长大人真的那么重视…两位副会长大人是不是会亲自赶过来?比如说格里芬大人…” “你希望他来吗?”史蒂芬妮俯瞰着瞪了他一眼。 阿托金男爵连忙摇头,腮帮子的肥肉都飞了起来。 史蒂芬妮再不说话,扭头朝着北方飞去,速度越来越快,没多久就只剩下天际的一个小点。 第四十一章 后颈的刺痛让阿达里爵士从沉沉的昏睡中惊醒,他猛地坐直,从垂头弯腰的假寐中一下绷直,颈椎和腰椎好像同时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同时伴随着直刺入脑的剧痛。但即便是这样的剧痛也没能让他迅速地完全地清醒,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喘着气摆了摆头,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老了啊。虽然依然是站得犹如一杆标枪一样地笔直,让他原本就高大魁梧的身躯更显得魄力逼人,但阿达里爵士仿佛依然能从那些老朽的肢体和骨节中感觉到一阵阵腐朽的气息正在弥漫,侵蚀。相较于绝大多数同龄人,他的身体依然强壮健康得不可思议,但只有他知道,那些年轻时留下的伤痕早已开始不胜负荷,肌肉的僵直和酸痛,骨节之间锈蚀的摩擦,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这具身体的寿命也许再没多少时候了。 甚至现在连精神和精力都开始衰退得厉害,换做是以前,他可绝不会出现这样不知不觉坐在椅子上就睡着的情况。但事实上对于一个八十四岁的老人来说,这确实是非常正常的。 一阵北风从窗口吹进来,好像是从刚才的梦里带出来的幻觉还没消散,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和锈蚀武器的味道。摆了摆头,颈椎中又传来一阵入骨的刺痛,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有些隐约恍惚的兴奋感升起来。他很清楚的记得,颈后的这个伤是被一个矮人战士用斧头砍出来的,那可是一个首领战士,如果当时奥术铠甲的输出功率再小上一丁点,这一斧头就直接把他的头给砍下来了。 不过他随后就转身过来,一拳把那个矮人战士的半个头给砸进了胸腔里面去,只剩下一点点翻着白眼的小半个脑袋顶在肩膀上,那个矮人战士还直愣愣地举着斧头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这才像个罐头一样的栽倒。其他周围的矮人狂啸怒吼着扑上来,但是在他手中的大刀面前全都被砍瓜切菜地砍成一地的碎块。他经过奥术改造过的义肢即便是在纯粹的力量上也远比普通的矮人要强得多,手中精金长刀面对矮人们元素淬炼后的防具也能一斩而破,就算几下崩断之后也能随手从支援魔像那里拿出一柄全新的来,帝国炼金术锻造出这样一把锋刃只需要一个小时而已,而那些野蛮的矮人很多都是要用一辈子来淬炼自己的武器和防具。 鲜血,怒号,杀戮,荣耀,生命是如此的充实和有意义。只可惜那就是最后的一次战斗,直至今天,他再也没机会启动奥术铠甲,伴随他的只有那些越来越严重的老伤和病痛。 好在这些伤痛也是让他回忆那段年轻岁月的重要线索,这时候混合从梦里带来的那股腥味,让他恍惚感觉又回到了那些年月。雄壮威武的帝国军团,自豪自傲的士兵和战斗法师们,战斗的荣誉和献身的英勇,都是他这几十年来魂牵梦绕的回忆。特别是在这几十年中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北方军团慢慢地腐朽发烂,散发出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份回忆尤其显得珍贵。 好在用不了多久,在他生命中最后的这一段时日里,这些回忆就将重新变回现实。他伸手抓了一把不知道风中还是梦境中带出来的血腥味,改造过的筋肉骨骼还是那样的充实有力,那是帝国最后的巅峰时期的军用制品,有着上百年的使用期,远比他的生命更持久更有力。 一阵急迫的马蹄声远传来,将阿达里爵士从出神中惊醒,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一听就知道,这骑士肯定有什么急事,才会把这样一匹好马催得这样急。 站在窗户边远远看去,正好可以看见那个心急的骑士疾驰到了要塞口,门口的士兵正把他拦了下来,看那打扮似乎并不是军团内部的人。 很快地那个士兵就对那个骑士放行了,这让阿达里爵士有些意外。今天应该是莫利斯托参谋长手下的那些人在看守,那些连苍蝇飞过都要想办法刮一把油水的家伙,居然这么简单的就放一个外人进了寒风要塞。看看那个人下马朝这里飞奔而来,很快地就看清楚了容貌,阿达里爵士愕然之余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守护之手的那个叫做高文的年轻人。听说他已成为了西海岸首屈一指的守护者,难怪那几个家伙也不敢为难他,守护之手的圣武士都是异常清贫的,而谁也不敢说永远不会需要这些人的帮助。不过看着他疾驰而来的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里,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飞奔中的高文也感觉到了高塔上老人的视线,抬头看了看,遥遥对着爵士行了个礼,只是脚下并没有停下。很快的,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礼节性地敲门:“爵士大人。” “进来吧。”阿达里爵士笑了笑,轻轻一挥手,本身就虚掩着的门在法师之手的拉扯下打开。“我早就看见你了,年轻人。跑得这么急,难道是有什么很紧要的事么?” 高文迈步而入,对着这个比他高大雄壮得多的老人恭敬一礼。虽然他其实已经四十出头,但是在阿达里爵士面前他确实只能算是个年轻人。当他还只是个学剑少年的时候,这个老人就已经是须发花白的北方军团的指挥官,带领着一帮军团士兵四处肃清被天灾吓出了斯古特山脉的魔兽,艰苦护卫着西海岸的城市和聚居地。而且这是一位真正的军人,在如今这个后帝国时代,这样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是的。爵士大人,我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高文反手把门关上。阿达里爵士也正是他们守护之手在北方军团中最为信任,关系最为深厚的一位高层。实际上如果不是帝国军人的身份实在太微妙,他所打下的奥术基础又会本能地排斥任何一种信仰,这位在灾变时期北地和西海岸最大的守护神早就是守护之手教会的领袖了。 “是这样的。奥斯星城最近发生的邪教徒****您是知道的吧。一个崇尚复仇,信奉并不存在的复仇之神的邪教潜藏在贫民窟之中,在被神殿发现踪迹之后突然带领港口工人发生暴乱,奥斯星城的子爵大人都在暴乱中被人趁机刺杀。而我最近随同一位西方来的法师朋友一起前去追踪这群邪教徒,却发现这群邪教徒很有可能藏匿在灰谷镇中,受到北方军团中部分人的庇护,然后……” 高文将所有的经过,自己的推断都毫无保留地详细陈述出来。对于面前这个老人,他有的只是无比的尊敬和信任。阿达里爵士虽然老迈,但是帝国军人的荣誉和铁血依然在他身体中流淌。当北方军团中的很多人都沦为敲诈勒索的山贼土匪,和贵族家族勾结的雇佣兵的时候,只有阿达里爵士拼命抵制这些腐化,他曾亲手斩杀两个带兵南下劫掠村庄的中队长指挥官,曾经先后把三个贵族家族派来的说客给丢出办公室摔个半死,也从不染指任何和矮人有关的走私交易。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野蛮族裔根本就是叛变帝国的奴隶,每一个矮人手上都沾着帝国军人的血,交易给他们的任何一粒粮食和麦酒,都是在亵渎那些战士们的灵魂。 这是个将尊严和原则放在一切之上的真正军人,而这种人当然会得到尊敬和信任。 不过同时,这种人也得不到什么权势和利益。他拒绝卑劣和好处,也就拒绝了利益团体的跟随,尤其是没有了额外的收入,只靠着奥由罗斯坦那一年也不见得能送来一个月的军饷,还有本地贵族那时有时无的本地护卫津贴,这位爵士连几个侍从都养不起。然后当一个个跟随他身边的一同从帝国时代过来的老兵死去之后,这位爵士空有着北方军团中最老的资历和最高的功勋,却只能逐渐淡出权力核心。 当然,他依然是没有半点水分的高层,他就算不怎么说话,但是也绝没有人胆敢忽视他的怒火。不谈资历威望这类东西,只是作为北方军团在帝国时代仅存下来的奥术战士,就没有任何人能轻视他。 所以高文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也是怀着极大的信心和希望来寻求这位老人的帮助的。他相信这位嫉恶如仇,视荣誉和信念更重于生命的老战士,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着高文讲述的时候,老爵士的一双浓眉也皱得很紧,能够看出丝丝的怒火和杀意正在其中酝酿。听完了之后,他喃喃沉声说:“我也知道军团内部早就腐朽透顶。但是他们居然就这样毫无芥蒂地和那些矮人勾结,和那些邪教徒勾结,如果他们能够拒绝一下,甚至稍微犹豫一点,我也要好过一点…….不过这也好。” “也好?”高文对老爵士这个结语有些理解不能。 阿达里爵士没有回应和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下来,好像在思索一个什么难题。半晌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迈步朝门外走去,对高文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寒风要塞作为北方军团的总部,始建于辉煌无比的帝国时代,自然是非常雄伟广阔,远胜于西海岸任何一座城市。以奥术直接改变岩石形态修建的建筑就如一座座小山一般,中间蛛网一样交错的道路和桥梁相互连接在一起,而最中央的监视塔高耸入云,帝国时代时上面闪耀的全知魔眼甚至能监视整个西海岸和斯古特大山脉。 但是时至今日,这个曾经辉煌的要塞也和其他地方的据点一样基本上都破败了。不少废弃的庞大建筑上堆满了灰尘长满了杂草,变成了一座座真的荒芜石山,连绵不断的地震早将那些蛛网一样的桥梁和索道全部摧毁,一些道路也被废墟给堵塞了。北方军团的人员数量只有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不到,还有不少驻扎在其他地方,如今只有稀稀拉拉的士兵和军官像是一群丁口凋零的蚂蚁一样,在这个曾经宏大的要塞某些还算完好的部分中有气无力地活动着出没着。 跟着阿达里爵士一路走来,高文眼中所见就是这样一副情形。距离他上次来到寒风要塞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了,这座帝国残留下来的宏伟军事堡垒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反而越见残破。而在前方带路的身为北方军团现存名义上职位最高的老爵士,身边却也连一个邑从亲卫都没有,那高大雄伟的身躯仿佛已经有些佝偻和衰老。 足足跟着老爵士快步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了要塞后方的一座高大建筑物下。这个建筑的外壁异常高大厚实,上面有几处塔楼一样的东西,也没有窗户,可见原本是个极为紧要的地方,但是现在两扇大门只是虚掩,四五个士兵懒懒散散地瘫坐在门口围着一堆篝火。 看到阿达里爵士,那几个士兵连忙都站了起来,对着他行了个还算有模有样的军礼,这位老爵士就算没什么实权,毕竟也还是北方军团的精神标志之一。 “这里就是北方军团最大的装备库,曾经是整个军团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阿达里爵士似乎是在向高文介绍,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就对那几个士兵命令:“给我打开B12仓库的大门。” 那几个士兵的神情为之一呆,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为首的犹豫了一下,说:“但是,开启仓库需要参谋长大人签署的命令书…” “B12仓库里存放的是我的专属装备。”阿达里爵士低声重复了一次命令:“我取出专属装备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打开。” 几个士兵还是没有动弹,只是脸上明显露出了尴尬和为难的神色,为首的那个额头上都浸出了汗水,张口结舌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达里爵士静静地看着这几个看守装备库的士兵,脸上的森然和阴沉似乎能滴出水来,半晌之后他才开口缓缓说:“B级仓库的动力源是可以通用的,把其他仓库的动力晶石取下来换上去就可以了。” 为首的士兵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左右四顾地犹豫了一下,又是张张嘴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使用记录上写上是我的要求就可以了。”老爵士面无表情,好像麻木了一样说。“我只能用这一次,只会开启这一次而已,消耗几单位的动力而已。” “是是,我这就去为您开启。请爵士大人您稍等一下。”为首的士兵如蒙大赦地连连点头,对着周围的其他几个同伴使了个眼神,然后就全都一起跑进了虚掩的大门中去。 “连最基本的动力晶石都拿去卖掉了……”阿达里爵士喃喃地摇摇头,眼光中看不出丝毫神采,好像一个垂暮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孙正在慢慢死掉。“…看来除了那些实在搬不动的,这装备库中能卖的东西已经没多少了。” 后面的高文也有些无语,看那几个士兵犹豫的模样,他原本还以为是军团内其他高层对阿达里爵士的排挤而故意刁难,哪里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早知道北方军团内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却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连最紧要的装备库中的东西都卖了个精光。 没过多久装备库中就传来低沉的嗡鸣声,然后就是润滑不良的巨大机关吃力挪动的咔咔声,然后那几个士兵就满头大汗满身尘土地钻了出来,站成一排对着阿达里爵士敬礼:“爵士大人,您需要的已经为您开启了。” “你跟我进来。”老爵士一丝不苟地回了一个军礼,侧头对着高文示意了一声就迈步走了进去。高文也跟着走入了虚掩的大门,站在门边的几个士兵有两个还想要阻止,和其他几个互相对视一下之后耸耸肩,又坐回篝火旁边去了。 大门之后是一个纵宽高都有数十米的巨大空间,动力晶石的开启也点亮了几颗屋顶和墙面上的照明水晶,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四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魔像肢体。这些奥术炼金制品曾是军团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缺乏必要的保养和维护的话也只能渐渐地沦为废品。但是高文的眼力不错,能分辨得出这些魔像都是被人拆开后丢弃在这里的,里面核心的各种晶石,奥术纹路等等相对值钱的都不见了,只留有一些刀劈斧凿的破坏痕迹。显然在彻底沦为废品之前,就有北方军团的人来把里面能换成钱的东西给挑了出来。 走过这魔像坟场一样的大厅,后面是几条布满了灰尘的通道,穿过这通道之后是一扇要小多了的厚重圆形石门,原本像是锁一样互相咬合的地方已经开启,露出后面一个普通房间一样的空间。这样的布置,看得出这里是用来放置相对珍贵的装备的。而这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套放在木架上的怪异装甲,旁边是两个长长的木箱。 阿达里爵士走到这副怪异装甲面前停下了脚步,默然地注视着装甲,半晌之后才说:“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穿上这具奥术战甲了。其实上面的充能法阵还算完好,只是我的精神和身体大概承受不住了…而且因为要和魔网沟通,每具奥术战甲从设计上就要和使用者的精神绑定,其他人绝对无法使用。所以我死之后,这具战甲大概也会被军团里的某个家伙拆解,像外面的魔像一样把能卖的部件都卖掉,剩下的就当做垃圾扔掉……要知道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具战甲可都是只有各个军团中最精锐的战士才有资格佩戴的尖端装备……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穿上这套战甲时候的心情……” 高文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守护之手算是对奥术的态度极为宽容的教派了,但也并不支持那些想要回复帝国荣光让奥术重回巅峰的法师,尽可能地销毁这些帝国时代遗留的法术物品是所有教会之间默认了的共识,不过作为一个战士,他又对这位可敬老人的缅怀很是同情。 而且他有种古怪的感觉,虽然阿达里爵士把他带到这里,这一路来也对他说了不少话,但真正要说的却还没有开口。 这时候阿达里爵士挥了挥手,木架上那一套铠甲猛地自动弹开分解成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部件,然后飞快地重新附着在他身上重新组合起来,呼吸之间就完全装备在了这个老人身上。这套铠甲并不像是普通意义上的全身钢甲一样把身体上的要害都笼罩起来,相反它看起来不但一点都不厚重凝实,还有不少个从防护角度来说完全暴露出来了镂空花纹,上面的奥术纹路和镶嵌着的宝石闪烁出了微微的辉光,让其看起来更像是一套有些古怪的工艺铠甲。 但高文当然知道这绝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可是帝国时代最为尖端的奥术技术打造出来的军用武器,实际上他虽然不懂奥术,但作为在神道上造诣颇深的圣武士,就在阿达里爵士穿上这套铠甲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周围的世界法则都发出了微微的震动。 “年轻人,我问你。你觉得北方军团为什么会腐败堕落成现在这样子?” 阿达里爵士忽然开口了。好像穿上了这套铠甲的缘故,他现在的声音变得有力了许多,充满了生机一样在这室内震动得人耳朵微微发痛。 “因为帝国已经不在了。”高文回答。实际上老爵士的这个问题西海岸很多人都思考过都讨论过,这几十年下来,北方军团一步一步地慢慢沦落都在人的眼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失去了归属和统御的军事集团没有直接堕落成为恶一方的军阀,这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因为南方大草原上的兽人的侵略性远大过于大山脉中的矮人,奥罗大平原的地理位置也直接处于兽人的侵略半径之下,奥罗由斯塔和中央大平原的地方贵族们肯定要尽力满足南方军团的需求。只靠着西海岸贵族们的供给,北方军团的士兵们当然生计艰难。变卖军团装备和物资,成为贵族雇佣军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最主要的还是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需要,军团的高层并没有解散军团的意思,职位传承给自己的子孙们之外,还不断从各个渠道吸收新人,使之在天灾绵延的时代中都能延续下来。如今军团中的军官很多都是出身西海岸贵族,也有奥罗大平原的贵族子弟,低层士兵的来路更是五花八门,有贵族私兵有流民甚至还有收编的土匪山贼,如此一来自然是越来越不堪。 “对,帝国不在了。失去了归属,失去了荣誉和灵魂的军队,就只是一块失去了生命的尸体,徒具形状之下只是一团团发臭的烂肉罢了。”阿达里爵士转过身来,看着高文。“那么你觉得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令这具尸体重新焕发出生机呢?” 高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好像重新有了活力和精神的老人,半晌之后叹了口气,说:“归亡教会虽然和我们守护之手理念相悖,我们之间偶尔也有冲突,但是我觉得他们的教谕中有一条非常有道理:那逝去的终究已经逝去,任何因为不舍的强行挽回,都是对其存在本身的亵渎。” “绝望的呓语,无力者的自我开脱罢了。我记得我曾经劝过你,年轻人,所谓的神灵只是弱者臆想的寄托。”老爵士的声音铿锵有力,还带着宛如刀剑互击的煞气。“腐臭的血肉需要的是铁与火,对于一具早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来说,只有火焰之后的灰烬之中才有可能重新诞生出生命的尊严。” 阿达里爵士一顿足,一旁的木箱陡然碎裂,几把足有两米长短的长刀居然被这一顿足的力道震得跳了起来,老爵士随手一抄,就已经将其中两把握在了手中。这看起来至少有两百磅以上的斩马大刀在他手里轻巧得好像两根牙签一样。 噗的一声轻响,是空气忽然被拍击的炸裂声。手持双刀的老爵士忽然就那样在高文的眼前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他身后的通道中,因为闪现而排开的空气将四周的灰尘吹得高高飞起。 “答应我,年轻人。留在这里,不要去打搅那一场重生的火焰。这是我对你的请求,也是因为我们这些年来的友谊而送上的警告。”阿达里爵士魁梧高大的身形,还有手中那两把大刀几乎将本来就不宽的通道全部占据,那一双不久之前还浑浊麻木的老眼现在闪着火焰一样的信心和精力,紧紧地看着高文的后背。 第四十二章 “是您,您怎么会和那些事扯上关系?…您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家伙做出那种败坏北方军团的名誉的事情来?” 高文苦笑。他没有回头,不过就算这样也能感觉到后背上因为老爵士的注视传来的灼热感。他之前再是如何地预料,都没有想到过这位视荣誉和尊严更甚于生命的老人,居然会和那一团乱麻的龌龊事扯上关系。现在看起来,阿达里爵士可不只是单单地知情而已。 “无论我想要去怎么阻止,北方军团已经彻底沉沦堕落,这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它腐朽衰败成可燃的尸蜡和沼气,一把火烧掉,在灰烬里才有重生的可能。” 阿达里爵士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好像穿上了这身奥术铠甲,让他整个人都重新回到了充满活力的壮年时代:“帝国已经不在了。军人们忘记了荣耀,也忘记了责任,剩下的只是一群蝇营狗苟的可怜虫而已。那不妨让他们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完全毁掉,经历过这场洗礼的年轻军人们,才能重新捡回自己的荣耀和责任。” “您…做了什么?”高文问。如果说阿达里爵士是那一场邪教阴谋和矮人的背后主谋,是绝不可能的,无论这个老人再伤心绝望也做不到那样的程度,就像垂死的雄狮也许可以容忍苍蝇和秃鹫在自己头顶上飞舞盘旋一会,却绝不至于和它们一起去大嚼那些烂得直流尸水的腐肉。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了那些邪教徒一个机会,一些渠道而已。”老爵士沉声回答。“那些西方人这些年来饱受欺辱,但是我却并不觉得他们可怜。一群不敢拿起武器用血来捍卫自己尊严的家伙,自然也没有尊严可言。但他们后来开始寻找反抗的机会,那我也可以顺便帮他们一把,告诉他们一些小消息。仅此而已。” “…那些西方人很会做生意,居然想办法绕过了那些贵族的封锁,和那些野蛮的矮人搭上了线,我就知道他们也一定会像现在这样勾搭在一起。而军团当中那些腐朽透顶的家伙只要是有钱就可以收买,我曾经还希望他们会拒绝一下,至少还记得自己帝国军人的身份,不要和那些蛮族狼狈为奸,但是现在你所告诉我的,很明显那些只是奢望而已。”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高文问。 “当然是试图凝聚出真正的复仇神灵。我想大概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复仇血祭。” “这不可能,真正的神灵怎么可能无中生有,那不过是臆想出来的邪神而已!” “当然可以。”老爵士淡淡说道。“那又不是你们称之为真神的世界法则本源聚合体的,只是泛概念意识高维聚合体,和你信奉的守护之手是一样的被称之为次级神的存在。年轻人,难道你不知道你所相信的其实也只是缔造出来的么?” “不。守护生命,守护同胞,守护我们自己所爱的人,那是源自我们每人内心深处的本源力量,就算不是和元素古神,自然神灵一样以物质方式呈现外观展现威能,也是绝对真实不虚的。” “那复仇也是,年轻人。那依然是源自人内心的真实冲动,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是一样的。” “技术层面……”高文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问:“是您在帮助他们?”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一个退休的老兵,怎么能做到那样的事?”阿达里爵士没有回答,又好像是回答了。 “那么,是谁?” “和你无关。你也最好不要去知道。”老爵士回答得很平淡,只是他同时舞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刀,激荡而起的风声却在通道中回荡得刺耳。“你是个很好的战士,我一直很欣赏你。守护之手也是我所认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神灵之一,但是信奉了神灵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受到了那些概念聚合体的影响,不管我怎么劝说,你是肯定要转回去通知其他神殿的。我不能让你们去妨碍那即将燃起的火焰,所以我只能让你留在这里了。” “而既然最后这一次穿上了这一具奥术战甲,我也不想再在这里旁观,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我要赶过去亲手把那场火烧得更炽烈,我要去亲眼看着那些烂肉和苍蝇在火焰里化为灰烬。然后我还要带领着新生的力量,在这火焰中重生。”老爵士将刀横在眼前。淡淡的白色光下,以帝国时代的炼金术锻造的刀刃即便经过了这数十年的光阴,依然是寒光四射,不减丝毫锋锐。只是映照出的那张面容上已经满是皱纹,老朽不堪。 “但是您也应该知道,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同时我还要想办法制止您和您那危险的计划。”高文缓缓转过了身,抽出了长剑,身上斗气的光芒缓缓亮起。“那是我的责任,是我的诺言,也是我的信仰。” “那么年轻人,让我看看你的信仰。” 几乎就在最后一个音节从老爵士的口中吐出的同时,他高大雄壮的身躯就猛地出现在了高文面前,那两把长刀也是随之而来猛力斩下。 并不是如同刚才那样瞬间移动的闪现术,只是快到了极点的速度,阿达里爵士那庞大健壮的身躯带出的空气流动如同在这甬道中卷起了一阵风暴,那两把长刀破开空气的风声简直是震耳欲聋,那过长的刀锋甚至在挥动的时候就砍入了周围的岩壁,但是却几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减缓,大片的岩石如同软泥一样的被切落被崩飞再被这罡风带起一同如山呼海啸地劈来。 当的一下两个巨响融合成了一个震耳欲聋的长音。高文用足了所有的力量,斗气和技巧才把这两刀卸开,余势未尽的刀势直接将这不大的地下室给斩得粉碎,无数石块泥土如雨而下。 经过‘守护’‘坚固’斗气加持到极限,甚至本身就因为高文的常年佩戴而带有一丝‘守护’法则性的长剑发出刺耳的呻吟,险之又险地撑过了刚才的巨大冲击。而高文的虎口已经崩裂,手腕也好像完全没有了感觉。高文可以肯定,刚才这两刀的连斩足以将一座不小的岩石堡垒给劈成两片,就算是那个灰谷镇所见的矮人首领神术战士也不见得能接下这样的攻击,这毕竟是代表了帝国时代高端军事力量的一击。在奥罗由帝国时代,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异族神术战士,在用奥法武装起来的精锐战士刀剑下被一一斩杀。 但西海岸的首席守护者毕竟不是普通的异族神战士,远比普通的高阶武士更要圆熟灵活的运劲技巧卸开了斩来的巨力之后,高文手中的长剑借着余势从他身后一转,双手交替换握,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之后又带着卸开那一斩的余劲刺向了阿达里爵士。 这一剑攻守一体转换灵巧得不可思议,明明是高文几乎招架不住这一斩,但是老爵士的长刀还斩出来不及收回之时,高文的长剑已经刺到了他的胸口之前。那一套怪异的奥术铠甲并没有护住胸口的要害,看起来正是空门大开,而这一剑还带着招架斩劈的余劲,就算是寻常钢甲也能轻易刺个对穿。但是长剑及身的阿达里爵士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多看一眼,好像那不过是一根随风吹来的草茎一样。 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起,长剑在离老爵士胸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好像遇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剑身都在前刺力量的挤压下微微弯曲,剑尖和莫名的抵抗力摩擦发出吱嘎声,但就是无法再朝前刺进一寸。这是‘屏障式力场护甲’,奥术战甲真正的防护手段之一,足以能抵挡兽人勇士狂暴之后的重劈,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抗拒一些神术的效果。这就是帝国时代巅峰时期的军用制品,足以让一个普通士兵对抗那些最为强大的异族战士。 更何况能有资格穿上这种奥术战甲的也不会是普通士兵。阿达里爵士并没有收回长刀,虽然高文这一剑没有丝毫作用,但他本人已经欺近到了一个几乎和他贴身的距离,也许在他的力量和手中的长刀下周围的岩壁和泥土根本算不上什么阻碍,不过再要攻击这样距离的对手也是极为不便,凭着无数场战斗和搏杀锻炼来的经验,他直接沉肩狠狠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高文的身体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那垮塌了一大半的岩壁和碎石中,再把那已经不成样子的储藏室给撞得更加不成样子,碎石如雨而下。 高文没有再站起来,垮下的土石几乎将他整个都埋了起来,只剩下头和小半个胸膛一只胳膊露在外面,而那胸膛已经明显地凹了下去。猛烈的咳嗽中,大股大股地血沫从他嘴里朝外涌。 阿达里爵士站立不动,看着再没站起来的高文,他好像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插刀入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借着朦胧的水晶灯光一看,已经是一手的鲜血。他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痕刮开了皮肉,只差一丁点就刮开了他的颈动脉。实际上,如果不是成千上万的战斗和杀戮中培养出来的直觉和本能反应让老爵士最后时刻偏了偏头,这一下就能正正地将他的颈部动脉划开。 “这可不像是守护之手圣武士的打法。”老爵士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淡淡地笑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干得好,差一点就真成功了。我可是有几十年没这样冒过冷汗了。” “…这也是我不久之前刚学的…”几乎是镶嵌进石壁的高文也吃力地笑了笑,一边回答一边吐着血沫,刚才那一撞把他胸口的肋骨几乎全部都给撞断了,而他还没有被埋住的那只手的食指也是呈现一个古怪角度的弯曲,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断骨。刚才他就是用这只手指冲破了奥术战甲的力场屏障,险些把阿达里爵士的颈动脉给划断。 守护之手圣武士的斗气远远胜过任何全身钢甲,但高文却伤成这样,正是因为他丢下了长剑之后尽力将所有的斗气都集中在了那只指尖上。也许这并不是种聪明的做法,斗气并不是靠着简单的堆积就能叠加力量的,将全身的斗气防护都撤去集中到一个指头上,也不过是将这指头上的斗气能量提升一两倍而已,但就靠着刚刚这样似乎很笨的办法,高文总算是险些争取过来一丝胜机。 “生命能提高到极高的浓度,法则性的等级也会随之提升,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到奥术的运转。而只有本身的肉体才是生命能的最佳载体。这是跟那些西方人学的手段是么?我很多年以前见过,相较之下你用得稍微粗糙了点。”阿达里爵士点了点头。作为帝国时代曾受过最正统最巅峰的奥术训练的军官,他即便是在奥术本身的造诣和见解上也能令现在八成以上的法师汗颜。“不过只是这些还不够……应该是你从那一剑上感觉到力场屏障的运转节点…真是了不起的天赋和直觉,如果在帝国时代,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奥法战士。真是可惜。” 高文没有再回答,只是不停地咳着血沫。身为西大陆有数的高阶战士他的身体素质当然很强,但是再强的身体素质,在肺被断裂的肋骨插进去之后能说的话真的也不多了。 “我看到了你的信仰。只是还远远不够强大而已。那么再见了,不,永别了,年轻人。”阿达里爵士最后看了高文一眼,双手持刀交叉向前,虚空中魔网的振动,将难以言喻的法则编织成一道灰色光芒射出,无声无息地没入高文的身体中去。 没有任何的响动和伤害,只有高文的皮肤迅速地干枯变色,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刷子沾满了颜料在他身上涂抹一样,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整个人连同身上的皮甲都化作了再没有一点生机的灰沉沉的岩石,连他最后一个咳嗽中咳出来的血沫,也在离开他嘴边的时候化作了几粒石珠滚落在地。 这是高达七环的法则性奥术‘石化术’。在后帝国时代,这个层次的奥术已经是判断法师和大法师之间的重要分水岭,而在奥术文明的巅峰期,这只是精锐战士的制式装备附加的能力之一罢了。 阿达里爵士双刀再随手一斩,原本就差不多崩塌了的墙壁和上方天花板全都崩溃了下来,把已经完全化作一尊石像的高文完全掩埋在碎石和瓦砾中。 转身大步走出了装备库的大门,外面的阳光直射在脸上,让老爵士微微有些晕眩的感觉。几十年没有穿上这具奥术战甲,没有触摸过这么深层次的魔网,让他的精神确实有一些不堪负荷。再没有大批的法师作为后勤人员来辅助,奥术战甲对肉体和精神的损耗对他这样一个年逾八十的老人确实是太过分了。 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不过想到那即将燃起的火焰,阿达里爵士的精神就是一振。颈部传来的刺痛,和身上其他地方的老伤传来的疼痛交织混合在一起,将他那些沉寂多年的热血都激发了出来。没错,这就是战士需要的东西,一个老兵需要的东西。不声不响地死在办公桌前或者是自家的床上,对于一个老兵一个老战士来说实在是太窝囊太耻辱了,只有将最后一口热血喷洒在为了追求荣耀和荣誉的路上,在血与火中烧成灰烬,这才是最合适的归属。 扫了一眼围在门口的军官和士兵,眼光一一从那些或是惊诧或是震怖或是不可思议的脸上扫过,阿达里爵士心中只是一片冰冷的平静。还没迈出装备库之前就感觉到了这些人,刚才在里面发生的动静也足够把其他人引来了,不过这个时候再是谁来再是多少人来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腐败烂肉上的霉菌还是苍蝇尸虫,在火焰中都会得到清除。 “给我准备一具急速型行军魔像。不要用其他借口推脱,我知道要塞里至少还有两具能够正常动用的。我不管那是谁藏起来打算私人使用还是准备卖掉的,我现在以目前要塞高级长官的名义调用。” 听着阿达里爵士平淡中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周围的士兵和军官都有些不太适应。这位老爵士已经淡出权力圈很久了,在很多人心中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单纯的象征物,几乎都不敢想象他还会发出这样强硬的命令,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在军团长一职一直空缺了的现在,这位爵士确实是要塞如今职位最高的几位长官之一。 而实际上,看着老爵士身上那一套隐约闪烁着光芒的奇特战甲,还有手中的两柄长刀,就没有人胆敢随意出言糊弄。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每一个北方军团的人都清楚军团中最宝贵最强大的几个压箱底战力是什么,穿上了奥术战甲的老爵士绝对算是其中一个。毫不夸张地说,只要阿达里爵士愿意,他一个人就能把如今的寒风要塞所有人都砍了。 “爵士大人…您…您…怎么穿上奥术战甲了?没有和参谋长大人他们商量么?您的身体…您的身体……”这些人中职位最高的一个大队长吞吞吐吐,期期艾艾地说。他是知晓关于这具奥术战甲的具体情况的,也知道老爵士也许只能穿上这一次了。 呼的一下刀风闪过,这个大队长头顶上的军帽和一头褐色卷发飘起老高,然后在北风中纷纷扬扬的洒了出去。阿达里爵士收回长刀,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有可靠情报显示矮人方面有异动。所以我宣布现在为紧急戒备状态。而根据帝国军律第一百零四条,在戒备以上级别的状态下,违抗军令可以就地斩杀。考虑到你们没有经历过这种状态,连演习都没有过,所以我可以原谅你们一次。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满头的冷汗从大队长刚刚秃掉的头上滚滚而下,然后猛地跳起来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吼:“没有听到爵士大人的命令么?行动起来!士兵!” 第四十三章 风吟秋也没有想到,自己重新回到灰谷镇的时候居然是如此的轻松。 原本在他的预料中,不说是要经历重重盘查,算尽心机使足手段,至少也要是费点心思才行的。但是现在他坐在那两豪华马车之中,喝着来自奥罗大平原,用邓德尔法师的话来说可是带着大平原的阳光气息的葡萄酒,和那位商队主人,自称来自奥罗由斯塔的霍华德家族的邓德尔法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舒舒服服地就这样进来了。那些之前对他和高文百般刁难和盘查的北方军团士兵似乎连靠近这辆马车都要小心翼翼,说话声音也放到最低,偶尔看到马车上和那些骑士手中旗帜上的徽章的时候,眼中露出的都是敬畏的神色。 每年奥罗大平原的商队带来的盈利,在北地贸易中占到了七成以上,其中奥罗由斯塔的商队又占了一大半。抛开单纯的利益来说,即便是在现在这样的后帝国时代,边远地区的人对于中央大平原,对于曾经辉煌无比的帝国首都奥罗由斯塔,都抱着一种本能的敬畏。连那只一直跟在大车附近,一看就是受法师操控的大野猪,这些士兵看着也不敢露出丝毫的嘲笑之色,还有几个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提来的几桶食物送到这法师的古怪宠物面前。 原来这才是真正帝国贵族的气派。小口品尝着杯中酸甜微醺的葡萄酒,风吟秋这时候才有这样的感觉。不只是外面北方军团士兵对这对车队的态度,还有这车中的装饰,用度,主人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修养,之前他在奥斯星城和罗斯切尔德家族中所见的那些法师,相比之下说是贫寒下贱的乡间领主真不为过。 当然来自帝都的真正的帝国贵族的豪奢,可不只是体现在这样的微末枝节上。 闭眼微微回味了一下葡萄酒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散开,升华,风吟秋睁开了眼睛,说:“好了。我现在感觉我的精神力恢复了不少,邓德尔阁下,可以把那个奥术胸针给我试试了。” “哦?你确定能行?这胸针宝石里记载的可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六环奥术,你所学的那个蓄能法术能承受得住吗?”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对面的邓德尔法师依然还是兴致勃勃地把自己胸口的那一个胸针取了下来,放在手中递了过来。 风吟秋装作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说:“根据那位大法师所遗留的记载,这个‘不定性蓄能术’虽然只是六环的奥术,但是也可以储蓄同样达到六环的奥术。” “哦?这真是太神奇了。只可惜您发现的只是书籍的残卷,没有那位大法师的名字。我想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能发明这样一个神奇的奥术的也一定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大法师。”邓德尔法师感慨一番,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把那个隐含了六环奥术的胸针递给了风吟秋。 风吟秋将胸针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触发了胸针宝石中蕴含的那一个触发点,瞬间深达触及六层魔网的奥术便完整地拓印到了他灵魂深处的万有真符之中。 刻印附魔上六环奥术,这几乎就已经是常规可恢复性奥法物品的极限,无论是再纯粹的晶石和制品工艺,想要人工造就一个法则性的可持续自我循环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种可以重复使用的奥术道具一般来说也就只能止步于六环。而能达到这一个地步的奥法物品,当然也是精品中的精品。在西海岸任何一家贵族世家中,这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被当做家族重宝隐秘收藏起来的,绝不会轻易示人,而现在这位邓德尔法师却是轻轻松松地就将之递给了一个刚刚认识不超过一个小时陌生人手里。 “嗯…”邓德尔法师点了点头,有些犹豫不定。“…魔网确实触动了,胸针上的法术被激发了。但我依然感觉不出你所使用的那个蓄能法术……是我的感知还不足够吗?还是这个法术的平复设计做得非常完美…” 风吟秋笑而不答,当然他那扭曲了肌肉的脸让这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古怪。用这个杜撰出来的‘不定性蓄能术’,他算是把这位贵族法师身上的几个奥术物品中的法术都拓印进了万有真符。帝国时代巅峰时期奥术有十万之众,据说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有五分之一左右,某个法师运气好得到某个前代大法师的遗物,学习到某种失传的强大奥术这种桥段并不新鲜,他随便拿来一用,还真把这个贵族法师糊弄了过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万有真符与这方天地,以及魔网的契合也更一步的提升,他隐约可以估计到万有真符所能调动的奥术量已经达到了一万四千点左右,这让他心中更添加了几分底气。 当然,增加的也不仅仅是奥术量。 风吟秋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象。车队已经停在了灰谷镇前,周围的骑士依然尽责地把这座车厢护卫在中间,四周荒地上的景象有些千篇一律,依然到处都是碎石杂草和贫瘠的沙土,不过附近周围有一些因为年久失修从附近山体建筑上剥落下来后滚到这里来的巨大岩石,虽然表面有风化的痕迹,但紧密光滑的石质还是显示出当年帝国军事建筑的冰冷和强硬。 风吟秋伸出手指对准了附近一块足有小屋大小的岩石,刚才拓印进万有真符的六环奥术飞速演化,然后变作了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他手指激射而出正照在那块岩石上。光芒的散射并不大,即便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之后也不过是比拳头略大些而已,照在岩石表面上就形成一个暗红色的光斑,而几乎只是半秒钟的时间,光斑周围的岩石就开始变得通红,再过一两秒之后,足有小半块岩石就化作了一滩滚烫的熔岩流了下来,附近的荒草和隐匿其间的一些虫子也燃烧了起来,焦臭味顺风传出老远。 车旁护卫的骑士们已经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了,最多只是因为这道法术的威能而多看了几眼而已。而那些北方军团的士兵们则都吓了一跳,旋即又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这个奥术的破坏力震惊不已。 风吟秋颇为满意地收回了手。这个奥术并没有完全释放,他能感觉到这样的光芒照射至少还能持续两三秒之久,在他手指的操纵之下灵活变幻位置,百米之内融金化铁只是眨眼之间的事,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但凡是血肉之躯都不大可能硬抗得住这样的热度,不要看四周北方军团的士兵足有数十上百人,但只要他用这个奥术一指一扫就能烧成一地的尸体。不愧是足足达到了六环的高阶奥术。 “六环‘极热死光’,军队中常用的奥术。野蛮粗俗了一点,不是吗?相对于这个胸针这样具有美感和艺术气息的外形,这个六环奥术真是有些不大相配。我非常怀疑当年制作这件奥术物品的法师的审美观感。”邓德尔法师却是撇了撇嘴,看了眼外面法术留下的痕迹颇是不以为然。“这个奥术应该是参考了太阳神殿的光线类神术研发的,所有的改良都在单纯地加强杀伤力和破坏力,对于那些讲究实用的傻大粗的军人来说也许不错。但对于奥术本身的美感来说真是丑陋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学院规定带着学生远足实践的导师必须佩带足够的杀伤性奥术道具,我绝不会把这样的胸针佩带在身上。” “相对来说,您施展的那个蓄能法术就堪称完美,我几乎完全感觉不到魔网的振动,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感知力深度不够,但更重要的是说明了法术公式的循环完美无瑕,没有引起丝毫的涟漪。您这几次的试验也完全没有意外,都很完美地把道具中的奥术储蓄起来,延缓释放了。不管是二环三环四环还是六环,不管是幻术还是增益附魔还是塑能都非常完美地成功了。虽然我还不清楚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样的实用性,但只从法术本身的效果来看,绝对堪称完美。在此我代表学院向您做出邀请,请您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魔法学院一趟,那几位醉心于研究奥术公式的教授一定会对这样完美的奥术很有兴趣的。” “好吧。等有机会了我一定会去的,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保证。其实我也早就想去奥罗由斯塔见识一下真正的奥术。”风吟秋点点头。帝都奥罗由斯塔是他这次欧罗之行的目的地之一,自然是必去的,只是到时候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至于现在这个临时杜撰出来的‘不定性蓄能术’,风吟秋倒也没想过能一直能瞒天过海下去。也就是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邓德尔法师没什么戒心和江湖经验,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是罗斯切尔德家族中人就完全地放下心来,这才被他糊弄到这个时候。而对于那些真正钻研奥术的法师,他可不觉得这种根本就和奥术沾不上边的手段能瞒过去。 “奥罗由斯塔最了不起的可不是奥术,而是艺术!是诗歌,戏曲,音乐。这位法师阁下,您之前吟唱的那一首诗歌就非常不错,很期待您到时候能带来更多的!” 这时候旁边那三个少年中的其中一个大叫起来。对面的邓德尔法师也举起水晶杯,姿态优雅地对着风吟秋一敬:“对,相比于奥术,之前您所背诵的哪一首西方诗歌同样地令人激赏赞叹。来,为那一首美丽忧伤的诗歌。” “谢谢您的赞赏,那是我很早以前从一个西方老人那里听来的。确实有很深的寓意和美感。”风吟秋也举起水晶酒杯应道。他当然不知道这欧罗大陆的标准贵族礼节是什么样的,不过在神州上时也曾于世家子弟有过颇深接触,心态眼界更是放得极高,在气度上也不曾差了半分。现在看起来倒装得似模似样,毕竟一个用奥术操控一只野猪来当做坐骑的法师,有些怪癖和不拘小节也是非常正常的。 之前风吟秋听了那三名少年在讨论诗歌,还提及西方诗歌,便随口吟了一首前朝大诗人李山义的‘无题’,再以欧罗语解释了一番,立刻得到了邓德尔法师和那三个少年的大加赞赏,好像这首听来的异域诗歌远远比之刚才表现出的奥术技法更有价值。看来这无论古今东西,衣食无忧的贵族世家附庸风雅的爱好倒是一般无二。 “是啊,温德叔叔,这一首西方诗歌实在是很有韵味。我还以为那些西方人只会做生意赚钱呢。您可以多多收集一下他们像这样美妙的诗歌。如果能够集齐成册,拿到奥罗由斯塔出版的话,一定会掀起一阵风潮的!” 罗伊那拉的儿子,叫做安杰洛的少年早已经是满脸的佩服,虽然风吟秋假扮成的这个法师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大不了他多少,但是能有之前表现出来的奥术水准,则肯定是旁支家族中的头号人物,所以这少年也一口一个叔叔地叫得非常亲热。 风吟秋只是淡淡瞥了这大脸少年一眼,说:“你父亲每年花上那么多的钱,可不是叫你去奥罗由斯塔学习诗歌的。” 安杰洛的大脸顿时红了一红,不过又立刻满脸激动地反驳道:“父亲的观念实在是太陈旧…不,是整个西海岸的观念都太陈旧了,奥术可并不是评判一个贵族的唯一标准,真正的贵族是因为高贵的心灵和修养。诗歌和戏剧就是陶冶心灵和修养的最佳途径……” “哈哈,说得不错。奥术可并非是世界上唯一美好的事物,艺术和心灵也同样伟大。不过温德法师不用担心,我保证安杰洛同学在奥术上的成绩完全对得起他父亲对他的期望。”邓德尔法师笑了笑。“安杰洛同学,你也不该这样激动。西海岸原本就土地贫瘠,又要同时面临北方的矮人蛮族和南方的兽人蛮族的威胁,领主们寻求奥术的强大力量是必须的。”说到这里,邓德尔法师看了看风吟秋问:“不过在西海岸这样教会和神殿势力强大的地方,发掘帝国时代的奥术不会被那些神职人员找麻烦吗?” “悄悄的不就行了。”风吟秋耸耸肩,也不多说。他身份不明,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上多说就容易多错。 而且,现在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再继续和这几位蘑菇,前方就已经是暗伏杀机的灰谷镇。就算隔着厚厚的车厢,他也隐约能感觉到从远处传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今年就只有这些人?查过他们带来的货物没有?能值多少钱?” 远处岩壁上的一扇窗户前,肥胖的驻地指挥官放下手中的水晶窥镜,撇撇嘴问。 一个刚刚跑来的传令兵回答:“虽然大多是准备给矮人的麦酒,但他们也带着不少奢侈品的。应该是准备售卖给本地贵族换取毛皮之类的。根据他们说价值应该在十万奥金左右。” “只有十万吗?”指挥官舔舔舌头,又有些不甘心。十万奥金当然不是小数目,好多西海岸的贵族家族把内裤都卖掉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但是这钱是要层层分润下去的,最后落到他手里的大概就只有十分之一,而且为了临时弄到这个指挥官职位,他送上去的好处也有几千奥金了。“难得这样的好机会。要不我们再等等?想个办法把他们拖在这里,再凑上两个商队一起给做掉。” “那些矮人大概没有耐性再等。上次逃掉的那两个人就几乎让他们的首领发狂了。”站在指挥官身后的战斗法师摇摇头。他满脸的皱纹,死板着一张死人脸。 “那些该死的蛮子!”肥胖的指挥官一下暴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重新落下砸得椅子一阵呻吟,全身的肉也宛如波浪一样起伏。“我迟早要把他们全都宰了!等他们把这些有钱佬宰掉之后,我一定要让他们狠狠地付出代价!” “确实不宜再拖下去,这已经是最近我们所能等到的最大的一只商队了。逃掉的两个家伙里可有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如果让他把教会的人引来,我们的麻烦会多很多。”战斗法师的死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满脸的皱纹在一抽一抽。“那些西方人不是已经付过我们不少钱了么?加起来也不少了。” “那些西方人的钱可是托里斯收的。”指挥官翻了翻白眼,然后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这样吧,放那些商队进来,等今天晚上就可以让那些矮人动手了。你看清楚了没有,这些护卫的水平怎么样?那些矮子们能对付吧?那只商队的主人怎么样?来自奥罗由斯塔的法师,水准应该不会太差吧?你能应付吗?” “养尊处优的废物,只靠着大量的资源堆积去感知魔网,靠着图书馆的海量收藏去学习公式记忆奥术,就算运气好能触碰到六环,实战也并不一定能比一个流浪法师强。”战斗法师还是一张死人脸,只是眼中有熊熊的火光,声音中也带着点酸味。再远远瞥了一眼那些护卫,声音变得有些犹豫起来:“至于其他的护卫么,倒没什么好担心的,比一般士兵强,但是也没强出太多…….只是….”他又举起手,透过指间的奥术光芒朝那边看了看。“好像有一个颇强的护卫在那个法师身边,生命体征强度……也许比较难对付…” “有多难对付?会比那个疯子首领更强吗?” “那应该不会。只是单纯的生命体征强度,并不就是战斗力。元素神战士放在整个矮人族里也是非常利害的高端战力,人类圣武士再厉害也很难是对手。只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只要矮人能对付那就行了,最好能杀个两败俱伤最好。”指挥官拍拍手站起来。“好吧,就这样决定了,今天晚上就动手。通知矮人和那群西方人吧,他们期待已久的大餐来了。” 摇摇摆摆走了两步,指挥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身问还在思索着的战斗法师:“对了,阿尔斯通,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幽灵之类的东西在附近出没?” “没有?”叫做阿尔斯通的法师摇头。“这里的自然条件很不适合亡灵怪物的生成,不大可能有僵尸幽灵之类的东西…当然有精通亡灵技艺的炼金法师制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是好像听说下面的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女鬼…好像还是个西方女人。” “是那些西方人搞出来的什么鬼名堂么?他们祭拜的复仇之神,也许会弄出来那些怨魂之类的鬼怪…不过应该只能吓唬人之类的,那还只是个邪神。” “…但是听说还有士兵被那个女鬼杀了…算了,不管是怨魂僵尸还是什么男鬼女鬼,今晚让他们随便折腾吧,反正之后都是一样的,嘿嘿。” 第四十四章 灰谷镇最大最好的旅店,永远是给来自奥罗由斯塔的商队准备的。作为半废弃的军事据点,空置的建筑不在少数,但是要找一个合适居住,或者能居住得比较舒服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驭者指挥着驼兽把大车拉进宽阔的院子,骑士们也纷纷下马,马上就有早准备好的杂役提着水桶刷子过来,还有一车车的饲料送了过来。骑士们熙熙攘攘地解下甲胄武器,或者去前厅吃着早准备好了的食物,或者直接去洗漱睡觉休息了,这一路风尘颠簸也折腾得人够呛。 “这就是这里最好的旅店了吗?看起来真不怎么样呢。我怀疑他们有浴池吗?我现在可是想好好地泡个澡,有专门的按摩洗浴仆人吗?有侍女吗?” 从马车上走下来,三个少年中穿着最华贵的安东尼马上就嚷嚷起来了。虽然这特制的巨大车厢远比普通的马车更加舒适,几乎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别墅,但终究也是有些颠簸无聊的,到了目的地之后当然希望好好地放松一下。但是看着周围冷硬高大的石壁建筑,毫无装饰和仆人的屋舍,真的和他们期望中的放松概念相差太远。 “这里是北方军团的军事据点改造的,当然不会有那些东西了。”邓德尔法师也笑呵呵地走了下来。他是皇家魔法学院的导师,这一趟在坐镇家族商队的时候顺便带着三个学生来实地考察实习,也算是一举两得了。虽然身为真正的帝都贵族,在奢华享受上是真正的行家,但作为眼界开阔的法师他也不是一点也受不得苦寒的,这西北军镇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暂时休息一晚,明天商队会计就会去找那些矮人和其他本地商人商量价格,加上交割货物,大概要耽搁三四天的功夫。你们可以在这里到处好好考察一下,看看帝国时代的军事建筑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这里还有留存的军用魔像的话,尽量向驻地指挥官申请去观摩一下。比起学院保存的那些,真正前线的军用魔像很粗糙,偏实用,也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是。”三个少年互相看了看,点头答应。 “我个人有个建议。”走出车厢,却并不踏下地来的风吟秋忽然说。“大家还是暂时不要乱跑的好,听说这里的矮人有些不安分。尤其是对于法师抱有相当大的敌意,前段时间还曾经袭击过守护之手的人。” “啊,确实是这样。这些野蛮人本性都是相当危险的。”邓德尔法师点头。“安杰洛同学你是本地人,对他们的脾气应该算是比较了解吧?所以你就是你们三人的暂时领队了,千万要记住安全,不能分开随意行动,也最好离那些矮人远一些。” “是。”大饼脸的少年法师学徒涨红了脸用力回答。 风吟秋耸耸肩。这灰谷镇很明显潜伏着极大的危机,这三个少年到处乱跑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不小,但他也只能做到提醒这个地步。好在这位邓德尔法师也是货真价实的高阶法师,就算好像没什么江湖经验,能施放的五六环奥术却是实打实地做不得假的,在西海岸这地方已是极有威慑力的高端战力。商队护卫里也有不少人身手不错经验丰富,向来自保也不是问题。 拍了拍手,在那边刚刚吃完小半车食料的多塔拉野猪摇着尾巴走了过来,风吟秋脚不沾地地从车上跳到了猪背上坐稳,然后手指对着野猪的后脑勺轻轻一点,一个二环奥术‘启智术’就放了出去。这是他从邓德尔法师这里学来的法术之一,可以加强生物的脑部活性,对于提高注意力和智力有不小的帮助,算是法师们常备给自己使用的奥术之一。不过用在智力远不如人类的其他动物身上,效果同样的不错。风吟秋也试过了,给这个野猪不断使用之后,居然能隐隐听懂他的不少命令,让操纵起来容易了许多。 “温德法师,如果您需要,可以从商队里分出一匹马来给您代步。”邓德尔法师笑眯眯地建议。不说外形,这只从来不知道洗澡是什么的野猪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就令他一直在暗中保持着一个净化空气的一环奥术。 “不用了。”风吟秋摇摇头,踢了野猪一脚,野猪就呼哧呼哧地朝外走去。“非常感谢您的葡萄酒,我在这灰谷镇里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就此告辞了。顺便再说一次,我听说这个地方很不太平,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吧。” “你这位叔叔真是个怪人。西海岸的法师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你们家族中的其他法师喜欢骑什么?野牛还是和那些矮人一样的山羊?”看着一人一猪远去的背影,名叫安东尼的华服少年扭头旁边的大脸少年问。 “当然不是。”大脸少年的脸就像被煎熟了一样。 “即便是看上去再可笑再滑稽的怪癖,也永远不要因此就小瞧一位法师。这是我的一个老师告诉我的。”邓德尔法师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风吟秋的背影。“我总觉得这位温德法师是在暗示我们什么,他一个人到这里来,也是很透着古怪的一件事…...好吧,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小心一点。毕竟这里可曾经是帝国的前线……你们暂时也不要乱走。” “是。”三个少年法师学徒面面相觑,也只能答应下来。华服少年忽然问:“邓德尔老师,您的老师会这样说,是不是因为他也有什么比较奇怪的癖好?” 邓德尔法师表情古怪地看了这个学生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他只是喜欢搜集每个他认识的女性的袜子而已,听说在帝国时代,这可算得上是一项高雅的爱好。” 没听见身后法师们的议论,也没心情去在意这个,风吟秋骑着野猪走在灰谷镇特有的宽大街道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左右张望。 乍一看似乎和几天前他和高文来这里时并没有两样,酒馆里还是传来矮人们的喧闹声,浓妆艳抹的妓女还是东一个西一个地站在空荡荡的街边招徕顾客,偶尔可见醉醺醺的商队护卫和雇佣兵走上前去询问价格。倒是凌乱萧条中自有一番热闹。 唯一有一点不一样的就是原本随处可见的北方军团的士兵们少了很多,那些维持治安的巡逻队,特别是大摇大摆地监视人的士兵都不见了,只有偶尔几个路过也是行色匆匆,最多只是对骑着野猪的风吟秋多看两眼而已,也不过来盘问什么,倒是有不少佣兵和矮人看着他这古怪的骑猪法师哈哈大笑。 风吟秋拉着野猪耳朵的鬃毛朝旁边扯了扯,这被奥术激发了智力的野兽就朝着路边一伙商队护卫走了过去。那几个原本正在嘲笑着的商队护卫立刻脸色微变朝旁躲开,多塔拉野猪可是标准的危险动物,把人当做零食美味的庞大野兽,风吟秋真要有敌意的话只凭这只野猪也能轻松踩死他们。 “等等,精悍的战士们,我有话要问你们。”风吟秋手指一弹,十个金币就排成一排直线平平地飞了过去。他学的唐家暗器手法只能算是刚刚摸着入门的边,不过用在这种地方倒是极有看头。 几个商队护卫一呆,忍不住都伸手接了过来,每人手上都落下一两枚。立刻脸上的神情就大有缓和,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黄金都是能缓和情绪表达善意的好东西。一两枚奥金也能抵他们这一路酬劳的十分之一了。 “法师阁下,请问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商队护卫当然是要有眼力的,能看出骑着这野猪的一定是法师,一个为首的上来鞠了一躬问。 “你们来这里有多久了?”风吟秋问。 “已经是第十天了。”护卫头领回答。 “这么久?你们的商队怎么会一直停留在这里?” “好像是因为要等着矮人那边筹措资金。我们的领头也很烦,一直留在这里不是办法啊,但拿不到报酬也不行。不过我们还算是好的,最久的那些已经在这里滞留了一个月左右了,领头的整天守在指挥官驻地那里等消息。听说大山脉里面的矮人们在内斗,所有宝石和贵金属暂时运送不出来。不过指挥官倒是给我们保证了,最多再有三五天就能解决了。” “那你们一直呆在这里,知道最近这灰谷镇上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经常有不同氏族的矮人在斗殴,有时候也还和商队的人打起来。最严重的是前几天的一场斗殴,北方军团的人都把镇子隔离了起来,连建筑物都打碎了好几栋,听说后来搬出来的矮人尸体都有几十具。几位商队首领都很不安,但拿不到钱和货物,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风吟秋默然。他和高文遭遇到的狙杀被掩盖了下去,镇上的其他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那些矮人的动机,北方军团的掩盖,都说明了下面正潜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至于到底是什么,他暂时又还看不透。想了想,他继续问:“你们在这镇上有没有看见过西方人?或者说,有没有听见过有关于西方人的消息?” “西方人?”几个商队护卫互相看了看,一起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西方人来这里的。卖酒给矮子们可是赚大钱的生意,每年的份额都不够分,北方军团和那些贵族家族怎么可能让给西方人?” “啊,对了。”有个护卫拍了拍手。“听说前一天有人遇到幽灵了,就是个西方女人的幽灵。” “幽灵?”风吟秋微微有些意外。鬼魂精灵什么的,这欧罗大陆上依然是有的,听高文所说的行程机理与神州大地上也是大同小异,将死之人一股执念精神强大到一定程度就能凝聚不散,再汇聚外力而成,奥法上好像还专门开辟有一个宗派专门研究这类东西。不过这种东西在神殿教会眼中也都是邪恶亵渎的产物,一见之下必定要净化消灭,所以并不常见。 “你是说那个?”立刻也有人接口,这些人在这镇子中整日无事,一有任何小道消息自然是传播得飞快。“我有一个认识朋友说,有北方军团的士兵还被这个幽灵给杀掉了。不知道是什么幽灵,居然用大量的井水灌进一个家伙的身体里,那家伙死的时候比原来胖了三倍,就像泡在浓汤里发胀了一整天的面包。”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幽灵是把一个人给彻底蒸熟透了?那可是我朋友亲眼看见的,他说那个士兵只用了十秒钟不到,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团香气四溢的肉团。呕,真是令人作呕的比喻,特别是在刚刚吃饱了肉饼之后……” “这真是个古怪的幽魂。照理来说,一般幽魂都是给人制造幻觉的吧?也许西方人的灵魂有些和我们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被那些北方军团士兵们杀死的西方人变成的幽魂?听说西方人吃他们的苦头可吃得不少,以前军团士兵好像曾经扮作土匪袭击了两处西方人聚居的小村落,也哄骗过西方人来这里做交易,结果把财货全部吞了之后再把人杀了个干净……” 风吟秋摆了摆手,十枚奥金币又在半空中划了一条整齐的直线,从他左手落到右手,几个护卫的视线也跟着一路从左到右:“我对这个古怪的西方幽灵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能否带我去这个幽灵出没的地点,或者是去看看那些可怜的受害者呢?” 没用多久,风吟秋就在几个商队护卫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镇边上,略微偏僻的水沟旁。 “就在这里了。当时就在这个地方,听说出事之后我们赶过来,正看到北方军团的士兵把这里围了起来正在四处搜查,好像还有战斗法师。”为首的护卫左右张望,一脸的疑惑。“…不过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些家伙?连巡逻的也好像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和他们啰嗦,运气不好还会被敲诈一两个金币……” “镇子里是没人了,但是外面驻防的部队好像多了起来。上午阿德勒家族的几个家伙想要出去,都被拦了回来。” “真的就是这里?”风吟秋闭眼仔细感觉了一下,神色却微微有些奇怪。“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鬼魂……或者说不死亡灵的气息。” “真的就是在这里,我用阿曼塔的名义保证我没有说谎!”为首的商队护卫有些急了,开口以神灵的名义发誓。下层民众基本上都会信奉某个神灵,像他们这样四处闯荡的祈求神灵护佑更是必要的,当然不见得会有多么虔诚,但也绝不敢随便发誓。 其他几个护卫看风吟秋的眼色则有些怪异,有两个还后退了几步。一般来说只有一些特定神灵的神职人员才有感知亡灵怪物的能力,此外就是那些钻研亡灵派系的奥术师。这种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是比亡灵怪物还要更加危险的怪物,即便是在法师群体中也是极不受待见的。而这个肤色怪异,骑着一只用奥术控制的大野猪秃头而又面色僵硬的法师,如果再加上亡灵派系的注脚的话,就是像极了那种会拿活人来解剖研究顺带制作各种鬼怪僵尸的家伙。 在几道神色各异,戒备恐惧之色渐浓的眼光注视下,风吟秋沉吟了一下,就对他们挥挥手:“好吧,我相信就是这里。那么你们可以离开了。” 话音一落,几个商队护卫掉头就跑,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街头。 风吟秋静静地坐在野猪背上,等到那几个护卫跑得彻底不见踪影了,再闭眼感觉了一下,确定周围真的没人了,这才驱使着野猪走到那个水渠边上去。这似乎是一条给远处的区域输送洗漱用水的沟渠,虽然年久失修,里面堆积着不少剥落的岩石,但从山体上引下的泉水依然在里面形成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多塔拉野猪耸动着鼻子闻了闻,就埋头下去呼哧呼哧地喝了起来。 这个听说来的西方女人的鬼魂,是他目前为止唯一打听出来的有可能和那些邪教徒有关联的消息。如果从高文那里听说的不错,这个邪教崇尚的是复仇之神的话,那弄出来一些鬼魂僵尸的确实有可能。所以风吟秋才让那几人把他带到这附近来,想要从残留的阴气怨气上查出点线索来。从本质上来说,冤魂阴鬼的散发的都是源自扭曲精神信念的不详气息,这一点应该不会因为与神州大陆的天地法则些许有别就会有所不同。就像这欧罗大陆上的肉也会发臭腐烂一样,是生命本身演化的自然反应,只是鬼魂体现在精神方面而已。 不过他在这里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幽魂鬼怪残留的味道,反而发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有趣迹象。 风吟秋抬手举起,虚按向水面,水面微微朝下一凹,立刻又如沸腾了一样翻滚四溅。正在喝水的多塔拉野猪吓了一跳,哼哼叫着后退几步,一双小眼睛凶光四射地看着古怪翻腾着的水流。 很快地水面又重新平静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风吟秋稍微等了一会,然后又重新一掌虚按向水面,然后那水面又如同沸腾了一样猛烈翻滚起来,而且这一次的变化更为强烈,足有十数米水道都齐齐翻滚喷洒,好像突然从地底冲出来了数股喷泉一样。但是几息之后,这沸腾的异状又重新平复了下去。 这不是奥术,而是神州道法。风吟秋这段时间用万有真符悄悄拓印下那么多奥法,并非只是纯粹用来战斗御敌的,他也在不断揣摩借鉴,慢慢琢磨神州道法与欧罗奥术之间的异同之处,这两方天地之间法则的差异。现在只能说是略有所得,运用到实际之中总算是不会受到道法反噬了,只是因为天地法则不同,效用也歪曲消减得不成样子。比如风吟秋现在所用的是一招水行道法,但如果有任何一个神州大陆的五行宗道士看到这样的水行道法,立刻便会笑掉大牙。 好在风吟秋现在并非是用这个道法来对敌或者是真做什么,他只是在用而已。用上一次,等道法的余韵完全消散之后他又再重复一次。 在第五次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水行道法之后,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忽然拔高起来,凝聚成一个人形的水体。而那形状凹凸有致,很明显是个女人。 “沐道友,果然是你来了。”风吟秋僵硬的脸上扯出个笑容。 第四十五章 看着水面上凝聚成的人形,感受着空气中忽然浓重起来的水元素,风吟秋也是暗暗吃惊。他也确实没想到,这不过是短短几日不见,沐沁沂这改走神道之路的水元素神术就能达到这样的地步。 在五行法术之中,以身化五行已是先天之上极为高明的层次,能达到这个地步的都是五行宗的长老。而欧罗大陆上因为天地法则不同而五行不彰,万物以四大元素之力呈现,这样的境界便是身躯彻底元素化。奥法中只有八环以上的奥术才能短暂模拟这样的状况,而在元素神道之中,这样状态也该是祭司阶层才能使用的能力。 这周围丝毫没有阴鬼冤魂留下的气息,反而有微微过重的水汽,就像是在海边或者江河之上一样,总之是远超出一个水渠所能带来的湿度,加上之前那几个商队护卫的描述,风吟秋才猜大概是沐沁沂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悄悄追着自己赶来这里了。所以他才在这里强用五行道法,虽然道术效果被天地法则扭曲得不成样子,但是神州道法那独特的韵律和气息还是随着水流传播了出去,果然将她引了过来。 水流凝聚的躯体渐渐凝实,质感也从透明化作了血肉之躯,几息之后一个身材凹凸玲珑,不着片缕,只有一头黑发微微飘扬的女子就稳稳站立在了水面上,正是沐沁沂。看着这一幕,风吟秋也是不禁苦笑摇头,有些明白之前那些士兵把她当做女鬼的原因。她的元素化显然做不到将衣服也一起转化,而这样全身****的诱人模样,那些士兵看了恐怕是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要上来动手动脚,再被她用法术击杀,也还真和那些诱人致死的女鬼有些相像。 “沐道友,是我。”风吟秋开口。就算现在他的面目已经全非,但凭这声音和刚才的神州道法,想来也足够让沐沁沂认出来了。 沐沁沂转过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带丝毫神采,忽然她伸手朝风吟秋招了招,然后一阵灼热感就从风吟秋身周袭来。 风吟秋眉头一皱,一声低吼,一阵勃然的气势从他身上冲出。而他坐下的多塔拉野猪咕噜一声,吓得趴在了地上。 “沐道友,是我。”风吟秋长身而起,站在了猪背上,看着沐沁沂,神色肃然,再重复一次。在他勃发的气息之下,刚才的灼热感消失无踪,不过风吟秋清楚那可不是什么错觉之类无伤大雅的东西。如果换做是个普通人,可能现在已经成了一团飘着肉香的蒸熟了的尸体。 五行道法之中,水行道法虽然看起来比不得火行的焚山煮海,比不得土行的摧城破地,但最是润物无声,对于血肉之躯的杀伤力来说也是一点也不小。现在沐沁沂这换做了水元素的神道之力也是相同的道理。 沐沁沂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她的一头漆黑的长发缓缓漂浮起来,在白皙细腻的躯体的承托下妖艳得好像一只妖精。周围空气中的水汽忽然变得浓厚了许多,潮湿得就像要马上滴出水来一样。多塔拉野猪不安地哼哼着四顾张望,一双眼睛凶光四射,好像四周有什么看不见的威胁一样。 “麻烦了……”风吟秋叹了口气。踢了踢野猪,指了指远处呵斥一声然后就跳了下来。野猪也如蒙大赦一样转头就跑,这被奥术加强了智力的野兽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别看那一身庞大的躯体和蛮力足够对抗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但在元素神力之下它也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甚至开始直接在风吟秋的皮肤衣衫上凝结成水珠,然后这些水珠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流动蠕动着,朝所有能接触到的毛孔鼻孔眼睛耳朵里流去钻去挤去。但是风吟秋根本没有理会,径直朝着沐沁沂飞扑而去,一拳就击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是神道之迷。风吟秋一看到沐沁沂的反应,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是神州江湖上为数不多真正体会过神道的真正力量的人,天地真灵,或者说是真神所代表的天地意志的洪流对于人来说,犹如大海之于一条鱼,即便是再大的鱼潜得太深,也是有可能被洪流裹挟。连张天师那样修炼了最为正统的玄门心法,有十数代人殚精竭虑的积累,可说做好了万全准备的道门顶尖人物,也在一点天地真灵意志的冲刷下成了和白痴无异的神道傀儡。沐沁沂虽然有水行道法为根基,在水元素神道之路上走了大大的捷径,但捷径毕竟是捷径,应该说,她没有直接化成一滩彻底没有自我的真正水流就已经算是运气非常好了。 沐沁沂这样的情形肯定比张天师那样要好得多,但要如何将之唤醒或者是惊醒过来,风吟秋也没有太多的头绪。所以他只有先试试那些对神志不清的人的简单疗法。 啪的一声轻响,风吟秋的拳头正击在沐沁沂那光洁小巧的额头上,沐沁沂的头颅就像是一个鸡蛋一样啪地一下碎裂成飞溅的汁液,她无头的躯体也重新化作了流水般的透明形态,然后她那些碎裂飞出去的部分又在半空中飞了回来,重新凝聚成了她的头。 这一拳完全徒劳无功,风吟秋也并不意外。对于元素化了的施法者而言,普通意义上的攻击没有任何的作用。他只是先试试而已,想要对这样形态下的沐沁沂造成伤害,必须用另外一种方法。 重新聚合起来的沐沁沂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依然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风吟秋,而停留在风吟秋身体表面的水珠像是忽然发疯了一样更加努力地朝他的毛孔七窍等等所有能钻的地方钻去。这是水元素神术最有杀伤力的地方,即便是再坚实有力的躯体也总有柔弱的组织,强健的肌肉和外壳不那么好破坏,但是血管神经和内脏什么的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样看似厉害的攻击,落在风吟秋身上也同样不起丝毫作用。那些刚刚流入他毛孔,眼角,耳窍等等地方的水流立刻就失去了活力,从有着自己意识的细微透明小生命还原成了平凡无奇的小水滴。随着风吟秋的一个呼吸,连在他身上附着的所有水珠,水汽都全数被震得飞了出去,然后再也无法在他身体上凝结。 不管法术神术,本质都是调用天地法则。而血肉生灵的气血精神,同样也是天地法则中一种最为深邃强大的法则的具现,甚至并不输于构筑物质基础的地水火风。所以稍会些法术的学徒也可以操控一小撮水流,点燃一股火焰,凝练一块泥土,但即便是想要操控一个普通人的血液,想要直接作用于体内器官而置人于死地,却都是高深的法术,需要掌控相当层次的力量才能做到。以神州道法的话来说,精元气血本身就是道法之基,自会抹平外来法术。在欧罗奥术的基础理论中,生命能本身就是一种自带法则性的极为高级的能量,会大大干扰到奥术回路的构筑。 风吟秋这一具受狼神洗练锻造后的躯体,蕴含的精元气血之强大,足可比拟巨象蛟龙,所以他只需要就如呼吸一样把自己的气息尽情散发出来,就足以将这种程度的神术效果给完全击溃。 只可惜他的武道修为实在平平,更谈不上拳意劲韵之类的武道意志,想要将精元气血运转累积,和自身意志融合产生更高层次的效果那是力有未逮,所以他就干脆用了个更加直接更加粗暴的法子。他直接一把抱住了沐沁沂一勒,同时身上的所有气息全力喷薄而出,怀中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就马上崩散成了一地的碎末。 身躯粉碎的瞬间,沐沁沂一直木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痛苦之色,张嘴发出了半声微弱得好像泡沫炸裂一样的呻吟。散落而下的碎末努力聚合着,但速度比起之前的要慢了许多,这直接被强大生命气息压碎,显然和普通的撞击全然不同,对她水元素身躯的构成本质有了一定的伤害。 看着以相对缓慢的速度聚合着的沐沁沂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因为处于劣势而有逃避退让的心思,风吟秋也是颇为头痛。他也知道神道之迷并非是简单的昏沉或者是陷入幻象,连许多作为人的本能反应也都会消失,想要靠单纯的刺激让人清醒过来并不容易,偏偏他现在所能用的手段也不多。天地法则的迥异,让万有真符中的三十六道先天灵符效用全失,现在唯独只有一道‘戊土甲兵咒’和‘召唤土元素长老’的奥术隐隐相合,所以能发挥出来,但对现在这样的情形也是完全无用。现在的沐沁沂差不多可以算是一个徒具形态的水元素,甚至被风吟秋的神州道法所吸引而来,也都可能只是单纯地作为水元素的本能。 但是要放任不管也是不可能的。风吟秋微微想了想,干脆盘膝坐下,闭眼不再动弹。 恢复成人型的沐沁沂呆呆地看了看再也不动弹的风吟秋,好像察觉到了之前所用法术的失效,忽然纵身一跃扑了过去,化作一片流水整个地将风吟秋包裹在其中。 包裹住风吟秋的水流不断地在他身上挤压,流动,摩擦,好像恨不得要将他挤烂磨碎一样,但是在他丝毫不为所动,而那些挤进他鼻孔耳窍中的水流,也在磅礴的气息鼓荡之下再也无法寸进。 动念之间,风吟秋再一次将之前那个被异化了的水行道法用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是对着身周沐沁沂所化身的水流,或者说直接对着沐沁沂用了出来。 呼的一下,身周包裹着的水流好像一下沸腾了起来,无数的水花在跳跃翻滚,挤压流动的力道也大了数倍。风吟秋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神州水行道法的气息和波动才是真正吸引沐沁沂,或者说能将她的意识从天地洪流中吸引出来的唯一动机。至于自己在她的概念中,都不过是一个阻拦在这个吸引力中间的障碍而已。这如此靠近的吸引力,可说已然将她刺激到了极限。 风吟秋猛地睁眼,勃然而发的气息将周围的沸腾的水汽全部排斥开,同时舌抵上颚,气落丹田,凝神于眉心,将神念与精神气势完全合一,双手相合结外狮子印,低声一字一字怒喝:“沐?沁?沂!” 声音不大,但空中的水花,地面的细小砂石,甚至一些周围建筑上的尘土都在随着这三个字的节奏而起伏震动,好像是有一个无形巨人在用莫大的力量和威能,将这三个字一下一下地砸入这方世界中来。 ### “什么声音?” 灰谷镇岩壁上位置最高的一处建筑中,正一边大咬着蜜汁鸡腿,一边俯瞰着下面的驻地指挥官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起来。刚刚的声音他听不明白,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传来的,但那股直入人心好像在人的心里脑里一起响起来的威势还是让他惊疑不定。 一口把鸡腿上残余的肉全部扯下来,脂肪和肉汁混合的香味在细嫩的口感衬托下爆开,这美妙的感觉让他多少镇定了些下来。再猛喝了一大口杂酿酒,甜甜的醇香清新又完全和肉类的美好不同,把油腻的残留感觉一冲而空。这种美好的感觉随时都能极大地缓解任何负面情绪,所以今天指挥官才在这里准备了满满一桌美食。 现在这可是非常微妙的时候。一切都前奏准备都已经就绪,至少看起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毕竟牵扯的势力太多,任何意外也可能造成严重后果。那些矮人蛮子也好,那些西方人也好,在他看来都是些完全不可理喻的疯子。和一群,不,和两群疯子一起施行一个庞大而血腥的计划,这确实太容易让人紧张了。 “你听到了吗?刚才的是什么声音?好像是西方人的语言?是那些邪教徒在嚎叫么?”指挥官转头问战斗法师阿尔斯通。这是他在这次行动中的副手。当然,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这家伙和他一样是用奥金币买来在这里担任一个临时职位的机会,等着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捞上一笔更大的。并不能说是个值得信任的家伙,但出于同一阵营,还有作为法师的基本素养,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为依仗。比如说他正在摆弄的监控水晶就是。 “不大清楚,我可懒得去记那些野蛮人的语言。”阿尔斯通也是左右张望了一下,马上又重新把注意力转回桌前的水晶镜上,满脸的皱纹挤出一个阴晴不定的表情。这是个脸盆大小的透明镜面,上面居然是整个灰谷镇的略缩图,只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光点在上面闪烁。 这是帝国时代留下来的炼金器具。在当时来说不过是监视驻地的常规手段而已,不过落到现在,这已经是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时候才能动用的军中重器了。依靠着驻地布置的几个奥法观察法阵,能将驻地中的大致情形一览无余,上面那些光点则是一定程度上的生命迹象。阿尔斯通惊疑不定的眼神就落在其中一个上面,刚刚就在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这个光点发出的光芒强得有些耀眼,这可是他从没见过的。 “…发出声音的…可能是在T25区排水渠旁边的某个家伙…好像是那个来自奥罗由斯塔的法师的护卫?要不要派人去看看?”阿尔斯通搓着自己的脸,把皱纹搓成一个犹豫的表情,忽然他的眼睛一瞪,连脸上的皱纹都绷直了。“咦?那些矮人行动了?好像是正朝着那个地方过去,足有一半的人!连那个带头的家伙也去了!那不是什么西方人的语言,肯定是矮人的俚语!” “什么?那些该死的矮个蛮子!不是说了让他们静静地等着么?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才是最好的行动时机!”指挥官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满是酒肉水果的桌台上,桌台和地面都一阵抖动,一些酒水都晃荡了出来。 “商队呢?商队的那些家伙有没有被惊动?”指挥官喘了口气,抓起一块熏肉恶狠狠地大嚼,靠着和之前鸡腿完全不同的紧密扎实的口感和脂肪肉香的厚重来冲散心中的焦躁。 “没有什么异动的样子…”阿尔斯通努力瞪大眼睛,分辨着水晶镜面上面的光点。“不过之前桑德勒家族,莫德兰家族的有些人跑到刚刚来的王都商队的休息处去了,也不知道是护卫之间的交往打探,还是……” “…可能是去拍那个帝都贵族的马屁…”指挥官又大喝了一口麦酒,醇和的香味和气泡一冲,让他觉得自己的判断一定正确。“那就不用管他们!派两队士兵进镇,去看看刚才发出怪声的地方,如果那些野蛮人要胡来,也可以帮他们封锁交通,别让其他人乱跑。再派些人去安抚商队的人,再次提醒他们明天就可以拿到物资和钱了,让他们安心休息就好。嘿嘿。” 丢下酒杯和熏肉,扯过桌边的汗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腻和头上的汗水,指挥官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对了,也派两个人去问问那些西方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刚才有些像是西方人的声音。” ### 霍华德家族商队的驻地中,最为宽大舒适的房间中,正在接待其他商队前来拜访的邓德尔法师沉吟不语,其他几个家族商队前来拜访的首领也不敢打搅。刚才听到那个奇怪的吼声之后,这位法师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震惊之后面色阴晴不定地沉吟了下来,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 其他几位商队的首领很有耐心地在一旁等着,好像一群等着老师布置作业的好学童。面前这位不只是来自奥罗由斯塔的高阶法师,更是霍华德家族的中坚一员,和他们这些跑腿的代理人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就算有些跑过几十年商队的老领队,看见了外面那辆奢华的大马车心中暗自不屑,腹诽这不过是个来游玩的贵族老爷,但在表面上也是一片完美的恭敬。 “刚才的那个声音,应该是某个高阶战士运用斗气发出的战吼,因为生命能的扩展性,把精神力混合进声音里,所以就有这样震撼人心的效果,大家不用奇怪。” 邓德尔法师终于开口了,脸上的微笑和声音都是一片的祥和,风度十足,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震惊和沉吟,先是给在座的解释了一下刚才那个奇怪的吼声,再很轻松地说道:“不过,看来这灰谷镇也不像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平静,镇子上又还有那么多的野蛮人……这样吧,我建议我们应该住在一起,这样安全些。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把人手都集中到我们这里来。反正我们这里也足够大。” “您实在是多虑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商队首领忍不住笑了。这个法师老爷实在是太过胆小,出来行走的经验看起来不多。“这里毕竟是北方军团的驻地,就算那些矮人不安分,也绝不至于乱来。而且就算乱来,北方军团也完全有能力阻止他们。如果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那以后谁还敢再来这里做买卖?对不对?” “哦,您说得也非常有道理。”邓德尔法师笑的很谦虚很有亲和力。“那么,就请大家原谅我比较谨慎胆小吧。请大家把各自的护卫队借给我用一用,让他们暂时驻扎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第四十六章 “是你?” 半跪在地上的沐沁沂面色苍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全身****,春光尽泄,可说是作为女人最为狼狈的模样,但是她的神情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意。看着风吟秋那和之前全然不同的古怪相貌惨笑问:“幸好是你来了。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沐仙子怎的如此不小心?神道上的风险你多少应该也是知晓的,你虽然有五行道法的根基,但全然不通这异域神道的仪轨祭典就勇猛精进,能捡回这条命来就可说是天大的运气了。”风吟秋淡淡回答。这是老实话,刚才他所用的办法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危险性极大,沐沁沂直接被他的气息和一声半壶水的狮子吼冲得神魂俱消的可能性不小。沐沁沂过了好半天才凝聚成形重新变回人身,现在又是这样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可见刚才真的是从鬼门关上迈回来的。 “说来话长,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前还以为没事,哪知道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沐沁沂惨笑,摆了摆头,半蹲在地上,只以手遮挡要紧的地方。“倒是你,连净土禅院的狮子吼也会?难道佛门法术在这欧罗大陆之上就能施展无碍么?如来佛祖倒比道尊他老人家吃得开的样子……” “照猫画虎罢了。真正的佛门大法哪里会如此简单。”风吟秋摇摇头。刚才他那一吼只是借鉴了佛门狮子吼的一些基本技巧和法门,将精神意念加入到声音之中,离真正的禅门狮子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是借着沐沁沂的名字,借着水元素形态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将她的心神险险从神道洪流中拉出来。如果是真正的佛门大德,一句六字真言就能无伤无损地做到这一点。 佛门神通本质上属于神道之术,但是又有不少如儒家魔门那种人道洪流的法门,偏偏究其义理上和道门相通之处不少,异常繁复庞大,直指无上之境。虽然师承道门,和净土禅院那些和尚也有诸多不对付,但风吟秋也从来不敢丝毫小看佛门法术。只可惜他自己并不会,这欧罗大陆上大概也找不到释门弟子,无法验证佛法能否在这欧罗大陆上顺利施用。至于沐沁沂那一句则只是纯粹的玩笑罢了。 偏头听了听隐约接近的脚步声,风吟秋问:“沐仙子现在可还能施行法术么?刚才我这一下子肯定要引来不少人,若是可以还是暂时避上一避的好。” “神道反噬有多危险你也知道的,我便是能站着说话也很吃力了,那里还有力施用法术?我之前是从那帮矮子蛮人那里逃出来的,若是被他们看见可麻烦得紧。你救人救到底,也要想法子给我挡过去。”沐沁沂没好气地看了风吟秋一眼,恼怒之色之外也显得几分羞涩,原本惨白的脸色上还泛起一阵红晕。“还有,风先生你便如此地没风度气量?说了这么久,便是身上的袍子也舍不得脱下来给我遮一遮么?” “你怎的会落到那帮矮人蛮子手里……算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风吟秋摇了摇头,也只能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丢给沐沁沂,自己只余一条短裤,****的上半身上全是宛如精铁浇筑的筋肉。倒不是他存心想占沐沁沂的便宜,就算沐沁沂的身姿再漂亮诱惑十倍百倍,在现在的他眼中也不比一只欧罗大陆的稀有异兽值得多看一两眼。只是他只有头脸和手臂上涂上了掩人耳目的白垩,身上的肤色却是没有改变,一旦脱了衣服被人一眼就能看出神州人的身份。 不过现在听着沉重的脚步声,最先赶来的居然是那些矮人,看来是他刚才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在矮人祭司的神术下显露了踪迹。这时候还想要拖着沐沁沂无声无息地隐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先来试试自己新学的那些奥术。当然,首要先是把沐沁沂先送走。 吹了声口哨,在不远处徘徊的野猪就哼哧哼哧地小跑了过来,风吟秋把沐沁沂放在猪背上,又对着她轻轻一点,她整个人立时便变得朦胧了起来,几息之后就整个地完全透明了,只有眼力好的人仔细分辨才能看出猪背上趴着一个透明的人型。 “咦?这个是…你又学的什么欧罗奥法?”沐沁沂一开口,她的身形就微微显得明显了几分。 “小小的障眼法罢了。你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应该能瞒过那些矮人。”风吟秋回答。这是他从邓德尔法师那些法术道具上偷学来的二环奥术‘透明术’,看来神奇,但其实也和神州江湖上的障眼法大同小异,只是单纯地隐去身形而已,一旦胡乱动作和说话震动了身周大气就容易显露痕迹,更不用说行动之时带来的响动和风声,还有本身的呼吸和血肉精气,都是瞒不过感觉敏锐的高手,只能用来对付些粗心大意的普通人。如果想要靠这法子呆在这里不动瞒过那些矮人自然是痴人说梦,但有了自己在这里吸引注意力,用这野猪带她出去想来不难。 “这野猪是我用奥法暂时收复的,我让它带你到一个商队的驻地中去,那里应该暂时安全。你就对领头的邓德尔法师说你是温德法师的朋友就行了。” 风吟秋对着多塔拉野猪一阵拍打呵斥又是指点,总算让这个暂时被奥术提升了智力的野兽明白了让它回到之前吃东西的地方去。而野猪刚刚才驮着沐沁沂跑出去不远,远处就出现了数十个全副武装的矮人的身影。 跑在最前面的矮人的注意力也难免被这野猪吸引了过去,他们自然是认识这种出没在大山脉中的野兽的,但这好像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野猪奔跑的方向和他们近乎相对,有几个矮人就抽出了用来投掷的铁锤和斧头,准备先给这野兽先来上两下,野猪看着这群好像要迎面而来的虎视眈眈的矮人也放慢了脚步,瞪着一双小眼睛喘着粗气露出戒备的样子。 轰的一下,一发火球飞入矮人队伍中爆开,把三四个矮人炸得飞起,其他也是被气浪冲得人仰马翻地跌倒七八个,然后随之而来的十数枚力场飞弹又砸得他们嗷嗷乱叫。于是矮人们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了远处的风吟秋身上,叫骂着矮人俚语分散开围了过来。野猪趁机驮着透明的沐沁沂转过一个街角朝远处跑去。 风吟秋没动,就等着矮人们慢慢地在四周形成包围。不少矮人瞪着中间这个面目怪异的西方人满脸的疑惑,因为那模样分明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的,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在外面错落有致,远远近近牢牢地围成一圈。直到这群矮人的首领,金石?红达尔?断背者越众而出走到包围圈里瞪着风吟秋。 “是你?”这个矮人首领依然还是一脸的阴鸷,漆黑的小眼珠里闪烁着暴虐和寻常矮人所没有的阴狠,好像随时都准备跳起来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再逼着其他人吃下去,没有了头发和胡须之后,光秃秃的脑袋和五官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可笑一点,只是从一只食人的老鼠变成了一只秃毛的食人老鼠,只有更加的狰狞和危险。 盯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和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的西方人法师,金石首领也微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那五官外表,到了他这样地步的高阶战士,分辨人早已经不用看模样了,身材骨骼筋肉的特征还有气息的强弱特质和脚步的节奏,都是远比容易改变的外形更有辨识度的特征,他非常肯定这确实就是之前逃走的那个西方人法师。大地祭司的神术感知更不可能出错。 但是一个匆忙逃离的猎物却莫名其妙地,带着几分主动地出现在了早准备好的猎场中,这背后隐含的许多可能性就让金石首领有些顾忌了。他向来比其他矮人想得多,这也是他能成为这群矮人的首领的重要原因。 “大地祭司没有来吗?”风吟秋左右张望了一下,先开口了。 金石首领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法师问:“西方人,你回来做什么?特意回让我把你的骨头一根根地抽出来吗?” “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你不用想多了。”风吟秋看出了这个矮人的顾忌和试探,很体贴地笑了笑。“只是知道你们准备在这里搞鬼,所以专门过来查看一下,顺便多宰几个矮人给当天那几位守护之手的朋友报仇而已。既然祭司不在那就好办多了。” 说话间,他身边的泥土就开始在飞速拔起升高,就在金石首领犹豫的几秒钟之间,好像有生命一样自动升起积累的土堆就把风吟秋完全地掩埋了起来然后凝固坚实变形,变做了一个数米高大的岩石巨人。 “只是这样?”金石首领笑了,露出一口细密尖利的牙齿和黑红色的舌头。如果这个西方人真的只是找到了一个新奥术手段就想来报仇,那这真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当然能看出这岩石巨人是长老级的土元素,但是作为土元素之神的神战士,在同领域的较量上又怎么会怕这种只是被奥术拉扯过来,最多只有一小半能力的单纯元素?就算不能像大地祭司一样直接把操控权给抢过来,但这种东西他最多只需要三四拳就能彻底砸碎。 轰的一声碎石飞溅,金石首领率先蹦了起来,一拳将足有他身躯大小的岩石巨人的拳头给砸得粉碎。这堪比花岗岩的坚硬岩石身躯,在他被土元素神力加持了的双手和巨力之下也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岩石巨人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躬身下去,大量的泥土从地面上被吸起附着在身上,重新凝固修补那残破了的躯体。 “没用的没用的!你那可怜的奥术召唤来的一点点土元素保护不了你。如果你乖乖地自己走出来,我就会在抽出你的骨头之后留你一口气,带你去见你那个认识的同胞。否则我就把你这个打碎在这堆泥土里!”金石首领尖声狂笑着,像只被放大了数百倍的肥壮跳蚤一样跳到了岩石巨人的肩膀上,又是一拳将岩石巨人的头颅给打得粉碎。 “还是你想憋死在这个泥土乌龟壳里?没关系,我会把你的尸体挖出来砸成肉泥喂给野猪吃!” 看了看碎掉的头颅里并没有预料中的法师的躯体,金石首领也并不以为意,这样的防护对他来说不过是多一两拳的事罢了。但是就在他狂笑嚎叫的时候,岩石巨人的胸口处突然无声无息地伸出了一只手,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手中发出直射在他的胸口处,他身上的山羊皮衣瞬间就燃烧了起来,金石首领大声惨叫中一阵皮肉焦臭的味道大作。 矮人特制的粗陋皮衣半眨眼都没有挨过就化作了燃烧的飞灰,露出金石首领****的肌肉,那比最粗壮的人类还要粗壮两三倍的筋肉居然泛着金属的光芒,在红色光芒的照射下也没有被烧焦,只是略微变红。 但金石首领依然发出了好像十只野猪一起被开水淋到一样的惨叫,他一边惨叫着一边翻滚着跌落下来,但依然能在半空中一伸手,手指化作的利刃插入了岩石巨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岩石巨人的胸口上。碎石崩飞中岩石巨人的胸口整个地崩塌了下去,但是那一只手和那一只手的主人却并不在其中。地面的泥土又在朝摇摇晃晃的岩石巨人身上聚集,几秒钟之后就让岩石巨人被砸碎的身躯恢复了原状。在核心没有被摧毁之前,对元素傀儡的形体的损坏都只是单纯地消耗核心的力量而已,至于察觉元素傀儡的奥术核心,显然就不是金石首领所能办到的了。 落到地上的金石首领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翻滚着,所翻滚过的地面也变得灼热滚烫,足足将一大片土地都变得滚烫之后,他才狼狈地站起来,身上所有的毛发衣物都化作了灰烬,身上的金属化的筋肉肌肤总算不再发红了,看起来就像一只剥了皮的巨大肥壮老鼠。 六环奥术,尤其是专注于杀伤力的六环奥术,所有的法术回路都为单一的破坏性效果而设立,几乎就是法则层面之下所能达到的破坏效果的极致,短短一秒钟的照射就足可以把一尊金属雕像融化,也就是金石首领的金属化身躯有着法则性的力量维持,才没有受到什么重大伤害。只是对他来说也绝不好受,金属化并不是真的就把他变成金属了,刚才如果他再多受小半秒的照射,内脏和脑浆也要沸腾起来。 一只手臂又无声无息地从岩石巨人的胸口处伸出来对准了他,眼看着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出,金石首领眼中也终于露出了惧意。在上百年和帝国军队的战斗中,他当然也见识过这种专注于杀伤性和破坏性的威力极大的奥术,但那些战斗法师都是要有足够的施法时间,需要战士护卫的他们目标也很明显,无论躲避招架也不是太困难,现在这个西方人却能无声无息地像是使用最简单的奥术一样地顷刻间就丢出来,把召唤来的土元素运用得就像手中的泥偶一样自如,简直和那些精锐的奥术战士一样的难对付。 金石首领一拍地面,一道泥土墙壁拔地而起把刚刚射来的暗红色射线挡住,虽然泥墙也像黄油一样迅速融化成一团暗红色的岩浆,但这一道杀伤力奇大的奥术也就这样挡住了。这样的高环奥术消耗绝不会小,没有道理能源源不断地使用出来的。但是全身灼痛难当的金石首领早已经没了慢慢试探和单挑的耐性,暴跳如雷地一挥手朝周围的矮人们怒吼:“一起上,砸碎这个石头傀儡,把那个家伙从里面给揪出来!” 周围的矮人们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像一群被激怒了的蚂蚁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大斧铁锤朝着中间的岩石巨人冲来,就算这个长老级的土元素再坚硬再耐打,但对于砸石挖土就像吃饭一样的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事。那些经过土元素精粹过后的重武器砸起最坚硬的岩石来,也并不比砸碎人的脑袋难多少。 但是嘭的一声,还没等到这些矮人们冲到面前,土元素巨人的岩石身躯突然就先一步爆炸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暴雨一样地砸向冲过来的矮人们,虽然这些蛮子皮糙肉厚,手上的重武器也有遮挡效果,没有什么被致死重伤,但头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而在这碎石纷飞中风吟秋的身影冲天而起,就像被那些炸飞出去的岩石一样,不过他是直直地朝着上空飞去,呼吸间就成了一个小点。 “在那里!那个家伙跳上去了!想逃跑吗?” “没有关系,就在这里等着他落下来就行了!他只是跳得很高而已,没有朝远处跳!” 周围起码上百的矮人战士,风吟秋跳上去的身形再快也是被看得一清二楚,被砸得鼻青脸肿的矮人们挥舞着武器就在下面静等着他落下来,全身被烧得精光,依然还散发着焦臭和热气的金石首领也使劲地捏着拳头,金属化的筋肉关节大力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巴吱呀声。 但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从这地面上看去,被这一弹之势飞上了数百米高空的风吟秋只是一个小点,而这个小点升到了最高处之后就居然停了下来,就那样虚浮在半空中一点都没有下落的意思,而一片低云掠过之后则是干脆消失不见了。 “跑掉了?飞走了还是传送走了?这个卑鄙的人类法师!”下面的矮人们纷纷叫喊怒骂。法师们总有各种保命诡异的逃遁手段,他们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还是先回去吗?”有矮人跑过去请示他们全身****的首领。 金石首领的视线还是瞪视着已经那空无一物的上空,好像恨不得用视线把那个狡猾的西方人给揪回来一样,听到了手下的话他才低下头来。不过面对自己的族人,他并没有表现出面对人类时候才有的暴戾和狂怒。小小的漆黑眼珠子闪动着,思考了一番之后他才沉声说:“不,我们直接去那些西方人那里去。事情有了些预料之外的古怪,也许北方军团那些废物已经没什么用了。” 高空中,隐去了身形的风吟秋静静地看着下面如蚂蚁一样的矮人们散去。他没有如同那些矮人以为的那样飞走或者更为高端的传送,当然他也做不到,相较于真正地学习了大量奥术的正统奥术师们,他所能使用的十来个奥术依然显得很匮乏。 不过他也能做到许多法师根本做不到的事,万有真符将整个天地法则连同魔网的变化都拓印下来的能力是再强大的奥术师也办不到的。而即便是再繁复高深的法术,只要在万有真符中存在,风吟秋将之释放出来也不过是动念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免除了用精神连接魔网构筑法术回路的步骤,没有了任何的施法前奏可言,任何奥术在他手中都是随取随用的道具,道具的种类越多,他能用出来的花样也成倍地增多。比如就像现在,他即便不会任何浮空和飞行的奥术,也没有召唤气元素,但就凭着动念之间发出的三环奥术‘力场墙’,也能轻轻松松地站在任何地方。 和力场飞弹一样无形无质,纯粹由魔网构筑成的力场不用说是人,就算是一头大象也可以轻松承受得住,但三环奥术消耗并不算轻,吟唱和施法也需要时间,一般来说可没法师愿意会用这个奥术来当做半空的立足之地,他们有的是更加省力的法子,但现在选择不多的风吟秋也只能如此了。 只可惜非法则性的攻击奥术的射程很有限,因为奥术的本质是扭曲自然法则,所以维持世界本质的根源性法则对于奥术造成的效果有持续的修正性,持续性的奥术其实有多半的奥术回路都是用在维持效果上,而爆裂火球和力场飞弹那样的攻击性奥术飞出不到百米就会自行崩解消散,即便是极热死光这样的六环奥术,在这样的高度距离下也最多只能烤熟两只鸡罢了,否则风吟秋大可以就这样站在半空好整以暇地对着下面倾泻法术,炸平整个灰谷镇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风吟秋对目前的试验也颇为满意了。万有真符之力只是消耗了不足一小半而已,两三个二三环的低阶奥术,两个六环的奥术,一个七环的召唤土元素长老,这原本是足以让任何高阶法师筋疲力尽难以负荷的消耗,对现在的风吟秋来说却不过小菜一碟。相隔不过数日之后再来面对这些矮人蛮子,之前还颇为棘手的对手现在已大可戏弄于鼓掌之间。 只是此行的主要的目标也并不是这些矮人蛮子,风吟秋也是清楚这一点。他看了看下面的建筑,分辨出了邓德尔法师所在商队的驻地,纵身就朝着那里跃去。飞跃数十米也下落数十米之后,一块力场屏障又出现在他脚下,他落在上面消去下坠之力,走了两步之后又是一跃。 “这是怎么搞得?”山壁顶上的指挥室里,阿尔斯通法师看着桌上水晶镜面上显示的情况,目瞪口呆。 “怎么了?那些矮子搞出什么来了?”指挥官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咬着炸脆骨走过来问。 “这个…这个…他们好像缩回去了…但是之前那里又有奥术产生的震荡,他们好像在和法师战斗,不,是那个皇都法师的护卫。也许他的主人给了他一些强力奥术卷轴,他同时也是个学徒法师…….”阿尔斯通一时间也觉得头昏,镜面上显示的情况很清楚,这些帝国时代的奥术器具的效果可不是一些低环的侦查法术所能比拟的。但是他实在不大能理解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矮人们全都回去了……不,好像是朝着那些邪教徒那里去了。而且那个法师护卫……好像在飞行?居然连飞行术卷轴也能给护卫使用,那些该死的贵族!” “去侦查的士兵还没回来么?那些该死的矮人就那样在大街上狂奔?他们现在去找那些邪教徒做什么?难道他们想马上开始?” 指挥官走到窗前探出头去朝外面张望,可惜这里的视野虽然不错,那个显示的地点却处于他们无法看到的侧后方。指挥官缩头回来,狠狠地把嘴里的脆骨咬得咔咔作响。“该死的,不是都计划好了要在晚上行动的吗?难道他们是想直接把这里变成绞肉机一样的正面战场吗?” “也许单方面的屠宰不符合那些矮人的性格和那些邪教徒的审美观?”阿尔斯通法师说了句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第四十七章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腹内,从外面几乎无法察觉的巨大陈旧仓库。实际上,原本就已经能算是一座小型城市的灰谷镇,真实的建筑面积还要比在地表上能看到的大上近一倍。帝国时代鼎盛时期的奥术的力量可并不只是表现在那一些大法师们的古怪试验和三座浮空城上。就算是这样一座并非核心的军事据点,也是在数十名高阶法师带领数百架工程魔像联手铸就的。奥术将岩石像面团稀泥一样地融化重塑,在专精于此的法师手中,无论修筑建筑还是开凿挖掘隧道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他们修筑的洞穴隧道即便是矮人也不敢说胜过多少。 只是衰败了数十年之后,连地表建筑北方军团都已经懒得再去维护,那些不常使用的山洞仓库当然就全都丢下不管了。在地震连绵的十年天灾中,很多通道都有了损坏和塌方,北方军团已经彻底视之为废墟,后来在和矮人渐渐有了合作之后,干脆就把许多这样的洞穴仓库划给了他们。渐渐下来,这些地方就成了矮人们的地盘了。 不过淡淡的水晶光芒照射下,聚集在这里的却并不是那些粗壮个矮的野蛮人,而是上百名相对肢体纤细瘦弱,有着黄色皮肤,黑色的头发和眼眸的西方人,也还有几十个发色各异的欧罗人。而无论西方人还是欧罗人安安静静,井然有序地在仓库地面上席地而坐。 人群的中央是一个盘膝坐地,只有一只手臂的魁梧大汉,大汉的脸上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简单粗陋的刀功和线条却无法掩饰上面蔓延的狰狞气息。但这股气息又和大汉本身完美糅合混杂在一起,丝毫不给人以碍眼感,纵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面具的人也不会觉得奇怪。面具后面的双眼是紧闭着的,大汉的呼吸声悠长,宽厚,宏大,好像闭目冥思的他正在吞吐一条无形的长江大河。 周围席地而坐的人都面对着他,有的也是闭目冥思,有的则是直直地注视着那张面具。有的人神情愁苦凄凉,好像陷入不堪回首的记忆,有的又是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满目泪痕,还有人用细不可闻的轻声喃喃自语的。总之没有一个人面目神情是平和的,这些或愁苦或肃杀的或狰狞的气息以最中央的大汉为中枢连成了一片好像有形质的气场,在这整个仓库中旋绕不去,让这陈旧昏暗的地下仓库透出宛如祭坛或者神殿才有深远气息而。位于人群最中间,也位于这气息最中间的大汉就好像一尊被人供奉了千百年的古老神像。 这占地宽广的仓库其实并不是只有这些西方人的,还有些矮人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各个通道口。其实他们也更愿意在宽广的地方烧起一堆篝火,烤些肉和浆果聊天喝酒,但是那群西方人散发出来的古怪气息让以神经粗大闻名的他们也感觉到不舒服,他们只能是尽量远离,隐约间的毛骨悚然也让他们不自禁地不敢喧闹。 远处有的沉重脚步声传来,坐在人群中间的大汉睁开了眼,这昏暗的仓库中好像光一闪而过,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之前那种诡异的气息慢慢消散了,大汉长身站立而起,转向脚步声的方向,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他的动作让周围的人群略有了些波澜,许多人一起和他看向脚步声的方向,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慌乱。 脚步声沉重得像是一个高达十米的巨人,但最后出现在仓库门口的只是一个头上光秃秃的不见一根毛发的矮人,漆黑而阴狠的眼睛,有些尖锐的鼻子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食人鼠。周围的矮人们纷纷点头行礼,这正是他们的首领金石。 “大祭司阁下,有了些意外,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我们最好找个没的人地方好好商量一下。”金石首领挥了挥手,尽量拿出比较客气友好的语气,让他习惯了怒吼和咆哮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古怪。 面具男子想了想,低声对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吩咐了一下,跟着金石首领朝远处走去。 “有一个西方人法师从你学习我的战斗技能中认出我来了?” 远离仓库的一处废墟隧道中,被称作大祭司的人类壮汉在听了金石首领的话后也是有些吃惊:“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该是个男人……”金石首领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像人类看矮人基本上都一个模样一样,矮人看人类只要差别不是太大也是一个模样,更何况那个西方人法师还改变了自己的外貌。作为一个对手,金石首领当然是印象深刻的,只要那个人在他面前走过,就算是蒙着眼睛金石首领也能从脚步的韵律筋肉骨骼的节奏把他给分辨出来,但要让他用语言来描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实在是太强人所难。对于人类的年龄层次划分金石首领都不大能清楚,性别的甄别就已经是极限了。 “是奥斯星港那边西来的帝国使节团的里的法师吧,听说他们在帮忙神殿调查我们。想不到终于还是追到这里来了……”好在大祭司也没有指望真从矮人首领这里问到什么,自己就推断出了结论。“你说他会使用奥术,确实是奥术吗?” “当然。”金石首领一瞪眼。在和帝国作对的近百年中,他亲手撕烂的奥术师至少有几十个,亲眼目睹被奥术轰杀的同胞则至少有上千个,他可以认不出西方人的模样和年龄,但奥术是绝不会认错的。 “虽然我也不大明白我故乡的法师,怎么会这么快就适应欧罗大陆的魔网体系,但如果是使用奥术,那就应该不会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大祭司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身没有了毛发,还带着丝丝焦臭味道的金石首领。“看起来你是在那个法师手上吃了亏是吗?” “是!”金石首领毫不掩饰,杀气腾腾地大声回答,声音像是两把血迹都还没干透的斩首斧互砍,带着血腥气和暴戾在地下空间中回荡出老远。“所以我首先想要问问你,那个家伙有没有可能是你在家乡的朋友或者亲人?” “不可能。”大祭司的声音平淡,但是非常地肯定。“我早已经没有任何朋友和亲人。” “那他为什么只凭我学习你的战斗姿势和技法,就知道我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在我的家乡,知晓我战斗姿势和技法的人并不少。”大祭司淡淡回答。 “哦?为什么?” “因为想要我的命的人很多。” “那就好了。非常好。”金石首领像要把这几个词咬碎一样很用力地说出来。“所以说,这个法师就是你的敌人了。那么,请你来对付他吧,这样一个预料之外的对手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很大的干扰。指望军团的废物法师是不不可能的,他们那三两下根本不可能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可以。”大祭司回答得很轻松,甚至都没有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不过事后我们要多拿十分之一。” “好。”金石首领也很干脆。“只要能帮我把那个法师解决,多拿十分之一也可以。反正军团那些家伙们是不需要的,嘿嘿嘿嘿…” “不是多拿十分之一。是整个货物价值的十分之一。”大祭司淡淡地解释。“也就是说你们拿六成,我们拿四成。你放心,我不会要一滴麦酒,只是你要给我相应价值的宝石或者金币。” 金石首领一下不说话了,瞪着漆黑的小眼睛死死地看着大祭司,半晌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超出约定的太多了。我还要联络其他几个氏族一起出击扫荡南方那些城市,我们会出动上千的矮人战士,而你不过只是帮我们吸引那些神殿的注意力而已。你的胃口也太大了。” “我们的风险也比你们大多了。”大祭司不为所动。“事后你们可以缩回斯古特大山脉中,最多拿出一半的收获来送给其他氏族,就可以得到他们的谅解还有支持。无论是贵族议会还是北方军团,都不可能真的和整个矮人族宣战。甚至明年还是只能继续和矮人们交易。而最后最大压力还是由我们来承受,那些跟随我的同胞们不可能再回任何一个人类城市去。一个倍受排挤和打击的新兴教派,一群流离失所的人,我们必须需要更多的金钱。” 想了想,金石首领才点头:“好吧,但是作为条件,你必须真正地把你的徒手攻击技法交给我。” 大祭司也想了想,点头:“好吧,但是我并不敢保证你能学会多少。” “对了,你之前说这个法师并不是使节团里最难对付的那个。那么最难对付的那个西方人,用的又是什么呢?奥术还是神术?” “和我一样,用自己的手。” “哦?难道他的徒手技法比你还要强吗?” “实战起来我并不怕他。不过只论所学传承的技法的话,他就要比我强很多了。” “很多?”金石首领的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但还是漆黑的一小粒。 “很多。”大祭司很淡然,也很肯定。 金石首领不说话了,只是一对眼珠子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 从半空中一跃而下,风吟秋落在霍华德家族商队驻地的院落间,立刻引起附近的护卫们的骚动,呛呛声中拔出刀剑就朝这个半透明的人形物体围了过来。还是正在角落中呼噜呼噜地大吃食料的多塔拉野猪跑了过来看,发出哄哄的亲热声围着他打转,这才有机灵些的护卫来大声问:“是温德法师阁下吗?” “哦?是温德法师回来了吗?”里屋中的邓德尔法师也闻声走了出来。 “邓德尔阁下,刚才我的宠物把我的一个朋友送来了这里吧?请问在哪里?”风吟秋当然注意到了野猪的背上是空无一物。 “啊,那位受伤了的美丽的西方女士吗?”邓德尔法师双手一拍。“当然是安全地到达了这里,不过看样子她好像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有什么比让一位美女女士胡乱穿着一身满身汗臭和污秽的炼金术长袍更失礼的呢,我刚刚给她准备了一身符合她美貌的盛装,她正在里面换装呢。” “…真的?”这个回答着实让风吟秋一怔,他还以为邓德尔法师会让沐沁沂养伤或者静养,或者问话之类的,所以他才急着赶回来,而且他也没看到商队中哪里有女人,或者说是有女性盛装的来源。“你从哪里弄来的女士盛装?” “当然是在车上常备着的了。”邓德尔法师一脸的理所当然,指了指那辆豪华宽大得有些过分的车厢。“作为一个真正的贵族,怎么能允许出现有女士不小心弄脏了衣物,却找不到合适的换装的情况出现在自己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没心情做这些呢。”风吟秋看了看院落中那些多出来的之前没有见过的剑士,还有不见丝毫散漫,颇为警醒的商队护卫,显然是有相当戒心的警戒状态。“那些是其他商队的护卫?难道你还要求其他商队的人来帮忙警戒了?” “不都是因为温德法师阁下您的提醒么?我也发觉这里似乎透着一些古怪。”邓德尔法师的面容一肃,靠近了低声问。“之前的声音是温德法师您所发的吗?是什么种类的奥术效果呢?居然听起来和战士的怒吼一样,我居然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后来产生的奥术波动…确实是您造成的吧,是在和那些矮人战斗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个有些复杂的话题,其实关于其中的很多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需要问问那位沐女士才知道。我们还是等她换上了衣服再一起讨论吧。” 好像只要是女人,对于穿戴衣服特别是漂亮的衣服都有种无师自通的强大天赋,所以就算是第一次接触欧罗大陆的女性盛装,沐沁沂还是没用多久就穿戴好了。 一身紫色百褶裙,贴身而光滑的缎面,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小半截胸口,下面则撑开了直径几乎两米的裙摆,这无疑是件极不适合行动的衣服,在风吟秋看来随便那里去捡一件破袍子来套上也要更好百倍。但是看沐沁沂那苍白的脸色上居然有丝丝红晕和隐隐笑意,好像真是对这件欧罗宫廷盛装很喜欢似的。 “这件礼裙实在是太适合您了。您的美丽如同永恒的阳光一样耀眼,如同山边的清风一样沁人心脾,即便是无边的混沌风暴海也无法阻止您将您的美丽带来我们大陆。请一定要来奥罗由斯塔,让我专门为您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舞会。啊,对了,我也听说过西方大陆的神奇的施法体系,我们有机会的话可以多多交流探讨一下。” 邓德尔法师上前拉住沐沁沂的手,弯腰躬身放在嘴边轻轻一吻。沐沁沂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大胆的欧罗礼节,倒也没有吃惊失措,拿出了江湖儿女的大方淡然,笑容更是灿烂了,脸上的红晕也更多了几分,好像连伤势都有了不少的起色。 风吟秋努力咳嗽一下,说:“这位沐女士是西大陆‘乾’帝国使节团的法师,不久之前刚刚来到奥斯星港,就协助我们破坏了一个为祸日久的黑帮和邪教勾结的阴谋。因为人手不足,我代表我们家族和奥斯星港邀请她来协助调查那些邪教徒的踪迹。因为我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沐女士就先一步赶到了这里,和那些矮人发生了冲突。” 风吟秋先就开口介绍了沐沁沂的身份,也对暗示了他目前的身份。其实对于邓德尔法师这样的偶遇的局外人来说,需要隐瞒的东西并不多,只是风吟秋也觉得现在这样伪装成一个欧罗法师有不少的方便之处,更懒得向对方解释,干脆继续装下去。至于这位法师的举动,风吟秋倒也看得出不是见了女人就头昏的那种浮浪子,只是出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子的本能。 “是的,多亏这位……温德法师及时赶来。”沐沁沂心思剔透,自然也明白了风吟秋话中的意思,照着他说的说下去。 “那些该死的野蛮人奴隶,居然这样对待一位美丽的女士。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能开采出各种稀有金属和宝石,根本就没有一丝存在的价值!”邓德尔法师有些愤然,出身帝都的贵族,对边远地区的这些曾经的帝国附庸蛮族自然是十足的鄙视。“不过连西海岸这样神殿和教会势力庞大密集的地方,也会有新生邪教吗?还真是罕见。” “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呢?沐女士。”风吟秋一本正经地问。 “那些出自奥斯星港的邪教徒,和这些矮人勾结在一起计划些什么。”沐沁沂看了风吟秋一眼。“我在这北方河口处遇见了躲避在那里的西方人同胞们,他们购买了一座矮人的浮岛隐居在上面。我和他们的族长谈过,似乎是因为他们长期以来都受到本地贵族和北方军团的压迫,这才想要依靠一个新生的次级神灵,所以才暗地里支持这个信奉‘复仇之神’的教派。” “还有,我也见到这个复仇教派的大祭司了,是一个独臂的西方人。我就是被他击倒抓住的。然后他把我丢给那些矮人,那些矮人掌控了几个可以压制法术的监牢,把我囚禁在里面,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才逃跑出来。那个西方人大祭司很厉害,我觉得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会奥斯星城去,把我们使节团中的刘先生请到这里来。” “不用了。没有必要,至少现在是来不及了。”风吟秋淡淡说。 “我们可以先暂避一下。请您相信我的判断,确实是非常危险的敌人。”沐沁沂微微瞪了风吟秋一眼。 “是很厉害的敌人吗?神术祭司确实是很危险的对手,但如果只是一个邪教,并没有代表了世界法则的真神为依仗的话,那神术应该只能是一些浅层面的效果吧?就算是战士,同样没有领悟法则,把单纯的生命能量升华为含有属性的斗气,那也不会是强大的敌人。”一旁的邓德尔法师也开口说。“而且北方军团居然纵容邪教徒和矮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勾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又没有多少外来人,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军团的人应该和他们是一伙的。”风吟秋说。 邓德尔法师一怔:“那他们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的商队护卫走到门外禀报:“阁下,北方军团派人来了。他说最近几天经常有矮人殴斗,让我们不要胡乱活动,只需要守在自己的居住地就好。还有,他看见其他商队的守卫之后,要求他们回到各自的驻地中去。” “让他离开。”邓德尔法师一挥手,好像驱赶一只看不见的蚊蝇。“就算是北方军团的军团长,也没有资格来命令霍华德家族的任何人。告诉他他最多只能建议,我们采纳不采纳是我们的事。” “等等,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风吟秋忽然说。 北方军团派来的是个年轻军官,看穿戴和标识应该是个中队长阶的中级军官,带着四五个普通士兵,修整得很整齐的胡须,洋溢着自信的面容,仿佛在向别人说明他在灰谷镇中已经能算是有一定地位和话语权的中层人物了。 但是面对来自奥罗由斯塔的贵族法师的时候,年轻军官的脊背还是微微地弯了下去,脸上也露出的微笑:“这位阁下,因为现在外面有一些小小的骚乱,所以我们让各个商队尽量安守在各自的旅店和驻地中,以防引发什么意外冲突。而且明天那些矮子们的宝石和黄金就会送到,为了方便……” “不用担心,我们立刻就要准备离开了。刚刚听说这里的矮人们聚集骚乱,胡乱抢劫,我们决定把货物运送到南边的港口城市去交易。”邓德尔法师的话语平淡柔和,但是倾听的中队长却是如遭雷击,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啊,这…这个…怎么能…”中队长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几乎要手舞足蹈,结巴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凑出说辞来。“请…请不要这样,这个…和以前的规矩不合吧,从来都没有南边的城市收购麦酒再卖到这里来的。” “这位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温德法师,正是他邀请我们南下的。他的家族可以收购我们的货物。” “假的!他一定是个骗子!罗斯切尔德家族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收购货物的!” 惊慌失措的中队长一口就道出了真相,连沐沁沂都忍不住瞥了风吟秋一眼。但是风吟秋不为所动,只是淡然挥了挥手,五发力场飞弹就从中队长脑袋边飞过打到后面的墙上发出几声闷响。中队长嗷的一声抱着耳朵跳了起来,其中一发擦到了他的耳朵,虽然没打下来,耳根处还是浸出了血丝。 “下次我会让奥术直接在你嘴里爆炸,再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挂在我的法师塔上给所有人看。至于你的长官,我想最多五百个奥金币就能让他把你列入抗击矮人英勇阵亡的名单里去。”风吟秋既不发怒,也不争辩,那张古板僵硬的脸上露出的冰冷漠然好像正是属于一个法师应有的高傲,就如同懒得对虫子之类的低等生物解释说明一样。 中队长抱着脑袋又惊又惧,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是惊慌不已。军团的士兵多少对奥术都有些认识,能不用半点准备和预兆随手就弹出一环奥术的,那肯定是至少掌握了四五环奥术的高阶法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那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但…但是…”军官好像连和这个高阶法师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是低头到处乱看,好像要出地面上找出一个应对答案来。慌乱失措的脸上偶尔闪过一阵阴狠毒辣的神情,然后又马上掩盖下去,一会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那也请你们明天再离开好不好?远途而来,好好休息一下这才方便上路吧。我们也可以派遣一些人手沿途护卫……” “明天矮人不是要把拖欠的货物和金币送来吗?军团队伍应该是很忙的吧。还能分出人手来护送我们吗?还有我们必须赶时间,因为这次的主要购买方是来自西大陆的帝国船队,这位沐女士就是他们的代表……” “无论如何请等一下,无论如何也请等一下……因为害怕极少数的矮人来破坏抢劫,我们已经把灰谷镇封锁了起来,相信你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外面的守卫部队了…只要明天,明天早上我们的守卫队伍就会撤离……总之请千万不要暂时胡乱行动,我这就去报告长官。”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军官,邓德尔法师皱眉:“北方军团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样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靠着长辈蒙荫提拔上来的。既没有礼节也没有能力,连最起码的应对也这样失措。不过他一定要我们留在这里等明天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预定计划今天晚上要把这里所有的商队一网打尽,谋财害命吧。”风吟秋淡淡说。早在神州边疆上,他就看多了这种官军土匪一窝来谋财害命的戏码。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只凭潜伏在这里的邪教徒,矮人之前执意要把他们驱逐,北方军团一直拖延商队的货款,还有这军官的反应,他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邓德尔法师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也有了些戒备之心,做出了防卫措施,但还远远想不到这样的地步。“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谋害帝国贵族,谋害来自奥罗由斯塔的法师!” “不是还有矮人,特别是还有邪教徒来替他们背罪名么。说不定他们根本就只是帮凶而已。”风吟秋目光闪动。“那接下来,邓德尔阁下觉得该怎么办呢?要先联合一下其他商队吗?” ### “废物!废物!这些废物!” 一边狠狠地大咬大吞着鸡腿肉,一边狠狠地灌着蜜酒,一边还要大声咆哮,驻地指挥官的喉咙简直比最辛勤的蜜蜂还要繁忙。 “我就知道这些用钱买来职位的小崽子们都是废物!都是废物!居然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就算是食堂里的专门熬汤的伙夫也可以随便找出几十个毫无破绽的借口来骗取伙食费,他们怎么就找不到一个来糊弄那些商队呢!” 站在指挥官面前的士兵苦着脸闭着眼,忍受着他咆哮时喷出来的雨点一样的食物残渣和酒水唾沫星子。受命去安抚霍华德家族商队的那个年轻军官据说是突发痢疾,只是派遣了这个手下士兵来汇报。果然刚刚把情况一说明,指挥官就暴怒了。 指挥官不断朝嘴里塞着食物,但是即便是再美味的美食现在也压制不了他的怒火。他真的是感觉到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这次原本只是一次简单而又有丰厚油水回报的行动,所以打听到了消息的他才花了大价钱谋取到现在这个职位,但是想不到现在却变成这样。这些和自己一样想方设法临时调到这里来的中下层军官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军人该有的模样,执行力责任心还比不上随便去哪里抓来的民夫,要是真靠这些家伙去打仗,一万人也干不过一百个矮人吧。 但偏偏指挥官还不能强硬地拿出军法来处置,不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买来的位置,这么年轻的中层军官,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背后的后台或者长辈肯定比他的地位更高。如果他还想在北方军团里混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重新找个替死鬼来帮背这口黑锅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报告!”仓皇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士兵冲到了门口:“霍华德家族的商队想要出镇,但是被守着路口的部队拦了下来,两边已经开始真的打起来了!” 一口蜜酒呛在了喉咙口,指挥官猛烈地咳嗽起来。好一阵子他才缓过气来,满脸通红地大叫:“去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他们。如果实在不行就去通知那些矮子和西方人,让他们提前动手!” 难道是走漏了什么风声,让那些商队知道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指挥官只感觉胃部在紧缩,刚刚吃下去的美食好像全变成了冷冰冰的石块,想呕又呕不出来。这次行动的机密性并不高,至少每个花钱进来参一脚的都是清楚的,跟着一起带来的也是亲信,照理来说一群外地商队不可能知道。那么难道是矮人和西方人那些家伙?没有理由啊,这样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等到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起动手难道不好吗?如果不小心逃脱了几个人的话,如果把消息走漏出去的话…… 不知不觉间,指挥官的头上已经满是汗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颗刚刚从汤水里捞出来的肉丸子。正在这个时候,他的副手阿尔斯通快步走了进来,那张满是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了三十岁的死板脸上居然有丝丝喜意:“长官大人,有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指挥官小心翼翼,又是饥渴万分地急声问。 “我们有援军来了!其实这次的行动我觉得我们最大的弱点就是实力不足,既不足以震慑那些野蛮人和邪教徒,面对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也没有足够的预备实力,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援军?有多少人?”指挥官的脸色和心情并没变的有多好,如果是一帮赶着分油水和分功劳的家伙,那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阿尔斯通法师也不回答,回头张望了一下就躬身弯腰满脸恭敬地对着一个渐渐走进的沉重脚步声说:“爵士大人,请进。” 随后一个高大雄壮,简直好像一头直立起来的熊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阿达里爵士大人!”指挥官好像一只弹力肉球一样猛地蹦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灰谷镇镇口,霍华德商队和封锁镇口的北方军团士兵们的冲突很快就平复下来了。 这原本也是力量相差悬殊的冲突,这一只中队不过只有一名战斗法师坐镇,加上两三百名士兵,也许应付一下普通商队的护卫还可以,但要面对一名来自帝国首都的高阶法师贵族,他们自己心中也是战战兢兢,之前的动手也非常地克制。这种大地方来的讲究风度的贵族老爷一般不会对下面的人出手,但是一旦出手,那奥术本身没有风度的。之前进镇子的时候,那从车窗里发出来的奥术直接就把一大块岩石融成了岩浆,那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 所以这里的大多数士兵都是存着个做样子的心思,推推嚷嚷挥舞拳头打上一下,或者抽出武器来吓唬吓唬,当真动起手来他们早有了扭头就跑的心思。只有为首的军官急得满头冒汗,他知道绝不能放这只商队离开,也没胆子横下心去拦。 好在最后那位高阶法师老爷终于展现了帝都贵族的风度,呵斥了两句,让人去拉开了和士兵打在一起的手下,似乎是不愿意真的彻底和北方军团撕破脸皮,居然又指挥商队回头重新朝驻地返回去了。 一身汗水的中队长觉得自己几乎要虚脱了一样,看着转头离开的商队庆幸不已,用力做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狞笑。只要等到今天晚上,这些蠢货就是案板上的肉,虽然大概轮不到他亲自动手,但是分账吃肉可是一定要有的。 邓德尔法师的奢华大车之内,其他几位商队的首领都坐在平日根本碰不到的高级皮毛软垫上,但是个个都是面如土色,满头冷汗。 “该看的,我都让几位看见了。该要怎么办,你们自己做主。”邓德尔法师端着酒杯,抿着葡萄酒,语气淡然随和,仿佛这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另外几个商队首领头上的汗水更多了。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多年在外闯荡的经验和清醒的头脑缺一不可,北方军团的士兵居然不惜动手也要阻拦奥罗由斯塔的霍华德商队出城,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多留一晚。还有之前北方军团一直克扣他们的货款把他们留在这里,今天忽然又答应了他们明天付款,让他们今天好好留守休息。这背后暗喻的是什么,没有人猜不出来。 “大家合力才有一线生机,听邓德尔阁下的吩咐,一定要把这一关闯过去。”互相低声商量了一会之后,罗丹商会的商队首领年纪最大,头脑也最清楚,一句话就把其他几个首领的意思表明了。 “我觉得,他们会把袭击时间定在夜晚,一个是想偷袭。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矮人拥有黑暗视觉,夜晚可以极大放大他们的优势。”邓德尔法师放下了手中酒杯,表情和声音一起沉重下来。“但是这也说明了只要不入夜,他们就暂时不会发动袭击。现在离日落还有三四个小时,我们还有充分地准备时间。” 周围的商队首领们默不作声,全神贯注地听着看着邓德尔法师。来自帝都的高阶法师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在这个时候也是唯一能给他们信心和希望的人。 “首先,大家回去之后先不要声张,只是让商队中所有有战斗力的人都好好休息,吃饭。等到两个小时之后,开始一起朝我们商队的位置来。那里空间足够大,建筑也足够坚固,可以让我们合力防守。大家的动作一定要快,如果遇到北方军团的阻拦也不要停,我会派人来接应你们……” 等到马车回到驻地之后,商队首领们才面色沉重地钻出车厢,悄悄地返回各自的驻地。虽然眼前的情况很糟糕,但是他们也都是在外闯荡了几十年的人,糟糕的情况也见得很多,并没有乱了方寸。虽然北方军团和矮人联手的陷害听起来很要命,但是有一位高阶法师做后盾,他们多少也还有些底气。 而车厢里,刚才还一直气势沉着,指挥若定的邓德尔法师则是一屁股坐下,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躺椅上,之前的沉着淡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次还真是不得了的实践和实习啊…”有些虚胖的贵族法师抹了抹头上的细汗,苦笑。“早知道会是这样,我至少也要把学院的守卫魔像给借来,再去买上一堆高阶卷轴……不,我为什么不干脆就在学院里给孩子们上上课,做做试验,讨论讨论新出的戏剧和诗歌呢……” “你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风吟秋提醒。事实上,如果真的只是少数人的话,想办法悄悄溜出去并非什么难事。这位正宗的高阶法师掌握的奥术数量绝对不少,就算是风吟秋用二环的透明隐形也能蒙混过不少人的眼睛,只要略微动动脑筋,丢下商队悄悄带着三个学徒逃离这里并非做不到。但他并没有这样选择。 “反悔什么?身为帝国贵族,难道面对一群土匪盗贼和野蛮人,还要丢下责任与荣耀落荒而逃么?这商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为霍华德家族服务了十年以上,他们忠于家族,我当然也不可能放弃他们。”邓德尔法师摇摇头。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看得出内心深处还满是不安,但身为贵族的骄傲还是能帮他支撑下来。 风吟秋也不得不对这位法师微微再高看一眼。就算会多少奥术接受过多少正规的法师教育也好,家族身份有多高贵也好,没经历过多少风浪的人内心都是很脆弱的,这位爱好喝酒诗歌享受的魔法学院老师,遇到这样的情况还能有这样的表现,算得上是非常了不起了。和那些因为自卑才刻意膨胀起来的自大不一样,真正的骄傲和荣誉确实能给人以力量。 不谈从他那里骗来的那几个奥术,只是这一路而来的缘分和这份骄傲还有坚持,风吟秋也决定尽量帮他们一把。他开口提醒:“但是单纯地坚守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毕竟是他们的地盘。邓德尔阁下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邓德尔法师却愕然反看着风吟秋问:“难道西海岸法师议会会视而不见么?只要温德法师你把消息传回去,对于北方军团这样卑鄙恶劣的行径,无论法师议会还是神殿都是绝不会允许的。我们坚守一段时间,等待援军就可以了。” 这下轮到风吟秋哑口无言了。邓德尔法师说得非常对,北方军团伙同邪教徒和矮人打劫商队这种事太过恶劣,法师议会也好,各大神殿也好,虽然立场不同但都是社会秩序的维护者,绝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关键是他并不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温德法师,他只能说:“非常遗憾,我之前得到的消息非常模糊,所以才赶过来确认的,而且现在也还没来得及上报给家族。” “……您难道没有准备好传讯手段就到这里来了吗。”邓德尔法师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您和家族之间总不会连常规的传讯术法阵都没有准备吧?” “…因为一些很偶然的原因,家族中的传讯法阵被破坏了…”风吟秋很吃力地挤出一个惭愧的表情。他不是没有准备,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难道您也没有吗?” “这里离魔法学院足足有四千里,除了大法师的法则性奥术之外,只有特殊的炼金道具才能把消息传过去了。那种半军事道具我怎么会准备得有?”邓德尔法师的表情几乎要崩溃了。 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风吟秋想了想,才说:“那么,现在就先只有把少数人偷偷送出去,让他们先去南边通知神殿和法师议会。依我看…就让那三个孩子去吧。只要他们的动作快,两三天之后就能赶到最北边的小镇中去找到守护之手的神殿求援。而且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到北上来接应我的人……” 虽然高文和他分手之后就去了北方军团的寒风要塞寻求帮助,但是只看当时那位阿托金男爵放心让他们离开,风吟秋就感觉希望不大。高文如果没有找到援军,很有可能会跟着重返灰谷镇,那么让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三个少年去告诉他这边的情况,让经验丰富的他来决定如何应对那是最好的。而如果没有遇见高文,送走这三个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少年让他们去向神殿报信,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好选择。 好一会,邓德尔法师才喘着气把脸色和心情都缓过劲来,点点头:“好吧,先让那三个孩子先走也是对的。他们三个都已经能使用一环法术了,应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过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用什么样的奥术,怎么样能确保无误地把他们送出去……” “这一点邓德尔阁下请放心,交给我就是了。”风吟秋看向沐沁沂问。“如果按照这样下去,离冲突开始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沐女士,你的伤势恢复了多少,能使用神术来帮忙么?” “不大乐观,神术的反噬直接损伤到了灵魂本源,短时间之内我是没可能有多少战斗力的。”沐沁沂摇摇头,她的脸色依然是一片极不正常的苍白,和那一头漆黑的长发,紫色的盛装配起来还真有种病态的美感。 想了想,沐沁沂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许帮些小忙也还可以,如果你们能保证那些矮人和邪教徒里没有强大的神术师的话。” “量力而行,不要勉强就是。”风吟秋也不多说,沐沁沂勉强也能算是个老江湖,该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一旁的邓德尔法师却有些激动得站了起来,大声说:“温德法师,即便是再危险的境地,也绝对没有让一位受伤的女士来替我们战斗的道理。我们即便是死,也要尽全力保证她能安全离开。” “邓德尔阁下,请不用客气,我也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也并不是拘泥于风度的时候。我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出一份力。”沐沁沂也不侨情,淡然自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又看向风吟秋:“温德法师,我能私下请教您一些问题么?” “当然。”风吟秋点头。他猜得到沐沁沂想问些什么。“不过等我把那三位少年送走之后再说吧。” 小半个小时之后,灰谷镇外两三里远的地方,一大三小四道裹在一起的朦胧模糊身影从天而降。 “呕呕呕…哇哇…”三个较小的身影刚刚被丢在地上,就趴在地上大吐特吐,其中一个吐得不那么厉害的勉强支起上半身,对着那个带着他们三个跳下来的身影说:“温德叔叔,我还以为你会用飞行术呢,怎么原来是这样的?” “要不还能怎么样?”因为落下的剧烈气流,朦胧人影露出风吟秋那捏造过后的脸。这三个正是跟着邓德尔一起来的三个法师学徒,被他附着隐身术之后带着跳到高空,以一面面的力场屏障为台阶这样越过了镇外封锁的士兵,最后落到这里来。被人提在手中从数百米的空中一下数十米一下数十米地跳出两三里地,如果不是早叮嘱过他们闭上眼睛,这三个少年可能早就吓晕过去了。 “好了,吐够了就准备出发吧。还有我建议你们最好忍一忍,把还没吐出来的都重新咽下去,因为你们的干粮可没带多少。”风吟秋伸手在空中虚点,三匹和马匹类似的高大半透明动物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这是从阿托金男爵那里敲诈来的四环奥术‘幻影驹’,和其他召唤出的生物投影不一样,这种专门用以赶路的坐骑投影没什么战斗力,但是持久力却是极长,足足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速度极快,是寻常马匹的两三倍,无论用作赶路还是逃跑效率都是以极高。那位男爵所带的卷轴都相当地有针对性。 “温德叔叔你用的法术好奇怪……还有你构建模型怎么会这么快?”名叫安杰洛的大饼脸少年愣愣地看着这个古怪的族叔。这个四环奥术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这样快就无声无息地连续用上三次的。 “我们要骑着这个赶上一整天路吗?会很颠簸的!我上次的马术考试就没有及格……” “西北荒原上不是经常有野兽和地精部落吗?会不会有危险?我们真的要单独行动吗?”好在另外两个少年关心的是奥术之外的其他问题。虽然这种法师专用的召唤坐骑已经做了不少辅助性的改良,其实远比真正的马匹安稳,但是要沉浸于诗歌和戏剧中的贵族少年骑着狂奔上一整天,对他们来说也确实是一件苦差事。 “好了。年轻人,现在可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听你们的老师说你们已经有基本的自保之力了,那就请展现出作为法师的实力和尊严来。有了这三只幻影驹的速度还有奥术的力量最后却成为地精锅里的肉汤,那会是你们家族的耻辱和笑话,也成为你们学院里每一届新生都必知的典故。”有了邓德尔法师的表现,风吟秋知道对这些贵族子弟来说,脸面尊严是个不错的驱动力。“或者你们想要强行留下也行,不过我要告诉你们那些矮人强盗是最讨厌人类法师的,落到他们手里的法师比落到顽童手里的虫子还要凄惨。他们会慢慢地活生生地肢解掉每一个法师,然后把残骸喂给野兽吃掉。而且他们还比地精强盗和野兽难对付上一百倍。” 看着三个少年连隐身术都掩盖不了的难看脸色,风吟秋叹口气,又补充说:“仔细想想你们肩上的责任,这小镇里几百人的生命都需要你们尽快去找到援兵来解救,其中可包括你们的老师。他原本是可以悄悄离开的,但是帝国贵族的尊严让他坚持留了下来。难道你们想要他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吗?挺起胸膛吧年轻人,当你们挺过眼前的艰难,完成这样一件重大而有意义的任务,得到的成长可比在学校里念上一百年的书还多。你们将是英雄,就像那些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那些一样。” 三个少年喘着气沉默了一会,好像脸色变好了不少。其中一个忽然说:“您口才不错。好吧,我觉得我确实更有勇气了。” 风吟秋其实也有些意外。他所接触的欧罗人说话基本上都是这样浅显直接,他也是尽力想给这三个少年鼓鼓劲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僵硬地笑了笑,风吟秋继续说:“那么听着。如果你们在路上能遇见守护之手的高文骑士,那么就一切都听他的指挥。他是一位非常值得信赖的圣武士。如果没有遇见他,那你们就继续南下尽量去日光神殿,守护之手这种地方去散播消息,不要单方面地告诉某一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尤其是这些西海岸的贵族。北方军团的能量不小,不少家族和他们有所勾结。所以教会和神殿反而是最可靠的。” “我们罗斯切尔德家族一定没有吧?”大饼脸少年憨憨地问。 “你提醒了我,年轻人。我要特别告诉你一声,‘我们’罗斯切尔德家族现在可有了大麻烦,如果你想要平安,想要你父亲罗伊那拉平安,那最好暂时不要和任何家族中的人接触。尤其是阿托金男爵,知道了吗?” “厄…厄…好吧,好吧。温德叔叔,您真是个奇怪的人。”大饼脸少年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三只幻影驹驮着三名少年飞奔向南方,风吟秋转身朝着灰谷镇快步走去,一边走着,他原本就是朦朦胧胧的透明身影逐渐变得越加地朦胧透明,直至从空气中完全消失了,除了偶尔从地面上弹开的微小尘土还能显示他的存在,连风声都不再有丝毫的异动。 这是四环奥术‘高等隐形’。和二环的‘透明术’不同,这是只能由施法者自己施展掌控并作用于自己身上的法术,持续时间也并不长,但是足足两个层次的差异注定了他们在精巧和效果上是云泥之别。这个四环奥术可以将施法者的所有痕迹都完全地抹去,所有的影像,声音和气味都在奥术的作用下被掩盖了,就算剧烈的运动也露不出痕迹,从一般人的感知能力上来说就是完全消失。 那位阿托金男爵在挑选携带卷轴的时候实在是太有眼光了。风吟秋不得不再一次地承认。 第四十九章 位于灰谷镇最高处岩壁上的临时指挥室里,战斗法师阿尔斯通早已经丢下监控水晶镜面的事了,他和驻地指挥官两人都围在阿达里爵士身边,七嘴八舌地拼命报告这一次行动的计划和自己对他的仰慕。 这一次和矮人还有西方人的秘密联合行动越来越有失控的迹象,让这两位名义上职位最高的长官心惊肉跳,而且那个疯癫矮人三番五次地胡来,让他们越发清楚认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能掌控局面的实力。不过现在居然等到了这位老爵士的加盟,那所有的危机好像都迎刃而解了。 就算整体早已经是一滩烂泥,但很多北方军团军人们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个模糊的精神图腾的,那就是这位阿达里爵士大人。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西海岸本地人,少年时就加入了北方军团,在光荣的帝国时代一步一个脚印地成为了精锐的奥法战士,然后又在帝国陨落后成为军团成为高层之一。他严格律己,英勇无私,永远都在最前线身先士卒,十年天灾间亲手宰掉的魔兽和矮人不计其数,在整个西海岸都是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不夸张地说,无论是驻地指挥官还是阿尔斯通法师,几乎都是听着阿达里爵士的故事长大的。 “爵士大人,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今天能见到您,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您带队阻击从大山脉冲出来南下的兽潮,我就在要塞门口看着您带着人胜利归来……” “爵士大人,我还记得您来给我们战斗法师们上过课,我现在都还留着您上课时的笔记…” “这次您能来到这里来支援我们,我们真是太感激了…” “只要有您在,那些矮人和西方人再怎么样折腾也在控制之中。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 其实人成熟之后,昔日的偶像就会成为和昔日的玩具一样的东西,偶然间看见了可以缅怀一下,最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是听着老爵士的故事长大的不假,但真在现实中,他们也暗自讥嘲这位老人的食古不化。现在这样的热情,是因为他们可没忘记让这位老爵士成为传说的,可不止是因为他的履历和军人品德,还因为他是北方军团最后一位奥术战士。 就算是在帝国时代,奥术战士也是不折不扣的精锐部队。在诸多大法师身故,无数奥术知识失落,连魔网都受损的后帝国时代,那就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一个绝大战力。如果不是因为缺乏维护和保养的手段,让这位老爵士没办法经常动用他的全部战力,那他成为北方军团的军团长简直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这位老爵士能在这个时候赶到这里,那真是对缺乏核心战力的他们的莫大支持。尤其是看着老爵士身上那一套造型奇异,篆刻了太多奥术纹路而有些像是一件工艺品的奥术战甲,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法师两人的眼睛都在放光,好像在原始森林里独自生活了十八年的年轻人第一次看见异性。 阿达里老爵士并没有对两位本地最高长官的热情有什么反应,他依然是那副老兵的神色,一脸严肃但是也认真地听取他们的汇报,不时提出两个问题。当基本上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明白以后,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监控镜面上。他走上前去随手拨弄了两下,那显示的图像就放大,拉扯出来成了一面立体的虚幻影像,上面闪烁的光点也分别呈现出了不同的颜色。 “咦…咦…爵士大人,您…您这是怎么操作的?我怎么都不知道?”阿尔斯通法师目瞪口呆,他在北方军团中多少也算是中层人物,操弄这种监控水晶也有些经验了,却根本不知道还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来。这样细致立体的呈现方式,比他之前所看的清楚了不知道多少倍。 “监控法阵的完全功能需要操作者来接触魔网,最高效果需要连接到六环,你们用不到。” 老爵士简短的回答就让阿尔斯通法师无话可说。他只能眼馋地看着老爵士身上的奥术战甲,这件帝国时代的杰作不止可以让使用者触摸到更深层次的魔网,还能缩短施法时间,激活内中隐含的数个强大奥术,普通意义上奥术道具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孩玩具。只可惜这战甲是和使用者在灵魂层面就绑定了的,其他人根本用不了。而且在失去了精细的维护手段之后,每一次的使用实际上都是在透支使用者的精神和肉体,像是这位阿达里爵士阁下的年纪,还能使用的次数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老爵士静静地扫视着立体监控上的每个光点,忽然间,一个快速闯进这幅监控图像的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止阿达里爵士看到了,驻地指挥官和阿尔斯通也看到了,因为在这幅放大了的详细的立体图像上,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个光点是从空中飞进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驻地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法师还在愕然中,努力地想要判别这个东西的时候,阿达里老爵士就已经转身冲向了窗口。轰的一声,那个并不大的窗口显然无法让身躯魁梧的老爵士顺利通过,只能是在一声闷响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和老爵士熊一样的高大身躯一起冲了出去。 “爵士大人!”驻地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法师两个几乎惊得脑袋中一片空白,老迈的爵士能有这样宛如灵猫一样的反应确实让他们吃惊,但是更吃惊的是这位老爵士好像忘记了这里是最高山壁上开凿出的石室,而不是普通的营房,外面可是上百米高的悬崖。 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滚滚而落,但老爵士魁梧的身躯却只是在空中微微一顿,就矫健如鹰隼一样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看方向正是去迎向了那闯入监控范围的物体。 “瞬发飞行术!不愧是奥术战甲!”阿尔斯通感慨得脸上的皱纹都在发光。对于一个施展四阶奥术都很勉强的战斗法师来说,瞬发这种难度最高的六环奥术的场景堪称如梦如幻。 “那边飞来的是什么?好像也是个使用飞行术的法师?”驻地指挥官努力伸长淹没在肥肉下的脖子,依在破墙上朝那边张望。 数百米外的高空中,阿达里爵士正正地拦在了那飞来的不速之客的面前。 看着面前这个略显瘦小的年轻人,老爵士只是略略有些意外,沙哑着声音问道:“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奉会长大人的命令前来。既然爵士大人您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漂浮在空中瘦小法师正是急着从南方赶来的复兴会法师史蒂芬妮,看见阿达里爵士,她有些焦急的神情也舒缓下来。 “是茱莉亚让你来监督的么?不用了,你们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阿达里爵士挥了挥手,声音中满是疲惫和死寂,好像一个将死的老人。“所以你就回去吧,一个老兵的谢幕,一个军团焚烧腐肉的地方,我不希望有外人在。” “不,不是茱莉亚大人,是会长大人有一项秘密任务。” “格里芬?他有什么资格自称是会长……等等…”阿达里爵士的老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声音都多出了几分生气。“…难道是…盖西迪殿下?” “是。”史蒂芬妮撇撇嘴。这种帝国遗老专用的称谓让她有些不习惯。 “你说的是真的?”阿达里爵士的声音都沉重严肃了许多。 “当然。虽然协会还没有正式公布任务,那也只是流程还没有到。但这确实是盖西迪会长亲口对我所说的。否则我为什么会用上整整八章飞行术的卷轴从奥罗由斯塔赶过来?” “好吧。”老爵士挺直了背脊,一种原本在他身上已经逐渐消散了的生机和气势又重新回来了。“殿下有什么吩咐?”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几天没见,风先生便连样子都变了呢。还得了个温德法师的身份。” 驻地中一间偏僻的无人房间中,沐沁沂笑吟吟地用神州话对着刚回来的风吟秋说道。这驻地中没有人听得懂神州话,那位邓德尔法师的贵族风度也不可能来监听他们让她少了很多顾忌。 “些许掩人耳目的小把戏罢了。”风吟秋淡淡回答。“时间紧迫,沐仙子有话便说吧。” “你这人当真有些无趣。”沐沁沂白了他一眼,问:“之前你那连续运用的神州道法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已经找到了能正常施展道法的窍门了?” “不行。只能是免受反噬,道法效果还是一塌糊涂。”风吟秋摇头。“只是我这些时日专研欧罗道法,略有些心得而已。” “那可否请风先生告知这些心得?也好让小女子借鉴一二。”沐沁沂却好像没有让他几句话就说完的意思。 “沐仙子你现在是走的神道之路,自身投于天地洪流之中…”风吟秋顿了顿,叹了口气。“也好,我也就不藏拙了,就胡乱说说你姑且听听也好。” “……这欧罗大陆相较于我神州,天地法则略微有异也就罢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魔网。虽然说起来和你五行宗的驻地阵法有些相似,但本质上高过太多,几乎已经完全与整个天地混同为一。所能影响的不只是地水火风,连人之精神魂魄,宇宙万有几乎无所不包。想要绕开魔网以自身神魂引动天地之力几乎不可能,而这魔网设计得精密宏大异常,却没有真正天道那般混同万物的大气,反而有些像……有些像是……像是机关造物一般,容不得半点不同规矩的外物镶嵌其中。” “我神州道法的云纹心念,虽然也有一定的规矩定势,但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只要精神气势到了,细微之处有些差异也是无妨,但这欧罗奥法则是不同。魔网中构筑法术的那些基本云纹——这里叫奥法基本回路可是固定好了的,只能直接以精神去勾勒充盈,所以我们施展神州道法,等于是和完全不通法术的人却要强行施法一般无二,直接被魔网排斥。所以才是道法被扭曲得面目全非效用全无,神魂也会受震而伤。” 顿了顿,风吟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七环之下的奥术,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后天道法的情况。先天之上似乎别有一番风景,却是我现在暂时还看不透的了。” “原来如此……”沐沁沂微微点头。“但你还是没说你之前是如何反复施展道法而不受反噬的。” “因为认真说来我也不是施法,只是画符而已。符法破碎崩溃之前我已经抽身而出,自然不受反噬。说起来,这欧罗奥法太过严谨周密,反而在绘制成卷轴之时颇为麻烦费事,不如我神州道法只要修为境界足够,一点灵光即是符。” “虚空凝神,心念成符。好高深的符法修为,风先生原来是出身道门正宗,师承恐怕更是天下间有数的。”沐沁沂笑得颇有深意。 风吟秋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只是板着脸问:“沐仙子,不知道之前你所说遇见那些神州族裔和复仇邪教的具体情状到底是如何?你又是怎的落到矮人手上的,可否与我说说么?” 沐沁沂叹了口气,找到一个木凳上坐下,说:“好吧,当时是如此……” 风吟秋站一边,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沐沁沂讲述。沐沁沂说得也是巨细无遗,从她当日走海上一路顺水而来,如何在河口遇见浮岛,得见隐居其中的大正遗民,直至被那大祭司仇先生击倒后送到矮人那里看押起来,都详详细细地说了,连那矮人首领召集手下想对她施暴也没有隐瞒。风吟秋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开口,只有在说到那大祭司仇先生的时候才问过几句,那张捏造过的脸上始终一片僵硬。 “看来就算天地有异,某些地方也是殊途同归,所以沐仙子你的一身水行道法转为水元素神道也能一日千里。此番虽然精进太过,险些神魂被天地洪流彻底淹没同化,还受了反噬重伤。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得一窥以身化水的大境界。日后只要重新补齐祭祀仪典,踏实基础,沐仙子于这水元素神道之上定能大有所为。” “听你古板口气,简直就像是江湖前辈在指点后进。”沐沁沂嘻嘻一笑。“好吧,那小女子也多谢了。” 风吟秋沉吟一下,忽然说:“关于那些矮人藏身的山腹密道,你所知的有多少?” “我是元素化之后才从那里出来的,而且这段时间身化流水随波而行,其实很多地方也都去过。具体经历过什么事记不得了,不过大体去过哪里却还是知道的。这山腹中的大体情况我还是清楚一二的。” “那么你把那些矮人藏身之地的情况说给我听听,还有那些邪教徒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那些邪教徒我就不知道了。”沐沁沂摇头,然后又忽而一笑。“不过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找,看来你还真是对那些人念念不忘。难道你不打算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么?反正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但恐怕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坐以待毙了。事事与其去等,不如有机会先去做。” “那好吧,我先试着施法试试看……正好刚才你所说的也对我颇有启发,不如我们来联手试试,我五行宗的水行符法风先生应该会吧?要不要我先教教你…” ### 山腹中的宽大仓库中,在一众教徒簇拥中盘膝而坐的复仇神教大祭司睁开了眼,抬头上望。 空气中好像潮湿了不少,而头顶上面的岩石穹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凝结出了许多露水一样的小水滴。逐渐地一些小水滴承受不住滴落而下,落到下面的教徒头上,让那些教徒也忍不住抬头看去。 大祭司长身而起,伸出手来轻轻一拈,刚好接住了一滴落下的水珠。水珠也并没有在大祭司的手指上散开,而是保持了圆圆的水珠形状。大祭司看了看,手指轻轻一搓就将水珠搓成了指尖的一片水渍,然后放在鼻下闻了闻。 侧头默然了半晌,好像是沉思了一会,大祭司开口对旁边的一个教徒首领模样的中年人说:“叫大家小心一点,不要乱走。顺便也去提醒那些矮人一声,可能有客人。” 第五十章 黑暗无光的地下通道中,四个手提武器的矮人走在一起,边走边用矮人语大声谈论着,说得高兴了,有两个还摸出山羊皮缝制的酒囊来喝上一口。 “够了,不要再喝了。头领说过,重要的事情之前不能喝酒。”一个没有酒囊的矮人听着同伴喉咙间传来的咕噜声,还有空气中传来的麦酒香味,用了抽了抽自己就快要流出去的口水。 “重要?什么重要?是说等会要去痛宰那些高个子吗?那就更是要喝上一点才行了。就是要用麦酒点燃起激情,宰起那些高个子的时候才会更痛快,哈哈哈哈……”一个矮人抹了抹顺着胡须流下来的酒沫,大笑声在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传出老远。为了给高大的军用魔像通过,这些地下通道在塑造的时候就设计得异常高大,相对起这些比寻常人还矮上一小半的矮人来说算是广阔无比了。 另外一个没麦酒喝的矮人也只能一边看着同伴大口吞咽,一边恶狠狠地说:“要我说,就该把那些高个子全都抓起来,和山羊一样圈养。以前他们仗着可恶的奥术让我们给他们当奴隶去挖掘宝石矿脉,我们现在也该把他们抓起来当奴隶去种麦子和葡萄,去给我们酿酒。” “那么就先要把那些该死的奥术师杀光!你说得太对了!我都快要迫不及待用斧子把那些高个子的脑袋给砍下来了!快让我也喝一口吧,喝完了我们就去杀那些高个子人类!” “不行!这是我的!等会杀光了那些商人,分到了麦酒可够你洗澡的!不会有多麻烦的,那些人类弱得就像是得了腐烂病的老蜥蜴,一斧头就能砸死五个。” “但是还有两个可恶的奥术师,连金石首领都对付不了呢。那可恶的奥术。” “没关系,那些军团的傻瓜们不是约定了会帮我们对付其中的奥术师吗?而且还有那些黄皮高个子的首领,那可真是个强大的战士。金石首领好像对他的战技很着迷。” “咦?好像哪里有血腥味?是那些黄皮老鼠们在血祭了吗?不对…这个血腥味好像是…”正说得起劲,一个矮人忽然耸动起了大鼻头。作为经常在地底活动的种族,他们不只是有极好的黑暗视觉,嗅觉也很不错。 “这是我们的血的味道!”其他三个矮人也闻到了血腥味,而且还分辨出了其中蕴含的矮人族特有的气息。不过就在他们正要惊慌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响动,一个矮人的身影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 “啊,前面的兄弟,是穆里根吗?你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这些矮人原本就是同一个氏族的成员,彼此间基本上都很熟悉,立刻将这个矮人认了出来。不过让他们很奇怪的是这个矮人同胞的手中没有武器,身上沾着一些血迹,走起路来的姿势微微有些奇怪,神情也是恍惚模糊,好像没怎么睡醒一样。 “喂,怎么样了?要来一口麦酒醒一醒吗?”矮人们拍打着这个有些不对劲的同胞,甚至有个家伙连自己的酒囊都举起来了。 猛然间一道五彩的光华在漆黑的通道中闪过,就好像深渊中爆出的彩虹一样的耀眼而美丽。而就在这彩光中,三个矮人的头颅从颈上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在比人类有力了数倍的心脏的压迫下,矮人特有的浓稠血液从无头的颈脖处冲起足有数米之高,本来只是朦胧的血腥味瞬间大了无数倍。 三具矮墩墩的无头尸体像是木桶一样地倒下,两个断掉的颈脖处发出腐蚀的酸臭,还有一个则是好像用火烤过的焦臭。掉落在地的三个矮人头颅还瞪大着眼,一时间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巨变的景色和角度,嘴巴微微张合着却发不出声音。而唯一一个没有掉落头颅的矮人捂着自己粗短的脖子和下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古怪响动,浓稠的血液像是喷泉一样地从指缝间止不住地朝外冲。 嘎巴一声,好像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力冲击在了这个垂死矮人那还没完全断掉的脖子上,把那脖子打得像是被折断的树木一样完全歪了下去,半截断掉的断口像一个正在吐血的大嘴一样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这个矮人才软绵绵地倒下。 地面上那具散发着焦臭味的无头矮人尸体颈脖处的羊皮燃烧了起来,升腾起来的火光照亮着唯一那个还活着的矮人的脸。这就是那个从里面独自走出来的矮人,只是现在他那原本一直懵懂出神的表情有了些波动,好像面前四个同胞的凄惨死状刺激到了他,猛然地他身体一抖,神情一下激动了起来,呆滞的眼神也一下变得清醒,像是突然从一个梦魇里挣扎着醒过来了一样。 这个矮人跳了起来,张大着嘴想要大叫什么,但马上咔的一声,他的后脑勺凹了一大块下去,粗壮的脖子也在大力的冲击下向前栽出一个不大正常的角度。脊椎和后脑是所有有脊椎类生物的真正致命处,甚至胜过了心脏,就算矮人的生命力和体质远胜过人类,这里遭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击也是没有丝毫侥幸,这个矮人也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再没了丝毫的声息。 整个通道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浓厚的血腥味和明暗不定的火光,让这幽暗的地下通道显得如同鬼蜮一样。 忽然一声长长的叹息一样的出气声,矮人尸体上燃烧出的微弱火光中,风吟秋的身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从虚无的黑暗里浮现。他半蹲在矮人的尸体上,很小心地没有接触到地面,也没有接触到矮人的血液。在这矮人的地盘上,还是一切小心为好,大地祭司的土元素神术的神妙之处他可是见识过的,就算他现在手上能使用的奥术不少了,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和一个神术施法者在对方擅长的领域里较量一下。 不过看了看地上的五具矮人尸体,风吟秋也还是要承认,这欧罗奥术确实有神妙莫测之处,最奇妙的地方便是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多样性,在实际运用中能带来近乎无数的可能性。他数日之前还觉得这些矮人战士颇为棘手,现在不过是多学会了十来样奥术,灵活运用之下不管是正面硬碰还是这样潜伏暗杀,感觉都是轻松自如。 完全不同于神术的狭隘,这奥术所涉及的范畴实在太过宽广。这些天他弄到手的十来个奥术,所涉领域之多之广即便是以神州道法的角度来看也着实有些不可思议,有能如鬼道幻术一般擅于操控人心智的,有如昆仑道法一样完全隐匿身形的,有如五行道法一样偏重操控水火直接杀伐的,还有如天师道法一样凝神拟态虚空造物的。在神州江湖上,精通如此多派别法术的绝对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但在这欧罗大陆上却可能不算什么,因为这些都被囊括在‘奥术’这个庞大无比的体系之中了。虽然奥术师们也有偏好擅长,但其他的就算不精通,也能轻易学会。 通道中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这次听起来好像有六七个矮人之多,不用说是这里浓重起来的血腥味把他们给吸引了过来。风吟秋淡淡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瞥,就那样蹲在矮人的无头尸体上,连手指都没动一下,身体又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没用多久,六个矮人的身影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见满地的尸体,这些早就习惯于战斗杀戮的老练战士虽然惊愕,却并不惊慌,大叫着四散查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然后这才围拢过来。这些同一部族的矮人相互之间都很熟悉,虽然经历了数十年的战斗,加上原本就粗豪暴躁的性格,可说是早就无惧生死,但同胞情谊却还是在的。他们都看到了还有一个矮人没有身首异处,都想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而风吟秋就是静静地蹲在这个后脑被敲碎的矮人尸体上,冷眼看着这几个矮人围拢过来。这四环奥术‘高等隐形’能将他的影像完全消失,连呼吸气味都在四周一层莫名的力场效果下被抑制住,虽然大概瞒不过真正的高手,但是这些只是擅长于搏杀的矮人战士却是完全无法察觉到的。 七彩斑斓的次级虹光法剑在风吟秋手中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将两个矮人的头颅无声无息地切掉,这种奥术凝聚而成的光剑几乎达到了理论上所能达到的锋利的极致,矮人那能承受普通刀剑砍劈的肌肉和骨骼像是薄纸一样。不过在切入第三个矮人的头颅的一半的时候,光剑也耗费尽了所有的能量消失了。因为天赋和长年累月的沉积,矮人的骨骼都带有不同程度的土元素的淬炼,和那些元素淬炼过的武器一样,更为坚固的同时在本质上也不同于普通物体,虹光法剑能轻易破开厚达一米的坚固石墙,但是面对矮人的骨骼也就只能切割到这个地步就将自身能量消耗一空。 不过这也够了,这五环奥术自带的元素效果直接让这个矮人颅腔里的液体都沸腾了起来,矮人的五官抽搐成一个极为古怪的表情,头发胡须眉毛同时都燃烧起来,相对直立的姿势和重心让他没有倒下,就那样像是忽然变作了一只粗壮的火把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矮人的心智相对人类来说愚钝了不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场面都愣住了,然后下一瞬间第二把虹光法剑化作一片彩虹掠过,又有两个矮人的头颅滚落在地。 最后一个剩下的矮人终于明白这是遭遇了看不见的敌人,不过悍勇的天性让他没有逃跑,反而怒吼一声提起手中的斧头就没头没脑地朝刚才光剑发出的大概位置乱砍乱劈。 这样的攻击显然是不可能有用的,这个矮人忽然觉得肩头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随即头脑就一阵昏沉,就像突然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梦魇中一样,耳边嗡嗡嗡嗡地有无数声音在呢喃想把什么话给灌进他的耳朵里。不过这矮人也只是恍惚了半秒钟,随即一声包含了怒气的大喝,又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丢掉斧头就朝自己的头顶上乱抓。 骑坐在这矮人肩膀上的风吟秋皱了皱眉。这四环的‘次级心智操控’对这些身经百战的矮人战士似乎效果有限,之前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操控了一个用来代步,反倒是阿托金男爵曾经用过同样的一个四环的心智法术卷轴就能让一群矮人迷糊发晕,也不知道其中是什么道理。 面对怒发如狂伸手乱抓的矮人战士,风吟秋也没心思再去操控他,双手握拳朝下猛击,一击双风灌耳就落在了矮人的耳门上。嘭的一记闷响,矮人的一双眼睛几乎鼓得掉落出来,浓稠的鲜血从耳朵和鼻孔里狂涌而出。就算是矮人的头颅远比寻常人坚硬,但在风吟秋的力量下也算不得什么,相对撞击的拳力下,单纯的震荡就已经将里面的脑髓给震成了碎豆花。 通道里又恢复了寂静,那个头发胡须已经全部烧光了的矮人还是站立不动,星星点点的火焰已经把他身上穿了不知道多久的羊皮短衣给烧了起来,上面成年的污渍和油脂在助燃的同时发出难闻的臭味,把这个矮人变成了一散发臭味的大蜡烛。 风吟秋静静地站在矮人的尸体上,看着周围四处散落的矮人尸体和已经凝成了一滩血湖的景象,心中却是波澜不惊。远比这庞大残酷上千倍的尸山血海他也见识过,这些当真算不了什么。而且对于这些准备要去袭杀一群无辜商队的矮人蛮子,在这个时候尽量多杀掉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他也并不只是单纯地为杀而杀,他相信他真正要找的人,很快就能看出他专门留下的线索,然后主动过来找他。相对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见面,他觉得互有默契地私下聊聊更好。 风吟秋感觉着已经消耗了一半多的万有真符,还有真符缓慢恢复的速度,不禁皱了皱眉。无论拓印进多少奥术,抑或被这方天地和魔网排斥也好渐渐相容也好,这一道玄妙至极难以言说的天地灵符居然还是和在神州时一样,以一个昼夜循环,也就是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为基准彻底恢复。以这个标准来看,为了应付之后可能有的大战,他最好开始积攒力量。虽然他现在能够释放的奥术总量大概有一万多个精神节点,远胜于任何高阶法师,但是终究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算起来大概七八秒才能恢复一个节点,而随便一个四环奥术也要消耗上百节点的力量。 反正这些新奥术的运用也算差不多熟悉了,那接下来大可换个稍微节省些的法子。 听着从通道远处传来的矮人的叫喊声和脚步声,风吟秋干脆从那矮人尸首上走了下来。 ### 离计划要去袭杀商队的时间越来越近,但金石首领没有一点激动和期待,相反,他现在已经愤怒得几乎要发狂了。 “为什么找不出那个该死的奥术师?为什么还找不出那个该死的奥术师?” 金石首领对着老迈的大地祭司咆哮,周围地上全是七零八落,死状各异的矮人尸体。从开始发现不对劲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十个矮人战士被那个潜入者悄悄给杀掉了。但是他们却根本找不到敌人的踪迹,现在不得不把仅存的所有矮人都集中起来,至少都在相互视线之内。但是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办法,说不定哪里就会突然飞出数十个火球来在人群中炸开,所有矮人都记得那个诡异东方法师的诡异奥术。 到现在为止,正式的计划还没有展开,金石首领所带领的手下战士几乎就已经折损了四分之一,而且即便以矮人战士们身经百战的精神和粗大神经,现在也都有些人心惶惶。 “那个敌人非常狡猾,他避免开了与大地的接触,我无法去感知他。”大地祭司干巴巴地还是那个回答。神术固然强大,但是局限性也大,很多狡猾的对手只要抓住了关键就会变得很难对付。 “那个西方人大祭司阁下来了。”一个矮人战士跑来报告,让金石首领缓了口气。上一次听到这样令人振奋的报告,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西方人大祭司那高大的身材走在一群矮人中间显得异常显眼,金石首领并不知道‘鹤立鸡群’这个形容词,也是老远地一眼就看见了。他只能快步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大声说:“你终于来了,我的朋友。你答应过我要去应付那个可恶的西方人法师,现在他居然像一只卑鄙的老鼠一样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刺杀我们的战士。你之前不是提醒过我吗?你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请你现在快把他们给找出来干掉,我答应过你的条件绝不会反悔!” “我知道了。”大祭司的声音很平静。“到底是什么情况,让我先看看吧。” 被杀矮人的尸体已经收拢了,几十个矮壮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好像小山一样,浓稠的血液已经凝固得像是加了胶水的浆糊一样,空气中的腥臭味浓得好像每呼吸一口都是在往自己鼻子里塞一团烂棉花。大祭司看了的第一眼就皱了皱眉头:“如果你们维持现场的原状会更好一点。” 尽管这样说,大祭司还是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那些矮人的尸体。他拿着个照明用的水晶,一个一个地对着那些无头或者有头的尸体凑近了看,特别是各种死状不同的矮人。那些被奥术烧成了焦炭的尸体,那些无头尸体颈项处的切口,还有那些被捶得变了形的矮人脑袋,每一个他都看得很仔细,就像一个画家在鉴赏别人的画作。 “那个东方人法师有些时候用的是一种奥术光剑,锋利切割的时候还能附加元素性的伤害,有些时候还会用直接伤害的聚能奥术。不过到后来的时候他更倾向于用钝器重击。”金石首领愤然地在旁边解说,在矮人中他是难得地有头脑的,也隐约能看出一些东西来。“几乎每一次重击都是落在致命的地方,还有那些奥术光剑的痕迹也是每一次都是致命攻击,这个家伙肯定是使用了隐形类或者幻术类的奥术,这个卑鄙的混蛋……” “不,是拳头。”大祭司突然说。 “什么?” “不是用的钝器,是用的拳头。”大祭司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是那双面具后的眼睛有了些不一样的光芒。“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看来是个很出乎意料的对手。我必须要把他给找出来。” 第五十一章 一直平静不波的灰谷镇上,突然而变得喧闹慌lā 首先是罗丹商会的所有人马都走出了原本的驻地,朝着爱德华家族商队驻地而去。这个举动好像触动了个什么隐藏的开关,原本没什么士兵的街道上忽然冒出来一队巡逻士兵拦住了他们,让他们必须回到原本给他们准备的旅店中。罗丹商会的态度很坚定,毫不犹豫地就要强行朝爱德华商会驻地进发,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士兵的态度更加坚定,直接就抽出了武器让他们必须回去。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没多远的泰勒家族的商队也离开了,朝着同样的方向而去,于是又是一队好像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士兵拦在了他们面前。但是当另外有士兵慌张跑过来报告说另外还有商队都离开了原定的驻地,带头的几个军官马上就慌了起来。 好像有默契一样,罗丹商会和泰勒家族的商队护卫们都抽出了武器,就像是面对土匪盗贼的包围一样呐喊着冲杀了过去,而那些士兵包括领队几个军官却都只是叫嚣得厉害,尤其是有两个士兵被砍倒在地之后,其他的全都一哄而散,任由商队护卫突围而去。 “废物!都是废物!不是早就告诉过那些家伙,每一个商队附近都必须有一个小队以上的士兵在暗处警戒以防万一的吗?那家伙是谁?十二个人也叫一个小队吗?被一群商人也一冲而散,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战斗力,也配叫做军人吗?那个领队的是谁?是谁介绍进来的?还有负责看守敏特家族商队的,怎么只有两个人?他们不是上报说是有两个小队的士兵吗?吃空饷居然吃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行动吗?” 看着监控图像上的情况,还有听着下层士兵用导线喇叭传上来的报告,驻地指挥官的满头大汗都顺着下巴不停地往下滴,而现在他又不好拿出各种美食美酒来缓解压力,只能徒劳地咆哮着。 说老实话,他之前也早对这次东拼西凑聚集起来的手下的战斗力和执行力有些存疑,不过这毕竟是一出有心算无心的陷阱,他们也并不是动手的主角,所以他也并不是太过担心。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些和他一样靠着关系和金币硬塞过来想要分一口肥肉的家伙们,真的只是一帮徒具其型的士兵,也许连普通的山贼土匪都比他们更有战斗力。 幸好这次还有人压阵。指挥官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不远处的座椅上,阿达里爵士山一样地端坐在那里,神色沉稳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观看着分离出去的一部分监控图像。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小个子,那就是之前用飞行术闯进灰谷镇来的法师,听阿达里爵士说是他认识的,这次来协助他完成一些任务。 一些任务。这位老爵士好像也终于明白变通了。居然穿上了那一身奥术战甲,居然跑到这里掺和这种他之前嗤之以鼻甚至会勃然大怒的行动,就知道他是终于开窍了。驻地指挥官也是暗暗欣慰,不过他有些搞不明白,就算老爵士自己开窍了,指使他过来参加这次任务,还能给他发布任务的又是谁。想遍军团中的几位高层,好像都不够资格似的,至少老爵士从来都没给过他们什么好脸色。 难道是奥罗大平原,甚至是奥罗由斯塔的哪位?指挥官悄悄瞥了眼阿达里爵士旁边的小个子法师。能够用飞行术飞来这里,他可以肯定这不会是西海岸本地哪个家族的法师,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六环奥术,西海岸这种穷乡僻壤能够用出六环奥术的高阶法师屈指可数,还不知道包不包括飞行术,而且都是些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 而如果是用卷轴飞来的,那就更不得了了。西海岸不可能有哪个家族和势力能奢侈到这个地步,那几乎肯定是奥罗大平原上的老爷们才能有的豪奢手段。而且能指使得动阿达里爵士,也有可能是同是帝国时代留下来的那些老怪物。难道是奥罗由斯塔想对北方军团有什么大动作?比如撤换军团高层,甚至干脆撤销军团编制…… 指挥官忽然觉得背上的汗水变得冷冰冰湿腻腻的,难受得要死。他虽然肥却不蠢,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事情早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畴。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无谓地想那么多没用的,至少先把眼前能做的事做好再说吧。驻地指挥官勉强把精神集中在面前的投影画面上,沉声下令:“把留守到外面的部队也调进来拦截这些家伙!他们都在朝霍华德商队那边移动,他们是早有预谋的,很有可能已经提前看出了我们的计划。同时通知那些该死的矮人,让他们开始行动了!说好了是由他们主攻的!” 命令完之后,指挥官忍不住又微微侧过头去偷瞥了瞥后面的阿达里爵士,希望从这位老爵士身上看出点对自己的评价来,可惜老爵士还是和他身边的那个小个子法师一起静静的看着分割出去的一小块监控画面,对他这里的慌乱嚎叫呼呼喝喝一丝兴趣都没有。指挥官匆匆看了一眼,那块分割出去的画面显示的地方也不大,显示的好像是山腹里面的景象,上面展现的光点也不多,好像只有两个,只是都亮得有些耀眼。 “这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了吧?”阿达里爵士低声问。他看着面前的两颗小光点,一颗亮得像是星星,耀眼之余在不停的闪烁,另外一颗却像是太阳,发出的光芒恒定有力而持久,好像能持续万年不变。 “应该就是了。和我之前远处用奥术窥看的一样。”旁边的斯蒂芬妮看着那颗有些闪烁不定的光点,表情有些奇怪。“这样庞大但是并不凝聚的生命力,我也只在这个家伙身上看见过,就好像移植过很多巨龙的肢体和器官在身体里一样,偏偏还能达成完美的平衡,很不可思议。真是古怪的西方巫术。” “虽然文化体系不一样,但西方人关于生命能的开发和运用可是很有独到之处的。你可别小看他们。”老爵士淡淡地提醒。“皇家学院曾经有专门对他们的生命能开发手段的课题组,好像还有实际运用的技术,只是没有流传下来罢了。” “是。”斯蒂芬妮点头。这位爵士就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师,也曾受过帝国时代的正统奥术教育,她可不敢小看。将视线转到监控影响的另外一个光点上,她问:“那些西方人值得信赖么?” “不知道。”老爵士脸上没半点表情。“有关系吗?” “不,没关系。” ### 漆黑的地下通道中,一片柔和的光幕随着一个脚步声挪动着。光幕卷动得飞快,不时掠过地面上一具具形状各异的矮人尸体,但是这脚步声却并不怎么快,宛如闲庭信步的节奏,如果只是听声音,就好像只是一个老人在自己的花园中散步一样。 光幕的源头是一个光源水晶,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独臂大汉拿在手中,淡淡的柔和白色光芒照在那狰狞的面具上,反射出来之后都被带上了几分诡异凶戾的气息,但是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是很平静,或者说深沉得足够将一切埋藏在不被人察觉的最深处。这双眼睛没有对地面上那些矮人尸体稍微瞥过一眼,只是看向那光幕不及的通道深处。 终于,独臂大汉的脚步慢了下来,光幕的移动也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下,而一个盘膝坐在矮人尸首上的身影也刚刚被照进光幕的范围之内。 “你来了,我等得有些时候了。”坐在矮人尸首上的人有着一张没有头发眉毛的古怪僵硬面孔,正是风吟秋。 “你弄成这个样子,是在躲那些欧罗人么?”独臂大汉仔细打量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古怪男人,眼神却并不显得有丝毫的奇怪。就算模样完全不一样了,也丝毫不妨碍他把这个人给认出来。境界和经验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外貌上的意义就不是那么明显了。毫不掩饰的声音和气息,还要留在那些矮人尸体上的拳印,都是说明他就是他。 “一些戏弄那些矮人蛮子的小把戏罢了。”风吟秋也在仔细打量着这个数年未见的故人,除了那一张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木质面具之外,这个人的气息更加的凝练厚实,也更加圆融了,可见在武道修为上也有不小的境地。以这个人所学的那些并不算十分高明的门派传承,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除了天赋极高之外这些年间肯定历练也不少。“数年不见,万万没想到能在这欧罗大陆上还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这个地方。之前还听说奥斯星城有两位西大陆来的法师出手,击退了复兴会的法师,霹雳手段震慑了不少本地贵族和神殿。我还以为只是那位真武宗的刘真人之功,想不到另外那人居然是你。”独臂大汉看着风吟秋,那原本一片平静的眼眸深处逐渐泛起些东西上来,但他的声音始终平和,还带着些玩味。“记得我刚逃离神州的时候,好像听说你要上龙虎山,拜张天师为师,认祖归宗入张家门墙,传承天师之位了,是么?那么现在该如何称呼你?该叫你张天师吗?” 风吟秋摇头笑了笑,笑容在他那僵硬的脸上显得很别扭:“如今我叫风吟秋,不过是随大乾使节团来这欧罗大陆周游的野道士罢了。” “不做天师了?” “没意思,不做了。” “神州江湖上那一摊子事,你也不管了么?” “轮不到我管,我也管不了。” “你独自一人来的?你女人呢?” “没有女人是我的。”风吟秋淡淡回答,默然片刻后再说。“如果你是问当日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她已经不在了。” “原来如此。”独臂大汉很平淡地点点头,并没有多问。“其他人呢?其他那几位朋友呢。” “他们……也都不在了。” “所以你是过欧罗大陆来散心的了?将之前的那些都放下了?”独臂大汉眼神带出几分戏谑。“当真是好生悠闲。” “差不多吧。既然来了,不放也得放了。”风吟秋也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之前偶然和守护之手的高文侠士切磋,用了手从你那里学来的天河派的拳架子,听他说和邪教首领所用的是一样的,于是便跟了过来。还有与我同来的五行宗的沐姑娘恰好和你照过面,她从那些矮人那里逃了出来,和我一说,我才肯定当真是你。” “所以你才用学自我的碎星拳砸死那么多矮子,一路引我到这里来。” “对。便是想见见多年不见的故人。” “呵呵,这个时候能见到当年的故人,确实是件不错的事。”独臂大汉也微微笑了笑。 “还有我想顺便问问你,怎的到走上这条路来?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哪条路?怎么就不像是我做的了。” “凝聚香火意志,妄图登神成道。这可是只有那些乡野村夫中的无知神棍,蛮荒之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巫蛊师才会去做的事,就算你不是道门中人,你也该知道那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我知道,不过你说的那是神州,这里是欧罗大陆。” “这欧罗大陆确实真灵彰显,神道之路要比神州大地宽敞容易无数倍,也确实有触碰天地真灵成就人道之神的机会……但肯定不是你现在这样做就行的。如果说神州大地上这样做是十死无生,那你现在这样也只是九死一生而已。” “我自有我的把握。”独臂大汉淡淡回答。“而且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义无反顾。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如果不这样做,又如何能给这些倍受欺压的神州族裔撑腰,又如何能有朝一日返回神州去,洗脱我的冤屈,替两位大人报仇,将那些魔崽子斩杀得干干净净呢?” 这最后一句话,独臂大汉一直平淡的声音里终于忍不住地带出了丝丝的杀意。只是这一点杀意,就像田园平地中忽然冒出的岩浆一样,即便是分量再少,也能让人感觉到下面蕴含着的恐怖。甚至独臂大汉拿在手中照明水晶都是一阵昏暗不定。 一阵若有若无,好像发自九幽之下又近在耳边的哀嚎厉啸扑面而来掠过身边。风吟秋知道那不是幻觉,实际上如果有普通人在这里的话,瞬间就会被这声音夺去意识蚀伤神魂,从此以后变作无知无觉的白痴。这是随着独臂大汉的心意波动,那和他气息浑然一体的古怪面具自动散发出的气息,而这并不是他有意而为之,只是呼吸一般的自然反应。以欧罗大陆的话来说,这是法则性的表现,确实是神道积累已经到了相当深厚地步的证据。 “原来你还想着回去。”风吟秋长叹一口气。“原来你还放不下。” “你能放下,是因为你失去的只是一个女人,只是几个朋友。我从来便没有想过要放下,因为我和你担着的东西不同。”独臂大汉的声音重归平静,反问得自然而然,就像有人在问他为什么要吃饭喝水睡觉一样。只是若有如无的哀嚎厉啸却一直没有消失,那几乎已经法则化的戾气,怨气,冤气充斥在他身周十来米内。“两位大人鞠躬尽瘁,为万千黎民百姓为江山社稷操劳一生,却被那些人暗害得不得好死,而他们却还将罪名放在我头上。这事如何能放下?若是这等事情都能放下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担在肩上的?” “啊,对了,不知你知不知道。”独臂大汉像是忽然才想起来。“这些罪名原本是要戴在你头上的。只是后来你身份变了,张天师要收你入门墙,下一任正一教教主如何能担上这等污名呢?所以干脆便全扣在我身上算了。” “我不知道,但是能猜到。当时魂不守舍,没能帮到你,后来想到也时时愧疚。”风吟秋摇头叹气。他在神州出事之后直接被人背着远逃在西北化外之地,对于中原江湖上的消息几乎丝毫不知,后来返回之时便跟着逐渐傀儡化的张天师一同上了龙虎山。不过这些事情并不难猜,这种黑锅是必须要有人来背的,而当时和他一起的同伴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认真来说,当时以他在天师教中的影响力,要全力帮这位故人洗脱罪名也是能办到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总能让那些人重新找出个新的替罪羊来。只是当时他的心思全落在如何继承下天师之位,如何报仇上了,其他的根本没空去多想。 “不用愧疚。这个扣下来的罪名很好,我能担得起也愿意去担。我的仇和两位大人的仇合在一起,更让我明白我该做些什么了。”独臂大汉声音略有些昂扬,听得出他是真心认为如此。“当年老大人曾说了,无论谁也给不了我公道。我自己的公道要自己去找。那来神州的欧罗傻大个也提醒了我,这走神道信仰之路,绝对便是我所要走的路。我要找我的公道,不,我要成就我自己的公道。我便是公道!” 浑厚有力的声音如同铜钟巨鼓,在这幽暗封闭的通道中远远传了出去,不过再没有矮人胆敢循声前来,除了大汉的话语声之外只有一片漆黑一片寂静,这话语声就如同主宰这世界的唯一声音。 风吟秋没有说话,他听得出这话语声中蕴含的力量,这力量已经深藏于这个男人的灵魂之内,不可动摇。 “这几年来,无论在神州之时还是来了欧罗大陆,大多数时候都是朝不保夕惶惶如过街之鼠。不过我有些空暇的时候还是会回想起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时间不长,但不得不说我们两人还是颇有缘分的。”独臂大汉的声音重新平静了下来。 风吟秋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但这个故友落得如此地步与他是脱不了干系。 “那么现在来帮我吧。”独臂大汉看着风吟秋。“只要我们两人合力,不管是那些什么矮人蛮子还是北方军团的法师,都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接下来只需要稍稍和他们虚与委蛇一段时间,等我凝聚出神道真灵,便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就让我们两人重新联手,在这异域外邦重新闯荡出一片天地。” “我说了,你所计划的那真的不大可能。”风吟秋长长地叹一口气。虽然知道没用,但他还是要最后说一次。 “我也说了,我自有我的道理。”独臂大汉淡淡说道。 “外面的那些商人,为何要把他们牵扯进来?”风吟秋问。 “矮人需要的食饵,对北方军团那些人的诱饵。”独臂大汉回答得很简练。 “能否放过他们?” “不可能。计划环环相扣。要他们的财物,也要他们的命。” “从我打探出来的情况来看,接下来还会要很多人的命。” “对。” “那他们的公道,又要到哪里去找?” “他们也该自己去找。”独臂大汉面具后的眼神一片平静。“或者在我成就真灵之后,如果他们的后人想要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找。” 静默片刻之后,风吟秋再长叹一口气:“你已是入了魔障。” “纵然是魔障,这也就是我的公道。”顿了顿,独臂大汉的声音沉了下去。“那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其实我也很是怀念我们当年一起的时候。”风吟秋只能承认:“但是当年毕竟是当年了,我必须要说清楚,你现在的公道不是我的公道。” “好。”独臂大汉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太意外,只是声音继续低沉了下去。“刚刚察觉到时你来的时候,其实我还颇有些期待的。不过仔细想想,确实也是,你我的路终究是走不到一起来的。不过能在这个时候得遇故人,聊聊以前的事也是不错。以后大概都没这样的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独臂大汉转过身去,照明水晶的光幕在他那似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中飞快远去,风吟秋周围又重新转回一片黑暗。忽然那远去的光幕停了停,大汉的声音远远传来。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叫仇断。仇恨的仇,了断的断。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不管是谁,不管什么道理,千万莫要挡在我的公道的前面。”(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灰谷镇中。 当几个商队的队伍快要靠近霍华德商队驻地的时候,战斗终于变得激烈起来,因为跳出来阻拦他们的不再是那些只是装装样子的北方军团士兵,而是拿着巨斧重锤的矮人战士。这些矮壮野蛮人在平常穿着的羊皮外套上加上了锁子甲和皮甲,显然是早有准备,狂呼嚎叫着从不远处的山壁通道中冲来,一个猛子就扎到落到最后的队伍中,巨斧大锤砍砸得肢体乱飞,血肉如雨。 “快!快!快!快跑!后面的几个,先鼓劲拦一下那些矮人!”金泊德商会商队的首领看着落在后面的商队护卫们被一一砍翻在地,急的满头大汗。面对这些全副武装手持重型武器的野蛮人,一般的护卫们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普通意义上的盾牌和刀剑不管是在招架抵抗还是刺杀反击上都相当无力,只包了铁皮的木盾在加持了元素的斧头下不比面饼结实多少,大锤一击也能将盾牌连同下面的手臂一起砸烂。而普通的精钢刀剑吃力地穿透锁子甲和硬皮甲之后,对矮人结实的筋肉结构也很难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当然,这些长年闯荡在外的商队护卫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至少比北方军团的士兵要悍勇得多,如果是在被逼入绝境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也不吝于和这些野蛮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前面不远处就是接应他们的驻地门口,这个在心理上造成的宣泄口直接导致了他们的斗志一泻千里。只是散乱的雇佣兵,没有严格的军事纪律,也注定了他们组织不起有效的断后部队。 嗖嗖嗖,驻地的墙面上飞来十多只箭矢,是霍华德商队的护卫骑士们在用弩弓支援。在邓德尔法师的授意和法术支援下,这个驻地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小小的简易堡垒,上面有几个精善弩箭的骑士护卫正在对着矮人射击,这些人的射术也颇为精湛,几只重型军用弩的箭矢穿过矮人盔甲和头盔间的缝隙直中面门和颈项之间,立刻就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矮人惨叫着被射倒在地。 这个时候几个身高力壮的骑士趁机拿着重武器和重盾反向冲过来,总算挡住了矮人们的攻势,顺利把最后几个商队的成员都接应进了简易的堡垒中去。 “混账,混账,北方军团那些家伙真的是想要害死我们!他们居然真的敢和这些矮人强盗勾结在一起……” “以前我就听说他们扮成山贼强盗去抢掠村庄……现在他们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他们难道就不怕中央议会和西海岸法师议会一起来惩罚他们吗?是什么给他们这样做的胆量?” “不用说,他们是想把我们全部灭口,然后嫁祸给那些矮人野蛮人!中央议会又能怎么办,还不是最多只能责成北方军团做好安全工作,说不定还得给他们补上军饷什么的,难道现在还能去和整个矮人族重新开战吗?” “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按照这些家伙的计划,原本是想在夜里偷袭我们的。多亏了邓德尔阁下看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几个商队首领都是惊魂未定,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人会怀疑之前邓德尔法师所告诉他们的了。尤其是这里的每一个商队首领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既然北方军团和矮人要动手,就是下了决心绝不放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 面对成建制的职业军队,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只有他们这边有一个来自奥罗由斯塔的高阶法师了。 “邓德尔阁下,请问您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固守在这里吗?想必您已经用法术通知家族了吧。” “邓德尔阁下,这些野蛮矮人在奥术之下不堪一击,您能把他们完全消灭的是吧?” 在几个商队首领热情而迫切的追问下,邓德尔掏出丝绸手绢来,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依然还是那种从容的笑容:“请大家不要担心,我的三个学生已经悄悄潜出了这里赶往南边去求援了。不管是西海岸的法师议会还是神殿,知道了北方军团这样恶劣的事迹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个消息很难说是好还是坏,有两个商队首领的面上稍稍轻松点,有两个则是微微僵硬。从这里到南方最近的城镇村庄都还有一天以上的路程,更别说还要聚集起来足够的人手和部队,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需要在这里坚守两天以上。 “至于这些野蛮人和卑鄙的北方军团的士兵,我一定想尽办法把他们阻挡在外面,大家放心,齐心合力之下撑到援军到来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大家在这里稍稍等候一下,我先去检查一下我库存的魔法卷轴。” 尽力放平声音,安抚了一下其他人,邓德尔法师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奢华马车里。刚刚一走进来,他又一屁股瘫软在皮毛坐垫上,掏出手巾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大喘了几口气之后,才看着端坐在车中的沐沁沂说:“沐女士,温德法师还没有回来么?那些矮人都已经攻上来了。” 一身紫色盛装的沐沁沂端坐在车厢正中央,双目紧闭,一头漆黑的长发自然散开搭在苍白的肩头和胸口上,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朵盛开的紫色莲花,极有风姿。她面前是一个盛满了清水的小水盆,她的一双手都放在里面,十根手指在缓缓地拨动着,好像里面有看不见的琴弦。听到了邓德尔法师的询问,她依然闭着眼缓缓说道:“温德法师已经离开山腹了,他在里面杀了一共三十八个矮人战士。根据我之前所探查到的,剩下的矮人战士应该一共还有接近两百。” “那么现在温德法师出来没有?” “没在山壁之内,就不在我的感知之中了,应该是出来了。只是还没有回来而已。”沐沁沂睁开了眼睛,双手也抽出了水盆外,那手上却是一点水渍也没有带上。她看着邓德尔法师笑了笑。“请阁下放心,温德法师一定会在需要的时候出手帮忙。” 默然了一会,邓德尔法师也长舒一口气,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他。他能在这个恶劣的时候留下来,正是说明他拥有高贵的勇气和责任心。我只是有些担心我们到底能坚守到哪个地步而已。” “非常遗憾,我的伤势还没有恢复,除了这样的侦查的小把戏之外,正面战斗帮不上什么忙。”她重新闭眼感受了一下。“如有能再有一整天的恢复,也许会好一点。” “请您放心。”邓德尔法师撑起背脊,一脸肃然地说。“我以霍华德家族的名誉,那些野蛮人想要伤害您的话必须跨过我的尸体。” “谢谢。”沐沁沂淡淡一笑。“您让我对欧罗法师的感观大有好转。” “那是我的荣幸。”沐沁沂的这个笑容好像给邓德尔法师补充了足够的力气和精神,他颇为有力地站了起来,行了个贵族礼节。“我现在就出去指挥守卫。有一个魔法学院的助教站在他们身后,他们的勇气会增加成百上千。” 这时候,外面并没有陷入很多人预料的那种激烈的战斗中。这一群最先冲出来的矮人战士不过数十人,聚集在一起冲击了一次外面商队护卫们的防守结果无功而返之后,丢下几具矮人的尸首退了回去。这个驻地原本就有着军事建筑特有的高大和坚固的特点,在几个富有经验的护卫骑士的建议下,虽然是短暂的改建,也成了一座暂时难以硬冲进来的小型堡垒。躲在高墙上的护卫们使用军用弩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对矮人的杀伤力依然不小,而矮人们抛上去的小型斧头和铁锤却很难砸到目标。 只是现在守卫在驻地外墙上的护卫们并没有感到欣慰,因为矮人们并没有真正退去,只是拉开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在那里等着。不断有新的矮人的身影从镇上的其他地方冒出来,慢慢地四散包围住这里。 “这群狡猾的野蛮人。”刚刚登上高墙上的邓德尔法师看了一眼矮人们的位置,脸色就变得有些糟糕。这些矮人战士都是有数十年和奥术师的战斗经验,拉开的距离超出了绝大多数奥术的有效射程。就算他可以使用一些增加射程的辅助技巧,但是与带来的巨大精神消耗相比并不值得。 “不用紧张,他们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发起攻势。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邓德尔法师猛地扭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个光头的古怪外形在不远处的高墙上浮现出来,正是他盼望已久的身影。 “温德法师阁下,你终于回来了。”邓德尔松了一大口气。不知不觉中,这个神秘的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法师已经成了他心中的顶梁支柱。 ### 这个时候,在最高处的指挥室中,暂时的三方利益联盟的首领终于聚集在了一起,但是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则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或者说,暴躁的矮人首领对于另外两个盟友的态度和不作为极度不满。 “还没有正式行动之前,我手下的战士已经折损了快有一小半了!还有一位尊敬的大地祭司也回归了土元素之神的怀抱。这些都是因为你们!你们的纵容和软弱放跑了那个法师!让那个法师毫无顾忌!” 金石首领咆哮着。他说的也是事实,两次和那个西方人法师的正面交手,特别是刚刚之前在山腹中的偷袭,让原本就不太多的矮人战士更进一步地减员了,关键是对士气有了很大的打击。 “还有,你们居然走漏了消息,让那些商人提前有了防备,现在他们全部都收缩在了一起。我的战士们如果要强行攻打会很吃力,更会有很大的死伤,你们必须出力!那些该死的魔像呢?用他们来冲锋陷阵吧。我是绝不会再无谓地损失我手下的战士们了!大祭司先生,你答应了我要对付那个东方法师的,现在他的人头呢?还有军团的混蛋们,既然你们居然有这个该死的奥术老混蛋当头,为什么不让他去攻坚?” 和之前怒火之下必然要杀人来泄愤的疯狂暴戾相比,现在的金石首领好像成了一个泼妇,只能是发出徒劳的尖锐地嚎叫怒骂,没有一点点动手的意思,连旁边的家具都不敢砸烂。 当然这并不是他忽然转了性,如果身材高大的西方人大祭司,还有更加魁梧如同熊一样的老爵士没有在这里,他肯定会一边咆哮一边把伸手可及的人或物抓过来捏碎发泄,但是有这两个明显不是他能对付的人在这里,他的理智也能很清楚地束缚住冲动。 而且这两个人也让金石首领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尤其是那个不言不语的老爵士,他算是相当熟悉了。早在数十年前的帝国时代,他就亲眼看见过那时候还是个雄壮青年的奥术战士是如何用奥术和大刀像宰杀地精一样地屠杀矮人战士,其后数十年间也还有过几次交锋,对于这个苟延残喘至今的人类老头,他除了深深的仇恨之外更有深深的忌惮。 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势的金石首领是说什么也绝不会同意带领自己的手下战士冲过去攻坚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一个临时的堡垒并不是什么难题,不管是他还是大地祭司都可以很轻易地摧毁这种建筑,但对方队伍里的两个高阶法师同样也可以给他们巨大的伤害,不管是普通战士的消耗还是自己受伤的危险,再要缩减己方的实力的话,他怕自己不但根本没力量再去延续之后的计划,甚至会被别人一口吞掉。 尤其想想这原本是可以趁夜偷袭,轻轻松松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费力硬攻,他就有些怀疑会不会是这些‘盟友’们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对于矮人首领的咆哮,一身肥肉的驻地指挥官站了出来反驳:“但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本来就该要你们去对付那些商队。这个消息也不一定是我们走漏的,我看很有可能就是你们之前的莽撞冲动,打草惊蛇地去对付那个守护之手的圣武士的结果。如果按照我们的计划,用计谋把他们给逼走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去你的计谋!如果不是你们放跑了那个两个人,我们就把那两个家伙给彻底干掉了!”金石首领双眼血红地瞪着驻地指挥官,如果不是有那个魁梧的老奥术战士在这里,他就要冲上去把这个胖子身上的肥肉一把一把地拧下来。“结果你们的纵容让那个西方人法师去学了新法术回来,他杀掉了我手下四十多个精锐战士!他们足够干掉你们四百个人了!现在该轮到你们去解决你们自己制造的难题了!你用来当保镖的魔像呢?你们那么多的人呢?难道都准备在旁边当观众给我们呐喊加油吗?” “当然不是。按照约定,我们会做好辅助工作的,比如防止有人逃跑什么的,我们的战斗法师还会帮助你对付那个法师。”指挥官抽了抽鼻子,挺直了背脊,理直气壮地反驳。他当然不会指挥魔像去攻坚,驱动水晶价值不菲不用说,那两个用来撑场面的魔像可是属于军团的财产,一旦被损毁他搭上这次的所有收益都赔不起,至于手下那些乌合之众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是花金币买来这次的机会等着发财的,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去送死。如果是在前面几天,面对这个狂暴的矮人首领的时候他还有些心惊胆战,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背后坐着的阿达里老爵士虽然好像一尊魔像一样一直一声不吭,但是给带给他的安全感可以比得上一百尊魔像。 “总之想要我去和那帮家伙还有两个该死的奥术师拼命,你们就做梦去把!”金石首领只能歇斯底里地怒吼。 “其实优势占在我们这边,我们为什么要着急呢?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们的困守毫无意义。不用说食物和粮食的问题,就注定让他们不可能长期守下去,就算是巨大的心理压力,也会让那些守卫自己崩溃。” 一直没说话的西方人大祭司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条理分明地侃侃而谈,立刻缓和了场中的气氛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大概也能猜到我们会利用矮人战士有黑暗视觉的能力夜袭,今天晚上就绝对不敢放心。晚上我们只需要试探性地佯攻两三次,不需要真正地全力冲上去,但是要闹出足够的声势,里面的人就无法休息。这样高度的紧张下他们很快就会疲劳,最多等到明天中午,他们的战斗力最多就只剩下一半。” “而且相对于战斗力,这样绝望状况下的心态才是有机可乘的。他们也明白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几乎没有可能逃掉。所以我们可以向他们提出条件,比如说我们只是冲着其中一部分人来的,而另外一部分人只要交出财物,保证不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那么生命就可以得到保证。在这样困守绝境的环境下,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一般人也不会放过,只要他们心态发生了变化我们就有机可乘。甚至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互相猜疑,用不着真刀真枪地攻上去就能让他们自己崩溃……” 所有人都被这个邪教大祭司的话吸引住了。驻地指挥官瞪着眼睛张着嘴,像是看见会飞的猪会吃人的鸡蛋一样看着这个邪教大祭司,完全无法理解一个野蛮人神棍怎么会有这样的军略见解。连后面一直坐着,似乎什么都浑不在意的阿达里爵士也是忍不住挺直了脊梁,眼中微微露出精光,他身边的小个子法师也是一脸的愕然。 “真的?这样真的有用?对,对,人类高个子都是些懦夫,就像粪坑里的老鼠,只要递上去一根树枝他就会拼命攀上来的。大祭司先生,你说得太对了。”金石首领不是能完全理解大祭司这番话语中的精髓,但是看着周围其他人脸上的惊讶和恍然,他也完全明白了这个方略的绝妙。“不过那个西方人法师始终是一个大威胁……” “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的,我就一定会做到。之前在山腹中让他逃走了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的朋友。”大祭司沉稳的声音,坦然的态度,让人感觉到满满的诚意。“但是我保证,只要他还敢在这里现身阻碍我们的计划,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至于您,尊敬的老爵士,我非常感谢您迄今为止为我们所提供的帮助。”大祭司转过了头,看着端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像是一尊危险的雕像的阿达里爵士。“不过既然您已经到了这里,希望您还是能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只要您保证您的承诺,我也会保证我的承诺。” “当然,我保证。”阿达里爵士缓缓点了点头。旁边的斯蒂芬妮像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推荐阅读: ? 窗外投进东方亮起第一缕晨光的时候,风吟秋从似睡非睡的正一凝神定性法中醒过来,这个天师教嫡传的入定秘法用以休息,远比睡觉的效果更好,身体的精力和状态都能得到更完整的恢复,同时也有甚至超过清醒时的警戒直觉。而经过了一夜之后,万有真符的力量也基本上完全恢复了,可说他的战力又重新到了巅峰状态。 “如何了?风先生这一夜静思,可有所得?” 对面的沐沁沂笑吟吟地看过来,晨光照在她的脸上,好像给她的俏脸增加了不少血色,让她看起来好了不少。她也是盘膝端坐在车厢里静坐调息冥思了一晚,似乎还是多少恢复了一些元气。 “略有所得,沐仙子呢。” “好了一些,但也有限。”沐沁沂笑了笑。在没有外力的相助下,神魂损伤想要自我痊愈是极为困难而缓慢的。“不过若是需要我也会尽力。” “你不用操心局势,尽力自保即可。若是你化身为水,能从地下暗流中出去么?” “再要化身元素,那可就再无一丝恢复的可能了。”沐沁沂苦笑了笑。这驻地中有一口井,但是下面的地下水层却是由无数细密支流组合成网状的,人身不可能穿越其中。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风吟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其实也是他预料之中。 “看来风先生也对破除这困局没什么信心啊。”沐沁沂有些诧异。她原本是对风吟秋很有信心的。“难道那些矮人蛮子当真如此难对付么?” “只是那些蛮子当然不在话下,不过那些蛮子背后的人可不一样。”风吟秋面色和语气都颇为凝重。只有他才真正明白要最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而且很有可能不只是那位被仇恨遮蔽了眼的故友,在这一整夜的入定中,他能很清楚地感到一种完全被置于对付视线中的感觉。北方军团毕竟是从奥术帝国遗留下来的庞然大物,再是怎么样的腐朽不堪,没有几个压箱底的手段或者是厉害人物那是不可能的。 沐沁沂咬着嘴唇,脸上的血色好像又褪去了一些,默然一阵之后还是苦笑一下:“无妨,大不了同生共死罢了。” “即便事败,我也尽力保你周全。”风吟秋随口回答了一句。那位老友虽然偏执到有些入魔的地步,但还远不是丧心病狂的那种人,只看他当时抓住沐沁沂之后没有直接杀人灭口就知道。就算沐沁沂这次重新被抓,自己提上一声醒,看在神州江湖同道的面子上保下她,甚至送回使节团中去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这一句,也没看沐沁沂脸上的神色变幻,风吟秋转身出了车厢。 一掀开车厢门上隔音效果良好的厚毯,外面的杂乱声和那股不安惶恐的气氛就像浪潮一样地席卷过来。风吟秋走下马车,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的神情,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邓德尔法师一看到风吟秋出现,立刻快步走了过来。这位贵族法师行走之间还是颇有风度,甚至脸上挂着的笑容都还是那么完美,但是通红的双眼还是表露出他心中的焦躁。作为一个法师他原本应该好好休息保养精神的,他却根本睡不着。 昨天晚上是紧张和忙乱至极的一晚,矮人趁夜发动了好几次攻势,几乎都没有消停过,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战果,但已经把驻地里面的人折磨得筋疲力尽。原本就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人们分属不同的几个商队,调度指挥上一片混乱,有少数的新人甚至在压力下失控,歇斯底里地乱叫乱跑,如果不是其中有不少是颇有经验的老练战士冷静的镇住场面,形势说不定更为糟糕。 这其实就是单纯地惊扰战术。从第二次矮人的攻势一触即退,风吟秋就能分辨出来矮人的意图,这些野蛮人意外地有谋略,不过也极有可能是背后的人的指使。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极为有效的手段,虽然风吟秋马上提醒了邓德尔法师,让他去安抚驻地中的护卫们,但效果不大。 很多东西并不是真的知道了就能坦然去面对的,特别是这种生死关头上,普通人的判断力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所以除了少数身经百战的护卫之外,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入睡。 好在邓德尔法师的整夜巡视也确实起到了相当程度上的鼓舞士气的效果,尤其是他站在墙头上的几发奥术,虽然对有所防备的矮人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却赢得一片喝彩,是商队护卫们信心的重要支柱。 “温德阁下,你休息好了么?” 邓德尔法师的声音充满了关切,简直比少年询问自己的热恋情人的病情还要用心。如果是在其他场合下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语气,风吟秋说不定也要大为不适。这个情况下他倒也理解这位法师的心态,说到底这位学院派的贵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生死关头,把自己看做救命稻草那是难免。 “放心,邓德尔阁下。”风吟秋点点头。“现在我在这里守着,你进去休息一下吧。” “有我在这里,他们多少会放心些。”邓德尔放低了声音,又露出个苦笑。“而且就算是想睡也睡不着啊。” 风吟秋也只能安慰道:“不是已经撑过一晚了么。我说过,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继续拖下去,只要那三个小伙子能把消息安全送到,援军很快就会到的。西海岸神殿教会的力量很强,不用说大队人马,就算只要来几个神殿骑士或者高阶祭司,我们合力不管是矮人还是北方军团都能击溃。” “想不到我居然有一天会那么渴望几个神棍的到来。”邓德尔法师长长地叹一口气,又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个驻地的庭院和建筑都足够宽大,但是驻扎进这么多人之后也显得喧闹拥挤,到处都是席地而坐的商队护卫,有的困顿不已打着瞌睡,有的交头接耳面露沮丧之色,还有不少几处在争吵着什么。 “我原本以为,大家人多力量大,现在才知道原来也不是那么简单。下半夜的时候罗丹商会的人和金泊德商会的人因为守卫位置的原因争吵起来,还几乎动了手。 这刚刚又因为食物分配的问题吵了起来。安博家族的人来得急,居然没有准备多少食物,请求其他人分给他们一点…我现在不能去休息,一旦真有什么事了……” 邓德尔法师的神情和声音中满是疲惫。一夜焦虑未睡,他眼角的皱纹起码多了十倍,鬓角的白发多了二十倍,这个原本保养得很好的法师好像一下就老了三十岁一样,看样子再这样拖下去连释放奥术都要成问题了。 忽然间半声惨叫响起,墙头上的两个护卫同时像木头一样地栽了下来,一个脑袋上镶嵌着餐盘大小的斧头,一个的脑袋被一只铁锤砸得像是挨了一拳的橘子,尸体还在半空中,被巨大冲击力甩出去的血花和脑髓就如雨一样洒得到处都是。 这只是个开始,不过一秒钟之后,墙头上附近的另外四个护卫也纷纷被飞斧砍中,哀嚎着栽倒下来。 “那些矮人来了!真的冲上来了!”墙头上另外几个方向上的护卫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所有瘫坐在地的人全都跳了起来,不少人直接提着武器朝墙头冲,但是简易构建的木梯只能容一个人上下,加宽加厚的墙头上更站不下多少人,墙上墙下乱作一团,一时间驻地中一片混乱。 矮人的这一次进攻显然不同于之前的单纯骚扰。趁着阳光初生,筋疲力尽的商队护卫们微微松懈的时候,一队十个身体上盖着一层和地面颜色完全一样的泥土的矮人慢慢靠近,然后突然抽出投掷的小斧头,在墙头上的护卫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将之给击杀了。 矮人们接下来并没有爬墙攀登来硬攻之类的意图,这些矮个子蛮人粗壮有力,但是肯定不适合攀爬进攻。四个特别粗壮的矮人一起扛着一根和他们身体差不多粗细的石柱,对着墙壁狠狠地撞了过来。 咚的一声闷响,刚刚拿着弓弩爬上墙去的几个护卫被震得掉了下来,墙面也明显地凹进来一块,蛛网一样的裂缝满布墙面。驻地之内,所有看到这景象的人都是面色大变,不少人惊呼出声。这墙壁原本就已经很是厚实,后来还被邓德尔法师用奥术塑形重新加固了一番,但是居然被一下就撞出了裂痕,看起来第二下就要崩塌。但那个石柱很明显是大地祭司用神术制作的,沉重坚硬无比不说上面还附着土元素的法则性效果,以四个矮人加在一起的力量,没有一下就彻底粉碎算是不错了。 邓德尔法师的面色大变,但是仓促之间不说对付外面的矮人,就算是修复墙壁也是来不及了。‘固态塑形’算是很偏门的法术,他碰巧也会,但那也是四环奥术,持咒施法怎么也要好几秒钟的时间,而外面的矮人的再次撞击肯定用不了几秒。 这个时候风吟秋的身影已经掠上墙头。墙上守卫被击倒的时候他就朝那边飞奔,而且根本没在乎前面的人,直接踩着几个护卫的肩膀和头就过去了。他下脚不轻,被踩的几个家伙都嗷嗷叫着跌倒在地,不过他自己倒是第一时间就站上了墙头。 呼呼风声中,他刚刚一露头,两把飞斧就对着他的脑袋招呼了过来。矮人们分工明确,除了四个扛着石柱撞墙的以外,其他六个矮人全都是手持投掷武器掩护,而且每次只有两人出手,保证了攻击的连续性。 对于普通战士来说难以招架的飞斧对风吟秋来说却不算什么,他随手一拨就将之挡开了。以神州江湖的眼光来说,这种傻大粗的兵器要称之为暗器实在是远远不够格,无非是势大力沉,但寻常矮人的力量和他比起来却是根本不够看。 这个时候下面四个矮人扛着的石柱又重重撞了上来,风吟秋一挥手,力场障壁瞬间出现在了他们撞击的位置之前。 咔啷一声脆响,那是以魔网构建的力场支撑不住外来的力量,整体崩溃后瞬间震动周围空气发出的声音。这个单向承受力在近万公斤的三环奥术居然还是挡不住四个矮人和石柱的合力撞击。但是那石柱却还是停下了,四个扛着石柱的矮人被反震得跌坐在地,被石柱压得嗷嗷直叫一时间爬不起来。 因为瞬间布在矮人们面前的不是一层力场,而是足足三层,矮人在撞碎了前两层力场的时候就耗尽了动能和力气,被这第三层力场给完全抵挡了下来。 又是两把旋转的飞斧从下面矮人的手中飞来,风吟秋依然是随手拨开,同时他另一只手伸手一指,一道道黄绿色的酸液如雨一样朝下方的矮人们洒去。这是二环奥术‘强酸箭’,以万有真符的力量和回复来说消耗不大,所以他抬手就是十多发飞了出去。下面的矮人其实距离并不远,这一下人人中招,有两个还是被射在头脸上,顿时惨叫连连,空气中满是酸液腐蚀的皮肉发出的焦臭味酸腐味。以矮人的体质来说这样的酸液伤害远不足以致命,但这个二环奥术用以对敌的最大作用也并不是致死杀伤,而是那持续性的剧痛。即便这几个矮人都是身经百战意志坚定,也再没了作战下去的勇气,只能惨叫着掉头就跑。 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居然还有一些矮人偷偷接近了数十米之内,百米之外的建筑阴影中也还有不少耸动的粗壮身影,看来矮人的这次攻势虽然依然是试探性的,但也存了随时扩大战果的准备。 听了听背后传来的杂乱喧闹声,商队护卫们不安的喊叫声。风吟秋手一张,五发火球术依次飞向了各个方向的矮人,随即五声巨响传来,五个巨大爆炸的光焰让昏暗的黎明变得亮如正午。几个矮人的身体被爆炸的气浪高高抛起,惨嚎声在爆炸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背后的吵闹声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虽然有高墙的阻隔里面的人并不是能看得很清楚,但是这巨大的声势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尤其是升腾起来的光焰和矮人的惨叫,更是让墙头上风吟秋的身影变得异常高大。 这五个火球其实并没真的炸死几个矮人,风吟秋纯粹只是想着给背后这些人一点信心而已。现在看来还是有效果的,比起言辞,实力更容易让人信服。 忽然间风吟秋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正好看见一道火光迎面而来。 魔网的隐隐振动,还有火元素的气息,瞬间风吟秋就能分辨这应该是一个三四环左右的奥术。而看那方向,是从四五百米外的一处岩壁上射来。这个距离可是远远超出了普通奥术的射程。 赤红的火光来得极快。在空气中撕扯出刺耳的尖啸声,还有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浪,可见这个奥术的杀伤力不小,而且居然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上攻击,显然是一种专门用以狙杀的手段。 可惜这种手段对于风吟秋来说没什么用,他伸手一按,这射来的火光在他手掌间直接被万有真符之力容纳消融,像是个徒有其表的幻术一样,连个泡都没起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但就在同时,风吟秋心中的警兆突起,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是凭着本能朝旁急速侧身滑步扭身,一个学自唐门的小巧身法让他眨眼间就闪出了一个身位,同时两道力场障壁在身侧凝聚。 轰的一声巨响,刚才他所站立的墙头猛然炸出了一个一米多宽的缺口,连四个矮人合力用重型工具撞击都只能撞出个裂痕的加固高墙这个时候却好像脆弱得像是饼干一样,四处飞溅的碎石砸到了下面不少护卫的身上,四五个被砸得头破血流,甚至有一个一声不吭地就栽倒在地,这反弹飞溅开的碎石所含的力道就不逊色于硬弓劲弩。 隆的一声闷响这时候才传来,是这一击破开大气风压时候的声音,而这一击居然比声音还快上数倍。至于那仓促间凝聚出来的力场障壁,就像是两个气泡一样都没发出任何响动就被击溃消失了。 风吟秋几乎是全身****地站在那被砸出的缺口旁,冷冷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击来自的方向和之前那一道火焰法术完全一样。他身上的长袍已经被那擦身而过气浪给撕成了碎片飞舞得满天都是,他肋下还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能抵挡普通人劈砍的筋肉已经皮开肉绽。如果他没能险险避过这一下,决计伤得不轻。 至于这一击的本体,那不过就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浑圆坚硬岩石,早已经和墙上四散的碎石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了。 越过数百米的距离,风吟秋能看见山壁上那几个身影,其中那个投出这一击的自然也在其中。他暗叹一口气,身形直接在空气中消失了。 驻地里面的喧闹吵闹又开始了,不过这一次却是兴奋的居多。虽然最后那把墙都击碎的一击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们没看出来,甚至有不少人以为那是那个温德法师自己弄的,但之前轻易击退外面矮人的法术确实是气势非凡,光影场面盛大,鼓舞了不小的士气。有强大的奥术师坐镇,看来外面这些无论是矮子野蛮人还是北方军团的垃圾都是不足为患了。 “邓德尔阁下,这位温德法师阁下的奥术真是强大啊!” “听说是西海岸本地的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法师?想不到这种小地方也会有这样强大的法师啊。不过应该还比不上邓德尔阁下吧。” “那是自然的。邓德尔阁下可是奥术学院的讲师。有这两位法师阁下,我们坚守下去一定没问题。” 几个商队首领也是交头接耳,信心大涨,不过他们却没注意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邓德尔法师的表情不大对头,连那种风度翩翩本能一样的贵族式微笑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只是瞪着刚才风吟秋脚下的大坑。 他当然能看出刚才那位温德法师用出的是什么法术,那毫无施法间隔的表现,似乎是他之前所说的那种蓄能法术的运用,想不到原来实战效果居然这样出众。而那偷袭的一道火光,也是运用了特殊的战斗用超魔技巧,应该是北方军团的战斗法师的手段。但最后那击碎墙壁的强力一击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有元素的气息也察觉不到魔网的振动。 是帝国时代遗留的大型军用奥术器械,比如攻城弩炮什么的?或者干脆是公式完美将奥术波动消弭得干干净净的高阶奥术?不管怎么样,邓德尔法师肯定如果这一下是对着自己来,自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打成一地的碎肉,就算事先加上了专门防护箭矢的防护性奥术也不行,那冲击力的破坏能量早就超出了他所知的任何一个防护性奥术的极限。刚才风吟秋闪避时候瞬发的两个力场障壁他也隐约感觉到了。 他也不禁抬头朝风吟秋看的那个方向看去,幸好角度问题,他这里被建筑遮挡住,他看不见那里那里也看不见他。 “不用担心,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原来是隐身之后的风吟秋已经来到了他旁边。 “还请邓德尔阁下将墙修一下。然后快去车厢里好好休息,如果实在睡不着,干脆可以请那位沐女士把你给打晕过去。她应该知道轻重。暂时那些矮人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到现在为止试探得也差不多了。所以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来真的了。” 风吟秋的话让邓德尔法师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不过他还是很快地重新把笑容浮现了出来,走上前去用出奥术,碎裂的墙壁就像有了生命的软泥一样自己蠕动着,没一会儿又重新恢复了原样。然后在众人的齐声欢呼声中,邓德尔法师走进了车厢,风吟秋在车厢口浮现身形。 “谁能送我一件多余的衣服穿一下?刚才的奥术对抗把我的衣服给毁了。”风吟秋对着周围的商队护卫们说。这时候想来应该没有人再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他的肤色问题了。 ### “这是什么投掷类的西方巫术吗?我的法术怎么没有杀掉那个家伙?” 数百米之外的岩壁上,新安置的指挥室里,战斗法师阿尔斯通看着带面具的邪教大祭司目瞪口呆。 这个新指挥室的位置极有针对性,从这里看下去基本上正好能再看见商队聚集的那个驻地建筑。四五百米的距离,对于优秀的高阶弓箭手来说还算是在攻击范围之内,不过那种优秀士兵和高效的奥术弓箭现在几乎在北方军团里已经绝迹了,这一次的任务中当然更不会有, 不过对于精通各种战斗超魔技能的战斗法师来说,这刚好是可以表现的舞台,所以刚才那个法师居然耀武扬威地在墙头施展法术,阿尔斯通就用上了他最为擅长的超魔狙杀奥术,精准定位加超长射程的三环‘火焰箭’。对于这个能在四百米距离上射中一只飞鸟,射爆一块铁盾的奥术,阿尔斯通法师是极有自信的。这是他答应帮助那些矮人对付商队中法师的最大信心所在,就算那些能用五环六环高阶奥术的学院派法师又怎么样?在这种超远距离的狙杀下,保证让他在察觉不到的时候就被高速火焰流给贯穿烤焦。之前晚上的时候视野不好,现在这已经天亮了那家伙还敢大摇大摆地登上墙头用卷轴还是道具对矮人耀武扬威地乱轰乱炸,正是绝好的机会,所以阿尔斯通法师立刻就开始吟唱咒文,辅助精神力在魔网中勾勒奥术公式。 而这个时候那个邪教大祭司忽然走到旁边来,随手从窗口挖下来一块岩石,在手里搓了一下就搓成了圆球。这古怪的举动让阿尔斯通法师差点分心导致奥术失败反噬,幸好他的基本功还算过关,北方军团的法师培养体系中偏重实战的技巧也不少,他还是有惊无险地把奥术完成,足可以融化金属的高热火焰流在他手中生成,以接近音速的高速朝以精神定位了的目标发射出去。 都来不及看那个法师是如何被击杀的场面,他扭头过来正要表示对这个野蛮人莫名其妙的举动的不满,就看见大祭司仰身抬臂微微后退,然后猛然前倾中将手中的石球给扔了出去。撕裂空气,突破音障之后带来的巨大声响和冲击波震得他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当他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看到那边高墙上的风吟秋险险闪过了这一击,强化后的高墙被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至于他之前消耗了近半精神力发出的超魔火焰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所以他只能目瞪口呆,愣愣地问出那个问题。 “了不起,了不起。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后面的阿达里爵士轻轻地鼓掌。但即便是轻轻的,那双至少比常人粗大一倍的手臂拍出的声音还是很大,老爵士的眼中露出的是真心赞赏的光芒。连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自己发出这样真心的赞赏是在多少年前了。 金石首领咧着嘴没说话,心中却已经完全是异样的震惊和佩服,一时间连那些手下战士的伤亡都没有来得及去在意。只有他和老爵士这样的战士才能真正看出刚才这一掷中的真正不凡之处。要说单纯的**力量,有土元素神术辅助的他和身体经过奥术改造后的老爵士肯定都要胜过西方人大祭司不少,但他们却绝对无法掷出这样的一击。无论在力道,精度上都不可能。大祭司刚才动作的每一丝力量,每一丝筋肉产生的能量都完美地叠加在了一起,完美地融合,最后在手腕指尖上释放出去。 原来这就是与精神契合的**力量。金石首领这个时候才明白之前大祭司教给他那些格斗技巧时所说的话,然后他也隐约明白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大祭司的对手的原因。 “居然击破了风元素障……生命能的传递吗…”阿达里爵士旁边的斯蒂芬妮也是面色古怪。这样的一击同样也把她给震住了,不过她的着眼点和两个高阶战士的不一样。虽然没有直接感知到,但是她肯定刚才大祭司扔出的那个石球上绝对附着了生命能量。虽然那随手从墙上扳下来的石头不是生命能的良好载体,最多一两秒的时间就会散逸掉,但就凭这一两秒的时间已经足够在运动中轻松突破风元素障了。那是比音障更为高级,涉及法则性的屏障。撕裂空气的速度太快量太多,会引发周围空气的元素化,自然生成风元素来阻碍物体的行动。奥术实验中要越过这个障碍,一般来说要在物体上铭刻法阵赋予法则性,但大祭司将自己的力量灌注在上也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了同样的效果。生命能极高的法则性和扩展性可是死灵学派研究数百年依然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核心科目。 “啊,这位仇先生的投掷技能真是太厉害了。”驻地指挥官也跟着阿达里爵士用力鼓掌,务必要让自己的掌声听起来比老爵士的更响亮,更热烈。他的着眼点自然又不一样。“干脆就请仇先生在这里不断地朝他们投掷,就可以轻松把他们的防御击垮了。” 没有人对胖胖的指挥官的灵机一动有什么反应,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或者说根本不愿意花费一点心思在上面。指挥官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仔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好像又找不出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只得悄悄闭嘴不再说话。 “那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还是阿达里爵士看了指挥官一眼。“照计划做好准备。试探到此结束,该看到的我们都看到了。” “是!”指挥官用力行了个军礼,全身的肥肉抖起一阵波浪。 ps:欧罗大陆度量衡默认是公制 ps2:如果分成两章来发就是隔天更了,但是我觉得还是连起来看连贯性更好一些(未完待续。) 看过《异域神州道》的书友还喜欢 第五十四章 日头渐渐升高,把灰谷镇照得一片明亮,视线中再也看不见半个矮人的影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一片。不过趴在墙头的商队护卫们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依然还是睁着通红的眼睛仔细注视着四周。 下面的院落场地中,已经有经验丰富的老练战士带人挖出了两个大坑,埋上了从驻地离翻找出来的两个陶罐,派人一直在蹲在旁边听着,这是防止那些精善挖掘的矮人用地洞来偷袭。虽然疲累依然是疲累,但是通过之前的接触战大家可都看到了,背后有强大的奥术师撑腰,那些矮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对手。而且法师阁下已经说了,已经派了人去南方寻求救兵,神殿和法师议会绝不会对这种暴行坐视不理,肯定会派来援军。 总的来说现在商队护卫们的士气是不错的,甚至大家都对接下来会出现的激烈血战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的时候,马上就有负责警戒的商队护卫激动地高喊起来:“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只是两个人而已,其他商队护卫们很快也都看清了,其中还有不少人认出了其中的那个高的人影来:“那不是进出登记处的拉里小队长吗?” 进出登记处是每只商队进入灰谷镇之前都要去办理手续的,所以见过这个负责登记处的小队长的人不少。这个小队长身形消瘦,大概四十来岁,脸上老是挂着市侩油滑的笑容,就像个老于世故的滑头老商贩。实际上这个小队长也真的像是一个商贩更多于像一个军人,头脑奸猾伶俐,没一个商队没被他刮过油水的。 相对来说,他旁边的矮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出奇之处,似乎和所有人平常看到的矮人一样,粗壮如酒桶一样的体型,乱糟糟的交织在一起的头发胡须,脏兮兮的羊皮衣服上套着简陋的皮甲,一手提着大盾牌一手提着把斧头。 走到了离围墙五十来米远的距离上,拉里小队长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墙头上对着他的十几把军用弩,抹抹头上的汗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场面,他说什么也不会主动花上两百奥金来趟这次的浑水,一个不好被人一箭给射个对穿,说什么最后分钱都是假的。 不过上头发下来的任务,他也别无选择,只能清清喉咙对着对面大声说:“各位兄弟,事情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我也不用虚伪的假话来骗人了。大家跑到这个地方来,都只是为了金闪闪金币而已,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一句话,我们只要货物,要金币,不要你们的命。” 驻地高墙之上没有人回答,有两个商会首领也已经爬了上来趴在看着这两个古怪的说客。经过一晚的吵闹,就连商队中的杂役马夫都已经明白了,军队和矮人沟通谋财害命这是绝不容于法师议会和神殿的罪行,这些人肯定是要将他们给灭口的。这些空口白话根本没人信,这也许正是这些人发觉硬打不下来之后耍的花招。 咳嗽一下,吞了口口水润润喉咙。对于这样的反应拉里小队长并不奇怪,这种说辞不用说对面的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这任务如果真是谁都能坐,他还巴不得随便找个嗓门大的手下来了。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开口继续说:“相信你们都知道,北方军团现在烂成了什么样子。中央议会的军饷我们已经两三年都没看见过一个铜板了,靠着给西海岸贵族们卖命,他们偶尔能接济一点来,但那一点点卖命钱甚至比雇佣兵的还少!所以我们干脆不干了!我们原本和这些黑石氏族的矮人朋友商量好了的,把你们抢个一干二净。之后我们转去东边的沼泽森林里去当土匪。所以你们的钱和货物我们是要定了!” “但是你们的命我们并不是非要不可。当然,我们之前是准备宰了你们的,不过谁叫你们足够机灵呢。”对面还是没什么反应,也并不妨碍拉里小队长继续说得口沫横飞。他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当然我们要承认,你们龟缩在这里,确实是给我们的矮人朋友造成了一点困扰,你们队伍中还有一两个法师,确实是有些不大好对付。但是真并不是我们真的就无法对付你们,这可是我们的地盘,难道你们能在那里面守上一辈子吗?” “啊,对了。你们肯定以为,守在这里会有援军对吧?别开玩笑了,朋友们,我们既然安排了这么久来设定计划抢上一笔,怎么可能留给你们去请援军的机会呢?西海岸的法师议会,守护之手还有其他神殿都不会知道,我们早已经切断了从这里到南边的所有通路。”拉里小队长逐渐进入了角色,就好像敲诈那些不愿意多给几枚奥金的土包子商队一样,很是傲慢地举起手来挥了挥。“把那三个小家伙带上来给他们看看!” 三个矮人从后面的建筑后走了出来,每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正是之前从这里逃出去的三个学徒法师。三个少年嘴里还塞了破布,满脸的涕泪纵横。 “小托马斯!安杰洛!”这时候在车厢中休息的邓德尔法师刚刚被叫醒,攀着梯子上到墙头上来,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大惊出声。 墙头上站着的风吟秋微微一叹,这位邓德尔法师如果不出声还好些,这一出声惊叫就完全遂了对方的意了。 果然,邓德尔法师的这一声惊叫,无疑就承认了这三个少年就是他派出去寻求救兵的人选,驻地中之前一直都算是沉稳的人群立刻开始微微骚动起来。许多人交头接耳面露不安之色,尤其是其他几个商队首领,这三个邓德尔的学生他们之前可都是看见过,后来又不见了。外面这人并不是胡乱八道。 风吟秋也是皱眉,感觉有些预料之外的头痛。那三个去南面求援的学徒居然被抓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离开了北方军团的封锁线之后才放他们离开的,而三个少年所乘的幻影驹也绝不是寻常马匹所能比拟,就算北方军团用骑兵大范围的在外游走警戒,也不大可能把三个都拦下。 好像是想要让手中的人质哭叫来增加说服力和威慑力,这时候扛着少年的矮人扯掉了他们口中的破布,只是其中两个也不知道是太过恐惧还是那塞嘴的破布太过恶心,刚一扯掉就呕呕地呕吐起来,倒是吐得两个矮人一头一身都是。愤怒的矮人立刻将这两个少年丢在地上用脚猛踢。 那两个少年的呕吐声和惨叫声中,只有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大脸少年安杰洛能昂着头大哭出声:“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温德叔叔!是我们太没用了!我们刚刚朝南走不远就被一个用飞行术的高阶法师拦了下来,我们以为他是法师议会派来的人,被他盘问出了我们是从灰谷镇逃出来的,就直接把我们给抓了!” “这…这…北方军团里还有能运用飞行术的高阶法师?还一起参与到这件卑劣无比的阴谋里来?”邓德尔法师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飞行术是公认最难掌握的六环奥术之一,他所认识的高阶法师中都几乎没有一个会的,想不到北方军团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温德法师阁下!现在该怎么办?”这个时候邓德尔法师只能求助于风吟秋。“请你用高阶隐身术快去把他们三个救回来吧。” 风吟秋看看四周,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太危险。那些矮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敏锐性很高,安杰洛他们又被掌握在手上,很容易误伤他们。” “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邓德尔法师再也维持不住风度翩翩的模样,双眼失神,双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哈哈哈哈……”外面的拉里小队长看得很清楚,自己居然能够让这个来自帝都的高阶法师惊慌失措,这无疑是极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再不用顾忌对方的高贵出身和法师身份,让他生出了一种践踏权威战胜尊贵的无比快感。简直就好像帝国时代的皇家车队也要屈尊在他手上送出大笔金币才能得以通过一样,他忍不住地仰头大笑起来。“怎么样?尊贵的法师阁下?我们的安排是不是很周密很出人意料啊?所以说你们这样的……” “住口!”盛怒之下的邓德尔法师伸手一指,一串五枚的力场飞弹就朝着拉里小队长正大张的嘴飞了过去。只要打得实了,这个小队长的整个脑袋都要碎得一塌糊涂。 通通通通通一连串五声的闷响,却是拉里小队长身边的矮人战士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把这五发飞弹给挡了下来,矮人的防具质量都非常好,手上的力量更是大,这一串力场飞弹连在盾牌上留下点痕迹都做不到。 “啊啊…”拉里小队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涌出的成就感就像水泡一样被一戳就没了。他这才记得对面的高阶法师只需要一个指头就能把他给碾死,转身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后逃跑。但是刚刚跑了两步就被跟上来的矮人一脚踹倒在地,这个矮人战士用矮人语朝他咆哮了两声,用斧头指了指对面高墙上的人头,提醒他该做什么。 这个矮人可并不是单纯派来保护他的,还是保证他完成任务的监督者。看着那口沫横飞的矮人和在他面前不断晃动的南瓜一样大小的斧头,拉里队长只能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重新转过去。听说这些时日里可有两个小队长还是士兵被暴怒的矮人首领给生撕了,虽然这次上面还有长官,他也没勇气去试试这些野蛮人的耐心,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大喊:“不要太得意了!告诉你们,其他商队的人我们可以放过,但是来自奥罗由斯塔的霍华德商队,特别就是那个领头的法师,这些矮人朋友们说了绝不会放过!所以你们都听好了,想要活命的就放下武器,把所有的钱和货物都交出来,我们保证你们离开。你们不用送命,我们也能省下些力气和时间。而如果你们能把霍华德商队的人和那个领头的贵族给一起交出来,我们会给你们留下自己一半的财物!” 呼的一下,高墙上一个霍华德家族的护卫骑士对着拉里队长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军用重弩的强大动力让射出的弩箭速度远比力场飞弹更快。视线完全无法捕捉箭矢,那个矮人战士靠着身经百战的经验还是做出了用盾去遮挡的动作,好在手中的盾足够大,边沿刚好碰到了半空的弩箭,让弩箭的飞行轨迹稍稍一歪,没有如那个护卫骑士瞄准的一样射入他喉咙,只是擦过他头边带走了半片耳朵。 拉里小队长先是被头边掠过的凉风和剧痛吓得跌坐在地,然后伸手一抹耳边再一看,立刻发出好像女人一样的尖叫,爬起来掉头就朝远处跑去。那个矮人战士这一次并没有阻拦,只是提着盾小心翼翼地后退而去。而更远位置上的那三个矮人则把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抓起来,重新用破布塞上嘴抗在肩膀上,也并不离开就站在那边。 拉里小队长逃得很狼狈,驻地高墙上却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声哄笑,刚才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邓德尔法师的失态也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下几乎就把所有人原本的信心和士气全数击溃,原本积累下的压力和疲惫重新以十倍的力量席卷回来。 “要…要不我们投降吧。”院子的角落里,一个最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账房书记哆嗦嗦地开口,声音虽然很小,但这个时候听起来却很是震耳。“那些人说了,只要我们把财物都交出来就不会” “该死!你胡说什么?”罗丹商会的领队一下跳了起来,本来六十多岁的人这个时候矫健得像是二十岁一样,冲过去就一耳光抽在这年轻人脸上。“那些和野蛮人勾结的土匪的话也能相信吗?一刀宰了你也用不了多少劲,难道还会留着你去给神殿当证人指控他们?” 年轻的账房书记被抽得满脸都是鼻血,趴在地上头晕得站不起来,只能把头埋在泥地里呜呜地低声哭:“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去…我还有个弟弟……” 老领队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年轻人头脑机灵,原本是他最为看重喜欢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弄出这样的场面来,对原本就已经很危险的士气人心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些原本就沮丧的护卫们更是魂不守舍。老领队转身就从一个护卫手里抢过一把长剑,举起就要朝年轻人的头上砍去。 “住手!”墙上传来一声低喝,是邓德尔法师开口了。他虽然依然面色灰败,一头卷发也被自己扯乱了,不少头发被汗水浸湿了沾在额头和脸上,看起来和之前雍容自如的气派相去甚远,但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环视了下方神态各异的各个商队的护卫,杂役一下,他有气无力地淡淡说了句:“凡是想要去投降的,别拦着他们。那是他们的选择,也许这些人运气好,那些士兵和矮人真能信守承诺呢。” “邓德尔阁下!”罗丹商会的老领队连手中的长剑都丢了,神色激动又怪异。 “但是霍华德家族的人绝不会向那些蛮人和流氓投降。不管他们说什么,说的是不是真的。”邓德尔法师转而又看了看属于他麾下的那些护卫骑士。和商会去聘请的护卫不一样,这些都是属于霍华德家族的骑士,是他们家族的一份子。“诸位,愿意和我一起面对这些无耻之徒么,霍华德家族的姓氏,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在野蛮和卑鄙之下低头。” “绝不低头!”霍华德家族的骑士统统举起手中的武器跟着高呼,对于这些归属于某个贵族家族的武士来说,荣耀远比生命重要。 “虽然我们并不属于霍华德家族,也愿意加入你们。舍弃同胞,为自保而眼看生命陷于无耻的陷害和杀戮,那是守护之手绝不允许的。”其他商队中也有一些从守护之手请来的护卫。虽然并不是高文那样的得到了神灵法则的守护者圣武士,但也是身经百战的老练战士,他们严格说来并不隶属于商队,这个时候也站到了霍华德家族这边。 其他商队的护卫们则基本上都是一时无语,而神情各异。有的年轻些的满脸激昂义气,好像被霍华德家族骑士们的态度所感染了,有的脸上患得患失阴晴不定,有的神色阴冷,有的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这次真的是来了!”高墙上负责警戒的护卫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其实一些感知敏锐的,也早在这护卫出声之前就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震动,这是大批人马调动的声音。这个时候高墙上的人可以看见上百的矮人正从山壁中慢慢涌出,列成队形朝这边压来。更多的还是北方军团的士兵,足有好几百人排成队列行进,其中还有好几个远比人高大的身影,那几个身影行进间踩踏带来的震动远比人和矮人更为明显。 “那些家伙,居然真的把魔像也调用了出来。”邓德尔法师咬牙切齿地摇头。 眼看到这数百人黑压压地朝驻地压过来,很多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这些可都是成建制的职业军队,每一个矮人都是远胜于人类战士的精锐,那高大的军用魔像更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杀戮机器,根本不是寻常武器所能对付的。 “温德阁下!”邓德尔走到风吟秋的旁边。从刚才开始,他就站在这里看着远处漠然不动。邓德尔伸手抓向他的手臂。“以奥术的名义,以帝国贵族的荣耀,我请求您……” 但是风吟秋没有回答。就在被邓德尔法师的手接触到的同时,他的身形忽然就溃散开了,好像一个用无数细小泡沫堆砌起来的假象一样粉碎崩溃,眨眼之间就随风而逝。 “拟…拟像?”邓德尔法师大吃一惊,左右张望起来。这个三环奥术他身上的小挂坠中就储存得有,虚拟出一个完全和本体一模一样的拟像,只用肉眼是完全看不出破绽。这里的只是个拟像,那么真实的温德法师会在哪里?难道是自己走掉了么? 这个时候,百米远处,那三个扛着少年的矮人战士的身后,一把七彩斑斓的光剑突然从空气中浮现,还没有等三个矮人战士有所反应,光剑就极为灵动地闪了三下,眨眼之间分别刺入了他们的后脑,然后这三个健壮无比的矮人战士就像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样软倒在地。 三名少年随着矮人一起跌倒在地,光剑再闪了一下之后他们身上捆绑的绳索就全数断掉,有两个切口还烧了起来。 “快走!”风吟秋的声音从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响起。然后三个少年还来不及爬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背部屁股被一股大力撞击,身不由主地飞了出去一二十米才跌落在地,好在摔得并不算重,他们也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发麻的手脚连滚带爬地朝着驻地那边跑去。 后面赶来的矮人和北方军团的联军已经离这里没多远了,看见这异像突显,前面打头的几个矮人就怒吼着提着武器飞奔了过来。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几乎就在三个少年飞出去的同时,一个魁梧得像是一头大山熊的老人就出现在了他们旁边,撇嘴嗤笑了一下,抡起手中的大刀就对着空气砍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当风吟秋看见那三个少年被推出来之后就知道,他们是诱饵。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四周又不见其他半个人影,这简直就分明是在引诱这里的人冒险前去营救他们。那三个矮人就把他们抗在肩膀上捏在手里,对于他们的力量来说也和人类手里捏着的绒毛小鸡一样,不过是心念一动就能拧断脖子撕成两截。所以这也肯定是针对他和邓德尔法师两个陷阱,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针对他的。 但是即便以万有真符的感应,他也没看出三个少年周围有什么埋伏着的不妥的地方,连虎视眈眈地被人所注视的感觉都不怎么浓厚,至少他最忌惮的那位故友应该是没有的。所以当看到后面的大批人马渐渐靠上,他终于是忍耐不住用拟像术和高阶隐身术一路潜伏过来。 当看到这个巨熊一样的老人猛然出现在身边,而且居然仿佛完全能看穿他用奥术的隐去的身形,他意外之余又不怎么意外。只是这个分明是运用奥术的老者居然是像战士一样用一对大刀斩击,这才让他有些惊奇。 风吟秋侧身险险闪过老人手中的长刀,肩膀上找人借来的硬皮甲刚刚被刀锋擦过就像纸片一样被刮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地面上的岩石也好像黄油一样地被刀锋划出一道深深的沟渠,这老人刀上的力道居然丝毫不输于那个矮人首领那样的怪物。而这老人的刀势也是极为老辣,一看就是历经了千百场生死搏斗淬炼的。 不过风吟秋又何尝不是。无论是西狄蛮人在蛮荒中厮杀出来的杀戮技巧,还是军中千锤百炼专重杀伐的战技,各门各派各式各样的招数,甚至于近乎道的绝顶武艺,他见识过的绝对不比任何人少。相对来说这欧罗大陆的战技就略显粗糙了,就算这老者战阵经验及其丰富,但缺乏了深厚传承终究是高度有限,甚至不及天赋更高的高文的剑技更为圆润灵活。 所以风吟秋用了个唐门的小巧身法险险闪过老人的长刀之余,伸手一指,两道强酸箭和三枚力场飞弹就朝着老人的面门飞去。 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这老人的动作似乎又不以灵巧敏捷见长,可说是避无可避,但这老人好像就完全没看到一样,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他的一只眼睛浑浊而满是血丝,另外一只却宛如精心雕琢的红宝石,不带丝毫生机和感情,只是死死地看着身形完全隐形了的风吟秋,好像那四环奥术在他的眼中完全无用。 噗噗轻响中,无论是酸液还是力场飞弹在老者身外寸许之处就被弹开了。同时老人的双刀连连挥斩如同狂风暴雨一样朝着风吟秋斩来。他脸上的皱纹沟渠纵横,头发完全花白,只看容貌的话确实就是一个八九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甚至都可以闻到那种老人特有的腐朽和衰败的气味。但是他的动作却充满了生机和爆发力,不止是力量大得好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连动作变化之间的弹性都好像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轰轰声中,老人就像是一个发狂了的厨师剁肉酱一样把手中的双刀完全舞成了两团旋风,坚硬的地面就像是最细微的沙石一样被卷起飞扬,随着他的挪动,周围稍微被碰到的建筑外壁也是一起被粉碎被斩得稀烂。噗的一下,风吟秋的身影忽然在沙石风暴中显现出来,随即被一刀斩中,随即被卷入沙石中粉碎消散了。而老人手中的刀没有丝毫停顿,依然在不断地飞速斩劈,很快地又有一个风吟秋的身影被一刀斩中消散,又有一个显现出来…… 直到嗷的一声惨叫,老人的须发衣衫猛地全部烧了起来,双刀封架住面门,遮挡住碎石沙暴中的一道火红射线连连后退。风吟秋快步从沙暴中冲出,维持着手中的赤红射线一直照射在老人的身体上。 一阵淡淡的白光闪过,老人的身形就像出现时候一样地几乎没有征兆地就从原地消失了,剩余的暗红色射线透过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将后面的一堵石墙给融化出一个熔岩大洞, 后面的矮人队伍已经冲了上来,十数把投掷的斧头和铁锤先飞了过来。前面的三个少年都还跌跌撞撞地没跑多远,风吟秋暂时也没兴趣和这些矮人纠缠,心念一动中,一片力场墙浮现出来挡住这些武器,他乘机转身就走。 虽然暂时将那老人击退,但他心中警惕可没半点放松,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击退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古怪老人。那老人居然毫不费力地看穿了他的四环隐身奥术,虽然仗着半桶水的小巧腾挪身法和不断间隔地扔出拟像找到了出手机会,但是风吟秋可以肯定,那六环的‘极热死光’真正落到老者身上的时候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别看须发皆烧了起来,老者用法术遁走之后连空气中都没留下什么焦臭气息,说明根本伤得不重。 而且很有些古怪的是,老者的攻击虽然看似势大力沉凶猛无比,但风吟秋却没感觉到什么真正的杀气,这也是他能一直躲开老者攻击的原因之一。老者对着那几个拟像落刀之际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头颅胸腹之类的致命要害,对准的也是胳膊大腿之类的地方,也就是说老者是要生擒他。 一阵微微的麻痒感伴随着魔网的振动从他身体里浮现,但是随着庞大的生机和血肉精气的运转,这阵麻痒感几乎没地风吟秋产生任何的影响就消散了。但是风吟秋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他的血肉精气足够强大,这依托魔网产生的效果就会将他身上所有的生机锁死,就像是被人用重手法封了所有经脉一样,连手指头都别想动上一下。 顺着魔网波动的源头抬头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漂浮在他头顶的百米高空上。风吟秋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之前在奥斯星城中交过手的那个复兴会法师斯蒂芬妮。 “是她?”风吟秋意外之余也有些忌惮。忌惮的倒不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个子法师,而是她背后代表的力量。听高文说过,奥法复兴会虽然一意孤行经常探索帝国遗迹发掘奥术,一般来说不大受人待见,但相对来说高端奥术力量也就极强,当日那两个九环奥术的威能也是让他印象深刻。 复兴会的法师居然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当天截住安吉洛三个少年的想必也是她,这事情背后的因果就显得有些深奥难测了。但这时节风吟秋也没有心思再去多想,上空的斯蒂芬妮吐出十几个音节之后,又构筑出一个新的奥术。 依然和上一个奥术一样,没有什么光影和动静,但是一股莫名的冲击陡然在他神魂中爆发,让他微微一怔。 也就在这个时候,魁梧的老人又是突然在出现在了风吟秋身后,双刀朝着他的双肩直劈而下,竟然是要将他的双手给齐肩斩下。老人身上的火焰已经全数熄灭,除了须发和上身的衣物不见了之外,肌肤之上没有留下一点烧伤的痕迹,甚至就连那些被烧光了的头发和胡须都在这短短的数秒之中重新又长出了短短的茬子。只是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重了,眼珠也更浑浊了,腐朽苍老的老人味止不住地朝四周弥漫。 轰的一下,老人的两把大刀擦着风吟秋的面胸和后背斩落在地。那针对神魂的冲击对于有着万有真符镇压识海来说连泛起一丝涟漪都做不到,他那微微的一怔不如说是奥术的效果,不如说是让他吃惊。他只是一侧身就让过了老人的斩击,同时在地面粉碎的冲击中高高跃起。 就算没有太过高明的轻功身法,只是凭着肉体那近乎极限的爆炸性力量,风吟秋如同弩箭一样冲天而起朝着半空中的斯蒂芬妮而去。相对于老者的近身搏杀,这种远距离毫无征兆又无法防备的奥术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如果刚才他真的被那种麻痹和精神冲击制住,眨眼之间就会被老者砍断四肢。 而且相对于矮人北方军团,或者其他什么因为偶然一时的因缘聚会才敌对的对手,这个早宣称要把他送上试验台的女法师显然才是真正的敌人。他不确定这个女法师是不是已经把他认出来了,但既然遇见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必定要第一时间击倒或者打杀才是。 看着直冲来的风吟秋,半空漂浮着的斯蒂芬妮先是一惊,随即面上露出讥讽之色,刚才那两个控制型的奥术没有奏效,她正头痛还能用什么样手段去对付这个家伙,想不到他居然就这样自投罗网而来。他这一跳虽然看起来力道十足,但想要达到自己所在的高度却还不够,而且就算他再能跳,又怎么可能和飞行术的灵活相提并论,失去了借力的地方,再有力量在半空中也不过是个靶子罢了。 斯蒂芬妮知道这个古怪西方法师所能运用的攻击性奥术就那几种,所以先激发了项链中的一个元素护盾,然后才从腰间拿出一个卷轴来。这是她专门为这次行动而去申请的七环奥术卷轴,不像之前在奥斯星城所用的那个召唤土元素长老,需要慢慢地用精神力来开启,这是复兴会的战斗部专门储备的战斗卷轴,早就设定好了启动的附加法术,启动的步骤已经大大精简,不比一个二环奥术多多少。虽然这个七环奥术并不大好操控,但只要找准机会,就一定能将这个敌人制服。 果然,就如同斯蒂芬妮所预料的,风吟秋跳起的再猛再快,上升势头达到七八十米的时候就缓了下来,而这二三十米之间正是奥术可以发挥效力的最佳距离。 吟念出几个音节辅助,不过两秒左右的诗句,一个两米长短,酒桶粗细的冰锥在斯蒂芬妮面前凝聚出来,然后对着下面刚刚来势已尽的风吟秋狠狠刺去。她知道这个古怪的西方法师能够分解奥术,奥术的直接攻击大概没什么用,而且头脑灵活花样繁多,但是这冰刺术的作用已经完成,做出攻击的只是凝聚出的冰刺本身,和用奥术本身造成的元素伤害是两回事。只凭这个三环奥术就要将这个西方人击败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击中之后,那带来的短暂僵直效果就绝对可以让手中的奥术卷轴百分百地命中。 当看到女法师手中取出的奥术卷轴的时候,风吟秋就笑了,眼神也亮了,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根足比他人还大的冰刺临头而来。他只是伸腿轻轻一点,把落脚处瞬间生成的力场障壁当做借力点,身躯就朝旁挪开,刚好避过了迎头而来的巨大冰柱,随后双脚猛蹬,脚下再度生出力场墙来,原本已经去势渐竭的身体猛然再度加速,朝着已经不远了的女法师冲去。 看到风吟秋的突然在半空中借力闪过冰刺,斯蒂芬妮只愣了半眨眼的功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之前看到过风吟秋使用力场障壁,但高阶法师能够瞬发三环奥术了,那基本上也就会运用飞行术之类更为高级的手段,所以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时候眼看风吟秋再度加速如同弩箭一般地朝她射来,根本来不及去激发卷轴,匆忙间只能操控飞行术朝旁边急闪开去。 飞行术看似简单,其实是同时操控重力和四周风压还有力场的复合型奥术,熟练运用的奥术师在空中甚至可以比飞鸟还要灵活。斯蒂芬妮这一路而来用了差不多足足有十个飞行术卷轴,运用之间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不过眨眼之间就飞开十米之远,刚刚能躲过冲过来的风吟秋。 但是风吟秋的手一伸,前方虚空中瞬间又是一面力场障壁生成,他单手撑住消去前冲之势的同时略一歪身,脚下再度生成力场,又朝着躲开的斯蒂芬妮重新冲来。 斯蒂芬妮脸上开始浮现惊恐之色,她再一次发现完全小看了这个古怪的西方人,只是一个瞬发的力场障壁就能将她之前自以为绝对安全的飞行优势给完全抵销掉。她只能勉强运用飞行术再度急速转向,但是之前的猛然移动已经让她有些头晕眼花,这一下转向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被自己给甩出去一样,不自禁地眼前发黑,鼻腔中开始有血流出。飞行术能开辟身周气流免于施术法师被吹得开不了眼和呼吸不畅,却还没办法连法师自己体内的血液也一起操控。法师们值得自傲的永远都是知识和智力,可不是强悍的肉体,而且创立这个法术的法师,还有数百年来不断改进这个法术的法师们,从来也不需要和敌人在空中这样近战搏杀。 但是这样的问题对于风吟秋却是完全不存在的,他再度用出两个力场障壁在空中一个转折,继续朝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女法师冲来。女法师鼻端甩出的鲜血滴滴砸落在他的脸上,一股隐约的腥味居然隐约勾动起他丝丝宛如狩猎即将成功的兴奋感,但他也并没有丝毫放松,之前在奥斯星城的交手就让他知道这些欧罗法师的保命花样极多,甚至能在自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触发使用,所以他伸手疾扬,从地面起跳之时就一直捏在手中的三颗石头呼啸着朝着女法师飞去。 这还是之前那位故友提醒了他。相对于还并不是运用得很好的欧罗奥术,熟悉了那么多年的神州武道反而有可能更出人意表。那位其实并不精善于暗器的故友扔出的一粒石弹就不输于什么五六环的奥术,而曾学过唐门手法的自己虽然没什么天赋也没怎么练习,连入门都算不上,但在这个时候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石头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分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女法师而去,以风吟秋手上的力量和唐门的独门手法,这核桃大小的石头绝对比力场飞弹更有杀伤力,而且针对普通奥术的防护也不会对这种单纯的石头管用。 白光闪动,那高大魁梧的老者居然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出现,正正地挡在了女法师前面,两颗石头砸在老人身前寸许的地方就全都在闷响中碎成粉末,连老人的皮肤都没有擦破一点,只有一颗石头从老人身边飞过,噗嗤一声轻响就击穿了后面女法师的肩膀。 一手丢掉长刀抓住身后惨叫的女法师,老人单手持刀对着紧跟而来的风吟秋狠狠一刀劈下。 力场障壁终究不如地面那么好借力,之前能够借以闪躲腾挪的小巧身法再也没办法用出来,风吟秋仓促之间只能举手招架,同时激发出一个从邓德尔法师那里学来的防护型奥术,一层坚实的岩石在身上浮现。 咔嚓一声,那一层奥法变化出的岩石皮肤在老人的大刀下所能起的防护作用非常有限,刀劈破岩石皮肤之后直达入骨,风吟秋招架的双手和后面的肩膀一起血光暴现,而且这一刀的余势未竭,直接将他给劈得朝下落去。 终于一刀建功的老人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身上白光闪动间,带着斯蒂芬妮一起从空中消失了。 虽然双手和肩膀剧痛刺骨,但风吟秋却笑了。刚才女法师被击穿肩膀时手上的那个卷轴就松手掉了下来,现在正在不远处。他脚下一蹬力场冲过去将之拿住,想了想回头看了看刚才老人丢下的长刀,干脆也再冲过去用受伤较轻的那只手勉力拿在手中,脚下力场浮现,朝着商会驻地那边跳去。这时那三个少年也刚好跌跌撞撞地在十来个霍华德家族商队护卫的出击接应下跑了回来。 借助着一个二环的‘羽落术’缓缓落在商会驻地中,下面的人立刻有拿来绷带和伤药的,不少人也送上欢呼。虽然这时候外面的矮人和北方军团的士兵已经列出队列,将这里给团团包围了,但是风吟秋的这一次虎口夺食把三个少年法师给救回来的还是极为提振士气的,尤其是那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半空大战,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击退了那飞在空中的奥术师是不争的事实。 “温德叔叔…实在是太谢谢您了…”短短的百米距离,三个少年几乎跑得虚脱,两个回来就瘫软在了地上,只有大脸少年安杰洛还能勉强走上来,满脸鼻涕眼泪地感谢。 “温德阁下…您…您…没事吧…”相对之下,邓德尔法师看向风吟秋的眼光就有些奇怪了,也正因为他身为奥术师,才能看出刚才这一幕战斗根本就不像是奥术师之间的战斗,眼前这个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古怪法师简直已经颠覆他对法师战斗方式的认知了,甚至他都很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法师。 不过风吟秋能把三个被劫持的少年给救回来,这是毋庸置疑大好事,邓德尔法师也上前在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口上用出一个死灵系的三环奥术‘伤势恢复’。 风吟秋感觉着伤口中血光筋肉的缓慢愈合,这一个刺激肉体恢复能力的奥术再加上他身体中本来就异常浓烈的生命力,即便是双手和肩膀上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势,可能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就能痊愈如初。 “邓德尔阁下,请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奥术?”风吟秋把那个夺自斯蒂芬妮手中的卷轴递给邓德尔。现在大战在即,他不可能再拓印之后慢慢去实验运用。 “这是那个使用飞行术的法师阁下的?”邓德尔接过卷轴仔细看了起来。对于风吟秋请他来辨认这倒不奇怪,后帝国时代的法师们所学习到的奥术都是极其有限的,尤其是西海岸这种地方的法师,所知奥术只有他这个帝都贵族的十分之一也不奇怪。 “这……好像是经过改制后专门用于战斗的卷轴……居然给七环奥术附加上启动…这难道是复兴会…那个法师是复兴会的人?”不过仔细辨认之后,邓德尔法师的脸色就变得非常地难看。“那些人疯了么?居然和这些盗贼野蛮人合作?他们所谓的高贵的理想呢?或者只” “这个是什么奥术的卷轴?”风吟秋装作听不见这些话。 “啊,只是一个力场系的奥术…不过那个法师为什么会用这个?这个奥术可是公认的很不好操控,实用性也不是很高……或者说他其实不是复兴会的,只是偶尔得到了复兴会流落出来的卷轴?” ### 矮人和北方军团士兵形成的包围之外,临时的指挥所内。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帮忙?” 蒂芬妮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的剧痛,恶狠狠地瞪着矮人和邪教大祭司这两个名义上的盟友。然后又转身看看正在驻地指挥官的搀扶下吃力地坐下的阿达里爵士,脸上满是悔恨和内疚:“爵士大人,您没事吧?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老爵士的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伤痕,连那些被灼热射线烧光了的头发和胡须,这个时候已经又长出了短短的一截,他那魁梧的身躯中似乎还充满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生机和力量。只是此刻他的神情却是有些呆滞和迟缓,眼中的光芒犹如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没关系,我还撑得住。”阿达里爵士歇了几口气,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挪了挪嘴唇,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话。但是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和之前的区别,战斗的时间虽短,但他实际上运用的奥术可不少,数个‘闪现术’都是五环奥术,奥术战甲上自动激发的‘再生术’和‘元素障壁’则是六环。 “你不是说你们先去试试吗?尊敬的法师阁下?所以我们就没急着动手。”金石首领咧着嘴,阴森森地笑着,他的心情实在是不错,还难得地学着普通人的口吻用着敬语。看着老爵士那模样,他高兴得几乎想要跳一支舞来庆祝。就算这个老家伙经过奥术改造又怎么样,要使用那么多高级的瞬发奥术可不是没有代价的,只看这个老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了。“嘿嘿,还有,后来你们有奥术飞来飞去的那么高,我和大祭司阁下可都是战士,就算是想帮忙也帮不到啊。” 足足失败了两次,斯蒂芬妮才给自己用上了一个死灵系的二环奥术‘痛苦截断’,把肩膀贯穿伤带来的疼痛给消除了。北方军团的医护士兵已经给她处理了伤口,止住了血抹上了药膏缠上了绷带,但是除非是法则性的死灵系法术来重塑肢体,否则她的胳膊短时间之内是别想用了。 但是肉体上的疼痛,还远远比不上此刻她心里的难受。这次能得到老爵士的相助,她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绝好机会,对于这两个肯定是心怀鬼胎的异族自然就不希望他们来插手,但是想不到结局却是一败涂地。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老爵士大大透支了精力,而她准备用来抓捕那个西方人的卷轴居然反而被抢了过去。 “这位法师阁下不用担心,局面可依然是掌控在我们手中的。”一旁的西方人大祭司开口淡淡说。他语气平淡,木质面具后的双眼依然如两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波澜不惊,好像刚才上演的不过是一场平淡无味的小把戏。 “好。那接下来就请你们两位去对付那家伙了。”斯蒂芬妮恶狠狠地看着大祭司。相对于完全那边完全不可理喻的矮人蛮子,相对来说这个西方人至少还有把柄在自己这方的手上。“如果大祭司阁下希望我们完美地履行我们的承诺,那你最好把那个人抓来交给我们。那对我们都有好处。” 大祭司点点头,缓缓说:“请放心,我不会再失手了。我从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五十六章 没用多少时间,之前一战引起的小小波澜很快就在持续凝重的气氛中完全平复了下来。 驻地之外,矮人和北方军团的联军在两百多米之外结成阵势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两百多个的矮人,好几百的北方军团士兵,总共接近一千人的总兵力把驻地四周的四条街道彻底塞满了,连房屋上都站上了人。不止完全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且每个军团士兵都是全部制式的装备齐全,加起耸立其中的几尊魔像,看起来确实是杀气腾腾,气势十足。 “只有这些人了吗?你的族人就只能再找这一百来个?” 驻地指挥官站在一尊专门改装过的魔像的肩膀上,巡视着这些理论上属于自己的部队,却显得不怎么满意。他探出头去对着下面那个秃头而狰狞的矮人首领问:“能不能再找些人来?比如那些怒风部落的战士们可以么?大家只需要短暂的合作而已,放下过去的恩怨,各取所需不是更好么?” “放屁!”下面的金石首领马上就咆哮起来。“我们黑石部落勇士们和那些怒风的杂碎们怎么能相提并论?这可是我们事先就商量好了的!别想着我们会分他们一分钱,只要有一个怒风氏族的人出现在这里,我们马上就离开!” “无知的矮个蛮子。”指挥官收回头来悄悄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当然清楚自己手下这些好几百的士兵们是个什么德行,拿起装备来装装样子还行,要动真格的来上阵厮杀,还是这些矮人战士更有用,一个打五六个是最起码的,如果算上斗志士气的因素,起码能以一当十。所以在矮人战士有所折损之后,他要求金石首领想办法再去找一些矮人战士过来帮忙,结果也只添加了一百多个。 常年在灰谷镇附近活动的矮人当然不止一百多个,只不过矮人部落之间也常有分歧矛盾,所以金石首领在行动之初就要求北方军团驱赶了其他氏族的矮人们,尤其是和他们素有仇隙的怒风氏族。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是在夜间偷袭那些商队,黑石部落的一两百矮人自然也就完全够了,但现在弄成这样的正面攻坚,指挥官当然希望再能多上一些矮人战士能更保险一些,所以才提出这个建议,却被金石首领一口回绝了。 不过指挥官也明白,从长远来看这其实绝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是这些矮人们能够抱团在一起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现在的北方军团可不是帝国时代那一只有能力直捣斯古特大山脉中央的奥术军团了,利用这些蛮人氏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我消耗,已经成了北方军团高层的共识。 也希望尽量不要演变成正面战斗,能够让那些商队们自己投降是最好的。而且就算打了起来,可能也就只是那几个家伙之间来决定胜负,这些普通的士兵战士都是炮灰而已。指挥官缩缩头,心里哀叹一声。现在的军团真的比一帮土匪强不到哪里去了啊,如果是在奥术帝国的时候,在数百各式各样的魔像和夹杂其中的奥术战士面前,那几个家伙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用的东西再多想也是无益。指挥官鼓起精神,轻轻搓动着手中的戒指指挥着乘坐着的魔像朝前面走了几步越出了队列,再激活了魔像上的扩音法阵,就对着对面的商队驻地说道:“罗丹商会,金泊德商会,还有其他几个商会的朋友们,相信之前我的手下已经把条件给你们说得很清楚了。现在我们之间的力量对比,相信你们也看在眼里,那么我就好心地在这里给你们最后一个提醒,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我最后说一次,放下武器叫出自己的货物和金钱来,我们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如果有人能够把霍华德家族商队中那位法师先生给交给我们,避免一场无谓的战斗,我们可以让你们保留一半的金钱来表示感谢……” 不出意外的,对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指挥官撇撇嘴,向后挥了挥手,立刻又有一尊魔像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这尊魔像高达四米,下半截是一双比例还要比矮人更为粗壮的双腿,尤其是脚部非常厚重宽大,更像是一对肥壮肿大了的鸭掌,而上面的整个身躯则成三个合并在一起的钢质长筒,身侧两边则是一对弓弩模样的手臂,只可惜已经老旧残破不堪,看来是用不了了。魔像行走之间也不大顺畅,一只脚下不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润滑不良的木质门枢。一跌一撞的,硬是把这宽阔平整的石面街道走出了崎岖山路的感觉。 几个北方军团的士兵围绕在这个古怪魔像旁边,待等到魔像走到指定地点之后,两个爬到魔像身上去扭着腰部的几个枢纽,其他的在下面死命地用力推着,然后那魔像才慢慢地弯下腰来。后面又有几个士兵哼哧哼哧地搬运着几个大大的木箱掀开,里面是几个南瓜大小的圆形石弹,两个士兵合力抬起一个吃力无比地塞进魔像身躯的长筒中去。 “这鬼玩意简直比老祭司的马桶还破还旧!你们打算用它来装粪吗?如果你们是想要把那石头扔出去,用两桶麦酒来换,我们用胳膊就行了!” 不远处的矮人战士中有人用腔调古怪的通用语大声说,随即就是一阵爆笑声在矮人群中爆发出来。几个在这魔像身上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士兵也是满脸通红,面色不善地对着矮人低声咒骂。 站在魔像上的驻地指挥官看了也觉得牙痛,这抛射魔像确实太过陈旧,比破烂好不了多少,不过这也是真没办法的事,都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玩意,缺乏维修保养的几十年之后,还勉强能动也就不错了。 在好几个士兵的合力下,终于把三个石弹给分别塞进了三个长筒中,也调校好了角度,对准了远处的驻地墙壁,这时候才有一个战斗法师走到魔像下方的驱动部旁边,将手按在了驱动法阵上面,闭上眼睛借助法阵来沟通魔网。 通的一下,一枚石弹从魔像的长筒身体中冲出,带着风声朝驻地的高墙飞去。这石弹的速度比起箭矢要慢多了,看起来简直都有些慢悠悠的让人着急,足足用了一两秒的时间才穿过这两百来米的距离,在墙头护卫骑士们的注视下打在石墙上。 好在效果还是不错的,轰的一声巨响,墙上趴着站着的护卫们全都跌了下来,石弹完全地镶嵌进了墙体,整面墙体就好像受了猛击的玻璃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大大小小的石块剥落下来。看起来这威力却是要比刚才四个矮人用石柱撞击要大得多了。 “呜呜……”“破玩意!还没有我们扔过去的力量大!”矮人战士们却又发出一阵嘘声。 “哈哈哈哈!怎么样?难道你们是要等着我们来一下一下地把你们的乌龟壳砸烂吗?”站在魔像肩头的驻地指挥官没理会下面的矮人,特意用用很猖狂的声音哈哈大笑。其实他心中是有些凄凉的,真正和这抛射魔像配套的奥术炮弹只需要一下就能将那边的驻地给抹平一大半,射程也绝不至于只有这几百米,不过那些玩意早在十几年前就大都打包悄悄给卖掉了,剩下的也都被当做压舱底的保管在几个高层手里,他们这些底层的部队只能用打磨的石头来充数。 好在这些石头蛋子其实威力也不错的,数十斤将近一个人的分量用一秒百米多的速度飞出去,看似慢悠悠的,其实如果打在人身上真是不比三四环的杀伤性奥术威力小,那种冲击力之下人体就如番茄一样的脆弱,就连矮人那样远胜于人的身体结构,在密集阵型下也能一下砸死十来个。这样说来对面的石墙用奥术加固得确实不错,居然没有一下就彻底崩碎。 对于指挥官的大笑,对面没有任何回应,那些被震得掉落下去的护卫们匆匆爬起来又重新跑了进去。然后那面濒临破裂的墙壁居然又慢慢地恢复了过来,镶嵌在其中的石弹居然也被恢复的墙体给挤得掉落了出来。 “哼,不开眼的家伙。这样正好,继续。”指挥官冷哼了一声,对下面负责发射石弹的战斗法师打了个手势。指挥官的奥术常识可是经过军团正规培训的,能够看出这修补石墙的至少也是三四环的奥术,就算对面的是个高阶法师这也不是个可以忽略的消耗,如果就能靠这样的办法把这个法师的精神力给耗光那就一个重大的战略优势。 下面的战斗法师耸耸肩膀,做了个没办法的表情,只能再把手放在启动法阵上重新再开始勾连魔网。这发射石弹的其实也是奥术,只不过是在法阵和魔像体内的魔纹的帮助下单纯地把所有作用都变作了对投掷物的抛射上,消耗的不过是普通二环奥术的精神力而已,就算是他这样低阶法师也能运用。当然在原本的帝国制式装备上可都是用蓄能水晶来当做动力,哪里需要奥术师来做这些苦力事情,而在现在一块蓄能水晶可比他一年的军饷还高得多了,也只能重新用人工代替。 通的一下,又是一发石弹在力场的推射下飞了出去,不过这一次石弹眼看要撞在石墙上,却是忽然莫名其妙地减速下来,随后很快地力竭,在离石墙还有数米的距离时掉落在地。 “嗯?”指挥官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探头出去瞪视下面的战斗法师,战斗法师也是一脸呆愣地看着前面忽然掉落下来的石弹,然后回头看了看指挥官,摊摊手做了个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动作。 “哈哈哈哈…”大群矮人爆发出嘘声和嘲笑,有的还用盾牌武器互相拍击,一时间喧闹无比。 对这些简直就好像对方派过来的嘲弄部队一样的盟友,指挥官除了脑袋上的青筋直跳之外也没办法。他从腰间小包里摸出一根蜜汁肉干来丢进嘴里大咬,想了想也只能把问题归咎于魔像的老化问题,探头对下面的战斗法师说:“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哪里太过老旧了出了问题,然后继续。” 战斗法师挠挠头,他当然比指挥官更为专业些,知道这不大可能,如果是这魔像上的魔纹和法阵出了问题,那基本上就是整个地都会失去效果,没道理造成这样诡异古怪的结果。不过长官发话了他也没办法,招呼两个平时负责维护这魔像的士兵一起在魔像上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了没有问题,于是再对准了远处的石墙,发射出了长筒里的最后一发石弹。 通的一声,依然和刚才的一样,数十斤重南瓜大小的浑圆石弹还是气势十足地朝着石墙飞去,不过刚来到石墙前数米远的时候就开始骤然减速,就好像飞进了粘稠之极的胶水里一样,直到最后完全停下来。 矮人们的嘲笑声又一次此起彼落地爆发出来。但是这一次无论指挥官还是战斗法师都没心思再去理会这些野蛮人了,因为他们都看清楚了,这次那粒发射出去的石弹没有掉落下来,而是就那样漂浮在了半空中。 还没有等指挥官他们理解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粒半空悬浮的石弹开始缓缓地旋转了一下,然后又猛地朝这边反向着飞了过来。好在这反向飞来的力道不足,那石弹只是飞出几十米之后就掉落在地,然后一路咕噜噜地一直滚到了这边的抛射魔像的脚下。 矮人们的嘲笑声和嘘声达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对他们来说这些高个子人类的任何吃瘪任何洋相都是无比滑稽的小丑戏,再有点这种出乎意料不可思议的来调料,那简直不能更好笑了。 “这是…什么奥术?”指挥官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这大概应该是对面的法师所用的奥术造成的效果,但凭他的奥术知识实在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奥术。他探头出去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下面的战斗法师,但收获的依然是一脸呆滞的无奈手势。 “你们******除了聚集闹事要求发饷要求补给之外,还能干点其他什么有用的?”指挥官呸的一声朝旁边吐了口口水,又摸出一根烟熏鸡腿吃了起来。“把阿尔斯通法师给我叫过来,继续发射让他辨识一下。” 没用多久,一脸皱纹褶皱的战斗法师首领过来了,几个士兵也吭哧吭哧地重新帮投掷魔像的三个投掷长筒中填装上了新的石弹,嘭的一下又是一发射了过去。然后又是和上一次完全一样的反应,石弹在奇异的停滞之后重新又射了回来,而这一次石弹滚动得更快更远些,一直滚到了矮人的队列面前,被两个矮人伸出脚去猛力一踹才停了下来。而那两个矮人中的一个也被石弹的力道冲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旋即蹦跳起来破口大骂。 “这个…”阿尔斯通法师也是瞪起了眼睛,对于这样的反应不大能够理解得了。“箭矢防护力场?没可能能承受这么大力量的冲击的。那看起来好像是柔性的减速…普通的力场防护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而且居然能够反弹……难道是传说中的空间类奥术…”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能不能判断出那样的防护奥术是多少环的?对法师的消耗大不大?”指挥官很有些不耐烦了,啃着鸡腿问。“如果你看不出来就去请爵士大人来看看,或者跟着爵士大人的那个法师?那家伙好像能用四五环奥术,应该水平还不错吧?” “哪里需要劳动爵士大人?你没看到爵士大人已经很累了么?”阿尔斯通法师的反应有些激烈,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受到了质疑。“至于那个小子不过是学院里靠资源泡出来的温室花朵而已,中看不中用。看他居然用着飞行术还能被人给揍下来就知道是个废物。没有被那个怪家伙把他那可怜的脑袋给砸烂就是他运气好了。就让他躲在爵士大人的背后哭鼻子去吧,叫他来捣乱什么?” “至于这个防护奥术…虽然我碍于学习资料的不足辨认不出来,但是并不妨碍我做出判断,只是从这个效果来看,就绝不会弱于四环。三环中防护力最强的力场障壁也不可能连续防护住这样的冲击,更不用说还有反弹的效果了……” 指挥官迫不及待地问:“那么说,我们如果一直这样用石弹投掷,就可以快速消耗对面法师的精神力了?” “那是当然的。”阿尔斯通法师非常有自信地淡淡一笑。“弹射法阵只需要三十多点的精神就可以完成一次,但是通过魔纹和弹射物本身的质量造成的破坏可不逊色于三环奥术。那可是帝国时代的**师们设计的,精神力利用的效率做到了极致,所有能调动的魔网能量都用于弹射力。而想要防护住这样的攻击,至少需要三环以上,现在看来至少是四环的奥术。那至少是上百,也可能是两百点的精神力消耗。不管那个来自奥罗由斯塔的高阶法师有多厉害,只要他还没有越过法则障壁成为**师,这样的防护他最多就能释放十多个罢了……” “而我们这边可是足足有七…八个能使用弹射法阵的战斗法师。”指挥官的眼睛也亮了,环视了一下周围街道上布置得密密麻麻的阵形。“没错,就这样消耗下去,就会逐渐扩大我们的优势,没有了精神力的高阶法师和废物没什么区别。” “对,就是这样。”阿尔斯通法师也很肯定地点头。“那就这样维持着不断射击吧,我去把另外几个法师也叫来。” 通的一下,又是一发石弹弹射了出去,同样地又在石墙前面停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反弹回来,只是无力地跌落在地。 “你看,那个法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在想办法减少消耗。”阿尔斯通法师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闪出自信的光彩。“但是没用的,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拼得过我们。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被这样持续的防护法术耗光精神,要么放弃防守等着被击毁堆砌起来的工事,让里面的人被抛射的石弹砸死。” “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先被耗光精神,然后再被砸毁那些墙壁,慢慢砸到他们士气崩溃自己乖乖投降!”指挥官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大力地咀嚼,感觉好像这肌肉纤维的弹性脂肪的香味都突然更美味更迷人了。他探出头去对着下面的士兵喷着肉渣子大声下令:“不要停!继续射击!叫人去把所有的石弹全都给我搬过来!” “看起来他们好像想要这样继续玩这个弹珠游戏……这样正好,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这些石头弹子有助于我们的突围计划。” 看着远处的士兵们忙碌起来,风吟秋笑着对邓德尔法师说。他们两人就站在那面被石弹砸得裂痕处处的破墙下,脚下不远处是两个直径小半米的浑圆石弹。不过对面的士兵和矮人们看过来却只是一整面和之前完好时候一样的加厚高墙。因为他们前面不远处浮动着一面半透明的光幕,那是邓德尔法师所用的三环幻术系奥术‘幻视之墙’,既能够遮盖这里的真实情况,也能顺便帮他们两人隐去身形。 通的一声中,又是一枚石弹迎面飞了过来,风吟秋只是看了看,那颗石弹又变得和前一次射来的一样,在射进他们十多米的距离之后就快速地减速,直到最后完全停下来轻轻掉落在地。不过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他们的前面漂浮着一只足有两米大小纯粹由力场构筑的无形大手,在风吟秋的操控之下将射来的石弹轻轻卸力接住,然后再放下来。 “这真是…太神奇了,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邓德尔法师的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即便是他已经亲眼看到风吟秋第四次这样轻轻松松地接下射来的石弹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我…不得不承认您真是个超出我理解的天才法师。力场巨手是公认的难以掌握的,这种持续性的操控一般来说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熟悉操控公式运用自如,只有到八环之后掺进了心灵系的法术公式才能自由操控…但是您这只是七环的力场巨手,操控得却比我所看到的八环的力场双拳更为熟练,不,说是熟练都不止,这简直得就像是陶艺大师在揉捏艺术品一样……” “也许是我对这种操控方式很有些天赋,以前也曾经接触过类似的低阶法术…您不要再夸奖了,这真算不了什么…”风吟秋随口应付着,他当然不会真的告诉邓德尔法师,这严格来说,和原本的那个七环奥术已经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了,他可不是用什么操控公式这样别扭的方式来使用这个法术的。 还算是运气不错,这次从女法师那里获取的这个七环奥术‘力场巨手’依然和万有真符中的一道先天灵符‘龙虎金光镇魔掌’有了共鸣。虽然力场的构筑完全是魔网的特有效果,和龙虎金光镇魔掌的心念引动信仰再实体化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一次的共鸣远远不及‘戊土甲兵咒’和‘土元素长老’的合二为一那样,能够大量提升万有真符和魔网之间的共鸣契合还能更为灵活地运用与之相应的法则性奥术,但现在这两者其中多少还是有一部分隐含的天地法则相互融合了。最为明显的就是拓印进万有真符之后,这个无形也无质,由力场构筑巨大手掌已经变得和神州道法一样,依靠神念引动操控,或者说,提前达到了那个据说八环之后才有的操控效果。 所以风吟秋就可以操控着这只力场巨手,让其在数十米的距离之内可以凭借他心神牵引做出任何动作来,卸力接下这石弹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刚才还尝试着用唐门的暗器手法将这些石弹给扔回去,可惜失败了。暗器手法再精细,力道其实并不止于手上。腕力,臂力,肩,腰力乃至于站姿都是叠加力道的一部分,这只是一只漂浮在半空的手,终究和长在身体上血肉之躯还是有区别的。 好在经过两次尝试之后风吟秋想到了一个新手法,应该会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发挥重大作用,所以这个时候不断飞来的石弹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法则性奥术的持续性不是非法则性的普通奥术所能比拟的,这个力场巨手理论上只要不超过负荷导致崩溃,或者使用者失去意识就能一直维持下去,但维持和做功依然会有消耗,而且这个奥术毕竟是用卷轴激发的,只能保持最低效果的利用率。请温德阁下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精神状况。” “当然,我会留意的,请您放心。”对于邓德尔法师的好心提醒,风吟秋也只能点头答应。法则性奥术和普通奥术的不同,不止在于能够触发法则性的效果,还在于有些能自成一个复杂而自洽的循环,像是这一只能够自由移动做出动作的力场大手和单纯的力场障壁相比,就像是一个活人和一坨猪肉之间的差异。一个活人能做出许多一万斤一亿斤猪肉也做不出的事,但在某些单纯的方面,一个人也依然不见得有一千斤猪肉管用。这个比力场障壁复杂上百倍的力场大手的结构,其实并不比两三个叠加在一起的力场障壁更结实,而且一直维持这个结构也是需要消耗精神力的,所以邓德尔法师才会这样提醒。 不过邓德尔法师当然不会知道相对于再度拓宽了的万有真符来说,这样的消耗其实根本不在话下,风吟秋甚至可以就站在这里接石弹一直接到明天早上。 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现在这样有些滑稽的平静场面其实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吟秋对邓德尔法师说:“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您还是快回去开始准备吧。请一定要让那些人明白,我们不是舍弃他们,只是让他们在这里当人质而已。只要有一部分人能够逃出去把这里的消息散布到南方,北方军团的人就没必要真的赶尽杀绝。这个办法可是比单纯地放下武器任人鱼肉更有保障。”(未完待续。)}性感私房照露酥胸翘臀95后校花秒杀宅男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美女(美女岛搜索meinvdao123按住3秒即可复制) 第五十七章 再有趣的事情,当重复得太多之后也会变得无聊。当投掷魔像发射的石弹超过十枚之后,周围的矮人战士们早都已经没有了再去嘲笑的兴致,连看都懒得在去看,有不少无聊地坐在地上聊天,打着呵欠和瞌睡,还有些到处走动,吵闹着要去酒馆里找些麦酒来喝喝。 “该死的,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我们的勇士们来这里可不是来看你们玩扔石头游戏的!”金石首领也不耐烦了,找过来对着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法师咆哮。矮人暴躁粗鲁的脾气和简单的头脑让他们能成为极为优秀的战士,却不是合格的士兵,有些时候这些战士们的情绪上来了他也不大指使得动。 指挥官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没有头脑的且无知的暴躁矮人,也懒得去对这个肯定不能理解的野蛮人解释这个战术的意义,不过介于暂时性的盟友关系,还是淡淡说:“我们这样做是有深层次的意义的,而且你也不希望你手下的战士产生无谓的多余伤亡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金石首领的表情和眼神像是马上要跳起来咬人。 “该死的,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原本在后面养伤的斯蒂芬妮也忍不住过来了,看到这样不断重复的弹射石弹,也一样地发出怒吼。“你们把部队聚集在这里,只是做这种无用的把戏来浪费时间?” 指挥官和阿尔斯通法师并没有因为这个小个子是个奥术师就高看他一眼,甚至连气都懒得去生。居然发出和矮人蛮子一模一样的质疑,这水平也确实可怜。好在这多少也算是个有奥术常识的人,指挥官好心又耐心地解释说:“这是为了消耗对面那个高阶法师的精神力。你们没看到吗?为了防护我们射击的炮弹,他必须使用奥术来防护。而我们的弹射奥术是把精神力利用到了最高效率的弹射法阵,每一次只需要消耗二环奥术的精神,对面这样的防护却至少是四环三环的奥术,我们这边有足足将近十个战斗法师,只要把那个高阶法师的精神消耗完毕,我们的伤亡和危险也可以大大下降……” 只随便看了两次石弹弹射之后的诡异减速,斯蒂芬妮的原本就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越加地难看起来,瞪着指挥官说:“谁告诉你对面就是在用三四环的防护法术来和你们消耗?你们怎么又能肯定你们是在消耗里占据上风呢?” “当然是凭逻辑,凭推理,凭丰富的奥术知识,还有凭千锤百炼的实战经验!”阿尔斯通法师站了出来,昂首挺胸斜眼看着这个看起来连他年纪一半都不到的年轻法师,对于这种依靠资源堆积起来的学院派法师,他有一万个鄙视的理由。“即便是用最简单的力场障壁来防护,也是三环奥术。而力场障壁还承受不了石弹的动能冲击,弹射法阵在这个距离上的冲击力是超过了力场障壁的承受度的。所以对面的法师必须是用更高级的奥术来防护!如果你有不同的见解,可以马上说出来告诉我们那边的防护到底是什么法术?怎么可能比弹射法阵的精神力消耗还要低?” “是…是…”斯蒂芬妮大概已经看出来了那是什么,但却说不出口。 “这就是战场的经验,这就是法师该有的逻辑和判断。年轻人,是你在学校里永远都学不到的。”阿尔斯通用语重心长的口气缓缓说。 “法师的逻辑?”斯蒂芬妮气得反而笑了起来。“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们必须马上开始进攻!压迫式的进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阿尔斯通法师马上毫不客气地回应道:“是谁给了你在这里发号施令的资格?年轻人?你是谁?如果不是看在你和爵士大人认识的份上,我马上就叫士兵把你抓起来。” “好,好…”斯蒂芬妮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朝面前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扔去一发酸液箭。“我马上就去请爵士大人下令…” “喂喂,你们看,那是怎么了?”指挥官忽然拍起手来,把两个快要打起来的法师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在驻地高墙下,飞过去力竭之后掉落在地,一直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的石质弹丸忽然开始旋转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原本静止不动的石弹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变得好像陀螺一样开始在光滑的地面上原地旋转。 “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奥术?是那个力场防护法术的附带效果吗?”阿尔斯通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用力思考,却又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不过弄出这样又是什么意思?” 斯蒂芬妮也呆呆地看着。那些石弹转动得越来越快,逐渐开始带出了呼呼的风声。为了方便魔像的移动,灰谷镇地面都是和建筑一同被魔法塑造而成的,光滑平整又坚固,现在这些同样坚固的浑圆石弹在上面旋转起来没有丝毫阻碍,只是隐约可以分辨出转动得越来越快。 忽然间斯蒂芬妮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亮,随即脸色又变得更加灰败,点头喃喃说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居然还可以这样……好吧,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 “年轻人,不要故弄玄虚,不懂装懂…”阿尔斯通法师沉声想要提醒一下这些后辈,却看到斯蒂芬妮转头就跑了。 这个时候,驻地之内,邓德尔法师和一干商队护卫已经骑上了马,按照风吟秋所说的,做了进行突围的准备。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死守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意义,突围而出还有生机。 但是就在这整装待发的情况下,整个驻地的气氛却非常尴尬,因为这驻地中的马匹不够。除了霍华德家族的马匹原本就在这里之外,其他商队赶来的时候都把马匹丢在了原来的驻地中,这时候再想要回去找也不大可能了。而有限的马匹就注定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冒险突围出去,即便把那几只原本拉车的驼兽一起拿来当坐骑,也不过多带上二三十个人而已。 “诸位,有温德法师的帮助我们现在很有可能能够成功突围出去,那些北方军团的士兵们就不存在灭口的冲动了。他们最多只会是把你们当做人质,甚至取走货物和金币之后也会放了你们……” 邓德尔法师骑在一匹召唤出来的幻影驹上,努力对着其他人解释。但是那些没有马匹的人看过来的眼光却依然满是敌意。 有人开口了:“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那个强大的法师突围出去?我们出去之后依然可以去通报神殿和法师议会,你们也一样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说得对!凭什么你们就能骑马出去?还有那四个带头的,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有马?凭什么我们就要留在这里?”立刻就有人回应。虽然这些商队护卫中有守护之手的战士,但其他更多的则是商队请来的雇佣军,这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在这种生死关头上绝不会表现出什么高尚的道德。 邓德尔法师急的直抹汗,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他的经验实在不足。有了之前北方军团叫喊着给他们开出来的口号,很多人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等到他回来说出突围的计划,分配马匹的时候这些矛盾就全部爆发出来了。那些没有分到马匹的雇佣兵已经抽出了武器拦在他们前面。 “诸位,诸位!”罗丹商会的领队老者也驼兽的背上在努力挥舞双手安抚下面雇佣兵的情绪。这些巨大的驼兽上匆匆绑上了些座椅,至少把几个商队领队和各自的亲信安排到了。“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保证付给你们三倍的酬劳!我们很快就会带领援军回来的。有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的威慑,那些矮人和北方军团一定不敢乱来的!” “去你的!如果他们孤注一掷,被你们的逃跑激怒了又怎么办?命都没了再说钱又有什么用?” “对对!叫他们下来!大家要死就都死一块,谁也不准走!” 一些雇佣兵居然开始上来强夺马匹,霍华德家族的护卫骑士立刻拔剑制止砍伤了两个,但这丝毫没有让冲突平息下来,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忽然之间,前面争执得最激烈的几个雇佣兵猛烈地呛咳起来,随即抱着喉咙就倒了下去,从他们喉咙里猛力呛咳出来的是一团一团带着自己血肉的冰渣子。 那些想要去争夺马匹的人群马上就散开了,因为他们都看见了自己面前漂浮着一团一团的水雾,而地上那几个正大口大口吐着血的家伙正是不小心把这水雾给吸进了喉咙,或者说不小心被这水雾给钻进了喉咙。 “邓德尔阁下。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执意想要大家一起死的,就请你先用奥术让他们去死吧。”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水雾一样飘渺冰冷,却浸透人心。 说话的是沐沁沂,她骑在一匹马上,长裙已经割下了多余的裙摆。她脸上的血色好像更少了几分,白得有些怕人,但很多人看向她的眼光都带着恐惧,因为她的手指正在空气中逗弄着一团团水雾,那些不知什么时候漂浮在这庭院中的水雾好像她饲养的宠物一样,都在围绕着她缓缓旋转。 “凭什么?就凭你们的命都是我们救回来的。如果不是我们的提醒,你们昨天晚上就被那些矮人给砍下了脑袋。现在我们已经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却要问我们凭什么要比你们的机会大?好吧,如果你们还想要一个更有力些的回答,那就是凭我们随时可以宰了你们。” “够了,邓德尔阁下,不用再顾忌了。再要有人乱来的话就直接赏给他们奥术吧,他们不需要你的仁慈和尊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响起了刺耳的奇怪呼啸声,让沐沁沂淡淡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不过邓德尔法师还是觉得这实在是这辈子所听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声音,他点了点头。 高墙外,十来发不断旋转的石质弹丸已经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啸声,这是他们的旋转速度已经接近极限的证据。 风吟秋满意地停下了力场大手对这些弹丸的搓弄。力场大手的运动速度最多只能给予到接近音速,而这些弹丸的旋转速度几乎已经快要达到这个极限了,十多个刺耳的尖啸声混合在一起,而在每个弹丸的上方隐约可以看见旋风一样的气流。 力场巨手所能输出的力量并不大,极限只有三四千斤左右,对于一个高达七环的奥术来说,这个强壮一些的野兽都能达到的力量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也就是说这个力场巨手用来战斗的话,也就是最多只能挥舞一个千斤左右的重型武器,运转之间肯定还不会有多灵活,抑或将一个细小轻便些的利器运使到近音速。这样说下来,也许在一般人的眼中,这个奥术的战斗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些五六环的奥术。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这终究是一个已经形成自我循环的法则性奥术,持续不断地输出力场灵活运用才是这个法术的根本。斯蒂芬妮也是看中了这一点,也是知道其他奥术能量在风吟秋面前会被直接分解,才会选择这个可持续的力场巨手来作为抓捕和牵制他的办法。只是她并不知道其实就连同系的九环奥术也曾在风吟秋的面前被击破过。 而这个奥术现在落在风吟秋手中,那早在神州江湖上就已经熟练了的此类法术的各种招数,当然就不是欧罗法师们所能想象的。顺势卸力以柔克刚,以三四千斤的力量接下有数万斤冲击力的弹丸这样都只是小意思,用特别的暗器手法将那三四千斤的持续力道不断积蓄起来,才是真正的杀招所在。 魔像的抛射已经停了下来。战斗法师们虽然还一时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是看着自己射出去的弹丸徒劳无功,然后在地上发疯一样的旋转,都能隐隐地感觉不妙。 其他的士兵们也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矮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当做看把戏一样单纯地觉得有趣,等到看到十多枚数十近百斤的弹丸开始旋转出尖啸的风声,他们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道。只是看着这些只是徒劳在原地旋转的石球弹丸,他们又不大能明白这到底有什么用。 “阿达里爵士阁下说了,让你们开始进攻!魔像冲上去,砸烂他们!”斯蒂芬妮从后面跑了上来,尖声大叫。 魔像上的驻地指挥官心痛地咧了咧嘴,若是可以他可不愿意动用这些值钱的宝贝疙瘩。其实严格来说他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但他也很清楚以老爵士的地位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就绝对没有他说话的份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挥挥手,站在前面原本只是作为威慑性力量的几尊近战魔像就开始迈开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嘿!你们也要出力!准备让你们的战士跟上!”指挥官对着下面的金石首领大叫。矮人首领回给他一个狰狞地好像要生吃人肉一样的笑容,不过还是用矮人语高喊了几声,周围原本懒散的矮人战士们也提起了武器。 看着前面的魔像开始挪动了,风吟秋转身过去一脚踢在身后那面满是裂痕的墙上,高声说道:“邓德尔阁下,开始了。” 轰隆一下,原本就已经崩裂到了崩溃边缘的加固高墙,在风吟秋的大力一脚下彻底崩塌了。好在早有安排,高墙后的人也全部都躲开了,而已经后面列好阵形的诸人正整装待发,只不过在前面幻象光幕遮挡之下,外面的人看过来依然是一片完好的墙壁。 看着几尊近战魔像一步一步地接近过来,后面则是手持各种重武器的矮人,风吟秋却是不慌不忙,用力场巨手拈起来了一颗飞转的石弹,然后对着一尊魔像就丢了出去。 力场巨手的力量并不算太强,所以石弹飞出的速度也不算太快,不过对于笨重的魔像来说还是不可能闪避。操控魔像的战斗法师也根本没想过要去闪避或者是遮挡,魔像本身的上万斤的自重就注定了不会怕这种数十斤的弹丸撞击,所以石弹正正地砸在了魔像的胸口,只是在砸中的瞬间,那速度和势头猛地增加,以起码加快了数倍的速度朝着侧面弹了出去,冲入不远处的人群中掀起一片惨叫和血雨。 力场巨手本身无形也无质,只是力能表现时候呈现出的一种形状,所以拿起石弹丢出也不产生任何的摩擦和阻力,但一旦接触到实体,那旋转到极限速度所携带的巨大力量便释放了出来。反弹出去的石弹速度极快,首当其中的一个矮人战士还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战锤遮挡,但是这数十斤的重武器就好像纸片做的一样刚刚一接触飞速旋转的石弹就被弹了开来,石弹撞在矮人的脸上,在半眨眼的时间之内将之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凹面,稍稍变向之后冲入后面的北方军团士兵队列中。普通人类远比矮人脆弱的肢体当然更无法抵挡这旋转的巨大力量,凡是接触到那旋转球面的肢体和血肉全部在眨眼间就被扯得支离破碎朝着四周飞洒,甚至在石弹撞上后面墙壁落地之后又重新朝另外一个方向飞滚而去,沿途被撞断扯飞的人腿到处都是,士兵们惊叫着四散逃离这个恐怖的投掷物。 只是这样一个石弹就把一个方向上的队列给击溃。其他方向上的人,无论是矮人战士还是北方军团的士兵都惊呆了,这些一直被他们当做小把戏的旋转石弹原来有着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不少人马上把恐惧的眼光投向了还在高墙下不断旋转的其他石球,在他们越加惊恐的眼光中,又有两颗旋转的石弹漂浮起来,然后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在半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一同撞向一尊魔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五十八章 两颗划着相反曲线的石弹同时砸在了一尊魔像的左右两个腋窝处,凹陷下去的接触面让石弹没有马上弹开,而是陷在里面飞速旋转,将自身所带的巨大动能释放出来,然后就可以看见那尊魔像的手臂在剧烈震颤下不正常地弯曲了过去,一只直接还掉落щwwlā 释放了不少动能的石弹掉落在地,剩下的势头依然还能带动着以飞快的速度顺着旋转的方向斜斜地冲入后面的队伍,几个矮人试图用武器砸停石弹,却被撞得人仰马翻,弹出去斧头还砍伤了周围好几个矮人战士。 风吟秋操控下的力场巨手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每次都抓起两颗石弹地连环朝四周丢出,几秒之内就把积累下来的十来颗全都丢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周围的包围圈立刻陷入崩溃的边缘。或者说只还剩下有两百多矮人战士在强撑,北方军团的士兵早已经嚎叫着四散奔逃。 力场巨手不间断地以加旋转给这些数十斤重的石弹灌注力量,光滑的石板路面又让石弹在旋转中损耗的力量极少,这将近十分钟下来,每一枚旋转的石弹上所携带的动力势能已有数万斤以上,纯论破坏力当真称得上是挡者披靡无坚不摧。风吟秋在扔出去的时候加上了唐门暗器手法中的些许巧劲,这些石弹是划着弧线飞出,落地之后还互相碰撞猛地加速变向,更是防不胜防。如果两三颗石弹互相碰撞着滚进一个稍微窄小的街道,在里面的不断碰撞就能将之变成一座血肉磨坊。 不少矮人战士怒号着用手中的战锤和战斧对着这些石球猛砸,但是上面巨大的旋转力直接就把他们的武器给带偏开去,不过这些类人异族的身体结构比人类结实得多,就是被石头撞倒也不一定被扯破身体,只是筋断骨折却是免不了的。 趁这包围圈大乱的时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霍华德家族骑士们冲出破墙,朝着预定好的最宽阔的大街朝外冲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指挥官在魔像上面跳着大叫,但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指挥魔像冲上去。转过头去,却看到刚才还耀武扬威地发号施令的小个子法师居然给跑掉了,而以阿尔斯通为首的那些战斗法师,有好几个都因为之前操作投掷魔像耗尽了精神,而剩下的也是手足无措,跟着士兵一起惊叫着四散逃跑,能徒劳地朝石球丢出两个力场飞弹酸液飞溅之类的奥术来尽尽场面功夫就算是不错了。 而阿尔斯通法师稍好一点,慌乱中还能对着一个石弹用出了一个二环的奥术蛛网术想要把这些疯狂的玩意给粘住。但是奥术变化出的粘液大网不止网住了石弹,也网住了周围的不少人,粘液网络被石弹的疯狂旋转扯动着拉着周围被粘住的人朝中间裹挟,最后成了一个十来个人叠加粘在一起的人球,还余势未竭地滚动了一下,压得下面的人嗷嗷直叫。 而另外一边,金石首领咆哮着双拳齐出,终于把一颗石弹给砸得四分五裂,飞溅出去的碎片弹得周围两个矮人大声惨叫。他自己也被石弹的旋转力带得跌倒在地成了个滚地葫芦,他强忍着眩晕站起来,看准了前面不远处的商队骑士就是一个飞扑,他合身冲进人群中凭着巨大的力量立刻撞出一片血肉残肢,四周都是那些想要逃跑的高个子人类,他根本不用章法地双手连抓连打,就将所有靠近自己的身体全部给撕裂。 “这矮人疯了!******疯了!” “打错了!首领,是我们!” 周围的惨叫连天中,也有一些不大对头的叫喊声,金石首领一下愣住了。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些叫喊,而是他刚刚一拳打爆的脑袋好像比预料中的结实很多,硬要比喻的话就是他以为一拳砸碎的只是一个番茄,但手感却是一个苹果。而好像只有他身为同族的矮人兄弟们的脑袋,才会硬到让他的拳头都能有些阻涩感。 稍微用力倾听了一下地面传来的震动,他马上就发现这些周围跑动的都是自己族人那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脚步声,而那些马匹突围的响动根本就是在另外一个方向。然后他马上就知道自己被奥术影响了视觉。 “该死的奥术师!该死的奥术师!你以为这样就能迷惑我吗?”金石首领狂怒地咆哮着,冲到一个商队护卫的手里抢过一把长剑,但是入手的感觉他就知道这是一只族人常用的长柄战斧。反正眼里看过去的景象都是错乱的,他干脆闭着眼睛,朝远处那些马蹄声响起的方向全力投掷了过去。 一阵稀里哗啦的骨肉破裂声和惨嚎声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砸中了到底砸中了什么,金石首领睁开眼睛还想着从哪里抢来一把武器,却发现周围的人全都逃开了。他一边咒骂着一边从地上随手抓起一个武器来,闭上了眼睛又扔了出去。 “这个矮人好恐怖……幸好老师您先一步把他给控制了。” 外面的血腥场面让马背上的三个法师少年面色如土,尤其是看着身边不远处一大堆的新鲜**的残肢断骸,还有四处响起的惨嚎,有一个少年直接呕吐了。刚才那个矮人闭着眼睛扔出来的斧头把侧面赶过来想要拦住他们的两个矮人四五个北方士兵砸得稀烂,他们根本不敢想象刚才那一下如果是砸在他们队伍中会是什么场面。而这个时候那矮人又捡起了一把大锤挥舞着闭着眼睛朝另外一个方向投掷了出去,立刻又是一片惨嚎和。 “集中精神!注意周围,一旦发现有战斗法师就立刻用力场飞弹攻击!”邓德尔法师其实也快吐了,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肉战场,空气中的血腥味四周的惨嚎好像有形质一样地压迫在他身上在他心里。但是他拼命忍住,还能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就是这只队伍的精神支柱。 “走那边!走那边!温德法师已经给我们开出一条道来了!”邓德尔法师指着早就和风吟秋商量好了的方向,那里的矮人战士和北方军团士兵早已经不成队列,一尊近战魔像也被石弹砸断了脚部,躺在地上徒劳地划动着双臂。 一边强作镇定地指挥,邓德尔法师的双眼也忍不住到处乱看,期望能看到他心中的精神支柱。眼前这大好局面都是那位温德法师一手造成的,连刚才那个秃头的矮人首领,也是温德法师事先警告过,让他发现之后第一时间用精神或者幻术系的奥术将之迷惑。他率队冲出来之后立刻就找到这个矮人相貌怪异的矮人首领,先后用强化了效果的‘视觉错乱’和‘听觉错乱’,果然一举奏功。 但是他最期望看到的身影并没有出现给他指点,那位温德法师好像忽然之间消失了一样,他也只能按照之前商定的指挥手下的护卫骑士们朝着那边冲去。 忽然间身边的一个护卫骑士举起手中的铁皮木盾挡在了邓德尔的身侧,一道酸液刚好飞来打在上面,顷刻间就将上面的铁皮给腐蚀得透了,后面的橡木随即也变得焦黑一片,发出浓重的酸臭。 “强酸箭!”邓德尔大惊。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魔网振动,如果不是身边的护卫机警及时挡住,他挨上这样一下就得半死。顺着这道奥术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一百多两百米外的屋顶上,一个老头模样的法师正放下施法的双手。 “军团的战斗法师!”邓德尔法师咬牙切齿。这些专职战斗的法师学习奥术的唯一目的就是用来战斗,知识储备奥术水平不见得有多高,各种实战和超魔技巧却是他们擅长的。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正常二环法术的射程,让自己感觉不到魔网的振动,而对方却还能准确命中。 现在这情况肯定是没功夫和这个法师慢慢一招一式地用切磋奥术技巧,邓德尔法师直接激发了自己胸针上储备的六环奥术,一道暗红色的的射线从胸针上的宝石中射出直接照在了远处那个战斗法师身上。这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其实已经将正常奥术效果衰减得差不多了,这道灼热死光没有任何超魔技巧辅助,威力所剩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毕竟六环塑能奥术的十分之一,还是让那个战斗法师浑身的衣服着火惨叫一声从屋顶上跌落了下来。 “走!快走!”准备突围的队伍已经冲上了预定的街道,前面是一片被三颗不断碰撞的旋转石弹开辟出来的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但是队伍刚刚冲出去没多远,忽然最前面的几匹马身躯一沉,居然整个地载进了前面的地面中去,上面的骑士也被抛了出去,一起陷进了地面中。 马嘶人喊,陷入地面的人和马都在拼命挣扎,但是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不断下沉,原来前面的一段街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全数化作了流沙一样的地面。后面的人马紧急勒马停下,但又有不少被挤着掉进流沙里面,人群一片惊恐。 “流沙!这里怎么可能突然有流沙?是军团的法师弄的?老师,快想想办法! “不是军团的法师…是矮人的神术师!”看着前面的突发状况,邓德尔法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大概不是奥术所能造成的。并不是奥术不能做到把坚实的岩石路化作流沙,以奥术的多变性和灵活性来说几乎无所不能,只是要把这样一大片街道全部转化成流沙,就算是五六环奥术也是力有未逮,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能是神术、 这时候,四周那些街道上还在不断旋转弹跳的石弹也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每一颗石弹下的石板路面都会突然变成一片细沙,石弹的疯狂旋转掀起一阵阵滚烫的沙子飞得漫天都是,但自身的力量也飞速地消耗殆尽,终于一个个地停在沙坑里不动了。 十来个石弹掀起的沙子飞扬得满天都是,那些被扬起的沙子也干燥而细腻,在空中漂浮着就像这一片街道上忽然刮起了沙尘暴一样,之前被石弹冲散的矮人们和北方军团的士兵都在叫喊着互相集结。趁着这个机会邓德尔法师跳下马来,对着地面开始施法,岩石地面也变得像是活动的软面团一样朝着沙坑对面延伸过去,他必须要赶在矮人和北方军团重新集结起来之前,在这里重塑一条通路出来。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突围部队最后的那只多塔拉野猪忽然转身朝侧面的一个岔路口里冲了进去。 漫天的沙尘中能见度极低,但是这只野猪好像根本就不用看一样只是埋头猛冲。在出发之前,邓德尔法师就按照风吟秋所说的给这只野猪加上了几个小小的加强身体反应和强度的辅助法术,这一整天中这野猪也吃下了给驼兽准备的大量饲料,精力充沛无比,沿途碰到的不管是矮人还是士兵,都是毫不费力地一头撞飞。直到飞奔到一座两层高的岩石小屋的面前才停下,歪着眼睛瞪着上面的一群矮人。 这是五个相对于其他普通矮人,装备更为精良,神态也更为精悍的战士,显然是矮人当中的精锐,其中两个还拿着比他们身躯更宽大的盾牌,看起来还是纯钢打造。不过他们这样严阵以待地护卫在中间的却只是一块略比他们高大些的岩石,上面插着一只石头打造的手杖。 看着下面突然出现的野猪,五个矮人战士也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并没有像其他矮人那样大大咧咧地视而不见或者胡来,两个矮人战士抽出投掷用的小斧就要对着野猪的头部扔过去,不过野猪忽然又转身朝着镇外的方向冲了出去。两个矮人战士犹豫了一下也就收回了斧头,毕竟这种巨大的野生动物,不是命中头部的伤害很难致命,如果只是个碰巧路过的野兽,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激起多余的冲突。 但当这几个矮人的注意力刚刚从野猪身上收回来了,就看到一柄七彩斑斓的光剑从空气中浮现,直直地插入那块岩石中去。那块岩石好像有生命一样抖动了一下,然后从那伤口中冒出一阵鲜血来。 旁边的五个矮人呆了一瞬间,就全都嚎叫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发疯一般地朝着发出光剑的空气中击去,但就像是真正的空气一样,他们的武器也只能是激起一阵阵徒劳的气流。然后又是一把新的五彩光剑浮现,飞速无伦地在三个矮人战士的后颈上掠过,顺着铠甲和头盔间的缝隙中把他们粗短的颈项切断一半,然后再一下刺入一个矮人眼眶中,光剑消失的同时那个矮人的脸也被腐蚀得好像一锅熬焦了的粥。 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矮人,这个没有显露出丝毫退让和害怕的勇猛战士倒是好像真的打中了什么东西,但是随即从自己武器上传来的力量就把整个人扯得踉踉跄跄,然后两边太阳穴上同时传来的巨大痛楚就让他的视线和思维一起永远昏暗了下去。 所有的矮人战士都倒下了。风吟秋在身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看了看之前用虹光剑刺中的那块岩石,上面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而且就趁着自己解决这几个矮人战士的机会,这块岩石居然又变得大了一圈。 一道七彩的虹光剑从风吟秋掌中浮现,他又对着这块岩石刺了过去,不过这一刺却没有再渗出血来,而且切口周围的岩石飞速朝中间闭合,不过眨眼之间虹光剑刺出的痕迹就又消失了。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岩石。在这个危机四伏需要争分夺秒来求取一线生机的战场上,风吟秋没可能专程来找一块石头的麻烦,这五个精锐的矮人战士也不可能专门在这里守护一块岩石。实际上这岩石里藏着的正是施法把街道化作流沙,化解了风吟秋的石弹杀招的矮人祭司。 之前就领教过矮人大地祭司的土元素神术,风吟秋深知这种可以躲在后面不断干扰的施法者才是最致命的对手,而且还是让他不敢召唤土元素的死穴,大范围的神术更是商队突围的阻碍,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藏到了野猪的身上,等着这个大地祭司的土元素神术的出现,等着顺着神术的气息悄悄摸过来将这个颇为麻烦的施法者击杀。 但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这个矮人祭司在开战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显露踪迹,是在先施法把自己包裹进了这样一个岩石中去。现在看来这法术果然不凡,这岩石中蕴含的戊土之精极为浓厚,用欧罗奥法的说法来说就是法则性极高,一柄虹光剑只是刺出一个切口就耗费尽了能量,第一剑的时候还能伤了其中的矮人祭司,而这层岩石再度加厚之后,再想要用这柄奥术剑奏功可就更为不易了。 何况那虹光剑也是五环奥术,消耗不菲,风吟秋没兴趣也没时间慢慢去试。他从地上捡起一个矮人战士的重锤,双手舞起用力朝岩石砸了过去。哐的一声巨响,风吟秋只感觉虎口巨震,那矮人重锤的锤柄都在大力下弯曲了过去,那岩石上也微微崩裂开了几条裂缝,溅开几粒碎石。但又只是眨眼之间的功夫,上面的裂痕又消失了。 丢下已经不成样子的重锤,风吟秋伸指虚点,暗红色的光芒直射在岩石上,直射中的那一圈也是飞速变红,融化成岩浆。但是这岩浆却并不流下,范围也只局限那一小块之间,隐约可见那层岩浆之下是如海绵一样细密的空洞,令热量无法扩散开来。数秒之后,这一道六环奥术灼热死光的能量全数释放,但结果只是岩石的一小块变得通红,而且那通红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莫过于此。这就是先天之上,法则性永远优于物质性的特性。大地祭司宁愿舍弃先手,让风吟秋的石弹先把包围打散也要先用上这个法术防护,也是对这个法术极有信心。 风吟秋眉头大皱,这矮人祭司居然用出这样一个神术来护身,他既意外也不那么意外。五行道法中,土行道法也是以厚重守御之能著称,这欧罗大陆上的土元素神术有这样的手段也是一点也不奇怪。 当然也不是这样的防护就是固若金汤万法不侵。如果是刘玄应在这里,运起玄天星罡的一掌就能将其中还远不算登峰造极的法则给击散,或者那位仇断大祭司用隔山打牛之类的打法也能透过这层岩石伤到里面的血肉之躯,甚至在奥斯星城所见过的那一尊精金刀锋魔像,那淬炼过的精金巨刃如狂风暴雨一般的斩击也是有可能一层层削去这岩石外壳。但是这些都是风吟秋用不出来的手段,至少是暂时没办法。 不可能掉头就走,这样一个施法者是极其危险的,能找到这个大地祭司是难得的机会,而且风吟秋很清楚,就像他一直在等着这个大地祭司露出踪迹一样,也有人在一直等着他露出破绽。他在找到这个大地祭司并出手的时候,其实也暴露了自己。 好在和土行道法的厚重凝实就失于灵动一样,这土元素神术守御能力极强,但是一旦使用之后自身就无法移动。风吟秋干脆双手环抱住那个还热气腾腾的岩石,直接将其举了起来。 三千余斤的重量,刚好是在承受的极限之内。风吟秋猛地怒喝一声,将这岩石朝天扔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努力掌控着‘固态塑形’,终于将地面上的岩石延伸过了前面那片流沙地带,形成了一个勉强可供三匹马并行的狭小Щщшlā邓德尔法师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他并没怎么休息好,加上之前的几个奥术,他的精神现在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这时候其他人已经把陷入流沙的几个人拉了起来,但仍然有几人和几匹马彻底地被扯到了地下。这个时候甚至都没有人来得及去伤心,渐渐减弱的烟尘和周围的喧闹声喊杀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在几个队长首领的指挥下他们井然有序地排列好了队伍,依次通过前方的道路。这就是队伍单纯的优势,如果不是属于同一个家族,相互之间都有信任和服从的本能,在这种危急关头绝对不会还有这样的秩序。 但是最前面的骑士刚刚才起步,从后面的烟尘中就追出来一大群人,直接将队伍给咬住了。这群人既不是矮人也不是北方军团的士兵,而是那些留在驻地中的雇佣兵。在被旋转的石弹分割的包围圈中,也只有他们离这里最近,也没受到石弹的冲击。 “这是好机会!抢他们的马!抢他们的马啊!” “别让他们走了!他们杀了这么多矮人和北方军团的人,还把我们丢在这里,就是想让我们给他们当替死鬼!” “抢到马就可以冲出去了!” 这些商队雇佣兵看见了外面的一片乱象,短暂的惊恐之后就朝着这边受阻的商队骑士们冲了过来。如果之前让他们在这里成为人质是无奈之举,还能让他们暂时安心,现在这样一地的狼藉就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和压力。一片烟尘中他们并不敢去冲击已经溃散了的矮人和北方军团的阵线,驻地周围的道路并不止一条,还有其他几个方向的,但是都通往灰谷镇深处支路,只有眼前这一条路是直接通往镇外的主干道,现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似乎只要抢到马匹就可以逃出一片生天。 绝望中的一线希望能够将人所有的潜力全部激发出来,这些冲上来的雇佣兵疯了一样地砍杀拥堵在一起的护卫骑士,想要把他们拉下马来。护卫骑士们当然也毫不手软,两边立刻陷入了一片混战。 “这些人……”荒诞,惊恐,匪夷所思的感觉,邓德尔法师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比他曾看过的最荒诞的荒诞剧还要荒诞。这次的突围将矮人和北方军团冲击得一团糟,眼看就要一人不伤地成功了,居然是被这些自己之前一直想办法想要救下来的人给拖住。 “拦住他们!前面的秩序不能乱!”邓德尔法师怒吼。他勉力用最后的精神力构建出了一个二环奥术‘油腻术’,让那些追上来的雇佣兵乱上加乱。“让沐女士走!让沐女士先走…沐女士呢?” 扭头在人群中扫视一遍,邓德尔法师却没有发现沐沁沂的影子,本来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更是难看,对着之前叮嘱过负责保卫沐沁沂的护卫骑士怒声喝问:“我不是让你注意保护沐女士么?她现在在哪里?快去看看是不是刚才不小心落马……” “沐女士刚才是自己下马的,好像是温德法师叫她一起去的……” “什么?温德法师?他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温德法师只是很短暂地露了一下面,然后就和沐女士一起用奥术隐身了…” “温德叔叔在那里!在上面!”大脸少年安杰洛突然大叫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邓德尔法师和几个护卫骑士抬头看去。这时候沙尘正在缓缓散去,而且沙尘只是范围广,上方的却并不浓厚,他们果然隐约看见了风吟秋的身影。 风吟秋已经托着那一块大地祭司藏身的岩石升到了一百多米高空之上,而且手中的岩石正在飞速旋转,虽然还赶不上那些石弹那样近乎音速,但此时手中也旋转得成了一片虚影。 岩石中的大祭司无疑是能清楚感知到外面的情况的,也还能够施展土元素神术,刚开始的时候还刺出了几只石刺,甚至增加自身的重力来企图让风吟秋无法承受。不过当这飞速旋转开始之后就再没有神术出现过了,神术也同样是需要精神集中才能与法则共鸣,矮人祭司那老朽的血肉之躯虽然还是远比普通人类强悍,还是承受不起这样的飞速旋转。 不过这只是前奏而已,将这块三四千斤重的岩石提升到这百余米的高空之上花费的力气着实不小,力场巨手的出力已到了极限,万有真符的力量也不停地在消耗。风吟秋这样做可不是单单为了让那个矮人祭司头晕而已。 用力场巨手牵引着自己和那块岩石再前行了一小段距离,感觉清楚到了正下方那个熟悉的气息,风吟秋操控力场巨手一松,那块飞旋的岩石就直直地朝下落去。 下面,金石首领正像是一只愤怒的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原地乱转,大吼大叫。他早已经觉察出了自己是中了幻术系的奥术,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是错位了的,但这方面又正是矮人族的短板所在,原本就脾气暴躁容易冲动的个性最容易被幻术蛊惑,除非那些废物一样的战斗法师脑袋突然开窍了给他来个相应地解除奥术,否则他就只有硬撑着等这奥术失效。 忽然之间,一阵巨大的危机感从头顶上方袭来。虽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什么,但是上百年数以千计的生死搏杀早就锻炼出的直觉让他明白,一道凶猛的攻击正从头顶上方而来,而且随即而来的巨大气流也让他越发肯定了这不是幻觉。他怒吼一声,土元素神术之力发挥到了极限,整个身体全部呈现出金属一样的光泽,简直就好像一尊缩小版的矮壮魔像,然后双手握拳朝上狠狠击出。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烟尘都吹散了不少,地面的震动让百米之内的人都脚下不稳。 烟尘散去,金石首领好像一颗钉子一样被钉进了地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双手和脑袋。以他为中心坚硬如岩石一样的地面凹陷出方圆数米的一个大坑,蛛网一样的裂痕蔓延得到处都是。金石首领大声怪叫着,五官中缓缓地渗出水银色的血液来,那双金属化的粗短手臂有一只已经完全弯曲,毕竟这数千斤重的岩石从两百来米的高空下旋转着掉落下来,冲击力至少有数十万斤。他正面对抗之下还能只伤不死,已经是强悍得令人难以置信了。 至于那块包裹着大地祭司的岩石,这时候已经崩落成了几大块散落在旁边,里面一片已经被震成了浆糊一样的模糊血肉流得到处都是。 至此,矮人中最为强悍棘手的两大战力就是一死一废。 不过风吟秋并没有丝毫的轻松得意,就在他丢下矮人祭司之后不过一个呼吸,十数道石块就从下方连珠箭一样地朝他射来。这些石块大小各异,好像就是从乱石堆中随手找出的一样,但是其中蕴含的劲道远胜于任何弩箭,连风声都没有丝毫传来,显然是这些石块快过了声音。 不过比起之前在那墙头上骤然袭来的一击,这些密集抛来的石块又要轻松得多。风吟秋知道,这是那位故友终于动手了。 这些石块似乎来得随意,却是把风吟秋四面八方都隐隐笼罩住,如果是之前用力场障壁那样直来直去的闪躲几乎不可能全数避开,但是现在他只是用力场巨手拉着自己在空中转折了两下,就像一只灵活的飞虫一样闪过了全部的石块,然后那击破空气的轰隆声才源源不绝地传来。 这力场巨手看似没有什么特别强的杀伤力,比之同为七环奥术的召唤土元素长老,甚至六环的极热死光,用以对敌的威力都是大大不如。但其实从奥术帝国流传至今的每一个奥术,都是经过了无数**师们的多年研究和改进,绝不会有什么鸡肋无用的。这奥术的扩展性和灵活性非常之高,只是看如何运用而已,像是风吟秋这样直接用以把自己提起来在空中飞舞,也等于就是飞行术的效果了。尤其是以风吟秋的体质,绝不会存在像斯蒂芬妮那样寻常法师忍受不了速度与转向之间的力量的情况,可说只要在力场巨手的力量和速度极限之内,他远比任何飞鸟昆虫都要灵活。 只是这一项,带给风吟秋的助益就超过其他所有奥术,面对像是金石首领这种无法飞遁的敌人,几乎就已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面对那位故人,现在改名做仇断的复仇邪教大祭司,风吟秋却不敢疏忽大意。只是那一连串石头射来之后,下面却又再没有任何的攻击袭来,一片逐渐平复的烟尘中,霍华德家族护卫和雇佣兵们的厮杀声,北方军团和矮人的喧闹声依旧,风吟秋最为在意的那个人却没露出丝毫踪迹。 已经半崩溃的包围圈的最外围,斯蒂芬妮守着阿达里老爵士静静地待在一座废弃了的高楼上。这里孤零零地就只有他们两人,斯蒂芬妮抬头警惕而小心地看着上空风吟秋的身影,老爵士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昂头向天,浑浊的眼睛半眯半张,好像那些垂垂老矣只剩下等死的老人在神游假寐。 “你们难道就这样只是看着,不准备帮忙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斯蒂芬妮猛地转头看去,看到大祭司仇断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着他们。 但他本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这里有一个方圆五米的隐形法球,可以把其中的所有物体都全部隐去行迹。斯蒂芬妮很肯定自己的奥术依然还在发生着作用,但大祭司那双眼睛就正正地落在她和阿达里爵士身上。 “这样的隐身把戏是没用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上面的那个家伙。”大祭司好像不止能看见斯蒂芬妮的奥术,还能看穿她的惊讶似的。他低沉的声音好像带点笑意。“他没有理会你们,只是他暂时觉得没有必要而已。因为他不知道我在哪里。” 老爵士也感觉到了斯蒂芬妮的惊疑,低下头来缓缓,给她解释说:“他们更多是依靠感知生命体征来辨认对手,所以这种单纯视觉上的幻术作用不大,反而是像他那样完全掌控自己的体征散发的技巧更能够瞒过对手。” “谢谢爵士大人的提醒,我以后对付这些野蛮人的时候会更加注意的。”斯蒂芬妮对老爵士很恭敬地点点头,又转过来看着大祭司的时候就不怎么客气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大祭司先生,按照约定你要帮助我们抓捕那个人,你也曾经说过那不成问题,难道现在又需要我们来帮忙吗?” “之前答应你们的时候,他可还没有现在这么难对付。”大祭司的声音带着点嘲笑的味道,让斯蒂芬妮又羞又怒。“那时候他应该还不会这样像是苍蝇一样地乱飞。是你送他那张卷轴让他学会了,对吗?” “那你又要怎么样?要我也送一张卷轴给你吗?难道你们西方人特有的一种巫术就是能在瞬间偷学奥术吗?”斯蒂芬妮真的愤怒了。“而且你可是你们教会的大祭司,就算还没有真的凝聚神灵编织世界法则,半桶水的神术也是可以用的吧?” “呵,放心。你所谓的偷学奥术,那只是那个家伙自己的特有能力而已,我可不会。”大祭司淡淡回答。“我只是觉得你们最好还是稍微出一点力的好。你们也知道,在凝聚神灵真神之前,每一点信仰神力都是无源之水,如果用来战斗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没有神灵真神作为依仗的话,就算是我也并不能很好把握神力的力度,你们要求的不是要捕获他吗?难道就不怕我失手把他杀死了吗?” “那你想要我们怎么样?好吧,我承认把那个家伙变得现在这样难对付,是我的失误。”斯蒂芬妮虽然又羞又恼,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按照那个家伙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我和爵士大人一起出手,也没有把握把他给逼到地面上来。而且那个家伙的神奇西方巫术你也应该知道的,奥术对他的作用非常小。”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顾忌。斯蒂芬妮看了看远处,透过渐渐散开的烟尘,能看到被钉到地下的金石首领正在吃力地想要爬出来,从那慢吞吞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这位矮人中最强大的神术战士受伤实在不轻。而这位大祭司阁下如果早出手一点,或者在旁稍微帮上一点,情况绝不会糟成这样。矮人势力这一下的实力可谓去了大半,她可不愿意自己在和这位大祭司联手的时候也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们不需要去向他动手。你们只需要做你们该做的就是了。”大祭司指了指不远处的街道,霍华德家族商队正在一边和追来的雇佣兵厮杀,一边艰难地渡过流沙区域。“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吗?那些家伙快要突围了。” “我们去拦截那些商队的人,那个家伙就会下来?”斯蒂芬妮抬头再看了看天上,那个身影依旧漂浮在那里。“他有那么蠢?” “当然。”大祭司回答得很肯定。“如果不蠢,他又何必留下来呢?” 这时候,从战场冲出去的多塔拉野猪在从侧翼绕了一大圈,再撞碎了几处废墟的墙壁之后终于冲出灰谷镇了。那些因为天灾和年久失修而难以通行的地方,对于这种习惯翻山越岭的野生动物来说不算什么。而这边是属于更靠近北方斯古特大山脉的一个死角,北方军团连驻守的人手都没有安排。 忍耐着最后一块被撞碎的砖石瓦砾砸在头上之后,沐沁沂睁眼,发现眼前一亮,前面终于是一片空荡荡的北地荒野了。她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感觉好像连野猪身上那股浓重的恶臭都不是那么难闻了,口鼻间吹出的气流也让她被隐身术遮盖的身形都稍稍显露了出来。 空气中传来隐隐的水汽,只要再朝这个方向继续跑出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应该是那一条她原本计划逆流而来,流向西面大海的河流。只要她一旦入了水,以她现在所领悟的水元素神术,曾经化身元素之身后的境界,在水中的速度远超任何的鱼类,几乎达到了五行道法中的‘水遁’的地步。即便相对于陆路来说绕了一个大圈,即便还不能全力施展水元素神术,她也可以在一日之内回到奥斯星城去。 让多塔拉野猪悄悄载着沐沁沂趁战乱的时候突围而出,走水路去奥斯星城求援,这才是风吟秋备下的最后计划。现在看来这计划非常地成功,一片混乱中也根本没人在意这只野猪,还有似乎没什么战力的沐沁沂。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沐沁沂惊愕之余连忙继续趴在野猪的背上不敢动弹。风吟秋给她施用了二环的‘透明术’,只要自身不乱动的话并不会显现身形,而且这野猪庞大的生命力和更加庞大的臭味也足以掩盖她的气息,只要不是特别去留意,相信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野猪继续朝着那边奔跑,那些人影也能看得清楚了,原来那些都是矮人。全副武装的矮人,总共有数百人之多,正慢慢朝着灰谷镇的方向而去。 矮人们也发觉了野猪,喧闹中两个似乎首领一样的矮人战士开始朝着野猪小跑着迎来,他们手中全是提着几乎比自己身躯还要庞大的巨锤。但是被奥术启迪了的多塔拉野猪并没有被这种行为激怒,而是感觉到了危险,忽然转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两个矮人战士追了几步,看了看好像这只是一只单纯的野猪之后也没有了追击的兴趣,重新带领那些矮人继续朝着灰谷镇那边而去。 ps:前几天热得冒烟了都,码字的地方也没空调,难受得要死,几乎码不了字。这两天才终于凉快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终于,第二只驼兽也迈着宽大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对它们来说简直是独木桥的通道。而这时候后面的雇佣兵们几乎已经陷入了疯狂,有十多个霍华德家族的护卫骑士已经倒在了他们的疯狂攻击下。而他们自己也没好多少,抢过来的马匹马上又会招来同伴的抢夺,这一群人几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互相杀戮中。 邓德尔法师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其实就在他决定把其他商队都号召集合起来之前,那位温德法师就问过他,他是否真的肯定在危机之下聚集一群陌生人是正确的选择。当时他还觉得很奇怪,巨大的外部压力不正好是增加凝聚力的绝好因素么,而且身为奥罗由斯塔贵族的荣誉感,一个法师的骄傲,他觉得他不能丢下这些无辜的商人和护卫。直到现在为止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周围扬起的烟尘已经基本平息,被打乱了阵型的矮人和北方军团的士兵们正在吵吵嚷嚷地一边叫喊一边重新围了过来,好在霍华德家族的护卫骑士们现在已经基本算是冲破了阻拦,现在只要全力冲刺并不是没有突围的希望。 但是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拦在了队伍的前面,是那个曾在天空中飞舞的小个子法师。他手中握着一只奥术卷轴,上面散发的奥术波动深邃而悠远,邓德尔法师可以肯定这又是一张涉及到法则层次的七环之上的奥术卷轴,而且正处于半激发状态,也许只要一个音节和一个动作,里面被编制好了的奥术公式就会喷薄而出,在魔网中演化出应有的法术形态。 “我曾经以为,法师都是有一颗高贵的心,至少是应该有。但是知道今天我才发现,也许我是太天真了。” 邓德尔法师整了整有些散乱的仪容和头发,看向前面蓄势待发的小个子法师。周围和身后一片混乱,但是既然这个法师出现在了前方,那么再慌张也是无用的。 “我也曾经以为,复兴会的目标是伟大的。对奥术的复兴对帝国的复兴,对奥术的梦想,这应该是每一个奥术师心中的梦想。有了这样一个伟大的目标,就算是他们有些时候的行动有些过于偏激,我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甚至我还想过如果能够遇到复兴会的法师,我可以向他们捐款……幸好我没有遇到,因为我实在是难以接受,高贵的法师会和这帮卑鄙贪婪的军团士兵还有矮人一起勾结杀害一帮无辜的商人。不管他们标榜的目标有多么神圣和伟大,这都不能掩饰他们行为的卑鄙。而卑鄙的手段是不可能达成任何伟大的目标的,就像蟑螂的肢体不管再多再巨大,也没办法拼接成巨龙。” 如果说之前的一个七环奥术卷轴还有可能是自复兴会中不小心流失出来的,那么眼前这个法师又拿出了一个同样强大的法则性奥术卷轴,加上这个法师之前展现的和年龄不相称的奥术造诣,那答案为何就毋庸置疑了。邓德尔法师这个时候几乎对逃跑已经不存任何希望,心中的不安反而平静下来了。 斯蒂芬妮的眼角忍不住地抽搐。对于面前这位法师的话她完全不能否定,复兴会也确实没有具体策划过这一场阴谋,她插足进来只是临时的另有原因,而且对于这些矮人和军团士兵居然意图暗害一位帝国贵族她也觉得不能接受。 但现在也肯定不是慢慢对这位法师解释的时候,她看似直视着前面,其实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瞳孔中秘法眼传来的景象中,那个西方法师依然漂浮在百米高空上,就像一只猎食的兀鹫一样注视着下方。她勉强分出一两点心思说:“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保证你和那三个学生的生命安全。” “我身后的都是发誓以生命来护卫霍华德家族的骑士,我绝不会舍弃他们。”邓德尔法师摇头。“不过如果你还有一点作为法师的尊严,就让那三个孩子离开。我可以给你在学院私人储藏室的秘钥,里面的物资和道具价值二十万奥金以上,换取你们复兴会的**师施展用奥术抹除那三个孩子的部分记忆……” “好吧……”上空那个身影还是很谨慎地漂浮在百米高空,没有丝毫接近的迹象。斯蒂芬妮微叹口气,看来还是要照那个大祭司的说法,没必要去做戏。看了看面前那些厮杀在一起的雇佣兵和护卫骑士,她将精神力灌入手中的卷轴,完成了最后的一个奥术回路。 磅礴的奥术能量从卷轴中释放,在魔网中瞬间勾勒出早存储好了的法则公式,一个方圆近百米,若隐若现的巨**阵在空气中浮现,这片地域中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这个通过卷轴释放奥术的已然完成,但是在斯蒂芬妮的秘法视野中,上方那个人依然是漂浮在那里,似乎是顾忌着下面随时可能的袭击而不敢妄动。 似乎是自己想多了?斯蒂芬妮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轰然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猛然从旁边的建筑中冲出。奥术捏造的岩石外壁简直就好像纸板一样,还是被风吹日晒雨淋了几十年的纸板一样脆弱,被这个身影一带就碎成了满天的粉尘,没起到丝毫的阻拦作用。那个身影不过是半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斯蒂芬妮的身边,带出的劲风和灰尘几乎要将她给刮倒。 怎么会是在这里?上面原来只是个幻象?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斯蒂芬妮震惊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法则性奥术的构建已经将她的所有精神都牢牢吸附,连想用最少的精神力来激发法术道具都做不到。 不过随即她就发现这个身影原来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这突然冲出的身影高大魁梧,只有一只手臂,头脸上带着一个狰狞古朴散发着极度别扭不详气息的木质面具,赫然是那位复仇之神的大祭司仇断。 猛然冲到了斯蒂芬妮身边的仇断大祭司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对着她身边的空气击出一拳。砰的一声,另外一个身影就从这空气中突然显出形状来,看起来就好像他这一拳硬生生地从无到有打出一个人来一样。而这个突然现身,被大祭司一拳击飞出去的才正是斯蒂芬妮一直小心注视着的那个人。 卷轴中激发的奥术模型这个时候终于完成了,法则的波动席卷过被这法阵覆盖的所有生灵,好像有一个无声的巨大震爆从各自的心灵和身体深处爆发。不管是正拿着武器厮杀的雇佣兵和护卫骑士,还是正围上来的矮人,甚至是马匹和那两头巨大的驼兽全都身体齐齐一震,有的变作了泥塑木雕,有的干脆直接直挺挺地躺下,所有呐喊,怒吼,垂死的呻吟和惨叫也都一同消失,就好像这个世界都被这个奥术法阵震慑得停止了。 除了直接冲出来的仇断大祭司,还有被他一拳从空气中轰出来的风吟秋。这两人也处在这个法阵之中,还是法阵最为核心的位置,但是那爆发出的法则波动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是拂面的春风。 碰的一下,风吟秋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一个街道旁破旧的小楼。他收敛气息的吐纳法虽然得自唐门,可算是神州江湖上一等一的法门,但奈何自己本身修为不到,得自狼神的自身气血又太过旺盛难以驾驭。和这隐身奥术一起运用,也许瞒过普通高手和侦察手段还不成问题,但在大祭司这样的先天高手的感知下终究还是露出了行迹,居然反被大祭司埋伏偷袭中了一拳。 直接在墙面上撞出一个大洞来跌入小楼里,一股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腐臭陈朽味道直冲风吟秋的鼻端,他想要站起,但一阵短暂的酸麻震弊之感让他行动一滞,所幸这感觉在他体内庞大气血的运转下很快就消散了。 这并不是那个奥术法阵带来的麻痹。风吟秋感觉得很清楚,那个法阵所激发的是生灵自身生命力震荡,对他体内的残余神力来说这种浅层次的法则波动只是犹如隔靴搔痒,这是被大祭司仇断那一拳中所含的外罡内劲一同震荡所致。 他身上的高级隐身术其实还有相当长的持续时间,但是在大祭司的先天拳罡之下,魔网在物质层面所构筑的法术结构全数被瓦解。更为要命的是那层层叠叠,雄浑无匹又凝练有如实质的内劲不断从中拳之处在体内冲击震荡,只要风吟秋的体质再差上半分,就要被震散气血精神全身瘫软散架。而这还是因为大祭司的用意并不是单纯的杀伤,否则以他更为擅长的刚猛拳劲这一拳就要风吟秋筋断骨折受伤不轻,若是中在头脑或者心脏这种要害处甚至可能一拳毙命。 “我给过你机会的。” 大祭司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熔岩涌动产生的低鸣。刚刚被撞出大洞的墙面瞬间彻底崩塌,只因为他在踏入这里的同时就已经出拳。 只是一拳击出,却有整个世界都朝出拳之处坍缩的错觉,风吟秋知道,这正是这位故友的先天拳罡已入极高境界的证明,以欧罗奥术的说法,那就是带动的浓烈生命能量和意志高度结合,在极小范围之内扭曲和摧毁世界法则。 但这一拳却没打中风吟秋。风吟秋的手在地上一撑身体一扭,以一个极不合理的姿势和轨迹飞速地沿着地面滑了出去。大祭司的一拳击在空处,噗的一声好像一个巨大的气囊破掉,劲风四溢气流狂动,而拳风所对的那出地面则是无声无息地凹陷了下去一大块,坚实的石板地面直接被临空拳风给震成了极小的碎石砂砾。 大祭司也是微微一惊,他也是知道风吟秋的轻功身法并不比他高明多少,但这一下避让灵巧诡变之处居然不输于那些长于身法闪避的成名高手,而且其中还有一些单纯的身法所没有的特异。 再度紧跟而上的连环数拳,风吟秋又是灵巧之极的几个转折便从旁边的窗户中又冲了出去。大祭司这次看清楚了,他那动作并非完全的轻功身法,好几个看似不可思议的转折全都在空中毫不着力的情况下做出来的,更像是如飞鸟昆虫一样地在空中飞舞,就像是刚才在空中闪避他投过去的石弹一样,只是在这斗室之中敏捷灵巧又更上了几个台阶。 “欧罗奥术?”大祭司沉喝一声,身形一闪直接撞破了墙壁追上。他在转折灵便上有所不及,不过风吟秋想要甩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墙面一破,迎接他的则是一道暗红色的灼热射线,飞扬在他前面的几块砂石尘埃在半空中就已经飞速地化作了岩浆,周遭的空气瞬间灼热得好像到了火山口,大祭司身上的衣衫瞬间着火。 一声暴喝,大祭司猛然出拳了。凝聚如实质的先天拳罡带着暴风一样的气流迎向面前的暗红色光柱,然后那道从风吟秋指尖射出的光线就急速地暗淡下来转眼消失了,大祭司身上刚刚燃起的火焰也在气流中被吹熄,连他身上的衣衫只是被烧出了几个洞而已。 如同刚才的高阶隐身术一样,这种只是单纯地在物质层面产生效果的法术,在凝固了拳意,引动扭曲了法则的先天拳罡下直接被破坏了法术结构。在神州江湖上,这样的境界已被称为‘一拳破万法’,足以开宗立派,成就一方拳法宗师。 风吟秋一声暗叹,继续转身就跑。目前他所能运用的最强大的杀伤性奥术居然被一拳就这样破去,他其实并不意外。武道先天之上精神血气合一之后,对后天法术都有压制,这位故友其实天赋极高,就算传承不够深厚做不到如刘玄应那样举重若轻万法不侵,大巧若拙以力破巧还是毫不吃力的。 不管神州道术还是欧罗奥法,灵活多变花样百出上肯定是要胜过拳脚武艺的,但法术毕竟是调用天地外力,又如何能与性灵合一,无时无刻不浸淫其中的血肉精元之气比持久,比凝练? 而这一点无论风吟秋还是大祭司仇断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看着不远处飞扬的沙石尘土,一栋一栋破碎塌陷的建筑,一群残存下来的北方军团士兵都是面面相觑,神色恐慌。虽然看不见交手的两人,但只是看这威势,就和两具魔像差不多,早已经超出了寻常血肉之躯的概念。 斯蒂芬妮的脸色更是一片苍白,就算她其实手中还有一个七环一个八环卷轴,身上的防护性奥术和逃遁奥术只需要一个意念就能激发,但还是不能带给她丝毫的信心和安全感。这个好像可以无视任何奥术,连法则性奥术都可以瞬间就学会的怪物对手早就在击溃了她的许多奥术常识的时候就连她作为法师的信心都隐隐被打得摇摇欲坠,而直到之前被抢夺去那一个力场巨手的卷轴,刚才又被潜伏到身边而不知,要靠着那位邪教大祭司才捡回一条命,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底气这才完全崩溃。现在她最想做的是有多远就逃多远。 但看了看周围那些彷徨失措的北方军团士兵,胆大些的才一步一顿地朝这里接近,更多的只是在远处探头探脑,也许还有不少早就逃得没影了,斯蒂芬妮又强行提起精神大喝起来:“别慌张,那个仅存的敌人已经完全被我们的朋友压制住了!现在我们已经完全胜利了!现在拿出你们的精神来,一半的人快点去救治伤员,剩下的把准备好的绳子拿出来,把这些人全都给绑起来!” 有了这位法师的发话,士兵们的神色总算安定了些。刚才正是发自这位法师手中的强大奥术将这方圆百米之内的所有人全部击倒,甚至包括那些凶悍蛮横的矮人战士,也只有他们被之前的旋转石弹给打得四散逃窜,反而才安然无恙。不过他们现在左右四顾,也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这位法师的命令太过模糊而想当然,显然并不是一位擅长指挥的长官。 “菲尼克斯尉官带第一小队,第二小队的人去救助重伤员,里维斯小队长把其他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召集起来,迅速把这些商队的家伙都绑上。轻伤员也必须要上去帮忙,动作要快!奥术震慑这些家伙的时间是有限的!那个霍华德家族的法师和三个法师学徒直接打晕!” 好在这时候驻地指挥官指挥着勉强能动的魔像挪了过来,开口接过了指挥权。刚才他的魔像被石弹打中了下肢,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险些把上面的指挥官给压成了肉饼。跌得头昏脑涨的指挥官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也因此而没在刚才的奥术范围之内,这时候才凑过来指挥大局。 魔像扭动着粗大的身体,像是个偏瘫病人一样吃力地一步一步迈到斯蒂芬妮身边,上面的指挥官偏着身体偏着头,半个身体都探出魔像肩上的平台,用尽可能低矮的声音问:“这位…法师先生,爵士大人在哪里?” “在后面。”斯蒂芬妮瞥了这个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胖子一眼,能看出他一脸肥肉下的惊恐和不安,又补充说:“他没事,只是有些劳累,所以在那边休息而已。” “哦,那就好。”指挥官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的肥肉也松弛了一些,又看了一眼那边不远处不断扬起的沙尘飞石,不断崩塌的街道建筑。“那…那个,那个野蛮人大祭司能战胜那个敌人吧?他是受我们的指挥的吧?” 这个问题其实斯蒂芬妮也很想知道,不过她还是板着脸淡淡说:“那是自然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指挥官点点头,脸上的肥肉终于完全松弛下来。“那…您那个法则性奥术的效果能持续多久?能制住这些人多久?那些矮人呢?” 那是死灵系的七环奥术‘生灵震慑法阵’,还远不是斯蒂芬妮所能真正掌握的,但并不妨碍她用深厚的奥术基本知识两三秒之内就推测出大概的结果:“那些雇佣兵不过是强壮一些的普通人,大都是二到三能级左右的生命强度,极少数最强壮的也不过能达到四能级,法则性的生命震荡对他们应该至少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效果。矮人一般来说至少也有四能级,一般也有五个能级左右,甚至可能接近第六能级,那么最短的效果也就只有十分钟左右吧…” “哦…”指挥官瞪大了眼睛,周围扫视了一下满地的矮人战士。这些蛮族本性悍勇凶猛,就算面对那些恐怖的旋转石弹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后退的,全部集中在了战场最中央厮杀,因此几乎全部被笼罩在刚才的奥术法阵当中,除了一些之前被石球砸伤了的,现在全都在奥术之下变作了泥塑木雕。指挥官脸上的肥肉突然之间狰狞起来,指着地上的矮人大叫:“那就先把这些野蛮人给捆起来!快!快!用那些矮人专用的特制牛筋束缚皮带!没用过的新兵就向那些会用的新兵学习怎么用,不能像捆你们的绑腿那样胡乱绑!德普尉官还活着吗?还活着就先指挥他们捆绑一下!先不要管那些商人和雇佣兵,先把矮人都绑起来!” 这命令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不过北方军团士兵们也就很快地行动起来。那些用以捆扎俘虏的绳索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和矮人打了一辈子的北方军团当然不会缺乏专门对付这些力大无穷的蛮人的工具和特殊手法,有早受过专门训练的老练士兵拿过来专门的束缚皮带,用多年实践研究出来的特殊手法把地下动弹不得的矮人捆猪仔一样地捆扎起来,最大幅度削减他们的力量。这些凶悍的矮壮蛮子都是满目赤红眼珠子乱转乱瞪,却还是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你在干什么?”斯蒂芬妮看着满脸奸笑的指挥官。她对这场阴谋中的细节并不清楚,也没兴趣去了解。 指挥官笑得好像偷吃了几百斤美食的大肥猪:“还是要多亏法师大人的高阶奥术,才能把这些矮人蛮子给一举拿下……”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蛆虫!你们比羊粪里面的蠕虫还懦弱卑鄙,比喝蜥蜴尿的老鼠还令人恶心!”尖利的叫骂声在不远处响起,居然是还被钉在地面上的金石首领。他也是被笼罩在那个七环奥术的范围之内,但好像很快就摆脱了被震慑麻痹的状态,现在正在吃力地想要从地里爬上来。只是这个矮人首领伤得实在不轻,宛如水银一样元素化了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那扭曲了的胳膊分明用不上力,爬得很艰难。 “把他压住!别让他爬出来!”驻地指挥官手一挥,立刻有战斗法师指挥着仅有的还能动的两尊魔像挪了过去,把重达数万斤的钢铁身躯压在了金石头领身上,立刻让这个重伤的矮人首领再也难以动弹。 “这些该死的野蛮人,终于都落到我们手里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请大人快快去请示一下爵士大人,我觉得既然任务已经完美达成了,那么这些蛮人就没有用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全部都干掉,他们脑袋可都是军功啊,而且可以借此向西海岸法师议会索要报酬,而且我们这次任务的这个…这个收益也是可以大大提升的……” “我保证你会后悔的!你这只只配吃山羊屎的粪虫!我保证要让你后悔!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拧下来让你自己重新吃下去!我保证!”尖利的叫骂声从魔像下面不断传出来,像是那个矮人首领正在用牙齿啃咬魔像的金属外壳一样的刺耳。 驻地指挥官脸上的肥肉抖动了几下,眼中露出狰狞之色,对那几个指挥魔像的战斗法师下令:“把他挖出来!这个矮人首领穷凶极恶,曾经当着我们的面杀死过军团的军官,实在是罪大恶极。也不用请示爵士大人了,趁这个机会把他直接就地正法!” “够了!你们就不能等等再内讧么”斯蒂芬妮出声呵斥。她对这些军团士兵和矮人的死活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这时候明明战斗都还没有结束,这种迫不及待就要内讧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就好像印证她的话一样,不远处那些崩塌的房舍和飞扬的沙石尘土猛地朝这边延伸过来。 轰然巨响中,一栋附近的小楼在冲天而起的爆炸和火焰中粉碎,沙石碎片被汹涌地气流裹挟着肆虐四周,有几个稍微靠近些的北方军团士兵被砸得人仰马翻。斯蒂芬妮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数发破坏力最强的三环奥术‘爆裂火球’叠加在一起的效果。 她还来不及想明白该怎么办,就看见十数个身影从火光和碎片中冲出,朝着她飞速冲来。 ps:多谢大家的关心,母亲已经恢复大半,勉强可以自理了,我也不用整日守在医院里了。只是每天一顿做饭而已,老婆也不省心,烦(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看着十数个二环奥术‘拟像术’所变化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身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飞速扑来,斯蒂芬妮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决定还是暂避为上。 虽然她知道她的逃遁可能会直接导致北方军团士兵的士气再度崩溃,虽然她能感觉到那身些影背后一道令人颤栗的感觉正在升起,正是那个西方人邪教大祭司正在追击,虽然她身上还是有两个压箱底的法则性奥术卷轴,但她还是升什么反抗甚至是阻挡这个敌人的信心。这些拟像她很容易就可以破解,但那个敌人给她的感觉太恐怖太不可思议,她都想不出该用什么奥术去对付。 但就在她这个决定刚刚作出,念头刚刚凝聚在身上的奥术道具上,那一个‘定点闪现术’正要将发未发之际,颈脖上一阵剧痛传来,她的眼前就是一黑。 怎么又是这样…下次一定记得把真知术的卷轴带上…她最后只能勉强浮起这个念头就昏了过去。 一把扶住斯蒂芬妮的身体,风吟秋却是眉头微皱。他这些幻化出的身影可不止是用来迷惑视线的,凭着高阶隐身术,还有爆炸气浪的冲击和力场巨手的加速,他大可以无声无息地就直接将这女法师制住,还要特意奥术来变化出形象,就是想让这女法师拿出高阶奥术的卷轴来。哪知道这女法师居然是想要直接逃遁,那一阵曾经见识过的虚空逃遁奥术的波动隐约传来,他也只有出手将之击晕。 识海中的万有真符之力已经所剩一小半。那个力场巨手虽然妙用无穷功效极大,但在接近极限输出力量的时候消耗也是颇大,之前不断地旋转十数发石弹并弹射出去,将那数千斤的岩石和自身一起举上百米高空,都在持续消耗力量。加上一直使用的其他奥术,尽管拓印了力场巨手之后万有真符已经当得起十位高阶法师之力,也快速接近极限。 而且面对那位仇断大祭司,目前的所有奥术都难以起到作用,这时候分明携带得有高阶卷轴和道具的复兴会女法师就成了突破的目标。只要能在这里再拿到两个类似力场巨手,刚才用出的奥术法阵之类的奥术卷轴,不止可以大大补充万有真符之力,应对的手段也可以多出不少,说不定就能有奇效的。 这时候,那边还未散尽的火焰和沙石瓦砾中,一股磅礴如海,凝重如山的拳意正在升起。 伸手在斯蒂芬妮的胸前腰间手边这种方便拿取的地方飞速地搜摸了一下,却是一无所得,风吟秋微微一怔,凝神再仔细感知一下,这个复兴会女法师身上虽然还是有着几个隐隐散发出奥术气息的道具,但是却再没有什么强烈如力场巨手卷轴那般强烈的波动了。 这女法师真是再没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了?风吟秋眉头大皱。对于另外几个相对气息比较平淡的道具他现在没有什么兴趣,普通奥术面对大祭司这样的对手不会有任何效果,只有七环之上的法则性奥术才能进一步扩展万有真符之力,带来翻盘的可能。 不应该。这女法师如果没有压箱底的手段,不会之前那么轻易就把那个大范围法阵奥术卷轴用掉,也会在看见那些幻象的第一时间就逃掉……难道她的依仗只是那个会用奥术瞬间出现的高大老人? 大祭司却没有给风吟秋留下慢慢思考的时间。呼呼声中,一面被火球炸裂的断壁在烟雾火光中高飞上天,然后大祭司的身影才一跃而起,站立在其上,狰狞古朴的木质面具后面,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牢牢锁住了还处于奥术隐身之中,其他人都完全看不见的风吟秋。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油然而生,风吟秋知道这是自己被大祭司的拳意牢牢锁定了。这并非是单纯的精神感应,他的身形也直接在空气中浮现,高阶隐身术居然在这拳意之下直接溃散。这是大祭司那凝练无比的精神气血,透过武道拳意震荡天地法则产生的结果。 武道之途纯粹而直接,并没有什么花样,也不需要有什么花样,只是生命和精神意志最直接纯粹的升华,就是这天地宇宙间最根本性的力量之一。 大祭司弯腰,脚下一蹬,那半片墙壁就在巨大的力量之下彻底粉碎成细碎石子朝后远远飞出,他整个人也如出膛的弩箭一样破空而来。但是在其他所有人眼睛里,看见的都不是大祭司,只是一个拳头,大祭司收在腰间的拳头。这一拳尚未出,就已然将所有人的心神尽夺。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朝那个拳头那里塌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个拳头的笼罩之下。风吟秋身边一直紧随他的七环奥术力场巨手也在不断动荡,再要操作运转也很吃力,远没有了之前的灵活如意。这还是法则性奥术的结构和普通奥术有本质性的区别的结果,其他七环之下的任何奥术在这样的武道拳意之下甚至根本无法成型。 换句话说,只要没有足够高端的法则性规避或者抵御手段,欧罗大陆的任何奥术师,即便是通晓数万种普通奥术精神力庞大到无限,在这一拳之下也是脆弱如蝼蚁蚊蝇。 风吟秋的瞳孔缩小到了极点,后背的汗毛倒竖。他认得这一拳,这是大祭司所学传承中最强的一式‘天河倒卷碎乾坤’,但是比起当年在神州之时,这一拳中的气势韵味威能又远远超出。原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位故友,小看了这些年的颠沛屈辱愤怒对他的磨砺。 随手将手中昏迷的女法师丢出去,面对这仿佛能粉碎世界的拳意所带来的巨大威胁,身体最深处那股狼神遗留的气息本能地在血肉中飞速蔓延,无穷无尽的精力和气血充斥在身体内的每一分。身周那越来越盛几乎让意识都要模糊的压迫感终于稍稍松动了些,也只有这同源于生命源头的力量才能与那拳意微微抗衡。 风吟秋全力掌控着体内蓬勃如山呼海啸一般的精血力气,双臂相互虚抱成球,双掌交叉外翻,迎向飞袭而至的大祭司。这是真武宗玄天九式中的‘运转阴阳’,在他所学繁杂的武艺中传承最高最为玄奥的一式,虽然他从没有在人前显露过,但实际上已能得其中二三分真传精髓,已然是他所能用出的最强的一招守势。 也就在他这一式守势刚刚完成,大祭司的拳头便已经到了。从大祭司起身出拳到跨过这近百米的距离不过三分之一眨眼的时间,但是连一丝风声气流声都没有产生,连最细微的动静都在这一拳的拳意和拳势中被彻底湮没。 而在四周旁观的其他人感知中,这一拳从一出现就已经击中,这一拳的存在本质便是命中和摧毁击溃,再不会有其他任何的过程和可能性。 通的一声又长又大的闷响,好像数十面巨鼓一起敲响的声音浓缩到两三个呼吸之内的声音。风吟秋的身形猛地倒飞出去,不过三四米之后就狠狠地撞在地上,然后从撞击处往后的扇形地面就好像一张被抖动的毯子一样起伏,一直蔓延到百米开外才渐渐消散,沿途的所有建筑无论大小形状,全都如同沙滩上被海浪冲刷的沙雕一样无声无息地就垮塌崩溃下来。无论是岩石塑性的坚硬地面还是建筑,在这一拳的余波之下全都粉碎成了米粒至黄豆大小的碎渣。这一拳的余波,就居然在这石头建筑密布的镇中央开辟出了一片不小的碎石荒漠。 风吟秋躺在这片碎石海洋的源头上,身体大半都被细碎的沙石掩盖了起来,只是露在外面的双手以一个不正常的形态扭曲着,口鼻耳窍中不断有丝丝鲜血流出,他终究还是没能接得下这样一拳。 大祭司就站在面前数米处静静地看着他,木质面具后的一双眼睛里并没有丝毫终于击倒这个对手的喜悦和轻松,只是一片平静,深处也还有些许惘然。 “原来连真武宗的招数你也偷学到了?”半晌之后,大祭司忽然开口笑了笑。 “可惜没能好好练练,终究还是接不下你这一拳。”风吟秋也笑了笑。他一开口,口鼻中的血就加倍地流得更欢快。 “…我还以为你会把这小子扔过来挡一下的。”大祭司看了一眼远处的斯蒂芬妮,被风吟秋扔出去的女法师砸在两个北方军团士兵的身上三个滚作一地。不过也因此而把女法师给砸得清醒了过来,正在吃力地爬起。 “…你不是不杀女人的么…”风吟秋继续吃力地笑。他伤得极重,双手骨骼还有肋骨锁骨全数折断,内腑也被震伤,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流出,连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全身如数百把小刀一同切割一样的痛,而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气血全被震散,连那一点真灵气息也无法再与自身血气精元勾连作用。他能强撑着说话就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 若纯以对敌来说,刚才把手中的女法师当做暗器直接丢过去,或者当做盾牌挡在前面那确实都是不错的选择。即便当时大祭司那一拳已是一往无前,挡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还是神佛妖魔都不能让他收手,但就算不能让击杀盟友的后果去乱他心境,只是先杀一人也能让他的拳意稍泄,接下来应付也要多少轻松一些。 不过风吟秋还是想都没想就把手中的斯蒂芬妮朝旁边丢了出去,不只是因为他知道这看似只是个干瘦小子的复兴会法师是个女的,也因为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无法把这个因为复仇而不顾一切的当日故友,还有背后那备受屈辱的神州族裔当做敌人。若是把复兴会法师的性命砸在他们的手上,难说以后这个极端法师组织会怎么样去对付他们。 “哦?是个女人?”大祭司略有些意外地再瞥了一眼远处爬起来的斯蒂芬妮,她用来改变身体的奥术并非是幻术一类,而是颇为高阶的直接把身体外形体征甚至气味都全部变化,连刘玄应这样的高人也都只能在一掌击中她之后才能从体内深处感觉到女性特有的阴柔气息。大祭司自然一直都没能看出来。 不过也仅仅是微微意外的一眼之后,大祭司就转过来,淡淡说了句:“无妨。一般来说我是不杀女人。不过若是挡在我道上的虫子一不小心踩死了,也不会在意那虫子是公是母。” “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替我和其他教众少了不少麻烦。这法师的身份有些敏感,而且之后对我们来说还有大用。”大祭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还有,我不是提醒过你,莫要挡在我的道上么。你若是一心要逃,我不一定留得住你。你又何必一定要拦在我面前?你来欧罗大陆才多久?那些欧罗人就成了你的至交好友了?”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逃。拦在你前面,只是因为我知道你这条路一定是错的,更没有必要让没关联的人用命来给你铺路。”风吟秋咳着血,淡淡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没那么硬了,拳头却还是那么硬,还更厉害了。” 大祭司面具后的一双眸子闪了闪,似乎是冷笑了一下。默然片刻之后才说了一句:“我提醒过你的。那么你也怪不得我了。” 说完这句,他就转过身去,看着慢慢走过来的斯蒂芬妮,对复兴会女法师沉声说:“按照约定,我把这个人活生生地抓住了,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带走他。” 之前他与风吟秋的对话全都是神州话,只有这个时候才用上了欧罗语。 “你们是认识的?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看了看那余波造成的一片砂石荒漠,又看了看这两个明显是相互认识的西方人,斯蒂芬妮的眼光中还是不自禁地带着几分警惕。她能看出这一片砂石可不是单纯的冲击力能造成的,当然相对于一些专注于破坏的法则性奥术的破坏力来说,这样的场面并不算什么,但血肉之躯居然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有这样的威能,背后所蕴含的深层次意义还是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忌惮。 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可以调动这个邪教大祭司的底牌,她甚至有些不敢靠近这两个超出他理解的怪物。 “那不关你的事。”大祭司显然却没有和女法师深谈的意思。“我只是让你来确认一下。” “当然关我的事,大祭司先生。”斯蒂芬妮也寸步不让。她确实是心存顾忌,但是作为法师的尊严也不允许她面对一个西方野蛮人,即便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野蛮人的时候表现出退让和弱势。“这个人是我们复兴会很看重的研究对象,对他的一切资料当然我们也有必要知道。如果大祭司先生你知道他的过往请你最好……” “够了。”大祭司的声音平淡而低沉,好像只是随口而出,但那双面具后的眸子深处透出的晦涩气息还是让女法师不自禁地停下了话语。“听着,你是男是女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是属于哪个组织哪一位大人的手下,我都不感兴趣。这个人你们要抓去研究还是生吃还是油炸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叫你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可以肯定我已经完成了我们约定的协议。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 斯蒂芬妮涨红着脸,视线在大祭司和地上的风吟秋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之后,才点头回答:“没错。看起来你确实是做到了。” “那么,你们答应的条件呢?”大祭司的声音和眼神一成不变。 “你放心。尾款的一百八十万奥金币就一笔勾销,我们不会再向你们,或者那几个西方人家族追讨。” “还有呢。”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斯蒂芬妮的眼神中有一抹奇异的神采闪过。“祭祀的‘钥匙’我会亲手来替你们打开。你不用再去花心思找其他人,或者冒险让你们自己的人来。” “好。”大祭司点点头,视线扫过四周的满地狼藉。“那么,你就尽快召集人手,开始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在有足够动力和足够压力的情况下,北方军团的士兵们的效率也并不是那么低下。在驻地指挥官的吆喝声叫骂声中,他们终于赶在那一个法阵奥术的效果消失之前,把所有的矮人战士都捆绑了起来。 数分钟之后,一些最强壮的矮人终于摆脱了奥术的效果,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北方军团多年实践摆弄出来的专门捆扎道具和手法也当真不是这些矮人们能摆脱的,在特制的兽筋束缚带的层层捆绑下,一个个矮人就像是刚刚被制桶匠捆出来的木桶一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边。只是随着恢复过来的矮人越来越多,叫骂声咆哮声也迅速地增大,这些性格暴躁的野蛮人把无法释放出去的怒火和力气都用在了喉咙上,各种通用语和矮人语的叫骂声叠加成一股股声浪,震得人耳朵生痛。 “把那些该死的蛮子的嘴全部塞起来!没有专门特制的东西就用你们的袜子!用你们的绑腿和内裤!用那些矮人自己的发臭皮衣用地上的石块!总之不管用什么东西先塞起来再说!”驻地指挥官要努力咆哮才能让士兵听到自己的声音。“动作要快!还有那些商队的人也全都捆起来!” “其实就我觉得,直接把他们全部都干掉还更省事,是吧?大祭司先生。毕竟他们也根本没出什么力,抓获这群人靠的可是大祭司您的力量。如果最后不分一份给他们,又怕这些矮子会闹腾。” 指挥官朝那个站立在碎石砂砾地上,一直沉默不动的西方人大祭司靠近了一些。这个邪教首领刚才一拳击倒了那个诡异的法师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看守脚下那个亲手捉下的俘虏。 对于这个西方人邪教首领,驻地指挥官原本是不大放在眼中的,但刚才的表现无疑让他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邪教头目,而现在的情况很清楚,这场面上最大的威慑性力量就只剩这个独臂的西方人了。 在北方军团里混了这么多年,指挥官很清楚什么时候是权力最大,什么时候是拳头最大。所以虽然他们之间并不是从属关系,但指挥官觉得还是有必要过来问上一声,暗示上一下。 说起这个,指挥官颇为不满地瞥了一眼远处。阿达里老爵士正端坐在一座有四层近二十米高的高大建筑的顶上,他身躯依然端坐得笔直,一双浑浊的老眼半睁半闭,默然无语地俯瞰看着远处的士兵们的忙碌。似乎之前的战斗将他身躯中所剩无几的精力给抽干了一样,这位老爵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语言,对于之前指挥官的各种请示和暗示,老爵士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叫他自己拿主意。 这种表现可和指挥官之前对老爵士的期望并不相符。原本指望这位老军人的高端战力能给自己这方撑腰的,但现在却不得不首先要照顾这个西方人的看法。如果自己真能拿定主意,指挥官一定就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这些矮人全都给宰了。好自己背后还站着北方军团,那依然还是西海岸最强的一股力量,让他心中还能有着一定的底气。 “虽然这些矮人朋友们的脾气暴躁容易失控,但是就这样暂时捆起来让他们冷静些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你处理得非常好,我的朋友。不用再多做什么了。如果让人知道你是一个唯利是图,可以随时撕破协议给自己曾经的盟友背后一刀的人,那么以后谁还会和你合作呢?” 大祭司的声音平和,措辞都可以说得上温文尔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驻地指挥官听在耳朵里总感觉背心上有一阵一阵的寒意浸出来。那一张木质面具后面那双眸子好像是两个能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就算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也能让人不寒而栗。 指挥官扭过头去,从腰包里掏出一块蜜汁熏肉来塞进嘴里大嚼,在脂肪和糖分在口中交融爆炸带来的快感的帮助下,他也花了足足两个呼吸才忘记那双木质面具后的眼神带来的不安,才能喘上一口气,然后才升起因为不得不妥协的不屑和恼怒。 所谓协议,那当然是人与人之间才能用得着的东西,这种暴躁嗜杀的矮个蛮子也就只是比猪牛羊之类的牲畜微微高级一些而已,难道还需要和他们认真吗?甚至在指挥官的眼中,这些搞什么邪教的西方人也并不比矮人高级到哪里去,如果真有机会,他完全不介意把这些家伙也一起干掉。不过面对着这个恐怖的邪教首领,他还是很小心地把自己不屑和轻视收敛起来。至少现在看起来计划进行得还不错,所有商队的人全都抓住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那些货物和金币都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他们去接手呢。 指挥官脸上又堆上了和善的笑容,很亲切地说道:“大祭司阁下您完全可以放心,我们北方军团永远是您可靠的盟友。对于那些利欲熏心只知道蝇营狗苟的贵族法师,还有那些死板的神殿教会,我们同样地非常厌恶他们。不过是这些矮个蛮子们太过桀骜不驯,之前又杀了我们的人,我会有这样的提议的。不过大祭司阁下既然觉得这样不好,那么我就看在您的份上,暂时放过他们吧。” 大祭司没说话,似乎是笑了笑,面具后那双眼睛依然是黑得有些怕人。 真是古怪,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个邪教徒头目这样诡异?看来这些搞邪教家伙真的都是精神不正常,听说还有被异界的高阶魔鬼操控了神智的……以后还是少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为好。 指挥官耸耸肩膀,吞下嘴里的肉糜,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一张狰狞的面具。这个时候,场地中的士兵们基本上也把所有的俘虏都捆绑完毕了。那些普通人类在奥术的作用下完全僵直不动,士兵们简直就像对付木头一样轻松。那些之前逃散的人都全部召集回来了,受伤的人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毕竟这些是受过训练的职业士兵,能调来这里的也多半都是指挥官的亲信。 眼看场面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腹便便的指挥官重新走上魔像肩膀,对着下面的士兵和低层军官们拍拍手,高声说:“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来好好盘点一下这次的收获了。把那些货物都给我抬过来,仔细搜查他们有可能藏匿金币的地方,我再一次重申绝对不允许私藏……” “请等一等,指挥官阁下。”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西方人大祭司忽然开口了。“金币和货物可不会自己跑掉,我们最好先把正经的要事完成?” “还有什么正经的要事?大祭司阁下?”指挥官强忍着不快,笑眯眯地看向这个古怪的西方人。“这些人不都是已经束手待毙了吗?剩下的除了平分金币和货物,还能有什么?” “金币和货物对我们来说,只是次要的。”大祭司的声音温柔而平淡。“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协议了吧?除了合力制服这些商队,取得货物和金钱之外,你们还要协助我们一同完成我们的祭典。” “祭典?什么祭典?这些商队的人已经全部都在这里了,难道你们自己不能搞定么?”指挥官的眼珠子转了转。虽然和这些西方人打过不少时间交道了,但他对这些野蛮人的信仰没有丝毫兴趣,不管是原始野蛮的祖先崇拜还是后来偷偷摸摸地搞的这个地下邪教,他都没有去仔细了解的兴致。 虽然奥术里面也有神学分类的知识,但北方军团的军官们从来也不需要去学习得那么细致,只要大概知道离这些家伙远一些就好了。这些不被其他教会神殿所承认的地下信仰,固然有人为被排斥的因素,其中确实也夹杂了不少异界魔鬼的影子,比如需要借助人命血肉的血祭来换取异界投影力量的危险把戏。指挥官很怀疑这些西方人就是想搞这一套,对于这种行径必须要敬而远之,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啊,您也许误会了,这些商人们其实和我们的祭典无关,因为他们本身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您能明白么?”大祭司淡淡说。 指挥官是真不大明白了。他挠挠头,正想要努力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脱身尽量离这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西方人远一点,忽然外围的士兵传来惊呼和骚动,他站在魔像身上的平台看过去,就发现现一群古怪的人正在靠近。 这群人稀稀拉拉地分散在街道中沉默不语地朝着这里走来,人数居然有数百之多,老老少少高高矮矮,外形打扮各不相同,只是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头脸上都带着一个木质的面具。虽然这些木质面具不尽相同,有的精细些有的简直如同小儿随手雕琢一样的简陋可笑,不过大体上都能看出都是在尽力模仿大祭司脸上的那一张面具所制成的。 “吵什么?慌张什么?看不出这些都是复仇神教的朋友们吗?都是我们的盟友…”指挥官大声呵斥士兵,但他自己心中也有些打鼓。这些邪教徒逃来这里之后就一直潜藏在山腹里,几乎不露头也不和他们的人交流,只有在这时候才全数冒出来。虽然知道这些教徒其实多半是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平民,只是这出现的时机和场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陡然间指挥官的眼神一缩。那些复仇教徒的背后,不少矮壮的身影也夹杂在其间,而且全都是身着甲胄手持利器,居然是全副武装的矮人战士。 “怎…怎么可能?这些矮人是哪里来的?在外围留守的人呢?怎么连声响都没有?”指挥官双眼圆睁,顷刻间就是满头的冷汗。这次在灰谷镇中谋划杀人劫财的事情非同小可,无关人等早就全部清除出去了,四周还布置下了警戒留守的人手,但是现在这样大一群矮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 这群矮人的数量不少,足足有数百之多,和复仇神教的教徒混合在一起足有上千人,一起从外围包围上来,反倒把北方军团的人全数围在了中间。随着他们的不断逼近,军团的士兵们只能不断地后退不断地朝中间压缩,那些带着面具的邪教徒最多只是让他们感觉到诡异,但是这数百手持武器的矮人战士却是一股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这西北线附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数百名矮人战士集结在一起这样的力量了。 尤其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复仇教徒相比,这些矮人战士脸上都分明带着不坏好意的狞笑。不少矮人还舞动着手里的武器,嘴里用矮人语咒骂或者嘲笑着,不时摸出腰间的酒壶来灌上两口,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士兵们眼中放光,好像面对着一群待宰的肥羊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矮人想要干什么?指挥官大人!” “这些家伙是之前和黑石部落交战的怒风氏族的矮人!他们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赶过来捡便宜的吗?” “这些复仇邪教的家伙们居然和这些矮人勾结?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 下面的士兵和低层军官都惊慌失措,大叫大嚷,魔像上的指挥官也是汗流浃背,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探出头去对着不远处的大祭司大叫:“大祭司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难道您没有听见?这些商人本身和我们毫无关联。”大祭司仇先生的声音依然平和,眼神依然带着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寒气,不过却并不只是对着驻地指挥官,他是注视着场地中所有的北方军团的士兵。“我们的教义是公平,是复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以献祭的祭品当然要是我们的仇人了。” “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是你们的仇人?我们做过什么了?”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还没吞咽干净的食物残渣和口水一起随着咆哮喷飞。“你们疯了么?我们可是北方军团的部队!你们居然敢和矮人一起勾结对付军团?你们以后还想要在西海岸立足吗?” 大祭司没有回答,那面具后的脸似乎是笑了笑就转过去,仔细欣赏四周的一片慌乱。北方军团的士兵正在不断地被矮人像是赶山羊一样地朝着中间驱赶,一个矮人战士就需要近十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职业士兵才能对付,在人数出于劣势的情况下士兵们根本不敢真的和这些蛮人动手,而仅有的几尊魔像也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不轻,战斗法师们也耗光了精神。这些矮人似乎没有直接动手杀戮的意思,只是拳打脚踢威慑性地挥舞手中的武器,不断压缩着外围的包围。 “对了,这些怒风氏族不是和黑石氏族的有仇么?快把这些黑石氏族的矮人都给放开了,我们大家联合起来!” 不远处的阿尔斯通法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似的,高声大叫起来,他身上缠满了绷带,就像是南方沙漠里某些兽人种族特有风俗里处理过的干尸一样。他之前在和那个颇为鄙视的学院派法师的战斗中被一个六环奥术射中,幸好距离足够远奥术的力量衰竭得足够厉害,他自己身上又带着一个元素防护,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医护士兵的包扎和治疗药剂的止痛确实很有效,能让他暂时忘却伤势,跳出来指挥手下。 “对对!那些黑石氏族的矮人和怒风氏族一直是死敌,先把他们都放开再说!”而且阿尔斯通法师说的并不错,之前两个矮人氏族的斗争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立刻就有军官和战斗法师指挥着手下的士兵去解开那些刚刚由他们亲手绑起来的黑石氏族的矮人。 “不,不对!住手!”只有驻地指挥官在大叫着想要阻止,但是一片混乱中他的声音根本没多少人能听到,即便听到了也大概也不会明白。 果然,那些被解开了束缚的矮人战士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挥拳揍向旁边刚刚给他们松绑的士兵,不管旁边的士兵和战斗法师怎么解释,这些脾气暴躁的野蛮人也拳脚相交地对着旁边的士兵们乱打,然后抢过他们的武器就去解开其他族人。一时间场面乱得像是一锅沸粥,到处都是怒吼,嚎叫,惊呼,手舞足蹈四处乱窜的士兵和乱打乱跳的矮人。而外围的矮人和复仇教徒们停下了进逼的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中间的热闹。 几个被解开的矮人一起合力移走了两具魔像,露出了下面被压住了的金石首领,这个满身金属色泽鲜血的矮人首领在几个手下的帮助下吃力地爬出坑洞来,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驻地指挥官,好像要用目光从他身上抠下几块肉来。 “我刚才说了,我一定要你后悔的,我一定要你后悔的!”金石首领咬牙切齿地狞笑着,重复着之前咆哮过的话,原来这还真不是一句徒逞意气的狠话。 周围围着的怒风氏族的矮人看着这个满头是血,面目狰狞扭曲的矮人首领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好像这是全世界最滑稽的动物一样。但是落在指挥官的眼睛里,这却是比异位面里所有的恶魔魔鬼加起来还要恐怖。他满头大汗,筛糠一样地全身发抖,把身上的肥肉抖出一层层的波浪。 “爵士大人!阿达里爵士大人!”指挥官只能声嘶力竭地对着远处的高楼大叫,期望那一位北方军团中资格最老的老人在这时候能拿出他该有的威慑力,至少是表明一下他应有的态度,但是这远远看去,那位老人依然是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实际上,矮人和复仇教徒围拢的包围圈早就越过了阿达里老爵士所在的建筑,下面的矮人也有不少抬头上望看到了这位老爵士的。不少矮人看着他的时候目露凶光,口里低声咒骂着。这位手上有过不少矮人鲜血的军团老兵,显然在矮人中的知名度并不低。但这些矮人也很有默契地并没有去招惹他的意思,最多看上两眼就绕过了老爵士所在的建筑。 “爵士大人肯定是被那个法师操控了!那个小个子法师肯定是和这些矮人,这些西方人邪教徒勾结在一起的!” “谁有办法,你们这些法师,谁还有解除法术一类的奥术?快把爵士大人叫醒过来啊!现在只有靠爵士大人了!” “没用的!那个小个子法师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不只是驻地指挥官,慌乱中的北方军团士兵们,下层军官们还有法师们,现在都殷切地期盼着老爵士能过来打破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困境。只是和他们的期望相悖,老爵士依然还是端坐在高处俯瞰着这边,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反应也没有。 不用说,几乎所有人都把原因归咎于那个同样是来历神秘的小个子法师身上,直到现在,那个曾经用飞行术让所有人都明白他来历不凡的小个子法师依然蜷缩在老爵士高大身躯的阴影中,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幕后黑手的模样。 不过在一片嘈杂慌乱甚至癫狂中,驻地指挥官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继续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慌中,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忽然呆滞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把目光从远处老爵士身上拉回来,重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然后眼神中的恐惧味道越来越浓。 “安静。” 大祭司仇先生忽然开口了。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词语,就让喧闹无比的场面当真的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那一声的语气好像很平淡,声音也并不刺耳,却好像在当场的每个人心底和脑海中同时猛击了一下,即便是那些最为恐慌最为歇斯底里,已经开始像女人一样尖叫哭泣的年轻士兵,也被震得有些发蒙,停下了尖叫哭声。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你们用不着奇怪,北方军团的诸位朋友们。这都是必然的,注定的,早就计划好了的。当你们做下那些罪孽,埋下那些仇恨的种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果。”大祭司淡淡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朵深处响起,就好像一个不那么亲密的朋友在耳边低语。“这些商人,这些财货,甚至于这些帮忙的矮人朋友,都不是今天的主角。你们才是。你们所以为的计划,安排在这里的一场劫掠,不过都是为了将你们聚集到这里来的附属布置而已。” 北方军团的士兵,军官,法师们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大能理会这个邪教大祭司所说的话。而只有站立在魔像上的驻地指挥官依然神情呆滞,只有一身的肥肉抖动得越来越厉害。 一个复仇教徒忽然越众而出,走进了包围圈中,径直对着指挥官所在的魔像走去。 这个复仇教徒脸上带着的面具颇为精致,雕琢的手法工艺甚至还远超大祭司脸上的那一块,只是那种莫名地震撼人心的诡异气息淡了许多,而这个复仇教徒身上的衣着也干净整洁中带着些奢华,和其他复仇教徒的脏乱简陋不大一样。他旁若无人地行走在北方军团士兵当中,好像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过都是空气,而还在震惊和慌乱迷茫中不能自拔的士兵军官们也不敢阻拦,甚至挡在他前面的还纷纷自己朝两旁让开出一条路来。 径直走到了指挥官的魔像前,这个复仇教徒伸手取下了面具,露出的是一张年近半百的神州族裔男子的脸。男子抬头上望,看着死死瞪着他的驻地指挥官长长地嘘出一口气,面露微笑,神情沧桑淡然中带着玩味和回忆,还夹杂着其他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像是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说:“好久不见,小詹姆士先生。看你的表情,好像是没想到过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吧?但是我可是一直盼望着这天,等着这个机会,等了足足二十八年零七个月。” “张…张…你是张…”指挥官指着下面那个中年男子,手抖得像是得了二十八年的肌肉痉挛症,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血丝。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从腰间掏摸出一块鸡腿,抖着塞了几下才塞进嘴里,刚刚咬了几下,又呕的一声把之前吃的一起全吐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二十八年前,当我在托博拉城外的路边看到你的时候,你正在一具浅浅掩埋的尸体旁一边哭着一边啃一块发霉的救济黑面包。????? w?w?w?.?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你说你哥哥为了把这块面包让给你和人争斗中被打死了。在那人与人之间多是欺诈强夺的饥荒年代,还能有这样动人的兄弟之情,我当时真的是很感动,所以我在知道你曾是北方军团的子弟兵之后,就让你加入我们家的雇佣守卫中去,即便当时你整个人看起来不过三四十斤重,只是比皮包骨头好上一点,也许连一只地精都打不过……” 神州族裔的中年男子已经重新把那一张木质面具戴在了头上,眼眶的空洞后面一双眼睛很仔细很用心地打量着面前起码有一百五十斤重的驻地指挥官,好像要努力将之和他印象中多年之前那个只有三十来斤重的少年联系起来,他的声音平和而带着回忆特有的悠远,好像真的只是在复述一段自己快要忘记的回忆。 “……当时我和我父亲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毕竟虽然价格低了一点,甚至还亏了本,但是能和北方军团搭上关系,建立真正的商贸往来,那对我们家族,对整个西方人族裔来说都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好事。但是没想到你带回来的却是一整队的正规军,原来你们连那一点点让我们亏本的价钱都不想出,也根本不考虑长远的利益,只是想把我们那一次的财货一口气全部吞下…真是贪婪得近乎愚蠢啊。” “可惜,即便是再愚蠢,正规军人毕竟还是军人,而且你们还有十多具魔像和几个战斗法师,我们自己的护卫和请来的雇佣军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不堪一击。我现在也能清楚记得,我父亲被一个投掷魔像扔出来的石球砸中,四分五裂的情形,那鲜血迎头浇在我的脸上,那温度我现在都好像还能感受得到,那触感好像一直持续到今天……我运气好,被裹在死人堆里躺了一整天之后才慢慢醒过来。足足花了三天,靠着身上的一点干粮和水才回到最近的庇护所,然后是两个月才恢复过来。只不过当我回到奥斯星城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其他人,准备带人找你报仇的时候,听说你已经因为一次剿匪的功勋被重新收进北方军团,成为一个小队长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一群夹杂在各个势力之间努力求生的西方人,都没有能力去报复一个北方军团的正式军官。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反反复复地回想你这个人,想你的性格想你的秉性,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反复的回味中我明白过来,你那个哥哥应当是被你杀了吧?就为了那一块掺了木屑的救济黑面包?不过你既然都能狠心杀了他,为什么又还要哭呢?还有,为什么还要花力气去埋葬他呢?割下他的肉来吃,不是比那一块救济面包好吃多了?” 驻地指挥官小詹姆士先生没办法回答。他现在早已经从魔像上被拽了下来扔在碎石地上,巨大的恐惧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胃,明明之前吃下的熏肉鸡腿全都呕吐干净了,他还是在不自禁地努力呕出一些颜色古怪的液体。 周围所有的北方军团的人全都已经被制服了。在数百个矮人战士面前,失去了魔像和战斗法师的奥术支持的士兵们并不比一群肉鸡更有反抗力和斗志,那些刚才用来捆绑矮人的皮带绳索全部用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不少人吓得瑟瑟发抖,不少人在开口求饶,只是旁边的矮人和复仇教徒们并不怎么理会,一些矮人对着那些嚎哭求饶声太大的俘虏拳打脚踢。 嘴里的脂肪香味早已经被胃液和胆汁的酸涩代替。虽然胖得就像一只猪,但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驻地指挥官的头脑远比很多人都聪明得多。他非常肯定非常确信他无论回不回答,怎么样回答,他都只有死路一条。中年男子的问话根本就不是想得到什么回答,那不过是一种数十年积怨的宣泄,一种复仇之前的仪式。 “这些年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提升我们家族的人脉和地位,只是希望能有一天能不用在乎北方军团的报复,堂堂正正地报仇。为此我不顾其他人的反对,不惜花费上十倍百倍的代价让所有有希望的年轻人,包括我自己去学习奥术。但是很可惜,即便是我们展现出不逊色于你们的天赋和才智,在你们很多欧罗人眼中也是和其他蛮族一样的低等民族,可以想尽办法来欺压侮辱。你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面对我们的时候反而合力齐心。这些年你带领人来搜刮走的财富有多少?被你们害死的神州人有多少你可还记得么……幸好,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长了。就在今天,你曾经犯下的罪孽和仇恨,在公正和复仇的名义下,将用你的鲜血和生命来偿还。” 像是诵念祷词吟唱诗句一样的声音中,中年男子脸上的面具也散发出一阵阵和大祭司脸上面具相同的味道,而且似乎和大祭司脸上面具隐隐有了什么共鸣和沟通,一种一看之下就能让人生出凄厉,痛苦,愤怒,杀意等等感觉的诡异气息开始在上面蔓延。 “这把剑是当年我父亲赠送给我防身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就是等着用来割开你的喉咙,剖出你的心脏。”男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老旧的短剑,一步一步地朝着瘫坐在地上的指挥官走来。 “等一等,他是我的,我说过,我要把他身上的肥肉一块一块地拧下来。”金石首领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盯着地上的指挥官嘿嘿阴笑,那浸透了金属色血液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一尊魔像而不是生灵血肉,但又远比任何魔像都要狰狞。 默然了一阵,中年男子点头:“那是个好办法,不过最后的几刀必须由我来。” “没问题。”金石首领咧了咧嘴,银光闪闪的口中发出熏人的腥臭。 极度的恐惧好像突破了心中某个界限,地上的指挥官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一下跳了起来,手中的戒指闪出奥术的光芒。戒指附近的空气微微扭曲,然后沿着一个锥形朝前面的中年人飞速扩散开去。 纯以奥术物资和道具来说,从帝国时代苟延残喘至今的北方军团甚至占据了西海岸的一半以上,中级以上的军官都会有几个用以防身的奥术道具。这个戒指中存储的是三环奥术‘震荡冲击’,对于生命体有绝大的杀伤力,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就算是几个身强体壮的矮人也要被震得七窍喷血半死不活。如果目标只是一个体质普通的正常人,一秒数十次的强烈震荡足以将人体变作一个装满了血肉泥浆的皮囊口袋。 但是就在指挥官手上戒指发出光芒的时候,中年人也飞快地低声吟念了几个音节,一个无形的屏障就在他身周生出,那奥术扭曲的波动扩散到屏障上就消散不见了,只剩微微的余波让中年人身上的衣服抖动了一下。 “你看,是吧。我这半路才开始,东拼西凑才学来的奥术水平,也并不比你们北方军团所谓帝国正统奥术教程训练出的战斗法师差吧?”中年男子摊了摊手,然后又是以极短的音调念出两个音节,一阵细微的风声之后,指挥官的手腕就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又再过了一两秒钟,动脉中的血液才和指挥官的惨叫一起开始四处喷洒。 “我非常讨厌奥术。”金石首领脸上的筋肉扭成一个好像是笑容的狰狞表情。“所以看见这些使用奥术的家伙被奥术宰杀,也是非常愉快。” 中年男子不再言语,做了一个接下来就交给你的手势之后就朝旁退开。然后一瘸一拐的金石首领狞笑着朝指挥官走了过去。 握着喷洒着鲜血的断手,指挥官眼泪鼻涕在脸上糊成了一片,哭得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助,他都没有再看面前步步逼近的矮人,只是望着远处的老爵士发出最后的哭号:“为什么?爵士大人,为什么要这样?” 这哭号没有得到回应,阿达里爵士还是那样泥塑木雕一样的端坐在那里。就连那些被捆绑的其他北方军团的士兵军官也都没有再向这个老人哀嚎求助,在他们眼中老爵士肯定是已经被那个法师或者是邪教徒用什么办法操控了,而他们也并没有听出指挥官这声哭号里的真正意思。 老爵士自己当然是听出来了。他知道这个看似痴肥,其实精明的中层军官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切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这并不奇怪,整个北方军团中想要来这次这个‘油水丰富’的任务中来掺一脚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分吃肥肉的好买卖,最后谁能进来当然是靠着各自的运作和付出的利益交换,而当这根本只是一个很有针对性的险恶陷阱的时候,还能将他们这些人‘挑选’出来加入的,必定只有极少数的军团高层。这个时候很反常地出现在现场,还能和邪教徒和矮人们秋毫无犯的他,简直是对自己幕后黑手的身份不打自招。 不过这又如何。 远处碎石地上的指挥官已经开始在矮人首领的手下开始血肉模糊地翻滚惨嚎,俘虏中的呕吐声求饶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但老爵士看出去的眼神依然是淡然而漠然,甚至有些不耐。数十年的戎马厮杀,比这残酷血腥的场面他也看得太多了。如果说北方军团是一枚曾经光辉闪耀的勋章,那眼前这些士兵和军官不过就是勋章上的锈迹和污渍,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令北方军团,令军人这个称谓蒙尘蒙羞。这里的每一个军官,每一个士兵手上都沾有无辜平民的血,而幸存者或者受害者的亲人就都在那群邪教徒中间。他按照复仇教徒提供的名单,耗费他在军团高层中最后的人脉和威望,将这些败类都调动到这里让他们复仇,不过就像是搓掉那枚勋章上的些许污渍和锈迹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而这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宏伟的计划中的小小一步罢了。强忍着颈椎上的刺骨疼痛,还有过度透支精神带来的虚弱感,老爵士的背依然挺得笔直。他自己很清楚,奥术战甲带来的透支对他这原本就缺乏维护,过度老朽的身躯是雪上加霜,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必须要撑住。他现在可不是单纯是为了看那焚毁所有污渍的火焰而坐在这里的,肩膀上那个重担并不让他觉得有丝毫累,只有一种久违了的充实感和力量感。 “爵士大人,我已经都看过了,没有问题。那些西方人应该没有胆量,也不大可能有能力在这上面搞鬼。”在老爵士身后的阴影中,复兴会的女法师终于完成了她的准备工作,一阵很细微,但是又极为深邃的奥术波动渐渐隐去。 “那就好。”老爵士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之后的事,就拜托您了。您的身体…还能坚持么?”女法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她之前的判断失误,老爵士的身体绝不会透支得如此厉害。 “你放心,我撑得住。”老爵士的手握了握插在面前的刀柄,依然很有力。虽然连他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腐朽的老人味,但是他相信对一个肩负着重要使命的 “那么……接下来就等着那些西方人了……一群愚蠢的野蛮人…”女法师看向远处充斥着血腥和悲号的沙地,又看了看站立在不远处的大祭司,还有他脚下的风吟秋,微微后退了一点,往老爵士的阴影中藏得更深了。 满地的鲜血中,指挥官小詹姆士先生已经不成人型。如果非得要说‘体型’这个概念的话,看起来比他之前的瘦小了足足两圈,周围的地上全是从他身上扯下的黄白色的脂肪和肥肉。所以当中年男子手持短剑朝他的胸口插下的时候,他那还没有完全崩溃的眼神是充满了轻松和渴望的。不过中年男子没有多理会他的感受,只是郑重其事地如他之前所说的一样,一剑剖开了指挥官的胸口,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 “你割得太快了,我觉得他还能再撑一会。”金石首领满脸满身的血污,好像一只刚从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巨大老鼠,对于中年男子的举动有些不满,小而漆黑的眼睛闪着不算友好的光芒瞪着他。 “已经够了。”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也没解释是什么够了。他用双手从血泊中拿起了指挥官的脑袋,那张满是肥肉的脸算是为数不多的还算完整的地方,还在从颈脖处不断流淌的血液好像受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吸引,纷纷在半空中飞舞起来附着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具之上,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一张面具就已经鲜血淋漓。而那一种和大祭司头上的面具遥相呼应的诡异气息也渐渐平淡了下来,却不是消散,而好像是被这层鲜血凝固,稳定,收敛了起来。 中年男子将指挥官的头颅收入一个口袋中系在腰间,然后走到了大祭司仇断面前,双手取下了满是鲜血的面具,捧在手中,恭恭敬敬地送上:“大祭司,我的仇已经报了。” “是的,我看到了。”大祭司的声音沉闷而悠远,好像是从地底深渊中传来的。他确实一直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中年男子的举动。他伸出双手,同样郑重地接过了那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具,上面的鲜血好像完全被面具所吸引住了一样,只是在面具上缓缓流淌,一滴也没有滴落下来。 “心中的愤怒和冤屈,只有仇人的鲜血和生命才能稍稍抚平。如果这世界本没有公平,那么就用我的手和刀来铸就公平。” 随着大祭司的低语吟唱,他手中的木质面具化作细碎的粉末落下,而附着在上面的鲜血则化作一片红色的雾气升腾而上,朝他脸上带着的那个面具飘去,最后完全融入其中。 “心中的愤怒和冤屈,只有仇人的鲜血和生命才能稍稍抚平。如果这世界本没有公平,那么就用我的手和刀来铸就公平。”中年人重复了一次大祭司刚才的低语,然后才转身离去。 在目睹他们长官的下场之后,俘虏们的精神基本上都已经崩溃,哀嚎声,哭泣声,叫骂声,还有疯癫后的大笑交织在一起,加上刺鼻的血腥味和不少俘虏失禁后的臭味,这一片大战后的废墟仿佛真的就是个巨大而诡异的邪教祭坛,静静等待着吞噬更多的血肉和生命。 回到复仇教徒队列中的中年男子面目一片平静。他显然并非是普通教徒,而是其中的仅次于大祭司的首领人物,在他的指挥下,很快地就有复仇教徒排出次序在俘虏中辨认自己的仇人,然后拉出来扔到刚才指挥官被斩首的碎石地上。 周围的矮人有些四处去搜寻战利品,有些则拿出麦酒来席地而坐大口喝着,一边叫骂一边嘲笑北方军团的俘虏们,大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怒风氏族为首的三个矮人首领找到了满身鲜血的金石首领,开始商议一些似乎关于分赃的细节,不时传来争吵声。 一片忙碌喧闹中,只有大祭司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是一尊矗立山顶的神像,俯瞰着周围众生。 “那就是你设下的祷词和仪轨?” 在大祭司脚下的地上,风吟秋吃力地笑了笑,问。 “如何?以你曾经道门第一人亲传弟子的眼光来看,是不是太过简陋了?”大祭司依然站的笔直,连眼神都没有底下看来一眼。他很清楚这个故友身上的力量,但他同样也对自己的拳头有足够的信心。 “心诚,意正,则可通神。无所谓繁简。”风吟秋咳了一小口血。震得他重伤的拳劲已经消散,但那一道汹涌澎湃凝练至极的拳意却还深埋在他体内,将庞大勃然的生机都完全压制。“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这样做错了。神道之路绝不是这样走的。” “你看着便知道了。”大祭司还是连视线也不移动一下。 “如果你是要和那些欧罗人合作的话,你最好小心些。一群居心叵测行事极端的欧罗法师,不可能会真的帮助神州族裔。” “你看着便知道了。”大祭司还是那一句。顿了顿之后他忽然又开口解释:“我从没奢求过他们会帮助我们,这不过是交易。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利益。”(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加上散布在外围警戒的士兵和军官,北方军团一共三百四十八人,全部一个不留地被矮人和复仇教徒们捕获,俘虏了。这原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们的陷阱,连两个矮人氏族之间仇怨都被用来当迷惑他们的烟雾,在两个貌似合作的盟友甚至背后的自己人的联手安排算计之下,他们当然没有半点侥幸的机会。他们就像是农夫饲养的羊羔一样,毫无戒备地在安排下自动走到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屠刀和餐盘面前。 甚至他们之前为了防止泄密,将自己特别安排在这里让商队放松警惕的一些***乞丐和吟游诗人全都抓起来灭了口,也只是帮矮人和复仇教徒减轻了负担,让他们不用为此分心,可以集中全部精力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迄今为止最大的意外,只不过是在之前的冲突中,有近十个士兵被杀,二三十个士兵轻重伤而已,还远远比不上矮人的伤亡。除却那些死去的,但凡是还有口气在的都被抓了过来,在和他们有仇的复仇教徒面前被一一陈述罪状,念诵复仇的祷词之后被斩下首级。 即便只是很简单的仪轨和祷词,但足足三百多人还是让整个仪式变得很漫长,一直持续到了入夜之后。复仇教徒们搜罗出北方军团的物资,点燃出数个巨大的火堆和上百个的油脂火把,将这一片血腥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仪式还是逐渐地进行到了尾声,足足三百多人的鲜血将碎石地彻底浸透,尸首和斩下的头颅像是祭品一样地堆积码好,只有少数教徒像最开始那个中年男子那样选择把头颅带走。到了这最后阶段,北方军团的俘虏们多半都已经彻底崩溃,除了一些疯癫了的能语无伦次的说几句笑两声,基本上都是全身瘫软不声不响地被拖出了一刀宰掉。 一连好几个小时的杀戮,连在一旁观看等待的矮人们都开始显得疲倦了,有些蜷缩在不远处的建筑里打起盹来,有些专注于去到处搜刮北方军团的物资和钱财。而数百名复仇教徒却一丝疲态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复仇仪式当中去。不纯粹地只是因为仇恨,那些手刃了仇人的教徒并没有松懈下来,他们的精神都已经融入了整个仪式一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之后的过程,似乎每一个教徒都在相互之间分享本属于一个人的复仇。 这片血腥碎石地的最中央,复仇神教的大祭司仇断无疑就是这场仪式的焦点。随着大祭司不断收下教徒们复仇之后用仇人之血浸泡的面具,然后面具本身在他手中崩碎湮灭,仇人的血液挥发蒸腾,那一股复仇的信念,复仇之后的满足,似乎也全都融进了他头上的面具之中。他本人和那面具上散发出的诡异气息也越来越浓厚,越来越深远。 终于,最后一个北方军团的俘虏士兵在哀嚎哭泣中被砍下了头颅,一个被这士兵强暴并杀死了女儿的老者教徒老泪纵横地取下了鲜血淋漓的面具,交给了大祭司。和之前的一样,面具粉碎,血气和完结了的仇恨一起升华融入到大祭司脸上的面具中去。 就像完成了一个神秘不可知但确实存在的回路一样,大祭司身上的那种诡异深远狰狞的味道忽然之间浓重了许多倍,四周火光的摇曳照耀下,仿佛一个突如其来出现的魔神,吞吐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狰狞气息。 远处那些原本懒懒散散的矮人像是被扎到了屁股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议论纷纷朝这里张望,有些头脑不灵的还拿着武器咆哮,这股气息让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和不安。而四周的复仇教徒全都跪倒在地,额头深深地放在血泊浸泡的碎石上,全心全意全神贯注地拜服在那股和自己的仇恨,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心意,自己本身都紧密相连的气息当中。 “大祭司先生,你准备好了么?”斯蒂芬妮走了过来,不过只到二三十米之外就远远地站住。那股气息同样也让她感觉到极不舒服,而且作为法师,她更能感觉得到这周围已经被人的意志所扭曲了的世界法则。这附近所有人,所有生灵的愤怒,受伤害之后的反击本能都会极大的加强,甚至他们的复仇行为本身也会更有力,刺出的武器咬出的爪牙就算力道一样破坏性也会更大,甚至运气更好,更容易命中也更容易致命。 不同于奥术通过魔网作用的那种暂时性浅表层次的扭曲,而是在更加深邃的深层,而且似乎有渐渐稳固,永久化的倾向。这就是次级神域的雏形。汇集起来的**,信念,秉承这种信念的行为对物质世界的改变相融合,浓烈到了足够的地步之后,开始反向地对世界法则产生影响。 这就是人最不可思议,最有别于其他野兽的地方。不管看起来如何的平凡,如何庸俗愚蠢,每一个人的灵魂本质都与世界最深处的奥秘隐隐相连。这就是每一个生命系奥术学徒都需要知道的第一个原则,从广义上来说,甚至是整个奥术施法体系,整个魔网铸造的理论基础。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情况的斯蒂芬妮在深深叹服之余,也重新明白了这点。 不过只凭眼前这样的程度,要想真正塑造出一个次级神灵还是差得远,最多只是开启了一道门,离真正的终点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好在还有无所不能的奥术可以弥补这个距离。 面对女法师的询问,大祭司沉默不语,好像在仔细体悟感觉现在的这种状态,半晌之后才开口回答:“你觉得,现在这样足够了么?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由我来开启,肯定要比你麾下的那位张先生来开启的成功几率要高得多。”斯蒂芬妮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中年西方族裔男子,他是现在唯一一个没有跪下沉浸在仪式中的复仇教徒,身份不同是一方面,显然是有比参加仪式更大的作用。虽然早知道这些西方人邪教徒中有能使用奥术的人,这个中年西方人的奥术运用水准还是让她微微吃惊。不过也仅此而已,野路子的刻苦锻炼得来的最多是技巧上的熟能生巧,深厚的基本功和学术理论还是要靠着正统的传承才能积累下来的。 “不过我也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说成功率一定是多少。”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尽量给对方信心,但作为一个研发部精英的严谨本能,斯蒂芬妮还是用很客观的角度来陈述。 “次级神灵的诞生就算是在帝国时代也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我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奥术。虽然已经经过了我们会长的精心简化,奥术的效果应该可以保证,但你这里的仪式只是基本上达到了要求,所以还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我明白,还是积累得不够,是么。”沉吟了一会,大祭司点了点头。“如果能再等几年,或者这次的用以祭典的仇人能再多一点,把握自然能再大一点……不过我已经没时间了,现在这个机会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你们也知道……” “是,换做是其他时候,你可找不到人来替你执行这个奥术。这毕竟是一件相当有风险的行为,不止是执行这个奥术本身,还有日后会面对各大神殿的麻烦…没有哪一个高阶法师会愿意的。”斯蒂芬妮看了一眼大祭司脚下的那个闭着眼动弹不得的西方人。她当然不会说这同样是她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能借助这个大祭司把这个目标抓住了。否则照之前交战的过程来看,就凭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办到的,说不定要请两位副会长大人动手。 “是。”大祭司的声音越发低沉了,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等一等,等一等,我的朋友。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刚好我有一个很好的建议。” 金石首领那既尖细又沙哑又口音古怪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个依然一身血,不过从通红的鲜血干涸成了褐色的血迹,像是巨型粗壮版食人鼠一样的矮人就走了过来。他有些弯曲的手臂已经恢复正常了,行走之间也不再一瘸一拐,怒风氏族的矮人祭司用神术给他治疗过了,同系元素神术之间的回复效果远比单纯的血肉治愈要好得多。 “这里的气味真是非常好,这是复仇的气味。”金石首领耸动着鼻子,同样是神职者,他在这方面的感知比单纯的奥术法师还要敏锐多了。“我刚才听到了,你们需要更多的复仇,是吗?这里马上就有啊。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特定的仪式了,只要是复仇就可以了,是吧?” 斯蒂芬妮没出声,连看都不看这个散发着暴戾和邪恶气息的矮人。大祭司点头很简单地回答:“是。” “非常好,这里可还有大把的复仇呢。”金石首领嘿嘿一笑,狠狠地盯着地上大祭司脚下的风吟秋。“比如这个人,杀了我很多同胞,黑石氏族的两位祭司都是被他杀掉的。之前还用幻术迷惑我,然后用祭司老头的石头砸伤我,我有足够的理由向他报仇。” “这人不行。他是这位法师预定的‘货物’。”大祭司直接拒绝了,又补充了一下。“价值一百八十万奥金,还有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好吧好吧。我看得出来,你们大概不会让这件贵重货物毁在我手上。那么我还可以有其他复仇可以用来娱乐娱乐。”金石首领咬牙切齿地点点头,看来也是对此早有预料。他转身高声对着远处用矮人语呼喝了几声,马上就有一队矮人押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这时候还剩下的自然是只有商队的那些人了。被矮人拖拽着拉过来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商队的雇佣兵,不过其中有一个穿着华贵,打扮精致的中年男子,正是爱德华商队的邓德尔法师。虽然衣衫早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一头卷发也全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脸上的粉也被汗水浸得花了,脸色看起来苍白如纸,走路也摇摇晃晃,但至少他的神态相比其他雇佣兵来说还算是平静的,或者说是努力保持一种平静。 “你想要干什么?”斯蒂芬妮皱起了眉。 “不关你的事,小法师。”金石首领猛地瞪住女法师,小眼珠里射出危险之极的光芒。“你要庆幸那个北方军团的人类小老鬼没断气,要庆幸你还对大祭司先生还有点作用。否则我绝对不介意像对付刚才那个胖子一样,慢慢地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撕下来,或者还要撕得更细些,顺便把你身上的每条骨头都捏碎,因为你是个法师。” “你这个……”斯蒂芬妮喘着粗气,也是恶狠狠地回瞪着矮人。 “如果他真是要复仇,那么对于现在这个仪式就是有益的。”大祭司在旁边淡淡补充道。 “……好吧,好吧,你说的没错,真对这个仪式有益的话…”女法师的脸涨得通红,但终究明白这并不是和这种野蛮人冲突的时候。这个仪式不仅是对这些复仇教徒们至关重要,其实对于复兴会也有极大意义,其中动用的一个奥术道具可是非同小可,即便是复兴会中也是唯一的。 “好了。这个人类法师,刚才你居然都一直没尝试用奥术逃跑,还真是有些遗憾啊。其实我一直在等着呢。”金石首领转而过来看着邓德尔法师。和其他雇佣兵一样,他同样都被北方军团的士兵用绳索绑了起来,身上的奥术道具也被战斗法师搜了个一干二净。 伸手一拨,邓德尔法师身上绑着的特制绳索就被全部崩断。金石首领并不担心这个法师有可能的反击,在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奥术道具的辅助,想要从他和大祭司两个人手中逃脱,就算是那些可以运用法则性奥术的**师也不可能。 “这样吧,作为你没有逃跑的奖赏,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金石首领指着另外那一些雇佣兵。“你看,这些就是之前拖住你们,不让你们逃跑的家伙。我记得你之前还主动收留过他们是吧?但他们在最后关头居然恩将仇报拖你的后腿,你们人类真是让人恶心。当然,就算你们当时冲破北方军团的封锁了,外面还有怒风氏族的家伙在等着,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机会的不是么?但是这些机会就是被这些恩将仇报的家伙们给扼杀了。你现在就可以用奥术把他们烤熟也好,用酸液溶解掉也好,总之随你喜欢。”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几个关节处还有十几个绳结所在的位置那种好像要撕裂一样的疼痛逐渐消去,邓德尔法师松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疼痛感完全淹没的知觉终于回来了。只凭绳索当然不可能真的捆绑住一个高阶法师,北方军团没有准备针对法师的特制镣铐,不过经验丰富的战斗法师依然有自己的手段,他们把绳索用特别的手法打结之后捆绑得很紧,让受束缚的人始终疼痛难忍,如果是法师,特别是对于邓德尔法师这样的没有经历过足够实战训练的学院法师和普通贵族,那就极难集中精神施展奥术。再加上一两个感知敏锐的战斗法师看守,也算得上是一种极有效率的土办法了。 终于摆脱了这种差点让他休克的疼痛束缚,邓德尔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很凌乱的头发给稍微理顺了一下,然后是衣服整理得勉强算是整齐了,然后才看着旁边那些基本上都吓得瘫软了的雇佣兵,当然其中也有两三个满脸狠厉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只能让他嘴边浮现出轻轻的嘲讽之色。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旁边那个满脸狰狞的矮人,淡淡说:“我拒绝。他们的卑贱是他们的卑贱,并不值得我来回应……” 咔嚓一下,金石首领的手飞快地伸过来在邓德尔法师的手上好像只是轻轻地一捏,邓德尔法师的手就直接成了一团形状难明的模糊血肉,细碎的骨刺参差不齐地到处都是。 啊的半声惨叫,邓德尔法师捂住自己的手腕跪了下去,刚刚才消散的疼痛又以数倍的速度和力量席卷回来,几乎让他直接失去知觉。 “你拒绝?你居然敢拒绝?你用什么来拒绝?”金石首领用一种夸张好奇的声音和表情来对着几乎要晕过去的法师,口沫和他嘴中散发的腥臭一起四处横飞。“不是听说你们奥术师都是智力很高,很聪明很高贵,看我们这些野蛮种族就像看动物一样的上等人么?你怎么会得出这样愚蠢的结论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觉得你还可以拒绝?” “我并不是在和你讲条件啊,尊贵的法师大人。就算你像个小羊羔一样听话,用奥术把这几个家伙慢慢地烧焦,慢慢地腐蚀溶解,或者其他什么办法弄死,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了么?不,你肯定是死定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最多看在你为大祭司先生贡献出一丁点复仇之力的份上,让你死得轻松点痛快点而已。你会做的,你肯定会照我所说的去做的,你不做我就折磨到你做为止。” 斯蒂芬妮把头扭开,双手捏成的拳头微微颤抖。她不是没杀过人,没见过血腥的菜鸟,那也并不意味着她喜欢或者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只是为了复兴会的伟大目标,有时候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而已,而她也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甚至少杀人,之前的大肆屠杀即便可以说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但也让她本能地反感不适。现在这个矮人蛮子的行为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心中的底线。 反倒是旁边的雇佣兵神情古怪,刚才在远处目睹那一场如宰猪杀鸡一样的屠杀祭典,他们心中的恐慌其实比知道自己必死的北方军团士兵们还要更甚,不少人已经在互相埋怨早该合力抵抗,说不定这些矮人和邪教徒并不会浪费力来对付他们。这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的感觉简直难以言喻。 握着血肉模糊的手腕跪在地上**了一阵子,邓德尔法师才慢慢地直起身来,眼泪鼻涕汗水和他脸上的粉糊作一团,他还是尽力挺直了身体,颤抖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期望又不希望看到的面孔。他欣慰地笑了笑,视线最后看在面前的金石首领脸上,虚弱地摇了摇头,说:“真正的尊严和骄傲,并不是暴力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惧就能征服的,你这个如同野兽一样只屈从于嗜血本能的蛮人,又怎么能明白。” “嘿嘿,很好,很好。”金石首领并不发怒,反而阴森森地笑了笑,对着远处挥了挥手。“把那几个小崽子给我带过来!我要试试他的什么尊严和骄傲。” “住手!这怎么能算是复仇?”斯蒂芬妮咬牙切齿地看着矮人首领,几乎要忍不住一个火球扔在那满是血腥的脸上。 “当然是复仇!法师!”金石首领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一样的肯定。“从我二十八岁还没有拿起战锤开始,我就不断亲眼目睹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和族人死在你们这些法师的手里!我亲眼看过他们在烈焰里哀嚎,两个法师一边讨论着他们的肌肉和骨骼能承受多高的温度,一边慢慢地把他们烧烤成两具焦尸!我看见过他们在酸液里被活活溶解!我看见过无数次他们用血肉之躯来对抗魔像,被砍成满地的血肉碎块,而这些都只是因为你们那该死的奥术需要地下的资源,需要我们的宝石,需要奴役我们来开采!都是因为你们这群自以为高贵无比的杂碎!我向大地之母发誓,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让每一个使用那该死的奥术的杂碎感受到痛苦!从**到心理,全部都要让他们痛苦!” “他的动机他的意志都来源于曾经受到的欺压和不公,他的行为都是在抚慰曾经的愤怒。”大祭司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地响起,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已经闭上,好像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这确实是复仇。” 大祭司既然开了口,女法师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很快地雇佣兵被丢了回去,三个少年被两个矮人扛了过来,丢在满是鲜血的碎石地上。这几个除了学院和自己家族几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早就被这血腥恐怖的场景给吓得傻了,这时候看见自己老师的模样,也只有大饼脸少年安杰洛眼中还有些神采,另外两人一个满脸呆滞一个只知道瘫软在地哭泣不已,看起来精神都已经崩溃了。 邓德尔法师惨然一笑,摇摇头,勉力对着三个少年用颤抖,但尽量平稳和蔼的声音说:“对不起,孩子们。很抱歉没有能保护好你们。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你们听好了。作为一个法师,作为一个贵族,最重要的不是你们的地位,财产,或者是能施展什么样的奥术什么的,而是你们自己内心的尊严和骄傲。那是你们作为有智慧有道德的存在的本质,和那些卑贱之辈最根本的区别。只要你们能够真正找到内心的尊严和骄傲,你们就会发现,相较之下死亡也好恐惧也好,怎么样的痛苦和折磨也好,都不过是短暂而且肤浅的……” “够了!” 突然的尖叫从斯蒂芬妮的嘴里爆出来,女法师的眼中已经禁不住地流下了泪水,她看着大祭司说道:“这三个学徒法师一定不能伤害。之前我已经和这位法师达成了协议,用他们三个人去换取他在魔法学院价值二十万奥金的库存物资。法师之间的协议不容违背。” “哦?”大祭司面具后的眼睛睁开了,似乎是笑了笑,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看着女法师,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斯蒂芬妮很认真地回答。“复兴会现在很需要这笔物资。而且如果违背之前法师之间的协议,会造成我的精神波动极不稳定,对于即将执行的奥术也有很大的不利影响,至少相对于这一点点复仇仪式的累积,是非常不划算的。你也不用顾忌他们走漏消息,我把他们带回去之后会请我们协会的**师用奥术消除他们的记忆。” “呵呵。好吧。”祭司轻轻笑出了声。这时候他脚下一直闭着眼的风吟秋也睁开了眼睛,看了女法师一眼。 “那么,金石朋友,你也听到了。这三个少年人你就放过他们吧。” 金石首领阴沉着脸,恶狠狠地扫视了几人一圈,最后缓缓点了点头。不过就在下一瞬间他突然跳前伸手一挖,手中就多了一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而邓德尔法师终于像被抽空的口袋一样完全瘫软着扑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飞快地在他身周蔓延出来,然后和周围地面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像老虎一样把他的心给挖出来,是这样用的吧?”金石首领一捏,手中的心脏就成为一滩肉泥流下。“这次我死了这么多族人,牺牲这么大,还请大祭司阁下一定要把你的神奇战斗技能教给我,让我以后可以更多的把这些该死的奥术师挖出心脏来。”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这个散发这浓厚暴戾气息的矮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大祭司的脚边,风吟秋看了邓德尔法师的尸体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另外一边的大脸少年安杰洛扑在地上,和另外一个同伴一起哭得稀里哗啦似乎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斯蒂芬妮已经泪流满面,全身颤抖,但她知道她什么也不能做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可能真把这个法师也保下来,她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这个牵涉极深极广的计划中,这个法师的生命不过只是不小心掉入齿轮中的一粒小石子,被碾碎消灭是唯一的命运。 只是即便清楚知道这个道理也没用,无论她如何说服自己这是必然的结果,这是计划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这情绪只是因为自己的历练不够,心中的愤怒悲伤凄凉还是止不住地如潮水一般从四面袭来,一波又一波。那个法师的形象,所说的话,和她记忆深处的影像几乎完全重合,将那时的伤痕一直拉扯到现在,然后一同迸发。 “这位复兴会的法师阁下,既然你的承诺还在,那么不如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即将要进行的正事上吧。”大祭司的声音好像在天边响起。“或者如果阁下你的精神确实有了不稳的迹象,觉得对接下来的奥术程序有所影响,那就不如让我的人来?” “不用了。我没问题。”斯蒂芬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忘记她还要做什么,这也给了她心中一个新的力量和支柱。她转向三个少年,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听进她的话,说:“你们三个好好看着吧。即便以后你们的记忆会被消抹,也要在这个时候好好地仔细地看着,你们老师刚才告诉了你们法师的尊严和骄傲,你们现在将要目睹的就是奥术的伟大。这两个都是足以烙印进灵魂,与你们自己与这世界都可以永世同存的东西。” 将手伸进腰间的空间袋中,随着她缓缓抽出早准备好的那个东西捧在手中,一股深邃无边,仿佛与这世界在共同呼吸的奥术波动逐渐弥漫。 在大祭司脚下的风吟秋猛地睁开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瞪着女法师双手上捧着的东西,那是一张外形古朴而又华美卷轴。而在他的感知中,这卷轴虚幻如一团模糊不清的幻象,却又凝实得像一个世界。 “十一环奥术,奥罗格林的神灵律令。” 女法师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出这个卷轴的名字,虔诚得不输于任何一个神灵的信徒。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自己心中隐隐体会到了之前她一直极度不以为然觉得极度愚蠢的那些牧师的心态。 至高的奥术,你是这世上最亮的光,愿你指引我的路,愿你庇护我,愿你赐予我力量,让一切悲哀伤痛远离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如同诸位同学看到的,今天我们的课题是:论泛概念意识高维聚合体的本质和意志。嗯,首先我要说明的是,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也是个还没有来得及完善的课题领域。因为大家所知的原因,现在所能遗留下来的资料也非常有限,所以我们只能从最基本的……那位同学有什么疑问?” “教授,请问什么是‘泛概念高维聚合体’?” “这位同学,还有有同样疑问的同学,看来在怀德教授的‘奥术名词学’和阿弗拉教授的‘帝国奥术历史’上,你们必须得要重修了。虽然在现在的奥术学习范畴之内这是个比较生僻的词汇,但你们不该不知道,这是对高维秩序集合体的一种学术化的称呼……好吧,用你们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这是奥术中对神灵的学术称谓……” 这是一座圆弧形的,有百米宽阔的巨大讲堂,可调控透明度的水晶屋顶在白天可以将外面的日光全数放了进来,而到了现在的夜间,框架之间和四周墙壁上镶嵌的无数发光水晶则放出明亮的光芒,也保证了这大厅之中不会有一丝影响视线的阴影。讲堂中央是一个堪比剧院舞台的讲台,背后由幻术系奥术维持的光幕上正浮现一行行文字,光幕的下侧方是一张讲桌,旁边一位身着长裙的老妇人正一边轻轻挪动着手指,调控光幕上的内容,一边对着前方稀稀拉拉的学生们侃侃而谈。 老妇人一头银色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水晶眼镜,就算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依然可说是清秀,身姿纤细修长,眼神灵动而专注,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而清脆响亮,好像岁月除了在她脸上凿刻出皱纹之外,并没有剥去她丝毫的青春和活力,而她的举止神态之间更多了年轻人绝不能有的岁月沉淀出来的优雅从容。 “……在具体讨论‘泛概念高维聚合体’的本质之前,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泛概念高维聚合体’…好吧,我们还是先换个通俗一些的说法…你们觉得神灵自身是有意志的吗?体现在什么地方呢?嗯…那位褐色长发的…安德鲁同学。” “当然是有的吧。要不然五十年前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不是神灵直接发起的吗?” “哦?是吗?你的理由很简单直接呢…不过好像有人有不同的看法。霍华德同学,不用把手举得那么高,你那一身定制的瓦捏加上装非常优雅非常棒,但是过大的肢体动作会破坏那种气质和感觉。好吧,请你说说你的看法。” “谢谢,杰弗逊教授。我不大同意安德鲁同学的观点,哦,我不是针对你,菲尔。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点看法而已。 至少现在为止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过任何一个神灵有他们的意志。那些教会典籍中的各种传说当然不能算是证据,而诗人们为了娱乐而编造的那些剧作歌曲中人格化的神灵,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有空还要和人谈个恋爱生个小孩什么的,更只是胡说八道。现在来看最有力的证据,确实是菲尔刚才所说的,五十年前那场战争了,不管哪一个神殿教会都声称是自己接受到了自己神灵的神谕。要知道数百年间,各大神殿声称接受到的神谕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是我个人觉得,这恰恰反而可以用来当作神殿的阴谋论的证据。当时帝国的实际情况是社会阶层割裂严重到了极点,矛盾也几乎累积到了极限。而皇族的魔网升级计划不只是要耗费巨大的资源,一旦成功之后,奥术和炼金术会更加强大更容易使用,这无疑会直接导致帝国阶层的割裂和矛盾进一步地扩大――这是显而易见的,法师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需要更多的资源,那自然会加强对低层百姓还有异族的掠夺,而神殿和教会的生存空间和话语权更会缩小。所以这时候,阶层之间的矛盾被提前引爆出来了,在神殿的暗中帮助下异族联合攻下了帝都,摧毁了三座浮空城,洗劫了奥罗由斯塔。最后的结果是帝国上层和体制崩溃,但基层却没受到最大的创伤,神殿和教会的话语权大增。那些异族们损失虽然惨重,但至少是个他们自己愿意看到的结果,暂时摆脱了帝国的奴役……所以我觉得,那场战争其实根本就是帝国本身矛盾的一个爆发,那些神棍们的神谕什么的,不过是一个对外的借口而已。事实上早就有人曾经质疑过神谕这件事的真实性,帝国历243年光辉神殿爆出的丑闻不就是大主祭企图伪造神谕,结果被其他几位主祭拆穿了么。事实上我们大可以大胆假设,这所谓的神谕从来都只是他们的谎言,用来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我说那场战争也许正可以说明什么所谓神谕,都是神殿一种用于宣传的手段而已……” “非常好,非常好。”老妇人微笑着率先鼓了鼓掌,发出赞许。“这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才有的眼光和视野,我很高兴看到霍华德家族以后出现一位优秀的执政官和继承人。” 学生群里也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叫好,发言的学生对四周微微行礼,虽然尽力压抑,但年轻的脸上还是有禁不住的得意之色。 “虽然纯粹是出于政治和社会学方面的判断,还是很好地说明了你的观点。那么你是认为神灵本身是没有意志的了?” “这…是的。虽然他们的存在真实不虚,诚心膜拜他们确实能够得到回应,运用神术……但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拥有自身的意志和判断。就如同‘高维秩序聚合体’字面上的意义一样,不过是在高维层次上,一些类同的法则纠结汇聚而成的漩涡。帝国时代利用奥术造就出了‘锻造之神’等等几个次级神灵,不就是基于这个理论基础么?用祷告仪式去和神灵共鸣,借以运用相关法则性的力量,这个和我们用冥想去感知魔网使用奥术,从狭义上的本质来说是一样的。” “哦,真是让我惊讶的回答,看来你是事先做过功课了。难道是我的教学计划事先泄露了吗?” “并不是那样,杰弗逊教授。只是我最近刚看了一些有关方面的书籍,有感而发而已。”这个年轻人颇有风度地耸耸肩。 讲台上的老妇人伸手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问:“好吧,那么在你的观点中,所谓神灵就像一些无意识但是有迹可循的庞然大物,或者说非常巨大精密的高维机械一样,只是依照一定的客观规律来自我运转的东西。所以当然不会有意志存在之说,是吗?” “这个…是这样。” “嗯,我记得像你这样的观点,在帝国时代可是非常流行的。当然,各大神殿和教会也是最为反感的,他们说这是标准的无信者的思想,充满了自以为是地自傲和自大。” “但是我觉得这就是法师的骄傲。”年轻人的头微微昂起,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这讲堂中的主角。 “呵呵,好吧,你先坐下。大家也都听到了霍华德同学的讲述,他的观点非常地具有代表性。这对我们的课题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首先我要说明,我对这方面的看法和霍华德同学的看法有些不同,虽然我不能说你的这个观点,或者说之前帝国时代流行的看法是错的,事实上从描述事物本身上来说他们也没错。只是角度问题我觉得有些偏颇,所以才造成了观点的不同。”老妇人伸手从旁边的讲台上拿起一只水晶笔,拿到面前轻轻一松手,这个用以操控奥术屏幕的小道具就跌落在地。“现在告诉我,同学们,你们从这个现象中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课堂中静默无声,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只笔掉落在地,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现象,但在这个大陆最顶尖的奥术学院的讲堂中问出的问题,当然不会只是考查人的视力和常识那么简单。所有的学生都在低头沉吟思考,至少也要装出思考的模样,有些人还在悄悄地用出侦查奥术和启用类似的奥术道具,想看看这个看似简单的情景背后是不是在有什么隐藏的奥术在运行,不过他们显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妇人就静静地立在讲堂上,面带微笑环视着四周的学生,不过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她脸上的微笑慢慢化作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足足有数分钟的静默之后,忽然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从最高的最后几排位置上响起:“您的意思是……重力是…地元素之神的意志?”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一下灿烂起来,眼中也放射出烁烁的光芒,看向坐在最后角落上的那个发言的学生:“那正是我想说的。这位同学有着非常敏锐的联想力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这对一个优秀的奥术师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你还是第一次来上我课,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多来。” “厄…我只是从您问题的语境上反推而已…”看到满教室的眼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个学生似乎有些畏惧和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这是个面目俊秀,但是乍一看又相当普通的红发年轻人,穿着一身在这大厅中略显得土气的衣服,大概就是他有些自卑和畏惧的原因。 “在讨论神灵是否有意志之前,我们先需要明白一下意志的范畴和涵义。”老妇人拍了拍手,将众位学生的注意力和视线转移过来。“很多人在常识上,容易把意志和感情混作一谈,但实际上相去甚远。当然,这里的意志是广义上的,而不是狭义的。相较于广义的意志来说,我们常识上的感情其实层次很低,不过是动物本能的衍生变化。如果有同学有选修心灵系有关精神构造的课题,而且足够深入的话,就能知道我们的喜欢,爱,恨,恐惧,愤怒,等等让人着迷让无数诗人写出戏剧诗歌来歌颂的感情,其实都是动物本能的扩展性演化,就像三原色可以调和扩展成无数美丽的画面一样。当然也有极少数原始冲动是非动物性的,使我们人类在本质上有别于其他野兽,但那是另外一个非常大非常深的课题,我们这里暂时不用讨论。” “所以说神灵是没有感情的,这一点是绝对没错。因为作为法则聚合体的他们不可能具有动物本能,即便是兽神也没有,但却不能说他们没有意志。而所谓意志,我觉得雷吉托马斯大师在他的著作‘灵魂本质与魔网构建’中阐述得非常好:真正的意志的根源是来自自身本质的。是将自身的本质向外散发,由此去影响客观世界的一种倾向,是在这万星宇宙的运转中,自身位置和自身作用的一种体现……” “够了,到此为止吧。同学们,这堂课结束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将老妇人的讲述声骤然打断。讲堂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一身长袍的青年人站在门口,冷眼扫视着讲台上的老妇人和周围的学生们。 “艾迪先生, 你不知道中途打断别人的讲课是非常不礼貌的吗?”老妇人冷眼看着这个突然的闯入者。 “当然知道。不过杰弗逊教授,您也更应该知道,您的这个课题可没通过学院理事会的审核,或者说,学院理事会并不同意您在这里进行这个课题的教学。”这个闯入者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是面对老妇人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年龄差异带来的尊敬,神态和语气都非常冷淡。他转而对着学生们继续高声说:“同学们,你们都听到了,这个课题并没有通过学院的审核,你们在这里听多少也得不到一点学分,大家都离开吧。” 大多数学生只能从座位上站起,一脸无奈地转身离开,但也有坐着一动不动的,那个叫**德华的学生就冷眼看着这个叫做艾迪的青年说:“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混学分,是想学习到真正的奥术知识。杰弗逊教授的知识渊博,课题也非常独到,我们很有兴趣。” 叫艾迪的青年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幻术系奥术在他眼前浮现,他飞快地浏览了几眼之后再看向爱德华学员,淡淡说:“萨拉托加爱德华同学,你在追寻没通过学院审核的兴趣之前,还是先把你的学分凑足了吧。上学期你有一门必修两门选修不合格,我知道你家很有钱,但每学期都要补交上万奥金的补修费用的话,在家里也抬不起头来吧。” “你……”爱德华拍案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眼前这个青年。叫艾迪的青年却对这愤怒熟视无睹,再环视了一圈座位上那些少数不愿离去的学生,朗声说:“还有,既然这个课题没有被学院通过,那么也无权使用学院的设施。现在我马上就要关闭这里用做其他用途,如果还有不愿意离去的,我就要警告你们违规占用学院设施了。” 这一下再是不情愿不高兴,学生们也只有起身离开了。很快的,这硕大的讲台中就剩下了老妇人和青年两人,一片静寂中,背后那片大大的幻术光幕还在孤零零地闪烁着。 “珍妮…你能不能…”叫艾迪的青年叹了口气,神情不再那么冷淡,转而看向在身后冷目怒视着他的老妇人。 “艾迪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和你并不熟。而且我警告你,我现在很生气。”老妇人的声音和眼神充分说明了她确实没有在说谎。 “好吧…”青年又长长叹了口气。“杰弗逊教授…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你不会不知道理事长否决你的课题的原因的。卡尔顿家族的乱子过去才几个月而已,太阳神殿和亡者教会的主祭刚刚才同时发布声明绝不允许渎神者的存在,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你居然在学院里宣讲和神灵有关的课题?你是想让理事们逼理事长强行辞退你吗?” “那就辞退我好了。”老妇人无所谓一样地摊手,冷冷回答。“我并不是刻意要和神殿和教会的那些家伙作对,我对课题的选择绝对问心无愧。想要在奥术领域取得真正的成就,必须在基本理论阶段就让学生们明白有关奥术的‘起点’和‘终点’的问题。理事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理事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青年叹了口气点点头,顿了顿,又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我们不能纯粹站在奥术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这虽然是大陆最大最高的奥术学院,但这学院也不是用奥术就能凭空变出来的。没有理事会的哪一位成员家族愿意因为只是一个课题引来神殿的抗议,引来下人和杂役们的罢工,波及招生和营运,甚至有可能波及家族的其他产业和生意。而没有理事家族的投资,捐助,这里还是一片到处是尸骨和灰烬的残垣断壁。你又何必要选择这么尖锐,容易引起冲突的课题呢?” “所以就该让年轻人只学学简便易懂的小技巧,让他们能以变着花样释放三四环奥术而沾沾自喜,搞几个施法竞赛什么的噱头来热闹一下就行了。或者引导他们多花些精神在那些诗歌戏剧,争风吃醋上面?没错,这样永远也不会引起那个神殿和教会的不满,不会有什么被教唆的暴动,不会让任何一个家族的产业受损。你觉得那样有意义?”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至少生活在这个时代里,就只能向时代妥协…我们都是…”青年的声音逐渐的低沉了下来,好像变得有些意兴阑珊。“醒醒吧,杰弗逊教授,离那个连神灵都可以用奥术来缔造的时代已经过去足足五十年了……” 老妇人扭头看着窗外默然不语。她脸上的怒色已经逐渐淡去,只是在那看似平淡的神情深处,似乎有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沉。 忽然间,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了窗边朝着西北方向远远眺望,只是那边的夜空除了几颗稀稀落落的星辰之外就只是一片漆黑。 “咦?这个…这个魔网的震荡是……怎么回事?世界法则好像在深层次的波动…”叫艾迪的青年也是一脸惊愕地抬头左右四顾,好像这空无一物的讲堂空气中有什么不可见的巨大变动正在发生,随后他也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西北方。“这…不会是…十环…不,是十一环的传奇奥术的波动…真是有人在用奥术塑造次级神?怎么可能?是谁?谁居然发掘出了十一环奥术的卷轴在使用?” “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一缕奥术光辉,看看能照亮出什么来吧……”老妇人微笑着凝望着西北夜空,眼神中蕴含的意味很深长。“…只可惜不能在近距离亲眼看看呢……” “终于开始了……” 一间宽大敞亮得好像正午露天的沙漠一样的巨大炼金实验室中,一个痴肥的中年男子停下了手中正在操作的实验,抬头朝感觉到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那边只是一面挂满了实验器具和各种人体和生物标本的墙壁。 “嗯………”中年男子沉吟了起来。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褐色头发,小小而无神的吊角眼,短短的蒜头鼻子,看起来永远都在嘟着的厚嘴蠢,加上一些油脂的痤疮一起散布在一张胖胖的大圆脸上,看起来懦弱而痴呆,稍有阅历的人一看之下就会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在常年歧视和欺辱中自闭起来的蠢笨胖子。 现在这个胖子面前正漂浮着一个直径两三米的透明无形圆球,或者说一大坨浓稠得如沥青一样的褐黄色液体正以浑圆的圆形漂浮在他面前,液体正在猛烈地沸腾,四五只人的手足在沸腾中疯狂划动,不时有一个半个地头颅挣扎出液体表面,拼命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随即又被液体裹挟着沉没了下去。这就像是一锅把四五个人熬成了一锅的浓稠肉汤,甚至根本就是把四五个人用不知名的办法融成了一团而且还保持着各自清醒。但不管是那液体如何的沸腾人体如何的挣扎,甚至那些头颅张嘴发出来的响声,一切都被束缚在那个圆球的范畴之内,没有一丝一毫外露出来。这就是他之前一直在操作着的实验。 “嗯…嗯…”男子的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难以决断的选择。圆球中两三个头颅不停地冒出,大张着那好像通往地狱的嘴在他面前晃荡,他显得有些微微不耐,挥了挥手,圆球就飞快地干涸缩小下来。不过几眨眼的功夫,无论是液体还是液体中的人体就彻底脱水成了一大蓬灰烬。 摧毁了之前的劳动成果,男子好像也下定了决心,转头对着另一片开口问:“哈默,你在吗?” “听候您的吩咐,副会长阁下。”不远处一个直立在试验台的架子上的男子开口回答。 这个男子没有手脚,只剩下躯干和头颅,被支在一个特制的架子上,身上还插满了大大小小的软管和缝补上的古怪器官,没有毛发的头颅上还算干净,只是连双眼都被缝了起来,虽然呼吸平稳,偶尔会爱能看见眼皮下的眼珠在转动,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用人改造成的奥术道具而不是一个人。 “西海岸的a2计划开始运转了,注意记录。”痴肥男子的声音小而温柔,带着好像生怕被别人拒绝的胆怯气息。 “当然,我这里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魔网的震荡。我已经开启了所有能使用的记录仪器。”只剩躯干的男子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说出来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激动。 痴肥男子肥厚的嘴唇微微抽搐着,迟疑了一会之后才开口,声音越发地温柔和小声:“那个…会长呢?” “因为上次施法的消耗和反噬,盖西迪阁下还在深层冥想中沉睡,这种震荡还不足以惊醒他,我也正想请示您,需不需要唤醒他。” “不用了。”痴肥男子马上说,随后轻轻长出了一口气。 “是。” “那么……星殿现在的状况呢。”痴肥男子又问。 “一切正常运转中。” “那个……次元隔断防护法阵呢?” “没有侦查到任何危险的可能性,当然也就没有开启。”支架上的男子顿了顿,又开口传来询问声:“需要开启吗?” “不用了。”痴肥男子的脸抽了抽。“……节省一点吧。” “……”支架上的男子好像迟疑或者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痴肥男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支架上的男子随后就彻底沉默下来。 痴肥男子也不再说什么,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然后一个凳子一样的东西就自己飞快地爬了过来送到了他的背后。 能够自己爬动的当然不会是真的凳子。这是两个身体的一侧被不知名的东西粘在了一起,并排趴在地上的两个年轻女孩,都很年轻很漂亮很有生机的样子,微笑的脸上都透着自然而可爱的粉红血色,嘴唇上细细的绒毛上好像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两个女孩打扮得也很华贵乖巧,只是和桌上支架的那个男子一样,她们除了会照着指令行动之外在没有其他任何自主的迹象,脸上的微笑也一直保持那个样子。 痴肥男子一屁股坐在两个女孩的身体上,庞大身躯的非凡重量让两个女孩也是微微朝下一弯,不过还是撑住了。男子并没有理会身下的两个女孩,就那样微驼着背,看着自己的脚尖和地面发起呆来,呆滞而漠然的神情,涣散的眼神,看起来好像一个内向怯懦的痴呆肥胖儿童沉浸在自己思想的世界中,又好像在等待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南方,炙炎要塞,帝国炎龙军团的总部。 相比破败凋零,几乎要沦落成为土匪的北方军团相比,南方军团无疑要幸运得多,尽管同样也经过了几十年的艰难光景,但是军团的规模,装备,战斗力都还保存了近半,没有像缺乏给养的北方军团一样烂成一团臭泥。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这又是不幸的。能让奥罗大平原的贵族老爷们在节衣缩食之下还要送上军费,物资,还有兵员,当然不是因为炎龙军团的名字比北方军团好听,而是在南方大草原上生活的兽人的侵略性和战斗力,远不是那些只知道抱着麦酒桶的矮人们所能比拟的。如果奥罗由斯塔和大平原上的贵族们不想某一天清晨在自己的门前看到狼骑兵,不想和自己的领民们混在一起被那些凶恶的绿色亚人类抓去当做奴隶甚至食物,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事实上从帝国时代至今的五十余年间,南方草原边境上大大小小的战事确实就没停过。 要塞深处,通往军团长办公区域的长长过道上,战神殿大祭司正大步疾走。 如今的南方军团当然也和帝国时代有了不少区别,至少就在对待神灵的态度方面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前的老传统,不止允许神殿和教会在军队中传播信仰,允许在各个据点中设立神殿祭坛,甚至近些年还大力扶持战神殿,帮助战神扩展神职。当然由此和其他神殿引发出各种口水纷争,但相比以前的互为死敌已经要好上太多太多。而刚刚在炙炎要塞中修成的战神大殿已经是整个大陆当之无愧最大的一处战神祭坛,极有可能随着时间逐渐演变成为战神殿的中枢。 对于执掌这处战神殿的大祭司来说,这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现在大祭司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轻松的味道,相反却有重重的忧虑之色,他的步子迈得极大也极快,虽然是行走但却当得上寻常人的全力奔跑,高大健硕的身躯带出呼呼的风声,这宽阔得可供几尊魔像并排冲锋的巨大走道好像被他一人就完全占据满了,甚至他这个人几乎就是一尊行走中的筋肉魔像。不像其他神殿的祭司通常都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能在‘战斗’这个领域中出类拔萃感悟至深的,他当然也是最顶尖的战士,即便是最强壮的兽人战士, 纯论体格和身体在他面前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大祭司大人,您也来了?”前面的岔路口上,一个满脸油汗的胖子正等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大祭司就开始打招呼。这个胖子一身华贵的丝绸衣服都来不及理顺,看起来是仓促间匆匆套上就连忙赶来的。他身后跟着一个面貌俊美柔和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似乎是秘书之类的职务,不过大祭司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人身上的衣衫也是仓促间刚刚套上的。 大祭司漠然无视,连脚步都没有放慢直接就从胖子身边走了过去。这个胖子是‘夜枭’部的指挥官小艾瑞亚男爵,专职从事情报搜集的,向来颇得军团长的信任和喜爱,整个南方军团中就没有多少人喜欢。大祭司当然也同样不喜欢,他可以肯定自己在奥罗由斯塔里刚刚购置的豪宅还有十七个情人三十一个私生子都被这个家伙调查得清清楚楚,不过相对于现在的愤怒,之前的小小厌恶又完全算不得什么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直接把这个胖子抓过来一把捏成肉酱,那不会比捏烂一颗橘子难多少。 “等一等,等一等我啊,大祭司大人……”小艾瑞亚男爵连忙跑着跟上,也算他没有落下平日的锻炼,居然也还能勉强跟得上大祭司的脚步,他后面的那个秘书就吃力许多了,跑得偏偏倒到的样子似乎是脚下发软。 “到底是什么事啊?军团长大人突然紧急传唤我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的……而且我听说他很生气,到底是什么事情,您能告诉我么?”小艾瑞亚男爵那一头一脸的油汗原来不是累的,是紧张出来的。一个一直从事情报工作的密探头子,也许整天都因为掌握了无数机密和讯息而沾沾自喜,觉得世界在他眼中没有秘密,然后忽然发现有个他完全不明白的危机降临在头上,那种恐惧可想而知。 大祭司当然知道军团长为什么会发火,因为他自己也很发火。他却没有对这个胖子解释的兴趣。这时候军团长的书房也到了,大祭司都没有理会门边的侍卫,直接推门而入,对身后的小艾瑞亚丢下一句:“你马上就知道了。” 书房在照明水晶的照耀下显得很明亮,但是站立在书桌后的枯瘦老人却是一脸的阴郁,连同他身周的空气都好像跟着变得阴暗了几分。这个看起来高高瘦瘦,几乎只有大祭司三分之一的宽度和厚度的老人就是炎龙军团的军团长,乔治?佛兰多尼亚?多利亚迪?阿莫斯伯爵。 看着大祭司和小艾瑞亚男爵进来了,然后是跟得气喘吁吁的男爵秘书,阴沉沉的阿莫斯伯爵开口:“关上门。” 站都要站不稳的小秘书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身将大门关上。可以容纳魔像进出的厚重木门一关合就发出轻轻的嗒的一声,然后上面镶刻的魔法阵就自动运转起来,把这房间里的一切声音响动都隔绝,没有伯爵的同意,外面就算是用最专业的窃听道具和高阶探查奥术,也根本别想听到这里面的任何响动。 然后小秘书刚刚才转身,就看到阿莫斯伯爵两步就跨过十数米的距离来到了小艾瑞亚男爵的面前,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胖脸上。 啪的一声大大的脆响,夜枭部队的最高长官就像被小孩扔着玩的布娃娃一样,在空中打着旋飞出好几米之外,又在地毯上一路滚过去一直到撞上墙才停下,十几颗牙齿像是岩石被砸碎时候崩飞的碎石子一样在书房的空间中四处乱窜,打在墙壁和家具上发出格拉格拉声。 军团长脸上的阴冷并没有因为这个耳光而散去半分,反而有丝一直压抑的暴戾从眼神深处激发了出来,他随手抬起就像要找什么东西扔出去打砸一样,不过最后手却落在了旁边正目瞪口呆的小秘书的头上。更加响亮却显得沉闷的‘啪’的一声,这个年轻俊秀好看只是有些腿软虚弱的小秘书就像被人猛砸了一拳的番茄一样炸成了满地飞溅的血红浆汁。 “怎么回事?”一身血污肉泥的军团长依然阴沉,阴郁,好在那丝暴戾已经散去,他眯着眼看着墙角上努力想要站起来的夜枭指挥官,问。 小艾瑞亚男爵用尽全力才靠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那张原来就肉呼呼的胖脸半边已经肿胀得像是抹了油的猪头一样,恶心想吐的眩晕感他自己都没有去在意,只剩巨大的恐慌和恐惧把所有的思维感情都占据了,看着军团长的目光,如果不是在之前刚刚的玩乐中把所有的尿都留在了小秘书的嘴里,他现在早就失禁了。 怎么回事?他才是最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人。他从来没见过军团长如此的愤怒过,是自己挪用军费的事被知道了?还是上次偷偷把战俘卖给奴隶商人的事被捅出来了?抑或是自己对军团长那个英武可爱的外孙抱有些想法被察觉了?可他只是想想,只是想想而已没有付诸过任何行动啊,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而且就算是这些事,一向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阿莫斯伯爵大人好像也不会愤怒到这个地步吧。 “忘了这个废物感觉不到。”军团长偏了偏头,对一旁的大祭司说:“托尼,你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站在军团长身边,大祭司就像是站在猿猴旁边的狗熊一样的显眼魁梧。但是面对军团长的命令,他顺服得好像被驯兽师驯服了一辈子的一样。看了看这个瑟瑟发抖狼狈不已的胖子一眼,大祭司很确定那狼狈模样如果被军团中其他人看到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拍手称快,只是他自己心中的怒意并没有稍减半分,沉声给他解释:“主祭级别的神职者都可以感觉得到,有一个新的次级神灵正在飞快孕育诞生,位置是大陆西北,阿古斯大山脉附近。而这个速度不可能是依靠仪式慢慢地积累信念,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使用了十一环奥术,奥罗格林的神灵律令。” “整个魔网都在微微震荡,这确实是十环之上的奥术。五十多年了…足足五十多年没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了……”干瘦的阿莫斯伯爵遥望北方。他虽然不是神职者,但身为帝国时代就担当军团高层的人,奥术上的造诣不会比现存的任何一个**师差多少。他再低头看向小艾瑞亚男爵,阴郁的眼神中又有怒火在缓缓燃烧。“…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可能再制作十一环的奥术卷轴了,而且即便是帝国时代本身也不可能有多少这卷轴,也许这就是存世的最后一本……我叮嘱过你的,任何有关这个东西的情报都是最为优先的,但是直到这个奥术卷轴被激活之前, 我却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原来我每年花费上百万奥金来维持的情报部队只是一群废物,或者是你把钱全花在了那些年轻侍从身上?” “我…我…”小艾瑞亚男爵抖得像是筛糠一样。他当然从中捞了不少钱,阿莫斯伯爵也肯定是知道的,作为帝国时代的贵族,伯爵当然不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死脑筋,只是军团长阁下的底线也很清楚――钱可以贪,但是事一定要办。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两件事情搞砸这么简单了,小艾瑞亚男爵也是非常清楚这个十一环卷轴对于整个南方军团,对于阿莫斯伯爵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事先居然完全没有得到这个卷轴的有关消息,治他一个渎职都是轻的,就算军团长马上像对他那个小情人一样一拳把他敲成肉泥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小艾瑞亚男爵虽然贪钱,虽然喜欢培养一些漂亮又可爱的年轻小伙子玩玩特别的游戏,但也并不只是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东西上。每年拿着那么多的军费,掌控着大陆最强军团的情报部队,他也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有关西北的情报在心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巨大的压力下思维速度以平常十倍百倍地提升,居然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就想到了说辞:“这…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伯爵大人您请想想,那里是北方军团的地盘,这样一个也许是大陆仅存的奥术道具居然在那里悄无声息地就被使用了,绝对是非常不正常的!那些一整年都收不上十几万奥金的给养,需要靠着贩卖装备物资需要靠着抢劫村庄勒索贵族来维持生计的烂泥部队,会允许一个价值至少也是上百万奥金的奥术道具从眼前飘过吗?” “神灵律令不可能脱离教会和必要的祭典而单独使用,而想要在北方军团和西海岸那些神殿教会的眼皮底下玩这一手,这绝对不是普通教会能办到的事……最近一段时间西海岸只有一个以西方人为主体的信奉复仇之神的复仇者教会在私下活动。一帮西方人而已,能做些什么?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只是一群敬小慎微的商人,软弱可欺的无信者胆小鬼,北方军团眼中随时可以割肉剪毛的肥羊!他们怎么可能到手这种珍贵无比的奥术道具?他们不可能去发掘奥术遗迹,他们也许有钱,但是这东西怎么可能用钱就能买到?这背后一定有阴谋!有一些手段高超算计高明的人在背后操控!这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阿莫斯伯爵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神情依然阴冷如故,但难抑的愤怒和杀气慢慢消散了。他并不是感觉到这事的诡异之处,只是巨大的愤怒和失望下没有去多想,对西海岸那个地方他也没兴趣去了解,现在听到小艾瑞亚男爵的说辞才慢慢地注意到了其他方面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大祭司闷哼了一声。其实最失望最愤怒的是他,如果战神殿能够得到这个卷轴,就可以将目前还比较微弱的斗神神域彻底稳固下来,还能尝试将神职领域朝由单纯的‘战斗’朝更进一步的‘战争’上扩展,这也是炎龙军团一直大力支持战神殿的原因。而这个尝试一旦成功,战神殿直接便会成为次级神教会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教派,那些说他们走上了歪路的质疑声也会立刻消失。 但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有些遥远了。军团长说的没错,这种只有在奥术文明顶峰的帝国时代才能制作的奥术卷轴不大可能流传下来多少,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有希望,现在这希望就已经变得相当渺茫。 “嗯?”就在这个时候,大祭司豁然一惊,抬头上望。 “怎么了?”阿莫斯伯爵皱眉。他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而且这里是炙炎要塞的中央核心区域,整个大陆最为强大的军事堡垒,不大可能有什么东西能秘密潜入到这个地方来。 “有…有些不大对劲……”大祭司脸上的惊愕表情越来越大,他的双眼圆睁,嘴也张得越来越开,连口水流出来滴在他那引以自豪的金色胡须上也没察觉。他凝望向北方,好像想用目光贯穿这层层保护的铁壁要塞一样,一股只有神职者才能感觉到的深远波动正在那个遥远的地方兴起。 噗通,健壮得像是一尊筋肉魔像,好像随时都能扛起一座山的大祭司突然跪下了。 西北边境,灰谷镇。 火光升腾,满地血腥,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不是没有人,而是每一个人都安静到了极点,除了呼吸之外什么都忘了。因为他们正在目睹一个神灵的诞生。 仇断大祭司脸上的面具已经粉碎,露出下面一张横肉丛生,粗豪中带着狰狞的脸,而现在这张脸上全是一片肃穆和神圣,全神贯注地看着上方半空中那片虚空中正在翻腾纠结的光影,那是他脸上面具粉碎之后升腾而上的气息。曾经凝固在那面具上的庞大信念,纠缠的因果和法则已经摆脱了物质实体的拘束,开始朝更高层次,更深层的存在演化。 那光影忽而是之前复仇教徒们斩落仇人头颅的画面,更多是模糊不清的许多人影杀戮,斗殴,来来往往瞬息万变,演变的光影范畴大体却是一个放大了百倍的面具,每一幅画面每一次光影的变动都带出一阵凄厉,暴戾,愤怒的气息,而这气息正在越来越淡,或者说越来越由容易外显的波动升华成相互勾连,自成体系秩序的深层法则,并开始与这世界本源相连接。 即便是最为迟钝,已经喝得烂醉的矮人战士都发不出丝毫的喧闹,所有人都能从灵魂中感觉到一种最深层的悸动,他们身处的世界正在孕育一种细微,但却是根本性的改变。 除了两个人,只有两个人还在用极低的声音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放得极低,又处在远处的边缘上,就算是这一片寂静中也没有被其他任何人发觉。 “你要注意,如果有什么变化,那么久应该已经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了。我们不是神职者,在这方面的感觉远没有他们敏锐。所以你必须要小心。”阿达里爵士是唯一一个还是一脸平静的人,经历过五十年前的战争,还有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能够让他激动失色的事物几乎已经没有了。“一旦有机会,你就抓住那个西方人离开。他们应该不会有余暇来理会你。” “……好。”斯蒂芬妮拿出一瓶提振精神的炼金药剂喝下,苦涩的味道直冲脑门,把已经枯竭的精神力恢复了一点。精神力的本质涉及到灵魂层面,再高明的药剂也只是短时间的激发,并且副作用不小,她平常时候是绝不会使用的。但这显然并不是平常时候。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慢慢回味刚才启用那一道十一环奥术卷轴的感觉。几乎难以计数的奥术回路仿佛在构建一个自成体系,自成循环的新世界一样,带着难以言喻的美感化作一道由奥术方程式组成的长河,一直从魔网最浅表的最外环的延伸到她感知尚未能及的最深处,勾连起整个世界的胎动。 曾经她无数次地想象过,奥术文明巅峰时创造的那些传奇奥术会是什么样,是不是繁复到需要成百上千个**师来一起构建回路,庞大到需要花费成吨的宝石和晶石来消耗,直到真正接触后她才明白原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大,繁复,还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以她现在的奥术知识和感知水平,十一环奥术实在太过深奥,即便是亲手释放也根本谈不上能从中学到什么受益多少,但只是品味这种不可言说的奥术之美,她觉得都是一种无可替代的享受,直至现在她都还沉湎其中,苦涩的炼金药剂不止补充了精神力,还将她的注意力也拉了回来。 卷轴制作得非常完美,两位副会长在十一环奥术卷轴外层附加的辅助性奥术都不亚于几个叠加在一起的七环法术,可以充分保证这个原本需要数个**师才能合力开启的传奇性奥术现在只需要一个普通的高阶法师就可以使用。斯蒂芬妮很肯定就算自己不出手,那个西方人法师大概还是可以完成的。这让她在对两位副会长再度佩服无比之余,也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些担心。 斯蒂芬妮的眼光看向远处大祭司脚下的那个古怪无比的西方人法师。这个人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原本按照和大祭司的约定,只要这个仪式成功完成之后她随时就可以把他带走。单纯从协议上来说,斯蒂芬妮并不担心这些西方人敢毁约,就算他们真有一个新诞生的次级神撑腰,也还没有和复兴会撕破脸的胆量。 斯蒂芬妮担心的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更超出她所能把握的范畴。对于这个西海岸a2计划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这是两位副会长直接策划的并委托阿达里爵士执行,甚至老爵士也并不清楚这计划会导致的变化和后果。她和老爵士出现在这里纯粹就是意外。不过斯蒂芬妮很清楚,两位副会长花上这么大的力气改造,浪费上这样一个珍贵无比的奥术卷轴,绝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卖个几百万的奥金。 “来了。这是……”老爵士浑浊僵硬,几乎已经如同死物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看着上方不断变换的光影,仔细感受着天地法则如同胎动般的鼓荡,那仿佛世界将要新生的韵律,风吟秋很感慨,很迷茫,很失落,又很期待。』』『天籁小说ww『w.2 总而言之,他很激动。 经历过那许多事情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心绪澎湃,难以自已的了。但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这样。当目睹无垠的星空展露在眼前,目睹天地宇宙的根源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一丝端倪的时候,以前那些心灰意冷,连自己生死似乎都觉得无所谓的疲惫心态,忽然被一种冲动掩盖了过去——他很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想靠得更近一些。 神魂深处的‘太上正一弥罗万有真符’正在随着这股天地法则的胎动浪潮而一起鼓动,原本已经消耗一空的力量正在以原本百倍千倍的度飞快恢复,但是风吟秋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就算注意到了也根本不会去在乎。这股胎动的浪潮,跟随着整个世界一起跃动的韵律是如此的宏大深远神奇不可思议,仿佛能揭示这世间一切存在的意义。 曾经感受过真神之威,曾经感受过同样不可思议的佛门**和道门神通,但是碍于当时自身的修为和境界,风吟秋并不能感受得如何清晰明白,也谈不上能理解多少其中的大道真意,就如雾里看花,隔着一层窗户纸去分辨字画一样。但此刻那规划细分得清清楚楚,每一丝变动都纤毫毕现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魔网的演化变动,却是在万有真符中映射得清清楚楚。从那卷轴拉开开始,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一万年,风吟秋却从头到尾看到了那一点点一滴滴最细微的变化开始一直到组合成一片贯穿宇宙的银河。 这还只是单纯地映射,就像水面反映景色一般,并没有让万有真符真的接触到这个奥术,就有如此壮美神奇不可思议的景象。风吟秋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阻碍,阻碍着万有真符展现出它的真正形态,阻碍着它和原本就遥相呼应的世界根源相接触。 也幸好只是映射而已。<>风吟秋同时隐隐也能感觉到,如果他真和之前拓印那些奥术一样,让万有真符真正地去和这股恍如世界胎动一般的洪流接触,他的识海,他的整个人说不定会直接被瞬间膨胀的真符给吞噬同化,化作一片恢弘宇宙中的一分子。 不过若是真有那个机会,风吟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忍耐得住不去试试。能见识到如此浩然深邃的天地并投身其间,与这世界本质相融为一,那种归属感绝对要远于生死**之上。 朝闻道,夕死可矣。原来这才是修道者之所以修道的原因。相较之下那些什么长生不死,王霸雄图之类的东西,简直苍白肤浅得像是乡间社戏台子上的三流戏本。 到了这个时候,风吟秋也不得不承认他之前估计错了。这欧罗奥术当真是有塑造天地真灵这种几乎不可思议之能,即便只是借势而造一个人道之神,也是从根源上改变天地法则,真正的改天换地的无上法术,比之什么移山填海都要高明上无数倍。根本不需要旁人解释,风吟秋就知道这绝对只能是曾经的奥术帝国巅峰时的产物,只凭现在的那些余孽,再是号称什么了不起的组织或是**师也绝不可能做到,甚至他们不可能有办法想要在这个奥术上做什么手脚。 而现在这样看来,仇断大祭司这供奉的复仇之神就要借助这奥术之力,真正从天地之中孕育而成了。风吟秋已经能隐约感觉得到那股天地真灵的气息。 而作为直接孕育出神灵的始作俑者,仇断大祭司可说在神道之路上直接便走到了极致,除了张天师那种想要自身成神的疯子之外,这便是神道的终点。以后只要是真正涉及到‘复仇’这个领域,他所能施展的威能可达这世间的极致,。 也许他还真有能力返回神州去面对那些人。风吟秋默默地叹了口气。但那又不知是何等的一场腥风血雨,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与之相比今天在这里这一场数百人的血祭不过是毛毛雨。只是此事到底会怎么样,却早不是自身难保的他所能操心的了,现在万有真符之力虽然在飞恢复,他身上的伤势却不见好转,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大祭司察觉不对随时就能将他制服,而且面对这潮汐一般的天地胎动韵律,他也不知该怎么样去阻止。<> 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满脸庄重肃穆,全神贯注的大祭司忽然身体一震,双眼圆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虽然不是神职者,没有最直观的体会,但在风吟秋的感知中,这胎动一般的天地韵律也好像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插入其间,变得舒缓,绵长,更加地充盈更加地强大起来,或者说,似乎被一股更加强大的韵律所同化,掩盖。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在那片正在不断变化的光影上方,一个女人从虚空中迈步而出。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性精灵。一双精灵特有的长长尖耳耸立在头侧,一头紫色的长在空中轻轻地随风舞动,容貌冷艳,看起来很年轻,但一双碧绿眼眸中的沧桑漠然却好似看过了无数世界的生灭演化。这女精灵衣着极其简单,好像只是选择一些大型甲虫的外壳拼凑起来的甲胄,却在几分原始古朴中带出种特异的美感,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上方的虚空之中。 所有矮人,所有那些被俘虏的商队护卫和雇佣兵,看着这个女精灵的出现都完全呆滞,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并不是这个女精灵有多么美,而是那种远比大祭司凝聚的光影更强烈的慑人感,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灵,自己的灵魂都在跟随这个精灵的出现而一起摇曳,一起欢呼,一起膜拜臣服。 地上的风吟秋则是呆若木鸡。他并不认识这种欧罗大6的特有异族,实际上他连这到底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当这女精灵一出现之后,那比之前强大了上数十上百倍的天地法则的鼓荡之中。好似整个世界都在与这个女精灵一同呼吸。 这种气息他在神州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那是天地宇宙的真灵显化在世间的气息。 真神之威。<> “…那是…”远处的角落里,斯蒂芬妮拼命从那摄人心魄的震撼感中清醒出来,低声问。 “…九阶神术,神临术…原来是这个…原来是这样…”阿达里爵士原本已经浑浊不堪,满是死气和暮气的眼珠此刻焕出的确实锐利无比的光芒,好像回到了五十年前的战场上。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不再是因为虚弱和无力,感受到这股久违了五十年的气息,似乎将他身体和精神里最后一点潜力都榨了出来。 “…神临术…”知道了答案,斯蒂芬妮心中的惊恐却是有增无减。在她心中宛如信仰一般的帝国和奥术文明,可就是倾覆在这个终极的神术之下。“…那么这个女精灵是…” “…暗叶氏族的阿莎特公主,既是暗叶氏族的族长,也是十二月林的大祭司之一,当年就是她带领一只联军狙击了北方军团…”老爵士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身躯,还有握着刀柄的双手越来越有力量。这不只是精神和斗志的作用,而是这股浩然莫御的法则波动中带给身体的恩赐。“你不用怕,我们太弱小,并不是她的目标。神临术需要巨大的代价,她不会浪费力量来顾及我们两个蝼蚁。”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就是了……机会一定会出现的。” “那么他们召唤的这个…是哪一位神灵?精灵氏族并没有特别崇拜哪一个神灵啊?而且…怎么能对这个即将成型的次级神形成这样的完全压制?” “……”老爵士默然半晌,缓缓开口:“也许是……生命女神吧…” 这个时候,整个欧罗大6之上的所有神殿教会都是灯火通明,之前十一环奥术带来的法则波动就让所有的主祭,还有能切实感受到这股气息的高阶祭司牧师们惊醒了。而现在传来的气息更是让他们全都双膝跪下,虔诚默祷。无论他们是信奉的什么神灵,但是此刻出现的这个感觉都能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明白,这依然是他们应当膜拜的伟大存在。 除了高阶神职者之外,就只有越过了法则之墙,足以堪称**师的奥术师们才同样感觉到了这个气息。他们则几乎都是惊疑不定,甚至是惶恐。这股深远悠长,似乎连魔网都无法解析无法覆盖的力量让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而且对于许多**师来说,这股力量似曾相识,在很多年之前他们也都感受过,而那一次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和创伤直至今日也没有忘记。 “这…这是…神临术…谁?是谁?是哪一个种族的大祭祀在运用这种九阶神术?是为了应对之前的那一个十一环奥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疯了吗?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是怎么回事?” 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学院,那一所空荡荡的巨大讲堂中,叫艾迪的青年已经是汗流浃背,满脸的惊慌和难以置信,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能分辨出这股覆盖大6的法则动荡,显然他的真实年龄并不如看起来的那么年轻。 站在窗边的老妇人却是一点都不惊慌,甚至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遥望着西北方向的夜空,嘴边抿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一双眼睛亮得就像十八岁的少女看着一捧心仪的鲜花。 明亮宽阔,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炼金仪器和肢体器官的实验室里,痴肥的中年男子也终于抬头凝望向西北方向,只是眼神依然是摇摆不定而涣散,想看又不敢看似的。他看起来很是局促不安,脑门上开始渗出了汗珠,肥大的身躯扭来扭去,让屁股下的两个少女的手脚都有些不胜负荷地颤抖。他的一双手也就像不知道该放哪里一样,忽而放在膝盖上,忽而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然后又挠挠头皮掏掏耳朵,从鼻孔里抠出一块湿哒哒的鼻屎随手抹在一个少女的头上。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手像是给自己鼓劲,终于用力凝视向那个方向,头脸上的汗珠子越来越多。如果再能年轻上几十岁,他这个样子就活脱脱是一个等待着考试结果宣判下来的学生。 大6西南,炙炎要塞的最深处的军团长书房中,阿莫斯伯爵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忽然开始放声大笑,震耳欲聋的笑声在这被魔法阵隔绝来的书房中来回滚荡,就像是一只地行龙在咆哮,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干瘦的老人居然可以出这样巨大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干得好!干得好!是谁?是谁?是格里芬和杰弗逊?还是因克雷那个小杂种?还是……随便吧,总之不管是谁,都做得好!” 旁边不远处,战神殿大祭司依然跪倒在地上。作为神职者,尤其是一个次级神的大祭司,他更能从灵魂最深处感受到这股气息中蕴含的含义,平日间面对再多再强的兽人战士都能昂扬磅礴的战意和斗志连一丝一毫都激不起来。墙边角落上的小艾瑞亚男爵只是惊恐而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位表现迥异的大人,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当然什么也不明白,只能勉力忍耐着军团长雷鸣般的笑声瑟瑟抖。 笑声稍歇,阿莫斯伯爵转过头来看着小艾瑞亚男爵,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表情和和善的话语让战战兢兢的情报部队指挥官心中大定:“好吧,这一次确实不是你失职。不过以后依然要更加用心些,把那些花在挑选秘书的心思多放些在正事上。这次的事件的因果由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藏在西方人邪教背后的人给我查出来!” “遵命!夜枭军团一定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小艾瑞亚男爵用力挺起了胸膛行了一个军礼,房间中这刚刚还充满了恐惧和腥臭的空气好像都突然变得清新起来。 阿莫斯伯爵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大祭司,喃喃说:“也算是运气不错,幸好这卷轴也没有落到我们的手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精灵女子从空中缓缓落下。她伸手轻抚,纤细修长,光洁细腻得好像都没有皮肤纹理的手按在了那片不断变幻的光影之上,然后那些充满了杀戮,愤怒和凄厉的光影就停下了。那庞大的呈一个模糊的面具样的外形也在逐渐缩小。随着精灵女子的继续缓缓降落,那光影也在不断的浓缩,逐渐重新凝固回一个面具的模样。 下方,所有人都一片静默。矮人也好,雇佣兵俘虏们也好,或跪,或是匍匐在地,从**到精神到灵魂都充斥着恭敬和恐惧,仰望着这一尊散发着无匹气息的真正神灵。远处,居心叵测的复兴会女法师和老爵士也只敢悄悄地站在阴影角落中不敢朝这里多看,害怕显露出太多的痕迹。 只有一个人还站得笔直,怒目瞪视着这个缓缓而降的精灵女子。 那是大祭司仇断。他满脸的怒容,原本就横肉丛生的脸上现在因为筋肉的鼓动扭曲,更是显得狰狞异常。他的拳头紧握,每一丝每一毫筋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好像在酝酿着足以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那仿佛可以摧毁击破一切的拳头正在缓缓扬起。 精灵女子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或者说在她眼中这一切无论如何都毫无意义,她依然缓缓落下,紫色长发飘扬,素手轻抚间,将天地间的一切变化都纳于手中,缓缓按下。 曾经变幻翻涌的光影已经被完全凝实成了最初的那个木质面具的模样,只是没有了原本的实体凭依,看起来隐隐有些虚幻。而在法则层面上,之前那涌动如泉,仿佛即将孕育出一个新世界的波动也逐渐平复下来。因为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深邃,也更加美妙的波动正在覆盖其上。 四周的火光照耀下,地面,周围建筑的墙面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绿色,那是地衣和苔藓在飞速生长,建筑的缝隙中,路边的泥土里,干枯了多年的草籽也在重新发芽,拼命挤开身边的石头努力抬高身躯来感受这生命的恩泽。满地的鲜血也成了生命生长所需的营养,飞快地被吸收然后被一片绿色所覆盖。空气中血腥味,那种凄厉悲凉杀戮暴戾的气息,很快就被一片生机盎然所淹没。 这片生机当然不会只是针对草木。那些旁观的矮人,雇佣兵和商队护卫俘虏们,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没有死去的,身上的伤势也在迅速地好转,只是几乎没有人在意到这些自身的变化,他们的精神全都沉浸在这片生机勃然的法则波动中。 只有一个人,在这片生机和蔼的海洋中依然是满面的愤怒,狰狞和暴戾,那就是大祭司仇断。 “我天河仇断今日在此立誓!纵然是漫天仙佛,十地神魔,也休想抹平我心中恨意!也休想阻我复仇!”他用要崩碎牙龈一般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怒吼出这句话,然对面对着徐徐降下的精灵女子,一拳缓缓击出。 他的动作很慢很吃力,虽然身上的筋肉全都贲起绷紧到了极限,但他的面前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大山一样,让他的拳头让他的整个动作看起来都慢如蜗牛,随着他的拳越往前,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 精灵女子依然伸手虚握,徐徐而落,只有一头紫发随风飘扬,神情依然淡然如古井不波,眼神依然沧桑如看尽世界生灭。 终于,精灵女子手中所握的那个由复仇光影凝聚而成的面具重新按在了大祭司仇断的脸上,而大祭司的拳头也堪堪触碰到精灵女子的衣衫毫末就颓然而止。 面具消散,又好像是重新融入大祭司的脸上去了。大祭司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愤怒和狰狞,依然保持着那个出拳的姿势,只是好像泥塑木雕一样完全地停顿了下来。而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左肩忽然开始慢慢蠕动,随后隆起,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只全新的左臂居然就那样重生了出来。 大祭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反而那精光爆射凶狠至极的眼神迅速地化作惘然,脸上的表情也化作一片呆滞,一两个呼吸之后他身上贲起的筋肉一根一根地松弛下来,逐渐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姿势,软倒在地。 看了看就倒在身边的大祭司一眼,风吟秋长叹一口气。大祭司的呼吸绵长有力,身上不止没有丝毫伤势,连断掉数年的手臂都神迹一般地重新生长出来了,只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再没有了丝毫神采。对于这样的状态,风吟秋是再熟悉也不过,当他还在龙虎山之时,整日需要面对的那位名义上的道门第一人就是如此。 刚才发生的一切其他人看在眼中也许还有些不知所以然,风吟秋却是再清楚不过。说得简单些,那是真神之力将即将发生质变的天地胎动生生逆转,就如同一股巨大洋流将即将形成的漩涡给抹平一样。至于这位大祭司的不甘怒吼,挥拳反击,甚至他的存在都没有落在那位形貌古怪,被真灵附身的女子眼中,一切都不过是附带发生的而已。他既然是这场祭典的核心,这个未能真正孕育而成的神灵的缔造者,那么逆转而回的天地洪流自然也都从他身上冲刷而过,至于那重新生长出来的一条臂膀,只是那浩瀚无边的磅礴神力外泄的一丝丝余韵罢了。 在这涉及到天地根源的变动中,一人之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大祭司的执念,修为,心性,还有他那令**师也要为之色变颤抖的拳意,都可说已是世所罕见,但在面对天地伟力的时候也毫无抵御之能。就如同一只强壮的鲸鱼可以傲视同类,称霸海洋,也许还能顺势卷起些漩涡乱流,但在孕育生长他的海洋面前终究也只是一条鱼罢了。 大祭司如今的状况比张天师还要远远不如。张天师毕竟有天师教数百年的传承积累为根基,修的是最为正宗的玄门心法,可说是将能做的准备都做到了极致,因此总算留下了些和‘天师’这个概念有关的本能。而大祭司所率领的复仇教会不过藏于西海岸一隅之地数年的时间,无论规模还是积累时间与天师教相比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关键的是他自身本来就没有成神的准备,神魂遭受到天地洪流的冲刷之下,所有的意志,记忆,情感都只有烟消云散,大概连一丝本能都留不下来。 张天师还能算是个被神道概念牵扯而动的活傀儡,他则只能是个活死人,连傀儡都算不上。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努力和拼斗,还有那千锤百炼的身手震慑人心摧破万物的拳头,都再没有丝毫意义。 除了那位姓张的中年神州男子还瞪大了眼睛傻看着这一切,其他所有匍匐在地的复仇教徒全都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一样,其实作为这仪式的一部分,他们也落得和大祭司相同的命运。就算他们只能算是枝干末流,受到天地意志洪流的冲刷也许还不足大祭司遭受的百分之一,但对于蝼蚁来说,一座山峰和一颗百斤大石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在风吟秋,在奥罗由斯塔奥术学院中的老妇人,在实验室中的中年痴肥男子,在大陆所有关注着这里的**师的感知中,那由十一环奥术引起的法则波动终于完全消失。这一个可以塑造神灵的奥术巅峰奇迹终于在更宏伟的力量面前折戟沉沙,烟消云散。**师们或是惊慌不定神思不属,或是相互联络各自计较,对于大陆上最为优越,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和力量的人群来说,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一切所发生的源头,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精灵女子由始至终没有看过倒下的仇断大祭司还有跟着受到波及,成为活死人的数百复仇教徒一眼,在神灵的感知中这些枝叶连蝼蚁都算不上。彻底平复那由奥术和祭典激发的天地胎动之后,精灵女子抬起了头,举起了手,昂首向天。 精灵女子的颈脖和手臂都极为纤细柔和修长,这一抬手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韵律,优美得好像整个天地都在跟随着翩翩起舞。只是在抬起的过程中,她的那只手臂就在以飞快地速度干枯,衰老,柔和细腻的肌肤变得干瘪,失去了水分和光泽,直到完全伸直向天的时候,已经干枯衰老得像是一只在沙漠中埋了上万年的干尸的手臂。 天空中只有繁星点点,精灵女子就用这只干尸一样的手臂对着那浩瀚星空轻轻一握,然后整条手臂就彻底粉碎,化作了无数碎末直接崩散到了虚空之中。 这一瞬间,再不止是越过了法则界限的**师们,整个欧罗大陆上所有能正式感知到魔网的奥术使用者们都能隐约感觉到整个魔网震动了一下。不过这震动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随即又再没有了丝毫的动静,即便是再运用奥术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多数人也就只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之前那十一环奥术的余波,并没怎么在意。 不过在那满是肢体和炼金器械的宽大实验室中,一直坐立不安的痴肥男子一下站了起来,一直涣散的眼神也集中明亮了,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悦之色,他甚至还拍了拍手。 而另一边,大讲堂窗边的老妇人却露出了疑惑之色,随后很快地便转变为震惊,最后就是愤怒。几道奥术构成的法阵在她身周一闪,她的人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老妇人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在那满是肢体和器械的实验室中,她阴沉着脸扫视了一下周围,就把视线落在了站立着的痴肥男子身上。痴肥男子脸上还有着之前紧张时流下的汗水,但已经没有了欢喜的表情,对于突然出现的老妇人也没表现出任何意外,只是眼神在涣散间有些躲闪,一脸痴傻地带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面对着老妇人。 老妇人狠狠地看了痴肥男子一眼,转身大步迈到了一张实验桌前,对着支架上的蒙眼男子大声询问:“哈默,哈默,你在吗?你那里去情况怎么样?” 蒙眼男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除了缝合在一起的眼皮底下偶尔有眼珠的挪动,就像是死了一样地安静。老妇人也不再吭声,只是阴沉着脸等着回应,痴肥男子在不远处一脸痴傻地看着,同样也是一声不吭,整个实验室静寂得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场。 难捱的十几秒之后,蒙眼男子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和虚弱:“是…是杰佛逊副会长阁下吗?我…我这里的情况很不好……星殿受到了来自主位面的法则排斥性冲击…所幸星殿大体结构没有损坏,但是包括锚定序列在内的几个功能被破坏了,我正在努力维持……” “怎么会这样?”老妇人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惊怒。“次元隔断防护没有开启么?” “…没有…我…我们的资源储备不足,之前没有侦查到危险就没有开启,我已经请示过格里芬副会长了……非常幸运的是目前还没有观察到星界乱流,短时间之内安全应该没问题,只是星殿的位置无法稳定,通讯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以修复锚定序列,恢复与主位面的传送为第一要务,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其他功能。”老妇人的声音重新稳定冷静了下来,迅速坚定地下达了命令。“随时留意通讯,如果有中断的迹象之前,发送最后的星界坐标过来。我们会尽力想办法帮助你。” “是。” “预计自主修复锚定序列的可能性是多少?” “…在不遇到大的星界乱流的情况下,牺牲星殿的其他序列,应该可以在十一年零三个月左右后恢复锚定…如果运气好一直处于平稳状态的话,只需要四年…” “最好的情况也要四年吗…”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盖西迪阁下呢?” “……在受到排斥冲击的时候,会长阁下短暂地苏醒了过来,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和我沟通过,就又再度进入深层的冥想中去了。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果遇到不能处理的情况可以去主动唤醒会长阁下么?” 默然了一阵之后,老妇人长叹一声:“法则冲击对盖西迪阁下应该是造成了相当的伤害……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应该要相信阁下的判断,当真正需要他苏醒的时候,我想他会苏醒过来的。” “…是…” “那么,暂时就这样吧。如果星殿流动到有利位置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这边也会尽力想办法的。” “是。” 蒙眼男子再没有了其他的响动。老妇人依然在桌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注视着他,好像想在那插满了软管的身体上看出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整个空荡荡的实验室又陷入了坟场一样的寂静。偶尔有墙壁上或者哪里桌面上的肢体或者仪器中的器官抽搐一下,传来死气沉沉的啪啪声。 这里原本的主人,中年痴肥男子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还是用那种有些散乱和怯懦的眼光偷偷看着老妇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妇人忽然开口:“你事先是猜到了会这样,是不是?” “……我没有猜到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痴肥男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地板,细声细气地回答,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这次的计划是你提起的,你对那些精灵的反应预估也很准确,你敢说你没有预计到神临术引来的神灵会对星殿有所排斥?”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神灵,我真的没猜到…”痴肥男子的声音更小声了。 死死地瞪着痴肥男子一会,老妇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好吧,那就算你不知道吧。但是哈默说他请示过你。你明明知道神灵是有能力对星殿产生威胁的,你为什么不让他开启次元隔断防护?” “…我们的资源储备不多了,找不到人资助,发掘工作又不顺利……开启一次次元防护消耗太多了,这时候还是省省吧…” 老妇人没有再开口问,伸手一抓一推,七八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球体就在她面前浮现,然后连珠炮一样地对着痴肥男子飞了过去。 如果有其他的高阶奥术师在这里,只是这一幕就能让他们的下巴掉在地上。这七八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球体居然是爆裂火球,酸液法球,冰霜法球,力场震荡等等三到五环奥术,在一些资源匮乏奥术文明相对衰落的穷乡僻壤,念上半天的辅助音节扳上半天的辅助手势后拼出老命发出一个这样的奥术的法师就已经算得上是大人物了。但现在这些奥术在这老妇人手中简直就像是零环戏法一样可以随便凝聚随便丢出来的玩意,低层次的外环魔网简直好像就成了这老妇人的宠物,能让其他高阶法师算得头痛的奥术公式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在一瞬间里自动构建出来。 但是这样犹如奇迹一样的复数奥术,刚刚才飞到那痴肥男子面前的时候就无声无息消失了。痴肥男子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过一眼,好像老妇人刚才只是自己弄出来个幻术看着好玩一样。 咚的一声闷响,老妇人狠狠跺了跺脚,她脚下的的青石地面瞬间崩碎成砂石,而且一圈震波飞速朝四周扩散,旁边一张石质试验台刚刚被波及到就四分五裂崩溃散落。 但是这圈震波也没扩散出去多远,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就忽然消失了。也就只有这方圆三四米的地面和最近的一张试验台成了碎石之外,其他的地方丝毫无损,连桌上放置的满溢的液体都没有晃荡一下。 “你这个混账……”老妇人终于怒气冲冲地骂出了声,她挥手在空中虚划了几道,飞快地吟出了几个由复合音节叠加构成的宛如嗡鸣般的词汇,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了起来,好像空气密度在飞快地变化,或者空间在被莫名的力量不断**压榨。 痴肥男子抬起眼睛偷偷地看了老妇人一眼,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是地上一直趴着当做凳子的两个贵族少女忽然站了起来。她们两人的紧靠在一侧的双手互相搂抱着,而各自外侧的手则朝外挥舞,手指尖飞速捏合着细腻繁复的手势,口中吐出的音节相互和鸣就像是两个心有灵犀的歌咏者一样,周围那被微微扭曲的景象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两个少女就站在痴肥男子的身后没有再动弹。由始至终,两个贵族少女脸上都带着阳光而迷人的微笑,粉嫩嫩的脸蛋上透着腮红和青春的活力,好像她们不是在消弭一个**师带着愤怒的恐怖奥术,而是在阳光春风中一起扑蝴蝶。 老妇人看也没看这两个可爱的阳光少女一眼,只恶狠狠地看着前面散发着阴郁的痴肥男子,而痴肥男子只是眼光闪躲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甚至不敢去和老妇人的眼光相对。 看了痴肥男子好一阵子之后,老妇人才忽然开口问:“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居然还不许我在你这里发发火了?” “我都让你法术成型了……”痴肥男子细声细气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声。然后这巨大实验室中的一些仪器,还有肢体标本就像活过来一样自动挪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聚集到了痴肥男子还有两个贵族少女的背后,两名贵族少女又微笑着撑开了双手。 在这个神灵气息降临凡世的不眠之夜,奥罗大平原东南部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有一些附近的奥术师观察到了奥术波动,判断这场地震可能是有强大的法则性奥术引发的,不过相较于神灵的事来终究是微弱枝节,甚至都没在他们的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 而在这一切的始发地西北边疆上的灰谷镇,也发生了一些同样的没外人知晓,但影响极为深远的异变。 ps:啊啊啊,居然忘记了推荐浸纸花青的新书《心魔》,写过《类神》的,质量水准之上,现在也有好几十万字了吧。作者自小浸**琴棋诗画,文化修养非同小可,一手毛笔字和绘画功力让我这小学毕业的五体投地,除了人娘炮了点之外真是没的说。(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在精灵女子昂首向天,抬手一握的时候,风吟秋感觉到了一种类似阴阳逆转,生死混同的奇异感觉。 不同于一切都可以在魔网上反应得清清楚楚的奥术,神灵所属天地法则本身的波动和神州道法颇为类似,境界到了方能明白其中的玄妙。风吟秋还来不及细细体悟其中的奥妙,这波动就转眼消失了。而且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至少在这里的人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精灵女子的表情依然是一片平和冷淡,眼神中依然是一片沧桑漠然。 下一刻,精灵女子忽然低头看了地上的风吟秋一眼,那好像万古冰岩一样的表情和眼神终于有了些改变,似乎是微微笑了一笑。不过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因为光影改变造成的错觉,这精灵女子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充塞天地,将人的精神灵魂都一同震慑的莫大感觉。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状,一直呆滞着的矮人,商队护卫和雇佣兵俘虏们也都东张西望,虽然还没从之前的巨大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但这股久违的轻松感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散发着真神之威的精灵女子是彻底离开了。 “仇先生!仇先生!你怎么了?”相对于其他矮人还在那里东张西望,不远处姓张的中年神州男子第一时间就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跑过来。 但还有比他更快的。白光一闪之间,阿达里爵士魁梧的身躯就出现在了风吟秋的面前,那一对斩马长刀对着他的双腿狠狠斩下。 轰隆声中碎石飞溅,却不见血光暴起。仰面躺着的风吟秋就像泥鳅一样从两把长刀之间滑了出去,然后又以一种根本不可能用力的姿势站了起来,眨眼间就已经退出了十数米之外。 “果然恢复了。”老爵士的声音沉闷如一口锈蚀了百年的老钟,而且不惊不诧。连他自己都在刚才的法则波动中受益不小,所以对于风吟秋的伤愈也并不奇怪。 风吟秋没说话,但其实他自己是感觉很奇怪的。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两三秒之前他的伤势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起色。 纯论**的生机和活力,曾受过狼神洗礼的风吟秋几乎已经远超出了‘人类’这个范畴,若以常理来说,即便是没有之前那样的蕴含生机的法则波动,这么长的时间躺在那里,即便是再重的伤也该是痊愈得差不多了。 但其实并不是那样,因为下手击伤他的是大祭司仇断。这位曾经的故人和朋友对他的情况极为了解,下手也很有针对性,那一拳不只是将他给重重击伤,还以入微霸道的拳劲和拳意将他体内震散的生机给全数扭曲打结在了一起。认真说来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只是比寻常的截脉点穴手段霸道强横了几分而已,不说拿捏住气血,打通任督二脉贯通天地之桥的先天高手,就算是内力修为有了一定基础的普通玄门弟子,也能慢慢搬运自身内息磨去外来拳意,理顺脉络贯通气血。 偏偏风吟秋做不到这一点,他的气血生机旺盛无比,内功底子却是极差,根本掌控不住内息去做慢慢搬运的水磨功夫。若是寻常伤势只凭身体血肉的本能就可以自愈,但被仇断大祭司特意用拳劲扭曲过后的身体,就像骨折之后没有正位的断肢一样,仅凭本身自愈只能是伤上加伤。如果是寻常的点穴截脉手法,他还可以鼓起气血强行冲关,大不了多呕上几口血就可以,但大祭司的拳劲拳意的效果渗透全身直至五脏六腑,他还真要鼓起狼神之力来强行硬冲的话说不定就能直接将自己肠子从嘴里喷出来。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在那满溢着生机的法则波动中受益,恢复伤势,风吟秋却不行。 发生的事太多太大,让风吟秋甚至也没空暇去留意这个。直到最后,那个精灵女子在消失之前低头对他看了一眼,似乎还笑了一笑,一股和自然溢出的生机完全不同的强大力量直接灌注在他身体之内,才奇迹一般地将仇断大祭司留下的拳劲拳意消抹,眨眼之间就将他的伤势完全恢复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风吟秋都还在愣神之中,阿达里爵士就已经攻了过来。 不明白的事可以之后慢慢想,眼前的敌人却是要先对付的。风吟秋看了看虎视眈眈的老爵士,还有远处窥探着的复兴会女法师,他现在伤势痊愈,识海中的万有真符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就算这在场的矮人和这两个敌人联手起来他也绝对可说来去自如,唯一有些头痛的就是如何从那些矮人手中将那三个少年给救出来。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擒下战力最弱的复兴会女法师,不止可以用来威胁老爵士交换人,说不定还能再度搜刮来几张高阶奥术卷轴,但看看女法师满脸警惕地站在远处并不靠近,就知道对方也正防着他这样做。 “我大概还能多撑一会,你有什么计划和后手没有?这个西方人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我感觉到了他又再度用出了力场手的奥术。要硬来的话我们的机会不大。” 阿达里爵士低沉的声音传到斯蒂芬妮的耳朵里。在动手之前,这位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就用奥术和女法师建立了密语通讯。不过此时的密语却不能带给女法师丝毫的安心,这个古怪西方人的完全恢复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相比之下,阿达里爵士从刚才的法则波动中得到的好转就极为有限,毕竟自然的衰老不可能恢复,奥术战甲带来的副作用伤害更多集中在精神乃至灵魂层面,所以老爵士也只能说‘还能多撑一会’。 面对这个能力诡异而强大的对手,这时候暂时的撤退好像才是最合适的,但是想想之前明明都几乎已经捕捉成功,斯蒂芬妮又极不甘心。她也完全没想到十一环的神灵律令居然会引来异族大祭司使用神临术,神临术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想了想,她咬牙低声问老爵士:“能让那些矮人一起来帮忙么?” “我和这些蛮人没有任何的关联,他们好像只是和那些西方人有走私上的合作关系。我也只是单线地和那些西方人接触。” 斯蒂芬妮哑然。老爵士这样的老派帝**人,和打了一辈子的矮人之间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确实不会有任何私人方面的情谊可言,这次能搅在一起其实要多亏了那些西方人。虽然倍受欺压,但这些西方人赚钱的本事确实有一手,金币和麦酒开道之下和矮人有了不少私下的合作。只是扫了一眼满地趴着没有丝毫动静的邪教徒,斯蒂芬妮就算并不清楚刚才他们在神临术压制十一环奥术的过程中受到了什么冲击,也大概能感觉得出来绝对不会好。 “仇先生,仇先生,你怎么了?能听到我说话么?”姓张的中年人吃力地抱起了大祭司的上半身使劲摇晃,但是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大祭司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呼吸也平稳绵长,但眼神中却看不到丝毫的神采。焦急无比的他只能转而向着旁边的阿达里爵士求助。“爵士大人,请你帮我们看看我们大祭司怎么样了吧。那个奥术卷轴到底有什么问题?那可是我们花了三百万奥金向您购买的啊!” 他的询问注定得不到回答。老爵士没有回答的闲暇和兴趣,他双手持刀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风吟秋,如同一只蓄势待发随时扑击而出的猛兽。只是这气势也让姓张的中年人不敢真的上前纠缠。而风吟秋知道怎么回事,却也同样没有兴趣和闲暇去给他解释。加上远处举棋不定犹豫的复兴会女法师,这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僵持中。 外围的矮人们这时候开始朝中间围拢了过来,他们吵吵嚷嚷的没什么纪律性,有的还在为刚才发生的奇迹口沫横飞地谈论争吵,有的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对匍匐跪着不动的复仇教徒们踹上几脚,拧着他们的耳朵大吼上几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呆滞面孔哈哈大笑。走在最前方的是金石首领,还有一个比他大上两圈,比平常人类还要高上一些,在矮人中绝对算得上是巨人的矮人,无疑就是这后来的怒风氏族矮人们的首领。 看着中间的风吟秋,复兴会女法师和老爵士,两个矮人首领的脸上都透着丝丝杀气,他们不大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很清楚现在他们好像已经是明面上仅存的最大一股力量,中间的这些人显然不是,或者说不再是他们的盟友。 “金石首领,您能不能…”姓张的中年男子转而向两个矮人首领求救。但是他刚刚才开口,金石首领就用一个凶狠的表情和手势制止了他的话。 “什么都不能,张。”矮人首领用手指虚戳着神州男子。“看在你们以前给我们走私提供的麦酒和粮食都不错的份上,今天晚上你可以活着离开。不过也仅此而已。你也要知足地不要再来烦我了。要知道你们的大祭司可是还欠我很大一个承诺呢,看来他是没办法完成了。而且他还曾经揍过我,如果不是今天我太忙要做的事太多,我应该把他弄过来切碎了丢去地下喂蜥蜴的。我虽然不清楚他和你那些可怜的教友们遭受了什么,但是幸运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可是一位伟大的真神来阻止你们的仪式,我可不觉得他们能在真正的神灵的力量面前幸存下来。” “可是我们之前有过协议……” “别再给我提什么协议。协议是给活人或者有用的人准备的,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暂时勉强还能算活着,但却肯定是没用了。好了,到此为止吧,你再多说一句话来试图让我浪费更多的精神,我就马上宰了你。” 矮人首领转过来看着风吟秋和老爵士两个,毫不掩饰表情和声音里的狰狞:“至于你们。变成蜥蜴的大便是唯一的结局。如果乖乖投降的话,我会让你们死得稍微痛快一点,只是稍微。毕竟你们杀了我那么多的同胞。那边那个小子就不用说了,凡是用奥术的帝国人都该死。” “我有一个建议。”风吟秋忽然对着远处的斯蒂芬妮说。“只要你给我一个不弱于之前我夺取过的那样的奥术卷轴,我就帮你们脱身,顺便解救那个三个学徒帮你完成诺言怎么样?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可是随时都可以脱身离开的。” 这是个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呆的建议,不过女法师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现在放弃之前的敌对合力对付这些矮人确实是对双方最有利的选择,只是这个弯转得实在太大,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斯蒂芬妮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阿达里老爵士却开口了:“我们自己也可以脱身。如果你要救你朋友的学徒,我们说不定也会帮帮忙。” “哦,看来大家的看法还有些不一样呢。”风吟秋笑笑。 “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从金石首领的嘴里发出来。虽然伤势已经痊愈,但是他大张着的嘴里依然还满是金属色的血,还有好像通往地狱的粪坑一样的恶心腥臭。“你们还真以为你们你们那可怜的奥术能有用?你们以为我分出去一半多的货物,只是把怒风氏族的杂碎们叫来看戏的吗?”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猛然跳了一下,那是金石首领旁边的那个巨大矮人极不耐烦地用锤子猛击地面。那是个看起来至少有数百斤重的巨大战锤,金属的把柄上是一整块磨盘大小的浑浊晶石,这看似随手一击不仅是把地面打出一个大坑,坑边缘的泥土碎石还呈现出结晶的模样,那是浓郁的地元素破坏性的外溢造成的。 巨大矮人满脸不耐烦和不满地对着金石首领用矮人语呵斥了几句,金石首领不慌不忙地回答了,才转过来对着几人嘿嘿一笑:“他等不及了,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废话,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们砸成肉酱就好……嘿嘿,这是他脑子不好用。如果不和要杀的人多说一些话,让他们明白接下来他们要遭受什么,让我明白他们在想什么,那和杀猪宰羊又有什么区别?那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你们欧罗大陆的蛮夷可真有趣。”风吟秋忽然笑了笑,说。“比我们那里要恶心多了。” “那还真是失礼了。”斯蒂芬妮冷冷一笑,伸手拨了拨耳朵上的一枚耳钉,身影开始在空气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那就开始我们的乐子吧,更恶心的奥术杂碎们。”金石首领咧了咧嘴,双拳互击,发出两辆金属马车相撞一样的闷响。 “仇先生!仇先生!”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姓张中年人惊喜的叫声插了进来,让两边的动作都不禁停下。 只是这个神州男子当然不会有这样大的影响力,而是他叫声中的那股惊喜让人愕然。众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正好看见刚才还如活死人一样的大祭司仇断自己坐了起来。 虽然神情还有些惘然,眼神也好像还有些迷茫,但那确实是活人生灵才有的动作,和刚才那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已有本质的不同。他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中年人又闭上了眼,沉默不动了数秒之后再睁开,似乎又清醒了几分,开口问:“东岭兄?怎么了?” “仇先生,我便知道你定然会没事!”中年人极为激动,几乎要喜极而涕的样子。虽然他看起来还比大祭司仇断的年龄大了不少,但分明是已经把他当做了心中支柱。“刚才的祭典中,那个精灵女子…他们说是真神下凡,您,您…祭典成功了没有?” “等等等等…我的头还有些晕……”大祭司抬手一摆先阻止了中年男子的询问,挠了挠头,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把这新生出来的手臂拿到眼前来仔细看了看,发呆了一两秒后豁然一笑:“虽然真正的男人只需要右手便行了,但这样也不错。” “仇先生…您……” 大祭司没理会有些发呆的中年男子,径直站了起来。他想了想,开始摆出一个拳架,然后就那样旁若无人地打起拳来。 好像是新获得的手臂让他不习惯一样,刚开始的几个架势他还颇为生涩,但马上随着接下来的套路就找回了感觉,越来越熟练。不只是动作和姿势,拳劲,拳意,还有所激发的罡气也运转得越来越娴熟,越来越浑厚,最后伴随着他每一次踏足顿下,周围的地面和四周观看的人心中都是同时一抖,他每一次挥拳拧身,身周的大气都在伴随着一同呼啸狂奔,虚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雷鸣在涌动。 最后的一拳朝天,裹挟而动的罡气劲风怒啸着冲天而去,四周的火光一阵狂闪,几乎要被吹熄一样。等到静下来之后,上空的星辰都忽然亮了几分,那是有低矮的云雾被这一拳所逼开。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宛如今日生。”他开口低吟了一句,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惘然和迷茫,所有的精气精神都随着刚才的那一套拳回来了,甚至好像还多了些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看着其他一直发呆瞪着他的几人,他脸上的横肉拧出一个笑容来,颇为大气地一挥手:“让大家久等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 当然也不完全是这样,外围的矮人战士们依然是吵吵嚷嚷的,只是在中间的几人都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转折可以说是那个神临术的余波,但是带来的冲击可并不逊于之前的真神现身。这位邪教大祭司算是众人默认在这里的第一战力,在都以为他已经死的时候又重新粉墨登场,立刻就给这里的局势彻底打乱。 而且他这重新苏醒后的举止和态度,又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厄,这个,大祭司先生…”首先开口的是金石首领,这个穷凶极恶的矮人头目第一次露出了和凶戾狰狞无关的表情。他咳嗽了一下,好像显得有些尴尬。“我实在没有想到,大祭司先生面对一位真实神灵的威能之后,还依然能够…能够…能够…这样有精神,实在是太强大了……呵呵…” “真实的神灵?是说刚才那个女精灵吗?确实有番不同的气势。”大祭司回忆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过管她是神是鬼,居然敢一巴掌拍我脸上,阻止我的复仇大计,日后迟早要找她好好算账!不十几个巴掌反抽回去将那自以为是的漂亮脸蛋抽得猪头一样,再好好调教一番,简直就枉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金石首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挤出一个非常别扭而古怪的表情。他那长相和模样好像只适合要生吞人肉那样的狰狞凶恶,露出其他类型的表情都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和难看。 “大祭司先生,看样子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斯蒂芬妮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了过来。“那么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可还记得?你可是答应了我们,在仪式结束后要把那个人交给我的……” 大祭司只是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极为不屑地回答:“复兴会的臭小子,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刚才说过……啊,对了,刚才的一句我是用我们西大陆的语言说的,你确实听不懂。那么我现在翻译给你听:以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死了一样的全都不算数了,从今天开始就是光辉灿烂的崭新人生。<>所以你就不要用那些已经死了的东西来妨碍我的新生了。”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一样,眼珠上翻微微出神了几秒,然后忽而转过头来看着斯蒂芬妮和老爵士,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就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复兴会居然会舍得把已经不可能再造的十一环奥术卷轴卖给我们……虽然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各种意义上的,但给人的感觉总有些奇怪。只不过我们查不出那个卷轴有什么毛病罢了。现在想起来,你们应该是事先就知道使用这个奥术塑造次级神灵,会受到神灵的反噬这件事吧?” “对!之前我们就有过担心其中会有什么不妥!”一旁的张姓中年人也颇为激动地大叫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标榜要找回奥术荣光的你们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奥术瑰宝给卖掉?只是我们请人鉴定这张卷轴本身并没有问题,而且实在是没有选择才只能这样做。” “正是这样!这种有严重缺陷的玩意也敢拿来胡乱售卖我们几百万奥金,现在还有脸来给我说什么协议?”大祭司重重一哼。“不过我说过,以前的一切就像是死了一样都算了。看在经历了这番波折也让我感悟良多,获得新生的份上,我也不要你们偿还那些已经付了的奥金,不过你们也不要用什么协议来烦我。” “仇先生,那这些教友们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不醒来?”张姓中年男子在旁有些焦急地问。 “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大祭司看了一眼周围满地不动的复仇教徒们,摇摇头,不过神色之间不见什么叹息遗憾之意。“他们的灵魂在刚才的仪式中已经和神灵的波动完全融合在一起。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们的大仇已报,心愿已了,无病无痛毫无遗憾地与天地同在,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这……那仇先生您…” “我当然是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灵魂,摆脱了那精灵女人的掌控。你没有听见刚才我充满了斗志的一听就知道是发自灵魂的怒吼么?” “那…仇先生,是因为还您还没有报仇么?那之后您还是要继续领导我们…” “不用了。<>包括你在内,今天已经有许多人报了自己的仇了。再进行无端的杀戮实在是没有必要,冤冤相报何时了呢?至于其他人,我会用其他方式帮助他们。至于我的仇,我自然也有我的方式。”大祭司双手环抱,昂首挺胸。“因为我在今天大彻大悟了,仇恨只会带来新的仇恨,这世界上还有比仇恨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牢牢紧记。” “…是什么?” “当然是爱与正义。”他很坚定很有力地回答。 “……” “……这是怎么回事?”斯蒂芬妮忍不住在奥术通讯中向阿达里爵士请教,这些西方人居然能请到帮他们鉴定这个十一环奥术卷轴的**师,这件事让她很有些吃惊,但现在最让她弄不明白的还是眼前这个邪教大祭司。“这个西方人好像和之前不同了,变得这样……疯癫古怪。我记得失败的神术祈祷是会产生神魂震荡的…但是这个…看那些其他复仇教徒的模样好像是全都成了没有意识的白痴,怎么这个祭司首领反而变成疯子了?是不是刚才的神临术中精灵动了什么手脚?” “不知道。帝国时代的成神仪式没有失败的,也没有异族大祭司用神临术来干涉的先例。”老爵士的回答很简练,他毕竟只是有相当奥术水平的军人,而不是真的专研奥术的法师。 叽里咕噜的矮人语和巨大的风声一起从旁边响起,是那个怒风氏族的矮人首领再也忍不住了,挥舞着那柄巨大的战锤站了出来。他似乎是不会帝国通用语,当然没耐性在这里听这些异族聒噪,能忍到这个时候多半还是因为刚才大祭司那一套拳法的关系。金石首领在旁边用矮人语说了几句之后,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朝旁边退开。 “…这位是怒风氏族的穆里艾?钻石之锤?狂风战士,他说现在就要把这里所有人类都全部干掉。<>我已经向他解释过了关于我们的同盟约定了,但是他说没必要再理会一群弱小的西方人。大祭司阁下,您也知道我们黑石氏族损失惨重,现在我已经没能力约束他了……” 金石首领努力地解释着,脸上努力做出很为难的表情,只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都隐隐透露出一股凶恶**猾的笑意。 大祭司却显得并不在意,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一身筋肉涌动间骨节噼啪作响得很有节奏,就像有人用竹节骨牌敲打出一个铿锵有力战意凛然的曲子。他挥挥手示意张姓中年男子站开,笑道:“来得正好。这大彻大悟,获得新生之后正好需要个木桩来练练手热热身。这位狂风战士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如果不把他打得屁滚尿流口吐鲜屎,岂不是辜负了他这么勇敢的斗志?” 金石首领咕哝了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番话转达了过去,那个身躯巨大的矮人首领先是对着周围的矮人呼喊了几句,似乎是让他们等着围观就行,然后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拖着那柄数百斤的铁锤朝着仇断大祭司飞扑而去。 这个矮人首领比寻常人都要高一些,宽度和厚度则几乎是普通人的三倍以上,全身都是矮人特有的粗壮筋肉,胳膊当得了寻常人的腰身,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筋肉的堡垒,但是这行动起来的速度敏捷居然也远胜普通战士,那数百斤的战锤带起巨大的风声劈头盖脸地朝着大祭司砸来。不过大祭司只是微微一晃,这战锤就擦着他的身体砸在地上,轰的一下砸出一个晶化了的大土坑。而大祭司侧身时的顺手一拳敲在了这矮人首领的头上,力度看起来连这一锤的百分之一都够不上,却敲得他连连后退,单手扶着脑袋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子才站稳了重新扑过来。 看着这巨型矮人和大祭司翻翻滚滚砂石飞扬地打在一起,斯蒂芬妮觉得这事态的发展有点让她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几分钟之前她和老爵士正苦心积虑地想要抓住那个古怪的西方人法师,在矮人的压逼下正要尝试合作的可能,剑拔弩张中互相试探算计,激荡脑力考验心性。但随着这个大祭司的清醒,双方迅速就转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路人,连旁边的矮人都不大理会他们了。看看那个叫做风的家伙,也是一脸茫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打在一起的两人。 而风吟秋此刻心中的惊愕古怪茫然,其实还要远超过复兴会女法师所看到的。 他见过真神临凡天崩地裂,见过社稷更替神州板荡,见过人心叵测白首按剑血肉相残,也见过让人不可思议的玄门妙法大道神通,但若论匪夷所思让他完全理解不能,今天这事绝对排的上前三。 不像是其他人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对成神中的天地变化本质,他虽然不是神道中人,却远比任何其他奥术师甚至神职者都要清楚得多,因为他曾有过直观感受,亲眼看着那个企图成神的狂妄之人是如何在天地意志的洪流冲刷下活活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天河仇断大祭司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的?在如此强大的天地意志的冲刷下没有变成活死人,却是性情大变头脑抽筋口不择言,这就像一股巨大山洪没有将一只席卷其中的虎豹给淹死,只是将之给变成了一只野猪一样。 莫不是有阴鬼附身?或者什么高人夺舍转生?这好像能与大祭司行止迥异的古怪沾上点边,但也不可能。虽然风吟秋还没亲眼见过这欧罗大陆上的阴魂,但和欧罗人也是血肉之躯一样,这些东西本质上也都是扭曲了的执念意志所化,不会和神州有什么不同,在日光神殿中所看的典籍中也有记载。仇断大祭司一身气血厚实凝重到了极点,就算他本身再无意识寻常阴鬼也近不得身,而且刚才那阵饱含生机的天地法则动荡,可说是天地本身的气血涌动,不用说这灰谷镇,方圆百里之内再是什么阴鬼也都要烟消云散。 至于夺舍转生什么的,比阴鬼附身更要难上千百倍,在神州大地上纵然是佛道两门的绝顶高人也不敢轻易行这种逆天之举,肉身尸解转世投胎就算是极限了。就像不同之人互换手足肢体,任凭结合得再好,若不以法术时时滋养缓和就要坏死腐朽一样,血肉之间尚不能相融,神魂间的复杂玄妙比之肉身又何止高出百倍。不经父精母血孕育不受天地二魂滋养的他人肉身对神魂会一直排斥腐蚀,行止运动间异常费力也就罢了,时间稍长就和自杀无异。 而最关键的是,风吟秋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不管是阴鬼还是出窍的神魂,他都没有丝毫感觉到,而要依靠魔网的奥术则更不可能瞒过他了。 仔细一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神灵化身的女子做了点什么。风吟秋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了。毕竟这欧罗大陆和神州大地的天地法则有异,也许真灵显化上也有些他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这位故友能清醒过来总是好事,只是看他那举止言谈间透露出的古怪,颇有些以前认识的那个被人猛击过头脑一直未能痊愈的神殿骑士的味道,风吟秋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 这时候仇断大祭司和那叫做狂风战士的矮人首领已经来来往往打了好几个回合。那矮人首领狂呼怒吼不断,一柄重锤舞得如旋风一样,不过却一下都没有打中仇断大祭司,反而身上已经中过数拳。只是在风吟秋看来,这看似精彩的场面简直就和闹剧无异。那矮人首领不过是仗着力大无穷身体结实壮硕而已,战技虽然精熟,看得出也是身经百战磨练出来的,但总归也是粗糙得厉害,落在军团乱阵之中能说是个以一当百难对付的凶猛怪物,但一对一面对仇断大祭司这样的武道高人最多也只是一合之敌罢了。莽牛野猪再是凶猛再是有力量,在高手面前也不过是一刀的事。也许那矮人的筋肉结实刀剑难伤,身上的甲胄上说不定还有元素防护之类,但在仇断大祭司的先天拳劲下,也不比一张破皮甲好上多少。 而现在这两人居然还一直打得胜负未分。仇断大祭司一时用上些小巧擒拿,却又被矮人的蛮力挣脱,一时用上些隔山打牛的内劲震得矮人嗷嗷乱叫,却在矮人强悍的体质下只痛不伤,招数衔接战机把握上生疏得厉害,看起来就好像之前遭受天地意志的冲击虽然没变白痴但确实神魂受震头脑也不大好用了似的。 好在和演练那套拳法时一样,这种生疏很快也渐渐变轻然后消失。终于大祭司的一个四两拨千斤将矮人首领的挥锤横扫带得自身完全失去了平衡,然后重重一拳击在了他胸口上。 通的一声闷响。矮人首领那石块一样厚实的身躯直直飞出了二十多米之外才跌跌撞撞地站住,但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好像也没对这筋肉堡垒一样的怪物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矮人首领摸了摸胸口已经不成形状的甲胄,怒吼一声又重新扑上。 但大祭司这个时候却已经收拳抱胸,昂首向天,连看也不看这依然还生龙活虎的矮人首领。 厄的一声,刚扑出几步的矮人首领忽然身体巨震,脚下一软就那样跪倒在地,厚重敦实得像花岗岩一样的身躯开始发出颤抖,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几息之后,他好像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拼死怒吼一声站立起来,但刚刚站起,一口浓稠得像是半凝固了一样的鲜血从他口鼻中同时喷了出来,然后这个筋肉堡垒一样的巨大矮人再次跪倒,彻底瘫软着扑倒在地,只剩一股股的浓稠鲜血从他头脸处往外冒。 这个时候,大祭司才斜眼下瞟,看了看地上只剩微微抽搐的矮人首领,好像有点感叹地说:“居然能坚持着只吐血,真是个坚强的战士。你得到我的尊重了。” 周围围观的矮人战士轰然闹腾起来,不少人提着武器就要朝中间冲来,不过这时候金石首领用矮人语尖叫着咆哮了几声,又重新让他们站住了。 “这…大祭司阁下,刚才的那一拳叫做什么?”金石首领转过头来问。从刚才一开始,他就双眼圆睁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两人的战斗。在风吟秋看来拙劣好笑的交手落在他眼中好像精彩无比。“您是在特意给我展示是吗?之前的几个技巧非常了不起,不过最了不起的还是最后这一拳。那叫做什么名字?我想一定有个像是‘像虎一样把心掏出来’‘像劈山一样劈开’这样威猛的名字。” “最后这一拳叫做‘单身三十八岁的男人的右手的力量你承受不起’。不用多想了,你是学不来的。”大祭司看了金石首领一眼,淡淡说道。 “还有,不要再叫我大祭司阁下了。我之前就已经说过,过往的昨日就像死了一样。不管是什么头衔,还有名字,都与现在的我无关了。”他脸上横肉摆出一个严肃认真的表情,提气开声,中气十足地对周围的人宣布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今后的名字: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如果你手上的底牌不足以支撑强行动手也有60%以上的把握,那最好现在就马上离开,我掩护你。一个已经疯癫了的强大战士是极度危险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到底要做什么。”阿达里爵士的声音从奥术通讯中传来,依然是沉闷漠然而不带丝毫感情。“殿下的任务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必须要在这里完成。与其准备不足失败在这里,不如回去把情况告诉杰弗逊小姐,让她亲自来。” “……不,再等等,再试试看。”斯蒂芬妮咬了咬牙,不久之前险些就成功的经历,让她实在无法放下。“…从精神解析的角度来讲,疯子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杜测的。疯癫的行为之下一定有暗藏的逻辑,只要我们能发现,重新利用这个邪教头目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看似头脑有些不正常,也并不意味着没有了判断力,只凭单纯的本能可不可能击倒那个巨大矮人……还有…如果放任那个西方人法师再去学习到更多的奥术,以后的抓捕行动就更为危险了…” “…好。”老爵士的回答依然简练而干脆。 在斯蒂芬妮还在考虑怎么样去说服这个有些疯癫的大祭司的时候,金石首领已经先一步走上去说:“大祭司阁下……啊,不对,应该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阁下。你说以前的承诺都不算了,那真是非常地遗憾…你可是答应了要教授我你独特的战斗技巧的。不过就算是以前的不算了,我们也可以重新商定一下吧,而且这确实很有必要。您看,您把怒风氏族的狂风战士给击倒了,如果不能好好安抚和震慑周围这些怒风氏族的战士们,他们肯定都要发疯一样地找你报仇。就算阁下你的力量强大,并不怎么怕他们围殴。但这么多你曾经的教徒和族人应该怎么办呢?你说他们清醒不过来,可万一其中就有像你一样拥有坚定的意志和强大的灵魂的呢?说不定等一等就会有人慢慢清醒过来。即便不能清醒,难道眼睁睁地就看着还有呼吸还有心跳的他们被怒风氏族的战士活生生地踩成肉酱吗?” “嗯?”已经更名为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大祭司闷哼了一声,眉头一皱,脸上的横肉挤出几分杀气来。 “仇先生,这矮人说得也是啊。说不定还会有人……”姓张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到他身边,很显然金石首领首先把他给说服了。 “这个时候只要你答应把你们西方特有的徒手战技教授给我,你马上就是我的导师,在我们矮人里导师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你的属下当然也就成了我们黑石氏族的天然盟友。而且你的强大他们也是看到了,一旦知道以后我在学习你的战技之后也会一样强大,他们肯定就不敢乱来了……”金石首领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好像一只看到了一万斤人肉的巨大秃毛食人鼠。 “尊敬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先生。对于这样的情况,其实您完全不必要担心。”斯蒂芬妮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了,那个西方人新取的名字虽然有些拗口,其实也不算太奇怪。而那个嗜血矮人首领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威胁言辞,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合作提供铺垫。她的空间包里还有着几张法则性卷轴,对付这两个怪物一样的西方人也许不够,但要对付这周围的矮人战士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有我和阿达里爵士大人两人在这里,这些矮人绝对没法子伤害到这些无辜的教徒们。我不知道您现在需要什么,或者以后需要什么,但只要你提出来,我们复兴会的能量和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一定可以给您提供巨大的帮助。现在只要你帮助我们捕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突然从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嘴里爆发出来,他依然是双手抱胸,仰天大笑,好像矮人首领和复兴会的女法师刚刚是在给他讲笑话。 “我理解你们,我非常理解你们…”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看着金石首领和斯蒂芬妮频频点头,脸上虽然满是笑容,但横肉之间却没什么善意。“你们看到我不小心被那精灵女人一巴掌拍在脸上,昏迷了一阵子,就以为我脑袋里全都是糨糊了?这个时候居然来和我说这些废话,你们在侮辱我的智商么?” “金石头目。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们的矮人语,就不知道是你在鼓动那个大块头来试探我,顺便叫他来送死。如果你们是当真敌对的两个氏族,或者说你没办法掌控的力量,你敢放心让他们来和你一起啃这块肥肉?怒风氏族里的哪个祭司长老才是你的同伙吧?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个吐屎的大块头还是和他争权的刺头?这可是那些人类政客们喜闻乐见的手段,想不到你身为粗鲁莽撞的矮人也能玩这个,当真是奸诈心黑得出类拔萃。”用指头虚点了点脸上笑容僵固的矮人首领,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脸上满是讥嘲。“而且身在祭祀核心中的我,难道还会不清楚这些教徒们的情况?所谓身体原本就只是承载灵魂和意识的道具罢了。他们的精神和灵魂都已经圆满地得到了归宿,我还要那些苟延残喘的血肉皮囊来做什么?趁着新鲜带回去剁碎了灌腊肠么?你之前自己也说了,所谓协议是给有用的对象准备的,你这样满是恶意和阴谋,还妄图威胁的前盟友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至于你,复兴会的臭小子…啊啊…好像你是女的?算了,看你那模样性别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想说的是,你们法师那引以为豪的脑袋只是用来长头发和装屎的么?”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将视线和指头落到了史蒂芬妮的身上。“你们复兴会的名声怎么样也不用说了,只是通过这个老头把那个会引起神灵反噬的奥术卷轴用高价卖给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坑就摆在眼前,你还想着要我来相信你的其他什么狗屁保证?” “啊,对了。说起来,有关这位爵士老头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我的前盟友。虽然他的秉性不大好,但毕竟曾经是盟友嘛,而且我之前没有说明出来,其实也有祸心的。现在算是扯平了吧。”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点了点老爵士,却是对着金石首领说:“这个爵士老头不只是卖卷轴给我们,对于我们的计划可也是掺了很重要的一脚的。原本我们只是单纯想分出一部分那些商人的财物来请你们当打手的,是这个老头建议我们分给你们更多财物,让你们自己去拉拢出更多的矮人部族,再引诱你们干脆去劫掠南方那些贵族的领地。他说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神殿和法师议会的注意力都会被你们吸引过去。而且他还提醒我们要对你们从各方面暗示,北方军团已经没能力来管这些事了,法师议会和各大神殿教会也不可能真的敢和斯古特大山脉里所有矮人氏族开战,让你们放心地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他甚至还可以提供北方军团的军事地图,上面对军团驻军情况和各大贵族领地的资源守备力量等等可是描述得清清楚楚。这样就算一两个氏族能忍得住,相信大多数的矮人战士们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的,这两年斯古特山脉里的收成可不大好……” 随着他的讲述,金石首领慢慢把视线转到了阿达里爵士身上,漆黑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危险。 “我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没几天好活的老头到底想要干什么。听说他在要塞里闲了几十年都快发霉了,可能是在临死前想找个由头多打打仗,多杀些矮人,回忆一下年轻时候的青春岁月吧?哈哈哈哈……”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仰头大笑,好像他刚刚说的也是个自娱娱人的大笑话一样,只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能笑出来。 “现在可以肯定了,这个西方人肯定没有疯。”阿达里爵士的眼中闪着寒光,那也许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抹寒光,奥术通讯中传来的声音依旧低沉。“你最好马上准备离开。” “但是……”斯蒂芬妮咬牙。看着远处矮人堆里的那三个法师少年。 这个时候,大笑完毕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继续说:“而不管是威胁还是想要哄骗合作什么,你们两位脑袋里装屎的朋友都没有弄清楚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你们根本都没有搞清楚现在这里的情况。” “这个…风道长,风兄弟,让你在一旁当了半天的路人看了半天的戏,当真是失礼了。”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转向了风吟秋,这一次他说的是神州话,脸上露出些古怪但确实不是作伪的笑意。“说起来,还是你这原本模样看起来顺眼多了。黑头发黄皮肤就是我神州族裔的本色,就算改头换面也何必装成白皮猪的模样?” 被这样一说,风吟秋微微一愣才发现,在之前那真神的复原术下不止自己体内的伤势痊愈,而且头上被拔光了的头发居然又全长出来了,脸上捏碎歪曲后的骨骼也尽数复原,完全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自己一直都没留意到罢了。 “之前我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说的只是放下在这欧罗大陆的所作所为一切因果。你我近十年的生死交情,跨越神州欧罗两大陆,连那混沌风暴海洋也阻隔不断的友谊,怎能是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说不算就不算的?之前你教训我教训得不错,我这种种所为确实是入了魔障,被仇恨迷住了心窍。今日一朝大彻大悟,正是你我重新联手再战江湖的时候。只要你我两人齐心合力,一道一武,什么奥法复兴会什么北方军团南方军团的不过是土鸡瓦狗跳梁小丑,弹指之间就能叫他们灰飞烟灭。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欧罗白皮猪们知道知道我神州道统的厉害,为我神州族裔在这欧罗大陆开创出一番新局面。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说得是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不时还有手势挥舞,意气飞扬,好像灌注了极大的感情在里面一样。只可惜除了姓张的中年男子和风吟秋两个,其他人完全都听不懂这些神州话。 而能听懂的,都是一脸的别扭。 皱眉看着这个面目如故,举止却完全改头换面的故人,风吟秋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比刚才金石首领的自然不到哪里去。其实这所说的,也正是他当初来这里找这位故人的本意,但这转折又来得实在太快太大,不久之前还正在打得恩断义绝你死我活,这转眼就洗心革面重归于好,还把话说得这样露骨狂妄,即便以他的心性也有些难以适应。 但怎么说这也绝对算是件好事,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困局之中,风吟秋点头:“天河兄所言正是……” “过往恩怨执着我都已放下,所以不管天河还是仇断这两个名字都与我无关,风兄弟再也休提,就如我也不提你的过往一般。从今往后我便是纵横欧罗大陆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你要称呼也无须多礼,只管叫无敌兄便是。哈哈。” “这…好吧。那么无敌兄,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那三名少年和那些商队护卫要如何从那些矮人手中救出?” “我知晓你在顾忌什么。但要我说那些商队护卫我们管不了,其实也不用管,这些矮蛮子现在大概没什么心思专门去杀他们。至于那三个少年学徒,说来也简单得很……我看你现在神完气足,那个…那个奥术可是还能用吧?” “绝无问题。” “好。那么你帮我照顾一下东岭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转向一边的中年男子。“东岭兄,这位风道长是我在神州时的至交好友,之前不过是一些小小误会,现在只管跟着他便是。” 说完这些,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左右在周围矮人的包围圈上一扫,大踏步地朝那三个少年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已经是这场面上绝对的中心,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刚才和风吟秋的一通谈话虽然其他所有人都听不懂,却也都没有妄动,下意识地都等着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仁爱之剑阁下,请你停下听我说……”金石首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刚刚开口想要阻止或者是说些什么,仁爱之剑却已经是猛然弯腰双拳猛击地下。 轰隆一声巨响,石板崩裂地面震动。但震动的地面飞溅的泥土碎石却不是仁爱之剑击中的地方,反而是不远处三个少年法师学徒的脚下。突然从地底崩出的巨大力量直接将三个少年法师和看押他们的几个矮人战士一起弹得飞了起来。 这些矮人也许不大聪明,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练战士,看守这三个少年的几个矮人战士其实一直都没有多少松懈,不止一直都抓着这三个少年,有两个的武器还一直就挨着他们。只要稍有异动,这三个瘦弱的人类少年在他们的手里也和小鸡小鸭没什么区别,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干掉。但是这突然从脚下爆发出的力道还是完全出乎了几个矮人战士的预料,他们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就像石头一样地被扔了出去,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大叫,有两个还连武器都扔掉了。 在众人都为之愕然的时候,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身影已经急跃而出,在空中抓住三个少年一拨一丢,三个少年就朝风吟秋这里飞了过来。而根本用不着出声提醒,风吟秋的力场巨手就将这三个少年稳稳接住。 但他还来不及将这三个少年放下来,就感觉力场巨手上传来的重量急速增加,几乎就要超过力场巨手的承受极限,上面的三个少年也在大声惨叫呻吟,并没有任何东西压在他们的身体上,而是他们自身的重量在急速增加,几眨眼的功夫就增加了数倍之上。 这是地元素之神的高阶神职者特有的神术,风吟秋之前也领教过,只是这一次神术的威能比他领教过的更大,能明显感觉到如果不是施术者要刻意留着三个少年的性命,只凭这骤然增加的重量就能把三个只是寻常人体质的人类少年活活压死。 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做出反应,甚至比其他矮人战士更快,这无疑也是个极有经验的矮人神术者。顺着神术的波动,风吟秋转头一看,立刻就在另一边的矮人群中发现了这个施术者,那是个相对其他矮人来说很是瘦弱,看起来和个矮小佝偻的人类老人差不多的大地祭司,手握法杖正在用矮人语念叨祷词,周围依然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而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妨碍者,刚刚落地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已经动作了起来。 “找死!”好像十个炸雷同时在他口中爆开,这一声包含内劲的怒喝震得周围那些刚刚才站稳的矮人战士双手捂耳摇摇晃晃地又跌倒在地,甚至有矮人直接双手反白昏了过去。矮人的听力要比人敏锐,即便是稍微远上一些的也是被这一声吼震得面色大变。 而顺着这一吼之威,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身形已如狂风一般地席卷而过,穿过,越过,撞飞沿途那些昏头昏脑的矮人,直接便冲到了那个大地祭司的面前,一巴掌将扑过来的钢盾护卫给打得朝旁跌开和另外两个立足不定的护卫滚做一团,然后挥起拳头重重击下。 这个老矮人祭司的反应确实很老道,虽然他也被那一声怒吼震得脸色发白,但也马上意识到不妙,手中权杖立刻重重地往地上一顿,一阵泥土岩石形成的波浪席卷而上将他包裹在其中同时飞快石化,等到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拳头落下之际,他整个人已经成了一大块岩石。 这种法则性极强的岩石障壁就是大地祭司的拿手防护神术,除了无法挪动之外,无论是如何的外力冲击切割,高温灼烧都极难摧毁,风吟秋也曾是一筹莫展,费尽心思花了不少力气才破去的。但此刻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然是一拳砸下。 隆的一声闷响,这一下像是有是个闷雷被一起憋在一个密闭的容器里,炸出的声音不刺耳却让人心中猛地一跳。那块大地祭司所藏身的岩石猛然抖动了一下,上面连一丝裂痕都没有,但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已经转身过来,看都不去看一眼。如果有人能将这块岩石打开的话,能找到的只是一滩泥浆一样的浓稠血肉,最多也还有些毛发牙齿和衣物,至于骨骼之类的,能有些米粒大小的就算不错了。 巨手上传来的重压已经消失,三个少年也不再惨叫呻吟,风吟秋操控力场巨手将他们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了眼高高飞起,几乎已经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复兴会女法师,心中不免有些微微遗憾。对方这逃遁的时机也是选得非常好,正好趁着自己和矮人们无暇顾及的空档,也让自己想要抓住她搜获几张卷轴的算盘落空了。 “哦?那男女不分的臭小子终于在最后关头看清楚了形势。”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大踏步地走出矮人的队伍,也不知道是被震慑了还是收到了什么暗中的命令,周围的矮人居然不敢阻止他。 “那么,你们看到了吗?”他环视着周围,看着面色如土,双眼满是血丝的金石首领,然后又把视线落在阿达里爵士的身上,脸上横肉乱抖地一笑。“这位爵士大人好像还没看清楚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活到我这个年纪,即将面对死亡的地步,能让我吃惊的,能让我看不透的东西其实已经没多少了,但是你要算一个。不,是你们两个。” 阿达里爵士持刀挺立,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手中的刀柄好像和筋肉皮肤骨骼长在了一起一样的稳健,刚才感受到的生命波动让这具老朽的身躯又恢复了一部分活力,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长期朝负荷使用奥术战甲带来的伤害,至少能让他现在还能撑起一个战士的脊梁。 前面的两个西方人,周围围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矮人,看过来的视线都带着各式各样的敌意和杀意,但是他无论是心中还是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胆怯,心中反而有隐隐的火焰在开始燃烧,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火焰。再没有了任何希望和奢望,没有了责任和荣誉,他最后只是想像一个战士那样死去。 “哦?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呢?让你在这生命的尽头还能有幸瞻仰一下两位这世间少见的奇男子的风采。比如说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奥法复兴会那些混蛋的情况。让我哪一天突然想到了,再去向他们讨要那些被他们坑骗去的货款。”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昂首挺胸,横肉丛生的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实际上周围矮人看着他的眼神未必就比看着老爵士的友善多少,但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只是置身于一群小鸡小鸭的围观中。 冷冷瞥了一眼这个将他所有的计划都完全破坏了的西方人,阿达里爵士却并没过多理会,而把视线转向了旁边的风吟秋,问:“你就是和守护之手的高文一起的那个西方法师吧。” “是。”风吟秋点头。 “寒风要塞后面装备库坍塌的废墟里,你可以去找找他被石化了的雕像,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把他给救回来。”老爵士淡淡说完了这句,手上的双刀就架在了面前,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好了,这就是我的遗言。你们两个是要自己上,还是让开让那些矮人来?” “风兄弟,你可还有什么账要给这老头算的吗?比如把这次被人围攻暗算的账算到他头上,他可是主谋之一。<>”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转头问。“当然我也是。不过我可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哈哈哈哈…” 风吟秋摇了摇头,严格说来他和这老人无冤无仇,纵然敌对也不过是各行其事互有冲突,如果这样的都要细算的话,神州江湖上的账算上十辈子都算不清。 “那我们就走吧。不要妨碍这老头和矮人们的约会了,他们的账可多着呢。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中,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大踏步地朝外走去,沿途的矮人战士全都默默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连满眼都是血丝的金石首领都只是阴沉着脸看着,一言不发。 “无敌兄,且慢。”风吟秋出声叫住了他,转而对着金石首领说:“货物财物你们可以全数拿去,不过那些俘虏你也要放他们安全离开。” 金石首领依旧阴沉着脸没有吭声,不过矮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古怪的声音代替他做出了回答:“好。” 这个声音低沉郁闷,并不是人或者矮人的嘴里能发出来的,风吟秋仔细一分辨,发现居然是地面发出来的鸣动。而引起这鸣动的神术波动也极为隐晦,一闪即没,显然是真正说话的人对他们两人颇为忌惮,不敢暴露出自己。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回过头来一笑:“哈哈哈哈,不愧是宅心仁厚仁义无双的风道长,这一点可是连我这个自诩爱与正义的战士的仁爱之剑都没想到呢…” “那位法师先生的家族护卫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其他也只是一些讨生活的无辜之人,能帮他们一把也就尽量帮一把。想来无敌兄你也不会介意吧。”风吟秋微微一笑。这位故友原本就不是蠢人,转醒之后虽然有些口不择言,但分明同样是心中雪亮。这些人若是能逃出这里去,人多口杂之下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对他说不定是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毕竟曾经身为一个邪教头目,就算是洗手不干重新做人旁人也未必相信。<>他这转身就走多半是想要借矮人之手通通灭口。不过自己终究不好置之不理,这开口之下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果然这位仁爱之剑只是咧嘴一笑:“我如何会介意?正是需要这些人们去宣扬我们正义的事业,打响我们的名号呢!风兄弟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叫东岭兄的中年神州男子转头看着满地不动的复仇教徒,正要开口央求,风吟秋已经一把将他拉住,和三个少年一起放在了力场巨手上,然后力场巨手腾空而起朝外飞去。这一次再没有神术干扰,下面的矮人也最多只是瞪着他们骂骂咧咧,也没有一个胆敢把手上的战锤斧头的投掷上来。 矮人的包围圈在风吟秋和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通过之后迅速又合拢,并且朝着中间的阿达里爵士合围过来。矮人们的步伐缓慢而谨慎,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曾经亲眼见到过帝国时代的奥术战士的战力的,但是他们的步伐也异常的坚定,因为这才算是他们真正的敌人,那两把长刀,那一套奥术战甲上不知道浸泡了多少矮人的鲜血。 “我其实见过你的,小家伙。那还是你们那个该死的奥术帝国还在的时候,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你带队镇压碎石之火部落,你身先士卒,一个奥术就有二三十个战士被化作灰烬。”金石首领的眼睛黑中泛红,这眼中的血液没有元素化,所以让他的眼珠子在漆黑中还能发出丝丝红光。如果能单独挖出来,说不定能像极品宝石一样地漂亮,但是此刻在他的脸上只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暴戾血腥之气,刚才在那两个人面前压抑住不敢爆发出的戾气此刻全部展露无遗。“所以之前看到你过度使用奥术战甲,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衰老而死的时候,我真是又高兴又是矛盾啊。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呢?” 阿达里爵士摆了摆手中的刀:“别废话了,来吧。虽然计划被那个该死的西方人破坏了,但最后能亲手多宰杀一些你们这些蛮族,多闻闻你们血液和骨髓里的那股土腥臭也是不错的。” “小心些。<>拉开距离不要一拥而上,奥术战士的瞬发高环奥术有很多是范围杀伤的。不过奥术战甲是以透支精神和灵魂为代价,没有了高阶法师的专门维护,他能支撑着活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很勉强了。祭司们用神术尽量逼迫他运用奥术,最多三四个高环奥术之后他的精神就会衰竭,那时候就任你宰割了……”一个悠悠的声音在矮人堆里响起,只是依然飘忽不定,很难具体分辨到底出自哪里。 “虽然我向来觉得直接动手会比较过瘾,但也要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金石首领笑了,就像即将进食的巨型食人鼠。 阿达里爵士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不再说什么,白光一闪之后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刚才声音发出的大概位置,大刀挥舞之间矮人的惨叫怒号和血肉残肢一起满天飞舞。 当身后隐隐传来惨叫怒号搏杀的响动的时候,风吟秋已经带着三个少年法师和那个中年人飞到了灰谷镇的镇口。外面就是漆黑一片,漫无边际的北地荒原,似乎一步迈出就可以远离这场噩梦了,情绪上濒临崩溃的少年都慢慢恢复了过来。 风吟秋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降落在了镇口山壁下。他以手虚点,三匹幻影驹无中生有地从空气中凝固而出 “温德叔叔,原来你…你是西方人?”大脸少年安杰洛脸上的泪水鼻涕都还没有干,愣愣地看着风吟秋已经完全复原的面目。“那么…你…你不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了…” “当然不是。不过我确实认识你父亲。”风吟秋拍拍安杰洛的头,他也算是三个少年中最为坚强的一个,在之前那样的变故中也没崩溃。“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有事,接下来还是你们三个自己先上路吧,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们了。但是你们依然要小心,不要去胡乱找人求助,最好先悄悄去奥斯星城你自己的家里躲上几天,等我回到奥斯星城之后就好了。” “但…但是我们…我们真的不行了,我们遭遇到了这些…我们…我们现在只是想回家…”另外两个少年还是跪倒在地抽抽搭搭地哭泣。“请你把我们送回奥罗由斯塔吧…我求您了,仁慈的西方人法师。我父亲一定会重重地酬谢您的,你要多少都可以,五十万奥金行不行?一百万也可以,求您带我们回去,我真的不想再…” “够了,站起来,年轻人。”风吟秋并不为所动。就算是五百万奥金他也没有多大兴趣,这三个也并不是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婴儿。“当你们觉得无助害怕想要逃避,想要寻求别人的庇护和帮助的时候,想想你们的老师。他教给你们的是什么?尊严和骄傲。那是面对任何艰难,即便是死亡和痛苦,依然能够支撑你自己站起来,站得笔直去面对的勇气。别让他对你们的教导变得毫无价值。” 少年渐渐止住了抽泣,安杰洛更是擦了擦鼻涕和眼角又涌出来的泪水,努力把两个同伴扶上了幻影驹,自己再骑上之后,对着风吟秋躬身行了个礼,用出一个照明的零环戏法悬浮在自己前方,驾驭着三匹奥术构筑的投影生物就绝尘而去。 “哈哈,对这些懵懂的弱鸡少年耳提面命,让他们在正义和勇气的道路上茁壮成长么?还是风兄弟比我来得细心体贴啊。” 笑声中,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自从这重新苏醒过来之后,得意洋洋和自信心满溢似乎就成了他的天赋属性,随时都保持着这种高昂的士气和心态。虽然听到他这样说话总有些奇怪的不适,但风吟秋也不得不承认这总比之前的固执阴沉要好。 “我要到那寒风要塞去救一位朋友,不知无敌兄如今有何打算?可要和我一起去么?”风吟秋问。 “虽然营救正义的朋友绝对是分内之事。但我这边也要和东岭兄回去交代一番,相信以风兄弟的能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颇为大气地一摆手。“那你救了这位朋友之后去哪里?可是回奥斯星城么?听说大乾使节团还在那里?” “正是。” “那好。那风兄弟你便先行一步,我去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善之后便来奥斯星城找你汇合。” “好。我就以这两道奥术送你两人一程,总比徒步方便些。”风吟秋随手一挥,又是两匹幻影驹在空气中生成。 “这个…风道长…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施法的?你…你应该才来这欧罗大陆不到十天的时间吧?怎,怎么可能呼吸之间就能用出这四环奥术?难…难道现在在神州大地上也能接触到魔网学习奥术了……”从刚才用出这幻影驹奥术开始,原本一直神情犹豫不定,左右四顾欲言又止的张姓中年男子就瞪大了眼睛,像发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怪物一样看着风吟秋。身负血海深仇,他花了莫大精力和代价在这二十多年间成为了一个奥术师,当然能感觉得出来这确确实实是四环奥术幻影驹,只是怎么也不能理解他是如何能运用出来的。 风吟秋淡淡一笑也不解释。旁边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哈哈大笑:“用不着太过吃惊,东岭兄。神州道统当然要比这些白皮蛮子的玩意高明无数倍,而面对天赋异禀天生就长着金手指的朋友,也总有让你怀疑人生的时候。” 中年男子疑惑的视线转到风吟秋的手上,却并没看到他的手指有什么不同。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巨响从后面的灰谷镇中传来,引得三人回首看过去。 一片七彩混沌的光幕从他们刚才离开的位置一闪而过,凡是被这光幕扫过的建筑,不是崩塌粉碎就是彻底扭曲瘫软,也有莫名其妙剧烈燃烧起来的。元素法则的震荡扑面而来,这才是吸引风吟秋回首过去的真正原因。 而这片彩光之后,那边的所有声音就完全沉寂了下来,厮杀声怒吼声打斗声都没有了,好像一切都已结束。 “生命中最后的光辉么?真是不错的颜色。那老头虽然阴险了些,但是以这样灿烂的烟火来给我们送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那么风兄弟,我们奥斯星城再见。”说完这句,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也不去上那幻影驹,就那样大踏步地朝镇外荒野走去,虽然并没奔跑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没入在了黑暗之中。 叫东岭兄的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跳上一匹幻影驹对着风吟秋拱手一礼,跟着一起绝尘而去。 风吟秋以力场巨手托着自己飞到了山壁之上,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一直看到那些商队的人互相搀扶着从里面慢慢走出,然后才转身向着远方飞去。 ### 大陆东北,月光与繁星之森。 这里是精灵们的圣地。根据精灵们自己的史诗记载,数万年之前这里也是整个大陆文明的发源地,所有人类,精灵,矮人,兽人,侏儒等等一切智慧生灵的源头其实都在这里。只不过这种说法向来不被人类学者承认,只将之视为蛮族的原始宗教传说。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里是大陆上唯一一处没有经受过奥术文明浸染的地方,即便是在奥罗由帝国最为鼎盛的时候,这里也不曾有任何人类走进过。并不是那些自以为已经是世界主人的奥术师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时至今日已经鲜少有人知道的一点是,遍布大陆整个虚空似乎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魔网,唯独没有覆盖到这里。 森林的中央,一棵异常巍峨宽广的大树下,十一个精灵正围绕成一个半圆,静静地凝望着树干上方,一个身体全部都镶嵌进树身精灵女子。这个精灵女子双眼紧闭,容貌冷峻艳丽,一头紫色的长发直达腰际,正是在灰谷镇上出现在复仇神教的祭典上那个神灵的模样。 一阵若有若无的悠长嗡鸣,树枝树叶中有无数星光闪烁流转,好像是夜空中的星光透射下来,又好像是树叶自身闪烁出的光芒。精灵女子从树身上脱落,缓缓降落下来,她的右手以飞快地速度干枯后化作飞灰消散,但她本人一眼都不去多看。下方的围绕着的十一个精灵也只是注视着她缓缓而落,对其他的毫不在乎。 “伪神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被奥术搅乱的世界溪流已经彻底平复,我们都感觉到了。” “是的。窥伺着大陆的奥术浮空殿也已经被排斥,愿它在星界海洋的洪流中永远迷失。” “生命之源只是稍有衰减,阿莎特殿下受到了一些根本性的伤害,我们的力量也被削弱许多,但并没有人失去生命。这一次的生命祭礼非常地成功。” “当初的设想是成功的。这次对于生命之源和我们的损耗只需要数年的世界就可以恢复,但是那种可以扰乱世界溪流的奥术已经不可能再生了。” “对,这一次的生命祭礼非常地成功。” 这十一个精灵有男有女,但无一不是外形上异常地纤细俊美,宛如少年男女梦中常见的完美异性。他们各自开口说话,并不特意针对某一个同伴,好像都只是在对着其他人宣讲而已,冷静淡然却带着沧桑的口吻和他们看起来年轻俊美的外形好像有些不合。这也正是精灵这个种族的特点之一,他们的寿命和矮人一样平均都在数百年以上,不过和粗鲁的矮人不同,精灵的外表都俊秀美丽,而且在六十岁年的成年期之后都会保持一个模样,甚至越是纯粹越是有力量的精灵在外貌上也越是俊美,只有在死亡之前会迅速地衰老腐化。 不过这也成为精灵的噩梦之源。虽然脱离了自然环境的精灵会在十年之内迅速衰老死亡,帝国也一直都有禁止蓄养精灵奴隶的法律,但这依然让其成为贵族们私底下最为喜爱的宠物和奴隶。在帝国时代后期律法形同虚设之后,拥有多少精灵奴隶是衡量一个贵族身份的重要标志,这也让精灵的数量和领地在几乎无穷无尽的捕奴队的攻击下濒临消亡。 如今这十二个精灵就是残存的精灵十二部族的大祭司,整个精灵族最为顶尖的力量,无论是政治意义上,还是真正的意义上。 紫发的精灵女子,被称作阿莎特的女精灵缓缓落到地面上,睁开了眼睛。她的容貌和其他十一个精灵的俊美柔和略有不同,带着些冷峻和刚毅的线条,眉宇间甚至可以说有着丝丝杀气。她缓缓开口说:“不,并没有完全成功,或者说,失败了。” 虽然都显得惊讶,但其他十一个精灵并没有露出太过激动的神情,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她。 “但是我们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我们的目标都达成了。”一个女性精灵大祭司说。 “是的。被奥术搅乱的世界溪流已经平复,奥术浮空殿也已经被排斥开了。”阿莎特淡淡说。“但是就在脱离生命之源的最后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世界溪流又再度泛起了一丝本不该有的波澜,生命之源发出了巨大的憎恶和愤怒。这一切都是说明终究还是有一个邪恶之极的灵魂利用了奥术激荡起的世界乱流降临到了这里。只可惜生命之源已经无法持续,我无法感知清楚这个灵魂具体降临的情况。不过……应该就是在使用那个塑造伪神的奥术卷轴的祭典上。” “是下层界的污染吗?还是危险的星界游荡者?” “这是我们最为担心的情况。人类滥用的奥术终究会造成这个世界的逐渐崩溃……应该是下层界某个高阶魔鬼的意志投影吧……” “不管是哪一种。既然生命之源发出了憎恶和愤怒,那就说明这个邪恶的灵魂一定会对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伤害……” “元素古神和其他神灵们没有反应吗?” “不,这终究只是一个灵魂。没有直接对世界溪流产生破坏或者威胁,它们不会有所反应的。” “好在这也只是一个灵魂。即便再邪恶也只能运用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短时间之内造成的破坏有限……” “那我们要怎么办?生命之源暂时已经衰竭,至少需要数年的时间来慢慢恢复…还有我们的力量也削弱了……至少十年之内不可能再让生命之源投影展现力量了…即便是向那些下级神转达生命之源的意志,也要等上几年之后……” 精灵们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虽然他们刚才动用的是这个大陆或者说这个世界最为顶尖的力量,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所能用的手段并不多。历经奥术帝国百年的压迫还有五十年之前的那一场战争,精灵的人口和势力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现在就算奥术帝国不再,但人类依然是大陆最为庞大的种族和势力,精灵们拥有的力量极其有限。 “…还是只有借助人类的力量了。暂时先派遣信使去向各大神殿的大祭司们送去消息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高文所化的石像就躺在石台之上。就算是没有什么经验和阅历的人来,14能一眼看出这是个石化了的人,而不是一座雕琢而成的石像。因为石像绝不可能有这样细腻传神的外表,不只是衣服皮肤的纹理褶皱都展现得清清楚楚,连毛发都一根一根地分明,那些伤口处翻出的血肉也是脉络分明。 守护之手,日光神殿的大祭司,高阶祭司们围绕在石台旁边,面色凝重地看着石化了的高文。窃窃私语了一会,相互交流之后,他们都是摇头叹息。 “怎么,大祭司阁下,高文骑士难道无法救治了么?”看着他们的神色,风吟秋的心情也很是沉重。 从灰谷镇离开之后,只知晓大概方向的他飞了整整一天才在空中找到了北方军团的总部寒风要塞。休息上半天等万有真符恢复之后他用隐身术悄悄潜伏进去,在垮塌了的装备库中终于将高文找出来。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些意外,也不知道是他动静大了还是触碰到了什么法术警报,被几个留守要塞的战斗法师发现了。也不知道当时留守军团的高层是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还以为这几乎被掏空的装备库中其实还隐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帝国时代的秘密装备引来了知晓内情的外人来偷盗,几乎是全力出动来堵截他,连要塞仅存的几十尊魔像都动用了。 战斗的过程很短暂,在风吟秋召唤出数个高大的土元素长老,再展现力场大手和瞬发几个高阶奥术之后,那些刚刚激动得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战斗法师又转身像兔子一样跑了。见风使舵趋利避害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就算是再值钱的秘密装备,最大的肥肉始终是参谋长等几个高层吃,剩下来的几口汤可不值得让他们去和一个能轻松运用法则性奥术的**师拼命。 但是在混战中,风吟秋一发火球术的余波依然波及到了石化的高文,就算是他现在已经完全石质化,普通武器难伤,那身体上还是被震出了几道肉眼难见的细微裂痕。 以力场巨手带着高文以最快的速度飞行,风吟秋天黑之前就回到了奥斯星城,将他送回到了守护之手的教会。教会立刻就请来了日光神殿的大祭司,只是现在看起来的情形并不乐观。 各大神殿和教会基本上都有一些治愈医疗的神术和技术,但因为信奉的神灵不同,擅长的领域也自然不同。若论治愈能力,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就是其中最为突出的,若是他们再没有办法,那能有办法的地方就不多了。 风吟秋自己也是颇为郁闷。如果是其他伤势不管是再重再离奇的,大不了送去大乾军营中去,以刘玄应那一身最擅养身的正宗道门先天真气,只要有一口气就能吊住不死,慢慢磨下来激发生机潜力,再辅以其他药剂神术之类的肯定都能治愈,但偏偏是这种诡异的奥术手段。 不过守护之手大祭司的回答却让风吟秋很意外:“当然还是能救治的,只是情况有些棘手。其实无论日光神殿的祭司还是我们,都可以慢慢祛除石化的效果。而且高文骑士是受到守护之手眷顾的守护者,自身的生命力和对元素的抵抗力都很强大,如果他本人并没有受伤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治愈他。但在石化之前高文骑士就受了很重的伤,石化之后也受过严重的震荡。如果不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彻底消除石化,马上给予治愈,那在消除石化的过程中反而会导致他的伤势致命。” “…而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消除石化,最简单的就是找地元素之神的高阶祭司来施展神术。但是元素古神的信仰极其少见,至少我们目前还不知道西海岸哪里有地元素之神的祭坛。矮人倒天生就是地元素之神的忠实信徒,也不乏高阶祭司,但是他们和我们的关系普遍恶劣,高阶祭司的身份也远不是普通矮人战士所能比的,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人类而出手帮忙…” 风吟秋点头,这次在灰谷镇中他也算见识了到了矮人的恶劣性情,尤其是金石首领那样的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想到这里他也有些郁闷,如果是在神州大地,他自己万有真符中的先天符箓就足以化解这种类似五行道法造成的效果,偏偏这欧罗大陆的天地法则与神州不同,现在就算是厚土门的长老来了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还有更加直接的,就是用奥术来解除石化。对于这种非致命性的封印,肯定有针对性的逆向解除奥术,只是这应该也是和石化术相对应的法则性奥术,只有**师才可以施展。而且这肯定是一门相对偏僻冷门的奥术,至少西海岸是绝对找不到人可以施展的。卷轴更是没有听说过。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奥罗由斯塔去。即便经过了战争的破坏,那依然是大陆奥术文明最为发达的地方,守护之手的总部也在那里,那里有一些认同我们的信仰,愿意帮助我们的高阶法师,肯定可以找到办法治疗高文骑士…” “那好,我马上就带高文骑士去奥罗由斯塔。”风吟秋马上说。不论高文对初到欧罗大陆的他帮助不小,就只是因为他在营救中误伤了高文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他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现在高文骑士的状况实在是不能再移动了。他石化身躯上的裂痕只要再因为颠簸扩大一点点,恢复成肢体的时候就无法再靠血肉的自我愈合力结合在一起,而成为足以致命的伤口。” “……那我去把奥术师带到这里来就是,或者只要能够拿到这个法术的卷轴就可以了。”风吟秋也并不觉得这有多难。力场巨手这个七环奥术用以攻伐战斗也许不见得有多强大,但其扩展度自由度都极高,让他能轻松办到许多以前很头痛的事。最为典型的就是他现在可以自由飞遁。从西海岸到奥罗由斯塔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极为头痛且漫长的旅途,对现在的他来说却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只要有一个能说明情况和代表身份的人一同就行,我能够带着他一同飞到奥罗由斯塔。” “这个…”大祭司的表情有些古怪。用高环的奥术来送信跑腿,这一时间有些颠覆他的常识,能灵活运用飞行术的基本上都是**师,就算是在奥罗由斯塔都肯定是极有身份地位的,更别说在这偏僻的西海岸。不过对于治愈高文的情况来说肯定是好事,他点点头:“既然风先生愿意帮忙,那当然是最好的。守护之手永远铭记您的友谊。那么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人手和书信,明天再出发好么?” 风吟秋点头:“当然,正好我也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 从守护之手教会中出来,风吟秋也懒得在城中居民众目睽睽下飞奔了,直接用隐身术隐去身形之后站在力场巨手上凌空朝着城边上的大乾使节团的营地飞去。他所谓的处理琐事当然就是要先来这使节团中打个招呼,他这一去数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还不知道这使节团中到底如何了。 落到驻地旁边不远处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显现出身形,风吟秋才快步走向营地,门口守卫的几个士兵看到他立刻大叫:“风先生回来了!” 等他快步走进,守门的士兵就上前禀告:“风先生,你回来得正好呢。沐仙师也是不久之前才回来。一直在和刘道长争执些什么,你快去劝劝吧。” “沐仙子也平安回来了么?正好。”风吟秋点点头。沐沁沂能够比他还早一步回来,看来水元素神术也没出什么问题。 沿途向给他招呼的士兵和水手点头示意,风吟秋快步走到营地中央刘玄应坐镇的大帐前,揭开幕布走进去,果然看到刘玄应和沐沁沂正在里面,只不过并不像是门口士兵所说的正在争执。沐沁沂倒是有些气喘吁吁,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虚弱,刘玄应却是盘膝端坐神态自如,看着风吟秋一进来,反而对着沐沁沂说道:“你看,风先生这不是回来了么?贫道可没骗你吧。” “托刘道长的洪福,这一次倒是平安回来了。”风吟秋微笑着对刘玄应拱了拱手。他也没刻意隐藏气息踪迹,以刘玄应的修为,就算没有刻意留意恐怕也是在这里一两里之外就察觉到了他。 反倒是沐沁沂看着他还是满脸的惊疑和难以置信,声音中带着激动和欣喜:“你…你…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我还以为刘道长…” “沐姑娘一直叫贫道快快赶去北边那小镇救你。贫道职责所在不敢远离,只能坐镇此处,而且路途实在遥远过来也赶不及了。她便一直在这里求我。”刘玄应说得轻松,但语气间也露出不少感慨。“前日晚间那一阵真灵显化的气息贫道也察觉到了,当真是让人眼界大开,贫道也深恨自己不能亲眼目睹这等神迹。贫道专门去询问了日光神殿的大祭司,他说是那是人道邪神被真神显化镇压,既然邪神未成,我猜以风先生之能必定能逢凶化吉。果然如此。” 风吟秋摇头苦笑了笑。其实他这次当真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最后不知道为何那真神显化的女子将他身上的伤势治愈,说不定现在就躺在奥法复兴会的试验台上去了。 刘玄应又说:“听沐仙子说,此番邪教风波是那些前朝时移居欧罗的神州族裔所为,但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在这欧罗大陆上倍受欺压之故。此中恩怨是非,着实令人感叹。风先生亲眼目睹了他们所祭祀之邪神被天地真灵镇压,不知那些神州族裔又是如何了?那人道神灵和天地真灵又是何等一番景象。这些还都请风先生与贫道细细分说一番。” “对,那些被困住的商队怎么样了?那位叫霍华德的法师先生应该无恙吧?”沐沁沂也问。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那一件邓德尔法师送给他的贵族长裙,只不过她自己也稍微随手改了改,将肩膀后背那些露出来地方都遮挡住了,看起来古怪了点,总算不至于在这大营里吸引太多注意和惊诧。 “这个么……其中波折内情,当真是一言难尽啊…”风吟秋一声长叹。这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奇妙,连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时候忽然外面有士兵跑来禀报:“刘道长,外面有两位先生,据说是这奥斯星城本地的神州族裔的代表,递上名帖想要来拜见使节李大人。现在陈将军正在接见他们,请您一同前去。” “哦?”以刘玄应的修养和心性,也忍不住又惊又喜。“不是说他们因为和邪教徒有所牵连,全都逃离奥斯星城不知所踪了么?这正么又突然间现身了?你可看清楚了?确是我神州族裔?” “那是,怎么会看错?和欧罗蛮子没一点相似,说的也是我们中原官话。”那报讯的士兵也是有些激动和喜意。这营地就这么大,这些天来困守在这里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如今的困境。正是要四处寻找这些前朝遗民请他们来当向导的时候,这时候的不请自来当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对了,那两人还问风先生你回来了没有。原来是风先生这几日在外找到他们的么?” “问我?”风吟秋也一呆。“怎么会?难道是……” 刘玄应长身而起,笑道:“原来是风先生找到的人么?也无须在这里猜测,快一起过去看看便知了。” 其实也不用猜,到这欧罗大陆之后,风吟秋在外结识或者说知道他的神州族裔根本没什么人。所以在陈参将的大帐中看到那位叫东岭兄的中年人和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时候,风吟秋既很是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风兄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吧?我与东岭兄转去和他族中几位主事的长老商量好了之后便用特制的奥术破风快艇顺流直接南下而来。却没想到还是比你慢了一步,你要救的朋友救到了么?不,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废话。看你这副正义凛然,自信十足的表情,你要救的朋友怎么会救不到呢?哈哈哈哈……” 这位改邪归正洗心革面的故友依然是那样的意气高昂。他招呼过风吟秋之后立刻又对着后面进来的刘玄应抱拳道:“这位便是真武宗的刘玄应道长了吧?久仰久仰。早在神州江湖上之时,我便对真武宗极为佩服,不论是内丹武道还是德行修养,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无缘拜访。想不到却能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域大陆得见一位真武宗的得道高人,当真是缘分。” 刘玄应也抬手回礼:“哪里哪里,都是江湖同道抬爱罢了。原来这位朋友也是神州江湖中人?贫道观之一身修为也是非同小可,不知如何称呼?” “往事不堪回首,神州江湖上的名号不提也罢。鄙人与风兄弟在神州之时便是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后来因故来了这异邦大陆,不久之前也有了番非凡的波折历练,从此以后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起了个欧罗名字叫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直接叫王者有些不妥了,容易让人误会我这人狂妄浅薄不知道天高地厚,刘道长若不嫌弃与风兄弟一起称我一声无敌兄便是……” 最后走进帐篷的沐沁沂瞪大着眼睛,用极为惊奇怪异的眼光看着这个高大魁梧一脸横肉,自称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男子。虽然她并没有看见过那位一拳击伤她的邪教大祭司的尊荣,但只是那个身形还有举止间隐约露出的气势,就让她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只是这那多出来的手臂,还有那热情洋的神态言语,又让她不敢肯定。 不过马上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注意力也马上放在了她的身上,哈哈一笑说:“这位不是五行宗的沐姑娘么?莫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在岛中一拳将你击倒,送你倒矮人手中关押起来确是我的不是,在这里我也先向你道歉了。不过你不也是在危急绝境之中潜力爆发,领悟神道精髓实力大进么?也算是因祸得福,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在这异域大陆上,我们神州族裔正是需要齐心合力众志成城才能披荆斩棘开创一番新天地,今后更要多多合作多多亲近才是。” “这…这人…”沐沁沂虽然和这位邪教大祭司接触不多,但也能感觉出这转变的太过彻底,让人难以接受。她转而看向风吟秋。“这人居然是你的朋友?当真?不是那复仇邪教的大祭司么?两日前不是还在那边生死相搏……听说他们那祭典失败了?所以就跑来和我们合作了?这见风使舵得难免也太快了吧?” 这话一说,不仅是陈参将和刘玄应的面色一变,看向这两人的眼光就有些不同,那边那个中年男子的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 但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依然是那样的自信满满,神色间满是洋溢的大度和热情,说道以说妇道人家便是心眼小了些。明明便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大好事,却要说成是见风使舵,难道沐姑娘你就对这大乾使节团,对刘道长这等高人的正义立场和强大号召力没有丝毫的信心么?对风兄弟这等救你于水火中的英雄的明辨是非的眼光没有丝毫的信心么?” 这下沐沁沂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风吟秋。 “这位……这位无敌兄弟当真是风先生你的故友?当真是之前那复仇邪教的大祭司?贫道观他气血凝练浑厚运转圆融,筋骨如铁似钢,又目露神光气息悠长,当是一位了不起的外门武道高手,只是话语之间有些古怪。虽然我们现在确是急需有人来帮忙在这欧罗大陆上指引道路打开局面,但这邪教一物好像又极受本地宗门和势力的忌讳,如何应对取舍,风先生可要三思啊。” 耳边传来刘玄应悄悄渡来的传音,风吟秋也觉得头大。数日之前奥斯星城才因为这些邪教徒闹得纷纷扬扬鸡犬不宁,就算是神殿高层现在都已经知晓这个复仇神教的祭典失败,但这个前任大祭司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被发现了绝对也是大大的麻烦。只是为此就要把前来寻求合作的大正遗民往外推,那又是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的。 风吟秋正在努力思索该说些什么,那边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又是哈哈一笑说:“风兄弟无须顾忌。我虽然听不到刘道长在给你说什么,但正所谓君子坦荡荡,你便老实将一切如实相告便是。” 这一下连刘玄应都有些微微尴尬。他倒不是以为自己的传音一定能瞒过对方,毕竟如此近的距离对方也是武道大成的先天高手,只是这种事一般来说谁也不会去亲口点破。 而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好似丝毫不以为意,大手一挥自信满满地继续说:“至于我们既然敢来这里,当然是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安排好了,之前因为复仇神教和本地教会神殿引起的那些矛盾纠纷我们当然会想办法去解决。说起来还要请风兄弟帮上些忙,这几日陪我们去周旋一番……” “这个可是有些不便了,我明日可就要出发去奥罗由斯塔去,替守护之手的高文骑士寻求解除石化之法……”风吟秋手一摊。 “哦?怎么回事?”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眉头一皱,脸上的横肉终于挤出几分凝重。不过在听到风吟秋说出高文的情况之后,他又眉头舒展哈哈大笑起来:“石化得好,石化得好!想不到北方军团那老头还留下这么个礼物给我们。这不正是天赐良机么?哪里还用得到去什么奥罗由斯塔去找解除卷轴,让我们直接去向那些矮蛮子借个大地祭司便可以了!” “哦?对了,你们能找到矮人帮忙?”风吟秋也恍然大悟。这些神州族裔好像之前一直便和矮人私下有所交易。 “不是有句话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张家和那些矮蛮子暗中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连浮岛舰都悄悄买了一座过来,一个高阶大地祭司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神殿教会那些人都是脑袋僵硬惯了,不知道变通,以为相互杀了几个打了几场就永生永世都是死敌了?这些年那些矮蛮子的老家斯古特山脉里收成都不大好,只要把粮食麦酒给他们堆个几千上万斤过去摆在面前,别说是解除个石化法术,就算是陪你睡觉都没问题!东岭兄,我说得可对?” “咳咳…无敌先生说的是。”中年人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终于找到了机会介绍自己,向刘玄应拱手道:“在下张子松,字东岭。张家七房长子,奉我张家族长张公执晋之命,随同我张家供奉客卿无敌先生一起前来拜访大乾使节。” “如果真是这样,那当然好。”风吟秋点头。去奥罗由斯塔终究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能不能请动会解除石化术的法师,能不能找到这个法术的卷轴都还是未知之数,也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多少的精神。如果直接能找到矮人来帮忙,那当然是没人会反对。“无敌兄是想要借此和本地的神殿教会冰释前嫌么?只靠这个,可能不能让那些神殿的人放心……” “不是还有风兄弟,还有刘道长,还有大乾使节团来替我作保说话么?”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回答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风兄弟,相信我,马上就有无数辉煌壮烈的丰功伟绩等着我们去打造呢,哪有空花时间来和这些石头脑筋的神官祭司们慢慢蘑菇,务必要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将他们给解决了。” ps:推荐本有意思的《从零开始竞选总统》,只是罕见的搞笑讽刺政治题材这一条就值得一看,小说我觉得多少要有点现实意义才值得一看。(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这欧罗大陆如今见的状况其实类似诸侯割据,但又割据得并不彻底,更像是一盘散沙。奥由罗帝国崩溃之后,以皇室为主的帝国上层几乎被一扫而空,即便有所剩余的极少数也自顾不暇,不能再以大义名分号令各处的贵族。所以各地贵族自然而然地以地域划分聚拢,地方治理依然秉承帝国时的体制,贵族家族们则以议会的方式维持一方秩序,比如这西海岸法师议会就是这样。贵族家族之间的矛盾基本上皆是以协商为主相互妥协,极少有斥之武力的时候。实际上,即便有武力冲突也只局限在极小范围内的私斗,因为一旦波及到平民,守护之手日光神殿这些就会出手干涉调停。即便是治理地方上,许多时候法师议会也都会和神殿教会商量沟通。所以神殿和教会的力量在这欧罗大陆上其实极为重要……” “但从根本上说,各大神殿教会又只是起个稳固民心民生,维持现状的作用。各地神殿之间并无严格意义上的从属关系,信徒众多规模庞大的自然隐约能高出一头,但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除了在对待探索遗迹研发奥术的行为,还有打击不受认同的邪教徒上一致出力之外,大都各行其是。偶尔也会因为教典细节上有些口水纷争,不过也只是停留在嘴上。除了南方军团大力资助的战神殿之外,神殿教会和法师贵族之间一般来说并无直接的利益关联,有少数法师贵族也会信仰神灵,贵族家族出于各自考量也会向锻造之神,丰饶之母等等神殿资助捐献,不过并不从根本上改变关系……” 大帐中,刘玄应,陈参将,沐沁沂和风吟秋一起听着那位张家信使张子松仔细讲述这欧罗大陆上如今的政治现状。刘玄应和陈参将听得全神贯注,极为用心,风吟秋虽然之前也知道不少,现在听着在欧罗大陆生活了几十年的张家人口中的讲述,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听起来这些蛮夷教派倒是和神州江湖上的门派差不多,都是对朝廷号令置若罔闻,治理地方上却又还要靠着他们……”陈参将听得连连摇头。他是朝廷军伍中人,对这方面最有感触。“贵族世家也是一路货色,和这些教派相互勾结,暗地里勾心斗角。我们大乾还算得上是强枝弱干,这欧罗大洲上简直就是强枝无干…” “哪里如此,最多只是形似而神非。”刘玄应却是摇头。“神州江湖帮派山门都有各自利益才聚拢一起,只是在多方相互牵扯妥协之下才暂时显得平和,一旦失衡或有人在其中搅动风雨,免不得就是一场厮杀吞并,人头滚滚生灵涂炭。这欧罗神教却是人们受真灵自然感召而成,并无什么大的私心,因此对江山社稷,百姓生计都只有纯粹的好处。欧罗人能在数十年蔓延整个大陆的巨大天灾之下生机不失,恢复得又如此之快,这神殿教会功不可没。人心民意一旦有所寄托,那便是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这欧罗大陆虽然看似一盘散沙,其实极为稳固。” “神道设教最能定镇人心。张道陵当年在乱世中以天师教开创荆南一地不就是如此么?”旁边的沐沁沂淡淡说。“只是后来子承父业数十代传承下来,也成了个乌烟瘴气龌龊不堪的世家门派。” “那是因为他们所设并非真正的天地真灵,不过是借个由头罢了。”刘玄应一笑。“这欧罗大地的局势如此,和真灵易显是脱不开干系的。” “…这也正是当初我们决定筹备复仇之神教会的原因之一。”张子松长叹一口气。“原本我们大正遗民一直谨遵儒门圣人所训,不语怪力乱神,但到了这欧罗大陆之上却被人斥为异端无信者。我们又没有法师贵族继承于奥术帝国的地位,处处倍受排挤欺压。这几十年下来甚至自身人心也逐渐溃散,有人或是为生计所迫,或是自甘堕落,行止不端无所不为,也更是让我们神州子民的形象风评越见低落。若是有了真神为依凭,不止可以将我们数十年所受的冤屈尽数得报,也能够借以收拢人心,不至于被人小觑。尤其是仇先生东渡以来,有他的一身武艺和江湖经验,我们才真正地有了信心真正地将这教会给暗中建立起来,苦心经营之下总算渐渐有了气候,哪知道现在变成这样……” 说着说着,张子松的语气和声音都渐渐低沉下来,而周围听着的几人神情也显得古怪,很显然,现在这位大祭司的转变很是让人不知所措。 咳嗽一声,风吟秋说:“东岭兄且宽心,虽然当时的祭典失败,但你们的血海深仇不也是报了的么。而那位…无敌兄变成现在这般,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接下来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也是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之下。” “正是。你们之前的所为实在太过急躁也太过极端。”刘玄应也点头。“这欧罗大陆的诸教禁止涉及淫邪杀戮偷盗等概念的神灵祭拜,其中肯定自有道理。你们逆大势而行,居然想借外力来缩短原本需要百年庞大积累才能自然生成的真灵元识,直如孤道独行不生即死,能有如今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关于数天前在灰谷镇所发生的事,风吟秋下来之后已经大都讲述给刘玄应等其他人听了。其中的波折起伏之神奇,牵扯和余韵之深远,连这位真武宗长老都惊奇不已,连连感叹。 至于和这些大正遗民的合作,刘玄应和陈参将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没有这些在欧罗生活了数十年的神州族裔来当向导,想要凭风吟秋和沐沁沂两个心思根本没在使节团上的人在外面张罗,他们说不定连这西海岸都出不去。 所以现在如何替这些大正遗民正名分,就成了首要重任。而这正名分的第一步无疑就要先洗去复仇神教之前带来的恶劣影响。 “只要真能与欧罗诸教还有那些贵族世家冰释前嫌,从此能堂堂正正的行事,那绝对是天大的好事。而不论大正大乾之别,只说大家同为神州子民,我们也自当尽力相助。至于那位…无敌兄……若是因为神魂受了天地真灵的震荡而导致性情大变,也该会有恢复的途径才是。当然,咳咳,若是他真的打通心中所有关节从此大彻大悟了……那也不是坏事…” “…多谢刘道长…”张子松点点头,长叹一口气。“我也明白,当时所有其他人都成了白痴一般的活死人,仇…无敌先生能自己醒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现在变作如此模样,其实只是性子和言语方面让我们觉得极不习惯而已,头脑思绪上却是极为清楚的。当日和我一起返回岛上之后就劝说族长让我们转回奥斯星城来与大乾使节合并,说我们是相辅相成合则两利,族长虽然也震惊于那祭典失败,但他向来对无敌先生的意见极为看重,也是一直有留意你们的情况,于是才令我与先生飞速赶来……” “确实如此。这位无敌先生看得丝毫不错。想不到欧罗大洲的天地真灵还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奇异手段,居然能让人如此性情大变,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当日贫道也曾感受到那股浩浩荡荡的真灵气息,确实是光明正大生机浩然,只是…”刘玄应面色微有古怪地摆摆头,对这想不明白的事也不再去多想,转而看向风吟秋。“风先生,你能肯定,如今只要能把那矮人祭司请来,神殿教会方面对此就真能既往不咎?” 风吟秋点点头:“大体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已经和守护之手还有日光神殿的两位大祭司谈过了。他们都表示既然神灵亲自降临出手干预,复仇神教已经烟消云散这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加上我和使节团来担保的话,他们当然也不会再追究其他神州族裔的责任。如果真能治愈好高文骑士,他们也会帮助说服其他教会不再针对神州族裔。最多有些之前有过摩擦冲突的神职人员会来找些麻烦,需要我们自己慢慢沟通解释……无敌兄现在去找人传信,那矮人祭司什么时候能找来?” 张子松回答:“十日之内应该没问题。族长和无敌先生在奥斯星城中设有专门通讯的秘密据点,一日之内即可将信送到岛上,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据点在哪里。岛上收到消息之后再遣人传到矮人那边也不过一天时间。以我们和矮人多年经商建立起来的信任,只要条件开得优厚一点,请到一位矮人祭司问题不大。岛上还有一条以奥术驱动的破风快船,最多三四日就能将人送到这里来。” “嗯,剩下的还有就是法师议会方面的态度了。”陈参将闷声说。“照我看这个才是最为紧要的,毕竟这些什么法师贵族才是名义上的官面力量,有了他们的认可才是真的被认可了。几位大人最为看重的也是这名分上的东西。若是我们能将前朝子民的名分大义问题给解决妥当了,再让那些贵族做出认真对待的样子来,几位大人的病就得好上一大半。” “照我这些天所见的来看,这个可能反而不是什么难事。”刘玄应摇摇头,微微一笑。 “哦?”陈参将一愣。 张子松也说:“那些贵族法师从表面看来比谁都要面子,在乎什么规矩和法师荣誉,但背后也是一个赛一个地见风使舵,滑不留手。以前我们神州族裔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后盾,才任由他们欺压。现在有诸位大人和使节团,风先生和刘道长又在奥斯星城显露过身手,他们顾忌之下应该不会刁难我们,最多也就是赔偿金额细节之类的问题。” “哦?如果真能如此那自然是好了。”陈参将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迟疑。“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去向几位大人禀报了…我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该如何开口,几位礼部的大人的脾性你们也是知道的,虽然这对我们来说是绝大的好事,但谁知道他们怎么想?一旦他们觉得前朝子民的名分上有了什么问题……” 张子松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说:“我这里有一封族长手书,他说请使节团回赐使大人亲启,看过之后,也许那位大人能有些意动也说不定……请刘道长转交给李大人吧。” 不久之后,营地中最僻静的一处角落,回赐使李文敏大人用来休息的营帐就在那里。 帐篷中弥漫着的是淡淡的青树龙涎香的味道,那是用云州特产的天青叶熏制上等龙涎香而成,是熏香中的极品,能安神平气,祛邪定心,长久身处其中除了滋润身体之外据说对精神心志也有极大好处。即便是在大乾这也是只有数个顶级最大的世家豪门才有的好东西,在家中并不怎么受重视的李文敏大人想尽办法攒了一辈子也不过是攒下了几十根,因为据说这曾是大正朝儒门圣教祭祀天地圣人时候所用的。平日间他最多只是把并不点燃的熏香放在鼻端晃上一晃,在脑海中尽力想象圣教恢弘,经纬天地时候的场景,但是现在鼻端闻着这股清香,他心中的烦闷也不能减轻分毫,头脑时昏时醒,圣人教诲的浩然之气似乎全都留在了神州大地,感受不到分毫。 床榻上吃力地翻了个身,李大人觉得自己还是再睡一会最好。虽然实际上今天刚过一大半,他就几乎已经睡了五个时辰了。除了睡觉之外他实在没有什么好选择,甚至他很害怕清醒的时候,因为越清醒他就越要面对眼下这个令他感觉到绝望无力的困境。 花费了在礼部积累辗转了几十年才捞到的资源和声望,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个出使异域外邦的机会,做足了功课准备在这蛮夷大洲好好展现神威,如同那些前朝大儒们出使海外一样,只凭风采和文章道德就能把当地的蛮族感化震慑,上贡求封于天朝上邦。那是何等的威严!何等的功绩!到时候礼部里那几个尸位素餐的龌龊小人还怎么敢小看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也能一飞冲天,数十年无人问津只能苦读诗书苦修圣贤文章的偏房老人,说不得也有问鼎族长的资格! 但是此刻这些都已经成了遥不可及梦想。原来这异域大陆是如此的野蛮不堪,连一丝礼仪教养都没有,不仅没有人来恭迎上邦使节,这些蛮夷还像畜生动物一样无法沟通,领会不到礼仪道德的风采,居然想要动手把他们都抓起来,最后被蟊贼偷走了回赐给那蛮人公爵的礼品不说,还被那妖人用巫法妖术将船也炸了个大洞。现在他们就如一群流民一样在这异域大陆上无处可去,根本没有人来理会。 接下来要怎么做,要如何去面对那些丝毫不讲道理的蛮夷,要如何去解决这使节团数百人的吃喝拉撒,要怎么样让那些蛮夷帮忙修补船身,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要去追回礼品,送到那远在大陆另一边的蛮人公爵手中完成朝廷的使命。这些问题如天崩地裂一样朝他压过来让他束手无策,他也知道他是这使节团之首,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他真的不知如何去做,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如何看待这位饱读诗书满腹经义的回赐使大人的。憋屈,郁闷,羞辱等等感觉在心中回旋激荡无处可去,他甚至宁愿当时那些蛮人强行上船之时被他义正辞严所激恼羞成怒将他给一刀杀了,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也好过这样整日整夜地折磨…… 想到这里,李文敏大人觉得自己的胸口又开始发闷了,头也开始痛了,人也有些疲倦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再睡睡再休息休息一下吧,说不定再睡醒一觉就会有些转机了,更有可能发现自己还是在礼部那间小小的偏房里打盹呢,那样就太好了…… “李大人,贫道有要事禀报。”一个声音传来,是随军仙师刘玄应的声音,把李文敏刚刚努力憋出来的一点睡意给赶走了。 李文敏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很恼怒的。但他也知道这位随军仙师身份非比寻常,乃是真武宗的一位外门长老,听说在神州之时连陛下都要以礼相待,是这使节团中唯一他需要顾忌的。而且这位真武宗长老也确实修为非凡,横渡怒海之时出了大力不说,击退蛮夷之类也要靠他,所以李大人也只能吃力地装出疲累之极的声音说:“刘道长,本官不是之前说过,抱恙在身之时一切事务你们可以自行处置么……可能是横渡大洋之时落下的病根子被那些欧罗蛮夷给气出来了,本官还是感觉头晕目眩……” 刘玄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慢慢说:“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有一封书信需要李大人定夺。大人静心修养便是,待得精神稍足之后有空看看便是。是前朝大正流落在这海外的遗民,慕我大乾盛世的威名前来拜会的书信。” “哦?大正朝的遗民?”即便是在这样的心情下李文敏大人依然不免地还是微微一惊,振作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用有气无力声音回答:“好吧,那你将那书信交给外面的守卫就行了,我现在见了风便头痛,等会好些了便让他们拿进来。” 李文敏大人没有忘记这位随军仙师的修为极高,怕一见之下就被看出了他如今身体的虚实,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没有面见刘玄应。只是他可能想不到就连使节团中的厨子都知道他是在装病。 “好,那贫道告退了。”刘玄应也没有多说,留下书信就走了。 翻来转去地再尝试了一下入睡之后,李文敏大人还是爬了起来,命令门口守卫的亲卫士卒把书信送进来。 刚刚拿到手中的第一眼,李文敏大人就忍不住眼前一亮,上面‘大正遗民张执晋携张家族人三百四十七礼敬大乾天朝使节顿首百拜’这一行的几个字圆融飘逸中不失风骨,内敛中仿佛藏有无穷韵味,一转一折之间的风度力道好似能让人清晰感觉到写字之人运劲使腕时的情状。李文敏大人自己也是沉浸了数十年书法的,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深厚功力。 “…这…这手隶书…当真是难得。将‘蚕头燕尾’做到了极致不说,其中的韵味,没有五十年以上的功夫决计做不到,正所谓‘以峭激蕴纤余,以倔强寓款婉,斯征品量。不然,如抚剑疾视,适足以见其无能为耳’……好,好,好!” 若是还在礼部的时候,只是这一手字就足以让李大人叫上几位老友,沏上一壶好茶,慢慢品鉴上大半日。而在这百废不兴的绝境困顿之中,也是让李大人感到一股亲切之情,仿佛又闻到了一丝诗书文章的道德馨香。 打开信封取出其中信笺,只是开头又叫李大人眼前再亮:“这行文……并未断句,好,好!果然就是要这种未曾刻意断句的文字才是真正读书之人所用的,还有这抬头怎的……哦哦哦,原来是藏头隐喻,不愧是大正遗民,流落海外数十载也不忘诗书传家,文采风流。相较之下如今庙堂之上,草野之中徒有声誉的那些粗鄙之辈纵然识得几个字,恐怕连这文章都看不懂吧?” 继续看下去,李大人不止眼前亮了,连心中也亮了。这封来自大正遗民一族族长手书字里行间不止满是只有满腹诗书之人才能明白的借喻引用,让李大人生出一股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用词还极为恭敬客气,最为重要的是,这位族长在信中说了,神州族裔在异域旅居多年,屡受蛮夷轻视欺压,如今有天朝使节莅临,自当甘为附骥,在这欧罗大陆上奔走驱策。 “好!好!身负道德文采,自有游子归心而来!天下归心,天下归心!”李大人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数日不曾怎么走动站立过的双脚一软,差点跌个跟头。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对着外面大叫:“来人啊,更衣!叫洪大人和周大人过来,就说本官有要事要和他们商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七十五章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昂首挺胸地大步走在第一大道上。 这是奥斯星城最大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城主府邸,曾经的奥斯星子爵的豪宅就坐落在这里最中央的一个三岔路口,那是标准的帝国时代建筑,高大宽阔雄伟异常。只是在帝国覆灭的时候,忠心耿耿的奥斯星子爵带来所有家族中坚力量赶去奥罗大平原,结果在异族联军下连尸体都没能留下来,整个家族分崩离析间又被神殿教会和矮人洗了一遍,十几年后倒是有声称自己是子爵家族旁系的继承人,只是根本不被其他贵族家族承认,自身又毫无实力,逐渐全部消声觅迹。奥斯星城成为附近几个贵族家族轮流执掌管理的公共地盘,这个豪宅,甚至连奥斯星子爵这个称号都成了几个家族轮流所有的东西。 现在的子爵豪宅暂时还是空置的,上一届奥斯星城主刚被人在邪教徒动乱中削掉了半个脑袋,新任的城主人选法师议会还没有商议出来。两个剑士守卫懒洋洋地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远处还有几个路过的妓女对他们指指点点。 “嗨,要来玩玩吗?只需要三十个铜板,我喜欢健壮的男子。”其中一个看见迎面而来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投到自己身上的眼光,大笑着抛了个媚眼,抖了抖露着大半的胸脯大声说。 “真是热情的姑娘,呵呵。”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笑了。他随便化了个妆穿上了一顶把头脸大都遮挡起来的大帽子,加上魁梧的身形和满脸横肉,勉勉强强看起来算是个欧罗人。“如果你脸上的粉能薄上一半,****能少耷拉两公分,再付我几十个金币补偿一下浪费的时间的话,我会有兴趣的。” “去你妈的臭****,去找你妈妈喝奶吧。”妓女毫不客气地朝他脚下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哈……”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仰头大笑,毫不介意一些唾沫沾到了他的裤子上。脚下不停地和这几个妓女错身而过。他走到了子爵豪宅前,驻足仔细观看面前这栋高大雄伟,只是现在略有些破败的豪迈庄园。以前他不是没看过,不过并不是用现在的眼光。 “你在看什么?平民。这里是城主专属的住宅,虽然现在新任城主还没选出来,但也不是你这种平民能进去的。”门口的剑士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对他挥挥手。这些都是属于治安官麾下维持城市秩序的剑士,虽然不久之前才发生过邪教徒动乱的事件,但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在神殿教会共同维护下的平和,对付对付小流氓和处理民事纠纷差不多就是他们所能做的极限。 “好好地一边挖你的鼻屎一边混你的工资吧。等到下班之后花上三十个铜板去和那个胸脯快要吊到肚脐眼的大胸酒吧女睡上一觉。刚才她说的话其实是说给你听的,她看你的时候涌动的血液激荡,口水齐流。”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随口说着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豪宅仔细打量,对这个只是看上去很健壮的守卫剑士却是一眼都不再去看。这不过是两个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的剑士而已,不值得他浪费丝毫的注意力。 这两个男子站立的姿势,呼吸的韵律,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内脏和筋肉骨骼的结构强弱,只是刚才一眼看过之后他就已经全数清清楚楚,就像一个最为高明的老厨师只需要用手一摸,就完全明白手中猪肉的成色出自那一种猪的那一块位置切下来有多久。他现在已经逐渐习惯继承下来的这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了,当然也并不止是这样的感知,还更多的和他这具身体融入在一起其他能力。现在开启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生命,还有全新的世界,简直是完美。 生命本身就应该是一场完美的狂欢。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忽然回想起一个朋友对他说过的话。 你想想,一次**释放出几百万的精种,其中只有一个才能够成功完成生命的演化,然后这个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要从你的祖先诞生起重复上亿次才会造就今日的你的存在,除了完美之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词汇能形容这种奇迹。所以无论面对任何东西你都无须畏惧,你的生命就是整个宇宙赠送给你的无比珍贵的完美礼物,独一无二,概不退换,所以尽善尽美。尽情地享受生命本身,秉承着大宇宙意志传达给你的爱与正义,把你所有的光和热都散发出来,这就是你唯一需要做的。居然还有人埋怨生活就是强x,这分明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就算强x也是你去强x生活,如果你感觉不到快感那只是因为你自己的姿势不对。 以前他还认为这些只是那个朋友无数感慨牢骚兼废话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不过现在他却是觉得心有戚戚。他确定他现在的新姿势很正确很对。 “修得这样高大壮美,门口这么大的花园水池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沦为他人的东西。就算当时吃尽所有珍馐美味,几百个各族美女轮流陪他睡觉,和占据一座小山头,霸占所有瓜果艹遍所有母猴子的猴子头目也没有任何的区别。现在还不是黄土一堆,尸首都化作虫子粪便几十年了。感受不到宇宙间的爱与正义,不明白生命真正的意义,一切都是虚幻!哈哈哈哈…” 两个守卫剑士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自说自话,仰头大笑的男子,互相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很快地转作无奈。他们都确定这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当他们还在考虑是不是要强行把他撵走的时候,却看到这个男子又转身大踏步地走进了豪宅旁边的巷子里去。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要去的地方当然不是前面那个空荡荡的子爵府,沿着外面的围墙绕到后方,一片已经荒芜废弃了的花园中,一座三十余米的高塔耸立在中央。 在帝国时代,这座高塔其实也是子爵府邸的一部分,那是供奥斯星子爵尝试各种奥术试验,进行冥想,还有存储奥术材料的法师塔。不过随着奥斯星子爵这个爵位成为城市执政官的附属称号,这个极有价值的法师塔也被从府邸中单独剥离了出来,用极为便宜的价格卖给了安东尼家族。 没有人觉得这个交易有什么不对。战争和动乱中,这个法师塔同样也被神殿和矮人们洗劫破坏了一遍,虽然依然还是有很多有价值的基础设施保留了下来,但都需要花费不少的资源来修缮。最关键的是,在后帝国时代,对奥术的专研已经逐渐成了一种极不受欢迎的行为,来自神殿的谴责和冲突是主要的,需要耗费的大量资源也是不争的事实,例如只是一次对四环魔网的探知冥想所花费的材料和宝石就大概需要五百奥金左右,而即便是一个基础理论知识扎实无比的三环法师想要完整掌握一个四环奥术晋升为四环法师,至少也要数十次地探知冥想,在各种宝石和材料的帮助下才能稳定地掌握接触第四环魔网的精神力。在天灾动荡时候花费大量资源在这种事情上对于任何家族都是极其愚蠢的行为,用来雇佣不怕死的雇佣兵和北方军团,能干的事情远比一个高阶法师更多。 所以安东尼家族买下这个法师塔并没有激起多大的反应,而留守在这个法师塔中的法师性格孤僻,不大参加贵族之间的社交,连法师塔都极少迈出。城中的平民也极少接近这里,看起来就如同这城中的一块小小荒地。 不过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却是知道事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的。他大步走到法师塔前,用拳头在大门上砸了砸,发出隆隆隆的敲门声。 如果是在帝国时代,任何一个胆敢这样在法师塔前敲门的人都会受到复数的至少六环以上的奥术打击,最为温柔的都是让人陷入半永久的呆滞和禁锢状态,最为普遍的则是强弱不等的各系元素冲击,足以让军用魔像都化作一团废铁疙瘩。还有更加恶劣的用高阶法则性奥术把人扭曲成不死不活的怪物,或者破开空间裂隙丢去下层位面去喂恶魔。 现在这个门却只是吃力地颤抖着,发出不胜负荷的呻吟。虽然为了防止某些激进的教会信徒喝醉了来找麻烦,这扇门其实已经加厚加固过了,可以说是一面木质的厚墙,但面对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拳头还是远远不够,即便是他刻意收敛力量,这木门和连接处的金属枢纽也在咚咚巨响中吱嘎吱嘎乱叫个不停,好像随时都要垮塌散架。 “见鬼!”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恼怒的叫喊,然后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没多久,大木门上的小门被拉开了,一个三十多岁衣衫头发都很凌乱的男子满脸恼怒地先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只有一个人又露出几分困惑之色,不过愤怒并没有稍减,瞪着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低声怒吼:“你在干什么?平民!你居然胆敢来侵扰卡梅伦法师的法师塔!你是在找死吗?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用法术来把你烧成一堆垃圾?” “卡梅林法师呢?也是在和女人睡觉吗?”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瞥了一眼这个男子,他记得这是只是个法师学徒,勉强来说也算是个贵族。虚浮的气血,头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色和汗珠,还有身上隐约散发出的腥骚味,说明这家伙刚才正在和女人鬼混。 “厄…当然不是…老师正在楼顶冥想……”这男子气势微微一滞,马上又继续恼羞成怒。“这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滚开,没你的事了,继续去睡你的觉吧。”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迈步就往里走去,就像挤压空气一样轻轻地就把男子挤开了。 “等等,你,你这个……”男子踉踉跄跄地退到墙边才没有倒下,惊怒交集地念了两个音节,手一挥,一些雨滴一样的液滴就在空气中凝结出,带着一股酸臭扑面而来。 零环奥术‘酸液飞溅’,只是一些强度不高的酸液,对付一些普通人倒是足够烧掉一层皮的,不过对于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来说这和毛毛雨没有区别,他随手挥了挥,一阵劲风把那些酸液全部吹了回去。男子连滚带爬地才没被自己的奥术给烧得满脸是坑,不过他爬起来之后终于看出来了这个胆大无比擅闯法师塔的男人好像并不是欧罗人,结结巴巴地大叫:“等…等等,你…你是那些复仇教会的西方人?是吗?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失礼!” “对了,你来的时候可没被其他人看到吧?见鬼,你们就不能等晚上了再悄悄过来吗?如果被人看到有西方人来这里找我们,这可是天大的麻烦!” 男子把脑袋伸出去再小心张望了一阵子,然后缩回来把木门重新关上。正要对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说些什么,突然咚的一声响从塔里一个地方穿了过来,然后是女人隐隐的哭喊嚎叫,男子转过去高声怒吼:“安静!贱人!你是还没挨够我的鞭子吗?如果吵到我的老师的话我就把做成人体标本,再把你的女儿和妹妹抓来代替你!” “哦?”这一下倒是激起了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注意,转过头来看着法师学徒男子。“怎么,居然还是抓来拘禁的女人。果然所谓魔法师就是用正常途径找不到女人的生物吗?” “托你们的福,西方人。这个女人我垂涎很久了,如果不是你们当晚搞起来的动乱,我还真的找不到办法来悄悄把她抓到这里来呢。”学徒男子很得意地嘿嘿笑了笑,舔了舔嘴唇。“只可惜她的妹妹,还有她的那个十二岁的女儿没有抓到……不过机会我想迟早会有的。你们上次的动乱来得太突然了,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啊,我知道你们和老师是有联系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也顺便提前通知我一下……”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嘿嘿一笑:“你是想让我们继续给你背掳掠人口的黑锅吗?你们这些法师倒很会玩弄这些小聪明呢。” “反正你们身上的黑锅已经足够多足够大了不是吗?组织邪教这个罪名可是西海岸议会法律和所有神殿教会的约定都绝不允许的,与之相比不管是杀人也好抓女人来拘禁也好,这种事就像往煤山上滴的几滴墨水一样,是不是真是你们做的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也许你没有听说过,这叫做上限叠加法则,就是说……算了,反正你们也理解不了,这可是涉及到奥术法则的精湛学问,需要一个高超智力的大脑和深厚的知识……”学徒男子耸耸肩,对于自己刚刚激发出来的热情却找不到可以理解的听众而有些意兴阑珊。然后他又忽然一愣,因为他看见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手慢慢地朝他伸了过来,那手的拇指紧扣中指,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这是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学徒男子看着这慢慢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愕然问。然后那被拇指紧扣的中指就弹了出来正好弹在他的脑门上,他的上半个头颅就像是被猛击了的鸡蛋一样瞬间粉碎,骨头血肉脑浆混合一起喷洒出去,在他身后的墙上直接绘出一幅白色和红色混杂而成的惊悚画面。他失去了上半个脑袋的身体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地坐到在墙角下。 “你这么聪明的大脑这么深厚的知识,怎么就猜不到我想要做什么呢?”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看着墙面上那沾满了的红白色浆液大小碎块一笑。有一只眼珠子很幸运地居然没爆掉,只是随着其他零碎一起粘在上面,看起来好像孤零零地还在瞪着他一样,不过那已经完全粉碎掉的大脑是肯定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了。 “果然,这样做的时候要戴着无框墨镜才应景啊。”他收回手搓了搓下巴嘿嘿笑着。也没去搜寻那不知道囚禁在这塔里那里的女人,照着记忆中的路径朝着法师塔的上层走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七十六章 奥术师的冥想大概来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平日间的常规冥想,虽然也是有各自分派的传承和技巧,但是主要作用都是培育精神,恢复损耗,打定基础。而另外一种则是利用元素宝石和各种蕴含法则性材料,模拟高层魔网的运行方式来引导自身的精神去感知更深层次的魔网,这被称之为探知冥想或者是进阶明显,是奥术师提升自己精神,掌握更高层次魔网的重要手段。 所以奥术师其实是一个非常耗费资源的职业,没有大量的元素宝石和法则性材料,即便是再天才的大脑再惊人的悟性也极难掌握更高层次的奥术。所以在相对贫瘠如西海岸这样的地方,再没有比冒出几个高阶法师更奢侈的行为了。 卡梅林法师缓缓从冥想的状态中退出,地面上的奥术法阵中几粒元素宝石已经挥发完毕,正在像浸透了水的石灰石一样缓缓地自我崩碎分解。 法师叹了口气,这次探知冥想实在谈不上成功,第四层魔网的感觉依然是若有如无,强行增长的精神力大概也就屈指可数的几点而已。但是消耗掉的那几颗元素宝石还有其他材料算下来可是价值近千奥金币,几乎足够普通平民家庭过上一辈子了。 难道是积累还不够?四层魔网的公式确实有些晦涩难懂,而且之前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头脑对于新知识的把握显得很吃力。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年轻时候去帮着家族在变异兽潮中维持领地安危,带着帮雇佣兵和北方军团的败类们明争暗斗都来不及,能够攀上三环法术的境界就已经是天分不错的证据了。但是作为一个稍有些天赋的法师,想进一步接触更深层次的魔网,想获取更多的奥术知识,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这是一种本能的渴望,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奢侈的笨法子来提升了。毕竟从理论上来说,即便是一只猪长期地丢在那种特意营造的法则有序波动的环境中,也能逐渐变异成一只会运用些天赋低阶奥术的魔兽猪。神怒之战后几十年里逐渐多出来的魔兽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也许下次换个引导魔法阵会好一点?反正已经和那些家伙搭上线了,就算还没有加入他们,但让他们提供点奥术知识来也不算什么吧?不过首要的还是应该再从哪里找些宝石和材料来,那些祭祀失败的西方人应该一时间还缓不过劲来,想要再让他们拿出钱来有些困难…… 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卡梅林法师转过身来,忽然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因为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他冥想室的门口站着,双手抱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在冥想的缘故他已经把所有的奥术道具和卷轴都放在了其他地方,他肯定已经是几个奥术丢出去了。 不过这个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和敌对的态度,等到卡梅林法师看清楚这个人,心中的惊疑却是有增无减。他当然是是认识这个高大健壮的西方人的。在这个西方人还没有整日间戴上那块狰狞的木质之前,他就已经和西方人家族的家主一起悄悄造访过这里好几次,他可是对这个强大的西方人战士印象非常深刻。 不过在表面上,卡梅林法师反而强行把惊讶的表情按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打了手势解除了冥想室里的静默法阵,说:“原来是大祭司先生,真是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呢?菲力那家伙怎么不来通报一声?” “…您的学徒吗?他思考一个叫做什么上限叠加法则的高智力问题思考得太累了,我就让他去休息了。”这个西方人笑了笑,那脸上的横肉挤压出来的笑容似乎也带着几分狰狞。“啊,还有,不用叫我大祭司了。你应该知道复仇者教会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这个大祭司当然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我现在叫做王者无敌仁爱之剑。” “嗯,是的。教会和神殿都在传说神临术的事情……真是遗憾,想不到居然会有异族为了制止你们的祭典使用这种终极的神术,他们是疯了吗?不过…仁爱之剑阁下,你们能没事就好。”卡梅林法师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迈步走出了冥想室。犹豫了一下,他也没有出声招呼学徒,转身朝着更高层走去。“上来聊一聊吧。我还是习惯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思考谈话呢。” 法师塔的最顶层是卡梅林法师的实验室,这里也是被修复得最完善的地方,至少能够运用一些真正意义上的法师塔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卡梅林法师的所有奥术道具和卷轴也都存放在这个地方。 重新戴上力场防护的瞬发戒指,泥土傀儡的操纵手环,紧紧握住可以增幅精神连接魔网效率的手杖,卡梅林法师心中才真正地松了一大口气。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也显示那个西方人真的就那样很客气地跟着,同时保持着十米以上的距离,这才是让卡梅林法师真正放松的原因。 “这个…仁爱之剑阁下。你们的祭典仪式在两天前才刚刚结束,你居然这么快就赶回奥斯星城来,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信心和自信的回归,让卡梅林法师的语气也变得很坚定。“而且您居然直接来到我这里,难道是和我有关?” “对。您判断得非常准确。”这个自称仁爱之剑的西方人也点头。“我这里有一份非常紧急的消息需要您来帮我送到浮岛舰上去。” “哦?什么样的消息?”卡梅林法师的手缓缓搓着指节上的戒指,光滑的表面下其实篆刻了极为细微的纹路,只要一个念头,镶嵌在其中的宝石就能激发一个可以抵挡攻城弩的力场防护。 “守护之手的高文骑士被石化了,急需一个能够解除石化的高阶矮人祭司,用尽快的速度找上一个然后送到奥斯星城来,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就这样。” “厄?”这个消息却是非常出乎卡梅林法师的预料。“这个?你……你们和守护之手又拉上了什么关系?他们…他们…好像应该还是在通缉你们的?你总不会以为你帮他们这样一个忙,他们就能和你们化敌为友吧?或者你们是想用这个矮人祭司来威胁他们?” “这当中自然有我们的考量了。”仁爱之剑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多说,但是重点还是没有忘记,他拿出一块紫水晶放在旁边的桌上,那是大金额交易中常用的贵重替代品。“这一次情况紧急,我知道我来这里为你增加了不少风险,所以价格翻倍,两千奥金。怎么样?” 两千奥金当然很好。足够两次进阶冥想的消耗还有余了,如果可以,卡梅林法师可巴不得这些西方人能整天来他这里聊天。要知道这些西方人简直就像群居性昆虫中专职劳作的那些可怜虫子一样,令人难以置信地吃苦耐劳,只吃很少的东西就可以活下去,生存的唯一目的好像就是积攒下大量的财富和物资,最后只是高级一些的掠食者提供粮食。他自己这些年在这些家伙身上弄到的奥金也是很不少的,能在这个年纪还有不断的进步,确实也要多亏这些西方人的慷慨贡献。 所以即便一时还有些搞不明白这些西方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卡梅林法师决定还是先把这两千奥金收下再说。他走到窗边的鸟笼旁,打开鸟笼取出一只风行隼,这可是西海岸有数的几种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之一。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必须用相应的炼金小道具和奥术来控制,才能让这些东西成为听话可靠的信使。 再从旁边的道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脚环,把仁爱之剑刚才所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就扣在了风行隼的脚上,喂了团特制的营养丰富的食物,然后激发了风行隼颈项上的用以定位的奥术环,这只鸟就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了窗外,不过几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这可是安东尼家族在十多年前开发出来的特有传讯方式,安全隐蔽迅速,在奥法通讯大大受限的后帝国时代绝对称得上首屈一指。风行隼携带的奥术脚环只有在配对的秘钥上才能把刚才的声音重新传播出来,强行开启就会自我损坏,内里的内容不会受到奥术干扰,不需要耗资不菲的传讯法阵,只要接收方持有用以定位的奥术秘钥就可以了,中间不会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比纸条密码之类的东西可靠多了,又比传讯法阵要方便无数倍。 “好了。消息已经顺利送出去了。还有些什么其他事情吗?”卡梅林法师招了招手,仁爱之剑放在桌上的那块紫水晶就被法师之手拿着飘了过来。如果到此为止, “当然了。”仁爱之剑又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卡梅林法师的眼中却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友善。“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问。” “虽然我没有回答的义务。”卡梅林法师转身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的法杖依然握得紧紧的。“不过看在我们这些年的合作关系上,你大可以尽管问。” “听说城主托尼子爵在当天晚上的动乱中死了,被人一剑从后面劈下了半个脑袋。然后行凶的家伙被愤怒地守卫当场砍死。无论守护之手还是法师议会,都把罪名放在了我们头上。不知道卡梅林法师阁下您怎么看?” “这并没有什么太过奇怪的。那样子的一片混乱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罗斯切尔德家族也好,托尼子爵也好,得罪的人并不少,也许有之前被他们所陷害的人加入了复仇神教借机报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守护之手和太阳神殿他们都是这样看的。怎么,原来那个凶手并不是你们的教徒么?” “当然不是。我们的教徒当时可都忙着撤退逃跑呢。而且我们的普通教徒中,还真没有人能够只靠着偷袭就把奥斯星城主给干掉。就算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真的都是些废物,但毕竟也是自诩帝国贵族的法师,用来护身的奥术道具和卷轴总是有的吧。还有那些护卫剑士呢,既然明知道是一片混乱,难道不应该更加提放小心么?这个问题其实一直有些困扰我呢。”仁爱之剑拍拍自己的额头,那笑容好像又更加狰狞了几分。“直到刚才在楼下,您的那个叫菲戈还是菲利克斯的学徒告诉了我一个据说只有你们奥术师才能明白的高深道理,说是什么叠加上限法则,总的意思来说,就是反正我们的黑锅已经足够大了,那么再多背上一点也是没关系的。是这样的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仁爱之剑阁下?”卡梅林法师的神情越来越冷,手中也将法杖握得越来越紧。 “我想说,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想把这个黑锅丢给我们。要知道,暗杀一个法师议会下贵族家族的重要成员,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一件麻烦事。而把罪名彻底推给一群从事邪神祭祀的西方人,这真是个绝好的解决方案。反正没有人会去听信他们的申述,也许他们自己也都不会太在乎。所以趁着那个好机会,控制一两个人冲上去,暗中用什么手段协助一下,也许是早埋伏在目标身边的内应的暗中帮忙,也许是个掩人耳目的奥术什么的。于是简简单单一劳永逸地就把一位城主的头给砍了下来。” “真是精妙的推理。我都不知道你们西方人还有这样的逻辑和想象力。”卡梅林法师面无表情地回答。“可惜这只是你纯粹的想象罢了,作为多年合作伙伴的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下,守护之手和法师议会却肯定不会相信的。难道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吗?” “对于真正的正义来说,证据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那些庸庸碌碌之辈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反正是信了。那就够了。”仁爱之剑脸上的笑容和他说的话一样的古怪。“放轻松点,尊敬的卡梅林法师,我并没有什么别样的多余意思,只是想询问你一些问题而已。如果你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那我们换个话题怎么样?比如……有关于奥法复兴会的?我现在忽然对这个非法的法师组织非常感兴趣呢。您能告诉我一些有关他们的情况吗?” 卡梅林法师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死死看着十多米之外一脸轻松,神态自如的西方人,好像想用眼神把他解剖。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数道互相交错的淡绿色透明绿色屏障在仁爱之剑四周生成,合并成为一个囚笼把他牢牢地困在中间。 隆隆的脚步声中,守在门边的泥土傀儡迈动着脚步走了过来,这些三米左右高大的泥土魔像看似动作迟缓,其实速度并不慢,很快地就来到卡梅林法师的身边站定。同时这实验室六个角落的立柱上雕刻的骷髅头晃晃悠悠地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漆黑的眼眶中燃起绿色的火焰,牢牢地锁定在仁爱之剑身上。 “喔,您是不是有些误会了?这反应好像有点过度了吧。卡梅林阁下。”仁爱之剑显得有些吃惊,好像还有点好笑的味道,却并不慌乱。“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来验证一些疑问,然后询问一些有关复兴会的问题。完全没有什么兴师问罪来算账的心思……至少对你是没有的。就算这些年你在张家老头身上敲诈了不少钱,但确实也提供了不少帮助。” “而且鼓动我们建立复仇神教,然后一路上的利用我们,替人背暗杀城主的黑锅,最后还用几百万奥金的价钱来替人验证那个卷轴,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我们自己做了却没察觉到的……这么庞大长远的计划,肯定轮不到您,甚至轮不到安东尼家族来策划和执行吧。所以您也不过是一颗小小棋子而已,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弃了,何必这样拼命?何必这样敏感?为什么不弃暗投明,把话好好说清楚,让我们尽释前嫌,继续做好朋友不是很好么?” “我还不知道你的废话原来这么多,是造神仪式失败让你精神失常了吗?”卡梅林法师冷冷地看着被力场禁锢在其中的前邪教大祭司,声音也极其冰冷。“如果你不是这么咄咄逼人,我也不想和你们撕破脸,至少暂时不想。” “我哪里咄咄逼人了?”仁爱之剑一摊手。“明明是您太过敏感,是做贼心虚么?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脸厚心黑可是幕后黑手的必备天赋,如果您做不到这一点的话,说明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看来你真的是疯了。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可以这样自信地来我的法师塔里表明你的无知和莽撞。你真的不知道一个位于自己法师塔中的法师能干些什么吗?从让我走上这层开始,你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卡梅林法师摇摇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强大的战士,曾经杀掉了不少针对西方族裔的家伙,还以一己之力拦下神殿和教会的追捕,独自抵挡数名强大的神殿骑士。如果你还是复仇神教的大祭司的话我还真的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你,但现在你信奉的信念已经从根本上被抹去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多费些材料来激发奥术法阵和道具罢了。相信复兴会的法师们,会有兴趣出足够的价钱来购买你这样被神灵祭祀给弄疯了的试验素材。” “说了这么多,还是免不了要动手么。”仁爱之剑哈哈一笑。“只可惜你不明白的是,真正的男人的强大,可是和身份什么的无关。” 话音一落,他的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面前淡绿色的力场屏障上,咚的一声巨响,整个法师塔好像都晃动了起来。但是那力场屏障并没有碎掉,只是如同受到激荡的水面一样抖动起来,然后又迅速地恢复平静。 “咦?”仁爱之剑微微一惊,这一拳无功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什么?怎,怎么可能?”但是比他更吃惊的是卡梅林法师。老法师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只是刚刚的一拳,他就看到维持奥术法阵的三个储能水晶直接碎掉了两个。 “该死!”卡梅林法师心痛得要死,那可是价值上千奥金一个的玩意。但是旋即就是巨大的惊恐袭来,镶嵌进法师塔的奥术法阵和普通奥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通过转化元素水晶各种宝石等等法则性的材料,可以大幅度的延长奥术的强度和时间,使其达到法则性奥术的某些效果,这可是任何奥术师都做不到的事。这力场囚牢只论强度可是远远胜过一个六环奥术的,居然只是被这个神经兮兮的西方人一拳就砸得几乎崩溃。 但是这终究是在自己的法师塔之内,即便只是一具很残破,只恢复了小部分功能的法师塔。只要位于这能发挥这些功能的实验室里,卡梅林法师就有信心对付任何敌人。他只是念头一闪,半空漂浮的六个骷髅头就对准了仁爱之剑,其中三个眼眶中射出了绿色的光柱,两个的眼眶中射出两道闪电,还有一个张开了下颚吐出了一道白色的冰冻雾气。 这个时候,仁爱之剑的第二拳也击出,淡绿色的力场屏障和最后一块蓄能水晶一起瞬间粉碎,同时三道光柱,两道闪电和白色的雾气也击中了他。他魁梧的身躯上顿时电光乱闪,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寒霜。他的身体也立刻僵直不动了。 长吁一口气,卡梅林法师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不到这个西方人居然这么强悍,不过这三道可叠加的衰弱射线,闪电和冰冻雾气都有比拟三环奥术的强度,也许守护之手的高阶圣武士鼓起斗气能承受得住,但这个前邪教大祭司已经失去了作为神职者的根本,不可能能运用蕴含法则性力量的斗气,纯凭自生的生命力的话,就算他体格再强大也不可能承受得住。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这家伙给完全制住,再去通知复兴会的家伙们了,只希望他们对这个疯癫了的前邪教大祭司的出价能弥补得起自己的损失……正在埋头计较这次到底损失了价值多少奥金的材料,卡梅林法师忽然眼前一花,刚刚抬头起来就看到刚刚还僵直不动的仁爱之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轻轻一掌拍在了他身边的泥土傀儡身上。 噗的一声轻响,被这一拍之下,高大的泥土傀儡就像是忽然失去了粘合力,化作了一堆堆的泥土崩塌下来。 “咦?”惊奇声从卡梅林法师和仁爱之剑的嘴中同时爆出来。然后下一个瞬间仁爱之剑伸手就朝旁边的卡梅林法师抓来,但是卡梅林法师的身形在白光一闪中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实验室的另外一边。 再没空去心痛这一个闪现术需要耗费价值多少的宝石和水晶了。卡梅林法师的心中现在满是惊恐,他不知道仁爱之剑是怎么这么快恢复过来,他只知道如果不是恒定在泥土傀儡上的幻术和法师塔刚才开始就一直自动在维持的强效感知干扰,刚才这一掌是铁定会拍在他身上,现在地上那一堆毫无形状可言的泥土堆就会是一滩血肉浆泥。 脑中瞬间闪过数种针对强敌的方案,卡梅林法师承认自己还真的小看了这个西方人,明明信仰已经被抹去,却还能发挥出这种明显超越血肉之躯本身的力量,看来传言中的西方文明是真的有些不能小看的地方。 看了看那边的仁爱之剑,再度出手落空的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停滞,卡梅林法师知道这是法师塔干扰型幻术在作用——事实上这是当初真正的奥斯星子爵所留下的遗产,他自己可舍不得这么大手笔的花费。而且这幻术设定是和法师塔的基础绑定在一起,否则他早想办法拆下来去卖掉了——现在他无比庆幸当初没能卖掉。这可是他现在制胜的最大依仗,即便这干扰不可能维持多长时间,对于奥术师来说也应该够了。 空中漂浮着的六个骷髅头再度将眼眶对准了仁爱之剑,卡梅林法师的宝石和水晶再拮据,咬咬牙倾家荡产也还可以把眼前这个敌人给解决掉,这六个奥术守卫还可以发射数个三环奥术,就算是单纯的堆积伤害也是个非常恐怖的效果。 可惜这些奥术骷髅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破坏性奥术,好像还在凝神感应四周的仁爱之剑突然吸气开胸沉腹张口,爆发出一声怒喝:“杀!” 好像有数十个满含着杀意和戾气的暴雷在实验室中猛然炸开,所有玻璃水晶的器具容器瞬间全部崩裂粉碎。卡梅林法师觉得自己的耳膜甚至脑髓也跟着一起粉碎了,他听不懂那西方人的发音是什么意思,但其中杀伐凶戾的气息简直是冲入他已经被震得一塌糊涂的颅腔里再把脑子给搅拌成一滩稀泥,他几乎是靠着多年波折和艰辛锻炼出来的意志和奥术师特有的冷静还有一点刚刚冥想后的余韵,才能拼尽全力给法师塔下达最后一个指令。 仁爱之剑眼前错乱景象只破碎了短短的两眨眼的时间,马上又重新恢复成了一片错位的世界,耳中听到的也是一片难以分辨的杂音。不过就透过那两眨眼的空隙,还有感觉到的气息,他很确定卡梅林法师已经被他这一声怒喝给震倒震晕了。抛开奥术,这终究只是个稍微强健些的普通老人,在这么近的室内距离没有被他一声给直接震死,已经是他有所留手的原因了。 但这奥术居然还在一直作用着,说明来源并不是那个老法师,而是这座法师塔。而且他能够感受得很清楚,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能量正在通过这个法师塔凝聚,正在朝半空中那六个骷髅头灌输而去。 仁爱之剑不知道该这些能量正在演化什么奥术,他更没有兴趣等着去看看,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伸手握拳,高举而起,满地的碎片都被他这一拳一举带动着往上漂浮,然后在他躬身屈腿弯腰下击的同时又全部再度爆碎。在那暗中运行的能量刚刚达到巅峰,即将要演变成奥术的瞬间,他的拳头也重重地击打在法师塔的地面上。 一个沉闷的爆破声传遍了整个奥斯星城,不少人循声抬头望去,能看到城主豪宅背后那座荒凉的法师塔上半截正在缓缓地垮塌而下,顶端则是彻底粉碎成无数的瓦砾满处散落。 日光神殿,守护之手教会等等几个神殿中有身影飞速跃出,朝着崩碎的法师塔掠去。普通人只是听到了那声闷响,而各大神殿的祭司神殿骑士等等高阶神职者却是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巨大奥术波动,还有隐约鼓荡在其间的强大气息。 法师塔的半截废墟中,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单手提着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卡梅林法师,静静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几个神殿骑士的身影。这个帝国时代传承至今的法师塔还是没能挨过他的一拳,毁坏的不只是单纯的建筑,连深埋在地面下法师塔的整个奥术结构回路都完全崩碎,现在他脚下的只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破砖碎瓦。 不过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得色,反而是眉头紧皱,面色微微凝重。 实际上,他对之前的战斗很不满意。他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之前的那位大祭司,绝对不需要用到这样把法师塔也彻底摧毁的一拳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需要下意识的拳意锁定,无论是那些什么障眼法也好闪烁瞬移也好,都不可能发挥任何的作用,而圆融无暇坚如金石的精神,也很可能会直接无视那些幻术的遮蔽。他举手投足之间挥洒自如的武道意志,也会让所有低阶奥术就像劲风下的青烟一样被吹散, 继承来的力量,技巧,记忆都堪称完美,可说几乎不可能有更好的继承了,但继承来的终究只是继承来的,尤其是在涉及到更深层次的灵魂层面的些许异变,会导致一些细微但是根本性的衰弱,还有运用上的凝滞生硬。 “呵呵,果然,男人最强大的地方果然还是灵魂吗?我还真是不如你啊,天河大祭司阁下。”他笑了笑。 “不过你放心,我会重新慢慢调整姿势的。不然怎么能弘扬宇宙的爱与正义,把邪恶之极的法师组织彻底摧毁,把那些坑害你的卑鄙之徒打出屎来,顺带艹翻那个打你耳光的精灵女人,替你报仇呢?” ps:八千多字的大章,本来可以分作两章来连更一下的,不过为了看起来流畅还是攒起来一并发了。 ps2:《从零开始竞选总统》居然被禁了,都有人说我好不容易推本好看的,看来这毒奶太厉害。我看书其实着眼点和普通读者不一样,好坏不论,关键是要有与众不同的自己的东西。《火焰王子》《奥术王族》这个系列就是,虽然高仿了一个大热流行的书,但作者直接把奇幻背景套在欧洲史上,信奉暗日希瑞克的罗马教廷,信奉星月大魔王狄摩高根的奥斯曼,还有信奉阿斯摩蒂尔斯的辽东野猪皮,看起来当真是别有意思,比生造的什么江湖有感多了。作者本身的历史功力不错,可惜写作功夫确实差了点。(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 “什么?大祭司……无敌先生被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抓了起来?是因为他摧毁了卡梅林法师的法师塔?怎么会?” 还留在大乾使节团等候的张子松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他们的行踪都是小心又再小心,哪里知道那位无敌先生才独自出去了一会儿,就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来。 “还有…他为什么要去摧毁卡梅林法师的法师塔?卡梅林法师可是我们神州人的朋友啊,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暗中帮助我们的……还有这明明正是要和神殿缓和关系的时候,怎么能和他们动手起来?” “东陵先生莫要担心。”刘玄应站了起来。“既然神殿派人来通知我们,那就说明事情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贫道观那位无敌先生一身修为非同小可,那便不可能是愚鲁之人,行事自当有分寸。我和风先生这就去神殿走上一遭,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将此事给担下,你就放心吧。” “是是是,刘道长和风先生快快去看看吧。”这边的陈参将也是一脸的焦急。因为就在不久的刚才,看过张家族长的书信的回赐使李文敏大人连同几位副使一同发令准备香案仪轨,准备以最正式隆重的儒门礼节接受大正遗民的拜见。这是几位大人这些天来唯一的正式命令,可见他们心中差不多已经将大正遗民的投靠当做了救命稻草,这时候要出什么幺蛾子,大喜大悲之下说不定哪一位大人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作为这几位礼部大人的直属手下,陈参将也对这事倍感压力。 风吟秋却是暗中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不想给患得患失的陈参将和张子松增加压力,他简直就要伸手拍拍自己有些头痛的额头了。如果是以前的那位仇断大祭司,当然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搞出这些东西来,而在那封神祭祀中受了刺激自称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之后,种种不可杜测的言语和举止就层出不穷。只是那种嚣张又莫名自信地态度,他说要独自出去传递秘密消息的时候风吟秋就暗中觉得有些不妥。 事到如今也当真是没办法,风吟秋也只能和刘玄应一起前去日光神殿。出了营地之后两人也没了心思和来通知的牧师一起慢慢走路,刘玄应看似信步而行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在人流密集的闹市之处也是疾若奔马,偏偏穿行于人流之中周围的人还并不怎么觉得古怪。风吟秋则干脆用出了隐身术和力场巨手直接在空中飞行,都是数分钟之内便赶到了日光神殿。 和预想中的一样,面对这个危险的前邪教大祭司,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摆出的阵势足够豪华。就在日光神殿的主殿之中,大祭司桑德尔老人和守护之手大祭司莫宁一左一右俱都在场,大殿中央的阿曼塔神像上流转的日光环绕不去,和桑德尔大祭司的气息相呼应,随时都可以将附着在上面那极其巨大的威能尽情展现。而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全身披挂,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就好像给这整个大殿都加上了一层无形的巨大屏障。此外还有六个神殿骑士散布在四周,全都将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中间的目标身上。 这阵势只看得风吟秋都头皮发麻。他自问自己若是在这般环境之下,也只有束手待毙任人宰割的份。在这信仰聚散的祭祀重地中,神职者能发挥出数倍甚至上十倍的战斗力,这太阳神殿纵然比不得龙虎山那样聚一州之力经营了数百年,几乎不能以人力相抗衡的地步,但只是感觉其中磅礴的信念聚合之力也是极为恐怖。难怪复兴会那两个年轻法师虽然手握高阶奥术卷轴和战争魔像那样的杀器,在这奥斯星城中也只能夹起尾巴悄悄地暗中行事。 不过在这重重包围之中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却是一脸的轻松自如,甚至看见风吟秋和刘玄应了之后还哈哈大笑迎面走来:“风兄弟,刘道长,真是不好意思,还要劳烦你两人跑上一趟。只是这些死脑筋欧罗人不大好沟通,居然不相信我乃是伸张正义除恶惩奸的正义之士。” “风先生,这位自称叫做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先生,真的是你们使节团的贵宾吗?”太阳神殿和守护之手的两位大祭司跟着也都走了过来,这都是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桑德尔大祭司还微有些瘦弱佝偻,但此刻那股和神殿中的太阳神像仿佛一体的磅礴神道气息却让直接忘掉了他的形体。“但是根据格里夫骑士的报告,他可是之前在奥斯星城掀起巨大动荡的复仇神教的大祭司,而他自己也对此供认不讳。我现在只是想知道,风先生和乾帝国使节团是否也是知道这些的情况的?” 这些问话声音不大,却和神殿中的恢弘气势混同为一,竟然让人产生似乎是那近乎三十米的阿曼塔神像在开口问话的错觉。一旁的刘玄应眉角微微一跳,对这位大祭司这样的问话有些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风吟秋。 风吟秋也不动声色,神道上的威能手段他见识得太多,这位桑德尔大祭司的这一句问话似有意似无意地带上了神威,却又并不算是威慑手段。他只是微微犹豫之后就点头:“是,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其中有着非常复杂的内情和原因,我会向两位大祭司慢慢解释。” 桑德尔大祭司笑了,笑得很慈和:“我相信您的解释一定会让我们满意。” “我就说这两欧罗老头不大信我,居然连你们也不信了,还用这种手段来诈你的反应。却不知道君子坦荡荡,这些雕虫小技只是枉做小人浪费时间。”一旁的仁爱之剑冷哼一声,看着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满脸的不屑。“这老头好像还怕我出声暗示你们和我串供,刚才问话之时用神术和气势对我虎视眈眈,若不是知道这些神棍一般都是脑子僵化不好用,还有还要为大局着想,便要让他尝尝正义的铁拳。” 好在这位正义之士说的是神州话,旁边两位大祭司听不懂。风吟秋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所有神殿教会对邪教徒都视为生死大敌,小心谨慎是常理,刚才桑德尔大祭司只是以神意威压来看他下意识的反应,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而现在这样看来,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似乎也不是和神殿教会的人大打过一场的样子,风吟秋和刘玄应总算是安下些心来。风吟秋问:“无敌兄,你怎的会搞成这样?” “搞成什么样?这样不是很好么?”仁爱之剑双手一摊,好像对风吟秋的疑问有些不解,不过马上又是一拍手。“难道你是说我为何要去砸那法师塔么?当然是为了爱与正义。那卡梅林老头常年诓骗我神州族裔,这些年间张家前后供奉给他的起码也有十几万奥金了。上次在我们和这些神殿冲突,撤退逃离这里的时候,居然有人趁乱把奥斯星城的城主给一刀砍了脑袋,还栽赃嫁祸在我们头上,我就一直觉得奇怪是谁能将我们的时机把握得那么准。这回来找那老头一问,几句话下去那老头做贼心虚自己就漏了底,居然还想要先下手为强,自然被我几拳便揍得他屁滚尿流。” “……不,我是说…这正是要和这欧罗诸教修复关系的时候,无敌兄你这行事何必要在这时候如此张扬?” “正是要在这时候才好做这事呢。”仁爱之剑颇为自得的一笑。“其中奥妙,风兄弟刘道长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个时候,一个日光神殿的牧师快步走进大殿来,到桑德尔大祭司面前来躬身说:“大祭司阁下,我们对法师塔的残骸仔细清理过了,确实发现了被囚禁在里面的几名当日失踪的女子。此外还有一些可疑的奥法道具和资料,初步判断并不是安东尼家族能够使用的,有很大的可能真的是来自奥法复兴会……” “哈哈,怎么样?你们居然不相信我的话,这样一来就无话可说了吧。”仁爱之剑大笑起来,这次是用欧罗语对着两位大祭司大声说。“由始至终,我们族裔就是被奥法复兴会陷害的替罪羊。之前的复仇神教根本也是在他们的诱导之下才建立,结果就只是被他们借来吸引你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可以放手去做其他不为人知的勾当,比如暗中刺杀那个可怜的托尼子爵之类的。最后他们还从我们这里骗走了数百万奥金,换回来的只是一张注定失败的奥术卷轴,还有我们所有教徒的数百条生命!所以你们把注意力放在我和我们西方人族裔身上,真正是大错特错了!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邪恶的法师组织……” 面对仁爱之剑滔滔不绝的言辞,两位大祭司神色都显得很是古怪,他们互相看了看,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忽然开口问:“这位…仁爱之剑先生。你说的也许是有道理,西方人族裔确实是无辜的,被复兴会所陷害的。只是…同样作为神灵的仆人…就算那只是个伪神邪神,但是对你来说那也曾是你不惜付出所有,寄托你的灵魂和精神在其中的信念和信仰…你现在怎么能这么轻松地以旁观者的角度和语言来描述它?” “嗯?”仁爱之剑也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想了想之后他才豁然一笑。“那自然是因为我找到了真正的信仰,世界上的终极真理。” “哦?”两位大祭司的眼神陡然一亮。“敢问您是体悟到了哪一位神灵的意志?” “并不是任何一位具体的神灵,而是更为宽广深远的宇宙运转的意志外显。”仁爱之剑瞪大了眼睛,加强了语气,一字一句都好像很认真很用力,但在他的脸上只显得凶气十足。“那就是爱与正义。” 两位大祭司又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更加奇怪了。 “这个…无敌兄弟,你们到底是在谈论何事?怎的这两位欧罗主持…还有风兄弟的模样都如此奇怪?”唯一听不懂欧罗语的刘玄应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仁爱之剑淡淡回答道:“哦,这也没啥,不过是他们不了解何为一朝顿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精神境界,问我既然知道之前所信的是邪神,那么之后要拜哪个神?所以便说这些欧罗人都是死脑筋,总觉得不找这个神来拜拜,便一定要找那个神来拜拜,大概是不跪着磕头心里便不舒服。我便告诉他们何须拜神?我大好男儿顶天立地,心中所存一曰仁,一曰义,自有浩然之气无所畏惧。” “此言大善。”刘玄应忍不住抚掌点头。真武宗虽是道门,但开宗祖师玄玄子真人年轻时也参过禅修过儒门经典,而且造诣都是极深,提倡三教合一三教同修。自此真武宗传人对佛教儒门的学问也都涉猎。“我欲仁而斯仁至矣。无敌兄当真是深明儒门不语怪力乱神,一口坦荡荡的浩然气的真意,若转修儒门,必成一代大儒……不过风先生你为何还这般表情,难道你觉得这话不对么?” “……不,自然是对的,还是大对特对。”风吟秋点头,但是脸上的古怪表情并没有缓解半分。“只是…我从来没想到无敌兄还有这等学问和口才…” 仁爱之剑仰头大笑:“客气客气,那是因为风兄弟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你以为我是只会挥拳头揍人的莽夫么?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我潜藏起来的其他方面的惊人才华,到时候你可不要太过吃惊啊,哈哈哈哈……” ### “原来…无敌先生就是借此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那个奥法复兴会上面去?高,高,当真是高明。如此一来,我大正子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了,我马上就准备返回去将此事报告给族长大伯……” 使节团营帐中,听到仁爱之剑的讲述之后,一直忐忑不安的张子松也激动得连连点头。“不过这也是真多亏了风先生和刘道长。若不是有他们作保,还有大乾使节团的名义在这里,守护之手那些人肯定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松口。” 仁爱之剑一笑:“反正奥法复兴会那些人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不可闻,形象黑得不能再黑,将污水一股脑地泼上去他们也只能乖乖照单全收。何况这事原本就是他们暗中搞鬼,也不算冤枉他们。” “只是,想不到原来一直帮助我们良多的卡梅林法师居然是和复兴会有联系的,从头到尾也都是在利用我们。枉我们还一直如此尊敬他……”说起这个,张子松的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极为复杂。“说起来我也是多亏了他的启蒙教育,才能走上奥术之路…” “但你送出去的钱也足够十个普通学徒学到你这个地步了。”仁爱之剑不屑道。“不过是收钱办事而已。被人的竹杠敲得满头大包,却还要感恩戴德。东岭兄你这观念可是有些问题啊。” “话虽如此…”张子松面上的表情也有些纠结。“那么卡梅林法师会如何呢?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会如何审问他?” “神殿和教会如何能审问人?按照法理来说,他们也只能将人送给法师议会,只有法师议会才有资格给人定罪。”风吟秋在一旁摇摇头。他现在倒是对欧罗大陆的体制有些了解。神殿教会虽然有绝大的影响力,但在大义名分上始终是站不住脚,松散的结构和制度也缺乏法规和执行力,最多只能靠不断给法师们增加压力来影响施政。 从这点来说,这些欧罗教会倒真的和神州江湖上的帮派山门有些类似,不过神州江湖上的帮派山门要心狠手辣得多,一般情况下还只是拐弯抹角地挤兑官府,真正触及到生死利益的时候绝不会还去顾及什么法规道义,直接动手打杀便是。而这欧罗大陆的神殿教会却显得要迂腐古板得多,不过这也是两者立足根本有所不同所致。 仁爱之剑说:“我看说不定最后得出来的结果,也就是这位卡梅林法师自己老朽糊涂一意孤行,和他背后的家族全然无关,最后随便丢到哪里去弄出个处置的模样,收敛一下暗中正在进行的动作便是了。倒是如果法师议会中如果有看他们不顺眼或者是想趁机啃他们两口的,倒能让他们真的伤筋动骨一下。” 风吟秋点点头。这种推人背锅的处理办法倒是东西不论,古今亦然,和奥法复兴会勾结在神殿眼中是绝不能容忍,但是在许多贵族法师看来只是有些过分而已。 “不过不管如何,终究是将这些零零碎碎的烦人杂乱事揭过了。”仁爱之剑难得地叹了口,不过旋即就又恢复了那种意气风发。“接下来便是波澜壮阔的大戏,诸位可与我一同征服那星辰大海!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皇家奥术学院中,一名二十左右,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正在校园的林**上快步而行。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零零散散地落下来,化在她满头如丝金发上,映射出去的光芒好像比阳光都还耀眼。一身随意的法师束身长袍将她修长而凹凸有致的身材隐隐约约地勾勒出来,随着她错落有致的步伐摇曳生姿。这时候正是下课时分,三三两两的学徒们结伴走在宽广平整的林**上和她相向而行,不少对她报以或是愕然,或是惊叹或是灼热的目光,有些认识她的则或是讨好或是犹豫忐忑地对她行礼。 “学姐,您又回来了。” “前辈,好久不见。” 她脚下不停,只是点头示意,嘴角扬起一丝丝的弧度表示出隐约的和善,既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感,自幼受到的良好贵族礼仪教育让她的每个动作看起来都完美而优雅,这让那些眼光中赞叹的更加赞叹灼热的更加灼热。只是她并不为所动。这些目光和看法以奥术师的角度来看根本是毫无价值,如果不是必要,她根本不愿意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行走在这个地方。 虽然皇家奥术学院其实早已经不属于皇家,这也不再是帝国时代那所无数**师向往,仿佛全世界的智慧和人才都汇集在这里的神圣之地,只是在原本的废墟上重建起来的一座形式而神非的仿制品,但终究也是代表了当今大陆最高奥术水准的所在之一,其中行走的十余位从帝国时代走来的**师。加上学院中的奥术法阵,任何奥术的伪装手段在这些人的面前都毫无意义,反而会显得有些不敬和惹人起疑。 而她现在所做的事最不愿意的就是惹人起疑。相比之下以本来面目出现在这里,最多只是引起路边的注目而已。 高级储存室是提供给教授讲师们使用的,通用的二十立方私人储存空间对于很多没有法师塔的普通法师来说是梦寐以求,不过对于至少都是高阶法师,还几乎都是世家豪门中的重要人物的奥术学院老师来说, 那就有点可有可无了,所以这在学院一角的储存室很是冷清,除了几个奥术守卫和魔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 拿出秘钥放在通用接口上,十多个用特定唯一排列组合的细小元素宝石激活了奥术法阵,一个需要口令的精神波动就传了过来。不过最重要的秘钥都有了,剩下的口令就不是什么难题。金发女子再拿出了一个卷轴拉开,一个含糊不清,仿佛由数十个完全不同的音节错乱叠加在一起的声音在空气中振动出来,然后一个折叠空间就在斯蒂芬妮面前呈现出来。 用最快的速度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取出放入自己的折叠袋中,再关闭掉储蓄空间收回秘钥,金发女子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听说有人看到你了,还以为他们看错了呢。” 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全身一僵,不过只用了半秒钟她就想明白了自己所有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马上重新放松下来,转过头看向出声的人。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高大英俊,一头淡金色的短发,穿着打扮华贵,似乎并不是学院的学生,而女的则是一身讲师才有的蓝色长袍,一头火红的卷发披散下来,脸上一些雀斑,眼睛很细长,但也能算是个美人。 “伊翠丝,原来你已经当上讲师了么?”她看向红发女子,那是她曾经在这奥术学院中的同级同学。 “这是必然的。”红发女子伊翠丝略有些傲然地回答,又满脸疑问。“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讲师和教授专用的储存空间。” “帮一位朋友来拿点东西罢了。”她淡淡回答了一句,转身就走。 “请等一等,鄙人阿伦斯?阿尔托里?德利亚雷?费尔南德斯,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姐的芳名和姓氏?”从金发女子转身过来,这个年轻男子的眼中就是一亮,看着她再舍不得把视线移往其他地方。“看您那一头如太阳一样耀眼的金发,完美无瑕的容颜和气质,必定是出身一个高贵的家族吧?” “哈哈,说对了。阿伦斯。”伊翠丝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中却还是带着酸味。“你就不要显摆你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姓氏了,即便赤红大公爵的名声再响亮,在我这位同学的面前可也算不上什么呢。” “哦?”年轻男子眉头一跳。无关修养气度之类的问题,涉及到家族荣誉的时候任何一个贵族法师都不会有丝毫的妥协退让。“不会吧?那么敢问这位小姐您的姓氏是……” “奥罗格林。”伊翠丝代替回答了,声音和眼神中都满是尖酸的恶意。“怎么样?吓到了吗?” “真的?这…怎么会?”叫做阿伦斯的金发男子表情一下古怪起来。略有些尴尬和可惜,又带着点不以为然。 奥罗格林,这可是奥术帝国奥由罗皇家的姓氏。在帝国尚存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姓氏当然远超于任何一个家族,但在帝国覆灭之时,所有的皇室都死在了异族联军的手中――这是所有现存贵族家族所公认的,甚至帝国覆亡之后的初二三十年间,凡是敢自称为皇族后裔的家伙们一律被判定为骗子,以亵渎皇室罪处以死刑。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间,才逐渐认可曾经的皇室还有一些非常薄弱的血脉流落在民间。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没有任何贵族会理会这些只留下一个碍眼姓氏的家伙们,曾经的皇族姓氏成了骗子和小丑的代名词。 阿伦斯甚至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如此迷人的金发女法师居然会甘愿自称这个姓氏。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金发女法师脸上的神情却是波澜不惊,声音也冷清如一股冰泉。“伊翠丝,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沉浸在这种幼稚的游戏里面。只是因为你的同伴对我表示出了关注,就感觉到受到了威胁,想尽一切办法来贬低和攻击我。你是小酒馆里为争几个铜板就要搔首弄姿的吧女,还是宅院中年华老去的妒妇?你那么拼命努力学习奥术,只是为了给自己套上一个讲师的头衔来炫耀自己的吗?原来奥术对你来说和首饰没区别,你真是配不上这个学院,配不上来学习奥术。” 也不知道是女法师冷淡的模样,还是话语中的内容刺激到了心中的敏感带,一股勃然的怒火从红发女讲师的胸中升起,带着之前的尖酸冲口而出:“别嘴硬了!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装模作样的贱货!靠着不知道卖身给哪个糟老头子教授才获得了暗中帮助,居然还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勾引那些不懂事的男同学。不知道你要撅起屁股被那些老家伙干上多少次才能换来他们的亲切辅导?要跪在他们的双腿间吸允多久才能让他们给你减免那你绝对没办法承担的学费?” “你说什么?”金发女法师似乎也像是被说中了一样脸色大变,原本淡然的神情一下阴冷了下来。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你以为你能把这些全都掩盖住吗?我们早就猜到了!在我们眼里你和那些贫民窟里为了几个铜板就跪在农夫身下拼命舔弄的妓女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感谢这些年的风气没那么严肃了,如果是在前十几年,只是因为你那个该死的姓氏,你就该被以亵渎罪处死!”看着金发女法师那又羞又愤的表情,伊翠丝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几年了。“毕业之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两年,是终于转作去当人的地下情妇了吧,现在你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你是在帮你那个服务的老家伙来这里拿什么情趣道具吗?” “你住嘴!我不允许你侮辱老师!”金发女法师原本姣好美丽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挥动双手做起了手势,口中念诵着辅助音节。 “居然敢在这里对我动手?”伊翠丝更高兴了。“根本不用等着奥术守卫来警告你,我现在的合法反击就能要你好看。” 奥术学院中严禁随便私斗,到处巡逻的奥术守卫和学院中的奥术法阵的都能在第一时间记录下私斗发生的情形再加以处置,而对于无理挑衅的合理反击则是完全不受处罚。伊翠丝几乎是兴高采烈地用最短时间构筑了一个二环奥术酸液箭。眼看着变化出的酸液喷射到金发女法师的头脸上, 将那一张扭曲的面孔腐蚀得直冒青烟,她高兴得哈哈大笑。果然,这种给人当了几年地下情人的废物连最基本的奥术战斗都忘记了,还在那里慢吞吞地想要使用一个高环奥术。 只是那个头脸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的金发女法师并没有因此就停下施法,数道半透明的力场屏障猛地出现在了伊翠丝的周围构建成一个力场囚笼,而她还来不及吃惊,一股强大之极的电流从她身周的空气中析出,轻易地就击穿了她身上制式法师长袍的防护,在她身上跳跃出几道闪耀的电光来。同时还有一股巨大的震荡在她身体里陡然发生。只不过半眨眼的功夫,她这个奥术学院的讲师就被这数道叠加的麻痹型奥术给打得完全失去了意识,翻着白眼瘫倒在力场囚笼中昏死过去。 “嗯…这样没问题吗?她毕竟也是查莫斯家族的人……”金发男子阿伦斯饶有兴趣地看着力场囚笼中一滩烂泥一样的红发女讲师,隐约有臭气穿过力场屏障传了出来,刚才的电击和震荡足够制服最为狂暴的兽人战士,对于她一个女性来说效果就有些太强了。而在瘫软的伊翠丝面前不远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蓝色光芒,唯独头脸上冒着丝丝被酸液腐蚀的青烟的奥术守卫,不过区区二环奥术造出的酸液,最多只能算是给这种高阶魔像清洗一下表层的污渍而已。 “学院守卫的第一战斗序列永远是无损制服的,毕竟这学校里大多数属于不知道深浅,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所以就算是她主动攻击守卫,绝对算是恶意行为,也不会引来致死的反击。”金发女法师还是那样冷静淡然,波澜不惊,连看都没有多看瘫倒在地的伊翠丝,好像那只是一只不知轻重自寻死路撞到自己手边的飞蛾。 “不过你居然这样简单地就用幻术迷惑了一个历经过无数冥想来巩固自身精神的高阶法师……”阿伦斯看着女法师的眼睛中光芒更甚,更热烈,几乎要烧起来一样。“你刚才只是瞬发了一个二环的暗示术而已吧?这真是难以置信……” “像她这样只是把奥术当做手段来使用的人,哪里有资格被称作法师。我非常清楚她的精神状态,暗示她并不比暗示一个醉鬼更难。”金发女子转身就要离开。 “不,请等等,美丽的小姐。请您听我说说,我是……”阿伦斯上前一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和这位充满了魅力的美丽女法师建立深厚的友谊。 “请止步!”忽然间一个高大的蓝色身影拦在了金发女法师的面前,是刚才那个受到伊翠丝攻击的奥术守卫。酸液已经挥发完毕,除了空气中还留有丝丝的臭味之外那散发着淡然蓝光的躯体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虽然没有嘴巴,但是振动空气发出声音对于这种高阶魔像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的冲突是你先使用了暗示性的幻术,你才要对这次的冲突承担主要责任。马上到4r塔楼3号办公室来。马上!”奥术守卫发出的声音冰冷呆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这并不是真的奥术守卫能说出的话,很明显是有学院中的**师察觉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现在通过奥术守卫来传达意志。 金发女法师叹了口气,摊摊手,转身朝着4r楼那边的方向快步走去。奥术守卫虽然留在了原地没有跟随,但是只要在这学院中,就没有人胆敢忽略一位**师下达的命令。 阿伦斯跟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只能在后面高声说:“名字,至少也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美丽的女士。” “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奥罗格林。”金发女法师头也不回,只给阿伦斯留下一个难以忘怀的窈窕背影。 ### “我还真没有想到,原来你这么受人背后非议,早知道当时我也不会给你那么明显的帮助了。不过你最后的处理方法非常冷静,非常好,既处理掉了纠纷和纠缠,又让我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带你到这里来。” 4r塔楼的私人办公室中,一头银发的老妇人看着金发女法师,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欣慰,就像看着自己亲生儿孙年少有为。 “对于奥术师来说,那些庸俗之辈的看法无论是赞誉还是非议,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噪音而已。”斯蒂芬妮摇摇头,依然是淡然的神色。 “但你终究不只是奥术师而已,还是个二十一岁的漂亮姑娘,不是吗?”老妇人微微一笑。“别那么辛苦和用力,斯蒂芬妮,你还年轻着,人生中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呢。” “如果能让我达到像您或者格里芬副会长那样的奥术水平,恢复奥术和帝国的无上荣光,即便让我成为一个一百岁的地精我也愿意。”斯蒂芬妮的眼光烁烁,坚定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软弱。 “人生可不应该只有奥术,也不可能只有奥术,你应该明白这一点。”老妇人摇摇头。 “可对我来说,就是这样。”金发女法师不为所动。拿出了自己的空间折叠袋递给老妇人。“教授,那位法师的所有物品都已经取出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价值在三十万奥金左右。其中还有一枚高阶元素宝石正是我们急需的。” 老妇人并不伸手去接,只是看着那只看似不大的皮革袋沉默不语,脸上有几分落寞有几分讥嘲,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接了过来:“想不到奥法复兴会居然会沦落到要搜刮无辜法师的遗产的地步……” “反正我们不取,这些东西也只能永久存放在里面无人知晓。”回想起这些东西的主人,斯蒂芬妮的神情微微落寞起来。“那是一位真正的法师,真正的贵族,死在那些野蛮人的手上是受了我们的牵连,但带领学院学生参加自己家族的远程商队而遇险,严格来说也是违反了学院的规定,更没办法和那三个学生的家族交代,霍华德家族不缺这一点点,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要求学院为他们整理存储空间……能将那些东西贡献在奥术复兴上,总比永远埋没在储存空间里的好。” 老妇人微微摇摇头,神情严肃凝滞下来:“想不到这次的意外对于复兴会的打击这样严重,几乎是根本性的。神临术的突然出现让神殿和教会的底气增加了不少,一些比较谨慎的法师已经不敢和我们接触。而星殿遭受神灵的排斥而暂时性的迷失在星界这件事终究瞒不过刻意去探查的**师,那些原本暗中支持我们的家族也以各种理由停止了支持,连我们自身内部的一些成员也……” “那些不过是利用复兴会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势利小人,对奥术对帝国并没有丝毫的忠诚,利用这次波折把他们筛选出来也不是坏事。”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绝对……”老妇人苦笑了一下,表情又凝重起来。“总之,现在和星殿重新建立联系,帮助星殿重新回到正确轨道上是最重要的。所以每一分资源对我们来说都是异常珍贵和重要,我已经发布了紧急通知,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活动,全力探索发掘新的帝国遗迹搜集资源……还有,那些西方人所携带的重要材料以前对我们来说只是很重要,现在看来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其中一些只有在西大陆才出产的炼金物品对于定位星界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在他们将之送到因克雷公爵手里之前拿到手。” “好在他们离因克雷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我们的时间暂时还算充沛。不过现在我们值得信任的执行人员已经不多了,你之前和那些西方人有过接触,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我希望你能去想办法和他们保持一定的接触,把他们的情况摸清楚,再慢慢制定相应计划。” “是…请教授您放心。” “记住一定要小心。而且那些西方人的力量现在看来超乎我们的想象,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再擅自动手。如果能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得到那些材料最好,如果不能的话……制定好计划之后,集齐执行人手,我会去说动格里芬副会长一起来。” “是。” 想了想,老妇人又叹了口气,表情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金发女法师,就像对着自己的孙女,和声说:“你很聪明,斯蒂芬妮,在奥术上也很有天分。但是你在很多时候应该别把目光仅限于奥术上,这世界并不是只有奥术。” ps:现在整天对付小孩了,玩去没时间码字,正在准备搬出去,一个人的话效率就能大大提升了,说不定日日更也不是梦!(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奥斯星城,奥斯星港,一片热闹喧哗,一片人头涌动。 上一次这样热闹繁华的场面是什么时候了?一座匆匆搭建的观礼看台上,港务总督罗伊那拉心中很是感慨。他管理这座西海岸最大之一的港口十几年,倾注在其中的不只是精力,还有感情,他当然是十二万分愿意地能看到这座城市这座港口再度恢复生机和繁荣。 只是这背后多少有些和以前不大一样的气氛。在他身边是法师议会的代表们,有的是家族中举足轻重的人,比如自己罗斯切尔德家族的暂时掌舵人阿托金男爵,也有的只是随便派了个家族成员前来观礼,不过至少也说明了认可的态度。 而在另一边则是各大神殿和教会的人,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的大祭司居然亲临现场,还有几位神殿骑士,这架势就显得比贵族们的隆重多了。最关键的是,以两边并不能算太融洽的关系现在却都站在一起,这样的场面以前可是不多见的。而且罗伊那拉知道,背后隐藏的韵味非常复杂,就算是身在其中的他都快品不过来了。 站在其他地方的居民百姓们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们只是单纯地来看热闹,单纯地为奥斯星城恢复之前的状况高兴而已。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可都集中在港口的水面上。 港口最大的泊位上,一座直径上百米的小岛正在缓缓挪入其间,那是矮人们专有的浮岛战舰,虽然现在这个只是其中较小的一个,体积也远比任何船舰更加巨大。也只有奥斯星城这样专门为他们开辟过大型泊位港口才能让这种庞然大物体体面面地‘漂’进来,而不是野蛮地用土元素神术直接改变地形来登陆。那些矮个蛮子每一次的那样胡来都是对岸边地形的一次摧毁性的灾难。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上一次看见浮岛舰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这一次聚集在上面的也不再是那些吵吵闹闹散发着臭气的野蛮矮子,而是整整齐齐的一群衣冠端正古怪的西方人。 “欢迎回来!再见到你们真高兴!” “对!欢迎回来,该死的西方人,我还以为我的账永远也要不回来了呢。” “为什么要让这些无信者回来?他们上次和邪教徒弄的那个乱子还不够吗?” “哦,不是那样。你没听守护之手的大人们发布的澄清通告吗?那些邪教徒是一群别有用心的邪恶法师搞出来的,那些西方人也是受了他们的蛊惑和欺骗。你没看见莫宁大祭司也在那里吗?” “不管怎么说,那些西方人大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少了他们的商会和劳工,这城市确实不够热闹了,我的生意也没从前好了。” 下面的叫喊声中有一些阴阳怪气的杂音是难免的,但是总体上来说奥斯星城的居民们对于西方人的回归是表示欢迎和认同,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些西方人承认之前的所有债务,还声明愿意赔偿他们之前在动乱中造成的所有损失。 此外,对于栈桥边上那些同样穿着古怪礼服,排着古怪队列的使节团队伍,人们普遍只是报以好奇心而已。 “那些西方人是怎么回事?听说他们是西大陆帝国的使节团?” “他们好像布置了一个祭典?不是说西方人都是无信者吗?” “好像西方人能够回来,也是因为他们的使节团说服了议会的老爷们赦免他们。” “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港口那个黑帮就是被这个使节团里的法师给捣毁的,那些操控邪教徒的外来法师也是被他们击退的。” “哦,我知道,整个幸运兔子脚商会都拆成了碎片,半个街区也毁掉了。有人看见一尊巨大的魔像,比北方军团用的铁疙瘩狰狞多了。那些邪恶的外来法师一定策划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那些西方人这么强大?所以议会的老爷们才赦免那些西方人了吗?不管怎么样,奥斯星城能够回到原来的模样就是好事……” 听着下面不远处不断传来的一些居民百姓的议论声,罗伊那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谓的无知小民的单纯就是这样了,让人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让人禁不住地有点羡慕,羡慕他们能在那么单纯的世界里生活。 “你叹什么气?总督大人,难道重新坐稳这个位子不好吗?”在罗伊那拉旁边的年轻祭司打了个哈欠,幽幽地问。“虽然非得在这里坐着看那些西方人唱戏确实是一件无聊事。” “当然不是,彼得大人。”罗伊那拉看向这个年轻祭司,这位是代表了风暴神殿前来观礼的彼得祭司,和他私交也非常不错。“我只是在感叹,前些日子还弄得纷纷扬扬的邪教徒事件,居然这么轻易简单地就解决了,这些之前被通缉的西方人也能大摇大摆地重新回到奥斯星城。” “因为神灵已经宽恕了他们,或者说至少已经不在意他们了,而我们不过是神灵的仆人而已。这是根本上的问题。”年轻的彼得祭司淡淡说道。风暴女神的信仰相对来说中立冷漠,风暴神殿虽然在对待邪教徒的态度上和其他神殿都保持一致,另外的地方却并不怎么对付。“当然,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这种喜好多管闲事的,对他们也不是完全放心。毕竟这些家伙不再是邪教徒,也是无信者,那可是最容易受魔鬼诱惑而堕落的人。” “是的,我看见了。”罗伊那拉的视线扫过高台的另一边,守护之手的布朗大祭司,日光神殿的桑德斯大祭司都在那里,他们身边不远处则是几个西方人的身影夹杂在几位祭司还有神殿骑士中间,黑发黑眼和迥异的外貌打扮,和周围欧罗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其中最为格格不入的,是那个高大而满脸横肉的西方人。听说那是复仇邪教之前的大祭司,在西边灰谷镇和矮人一起搞出了一场血腥残忍的大型血祭,连来自奥罗由斯塔的一位贵族法师都丧命在其中。这些都是听自己从那边逃回来的孩子安杰洛亲口所说的,那满含愤怒和悲伤,又满是无奈和坚强的表情让罗伊那拉一辈子忘不了,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才有的表情,是他第一次从自己孩子脸上看到。而这样邪恶暴戾的家伙,听说是因为经过了神灵的洗礼甄选而幸存,还和那位使节团参谋长风是旧相识,此刻居然也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 好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个面目狰狞的西方人也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很难说是善意的笑容。罗伊那拉没有忘记自己该有的贵族风度,满脸微笑,风度十足地回了一礼。 会不会神灵也有搞错的时候?罗伊那拉不自禁地冒出了这个念头,马上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再想想,也只是在脑海中自嘲地耸耸肩罢了。好了,虽然能真实聆听到风暴女神的伟大意志,但终究自己可是个法师啊。 “啊,亲爱的罗伊。你在这里。”一个堆满了和善笑意的胖脸突然凑了过来。“彼得大人也在。今天的庆典真是热闹啊,想不到民众们还是欢迎那些西方人回来的呢。” “男爵大人。”罗伊那拉点点头。这个笑得像是一朵花的胖子正是阿托金男爵。身为罗斯切尔德家族三位有着实际封地的男爵之一,更是家族隐隐的掌舵人,他本来应该是高坐在那边法师贵族们中间谈笑风生的,但是他现在却像是个推销货物的小商贩一样周游在人群中间,满脸笑容地和人说着废话——即便他游走得很有技巧掩饰得很好,但这看台终究也只有这么大,罗伊那拉甚至可以从他游走搭讪的次序中判断出在他心目中各个目标的重要程度。他们这里排在了第五位,看起来后面应该还有十个以上的需要男爵去展示友谊和善意的地方,这可是相当靠前的位置。 也不过是十来天之前,自己还是被强行被勒令停职卸任,在整个家族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废人一个,现在却又重新以港务总督的身份来到这里,反而家族的领头人要过来讨好自己。这么神奇的转变说起来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啊,彼得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早在十年前,托尼委任罗伊为暂代的港务总督的时候很多人提出异议,说他出身不够高贵资历不够什么的,但我当时就坚定地支持了他,因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最为珍贵的品质,那就是坚持和忠诚。你看,这么多年过来,时间证明了我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他兢兢业业地在港务事业上的功劳造就了奥斯星城的繁华,风暴女神对他的青睐也正是因为这个!现在连那些西方人也认可他的功绩……” 罗伊那拉脸上保持着该有的微笑,强忍着后背上不断涌起的鸡皮疙瘩听着阿托金男爵那些不要钱的溢美之词。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位男爵大人不久之前还是责令他卸职的人之一,十年之前更不可能支持作为托尼子爵一系走狗的自己,不过睁眼说瞎话是每一个贵族升阶为政治家的必备技能,而面带微笑地仔细听着这些肉麻废话,也算是作为胜利者的权利和风度。 是的,他现在是胜利者,虽然这场胜利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前几天掀起的神殿教会彻查本地贵族是否和复兴会有联系的风波中,最后明面上揪出来的只有一位证据确凿的安东尼法师,但是背后牵扯进来的家族可不少,尤其是罗斯切尔德家族中的这位阿托金男爵都有重大嫌疑。只是邪教徒的余波未了,神殿教会和法师议会都不想将这事给彻底闹大让整个西海岸陷入混乱,这才没有深究到底,只是对这些嫌疑人给予严重警告了事。这时候,之前被排斥出权力圈的他却因为和风暴神殿的良好关系,还有和那些西方人多少有一点的交往,被推出来重新坐上了港务总督的位置,居然成了罗斯切尔德家族现在的头面人物之一。 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在各方面的利益博弈和相互妥协平衡之下,往往会产生各种看上去不可思议的结果,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神殿和法师议会这么容易就接受西方人的回归也是如此。他们会带来税收和资产,他们会加速港口的恢复,他们会转移民众的注意力让民众安心,他们有强大的西方法师能对抗复兴会的那些疯子,让那些疯子转移注意力。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回来呢? 神灵的意志不可捉摸,让人敬畏。而落到实处的政治上,看似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光影之下却是有实实在在的东西的,那就是利益。 罗伊那拉撇撇嘴,耳朵自动过滤掉阿托金男爵的话语,不管他说的内容是什么,和一只害怕碗里食物被夺走的狗发出的讨好呜咽都没什么区别。就算看看那些西方人的无聊古怪的仪式,也比把精神浪费在应付这些东西上强。 这时候那些衣冠古怪的西方人使节已经登上了浮岛舰,那些同样衣着古怪的西方人正在迎接他们,罗伊那拉认得为首的老头正是那个张家的族长。他双手环抱,躬身低头,迎着那为首使节的步伐屈步屈退,也不知是表示尊敬还是臣服,行动间好像带着特别的韵律,和周围鸣奏的音乐隐约合拍。 “这倒像是祭典中的舞蹈,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吧。见鬼,他们不是在进行什么交接礼仪的吗?为什么活活弄成了一场祭祀?”彼得祭司皱着眉打了个哈欠。“还有,这些西方人不是无信者吗?那他们祭祀的对象是什么?” “也许就是他们的帝国?或者他们的皇帝?”罗伊那拉随口回答。“他们总不会和那些沙漠蛮子一样*****觉得皇帝帝国就是神灵吧。” “嗯,张家老丈这一步一退乃是有讲究的,此乃效仿当年儒家圣人面见李冉时对道德学问表示恭敬之举。同时现在奏响的这个乐,也是正颂中的一曲……” 看台的另一边,刘玄应正在对对周围的神殿祭司们讲解这个仪式中的种种涵义。当然他虽然学识深厚,能大概明白这些儒门礼仪中的意思,却并不会说欧罗语,而是有洪通译在一旁给他翻译。 风吟秋和沐沁沂也在他旁边不远处。因为并非使节团中有正式官职的,回赐使李文敏大人觉得这三位随军仙师并无资格参加这等隆重正式的礼仪庆典,而是让他们在这边看台上陪同这些欧罗夷教的首脑,给他们讲解这儒门礼仪风采中蕴含的深厚底蕴,势必要让这些野人体会到天朝上邦的文采教化。 风吟秋和沐沁沂自然全没放在心上,只有刘玄应还格尽职守,一五一十地向周围的神殿祭司们讲解,周围的几位祭司不管是不是真的感兴趣,至少出于对这位能空手拆魔像的强大战士的尊敬,都是礼节性地面带微笑时不时地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不过随着仪典的进行,李大人和张家族长所用的仪轨越来越高深繁复,刘玄应也有些吃不消了。他毕竟不是李大人那种皓首穷经专研深究学问礼仪的儒门道学先生,解说起来已经渐渐吃力:“现在李大人踩着这前进的步伐也是有甚深意义的,这个……是三坟五典中的…,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哎,贫道对着儒门礼仪中的细节实在是不大弄得明白,洪通译你可明白么?” “我…我怎能明白…风先生,这个你能帮忙给这些欧罗祭司解说一下么?”一旁的洪通译早就已经满头大汗,只是要把那些儒门仪轨的名称翻译成大概能听懂的欧罗语就不是件简单的事,还要用尽量浅短的词汇去解释各种历史典故更是几乎要了他的命。他不止一次地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风吟秋,这个时候更只有出声直说。 “我也不明白。”风吟秋笑笑摇头,就算是他真明白也懒得去搭理。 “何必费劲去解说什么。刘道长也当真是实诚人。”一旁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也笑着摇头。“那个叫谁谁谁的通译,你看这位李大人就像那沉迷的票友终于找到了上台机会,又像那终日玩尿水泥巴的小孩终于得了个真正的玩具,玩得是多开心多忘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地方。你转回去就报告说这些蛮夷看得涕泪纵横,五体投地,哭着闹着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还要多多瞻仰一下天朝上邦的风仪,李大人绝对有大把银子赏给你。你当他还会真的来向这些神殿祭司求证啊?” “无敌兄说得也实在太……”刘玄应苦笑摇头,也不再解释那些礼仪。 “话虽如此……”洪通译看了看远处的浮岛舰,上面的李大人正在丝竹声中接受张家族长的拜见,然后又在对着西方神州三跪九叩。此刻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学究是满面红光,眼神发亮,与往日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这礼仪祭典好像比刘玄应用最正宗的道门真气给他推拿渡气的效果还强上千百倍。多半现在心中想的就真是这精深博大的儒门礼仪是如何如何让这些欧罗蛮夷衷心拜服的。万一真知道了自己这边根本就没人真把这些当一回事,说得不好就要重新气得吐血卧床。 “风先生,地图我已经拿来了。”这时候高文骑士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在矮人祭司解除了石化术之后,有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大祭司的神术救助,他本身作为西海岸首席守护者所受的神恩也极为强大,不过短短数日就完全恢复了过来。 “喔,正好正好,我们在这边看这些老头唱戏正看得不耐烦了。走吧走吧,去商量商量接下来的正事。”仁爱之剑和风吟秋转身就走,沐沁沂紧随其后,刘玄应想了想,苦笑了一下也对周围几位祭司抱拳行礼之后跟着离开。 “哎,等等啊。”洪通译却是急了,大声叫道。不解说也就罢了,这全部的人都掉头离开,如果被发现了刘玄应身份超然还可以不在乎,自己这小吏可挡不住回赐使大人的滔天怒火。“这边终究是代表了我神州道统传承,文化风仪的大事,诸位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这傻货大吵什么,你是想让我把你的嘴和舌头一起塞进你的直肠里去吗?”仁爱之剑回过头来,这个前邪教头目一脸满怀恶意的嘲笑。“你的那什么道统传承,文化风仪如果就靠着这些唱曲做戏的来维系,那就只能说明那些东西本身就已经没落朽烂得和尿水泥巴没什么两样了。那些喜欢玩尿水泥巴玩得不亦乐乎的老大人们就不要去打搅他们,让他们玩得开心就好,我们自然要去做我们的正事。” ps:终于搬家完毕啦,撒花,接下来大家就看我加速吧(未完待续。)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八十章 “这就是我们守护之手这些年来根据所搜集的情报,探查到的各处情况而制作的大陆地图。当然,和帝国时代通过奥术拓印虚拟现实的奥术地图没法子比,不过在现在来说,在非奥术手段下已经是所能达到最完美的地图了。” 港口边上一间酒馆的房间中,刘玄应,沐沁沂,风吟秋和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正看着高文从木盒中取出一大张一米多见方的大羊皮纸展开放在桌上,上面无数细小的线条和图像文字勾勒出一块大陆的地形,其中的精细细致难以言说,各处笔迹或是陈旧或是新写的,看得出确实如高文所说,是花费了守护之手大量精力和时间慢慢绘制而成。 “多谢高文骑士,还有谢谢守护之手的慷慨。”风吟秋点点头。只是这份地图,对于如今的大乾使节团来说就是无价之宝,守护之手肯将这地图拿出来,那无论如何也要表示感谢。 刘玄应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地图吸引了过去,虽然上面的欧罗文字刘玄应不认识,但图形大概的意思却是能看明白的。 “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奥斯星城了么……但这样看起来,也是有海路可以到东边大陆的啊。那边不就是那个什么因克雷了么?”沐沁沂指了指地图右侧,那里在离海岸不是很远的地方,正标记着一个注释为‘因克雷’的城市。桑多斯大祭司亲自给她施展的‘通晓语言’神术是最为高级的,不止让她能说能听欧罗语,连欧罗文字也不在话下。 至少从地图上来看,整个欧罗大陆是被海洋环绕着的,海岸线总体来说好像也并不显得太过复杂,单纯从距离上来看,他们所在的西北边走海路绕去大陆东南的因克雷的话,好像并不比走陆路过去远多少。而以使节团的状况而言,如果能将鲲鹏巨舰修理完好,走海路肯定要比陆路的长途跋涉方便得多。 “不行。”高文摇摇头。指了指左下方,在大陆西南海外的一处巨大岛屿,上面绘制着一头喷火的应龙。“龙岛海峡这里是过不去的,那些巨大的野兽将岛屿周围数百里都看做是自己的领地和猎场。在海上面对那些飞行的巨型魔兽绝对是灾难。在靠近海岸线的近海,则还有兽人的船只时常出没,他们虽然互相征战,偶尔还组建猎龙队伍去龙岛,但有个共同点便是一旦发现任何人类船只都会马上发起进攻。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里也是难以通航的。” “原本如果继续往南几百里的远海海域,确实也能绕过龙岛的危险地段,因克雷前些年也用过这条航路,和西海岸有通航和贸易往来的时候。不过自从混沌风暴地带不断扩散之后,这条航路就被扩散的混沌风暴覆盖了。谁也不知道现在那里的情况如何,到底能不能通航,也许你们可以去风暴神殿请求大祭司感应神灵的喻示,不过代价肯定不小,而且我觉得希望不大。毕竟风暴之神也曾告喻过信徒,不要接近混沌风暴。” “若是走北方呢?能走得通水路航线么?”刘玄应指了指地图上端。虽然这样看起来到会绕得更远,但海路的便捷终究要比陆路的繁琐方便上许多,尤其是使节团中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还不少,长途跋涉的话不说体力,后勤上就是个大问题。 “北方地图上显示的是一片海洋,只是因为确实没有大陆架而已,但每年有十个月左右的时间段里那都是一片无尽的冰雪荒原。而只有夏季两个月开冻的时候,依然有无数浮冰小岛犬牙交错,除了一些北地蛮人的舢板小船之外,就连矮人的浮岛战舰在其中都极为艰难,你们的大船虽然不错,但还是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下航行。” “看来还真是只有走陆路了。”听了风吟秋的翻译之后,刘玄应苦笑了一下。 “陆路的话选择很多,大体来分不过两种,最为安全稳妥的就是先暂时南下,进入南方军团的辖区之后再转上进入奥罗大平原,沿着平原南部就可直接进入因克雷高地。虽然绕了路,但南方军团是如今大陆上最强的军事集团,辖区之内再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和土匪。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南方军团是否会承认你们的身份,如果他们真的存心刁难的话会有些麻烦,但他们终究是延续了帝国体制和精神的正规军团,和堕落得不成样子北方军团完全不同,有我们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担保,还有西海岸法师议会的承认,应该问题不大。” “要绕上一些远路么?那会多耗费多少时间?另一条路呢?” “考虑到你们使节团中大多数是普通人,还有几位老者,即便有车马代行,到南方军团的辖区大概要两三个月的时间,若是顺利的话经过奥罗大平原踏上因克雷高地需要大约三个月。而从这里直接去奥罗大平原的话,一般来说只需要月余的时间,当然路上就要艰难麻烦不少,就算是那些经常来往这边的商队也必须要雇佣大量雇佣兵和护卫。只有在进入平原,尤其是接近奥罗由斯塔之后才会顺利了。再从奥罗由斯塔去因克雷,又差不多两三月的时间了。” “总的来说,走南方军团辖区,会多耗费上一到两月的时间,不过是最为稳妥的一条路。从这里直接去奥罗大平原会麻烦一些,就算有我们的人担当向导也不敢说能避开所有麻烦。” “……风先生觉得应该走哪边?”刘玄应沉吟片刻,反问风吟秋。“贫道觉得我们人多繁杂,责任重大,就算绕远些也该稳妥为上。” “刘道长所言甚是。”风吟秋摇摇头。“而且我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商议参考,可决定不了那几位大人的想法。” 刘玄应摇头:“不然。如果能明辨利弊得失,贫道去连同陈将军一起上表,李大人应该也会言听计从才是。毕竟实务上他们并不如何插手。” 风吟秋知道刘玄应这已算是客气话,实际上那几位礼部大人在实务上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几乎全落在陈参将的头上。好在陈参将曾领军打仗,总能把这些事情办下来。而陈参将对刘玄应的意见又极为看重,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也就是说其实刘玄应才是这使节团实际上的领袖,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抛下其他人直接便来这里查看地图决定路线。 “如此就决定走南边那军伍势力中越过去了吧。毕竟我们人手众多又携带有不少礼物,还是稳妥些的好……” “不,我觉得他们一定不会走南方这边。”一直没开口,只是在旁边抄手看着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忽然说道。 “哦?”其他人都是一愣。刘玄应问:“无敌壮士何出此言?” “简单得很,他们肯定会走这边直接去奥罗由斯塔。那可是曾经的帝国首都,也是如今这欧罗大地最大最繁华之地,那几位老大人正要意气风发地想要用道德礼仪让四夷宾服,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地方。你们只需要挑选一条怎么样去奥罗由斯塔的路就是了。” “这……确实也是。”想了想,刘玄应苦笑。按照如今的态势,那位李大人的心性来说,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而且名义上那位李大人才是使节团的绝对领袖,若是他执意要走这条路,包括刘玄应在内的人还真是没办法。“…不过事实却是也是走南方这条路最为稳妥,贫道一定要回去和陈将军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将李大人几位说服……” 仁爱之剑这话显然是说到了点上,刘玄应也没了心思再留在这里仔细研究路线,匆匆看了几眼之后就和沐沁沂一起返回去了,说是要想个法子尽力去说服那位李大人。 “嘿嘿,这位刘道长当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劳心劳力还劳神,可惜他这一趟去劝说肯定是白费力气。那些死读书自以为掌握了宇宙真理的自大之辈岂是听得进劝的?愚好自专,贱好自用,此之谓也。风兄弟,你没跟着一起去定是看穿了这一点,是不是?” 刘玄应带着沐沁沂一走,仁爱之剑就摇头笑了起来,依然是大大咧咧,志得意满,不过居然用儒家经典来评击那几位大人,风吟秋听了也着实感觉古怪:“……这个…仁爱之剑阁下的文化和学问当真是日渐高涨,我都差点要听不懂了。” 因为高文骑士就在旁边的缘故,如果说神州话就显得有些隔阂了,因此风吟秋说的就是欧罗语,仁爱之剑听了也是哈哈一笑,同样用欧罗语回答:“那是自然的,爱与正义的战士的修养和道德永远是无人能及的。哈哈哈哈。” “这位仁爱之剑阁下,听说你们是要随着‘乾’帝国使节团一同出发,是么?”一旁的高文笑笑。“为了感谢风先生的救命之恩,还有他和‘乾’帝国使节团为平复奥斯星城动乱而做出的努力,日光神殿和我们守护之手决定派出由我为首的几位神殿骑士沿途护送你们。接下来还要请多多关照……”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终究也是对我们不放心嘛。”仁爱之剑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本人对于爱与正义的忠诚可是经得起考验的。如果有许多高文先生这样的正义朋友一路同行,我也是非常欢迎的。您这份地图依然是非常宝贵,我们会留下慢慢参考的,一旦决定出了行走的路线,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高文很快就离开了,这位守护者肩负着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一些特别使命,让他随行也是神殿不在计较西方人族裔的交换条件之一。不过在刘玄应看来,这条件绝对是利大于弊,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如何?风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转眼间就直剩下就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独处了,仁爱之剑想了想,忽然问。 风吟秋回答:“自然也是跟着使节团一起了。毕竟我如今可是使节团中参赞。” “我是问你真正心中有什么想法?你总不可能当真安心于这什么使节团当中吧?而且风兄弟我就直接告诉你,大乾使节团如今以后的路子该怎么走,那位刘道长操不到什么心,你可能也操不到什么心了。”仁爱之剑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讥嘲,说话的模样也和平日间似乎有些不同。“张家老头这次抓到了一手好牌。当初转回来和大乾使节团寻求合作,其实只是我们祭祀失败之后的唯一一条路,他也是个有决断有魄力的,我给他一说便马上明白了。最关键的还是你们那位李大人的秉性刚好被他抓了个正着,他和我之前在这奥斯星城中埋有暗线,将你们使节团的情形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几位礼部的大人是什么模样他也有了大概印象。他当时告诉我说这种念死了书的人他见过不少,这种人念一辈子的圣贤文章只能是挂在嘴上,其实内里极度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偏偏连一点点实事都做不好,所以一旦投其所好帮他们把在意的那些成全了便能操控于手为所欲为。他一封书信试探之下果然如此。今日仪典一过,那位儒门学究李大人不把他这位大正遗民奉为知音言听计从就怪了。” “而且以张老头家这么多年来的积累,你们使节团还真要仰仗他才能方便在这欧罗大地上行走。不说别的,你们有钱么?知晓哪里购置补给和各类物品么?就算守护之手答应帮忙,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可敢完全放心?所以最后的决定权,其实都要落在张家老头的手中。” “无敌兄倒是看得透彻……”风吟秋很有些意外。不过却不是因为仁爱之剑所说的这些,这些背后的东西固然很不简单,但仔细一想也并不意外。让他真正意外的却是仁爱之剑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个…无敌兄,你难道不是和张家老丈一道的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原本不是一丘之貉么,怎么现在却在背后说他的怪话。”仁爱之剑一笑,语气腔调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得意洋洋的味道。“不过那是之前我心中执念未除,一心想着复仇之时,才和张老头一拍即合。如今我是迷途知返,魔障已消,心中唯有仁义,当然要和他划清界限了。” “不过这也不是说张老头就是个大奸大恶心怀惊天阴谋的老奸巨猾之辈,只是这老头这辈子也算吃尽了苦,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地维持着一帮神州族裔的局面,如今抓了一手好牌在手,肯定是要借大乾使节团的手弄出些名堂来的。虽然都是读了一辈子儒家圣人经典,但这老头是在风里雨里血泪里算计支撑了一辈子,和那个李大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玩他还不是和玩小孩一样。所以我在这里也给风兄弟你提个醒。若是你想要和刘道长一样去劳神费力,那简直就是白费力气。” “我自然是没刘道长那个闲心的……”风吟秋想想,他寡然一身无牵无挂,刚踏上这欧罗大地的时候他还颇有几分迷茫,后来得知了这个故友居然也漂洋过海来成了邪教祭司,便一路追查下去,现在总算有了个结果。若说心中还有什么向往的,那就是欧罗奥术背后蕴藏的无穷神妙。尤其是之前那十一环奥术所呈现出来的境界,居然能激发出他的向道之心,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悠然神往。“如今我想要的,便是好好见识见识这欧罗大陆的奥术,。而听说奥罗由斯塔,因克雷等地的奥术传承都要比这西海岸强上百倍,反正也不方便拂了刘道长和沐仙子的情面,我与这使节团也是同舟共济了数月,就和他们一道上路也好。” “至于你呢,无敌兄。”风吟秋反问向仁爱之剑。“你说你执念已消,我原本以为你是要和那位张家族长一同带领神州族裔做出一番大事来,但是刚刚听你的好像又对他颇为不屑。那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非也,非也。我不是对他颇为不屑,只是对他那种小门小户,一心只是计较着他大正族裔的乡愿心态不屑罢了。”仁爱之剑摇头晃脑地摆了摆头,言辞神色间忽然又满是正气凛然。“神州族裔这些年在欧罗大陆上是苦了点,但若是为了替他们扬眉吐气开创局面就无所不用其极,那最多只算得上是小仁小义。落在我这等大仁大义的人眼中,自然就是有几分看不顺眼。不过行动上我们倒也是一致的,我也会一路和你们一起前去奥罗由斯塔,可能还会去因克雷。总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的爱与正义需要伸张我就会去哪里。” 风吟秋皱眉用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仁爱之剑,自从历经过那一场真神的洗礼之后这个朋友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似疯非疯似癫非癫,时而眼光见解极有见地而独到,时而好像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私下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向那几位大祭司好好询问一下。 “对了,风兄弟,有件事我是早就想问问你了。今日总算找到了个独处的好机会,我便不客气地问了,若是你觉得不方便,不回答也没关系。” 仁爱之剑忽然想了想,神色变得有些迟疑,全没有了之前好像不将任何事放在眼中的豪迈。风吟秋也忍不住好奇,回答:“无妨,这里也没其他人,你尽管问就是。” “好。”仁爱之剑点点头。“我记得……你在神州之时就会将人的道法符箓给完全复制下来,然后原封不动地重新又施展出来。上次在那灰谷镇中对那复兴会的法师也是这般。我隐约记得你这是靠了一个什么宝物对吧?” “太上正一弥罗万有真符。”风吟秋缓缓开口,随着这个词,他脸上的神情也不自禁地变得漠然萧瑟下来。虽然这个东西早已经和他神魂交融为一,但是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或者他自己提到过这个名字了。他几乎都要以为这个名字和过往一起丢在了神州。 知道这东西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甚至很多修为和眼界足够高的人能够隐隐从他的身上猜出这个来,比如刘玄应。只是这东西的来历和牵扯太大,没有人愿意去提罢了,而还在神州大地,当这位仁爱之剑还叫做另外一个名字的时候也曾经是看到过他借用真符之力出手。当时的他也并没有多问。 而这位老友现在问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理由,风吟秋也并不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回答的:“传说中的近道之法,佛门似乎是谓之菩提法果,可演尽世间万法。” “嗯,似乎是隐约听说过这东西,似乎是极为不得了的呢。之前在神州时候可以摆弄神州道法,现在这到了天地法则不同的欧罗大陆居然又能对付欧罗奥术,这演尽万法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仁爱之剑缓缓低头沉吟,凝重间有几分迟疑,从灰谷镇出来之后,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表现出过这样的样子。而且这样子也和他之前的表现似乎大相庭径。“这个到底是……” “怎么了,难道无敌兄忽然又对道法法术方面感兴趣了么?”看他皱眉苦思,脸上的横肉都几乎要挤做一团的模样,风吟秋忍不住笑问。 “呵呵,正是如此呢。为什么不呢?”仁爱之剑嗤拉一笑,又变作原来那种得意洋洋的模样。“就是要不止拳头能砸得人口吐鲜血心服口服,还要随手一个法术就吓掉旁人的下巴,魔武双休,各方面都要独一无二各方面都要能人所不能,这才能叫做真正的爱与正义的战士呢。” ps:适应期,慢慢加速,一个人住没老婆效率果然高多了。不过周末要陪孩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离开奥斯星城往东三百多里外,在越过一个早就荒废了的伯爵领之后,就进入了蜥蜴人沼泽。这是一片夹在南北横断山中间的一片绵延上百里的沼泽地带,从西海岸吹来的潮湿风气穿过这里和大平原的热气相遇,化作了大量的降水,长期将方圆数百里化作一片泽国的同时,也将这里变成了大平原两条重要河流的发源地。 从地理上来说,这是个极为重要的地段,但在实际上却是一片蛮荒,尤其是在巴特伯爵的整个家族遭遇灭顶之灾之后,这里更是人迹罕至。 “为何我们非要走这条鸟不生蛋的路来?”沐沁沂信步而行,看似走得轻轻松松,但她脚下却根本就不是崎岖不平的地面,而是一股流水,前方的无论是荆棘灌木还是泥坑水洼全都被这流水或是覆盖或是压下,她行走在其上一点也不费劲。 “严格来说这片沼泽是属于巴特家族的,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他们一直都没有开发这里,但是曾经有消息说他们在这里修建过一条秘密路径,可以直通奥罗大平原。如果这条秘密路径是真的,那么无疑就是通往奥罗大平原最为便捷的通路。” 在最前面带路的高文回答道。相比起沐沁沂,他只能不厌其烦地绕开一个个难以行走的荆棘丛和障碍,或是高高跃起跳过,不过他自己倒是显得轻松自如。 “但只要北上两三百里路,或者是去南边,不都有能通往大平原的路么?就算多走上一两月的时间,会遇到些野兽山贼什么的,也总比沼泽地这样的地方好多了吧?” “这个么……其实找出并打通这条商路也是西海岸法师议会一直以来想做的事。多出一条能通往奥罗大平原的路径,更有利于西海岸和大平原的物资流动,尤其这条可算是最短最有效率的。但这是个非常吃力的事,难度很高,没有任何一家愿意独资出人出力来做这件事。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的使节大人居然主动向法师议会提出了由你们使节团来解决这件事的要求,条件就是要让你们使节团成为这条路的第一批通行的人,同时让这条道路永久命名为什么‘光明伟大的乾帝国的大道路’……只是命名而已就能解决这样一个大难题,议会的老爷们当然高兴还来不及了……”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那个什么张家老大人的提议。”沐沁沂也感觉一阵阵地无力。这种扬名异域,给天朝上邦长脸增光的事肯定是那位李大人无法拒绝的,但要说背后没有点利益交换也不大可能,只是得利的多半就是那位张家族长所带领的大正遗民。现在以李大人为首的几位礼部大人整日和那位张家族长走在一起,不是谈论经典品鉴前朝大儒的书法,就是一起拜会接见本地某某贵族。也许那几位大人觉得乐不可支面子十足,她却知道那根本就是被张家族长牵着鼻子走。 “喂!风先生!这事你就不能和刘道长想个办法么?凭什么他们自己受人指使莫名其妙地下个命令,便要我们出来到处奔波?”沐沁沂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庞大身影。其实她一直在这里发着牢骚也就是说给后面那个人听的,却偏偏只有这个欧罗圣武士在不厌其烦地回答。 “上面动动嘴,下面的跑断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像你这种又要发牢骚,又要遵命行事的,简直就是居家怨妇的典范。若是你真的不想来,转身回去就说你头昏脑涨旧伤未愈,刘道长肯定也不会为难你。你这又要跟着过来,又要一路埋怨的,分明就是希望风兄弟来安慰你几句。但是风兄弟现在正在忙着和我专研奥术的秘密,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可不大有空来理会你这儿女私情。” 只可惜出声回答的依然不是她心中希望的那个声音,而且还是她最为顾忌最不愿意听到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条巨大的溪地大地懒,这个咋一看有些像是昆虫,又有些像是螃蟹的巨大动物一脸痴傻模样,挪动起来好像也慢吞吞的,但却是这沼泽地附近最为危险和强大的野兽之一。现在这野兽上面盘膝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风吟秋,一个则是一脸狰狞模样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这个前邪教祭司正盯着他,露出一个看起来恶意的嘲讽更多过善意的笑容。 面对这个被神灵搞得有些疯癫的家伙,沐沁沂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有些害怕,她始终难以忘记自己曾被这人一拳击倒后送到矮人那里囚禁的经历。而且一个疯癫的前缀,很明显只能加重这个生物所代表的危险性。所以虽然这番话让沐沁沂急得面红耳赤,她也不敢直接将脚下的水元素给丢过去,甚至都不敢直视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好在和仁爱之剑一起对面而坐的风吟秋也醒悟了过来,放下手中刚刚看得入了神的书籍,咳嗽一声说:“无敌兄莫要乱说,沐仙子只是关心我们如今的状况而已。沐仙子,其实这等事也属平常,须知若没有张家老丈拿出来的财货物资,使节团这几百张嘴只靠着船里留下的东西,能撑得住多久?总不能要你和刘道长日日下海去打海兽捞海鱼来供他们吃吧?更别说前去因克雷还有上万里的陆路要走,没有张家老丈的资助可还真是寸步难行。我们也就顺便帮张家老丈做些事,让他得些利益也是应有之义嘛。” “可不是我应有之义。”沐沁沂冷哼了一声。“这什么随军仙师之位我本来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原本想到了这欧罗大陆就自己去散心的,倒是风先生你怎么现在反而对那个参赞一职在意起来了?”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好去的地方,大家一起行走相互有个照应嘛。”风吟秋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心思好像还没完全从刚刚放下的书里走出来。“大家同舟共济了数月之久,不看那几位大人的面子,也想着那些船员水手士卒们吧。” “恩,这位沐女士。”前面的高文也转过头来劝说。“其实这沼泽深处也并不全是麻烦,也有值得探索的东西。盘踞在这里的蜥蜴人是一种文化程度不低的亚人种,虽然我也不敢肯定,但是他们信奉元素古神的可能性不小,如果能在这里找到水元素古神的典籍和祭坛之类,对你来说也有极大的帮助。” 沐沁沂撇撇嘴。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元素古神的信仰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甚至远超现存典籍的记载,但是因为和奥术的理念冲突,也不像其他神灵那样容易被人理解,所以在帝国历史中就渐渐衰落。如今就算有遗留下来的神殿也大都是类似她之前在港口黑帮驻地中发现的那个一样极为简陋的。反而是像矮人那样天赋异禀的亚人种一直将元素之神的信仰流传了下来。她现在虽然在接受了守护之手的神术治疗之后,神魂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是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是外力所无法解决的。寻求水元素信仰的正式神殿和仪轨典籍是她治愈暗伤稳固神魂的最好办法,也是在神道之路上更进一步的唯一契机。 “好吧,随便你们了,希望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吧。反正我也只有尽力而为了。”沐沁沂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脚下水流继续流动载着她前行。虽然看起来她不情不愿,事实上却是这行动中最为重要的一环,若没有她的水元素神术帮忙,想要在地势复杂,阴雨绵绵的沼泽地形中找出一条路来,所花的心思精神何止要多花上十倍百倍。 沐沁沂和高文在前面开路,行程继续,溪地大蜥蜴上面的仁爱之剑和风吟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全不在意地又继续之前的谈论。 “如何?风兄弟我说得可对?这欧罗奥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那些贵族若是天赋不好的,花个十几年都未必能入门,但是在我们这等天赋异禀之辈面前不过是康庄大道,根本不用费什么劲。” 仁爱之剑还是如他在九成九时间里一样的得意洋洋,志得意满,他说话间抬手一张,一颗散发着白色的光球就在他手掌间浮沉不定。虽然这是在大白天阳光充沛下并不怎么显眼,但这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零环奥术‘光亮术’。 如果有贵族法师看到这一幕,肯定是要惊讶得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一个之前完全没接触过奥术的邪教祭司,强大的战士,居然在几天之内就能迈过许多人要花上数年甚至十年以上才能打下的入门基础,放出了零环奥术。这可是在奥术史上也可说是绝无仅有。 不过风吟秋倒并不显得很惊奇。他闭眼沉思片刻,伸手一招,也是同样一个白色光球浮现在他手间。这一次他却不是单纯地用万有真符释放‘拓印’下的魔网震荡,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奥术师一样以自己的精神去沟通魔网构建奥术。 “在这魔网之下施法,确实比在神州施展道术要受限……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也要方便不少。”风吟秋伸手一捏,光球在他手中被捏碎,重新又拿起刚才放在蜥蜴背上的书来翻看。这是仁爱之剑从张子松那里拿来的,上面用欧罗语写着‘奥术入门基础二’,算是奥术学徒必读的基础。 奥术师最为关键的,其实就是以自身精神来沟通魔网,构建奥术公式来形成奥术。要让一个普通人做到这一点,除了天赋异禀感知敏锐到极点的那种天才之外,都只能慢慢培养才能壮大精神,磨炼感知。但这一点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却都根本不是难事,风吟秋自己在道术符箓上沉浸了二十年以上,对于天地法则的感知犹如本能一样,更是时时都可借鉴万有真符中拓印下的奥术,感知魔网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补充上一些奥术基础知识,弄明白一些规则,就可说是水到渠成。 至于仁爱之剑来说,这一点可能更加轻松。打通任督二脉,贯通天地之桥进入先天之境,这本质上就是对天地宇宙的更进一步靠近,任何一个先天武道强者对天地法则都有本能上的感知,千锤百炼百战而成的精神意志更是比寻常法师更为强大,从这一点来说,每一个先天武者在基础上就比寻常法师更强大十倍。 欧罗大陆上却是从未有强大战士专修奥术的先例,这却是因为欧罗大陆上的战士最后直接都是走入了神道之路,并没有单纯的先天武道之说,精神意志直接便与一部分天地法则混同为一,固然在自身领域之内如鱼得水,却没了向其他方面扩展的可能。 还有就是锤炼武道磨炼筋骨,讲求一往无前血性纯粹的战士,也对繁复纷杂需要细致入微的法术没什么兴趣。更别说强大的血肉罡气可在一定程度上干扰道法。所以在神州江湖上一些武道高人倒也有闲暇学几手道术来玩玩,或者用以参考借鉴用以武道的,却绝少有两者并修两者精通的。曾经的天下第一人玄玄子倒是说过武道其实也就是修道,‘武’与‘道’其实本是一家,但那是站在极高境界上才有的眼光。就如站在山顶之人向下俯瞰,才可说条条山路俱通脚下,境界不到的几乎无人可将之融会贯通。就算是刘玄应将一身先天真气和玄天星罡运用到万法难侵,距离那种境界也还有不小的距离。 所以仁爱之剑不过短短数天之内就能掌握入门的奥术,从本质来说并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那些构建奥术回路节点的复杂技巧居然也没难住他,还是让风吟秋有些意外。 在魔网中构建奥术回路,和神州道法的纯粹以自身意念生气去引动天地元气相比,既简单了不少又繁复了不少。说他简单,是因为在神念精神上无须有什么韵味心法之类全靠本身领悟的东西,只要将魔网触动,按照规定好的架构给勾勒好了,自然就能激发奥术效果。说他复杂,是因为这些架构相比起符箓的云纹来说繁复了数倍以上,而且出不得半丝的差错。如果说神州道法是一幅一幅画卷,只要意境到了,形态上有些出入也没关系,只是画得多了有些伤神。而这奥术则就像是以各个构建来堆砌组装成一个机关,只能按照固定的格式来,却不用太靠悟性,手熟即可。 习惯了神州道法的随行意境,风吟秋其实还不大习惯这奥术上的繁琐死板,但想不到的是在这方面仁爱之剑这刚刚接触奥术的还要胜过他一头。 “与神州道法相比,这欧罗奥术的匠气难免就重了些,偏重于‘器’,‘用’之途。”风吟秋摇摇头。“而且道法道法,有道方有法。我神州道法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向天地借力,最终走的路子殊途同归都是天人合一寻求天地大道,这欧罗奥术直接就是先以魔网将天地之力强行分割梳理一遍,运用时就直接向魔网借力,这从源头来说就是强夺天地分割天地,难怪天地真灵与之不容……不过以实际效用来说,这以魔网预先强行分割天地之力之后再随意组合,激发起来的动荡反而更要强烈得多,能够组合出的花样也要多得多了,随便一个三四环的奥术就抵得上神州后天道法上的佼佼者……” 说着风吟秋轻轻拍了拍坐着的这个溪地大地懒。和之前在灰谷镇前降服的那头野猪一样,这只大东西也是他用数个二环奥术砸下去,活生生地将这个危险野兽变作了代步的驼兽。如果是在神州道法上来讲,如果不是专门走这条路的,要做到这一点可是极难的。 “不愧是见多识广,眼光独到的风兄弟,这一番话当真是高屋建瓴的真知灼见,一针见血就将这欧罗奥术的真面目给戳穿了。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听了之后却是立刻大笑起来,依然是习惯性的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不过我们入乡随俗,这等浅薄奥术也先拿过来用着再说。两天入门,一周之后就能用三四环奥术洗地,一两月之后就是七八环奥术随便丢,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奥术师吓得下巴掉地上,然后再叫他们慢慢领教我们神州道统的博大深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渺小无知!” “无敌兄莫要这样说,这也只是我姑且臆测罢了,而且这些事都是说来简单的……”风吟秋摆摆手。这些东西嘴上说说也就罢了,他也不敢由此就有丝毫小看奥术的意思,这就像说人不过就是堆血肉加骨头的活物而已,不能说错了,但肯定也不会如此简单。而且回想起当日见识过的那十一环奥术,仿佛与宇宙本源相连的气概和深邃,也并不逊色于神州的任何一种大道神通。 “不用妄自菲薄,不用妄自菲薄。风兄弟我有预感,我们这一对奥术奇才必定掀起这欧罗大陆的奥术新风潮!哈哈哈哈!” 仁爱之剑却丝毫不以为意,仰头哈哈大笑,中气十足的洪亮笑声在空中滚滚荡荡地传入沼泽地中。 “好像有什么野兽的嚎叫?” 走在最前端的巡林尖兵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张望,一双有别于寻常人的大耳朵分别在左右晃动。 “什么?”金发女法师也连忙停下了脚步,伸指一点,一道侦察奥术就浮现在她眼前,然后随着她左右张望的动作一起晃动,但是上面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生物在附近。也没有特别的能量波动。” “不,这叫声应该是在上风二十里左右的地方。你的侦察奥术是看不到的。”巡林尖兵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女法师和她面前浮现的侦察法术,眼神有些不屑。对于奥术,他这个混血兽人本能地会感觉到反感,加上风元素之神的信徒身份,这种反感更加上了理智的成分。“沼泽中的环境复杂,胆敢发出嚎叫的一定是非常强大,站在顶端的掠食者,极有可能是变异了的魔兽。我们最好离他们的领地远一点。” “恩,也对,这里离沼泽边缘也太近了,不大可能在这边,我们往回走一点吧。”女法师看了看地图,转身打了个响指,跟在后面的一尊沼泽地专用水陆魔像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扭了个头。再后面的几十个雇佣兵发出稀稀拉拉的抱怨声,也只有跟着扭头往回走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女人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斯蒂芬妮?看见外面那些男人看着你的眼神,难道你还会觉得会是奥术吗?” 大概十天之前,在一间极为宽敞,也极尽奢华的卧房中,一个坐在一张金丝绣花丝绸软塌上,身着一身红裙的女人这样问斯蒂芬妮。天籁『小说.『23txt.com 即便是同为女性,即便是作为一个专心于奥术根本不在乎其他的奥术师,斯蒂芬妮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确实是一个充满了魅力的女人,她高挑的身材,丰满的肢体,白皙细腻如同牛奶一般的肌肤,棱角分明而又完美无瑕的五官,还有完全能驾驭得住这一切的气度和仪态,随时随地都在向周围散着魅力,告诉所有人这是一个美人中的美人,尤物中的尤物。 而当时斯蒂芬妮刚刚在数十个男子各式各样,多半是极有敌意兼极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跟着这个女人走进这房间里来的。那些极具敌意,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让她真正地有些不寒而栗——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奥术程度不输给她的高阶法师,甚至有两个**师。 敌视的原因也很简单,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又瘦又小的小法师,凭什么能得到这冠盖云集的聚会中最美丽的花朵,奥罗由斯塔无数贵族法师们绞尽脑汁也想一亲芳泽的绝世尤物,帝都之花,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青睐,还能进入她的房间之内?虽然不大可能真的一亲芳泽——下面大厅中那些贵族们可以以奥术的名义誓这肯定绝对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比如这小子运气好掘到了什么帝国时代的卷轴或者施法技巧之类的,才会被茱莉亚小姐亲自单独面谈。 不用什么猜测,斯蒂芬妮敢肯定之后如果她敢不用任何掩护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至少会受到四五个年轻贵族法师的挑战,十多个贵族法师所指示的暗中跟踪或者是奥术标记,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靠山只是凭运气得到了一些机遇的年轻小法师,几天后就会无声无息地从奥罗由斯塔彻底消失。 而这一切都不过只是面前这位帝都之花不经意间带动出来的影响力而已,而她无疑也很清楚这一点,很享受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在那些贵族青年间产生什么样的波动和效应,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当然是奥术。”斯蒂芬妮还是非常肯定地回答。“如果不是奥术,茱莉亚部长你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你的鼻子,你的腿,你的胸可都是格里芬副会长用死灵系八环奥术重新永久塑性的,你的皮肤是用脱丝海蜇汁液加米德兰树熊的性腺分泌液混合每月浸泡一次才能这样细腻好看的,你的声音以前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茱莉亚噗的一笑,连连挥手,脸上忍不住红了红。她没有羞恼,只是好像被人戳穿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样有些不好意思而已。即便如此,她那迷人的风仪和韵味也没有因此而减弱半点,反而因为那脸上的红晕而更甚。“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些美貌都是用奥术铸造出来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过是装饰罢了。和用蚕丝编织染色再剪裁而成的衣裙,和大师们设计打造镶嵌宝石的饰,和炼金术淬炼出的香水和化妆品等等,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只是为了把我变得更加有魅力,更加有吸引力的小小手段和道具而已。这不是本质。” “女人最强大的力量就在于,她是女人啊。”茱莉亚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很温柔又很有力地说出这样一句好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话。“男人可以征服世界,但是他们终究将被女人所征服。斯蒂芬妮,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无聊。”斯蒂芬妮翻了翻白眼。“帝国可不是用女人来维持统治的,战场上也从来没有女人去做士兵。在奥术面前性别又有什么意义?” 茱莉亚淡淡一笑,淡红色的唇勾勒出一个能把男人迷死的弧度:“但是任何一位皇帝陛下的背后都有一位皇后,战场上勇敢杀敌,誓死守卫疆土的战士们,心中最大的支柱也许只是一位家乡的姑娘。奥术面前也许性别没有意义,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的时候性别的意义可就太大了。再有强大的奥术,再有再多的魔像军团,他们都是由活生生的人来指使的。” “斯蒂芬妮,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那无须修饰的天生丽质,风华正茂,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都在焕的青春和活力,相信我,不要再用这个倒霉的变形奥术来掩盖你的迷人外表,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别人对你的注视和关注不是困扰,好好利用,那才是专属于女人的级奥术。” “行了,茱莉亚副部长,我今天来这里找你可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斯蒂芬妮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想必你也不愿意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找你,可是没办法,现在人手不够,你又已经四五天没有和组织联系过了,我们的工作现在很艰难啊。” “我知道,因为我这里的工作也同样艰难。”茱莉亚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慵懒的模样呈现出只有成熟女人才有的诱惑。“你不知道星殿的失踪对贵族们的心态有多大的影响。会长在星殿中借用距离干扰序列对物质界释放的高环奥术也好,我们可以借用星殿进行的远程传送也好,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意义。游离在界域边缘的星殿就算什么也不做,对于心怀帝国荣光的贵族们,对奥术还有信心和信仰的法师们,那都是极大鼓舞,代表着他们心中的信念和希望。那是类似于那些愚民眼中的唯一神殿的存在。而现在这个神殿崩塌了。这让他们对帝国的信仰,对奥术的信仰崩塌了。” “…星殿被神灵排斥的事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传得这么广?虽然这是瞒不过人的,但是一般人也根本没办法察觉到界域边缘的变故吧?” “神临术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肯定有大事生。**师们事后自然会用各种手段探查到底生了什么,只是奥罗由斯塔的**师就有上百位,当然其中会有人觉星殿不在了。这种事情相识的**师之间肯定会互相探讨印证自己的猜测,而只要有一两个刻意把这消息透露出去,传遍整个奥罗由斯塔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即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就感觉不到奥术的伟大了吗?难道他们就会从此投入那些无知信仰的怀抱?” “看你说的,斯蒂芬妮。你还是太年轻。”茱莉亚轻叹了一口气。“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最根本的是什么?是凝聚力。是所有成员对这个组织的信心。像你这样坚定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占据九成以上的那些才是组织的基础。他们的信心一旦动摇,丧失,对组织的伤害才是最大的。我现在根本不敢去试探之前那些原本已经定下来的有潜力展的预备会员,也无暇去理会那些原本对我们有好感的,只是维持之前的几个家族的关系就耗费尽了我的精力,即便是立场最为坚定的,现在对我们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他们没有开口询问,但是计划中要援助给我们的资金和物资却不见踪影。此外,我还有两个下属已经开始对我试探,好像他们有脱离组织的心思……” 斯蒂芬妮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红衣美人,她那脸上的哀怨叹息,凄婉无助的声音,如果让楼下的那些男人看到了听到了,说不定有人能为让她展颜一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不过斯蒂芬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忽然开口说:“虽然杰佛逊副会长说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那些人不胡乱泄露组织的秘密,不危害到组织,就还是给他们机会,至少没必要去消抹掉这些人。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些人让我有些恶心到了,我只希望他们千万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你太倔强了,斯蒂芬妮。这样会很累的,也很危险。”茱莉亚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目露怜惜之色,好似很为这个倔强得犹如男生一样的少女可惜。 “我理解不了你,你也不用来理解我了,副部长。”斯蒂芬妮也叹了口气。“不过你有一点说得没错。现在这样的颓势,根源其实是大家都对组织失去了信心。执行部的家伙们也都人心惶惶,看来是需要一些新现来振奋大家的精神……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能介绍一两股费尔南德斯家族麾下的雇佣兵给我,可靠,实力强大,比如隶属于真红军团的那些人…” “哦?”红衣佳人微微意外。“你想要做什么?如果是真红军团手下的,你一个人可是驾驭不了那些家伙的哦?你总不可能亮出复兴会的招牌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得到了某些秘密线索,悄悄雇佣人去探索遗迹的学者罢了。价格公道,该是多少奥金我一个都不会少,现在就只是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介绍人和担保人。” “好吧,我明白了。这点小忙当然没问题。”茱莉亚一笑,压低了声音,像是倾述一个很私人的小秘密一样地对斯蒂芬妮说:“我可以提醒你,那些真红下属的小伙子们可是很有爱心的,相比一个平平无奇的法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学者绝对会激他们百分之两百的热情和战斗力的,那可是比永久性的高阶暗示术还有用的影响力哦,” 当时,坐在软塌上的红衣佳人似笑非笑,眼神迷离,声音轻柔,整个人向四周释放出仿佛能越时间空间的魅力,仿佛那些楼下苦候着的男人们马上就要冲进来跪倒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这一切让她的话语间的说服力至少加强了十倍。 不过斯蒂芬妮很怀疑,如果她像是自己现在这样五六天没有洗过澡,穿着破旧的牛皮甲,满身满头都是泥巴,嘴里还嚼着提神的暗桉树叶,把整个嘴巴染得像是刚刚吐过腐臭内脏的僵尸一样,鼻孔里再塞满了祛瘴的蚊须药草,就和从没剪过鼻毛的长须兽人一样,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样迷人的笑容,还能拿出那好像一口气就能迷死一万个男人一样的自信。 而且斯蒂芬妮现在也现实际情况完全不像那位风华绝代的副部长所说的。她从头到尾都是用女性的本来面目来面对这些雇佣兵,这些人也没有丝毫多余的什么力量爆出来,反而看她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显得很奇怪。那是带着点戒备,敌意和不屑的感觉,相信如果不是介绍人带去的信物有足够的分量,她给的奥金也确实不少,她还真使唤不动这些人。 “……这个方向的风带着一种满是死寂的腥臭,应该是一群阴沉的掠食者和不死怪物混合而出的气味,我觉得我们不该靠近这边……” “但是根据我得来的情报,那处秘密遗迹处于这个方向的可能性很高。” “有多高?如果不是确定目标就是在那里的话,我是不会去那里的。不死怪物很难缠,除非我们能请来阿曼达牧师和归亡者。但是法师女士,你确定他们在驱除那些怪物之前不会先驱除你?” “那就请你先去探查清楚那里是不是我们需要去的地方,尖兵先生。如果是,我们就必须到达那里。我们会制定最合适的战斗计划,我的奥术应该也有办法对付那些不死怪物。” “风已经告诉我了,那里不是我需要去的地方。” “见鬼!能不能找一个合乎逻辑一点的理由?而且不管是什么理由,按照合约,你们必须护送我到我要找的地方,完成我需要的探索和研究。” “合约?你真的相信那玩意?”巡林尖兵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张带有明显混血特征的脸上也显露出乎人类的狰狞。“在这个帝**团也可以去烧杀抢掠的时代,除了信仰和信仰衍生出的道德,你以为还有什么力量能维持合约的有效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个藐视神灵的奥术师,如果不是看在你的担保人的份上,我们随时可以悄悄地把你给干掉之后扔给沼泽里的野兽,相信你折叠袋里的东西应该比酬金值钱多了。” “你这个……”如果不是清楚现在在这沼泽中和这些人闹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斯蒂芬妮誓绝对会用一个酸液法球丢在这个巡林尖兵的脸上。她几乎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如果说还有比和那些毫无逻辑的神棍交流还困难还吃力的事,那就是和一个既是神棍又是心怀不满的雇佣兵的人交流。 “行了,行了。莫特里法师,菲尔他脾气有些不好,请您见谅。您是费尔南德斯家介绍来的客人,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危害到您的安全。” 眼看场面好像就要闹到不可收拾,后面的雇佣兵队长斯坦利连忙冲到了两人中间,这是个矮胖如球又肥又壮的战士,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矮人血统一样,只不过脸上随时都堆着和善的笑容,就算是对路边乞丐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也乐于和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聊天拉关系,这些天斯蒂芬妮看他动嘴皮的时候比他动刀子的时候更多十倍,看起来更像是个油嘴滑舌与人为善的小商贩。 好言好语地对斯蒂芬妮赔笑了一阵子,斯坦利又冲到了巡林尖兵菲尔的面前,忽而像是哄小孩一样低声劝说忽而又提高音量拿出几分威严来,好一阵子之后才走过来笑着说:“已经说好了,菲尔会到前面去查探的。莫特里法师请您放心,除了性格有一点不好之外,菲尔的实力和职业素养非常高,就算你去赤炎堡垒都不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寻林尖兵了。” 斯蒂芬妮疲累地点点头,她倒不觉得这个胖子在胡说,实际上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还真的觉这个寻林尖兵的实力确实不错。元素之神的信徒在人类中极其少见,这个寻林尖兵身上的混血特征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血统这么简单,说不定还在兽人部落中生活过。本能,天赋,常年猎杀磨练出来的经验和技巧叠加在一起,再加上风元素神术的多变灵活,让其战斗能力极其灵活而致命。可说如果不是血统的原因,也许这个寻林尖兵早就去南方军团任职,而不用在雇佣兵领域混饭吃了。 只是一直和这些桀骜不驯的雇佣兵打交道,斯蒂芬妮觉得简直比连做十天十夜的奥术研究更为头痛。她可以肯定,这些本质上其实和土匪山贼流氓没有什么区别的家伙对她没有安什么好心,面前这个满脸堆笑看似和善的胖子头领,也不可能真是什么好人。那个巡林尖兵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有担保人的话,说不定她先要提防的就是这些家伙。 但是在组织内部人心浮动的现在,昔日志同道合的同志朋友说不定为了利益转眼就会变成最危险的敌人。她要完成眼前的计划,还非得要借助这些完全没有关系的外人才行。 “好了,大家找个合适的地方扎营休息一下吧。等着那位菲尔尖兵去探查清楚情况。如果真的是家族遗址,我们总算也不用再在这沼泽地里奔波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一秒★小△说§网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黑之前,巡林尖兵菲尔终于赶回了临时营地。他的脸色和天色一样阴沉,淡淡地说了一句:“那里确实有一些建筑物的遗迹,不过同时也是一群沼泽蜥蜴人的老巢,蜥蜴人里至少有两个祭司,遗迹里面确实也有不死怪物的气味。” 斯蒂芬妮的眼神一亮:“那应该就是那里了。沼泽蜥蜴人可不会修建建筑物,能在这沼泽地里修建建筑的,只能是巴特家了。” 不过巡林尖兵还是保持着最初的态度,冷冷说道:“我不敢深入,同时也强烈建议不要接近。这两者都是极不好对付的,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更让我感觉到非常的诡异。” 这话不只是对着斯蒂芬妮说的,也对着其他雇佣兵。附近几个听到了的雇佣兵有的默默点头,有的交头接耳,胖子首领斯坦利依然还是满脸堆笑,不过乱转的眼珠子暴露了心思,显然对巡林兵菲尔的话也是深以为然。 斯蒂芬妮没有再提醒他们有关什么合约的事情,虽然这些雇佣兵是真红军团的附庸,算是他们的备用人才部队,同时也做一些正规军团不方便出手的事情,但不用指望他们有丝毫正规军人的荣誉感。合约这种东西是在势力均等的环境下用来扯皮的,在这种情况下对这些不过是提着脑袋卖命的家伙没有丝毫的约束效力。 一般来说沼泽蜥蜴人的小型部落也有着至少数十个战士,这些亚人类的战斗力通常胜过人类战士一截,沼泽地更是他们的主场,如果再配上部落里有的巫医之流的神术师,就算这一队雇佣兵也算得上是精锐,对付起来同样也很吃力。再加上如果真的会有不死怪物掺杂其间,说不得这些人还完全不是对手。 这种时候,敦促他们硬着头皮跟着一起上的东西只有一个。斯蒂芬妮直接开口对着胖子斯坦利说:“酬金加一倍!我在那个遗址中发掘出来的东西,只要是非奥术资料的物资你们可以分一半!你们仔细想想,这个遗址是巴特家族秘密修建在这沼泽深处的,我们是第一批发现的人!这里看起来还没有被其他神殿发现过,也没被捣毁和掠夺,里面的东西说不定能值上数十万奥金!” 几个附近的雇佣兵的呼吸瞬间就粗重了起来,眼睛泛红发亮,好像全都回归了第一次走进妓宅看见**的十六岁少年时光。斯坦利的胖脸更是笑得好像一朵花一样。如果这处巴特家族的遗址真的没有被发掘过,那么藏有价值数十万奥金的奥术物质完全是极有可能的,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悄悄取走直接卖掉,也不用担心神殿教会来找麻烦。这可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手的巨款,足够肆无忌惮地挥霍好些时间,甚至直接去买个小庄园做小地主优哉游哉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那也得要有命拿到这些东西才是。这个蜥蜴人巢穴我看至少也有上百个战士,两个以上的巫医或者祭司之类的神术师,就凭我们这三十来个人,是准备给他们送过冬口粮的吗?”巡林兵菲尔的声音不失时机地泼下一头冷水。“还有,风中那股尸臭味始终和这些蜥蜴的臭味纠缠在一起,我心中感觉到的是极度的警戒。风在告诉我千万不要接近那里。我先声明,我是不打算去的。至于你,贪婪的奥术师,你就不要再用金币来诱惑我们了。你的贪婪让你丧命难道还不够,还想要将我的同伴也拉下去吗?你相不相信我随时可以用一只背后的暗箭结束掉这一切?” “菲尔!住嘴!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胖战士斯坦利跳了起来,冲到了混血兽人的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随即又转过头来满脸堆笑地看着斯蒂芬妮:“对不起,对不起,莫特里法师,菲尔的情绪一直不大稳定,还有您知道的元素神的信徒对奥术师有些成见,请让我们和他好好聊聊。” 斯蒂芬妮阴沉着脸,看着斯坦利和几个雇佣兵一起把巡林尖兵又拖又拽地拉到了远处去,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争执和训斥,好半晌之后斯坦利才和几个雇佣兵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我们已经劝菲尔去冷静冷静了。请您对我们的职业素养放心,他最多只是说说而已,绝对不可能真的对雇主出手暗算。” “至于现实的情况确实也是有一定的难度,以我们这些人的力量想要正面冲击一个蜥蜴人部落那是不可能,我想您既然决心一定要去探索这个遗迹,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准备好的计划的吧?您就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看看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斯蒂芬妮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这个油滑的胖子不愧是头领,头脑确实有几分聪明,既然早已准备好了来这沼泽地探索,她还真是有一些预备好的方案来对付这些地方的土著。她缓缓点头道:“没错。我有一个计划,应该可以对付那些蜥蜴人,不过需要特定的人来配合,你们必须……” 入夜之后的沼泽,才是真正的沼泽。 这个时节雨季已经过去,但水汽还是浓厚得好像一层层浸透了水的棉絮塞满了空气中的所有位置,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一旦出了汗之后几乎不可能自然地干掉,全身一直都出于汗湿的状态,然后体味就会招惹来无数的各种昆虫。周围黑暗中大大小小的沼泽生命也已经尽数出来捕食,随时都可能有一条一尺多长的蜈蚣,巴掌大的蝎子从莫名其妙的地方钻出来。而一般情况下的篝火则会引来更凶猛更危险的掠食者,大地懒或者是虫牛之类的东西。总之来说,这是个普通人类难以存活哪怕是一天的恶劣环境。 幸好还有奥术。斯蒂芬妮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她坐在属于她一个人的篝火旁,一边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和干燥,一边把折叠袋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篝火的光亮被一个三环奥术限定在这方圆十来米的空间之内,散发出的烟气也被一个二环奥术清理了,不会传出去让蜥蜴人察觉或者是引来大型掠食者。其他雇佣兵聚集的篝火也用了各种专门的道具或者是手法来掩饰,只有她坚持使用奥术。 奥术带给她的不只是温暖和便捷,还有安心。即便这样孤身一人身处远离文明的蛮荒,和一群利欲熏心和强盗其实没有太大差别的雇佣兵周旋算计,但只要是感应到那熟悉的魔网的波动,构建那一个个熟悉无比的奥术公式,感觉周围的世界在奥术的作用下变动,她就能真正地感到安心。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在这条路上走到最远最深处,她相信那里能有解答一切的答案,是一切的完美终点。 把明天需要的各种道具,还有没有必要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出来,折叠袋中所剩无几的东西就让需要维持的精神力降到了最低。这是每一个执行部的法师在全力以赴之前必须要做的准备工作之一。空间折叠袋是高阶法师外出的必备品,足以将携带的物质的体积和重量降低到十分之一甚至数十分之一,不过持续性始终要靠着法师的精神力或者是元素宝石来提供。这一点点不是必要的消耗,在关键时候也许就是决定生死的差距。所以执行部的操典上就有这样一个规定,在重要的战斗之前尽量清空自己的折叠袋。 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完毕,再把明天要用的蚊须草,药膏什么的一样一样地列出来放在魔像上,借此斯蒂芬妮心中也把明天的计划在心中重新地再度整理一遍。虽然这已经是第五遍了,但是她很清楚这世界上并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越是繁复的计划越是容易出现意外和变动,任何一点变数都会带来整个计划的偏斜。特别是这个计划其实她也没有太多把握的时候,无论再谨慎也是不为过的。 “嘿。”一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让斯蒂芬妮一惊。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正好看到昏暗的火光中,巡林尖兵正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看着她。 火光的映照下,巡林尖兵那原本就有些异样的混血面容看起来更是有些狰狞,就那样完全无声无息地挂在树枝上,像是一个伺机而动的掠视动物。不过斯蒂芬妮并没有太多的吃惊和戒备,既然对方出声提醒,而不是真如他之前所说的直接射来一只无声的暗箭,那么就说明并没有抱有多少真正的恶意。 而且明天的计划中,这个巡林尖兵还要担任很重要的角色,如果可以,斯蒂芬妮也真的希望能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而不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胖子所说的专业素养上。 “请坐,来烤烤火吧,菲尔先生。”斯蒂芬妮指了指篝火对面。 树上的巡林尖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女法师一会之后,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溜下了树,走到了篝火前坐下。就像是一个有形无质的幽灵一样,他所有的动作都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响动。这是信仰风元素之神的战士的可怕之处,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将自己的气味和发出的声音全部隐藏起来。这不是技巧层面的遮掩,而是从根本上就因为没有空气的传播而完全消失。这种能力配以足够的技巧和武器,那就是最致命的刺客。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隐藏在暗处背后射来一箭的话,斯蒂芬妮自认没有什么把握能有效防备。她还不是大法师,高层次的定序触发型奥术只能靠卷轴来施展,而在现在这个组织窘迫的时候她显然不能够这样浪费。她不可能时时保持有保护性的奥术,面前这个人是一个真正随时能对她产生致命威胁的危险存在。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斯蒂芬妮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和。在不适宜使用武力的时候,平和地沟通和妥协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这种妥协上升到最后会形成一种叫做‘政治’的极为复杂的生态和技能,但在这样的初级阶段,依然可以是一种很质朴的交流。 巡林尖兵没有回答,只是抽出了一把粗略削过的树枝一根一根地插在篝火面前烘烤着,然后随手抽出一支在手中慢慢地用小刀削着。巡林兵都不会带太多的东西在身上,制作箭杆是他们必备丛林生存的技能之一。 斯蒂芬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光闪烁中,这个年轻混血兽人的脸上似乎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不过始终按捺着没有表现出来,维持着冷硬的模样。篝火中偶尔跳出的一声噼啪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做这些?”巡林兵终于将手上箭杆削制完毕,放在身边,抬头看着金发女法师。“在这种地方寻找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遗迹,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的存活的机会有多低?如果有什么意外,所有人一哄而散,你肯定是最容易死的那个。就算你有奥术,但是你自身的孱弱无法更改,只是凭着十几个二三环奥术你连自己走出这个沼泽地都办不到。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有些出乎意外的问题。斯蒂芬妮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真正目的,一时间也不大能琢磨透这个问题背后的意图。 “你很漂亮。” 这句话让沉吟的斯蒂芬妮霍然一惊,抬头看向巡林兵,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依然冷硬,但是眼神中却有白天时候看不到的赞赏和灼热。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一个贵族法师,无论想要什么,应该都很容易得到满足才是。我想很多人为了你可以付出很多,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巡林兵的眼光虽然露出赞赏,但态度和话语依然冷硬。 “当然是为了知识。发掘帝国时代的遗迹,寻找已经失落了的奥术是每个奥术师的愿望,我们只是寻求知识。”斯蒂芬妮说。 “知识?”对于这个词巡林兵报以明显的讥讽。“那只是欲望的借口。你们为何想要获得知识?为了挖掘更多的宝石,获得更多的物资,更强大的武器,更方便更好的生活。知识本身没有任何属性,让它看起来非凡的,是追求知识的欲望。” “我们寻求真理。知识就是真理。”这对话莫名其妙地就朝着神职者和奥术师之间的基本冲突而去,斯蒂芬妮也有些情不自禁地按照这个节奏说下去。“我们探求这宇宙万物的本质,其他的不过是这途中衍生出来的一些细枝末节而已。奥术就是我们探求这个世界的工具。我们信仰真理,信仰知识,信仰奥术,就如同你们信仰神灵一样。” “那不一样,女人。知识只能是让你们知道一些浅表层的东西,你们只能是像记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地去记住去知道,却无法感觉到那种真正的心灵上满足。你们为何要寻求真理?你们为何要探求万物本质?真理并不因为你们的知晓而变得更伟大,万物的本质更是恒古如一,从来未变。那只是因为你们在本能上感觉到自己其实已经和真理和本质渐行渐远,所以你们感觉到空虚,感觉到恐怖。你们自以为是这世界的主人,其实不过是世界的弃儿。和那些悲哀的无信者一样,只能用无穷无尽的欲望,还有自欺欺人的谎言来充实自己永远空虚的心灵。” “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一个有着相当辩论口才的人,而且你的观点非常的独特而高深,万万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雇佣兵。”斯蒂芬妮一笑,很友善地把话题岔开。神职者和奥术师的争论延续了几百年,不可能在他们之间忽然得出结论。而且争辩是最没有效率的一种谈话,只有自以为是的傻瓜才会乐在其中坚持不懈。 “那是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位德鲁伊,我的母亲是一名奥术师。我在小时候经常听他们争辩。”巡林兵耸了耸肩。 “哦?”斯蒂芬妮真的有些感兴趣了。这绝对是一对有悖于常识的夫妻组合,德鲁伊又称自然信徒,是比寻常的教会神殿更为极端的一派人,普通的教会神殿还可以和法师和平共处,自然信徒的理念却认为法师奥术的存在根本就是对自然的亵渎和破坏,是自然最大的敌人。人类中几乎没有纯粹的德鲁伊,大多是兽人或者精灵中才存在。想不到这个巡林尖兵的出身居然是如此的有趣。“你那还真是有趣的父母。” 巡林尖兵却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并不有趣。我的母亲是南方军团的战斗法师,一场战斗中被当做战利品俘虏奉献给我父亲的,父亲**了她。为了我,母亲在部落里坚持了八年之后,也在一场旱灾之后被杀,充作了军粮。那是草原所有部落的铁则,人类和老弱还有奴隶,一切都要为部落的战士们而存在。” 斯蒂芬妮一时无语。草原部落上的兽人习俗就是如此,弱者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供养强者。这是兽人们强悍的原因,也是他们始终只能是一群野兽,无法真正强大起来的原因。 “所以,我更加地讨厌奥术。如果没有奥术,我的母亲就不用被掳来经受这一切,说不定就只是平淡而安详地渡完一生。” “但是那就没有你了。” “那未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巡林尖兵偏偏头,神情淡漠,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有人曾说过,人最大的幸福其实就是从未出生过。” 斯蒂芬妮无言以对,巡林尖兵也不再说话,只是埋头默默地削着手中的箭杆。半晌的默然之后他才开口:“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吧,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斯蒂芬妮沉默了一会,回答:“是为了知识,为了奥术。” “你在撒谎,又不是在撒谎。甚至连莫特里这个也不会是你真实的名字。”巡林尖兵瞥了斯蒂芬妮一眼,高耸的眉弓下的双眼中,有出人意料的冷静和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你也不应该学习奥术。奥术带给你的最终只有彷徨和痛苦。没有奥术也许你会更幸福。” “绝不会。”斯蒂芬妮回答地很肯定,她的目光和声音坚定得像是用十环奥术构建出的力场晶体,不会为这世间的任何力量而动摇。“没有奥术我将一无所有。那是我的世界的光。” “只是你自己没办法去照亮自己的世界而已。”巡林尖兵终于削完了箭杆,站了起来。“那么我就给你一个最后的忠告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去探索什么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斯蒂芬妮没有回答,她也无须回答。 “好吧,那么明天一切照旧。今天晚上我也没有来过。” 巡林尖兵转身而去,身影就像一道幽魂一样无声无息地被篝火外的黑暗所吞没。(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沼泽地的早晨都来得很迟,过重的水汽在日夜交替时不是演变成一场阴雨就会是雾气。天籁小说ww『w.23txt.com不过当日光艰难地穿过雨水和雾气照射到蜥蜴人部落的时候,所有蜥蜴人还是会爬到了树木或者是建筑顶部,在雨水或者雾气中闭上眼睛享受日光中的睡眠,这是他们独特的休息方式。 在所有亚人种当中,蜥蜴人是公认的最远离‘人’这个概念的一只,事实上他们确实只是冷血爬行类,只是有着直立行走和较高的智力,才勉强归入亚人种的范畴之内,连兽人也不愿意承认这些冷血的直立大蜥蜴是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有学者认为这个种族是远古时期巨龙繁衍出来用以奴役的低级附庸,事实上南方龙岛上的所有蜥蜴人确实如此。虽然其他地方的蜥蜴人也展出了各自独特的文化,智力也确实不低,但相同处就是他们极少和其他种族打交道,他们似乎有着冷血动物特有残忍,将所有外来物种很直接地分作两个分类——食物,和需要躲避的强大掠食者。 虽然作为智慧种族,有着更多的方法可以控制体温,蜥蜴人还是最喜欢晒太阳这种最为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每天的上午时分都是他们最安逸也是最疲倦的休息时分。 但是今天这份安逸注定了却不能维持多久。隆隆的脚步声在接近,蜥蜴人的听觉不大达,但是触觉异常的敏锐,能够从所接触到的树干和地面辨别出这是数头大型的掠食者正在朝这里快奔来。 这不是常见的情形,但也没激起蜥蜴人们多少的警觉心。沼泽地的大型动物就那么几种,每一种他们都无比熟悉,从习性到猎杀要点。外围负责警戒的蜥蜴人守卫拿起弓箭和骨质武器静静地等待着这些不之客的到来。 脚步声接近得很快,不过一会之后,七八个飞快爬行着的庞大身影就冲入了蜥蜴人的视线中,那是溪地大地懒,这沼泽中最为危险的生物之一,这种外形类似昆虫一样的大型掠食者平日间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懒散模样,但是现在却完全展现出了和那体型不符的高敏捷,像是放大了数百倍的狼蛛一样飞快地挪动四肢在地上飞跑,那特有的脸型看起来依然痴呆如故,但上面的眼睛却泛着异常的红色。 溪地大地懒是极少集体行动的,现在这状况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负责警戒的蜥蜴人哨兵一边用蜥蜴人特有的高频率嘶鸣汇报情况,同时还是按照多年的猎杀经验射出了弓箭投出了骨质短矛。对付这些大型猛兽他们有足够的经验,每一个蜥蜴人哨兵随身都带着数个小木瓶,里面装着配置的各种针对性毒液,从可以在短时间内造成局部肌肉和器官溶解的杀伤性性致死毒素,也有几眨眼就可以完全麻痹**的神经性毒素,合格的蜥蜴人战士在面对猎物和对手的时候本能地就可以挑选出最有效的毒液种类涂抹在武器上。 不少弓箭和骨矛在大地懒厚实的皮毛和快的移动下无力地跌落在地,但也有一小半精准地扎进了大地懒相对柔软的关节处的皮肉中去。蜥蜴人战士的技巧和准确性不亚于最老练的战士,同时对任何沼泽地的动物都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这些大地懒每一只都需要一整队的正规军才能对付,但是对于蜥蜴人来说却是日常的猎物之一罢了。只要触碰到血肉,武器上的猛烈毒素在数个呼吸之内就会产生作用,让这些凶猛的大型掠食者变成一堆堆静待肢解的肉块。 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在蜥蜴人十数年的狩猎生涯中都一直百试百灵的毒药这一次却没有能挥出应有的作用,那些被弓箭和短矛伤到的大地懒连一点停顿和迟缓也没有,反而更加快了度,宽大的脚掌丝毫不受复杂的沼泽地形的影响,让这些体重数百斤的大型掠食者的度不输平原上的奔马,他们飞地接近了蜥蜴人哨兵然后像是捕猎的昆虫一样猛扑了上去。 没有怒吼和惨叫,在这阴冷湿润的沼泽地中连杀戮和死亡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令人牙酸的筋肉被切开拧断骨骼被压碎的古怪响动孤零零地响起。蜥蜴人的鳞皮和筋肉在大地懒的力量和利爪下没有任何抵抗力,像是脆萝卜一样地被抓碎切开,这些哨兵战士也一直保持着爬行动物特有的冷酷,被活生生地揉碎肢解都没有出一声惨叫,只有四处喷洒的深红色血液和依然抽搐的断肢在申述他们遭遇的凄惨。那些大地懒的脸依然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只有快而疯狂的动作还有那越来越泛红的双眼能看出这些动物似乎正陷入一种异常状态中。 后面原本准备享受日光浴的蜥蜴人也全部都惊醒了过来,尖锐的高频嘶鸣声在空气中隐约可闻,此起彼伏,这些早就习惯了杀戮和面对野兽的冷血亚人类慌而不乱,有些立刻冲出去帮忙,有的飞快地钻到巢穴中去拿出了锤斧长刀等等更有杀伤力的武器。 在毒药失效的情况下,就算是早就习惯和这些沼泽怪兽搏杀的蜥蜴人也无力阻挡狂的大地懒,虽然有两只大地懒在蜥蜴人合力的石锤骨斧下被砍杀,更多的却是冲到了蜥蜴人群里疯一样地大开杀戒,转眼间就有十来个蜥蜴人被这些可怕的大型掠食者给扯得粉碎。这些溪地大地懒不止体态结构上和昆虫有些类似,行动上也有着普通动物难以企及的爆力和敏捷,所以才能成为这沼泽地中最为危险的动物。相较之下蜥蜴人远胜普通人类的敏捷和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这一大片地域中的植物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拼命朝上挣扎着生长,同时拼命地将自己的身躯朝着大地懒身上蔓延过去。一两根藤蔓和杂草对大地懒来说无所谓,但是成百上千的杂草藤蔓很快就让这些了疯一样的动物陷入泥沼,动作迅地缓慢甚至停止下来,很快地就成了几颗蠕动着的草球。 后方的高台上,一个全身挂满了骨头饰品的蜥蜴人挥舞着手杖,所有植物的扭动和生长似乎都隐隐是跟随着他手中手杖的节奏。这是蜥蜴人中的巫医,神职者往往既是亚人类部落的精神领袖也是最强大的战力,在这时候及时地站出来终于撑住了场面。 忽然之间蜥蜴人巫医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猛地抬头看向了一个高处的方向,同时手杖一挥,身上挂着的无数骨头脱离了皮革绳线的束缚在他身前飞快地组合成了一块漂浮着的巨大骨头盾牌。 不过在此之前,一只箭矢就先射入了蜥蜴人巫医的眼眶。几乎就在他抬头的同时,这一只箭就无声无息地射中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风声呼啸之类的响动,快得出了蜥蜴人的动态视力捕捉,好像那根本就是一直扎在蜥蜴人眼眶里的一样,那浮空而起的组合骨盾不过是两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成型,却连这箭的一点尾羽都没有碰到。 蜥蜴人巫医偏偏倒倒地后退着,却没有倒下,那漂浮的骨盾依然将他遮得严严实实,蜥蜴人的眼睛上有一层坚实的透明甲壳,而且眼眶极小,并不能算是要害,这一箭显然卡在了颅骨上,并没有能致命。 但是下一瞬间,嘭的一声巨响终于震碎了连之前的杀戮都没有打搅到的沼泽地清晨的寂静,蜥蜴人巫医的脑袋猛地炸开了,坚硬的头盖骨只被掀起了半片,但是脑髓和血液连同却像是礼花一样飞溅四射满了方圆十多米的地面,那唯一的一颗眼珠子更是高高地喷出了数十米。直到半空漂浮的骨盾哗啦一声解体散落,蜥蜴人巫医的尸体颓然倒地之后,那眼珠子才啪嗒一下挂在一颗矮树的枝干上。 所有蜥蜴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全都被那一声巨响给震傻了一样,直到好几秒之后,等到那些大地懒从逐渐松开的藤蔓杂草里挣扎出来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有的连忙挥起手中的武器朝着大地懒砍杀去,有的则是再次捡起弓箭和短矛朝着那一箭射来的方向冲去。 蜥蜴人用于交流的语言有不少都出了普通动物所能听到的频率,所以场面看起来依然冷峻如故,只有些微是急促的细微呼啸风声。忽然之间这些细微呼啸急促了许多,蜥蜴人的动作也骤然加起来,因为一股朦胧的水汽在空中凝结,然后猛地朝一个方向汇聚而去,水汽笼罩的范围中,一个站立在树上的模糊人影被呈现出来。 数十只箭矢和短矛立刻如雨点一般朝着这个人影射去,但这个人影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就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一样飞了出去,绝大多数的弓箭短矛都落了空,即便有几只靠近了他也被他身边突然而出的一股气流吹得偏开了。相对来说这个人影更加顾忌那笼罩着他的水汽,这股水汽虽然相对缓慢却是锲而不舍地跟随着他想要将他包裹住,即便是他身周鼓起的气流也无法将之吹散吹开。 “还不动手?你们是想等到什么时候?”这个人影在纵跃中忽然大吼一声,这声音似乎将他身周用以遮掩身形的力量给干扰了,让他露出了一个身着全身皮甲,手持弓箭的明确外貌,还有一张眉骨高耸,犬齿明显的年轻的半兽人的面容。 这一声怒吼终于让也另一股一直隐藏起来的力量爆了出来,几个全身披挂的雇佣兵战士像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几个正在努力对付大树懒的蜥蜴人旁边,手中的刀剑毫不客气地砍劈而下,立刻就有几个措不及防的蜥蜴人战士身异处。这些战士显然是早有准备,知道蜥蜴人的生命力顽强,对痛苦和重伤的忍耐力极高,所以下手直接就对准了头颈。 “安德鲁斯!” “安德鲁斯与我同在!” 显出踪迹,这些雇佣兵立刻爆出了全部战力。随着不断地有雇佣兵从原本一无所有的空气里冲出来,呼喊战神安德鲁斯怒吼声也接二连三地响起。几乎所有提着刀剑在外混饭吃的人都是战神殿的泛信徒,一旦出现这样的正面战斗,此起彼伏的称颂安德鲁斯的叫喊声几乎成为了固定的背景声。 战斗之神也从不对真正热衷于战斗之人吝啬,随着他们的虔诚呐喊和战斗,这些雇佣兵也真的确实能感觉到肌肉的力量增加,反应在变快,手中的武器好像也更加地运用自如了,根据各人对战斗本身的热忱专心程度深浅,还有在战神殿所受的祝福,这种增益的程度有高低不同之别,但确实对战斗力有相当程度上的整体增幅。 突然显现出来的雇佣兵足足有二三十个之多,他们并不是自身隐身起来的,而是好像从也个遮掩他们身形的隐身屏障之后冲出来。而这个掩护他们的屏障显然也不是一直就处于蜥蜴人这么近的位置上,好像是跟在大地懒之后一路潜行到这里。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突袭效果极好,蜥蜴人正在努力对付从杂草藤蔓中挣扎出来的大地懒,被这一阵从身边起的突袭砍杀了十多个,那些大地懒也乘机脱开了束缚继续朝着蜥蜴人巢穴的深处冲去,却对身边的雇佣兵视若不见。 大地懒和雇佣兵的双重冲击下,蜥蜴人只能一边出急促的低声嘶鸣一边朝后溃逃。这个巢穴大部分被茂密的植物所覆盖,但偶尔露出的岩石外壁和大致地形还是能看出是以一个人造建筑群为基础的,蜥蜴人们朝建筑群深处迅退去,而狂了的大地懒一直紧随其后。 “快快快!大家跟上大家跟上!那些大地懒身上的高级坚韧药剂和情绪强化最多只能再维持五分钟了!” 跟着周围的雇佣兵一起显现出身形的还有一身干练戎装的斯蒂芬妮,她一边跟着雇佣兵和大地懒一起朝前跑着一边大喊。正是她用这样一个五环的范围隐形幻术支撑着,才能让这些雇佣兵潜伏到这里来给这些蜥蜴人一个突袭。当然,非法则性的普通奥术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让这么多人瞒过蜥蜴人的感知的,不管是脚下的震动,呼吸声还是气味,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幻术可以遮掩的,尤其是这些蜥蜴人中还有神职者。不过有冲锋在前的那几头大地懒帮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一些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炼金药剂,加上扰乱心智的奥术和一些辅助的小手段,就将这些可怕的重型掠食者变作了可靠的开路先锋和吸引注意力的绝佳道具。 将无所不能的奥术用以正面战斗,其实已经是一种非常低能的表现了,如果还要将奥术当做是炼金爆炸药剂或者是酸液那样丢出去用来造成直接杀伤,那简直就是对奥术本身的一种侮辱。斯蒂芬妮从来都不觉得那些军团中只掌握一些杀伤性元素系法术的所谓‘战斗法师’是真正的奥术师,‘奥术苦力’‘奥术搬运工’之类的头衔更适合他们。现在这局面就是绝好的证明,如果是用破坏性的元素奥术正面战斗的话,能不能击溃这上百蜥蜴人还另说,说不定还要在蜥蜴人危险的毒性箭矢和骨矛之下折损人手,雇佣兵们士气崩溃直接逃散也是有可能的,但在稍微迂回的方式下,这看似不可力敌的蜥蜴人巢穴立刻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看了眼还在树枝间狼狈躲闪着后面的水雾的巡林尖兵,斯蒂芬妮念诵了几个音节之后,一个三环‘闪电束’奥术成型,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从手间出抽在那一团半空中的水雾上,噼啪声中一阵电火花的乱跳乱蹦,然后那团水雾就停在了半空中开始慢慢消散。 “对付元素类型敌人的时候,在非法则性力量里,电流的伤害是最大的,因为那是对法则聚合的稳固性产生直接震荡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对生物体实际伤害不怎么大的电流,对一般的元素生物来说都有可能致命。你在祈祷风元素之神的时候可以多注意一下,侧重学习一些可以激闪电的神术。”斯蒂芬妮看似只是随口的提醒了一下。 缓过劲来的巡林尖兵却并不感激,反而报以一个呲牙的凶恶表情:“我自然会聆听风的教诲,不需要奥术师你来多嘴!” 斯蒂芬妮皱了皱眉。这次的突袭战术能够成功,这个叫做菲尔的巡林尖兵挥出的作用至关重要,绝不仅仅是狙杀那个蜥蜴人巫医那样简单。她也是第一次和神术使用者合作,奥术的宽泛灵活和神术的深邃精湛两者联合起来,效果之好让她也出乎意外,轻轻松松地就让他避开了所有蜥蜴人的察觉,还有大地懒的感知完成了一切。 只是这个巡林尖兵的态度依然恶劣如故。好像昨天晚上那一场谈话真的没有生过一样。 “没事,没事。”一张笑烂了胖脸一边跑着一边凑了过来,又是雇佣兵领斯坦利,这个奔跑中的胖子左手拿着一张和他身体差不多宽大的盾牌,右手是沾满了蜥蜴人黑红色血液的斧头,笑得却像是个来推销蜂蜜面包的小贩。“莫特里法师您看,菲尔只是脾气不好,只是脾气不好,您不要介意。他之前做的不都是非常好么?我说了,我们的专业素质是绝对不会差的。” “没错,没错。莫特里法师您就放心吧。” “您真是厉害,这样就把那些长脚蜥蜴给杀的屁滚尿流了。现在我们冲上去就能把他们一并给解决了。您一定要准备好奥术,给我们挡住他们的弓箭和投矛啊。” 靠近的也有几个雇佣兵也是一张笑脸着对斯蒂芬妮。这个女法师的神奇手段无疑让他们的信心大大增强,数十万奥金也许就在前面等着,让每个人都容光焕,斗志昂扬。 “嗯,哈哈…您对奥术掌握实在是…哈…让我大开眼界。希望…霍霍哈哈…以后能得到您的指点,各方面的。”一个瘦瘦小小,干瘪干瘪的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要满脸赔笑。这是这只雇佣兵队伍中的法师汤普森,能够有一个法师存在,这是这只雇佣兵队伍的实力的体现。只是这位法师也就是斯蒂芬妮眼中那种‘奥术苦力’一样的家伙,走的是军团战斗法师那样简单而粗暴的路子,只能释放有限的几个杀伤性法术。实际上这也是许多无法得到正规奥术学习和大量资源的底层法师的常态。刚开始的时候这个雇佣兵法师还对斯蒂芬妮表示出相当的戒备和藐视,现在却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废话少说,现在先跟上,乘势把那些蜥蜴人彻底击溃才是最重要的。”斯蒂芬妮冷脸看着前方,尽力奔跑着。周围这些笑脸让莫名她有想吐的感觉,虽然这些脸都笑得很开心,也很真心地出自内心,但是其中却没什么善意,只是纯粹的**激出的。 “他们现我留下的诱饵了。”前方树上的巡林尖兵冷冷出声提醒。远处,两个蜥蜴人抱着两颗西瓜大小的蛋钻出了地洞,那是溪地大地懒的卵,那些溪地大地懒正是被这两颗蛋吸引而来的。这种沼泽地大型掠食者几乎没有天地,唯一能遏制他们的也只有极低的生育率,正因如此它们也对毫无防备能力的蛋看得极为重要,即便不是自己的,但只要不在父母保护之下的地懒蛋都会引起其他大地懒的保护**。 蜥蜴人很明显也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两个蜥蜴人抱着地懒蛋就要朝远处飞奔,但是比他们更快的是两只箭,和刚才射中蜥蜴人巫医的一样,两只无声无息,既不出一丝风声,也不受到丝毫风力阻拦的箭矢就像忽然出现一样刺进了他们手中的地懒蛋中,然后是轰然巨响,箭矢上浓缩的风压瞬间炸开,将两个蜥蜴人吹得跌跌撞撞,也将那两颗地懒蛋化成了漫天的汁液铺洒在了周围所有蜥蜴人的身上。 大地懒还剩下四只,虽然身上都插着很多箭只,身上的伤痕还冒着酱色的血液,但这些类似昆虫又类似冷血爬行动物的古怪掠食者动作没有丝毫的缓慢和迟疑,尤其是闻到这骤然浓郁起来自己后代的气息,更是激了他们所有残存的潜力,疯狂地扑向了那边的蜥蜴人。 无数水流从地面的湿地和水洼里抽起,然后化作了一场短时间小范围之内的大雨冲刷而下,将周围蜥蜴人身上的蛋汁全都冲得干干净净,但是这办法好像有些迟了,那几个大地懒并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头就扎入了蜥蜴人群中,挥舞起巨大的兽爪将这些爬行人形生物给拍飞抓碎。 “还有一个神术师,还没有现么?”斯蒂芬妮对着树上巡林尖兵的高喊。 巡林尖兵没有回话,只是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高高跃起跳到另一棵更加高大的树上。 “好像是个信奉水元素之神的神术师?”斯坦利小心翼翼地将盾牌护在前方,脚下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据说这些野蛮的亚人类习惯信奉元素之神。如果这蜥蜴巢穴中有个水元素之神的祭坛的话,加上祭司,说不定会很危险的……” “不可能。如果是身处祭坛中的祭司,神术的威能不会才是这么一点……反应也有点慢,好像有些奇怪……”斯蒂芬妮也有些沉吟和疑惑,脚下却一直不停。“暂时不管了,先把那些蜥蜴人给彻底击溃再说。这所遗迹是我们的了!” 能听到的雇佣兵都是眼中放光,冲锋起来的脚步更快更有力了,简直比那些被奥术操控了的大地懒更勇猛。斯坦利和汤普森互相看了看,再瞥了旁边的金女法师一眼,都笑得更开心了。 “咦?好像有人在使用水元素神术?” 沼泽地的另一边,在一片水潭上盘膝而坐的沐沁沂忽然睁开了眼睛,遥遥望向一个方向。她身周有无数水花正在飞舞蔓延,相互之间不断勾连变幻成各种形态,让她身周数米之内好像变作了一个水花的世界。不过就在她睁眼开口说话的时候,这些水花一下又停止了流动飞舞,化作寻常的水滴水流落到下方的水潭中。 “哎,风先生,你这法子短时间之内可能成不了啊。”沐沁沂站起来,在水面上迈步而动走上了岸去,略有些不满地看着风吟秋。“想要以神道来另辟蹊径重现神州道法,这可不是我们这境界能轻易做到的事。也许最基本的一些符箓还能试试,但这‘五方天雨引心阵’在我神水宫中也是颇为高明的道法,之前在神州大地上我也做不到,现在虽然我在神道之路上略有所得,但想要一就而成也不大可能。” “那就不要勉强。我也是急功近利了,想试试看看能不能一口气将这探测范围扩展到方圆二十里。”风吟秋也摇摇头。“不过刚才你说水元素神术是什么?” “刚才我冥思感应之中,好像感觉到那边极远之处有人在运用水元素神术。具体距离不知道,也许有二十里开外吧……”沐沁沂指了指刚才她所看的方向。“要不要过去看看?也许有什么现也不一定。” “沐女士说她感觉到了那边有人在运用神术,不过可能有二十里的距离。要不要过去看看?”风吟秋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高文。 “也许是个好主意,毕竟我们现在一无所获,在哪里都一样。”高文无可无不可地摊摊手,只是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若有所思。 “无敌兄,我们去那边……”风吟秋转身对不远处大地懒上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说。 “不要打搅正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男人。”仁爱之剑盘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奥术基础书籍却是头也不抬一下,只挥了挥手。“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一发火球冲破水雾的封锁飞入了狭隘的地道入口,随着连地面都抖动的隆然巨响,三四具残破的蜥蜴人尸体被爆炸的火光和气浪扔了出来,随后又变作了一片黑暗和静寂,朦胧的雾气又开始封锁住着地道的入口。 看着阴沉漆黑,水雾弥漫的地道口,斯蒂芬妮沉吟了起来。剩余的蜥蜴人全都退缩到这里面去了,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得不采取她向来鄙视的那种拿奥术当炼金药剂的粗暴手法,只是看现在这地道的模样是禁不起再来一次火球术这样粗暴的轰击了。 如果只是单纯地要消灭这些蜥蜴人,她大可以这样干,如果能将这个地**彻底给炸塌掉将那些冷血亚人类全部掩埋那更好。但现在看来,这个地道背后的洞**中极有可能才是巴特家族这个遗迹中最有价值的所在。实际上她刚才的这一发火球都略微有些莽撞,如果这里面的空间没那么大,存放有什么易碎的奥术物品或者珍贵文物,弄不好这一发火球就能让这次的探索收获鸡飞蛋打。 “这个…要怎么办?还是没办法驱除这个神术水雾啊……”雇佣兵法师汤普森看向地道入口也是一脸的愁容,旁边周围几个雇佣兵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 这个地道入口处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装饰和特征,如果不是有明显的用奥术加固的痕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随便挖出来的一个地洞入口而已。但是现在他们正出于蜥蜴巢**的最深处也是最中央,所有蜥蜴人在发觉形势不敌之后全都不约而同地龟缩进了这个位于最中央的地洞中去,这一切都说明了下面绝不会是一个仓库那么简单。 这时候,胖子斯坦利带着几个手下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迎着斯蒂芬询问的眼光,他摊摊手摇摇头,一张胖脸上难得地没有什么笑容:“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些建筑好像都是用来起居和安放东西的仓库。蜥蜴人完全用来当做巢**,就算曾经有点什么,这几十年里也都被那些爬虫们弄坏或者扔掉了。难道这里就是单纯的一个用来临时落脚的居住地?” 在他们身后,是一片狼藉和尸横遍野,数只大地懒的尸体还有数十只蜥蜴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布在这片地域中。而雇佣兵的尸体不过寥寥数人,还有几个受伤的正在一旁包扎治疗。靠着出其不意的突袭还有这些引诱过来的大地懒当肉盾,他们只以极小的伤亡就将蜥蜴人击溃。丢下一大半族人的尸体后,剩下的蜥蜴人全都退缩到了眼前这个地道中去了。 看起来好像是大获全胜,只是对蜥蜴人巢**的搜索却一无所获。这让雇佣兵们的心情很差,胖子斯坦利盯着女法师,那张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几分阴沉沉的凶恶,眼神中也带着些不明的意味:“我想你要给我们解释一下,如果这里只是一个被废弃了的暂住地的话,那之前的协议还有什么意义?” “俺在那边发现了一些腌制起来的人肉。看来这些长脚蜥蜴还去外面偷袭抓人来当干粮,是吃这里的鱼肉兽肉什么的吃不惯吗?哈哈哈哈…”一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大胡子壮汉还能面带笑容,没心没肺地提着半片人尸。也不知道那些蜥蜴人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这么湿润的环境下还能将人弄成干尸腊肉一般的保存起来。这大汉提着熏干了的尸体朝着斯蒂芬妮甩动,像是在炫耀他的发现:“法师小妞,你要不要去看看?那边的尸体全都挂起来了,就像是你们法师一样。” “不可能的。这里不可能只是一处被遗弃临时落脚点。”扫了一眼那恶心的战利品和傻头傻脑的大汉,斯蒂芬妮对着斯坦利很有自信地一摇头。“巴特伯爵瞒住那么多的人,花大力气在沼泽地深处只是修建一个落脚点做什么?难道只是用来打猎的么?巴特家族在西海岸清洗的时候面对神殿教会没有屈服,活生生被打散后在动荡中消声觅迹。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肯定是给自己留下了后路才有那个信心去对抗教会的刁难。最多只是这个后路他们没有利用起来罢了。” “是,是的!”雇佣兵法师汤普森也挥舞起双手大声应和,像一只受到了无数香蕉鼓舞的猴子,指着这边的地洞入口。“看看这里,这些蜥蜴人最后藏身的地方!这地上的建筑不过只是附属的用来居住的,只是看这个地道入口的位置就能明白这里面才是他们苦心修建的真正宝库。在沼泽地里修建一个地下洞窟,你们可不知道这要花费多少工夫吧?”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这个道理……”斯坦利和周围几个雇佣兵连连点头,士气精神立刻恢复了过来,都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眼前这个洞口上。 “不过…那些蜥蜴人都龟缩进去了,这到底要怎么攻进去?莫特里法师,能用奥术来解决他们吗?” 回到最现实的问题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投向了斯蒂芬妮。这样易守难攻的地方,所有人都希望能用神奇的奥术来解决问题。 可惜金发女法师沉吟了一会之后,缓缓摇摇头:“大概不行。刚才的一发爆裂火球已经对地道有了相当程度的损害,如果把下面全部弄塌的话有可能会让里面的奥术器具和设施受损,那就值不了什么钱了。” “那就用毒气,用酸液,用闪电什么的吧。那些应该没问题吧。” “你没看见那里有神术水雾防护吗?对奥术有相当的削弱作用,毒气酸液什么的都很难持续。”斯蒂芬妮指了指地道入口处环绕的浓厚雾气。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那个蜥蜴人中的第二个神术师,但是这水元素神术却是一直都在时不时地给他们的进攻造成麻烦,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斯坦利队长,现在最好的办法就需要派几个身手最好的战士顶在最前面硬冲进去。我观察了很久,那个神术水雾对法则性的干扰很强,但是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杀伤力。只要能硬冲进去顶住那些蜥蜴人,逼迫那个神术师献身,我就可以用针对性的奥术把他解决掉。” 胖子斯坦利想了想,却摇头:“……但是在这样的地形下,硬顶着冲进去很危险吧?就算莫特里法师你能给加上奥术支援,但毕竟里面还有那么多的蜥蜴人,还有危险的神术师……” “每个人两千奥金。无论这次的收获是多少,都从我的份里出。”斯蒂芬妮直接说出了最简单也应该是最有效的条件。两千奥金,这对于很多人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当然也包括这些雇佣兵。在正常情况下,数百奥金就能买一个资深的雇佣兵去拼命了。 但是这个看似很有力的条件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周围的雇佣兵当中当然也有微微动容,眼中放光的,但是却并不吭声,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胖子斯坦利。而这个雇佣兵头子还是摇头,一副为难的模样:“但是这毕竟还是太危险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何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呢?莫特里法师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比如说,你的那个魔像就可以……” “那个只是单纯用以后勤的运输魔像而已。”斯蒂芬妮看着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六足螃蟹一样的水陆魔像无奈地叹口气。那是她想办法从南方军团弄来的沼泽地水陆专用运输魔像,最简单最便宜的魔像之一,结构简单皮实,从沼泽到沙漠足够应付绝大多数可见的地形,除了驱动耗费的结晶宝石相对来说很贵,倒是比普通的驼兽好用不少。对于独行的高阶法师来说,是探险途中不错的助手。 “这样吧,四千奥金。”斯蒂芬妮只能再度将这个简单而有力的条件翻倍。周围的雇佣兵们依然全都看着胖子斯坦利,眼神表情都很古怪,而且是各种各样的古怪,有贪婪,有激动,依然是全都一声不吭。 “咳咳。”胖子斯坦利咳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善,口中却还是拒绝:“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莫特里法师。钱虽然很重要,但是性命也很重要不是吗?如果没有了生命有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啊。所以…要不您再想想法子吧。毕竟您可是一位强大的奥术师,一定会有办法的。” 女法师的视线逐一从每个刻意收敛着表情的雇佣兵身上,从胖子斯坦利那张要笑烂的胖脸上划过,然后演化成一片怒火,她愤然说:“原来这就是费尔南德斯家族给我推荐的专业雇佣兵?你们之前一口一个自己所承诺的专业素养呢?我明白了,好吧,我自己来,但是之前所承诺的条件必须要修改!你们只能拿三分之一!” “啊…额…这个…”胖子斯坦利抓耳挠腮,好像一下又犹豫为难起来。而斯蒂芬妮不再理会他们,招呼了水陆魔像过来,从上面取下一些药瓶和卷轴,看样子真的打算亲身上阵。 “不管你有没有收获,额外出一万金币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趟。但是我可不保证什么。”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然后巡林尖兵菲尔的身影就从一棵大树上跳下。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怔,不只是斯蒂芬妮很意外,其他的雇佣兵也是面面相觑,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胖子斯坦利。而斯坦利胖脸上的笑容只僵直了短短一瞬间,又继续灿烂热烈:“您看,我没骗您吧,我们的职业素养是绝对足够的。菲尔可是我们最强大最老练的巡林战士,有他陪着您可就万无一失了呢。” “一万…?”斯蒂芬妮低头沉思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咬牙。“好,一万就一万,但你要清楚,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什么也拿不到了。我的魔像就丢在外面,你们也不要乱动脑筋。上面的警戒奥术可用的是四环奥术。谁要去动手动脚触发了炸个尸骨无存可怪不得我了。” “啊,当然当然。”雇佣兵法师汤普森抽筋一样地干笑了笑,这些话很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等女法师和巡林尖兵的身影先后没入地道口的水雾中,看起来就像是被无声无息的吞噬了一样。这时候胖子斯坦利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停了下来。 “菲尔那家伙想干什么?”汤普森挠挠他那没多少头发的脑袋。“他不会是想亲手宰了那个小妞吧?有那必要吗?” “……不知道。”胖子斯坦利阴沉沉地说。他完全不笑的时候,堆积起来的肥肉夹杂在五官中间只显得异常的阴沉冷厉,像是只隐藏在阴影中择人而噬的猪。“这家伙这两天有些古怪……我希望他是个聪明人,不要做什么蠢事的。” “没事,菲尔是个好样的,也许他是想要和那小妞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乐一乐呢。”大胡子大汉举起手上的半截干尸当做痒痒挠在背上捅了捅。“那个小妞不错的,如果不是命令,我还真想留她一命呢。” “别胡思乱想了。本家的命令是让这小妞不着痕迹地死在这次行动中,推给蜥蜴人是最好的办法。而这小妞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归我们。现在还可以加上这个什么家族遗迹里的玩意,运气好的话够我们挥霍一辈子了。”胖子斯坦利耸动着五官间的肥肉,眼睛中全是贪婪的光芒。“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个奥术师小妞消耗掉足够的力量,高阶奥术师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她既然带着魔像,说不定也还有高阶的卷轴。” “是是,胆敢出来独自晃荡的高阶法师一般都有触发术定序术什么的,偷袭也不见得好用,所以尽量让她消耗掉奥术道具和精神是最保险的。”汤普森看了看旁边静止不动的后勤魔像,伸手出去似乎是想摸摸,却还是没敢真的将手放在上面。“真是个蠢货,这个就算是主要用作运输的后勤魔像,也是个很好的肉盾和掩护傀儡,她居然丢在这里不用。” 水雾拂过身体,斯蒂芬妮能够感觉到环绕在身周的法师护甲在飞速消解。魔网构筑的力场能在根本层面上受到了有力的干扰,再也维持不住自身的完整解构。这是神力法则对奥术的干扰作用。六环以下的奥术毕竟只是扭曲借用法则来产生效果,而即便再低级的神术,本质上也是与世界本源法则相连的。所以在低等层面的直接对抗的时候,神术都是压倒性地占据优势。 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这层能够迅速瓦解低环奥术的水雾连女法师的汗毛都不能侵蚀掉一根,只能让她感觉到一阵凉意。 借着洞口外隐约透来的光芒,即便已经进入地道口十多米了,斯蒂芬妮也还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地上还有一些焦黑的蜥蜴人的残肢,空气中留着之前那个爆裂火球的丝丝痕迹,尘土和焦臭血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除了一些通道外壁上的尘土在剥落时掉下发出的些微响动外,并没有蜥蜴人呼吸的声音。斯蒂芬妮能感觉得到,法师护甲虽然已经消散了,但之前同样施展在自己身上的五环奥术‘极限洞察’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也就是说这层水雾背后蕴含的法则性其实也并不高,或者说驱使这水雾的神术师可能根本不能完全控制这水雾。 “这是……神力本源的散逸,看样子这里真的有一个元素之神的祭坛。”巡林尖兵菲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即便是被奥术加持敏感到了极限的感官,在他没开口说话之前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他行动或者是存在的迹象。 斯蒂芬妮并不惊讶或者意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兴趣,只是压低了声音淡淡问:“现在可以真正地回答我了吧?你跟着我进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一万奥金吗?” 没有回答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好像背后真的只是一片空洞。斯蒂芬妮依然没有回头望过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继续朝着地道深处一步一步地走去。 半晌之后,巡林尖兵菲尔的声音才幽幽响起:“那么你又来这里做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探寻这个什么巴特家族的遗迹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只是为了奥术。” “奥术的背后是什么?” 简短而模糊的一段对话之后,通道中就重新恢复到了一片寂静。除了脚下传来的泥土被挤压的轻微声音,自己的呼吸,心跳,斯蒂芬妮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响动,就像行走在一片寂静漆黑的深渊。 她不想花费心思去和背后这个心思难猜的巡林尖兵玩高深的哲学探讨这个半兽人对她多半是抱有不稳定的善意,从他所言母亲的角色可以推断出他对自己也许有一定的代入亲密感,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自己同伴的依据,这依然是个难辨敌我的角色。而她现在要面对可是随时都能致命的危险。 听不到任何蜥蜴人的响动,地道中也看不见任何的异状,这让她稍微放心了一点。极限洞察能将人体的五感提升到理论上的极限,即是接近深度催眠后发挥出来的那种状态,已经不输于一些动物的敏锐感知。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意义上的隐匿技巧都可以察觉,看来这些蜥蜴人真的好像已经放弃守卫这个地道了。 那一层神术水雾已经远远落在身后。其实很难将这层法则性层次颇高的水雾称作为神术,那只是一种毫无秩序和目的性的弥漫,更像是之前巡林尖兵所说的神力本源的散逸。如果是奥术,这样混乱无序的存在方式瞬间就会彻底崩溃,严重伤害到施术者或者道具卷轴等连接魔网的节点,但是神术,或者神力却不会如此。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所有神力都是世界本源的支流的具现化,神术只是起到一个编织和引导的作用,编织和引导的失败也只是让神力重新回归世界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弥漫着神术气息的水雾背后,极有可能是一个蹩脚的神术师在操控着一个古祭坛之类远远超出他原本能力所能掌控的东西,之前还能勉强使用出一些神术来,现在却已经完全陷入了失控的状况,最多只能凭着神力本身的法则性来削弱奥术吓唬人。 略有些意外的发现,可惜现在来说没什么价值。在帝国时代,拆解一些元素之神的古老祭坛借以追溯神力本源的本质是个颇有意思的工程,只是耗资耗时皆不菲,研究和学术意义更甚于实际意义。而在现在来说更没人有这种精力和时间,顶着教会和神殿的压力来干这个了。 洞口处透来的微光已经到了极限,前面的地道突然变宽,两侧还多出了一些柱子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即便是奥术加强到了极限的视觉也再看不见什么了。不过有一阵微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寂静漆黑的甬道中传来。 那是极度微弱的声音,甚至不比地面上蚂蚁顶开土层爬出来的响动更大,但依然没有逃过被奥术激发到了极限的感官。斯蒂芬妮略微放慢了脚步,只是靠着这些微弱声响就推断出了前方的情况。那里应该有十个以上的蜥蜴人,正守在这最为漆黑的地段两侧的石柱之后,像是阴影中的毒蛇一样正等着猎物走进自己的狩猎距离。 斯蒂芬妮微微冷笑了一下,双手在空中一挥,一个二环奥术极恶臭云就完成了,前方的空气在奥术的力量下飞快地改变成分,析出黄绿色的雾气。虽然在这漆黑的地道中没有人察觉到这改变,但效果却是明显的,前方的蜥蜴人纷纷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一边拼命地发出呲呲声一边朝这边冲了过来。这些爬行类的嗅觉感官其实和人类还有其他哺乳类有很大区别,但是任何一个流传至今的奥术都是在帝国时代的百年间经过了无数各式各样的**师们的完善和修改,甚至越是低环越是基础的越是如此,别出心裁的怪才们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的。这种由奥术变异后的复合气体没有多少的杀伤力,但其恶心效果几乎是涵盖了所有生物嗅觉系统,这些蜥蜴人在极度不适之下没有晕倒或者是逃散,还能知道坚持着朝施法者攻击,这已经算得上是意志坚定了。 但它们并不知道奥术的战斗方式永远是环环相扣,单纯的让敌人恶心作呕并不能解决战斗,而是更加致命的前奏。就在这些蜥蜴人冲出来的同时,斯蒂芬妮已经摸出了一个卷轴拿在手中,用精神力激发施展,奥术公式在魔网中瞬间构造完成再度造成物理层次上的异变,一股寒冷的暴风突然在她手中奔涌而出席卷到整个地道之中,空气中无数水汽瞬间凝聚成雪花,周围岩壁土墙上也飞速凝聚出白色的寒霜,眨眼之间就将这里变作了宛如极地冰雪的环境。 阿莫拉的寒风吹息,一个比较冷门的四环奥术,用魔网造成的火元素异变瞬间抽取周围环境大量的热量,足可以将方圆数十米之内降低到零下二十度以下的极低温度。一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有效的进攻型奥术,寒气和热量的散逸很快,即便是赤身**的普通人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就被这种程度的低温冻死,强健的战士和有厚实皮毛的野兽更加不用说,即便感觉不适他们也可以很容易地脱离这个奥术的影响范围,所以几乎没什么法师会学习这个奥术用于战斗。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却是完全不同。这些蜥蜴人战士也许在身体的强壮程度上不亚于强健的战士和野兽,但是冷血爬行类的根本体质就注定了低温对他们的伤害是致命的。寒风的吹息中,这些冲锋出来的勇猛战士身体上飞快地凝结出了一层冰霜,他们的动作也完全地僵硬了下来,不过一两个呼吸中就化作了一个个动弹不得的冰雪雕塑。 一点光亮从漆黑中升起,把这一片已经化作冰雪世界的地道照得纤毫毕现。斯蒂芬妮看了一眼周围那足足有二十个以上的蜥蜴人雕塑,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解开了极限洞察。这个辅助奥术的适用性极高,效果也非常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一直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来维持缓冲过量信息对头脑冲击的奥术方程回路。基本上没有哪个高阶法师会长时间维持这个五环奥术。 这二十多个蜥蜴人战士基本上就全都是退守到地道中的全部战力了,其他剩下大概还有一些老弱,并不足为虑。看来这些冷血兽人计划倾尽全力在这黑暗中狙杀入侵者,可惜迎来的只是一个早已经为他们量身预备好了的范围性针对奥术。在计划好了进入这沼泽之前,女法师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针对性的预案和奥术道具,这张卷轴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你就真的打算这样只是在一旁看着?”问话在身后空荡荡的地道中回荡,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斯蒂芬妮也并不介意,抽出腰间的短剑一下刺入一个离她最近的僵直不动的蜥蜴人体内。冰霜覆盖的皮肤被破开,然后深褐色的血液像是泥浆一样缓慢但是坚定地涌了出来。这些冷血动物虽然极易受到低温影响,但要因此而致命也并不容易,它们体内的循环系统会自动进入有抗凝固保护的休眠状态。不过对于现在的斯蒂芬妮来说,也不过只是多出一刀的事而已。 不管是奥术学院的教育,还是复兴会中必须的训练,都不仅仅只是奥术方面而已,即便是近身动手搏杀,两三个盗贼劫匪之流也远不是女法师的对手。加上解剖台上对这些爬行亚人类身体结构的了解,斯蒂芬妮很准确地把每一刀都送进僵直的蜥蜴人的心脏里,保证这些冷血动物再也没有复苏过来的可能。 将这些蜥蜴人完全解决掉之后,斯蒂芬妮擦拭短剑收入怀中,才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上。光亮术的映照下,这地道中的真实原貌也完全展露了出来。原来之前仅供两三人并行的狭隘地洞在这里豁然开朗,扩展为宽为七八米,高足有四五米的深邃大道,而之前供那些蜥蜴人藏身的疑是石柱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个中空的类似棺材一样的容器,内里面用锁链捆绑着一些类似干尸一样的物体。 “看来你的嗅觉没出错,菲尔巡林兵。”斯蒂芬妮微微一笑。虽然具体种类的功效还不能分辨清楚,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容器正是制造亡灵的奥术道具。巴特家族在这里秘密修筑的据点居然是用来制作亡灵,或者研究亡灵类奥术技术的。 在帝国时代,亡灵类奥术就不是那么受欢迎的学科,帝国与各大神殿的冲突至少有七成是因为这个,而且即便在很多奥术师的眼中,这个老是喜欢在尸体上下功夫的分支也很恶心。至于到了现在,这个遗迹一旦暴露在任何神殿的目光下,日光神殿和归亡者教会的圣武士和高阶祭司几天之内就会将这里夷为平地,就算居住在上面的蜥蜴人部落再庞大一百倍也没用。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答,斯蒂芬妮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但是空荡荡的地道中除了一地的冰霜之外一无所有,原本应该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半兽人巡林尖兵已经没有了踪影。 不知是不是寒气浸透了身上的皮甲和内衬的法师袍,一阵冷意从女法师的背脊上升起,让她感觉汗毛和鸡皮疙瘩一起耸立起来。不过对于女法师来说,这一点点错觉并不足以成为阻止她脚步的障碍。仔细查看了一下后方的情况,在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巡林尖兵跟来的痕迹之后,她默然沉思了半晌,忽然对着来路打了个手势,好像是启动了一个看不见的开关,随即快步朝着地道深处走去。 洞口处,聚集在一起的雇佣兵们正在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虽然还是有几个对眼力感知有信心的盗贼仔细防备着洞口,但总体来说这些人的心情和气氛都非常的热烈和良好,就像是在预订一场丰盛的战利品分割计划。 “听好了,那个女人一定要死。就算不死在蜥蜴人的手上,也必须死在我们的手上不过死之前嘛,还是可以让大伙高兴高兴的,这么漂亮的金发女人可不常见,而且可是法师啊这些天可把我憋坏了。” “但是如果以后有人从尸体痕迹上发现了什么怎么办?这个女人能搞来魔像,还是个高阶法师,背后肯定有相当的背景听说有高阶奥术能够从一些残尸上还原出凶手的迹象” “蠢货。这里可是沼泽地,把一具尸体丢在这里最多一天之后连肉渣子都剩不下,什么奥术也没有用!倒是如果从这遗迹里弄出了奥术道具和各种宝石的话,要怎么卖出去还是个问题。有胆量和有资格接手帝国时代的玩意的,可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我的那份全部要元素水晶和宝石。如果能在这里再找到些帝国时代的奥术资料和冥想术,说不定我也可以试试冲击一下三环奥术。”雇佣兵法师汤普森一直都站在那个水陆魔像旁边,不时用羡慕而贪婪的眼光朝着这个金石傀儡扫视。“能够运用三环奥术,也就能操作这类魔像了。那这个魔像干脆也归我吧,只要把那女人干掉之后,我就可以慢慢破解上面的指令序列。你们看看这个纹路,这可是咦?这怎么开始充能了,我看看,这个应该是” 魔像上几个奥术符文的突然亮起让汤普森一呆,连忙把脸凑上去仔细辨认,但很快地他那干瘦的脸上就被恐惧占据,扭过头来转身就跑:“快跑,那是震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将沼泽地的宁静震得粉碎,无数飞鸟走兽被这巨大的声浪惊的四散奔逃,被震碎的树枝藤蔓碎片随着狂风吹上了天,烟尘水汽在空中激起一个巨大的环状。 这是个足以震动整个沼泽方圆百里的巨大爆炸。地面上,原本的蜥蜴人巢穴几乎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夷为平地,巴特家族在帝国时代遗留下的建筑经历了数十年的岁月侵蚀,在这奥术的冲击之下全数崩毁飞散。发生爆炸的水陆两用后勤魔像早已经不知踪影,连一个碎片都没有留下,附近的地面也基本全被吹平,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雇佣兵像是暴风中的纸屑一样飞散到了数百米之外,零零散散地掉落得到处都是。 好半晌之后,胖子斯坦利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又足足用了几分钟,才从浑浑噩噩的神情中清醒过来,旋即马上就是歇斯底里的暴怒和大骂:“那个该死的婊子!那个该死的婊子法师!她居然敢陷害我们!她居然敢用这个东西来陷害我们!” 直到这个时候,被吹飞到天空中的藤蔓和树枝碎片还在稀稀拉拉地往下掉,像是一场植物的尸体之雨,这个爆炸掀起的狂风和震爆非常恐怖,但是杀伤力好像又并不是太大,至少胖子斯坦利仗着他作为战士的强壮身体还有及时的敏捷反应,被气流扔出数百米之外居然只是被震得发蒙,连受伤都不算重。 不只是他,其他几个位置上也不断有残存的雇佣兵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很幸运的,有了雇佣兵法师的及时提醒他们多少都做出了及时的遮挡或者规避动作,尤其是其中两个手持巨盾的防御性战士顶在前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一半以上的雇佣兵居然和他们的首领一样只是被震被摔得发晕,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但这终究也是一场巨大的爆炸,其他小半的人折手断脚就是难免的,还有两三个家伙被直接震得死掉或者是摔断了脖子,至于离爆炸的魔像最近的汤普森法师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似乎没来得及用出合适的奥术来抵挡,单薄干瘪的身体直接被扯成了碎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一丝血迹都没能留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个女人的魔像怎么会爆炸?是什么意外吗?”大胡子雇佣兵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法师的东西就是这么不牢靠。可怜的汤普森,我刚才捡到了一个手指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不是意外,肯定不是意外。”胖子斯坦利的脸色狰狞阴沉得可怕。他不是奥术师,但足以让他当上首领的智力和判断力也能够分辨出这个爆炸是不是意外。“那个女人是故意把这个魔像放在这里的,她一直都在提防我们,想干掉我们。” “那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哈哈。这么巨大的爆炸居然没把我们给炸死。不过可怜的小沃特森的脖子给摔断了。” 胖子斯坦利目光闪动着没说话。这确实是个很意外的幸运,这么巨大的爆炸居然没给他们造成太多伤亡,汤普森及时的提醒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最主要的是这个爆炸的能量释放时间有些延长,虽然造成了可怕的气流暴风但是并不足以将近距离的所有东西都粉碎掉,只是把他们抛飞得远远的而已。 是那个魔像上的奥术陷阱设计有些问题,还是运转时候的意外?还是那个狡猾的女法师害怕爆炸威力过大把自己也给炸死了?胖子斯坦利目光阴沉地看着已经被震塌陷了的地道口,虽然凹陷下去的地形显示有一段地道应该被堵死了,但这段距离并不是很长,对于十来个健壮有力的战士来说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挖开。 已然坍塌的地道入口周围,那些神术水雾倒是依然环绕不散。具有高级法则性的存在并不是用普通的物理手段就能改变的,刚才巨大的气流能把建筑物和雇佣兵都吹飞,但对这些水雾却没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对于此刻已经愤怒无比的雇佣兵来说,这些水雾依然不算什么障碍,那个女法师和巡林兵菲尔都可以进去,他们当然也可以。 “挖开这个洞口,我们也进去!那个女人肯定已经解决了那些蜥蜴人,发现了很有价值的宝藏,所以才会想干掉我们!所有能动的人都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四颗人头大小的光球环绕在四周,将地底大厅中的情形照亮得纤毫毕现,就像是在露天正午时的广场一样。┡.『m斯蒂芬妮正盘膝坐在这片光明中闭目冥思。 她现在所处的已经不能再说是地道,而是一片巨大的地底空间,宽大得足够一小队魔像在这里动冲锋。要在湿润的沼泽地带修建出这样的地底建筑,在普通意义上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工程,但在奥术文明顶峰的帝国时代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片地底空间散落着不少陈旧的炼金设备,数十年的时间泡在这水汽浓郁的地方缺乏保养,即便是奥术道具也毁烂得差不多了,而其中一些形状古怪的尸体残骸也说明了这些东西和之前那些石头容器的用途相近。一些新鲜的蜥蜴人的尸体还不时在地上抽搐一下,那是退入这地道中的最后一群蜥蜴人,不久之前才在女法师的奥术下化作了尸体。 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缓缓地从墙面上的缝隙中冒了出来,然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骤然加朝着不远处坐在一个石台上的斯蒂芬妮冲去。不过那漂浮着的光球瞬间明亮了一下,这影子就在半空扭曲了起来,隐约露出一张扭曲的人脸之后就迅地就消散了。 一会之后斯蒂芬妮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起。经过了一会冥想之后,她的精神力恢复到了相当充沛的程度,应该可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了。刚才生的一切她甚至都没有察觉,法师的冥想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出神状态,不过她既然敢在这里进行冥想恢复,当然是有所依仗。 漂浮在她上方的可不再只是最低级的零环法术光亮术,而是五环的‘次级光元素’,用途也不仅仅是照亮这么简单,那高度凝聚的光芒也有相当的杀伤效果,而对于许多亡灵来说更是比任何武器更要致命的东西。要知道这可是模拟太阳神术造就出的次元素生命,就算比起真正的日光神术,其中蕴含的法则性还是非常微弱,但能在这完全无光的地下毫无阻碍地使用,也同样能对亡灵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之前她遇到的不过只是几个勉强行走的干尸,还有几个幽魂,无疑都是这实验室曾经的产物,散落徘徊在这废弃了的地道中。这种最为低等,只剩下一些对血肉的基本本能的亡灵,在奥术模拟的阳光之下脆弱得如同蛞蝓一样,斯蒂芬妮才能这样大胆地在这里就地冥想。 一片寂静中,后面的地道隐隐传来挖掘声,应该是外面残余的雇佣兵正在想办法挖开被震塌陷了的地道想要进来。斯蒂芬妮冷冷笑了笑,勤魔像上的震爆法阵还真没有把那些家伙给干掉多少,反而激怒了他们。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正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大概永远也猜不到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走到大厅尽头的一扇大门前,斯蒂芬妮仔细上面的奥术符文。这个大厅的配置是标准的帝国时期的奥术实验室的模板,其他几个另外的房间她已经打开过了,和她预料的差不多,那么这个就应该是最为重要的核心实验室。那个隐藏起来的蹩脚神术师和他无法操控的祭坛应该就在后面,说不定还有多年前这个实验室的核心机密和奥术物资。这也许能算是这次行动的意外收获,只要赶在那些人之前尽快地将其收入囊中就可以了。 伸手轻轻一点,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边,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斯蒂芬妮一呆,她并没有么神术师,也没有什么祭坛,没有什么奥术研究设备,只有一片阳光明媚的海滩。 是幻术?这地底的荒废奥术实验室当然不可能真的通向一个海滩。但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幻术?是那个蹩脚的神术师的杰作,还是这个奥术实验室残留下的防御机制之一?但神术中的幻术极为少见也极为,不大可能是那个连水雾都操控不好的神术师所为。而如果是防御机制的话,为什么会是一个幻术?而且其他奥术设备都全部腐朽失效,为什么唯独会是一个幻术防御还能运转。 斯蒂芬妮缓缓迈步走入了这片幻术的海滩中。这似乎是个危险的举动,不过其实斯蒂芬妮并不怎么担心,幻术毕竟只是幻术,除了极少数的法则性幻术之外,不过都是些蒙蔽感官的小把戏,配合其他杀伤性奥术也许会难以应付,但只要知晓这是幻术的情况下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手指挥动,斯蒂芬妮准备构筑一个四环的‘解除奥术’来驱散这个幻术。但是她很快就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魔网的感触变得非常不稳定,若有若无,这个解除奥术居然失败了。几乎在同时,漂浮在半空的四个光元素也像燃尽的烛火一样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斯蒂芬妮头脑晕了好一阵子,不只是反噬回来的精神力冲击造成的脑部眩晕,她实在太过惊讶,惊讶得暂时头脑中一片空白。她几乎已经忘记上一次的施法失败是什么时候了,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那无处不在,好像已经和世界完全合一的魔网居然如此的飘忽,像是在风中传了几十里的气味一样难以触摸。 而随即察觉到事情只让她感觉更加惊讶。脚下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沙土,但踩上去的感觉却好像是泥泞,微微下陷微微粘脚,再仔细一些沙土居然被她踩得崩溃马上又凝结成泥浆一样的东西。不远处的海面虽然一片碧蓝,一望无际,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波澜,简直好像一面巨大无比的水晶镜面。斯蒂芬妮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一个干尸的指节扔了出去,那是之前她随手折下的,指节毫无阻碍地落入水面,激起一阵水花和水汽。再抬头空中的太阳,并不显得耀眼,只是个红红的巨大火球,却又将真实不虚的热力散过来。 这并不是幻术,至少不是普通的幻术。幻术系的奥术不过是对景象的复制和映射,所以可以模拟出栩栩如生和真实全无区别的景象,却不能无中生有地弄出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古怪场面,更不会让魔网的触感也变得若有若无。作为奥术师,斯蒂芬妮本能地感觉到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和谐的感觉,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后退了两步,随即现不对。因为她并没有退出这个古怪的房间,脚下依然是那触感奇怪的沙土,头顶依然是那灼热却不耀眼的太阳。她回过头去,现刚才迈步而过的那道大门已经不见了,身后只是一片沙土的荒漠,更远处隐隐能蓝色的海平面。 “奥术师,你好。”一个干涩涩的声音忽然响起,无法确定声音的来源和方向,就像是这片景象自身在说话一样。 “你是谁?”斯蒂芬妮冷冷地回答。虽然现在这场面非常地诡异奇怪,奥术似乎也无法正常使用了,但她并没有失去一个法师应有的冷静。 “奥术师,你到这里来想做什么?”这声音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 斯蒂芬妮默然。这声音干涩涩,冷冰冰的,就算是曾受过复兴会专门的训练,她还是不能从里面分析出丝毫的倾向和感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声音不可能出自蜥蜴人那种爬行动物的口中。如果这是个人类,那么事情就很有趣了。 “奥术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想要些什么?”那声音又再度响起,依然是干涩冰冷。“不过不管你想要些什么,都必须用东西来交换。我现在急需一些人,你把人给我带来,我就可以给你足够的报酬。就像老托马斯说的,任何事都是有酬劳的。你帮我带人来,我就会给你想要的。” “人?你需要什么人?”斯蒂芬妮问。 “活的人,健康的人,男女都无所谓。无论是上了酒桌还是上了床,男女都是一样的。”声音传来的回答依然干涩冰冷,但是语句上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斯蒂芬妮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低头沉吟,眼中光芒闪动,半晌之后才开口说:“只是要人吗?还有没有其他的?” “当然还有。不过先是要把人带来。带来之后还有一系列的工作,给鸡拔毛下锅一样的工作,不过对一个奥术师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就像用我珍藏的那柄小刀切牛油一样地简单。” “好,我答应你了。”斯蒂芬妮脸上有了丝笑容,她点了点头。“那么我要怎么样从这里出去呢?” “好。非常好。你答应了。”说着好像鼓舞人心的词汇,这个声音依然听起来无喜无悲。“那么,这里有两个‘定序术’,和一个‘**内爆’的奥术卷轴。你把它们激设定好在你自己身上,定序的条件是‘一旦向任何人透露你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还有‘十五天之内没有将二十个健康人带到这里来’。把这两个条件定序好在内爆术卷轴上之后,我就会让你离开这里了。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些只是小小的防范措施而已,一旦你完成这些,所将收获到的回报将是无比的丰厚,就像我曾经用五十个铜币就换来了一根乌木棍子,最后却在奥斯星卖给一位法师换来四百金币一样。” 地面上的沙土涌动,像是一个喷泉一样将三个奥术卷轴托出地面。虽然还没有展露开,但只露出的繁复花纹就知道这卷轴的珍贵。斯蒂芬妮俯身捡起来,很轻易地就分辨出其中两个这正是如那个声音所说的两个定序术的卷轴。在复兴会中这是最为常用的奥术卷轴之一,用以搭配其他杀伤性的奥术,一旦达成事先设定好的条件就会瞬间激,无论是用来要挟或者是暗算暗杀都是极为方便的。 当然,这种六环奥术也极不简单,包括她在内复兴会大多数中下层成员都还不足以掌握这种高达六环的奥术,只有使用组织内的几位**师和高阶法师制作出的卷轴。所以即便是这个以高非凡的奥术水平闻名的地下法师组织,这东西也并不是可以随便浪费的消耗品。现在这从地面中冒出来的就是这样两张卷轴,而另外旁边的一张‘**内爆’居然是法则性的奥术卷轴,她还暂时分辨不出这奥术到底是什么作用是几环,但即便只是最基础的七环奥术,只凭这三张卷轴的价值就可算是一些小贵族的全部家产。 这珍贵的高阶奥术卷轴,这古怪的仿佛幻术又不是幻术的场景,这古怪的声音,还有依然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蹩脚神术师。这一切糅合在一起实在是太有趣了。斯蒂芬妮拿起了那三个卷轴,问:“但是在这里奥术似乎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干扰,这三个卷轴能够正常使用吗?” “受到干扰的是你对魔网的感知,或者说是在这里魔网的外延性受到了元素的干扰,和正常物质界稍有不同,所以在物质界学习奥术的奥术师很难稳定沟通魔网。但是魔网自身本质并没有改变,奥术卷轴是已经完成了的奥术,只要能够接触到魔网就可以自动施放,绝对不会受到干扰。”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回答得很清楚,而且还单纯从词汇上表达了催促和不满。“你动作快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像我上次饿了三天三夜,终于忍不住干掉了隔壁的独脚女人,把那女人用来烤肉真是棒极了,我足足吃了三天。” “原来是这样吗”斯蒂芬妮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谢谢你的解释,巴特伯爵。不过与其靠着操控这群蜥蜴人去抓捕平民,移植别人的器官和脑髓来苟延残喘,不如把你隐藏在这里的东西奉献给帝国不是更好吗?至少帝国会给你一个彻底亡灵化的机会,总比你这样疯疯癫癫的好吧。” “回答错误,可恶的小偷,可恶的骗子。就像新年里偷走我的内裤的马库斯表叔一样的可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帝国已经不在了。” 干涩声音依然是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完这一句,然后一阵狂风忽然就在这怪异的场景里生出来,将地上的沙土都吹得飞扬融化,远处的海面也一边荡起阵阵波澜一边在飞汽化,甚至好像连头顶的古怪太阳也在风中晃动。 噗通一下,一个人影就被这阵大风给从天空中‘刮’了出来,直直地摔在沙土地上。不过这并没有对这个人造成什么伤害,他极为灵敏地原地一跳就站直了起来转过身远处的女法师,一张粗犷而棱角分明眼眉深邃的带有兽人特征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戒备,居然就是之前诡异消失了的半兽人巡林尖兵菲尔。 “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当了对方之后,巡林兵菲尔和斯蒂芬妮都是一呆。随即他们的注意力就都被浮现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的场景所吸引,那里的海水正在缓慢沸腾,分开,汽化,天空中的太阳也被斜斜地拉出一道火线牵扯到那里,连海水分开后的地面也化作一团升腾不休的泥浆。而在这一切的中央,是一个被仪器导管环绕的水晶容器,里面是一个半身浸泡在蓝色溶液中的尸体。 说是尸体并不完全准确,因为这个尸体的眼珠子还在咕噜噜的转动,注视着远处的女法师和巡林尖兵。但如果要说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不对,因为那尸体自胸腔开始就没有了形状,纯粹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器官堆积在一起,至少有三四个肝脏,四五个肾,一大堆连在一起的各种大小肠,而那尸体的头部则其大如斗,到处都是缝合的痕迹,是就像是被打开过无数次,强行塞进了不少东西进去一样。而只有这个尸体的面容五官还勉强维持着一个人的正常模样,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悲哀的亡灵,眷恋生命不肯归去的死者。”巡林兵菲尔盯着远处这个水晶容器中的老者。任何神殿和教会对亡灵都是反感和排斥的,相对来说元素之神的信徒们还算是比较宽容的,最多只是像普通人边的狗屎,或者是蟑螂一样表示厌恶,合适了顺手打扫一下踩上一脚。而如果是日光神殿和归亡者之类的信徒,即便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拼死来消灭这些肮脏的怪物。 “不错,真是悲哀的家伙。”斯蒂芬妮棺材中的老人,眼中满是讥讽和一种怪异的同情。同样作为奥术师,她眼中东西更多,也更明白。那老人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场学徒级的亡灵化改造实验事故现场,恐怕就是最蹩脚的法师学徒都不至于将一具尸体给弄成那个模样。 “这里是元素疆域不对,是离元素疆域很近的一个不稳定的次空间。我能够很清晰地聆听到风之精灵的声音。但是你吗?那里被扭曲的地水火风。之前风告诉我的并没有错,这里真的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周围的情况,再望向远处的水晶容器,半兽人巡林兵的脸色很不好为风元素之神的信徒,他更能够感受清楚这个场景中被扭曲的巨大力量。这片空间纯粹是靠着从元素疆域中抽取来的四大元素支撑起来的,而此刻远处不断沸腾的海水,被抽离而下的太阳,升腾而起泥土气息,全都混杂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斑驳七彩的雾气环绕在那水晶容器周围。那是接近混沌状态的四大元素,拥有着越一切物质和单纯的能量的力量。 “冷静一点,也许事情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糟糕。”斯蒂芬妮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只是眼神亮得异常。作为奥术师,作为知晓很多机密的复兴会的成员,她所知道的,察觉到的远比旁边的半兽人更多。比如她现在就知道,那周围开始扭曲的海水,土地和天空中的太阳,其实并不是围绕那具老者或者是水晶容器,而是围绕着老者旁的一小块光的物体。甚至于这整个异常古怪的场景,都全是因为那个而成。 虽然以前在策划部分析情报的时候,就已经得出了巴特家族肯定有隐藏起来的机密,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是这个东西,否则两位副会长之一早就到这里来了。而现在这个东西出现得也并不是时候,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上,斯蒂芬妮可没有半分把握将之收取到。 当然在此之前,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样自保,怎么样从这怪异的扭曲场景中脱身。好在根据之前的猜测,这可能不会是太大的难题。 轰的一声,半空中扭曲的太阳上一个小点挣脱了出来,随后飞快地放大着朝这里接近,等到来到女法师和半兽人巡林兵面前的时候,已经化作了一个高达三米的火焰巨人,朝着两人扑去。 “该死,是高阶的火元素。”巡林兵菲尔原本有些泛绿的脸色在那火焰的映照下显得黑,对付元素生物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虽然他也算是半个神职者,但精通的神术都是辅助自身战斗和潜入的,对于这种巨大的元素生物却没有什么作用。身形闪动间,他像是一阵轻烟一样无声无息地飘飞出老远,只留下女法师独自一人面对这个火焰巨人。 好在就在火元素冲过来之时,一张奥术卷轴就已经在斯蒂芬妮手中准备好了,当火元素庞大的身躯即将覆盖他们的时候,一股寒风吹息几乎是贴着它那滚烫的身躯喷涌而出。奥术回路造成的热量剥夺效果全都落在了它的身上,那巨大的火焰身体飞快地变暗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斯蒂芬妮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幸好她所准备的寒风吹息卷轴不止一张,这也正好是她目前最好对付的火元素,否则就要麻烦得多。 好在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哈哈哈哈”干涩冰冷的笑声从应该是巴特伯爵的老者尸体上传来,那张僵硬的嘴一张一张的,像是两片润滑不良的老旧木盒,出枯燥的声音。“你们吗?在这片元素世界中,我就是最大的主宰。我所能动用的力量可以瞬间把你们变成灰烬。就像烧掉我妹妹的头一样简单,那个金小婊子以为她可以勾引我的奥康纳,真是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最后的机会,臣服我,为我服务。就像收足了小费的莉莉丝奉上加料的土豆泥和她的小屁股一样。” 冰冷的声音在宽广的声音中远远传来,虽然内容有些古怪让人笑,但是配合着周围升腾翻滚着的四大元素,依然还是有种让人颤栗的震慑力。 “我感觉刚才的火元素好像并不是奥术扭曲而来的,更像是神术召唤出的?”躲在远处的巡林兵菲尔又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眯起了眼睛蒂芬妮。“但是这只是个亡灵而已,而且他应该生前是个法师贵族吧?他为什么能运用这么高阶的元素神术?而且之前把我困在这里的时候他居然剥夺了我和风的交流,让风来控制住我。这些就是你来这里寻求的东西吗?” “别担心,那并不是他的力量。他也缺乏操控这种力量的能力,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和我们这么多的废话了。”斯蒂芬妮尽量放低了声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亲和而又可靠。“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疯了的亡灵罢了。只要我们齐心合力,想要对付他并不难。” “如果你真心地想要合作,那么你最好把你所知道的情况都说明一下,化名莫特里的女士甚至我怀疑你的模样乃至性别都有可能不是原本的,奥术能玩出的花样很多,我非常清楚。”半兽人冷冷地笑了,高耸的眉骨下是一双闪着冷冽光芒的眼睛,不大却足够深邃。“事先说明,我不喜欢骗子。而且即便不合作,我一个人逃走的可能性也比你的大多了。你说得没错,那个亡灵并不能完全掌控这里的庞大力量,我也能感觉到他之前控制我其实是很勉强的。” 这时候,地上的沼泽中,正朝着巨响爆炸生的方向赶来的风吟秋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脸上神色微动。 “怎么了?风兄弟,那边可有什么不对?我只是隐约有些感觉,到底是什么却说不上。”旁边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也立足不动。之前的巨型他们当然也都听到了,于是连代步的大地懒也没要,直接就这样飞奔而来。 “前方五行灵气勃然而出,浓郁了许多。正是那出巨响的地方。”直立在一片水波浪头上的沐沁沂说道,她眼光中也有些许光芒在闪动。“这感觉似乎有些像是回到了神州大地时一般不,若论五行灵气还要更强上许多。” “好像有一种极为广泛的法则正在这个地区动荡。不管是什么,我们赶过去知道了。”远处的高文脚下不停,转眼间就拉出了一段距离,只剩下话语声远远传来。这位守护者刚才那巨大的爆炸声极为在意。 “说得对,我们过去就知道了。”风吟秋重新迈步朝前追去。他当然不会说,他神魂中的万有真符正在以一种他以前没有察觉过的方式隐约搏动。 ps:年末事情多,见谅。嘿嘿。前两天受邀在知书网做了个专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百度未完待续。)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按住三秒复制) 第八十八章 “巴特家族在战争时期的时候既没有积极参加帝**队剿灭异族支援奥罗由斯塔,也没有和神殿教会妥协,只是很低调地保守顽固地固守着自己的家族领地。天籁『小说ww『w.』2但在战役结束后的清剿大潮中没有人或者没有家族能置身事外,他们既然不肯与神殿妥协,交出绝大多数的奥术物品和书籍来销毁,就只有在异族的围攻下被驱逐被消灭。没有帝国的军队来维持秩序,守护之手不会理会他们,领民们全都迁徙出去,就算他们拿着钱连雇佣兵也请不到,矮人和兽人将所有能找到的贵重物品砸碎销毁还原成金属和宝石,所有反抗的奥术师全部被杀死,这个家族就从此消失,领地也化作一片荒芜。” “毁于那场动荡的贵族家族无数,这不过只是其中之一。但巴特家族是西海岸有名的贵族,是从托蒂亚王国传承过来的古老家族,可不是帝国时代才开始匆忙分封的那些浅薄贵族们所能相比的。这样一个传承久远,积累深厚的家族,最后以这样古怪而憋屈的方式消失,无论如何不能说正常。只是在当时的混乱情况下这一点没有人注意罢了。我的一个同事在研究西海岸贵族消亡史的时候注意到了,和我提起过。我们后来经过充分的调查,可以肯定他们一定隐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为了保有或者说独占这个秘密,整个家族在帝国时代就秘密地在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建立秘密据点。只是战争来得实在太突然,让整个家族也措手不及来不及有丝毫反应。而最后战争也结束得太快带来的余波又是太大,直接将整个家族都全部摧毁。于是这个秘密就这样埋在了沼泽中。” “而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无疑就是巴特家族的秘密了。一路走来你也看见了,这些家伙是在这里偷偷地研究亡灵转化的技术。根据记载这位巴特伯爵在战争爆之前就已经有一百四十二岁了,而且他天赋不够,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有能迈过法则之墙成为一个**师,那即便以帝国的生物体技术来说也最多再延续他几十年的寿命而已,这位有钱有势的老伯爵显然并不想着这么快放弃他的一切,指望着转化成亡灵继续存在下去。可惜法师的亡灵转化在帝国时代也是不被允许的,至少明面上如此,制造亡灵只能作为工具来运用。他就只能偷偷地在沼泽地中建造一个实验室来进行了。” “不过从现在看来,这位老伯爵遭的运气并不怎么好。他亡灵化应该是只成功了一个开头,但是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他进行后续转化的人力,资源都出现了中断,甚至还因为家族的覆灭,压根找不到人来继续帮他完成接下来的奥术工作看他现在那可怜的模样,应该是什么手段操控了外面那一个蜥蜴人部落,让蜥蜴人偷偷去抓捕人类来给他维持状态。也不知道是奥术器具的短缺,还是他自己的学术水平问题或者那些蜥蜴人太笨了,他现在的模样和状态都很糟糕。” “而且对他来说最糟糕的,就是他已经逐渐无法掌控这里的庞大能量了。这个古怪的元素次位面看起来就是帝国时代的尖端奥术产物,肯定不是已经亡灵化的巴特伯爵能独自操控的。所以他只能想法子模拟神术的方式,神术需要的只是对元素疆域精神上的直接沟通,而不需要去魔网构建奥术回路,不需要去即时解析奥术公式。所以他勉强能动用的不过是这个元素次位面中的很少的一部分力量,而且我想这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你看他现在依然在那边废话而不是继续召唤元素来对付我们,就应该明白了。” 斯蒂芬妮的语极快,吐字也很清晰,即便是在远处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声中还是很快将情况说明了。 “你没撒谎,但是也没说实话。”半兽人巡林兵只是点点头,淡淡的一句话就总结出了最重要的要点。“那么说说现在的要点吧,我们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其实很简单,送这位巴特伯爵回归真正的死亡,或者断开他和这片空间的联系就可以了。我在这里无法使用奥术,这就需要你来了。” “确实非常简单。那么请你先把那层元素旋涡给消除掉吧,那应该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 斯蒂芬妮看向远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装着巴特伯爵的水晶容器已经漂浮在了半空,沸腾汽化的海水,不断雾化的地面,天空中被逐渐拉扯成一条火线的太阳都在不断地被之吸引,逐渐演化成水晶容器周围的一团七彩雾气。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雾气,而是被撕扯混乱了的地水火风四大元素。这个次空间的一切都是纯粹的四元素的呈现,地面是地元素,那海洋是纯粹的水元素,天空中的太阳也并不是真的太阳,而是火元素的自然汇聚。安定且自然呈现的纯粹元素并不会表现得有多么危险,不过一旦被扯碎混杂在一起,就会将本源性法则的恐怖力量呈现出来,一切低于它们存在本质的事物都会被湮灭其中。事实上八环奥术中的虹光系法术就是从法则层面扭曲粉碎基本元素而造成各种匪夷所思的效果。而现在那层七彩的雾气就是类似如此的东西,也许还不能和八环奥术的玄妙神奇相提并论,但是只凭借周围这源源不绝的四大元素,这一个雾气状的元素旋涡就堪与一个九环奥术相提并论。 单纯以环术的多寡来评论奥术是极为肤浅的,实际上九环魔网的作用基本上都是体现在扭曲操纵时空上,和操控元素的八环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这个元素旋涡确实足足能当得上十个叠加在一起的虹光系奥术。要知道这里是靠在元素疆域外侧,纯粹依靠元素的力量支撑起来的一个次空间,元素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想要强行破开这层屏障几乎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干瘪冰冷的笑声远远传来。水晶容器中的巴特伯爵继续着他那干木头摩擦一样的难听声音。“明白了吗?投降是你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否则就只有毁灭一途。你们能感觉到这里激荡着的元素吗?就像妈妈熬了一整天的鸡汤那样的浓厚。你们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神职者,一个小小的法师。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们自己连从这里自己出去都做不到。所以投降吧,就像汉森一样用自己的内裤做成白旗来投降。带人来,带活的人来,男的女的都无所谓。我只要他们的部分大脑和内脏,不包括生殖器。我会教你们如何去剥离移植在我身上。然后我就会把这里的力量和你们分享,就像切奶奶给我做的蜂蜜蛋糕一样我会给你们分上小小的两块” 对于这些奇怪而有些搞笑的话语,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帝国禁止贵族亡灵转化的重要原因并不是什么道德层面上的——在奥术的探求和理论上可以永恒的生命诱惑面前,没有任何道德可言。而是亡灵化之后无法避免情感的扭曲和丢失,无论亡灵系的奥术如何研究都无法避免这个结果,最好的情况也是只能延缓这个过程。每一个亡灵化的法师最终都是走向疯癫,或者是用一个高环奥术将自己或者连同所处的城镇一起化作灰烬,或者是在执法队或者归亡者或者日光祭司的光芒下烟消云散。这位老伯爵糟糕的改造转化肯定是加了这个过程,往自己身上附加那么多器官,移植其他人的脑部组织,副作用肯定不只是变得难看恶心而已。 疯癫是疯癫了,但是疯癫到什么地步,还保留有多少理智,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从这位伯爵并没有继续运用神术来调动这里的元素之力,还记得叫他们投降,叫他们带人来帮助他移植器官来,情况好像还不算很糟糕。 “巴特伯爵,你说你知道帝国已经不在了,你是知道战争的结果了吧。”斯蒂芬妮扬声朝着那边问。对于尚有理性的对手,沟通是应该尝试的第一选择。“那么我要告诉你,帝国并没有消亡。也许奥罗格林的姓氏暂时隐没在岁月中,但只要大家都还记得奥法的荣光,帝国就永远都存在” “滚得远远的吧。该死的奥由罗帝国,奥罗格林这个姓氏早该滚进猪圈了。如果不是他们,托蒂亚王国迟早会落入我们巴特家手中,那个摄政王女伊莉雅简直蠢得像是玛雅婶婶家养的那头老母猪行了,快点投降吧,投降,我只要你们投降” “看来你的劝说无效。”巡林兵菲尔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冷笑。“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要做什么的迹象。” “那是他不敢。过多混乱的脑移植让他记忆混乱,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他很明显的还有基础的理性和本能的恐惧。”斯蒂芬妮冷冷地回答。“他并不是神职者,只是凭借着常年累月在这里的时间才获得一点对元素的亲和性,加上他手中的那个奥术器具,他才能用神术的方式调用这里的力量。但这依然是一种消耗,神术是依靠着精神的共鸣来释放,但你看他那个样子,还可能残存有多少精神力?从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他就在运用神术帮助他的蜥蜴人奴隶,到了后来只能单纯地把元素泄露出来干扰奥术,到了这里也许他会省力许多,但刚才那个火元素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如果他不想连最后一点理智都失去,短时间之内不会再运用神术了。” “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听着他废话。”巡林兵看着那团逐渐增大的七彩雾气。“那一团混沌状的元素旋涡如果继续扩大下去会怎么样?我似乎听到了风的低语正在越来越清晰。” “那是我们正在朝着元素疆域靠近元素旋涡的增大只是一个表象。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最终会被拉进元素疆域中。” “也许那并不是一件坏事。”巡林兵的眼神亮了亮。“直接聆听世界之风,感受风之精灵本源的吹拂,这并每一个风元素之子的愿望。” “相信我,那并不是你们神职者自己希望的方式。”斯蒂芬妮叹了口气。神职者选定自己的道路之后,提高那个领域的法则亲和性就成为一种本能,而元素之神的信徒将最后灵魂**一起回归元素疆域与元素之神同在视为生命的终极目标。当然,在奥术师看来这种冲动简直愚蠢到了极点,不过在学术方面依然是有价值的。“元素之神的信徒是要通过祈祷,感悟等等一系列漫长的过程,才能让自己的精神和**逐渐提高和元素的亲和,和元素共振,回归元素疆域只不过是最后一步而已。像是种以奥术直接打通的元素通道只是一种技术上的捷径,如果没有足够的元素亲和性,在被拉进元素疆域的瞬间,我们就会被根源性法则散逸出来的力量同化成一团团没有意识的元素——也就是死了。和被人用刀剑捅死,被斧头砍下脑袋而死,砸成肉酱而死没有任何区别,也许会更糟,连一丝丝精神体化,亡灵化的机会都不会有。在根源性法则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抗拒。” “奥术师的认知总是那么狭隘。”半兽人挤出一丝讥嘲的笑容。“不过这时候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也许你说得没错。这种利用奥术的捷径并不是我们该走的。那么,那位疯了的伯爵不清楚他这一点吗?他就要这样和我们同归于尽?” “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但也许他的力量已经耗尽,除了用这个同归于尽的办法来逼迫我们投降之外别无他法。也许他清楚,但是他不在乎,亡灵化不可避免地会带来理智的丧失。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剩下几分正常人的判断谁也不知道。” “你话里的‘也许’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你信不信无所谓。”斯蒂芬妮耸了耸肩。“现在我有一个压箱底的办法,也许能破开那个元素旋涡的保护,只是时间很短,也许是几秒钟的时间,也许只有稍纵即逝的一眨眼。你还有之前那种风元素的炸裂箭矢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正常使用吗?” “在这里,风的呼号无与伦比的清晰,我用风林木祈祷元素精灵所制作的咆哮箭矢的力量只会更大。” “那么要抓住机会射中那位伯爵就可以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只能是半活物半亡灵,异常脆弱,一定可以摧毁他。没有了他掌控奥术回路,这里的元素平衡就会恢复,我们也可以出去了。” “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能感觉得出你隐瞒了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因为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说。”斯蒂芬妮摇了摇头。“相信我。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成功的机会最多只有两层。如果你出手,至少也会有一半以上。” “是吗?”半兽人却并不为所动,依然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女法师。 斯蒂芬妮也冷冷地看着半兽人。远处,四大元素继续不断地被抽取到七彩雾气中,轰隆隆的气流激荡声中夹杂着巴特伯爵似乎无休无止的投降投降的干涩叫嚣。那一个雾气旋涡正在越来越大,仿佛即将撕碎整个世界。 “算了。”终于斯蒂芬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把箭给我吧,我自己来总行了吧。” “可以,只要你能投中目标,箭矢上的神术会自动激。”巡林兵并不多说什么,直接从背后箭囊中抽出了一只丢给女法师。斯蒂芬妮接过箭转身迈步就向着远处被七彩雾气旋涡包裹着的水晶容器走去。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如您所愿的,我们投降了。”斯蒂芬妮一边走着,一边双手举过头顶,只是其中一只手拿着那只箭矢,一只手拿着一张卷轴。 “决定投降了吗?那么非常好,先要做的就是把定序术使用在自己身上。”巴特伯爵干涩涩的声音没有什么变化,既听不出喜也听不出怒,不过那忽然抖动起来七彩雾气旋涡还是说明了他的态度。“否则你就不能朝这里靠近。再靠近的话我会让这些混沌元素散逸开来,把你从物质层面彻底摧毁。” “好,好,您看,我们马上就照您所说的,把定序术和那个内爆术用在自己的身上。”斯蒂芬妮马上站住了脚,将手中的箭矢和卷轴放在地上,重新拿出了之前捡到的那三张卷轴,轻轻一抖,其中一张即刻在半空中演化为一片光幕。 “一旦向任何人透露我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斯蒂芬妮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旋即光幕上就显现出了这些文字,然后化作一团流光灌入另外那一张‘**内爆’的卷轴,几息之后连同内爆术的卷轴也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自己的身体中。“怎么样?你已经看到了吧。我确实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个**内爆定序到了我自己身上。然后我们就会去帮你找来足够的人,你现在可以说明一下我们找来人之后该做些什么吗?” 做完这些的同时,斯蒂芬妮没有浪费一丝时间,拿起地上的卷轴和箭矢就继续朝着前面大步而行。那些刚刚才有所波动的七彩雾气又回复了下来,好像她的这些作为确实取得了水晶容器中那个扭曲亡灵的信任。 远处看着的半兽人巡林兵的眼角跳了跳,却还是不动声色。 “哦,非常好非常好。你们终于明白了。你们此刻的头脑就像冰冻后的坚果一样的清晰。”巴特伯爵的声音干涩依然“你听好了,你们找来人以后先要麻痹他们,但是不用杀死他们,也不能真正地伤害他们。必须要**解剖才能保持内脏器官的活性,你们要用最外面的石质容器来兑制他们的体液,配方是” 水元素形成的海面早已经被上空的元素旋涡给抽离得散乱崩溃四溢,连下面的沙土都起伏不定如泥沼一般,这片天地好像正在朝一锅沸腾的五彩浓粥转化。斯蒂芬妮行走在其间好像巨大锅底的一只小小蚂蚁,但她依然走得极快极为坚决,没用多久就走到了那元素旋涡的下方。然后她高举起了手中的卷轴,奥术灵光在上面缓缓流转。 “你的卷轴拿错了,那不是定序术。你搞错了,快停下来。使用错误奥术卷轴是非常危险的,就像喝醉了的汉克老爹朝汤碗里倒融化了的铁水一样变得热闹无比” 巴特伯爵干巴巴的话语并没有让斯蒂芬妮停下,这张奥术卷轴的环术显然非常的高,她即便是开启激也颇为费力。但在没有实质性的干扰的情况下,数秒之后她还是将之完全激,化作了一片奥术灵光炸裂开来。那已经庞大得几乎要充塞天地的七彩旋涡忽然一停,像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强行扯动了,原本是球形的旋涡忽然变得扁平起来,变成了一道遮挡天地的七彩背景。 这道卷轴封存的是八环奥术‘虹光法墙’。在魔网回路的拉扯规划之下,原本杂乱无序的四大基本元素被强行归纳进了固定的路径之内。 而就在卷轴被激的同时,斯蒂芬妮也拿起了那只从半兽人巡林兵那里得来的箭矢,对准了半空中暴露出来的水晶容器投去。被八环奥术影响的元素旋涡已经从原本的位置上消失,将一直包裹在其中的巴特伯爵暴露了出来,他那千疮百孔扭曲的身体正漂浮在溶液上,类似于一个巨型试管的容器上方也是敞开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而易碎的靶子,就算这箭矢是用手投掷出去的,有了在复兴会中所受的训练她也可以轻松命中。 但是相对于元素疆域那无穷无尽的力量来说,八环奥术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那被拉扯得扁平的元素旋涡又弹回了原本的模样。包含了风元素之力的箭矢被看似轻柔的七彩雾气一裹,就像一个最细微的泡沫一样没有出任何响动就湮灭在了其中。 不过依然有一箭矢正正地插在了巴特伯爵那畸形的巨大脑袋上。就在元素旋涡被拉扯开的时候,远处的半兽人巡林兵瞬间张弓搭箭射了出来,虽然距离远上了十倍,那一箭还是早在女法师投出的那一箭之前,好像穿越了空间一样在元素旋涡回归之前射中了目标。 朦胧的七彩雾气之后,能看到巴特伯爵那扭曲的头颅和身体猛地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和哪些溶液一起混杂成一团不分彼此的浓粥然后再从容器中喷洒出来,旋即那水晶容器也在爆的冲击之下一起四分五裂朝着四处飞散。只是无论是溶液尸骸还是水晶残片,一接触到周围的七彩雾气都是无声无息地被吞噬消散,连声音都传不出半点。 唯独只有巴特伯爵身边那一个小小的光物件没有受到损伤。在此之前那看起来好像只是水晶容器中的一个不大起眼的部件,现在才显现出了和其他东西的本质区别。那东西甚至没有被气流撞击所影响,依然悬浮在空中不动。直到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原来周围的元素旋涡并不是围绕着巴特伯爵,而是以这个物体为中心而生成的。 下一个瞬间,周围的元素旋涡开始朝这个光体收拢,好像这东西忽然变成了一个宣泄口一样,七彩雾气全都飞地朝其中汇聚然后消失。 不只是这七彩旋涡,连同沸腾的海洋,起伏不定的地面,天空中几乎被拉扯成了一线火光的火球,这片天地都整个地开始朝这个小小的光体扭曲,旋转,被扯入其间。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站在远处的半兽人巡林兵菲尔惊骇无比地看着自己被扭曲,被拉扯得变形了的躯体,从身体触感上,他自身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但是这个景象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元素共鸣让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经和这个扭曲的元素世界一起被拉扯进了这个旋涡。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知道最后你一定会忍不住抓住机会的动手的,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在这片被扭曲被飞吸取的世界中,唯独只有站在元素旋涡下方的斯蒂芬妮没有受到影响,她依然是直直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丝丝得意而放松的微笑,就像是巍然不动的胜利女神的雕像。“真正‘接触’到那个动力核心的,才会被判为这个元素通道的一部分,这是最基本的防护程式。但是不干掉和动力核心链接的巴特伯爵,又无法停止动力核心的运转。如果你不在这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真是没想到,一个浮空城的动力核心碎片居然落在这里,被巴特家族给捡到了。” “不管你是出于想离开这里的目的也好,还是什么也好,总之,多谢你了。”斯蒂芬妮也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个半兽人总算是这队雇佣兵中唯一对自己抱有些许善意的,而最后这一箭其中是否也存有那些善意也说不定。只是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想要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就只有如此。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女法师的手臂,是半兽人巡林兵的手。几乎已经被拉扯成了一条长长的细线的巡林兵居然伸手抓住了她。 斯蒂芬妮神色一僵。在这整个天地都已经被拉扯成了一团巨大的元素旋涡中,距离和空间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这个次空间本来就是被庞大的四大元素支撑起来的,元素的回归让上下远近前后等等的概念都混淆模糊了,如果照刚才的距离来算,她和巡林兵之间至少还有数百米之远。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巡林兵却还是能一把抓住她,这已经有些让她无法理解。 但是该有的反应却是一点也不慢的,斯蒂芬妮立刻就拔出了短刀,对着自己那被抓住的手臂挥下——对着已经被这元素通道同化了的存在施行常规上的物理攻击根本毫无意义,为了防止自己一同被拉入这崩溃了的通道当中,斩断手臂是唯一的选择。 “你知道吗,你真的和我的母亲很像。”一个声音突然传到斯蒂芬妮的耳朵里,让她一呆,然后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就松开了,回归到了几乎成了一条曲线的巡林兵那里,然后那条曲线和整个天地一起朝着半空中那光体中投去,只留下半兽人淡淡声音。“希望你不要也有天会后悔。” 已经开始崩溃的空间不该再有声音的,因为属于她体内空间之外的所有气元素都被一同拉入了漩涡中,斯蒂芬妮连呼吸其实都暂时闭住了。但是这声音确实不是错觉,她一时之间都有些恍惚。手中的短刀收势不及,还是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但是她居然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 忽然间被扭曲的元素和天地都不见了。眼前的视线和身体触感都传来一阵短暂的冲击震荡,这是空间改换之后周围元素和自身交汇的正常缓冲反应,用不着看斯蒂芬妮就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地下空间的核心实验室中。或者说她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周围被元素疆域强行撑开的那个次空间已经彻底消失。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从短暂的不适中恢复过来,手脚上陡然传来剧烈的痛楚让她一下扑倒在地。同时咔擦两下沉闷的断裂声传来,她的左手和右脚在钝器猛击之下骨折了。 “就是这样!打断她的手脚!对付这些奥术师就是要这样,这个臭婊子!” 缓冲的震荡感被尖锐的剧痛所替代,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胖子斯坦利那个好像久违了声音,和那张该死的笑脸。 第八十九章 手脚上传来的尖锐剧痛像是两把尖刺狠狠地扎进脑子里,好像要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一同刺穿一样。措不及防的女法师忍不住大声惨叫了起来。 但是作为曾受过专门训练的复兴会法师,斯蒂芬妮还是第一时间用已经不自禁地涌出了眼泪的眼睛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形。这是一个宽大的地下实验室,隐约可见摆放着不少和外面类似的亡灵炼金器具,而一群面目狰狞灰头土脸的大汉正围在她左右,正是之前那群雇佣兵。 而最吸引人注意的,无疑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发光物体。那正是之前在那片元素空间中作为核心的物体,一个形状古怪,像是很多立方体拼凑而成的魔方。 “这是什么东西?”注意到这个的显然不只是她,周围的雇佣兵也看见了。那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大胡子战士直接走上前去把手伸向那个魔方。 “蠢货,别乱动!”胖子斯坦利立刻大叫,胖脸上的五官因为惊慌扭成了一团。“那很可能是很高级的奥术道具,你没看到这个婊子是怎么冒出来的么?你这样去乱碰是想把我们都炸上天吗?” 好在大胡子及时地收回了手,嘿嘿地傻笑了两下。胖子斯坦利才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重新把头低下来看着地上的女法师,恶狠狠地笑了笑:“好了,莫特里法师,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们那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居然没有被你那个该死的自爆魔像给炸死,你是不是很吃惊?既然你胆敢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来陷害我们,那也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斯蒂芬妮咬着牙,忍耐着手脚上几乎要让人昏厥的剧痛。对于这些雇佣兵出现在这里她当然不吃惊,甚至连受到这样的伏击也在预料之中,这些人看起来洋洋得意占尽优势,其实不过是她计划中的蚂蚁。她现在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耐。 “喂喂,你们两个注意点,搜搜她的身上还有什么道具或者卷轴。只要她有一点想要用卷轴的迹象,就朝她手脚上来记重的,不用怕伤了她,晕过去残废什么的也无所谓,不死就好。”胖子斯坦利很熟练老道地吩咐两个手下对女法师搜身,站起来左右张望:“对了,菲尔呢?有没有人看到那个家伙?他不是跟着这个婊子一起进来了么?” “不知道,没看到。不会是藏在哪儿吧?” “为什么要藏?这里也没看到有什么好藏的。” “是不是和这个混蛋女人一起刚才被收在那玩意里面?只有这个混蛋法师出来了,他不会是在里面被干掉了吧?” 雇佣兵们举着火把在实验室中转了转,确实没有发现半兽人巡林兵的踪迹,纷纷摊手耸肩。 “嘿,莫特里法师,我们的好兄弟菲尔呢?”胖子斯坦利盯着正被搜身的女法师。“那个家伙虽然脾气古怪,可是我们这一行里有名的好手呢,你把他干掉了吗?那对我们可是大大的损失。” 斯蒂芬妮咬着牙一言不发,她不能说什么也无须说什么。 “你们搜得这么慢吞吞的干什么?是怕把她的皮给擦破了吗?”眼看着女法师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头脸上的冷汗如雨,胖子斯坦利一把推开一个正在给她搜身的雇佣兵,自己上前去几把就扯下了斯蒂芬妮身上的皮甲和衣物。“有价值几十万的宝藏?用那个魔像来暗算我们?想让我们当免费的炮灰?啊?真是想得好阴谋好算计啊。我们那几个被你干掉的兄弟的仇,可不是用你的小命就能赔偿的。你不说话也没关系,现在就让你来陪我们乐呵乐呵。” 女法师雪白的肌肤一下暴露在空气中,摇动的火光更是显得那身体的雪白诱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细腻皮肤上因为这地下阴冷的空气皱起来的一颗颗细小的疙瘩。周围雇佣兵呼吸一下全都粗重了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落。 “哈哈哈哈,莫特里女士你的身材还真是诱人啊。可不比那些要十来个金币才能陪睡的高档婊子差多少。我第一个来你们先等等啊,我忘记了,可以同时来三个,哈哈哈哈。你们几个猜拳决定吧。”胖子斯坦利哈哈大笑,矮胖的他下身的裤子高高隆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造型别致的泥土娃娃。“把这里的发现汇报给上面的先生分下来的赏金肯定足够我们一辈子吃喝玩乐干女人了。但是干法师可是多少钱都难得的,大家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啊。” “好好,其实我很早就这样想了。呵呵,我第一眼看见这位莫特里法师的时候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我一起偷偷地喜欢她,这些天背地里我自己也想着她撸了十多次呢。”大胡子战士也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一手去扯裤子一手伸手出来。“快来猜拳快来猜拳,谁要敢赢我我一定教训他。” “等等你们等等”地上,斯蒂芬妮的表情已经完全被恐惧和绝望所扭曲。手脚上的剧痛,身上冰冷的触感,还有周围火光下那些兴奋狰狞的面孔,这些几乎要超出她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在她的计划中,她当然也认真考虑过被这些雇佣兵伏击抓捕后的情形,如何保住性命如何应对拷问如何拖延时间她都有心理准备,甚至这样遭受羞辱**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原本她以为为了既定的目标,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甚至不值一提的小小障碍,但此刻从本能中涌出的巨大恐惧感让她措手不及,她的头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忍不住地出声尖叫求饶。“你们不能这样,我是皇家奥术学院的人,是光荣的帝国贵族” 这样的尖叫在这样的情况下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周围的雇佣兵更高兴更加兴奋,胖子斯坦利首先怪叫起来:“帝国贵族?哈哈,真是荣幸啊。看在您贵族的份上我会努力的。贵族小姐您放心吧!你快看看我这好朋友正在向你致敬呢。” “耶,我赢了,你们都给我滚开!” “按住她的手脚!笨蛋们,你们可以先在一旁仔细看着!” 一片喧闹和怪叫中,忽然有一个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在一边响起:“正义的朋友的特质之一,就是一定会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微妙时间点出现,比如垂死的远古怪物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比如身受重伤的世外高人正需要帮助的时候,比如两个生死仇敌打得狗脑子都要出来的时候。当然,最合适最微妙最受欢迎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美丽女性即将遭受侵犯,大声呼救的时候。” 过了一两秒,雇佣兵们才愕然地反应过来,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在实验室的入口处,三男一女四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其中居然有三个都是西方人,刚才的声音就正出于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大健壮男子口中。 “你们是谁?”胖子斯坦利急忙穿上刚刚脱下的裤子。只是视线一扫,他和雇佣兵就立刻注意到了唯一的那个非西方人的中年男子,那皮甲上的徽章让他们又惊又怒。“去你妈的,是守护之手的人!” “既然你们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无可阻挡,贯彻宇宙间爱与真理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阁下”那个满脸横肉的西方人壮汉还在高声大气得意洋洋地自保姓名,忽然他的视线扫过了一直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魔方一样的物体。暂时无人理会的那东西就只是在那里静静地散发着光芒,就像是雇佣兵们随手放置在那里的一个照明物,但是现在那个西方壮汉看清楚了之后,脸上的神情忽然一呆,随后是狂喜,马上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最为体现正义朋友的伟大气质的,还是只有这种出门就能捡到终极宝物的狗屎运啊。” 震耳欲聋的笑声在这实验室中回荡,好像数十面巨鼓大锣在里面一起猛敲,震得这些雇佣兵也是面色大变惊疑不定。这个自称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西方人壮汉就迈开大步走了过来,只是两步就跨过了数十米的距离直接来到了那悬浮的发光魔方前面,伸出蒲扇大手抓了过去。 “嘿,你在干什么?别乱碰,快滚开。”大胡子战士是离那个发光魔方最近的,连忙扑了过去挥拳打向西方人壮汉。 嘭的一声响。火光之下很多雇佣兵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仁爱之剑根本连看都没看扑过来的大胡子战士,只是手臂好像轻微抖了抖,大胡子就像刚才在外面被爆炸的冲击波吹到一样破布娃娃似的飞了出去,啪嗒一下撞在墙壁上缓缓落下来的时候,其他人才能看到他的头脸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被砸了一拳的软面包。 所有雇佣兵都还在震惊中不能言语,没有注意到两团水从地面流到了他们的脚下然后忽然跃起,扑到了那两个正按着女法师手脚的雇佣兵头脸上。这两团水就像是遇到了海绵一样飞快地渗透进了雇佣兵的脸中,然后那两个雇佣兵就忽然软倒在地,手脚发出被切了头的青蛙一样的抽搐,两只眼珠子以活人绝做不到的频率和方向乱转。 “混蛋!你们想做什么?我们可是隶属于南方军团的外围部队!” “该死的,守护之手什么时候这么不守规矩了?” 雇佣兵大汉们立刻炸了窝,手忙脚乱地穿裤子的穿裤子拿武器的拿武器。但是作为首领的胖子斯坦利却做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选择,他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高举起手大叫:“我们投降了我们投降了,我们寻求守护之手的庇护,我们寻求守护之手的庇护!” 事实证明这个行动是非常正确的,分明属于守护之手的男子立刻挥手对那边的西方女人和壮汉说道:“两位请住手。这些人是雇佣兵,虽然他们的行为确实卑鄙,但还没到不可饶恕的地步。他们已经投降并寻求庇护,以守护之手的意志,我们就不应该再伤害他们了。” 随着他的挥手和话语,一阵淡淡的光芒从胖子斯坦利脚下升起,将一团原本要朝他头脸上扑去的水团给挡住了。那水团在光芒的照射下失去了原本的凝聚力,直接化作一片流水散落而下。 西方人女人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飞快地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长袍来走过前去盖在女法师身上,地面上也流出两道水流覆盖在她被打断了的手脚上。周围的雇佣兵看着自己这边的老大已经乖乖地跪在了地上,也就很知趣的没有妄动。这些人虽然习惯用刀剑斧子说话,但更明白眼力和头脑的重要性,胖子斯坦利能当上他们的头可并不是凭着能打,而且刚才这一男一女西方人的表现更是充分说明了问题。 身上的冰凉被衣物的遮掩消除了,手脚上传来的冰凉感迅速地将剧痛缓解了下去,覆盖在肌体上的水流居然将断裂了的骨骼重新扶正到了原位,然后固定下来。这虽然不能说痊愈,但比起之前的状态已经要好上太多。斯蒂芬妮总算从几乎要崩溃的惊恐绝望中缓了过来,目光从这突如其来的三男一女身上扫过,将他们一一辨认出来。那个佩戴守护之手徽章的男子是西海岸有名的守护者高文,那个西方女人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元素法师沐,那个大汉是曾经的复仇邪教大祭司,后来经受神力冲击精神混乱改名做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站在最后的那个人就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使节团的参谋长风。 她知道这些人必定会出现在这里,这就是她真正的计划。现在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已经安全了,忍耐已经到头了。 然后紧绷后松弛的巨大疲倦袭来,她顺理成章地晕了过去。 另外一边,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已经一把将半空中悬浮的古怪魔方抓在了手里。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些雇佣兵所担心的大爆炸或者其他什么奥术爆发并没有看到一丝迹象。而仁爱之剑脸上的狂喜也很快地消散了,他打量把玩着手中这个东西,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沮丧和失望。 “切,居然不是也对,哪里有这么多无脑的神展开。”他喃喃摇摇头,随手一丢就把这东西丢给了站在最后的风吟秋。“风兄弟,你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风吟秋皱眉接过看了看,也不甚明白。万有真符的悸动就在刚刚不久之前忽然平复了下来,同时平复的还有那股极强的五行灵气的波动。虽然两者的方向皆指向的这里,现在看来这墓室中也就只有这个最有可能和之前的动静有关联,但确实看不出这东西的底细,只是一个制作极为精细的水晶器具而已。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喂,你们这几个露体佣兵,这是什么东西?”仁爱之剑终于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其他人身上。“别告诉我这只是你们用来猥亵女人时专用的照明道具。” “不,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也只是刚刚进来不久。这应该是个很高级的奥术道具。我们只是跟着这个女人进来的。这女人是个极为阴险狠毒的法师。她雇佣我们来这里探寻遗迹,结果在发现了有价值的宝藏之后她就用事先埋下的奥术陷阱来暗害我们。几位大人,你们应该也听到了之前那个爆炸吧。我们很多兄弟都死掉了。我们只是来找这个女人报仇而已。” 胖子斯坦利连连摇头。只是从刚才那个守护之手圣武士的举动,他就再生不出丝毫反抗和侥幸的心思。这几个西方人无疑是极为危险的,他连忙努力从眼眶中挤出一点点泪光,声音哽咽起来表示自己的无辜,只是脱落的裤子让他看起来极为可笑。 “和我说什么都没用。我现在只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而已。辩解的话留到审判的时候对那些法师们去说吧。”高文并不为这表演所动,淡淡地回答。“我不管你们是来自哪里,隶属于谁。这里是西海岸法师议会负责管理的区域,你们在这里意图**并杀害一名法师。你们必须接受本地法师议会的审判。” 雇佣兵纷纷发出哀鸣,却也没有人多说什么废话。被守护之手的高阶圣武士抓住现场,这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不少人都是有过类似的经验的。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有南方军团这个后盾,西海岸法师议会就不敢把他们直接处死。 “什么?难道当场变作血肉模糊死状凄惨的肉酱,不是这些**美女还是身材这么好的美女未遂的人渣命中注定的唯一结局么?”倒是一旁的仁爱之剑大为惊讶。“居然还要审判这样浪费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还要把他们给押送出去?” “守护之手绝不杀害,也不允许别人杀害已经投降而且寻求庇护的敌人。”高文回答。“我们只是单纯地保护和守卫,但是这并不足以支撑社会秩序的运转,审判和定罪还是只能交给政治家和贵族来决定。” “狭隘,狭隘。政治哪里能有正义可言?看来你们守护之手的正义之道还是不够彻底啊。”仁爱之剑大摇其头。“不过作为对正义伙伴的尊敬,还是听你的,留这些家伙的狗命吧。我们也正好需要这些家伙讲讲他们和这位美女法师不得不说的故事呢。” 第九十章 从主帐走出来,沐沁沂仰头向天,深深呼吸了两口气,才按下了转身直接一记神术将那大帐中的人全数绞成肉酱的念头。天籁小说ww 尤其是刘玄应这时候并没在营地之中,正是绝好的机会,那几个刚才一直对她吹胡子瞪眼呼来喝去聒噪无比的,就只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书生,也就和杀几只鸡一样容易。就算陈参将也在不远处,但他和刘玄应却又差得远了,自己真要动手还真不可能来拦得住。这让她几乎差点真的将满头的怒火直接转化做了杀意。 但是事情终究不是这么简单的,就算是寻常人人看起来快意恩仇的神州江湖,血气一上直接动刀子要人命的也只有没脑子的愣头青。这里毕竟还是大乾使节团的驻地,她还是使节团中的随军仙师,她的力量也还未到能让她肆无忌惮的地步。 闷头走出营地,来到附近一间匆忙装修过的破败木屋前推门而入,看了一眼里面捧着书本呆坐不动的两人,沐沁沂心中的闷气只能是有增无减,径自走到一边的桌上倒了杯茶水仰头一口喝下。实际上在神道之路上已经颇有境界的她已经用不着靠喝水来补充水分,即便要喝也用不着自己动手,只不过这是神州修道者的习惯,若无必要的日常习俗中还是要身体力行,与常人无异。这是稳固道心,时刻提醒自身不被所修神通外力等所迷,不忘自身初心本心的法门之一。 啪的一下。沐沁沂将手中的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放,硬木所雕的杯子和桌面猛击,出刺耳的声音,但是埋头看书的两人却好像聋了一样,连头也不抬一下。直到沐沁沂满含怒意的眼光重新又扫了过来,两人才抬头看向她来。 “怎么了?只是去向那几位大人汇报了一下,沐仙子怎么就气血上涌,目光满含怒意杀气?难不成那几个老不休看你貌美如花身姿窈窕,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么?那你也用不着朝我两人火啊。难道是期望我两人来好好抚慰你一番么?”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将手中的奥术书籍给合上丢在一旁,看向沐沁沂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狰狞抖动。 对于这个已经疯癫了的邪教祭司,沐沁沂依然带着些本能的畏惧,只是看着风吟秋怒道:“风先生,你不是对那些欧罗蛮子胡吹大气说你乃是我大乾使节团的参赞总领么?怎么要到向那几个老不死的报告的时候你就只躲在这里看那些欧罗鬼书,让我一个人去了?” “也只是向李大人汇报一下此番我们去沼泽寻路的结果罢了,这也没什么吧?”风吟秋耸耸肩。当然他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根本懒得去。 “自然是没什么。不过是在那里乖乖听着李大人王大人他们又是将脾气了一通而已。”沐沁沂冷笑。“李大人说,在沼泽中开出一条直通中央平原的乾元大道是在这欧罗大6上扬我大乾威名的绝好机会,就算只有一成的机会,也必须要花十二万分心思来做。我们不过是去逛了几天而已,随随便便掘了一个家族遗址就无功而返了,这等懈怠不力的惫懒之徒简直是愧对朝廷愧对神州列祖列宗。就算那家族真的没有开拓一条道路又如何了,难道我们便不能找一条出来么?纵然找不到,难道就不能修一条出来么?不过是区区数十里的沼泽地罢了,我们这些人的道法难道就只能是用在好勇斗狠上的么?朝廷对我们这些江湖术士宽容优待多年,这正是我们该当奋身以报的时候” 虽然是早有预料,风吟秋也是听得连连苦笑摇头。这些官面上的老爷只是坐在那里动动嘴皮子,便将天下间的道理都占完了。他也是早知道这些人只会废话连篇,这才懒得去见上一见。 “哈哈哈哈”仁爱之剑也是在一旁听得大笑不已。“果然果然,就像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屎一样,无论从古到今从东到西,这些狗屎一样的东西都是这幅嘴脸。” 沐沁沂瞥了仁爱之剑一眼,终究还是没敢直接和他说话,转过头去看着风吟秋说:“李大人和王大人还说了,他们打算让我和那些矮人蛮子一起用五行法术去改造那沼泽中的软泥地形,还教训我说之前纵然两者之间有什么过节,也要让我时刻记得以大局为重,要去和那帮矮人蛮子和睦相处居然还能想得到这种法子,倒也难为他们那被墨水塞满了的脑袋了,只是他们就没有先去问问那帮矮子愿不愿意么?” “哈哈,那倒也算是个法子。”风吟秋也点点头。那几位大人也居然知道了矮人中有不少土元素之神的神职者,想要利用他们的土元素神术和沐沁沂的水元素神术一起改造沼泽地的地形。这倒确实要比人力方便有效率上无数倍,在奥术帝国倾覆之后,也只有元素之神神职者的力量才能进行这种程度的工程。单纯从技术上说,这倒是个可行之法。 但事实上哪里又有这样的简单,那帮矮人又如何肯这样听指挥来帮人修路。风吟秋将询问的眼光看向一旁的仁爱之剑,仁爱之剑也嗤笑摇头:“这帮狗屎大概是听说了我们请来矮人祭司治疗那个高文的事,却不知我们背后里付出了多大代价。他们难道就没事先问问张老头么?那帮矮鬼对人类戒心敌意可是从未松懈过,张家和他们多年勾结经商,加上本身就不是欧罗人,这才能花大价钱请动他们。非必要地改变自然地貌和形态,这可是元素之神信徒最为反感的行为。而且这地形变动导致西海岸和中央平原道路断绝的原因,就是土元素之神在战争中因为神临术耗费了力量引起的,现在要想请他们帮忙改造地形打通道路,就算把西海岸所有贵族家族都捆起来当猪仔卖掉也不可能。” “这些话你们怎么不去对那些死老头说?却只是缩在这里看书,难不成你们当真是想要学这些欧罗蛮子的奥术不成?” “他们不过是些靠着家族长辈余荫,还有附着在扭曲变态的制度上才能一时占据高位,本身的资质能力德行就连街边卖菜的老农渔夫都不如,和凑巧挂在树枝上的毛虫一样的东西,还自以为俯瞰众生洋洋得意,和他们对面说上一秒种的话都是在浪费我和风兄弟宝贵的时间和生命。所以沐仙子你独自去应付一下即可,就不要来打搅我们宝贵的学习时间了。”仁爱之剑转过去看着风吟秋说。“如何,风兄弟,这几日的学习下来可对这奥术之道有什么感觉?” “一到六环之间都是依托魔网运转的后天法术。虽然远比我神州道法繁复,展现出的威能也颇为不凡,但终究显得呆板了些,倒是显得如抽象的机关一样,在魔网上依葫芦画瓢就能施展出来,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却并无多少。看来还是要越过那所谓的法则之墙,于先天之上才能明晓这奥术之道的精髓。”风吟秋随手在空中一点,一道绿色的酸液就凭空而出,随即又在他的一拍之下消散。有拓印在万有真符之中的奥术时时作为参考,他就算自身构建施展奥术也要比奥术师容易得多,有这些天看过的这些奥术书籍为基础,他已经能随手出二三环奥术来了。“现在能找来的这些奥术书籍也是一些基础浅薄的入门之作,再看下来也没什么用了。只可惜这西海岸被当时的异族和教会整肃得彻底,没什么高深的奥术书籍和传承流传下来。” “呵呵,当年战争之后,矮子和兽人联军都是走这西海岸一路返回北方山脉和南方大草原的,顺便就将这所经之地给洗了一遍。凡是不愿意交出高级奥术典籍和道具,接受神殿教会庇护的法师贵族全都被杀得精光。所以至今西海岸的奥术水准普遍都极为低下,被大平原上的法师视为穷乡僻壤。这边的神殿教会势力也因此极为强大,那些贵族世家就算留存有高级典籍,也不敢拿出来给你看。”仁爱之剑忽然一拍手。“说起来,前几日我们救回来的那位女法师不就是奥罗由斯塔皇家奥术学院来的高阶奥术师吗?我们就去向她请教请教,那皇家奥术学院可是全大6最为顶尖的奥术学府,她看在我们救命之恩上必定倾囊相授,说不定还要以身相许哩。对了,当日我们不小心看了她身体,果然是当得一副好身板!按照我们神州江湖的规矩,这接下来以身相许的步骤可是必须的。哈哈哈哈” “这个无敌兄,据我所知你用以锤炼根基的不是童身之功么,从来便是不近女色的,所以才能有今日如此深厚的功底” “对啊。但据我所知风兄弟你可是没练童子功的。所以这欧罗美人的恩情也只有请风兄弟你去承受一二了,哈哈哈哈” “哪里哪里,无敌兄说笑了。我对这男女之情早已看得淡了,不想再去沾惹牵扯上什么。倒是听说那位莫特里姑娘麻烦不小,被送去教会接受治疗倒也罢了,还要接受法师议会的什么审查,今日连刘道长都被请去帮忙了,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够了!你两人怎能如此惫懒?”在一旁听着的沐沁沂实在忍不住了。她今天被几个礼部上官呵斥得怒气难平,虚火直升,这两人却躲在这里喝茶看书,闲聊起来东拉西扯,只是看这悠闲懒散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两个江湖闲汉。“我这里都还在殚心竭虑东奔西走,刘道长也是整日间忙个不停,你你们两人就不能来帮帮忙么?” 但这两人也丝毫不为所动,风吟秋只是摊摊手,仁爱之剑却是大笑:“正所谓巧者劳智者忧,正是因为你们能干才让你们奔走。那几位大人看我们不顺眼有什么办法?” 沐沁沂一时也无言以对。这两人一个之前是邪教祭司,一个之前只是外聘通译,身份都尴尬,那几位注重礼数名分的礼部官员确实也不愿意面对这两人,直接就选择性地遗忘了。 “而且现在本地的贵族法师教会神殿又都重新接纳我们神州族裔了,也肯低头来和使节团交往了,因克雷那边也过去消息让他们派人过来带路了,事情可都上了轨道,哪里还用得着我们两人出手的?”仁爱之剑大刺刺地一挥手,忽然朝旁边方向一张望。“你看,这不是营地那边马上又有人来了么?我敢打赌肯定是来找你的。” 果然没过多久,沐沁沂也听到了从使节团营地那边跑来的脚步声,来到门外之后站住敲了敲门,似乎是个普通士卒的声音在问:“沐仙师在么?王大人有急事相邀,快请随我回去。” 宽阔的守护之手大殿中,此刻一片空荡荡的,往日间络绎不绝的普通信徒现在一个都没有。 这并不是常见的景象,作为最受民众接受的教派,即便守护之手只是一个历史很短的次级神信仰,也永远不乏在这里祈祷和捐献的信众,再加上一些和护送守备维持秩序等等有关的业务,这里从来都是人来人往的。但是此刻在一双紧握的守护双手雕像下,只站着寥寥几个人。 不过这几个人可都是奥斯星城,甚至是西海岸都算得上有名的大人物。不止有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日光神殿的桑德尔大祭司等人,还有阿托金男爵在内的几个贵族议会的法师。能让这些贵族法师和神殿的大祭司一起聚集在这里,绝对是关系重大的事情,此刻他们都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中间的西方人法师刘和年轻的金女法师。 刘玄应将手从金女法师的额头上缓缓收回,他眉头微皱,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周围围观的人也都一言不,只是仔细看着他。唯独只有站在他对面的女法师有些不屑一顾。 终于他摇了摇头,说:“不行,贫道并无十足把握将这位欧罗女士身上所中的法术压制或者驱除。若是如之前那个黑道头目身上的那样,贫道也只能强行以玄天星罡将之抑制不让其伤及旁人,触于他自身上造成的伤害却是没办法了。毕竟贫道只是精修武艺内息,于道术一门涉猎不深,也许你们该去请风先生来试试看。” 旁边的洪通译把话翻译了过去,周围的人都露出微微失望但又似乎理所应当的表情。 “那还真是遗憾啊,原本我还希望这位神奇的西方法师刘先生能像上次一样压制定序术和定序锁定的法术呢。”阿托金男爵咳嗽一下,看看左右,说:“要不要去再去邀请那位参谋长风来试试?虽然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位刘先生已经是使节团里最高明的西方法师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想到去寻求这些野蛮的西方人的帮助。居然觉得他们能解除定序术?你们西海岸真的已经落后到了这种地步?我简直难以想象你们还有资格自称为帝国贵族,自称为法师。你们的脑髓真的没有在过多神力和祈祷声的侵蚀下生异变,比如向地精或者狗头人的方向转化吗?你们还不如去找狗皮蛮子用海鱼粪酵制成的巫药来试试!” 被围在中间的金女法师终于忍耐不住了,面露讥笑。守护之手的救治医疗水平是所有神殿中最为出色的,她的骨折也并不是很厉害,这几天下来已经能自己行走了。 “注意你的言辞!莫特里法师!”阿托金男爵跳了起来。“我要提醒你,你违反了西海岸法师议会共同颁的《奥术遗迹公约》。你现在还是受限外来法师。想要恢复自由的唯一方法就是老实交代你在巴特伯爵的秘密遗址中的所有现和活动。你得要感谢我们能够确定你是被定序触术控制了,而没有直接逼问你。要知道高文骑士上交的那个东西可是足够能引起一场掀翻西海岸的风波的。” “那还真是要感谢你们,居然还没忘记检测定序术的方法呢。”女法师脸上的讥嘲之色并没减弱一点。虽然定序术让她不能说出当时在那元素空间中的一切,但是并不妨碍她暗示出她是受到了法术的控制,只是‘不能说’而不是不想说。这在法师间有约定俗成的一套暗示方法,对定序术的各种奥术检测手段也是在长年累月间堆积了不少,西海岸的奥术水平不高,但这个只是六环的定序术,法师议会也没费什么功夫就确定了这一点。只是想要驱除已经生效了的定序术和所定序的奥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但是我希望你们还记得,无论是再低级的定序触术,本源上都是十一环奥术‘奥罗格林的因果编织’。你们凭什么认为一个连奥术常识都没有的西方野蛮人能够驱除这个深入魔网最深处的奥术?正如刚才我所说的,你们的脑袋正在朝地精的方向退化吗?” “闭嘴!如果你还期望获得基本的贵族礼遇的话!”阿托金男爵暴跳如雷,周围的其他几个法师也面色不虞。西海岸贵族被其他地方的法师所鄙视,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尤其是面对一个来自皇家奥术学院的法师的时候,他们总有些免不了有些微妙的自卑。 “这些欧罗人在说些什么?这女子便是风先生沐仙子他们从沼泽地里救回来的吧。”一旁的刘玄应听不懂欧罗语,转头问旁边的洪通译。“看他们争论的口气颇为激烈,难道这女子还是什么歹人不成?” “这个好像不是。”洪通译面露为难之色。这些人的话他是只能勉强听懂字面上的意思,奥术术语和背后关系却是出了他这个外来者的理解力。“好像是一些奥术上面的争论,说这女子身上所受的法术你和风先生都解除不了。还有他们说这女子掘的那个遗迹是属于西海岸的,没交代清楚之前要将她拘禁还是看押起来什么的” “这欧罗大地说分未分,说合不合,人心离散不定,欧罗人自家的事都是一团乱麻。也亏得风先生之前一番努力周旋,让这些欧罗人不得不正视我大乾使节,前朝张家一脉也投来献策出力,找到法子联系上了那因克雷公爵,总算一切都有了点头绪。否则光要靠我们,还真不知要何时才能理得清楚。罢了,既然此间事了我们也回去吧,这些欧罗人自家的麻烦事情也不用去掺和了。” 向法师和两位大祭司说明之后,刘玄应施礼离开。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金女法师。 确实如那些欧罗法师所说,这个金女法师身上被附着了一种极为玄奥深邃的天地法则,如果不是事先说明,刘玄应单纯地靠自己刻意查询也难以现,这应该是牵扯到了那欧罗奥术中最为神秘的一部分。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从这女法师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隐约的古怪熟悉感,只是仔细一回想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内外通透心如明镜不染尘埃,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但现在这事实又确实如此,只能隐约记得似乎曾在之前和那欧罗法师交手时候一闪而过不曾多加注意的东西。 也许是这些欧罗法师习惯用的护身法术之类的吧。刘玄应也没心思去多想,使节团中需要他花心思的地方太多了。最后瞥了一眼那女法师的背影,他和洪通译离开了大殿。 这时候,大殿中的争吵也暂时停了下来,女法师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处境不妙,闭口不言。只是她目光上移,落到了不远处那守护之手的雕塑上。代表了守护意义的两只手的交接处,一个小小的怪异魔方一样的东西正放置在那里。那正是她在沼泽地中的遗迹中现的东西。 她的目光当然没有瞒过其他人,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将那东西放置在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是一种随意的表现,恰恰相反,有这两位大祭司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是西海岸最为安全的地方。 ps:大家新年好!紧赶慢赶也没赶在初一初二把这章码出来,还是拖到初三来了。在此给大家拜年了!还有感谢盟主李震等等朋友们的红包,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对我的肯定,我会在这一年里加油的 第九十一章 夜晚,阿托金男爵在奥斯星城的临时府邸中。 “老爷,那位莫特里法师来了。”管家小心的在门外报告。 “啊,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人。我早就说过这些外来法师每一个都是我们的麻烦,应该修订更严格的律法和公约来限制这些家伙。”阿托金男爵一拍桌子,上面的细瓷茶壶水杯跳了一跳,发出哐啷哐啷的吵闹声。“我每次看见这些从大平原来的混蛋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嘴脸就感觉到恶心,难道当年战争的时候,他们不是因为胆怯而没去保卫奥罗由斯塔,这才能保存下一些高等奥术传承么?这时候还来装什么帝国贵族?” “好了,好了。阿托金阁下,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坐在桌子对面的是安东尼家族的一位老者摆摆手,表示很理解阿托金男爵的愤怒。“不过适当的敷衍还是必要的,不是说这个女人是奥术学院的么?查清楚是哪一个家族的没有?那里面的大家族的子弟可不少。” “这个没有,那女人不肯说。不过那些雇佣兵已经交代了,他们是受到上面的暗示才准备在探险中干掉那个女人的。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上面的哪一位,但这至少也说明了那女人和费尔南德斯家族有些瓜葛。也许是谁的私生女,也许是谁的情人,继承权的争夺啊,女人的嫉妒啊,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毕竟赤红大公的子女们太多,子女们的子女就更多了。” “所以我们没必要去多管闲事,是么?这段时间就让她在这里待着吧,我们场面上尽到监守的责任就可以了,不管是奥术学院还是费尔南德斯家族想要怎么样,也有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去和他们慢慢吵。她从巴特家遗迹里弄出来的那东西可真是烫手,如果可能,我想没有人会希望这东西继续留在西海岸。” “说得是。今天轮到我来听取这个女人的报告,我想又是一通抱怨和自以为是的讥嘲。帕特阁下,你要留下来一起听听么?以后轮到安东尼家族接受这女人的抱怨的时候,你们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这个就不用了,阿托金阁下。看多了那些帝都人自以为是的高傲嘴脸,会影响我今晚的睡眠质量的。告辞了。” 出门而去的老者在过道上看见那个金发女法师正在管家的带领下走来。因为危险行为而受限制的外地法师,必须每隔一天都要在指定的法师议会成员府邸上去汇报行踪,否则就会被驱逐甚至逮捕监禁,这是难得地可以蔑视来自奥罗由斯塔的法师的机会,安东尼家族的老者用足了十二分的力气,行了一个轻飘飘的带着明显的蔑视意味但又是他所能做到的尽可能完美的对远方客人的贵族问候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书房中,阿托金男爵挺胸突肚,摆出了尽可能的威严姿态看着女法师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挥了挥手让管家也退了出去关上门,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卷轴激发了,整个房间就都沉浸在了一片寂静中。 “阁下,可以了,这个五环奥术‘幻音障壁’可以隔绝大多数的窃听,就算有人在秘密注意这里,也只能大概听出我们在争吵。周围我已经布置了单方面的警戒触发术,还有这个时间段,我这里来外客的可能性是最小的。”阿托金男爵脸上的威严在半秒钟之内就软化成了一团媚笑,眼神深处中还闪烁着丝丝的恐惧和不安。“不知道该怎么称唿您?您在组织中是担当什么” “莫特里。杰丽斯莫特里,这是我现在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女法师面无表情。“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诚布公地见面。从此之后,我只是非法探索遗迹的奥术学院低级教员杰丽斯莫特里法师,你明白了吗?所有的联络消息还是用以前的老办法。单方面的信息传送就可以了。” “是,是。”阿托金男爵连连点头,肥胖的下巴像是弹性十足的橡胶一抖一抖的。“其实您也不必要如此小心。因为要看守那个能源核心的关系,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力量和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 “我知道。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再谨慎的小心也不为过。所以仅此一次,你知道吗?”女法师看了看额头上冒着汗珠子的男爵,顿了顿又补充说。“上一次你传送的信息非常地有用,对组织制定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是个聪明人。” 阿托金眉头一展,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啊啊,当然当然,我对组织的忠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我对奥术的信仰,对帝国复兴的渴望” “我说你是个聪明人,是因为你在这个动荡的时期依然没有忘记你作为组织的下级成员所该做的事,而不是像大多数蠢货那样摇摆不定。虽然我肯定你身上的定序触发术也起到了相当的提醒作用,但是这种一丝不苟的谨慎小心,确实是一个聪明人的表现。”女法师笑了笑,分明是很肯定的态度,却让阿托金男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身上的定序术是格里芬副会长亲自出手定下的,我不知道他定序下的触发法术是什么,但我肯定你也不想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去让那些野蛮的西方人用他们的巫术尝试来解除法术,是么?” “是是是,当然当然。”只是稍微的回忆起那个身影,就让阿托金男爵满身的冷汗。 “不要只是恐惧。你也应该看到有利的一面。”女法师像是对着小孩子一样的循循善诱。“你不知道你的运气有多好,居然能碰巧遇到格里芬副会长心情好的时候,我在复兴会里这些年,看到能让他亲自出手的次数不过是屈指可数。他对自己所经手的‘作品’都会很在意,和那些艺术家一样,当然,在奥术的角度上来说他也确实是个无可争议的伟大艺术家,即便放在帝国时代依然如此。而每个艺术家都是很富有感情和念旧的,你能够得到他的亲手施法,这在以后可是个巨大的资本,有时候只需要他的一句话说不定就胜过你经营多年的人脉。” 阿托金男爵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那一位副会长虽然让人感到恐惧,但确实也是一位高明到极点的奥术师,如果真像这个女人所说的,能得到他的一点眷顾的可能性,也真的能算难得的资本。 看着男爵大人的脸色变幻,女法师暗自撇撇嘴。对于这些没有理想利欲熏心的利益动物,陈述利害得失是最为有用的,虽然从内心上来说非常地鄙视,现在也不得不放低姿态来告诉他们一些他们能听懂的东西。 “虽然现在组织的情况确实不大好。星空大殿受到了神灵的排斥,暂时和物质位面脱离开了联系,这是事实。”女法师耸耸肩。“但是那些摇摆不定的家伙因此而对复兴会丧失信心,我只能说是愚不可及。难道他们会以为星殿就会永远迷失在星界么?这一次神临术对于神灵本身的伤害难道就不大?所有次级神的神力都开始有了不同程度的衰弱,只是暂时还没有和上次战争之后出现彻底的法则失控而已,这是一次典型的两败俱伤。没有十来年,神灵也不可能恢复力量。” “而作为这次情报的奖励,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那些墙头草所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我们的形势其实远比他们所预料的要好得多,甚至是可以说有一个前所未有的重大转折点。” “是是,我明白。是那个从巴特家族的遗迹中发掘出来的东西吧?您没看到波鲁特那个老家伙鉴定分析这个时候的表情,好像他爸爸爷爷一起从坟墓里站了起来要和他抢女人似的。而根据他所说那很有可能是浮空大殿的动力核心碎片,是吗?” 说到这个,阿托金男爵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生动的神采,那是作为法师,作为帝国贵族的自然反应。三座浮空城是奥术帝国在最后的辉煌年代的巅峰造物,代表了奥术文明最璀璨的光芒,让所有奥术师可以自傲地宣告自己就是这大陆真实无疑的主宰,甚至让他们有了足以蔑视神灵的自信。即便这光辉时代已经逐渐远去,帝国已经烟消云散,这骄傲依然或多或少地烙印在了每个奥术师的灵魂深处。 “不管是不是,那只是一个意外之喜罢了。”女法师微微笑了笑。有定序术的限制,她不想多去谈论这个。“相比于太过吸引人注意力的那个东西,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是那些西方人。” “西方人?”阿托金男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对,西方人。他们那里拥有着能让星空大殿加快回归的东西,而且我说不定还能让我们的力量有飞跃式的提升。”就算是在被五环奥术牢牢遮掩的房间中,女法师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下来。“你听好了。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接下来我的打算。你不用牢记细节,也不用去制定什么计划,因为这次很可能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商议,你只要知道我大概想要做什么,接下来随机应变地帮助我就行了” 这是一种很需要默契和信任的配合。女法师选择了这位并没有多少真正交流的阿托金男爵,固然是因为没有什么选择,也是因为她非常非常信任这位男爵在定序术的控制下的忠诚,还有在恐惧的压迫利益的诱惑之下所激发出的机智和活力。利益动物是一种非常好用的工具和合作对象,只要你能牢牢掌控住他们的利益。 “是,是,我明白了。那么,这段时间就要委屈您了,在一切查明之前,您必须定时接受监察您真的不需要解除您身上所中的定序术?虽然议会里谁都在吵着没办法,但我肯定他们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底细,一些家族里还是有藏着的高阶卷轴是能做到的,或者像是比如安东尼家的老家伙” “不需要。”女法师很淡然地拒绝。这不过是六环的定序术加上一个七环法则性奥术而已,对于普通法师来说也许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但是一个知晓了定序内容的复兴会的成员可以凭借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小技巧完全无视。“真正迫切地想要解除这个定序术的只有归亡者教会,那是一群只想着消灭亡灵的狂信徒,希望从我这里得知关于所有巴特伯爵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关注只会起到一个很好的掩护作用。接下来,我会” 午夜中的奥斯星城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极少的几处地方还点亮着灯火。 沐沁沂缓缓张开了眼睛,虽然精神上似乎已经饱满,但她能隐约地感觉到神魂上的伤势在这一次的冥思中恢复的程度微乎其微。而且沐沁沂知道,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这恢复的速度会越来越慢,很快会完全停滞下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神道之路就是如此,若没有数百上千年间慢慢沉淀积累下来祭祀祈祷的仪典,想要凭个人天赋在这条路上去慢慢领悟进益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之前能有那般神速的进展,全都是靠了在神水宫中勤修了十余年水行道法积累下来的感悟,还有些颇为逆天的运气。不过显然这条路已经是暂时走到了尽头,两方天地间大道法则终究是有些差异,她所积累下来的感悟也不足以再向前迈出更高的境界。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去找寻水元素之神的教会?或者是祭坛?而不是在这里和一帮子穷酸老书生蘑菇?这不是单纯地怨气,已经踏上了神道之路的她,已经感受到天地大道,世界本质的浩瀚无穷,再看看眼前的这些繁琐杂事,只会觉得犹如是在陪一帮弱智玩弄尿水泥巴一样地浪费时间。 沐沁沂颇有些气闷地站了起来。桌上的四盏鲸油大灯将这件房舍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连同这房中的摆设家具甚至屋舍本身,这些全都是张家送过来的。有了在本地经营数十年的前朝族裔的投靠,此刻大干使节团中的境况比起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是好了千百倍。 不过这些好处和她的关系并不大,她和那些寻常的士兵水手能得到的最多就是平日间饮食上的好处,住的依然是从船上搬下来的营帐,风吟秋图个清静出来随便找了一所破屋子暂住,上面的人也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像是现在这一所应有尽有的宜居小屋舍,则是使节团中那几位大人才能有资格独享的。 而这里,就是属于其中的那位王主薄王大人的。之前被一个王主薄的亲兵叫来这里,又说了让她在这里稍后一段时间,沐沁沂现在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如果不是这里其实比使节团营地中还要清净许多,更适合打坐冥思,她早就扭头离开了。 正当她真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几个脚步声,还有隐约向门口的亲兵问话的声音,不多时之后,房门就被推开,一个身着儒巾长袍的中年男子就走了进来,对着沐沁沂拱手笑道:“一时有要事和诸位大人商议,累沐仙子久候了,得罪得罪。” “王大人公事忙碌,辛苦了。”沐沁沂也只能拱拱手。“不知深夜召唤小女子到此,有何吩咐?” “确实有些许要事要来和沐仙子商议。沐仙子请坐。话说到了这欧罗夷州之后都是让沐仙子刘道长你们几人四处奔走出力,我们这些读书人却是困顿茫然,手足无措。你们才是真正辛苦了。” 王大人笑笑,伸手示意沐沁沂坐下,自己也坐在书桌前,看起来风度卓然。这位王大人不过四十出头,在这几位礼部的官员中是最为年轻的一位,面貌端正,几缕长须修剪得极为合宜,相较于李文敏大人那几位皱纹横生须发皆白的老头,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王大人说哪里话,这些都是我们职责所在罢了。”沐沁沂口中回应着套话,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她对这几个朝廷官员并不怎么上心,不过总算在同一条船上待了几个月,也是知道些底细的。这位王大人乃是朝廷礼部鸿胪寺主薄,这次使节团的回赐副使,官面身份只在回赐使李文敏大人之下,也是世家旁系子弟出身。一直以来他都和另外那几位大人混在一起,行止之间极为低调。就是刚才李文敏在营帐中呵斥沐沁沂的时候,他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没想到现在把她单独拉到一边的时候却能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这次来到这欧罗夷州,确实是诸事不顺。”王主薄叹了口气。“一则是大干欧罗断绝交往数十年,声气不通,这边是如何情况我们之前完全不知,二则是李大人对这实务上确实不大擅长,应对失措。全靠着刘道长沐仙子还有那位风先生尽力周旋,才能有现今的局面” 沐沁沂一时间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面前这人根本是其他人乔装打扮,要不干脆就是什么幻术,一直以来不近人情颟顸无能几乎就是草囊饭袋泥塑木雕的礼部大人,居然也有如此通情达理,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不过稍微凝神之后,她也明白这些话就算再好听,也只是些寒暄铺垫,这位大人深夜相邀不可能只是说这个。她也没心思再去客套,径直说:“王大人无须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王主薄的面色微微一滞,好像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直接了当,眉头一皱,还稍稍考虑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说道:“那好,本官也就直言了。李文敏李大人之前不过是礼部一九品赞礼郎,皇上决定出使欧罗夷州之时才临时被尚书大人提拔为鸿胪寺少卿,担任回赐使。中间李家用了什么手段谁也不知,不过这一路来沐仙子你也看见了,李大人年岁已高不堪奔波,短于实务说是昏庸煳涂也不为过,只知空谈,却一股脑地将事情推导旁人身上。今日白天无端训斥沐仙子,便是我也看不下去了。长久如此,我大干使节团前途堪忧啊” 沐沁沂点点头。原来这些人也并不全是老煳涂了的腐儒书生。而且听说这位王主薄仿佛是八品,现在被临时提拔的李大人压了一头,心中多半也是不服的。不过没想到的是他隐忍到了这时候才露出口风来,看来今日找自己来密谈是想要找准了机会拉拢盟友反客为主。 只是沐沁沂对这种官场倾轧勾心斗角的事情半分兴趣也无,而且这使节团中说话真有分量的随军仙师也该是刘玄应才对,她正要开口拒绝,却看到王主薄又是长叹一口气,看过来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而且本官自发妻十余年前病逝之后一直未娶,此时在这万里异乡之外正欲寻一贤惠能干之女共结连理,不知沐仙子可有此意?” “哈?”这般神奇的转折,让沐沁沂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瞒沐姑娘,自从登上鲲鹏号开始,本官就已经注意到你了。虽然他们都说江湖女子不知礼法野蛮粗俗,但本官却觉得那不过是陈朽偏见。本官召你前来商议,特意迟来两三个时辰,也不见你对屋外守候的兵卒询问催促,可见秉性柔顺自有度量。随军仙师一职并无品级,只算是小吏,刘玄应道长有师门和自身非凡修为为根基,自然是无人不敬。沐姑娘出身和自家却没有这等优势,难免就受人刁难排挤。但沐姑娘与本官共结连理,谁人还敢小看你半分?便是李文敏李大人,也不便再为难于你。而且本官知道沐姑娘在士卒水手中颇有威望,奔走实务也是极为能干的,只要我们两人合二为一,共补不足之处,迟早也将这使节团的真正权柄操于手中,不叫李文敏那等腐朽书虫误了朝廷大事。只是有一事我要事先说明,沐姑娘你出身低微,本官出身河东王家又是书香门第,纵是续弦也不能让你为正室。而且这万里夷州之外行不得正礼,一切从简即可。” 沐沁沂听得呆了几秒,这才豁然一笑,说:“原来王大人特意叫我来将我晾在此处几个时辰,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不知你为何觉得我会答应?” “难道沐姑娘觉得还有什么不妥么?”王主薄眉头微皱,这不在他预料之中的回答让他略有不悦,但依然举止有度没有失了上位者的风范。“此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乃是你莫大的机缘。我知你出身江湖草野,难免性子野惯了。但你也该知晓,什么江湖人物任你有多风光,在朝廷体制面前都是蝼蚁一般,只要没个有力的后台强援,便永远只能是受人驱策,上不得台面的微末之人。你看刘玄应道长在江湖之上的地位难道差了么?还不是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大义奔走效劳。我既然将此事与你说了,那便是与之前不说时完全不一样了。其中深意你自家细细体会,莫要自悟,莫要自悟啊。” 语重心长地说完这一番话,有些感觉腹中饥饿的王主薄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块,端起早已经凉了的茶水慢慢地嘬了一口,也不再看好似呆若木鸡的沐沁沂。对于对方会怎么样选择,他有相当的自信,这可是他从上船开始就在琢磨,一直拖到了今日看准了机会才付诸行动的事,其中利害权衡,变数周旋等等早就在心中过了无数次了。他相信这江湖女子定然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自己不仅能将这一姿色不错的女子收入房中,还能将其作为在团中的得力奥援。两相合力之下,再拉几个助力用些手段缓缓图之,不愁将那李文敏给拉不下马来。想那不过是读了一辈子死书的老书虫,大概是将一辈子的积攒都孝敬给了侍郎大人,这才临时换来这个回赐使的身份,居然爬到了自己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而等这使节团的权柄落到自己手上之后,自己当然能做得比那老书虫出色,这扬我天朝之威的大功劳也就却之不恭了 “果然是树枝上的毛虫一般的东西。” 但是王大人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他正愕然抬头上看,忽然刚刚吞到喉咙口的那口水莫名其妙地反涌了上来,而且转回口中朝鼻腔气管中灌去,他立刻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但是那口水混着食物居然一时间咳不出去,他只能捏着喉咙从座椅上滑落在地。 没错,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傻子。机智隐忍,权衡利弊,城府深不可测,谋划深远这些东西一样不缺,只是平日间根本不屑于展露出来给他们眼中的下层人看罢了。只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辗转腾挪,尽显手段智慧的地方,其实也不过是一片小小的枝叶罢了。 再不看地上如虫子一般挣扎的王大人,沐沁沂推门而出,外面看似一片漆黑,但是头顶上却是星空璀璨。她快步走进这星空下的漆黑街道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在漆黑的街道上沐沁沂漫步而行,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里的好。之前发生的这事让她不想再回大乾使节团营地去,这时候她才有些明白风吟秋和那个半疯癫了的仁爱之剑为何会有那样一番爱理不理的模样,原来整个使节团不过是一辆被腐朽毛虫驾驭的马车,何必要去受人所制。 但若要说独自一人就去这欧罗大陆闯荡,没有目标还罢了,关键是经过灰谷镇的事情她也明白了这欧罗大陆上绝不太平,以她眼下的实力还远不足以到行走无忌的地步,风土人文的隔阂外貌的迥异也让她举步维艰。 这种窒息感和无力感让她忽然又想起了生她养她也想要埋葬她的那个故乡小山村。她猛然抬头,看向头顶这片和神州已然不同,却依然璀璨无垠的星空,心中一片超脱的决然。 当年只是一个流浪野道士的帮助而已,她都能用她的身体交换,在那绝望的囚笼中撬出一线希望的缝隙而跳出去。如今她感受到的是这天地最本源最伟岸的力量之一,又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她的脚步。 一时间,心中沉定再无波澜起伏,眼中虽然是漫天的繁星,但她却感觉到自己好像置身于无尽汪洋中,受万里波涛尽情抚慰冲刷,她自身感官好像全都要融入无边水波中,但自身却丝毫不惊不诧,只细细体会着这水中转化浸润,超越了‘水’的意义的更深层次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沁沂豁然醒来。向道之心,安稳不动,在这一点上无论佛门,道法,还是神道之路上都是一样的。而且正因为这欧罗大地之上的真灵更显,更容易被感知,这神道之路也要比神州大地上好走得多,她就凭着这样的心境又再朝着正确的道路上更靠近了一点,仔细感知了一下就发现,之前因为缺乏仪轨祭祀而受的暗伤居然正在缓缓恢复。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在由远而近,也正是这声音将她惊醒过来的。不过这心境已到,感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沐沁沂也没什么遗憾的想法。顺着这声音望去,能看到一团白色的光晕正在侧前方的街道中移动。没过多久这团光就从拐角处移了出来,那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两个灯笼一样的光团,中间的却是一个金发长袍的年轻欧罗女子。 “啊,是你。”这正是不久之前被他们从沼泽地中救出来的那个叫做莫特里的欧罗女法师,女法师也看到了站在街道中的沐沁沂,微微一呆,随后面露微笑点头示意。 “你好,沐女士,有两天没见了,这几天忙于应付本地法师议会的审查,还没来得及去向你们致谢呢,非常不好意思。” 女法师低头躬身,做了个非常舒缓的贵族礼节,虽然沐沁沂看不明白,也能从那有致而舒展的节奏和动作中感觉得出来,这位女法师如果不是有着高贵的出身,就是努力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她也点头笑道:“莫特里法师,看到你能行走真是太好了。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么?” “基本已经可以行走了。这完全是要归功于当时您的治疗,非常感谢。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呢?” “刚好处理完一点烦人的公事。你呢?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也是刚好去法师议会汇报了行程,真是非常烦人的手续。西海岸这边对于外来法师非常地不友好。我正准备回居住的旅店去,你是要回使节团的营地吗?我可以送送你,这西海岸的城市里真是落后偏僻,城市道路上居然都没有安置公共照明。” “不...暂时还不想回去。”沐沁沂摇摇头。犹豫了一下,问。“莫特里法师有空吗?不如我们散散步聊聊天怎么样?” 两个女人深夜在无人的街道上散步,这好像是件很古怪的事,但女法师眼中一丝喜悦的光芒闪过,点头:“非常乐意。正好我不想这么快地回去,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聊过天呢。” 之前在沼泽地的时候,莫特里女法师重伤在身,而且大家都急着赶路,还有高文等人在一旁,两人确实没有什么机会聊天。不过一路上基本都是沐沁沂在照顾女法师,可说已经是有相当的情谊。 在两个光球的照耀下,原本漆黑的街道已经清晰可见。沐沁沂也不得不承认,这欧罗奥术确实在实用上有独到之处,据说这光亮术不过是零环戏法,换在神州江湖上来说就是下八九品的道法,入门即可学会的法术,但是实用起来效果却是相当不错。在沼泽中的时候女法师也用过几次,现在这样比她之前借着星光看路方便多了。 “听说你们这奥术是借助一个巨大的施法网络来梳理和调整世界,这才更方便更容易地运用力量,是吗?这真是奇妙无比,虽然我直接感知不到,但从这些奥术中还是能察觉它的强大。” “是啊,魔网既是奥术文明存在的根基,也是奥术文明最为巅峰的造物。魔网的起源争议很大,但肯定比帝国的历史还要古老得多。比较主流的一种说法是初代的奥术师们模仿古代德鲁伊的做法,用四块极其罕见的高纯度元素宝石在元素疆域边界构建了一个稳定的回路,这就是初代魔网的雏形。然后经过一代代的天才和大师们的不断完善和开拓,逐渐才迈进了奥术文明时代。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说魔网本来应该是一个高维度法则聚合体,和神灵类似,但是又不像神灵一样有明显的倾向性,可以说是个胎儿形态的神灵,被初代奥术师们感知到之后逐渐反向地去影响它演变而来。这和奥术的本质是神术这个论点不谋而合,也有相当的学者倾向于这种说法。此外还有世界本源说,维度割裂说等等。甚至精灵族还说那根本就是人类受到了深渊魔鬼的诱惑,从他们的圣灵树上偷取去的一枚世界之果孕育出来的。啊啊啊,真是佩服那些野蛮种族编造神话故事的想象力,还有那种自以为是的傲慢态度......” “啊,对不起。我一谈起奥术和魔网就是这样,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这也是很多奥术师的通病呢。”滔滔不绝地刚说了开头,莫特里法师一下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说你们西大陆的法术吧。虽然你们没有魔网,但是好像也发展出了另外一种很有意思的文化。帝国时代也曾经对你们的法术体系有专门的研究机构,可惜后来在战火中被毁了。我一直很好奇,你能给我说明一下吗?” 偏头仔细想了想,沐沁沂说:“我们那里很难清晰地单独感知到四大元素,所以我们的基础体系是‘五行’。我不知道用欧罗语这样解释准不准确,我们那里所谓‘五行’是描述元素纠缠运行中呈现的各种状态,就像你们的出发点是‘气元素’本身,我们的出发点则是‘风’。” “啊,是这样。我记得曾看到过文献说你们那边的元素纠缠形态很严重,世界法则偏向于混沌演化。也许你们的‘五行’,是对元素偏向的一种概括统称?物质变化的时候,确实有不同程度的元素偏向形态,毕竟所有的物质都是四元素交融汇合形成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我们所能接触到的火和水,也并不单纯是火元素和水元素。但是我看你是一位水元素之神的神职者,在元素纠缠那么严重的大陆,应该非常难以感知到神灵吧。” “现在的神职道路是我来到欧罗大陆之后在一次巧合中才做出的改变。之前在我们那里,我是属于专门研究偏向于水元素的各种运转和变化的法师学派。但是这里的世界法则和我们那里有些不同,我们的法术很难在这里运用.......”沐沁沂皱眉摇摇头,跨越两个文明的法术解说有些超乎她的能力,她原本不擅长于此,也对这个真没多少兴趣。“我对于法术的理解很狭隘,你有空去请教刘先生和风先生两位吧,他们的水平比我高很多。啊,对了,他现在正在和那个仁爱之剑正在研究学习你们欧罗的奥术,说不定你们还真有聊的。” “哦,那位风先生是么?好的,我有机会一定会去请教请教他的。”女法师眼中的光芒闪动,看得出兴致盎然。“虽然他不大说话,但我感觉他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先生。不知道他在你们西大陆属于哪一派的法师呢?” “我也不知道。他从不对我们说他以前的事,而且我们西大陆的派别非常地多。我只能猜测他曾经是个有非常多的故事的人。如果你多问问他,说不定他会对你敞开心扉呢。”沐沁沂笑笑,偏头看着旁边的女法师。这是一个很好看的欧罗女子,虽然按神州的习惯,她脸上的线条太过明显了,眉目轮廓太过深邃鼻梁太高,但合着那高挺的鼻梁,大大的蓝色眼睛,还有那一股神州女子少有的勃然英挺近乎男子之气,确实有种不凡的魅力。“奥术帝国不是都已经覆灭了吗?为什么莫特里法师你还能对奥术保持这样一个热诚的心呢?” “因为奥术本身就是探寻这宇宙间真理的途径,是我值得为此付出一生的理想。”女法师的眼中闪着好像能通达真理的光彩。 “难怪你敢带着那样一群心怀不轨的雇佣兵去蛮荒之地探寻一个遗迹。你的家人就不担心么?” “我没有家人。我的家族只是离奥罗由斯塔不远处的一个乡间领主,早就已经衰败了。父母在我十三岁时就双双病逝了,所幸他们病逝之前用仅存的一点关系和积蓄把我送进了奥术学院。他们临终前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奥术师。”女法师的目光闪动。“那么沐女士你的家人呢?” 沐沁沂一笑:“相比之下,你比我幸运多了。我的家人的愿望,就是用一只耕田的老牛还有五亩地的价钱,把我卖给一个傻子做妻子。我也不知道,原来我在村头洗衣的时候经常看到的那个好笑的傻子,居然因为我经常对他笑,他就死活地要让他家里来向我提亲。” “哦?”女法师听了也极为惊讶。“那你还能成为帝国使节团的法师,还能成为一个神职者,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那你有没有回去好好地羞辱一下那些曾经小看过你的人?如果你能原谅他们的话,我想他们会很高兴地奉你为他们的族长。” “呵呵,这个么,我在最初加入我们那个......姑且可以说是学院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的老师告诉我,如果我真的那么做,那么我本质上也就还是一个山村里的村姑,学习的水平也永远不可能提上去。而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和我的家人,和那个要娶我的傻子无关。是我自己不甘心才从那个小小的村子中跳出来,我觉得我的人生不可能是一个傻子的妻子。至于我的家人父母,我曾经托过人给他们带过一笔钱回去,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这就够了,他们选择那样的生活,他们也就只能过那样的生活。” “真是...非常豁达的心态。你的老师一定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贤者。” “是吧。不过在我们那里,一个人的能力,能学到什么层次的法术,和拥有什么样的眼界和道德是息息相关的。每一个成为大师的人,都有远超于常人的心胸和眼界。” “这真是......不大好理解。”女法师出了会神,也只能摇摇头。“好像和神职者的感悟层次有些相近,必须到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领悟到什么样的法则。但是你们那里明明感觉不到神灵,主流文化应该不是和神灵有关的吧。来到我们这边的很多西方人好像什么都信,出海的时候去风暴神殿,需要治病帮助的时候又去守护之手......但他们其实什么都不信,被神职者斥之为无信者。难道他们在你们西大陆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啊,哈哈......还真是如此。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家里的门房上,放着十几个我们西大陆神灵的木偶和泥偶,我娘有什么事就对着什么神灵偶像跪拜祈祷,如果没有好转就会去三十里之外的土地庙祈祷供奉。但其实那些都是一些伪神。很多地方还有拥有了天生法术和智慧的魔兽被当做神灵的......” 两人一边随口聊着,一边沿着街道走着。午夜的奥斯星城中几乎漆黑一片,但总有几个地方依然是灯火通明,她们不知不觉地就朝着其中一处走去,走到近处,她们才发现那是守护之手的神殿。 “怎么不知不觉中又来到这个地方来了?”看着前方整体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守护大殿,莫特里女法师的眉头微皱。作为奥术师她本能地就不喜欢神殿,何况这几天在这里呆的时间也足够长了,治疗手脚上的伤势也倒罢了,受到的审问盘查等等实在不能算是愉快的经历。 “我以为这里是日光神殿的方向......但是为什么这个守护之手的神殿现在也会在夜间发光的?我记得好像前段时间都没有这样。” “那是因为日光神殿的大祭司现在进驻在了里面,那光亮是日光神殿加持给守护神殿的神术。”莫特里法师面无表情地回答。“看起来他们还真的是小心,难道他们还真以为会有人来抢那个核心碎片吗?” “核心碎片?” “就是在巴特家族遗迹里发现的那个小东西,风先生那两人辨认不出之后,被那个叫做高文的守护者给拿去了。结果西海岸法师议会鉴定出,那极有可能是当年帝国浮空城的动力核心的一个碎片。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两个老家伙紧张得不得了,马上就调集了最强的力量来守卫这里,生怕被人偷走了。” “帝国浮空城的碎片?啊,我听说过,这......应该也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宝物吧?难怪高文武士这几天没有到使节团来。这样重要的宝物,小心也是应该的。” “哈哈,拜托,帝国时代最巅峰时期的巅峰奥术造物,而且还只是一个碎片而已,落到这个奥术文明已经衰落了的时代,谁还有能力运用自如?就算用以研究,也只有皇家学院,因克雷公爵等等屈指可数的几个有这样的能力。这些神职者就是这样的神经质,哪怕是一丁点奥术复兴的迹象都能让他们如临大敌......不过他们这样看守得滴水不漏又有什么意义呢?总要有个处理的办法吧......” 看着不远处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守护神殿,莫特里法师带着明显的不满之色满口抱怨,这也是许多有志于奥术的法师们的常态,只是本地的法师一般来说只会把牢骚放在心里。沐沁沂只是面带微笑地听着,她感觉眼前的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姑娘,有些毛糙有些天真,却也显得比较可爱。 忽然间沐沁沂微微一愣,她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些水汽正在飞速地散发和移动。虽然感知中这只是平常的水汽,但是这样的变动出现在万籁俱寂的午夜街道两侧,无疑极不正常。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或是想明白,不远处街道两边的屋舍就在轰然巨响声中炸成碎片,两道火柱从屋舍中射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轰击在远处正散发着白色微光的守护神殿上。 一声将整个奥斯星城都震得抖动起来的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直接将附近的几所屋舍冲得粉碎,而那散发着白光矗立在黑夜中看起来极有气势的守护神殿,就像是被猛锤了一下的松饼一样粉碎开来。 第九十三章 阳炎 “......军用重型炼金炮!这......是谁?” 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莫特里法师目瞪口呆。只是她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巨大的爆炸声带来的余韵还在她们两人的耳朵里回荡,把其他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她们两人没有被爆炸的气浪抛飞出去,也没有被横飞而来的碎石瓦砾给砸伤,因为就在爆炸发生的下一瞬间,莫特里法师手上一枚戒指一闪,一道瞬发的力场障壁就在她们前面生成,将爆炸的余波抵挡在外。面对这种非能量的单纯广域冲击,力场障壁的效果极为明显,后方的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两人只是衣衫被两侧传来的强风吹得猎猎而动,自身却丝毫不损。 就算是借用道具瞬发的奥术,这一下反应的及时也远超普通法师。只是在这突发的巨变面前,无论是她还是沐沁沂都震惊得一时手足无措,那高大耸立,在黑夜中显得如此伟岸的神殿就在她们眼前被炸得粉碎。 十几道隐约可见的黑影从刚刚发出火柱的屋舍废墟中窜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火焰尚未消散的神殿冲去,眨眼间就冲入其中。 “退却!”一阵几乎不逊色于刚才爆炸的大喝从火光废墟中发出,这刚刚才冲进去的几个黑影立刻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来。其中一个撞在离两人不远的一处墙壁上,能看出这是个一身黑衣双手持刀的战士,只是头颅连同上半身都被什么东西用巨力砸得完全成了一团肉酱,看不出一点本来的面目。 一个穿着全身甲的身影迈步从火焰上走出,站在瓦砾堆上怒目扫视着刚才被震回来的几个黑衣人,那是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他手中持着一只和他的身形有些不符的重型钉头锤,上面还滴着鲜红的血,很显然那一具上半身被砸扁的尸体就是出自这个凶器的杰作。 “你们是谁?居然胆敢来袭击守护之手的神殿?”莫宁大祭司的怒吼声极为洪亮,同样和他的身躯不相称,加上手中的那个重型钉头锤,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被缩小了的巨人。他扫视的视线还在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的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看到她们愕然四顾的神情,也就知道并非和这起突袭有关。 刚才巨大的爆炸并没有丝毫损伤到这位守护之手的大祭司,即便现在就几乎站在爆炸带来的火焰中,他的头发胡须也没有被点燃。这个时候垮塌爆炸的灰烬慢慢散去,也能看到后面大殿之内的情形,和被完全粉碎的外层建筑相反,最里面的大殿内部,尤其是祭坛附近没有受到一丝的波及,连碎石和灰尘都没有被冲击力送进去。这座守护神殿只是像一颗被剥去了外壳的煮鸡蛋一样暴露着,几位守护之手的祭司,圣武士,以及日光神殿的桑德尔大祭司都站在守护之手的神像之下,满含警惕和愤怒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没有人会质疑刚才爆炸的巨大威力,但同样也没有人会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怀疑。这毕竟是守护之手在西海岸最大的几个神殿之一,守护之手即便是一个很年轻的次级神,但神灵的居所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摧毁,尤其守护之手所涉及的法则中就有‘防护’‘守卫’的因素。这爆炸虽然剧烈,也只是单纯地停留在普通意义的层面上,当面对涉及法则层面的防护的时候并不比一阵元素领域的威风更有力。 被反弹回来的十几个黑影同样也都是全身黑衣的战士,他们似乎只是被那一声大喝给震退而已,面对莫宁大祭司的怒喝,还有刚才展现出的威势,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和迟疑,居然又一声不吭地朝着前面冲去。 莫宁大祭司没有动,但是后面守护之手的圣武士们纷纷飞身而出。不过他们的目标却不是那些黑衣武士,而是刚才发出火柱而被震碎的屋舍。守护神殿能抵挡得住那种军用炼金火炮的轰击,但也不可能真的让其无限制的轰击下去,何况这里还是城区中央地带,一旦这炼金重炮对着其他地方开上一炮,至少就是数十人的伤亡。 黑衣武士们也并不是真的对着大殿那里冲去,他们好像是早就知道圣武士们会出击一样,凭着人数上的优势两个对一个地将他们缠住,似乎是在静等着炼金火炮的再一次轰击。 刺耳的破风尖啸声猛地响起,两个圣武士忽然高声惨叫,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护住头脸,身上的斗气光芒闪动,但是依然有朵朵的血花从他们身上不断绽放,似乎有无数的箭矢正在密集地射在他身上。这些看不见的箭矢的力量之大,不止突破了他斗气的防御,连他的身体都被这射中的力量一直推得朝后退去。 “护御!”宏大的声音从莫宁大祭司的口中说出,立刻两面光盾就在两个圣武士的面前生成,他们身上不断绽开的血花变作了密密麻麻敲击在光盾上的声音,指头大小的金属弹丸像是下雨一样地在他们身前落下。 “密集型力场弩!”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必然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战士,他们立刻认出了这个密集射击的远程武器。“这些全是军用奥术战争器械!” 虽然有莫宁大祭司的支援保护,可以抵挡这种远程战争器械,但是圣武士们想要跨越这段距离也极为困难,那些黑衣战士好像不要命地一样纠缠住他们。已经有圣武士在对着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高喊:“那边的两位女士,请帮忙清除一下那边的战争器械!” 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当然没有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事实上那些被震退的黑衣战士已经将她们列入攻击对象,在缠上守护之手圣武士的时候也分出了两人对上了她们。 “沐女士,请帮我稍微缠住一下他们。”看着两个黑衣战士扑来,莫特里法师没有即可施法反击,只是提醒了一句,便自顾自地半闭上眼,开始沟通魔网构筑法术模型。 沐沁沂眉头一跳,有些意外。这位女法师看起来只是二十左右,但战斗经验显然不错,这时候居然还能冷静下来施展法术,直接将掩护的责任交给自己。相较之下在灰谷镇中认识的那位贵族法师,虽然奥术水平可能相差无几,但实战经验便差得太远了。 沐沁沂当然也不会让人失望。神职者的神术有着奥术所无法比拟的优势,而且这里也是水汽充沛的海边城市,更有利于水元素神术的施展。她的心念一动之间空气中的水分飞快凝结,两个半人多高的大水团就出现在了两个黑衣战士面前。两个黑衣战士止步不及,直接就撞了上去,水花微微溅起,他们两人的下半身直接便陷入了这两个水团之中。 两个黑衣战士迈动着双脚努力想要从中脱身出来,但是这两个水团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自身内部形成了旋涡类的汹涌激流,让他们的双腿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同时还在地面滚动 拽拉着他们的身躯不让他们前行。这两个黑衣战士拼命在地上翻滚折腾,连站立起来都不能做到,反而被这水团渐渐地拉着向后退去。 “嗯?”沐沁沂反而有些吃惊了。这些黑衣战士身手敏捷战技熟练力量极大,以二敌一的情况下居然将守护之手的圣武士打得全落在下风,一看就知道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战士,所以她才没想着直接以神术操纵水流直接通过口鼻去攻击他们的体内要害。身经百战的战士血肉之气强大旺盛,对神术也有相当的抵抗和削弱,一旦这些水流进入体内就会极难控制,一个也还罢了,两个对她来说就有些难度。但是此刻她却感觉到被他所困住的这两个战士身上的气息好像没想象中那么浓厚,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弱上一些,那些原本用以牵制的水流轻松自如地就将这来两人给制住了。 这时候远处的圣武士刚刚在开口朝她们大声求援,而莫特里法师的法术也完成了,随着她的手势和口中念诵的咒文的结束,两个光球从她头顶缓缓浮现。这是她在遗迹中曾经召唤过的次级光元素,这光元素一出现之后,就朝着地上不断拼命挣扎的黑衣战士照射出两道强烈的白光。 白光照射在黑衣战士身上,黑衣战士的挣扎忽然变得缓慢了下来,而且身上开始冒出一阵阵青色的烟雾,空气中有了一股焚烧死老鼠的臭味。 当莫特里法师召唤出那四个次级光元素的时候,还留在神殿中的日光大祭司就忍不住把视线投在了她身上,同时眉头微皱。神职者本能地对奥术反感的原因之一,就是奥术对他们所属领域的法则进行扭曲,这种奥术制造次级元素正是例子。但是当这次级光元素的光芒开始照射在黑衣战士的身上的时候,他的双眼瞬间瞪大,满脸的怒容,大声咆哮:“这是已经半亡灵化的傀儡!邪恶的奥术师!” 随着他的怒喝,一个比莫特里法师召唤出的更大十倍的光球在上空生成,散发出的光芒将这方圆百米之内照耀得如同白昼。 夜晚是太阳神阿曼达的信徒们力量最弱的时候,但作为西海岸最大的日光神殿的大祭司,这一次的神术依然威力十足,远胜于莫特里法师的次级光元素。这白光照射在其他人身上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但是那些黑衣战士全都像是烤炉上的鸡毛一样发出浓浓的黑烟和焦臭,原本敏捷的动作也全都迟缓无比,像是中风之后的老年人。圣武士们手起刀落,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枭首,那飞溅出的鲜血虽然刚刚在开始时还很正常地鲜红腥臭,在光照之下却很快地发黑发臭,变得如同墨水一般。 白昼一般的光亮也把远处发出炼金火炮而被震塌的屋舍照得一清二楚,瓦砾之下浮现的是一座由六足支撑起来的金属块垒,顶部则是一个横放的水桶粗细的发射管道。所有能认出这东西的人都是脸色苍白,标准的帝国时代军用远程攻击魔像,每一尊都能轻易将一个没有高阶神职者的异族堡垒夷为平地。而那刚刚才喷射过火柱的钢铁管道之中现在正在重新地亮起红色。 解除了纠缠的圣武士们朝这里飞奔而来,但是魔像腰部活动的数十根手指粗细的钢铁管道骤然又刺耳的尖啸声,比刚才更猛烈了数倍的金属弹丸在力场的推动下喷射而出,将冲过来的圣武士们打得连连倒退。虽然圣武士们身上接连闪现的护盾,还有护身的斗气将这些弹丸全部抵挡住,但这些原本能撕碎野猪蛮牛的金属弹丸本身的巨大动力还是将他们逐步击退。 这些弹丸甚至没有漏过在侧面的沐沁沂和莫特里两个,所幸就在看到这两具恐怖的战争魔像的时候,莫特里法师就拉着沐沁沂急速地朝后退去,肉眼难见的弹丸发出尖啸射来的时候,一堵新的力场障壁也刚刚生成,力场弹射出的弹丸虽然杀伤力极高,但是在这三环奥术的面前也无能为力,只能化作一颗颗弹丸掉落在地。而两个次级光元素朝着正在地上冒着黑烟的黑衣人冲去,撞毁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也将这两个半亡灵彻底烧成了焦炭。 沐沁沂操控的两团水流早已经放开了纠缠的黑衣人,在地面上如同两条有生命的溪流一样朝着两边的远程魔像飞速流去,扑到那些战争器械上,顺着缝隙钻入其中。沐沁沂在灰谷镇的时候也见过这种类似的战争器械,只是破败低级了许多,她对这些当然不会有什么深入的了解,但只是看看也就知道这是和神州江湖上的机关兽差不多的东西,虽然肯定有奥术在其中作为核心运转,构成上依然是精密的铁石机关。 而对付这些看似庞大结实的机关,她操控由心的两团水元素就太合适了。这两尊魔像中的某些部件居然是用水力来传递力量还有降温的,刚才魔像开炮发射之前她感觉到的水流变动就是如此,毫无生命的铁石机关没有一点点生灵气血对法术的排斥抵抗,她感知操控水元素流入其中缝隙简直是如臂指使,也不用管里面的具体构造是如何,只需要对着那些感觉上最为精细脆弱的部件猛烈冲击毁坏就是。神州江湖上的机关兽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许多人也知道这些木石机关的内部越是精细的地方往往越是要紧越是脆弱。 果然,一阵古怪的嗡鸣声之后,一尊魔像那原本底部越来越明亮的炮管迅速地暗了下去,一阵细微的电弧闪过之后,腰部那些以力场不断弹射金属弹丸的发射管突然炸裂了几个,其他的也完全沉寂下去再没有了丝毫动静。这尊恐怖的炼金造物就彻底成为了一团金属的死物。 另一边的魔像反应却完全不同,那炮管中酝酿的红色并没有消散,而是越来越明亮,只是炮管对准的方向却在发出微微的吱嘎声之后偏移到了一旁,对准的不再是守护之手的大殿,而是不远处的一片民居。 “守护之击!”一声怒喝,一直只是站在废墟之上给圣武士加持神术的莫宁大祭司终于飞身而出,整个人散发着斗气的光芒如流星横空闪过飞到了魔像之前,高举手中的重型钉头锤对准了即将发射的炮管狠狠击下。 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四射,还没发射出去的炮弹就在炮管中被砸得粉碎,而这个足有小屋大小的钢铁魔像则被莫宁大祭司这一锤给生生砸得散架变形,整个身躯结构分崩离析成大大小小的碎块零件,在火焰爆炸中四散飞射。 这爆炸远没有直接轰击在目标上的猛烈,但因为距离近的缘故,灼热的气浪还是越过了力场墙,将后面的莫特里法师的头发都灼焦了一些,但是女法师一点都没有在意,她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团桑德尔大祭司召唤出的大光球,好像被什么变化完全吸引住了一样。 很快地,沐沁沂,还有两位大祭司的注意力也完全被那里的变动所吸引。 大光球的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成了一个人头大小的火球,在巨大光球的掩盖之下显得一点都不显眼,而且这个火球还在鼓动中慢慢缩小,很快地就缩小到了拳头大。但是和体积完全不相称的是,从中散发出的元素波动也正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浓。 “阳......阳炎爆?”终于辨认出这个火球到底是什么,莫特里法师的反应更胜过刚才看到军用火炮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不是单纯的吃惊,而是惊恐,还有丝丝的绝望。她扭头四顾,对着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的施法者大声尖叫:“是谁?你们疯了吗?在这里用阳炎爆?” 没有人回应。不过莫宁大祭司和桑德尔大祭司已经及时反应了过来,莫宁大祭司往回跑了几步,似乎刚才击毁魔像的一击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暂时再不能那样爆发冲击,他只能对着留守在大殿正中的桑德尔大祭司高声大叫:“桑德尔阁下,必须击溃这个奥术!” 微微的犹豫之后,桑德尔大祭司跪下,双眼紧闭开始祈祷,身周散发出强烈的光芒,随即这光芒冲天而起变作一道光柱。 与此同时,在城中另外一处的日光神殿也是光芒大盛,仿佛和桑德尔大祭司遥相呼应一样,顶端将一道光柱射向天空。两道光柱皆到达在天空尽头之后,仿佛在所有人视线之外的莫名所在汇聚成了一道更为凝聚,仿佛犹如实质的光柱直射而下,正正地刺在那颗已经凝聚到了指头大小火球上。 第九十四章 贼人 在八环奥术当中大名鼎鼎的不少,比如以操控崩毁四元素来制造各种匪夷所思的效果的虹光系法术,但若论在普通人当中的知名度来说,单纯的火系广域破坏性奥术阳炎爆绝对是第一。因为在镇压异族的战争中,许多异族的抵抗堡垒和据点甚至城镇,就是被这样一个纯粹破坏性奥术给夷为平地,那波及十里开外的巨大的冲击和常常留下一个熔岩巨坑的超高温度让所有目睹之人印象深刻。神职者更是将其视之为奥术对世界的破坏,对神灵的亵渎的铁证。 这是以魔网操控火元素进行超高度的凝聚和压缩,直至最后超过物质界本身的极限,在极短的时间中模拟出火元素疆域在物质界的投影——太阳内部的状态,虽然这种异变马上就会被世界本身的元素法则给抹平消除掉,但是瞬间带来的巨大能量还是能形成毁灭一切的巨大热量和冲击,尤其是在核心区域,元素疆域的温度超过很多人所能想象,可以将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东西直接给汽化掉,而数里之内暴露在巨大火元素散逸下的生物则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无论如何,这都不该,也不能是一个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所施放的法术,但此刻这个法术就这样出现在了守护大殿的上方,如果让其真正地释放出来,这奥斯星城中除了极少数的强者和神殿所在之外,其他的所有人,物全都只能化作灰烬。 也许凭借着祭坛积累的力量还有相近法则的免疫,和日光神殿是最有可能从这个奥术中残存下来的,但是无数平民和信众的死伤不要说是守护之手,任何神殿和教派都不可能接受,所以桑德尔大祭司现在所做的不是如何去抗拒这个奥术,而是要将这个奥术给彻底击溃。 三道贯穿黑夜的光柱矗立在奥斯星城上方的夜空,两道分别属于桑德尔大祭司和日光神殿的力量,然后集中凝聚的那一道照射在那已经坍缩到小如花生粒的火球上。日光领域其中原本就有相当浓重的火元素成分,确实是有可能凭借同元素的干扰破坏掉这个法术的。只要不让火元素凝聚压缩到那个极限即可,只要让其在之前就引爆掉,这不过就是个威力更大些的火球术罢了。 但是现在是没有丝毫日光的午夜,这汇聚而成的光柱是全凭着桑德尔大祭司和日光神殿本身的能力,与在白天能够借助太阳伟力的时候相比威能何止差了十倍以上。在光柱的照射下那小小火球确实鼓胀了一下,上面有几丝火焰跳动了起来,但又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继续坍缩下去。 这个火球看起来虽然很小,却是由深层魔网编织法则而表现出的外相,物质层面的干扰不会有任何作用,而且那个极度浓缩的小火球已经快要到达火元素的极限,任何普通物质一旦靠拢就会被汽化。这时候能支援桑德尔大祭司的也就只有莫宁大祭司,他单膝跪地,低声祈祷,其他所有圣武士也见状同时跟着一起跪地祈祷,然后那边守护之手大殿中的雕像就开始发光,随即一只光芒所化的虚影大手就脱离出来,朝着上空那个小小的火球而去。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半空中那颗小小的火球上,毕竟奥斯星城十余万人,连同自身的性命就悬挂在那里。 也就在这时,守护之手的祭坛之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扭曲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雕像上放置的那个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小小方块卷去。 一道剑光陡现,斩向这悄然出现的扭曲阴影。那是一直呆在神像下方的高文终于出剑了。不管是受到炼金重炮的轰击,还是眼看到其他圣武士受到黑衣人的拦截被力场弩攻击,还有这受到阳炎爆的威胁,这位有守护者的称号,公认的守护之手最强的圣武士却都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呆在原地不动,若有所思仿佛出神了一样。周遭的其他人对他的状态也没有理会,直至这个时候的这个变动才将一切的根底都显露出来。 军用火炮的轰击,亡灵傀儡的骚扰,甚至于毁灭性的八环奥术的威胁,原来都是为了将两位大祭司的注意力和力量引向一旁,给这个扭曲的阴影制造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却被一直静候不动的高文阻止了。 扭曲的阴影在剑光前朝后微微地缩了缩,将剑光的锋锐让过之后一分为二陡然加速,化作了两道阴影之箭,一道刺向高文的面目一道还是朝向雕像上那一块方块碎片射去。但是高文的长剑荡起,一层旋涡状的斗气光芒随之生成,居然将两道阴影箭矢都带得偏离了方向,随之被剑光搅碎。 残余的阴影再缩了缩,这次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的影子,然后再一次以更远超之前的力道和速度扑了上来,只是这一次对准的不再是高文或者那神像上的碎片,而是另一边正在闭眼祈祷的桑德尔大祭司。 上空中,汇聚的光柱和守护之手的虚影正交汇在那一处小小的火球上,火球正在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开始膨胀。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桑德尔大祭司显然没有任何的自保能力。 高文闪身拦在了桑德尔大祭司身前,那阴影人形像是化作了一只由黑影组成的发疯章鱼一样,同时由七八个角度发出狂风暴雨一样的刺击挥砍,但是高文挥剑舞起的光幕却是一面始终无法逾越的墙壁,无数阴影撞击在上面化成点点碎片消失。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旋风突然从平地升起,终于将再没有丝毫防备的神像上的碎片裹挟在其中,然后朝着远处飞速地飞去。 “糟糕!风元素!”一直默然不语的高文终于大惊失色。但是那阴影倾泻而来的攻击实在太强太密集,只要稍微一让,他后面毫无防备的桑德尔大祭司就有性命之忧。 轰隆一声巨响,上空的浓缩火元素终于在光柱和守护之手虚影的合击之下破碎了,炸裂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热浪排空而来,将旁边那个光球都炸得支离破碎。但比起它原本将要发挥出的破坏性,这不过是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罢了。 两位大祭司齐齐睁开了眼睛,神色间都有止不住的疲倦,强行破解这一个八环奥术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他们毕竟不是奥术师,只能是强行以自身所能掌控的法则性去冲乱这个奥术的构成,这绝对不是个有效率的方式,全是依仗着祭坛神殿所积累的力量才能勉强做到。桑德尔大祭司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阿曼达是最为强大的神灵之一,神职者的战斗力也是屈指可数,但夜晚对他们的削弱太过严重。 不过现在没有在乎这些,所有人都看向了那被风元素带走的碎片。风元素仆役的速度远超于其他元素傀儡,这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就已经远去了百米之外。 “诸位!请一定要把那个浮空城碎片夺回来!绝对不能落入这些奥术师的手中!”莫宁大祭司的声音响彻夜空,他的力量消耗也不小,无法再亲身去追上这个迅捷异常的风元素,只能出声提醒。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担心,因为天空中已经出现了数道人影,地面上也有几个强大的气息正在接近。从突如其来的炮击到这个时候,中途跌宕起伏变化数起,一共也有了两分钟的时间,足够其他神殿的援军赶来了。 “咯咯...”疯狂进攻中的阴影人形这个时候也缓了缓,从那阴影中吐出一个比头颅略小些的圆球,上面篆刻着奥术符文。同时一阵沙哑难听,却明显是女人的声音笑了笑,然后用古怪的腔调唱诵起来。“莎儿,你的胸怀包容世界,你的羽翼掩盖万物。” “夜之女士的信徒!大家小心!”高文厉声高喝,同时他的视线却全落在那阴影扔出的圆球上。“炼金炸弹?防护!” 又是一声轰然的巨响,气浪席卷热流奔涌,但所有人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一个突如其来的黑暗将方圆百米之内全都遮掩了,地面建筑的火光,天上的星光全都不见,只剩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阴影人形发出的卡拉卡拉的笑声在这片漆黑中回荡,好像入水的鱼一样融入这片漆黑中,呼吸之间的功夫就跨越了百米的距离来到了边缘之处,朝着不远处的风元素掠去。那风元素似乎也明白了,改变了原本飞舞的方向而朝着人影这边飞来。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不远处的一座屋顶上落下,正好先一步拦在了风元素的前面,一把夺过了正裹在旋风中心的那块碎片,然后像扇开一律轻烟一样地随手一挥,就将这个奥术投影制造的元素仆役给拍得烟消云散。 “哈哈,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什么浮空城碎片?很不得了的东西么?居然弄得这样大的场面。当时我们居然没看出来,当真是老土。”这是个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的西方人,把那魔方一样的碎片在手中随手抛了抛,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对面那发出厉声尖叫冲过来的阴影一般。 “莎儿,你的羽翼遮掩万物。”随着阴影人形的尖叫,又是彻头彻尾的黑暗将这一片区域全部掩盖。 黑暗之中的阴影分开,以两个诡异的角度分别朝着西方大汉的鼠蹊和颈动脉刺去。作为夜之女士的神职者,黑夜中施展的黑暗领域不止有彻底遮盖视野的作用,连听觉和触觉都能影响到,除了被日光神术驱散之外,普通的光源不会有任何作用。死在她手上那两柄破魔匕首上的大法师,圣武士这些年间不知道有多少了,虽然她肯定面前这个西方人并不是个简单的路人,但也丝毫不怀疑立刻就要肢解在她的匕首下。 和她预料的有些差别,在只有她能看到的黑暗视觉中,那个西方人大汉确实没有能看见的迹象,反而闭上了眼睛,然后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就在两把匕首即将刺中他的时候,他猛然拧身,以一个看似别扭却又充满着力量之感的姿势击出了一拳,比匕首的命中更先一步正中她的胸腹之间。 通的一记闷响,明明是打在肉体上的伤害,她却感觉自己好像是脑子里身体里灵魂里中了这一拳,四肢百骸所有地方连同内脏血液都在这一拳之下呻吟惨嚎不堪重负,如果不是黑夜女士的祝福和斗气让她这千锤百炼的身体在黑夜中能发挥远超寻常的机能和生机,她觉得她肯定会被这一拳给直接打成一堆肉酱。 “原来是个女的么,手感不错。”随着阴影人形的消失,那片刚造出来的黑暗也消失了,西方人大汉站在中间抖了抖拳头,另一只手还是捏着那个如魔方一样的碎片。 咚咚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个扛着一把巨剑,只穿着一件简陋皮甲,露出一身钢铁藤蔓一样筋肉的魁梧男子从不远处的街角跑出来,看到这个西方人和他手中的那个碎片,顿时眼前一亮,一边挥剑冲来一边大喝:“站住!邪恶奥术师的走狗,交出那个碎片来!” 面对着这个像是一头蛮牛一样直冲过来的狂猛战士,这个西方人站在原地嘿嘿一笑:“这位朋友,看来要么是你的眼珠子长在裤裆里了,要么是你的脑髓流到膀胱里了,或者两者皆有。需要我来帮你踹回去吗?” “安德鲁斯,见证我的战斗和力量!”巨剑战士的回答只是战意勃发的怒号,可能他根本都没注意到这个西方人说了什么,斗气的光芒在筋肉虬结的巨大身躯上勃然爆发,直接便挥舞起巨剑砍来。 哗啦声中,街道侧面的一堵外墙只是被巨剑挥舞时的劲风掠过,就像饼干一样断裂粉碎,相对于高文等等守护之手圣武士斗气的防护内敛温和,这个战士的斗气更为张扬狂暴,直接而强大,将他那原本就健壮到极致的肉身更加强得犹如一尊钢铁魔像,而即便是真正的钢铁魔像,在那斩出的巨剑面前恐怕也难以站立得住。 “哦,倒是有几分蛮力。”西方人也是微微意外,侧身让过了巨剑战士的斩击,但是巨剑上掠起的斗气依然将他身上的衣衫给刮出数条长长的裂口,如果不是他这身体也结实强大得远远超乎寻常生物的极限,恐怕碎裂的就不只是衣衫。他虽然身形也算高大魁梧,筋肉结实,但是在这个好像筋肉怪物一样的巨汉面前就显得有些无力了。 只是几剑之后,这片的地面和建筑就像是被四溢的斗气和剑风给犁了一遍似的,西方人也只是连连躲闪退避,虽然看起来也颇为轻松,但确实没有什么欺身靠近反击的机会。显然巨剑战士有的不只是蛮力,他的动作虽然看似狂猛霸道,但其实极有分寸,剑势连绵不绝力道不尽不老,动作的敏捷程度甚至超过了刚才那阴影人形,手中那把看起来至少上百斤的巨剑灵动迅捷得好像是一枚绣花针。 但是忽然间巨剑战士的脚下滑了一滑,好像寻常人踩到了香蕉皮之类的滑腻东西似的。虽然靠着强大的力量和协调性,不过半眨眼的时间就重新找回了平衡,狂猛的剑势终究还是一滞了短短的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间,西方人一拳重重击在了巨剑战士的头脸上,一声闷响,刚才还威风无比好似能撼山拔地的巨汉就打着滚飞了出去。 巨汉飞得并不远,不过十数米的距离,却至少在空中打了二三十个滚才颓然落到地上。他手中还紧紧地握着巨剑没有放开,努力地抬起了头,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才用肘部支起了上半身,怒目瞪视着不远处的西方人,憋着气一个字一个字地怒吼:“卑鄙!果然是使用奥术的无耻之徒。” “居然还能忍着不晕过去,当真肌肉都长进脑子里了。”西方人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发生在这里的动静不小,不少附近的市民都在朝远处躲避,唯独有一个身着白袍和锁甲的老人循着声音而来,看到这里的情形却是大吃一惊,看着地上的巨汉惊声问:“索武德阁下?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凭卑鄙渺小的奥术,是无法打败真正的战士的!”巨汉身上,头颈上,乃至脸上五官上的每一根筋肉都在跳动,在挣扎,在咆哮,他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好像就凭着这一根根筋肉纤维就支撑起了整个身体,继续挥舞起巨剑继续冲向西方人。 “是的,你说得太对了。”西方人身形一动,就从已经全无章法的巨汉身边错过,然后从后方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胯下。这无疑是真正致命的一击,巨汉身上的筋肉像是要把自己崩断一样地抖动,却再也无法给他半点的支撑,只是把他给卷曲起来,像只抽筋的肉球一样缩成一团。 “你…你……你是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方式偷袭战神殿的首席斗士?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吗?”白袍老者惊骇欲绝,眼睛瞪得几乎要飞出来,手舞足蹈,已经要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时候,随着一道光芒的升起,一个巨大的光球悬挂在了高空,将整个奥斯星城照得如同白昼,以守护之手为中心的大范围漆黑终于被驱散了,刚才被困在里面的圣武士冲了出来,空中的三位风暴神殿的祭司也来到了上方巡视着地面上的一举一动。午夜的奥斯星城现在已经是喧闹如沸,但是有了不久前邪教徒骚乱的前车之鉴,还有各大神殿异常积极的应对,并没有再度出现大规模的骚乱。 风暴神殿的祭司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发出讯号提醒其他神殿的圣武士之后便飞了过来。看着周围的援军到来,白袍老者终于不那么惊慌了,他连忙施展了一个似乎是治愈类的神术在巨汉身上,但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那一团筋肉疙瘩依然蜷缩在地上抽搐不已。 面对四周开始朝这里涌来的祭司和圣武士们,这个好像非常危险的西方人却没有一点慌乱,反而双手抱胸,盯着白袍老者笑道:“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站在你面前的是守卫世界和平,传播爱和正义的伟大战士,王者无敌?仁爱之剑。” “无敌兄,将那碎片取到了么?”这时候从空中又飞来另外一个西方人,用白袍老者听不懂的西方话问。 “自然是取到了。你们没追到那奥术师么?” “没有。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直接便以高环奥术传送走了。这欧罗奥术在这些方面确实要比神州道法方便不少。瞬息千里,须弥芥子这类大神通在神州可没两个能用得出来……倒是无敌兄这边斩获不错,这人便是那和奥术师一起来图谋不轨,盗取那浮空城碎片的人么?” “呵呵,风兄弟果然慧眼如炬。这人一见面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喊打喊杀,多半就是和那些贼人一伙的呢。” 第九十五章 战神殿 “那两尊军用远程魔像已经检查过了,是属于北方军团的。正在派人去北方军团查询上面的序列号,不过能查出什么线索的希望不大,北方军团自己的库管和账目都是一塌糊涂,倒卖军用物资这几十年里已经是他们的主要收入之一,购买这些军用魔像的家族和组织也不少,而且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转手又卖掉……” “港口方面,查到他们是如何运送进来的么?” “罗伊那拉大人正在组织人手盘查……但是同样希望不大。港口事务繁忙,要瞒过他们的检查手段有很多。这方面其实那些老鼠黑帮说不定还能有些消息,但是最大的黑帮刚刚被清洗过,地下秩序也混乱得很…还有,如果是使用高阶的折叠袋的话,一个法师也能把那些东西分批次地运送进来组装。” “夜之女士的教会送去询问消息没有?那个女刺客非常强大,在女士的教会中不会籍籍无名。作为神职者,为什么居然甘愿去当奥术师的走狗?” “已经派人送去消息了。但是女士的教会稀少而隐蔽,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得到清楚的回应。” 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之后,神殿联合展开的调查进行得非常迅速,只是却完全收不到什么效果。这无疑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袭击,虽然最终功败垂成,但背后透露出的东西依然让很多人不寒而栗。 “奥斯星城得到这块浮空城核心碎片不过短短数天的时间,这些人就能安排下这么周密而危险的计划,不止说明他们在这里有非常强大的情报网络,而且说明他们所拥有的能量和执行力也超乎我们想象。看来上次的邪教徒动乱所展现出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这次才是他们的真正力量。” 在守护之手的雕像下,一场短暂的会议正在因为之前的袭击而聚集起来的神殿首脑们当中举行。莫宁大祭司的语音沉重,脸色难看,不只是因为守护之手神殿几乎全部都要重新修缮一遍,他自身和神殿积蓄的力量消耗不小,更因为他很清楚,守护这件浮空城碎片已经隐隐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畴。 “居然将平民的生死完全弃之不顾,在这样的大型城市中直接使用阳炎爆。抛弃了贵族和执政者的地位和荣耀之后,这些奥术师的疯狂才真正地展现出来。可以预见,类似的情况以后绝对会络绎不绝,我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我们防护不住,让阳炎爆或者腐囊之类的法术在城市中爆炸开的情形……” “是,类似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必须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桑德尔大祭司同样地面色难看,声音低沉。 “这样说来,你们是想把那玩意给毁掉了?”仁爱之剑看了一眼重新又放回守护之手雕像上的碎块。作为从奥术师手里夺回碎块的勇士,并且是之前带回这个碎块的人,他和风吟秋两人也有资格参与这个会议。 “毁不掉的。我们宁愿它永远不要被发掘出来。这并不是在责怪你们,你们能够将这个东西带来,避免了落入那些危险的奥术师手中,我们非常感激你们,但是这东西确实也让我们非常头疼。”桑德尔大祭司叹气。“帝国奥术浮空城可不只是漂浮在天上的一座建筑那么简单,那是奥术文明的巅峰造物。他们直接打开元素疆域来获得动力,我们不知道奥术师们是怎么制造这个东西的,那个动力核心能支撑起元素疆域来,也就不是我们用任何常规手段能破坏的。” “哦?”风吟秋听了也是微微动容。当时他们将这东西拿到手之后也曾看过,却没有发现什么出奇之处。“那这东西又是怎么样破损,成为碎片的呢?” “是在当年的战争中,受到了几位神灵合力引发的根源性法则冲击。这其实也是当时那场战斗最为关键的一幕,直接造成了三座浮空城的失控,魔网震荡。这是涉及世界根本性的伟力,没有任何能与之相比。” “那么现在能把那个碎片再给我看看吗?”风吟秋指了指那方块碎片。莫宁大祭司点点头,示意旁边一位圣武士将之拿过来。 再次将这形状古怪,看起来就是个奇异魔方一样的水晶拿在手中,风吟秋好像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异样。回想起在沼泽地中时感觉到的天地元气的勃然喷发,还有神魂中万有真符的异动,当时他还以为是那地下陵墓中其他没发现的东西散发出来的,还打算有空再去好好探寻一下,但如果如几位大祭司所说,当时的异动确实就是因为这个了。只是现在看来这确实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晶,连万有真符都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当然,也不会真的是平平无奇,风吟秋在手中用力捏了捏,至少这个方块碎片的结实程度就远远不是任何水晶宝石堪比的。他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吐气开声用尽全力双手握紧反向扭去。 嘎巴一声,却是他两根手指率先吃不住这巨大的力道,指骨断裂了开来,筋肉拉伤,皮肉也在碎块棱角上被划破,一手的血肉模糊。 周围的人看过来的眼光尽是愕然,一般人就算再怎么拼尽全力也做不到这样损伤自己肢体的地步,而两位大祭司的眼神更是有些异样,凭他们高人一等的感知却是能够在刚才风吟秋勃发全力的时候感觉到一丝深邃朦胧的神灵气息。 “治愈。”莫宁大祭司随手一挥,一道治愈神术就落到了风吟秋身上,他手上那破开的皮肉居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重新合拢,这又让其他人忍不住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守护之手的治愈类神术当然是出类拔萃,但也远没好到这个地步,这有一多半要算是自身躯体的愈合力叠加才有的效果。 “谢谢大祭司阁下。”风吟秋点点头。周围人的古怪眼光他也不以为意,刚才他这全力以赴的猛然一拧,就算是那种刀锋魔像蕴含先天庚金之气的奇异金属也得扭成麻花,这具狼神重塑的躯体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已经远超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只是他自身运用上还大有问题。 而刚才的手感确实也有几分奇异之处,他隐约感觉似乎有一个微不可查的极短时间里手中的方块已经崩溃变形了,但是立刻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回复了原装。而在那极短的瞬间中,好像万有真符也有了些变动,只是这变化时间来得太短他无从去仔细观察。 “原来是这样…这应该是个用魔网模拟出来的高维法则投射在这个世界上的节点。也就是说这个东西的本质并不是在物资层面上,难怪了……” 风吟秋愕然一转头,看到说这话的是不远处的仁爱之剑。这个最近正醉心于奥术的前邪教大祭司正手搓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个碎块,口中念念有词。感受到风吟秋愕然的眼光后他也愣了愣神,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最近看那些奥术书籍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中就背了出来,风兄弟你莫要见怪。” “哪里,怎么会。”风吟秋摆摆手,只是用略有些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也就是说,这玩意只能用特定的奥术设备和方法才能激发,其他人拿来手里就只是个砸不破嚼不烂的铜豌豆。”仁爱之剑转而对两位大祭司一摊手。“既然丢不能丢,弄也弄不坏,那就找个值得信任的人把这东西藏起来。” “但是我们现在怀疑复兴会已经用高环奥术将这件碎片定位了。和定序术类似的因果编织的预言系奥术,虽然很罕见,但是复兴会手上是肯定有的。这件东西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他们一定会使用,而且我们根本找不到办法来屏蔽那种定位。” “毁又毁不掉,藏也藏不住。要好好守护就必须放在神殿祭坛里,但越是大型的神殿祭坛周围必定有大量的信众……看来这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啊。”仁爱之剑想了想,一笑。“要我来建议的话,就干脆卖掉好了。” “卖?”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呆。“卖给谁?” “谁想要,谁出价高,就卖给谁。”仁爱之剑回答得理所当然。“照你们所说,复兴会那些奥术师对这东西是志在必得,昨晚那样的袭击以后肯定会再发生。干脆就和他们商量个合适的价格,卖掉算了。啊,不是听说那个奥术学院是欧罗大陆最顶尖的奥术研究机构么?他们肯定也有兴趣吧?那个什么因克雷公爵也是个有钱的。干脆就把他们叫到一起来个拍卖,说不定就能赚个盘满钵满……” “这怎么可能?”两位大祭司连连摇头,一脸的匪夷所思。“这东西的价值怎么能用黄金来衡量?而且无论是哪一方,我们都不能交给他们。奥术文明对整个世界,对这个大陆的伤害已经太深了。奥术文明不管看起来塑造出多了不起的成果,但最终都只能是满足那些法师野心也欲望的工具。我们不能给奥术文明任何一丝复兴的机会。” 仁爱之剑摇摇头说:“但是照现在的趋势来看,被那些奥术师用各种手段抢走可能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次用八环奥术,下次说不定会用九环。昨天那个奥术一旦生效,这满城人口能剩下来的不超过百分之一。这次是没有顾忌普通人的生命,下次说不定就会用普通人的生命来当作工具,如果掌握了足够的力量,说不定哪一天那些丧心病狂的法师会直接用整个西海岸的人的生命作为筹码来威胁你们。我们西方有句话,只有当一辈子的小偷,不可能防范一辈子的小偷的。与其”劳心劳力最后让局面越来越坏,不如大家协商一个可以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当然也不是非要用钱来衡量,用其他事物等价交换也可以嘛。比如说让他们交出所有的八环九环奥术卷轴什么的,总有个可以相互妥协的余地吧。” 仁爱之剑的这一番话说完,周围都是一片安静,两位大祭司相顾无言默然不语。他们虽然信仰坚定,但毕竟是数十年大风大浪中一路走过来的,并不是真不知道妥协的重要性,这番话在原则上来说好像站不住脚,实际中却有可能是唯一最有利的选择。 “能不能…请你们两位,或者是‘乾’帝国的使节团把这个送到西大陆去?据我所知魔网是无法延伸过混沌风暴的。这样即便他们能追过去也是没用。” 高文突然开口的提议倒是让其他人眼睛一亮,这似乎倒是个好选择。可惜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还没开口,一旁的风暴神殿大祭司就摇起了头。这是个年过花甲的干瘦老妇人,声音就像是冬天的海风一样的渗人:“女神告诫过我,混沌风暴正在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狂乱期,任何想要闯入其中的人都是自寻死路。至少数年之内返回西大陆都是件极为危险的举动。” “那么干脆把这东西丢进混沌风暴的海域中去?” “风暴一旦退散,他们可以用奥术控制海兽去将之找回来。这方面他们比我们更有优势。” “送去矮人或者兽人那里?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和复兴会对抗……” “他们是不可能同意的。那些野蛮人敌视奥术师,对普通人也绝不友善,而且他们并不蠢,胡乱利用他们只会引起更大的冲突。” “那么要怎么办?难道就真的只能……” “诸位,听说你们正在为如何保护那个浮空城动力核心碎片而发愁?请不要担心,我们这里有一个绝对让大家满意的解决方法!” 中气十足,意志昂扬的话语声随着一个白袍老者的大步迈入而传入众人的耳朵里,让众人愕然之余也心中一安,莫宁大祭司对着这位白袍老者点头:“迈尔斯阁下,请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老者毫不犹豫,自信十足地回答:“很简单。把这个浮空城碎片送到炙炎要塞的战神大殿去就可以了。那里有全大陆最强大的武装和守备,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而且我们战神殿永远不畏惧任何的挑战!” 这个回答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热烈回响,两位大祭司都是微微恍然之后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桑德尔大祭司想了想,问:“那么迈尔斯阁下,这番话你是代表斗神殿说的呢,还是代表南方军团说的?” “是战神殿。当然是战神殿。”白袍老者很清晰很用力地重新吐出这个词,借以增加其他人的印象。“大家都是知道的,战神殿和南方军团的关系匪浅,可说是相互依存。南方军团早就保证了绝不会干涉战神殿的一举一动,而且对于战神殿受到的任何威胁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复兴会那些以复辟帝国为借口的疯子,同样也是阿莫斯军团长等几位大人所深恶痛绝的。只要他们胆敢在炙炎堡垒闹出任何事来,南方军团绝不会放过他们!” “这样说起来…确实也是一个解决的方法。”桑德尔大祭司点点头。南方军团虽然和神殿教会不是一路人,但也对复兴会并不对付。相对于只是给他们增加些日常麻烦的教会势力,获得了巨大利益的实权贵族对‘复兴帝国’这个旗号才是真正的从内心深处反感。作为大陆如今最大军事集团,南方军团就是实权派贵族的代表。从这一点上来说,大家勉强能算是战略上的同盟。 最重要的一点是,炙炎要塞中没有大量的平民,而且确实能算是整个大陆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 “如果南方军团真的能秉承中立的话,这确实是个办法。我们会号召其他神殿派遣人手去炙炎要塞的斗神殿帮助你们一起守护的。”莫宁大祭司也点点头。南方军团实力雄厚,却对奥术本身没有什么研发兴趣,这浮空城碎片对他们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吸引力。“当然,这件事需要更多的协商。迈尔斯阁下你也不能代替斗神殿下决定吧?” “我当然不行,不过我想大祭司阁下会赞成这个建议的,任何挑战对我们战神殿来说都是磨砺自身的好机会。我们马上可以去南德城,那里有南方军团的军用奥术通讯序列,我们战神殿可以借来使用。离奥斯星城不过三四天的路程而已。只要两位大祭司愿意,我们很快就能达成协议。” 两位大祭司对视一眼之后缓缓点头:“我们原则上是同意这个方案的,迈尔斯阁下你去寻求一下大祭司和南方军团的意见吧。然后我们再慢慢商议细节上的问题。” “是。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老者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仁爱之剑,怒火和怒意开始在眼光和声音中升腾。“我要代表我们战神殿的首席斗士索武德阁下,对这个卑鄙的西方人提出生死挑战!他之前居然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偷袭索武德阁下,那是对战神殿所有战士的羞辱!” 仁爱之剑却是连看都不看着老者一眼,只对着旁边的莫宁大祭司问:“大祭司阁下,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个斗志昂扬自信满满,自以为能拯救全宇宙的傻老头是谁?他要代表谁来怎么样,我简直跟不上他这种心智不全的人的思维啊。” 莫宁大祭司咳嗽了一下,回答:“这位是斗神殿的迈尔斯祭司阁下。之前他去南方的炙炎堡垒参加战神祭典,刚刚才回来。而他说的那位索武德战士,就是之前因为误会和你产生了冲突,受了重伤的那位战士。而那位索武德阁下的伤势……我听医术最高超的莉莉祭司说,只凭我们的医术和神术的话虽然能治好,但却不可避免地会落下残疾……” “啊啊,是那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老兄么?他要落下残疾了?那可真是遗憾。”仁爱之剑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迈尔斯祭司笑了笑。“不过这也没什么吧?脑子是个好东西,他也应该有。既然他没有,那再少点其他什么的也应该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你也不用代替他来做什么了,他想要怎么样让他自己养好了伤就来好了。” “很好,很好。索武德阁下很快就会来洗刷昨天的耻辱。”迈尔斯祭司瞪着眼睛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又转向两位大祭司。“我刚刚才听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来这个西方人原本居然是那个复仇邪教的大祭司?桑德尔阁下,莫宁阁下,我不得不对你们的妥协感到怀疑。像是这样一个曾经被魔鬼迷惑,和复兴会法师勾结的邪恶之徒,怎么能够放任他在奥斯星城中随意行走呢?昨天他居然利用奥术来偷袭索武德阁下,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复兴会的奸细!” “奥术?”两位大祭司一愣,看过来的眼神就有些警惕的意味了。“仁爱之剑阁下,你什么时候学习了奥术?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和我们提起过?” “也就是这几天才开始的事,不过刚刚学习了一二环奥术而已,这用得着特意来告知两位大祭司么?”仁爱之剑一摊手。“你们也不要用这样奇怪的眼光来看我们。听说这欧罗大陆上很多贵族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学懂这个,那不过是因为这些人太蠢了而已。你们问问风先生就知道了,放在我们西方大陆,这不过是比小孩游戏稍微复杂一点的东西罢了,想要学会也并不怎么难。” 第九十六章 转折 “复兴会?是奥法复兴会吗?他们说这次袭击守护之手的是奥法复兴会?他们怎么会这么以为?” 年轻的女法师对这个消息显得有些难以置信。想了想,她摇头说:“我听说过这个组织。事实上它在法师圈中比较有名,听说他们四处发掘帝国时代的奥术遗迹,拥有不少尖端的奥术设施和技术,还有几位大法师。因为和各大神殿教会的关系非常恶劣,所以行事都很隐秘低调,显得很神秘而已。不过我不觉得他们会做这么疯狂的事。居然在一个人口上十万的大城市中使用阳炎爆,这不是奥术师,这是疯子。这些守护之手们肯定是神经过敏了。” “那是你没见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久之前,他们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中策划了一场血祭,把无辜的商人和北方军团的士兵当作祭品,而且当中还有一位值得尊敬的贵族。这件事是我亲身经历过了,只是在半途被风先生送了出来转回来报讯……” “哦?居然有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能请你给我详细说说吗?” “好吧。不过我亲眼所见的也并不多,后来都是听风先生说的……” 走在一地狼藉的街道上,看着不少自发过来的信众正在圣武士的带领下清理残骸废墟,沐沁沂随口回答着莫特里法师。昨晚的混乱结束之后,她们也受到了守护之手的盘查和询问。虽然因为参与了并肩作战,两人的身份也是早已经明了的,守护之手的圣武士们态度非常地客气和善,但女法师也是极为不满,狠狠地发了一通火。她们并不是太清楚到底最后的情况如何,还要通过向陪同的圣武士几番打听之后才能知道,那块碎片终究是被夺了回来,虽然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很肯定这就是奥法复兴会所为。 “……数以百计的性命,和同为奥术师的贵族的生命都可以随意用来牺牲,我觉得他们就是疯子。啊,对了,那位贵族法师叫做霍华德,也是来自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学院,你认识他吗?” “是吗?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我不认识他。学院很大,像我们这种经常在外执行外勤的助教对学院内的教职员并不是很熟悉。想不到…….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女法师目光闪动,摇摇头之后就默然不语了,似乎有些受到打击。但是半晌之后她忽然又开口:“但是根据沐女士你所说的,我感觉这次袭击守护之手的事件和发生在北边灰谷镇上的那个邪教事件完全不同。怎么说呢……灰谷镇上的那件事确实是典型的奥术师的思维方式,非常精密的布局和很长远的暗中安排,在没有暴露真实目的之前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确实是我说听说的复兴会的行事手法。但是这次的袭击守护之手就非常地简单而粗暴,只是很多人还没有从奥法复兴会的阴谋带来的影响中走出来,还有这个碎片看起来确实很容易吸引复兴会的注意,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觉得这就是复兴会的另外一个阴谋,却没有注意到其中行事方法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让我来说的话,那就是这次的袭击完全不是奥术师的思维方式,简直……简直就像是个粗鲁的野蛮人的行为。虽然他们的袭击看起来很周密,运用的武器和奥术看起来也很高端,战术运用上也很专业,但是这个袭击计划本身实在是太过粗暴了。” “哦?”沐沁沂微微一愣,偏头仔细想了想,同为女人的细腻隐约能感觉到莫特里法师所说的意思。“这个……好像还真是这样。那么我们该去提醒守护之手的人么?” “哼,关我们什么事?让那些傲慢自大的家伙吃些苦头才好,我感觉是有人正在针对他们。”女法师冷哼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不是听说最后是靠着那个叫做仁爱之剑的西方人才把碎片抢回来的么?好像还和斗神殿的人起了内讧?让他们自己慢慢去头痛吧。” “对了。你说那个叫做仁爱之剑的,就是之前的复仇邪教的大祭司?又是那个风先生的故友?真是奇怪的人……在沼泽地出来的路上,我好像看到他和风先生两个在看奥术入门书籍?难道他们是想学习奥术?” “那个家伙……”沐沁沂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是在失败的祭典中受到精神冲击变成了疯子,虽然之前我也并不认为那是个正常人,但是前后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道风先生为什么会接受他跟在我们身边……我不知道你们欧罗大陆的神灵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来说,过度接近神灵,应该是被神灵的巨大意志彻底冲刷变成白痴才对吧。” “我对神职者的情况不大清楚。失败的奥术实验倒是真的能把人弄成疯子,不过那是彻彻底底的疯狂,完全丧失了正常的理智和思维能力。我看那位仁爱之剑好像还很清醒的样子,能看懂奥术书籍,这可不是真正的疯子能做到的事。”莫特里法师摇摇头,想了想。“也许我可以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种案例很特殊。” “你和他们一接触就会明白,那两个家伙其实是非常难打交道的。对了,好像他们之前正在讨论要来向你学习奥术呢?你会教他们吗?” “咦?真的吗?”女法师忍不住眼中一亮。“当然会了。” “你好像很开心?”沐沁沂有些愕然。 “奥术师的基本素养之一,就是对一切未知都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当然那些只是为了继承贵族地位而学习奥术的人不算。我觉得他们两人都很神奇,很有趣。”女法师眼中的光芒灼灼,好像信心满满。“而且在贫瘠的西海岸来说,绝对很难找到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奥术老师了。能给两位仰慕我们欧罗奥术文明的西方朋友做老师,我感觉很荣幸。更何况他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一定会倾注全力地好好教他们的。” “只希望你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好心态吧……” “沐道友,原来你还在这里闲逛?” 忽然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莫特里法师固然是一惊,沐沁沂看了更是愕然:“刘道长?出什么事了?” 沐沁沂这样吃惊,是因为刘玄应居然是飞来的。 真武宗作为神州江湖内丹武道之首,所修的玄天真武玄气,九天星罡都是最为道门最为顶尖的法门,玄妙莫测不可思议。只要到了先天之上的境界,运转真武玄气,鼓动星罡就能隔断重力御空而行,就算比不了昆仑等等善于此道的,也比许多只知锤炼肉身的江湖门派强得不知哪里去了。只不过若非必要,真武宗的道人绝不轻易动用这法门。真武宗山下祖师玄玄子真人亲手凿下的一千九百九十九阶山路是每一个真武宗弟子上下山之时必须一步一步走完的,这便是要告知门中道人世间所有的路都要自身一步一步去丈量,所有事情都需要亲手亲力亲为。所以包括真武宗掌教在内,若非必要的时候,就连骑马,或者轻功提纵术也不能运用,这御空之术更是不用说了。 而此刻刘玄应居然是从天上飞来的,也由不得沐沁沂不吃惊,这肯定是使节团出了大事。反倒是许多目睹的奥斯星城市民没有怎么惊讶,海边风暴神殿的祭司们高来高去的他们却是见得多了。 “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的事了。”刘玄应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沐沁沂,随手一挥,就隔空封住了沐沁沂的气血,罡近将她凌空裹了起来。“王大人死了,他的两位亲随都指认你是凶手,说是你与王大人私会之时言语不合出手暗害。我也去看过了王大人的尸体,确实是被口中的茶水糕点生生噎死的。若无外力加身,那样一口茶水无论如何也呛不死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什……什么?王大人死了?”沐沁沂原本下意识地还想要挣扎反抗,但刘玄应的话却让她惊骇欲绝。“我…我…只是想着略为惩戒他一番…怎么可能就死了?” 看沐沁沂也承认了,刘玄应也是一声长叹,带着沐沁沂飞空而起:“且随贫道回去,听候李大人发落吧。” “等一等,你想要做什么?”刚才两人的话全都是用神州话说的,一旁的莫特里法师当然是听不懂,现在看到刘玄应居然就要把沐沁沂强行带走,立刻就有点急了,双手在空中挥舞,一道火焰流就朝着刘玄应的面门而去。 但是这样的威胁当然不放在刘玄应的眼中,刘玄应只是信手一挥,罡风就将这个刚刚成型的低环奥术吹得支离破碎,连同莫特里法师也觉得被一股莫大的力量托得飞了起来,翻滚着好像被抛飞的布娃娃一样在空中完全失去了可依托的东西,当她手舞足蹈几乎要忍不住激发奥术卷轴的时候,又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上下连头发都没有伤到一根,只是被抛飞出了数十米之远。而这时候刘玄应已经带着沐沁沂飞出老远,变作两个小点了。 “这…这个混蛋西方人……”莫特里法师从地上爬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周围一些围观的市民都忍不住出声嘲笑这位法师的狼狈模样,不过她已经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些,看着刘玄应飞去的方向跑着追出几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眼光闪烁神色变幻不定。 “光天化日地在大街上表演翻滚技巧,这可不是一位贵族法师的风度。莫特里法师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身后忽然传来这样一个声音,莫特里法师转过身来,看见不久之前她才和沐沁沂谈论的那个疑似疯癫了的前邪教大祭司,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正从不远处走来。 “你来得正好,仁爱之剑阁下。你难道没看到吗?刚才那个西方人就那样把沐女士给抓走了!我不能阻止他,不知道他要对沐女士做些什么,你们不是同伴吗?你怎么不去救她?”莫特里法师连忙走过去连珠炮一样地问。 “不要激动,你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来了。”仁爱之剑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我当然看到了,但是我也没办法阻止。那位可是使节团的刘法师阁下,是沐女士的同僚,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她的上司,道德高尚修养良好,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把沐女士抓去做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行径。刚才他好像察觉到我在附近了,说话用上了一种特殊的技巧,让距离太远的我也没办法听到。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沐女士搞砸了很重要的公事。这叫我怎么好出手阻止呢?” “你刚才就一直在附近?你在附近做什么?你偷听我们谈话?”莫特里法师一下抓住了重点。 “啊啊,不过是很巧合的路遇而已。对于两位美丽女士的亲密话语多加留意,难道不是作为男人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么?这种小事请不要介怀。” 看着这个一脸横肉,明明很凶悍但又能同时一脸淡然一脸理所应当地说着这些傻话的西方壮汉,莫特里法师觉得自己有些能领会刚才沐沁沂话中的意思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问:“我还是很担心沐女士,我要去乾帝国使节团看看。我知道你有办法,能带我进去吗?” “好吧。应该说不胜荣幸,我也正想要跟着去看看。我的好朋友风不在,我正好来代替他监督好这使节团的一举一动。以免有些脑袋进屎的大人物搞出些事情来。” “风先生不在?他去哪儿了?听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说你们不是在一起参加什么会议吗?” “我们出来之后日光神殿又派人来把他叫了去,看那个传话的祭司脸色像是便秘了十几年一样,不知道有什么机密要事。不过无所谓,我非常相信我这位朋友,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在他的光环之下都只能退散。” 日光神殿的后殿之中,风吟秋正和桑德尔大祭司对面而坐。 “单纯的解释不如请大祭司您亲自看看。”风吟秋随手在空中挥舞几下之后,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相同的风吟秋就出现在了旁边,然后他轻轻一拍,这幻象就又消失了。 “这…真的是二环奥术的幻象。”桑德尔大祭司面露惊讶愕然之色。“你们真的只是在这几天之内就学会了奥术?这事真让那些耗费了大半辈子在奥术研究上,也只能止步二,三环的奥术师看见了,真的会让他们羞愧得自杀的。” “还有这个,我觉得还是要让您知道一下的好。”风吟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万有真符的力量先展现一下。随着日后对奥术的不断接触,万有真符能拓印下的奥术一定会飞涨,与其等到惊世骇俗了再来费尽口舌解释,不如现在就让神殿一方知道这个超越常规的存在。 这次风吟秋动也没动,直接就引动了万有真符中的两个法则性高环奥术。他的身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突然浮空而起左右上下地灵活移动起来,而还没等桑德尔大祭司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地面也飞快地隆起,然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泥土人形。 “这是召唤的地元素仆役……?不对,是奥术投射出来的地元素长老的投影。投射元素长老这已经是在法则层次上的操作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七环奥术吧。你怎么能够运用这样的奥术的?”桑德尔大祭司虽然并不会使用奥术,但是多年经历和战斗积累的眼光却是依然独到,两眼就看出了眼前这现象到底意味着什么。“而且这么灵活的力场运用,也是把力场在法则上完整编织之后才能做到的,同样也是一个六环之上的法则性奥术?风先生,你…你…你总不可能就已经成为大法师了吧?” “这两个法则性的高环奥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我运用出来的。只是我这里有一个从西大陆带来的宝物,能在一定程度上复刻下奥术卷轴和道具上铭刻下来的奥术,然后在一定程度上重现出来。”风吟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两个法术都是我在和复兴会的法师战斗的时候从他们手中抢过来的。”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宝物…虽然听说你们西大陆的文明也有独到和了不起的地方,但也没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即便如此,桑德尔大祭司也是极为吃惊,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连连点头。“幸好您是现在才来到欧罗大陆,如果是在帝国时代,那些奥术师说什么也会把你的这个宝物给抢过来。不,即便是现在,你也一定要小心那些奥术师。这个拥有神奇能力的宝物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显露。” “是的,我明白。在我们西大陆,这个宝物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还请您不要随意宣扬。” “这个请风先生你放心,你永远是我们日光神殿的朋友。”桑德尔大祭司点点头。“那么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上来。那位仁爱之剑阁下所说的就是真的了?奥术对你们来说其实很简单?真的是可以几天之内就可以学会?” “就这个问题本身来说,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是因为我们并不是普通人。虽然因为世界法则的不同,我们西大陆的法术在欧罗大陆无法运用,但是我们基本的经验和素质还在,重新学习奥术比全无基础的普通人要强多了。”风吟秋点头。“奥术的本质是用自身精神在魔网中构建法术公式回路,引动世界法则来展现法术效果。相比普通的法师还要通过冥想来慢慢锻炼精神和熟悉魔网,我们的精神本身已经足够强大,至少低环奥术对我们来说,不过就是在魔网上构筑回路的游戏而已。不间断的练习,直至熟练就可以掌握了。” “这样说来,我也就明白了。”桑德尔大祭司点头,面色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你们两位在西大陆都应该是万中挑一的巅峰人物,无论还是精神还是心智,都并不输于那些大法师,即便是从头学习奥术也是很简单的事。” “好吧。这样确实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如实转告莫宁大祭司和斗神殿的那些人,并为你们担保的。风先生也请你见谅,我们这样小心也是没办法,因为那位仁爱之剑阁下不久之前确实还和复兴会的奥术师坑瀣一气。在现在这样的敏感时候,我们不希望再出现任何可能的危机。尤其是斗神殿那边也需要一个说辞来应付他们。” “有劳大祭司了。”风吟秋诚心诚意地施了一礼。这些欧罗神职者给他的印象极好,因为神灵存在真实不虚,他们便几乎完全没了神州江湖上那些神棍的偏执和排外,神灵之间所属领域各自泾渭分明,能否领悟感知神灵也看信众各自的天赋和信念,极少有争夺信众和信众冲突的情况。他们除了在某些和神灵奥术有关的领域有些严厉之外,都可说是道德人品极好的。而且这种身居高位的大祭司,历经世故阅历极多,便没有神州那种一辈子关门谈道德的道德君子的顽固死板不知变通。 “而且我请风先生过来,还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寻求你的意见。虽然这是我们各大教会内部之间的事,但我希望您能以旁观者的角度,一你们西方的思维来给我们提供建议,让我们参考一下。”想了想,桑德尔大祭司还是开口问:“不知道风先生对斗神殿了解多少?” “不怎么清楚。”风吟秋摇头。虽然之前也听说过,但这次才是第一次接触。 “从根本上讲,我们各大神殿和帝国还有奥术师们的关系都是对立的。因为对奥术的研究是对神灵的亵渎,帝国依仗奥术也对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不断的掠夺资源破坏自然。但是在很多时候事情也并不那么绝对,帝国的历史上神殿和帝国也有关系缓和的时期,甚至有些改良后的神术也有一部分依托魔网的衍生法则来产生作用。而要说到奥术和神殿最深层次的交流,那就是在次级神灵的产生上了。” “神灵不可能无中生有,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在高层次上的一种体现,甚至在元素古神的角度来说,我们这个世界是从他们那里衍生出来的低层次存在。从本质上来说,奥术再强大也不可能生造出一个神灵来。不过站在相对低层次的角度,奥术也是可以促成这个现象,或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最终的结果。而这个过程风先生之前你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那就是帝国时代的巅峰奥术之一:神灵律令。这个奥术可以通过对某一方面信念的膜拜和祭祀直接编织世界的根本法则,极快地促进那一种次级法则在世界的演化和固化。让原本需要数百上千年的膜拜,祭祀才能诞生的次级神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孕育而出。” 风吟秋点点头。香火祭祀自然成神,这在神州也是这个说法,只是神州天地真灵不显,最后庞大的人心信念汇聚人道洪流,成就出儒家和顺天神教那样的人道教派。要么就是如龙虎山那样截取香火信念,神道立教自成一国,封下数百神灵却都是不伦不类的伪神。而这欧罗大陆因为天地法则的不同,神道昌盛,演化出的文明和社会形态就是截然不同。 “自从神灵律令出现之后,用以催生出的次级神灵就有好几位。这些教会也就和帝国的势力多少有了联系。毕竟帝国催生创造出他们,肯定就是有着自身的利益考虑。比如工匠与创造之神让工匠和炼金术师们的记忆更上一层楼,可以更快更好地营造他们需要的东西,戏曲和艺术之神这可以让他们更好地享受生活。甚至于后来发展壮大的守护之手,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出于对基层医护互助的考虑而催生而出的。当然,帝国也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就是让这些更多的次级神来分散我们其他教会的力量。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战争时这些次级神同样降下了神谕,告诉信众们一起抵制帝国。毕竟虽然是经过奥术的催生,神灵的本质却不曾改变,不是他们可以操控的。” “但是次级神教会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和世俗力量产生联系,其中纠葛最深的,就是斗神殿。这同样也是以神灵律令催生出的次级神,最多的信众自然就是军队中的战士,实际上就是为了战争的需要,当时奥术师才以帝国开国时期的战斗英雄安德鲁斯为神灵。只不过‘战争’本身是个太过宽泛复杂的社会概念,并不存在于世界本身的法则之中,所以安德鲁斯才只能被称为‘战斗之神’。” “而现在有人希望他能成为‘战争之神?’”风吟秋一下有些明白了。 “对。”桑德尔大祭司点头。“这些年斗神殿发展得很快,而且总是在试图想把安德鲁斯的神职说成是‘战争之神’,他们的背后就是南方军团。在我们来看,斗神殿这种行为无疑已经背离了神殿的立场,和世俗贵族们因为利益而勾结,甚至有可能已经沦为南方军团的附庸走狗。妄图用谎言来遮掩自己神灵的名字,这更是荒诞之极。不过因为安德鲁斯这个神灵确实存在,我们也不能否定他们是我们的一员,他们至少在对付那些妄图复兴帝国的奥术疯子的时候,和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而这个时候,他们在我们走投无路之下提出把那个浮空城动力碎片存放在那里,你觉得这背后的说隐藏的意思是什么?” 风吟秋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说:“您的意思是,这次的袭击守护之手其实是斗神殿和南方军团他们的阴谋?” “什么?”桑德尔大祭司闻言则是大惊失色。“为什么?风先生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风吟秋一愣,看起来这位大祭司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的样子,但话已说出口,也就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也只是把事实反推过去而已。现在把浮空城碎片送到南方军团的堡垒中去是唯一的处理方式,斗神殿守护这个碎片则会极大的提升他在其他神殿中的地位,说不定更改称呼也不会再遭来非议了。如果其他神殿再派人过去协助,那么和南方军团的关系也更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这样看来,他们可说是这次唯一也是得到最大好处的一方。那么推断此事是由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也是很正常的。” 桑德尔大祭司目瞪口呆地看着风吟秋,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然后慢慢沉淀下来,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低头不语,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半晌之后才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觉得这次的袭击行动有些不大对劲,就算这浮空城碎片对复兴会来说再重要,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莽撞地直接动手来抢。星殿刚刚被排斥,他们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这样庞大的执行力来进行这样粗暴的行动。只是我们太习惯了复兴会的各种破坏行动,同时又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神灵的信徒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风先生你说得没错。这样看来,这件事是非常有可能就是斗神殿和南方军团所设计好的。那些魔像的炮击,阳炎爆的奥术都只是一种示威,他们知道我们会拼命去破除,这是一场事先便安排好了的烟花表演。那被夜女士刺客偷走的碎片,很有可能最后也会被斗神殿的人拿回来。仁爱之剑阁下不是说那个首席斗士根本不闻不问就向他发动攻击么?原来那并不是误会……想不到奥法复兴会也会替神殿来担当污名……” “…斗神殿和南方军团所做的,用我们西方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即便被所有人看穿了,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按照他们安排的方式进行下去的阴谋。是阴谋中的最高境界。至少在拿不出真凭实据之前,就只能是这样。”风吟秋也微微叹服。这如果真是一场阴谋,也确实像是出自军人之手,粗暴而直接,以势压人,不像是奥法复兴会那样的暗线四伏阴损诡秘。“您说得对,那炮击和阳炎爆是在示威。他们知道你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所以他们在告诉你们,他们随时有能力可以制造这样的情况。” 桑德尔大祭司默然不语,脸色阴沉而难看。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也许比对方是复兴会更糟糕,更难以接受。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开口说:“感谢您的分析,风先生。您的智慧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大。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样处理,我必须和莫宁大祭司重新好好商议。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个猜测泄露给其他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之后战神殿对仁爱之剑阁下的挑战,就只有先请他暂时独自应对了。好在事关斗神本身的信仰,他们不会再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不会再借助南方军团的力量。” “没有关系。我想仁爱之剑阁下是不会惧怕这样的挑战的。”风吟秋微微一笑。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问:“其实我这里也有一个疑问希望得到大祭司阁下的指点。” “哦,风先生请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尽量回答你。” “……是这样…欧罗大陆的历史上,有没有神灵彻底改变过一个人心智的情况?” 第九十七章 官 大乾使节团营地中,现在正是一片肃穆,仪仗严整,中央的大帐中气氛异常凝重,以回赐使李文敏李大人为首的几位礼部官员都是面如寒霜,看着旁边搭着白布的王主薄的尸体。身为使节团副使之一,居然被使节团中的随军仙师所杀,这绝对是大事中的大事。 沐沁沂跟着刘玄应走入账中,感受着四周投过来的眼光,她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虽然这几位大人在她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但刘玄应在这里,她丝毫不敢造次。她也清楚对于这些看重脸面体统的大人们眼中,谋害一位儒家同僚意味着什么,只要定罪下来,她被就地正法也是极有可能的。 “沐仙师。王大人的两位亲兵所言,是你昨夜在王大人置办的住所中与他私会,可否有此事?” 李大人面色铁青,沉声喝问,散发出平日间极少有的威严和气势。 “是。”沐沁沂也懒得辩解否认。虽然她现在不得不屈服在这局势之下,但并不说明她就真的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根据陈参将和刘道长检视,王大人是被口中的茶水糕点呛咳不出,生生憋死的。他又不是年逾古稀饮食屎尿都要人帮忙的老人,又怎会被茶水给呛死?这颇有些似你们五行宗的道法手段。本官问你,这可是你所为?” 沐沁沂神色复杂地看了旁边搭着白布的尸体一眼。从本心来说,她也略有些愧疚,这位王主薄虽然浅薄而自以为是,但也谈不上什么罪过,更没到该死的地步。以道法伤及手无缚鸡之力之辈的性命,这在神州江湖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忌讳,更别说这是在万里之外的异域对一位朝廷命官出手。她点点头:“是。只是我没想着害王大人的性命,原本只是想着作弄他一番罢了。我只是让他口中茶水翻滚咳呛就径直自己离开了,没想到他还在口中吃着糕点。” “砌词狡辩!无上下尊卑之分的山村野妇!你是何等身份?居然敢说要作弄朝廷命官?当真凭借着你们那淫祠野庙的鬼神之术就能敢无视朝廷礼,无视圣人道统?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大人还没开口,一旁的另外一个老者就率先咆哮起来。那是使节团的另外一位副使苏大人,这位据说是出身贫寒,纯靠资历熬了数十年才熬到鸿胪寺八品官阶的老人,年龄比李大人还高出一头,在几位大人中是最为看重礼仪道德的。之前在海上被风浪折腾得半死,到了欧罗大陆又被靠岸时的冲突一激,直到这些时日也没完全缓过劲来,行走举动的时候还要人搀扶,这个时候却是须发皆张满脸通红,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双眼翻白栽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陈参将也是面色难看,他对沐沁沂的认同感肯定是超过了那位王主薄,但保护这几位礼部大人的安全是他职责所在,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难辞其咎。 沐沁沂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嘴唇的其他地方一片惨白,只有被咬住的那一点慢慢浸出丝丝的血色。面对这些人她根本不屑于去辩解,而且辩解也肯定无用,事实摆在眼前,这几位大人高高在上的心态和的决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身陷囹圄,甚至人头落地,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但刘玄应就在旁边,虽然看起来并没有怎么在意她,沐沁沂却很肯定,就算她现在在神道之路上颇有进展,但在这位真武宗长老面前依然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唯一的生机,似乎就在刘玄应愿不愿意放她一手。沐沁沂瞥了一眼旁边的刘玄应,只能看到他面色不渝,眉头微皱,似乎也有些不忍。这样生死全交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相对于在神道之路上感到的那种浩大无边,超越天际的自在和归属感,现在这样的困顿局促无奈,就像是在即将淹死的粪坑中凝望天空本该属于自己的彩虹一样的绝望和愤怒。 若有可能,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摆脱眼前这个粪坑的机会。 “这位女士,冲动是魔鬼。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 使节团营地门口,被拦下的仁爱之剑看了看旁边正在沟通魔网的莫特里法师,伸手阻止了她。 “没有,从来没听说过这句话。冲动怎么会是魔鬼?那不过是脑细胞缺乏,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低能状态。怎么能和魔鬼那样的奸诈狡猾的恐怖存在相提并论?”女法师却是摇头,瞪着眼睛看着他。“而且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用火球把这几个满脸怪笑的可怜虫炸成碎肉,还是用让他们在酸液里哀嚎反思他们那歧视的眼光?这是野蛮人做的事,不是奥术师该干的。一个小小的魅惑人类,然后是隐身幻术什么的,都是很好的解决方式。” “好吧,脑细胞多到快要满溢的莫特里法师。我要提醒你的是,你那可怜的奥术连我的感知都瞒不过去。魅惑这几个傻瓜也就罢了,想要用隐身术之类的走进去,半秒钟之后就会被那个刘法师给发现然后抓起来。” “他的什么感知力能有这样夸张?我可打算用四环的‘敛踪高等隐形’,这不只是可以消除身形,就连气味和声音都能削减到极致,大部分魔兽都无法察觉。” “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尽可以去试试。我们西大陆拷问女间谍女刺客什么的,都是剥光了衣服让她骑在沾满了铁屑钢丝的粗麻绳上来回拖动,这也是我们有数万年传承的传统文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想你是不会想去领教一下的。总之,在那个刘先生刘法师在这个使节团营地的时候,安全进去的唯一方式就是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丢给旁边的女法师一番话之后,仁爱之剑转过来对着那几个守在门口的士兵用神州官话说道:“几位兄弟,我也不说废话了。往日间那些本地的官员跟着我们进出你们从来不闻不问,怎么的今日我想带个欧罗婆娘进去见识见识就不行了?难道是故意为难我丢我的脸面么?就算李大人王大人那里有什么意见,自然有张家老头去分说,怪不到你们头上的。” “嗨,无敌先生,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回事。实在是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为首的什长看看旁边的女法师,又转过来对着仁爱之剑,脸上既有羡慕又有佩服。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无敌先生既是风先生的好友又是张家的供奉客卿,身份非凡,现在还随身带个欧罗婆姨,更是显得能人所不能。“实话便告诉你吧,是我们使节团中出了大事,李大人下了死命令,非使节团中人决计不能进去,以防走漏了风声。” “哦?什么大事?快说来听听。” “这个……”什长面露为难之色。虽然李大人同样地下了死命令不得暗中流传议论此事,但使节团就这么大,上下透风,王大人那两个亲兵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大呼小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种事关脸面的事情几位大人看得极重,背后乱嚼舌根说不定就会惹上大祸。 “你不说,难道我就不会知道了?大不了我去问张家老头便是,你们就权当给我节约时间了。这几枚金币就请几个兄弟去喝酒吃肉,你们喝不惯那欧罗马尿,那边酒馆里的烤肉总是不错的。” 仁爱之剑随手就丢了几枚金币过去。什长和几个士兵的眼中顿时一亮,他们也知道这些欧罗货币的价值,一枚金币拿去随便吃喝也足够了。什长想了想,确实他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也就将这金币牢牢捏在手里,再看了旁边的女法师一眼,放低了声音说:“今天早上王大人的两个亲兵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哭着说是他们大人昨天晚上和沐仙子在外面的宅邸里私会,今天早上他们去看的时候,才发现王大人死在里面了。” “哦?当真是引人遐想无边的情况。王大人是不是躺在床上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身下一片糟污?” “……这个我倒不知道。李大人闻讯大惊,命陈将军和刘道长去查看之后大发雷霆,命刘道长去将沐仙子捉拿回来,同时令我们封锁营地,任何外人不得进出任何消息不得泄露。” “原来只是这样的小事?”仁爱之剑想了想点点头。“那么我算不算外人?” “……无敌先生是张家客卿,其实也不算外人…”什长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张家族长正被李大人奉为上宾,也要对这无敌先生持礼甚恭,那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外人,也不能说是。 “这欧罗女法师是我和你们使节团的风先生前几日在沼泽地里救回来的,无以回报正准备要以身相许。说的不好以后就是你们风先生的夫人,那当然也不能算是外人了。如果你们李大人责怪,就让他去找风先生好了。”仁爱之剑对莫特里法师挥挥手。“走吧。” “你所说的堂堂正正地走正常流程就是这样,几个金币就贿赂了这些士兵?”女法师跟着仁爱之剑走了进去,后面的几个士兵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去阻拦。 “怎么是贿赂,不要用你那狭隘的眼光来判断我们的行为。那不过是运用一些等价物补偿来增加我们之间的联系友谊和感情,正常人际关系交往的一种,也是我们数万年历史文化中的优良传统。还有我是在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位沐女士闯下的祸不小,她好像宰了使节团的一位官僚。这在我们的道德体系中就算是一介平民杀死了帝国贵族,现在可能正在审讯,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不小。” “什么?”莫特里法师大惊失色。“真的吗?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们拥有着全宇宙最为神奇的官僚系统,能创造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你现在想要去见沐女士最后一面吗?” “我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她。”女法师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仁爱之剑。“而且你们不是同伴吗?你之前不是说要替风先生看住这些人不让他们做傻事吗?” “我们当然不是同伴。不要那么浅薄地认为,只要是一起行动的美貌异性就会被我认同为同伴。而且现在他们所做的也谈不上是傻事…就算是傻事,也不一定能真的做成。”仁爱之剑偏偏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帐。“走吧,与其站在这里瞎操心,不如去旁边偷听一下。” “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刘法师的感应能力非常高吗?难道他不会发现?” “肯定会发现,但是我想他可能不会介意。”仁爱之剑笑了。“说不定他还希望着我们去呢。” 大帐中,一切都似乎已成定局。所有人都是面沉如水,最为愤怒的苏大人眼中已经满是杀气,对着沐沁沂一挥袖道:“也不用再审什么了。这等以下犯上,谋害朝廷命官的无耻狂徒,除了明正典刑之外还能怎么样?李大人请速速决断。” 沐沁沂脸色惨白,凄然冷笑。她偏头瞥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刘玄应,但刘玄应却是好像没看到一样。 但这时候使节团最高长官回赐使李文敏李大人却开口了,声音低沉稳重:“苏老莫急,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好好问清楚。沐仙子,据本官询问王大人那两个亲兵所知,他们是申时左右将你叫到王大人的居所去的,是不是?” “是。”沐沁沂对这向来颟顸无能的李大恩居然还有心思问话有些意外,还是如实回答。 “但是王大人却一直留在这营地中与本官商谈事务,直到亥时左右才出营去的。这么长的时间你就一直在那里等他?你知道王大人叫你去是做什么么?” “我当时并不知晓。只是闲来无事也就在那里静坐练功,一直等到大概子时左右。原本我正准备离开了,王大人才赶来。”沐沁沂忽然从李大人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什么东西,她神色不动,只是开始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么他找你是有什么事?需要三更半夜在那外面的宅子里密议?” “王大人是想纳我为妾。他说李大人疏于实务,此后有我和他内外声援,定不会让我难做。使节团也可以蒸蒸日上,我觉得他所说可笑,他还说我不识抬举。我便顺手作弄了他一下让他口中茶水呛了起来后便转身离开了……” “信口胡言!信口胡言!掌嘴!掌嘴!”苏大人满脸通红,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身躯老迈,看起来他就要自己冲过去动手了。 “我以我师门起誓,所说字字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沐沁沂这时候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 “够了!以下犯上行凶杀人也就够了,还胆敢如此污蔑读书人的清白,简直是死有余辜!拖下去斩了,拖下去斩了!” 苏大人指着沐沁沂,全身都在发抖。但是一旁的李文敏大人却不为所动,一脸沉稳,这时候其他人也看出些不对来,当然没有人不长眼地上前。 “张王两人,你们过来。”李大人扭头看向站在王大人尸体旁边的两人,那就是王主薄的两个亲兵。“本官现在所问你们的,具都要如实回答。本官慧眼如炬,早将一切看在眼中,你两人如有一个字的虚言胡扯,必叫你们知晓军中刑法的厉害。但你们只要老实回答,我自然担保你们无事。” 两个亲兵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面对李大人的话只能点头如捣蒜。像他们这样上官身边的近侍,平日里地位当然远比寻常士兵高得多,飞扬跋扈骄横过人,但依附的人一旦横死连后路都没给他们安排下的时候,下场又是凄惨无比,平日间看他们不惯或是受了欺压的都下暗手来报仇,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这时候只有老老实实地按照吩咐,或者说揣摩上意,才是唯一的自保存身之道。 “本官问你们,你们可知你家大人叫沐仙师去是做什么么?” “这个…小人之前确实不知…” “那你两人怎的把王大人送到之后却不守在左近?难道你们不知这是海外异邦,随时都有危险么?还有,照刘道长和陈将军检视,王大人是昨日子时左右被憋死的,你两人却是今日清晨才来报告,这是为何?”李文敏大人声色俱厉,双眼放光,上位者的威严咄咄逼人,仿佛真的将一切都洞若烛火,和面对欧罗人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这个…是王大人让我们不用待在左近,让我们等到早上再去的。王大人似乎兴致颇高,还说过让我们早上过去的时候给他多弄些饮食过去,他晚上说不得要好好操劳一番。” “你这两人…你这两人…王主薄平日间待你们如何,你们现在居然污蔑他……”苏大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指着两个亲兵全身发抖。 “小人不敢,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啊。”两个亲兵顿时跪下哀嚎。 “够了。”李大人冷笑着手一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陈将军已经在王大人身上找出了固涩散,百战膏。那房中还藏得有些闺房男女用具……居然将这些东西从神州带到这里来了。他以为朝廷邦交就是让他来这边寻花问柳的么?” “沐仙子,本官再问你,王大人可有没有强逼你?不是说以武力强逼,而是以其他言辞手段之类的?”李大人又转而看向沐沁沂。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沐沁沂已经开始觉得这事情越来越荒诞越来越好笑了,但现在肯定不是能笑出来的时候,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答:“明言的威逼强迫并没有,只是王大人说要我仔细思量,莫要自误。我觉得他太过好笑,这才想着作弄他呛他一口水。我没想到他口中还有食物,而且以为他的亲卫就在左近,听见声音自然会来帮他,这才没在意地转身离开……” “好一个读书人,好一个大乾鸿胪寺主薄,好一个熟读道德文章的王子同!”李文敏大人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满是怒意,又似乎带点说不出的兴奋。“如今看来,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王主薄身为朝廷命官,枉读圣贤书,辜负天子信任,远渡万里异邦之后却不思如何报效朝廷,不思温养自身道德文章,却仗着自身官职意图威逼淫辱军中仙师,德行败坏如此,简直是死不足惜!沐仙子之举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虽然伤及王子同性命,但本官看来并无大错。” “这…李大人,你如何能这样是非不分?”一旁苏大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苏大人此言差矣。以本官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是大非。”李大人淡然道。“之前我们都被此人所蒙蔽,这等腐朽不堪污浊难耐之辈若是放任下去,万一有一天要在那些欧罗蛮夷面前丢了我大乾朝廷,圣人道统的脸面,那才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苏大人老迈的脑浆彻底地陷入僵化,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仁爱之剑大踏步地走近了营帐。“李大人不愧是熟读圣贤文章,道德修养精深,深受皇上信任的大乾士人。这一番论断当真是眼光独到,分析得也是鞭辟入里,真是让我这些海外粗野之人大开眼界,明晓天朝的道德深厚,差点就要忍不住跪下来写个服字。” 李大人原本错愕之余还眉头大皱,对仁爱之剑的擅闯很是不满,听了这番话之后才化怒为喜,面带笑容。不过看到帐外的金发女法师,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无敌先生,你一人也就罢了,怎的还将这欧罗夷人也带了进来?我们这正在处理家务事,若是让这些蛮夷之辈小觑了去岂非大大的不妥?” “哈哈,李大人有所不知。这欧罗女人是前些时日沐姑娘和我们一起从外面沼泽里救回来的,身份乃是这欧罗大陆前帝国的国子监教习,比西海岸这些土司豪强不知道高出多少去了。她深深感激沐姑娘救命之恩之余,也和沐姑娘很是谈得来,只是一脑袋的蛮夷想法不服王化。这听说沐姑娘犯了事被抓,哭着闹着求我带他来向诸位大人求情。我早就给他说过使节团李大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这女人还不相信,这跟着一来方才知道什么是明镜高悬公正严明!” “哦?”李大人眼中顿时一亮,显然这番话极对他的胃口。只可惜那边的欧罗女人并没有上前来纳头便拜,只是走到了沐沁沂身边低声询问。 “沐女士,怎么样?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仁爱之剑那家伙也不给我解释,只是说你应该没事了。” “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掉入一场官僚争斗的闹剧罢了。”沐沁沂摇摇头,神色语气中说不出的疲惫疲倦,但眼神深处的某些东西也越发坚定了。虽然那几个通译不在,这里使节团中其他人都听不懂欧罗语,她还是放低了声音,尽量轻声地说:“莫特里法师,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好么?这样的龌龊烦闷的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当然,沐女士你有什么都大可对我说。”金发女法师目光闪动,炯炯有神。 “刘道长!”那一边,李文敏大人忽然拔高了声音一喝。眼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眼光都吸引过来了,他才凝重下脸色,看着刘玄应说:“趁着今日的机会,本官还有一事想和你所说。你可知你不久之前你才犯了一个大错么?” “啊?”一直只是在旁眉头微皱地站着,不惊不诧不怒不喜,自有一股出尘气的刘玄应终于也是愕然。“这……贫道不知…” 第九十八章 打脸 “你是想要找寻完整的水元素之神的祭典,还有尽可能古老的祭坛吗?这可有些困难啊。” 在远离大乾使节团营地的地方,城中一个还算不错的旅店的房间中,莫特里法师正听着沐沁沂的话,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即便是皇家奥术学院里也没有记载的吗?”沐沁沂的脸上尽是失望。 “当然是有,不过现在我们可没办法查询到。”女法师一摊手。“而且这应该归属于比较机密的范畴。元素古神是最古老的信仰,但是流传下来的却最少,多是一些零散的残存遗迹。大型的祭坛和完整的仪典属于非常稀少的特定资源,即便是帝国时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查询到的。经过这几十年的复原,这种资料在奥术学院的图书馆中很有可能已经恢复了,但查询这样的资料至少也要拜托教授级别的老师才行。” “这样吗?”沐沁沂沉吟。“看来还是只有到奥罗由斯塔去一趟了么?” “也没什么不好吧。那个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只不过是小小的误伤,那个官员也是罪有应得。那个李大使已经说了豁免你的责任。而且听说你们使节团的行程中,原本就有要去奥罗由斯塔的打算。” “我是一天也不想在这个使节团里呆了。”沐沁沂摇摇头,一手扶额。“而且不是豁免,是‘暂不追究’。” “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怎么会没有?其中的区别简直太大了。你根本不明白他们口中的‘暂不追究’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现在不追究,但随时都可以追究。那是一个拿捏人的把柄,本质上和那个胁迫我想要我就范的王大人并没有区别,甚至于更恶劣。” “……真的是这样?”女法师瞪着眼睛,有些难以理解这种含糊其辞产生的高深作用。 “当然。而且这样算来,说不定那位李大使现在还觉得已经算是接纳我成为他手下中人了。在我们那里,让上位者掌握自己的把柄,可算是晋升投靠的必然程序。”沐沁沂长叹一口气。在神州江湖上,神水宫经常要和地方官府打交道,沐沁沂也和官场中人有所接触,还有从同门姐妹那里听来的各种事迹,对这些手段都算知晓一二。官场上有个说法,那就是你若没有把柄落在上官手里,上官还不敢对你放心大用,只有你吃喝嫖赌挪用公款贪污受贿的铁证落下了,上官才觉得生死荣辱皆操于吾手,这才会欣然委以重任。因此居然也有不少为了仕途亨通前程远大,故意去作奸犯科将把柄送到上级手中的官员。 “真的?这真是……非常奇怪的西方文化。” 这些玄妙精微的东西显然不是莫特里法师这种欧罗奥术师的头脑说能明白,沐沁沂也懒得去多解释。当然她自己也是更对这些手段敬谢不敏,无论这些官场伎俩有多精妙高超,在她看来也只觉得恶心无聊。她想了想说:“就不能我们两人直接去奥术学院么?既然你能和那帮雇佣兵走到这蜥蜴沼泽来,那我们重新穿过去不就好了。” 女法师的目光闪动,摇头拒绝了:“我觉得最好不要这样。我有些担心那帮雇佣兵会的同伴会在半路上找我的麻烦。虽然那些家伙已经被本地法师议会暂时看押了,但他们是真红军团的附庸,找人传回去一些消息不成问题,他们好像是受了我在学院里的一些仇人的指示,所以才在任务委托中暗杀我。在大平原中央行省,真红军团的势力非常之大,我们单独两人太过显眼,几乎没有可能瞒过他们。”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沐沁沂也是一呆。 “对,我自己的麻烦也不小。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是因为一个课题上的争论,引起了学院中某些人的敌意。对于那些大家族的混蛋们来说,暗中下令附庸们悄悄干掉一个不顺眼的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莫特里法师叹了口气,似乎她也有独属于她自己的烦恼。“这件事只有等我回到学院之后才能想办法去解决。事实上,我正在努力和法师议会的家伙们沟通,让他们能够同意我跟随大乾帝国使节团,这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为稳妥的回到奥罗由斯塔的方式。” 沐沁沂不说话了,只是脸色逐渐阴郁了下去。这实在是她不愿意面对的局面,按照使节团目前的状况,那位李大人的脾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去奥罗由斯塔,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达,而途中还有多少各种各样的官面文章落下来砸到她头上,让她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吧?毕竟之前你们不是同在一条船上呆了好几个月,这样从西大陆一路来到欧罗的吗?”莫特里法师笑笑,反过来安慰沐沁沂。“如果法师议会能同意我的要求,我们就能一路同行了。好像你们那个李大使对我的身份比较在意?大家互相帮助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沐沁沂叹了口气,摇摇头。 莫特里法师却显得很高兴:“不是还有风先生,仁爱之剑阁下吗?他们都是非常有能力,也非常有魅力的好人。最近的接触让我开始对你们西大陆的文化越来越感兴趣,我真是非常的期待能和你们一起同行啊。” “风先生,贫道这次来是想请你指点一二。” “刘道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乾营地外的破屋中,风吟秋看着愁眉苦脸的刘玄应,当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人责怪我居然不经他同意,就让那些本地贵族去同那因克雷公爵送信求援。他说若是那因克雷公爵知晓了天子回赐之礼居然被贼人偷走,我大乾天朝上邦的颜面何存?对于我们这弘扬大乾天威,散播神州风采的使节团来说,这些场面上的名声和大义才是真正的原则上的第一要事。其他什么路途艰难,无人带路之类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认真说来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贫道上次顺口让那些贵族法师替使节团向因克雷那边通讯求援,当真是有几分欠考虑了…” “刘道长何须自责,前些时日我们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换做是谁遇到了能和因克雷那边通讯的渠道,也一定要托人发信过去的。” “不,贫道说欠考虑的并非是这个。”刘玄应苦笑。“而是在这样做之前,怎么也应该向李大人请示一番。只是当时那贵族法师来主动询问需不需要他们传话,贫道正一筹莫展之际,李大人又正在病重中诸事不理,我才随口答应了……” “原来如此。那刘道长你还真是欠考虑了。”风吟秋也心领神会地一笑,这些官面上的忌讳他也是略知一二。再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不请示上官那也是不行的。而且不管实际情况如何,这些钻了一辈子字眼和道德文章的读书人只要他们愿意,总能站在大义高处指出种种不是来。“不过我又有什么能帮到刘道长的呢?” “李大人命我要么在因克雷的人来到之前寻回那些被贼人盗取走的礼品,或者就想办法将因克雷的人给拦下来,不要让他们来此,不能让他们得知我们的礼品杯盗走之事……” “这还当真是李大人才能给出的命令……” “但贫道对此毫无头绪。那些礼品是落入那什么奥法复兴会的手中去了吧,但是又要从何处去寻找那些人?而且对于因克雷的消息已经送了出去,他们会有如何的反应,会不会派人来,从哪里来,这些贫道都一无所知。因此只能来向风先生寻求指点。” 风吟秋也只能摇头:“我也所知不多。虽然和那些复兴会的法师交过几次手,但都被他们遁走了。谈何能指点刘道长?” “不。”刘玄应摇头苦笑。“我不是求风先生指点贫道该如何寻回那些礼物,贫道也知那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贫道是求风先生来指点我该如何去应对李大人的。” “哦?刘道长是说这个?”风吟秋不禁哑然失笑。默然片刻之后,他嘴角露出一丝颇为古怪的笑意,带几分肃然几分讥嘲。“要我来说,刘道长又何必花心思去应对那位李大人。一介只知道官场钻营和玩弄字眼的腐儒罢了,在我来看,连真武宗一个外门弟子的半根手指头也当不起,何况是刘道长你?何况随军仙师一职本来就不在朝廷正式体制之中,说高便高说低便低,凭你的地位声望真要不理会那位李大人他又能拿你如何?” “但李大人终究代表了朝廷体制,名分大义。”刘玄应长叹一声。他并没有反驳风吟秋的话,显然并不否认。“我知风先生又要说我身为道门中人,为何还要拘泥于这体制大义。但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为我们这些方外之人而设,对风先生这样力能超凡脱俗,心自逍遥自在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枷锁桎梏。但是对普通人来说,比如这使节团数百士卒水手,便是天一般的存在,对于这欧罗大地上的前朝遗民,也是他们能有所依靠的希望。” 风吟秋默然点头。这话不假,‘名分’‘大义’这两样对于能看穿的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眼中却是绝不能少的。即便是混黑道杀人如麻血债累累的山贼盗匪,摆在明面上的也必须是义气,必须是替天行道这类的东西。人必须要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天经地义的正确之事才能活得下去,生活在极小圈子中的普通人如同虫子一般无法得见这世界天地的本来面目,各种名分大义便成了他们的指引和支撑。所以李大人虽然本人无能,但代表的朝廷大义却是这数百士卒水手们精神上的主心骨。而另一方面,要和欧罗大陆的贵族打交道,和前朝遗民相处,朝廷名分也是必不可少的。 换句话说,沐沁沂那种直接将李大人‘去掉’的法子,在刘玄应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如果说之前那位更为年轻更为变通的王主薄还在的时候,悄悄地强行做了,把所有名分大义转移到他头上,还有几分希望让刘玄应捏着鼻子认下。现在却只剩下个更为昏庸古板的苏副使,让他做主只有更加的糟糕。 “而且贫道受山门师长之名,下山辅佐朝廷,就算一两位大人有些昏庸,也绝不至于就敢舍弃身上所担的责任。”刘玄应的神情虽然沮丧,声音却依旧沉稳而不可动摇。“所以贫道才来请风先生指点一二。贫道也能看出风先生阅历不凡,见识极为广阔,似乎也和这些儒门子弟官场中人相处过,应该能想出些办法来吧。” “刘道长心系师门重任,朝廷大义,黎民安乐,这确实是了不起的。”风吟秋默然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开口淡淡说道。“但现在我不过是一江湖野人,虽然之前确实也算和朝廷官场有些来往瓜葛,但现在跳了出去之后,实在是不愿意再花心思和那些酸腐儒生的蝇营狗苟上。刘道长若是不嫌弃听我一句劝,那些普通人自身看不透那些虚假名分的束缚,便只能在人道洪流中身不由己地受人摆布,那是他们自身的因果业障,任何人也是无法。你给他们说那些腐儒误国,上位者卑鄙,他们却要说你无君无父禽兽不如。即便是佛祖道尊,诸位先贤留下的微言大义指引众生解脱自在,许多人听了之后不也如石头下的泥虫见了阳光一样躲避不及,那是他们习惯了自身非得要在那阴湿烂泥中才能安心。正是朝菌不知晦朔,井蛙不可语海,曲者不可语于道也。我道门只求长生久视不修入世法,便是知晓这人道洪流势不可挡,与那些行尸走肉一起在烂泥中挣扎打滚只是浪费时间,也只能将自己也陷进去。我与这这使节团数百兵卒水手同舟共济数月,当然也有份情谊在,我也知晓其中不乏忠厚友善之辈。但他们自身要在那朝廷礼法节制下求得安心和庇护,便只能生受那李大人颟顸胡闹的恶果。所以我便不会如刘道长你一般为他们劳累奔走,最多只能在生死之际帮帮他们罢了。至于贵派师长之命我不便评说,我只说一事,当年贵派玄玄子真人下山带领群英硬破西狄之后便收手归隐,而没想着要去上蹿下跳折腾个新朝廷新天子出来。我曾闻当时玄玄子真人所说他能做的都做了,该做的也做了。此中韵味,刘道长可细思一二。” 刘玄应低头默然不语,眼光变换,半晌之后才对风吟秋深施一礼:“这一番话不虚不托,贫道可知定然出自风先生肺腑。而风先生境界之高眼光之深,也深得我道门出世之心的真谛。只是贫道确实放不下师门重托,也放不下这使节团的前途。” “那便是刘道长你自家的问题了。”风吟秋一摊手。“而且我便直说了吧,只是应付一次两次并不起丝毫的作用,这些大人总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命令和想法丢到你头上来的。还有,真正能决定使节团诸般事宜的,恐怕还不是李大人,而是后面的那位张家老丈吧。” “这个贫道也略有所感。”刘玄应点头。“只是那位张家老丈城府甚深,贫道也不知如何开口与之交流。风先生不是与那位仁爱之剑相熟么,他乃是张家老丈颇为依仗的客卿,不知可否请风先生代为询问一下……” “原来如此……只是那位仁爱之剑……”风吟秋点头。这应该才是刘玄应来找自己指点的真正意思。只是他现在心中也有老大的一个问题正是在那个方向。 “那位仁爱之剑怎么了?风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这个么…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如何说……”风吟秋忍不住挠头。这事情说来实在古怪且不可思议,而且目前还只是个猜测,并无实际证据,可能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来。“我觉得…我觉得他是不是…”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快而来,然后就是仁爱之剑一头冲了进来,那原本就破烂的木板门直接被他撞得粉碎。而他一直以来都是自信满满,趾高气扬的脸上现在居然满是惊慌和不可思议,对着里面愕然的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大叫:“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闲聊。快来看看快来看看,这出大事了!” 以三人的速度,不过是数十秒的功夫就回到了使节团的营地之中,但眼之所见却是一片祥和,甚至是兴高采烈。因为据说有感于朝廷天威浩荡,回赐使李大人道德无双,又有外力受感召而来投靠,不时就要开拔进发前去因克雷了。 “刘道长,你去了何处?本官正要叫人去寻你呢。你现在回来得正好,本官正有一件极为重要的要事要请你来办。” 李文敏李大人满脸的红光,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就算是还在神州朝廷礼部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如此的有精神。侧身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张家老丈还有一个顶着个秃头的矮壮身影说:“这位就是张家老丈引荐而来的金石先生。他们虽然在这欧罗大地上被列为蛮夷之辈,但却仰慕我神州天朝的威严教化,前来投靠效力。他们一族最擅土木之工和土行神通,之前你们所探的那沼泽地只要经过他们之手改造,最多月余之后就能化作一片康庄大道。到时候便要让那些为这路途不顺头痛上数十年的欧罗蛮夷们好好震惊一番,让他们知晓我天朝的道德教化之功!” “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看着金石首领那奸恶狰狞,正盯着他们笑得像是一只吃饱了人肉的老鼠的脸,风吟秋是错愕不已,仁爱之剑则是失声大叫。“刚刚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些矮子绝不可能来帮忙做这些事,现在却发生了这种诡异莫名的转折。我这正义朋友的脸已经被他们打肿了!正在火辣辣地生痛啊!” “刘道长,这位深慕我天朝文化的金石首领对于我神州武学颇有兴趣。虽然搏击厮杀之术只是微末小道,但不可凉了这些前来投靠的异域义士的心。本官知晓你的武艺高深,就请你将一身本领都交给这位金石先生吧。” “啊?”刘玄应顿时目瞪口呆。 第九十九章 事故 奥斯星城中其实是有着好几座法师塔的,在帝国时代,当时的奥斯星子爵不止本身就是西海岸顶尖的大法师,更有数个大法师作为副手。但是在战争中,这些失去了主人的高塔也只能被兽人和矮人洗劫一空,所有的奥术道具连同建筑内的宝石水晶等等一切贵重物资都被砸碎外壁敲出来一起拿走,只剩下一栋栋废墟,连普通人也不愿意接近,只能沦为夜猫野狗的巢穴。 不过其中还是有少数保存相对完好的废弃法师塔,在法师议会的稍加修缮之后留作他用。其中一间位置在城市边缘上的,就被改造成了法师议会看押人犯的监牢。 法师塔的上半截已经在一个兽人战将的暴怒击下变成了遍布数里之外的满地碎块,原本用作关押各种实验动物和类人生物的三层就成了最上层。现在在这里,原本分散零碎的栅栏被重新结合在一起,组合成了三个大型的囚笼。其中最大的一个足有上百平方米的面积,其中不止安置得有床和马桶之类简单的用具,还有用木管导进来的流水,加上这里还算良好的通风和透光,算得上是一间条件相当不错的监牢了。 但是当七八个大汉被关在里面好几天之后,这里面的空气和气氛也难免地变得令人难以忍受起来。 “放我们出去!我们在这里面已经好几天了!每天都吃那些发臭的面包和咸鱼,然后闻着我们自己拉出来的面包和咸鱼。该死的西海岸的乡巴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真红军团的附属部队!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胖子斯坦利和几个手下暴躁地踹着栅栏,只可惜这是由奥数催化的木质藤条编制而成的,坚硬之处不比钢筋差,还极为柔韧,连那些生命强度在七八级的巨兽都不能破坏,这些暴躁的雇佣兵无论怎么样踢打用力,栅栏稍稍变形之后又会重新马上弹回来。 “但是你们之前说过你们是南方军团的附属部队。”阿托金男爵面色阴沉,他身后的两个法师也是用看着大便一样的脸色看着囚笼中的这些大汉。实际上十来个原本就满身臭汗的大男人吃喝拉撒都局限在这个笼子里,他们身上的气味和大便也确实差不多。 “对,对。我们既是南方军团的附属,也是真红军团的附属。你们这些西海岸的乡巴佬不明白吗?我们隶属于真红军团红龙大队第七营,也偶尔帮帮南方军团夜枭部队处理一些事情。那现在你们知道我们背后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了吧?你们居然还敢把我们关在这里?” “这些卑贱无耻,没有丝毫荣耀感和羞耻心的盗匪!阴沟里吃粪为生的老鼠!”阿托金背后的一个中年法师愤愤地低声咒骂。“他们居然敢对着帝国贵族咆哮!” “帝国的时候,帝国军队连神殿的圣武士都不放在眼中,当然也从不会委派这些老鼠。不,那时候可还没有这些老鼠!就像没有垃圾一样,没有这些老鼠们生存的空间!”另外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十以上的老法师也是义愤填膺。从他的年纪来看肯定是沐浴过帝国荣光的,不过现在还是只能站在阿托金男爵背后,就说明当时最多只能是沾着‘贵族’这个边的小角色。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感慨回忆帝国的伟大和日渐堕落的现状。 “那是当然的,那时候哪有法师议会这么宽松的制度,只有属于帝国的贵族,属于贵族的领民,最多照顾一下教会神殿们的牢骚罢了,可没有现在这样的尊卑不分。”阿托金男爵也忍不住耸耸肩。缅怀帝国时代是没落贵族们的通病,几个西海岸的法师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不超过两个话题就一定会扯到帝国上去。他们当然清楚帝国时代是不可能回来的,但是牢骚也是少不了的。 不过他今天劳师动众地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发牢骚。阿托金男爵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着雇佣兵们说:“今天我们是来宣布的,不管你们自称是隶属于哪个军团的,就算有证据能证明也好,这些都没什么用。因为你们居然敢对一位法师施暴。这是守护之手的高阶圣武士高文骑士和其他几位外邦友人亲眼目睹的,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无论放在哪里,这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你们要作好终生囚禁的心理准备……” “什么?终生囚禁?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这些乡巴佬法师。就算是在大平原的法师议会也不敢这样对待我们!” “你们是想死吗?你们知不知道军团每年会让我们处理多少事情?你们是要逼着一个大队指挥官来找你们的麻烦吗?你们能够承受南方军团的怒火吗?” 里面本来就已经暴躁的雇佣兵们顿时炸了窝,一些人更加猛烈地冲击着栅栏,而又不断地被弹回去。更多的是像疯了一样咆哮怒吼,朝这边喷洒着唾沫和臭气。 “这些老鼠怎么会这样暴躁?食物饮水都没有短缺,也没有虐待他们啊。”阿托金背后的中年法师眉头大皱。 “这些垃圾一样的贱民!蛆虫一样的盗贼土匪!如果是在帝国的荣光照耀的时候,你们唯一的下场就是送到解剖台上去!或者直接丢给炼狱生物当做活食!现在只是终生囚禁,你们居然还不满足……咳咳咳…你们…咳咳…”老法师表现出来的愤怒却是丝毫都不逊色于那些雇佣兵,满脸通红须发皆张地上前和他们怒吼,但好像被那股臭味给熏得实在受不了,咳嗽着败下阵来。 站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年轻法师连忙上前扶助摇摇欲坠的老法师,看着牢笼中那些凶恶的雇佣兵,这个显然见识并不多的年轻贵族脸色微微发青,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这样的处置是不是有些过了?如果这些家伙真的是……他们不是之前还拿出了真红军团方面的委任状吗?虽然不太正式,但好像也不是假的。如果他们真的还和南方军团有关系的话……让两边同时施压,我们最后也只能释放他们啊…” “闭嘴,年轻人。这是法师议会的决定。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阿托金男爵低声斥喝。 “没错。阿托金男爵这次的提议非常好,我们就是要应该趁着这时候表现得强硬一点。就算他们真的是真红军团和南方军团的下属,但是意图杀害一位雇佣他们的奥术学院法师,这样的罪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含糊其辞的。这是对所有贵族尊严的严重挑衅!我们占据的是道义的高点。”中年法师在旁边补充道,他的神情和眼神中都有烁烁的光芒,显然这个提议确实也很合他的心思。“而我们在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强硬,一定会让其他地方的贵族们刮目相看。南方军团以后也不会再好意思来随意压榨我们。就算他们一定要释放这些隶属于他们的雇佣兵,我们暗中也可以换取相当多的利益……这比直接释放他们要好上千百倍。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阿托金阁下的政治智慧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不久之前居然有流言污蔑他勾结奥法复兴会,这真是无耻的污蔑。政治舞台上永远不会缺少这样高明艺术家的表演空间,何必要去和那群危险的疯子混在一起?” “您过奖了。”阿托金男爵的眼角抽了抽,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边的低声交流并没有妨碍囚笼中的雇佣兵们的暴跳如雷。七八个人集合起来的怒吼声吵闹声叫骂声居然有些震耳欲聋的动静,这边的几位法师也显得极不耐烦了,喘过气来的老法师挥舞起手臂,准备就要给这些人来上一发奥术,好在旁边的年轻法师及时把他给拉住了。 “好了。宣判完毕之后就离开吧,让这些臭不可闻的盗匪们慢慢地对着墙壁吵闹,食物饮水会自动定期给他们送来的。”中年法师连忙挥挥手,今天他们来这里本来就只是代表法师议会走个过场而已,如果把这个安东尼家族的老头给气出毛病来了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年轻法师连忙扶着老法师跟在阿托金男爵的身后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但是他们刚刚才转过身去,就听见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啪嗒脆响。再转过身来,他们就目瞪口呆地发现那个木质的囚笼有一边的大半部分脱离开了整体结构,像是一面不牢靠的篱笆墙一样砸倒在地。 同样目瞪口呆地还有那些被关押在里面的雇佣兵。他们这些天来肯定对这道看似松散的木栅栏进行过很多次的尝试,也对这种奥术生成的囚牢的坚不可摧非常清楚,在里面的冲撞踹击摇晃更多的只是种暴怒的发泄而已。他们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直接就把这囚牢给弄垮塌了一面。 实际上这片奥术木质囚笼也真的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坏。只是这间相对较大的囚笼是用十数个比较小的囚笼改造拼凑而成的,毕竟之前只是用来关押各种动物的东西,真用来当作囚禁人的监牢的话并不完全合适。奥术改造的木质栅栏依旧坚韧异常,还有缓慢的自我恢复功能,但是拼凑链接的地方就是后来的加工了,看起来捆扎得很粗壮,但是终究不能和帝国时代的奥术造物相比。现在这出现的状况就是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这几天这些雇佣兵们不断撞击摇晃积累下来的成果,其中一个关键的链接点忽然松脱断掉了,导致半片木栅栏直接从上面倒了下来。 短暂的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两秒,雇佣兵们率先就反应过来,怪叫着从破开的地方一涌而出,朝着还呆滞着的几个法师扑了过来。 “宰了他们!这些乡巴佬法师!”率先的几个人早已经在里面被憋得红了眼,一身臭气之外更是一身的杀气。虽然手上并没有武器,但是只凭那多年战斗的筋肉力量,捏死两个法师贵族也不比杀鸡难上多少。 “等等,活捉,要捉活的!”胖子斯坦利多少还有几分冷静,吊在最后努力提醒着手下。只是声音完全淹没在其他人的怒吼中。 而不管这些雇佣兵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这些扭曲狰狞的面孔,和散发着恶臭和杀气朝着这边猛冲过来的身躯,就让几位贵族老爷从囚笼的崩塌之后的震惊直接进入了惊恐过度的震怖状态,他们就像眼看着蛇头逐渐逼近的青蛙一样,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和肌肉都落入恐怖的掌控中,僵直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 咚咚咚,最前面的几名雇佣兵突然被反弹着跌倒在地,就像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一样。 “别愣着,快走快走!”阿托金男爵大声怒吼着,同时也拼命拉拽着中年法师和还扶着老法师的少年。好像只有他还能在这突变中保留些理性和应对,匆忙间用道具激发出了一个力场障壁挡住了那些冲过来的雇佣兵。这是低阶法师们最常用来制作成道具的奥术,虽然这种低阶奥术构筑的力场并不足以防护很多真正意义上的攻击,但应对一些突发状况却是非常有用的。 “怎…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冲出来的?那个藤木囚笼怎么会坏掉的?那些负责维护的混蛋是不是又用维护费用去花天酒地了?我要扒了他们的皮!”这个缓冲让中年法师略微地回过神来,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楼梯口跑去一边惊恐不已地咆哮。西海岸上了年纪的法师们多少都在灾荒时期有过和盗匪和野兽作战的经历,但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在神殿教会维持的大体和平下,奥术对他们来说只是身份的象征,并不是一项安身立命的技能和学问,很多人身上连应急的奥术道具都不会准备,紧张起来也不可能成功施展任何一个奥术。 “守卫呢?防护奥术呢?不是应该有守卫魔像吗?快来杀死这些无耻的老鼠!”反倒是刚刚还需要年轻人搀扶的老法师一下冲到了旁边不远处的炼金实验台边,对着上面的一些法阵和机关一阵乱拍乱打。法师议会修复这里当做监牢的时候,当然也顺便修复了一些防护措施,只是这里本来就很少使用到,这些备用的防护措施效果如何就更没人知道了。 随着老法师的拍打和激发,那边一堆杂物中倒是有两个身影带着吱嘎吱嘎的声音走了出来,那居然是两个木质的魔像,两米多高的身形倒是显得颇为威武,只是行动举止之间比老法师还要缓慢僵硬,好像中风了的老年人。 “安德鲁斯!见证我的战斗!”雇佣兵们纷纷高声呐喊起来,其中后面三个冲向了木质魔像,猛踹硬扳之下很快把这两个只比稻草人强上一些的魔像给拆成了几块。而其他的刚刚被反弹撞倒的也飞快地爬起来,聚集在一起怒吼着沉肩朝前方撞来。 噼里啪啦,力场被破坏的声音有些像是大块的晶石破裂又像是电火花,虽然由魔网构筑的力场本身无形无质,但是消失前散逸的力量还是在震动周围的空气。单纯从力量上来说,这些雇佣兵的撞击远远没有超过这个力场系奥术的承受能力,但他们鼓动起来的生命能和引动信仰而产生的微薄斗气还是对这个三环奥术造成了破坏。很明显这些雇佣兵的战斗经验都非常丰富,知道对付这种奥术的有效办法。 阿托金男爵已经拉着中年法师退到了楼梯口,两人的脸色都是一片青白。这时候纯粹的逃跑也什么没用,这些常年野外跋涉的雇佣兵肯定比他们两个缺乏锻炼的贵族老爷的腿脚快上无数倍,这里又是奥斯星城的边缘,因为这事暂时并不适合宣扬,他们连随从护卫也没带,就算跑下去也没有任何人来帮忙。 而安东尼家族那位老法师还在那里发疯一样拍打着实验台,试图激活着上面的某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开关:“有一个奥术的,我记得应该有一个束缚性奥术的,负责修缮这个监牢的卡托司对我说过,他恢复过有一个防止犯人逃逸的四环奥术……” “你们站住!我这里还有一个大范围杀伤性四环奥术,你们再过来我就使用了!”阿托金男爵猛然站了出来,手中高举一块宝石。“你们自己冷静一下,你们就算抓了我们当人质,又真的能逃出去吗?这里可是奥斯星城,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的圣武士绝不会允许你们……” “好,等等…”胖子斯坦利站住了,大叫着叫手下停下。这些天的关押虽然也让他满身臭气和戾气,眼眶同样地泛红,理智却还是没有完全丧失,明白这个法师说得并不错,他们现在就算真的把这几个贵族法师给宰了或者是给劫持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他们并不是完全走投无路的亡命徒,犯不着在这里孤注一掷。 但好像是这些天憋起来的怒火太大,这些雇佣兵几乎没有人听他的话站住的,依然满脸狰狞和杀气地朝着阿托金男爵他们扑过去。 就在中年法师表情因为恐惧而扭曲,阿托金男爵的手紧捏得变了颜色,这些雇佣兵马上就要冲到他们面前来的时候,那边的老法师好像终于触动了实验台上留下的奥术机关,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散落在地面的木质魔像,还有那边的木质牢笼上发出,这些经过奥术改造的木头和藤条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飞舞缠绕,眨眼之间就组合成了十数条宛如巨蛇一样的木藤锁链朝着雇佣兵缠绕而来。 这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几乎所有雇佣兵都没有来得及有丝毫的反应就被这些木质锁链给紧紧缠住了。胖子斯坦利提早觉得不对,往旁边跳着滚开了一截,躲开了最先的木质锁链,但他还来不及爬起来也就被后面跟着紧随而来的锁链给缠了个结实。这些木质锁链不止完全继承了那些栅栏的坚韧,还因为互相缠绕勾结显得更加粗大,转眼间这些刚刚从囚笼里逃脱的雇佣兵就成了一个个浑身都是木头的球体。 “住手,住手!我们投降!”胖子斯坦利只露出个脑袋,也还及时地拼命大叫求饶。而随即他的声音就变成了怪异的惨叫和呻吟,那些捆绑住他们的木头锁链在朝中间用力地压榨收缩,好像要将这些雇佣兵身体中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包括胖子斯坦利在内,所有雇佣兵的头脸都随着他们古怪的呻吟变成了紫红色,眼珠子全都要立刻飞出来一样地凸出。 “停下,快停下!”中年法师连忙朝着老法师大喊,但是老法师双手摊着也看得目瞪口呆,很明显也不知道如何操控这个被激发的奥术。 不过两三个呼吸之后,这些雇佣兵口中的呻吟只剩下了游丝般的气息,好几个眼角和鼻子中都开始滴出血来,脸色紫涨得就像是一颗颗畸形巨大的葡萄,空气中开始弥漫出屎尿的恶臭。 噗噗几声轻响,有雇佣兵的眼珠子直接被挤压得跳了出来,只剩下些视神经牵连着挂在已经彻底变形的脸上,但是他们连惨叫都无法发出。随着格拉格拉的骨骼碎裂的声音,所有雇佣兵的呻吟和挣扎都彻底消失了,鲜血和各种体液混杂在一起,像是拧干毛巾中渗出的水一样从那些再也不动弹的雇佣兵身体中不断涌出,在地面上汇集成一大滩一大滩的暗红水潭。这种应该是对付大型魔兽的束缚性法术对于人体来说效果好像有些过于强大了。 呕呕声中,年轻法师跪在地上,好像是要把自己肠子都一起吐出来,一边吐着一边还手脚发抖着朝着楼梯下爬去,这样的场面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来说有些刺激过度。 “自动针对被关押的生物…原来是帝国时代的复合型奥术序列…那他们是怎么修复的?”老法师喃喃地看着一地的尸体,对于这自己一手制造的场面发呆。 “这…这…”中年法师的脸色只比刚才更难看,扭头过来向着阿托金男爵寻求意见。“这怎么办?阿托金阁下?这…这些人全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是他们自己强行越狱,还要劫持我们,被防护奥术自动绞杀的。我们完全是自卫而已…”阿托金男爵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那块宝石重新收了起来。 “但…但是南方军团和真红军团会相信我们的解释吗?我…我们还怎么和他们交涉?” “这个么…我想需要我们接下来好好地商议一下了,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有必要把责任暂时转移一下的好…” 阿托金男爵以手扶额,目光深邃闪动,显然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不过和中年法师以为的不同,他现在想的是一些收尾的细节。这个意外中的束缚法术很不错,让他节省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奥术道具,只是毁灭证据上就要重新动点脑子了。这些尸体可能应该没有人会去仔细解剖研究,但是那些残留在他们食水中的微量狂暴药剂必须要找个借口去消除才行…… 至于真的如何应对军团方面,这根本不需要操心,接下来的步骤是早已经决定好了的。他的任务到这里基本上就结束了。 隔天之后,大乾使节团就收到了本地法师议会的一个正式请求——请他们顺道护送之前被他们所解救的莫特里法师回到奥罗由斯塔。 第一百章 猜疑 “哈哈哈哈,那些欧罗贵族豪强现在也知晓我大乾天朝的王化威仪非同小可了吧。听说那位欧罗国子监教习是得罪了什么权贵是么?看来也是颇有几分风骨的读书人,不枉风先生沐仙子他们搭救一番。既然他们有此请求,本官自然不会推辞,就让那位教习一路跟随我们,让她好好感受学习一下我神州天朝的风采威仪,领略一下圣人教义熏陶出来的道德文章吧。” 对于法师议会的请求,李大人自然是欣然应诺。这些天来他的心情非常之好,不仅那心怀不轨的王主薄自寻死路,还有异族蛮夷前来投靠效力,令这些欧罗土著头痛数十年的交通要道眼看就要打通,到时候这大乾帝国的名号永留欧罗,纵然千百年后也会有人知晓是他李文敏李大人前来震慑的欧罗诸族,弘扬天朝神威。 现在居然又还要不请自来地将那欧罗国子监的教习送到这里来,这简直就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李大人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家必定能成神州圣教扬威海外的千古第一人。所以对于这件事,他是一点抗拒之心,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现在此事最大的难点,便是那欧罗女教习听不懂我神州话语,有碍于她领会我神州道统中的精髓和微言大义。这欧罗法术也当真小气,只有让人学会他们的欧罗夷话的,却不知主动来学习他族话语的。如此自大自满,不知虚心学习,难怪这欧罗帝国要分崩离析……” “但是如此也总不能让洪通译他们随时呆在她旁边吧?欧罗人虽然粗鄙,这女教习看着黄发碧眼的也煞是吓人,但终究是男女授受不亲,无论是谁走得太近了终究有些不妥……这样吧,沐仙师你不是也学了那欧罗法术,现在精擅于欧罗话了么?正好你们两人也是交好,那么本官便给你个重任,这段时间你便要担当这欧罗女教习的通译,凡是涉及到我神州道统的种种,譬如本官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其中的寓意韵味,关联的种种典故,你务必要一丝不苟地解释给她知晓明白……本官也明白这有些强人所难,你出身江湖草野本身没念过什么书,对于这些圣人教义的理解肯定也是不够的,但此事现在也只有落在你头上。此事说来琐碎,但其实影响深远责任重大,你务必要用足十二万分心思去做,明白么?本官这里还找来几本儒门书籍,你拿回去有空的时候多多看看……” “是。属下谨遵大人之命!” 加入这使节团近半年的时间,沐沁沂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位李文敏李大人的声音是如此的好听,下达的命令是如此的英明。所以她回答的也是格外的恭敬有力,让李大人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当然,沐沁沂也明白这事绝对不能真算是李文敏大人的英明。她只能对女法师有十二万分的感激之情了,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可算是解了她的倒悬之苦。 既然大乾使节团同意了,法师议会就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立刻督促莫特里法师搬进使节团中来。沐沁沂很高兴地在大门口等到了这个其实并没认识多久的异族好友,带着她一路参观进来。 “这次可真是多亏你了。如果不是这时候法师议会刚刚通过你的申请,把你派到这里来,也许我就只有干脆逃跑,独自四处流浪去了。要是让我去和那些矮子蛮族一起去修什么路的话,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现在的大乾使节团已经是一片繁忙。矮人的协助当然重要,但修出一条路来也不可能全靠神术,在李大人义气飞扬的命令下,之前还一直闲散的兵卒水手们都动员了起来,加上一些本地贵族支援的民夫一起准备前去沼泽地修路。而如果沐沁沂不是要全程陪伴女法师的话,绝对就要算是这修路大军中的主要力量,李大人可是之前就专门询问过她为何不用道法神通去排干沼泽中的水塘。 “哈哈,不会这样糟糕吧?看来你们那位使节大人是一位老派贵族味很浓的人,注重一些无关紧要的繁文缛节更甚于实际。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曾看见过,一个家族已经没落了的老男爵宁肯饿肚子,卖掉自己所剩无几的家产,也要去举办一次彰显他家族荣耀的骑士选拔会。”莫特里法师也显得心情不错,一路东张西望到处看着,也随口和沐沁沂闲聊。“这些老人沉溺在往日虚幻的荣光里自得其乐,其实不用太在乎他们。” “贵族?也许是吧。只是我们那里叫读书人,大概应该是学者的意思。” “对了,那位风先生和仁爱之剑阁下呢?总不会把他们也派去修路了吧?”莫特里法师忽然问。 “不可能的。也许又窝在哪里看书了吧?”说起来沐沁沂不禁有些泄气,这两人在使节团中才是真正的地位超然,听调不听宣,真要自己不愿意了谁也没办法。连那李文敏也只能装作看不见。“他们也不来欢迎欢迎你,不是之前还吵着要找你学习奥术的嘛。” “啊,真的吗?我非常荣幸能指导他们呢。我觉得他们两人都很有趣!”莫特里法师双眼放光,面上微微潮红,好像看见了新奇玩具的小孩。沐沁沂看了也不禁暗自失笑,这欧罗女子没有礼教束缚,天真直率之处远胜神州江湖女子,李大人那种看了会觉得粗野不堪,但她却觉得别样可爱。 “喂,那两个女人站在那里做什么?看不见周围的人都在忙么?就算不好意思上前去给忙碌的人们擦擦汗水跳跳舞给他们鼓劲什么的,端茶送水总做得到吧。居然只是站在那里聊天,成个什么样子?” 随着一声怒喝,满脸横肉,神情肃穆的仁爱之剑大摇大摆地从营地门口走了进来。沐沁沂扁扁嘴把头扭开,她有些忌惮也不知道如何和这疯癫了的前邪教大祭司应答,反而是一旁的莫特里法师笑笑说:“真是不好意思,仁爱之剑阁下。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对一切都还不熟悉,正在请沐女士给我介绍情况呢。” 东张西望了一下,仁爱之剑忽然问:“你们看到风先生了吗?” “我说了,我刚刚到。”莫特里法师摊摊手。仁爱之剑把目光瞪向沐沁沂,沐沁沂连忙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不是整天腻在一起研究什么奥术么?” “咳,这还要从我上次被打脸说起。之后我细细思考,为何会出现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向来粗鲁暴戾的矮子居然愿意过来帮忙修路,实在是太过奇怪,就去找张家老头打听情况去了。回来之后就没看见过风兄弟,他这两天也显得有些奇怪,心中好像藏了什么事情似的。对了,刘道长也没看到人,好像没在这营地中,他们两人会到哪里去了?难道也被那李大人叫去帮着那些矮子修路了么?” “这…不大可能吧?”连沐沁沂都忍不住开口摇头。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看多半如此!”仁爱之剑忽然又哈哈大笑。“刘道长修为精深,玄天真气一运,比那些矮子的力气还大上百倍,九天星罡妙用无穷,砍树破土舀水都犀利无比,急着建功立业,到处抓人去修路的李大人可是绝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好劳力的。” 沐沁沂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听不懂神州话的莫特里法师只能是一脸呆然。 “在那边!那位...无敌先生!”这时候远处跑来两个士兵,一直来到仁爱之剑面前才停下,满脸的紧张。“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正在找你呢,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了?你们刘道长难道是搬运土石闪了腰被压在下面了?” “不是啊,刘道长怎么会去搬运土石…是那边来了几个欧罗人,说是什么战神殿的,要来约战你呢。洪通译他们正在对付,让我们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暂避一下。” “什么?”仁爱之剑像是听到了天地即将崩陷,宇宙即将毁灭一样被震惊得不能言语,呆若木鸡。 “怎么了?”莫特里法师问。 “好像是什么战神殿要来找这位仁爱之剑的麻烦?”沐沁沂的表情也变得奇怪。“看起来他是害怕了?” “战神殿?南方军团的走狗而已,他们为什么要…” “哈哈哈哈…”一阵爆笑声突然从仁爱之剑的口中爆炸出来,他的眼神表情也像是爆炸了一样猛地落在了那两个报信的士兵身上,将他们吓得一跳。 “叫我暂避?你们和那个什么洪通译是便秘多年肚子里狗屎漫上来糊了心窍吗?居然叫我暂避?”仁爱之剑瞪着两个士兵,唾沫星子和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起喷在他们脸上。他又一下转过来,看着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两人,用欧罗语说:“两位女士,你们千万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太震惊了而已,为这些低等动物的奇异思维而震惊,面对一些同样无脑的低等动物的挑衅,他们居然叫我逃跑躲避。这简直是对我,是对爱与正义,对这个世界的侮辱!如果不介意,你们可以跟着过来看看,看看我是怎么样把这些无脑挑衅十倍百倍地反抽回去的。这可是每一个爱与正义的战士最擅长的技能。” 看着仁爱之剑气势汹汹地远去的背影,莫特里法师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她犹豫着问:“在沼泽地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位仁爱之剑阁下会是这样的……古怪。听说他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一场失败的祭典上精神受到了神灵的冲击,就变成这样疯癫了。幸好大事上并不会太过乱来,只是言行举止上显得非常怪异而已。”沐沁沂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这样的疯子打交道。也不知道风先生他们怎么想的。” “真的?你们确定这是神灵信仰失败造成的精神冲击导致的?虽然我对神职者的状况不是太了解,但这个样子可不像啊……”莫特里法师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也许是你们西方文化的独特性导致的?” “这个嘛……好像是这样吧。”沐沁沂想了想也只能点头。虽然她现在走的神道之路,但所接触的并不广,元素古神对人精神层面的影响绝不至于这样粗浅。反倒是神州江湖上那些乡村野社里跳大神装狐仙的,和现在这个仁爱之剑的模样还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狂妄疯癫语无伦次。 “你们西方文化还真是神秘,真是有趣呢……”女法师的眼光烁烁,显得兴致盎然。“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这时候,远离营地的海边悬崖上,风吟秋正在和刘玄应两人对面而立。 “风先生特意将贫道叫到此处来,说是隐秘要事相告。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谨慎了?”刘玄应看着四周的旷野和下方波涛汹涌的海面,相比什么密室,这种视野开阔之处才是最不怕人偷窥窃听的。但正因为如此刘玄应才会觉得奇怪,以他和风吟秋两人的感知,他还想不出有什么人能不知不觉地在旁窥伺。 “难道风先生是顾忌那些奥术师的手段?那些奥术到了高深处确实是诡异多端,但是真要有那些顶尖奥术师的探查手段,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区别吧?” 风吟秋沉吟了一会,才说:“不,其实我要说的,是有关那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事。此事说来异常诡异古怪,我也只是些许毫无根据的猜测,并无丝毫根据。但此事后果却又可能极其严重,所以才请刘道长来参详参详。” “哦?到底是何事?还请风先生说来听听。” “那我先问刘道长,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刘玄应皱眉想了想,然后缓缓说:“我接触他并不多,就从眼前来看,我觉得这位无敌先生言语有些轻佻狂妄,看似恣意妄为,但其实是极有分寸的,见识也颇为不凡。这也说明他胸中自有沟壑城府,内中到底是如何,贫道却是看不透的。” “嗯……”风吟秋点点头。“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可说是判若两人。并非是那种遭受大变或者是恍然大悟之后的自然变化,而是从头到尾都完全不同……” “嗯?风先生你的意思是……”刘玄应也是面容一肃。“但他乃是踏入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好像还是纯粹由外门武艺一步步由外而内打熬而成,一身精元气血强大无比,连贫道也有所不及。而且他这样的人灵肉合一,精神意志极为坚固,是决计不可能被夺舍的……” “我知道。而且他一身修为未失,前尘记忆也尽数记得……”风吟秋点头。“而且遭受之前的封神祭典失败之时,曾遭天地真灵的意志洪流冲刷,那是真正的天地大力。莫说阴鬼之流,就算是道门顶尖高手的元神意志也承受不起千百分之一,我曾亲眼见过,绝不会错的。所以我一直以为是这欧罗大地的天地真灵和我们神州的有所区别,才将他的秉性改变过来。但直到我之前问过那太阳神殿的大祭司,才知道欧罗大地有记载的千年历史中,神道上从来就无此先例,反而有一桩大大的在世灾劫和他的情状有些相似。” “灾劫?”刘玄应愕然。“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人之厄,如何当得起灾劫之说?” “不知刘道长可还记得,当日我们找上那潜藏在黑帮巢穴中的两个复兴会法师,解救沐仙子之时,那个男法师曾变化出一个大如骡马的,形如虫蚁的异兽?那完全是栩栩如生,犹如实物,只是被我斩杀之后就化作灰烬消散。” “啊,当时贫道正和那全身都是刀锋的机关**手,不过匆忙间还是看到了一眼,确如风先生所说。” “原来那东西并非道门甲兵之类纯粹以法术捏造出来的东西,而是以奥术投射出来的真实之物。不过那真实之物并非在此界之内,而是在一处欧罗人称之为‘下层界’的界域。” “哦?我神州道门虽然也有跨界飞升之说,只是几乎从无实证。这欧罗大地当真不同。” “据桑德尔大祭司说,那下层界广阔深邃无边无际,凶险恶劣犹如地狱,其中生灵也极为残暴凶恶,而且天生就对欧罗此界怀有极大的恶意。那日那法师变化出的巨大虫蚁只算是其中的普通魔怪,如同我们这里的野兽一般,而还有一些生灵灵智极高,神通广大,说是魔神也不为过。只是由于界域法则的排斥,他们无从以真身进入这里。更多时候他们是以意志降临此界,阴谋算计蒙骗欧罗人来信奉他们,积蓄力量,然后再行颠覆杀戮破坏之事。这种情况在欧罗历史上有记载的就有十数次,大大小小不等,但次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最大的一次是二百余年前奥术帝国尚在之时,一公爵大法师被魔神所惑,以奥术施法将所辖公国全都拉入下层界,魔怪横行江河枯竭火山喷发,死者数以十万计。当时帝国和教会联手,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公爵和魔神击杀,但整个欧罗也受创不轻。教会神殿向来对邪教严防死守绝不姑息,也就正是防备那些异界魔神……” “等等,风先生。”刘玄应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你的意思是那位仁爱之剑有可能是被异界魔神附身?” “这个…也并不一定如此。只是我之前在询问桑德尔大祭司,似仁爱之剑这类肉身记忆皆不变,但前后秉性大变,判若两人的情况,会不会是神灵所为,他才说这是那异界魔神才惯用的手段。而且之前那个复仇邪教,也正有些符合那些魔神利用凡人的路子……” 刘玄应想了想,摇头说:“…贫道觉得应该不会。那位仁爱之剑纵然言语行止有些怪异,也绝对和残暴凶恶拉不上关系。” “据桑德尔大祭司所言,那些下层界的魔神越是神通广大,越是奸诈狡猾,尤其擅长欺瞒之道。而且他们所谋之大,隐忍谋划也远超常人所能想象。两百年前那位投靠魔神的帝国公爵覆灭后,帝国和教会一起根据种种蛛丝马迹抽丝剥茧的细细查证,才发现居然是在他幼年时就被种下了心魔,此后数十年间不断诱导,最后才铸成那等大祸。事发之前,无论是有无数顶尖大法师的帝国皇族,还是神殿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对……”风吟秋的脸色也渐渐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一声长叹。“当然,这些只是可能性罢了。我也不希望当真如此,如果是真的有其他缘由导致,我也再高兴不过。但是若当真有这样的可能性……总之我将此事告诉刘道长,就是想请刘道长帮我多加注意,若有什么不测的变化,我两人齐心携手也能有所防备。” “…贫道始终觉得不大可能…”刘玄应想了想,还是点头一叹。“不过这是欧罗大地本有的隐患,也不是我等外来客可以臆断,我神州不也曾有星宿下凡,域外天魔的种种传说么……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留上些心思。这些情况那位桑德尔大祭司也知道了么?” 风吟秋摇头:“这个倒没有…我问的比较隐晦,桑德尔大祭司当时心神也被那战神殿的事所吸引,没有多加询问。而且他们似乎颇为笃定,既然真神出手压制,仁爱之剑便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其中关节他们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如此…也好。”刘玄应点头。“毕竟那仁爱之剑也曾是我神州江湖中人,在没有确定之前,不宜让那些欧罗人插手。那我们两人便先留心试探试探吧。” “正是如此。”风吟秋点头,面沉如水。 PS:可能有些细心的读者已经发现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本的世界设定是伪DND,近似,但不同。很多概念是和DND本质上完全不同的,比如神灵,比如魔网,还有下层界,所以不要用轻易就用那些套过来,这里不会有血战神战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希望塑造的是一个自洽的奇幻背景。 第一百零一章 比武 大乾使节团外,此刻正是一片热闹欢腾。就在营地旁边,一片大概两百米见方的空地已经完全被整理出来了,周围全是看热闹的士卒水手,一块匆忙堆积起来的土堆上是几张座椅,连李大人和张家家主也在陈参将的护卫下来到了一边观看。 “牧斋先生,现在这正是清理淤积,修缮道路,扬我大乾名声的大好时机。早一日打通通向那奥罗平原的路,我们也好早一日动身啊。这个时候这些蛮夷居然不识抬举,上门挑衅,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战神殿到底是何来路?可和这些本地豪强有什么关系么?” 座椅上,李大人眉头微皱。正是这形势在一片大好,蒸蒸日上的时候,却居然有人上门滋事,就算不是针对大乾使节的,但投靠过来的附庸也是自家脸面,怎么能给这些蛮夷拂了? 旁边的张家老丈回答:“回大人,这战神殿信奉的乃是名为安德鲁斯的神灵,专职战斗和战事。和这些西海岸的豪强贵族倒是没有什么瓜葛,不过和盘踞南方的帝国军团联系紧密,因此和其他神殿稍微有些隔阂。这战神教会中人平日间就好勇斗狠,纵是没有敌人,平日间自己也要举办各种搏杀比赛,斗死斗伤的屡见不鲜。前几日夜间动乱,无敌先生赶去援手,路上碰到这战神殿中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狠下杀手。幸亏无敌先生身手了得,将其制服击败,其他教会神殿也都认其为咎由自取。但是这些人嗜战如狂,反而视其为奇耻大辱,遂养好伤之后便死活要来挑战。” “嗯,其中因果本官也听说了。这欧罗果然是蛮荒之地,这些野人不思文教只知厮杀,当真和禽兽无异。”李大人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却又连连点头。“之前洪通译居然还叫无敌先生暂避,还说什么以和为贵。这真是微末小吏,谨小慎微的本性难移!对这些蛮人忍让有何用?还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正是要以雷霆霹雳手段将之震慑打服才能显我天朝威武。无敌先生这番说辞真是深得本官之心!” “不过……无敌先生当真能稳胜那欧罗蛮子么?”李大人随即又放低了声音,问向一旁的陈参将。“无敌先生信誓旦旦地说要将那欧罗蛮子痛打一顿,不但可以借此让那些欧罗夷教中人更加信服,还可以大大提升我军心士气,本官才同意他在这公开和那蛮子一战……万一他失手了输与那蛮人了,岂不是大大地伤了我方的颜面?本官看那蛮子外貌甚是凶恶强横,是不是让刘道长准备一下,暗中用个手段帮无敌先生一把?对了,刘道长人呢?” “这个…”陈参将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他脸上的伤疤太多,把五官分别割裂拉扯,好像随时都沉浸在沉思愤怒忧伤狰狞等等成分复杂程度不同的情绪中,这个时候似乎还有点为难和不知所措。但想必就算他的脸没出问题,现在的表情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无敌先生的武艺精熟,修为极高,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你想便行了?这可是事关我大乾颜面,神州体统的大事,怎么能全靠在你‘想来’这两字上的?”李大人瞪了陈参将一眼。“你速速去将刘道长找来,将我的意思转告与他,不得有误!” “是…是…末将遵命。”陈参将只能拱手应下,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别扭。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忽然像是发现了大宝藏一样,双眼猛瞪成一大一小一朝左一朝右的两只凸起。“那边不正是刘道长么,和风先生在一起,末将马上就找他们。他们必定有让那位无敌先生必胜的手段。” 刘玄应和风吟秋这个时候也是刚刚才从海边回来,眼看营地外这热闹喧天,简直就如赶集看戏一般,也是愕然。这时候才看见矮墩的陈参将在人群中挤了过来。刘玄应连忙问:“陈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李大人他们在做什么?” “嗨,刘道长你刚走一会,就有那战神殿的欧罗蛮子来挑战那个仁爱之剑。这本来也不干我们的事的,洪通译先叫人去通知仁爱之剑,说是让他暂避,不知怎么的就把他激怒了,他就去找李大人说什么就是要当众人的面将这些蛮夷给痛打,可提升军中士气,让那些蛮夷再也不敢小看。李大人当即就大声说好,于是就叫所有人过来围观这场比武。我看李大人心中肯定还对刚到这里时所受的屈辱耿耿于怀,他还叫我来寻刘道长,让你用手段暗中相助,务必要帮仁爱之剑赢得这场比试。” “这个……”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颇为古怪。 “哦,对了,刘道长你看,你的那个矮蛮子徒弟也在那呢。” “咳,陈将军说笑了,那可不是我徒弟。”刘玄应也只能苦笑。他当然也看到了,在人群中,几个矮壮的身影也夹杂其间,其中为首的那个秃头而面容狰狞的,正是不久之前带着一群属下过来说要帮着修建道路的金石头目。 “哦,刘道长,说起来,你奉命教这个矮人教得如何了?我之前在北边的时候和他们打过些交道。其人因为多年受奥术师的压迫虐待,性情凶暴残忍,恐怕不适合修炼你们真武宗的道门功夫吧。”风吟秋也是颇为好奇。现在这个满手血腥的矮人头目似乎收敛低调了许多,再也没有在灰谷镇时候的疯狂喧闹,带着几个矮人一起混在人群中,对周围使节团士卒的好奇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开始走进场中的仁爱之剑和战神殿的巨汉。 “风先生说笑了。就算李大人有命,贫道怎敢随意将师门武艺传授给这种异域蛮人。不过是随手教授给他一些我神州江湖上的武学基础罢了。”刘玄应连连摇头。“不过贫道也能感觉这蛮人身上的血腥气极重,但要说凶暴却没什么感觉,言语间对贫道也很是客气,资质也不错,搏杀经验极其丰富,所问问题常常能切入要害,非常虚心,给贫道的感觉反而是很有些城府阴鸷,不大能琢磨得透。” “什么?”风吟秋听得却是有些发愣,以他之前的所见所闻,这个矮人首领可万万和‘虚心’‘客气’这种词拉不上什么关系。不过转而想了想,在最后祭典结束他们离开之前,矮人中分明是有一个隐藏起来的真正头目,只看手段就知道是个极有头脑算计的城府深沉之辈,金石首领的这番改变说不定就是出自那人的授意。 “看来这些矮子所谋不小啊…”风吟秋也忍不住摇摇头叹了口气。“当真算得上是多事之秋,暗流处处。” 在空地的另外一边,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作为女性,能得到相当大一块清静的空间,相对于其他人明理暗中的各种复杂心情,她们就要愉快轻松多了,这对她们来说纯粹就是一场难得的好戏。莫特里法师甚至用零环戏法弄出了两个土墩当做凳子,很舒服地坐在上面,然后双手拍了拍,不无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仓促间这里找不到什么美味的零食。在奥罗由斯塔的时候,拿着蜜汁爆米花进剧院,可是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候呢。” “这里有木灵果,要试试吗?”沐沁沂也坐下,递给女法师一个小果子,自己也丢了一个进嘴里。 “这是什么,西大陆的水果吗?”女法师也丢了一个进嘴里,但只是刚刚的第一口咬下去,五官就像是被狠捏了一把一样地皱在了一起,忙不迭地把嘴里的吐出来,惊叫:“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酸?你们怎么会想到把这个东西当做零食的?” “这是长途旅程中必不可少的果实,和茶一起可以预防脓血病。习惯了就会很喜欢。”沐沁沂嘴里嚼着果子,这时候她看着走进场中的那个战神殿的巨汉直皱眉头:“这个什么战神殿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居然长得这样粗壮?看起来简直都不大像是人了。” 即便以普遍高大一些的西方人的标准来看,现在站在场中的那个战神殿巨汉也是高大健壮得有些过分了,两米出头的身高,全身处处隆起的筋肉,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筋肉堆积成的怪物,连脸上的五官都是一副随时可以用来发力用来战斗的样子。 “这个也还好吧。战神殿的蛮子们很多都是这样的,听说在帝国时代,有不少家伙还特意用奥术改造肉体,植入龙之类的强大魔兽的筋肉和器官的。那样改造出来的很多样子才是脱离了人的范畴呢。”莫特里法师终于吐干净了嘴里的残渣,恢复了奥术学院出身的高阶法师该有的态度,侃侃而谈。“现在是没这条件了,就算是奥术学院里也极少做这种人体试验了。教会的抗议是一方面,技术的丢失也太过严重。不过听说当时那些顶尖的改造战士,战斗力可不比一具精金魔像差,当然,我觉得性价比是不能比的,毕竟那样的改造战士可不能量产……”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沐沁沂一脸厌恶之色,只是远处那个筋肉怪物一样的人就已经有些让她感到反胃,很难想象那些还要把野兽的肢体筋肉安置在自己身上的。“就只是为了战斗?真是一群疯子。” 女法师显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肯定能理解他们呢,同样作为神职者,你难道没有那种为了信仰不顾一切的冲动吗?” “元素之神的浩瀚伟大,是这世界的本源之一,靠近她只能是让人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全和生命的升华。至于战斗?那是什么?” “生命的原始冲动之一吧?我对他们的信仰了解不多,体会更说不上,但所有次级神都是站在人类的冲动和行为上衍生出去的,严格来说他们都是‘生命之神’的分支。当然在我们人类中没有这个信仰,精灵们信仰的似乎是这个。这属于比较高深的神学课题,我不是太清楚。不过听他们宣扬的教义中也有什么‘感受生命’‘生命的真谛’‘生命的升华’,一些老练的战士也曾经说过他们在战斗中的感悟,应该是没错了……” “但是那绝对不包括改造自己身体之类的手段,在我们西大陆,这被称之为…嗯……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被魔鬼诱惑了的邪恶之路。” “魔鬼诱惑?这不大可能。次级神也是真正的神灵,而任何下层界的气息都是不可能瞒过真正的神灵的。他们最多只是比较好利用而已。”想了想,女法师忽然又嘿嘿一笑。“对,这群肌肉傻瓜倒真是很好用的,只知道打打打,为什么去打从来不多问,南方军团所以才把他们牢牢抓在手里。” 这时候,场中的两个主角已经开始缓缓地走动,面对面走到了十余米左右的时候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站在你面前的是第一百零八届战神比武大会的冠军,战神殿的首席斗士,海德·战神之力·兽人碾压者·索武德!西方人,我已经不会再有半点小看你了。我要承认你除了卑鄙之外,还是有那么一点实力。而且居然有足够的勇气没有去逃跑,还敢来面对我的正面挑战!作为报答,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把你击败,用你的血和头颅来洗刷我的耻辱!” 巨汉的声音就像是发怒的公牛,说话的时候扭动着脸上的筋肉,好像是用筋肉而不是用舌头把这些声音给扭动出来的。现在他的手中是两把普通尺寸的单手剑,但是握在他手中却更像是两把长一点的匕首。依旧是一身只遮挡住要害的简单皮甲,身上块块隆起的筋肉上满是伤疤,好像他这体型和一身的肌肉不是长成这样或者是锻炼出来的,而是被刀剑给切割出来的一样。任何人一看,都能明白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人类是经历了何等惨烈和频繁的搏杀。 相对来说,站在他面前的仁爱之剑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平日间看起来健壮高大,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他,现在在衬托下简直就是个无害的普通人。而他一脸轻松的表情,更是和这个苦大仇深,恨不得用语音和表情和就将敌人撕碎的巨汉有天壤之别。 “看起来那守护之手的医疗技术真是有效,居然这么快就把你给治好了,难道是我当时用力不够,没有彻底踢碎吗?只可惜他们再好的技术,也没办法弥补你先天不够的脑容量。上一次居然还没接受教训,还敢再过来挑衅,你是特意来送声望值的吗?”仁爱之剑双手抱胸,趾高气扬,志得意满,看着面前的巨汉好像只是看着一大块烤得不怎么好吃的牛肉。“但是这种事只来这一次就够了,等会我会把你揍成一滩狗屎,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你说什么?你这个......”巨汗脸上的五官好像要再筋肉的鼓动下跳出来一样。 “索武德阁下,他是在激怒你!你不要在意,冷静地面对就一定能击败他!”场地的边上,那位战神殿的老牧师还带着两个随从在那里,一脸紧张地高声提醒。 “哈哈,居然还有场外指导么?”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就你们这种为战而战的蠢货,不明白爱与正义才是一切力量的源泉,能够成为我练手的木桩,战绩上的一笔功勋,你们该感到荣幸才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能动手大家还叽叽歪歪什么?来吧。” “我是不会中你的奸计的!”叫做索武德的巨汉已经双眼通红,咆哮着挥舞手中两柄长剑扑了上来。“安德鲁斯见证我!赐予我力量!” 两把只是普通尺寸和重量的长剑,在这巨汉手中简直就是两只牙签一样的轻若无物,挥舞起来的轨迹也是快得几乎肉眼难见。这两把剑和着巨汉迅疾无伦的冲势,还有激发出来的斗气一起化作一小片无坚不摧的雷霆风暴席卷而过,所过之处连地面的泥土砂石也全都被激荡的气流余波吹飞得漫天都是,又被裹挟在一起更加浩浩荡荡地朝着仁爱之剑冲去。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只是被这风暴给带起,被巨汉那挥舞的长剑擦中两下,就无声无息地碎裂成了百千小块的碎片。 这样的威势让周围围观的士卒水手都是齐齐色变,惊声不已,台上的李大人更是面色如土。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直观地感受这样的力量。 “哦?这人的一身筋肉气血居然强大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那所谓‘斗气’的外罡似乎并不只是一味的凶猛刚硬,也还大大加强了这人的灵活协调之感,看他战技也是娴熟无比千锤百炼,纵然放在我神州军中也可说是一员万夫不当之勇的陷阵猛将,寻常山门大派的先天高手若是接不下他的猛招说不定一个照面就要被斩杀剑下。厉害,厉害。”连远处的刘玄应也是眼中一亮,忍不住点头称赞不已。“纯论力量迅捷凶猛,这人恐怕已经胜过了之前贫道对上过的那具刀锋机关兽了。只要给他合适的武器,恐怕战而胜之也是可以的。” “这斗气本就是和神道息息相关,战神殿的信徒,自然在战斗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了。”一旁的风吟秋看了看场中那狂冲猛打的巨汉,忽然问:“那不知道刘道长对上此人,能在多少招之内战而胜之?” “虽说纯论战力他大概不输那机关,但在我们这些神州武人的眼中,这武技纵然熟练,也实在太过粗陋了一些,反不及那刀锋机关兽了。”刘玄应笑了笑,看看场中想了想,才说:“若再让贫道多看看,加上试探,也许三五招也差不多了。那位仁爱之剑的话,也许三十招开外就可以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胜负 巨汉索武德手中的双剑连连斩击,特意挑选的轻便武器让他的攻击速度发挥到极限,一秒钟之内可以斩出十余次,斩出的罡风刺耳呼啸,让百米之外围观的不少士卒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周围一片飞沙走石,看起来声势异常骇人。 但事实上他却是连一剑都没有斩中过,面前这个叫做仁爱之剑的西方人让他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抓过的多罗多斯油虫。那是种坚硬无比,全身又滑溜得像是涂了油的虫子,只有拳头大小,速度快得能让人眼看不清,甚至还有些能释放一些粗浅的幻术。即便有奥术师为这种可以用来提炼珍稀元素的小虫子开出高价,也很少有人愿意去和这种难缠的东西浪费时间。他在十二岁那年曾在野外无意间发现过这样一只虫子,还不知什么原因受了不轻的伤,为了独占这只价值不菲足够换取他们吃上一年口粮的猎物,他率先砸碎了两个哥哥的脑袋,但最后即便是他累得瘫倒在地上,也没有能抓到这只半死的虫子,反而差点被虫子撞碎了脑袋。 他现在感觉这个西方人就是这样,硬,滑,快,完全捉摸不住,还有极度的危险。不提那些诡异莫名的动作和步伐,只是偶尔发来的一两个卑鄙的低级幻术,就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单纯的低阶幻术其实对于他这样丰富经验的战士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很有限,妄图用幻术来遮掩耳目结果被他砍成肉酱碎片的法师至少已经有一打,那些纯粹作用于视觉或者听觉的小把戏并不能瞒过高阶战士的感知,只是凭着对生命气息的本能感知,经验丰富的战士就能确定对手的位置。所以很多战士都认为只要自己提升得足够强大,这些东西就完全只是毫无作用的小花招。但是此刻高阶战士中的高阶战士,可说是这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战士之一,索武德阁下却突然发现,当这些卑鄙无用的幻术是从一个战斗经验甚至更加丰富,更加狡猾和强大的战士手中使用出来的时候,那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概念的。 根本就不用什么大范围的遮挡视线投射影像之类的,只需要在极小的幅度内的扭曲,比如前后远近的距离差了一两厘米,速度上一个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的凝涩,脚步声突然的沉重,甚至地面上阴影投射的变化,在这种凶险之极的近身搏杀上就能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他有几次都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击中这个可恶的对手,但马上发现那不过是幻术造成的错觉,他攻击的落空反而给自己留下了不小的空档,有两次他手中的长剑几乎都要被那个狡猾的西方人给夺去,全凭了爆发出压倒性的力量和斗气才能不让这种极度丢脸的事情发生。 没有无能的奥术,只有无能的奥术师。这个匪夷所思的西方人让索武德忽然想起了这句在一些战斗法师中流传甚广的话。但他敢肯定没有任何奥术师会这样运用奥术,那需要的战斗经验和战斗直感,还有技巧和力量协调等等基本属性不是任何奥术师能达到的,即便是那些帝国时代也算高阶战斗力的奥术战士,也好像没有听说过能有这样的战斗方式。 “卑鄙的西方人,不要再用这些卑鄙的奥术来浪费时间了,来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吧,为了战士的荣耀!”索武德忍不住地大声咆哮。 “没有脑子的人,就不要再去奢求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胜负则是从你出生开始已经注定了,站在我这样的爱与正义的战士面前你永远只能是个失败者。”闪避着的仁爱之剑则是好整以暇地回应。 “就在这里!去死吧!”怒吼声中,索武德瞬间将原本就已经极快极猛的双手剑势再提升了一个档次,整个人周围卷成一团剑刃和斗气的风暴朝着面前那个西方人卷去。这一次他有绝对的信心,他是故意那样说的,他知道这个西方人非常地喜欢开口嘲讽,但是在这样猛烈急促的动作中,开口说话必定会对呼吸节奏和移动产生细微的影响,而且开口说话的声音源头他已经通过听觉捕捉得清清楚楚,那是在那个西方人的后脑的位置上传出的,也就是说这个西方人又用幻术偏移了一点位置,但这次他是再也不会错了。 噗嗤两下,灌注了斗气的长剑像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样把两块岩石斩成两片,而仁爱之剑已经贴到了索武德的怀中,在这个宛如肌肉堡垒一样的巨汉面前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小巧玲珑,好像连原本不大擅长的小巧腾挪的功夫都用得更流畅了。 “蠢货。”仁爱之剑脸上的横肉抖动着嗤笑了一下,他是很喜欢言语上去调戏对手,但更喜欢的是在蛮力之辈面前展示压倒性的智力,在聪明人面前展示压倒性的蛮力,这优越感更胜于口头嘲讽的千百倍。趁着这个用幻术和幻音术制造出的空隙,他的双掌已经搭在了索武德的肋下,小天星阴劲狂涌而出。 小天星掌力是最为浅显易学的外门功夫之一,在神州江湖上十个汉子至少就有八个多少都练过,但能练到由刚返柔,由内入外这样地步的最多千里挑一,而能达到他这样至简即至繁,返璞归真于粗浅中见武道真意的,一万个里也不见得有一个。他能隔着一寸厚的豆腐震碎一寸厚钢板,也能隔着一寸厚的钢板震碎一块千斤巨岩。这个巨汉身上的筋肉不会比钢板软弱多少,其中强大得不可思议的血肉精气更是对任何外来力量都有极强的排斥性,但仁爱之剑依然可以肯定,这两掌依然可以震碎这个索武德阁下的内脏。他甚至都没有什么留手,既然有守护之手那么强大的治疗能力,连上次那么重的伤势都能让其在几天之后生龙活虎地又跑来挑战,那么只要不让这家伙立毙当场那也就够了。 蓬蓬两下,好像有两个不知在哪里的古怪巨鼓被敲响,湿哒哒又浑浊的声音,让人一听之下就能明白那是血肉内脏和体液震荡出的动静。索武德的巨大身体猛地一震,身上的那些隆起的筋肉,尤其是脸上的那部分忽然之间更是要狰狞得跳出去一样,他的动作猛然地停了下来,双眼怒瞪得好像想要用自己的眼珠子喷出去砸死人,只是却再也没有了行动的力量,僵直在原地缓缓地跪了下来,两行殷红的鲜血从鼻孔中缓缓流出。 仁爱之剑再也不理会这个筋肉巨汉,转过身来高举双手,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围观的士卒水手们,还有一些附近看到动静赶过来的欧罗人。这些观众也是顿了一顿,这才意识到了胜负已分,顿时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才爆发出来。 “居然能这么巧妙地运用低阶幻术……就算是很多专精了一辈子战斗施法的战斗法师们也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这怎么可能?” 远处的场边,莫特里法师早已经是看得目瞪口呆,她可是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增加视力的辅助性奥术,才能勉强看清那战斗的细节。仁爱之剑那些和战斗结合得如此紧密的低阶幻术居然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几乎让她的认知世界都发生了动摇。在她的经验中,想要对战神殿精英斗士这样强大的战士产生作用,至少也要是四环法术以上才行,而想要战而胜之,一般来说肯定需要法则性的奥术。 “失败的神灵祭祀居然能让一个之前完全不知道奥术的人拥有这么高超的施法技巧,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们西方人的文化真古怪。” “厄,这个……应该是他多年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造成的吧…”沐沁沂只能这样回答。 “不,不。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观念。他相信奥术的力量,这是根本性的改变。”莫特里法师言之凿凿。“比如战神殿,守护之手那些圣武士,几乎是所有的高阶战士他们都从心里抗拒奥术,就算是能使用,他们也绝不会花任何心思去思考运用的技巧和方式。你们西方文化里有战士会对法术方面有兴趣吗?” “这个……有的吧。我们那里的法术和搏击战斗并没有像你们欧罗大陆这样的对立。”沐沁沂想了想,还是点头。其实欧罗大陆上这些所谓的战士,放在神州江湖上来说就是些粗通武技的蛮人,和西狄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差不多的货色,也许仗着神道上的加持战力不俗,却完全不能归入‘武道’这个范畴之内,只是仓促间沐沁沂也解释不了这么详细。“在我们那边,一位传说中最强大的……也可以说是搏击战斗的大宗师吧,说过战斗搏击其实和法术是一样的。”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理论?你们西方文化真是难以理解…”女法师瞪着一双大大的淡蓝色眸子,满脸的不可思议。还好不用等沐沁沂费力去思考怎么解释,她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场中的两人身上去。“那个战神殿的蠢货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没有什么伤势啊。这种不惜一切代价锻炼自己身体的战神殿蛮子生命力和战斗意志都是非常恐怖的,就算是被打到开膛破肚,断手断脚也能继续战斗的。但是只是被那个仁爱之剑摸了一下怎么就不动了?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啊。” “那是用了一种特殊的发力技巧,把破坏力传达到对方体内,只听刚才那个声音,这个战神殿家伙的肠子至少断掉了一半。”沐沁沂摇了摇头,神水宫自然也有武艺传承,她就算没有学到多少,最基本的眼光也是有的。 而同样的情形,落在另外一边的刘玄应和风吟秋的眼中,所蕴含的意义就完全不同。 “前前后后一共十五招,但这最后战而胜之的并非靠的自身武功,只是奥术障眼法而已。这手段看似巧妙,比硬和那巨汉拆招来得更快,但本质上其实已是偏离了自身武道。如果不是他刻意戏弄,或者别有他意的话,只能说明他对自身的武道拳意已经有了动摇……这是武者的根本,纵然生死恐怖也不可撼动。看来之前风先生所说的,还真有几分可能……” 刘玄应的面色凝重,风吟秋的面色也是格外阴沉,但他想了想,似乎也不愿意就此下定论断,只是长叹一口气之后说:“暂且看看再说吧。” “刘先生,风先生,你们好。”忽然一个矮壮的身影凑了过来。“这样精彩的对决比武,真是让人不愿意错过一点,但是受限于眼界的狭隘,我不是很能看得明白,能不能请你们给我讲解一下呢?” “是你?”风吟秋看清楚了眼前这人,也不禁微微皱眉。这个顶着个大光头,面目阴鸷的矮壮矮人正是现在投靠过来要帮着使节团修路的金石首领。和在灰谷镇看到的时候相比,这个矮人脸上的戾气似乎少了许多,至少表面看起来不怎么让人感觉刺眼,那些原本随时都跳跃在他脸上的凶暴和狰狞现在都不见了,当然应该是隐藏在了那张依然不怎么好看的脸下面。 “风先生,我现在可是对你们表达了足够的善意,现在正在帮助你们使节团完成重要的工程。之前我们确实有一些冲突,不过正如我们的大洞穴贤者所叮嘱我的,那只是因为大家的短期目的相互矛盾产生的冲突,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仇恨。现在谋求合作,才是对我们大家都最为有利的选择,相信你们也能明白这一点的。” “大洞穴贤者?”风吟秋喃喃念了念这个词。相较于以前在灰谷镇的形象,现在面前这个满手血腥的矮人首领是彻底改头换面,连言辞都有条有理了许多,甚至可算得上是彬彬有礼,这改变之大几乎不下于那位仁爱之剑。但这应该是源自于背后隐藏着的那个幕后人物,那个在灰谷镇祭祀之后就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隐藏起来,甚至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矮人的存在。风吟秋也很是好奇,到底需要怎么样的手段或者是威望,才能将这个原本暴戾无比的矮人首领束缚成现在这个模样来。 “之前我和刘先生的交流,都是那些姓张的人来帮我翻译的。但是那些家伙的见识实在太低,刘先生所讲述的东西又太过深奥,所以这些天来我学习到的实在不多。现在趁着这个好机会,能不能请风先生给我讲解一下呢?当然,我会奉上绝对让阁下满意的酬劳作为感谢的……” “这矮人想请我来给他做翻译,让刘道长给他指点呢。”深深地看了金石首领一眼,风吟秋转向旁边的刘玄应说道。“刘道长觉得如何?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些矮人背后要搞些什么玄虚。” “贫道哪里还有拒绝的权力,这可是李大人非要给安排过来的头痛事呢。”刘玄应只能苦笑。“有风先生来给贫道分担一二,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好吧。”风吟秋对着矮人首领点点头。“可惜这次战斗看起来已经完结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下来再问吧。” “嘿嘿嘿嘿,也许并没有哦。”金石首领咧着嘴发出好像撕裂木材一样令人牙酸的难听笑声,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盯着场中。“这些战神殿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周围的欢呼声依然是此起彼落,震耳欲聋。虽然之前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胜利是毋庸置疑的,使节团的普通士兵们前段时间也确实憋闷,这时候来看这样一场激烈的打斗,还是自己这边的人完胜那看起来就异常恐怖的巨汉,自然要将所有的热情欢呼都爆发出来,送给中间不断举手示意的胜利者。 “嗯,不错不错。果如无敌先生所言,这对军心士气实在是大有裨益。”看台上连李文敏大人对周围的高涨情绪也感觉颇为满意,不禁面带微笑连连点头。不过旋即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皱。“不过那蛮子怎的那样轻轻的一拍就吐血不动了?怎么的也得再大战三百回合,断个手脚弄得血肉模糊的,最后艰难胜之,这才是正理啊。这样轻轻飘飘地就吐血胜了,不是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你们谁去给刘道长带个口信,说背后做手脚也要讲究一个虚实阴阳之道,若是被人看穿了那只能适得其反。还有,无敌先生为何要如那街头卖艺一般地向周围抱拳,这般出了风头是不是有些过了……” 一旁的张家老丈连忙说:“大人英明,不过这胜负已定之下,那些蛮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无敌先生的武艺精深,就算是正面对敌也多半能胜之。他也知晓眼下这番局面最关键的还是由于大人的气魄非凡,若是换了那颟顸自负的王主薄,老朽守旧的苏大人,必定不敢举办这等公开比试。所以为了不辜负大人这番苦心,才要更加一步地鼓舞士气。现在局面既已成一片大好,老朽觉得也就无需再做其他了……” “嗯,先生说的是。”李大人面露微笑,手扶长须,神情一片满足,仿佛周围的欢呼声都是朝着他而来。 而要说最为享受周围的欢呼的,却是正在场地中央的仁爱之剑。他一直高举双手环抱成拳绕圈行走,对着周围围观的人连连作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几乎都要笑得烂了,周围士卒水手们的欢呼一直连绵不绝,也和他这样的不断鼓动不无关系,尤其是那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欧罗人,更是手舞足蹈怪叫连连。这些欧罗人也并不因为人种之别就有所偏好,这些战神殿的比试他们多少都看过,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热血沸腾的好戏,胜者无论是谁都没关系。 在仁爱之剑背后,巨汉索武德双手持剑撑地,巨大的身躯哆嗦着,尤其是脸上的筋肉跳动得好像要崩断一样,但是他始终还是无法战力起来。他双眼红得几乎要滴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对手洋洋得意。内脏碎裂带来的剧痛远超过寻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不是皮开肉绽之类的所能比拟的,即便他的斗志再旺盛意志再坚强,现在也只能是勉强维持着不倒地不呻吟惨叫而已。 战神殿的老牧师正在和几个随从一起手忙脚乱地在他胸腹间抹上药膏,他虽然没见过这种隔山打牛的阴劲震荡,数十年生涯中什么伤势都见得太多了,很快就明白索武德是内脏受了几乎致命的重创。抹上药膏之后,呵斥一个手下赶快去通知守护之手的人,自己施展了一个减免痛楚的神术,随后老牧师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玻璃小瓶,递到了索武德的嘴边想要朝他的口中灌去。 索武德的嘴唇抖动着,似乎想要张开也很不容易。老牧师有些急了,捏住了他的牙关想硬把他的嘴给扳开,但是刚刚一把他的嘴捏开,顿时一大口间杂着细碎碎块的鲜血就直喷而出,将老牧师满头满脸给喷得血红一片。 “如果还希望他能撑到守护之手的牧师来,你们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他现在的内脏很有可能已经是一锅煮杂碎了,偏偏他还要强撑着,一动就会吐出来。”仁爱之剑转过身来,看着惊慌失措,一脸鲜血的老牧师,脸上又露出那种特有的包含讥嘲和优越感的表情。“你们居然没有事先让守护之手的人来跟着,是不是怕他们妨碍你们这位斗士下狠手杀掉我?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为战而战为打而打,你们连野兽都不如,还谈什么荣耀。” 老牧师只气得浑身直哆嗦,连脸上的血污都没伸手去擦拭。一旁的索武德又张口喷出了一大口血雾来。 “安德鲁斯,以你的名义!燃烧我的生命来荣耀你!”喷出这一大口血的索武德好像忽然之间挣脱了剧痛的束缚,猛然站立了起来,他双眼已经被血丝充斥成了两颗血珠,那张满是血污的大嘴张开得好像一个通往血池地狱的通道,发出满是血腥味和愤怒的咆哮。 比刚才更加猛烈的斗气光芒从索武德身上爆发出来,而怒吼出这一声的巨汉也爆发出了更强烈的速度,猛地朝着仁爱之剑冲去。周围刚刚还在欢呼的观众们顿时齐齐惊叫。 “两位看到了吧。战神殿高阶的斗士可以呼唤他们的神灵之名,隔断一切痛感,无视任何伤势和痛楚,用生命力为代价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更快更有力量。所以这些家伙非常难缠,简直比那些魔像更可恶,在这种状态下只有把他们给拆成几段才能真正地干掉他们。嘿嘿。” 场边上,讲解着的金石首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让他兴奋的东西,一边说话一边舔着嘴唇,舌头上带出浓重的土腥臭和腐烂味。可惜他的欧罗语只有风吟秋能听懂,不过无论是风吟秋和刘玄应,对巨汉索武德的爆发也只是略微意外,没有多少惊奇。 “这种状态我们西方战场上也有,不过通常是用药物或者其他什么邪恶的手段…”风吟秋都懒得对刘玄应翻译,随口就给金石首领讲解了。“其实这并不是个好办法,尤其是在真正的高层次的搏杀战斗中。如果平时没有练习和习惯,突然增加的力量和爆发性只会带来动作的失调,这在我们的搏击理念中是致命的失误,经验丰富的格斗家战士能够轻易地抓住这样的机会。” 就像印证他的话一样,索武德爆发出的攻击依然没有击中仁爱之剑,反而被他用小擒拿手法抓住了手部关节,屈指而成的凤眼拳猛击下,关节碎裂的清脆响声就像爆竹一样清晰可闻。即便是这个首席斗士这个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但没有了骨骼的支撑仅靠肌肉也是不可能完成动作的,腕部粉碎之后手中的那两把剑也只能颓然落地。 但这一点点小小的残疾并没有让这个状若疯狂的巨汉有丝毫的退让,狂怒的咆哮中他反而趁这个机会用双臂将欺近他身边的仁爱之剑给搂住了,那一身原本就狰狞的筋肉更是猛地膨大,要爆炸一样地高高隆起,好像要用自己这一身血肉将这个敌人给生生碾压成肉泥。 嘭的一声闷响,好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瓜被人猛拍了一掌。在被搂住之前,仁爱之剑的双掌就已经举起,这时候左右齐下拍在了索武德的两只耳朵上。好像只是两记耳光,却让这个巨汉彻底停止了下来。 依然是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外伤,但是这个连内脏破裂都可以无视,被金石首领说成是比魔像更难对付的筋肉巨汉却没有了动静,双眼还是满是血丝地圆睁着,却再也没有丝毫的神采。 轻轻一挣,仁爱之剑就从索武德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颇为恶心地拍拍身上,看着不远处呆若木鸡的老牧师说:“你们战神殿的战斗方式就是这样恶心吗?这家伙多少年没洗过澡了?下次记得找个身材性感的女战士来吧。” 他背后,巨汉索武德像是只被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样软倒在地,那一身如钢铁一样的筋肉现在完全变做了烂泥棉花,粘稠的粉色液体缓缓地从他的耳朵和鼻孔里缓缓流出。 场边上,风吟秋淡淡说道:“你看见了吧,人体其实是很脆弱的,就算再怎么不怕痛不怕伤,也用不着把他切成几段。” “嘿嘿嘿嘿。”金石首领的眼珠子像是两颗毒液浸泡出的结晶宝石,发出渗人的光芒。“太有意思了,这么精湛的杀戮技巧,你们的文化真是太有意思了。你们有信仰杀戮的神灵吗?请一定要给我介绍一下。” PS:前段时间去北京参加个网文会议,趁着报销机票的机会顺便瞻仰首都闻闻雾霾。刚刚才回来两天,重新找状态,恢复更新,嘿嘿。 第一百零三章 讲解 “我对你们西方大陆的战斗方式很有兴趣,非常精湛的搏击技巧和杀戮的艺术,我曾经在那位大祭司......啊,不对,应该是仁爱之剑阁下身上看到过。我和他比试过很多次,对他的格斗技艺非常佩服,但是我又听他说过要论真正的搏杀技艺的精髓,使节团的刘先生比他高明上许多,所以我才想到来这里向刘先生学习的。不过前几次是受限于翻译的问题,我学习到的并不多,现在有风先生来帮忙,想必一定会非常有效的。” “当然,我也明白风先生的身份是非同寻常的,当然不能用寻常的感谢方式来弥补。那么我用北方军团那个老爵士留下的那件奥术战甲来作为酬劳怎么样?听说风先生现在对对于奥术比较有兴趣,那件奥术战甲可是帝国时代遗留至今的高端奥术物品,找遍全大陆都不见得能找到几件呢。” 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努力维持谦和友好的神态语气,但无论怎么都掩饰不了那股腥臭味和狰狞的矮人首领,风吟秋问:“难道这些也都是你们那位大洞穴贤者教你的吗?” “是,当然。大洞穴贤者是我们的精神指引,用他的智慧和远见卓识引导我们。”金石首领一脸的信服。“他花了非常大的功夫来说服我,给我引导精神,抚平我心中残留的愤怒,让我能够冷静地面对一切。” “希望我有天能拜访你们这位了不起的贤者。”风吟秋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只要在这使节团里,我每天可以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给你翻译刘先生的格斗指导。” “啊,那真是太好了。那不如现在就开始吧,虽然刘先生离开了,但是有一些问题我一直非常弄不明白,正好在这时候请教你。” 周围的围观人群基本上都已经散去了。鼓舞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李大人心满意足地重新叫士兵和水手归营落队,还叫人传话刘玄应也一起回去了。战神殿的老牧师和几个手下一起抬着耳洞里流淌着脑浆,却偶尔还能抽搐一两下的索武德急匆匆地走掉,好像还想要去试试还能不能抢救,一时间这营门的空地上就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让风吟秋有些意外的是,金石首领连等都不愿意等,立刻就要向他请教之前关于武技上的疑问,好像刚才亲眼目睹的这场战斗让他很有感触的样子。 “刚才我所看到的仁爱之剑大祭司阁下的战斗技巧,甚至比之前和我较量的时候更为巧妙,更为直接有效。他曾经亲口所说刘先生所学习的战斗学派比他高明很多,是你们西方大陆最顶尖的,但是这几天从他那里学习到的很多东西我都完全不懂,而且看起来好像根本和战斗无关。比如这个。” 说着,金石首领做出一个半蹲的姿势。矮人那原本就已经很粗壮,类似酒桶一样的体型,再做出这样一个古怪的姿势来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树墩,那半蹲的粗短腿乍一看好像是在大便一样。风吟秋仔细看了看还想了想,才能分辨出这应该是一个马步。 “刘先生说,这种姿势是你们所有搏击学术的基础,一定要练习好了之后才可以学习其他更进一步的技巧。还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要让我仔细体会这个姿势中的含义,说是会有什么神秘的气体在身体里吹拂,似乎还有什么精神哲学上的含义。翻译的那个张家人也是不大能明白的样子,转述得很吃力,所以我想请您来解答一下。既然是和格斗搏杀有根本上的联系,但是又没有任何直接的作用,难道一种祭典,一种仪式?是向你们的战斗之神祈祷吗?这是不是他最有标志性的一个动作?这样蹲起来是准备用脚踢吗?” “我们没有战斗之神……”风吟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知道一定很奇怪。“这当然也不是什么祈祷姿势…” “那这个姿势到底有什么用意?他说的其他几个和搏杀有关的建议我都觉得非常好,有很深的用意,只有这个完全不明白。” “这个是…让你感觉身体里的力量的流动…”风吟秋也只能勉力解释。他算是明白刘玄应的头痛之处了,对这完全不通神州言语,更不用说什么神州道统文化的异域蛮子,就算是一些最为粗浅的道理都很难让他明白,中间还要隔着一个同样也不怎么懂的翻译,这不是对牛弹琴,简直就是要教牛弹琴。 刘玄应当然没有传授他真武宗的内丹搬运之道。现在这样看起来就算想要传授也传授不了。只是这种寻常的站桩马步,就让这金石首领完全摸不到头脑。 “我当然是能感觉到我自己的力量。”金石首领瞪着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他说那个神秘气体在身体里吹拂是怎么回事?” “那个不是什么神秘气体……只是一种形容,形容你的力量和能量在体内流动的态势和路径产生的感觉。就像所谓的‘风’其实只是流动起来的气体,风这种东西本身是不存在的,只是描述一种动态所采用的名词。” “真的……?真是这样的意思?那为什么又要用这样的姿势?还叫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下腹部感受那个什么气体……啊,力量能量的流动。但是那里有什么力量?是肠子还是膀胱的力量?” “嗯,这个是真正的最基础的学徒入门的练习了。因为腰部肌肉是身体所有动作的力量中枢,下腹部这里则是人体的重心,让你保持这样的姿势去感知,是要你逐渐明白整个身体的力量是如何流动的。这样蹲着也不是完全不动,而是慢慢地抖动和蠕动,整个身体逐渐保持一个和谐的节奏……” “什么节奏?什么力量?为什么要感知这些?为什么不直接教给我那些能最有效击败敌人的方法?比如仁爱之剑大祭司之前教给我的‘像老虎一样把你的心挖出来’那些,当然他老是说我用得不对,就算姿势不错但是用力好像错了。既然刘先生比他更高明很多,就教给我更直接更厉害的技巧吧。” “这个……”风吟秋拍了拍有些疼的脑门,仔细想了想。“我问你,奥术能脱离魔网而存在吗?神术能脱离神灵而存在吗?” “当然不能,那怎么可能。” “对吧。因为无论奥术和神术,其实都是一个更为广阔无边的巨大体系中的一个部分。就像树上的果实,看似可以单独拿出来看,但事实上是整个巨大生命体系中的一个部分,和那个体系中的任何其他部分都密不可分。而仁爱之剑和刘先生,他们所学习的战斗技巧,理念,同样如此。甚至在我来看我们的体系也许比魔网更加的庞大。” 金石首领听得呆着不说话了。就在风吟秋怀疑他是不是听傻掉了的时候,这个矮人首领忽然大笑起来,大股大股的土腥臭和血腥味从他那金属色的大嘴里蔓延出来,一双眼睛也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哈哈哈哈,果然没错。我感觉得没错,这样厉害的搏杀技艺,背后一定有一个非常悠久深远的文化体系。太棒了太棒了,请一定要教给我。那个半蹲站姿就是这个体系的学徒级的练习吗?没有问题,我会好好学习的。为了能学习到一拳把一百个奥术师砸成肉泥,把大法师的法术用手活活撕碎,我会好好学习的。那么能不能请风先生给我大概地描述一下你们的这个非常厉害的战斗和杀戮的文化?之前我还以为你们有一位战斗和杀戮的神灵……” “……我们确实是没有这样的神灵,而且我们的文化并不推崇战斗和杀戮……” “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吧?”金石首领像是听见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眼珠子瞪得大了一圈,但配合着五官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其他大眼睛动物的可爱,反而显得古怪。“那么你们花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研究出那样神奇的战斗和杀戮技艺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爱与正义!” 一声大喝中,仁爱之剑大摇大摆地从营帐那边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对站在远处的沐沁沂和莫特里法师两个大声说:“不要站在远处偷听,大胆地站过来。有正义的朋友风和伟大的仁爱之剑在这里,这个浑身发臭的矮人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 “哼,这个家伙…”远处的沐沁沂手一挥,面前一幕极轻极薄,悬挂在半空中的簸箕状水幕就化做水汽散去。他们远远地离着风吟秋和金石首领有近百丈,但是刚才两人的说话声全都透过这个水幕之后让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奇妙的用法,是模拟炼金器具的使用吗?我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神术。”莫特里法师对这个小小的把戏很有兴趣。“神术比奥术狭隘,但这狭隘中又灵活很多。这是你们西方法术的应用吧。” “一些小把戏罢了。”沐沁沂不以为意。“要过去吗?那个讨厌的家伙这样开口了,我们还在这里或者是扭头就走好像都不合适…只是那个矮人真的非常讨厌。我之前曾经落在他们手上,差点被他的手下虐待……总之我对他的感官非常之差,只是靠近都会让我感觉恶心起鸡皮疙瘩。” “是…我以前也没觉得这个…矮人这个种族会有这样让人反感恶心。他还是杀死了霍华德法师的凶手是吧?我只能说西海岸法师议会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居然会对这样一个野蛮人罪犯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莫特里法师也一脸的嫌恶之色。“过去看看也没关系吧,我对风先生所说的那些东西也很有兴趣。他说得确实很对,任何技能和学术都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必然有生长的土壤和条件,也就是说必然是一个巨大体系中一部分……” “啊,行了,那走吧,看来你们接下来会有很多可以交流的东西……” 那边,看到仁爱之剑出现的金石首领又是满脸堆笑,只是那张脸怎么笑也笑不出什么和善来。“尊敬的大祭司…不,仁爱之剑阁下,刚才您的战斗实在是太精彩了。我真是非常佩服,然后才在这里请教风先生有关于你们格斗艺术的问题。” 仁爱之剑却没理会他,转而对一旁的风吟秋用神州话说:“我问过张家老头,这些矮子似乎是因为上次和我们一起搞复仇神教,暗算北方军团的人,结果整个计划失败,没人来背黑锅了,虽然抢了不少钱和物资,但大山脉里的其他矮人氏族怕北方军团的报复,也有几个氏族趁机侵占他们的地盘,于是就联合把他们给排挤了出来。所以这些家伙现在才跑过来和张家人联合,说是想办法在外讨生活。张家老头正想着法子给那李大人拍马屁呢,于是就让这些家伙过来帮忙修路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这个家伙,之前还一副每天不活撕几个人不吃几百斤人肉就浑身难受的样子,现在却跑过来一脸虚心求教,又是修路又是帮忙的,这分明是背后有大大的阴谋!还有这些矮人传承几千年的信仰传统,哪里会那么容易说变就变的?总之像是这样前后判若两人,见风使舵变得太快的,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风兄弟你可千万多留个心眼!” “这个…”风吟秋看着这个同样也是前后判若两人,而且比见风使舵更夸张的男人,也只能点头。“无敌兄提醒的是,我会小心的。” “至于你们嘛,想要了解我们伟大文化的心情,我是非常理解的。”仁爱之剑又转过来,用欧罗语说。“不过碍于脑部回沟和那些可怜的知识,对你们来说这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当发现自己不明白的时候也就不要来这里问来问去,自己回去慢慢思考吧。” “嘿,仁爱之剑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你说的这个‘你们’难道是包括我吗?”刚刚走过来的女法师也听到了。“很意外你也能知道脑部回沟这种专业的身体器官的名词,但是我敢肯定我在这方面不会输给任何人,当然包括你在内。” “每一个正义的朋友所知道的有关身体器官的名词可都是浩瀚无比呢,那可是你万万不能想象的。”仁爱之剑听了立刻哈哈一笑:“虽然我没有特意针对你的意思,但既然你问了,我也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脑回沟是这个矮子的功能性障碍,知识就是你的技能性障碍了。在你满脑袋都是那些自以为是宇宙真理的奥术知识的时候,是体会不了更为伟大的存在的。” 女法师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这就更不对了,仁爱之剑阁下,虽然我很尊敬你,但是你不止藐视我,还藐视奥术,这是绝对错误的……” “嘿嘿,这里太吵了,看来今天已经不适合再讨论了,我还要出发去沼泽地指挥族人修路,以后再慢慢来向风先生请教吧。” 金石首领笑了笑,对其他人也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种无耻残暴的野蛮人真是让人恶心至极。也只有你们能忍受得下这个家伙,如果李大人真要让我去和这些矮人合作,我宁愿是死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沐沁沂这时候才终于开口,直到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意靠近,好像连金石首领站过的地方都散发着令她反感的气息。 “这个也真是的。”仁爱之剑也挠挠头,看了看远去的那个矮壮的背影。“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这个家伙原来是这么臭的。” PS:啊啊啊,自从去吸了几口首都的空气之后回来就一直找不到状态,努力调整中。还有半章本来想一起发的,看了看还是分开好点,明天继续更吧。 第一百零四章 矮人 一场胜利的比武表演,好像确实大大刺激了使节团的士气。被召集起来的士兵和水手们还有张家提供的劳工一起没用多少天就赶到了沼泽地边缘,准备完成李大人心中念念不忘的伟大工程,修建一条从西海岸直接通往中央大平原的道路。 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这个工程的主角,想要在沼泽地这样的地形下修建道路,光靠人力是异常困难的。在神州,这样的工程基本上都会由各地的官府或者是门阀大派委托给厚土门去做。之前的帝国时代,在万能的奥术和魔像面前,这样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困难。不过现今这个奥术文明崩溃后的时期,能仰仗的就只有一群土著野蛮人了。 不过很多人又马上就发现,这些土著野蛮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地听话,内部都还有很大的意见和分歧。不管是在施工的地方,还是在他们那好像巨型蚂蚁堆一样的临时营地,很多时候都可以看见一群矮人相互之间用矮人语吵吵嚷嚷,甚至有时候还会动起手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帮忙用神术整理地形?还要鼓动那些小伙子们也一起罢工?” 矮人单独的营地中,金石首领正看着一个矮人祭司,用矮人语质问。如果风吟秋或者仁爱之剑在这里,就可以发现这个矮人头目的神情和与他们交谈时是一样的,或者说还要更加平和,那些难以自抑的凶暴戾气好像真的从这个矮人身上消失了。不过这样并没有就让这个矮人显得和善多少,相反地,这样平静甚至是内敛的气质,和他那无论怎么样都会显得狰狞的外表混合在一起,更隐隐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之前你叫我们一起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是要来帮助这些可恶的人类修筑道路,为他们的野心和欲望在大地之母的身体上肆意妄为!”矮人祭司把手里的拐杖朝着地面上用力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般来说矮人的年龄从外表上来说是很难分辨的,这些亚人类几乎从幼儿期开始就会长出浓密的络腮胡,皮肤也粗糙得像是岩石表面,但是这个矮人祭祀的面孔就像是用风化的斑驳岩石挤压出来的,给人随时都会有砂砾从上面掉落的感觉。这是个即将走完生命历程的老年矮人祭祀,这种自然老化最后会让矮人完全成为一块岩石,不过在矮人的文化中这是回归大地的终极方式,这种老矮人也很受尊重,一般来说在矮人中威望不小。 “这片土地上依然留有大地之母的愤怒,这是当年的神灵愤怒的余波,我们不能冒犯。不止是我们,金石,你和你的族人也应该回去,离开这里。” 面对老祭司的拒绝和指责,金石首领却并不生气,依然是一脸的平静,问:“但是你不要忘记大洞穴贤者对你说过,是要让你来协助我。而且我们被逐出家园,生存的问题就是最重要的,和人类合作是最好,几乎也是唯一的方式。那些传承几千年的东西并没有给我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我们为什么不暂时放一放呢?” “神灵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那是一切的根源。是我们所来的地方,也是我们该去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归于此。”老祭司的声音如同两片页岩在摩擦。“饥饿,死亡,都不是背弃大地之母,元素之神的理由。大洞穴贤者曾经是个聪慧的人,但是被利欲和仇恨蒙蔽了眼睛,和人类一起进行肮脏的计划。现在我们被逐出,正是对我们的惩罚。我们正应该在荒野中爬行,艰难求生。而不是来这里沦为人类的苦力,再度冒犯神灵的威严。”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金石首领转头看向周围其他的矮人。“神灵当然伟大无比,身为地元素眷属的我们,时刻都能感受到土之根源的存在。大地之母,大地之灵,这世界的根源,无论我们怎么样赞美都不足以阐述他伟大的万一。但是这样伟大的存在,难道就会在意我们通过我们的努力,去换取一些必要的食物,居住地和麦酒么?” 老祭司身后的矮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怎么回答。矮人的智力和言谈习惯其实很不善于‘讨论’这种谈话方式,甚至是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意思。半晌之后,才有个看起来机灵些的矮人嘟嘟囔囔地说:“大洞穴贤者是不会错的,他一直指引我们,上次也抢到了很多物资和麦酒,是那些家伙嫉妒我们才把我们驱逐出来的。但是我觉得祭司大人说得也很对,我们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该死的长脚家伙去冒犯大地之母?想要粮食,想要麦酒我们去抢就行了。” “啊,对,我们去抢就行了。” “啊,对,对!为什么要来给他们干活?我们去抢就行了!” “对啊。氏族议会把我们驱逐出来,我们不用再听他们的禁令了!” “对,那些长腿蠢货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想要什么直接去拿就是了。” 这个机灵的发言给了周围矮人们启示,刚才还沉默的气氛立刻热闹起来了。被奥术帝国奴役虐待了数百年,矮人们的本性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一个平和的种族,对他们来说拿锤子敲破人的脑袋可比敲石头容易多了,当强盗也比当劳工什么的更符合他们的简单思维。 “蠢货们,那不是什么好选择。被逐出大山脉的我们没有了整个矮人氏族的支持,只会沦为流浪的野狗。而即便是成群结队的老鼠,也会把野狗吞噬。历史上那些被逐出大山脉的氏族们迅速地被消灭,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这些大洞穴贤者已经再三教导过我们了。”金石首领看了看周围一脸振奋的同类,开口给他们浇浇冷水。“我们勇敢的战士确实一个就可以轻易战胜四五个长脚人类,但是难道能战胜四五百个吗?没有了氏族家园的保护,只是北方军团就能把我们给消灭。上次抢来的那么多东西,现在那些家伙正眼红呢。他们没有那么做,只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不愿意承受损失而已。一旦我们触碰了神殿和法师们的底线,他们就会被迫联合起来像是剿灭害虫一样地捏死我们。现在这些黑头发的西方人正是我们最好的挡箭牌,法师和北方军团现在可都不愿意去惹他们……” 周围的矮人们又陷入了沉默中,有些面面相觑有些一脸呆然,这番话中的信息对于他们的思维来说有些太多太复杂了。 “好吧,那么你们只要知道,大洞穴贤者会带给我们更多的麦酒,更多的烤肉和面包。”金石首领只能换了种简单而直接的说法。“事实也是这样!这些日子你们都吃上了比在大山脉里更多的肉,更多的麦酒,难道不是吗?这些都是大洞穴贤者带给我们的。大洞穴贤者带领我们脱离了山脉氏族议会那群老朽家伙们的统治,让我们吃上了更多的肉和面包,让我们喝上了更多更美味的麦酒!地灵与大洞穴贤者同在!” “地灵与大洞穴贤者同在!” “大地根源护佑大洞穴贤者!” “大地之母喜爱大洞穴贤者!” 简单又热烈的话题一下就把矮人们的精神和热情都焕发了出来。对他们来说麦酒和烤肉就是最简单最有力的证据,七嘴八舌地用各自氏族的习惯称谓赞美大洞穴贤者。 “所以我们只需要相信大洞穴贤者就够了。暂时借用这些黑头发西方人的掩护,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弄到更多的麦酒和烤肉,所以大家不用理会那些发臭的老规矩老传统,那些老规矩带给你们麦酒和烤肉了吗?我们并没有丝毫对大地之母的不敬,大地之母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点……” 老迈的祭司用手中的拐杖又是猛烈地朝地面一顿,大声用那沙哑的声音反驳:“这是绝对的胡说,神灵没有表达他的愤怒并不是就意味着这样的举动不是亵渎,传承数千年的传统是我们地灵之子的根基,绝对不能违背的……” “并不是那样,我可以给你们看看证据。”金石的声音平淡,却是伸手捏住了老祭司的脖子,他的手好像忽然变得更大了,能将矮人那如大腿一样粗的脖子给捏住。 矮人祭司背后的矮人都鼓噪起来,有些还拿起了武器,而金石不为所动,神情和话语都很平静,好像做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难道想违背大洞穴贤者的意志吗?难道你们忘记了大洞穴贤者的命令?让你们完全听我的吗?” 这话让那些激动起来的矮人又犹豫了。脱离了大山脉之后,老祭司在族中其实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权柄,矮人们只是出于尊敬和习惯听从他的话而已。这时候那些矮人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能说:“那你也不能这样对待老祭司……” “我只是要给你们看看证据而已。大地之灵宽厚无比,不会偏袒于任何人。亵渎不亵渎,只是这些老朽笨拙的祭司们自以为是的感觉而已。他和那些因为想侵占我们的领地而把我们驱逐出大山脉的家伙们是一样的,只会成为大洞穴贤者的阻碍。难道你们真的想和这个老朽的家伙说的一样,去荒野里像野兽一样的爬行,吃虫子树皮,再也没办法喝甘甜的麦酒啃美味的烤肉了吗?” 矮人们面面相觑,这简直就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所以你们看看吧,要说起大地之母的眷顾,我可不会比这些老朽祭司们弱。”一边说着话,金石的手上一边传来嘎巴嘎巴的碎裂声,那是不断从老祭司身体上剥离的石片。 从被金石抓住开始,老祭司全身就开始石化。矮人祭司并不会因为年龄的老朽而衰弱,至少在神道之路上,年龄通常是和实力成正比的,老祭司被捏住了喉咙并不代表他就全无反抗之力,就像是本能反应一样,他的全身都开始化作最为坚硬的花岗岩,同时他脚下的泥土也如水波一样的抖动起来。 但是在金石的面前,这些变化都好像毫无意义。金石捏住老祭司脖子的那只手瞬间成为了金属色,金属和宝石等等其实都是地元素凝聚后的多种形态之一,金属化也是地元素的高层次运用。在这只金属化的手面前,老祭司身上的岩石则开始不断地剥落,那也并不是被力量挤压的结果,而是在法则上受到了更高层次的干扰。同时,地面上不断波动起的泥土也始终无法成型,不管是在想要凝聚成什么形状还是要附着在两人身上,很快也都会重新落下去。 天然对地元素的亲和感,让矮人们每个都多多少少会使用一些神术,所以在场的每个矮人都能分辨出这确实就是在元素法则层次上的对抗。金石首领确实比这位老祭司高出了不少。 “你们都能看到,地之根源更亲近我。我更能清楚地听到大地母亲的声音。难道我会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亵渎吗?那些所谓的规矩,传统,都是那些氏族议会用来束缚我们的,让我们不能和他们争夺蘑菇农场和牧场,让我们一辈子听他们的使唤!现在我们跟随大洞穴贤者了,就不用再理会这些枷锁了,我们都可以得到更多的烤肉和面包,更多的麦酒!” “更多的烤肉和面包,还有更多的麦酒!” “没错!这不是亵渎!大洞穴贤者是不会错的!” “地之根源与大洞穴贤者同在!大地母亲护佑大洞穴贤者!” 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道是哪个矮人率先出声叫喊了一句,马上气氛就开始又热烈起看来了。只要绕过了心中的那个坎,麦酒烤肉是永恒不变的兴奋剂。 “这就对了。”金石终于微微笑了笑,松开了手。但是老祭司却没有动弹,身上的岩石化也完全没有褪去的样子。“啊,你们看,老祭司已经蒙受地之根源的召唤,他的灵魂已经前往元素疆域,与伟大的世界之源一起永恒不朽了。” “啊,真的是这样!” “老祭司真是幸运。那我们要把他的遗骸送回大山脉吗?” “还是就埋在这里吧。愿大地之母包容他。” 短暂而且并不怎么激动的慌乱之后,矮人们也恢复了平静。从矮人的传统角度来说,这毕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喜事。而剩下的就是重新聚合在新的首领身边,为了麦酒和烤肉而努力了。 “那些矮子在搞什么?这段时间经常闹腾,出工不出力。我看这些蛮夷就是靠不住!” 而在另外一边,大乾使节团的营地上,负责工地这里的最高长官陈参将遥遥看着远处的矮人营地,面色阴沉地发着牢骚。虽然从外形上来说,个子矮壮的他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是一个有些瘦削的矮人,但实际上他对这些欧罗蛮夷中的蛮夷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他们的头领,那个叫金石的家伙倒是信誓旦旦说,他们一定会协调好的。这些矮人被逐出斯古特大山脉,这时候敢来投效,也是存了借大乾使节的名义来自保的心思。因为他们内中是黑石怒风两个部族,中间难免有些摩擦不顺,但谅他们也不敢胡混乱来。” 既然带来了矮人来帮忙,居中调节的张家人自然是不能少的。几个张家男子也被临时授予了军中参赞职位,来和陈参将一同负责这边的工程进度。这些张家人的气色精神都极为高昂,现在这个时候也许是他们在这欧罗大地上最为扬眉吐气的时日,行事起来也是极有效率。 “嗯,张兄如此说我也放心了。”陈参将点点头。他也大胆放手让这些张家人去做,事实上也只能如此。就算张家现在是过来归附于大乾使节团下,但亲身参与各种实务的陈参将能清楚地感觉到,别人在这欧罗大地上生活了数代人打下的基础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就算之前备受本地贵族的欺压排挤,带积累下来的资源,人脉,人力等等都极为可观。若是没有他们帮忙,大乾使节团想要做任何事情都要难上百倍。 甚至陈参将隐隐有些这使节团都在逐渐被这些张家人牵着走的感觉。但这种事情他明白轮不到自己来操心,名义上有回赐使李文敏大人,实际上还有刘玄应和风吟秋。这些张家人现在看起来确实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现在也暂时不愿去多想。 这时候一个士兵跑来向陈参将禀报:“陈将军,负责警戒的兄弟又发现那个欧罗少年了,还是在远处张望。要不要赶走他?” “又来了?”陈参将眉头一皱。从在奥斯星城出发开始,就有个欧罗少年一直在偷偷摸摸地跟随窥探他们,只是那少年窥探的手法拙劣,很容易地就被使节团的士兵们发现了,还派人去询问探查了一番。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做的也不是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又是个年纪不大的贵族少年,他们也只能不去管他。“算了,只要他不碍事,也不用去管了。不过要提醒兄弟们分心留意留意,小心不要让他惹怒那些矮人,也不能让那些矮人伤了他。这时节正是要紧的时候,万一又和那些欧罗贵族起了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营地另外一边,树上的大脸少年收起了侦查法术溜下树来骑上马,用满是血丝的双眼带着深深的恨意最后看了一眼那好像巨型蚁巢一样的土堆,策马朝着西边远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少年(上) “父亲大人,我已经确定了,混在西方帝国使节团里的那些矮人,就是杀害我老师的凶手。请你立刻向法师议会提交报告,向神殿申请圣武士的支援,把这些罪犯绳之以法!” 罗伊那拉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归入小山一样的文件堆中,闭眼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这好像是他前段时间喝多了精力药剂之后落下的病根子,只要用脑一段时间之后,常常会感觉到头痛。等头痛稍微缓解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看面前少年那张满是疲累却依然精神烁烁,稚气未脱又能凝重严肃的脸,叹了口气,说:“孩子,你长大了。” “父亲大人。我刚才所说的您都听清楚了吗?”少年的脸色越加认真越加严肃了。 “当然。安杰洛,我的孩子,我听得很清楚,所以我才说你已经长大了。这些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去打探出来的吧。换在你去奥罗由斯塔之前,不,应该是在一两个月之前,你都还只是个一无所知,拿着帝都出版的诗集来装模作样的毛孩子,现在却已经敢独自涉险去打探一群危险的矮人罪犯的情报。我能看出你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合过眼了,但你依然还能有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我非常欣慰。” 罗伊那拉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很欣慰,他的心情也确实如此。他花费毕生积蓄把两个儿子送去奥罗由斯塔,就是希望两个儿子不用像他那样在泥浆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逐渐从最底层慢慢爬上来。只是那几年耗资巨大的学业换来的成效并不大,大陆最正统的奥术知识,贵族培养体系并没有给两个孩子多好的改变,帝国首都的良好环境反而让他们附庸风雅,跟着学习什么诗歌戏剧结交纨绔子弟来掩盖他们心底深处出身穷乡僻壤的自卑。也许在其他传统贵族眼中,这些是非常正常,甚至可说是非常良好的养成,但是从底层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罗伊那拉却感觉到不对。具体是怎么样的不对他说不清楚,只能隐约感觉那些象征身份地位的东西其实一文不值,就像泡沫上的彩光一样,抵抗不了任何一点点风浪。而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原来从磨炼和苦难中挣扎出来才是能真正给予一个人力量和成熟。 “谢谢您的称赞,父亲大人。”少年安杰洛也有些惊讶和腼腆,在他的记忆中,好像还没有看到过父亲这样的眼神,听到过这样的肯定。“但是我刚才所说的......” “我知道了。”港务总督点点头。“如果是在以前,我会把你关起来,严禁你再出去一个人任性胡闹,但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那么我们就用相对成熟的谈话方式来交流。首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我,还是谁去通告法师议会那个矮人罪犯的事,他们都只会装聋作哑。那些矮人现在是在给西方人做帮手铺设前往大平原的捷径,无论是为了那条很多人都想了很多年的沼泽捷径,还是因为西方人的愿意,他们都只能对这个消息视而不见。一个外来,而且还没有到法师议会去登记过的法师?谁愿意承认这件事?一个来自帝都的自以为是的大家族成员被矮人盗贼伙同邪教徒给杀害了。这可是这段时间的聚会里,很多人津津乐道,幸灾乐祸的话题。” “......我对这一点并不是太意外,父亲大人。”虽然这样说,但安杰洛的声音还是在发抖,那张大脸明显地涨红了起来,脸上的青春痘变得更加突出,像是一座座即将炸裂的微型火山。那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愤怒。“奥罗由斯塔的人称呼我们西海岸的法师为乡巴佬,这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我在这些人身上看不到丝毫作为法师的尊严,在神殿和教会的钳制下,他们只是一群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官僚而已!在这一点上,古板的神殿和教会都比他们来得有尊严,他们至少还有自己的原则。我相信当守护之手知晓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矮人的罪行的时候,一定不会允许他再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到时候议会那些家伙只能在神殿和民众的问责下颜面扫地......” “不,孩子。我来告诉你,即便你现在把这件事汇报给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他们依然不会去理会。”罗伊那拉喝了口桌上已经冰冷了的红茶,忽然忍不住怀念起来精力药剂那种酸涩的味道来。坦白说那种味道绝对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段时间不喝了还非常怀念。 大脸少年非常笃定地摇头:“不会的。神殿和教会虽然死板,但他们有自己的原则,绝不会和议会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一样。父亲大人,您也算半个神职人员,您应该清楚这一点的。” “对,神殿教会当然有自己的原则,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妥协。”罗伊那拉同样很肯定。“这个矮人确实是满手血腥的罪犯,但只要没在奥斯星城里杀人,就不算触犯守护之手的原则。抓捕危险罪犯只是守护之手的一种由核心教义扩展开来的防范措施,并非不可妥协的。相比之下,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面对。那个被找回来的浮空城碎片已经成了吸引危险份子的烫手山芋,你大概不知道,就在前几天晚上的那场动乱里,有来抢夺碎片的法师试图使用八环奥术阳炎爆。如果不是两位大祭司拼命制止,奥斯星城和城中的十万居民都已经化为了灰烬。面对这样的危机,你觉得他们还会分心出来去抓捕什么罪犯?” “什么?阳炎爆?”这个消息让安杰罗那正在激愤的大脸都呆滞了,作为奥术学院的学生,就算还只是学徒,他当然明白这个大名鼎鼎的八环奥术代表了什么。知道自己前几天睡梦中就离化为灰烬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这让他震惊过度之余,也明白了守护之手大概真的是不会有再有任何心思来抓捕罪犯。少年终于不可遏制地激愤了起来。“难道就让这个满手血腥的凶手就这样逍遥自在?难道非要等着奥罗由斯塔那边派人过来追究,霍华德老师家族派人来追查凶手?连神殿和教会都不能再维护公平和正义了吗?” “那你看过这世界上可有公平和正义的神灵吗?”罗伊那拉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说自然元素古神,人类供奉千年的各大真神,就算是从帝国时代开始缔造的次级神,可有一个代表了公平,公正和正义的神灵吗?就算是世人眼中代表了正义的太阳神殿,核心教义中也并没有真正的‘公平’和‘正义’这样的概念,只是说‘阿曼塔的光辉普照大地,普照众生,驱散任何非自然的阴暗,包括人心中的。’这也只是透过日光衍生出来的意义。守护之手同样如此,也只是‘守护’和‘治愈’的衍生。除此之外,你在任何的神灵的教义中都不会看见什么公平,什么正义。” “而且我可以预先告诉你,就算是奥术学院派人过来调查,甚至是霍华德家族的追究,最后可能也只能是不了了之,无疾而终。人毕竟已经死了,追究凶手并不能挽回什么。只要遇到相当的阻扰和压力,他们也多半不会坚持下去。而本地的贵族法师们不会容忍一群外来者来这里大张旗鼓地搞事的,如果其中再有些利益相关的话……我想那些矮人这么着急地主动成为西方人使节团的附庸,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父亲你的意思,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没有什么正义。是吗?一位高贵的帝国贵族,尽责的老师,就那样无缘无故地死在一个野蛮的矮人手里。他临死之前想着的却还是如何保护他的三个学生,还在用他的生命来教育三个学生什么是法师的尊严。你是想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和路边一堆等着自然分解的狗屎一样,是这世界中可有可无的一点尘埃。不会得到任何的补偿和援助,是这样吗?” 少年的声音和身体都因为过于的激动而微微颤抖,港务总督都看在眼中,听得很清晰。他只能叹了口气,回答:“我明白你的愤怒,孩子。但是关于你的疑问,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这个港口工作了几十年,从最底层的事务员开始做起,和黑帮,和渔民,和贵族打过的交道无数,各种黑暗,不公的事情看得太多了。我见过操劳一生,性格和善的人只是路过黑帮争斗的地方,因为误会就被几十个大汉砍成碎片,见到过渔民之间为了争夺渔场,把邻居的船凿沉,而上面还有整整一家人。我也见到过无辜的外来母女因为容貌出众,结果被黑帮捕捉卖掉,沦为某个家族成员的玩物,最后在下水道口里发现她们的尸体。但这些所有的最后也都不了了之。我也曾经激愤过,也曾经明里暗中地想要帮助他们,但最后一点用也没有。不用说站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即便是在这个城市,这个港口的历史上,这些事也真和路边的狗屎没什么区别。我怀疑除了我和少数的当事人,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些……我很多时候也在想,如果真能有个‘正义’‘公正’之类的神明就好了。即便是站在港口管理者的角度,不会有那么多的阴谋,犯罪和各种龌蹉,管理起来也要容易得多。但事实是确实没有,连帝国打造次级神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这个,我不知道到底是神学上的根本问题,还是帝国出于自身的利益所考虑……” “不过,我并不是否定这些,孩子。我也不是直接告诉你这世界就是怎么样怎么样,我只是在说明我的看法。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没有听从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的命令,没有在他所告诉我的世界里去转圈,否则我现在也只能是在家族的某个小产业里当个小管理员。我很清楚被父母限定世界后成长起来的,都是些温室里的花草,那个在培育他们的环境中看起来健康好看,却受不得任何意外的波折,看看家族里的那些废物就能明白了。我把你和你哥哥一起送到奥罗由斯塔去,就是想让你们在一个超越我的更高层次的环境中去成就自己。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明白了,能让人真正成长的不是刻意的浇灌,而是风雨。你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意志和勇气,就去寻找你自己的道路和世界吧。” 少年脸上的激愤慢慢沉淀下来,最后点了点头,他脸上依然是无法掩盖的疲累,双眼中依然满是睡眠不足的血丝,但是眼神深处的光芒却更亮了。他对着罗伊那拉深深一鞠躬:“谢谢您,父亲大人。我已经知道我该作些什么了,那我去了。” 罗伊那拉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又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顾忌,默然了片刻之后才说:“注意安全。无论遇到什么,多想一想。” 安杰洛再不说话,转过身去迈步走出了办公厅。看着那略显稚嫩,但是步幅坚定有力的背影,港务总督出了会神,缓缓伸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但目光却久久无法聚集在上面。 ### 风吟秋现在很头痛。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头痛的感觉了。 这是营地外他用来歇脚的破屋,破败的墙壁和屋顶,周围是几栋更加破败的房屋和废墟。将之稍加修缮,甚至是重新无中生有地建造一座完好的屋舍出来,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却没有那么做,依然心安理得地住在这个四处漏风上面漏雨的破屋里,平日在这里的时候不是打坐休息,就是静静地看着仁爱之剑弄来的奥术入门书籍。他的存在对于这里来说就像个无声无息完美镶嵌进来的幽灵一样,并没有增加任何的生机,连周围的蛇和老鼠都没有惊动。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莫特里法师和仁爱之剑已经把这里当做是学习奥术和西方文明,探讨和吵架的场所。这两人搞出的动静和吵闹,就连一里之外的飞禽走兽都能吓跑。 原则上来说,他对这个互相学习是很赞同的,他也很希望能从那位奥术学院来的女法师那里学习正统的奥术知识,同时他觉得在仁爱之剑学习奥术的过程中应该也可以让他看到更多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一切都和他之前预料的所去甚远。 “这就是五环奥术‘阴影力场触手’的全部奥术公式……这个奥术也是法则性力场奥术之下最有操作性和实用性的,力场构成的绝对强度虽然不大,但是是以类似实体的立体形状表现出来的,还拥有自动缠绕的主动能力。可说已经是具有法则性奥术的雏形了,当然本质上还是差的很远,不过这个五环奥术确实也已经是我所知的,我法术书里所记载的最复杂的奥术了。连我自己都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成功施展出来。如果你对你所谓的智力领悟力精神力有信心,不妨就来试试看吧。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五环和六环奥术失败之后对精神的冲击,可不是三四环法术可以比拟的,减少精神力上限的情况经常可见,还听说曾经有奥术师因此而变成白痴。” “哈哈,你这见识短浅的金发女人,又怎么能明白爱与正义的战士对触手类技能的天赋亲和,你就在一边吃着零食好好看着吧。嗯嗯……嗯嗯……好,我明白了。是这样……唉哟…” “哈哈哈…”不远处坐着的女法师一下跳了起来。她原本是眼也不眨,略有些紧张地在一旁注视,这下好像是碰到了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好事一样,连手里的坚果壳撒了一地,差点就要鼓掌欢呼。“你看,你看,我就说吧,这么复杂的奥术是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学会的。其中的公式转换非常复杂,就算是奥术学院中也是需要三年级以上的高级课程才能讲解。你们那种只是凭借直觉理解的原始学习方式在面对一些相对简单的低环奥术的时候也许还可以,但是这种需要大量瞬间运算公式的高环奥术你们是怎么也难以学会的。” 仁爱之剑摇了摇头,拍了拍脸,把刚才因为精神冲击而恍惚的表情重新稳定下来。又抹了抹鼻端,擦去刚才流出的些微鼻血。对于他这样完全拿捏住气血的先天武道高手来说,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思议,也只有强行运用精神施展这样‘外道’的法术才会因为心神意志的极端失控导致气血不调。不过只要重新清醒过来,只是微微吸气,那些破损的细小血管就自动收缩。 “不要太得意了,自以为是的奥术吹捧女,你所谓的那些什么公式,在爱与正义的战士眼中不会比街边大妈的买卖算计更复杂。”一旦恢复神志,仁爱之剑马上也恢复了那种志得意满,藐视一切的信心。“最多给我两个小时,就能运用这个在你眼中了不起的奥术。” “不可能。”莫特里法师显得比他还有信心。 “那我做到了呢?要打个赌么?”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我要是做到了,你是要绕着使节团营地跑上十圈边跑边大叫我服了我认输,还是脱光了跳个舞来庆祝一下?” “你们西方人就用这些低级幼稚的行为来打赌?真是古怪。”女法师愕然。“沐,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应该只是这位仁爱之剑自己的爱好而已。”一旁的沐沁沂只能叹气回答。 “不用管那是传承千年的传统还是我的个人爱好,既然你对你的奥术那么有信心,就直接说你敢不敢答应下来吧。” “不。虽然我依然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这种恶心而且幼稚的行为,作为一个法师就算是连理论上的答应都不能,那简直是侮辱我们的智力。” “哼。好吧,就让伟大的爱与正义的战士,碾压任何学派和知识的仁爱之剑来粉碎你那不知所谓且可悲的自大自傲吧。作为诚意,就算你不敢答应我之前提出的条件,我也可以保证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就全裸倒立上三天三夜,你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吧。” “不,相信我,我没有半点兴趣。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去奥斯星城的市中心去全裸倒立,说不定能收到些喜欢猎奇的酒鬼们的铜板,只要治安官没把你当做疯子关起来……” “风先生,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太吵闹了一点……”在莫特里法师和仁爱之剑争执的时候,沐沁沂悄悄走到了风吟秋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 “不是一点,是非常。”风吟秋头也不抬,还是翻看着手中的奥术书籍。这是莫特里法师带来的,不得不承认,这位出身奥术学院的女法师无论在理论基础和实际水平上,确实要远远超过这西海岸本地的奥术水平,他在这几天的学习中也算是获益颇多。只是确实太吵闹了一点。 “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搞的,凑到一起刚开始还是有礼有节,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了。简直就如两个市井小儿一样的胡闹。”沐沁沂也是皱眉摇头。 “嗯。”风吟秋抬头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仁爱之剑这时候捧着莫特里法师法术书,正满脸杀气全神贯注地盯着上面的内容看,好像要用眼神把上面记载的奥术给搅碎碾烂,不远处的女法师则是一脸轻松,又带点讥嘲和期待的古怪神情,将手里的带壳坚果咬得卡卡作响。现在这栋破屋已经是大变了模样,再不是之前那样漏风又漏雨的四面破墙。那是莫特里法师用奥术修缮过了,然后她又嫌这里太过简陋脏乱,不断地从外面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些家具桌椅,还有不少的种类繁多的零碎食物,甚至是一些果汁和麦酒。现在这里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有些简陋的小酒馆了。而就如沐沁沂所说的,莫特里法师和仁爱之剑这两人也很快地从开始还相互之间有些客气,迅速地转变到了相互争执吵闹,加上不时的奥术释放,这两个人弄出的响动完全不逊色于一群半醉的酒鬼。 其实只是单纯的吵闹也就罢了,真正让风吟秋感觉头痛的是,他原本希望从仁爱之剑身上看到一些东西,但现在看到的却是太多了。他理解奥术公式的速度飞快,让莫特里法师极度惊讶。各种匪夷所思,超越常识的想法,观点争前恐后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让女法师连连惊呼西大陆的直觉性思考方式太过神奇,风吟秋却知道分明没那会事。但要已知作为被所谓的下层界邪恶意志控制的证据,好像又怎么都说不过去。那些观点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古怪,无论如何说不上邪恶,而且他是肆无忌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听不明白一样,没一点遮掩的意思。 神州江湖上口耳相传有种说法叫全身都是破绽那就成了没有破绽。这种说法当然是贻笑大方,骗骗不懂装懂的外行人罢了。但此刻风吟秋却有了这样的感觉。想看到的东西太多,仔细想想却又没一个能算是确凿的证据的,加上这随时随地的争吵,他只觉得头痛。 “哎,无所谓了,仔细想来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悠闲啊……”旁边的沐沁沂却完全没他的烦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将凹凸有致的身段显示无遗。忽然她又有所察觉:“咦?有谁来了?好像是营地那边来的,别是李大人又搞出什么鬼名堂了吧。” 风吟秋也早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起身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使节团的两名士兵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大脸少年。为首的士兵对他躬身一礼:“啊,风先生。这个欧罗少年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来找您呢。” PS:有虎头作者之称的大狙(宝月流光)又开新书了:《异界之书》。同样地是极好的脑洞,过得去的文笔。这次他信誓旦旦地绝不写崩烂尾,据说大纲都有好几万字了。 第一百零六章 少年(下) “风先生,沐女士,你们好。” 大脸少年对风吟秋,还有闻声走出来的沐沁沂行了个礼。 “是你?港务总督罗伊那拉大人的儿子……你是叫安杰洛是吧。”风吟秋认出了这个少年,正是他在灰谷镇中解救出来的那三个少年之一。 “啊,是你。”沐沁沂也认出了他,神情一黯。“你老师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是非常遗憾,最后关头没有能和你们一起共同战斗。他是一位真正有勇气的贵族绅士,我永远都会记得他。” 两人身后,走过来的莫特里法师也看见了少年,脸上浮现出一阵颇为古怪的表情,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平静。不过因为位置的原因,没有人看见她那奇怪的神情。 “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你那两个同学怎么样了?”风吟秋问。 “他们两人已经走了。南下去南方军团的辖区之后再转回奥罗由斯塔,他们家族都有人在南方军团任职,应该没有什么安全问题。只是情绪上还是有些不稳定。我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是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想……咦?请问这位女士您是…?”这时候带他过来的士兵已经回去了,仁爱之剑还在屋中的角落里全神贯注地看着法术书,周围一片寂静。不过刚刚从屋中走出来的莫特里女法师让安杰洛一愣,那身法师长袍虽然是到了奥斯星城之后才购买的,但是上面却带着她之前就一直佩戴着的一个胸牌。风吟秋和沐沁沂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安杰洛却是一眼看出了那正是属于奥术学院的标志。 “你好,我是皇家奥术学院奥术理论系的杰佛逊教授的助理杰丽斯?阿尔伯特?莫特里。”女法师微微一笑。这个胸牌她一直刻意地带着,这时候果然发挥了意料中的作用。“你的和你老师的事情我已经听沐女士说过了,非常令人遗憾,他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值得尊敬的法师。我曾经听过他的文学课和奥术历史课,他的风趣和渊博让我印象深刻。” “啊啊…您好,莫特里女士。我是学院的二年级生安杰洛?罗伊那拉?罗斯切尔德。杰佛逊教授的理论知识在奥术学院中可是鼎鼎有名的,可惜那是三年级以上的高年级学员才能学习的课程,所以我没见过您,真是抱歉。”能在这里遇见一位奥术学院的老师,即便还只是助教,也让大脸少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虽然说起来这里才是他的故乡,但此刻他的心却早已经不属于西海岸了。“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您,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前些时日我去东边的蜥蜴沼泽探寻一个整理资料发现的遗迹,结果被雇佣的雇佣兵们袭击了,多亏风先生沐女士他们也在那边,刚好闻讯过来救了我。因为那个遗迹里发现了浮空城的动力碎片,我被西海岸法师议会判定为触犯了西海岸的法律,是受限外来法师,不过他们现在把监视权转让给了‘乾’帝国使节团。现在我就等着和风先生沐女士他们一起回奥罗由斯塔去呢。”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那块从遗迹中发掘出来的浮空城碎片是因为您啊,我就说西海岸法师怎么会有勇气去干这种事。真是非常遗憾,听说他们要把那碎片送到南方军团总部的战神殿去放置。不知道奥术学院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碎片得到,我觉得这种帝国时代的奥术遗产用于学术研究才是唯一正确的处置方式……” “你还真是和学院里的很多学生一样的关心时事。不过我们还是接下来有空再闲聊。你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情找风先生的吧。” “啊,是的。”大脸少年咳嗽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而凝重,注意力也重新放在风吟秋身上。“风先生,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您。您是知道那个杀害我老师的凶手,那个穷凶极恶的矮人头领,现在已经在帮助你们使节团修建道路了么?” “对,我知道。”风吟秋点头。 “您在灰谷镇中的义举拯救了包括我和两个同学在内的上百条生命。如果不是您,我们可能全都成为了那个邪教仪式的血祭祭品,我对您的感激和尊敬无以复加。您原本是可以独自离开的,但是为了拯救那么多人,冒着生命危险而留了下来,和那些邪教徒还有矮人奋战。那个矮人是如何地邪恶暴戾,如何地满手血腥您都是亲眼所见。为什么您这样的人还会允许那样的邪恶之徒为你们使节团效劳?我听说您不是这使节团的参谋长吗?您难道看不出他们是在寻求你们的庇护吗?” 风吟秋微微摇头,回答:“你是听你父亲说的吧。其实我这个参谋长的职位,只是之前为了方便和法师议会沟通而临时任命的,甚至我们使节团的最高长官都不承认。严格来说我只是个编外人员,在使节团内部并没有任何真正的权力。” “是这样吗?”大脸少年一脸的愕然和失望,随即又继续问:“但是,您难道就这样熟视无睹吗?那些矮人无论现在怎么样,本质都是满手血腥的罪恶之徒,曾经和他们生死相搏的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您又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难道您不能去做点什么么?” “说得对!”一旁的沐沁沂也大声赞成。“那些肮脏卑鄙,满手血腥的野蛮人真是令人作呕。和他们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气都让我感觉恶心,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悄悄地找个机会把那个叫做金石的头领给干掉!” 风吟秋忍不住白了沐沁沂一眼。这位神水宫的女修不止是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处理事情也喜欢这样的简单粗暴,当初如果不是有刘玄应示意过,包括李大人在内的那几位礼部大人说不定早就莫名其妙地被口水呛死,吃东西被噎死了。现在面对这些更让她深恶痛绝的矮人,她心中的杀意肯定比对那只是觉得碍事的礼部大人强烈了千百倍。 看了对风吟秋的白眼,沐沁沂也做了个鬼脸回应。其实对于风吟秋和刘玄应这些男人所谓‘顾全大局’的态度,她也是早已不满。也是知道那个叫做金石的矮人首领实力非凡,她自己绝对对付不了,否则她早就自己,或者伙同女法师一起找个机会去动手了。 “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孩子。”风吟秋叹了口气。“如果大家都是置身荒野,全无牵挂的野兽,我不会放任这个凶暴邪恶的矮人进入的我视线。但既然是在这由人组成的社会中,就必定要有所顾虑。使节团的最高长官正需要这样一个帮手,就算我不同意,我也不能去无端阻拦。再说了,他既然是杀害你老师的凶手,你应该去向本地的法师议会报告吧?他们难道会对杀害法师这种罪行不予理会吗?” 还不等安杰洛开口,旁边的莫特里法师先冷笑一声回答了:“那是当然。因为来自奥罗由斯塔奥术学院的真正贵族,只会让西海岸这些蝇营狗苟的官僚贵族们自惭形秽。” “对。”大脸少年看了女法师一眼,表示赞同。“虽然我出身西海岸,勉强也算是西海岸的贵族家族成员,但是我完全不否定莫特里女士的看法。” “那奥术学院呢?那位先生所属的家族呢?他们总不会坐视不理吧?我想那些从灰谷镇逃离的家族骑士们肯定会把消息传回去的。” “但是外来法师的话,想要在西海岸活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得不到任何的协助不用说,说不定还会受到重重的阻扰。尤其是这个矮人现在已经庇护在你们使节团之下。法师议会也好,神殿和教会也好,连神明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正义和公正的神明。我现在只是想知道的是,连您这样的正义之士,也要屈从于各种顾忌和牵挂之下吗?难道这世间的公理和正义就这样难得到伸张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请把您的顾忌告诉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您解决。因为现在唯有您才是我心中所认为的值得托付正义的人了。” 看着眼前少年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喘气的样子,风吟秋一时间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年纪的人总是将一切想得过于简单,但事实显然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而想要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只用语言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问题上,我倒是和这位少年持相同的态度。”一旁的沐沁沂眼珠子一转,也开口了。“风先生,现在只有您能主持正义了。既然在灰谷镇那样危急的时候您都能不顾自身安危,这时候没道理会无动于衷吧?你有什么顾忌大可以说,我也保证能帮你解决。” 一旁的女法师也像是凑热闹一样举起手来:“啊,对,也算我一个。我听沐说过风先生在那个北边小镇上的英勇举动。对于那种邪恶之极的矮人,真的应该消灭掉才是。” “你们两个……”风吟秋皱眉看向沐沁沂和女法师,看来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倒也是不分东西皆是如此。 “哈哈,你们不要去烦风先生了。有关与正义的问题,哪里还会有更比我这个爱与正义的代言人更清楚的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粗豪的声音从屋中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还在死死看书的仁爱之剑。 “你…你是…”一看到这个的身影,安杰洛立刻后退了几步,脸色也忍不住变得苍白了几分。虽然在那场祭典之后,还是仁爱之剑把他们从矮人的挟持中救出来的,但是对这个邪教大祭司的恐惧还是深深烙在他的印象中。 “不要慌张,少年。站在你面前的是明晓了爱与正义的战士仁爱之剑,你眼中唯一值得托付正义的风先生的亲密战友。你所有的疑问我都可以替你解答。其实你大可以放心,对于那个邪恶的矮人,这里所有人对他都没有一点好印象,包括我在内。一旦有机会,我不介意把他那散发着土腥恶臭的脑袋拧下来。但是你和这两个蠢女人一起来骚扰风先生,那就是说明你根本没有理解到正义是怎么一回事。” “嘿,你说蠢女人是什么意思?”女法师又不高兴了。 看着这个大汉一脸的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看看周围几个人的见怪不怪,安杰洛总算不怎么惊慌了,勉强点头说:“那么请问这位…仁爱之剑阁下,您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来请求风先生吗?” “当然了。你自己要寻求的正义,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仁爱之剑露出回忆的表情。“在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和你有一样的困惑。那时候我所有的兄弟都被人杀害了,自己也遭受了不公正的指控。我也曾迷茫愤怒,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公理和正义了,总是期望别人能给我公正。但是后来请教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贤者,那位贤者就对我说,你不用去别的地方寻求正义,因为正义就在你自己这里。” “在自己这里…?”大脸少年露出一个大号的困惑表情。 “不明白吗?你刚才不是还在说没有正义和公平的神灵吗?因为不需要了,生命本身就是正义。什么是正义?就是最合适最适宜生命本身的道德规范。正义就在每个人的心中!看到弱小受到欺凌会同情会愤怒,希望更多的秩序更多的和善友爱,这就是人的本能,散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冲动,这就是正义!” “啊…对,您说得很对。”安杰洛好像有些领悟的样子。 “所以不要在其他地方寻求正义了。你自己的正义,就需要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自己来找到,自己来发掘。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我和风先生也是经过了几十年的磨炼,才能达到现在这样让你仰望的地步的。” “啊啊,是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之前我父亲也是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现在太弱小了,什么都不能做……” “放心吧,少年。当你面对现实的艰难不断磨砺自己的意志,同时向内发掘自己的潜力,明晓正义的真理的同时,你自然也会充实自己的力量。生命本身的力量,正义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就像我一样。当领悟了爱与正义的真谛之后,就算是从无到有地重头学习你们的这个奥术体系,这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迈过了无数奥术师花费几十年也没能到达的境界,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五环奥术了!迈过那个什么法则障壁,成为大法师也是为之不远了!” “什么?真的吗?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五环奥术?”之前的那什么正义的真意之类,安杰洛还听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但这成就代表的意思就是再明白不过了,眼睛顿时睁得几乎要飞出那张大脸的束缚。 “五环奥术?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有把握运用了吗?”女法师同样吃惊不小。“这不可能,那些公式没有相当的基础数学能力是不可能理解的。你们西大陆有那么发达的数学吗?即便有你也不可能学习过吧。” “在爱与正义的战士面前没有任何不可能。虽然你出于胆怯没有应承下之前的赌约,但是我完全不介意用事实来碾压你那可怜的自尊。”仁爱之剑冷冷一笑,对着愕然愣在旁边的安杰洛挥手。“少年,让开些。我要以正义之名施展法术了。” 安杰洛连忙朝旁边跑开了两步。转过头去,却看到风吟秋和沐沁沂两人并不为所动,脸上都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显然这种情况在这些天里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再让开一点!”仁爱之剑对这个距离并不满意的样子。大脸少年连忙继续朝旁边跑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仁爱之剑才闭眼开始低声诵念。 “嗯,这个辅助发音倒是挺标准的……”莫特里法师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奥术的本质纯粹是用精神力沟通魔网,振动法则,不过数百年的发展中还是衍生出很多辅助的手段,用特定的声音来辅助精神力的运用,还有计算口诀这些都极为专业的奥术技巧。出于试探和其他一些别有深意的心思,她在这里的这几天也算是把这些奥术学院才有的高深课程倾囊相授了,这个看似疯癫的西方人居然全都能学会掌握,还真是让她大为惊奇。 “不过你这么慢的速度…不行就不要勉强吧。我还真是担心你的精神力会再度失控,把自己的脑髓爆掉一部分……还有这可是个标准的战斗型奥术,你要花上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来完成?如果是实战的话,这个时间就算是面对一群地精,都能用牙齿把你给咬死了……” 仁爱之剑的这次施法确实是有些缓慢过头了,闭眼吟念了超过十秒还没有半点动静,看他那咬牙切齿青筋暴露的样子,好像当真是在用肉身的蛮力推动精神去勾连魔网一样。莫特里法师看得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好笑,忍不住出言嘲讽。一旁的风吟秋和沐沁沂也看得是一脸古怪的表情,而已经逃到远处的大脸少年安杰洛则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仁爱之剑脸上的表情已经吃力到极点,似乎马上就要坚持不住,连莫特里法师都不禁停下了口中的嘲讽的时候,忽然间豁啦一声,数十条如同蟒蛇一般足有人大腿粗细的黑色触手从虚空中生成,朝着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的风吟秋三人卷来。 措不及防之下又近在咫尺,女法师和风吟秋瞬间就被四周涌上来的黑色触手给淹没了,倒是稍微远一点的沐沁沂反应极快,就如本能一般地原地一纵,就被一股水流托得高高升起脱离了那些黑色触手的缠绕范围。 蓬蓬几声,缠绕住风吟秋的几只黑色触手炸裂开来,化作一阵阵黑色烟雾消散,风吟秋趁机抽身而退。这些力场和其他能量混合构筑的触手其实极为坚韧,全力运转的时候足够生撕牛马,但是在他的面前却不算什么。不只是纯粹的力量,他肉身中蕴含的强大血肉气息也对这些奥术构造有相当强的干扰作用。 沐沁沂则显得比他还要轻松。那些黑色的触手只是本能地缠绕周围的事物,但是托着她的水流却是怎么缠绕也不曾被截断的,浮浮沉沉不定,却一直将她稳稳地托在半空。 唯一陷入那些黑色触手中无法脱身的就只有莫特里法师了。那些只是按照固定程式纠缠的力场触手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蚂蟥一样,全部朝这个唯一的目标身上缠来,而她显然没有挣脱的能力,被纠缠之下连奥术也不能施放,转眼间就被裹成了线团一样的黑色球体。 “喂~~!放开我,该死的,救命~!”女法师的呼救声从黑色触手裹成的球体里传来,好在还是中气十足。看起来这些触手的力量还是有相当的控制,否则五环战斗型奥术,可不只是用来缠绕的,真正的力量足够把大型动物活活撕裂。 仁爱之剑喘了口气,甩甩头,让刚刚使用得有点过度的头脑清醒一下,马上又盯着被缠绕的女法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好享受正义的触手缠绕吧。”然后转而又对着远处的安杰洛大声说:“看到没有?少年。这就是正义的力量!” 在他背后,风吟秋的眉头紧皱,看着这个越来越显得陌生的男人的背影。他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 南方,炙炎要塞的战神大殿。 “男爵大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托尼大祭司盯着眼前的小艾瑞亚男爵,还有他身后的两个容貌俊秀的秘书。他很不喜欢这个胖子,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这个胖子的性取向。虽然他肯定这胖子绝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一丁点欲望,但是和这样一个人相处在同一个空间之中他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不久之前,这胖子的一个心爱的秘书才被军团长大人一拳给砸成了肉泥,但这么快地又重新找了两个,可见在这方面的爱好非常之深非常之坚定。 “我是想来问问,大祭司阁下准备接下来怎么办?”小艾瑞亚男爵笑眯眯地,好像完全看不出大祭司眼中那明显的嫌弃神色。“您知道的,奥斯星城那边的计划基本上成功了,我想太阳神殿和守护之手很快就会把那个碎片拱手送上。现在唯一的意外就是出在战神殿上了,原本准备用来弘扬战神殿声誉的索武德斗士居然被一个西方人击败,这可和我们的期望完全相反啊……”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战神殿绝对会找回属于自己的荣誉!我们会派出更加强大的战士的!”大祭司咆哮着,他要很用些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一拳打在面前这胖子的脸上让他闭嘴。“索武德只是前年的冠军斗士,我们今年的新秀更加强大!实在不行我会亲自去挑战这个西方人斩下他的头颅来!” “厄…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艾瑞亚男爵连连摆手,转身从秘书的手中拿过几页纸来,递给大祭司。“您看,这是夜枭部队搜集来关于那个西方人的情报。你觉得这样一个人能加入战神殿么?” “加入战神殿?”大祭司一愣,这倒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方向,这个善于在阴影中搞阴谋的胖子的思维方式好像真的和平常人不大一样。不过仔细想了想,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个坏主意。战神殿的宗旨就是战斗,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而且真的加入战神殿的话,那对索武德斗士的战胜反而会成为一笔功绩。“…只要他愿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西大陆的战斗技巧确实是很高明的,传承也比我们这边更为深远,我的老师就曾非常推崇。不过要怎么说服他?西方人好像都是卑贱的无信者。” “他不是还曾经想建立一个新的教派和信仰么,怎么会是无信者呢。而且大祭司阁下你不清楚,就是要无信者才最好沟通呢,因为他们不会有什么死板的信条和规矩。”小艾瑞亚男爵笑眯眯地又从大祭司手中收回了资料看了看。“……你看,他是只身偷渡过来的,应该在西大陆犯有严重的罪行……被这里的西方人家族接纳之后开始成立复仇邪教,之前的成神祭祀遭受失败之后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教徒,但是受到了相当大的精神冲击而变得有些失常……我觉得这样一个人应该是很容易就被打动的,只要你能摸准他的要害,然后给他充足的条件……” “充足的条件?会是什么条件?” “金钱,女人,权力,仇恨……不外乎就是这些…”小艾瑞亚男爵笑得越来越开心了,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个强大的西方人已经被他的条件所收买。“相信总有一个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一百零七章 传道 咚的一声巨大的闷响,金石首领像是一颗天外飞来的陨石一样砸在地上,将泥土地面砸出一个数米深数米宽的大坑。 泥土飞溅洒落如雨中,金石首领的身影又无声无息地从坑底掠出,冲向了之前把他击飞出去的那个人。那个人宽袍大袖,面如冠玉,下颚唇边只有些微胡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大乾使节团的随军仙师刘玄应。而此刻刘玄应却是双眼紧闭,神态也是安然祥和,好似正在焚香清雅的静室中休息,而不是正在和一个穷凶极恶的矮人搏杀。 金石首领的步伐极快,那双短腿在地面上飞速迈动,带动着他矮壮得像是一整块金属锭的身体用诡异的路线朝着双眼紧闭的刘玄应侧面扑去,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和震动。他脚下的泥土在和他接触的瞬间就会化作一种极有弹性的泥沼一样的状态,让他蹬踏在上面也不发出任何声息。 转眼间金石就已经来到了刘玄应的侧后方,那一对满是金属色泽的大手用刚刚激发不出呼啸风声的速度朝着刘玄应的脊椎处抓去。只要是真的抓实了,这一双聚合了高阶土元素法则的手足可以无视任何血肉之躯的强度,任何生物体都只能捏成一团浆糊一样的血肉。 但双眼紧闭的刘玄应就在这时候转过了身,双手缓缓抬起,刚好搭在了金石首领探过来的双手上,两人的速度步调节奏契合得完美无暇,好像演练过千百遍的舞蹈搭档一样,金石之前的诡异移动和偷袭好像全都只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把手送到刘玄应手中去。 察觉到这一点的金石双手猛地翻转用尽力气抓了过去。相比起他的这双粗大狰狞,好像野兽爪子一样的金属状双手,刘玄应的手却是过分的秀气了,细腻修长骨节顺滑,一丝毛孔和老茧都看不到。但就是这样一双好像一碰就会碎的手,又是轻轻飘飘地抓住了金石双手的关节,一撇一拧一扔之后,金石首领整个人又像是一颗石头一样地滚了出去。 “…这…这感知力也太夸张了吧…就算是七环奥术‘全面感知’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远处,莫特里法师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已经用奥术加强了视力,她的眼睛也是瞪到了最大,眨也不眨好像生怕错过了一点,口中还在不停地发出惊叹:“…这感知已经完全超越了五感本身的程度,他不只是能清楚辨别那个矮人的行动,连他体内的力量是怎么样运用都是清清楚楚,否则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的…风先生,这是一种你们西大陆独有的技能吗?” “…这并不是技能。”风吟秋只能这样回答。 “不是技能是什么?” “是本能。” “本能?怎么可能?人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能?你是在胡说吧…” “……” “…啊啊,还有,那位刘先生明明没有丝毫斗气的迹象,又是怎么抗拒那矮人身体上的地元素法则的?如果是普通人的肉体的话,只是挨着那矮人金属化的肢体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我听沐女士说过,这位刘先生可还能纯粹靠着肉体抵抗奥术和元素,是真的么?那应该是生命能量的高级运用吧?但是生命能量的外在表现形式不就是斗气么?怎么一点也察觉不到呢?” 风吟秋有些后悔带这位女法师来参观这场刘玄应对金石首领的‘教学比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奥术师都是这样的性格,那疑问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歇一样。而且这很多问题根本就是跨越了两个不同的文化体系,翻译起来异常的费力。 不过想想,反正等会也要给金石首领那矮人翻译过去,这位莫特里法师也算是顺带的了。而且这位女法师可也是李文敏大人特意叮嘱过要一切随她心意让她多多见识使节团中的一切风貌,刘玄应教授这矮人也是李大人的吩咐,女法师要来看还谁都拦不住她。 这时候,那边被扔出去的金石首领又重新爬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再度冲过去,而是对着风吟秋咆哮大喊:“不要再用这种单纯的技巧了,让我亲身体会一下那种你们所说的和世界共鸣带来的力量吧。让刘不用留手,用他最大的破坏力来让我亲身感受一下吧!” “这不知死活的蛮子。”风吟秋冷哼了一声,再提声对刘玄应说道:“刘道长,这矮人对你的四两拨千斤不大感兴趣呢,说是想尝尝你的重手,还叫你不用手下留情。你也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吧。只要留得一条命也就差不多了。” 刘玄应闻言也不说话,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微微沉腰含胸,双脚一前一后,双手一内一外,摆出了一个内家拳的拳架。他的举止轻柔有致,动作无声无息不带丝毫烟火气,好像一个暮色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舞者,又好像一个老拳师正在清晨的阳光中回味他这一生的技艺。 “…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祭祀的舞蹈吗?看起来非常地……和谐。”一旁的女法师又看不懂了,忽然她用手指头在空中点了两下,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啊,我明白了一点,你看他的四肢的节律,肌肉的鼓动,这节奏都完全一样,感觉互相融合在一起了…” 另外一边,矮人首领似乎也要使出自己最强的攻击,他发出不断发出沉闷的咆哮声,好像一只被掩埋在地底深处的嗜血野兽,身上的金属色泽越来越浓烈,从外表上看起来完全已经脱离了血肉之躯的范畴,像是一尊能活动的金属雕像。不止如此,四周的地面也随着他的怒吼咆哮微微震动,不断有泥土像是被他吸引起来一样脱离地面,半空中就化作了浑浊的晶体状然后附着在了他身上,十来秒之后,金石的身形就几乎高大宽阔了近倍。 隆隆隆隆,成为了一个半晶体半金属巨人的金石首领开始迈腿朝着刘玄应冲去。他这外形看起来只是高大粗壮了一倍,但这体重却至少增加了一百倍,威势增加了一千倍。他的每一步落下都会有一声巨响,地面都在震荡,都会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下陷出一个不小的凹坑,而坑中的泥土表面都会像寒冬的水面一样凝结出一层晶体,要等他的脚步离开之后才会慢慢重新化为泥土。他就像一尊缩小了数百倍的山峰一样朝前滚动,要将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都碾压成碎末。 这样巨大的轰隆脚步声和威势,让远处观看着的女法师也是花容失色,喃喃自语:“这…这么强大的法则化表现,这矮人在元素神术上的造诣非常高啊…以前…以前可没听说过有这么强大的矮人战士…这样看起来几乎都快赶得上帝国时代的元素魔像了…在元素专精上,果然还是神术比奥术更加强大啊……” 风吟秋也是有些意外,这一段时间没见,这矮人金石的实力好像也增强了不少。如果是在灰谷镇的时候就有这样程度的战斗力,当时的他还真是难以应付。 不过对于现在要正面对上这矮人的刘玄应,风吟秋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刘玄应这时候也动了。他的双眼依然紧闭,只是迈前一步一掌拍出,整个动作整个人依然是轻柔和谐,依然是不带丝毫的烟火气。如果说那带着轰轰巨响仿佛要撞碎天地的晶铁矮人像是一整座滚动着的山峰,他这轻柔缓慢的姿态就像是一只蝴蝶。 但是这轻如蝴蝶的一掌,却真的将滚动的山峰给完全拍的停了下来。 刘玄应轻描淡写,好似随意散步的一迈步就跨过了数十米的距离,那轻轻的一掌也印在了晶铁巨人化的金石胸口,然后金石那巨大粗壮的身躯也就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无论是轰隆隆的巨响还是那惊人的气势和冲势都在一瞬间完全停止消失了,好像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以被印中那一掌的胸口开始,金石晶铁化的身躯飞快地瓦解消失,化作泥土崩落,眨眼间就露出了内中他的真实模样,而且连他肉体上的金属色泽也一同不见了,一两秒的时间之内他就重新变回了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矮人。 金石的所有动作,表情也都凝固了,他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睁得很大,那模样同样也很狰狞,但是此刻就像一个完全没有生机的雕塑或者死人一样再也动弹不得。刘玄应抽掌而退,静立在旁,金石则真的像是死了一样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怎么搞的?幻术吗?那么强大凝聚的元素法则,怎么可能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消散了?还有那么巨大的惯性,他是怎么抵挡住的?这同时违背了元素法则和力学基础!啊,还有空间的连续性,我看见他明明没怎么动就怎么能从那里到那里的……” 女法师的不可思议的惊叫在耳边响个不停。有些头痛的风吟秋忽然觉得仁爱之剑那种没头没脑的狂妄话语有时候也是很有用的,至少用来应对这位奥术师的大惊小怪实在是相得益彰。 当然他也不会学者仁爱之剑那样直接出言讥刺,只是一言不发朝着刘玄应和金石那边走去。 “喂,风先生你就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女法师在后面大叫。 “那你就跟着过来吧。”风吟秋头也不回。“不过别吵,我没开口你也不用问。” 躺尸的金石旁边,刘玄应还是没睁开双眼,他神情恍惚动也不动,似乎自己也在回味刚才击出的那一掌。风吟秋走到了数丈之外也就站住了,一言不发地静静等着,莫特里法师也跟了过来,这次倒是很听话地跟着静静地等着。 半晌之后,刘玄应终于睁开了眼睛,长出一口气,面露微笑。 风吟秋这才开口:“刚才刘道长那一式‘星河玄牝’当真了得,看起来至少也有四五分火候了吧。这一掌之后看起来颇有余韵,看来刘道长是对这欧罗大地的元素法则相互印证,心有所得之故。” “哦?风先生果然好眼力,看得出贫道宗门这一式绝招。”刘玄应也是微微一惊,旋即微笑摇头。“自从踏上这欧罗大地之后就荒废了磨炼武道。俗事缠身是一则,再也是对这欧罗大地的天地法则有些不适,想要摸索却又不知从何入手,今日这番较量到是略有心得。这矮人的神道造诣也确实深厚,能让贫道得窥一二丝这欧罗神道的天机所在。” 这时候地上的金石终于有了些动静,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勉强抬起了头,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做到的?” 相比起以前战斗后的模样,金石现在看起来既没出血也没吐血,只是虚弱了很多。风吟秋却很清楚,这比直接将他打得半死不活要难得多了,刚才刘玄应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确实是用上了真功夫的。运转到近乎最高层的九天星罡冲击之下,将这矮人的地元素之身给生生击散,只要再加上一把劲,就能让这满手血腥的矮人立毙当场。 忽然心有所感,风吟秋回头看了莫特里法师一眼,只看到女法师也正盯着地上没有还手之力的矮人头目眼珠子乱转,双手收在袖子里面微微动弹,不知道是不是在摆弄一些奥术道具或者卷轴。 “在这位刘先生面前,莫特里女士你的那些奥术手段是没用的,你最好连试都不要试。”风吟秋只能出言提醒这位女法师不要干傻事。“这个矮人至少在现阶段来说,对帝国使节团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刘先生在,就不会允许有人真的杀了他。” 女法师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能不能把你的话理解成,等他们修完了沼泽地的道路之后,或者在这位刘先生看不到的地方,就可以悄悄地干掉他?” “随便你。”风吟秋耸耸肩。 地上的金石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把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但是却怎么样也站不起来,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还在念叨着:“怎么做到的?风,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这样击败我?我身体里的力量…力量怎么使用不出来了…” 刘玄应弯腰伸手在金石身上轻轻一拍,这个矮人首领全身一震,立刻就站了起来,满脸的惊讶。 “你刚才是被刘先生把你身体里的能量循环打乱了,产生了局部的乱流和逆流,所以让你无法行动和运用力量。现在给你纠正过来就可以了。” 不待金石开口,风吟秋就给他解释。其实这本质上和神州江湖上的截脉点穴是一样,只是矮人身上的气血循环和人的大为有异,普通意义上截脉手法不可能有用,更别说混合了元素神道之力和变异的肉身了。也是只有刘玄应这样对于各种元气和气血运转理解极深,感知又敏锐到了极点,这才在之前的数次交手中摸到了矮人气血运转的脉络和关窍,打出这样的效果。这倒是比直接将他震死震碎成一地的碎肉更见高明得多。 “原来是这样…能量的感知和掌控,就是你们格斗技艺的核心意义么。难怪之前要让我用那样的古怪站姿去感受能量的流动。”金石的眼睛烁烁发光。“那又怎么把元素化都击溃的?那力量层次可并不是能量可以概况的,那是法则的高层次体现。” “‘能量’这个词只是一个笼统的宽泛概念,其本身并不存在。能量的本质是法则变动冲突所引起的表象,光,热,力,无不如此。从没有无中生有的能量,所谓的能量的消散,其实也只是相关法则的平复和自我沉寂。所以能量永远是一个循环中的一部分。” 风吟秋想了想,用这些日子中从那些奥术书籍上学到的词汇和概念开始向金石和旁边一直留意着的女法师讲解。这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就算刘玄应去学会了欧罗语,无论是内丹修炼之道还是武道,从字面上直接翻译过来也保准这两个欧罗土著听不明白。‘内劲’‘真气’‘筋脉’之类的概念是基于人身气血运转,这矮人身体结构就和人不一样,生搬硬套也决计学习不来。 “而任何循环,都只是更大的循环中的一小部分。循环之上还有循环。法则之上也同样还有法则,低层法则一定被更高层次的法则所覆盖。就像这世界的满目琳琅,多姿多彩,好像有无限多的事物和变化一样,但是站在法则层面来说,其实都是最基本的四大元素相互混合而产生的。所以能量的感知掌控并不是真正的目的,而是感知了更高层次的法则和力量产生的自然效果。我们的文化中无论是格斗搏杀,还是法术,其实都是低层次上的表现方式不同而已,理论上的最终极目标都是和这个世界合一,和这个世界共鸣。用你们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通过不断地感知整个世界,感知并了解这个世界最终极的源头,最终极的真理法则。” “源头?真理?你是指神灵么?” “是一切。”风吟秋竖起了一根手指。“最高层次的真理,必定是包容一切循环的。所以在我们那里的神话中,最高成就的神灵必定有‘包容一切不分彼此’,类似于‘混沌’的前缀。当然,这只是神话,不过能看出一些本质的东西。所以一切技巧的宗旨,目的,都是朝向这个目标,或者说都不过是朝向这个目标的过程中衍生出来的一些些实用性的小技巧。” “刚才刘先生所用出来的那一击,是他所属的那个学派中层次最高的技巧之一。他也许还不能发挥出其中完全的精髓,但更高层次的法则共鸣,能压制所有浅层次的法则效应,所以能抹平元素法则的汇聚,抵消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跨越空间……” “…这不大可能吧…”口中说的是一个比较委婉的疑问句,但女法师脸上露出一种根本不相信的表情。“那种高层次的元素汇聚,相当于七八环奥术的效应。扭曲空间至少也是八环奥术,一般来说是九环。力能无效化倒是用六环奥术就能办到的。这三个完全不同系的法则效果糅合在一起,需要考虑的变量,数据的庞大繁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想就算是帝国时代的巅峰大法师来处理,至少也要十多秒的计算分析时间…他刚才轻轻一拍手之间的就完成了这个估算过程,你不会是想说你们的计算方式和公式优化程度这些比我们高出几个文明等级吧?” “不需要计算,为什么要去计算?看看这个。”风吟秋脚下随意一踢,一颗小石子就飞向莫特里女法师的面门。 这石子飞过去的速度并不快,女法师轻轻伸手就接住了,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看,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你需要去计算怎么样接住这个石头么?需要去计算怎么样去调控手臂上的肌肉,让它和你的头部眼光的角度协调么?如果要用奥术解剖学的角度将之分解开来说,这些肌肉纤维的合作协调的复杂程度不会逊色于一个四五环的奥术了吧。但是即便是一个小孩也用不着计算就能做到。因为那是生命的本能。所以你之前问刘先生那是什么技能,我只能回答你那是本能。他的感知和认知层次达到了足够高的地步之后,那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东西。世界本身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每个人也是这一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越是能感知到整个世界的本质,越是能和这个世界共鸣。这是我们传承的基础认识。” 拍了拍头,风吟秋自己也说得有些头痛。要用欧罗奥术文明的话来阐释‘混元’‘天人合一’‘境界’这些概念实在是太过艰难,但不把这最根本核心的方向性问题说清楚了,其他任何技巧功法什么的都是无根之木,不能自圆其说。这矮人和女法师两个都不是泛泛之辈,都是在各自的领域中有不凡见识的,可不是随便说两个乡下把式就能糊弄过去的。 可惜他费了这么大精神和脑力的解说,并没让女法师脸上的困惑消散,反而越来越浓,而且还有些扭曲起来,好像是不信,好像又是有些感觉好笑。忽然她反问道:“照你这么说,那个疯疯癫癫的仁爱之剑也不是胡说了?” “什么?”风吟秋一呆,也不明白了。 “他胡扯什么生命本身就是正义,挖掘生命的潜力发扬正义就能获得无所不能的力量什么什么的……” “厄,这个…”风吟秋一时间也语塞。那位仁爱之剑的话看似胡说八道,但认真考究下来,却也不是完全的信口胡柴。发掘人自身精神意志乃是修炼的必要手段,修道结成金丹,也是为返还先天将‘本来良知良能面目全现’。连儒门经典上也有‘大人之心,如保赤子’的说法。至少这一点是完全不能说是错的。 “这些基础理论太过莫名其妙,难以理解。我觉得你在用一种难以捉摸和验证的虚幻概念来糊弄我。”女法师撇撇嘴,摊手做了个和表情相符的无奈手势。“好吧,奥术理论上来说,人的灵魂确实是能直达万星宇宙的高维层次,从存在本质这一点上来说可能并不输于神灵。但你说要由此就能感知整体宇宙,那就是纯粹的胡扯了。这个宇宙有多么庞大谁也不知道,我们这个物质界也不过是整个星界的一粒尘埃,要怎么去感知整个宇宙?这即便是神灵也无法做到的事。能最大限度地感知神灵,成为圣者和大祭司这就很了不起了,已经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成就。你说要感知整个宇宙,就拿出可操作的具体流程和方法来看看…” “这个么……”风吟秋犹豫起来。这涉及到具体的修炼法门就太过庞大繁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挑什么来说了。练武的行气调息靠的是各门各派的秘传心法,筋脉走向图解,修道的静坐吐纳观想存神,也有各种歌诀和内景图等。须知即便宗旨相同,衍化出来的也有三千大道。 而且即便说出来,这女法师大概也一时间难以理解。毕竟欧罗大州这方天地和神州有些本质上不同,真灵彰显真神存世,神道上的路比之神州好走上无数倍,人很容易就感知并运用到法则层次的力量,所以一些基础概念上就有了差异。特别容易看到局部,难免就会忽视更高层次整体循环中的奥妙。而且那个魔网更是变本加厉,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地将天地法则割裂开来,这固然在实际运用上更有效率,让这欧罗奥术在威能上远超神州道法,却也彻底将这些奥术师的眼光和境界禁锢在这个层次上,没办法窥见更深层次上的天地大道。” “…嘿,还真是像是仁爱之剑所说的。你所学习到的奥术知识,只会成为你拓展眼光理解更深层次知识的障碍……”风吟秋忍不住苦笑摇头。 女法师一副极度不以为然的神情:“你不想说就算了吧,不要借用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的话来糊弄我。” 这话倒是提醒了风吟秋,他还真不是来这里和这位奥术师拌嘴的。扭过头去看看旁边那位正经的需要讲解的对象,却看到金石首领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从刚才讲解开始,这个暴戾的矮人头目就那样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又好像是在出身恍惚想着什么其他东西,让两人不知不觉中都将他完全遗忘了。 “如何?这位金石矮人可还有什么疑惑么?”一旁的刘玄应倒是不脱得道高人的本色,一直在旁好整以暇地听着他们两人那些根本听不懂的争论。 “刘先生问你还有什么疑问。”风吟秋伸手在这矮人面前晃了晃。 “不,暂时没有了。”金石咧嘴一笑。那股熏人的土腥臭又立刻散发了出来。“真是非常厉害的示范,还有非常好的解说。非常感谢你们两位,非常感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会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谢谢你们了。” “这矮子现在好生奇怪……”看着金石首领那远去的背影,风吟秋摇摇头。转过来对刘玄应问道:“今天看来是将这矮子给打得服气了。不过若是这矮子要学那一招星河玄牝,或者类似的高深武艺刘道长要怎么办?就算不能传授真武宗的真传,用其他门派的高深武艺来应付么?” “那也决计不能。最多也就应付一番而已。”刘玄应摇头,眉头微皱。“倒不是说他是蛮夷什么的。其实这矮人天赋悟性并不差,只是刚才的交手之中贫道能感觉出他胸中仿佛有一股暴戾血腥之意根深蒂固,简直犹如本能一般。贫道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肯定就将之打杀了,无论如何不可能还传授什么武艺给他。” PS:阅读补充——宇宙全息论。这个93年由量子物理学家戴维波姆提出的基础宇宙观很好地阐释了中国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等等概念,也可以说是为各种占卜术提供了科学背书,各种玄学和神秘侧的东西也对这个完全兼容。有兴趣的可以去百度来看看。当然这玩意也挺吓人的,按照那概念,我们目前的各种所谓唯物主义认知就像一张纸上面的细菌对世界的认知一样的浅薄可怜。甚至有可以用玄学反过来解释物理学的惊人气势,啊啊,毕竟量子力学确实导致唯物主义无法自证了不是吗。这才是真正的细思极恐。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那是哲学家科学家担心的事。大家妞照泡舞照跳,该吃吃该喝喝该撸撸。 第一百零八章 莫测 “风先生,那你对我们的奥术文明有什么看法?我看你这段时间都在努力学习奥术,你学习的成果怎么样了?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 在返回使节团营地的路上,莫特里女法师忽然开口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虽然看起来好像是随口而问的,她也尽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风吟秋还是能看出她眉宇间隐藏起来的紧张和在意,好像是酝酿了很久才问出口的。 也许是在看到仁爱之剑和刘玄应那样超过她常识理解的表现后,有些心绪不定了吧。风吟秋也不以为意。刘玄应和金石的比试当然是不适合别其他人围观的,所以他们选了个无人的郊外。而沐沁沂厌恶这个矮人没有跟着一起来,仁爱之剑也表示没兴趣来看这矮人挨揍,留在城中继续埋头努力学习奥术,现在刘玄应先一步赶回去,就成了风吟秋和莫特利女法师两人一路了。回城的路途并不短,也许女法师觉得这是个适合聊天的时机。 风吟秋回答:“啊,这个嘛,其实我要比仁爱之剑阁下要差上一点,现在只是刚好学习到能勉强运用三环奥术而已......” “三环?”女法师明显怔了一下,想了想,又用一个看起来轻松却分明透着刻意的笑容笑了笑。“您真是谦虚。我已经从沐那里听说了,您可是一位远远比仁爱之剑还要强大还要有来历的人,也拥有远胜过他的智慧和阅历。他居然能运用五环奥术,确实让我非常吃惊,您也不用怕再给我打击了。我明白的,你们既然能代表帝国来出使欧罗大陆,肯定都是西大陆最为卓越的天才......” “这个......”风吟秋发现这位女法师很多时候的猜想都会让自己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现在确实是只能勉强运用三环奥术而已。 在道法方面的经验和见识,他确实要胜过仁爱之剑很多,但是这欧罗奥术和神州道法粗看相似,却有本质上的区别。这种区别随着奥术的复杂程度而上升,到了三四环之后就大得有些让他不适了。相比神州道法云纹‘心意形神皆交融’的写意,那些奥术公式更像是大大小小的机关构件,精细繁复不能出半丝的差错,全要靠死记硬背和许多独有的算法,这些东西他却不是很擅长。反观仁爱之剑对这种方式却是有几分如鱼得水的味道。而且即便纯从精神意志上来说,作为贯通天地之桥返照先天的武道强者,仁爱之剑要强过这欧罗大陆上的任何高阶法师数十倍,同样也是远远胜过了他。所以现在仁爱之剑已经能掌握四环奥术,靠着超乎普通法师所能想象的强大精神力能勉强驾驭五环奥术,他却还是暂时只能在三环奥术上打转。 至于神魂中的弥罗万有真符,能在他构筑成奥术的瞬间将之拓印下,不止进一步增加真符自身和魔网的契合,随时瞬间释放出来,也能在他用精神力重新构筑的时候起到重要的参考作用,让他根本用不着法术书这种记录奥术公式的辅助物品。不过对于学习奥术本身却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即便是他对着拓印在真符中的奥术依样画葫芦,暂时也不足以构筑出更为复杂的四环以上的奥术。 “沐说您好像可以用一种西大陆特有的方法来越过魔网运用更高阶的奥术,您能展示给我看看吗?”女法师还是继续在旁边追问。 风吟秋忍不住眉头微皱。沐沁沂显然对这位结识不久的欧罗女伴已经到了言无不尽的地步。不过也不是太奇怪,从神州出发开始她身边就全是一群男人,到了欧罗大洲之后环境只有更糟,这忽然间遇到一个需要整日间腻在一起的年纪仿佛的女子,很快地成为至交好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风吟秋并不喜欢和人谈论有关万有真符之事,在神州之时这东西就是个绝大的麻烦。所以他只是摇头淡淡说道:“那是个需要特殊条件特殊物品的特殊技能,其他人是绝对学不会的。” “但肯定是有参考价值的吧?您之前所说的,任何存在都是更大的循环系统的一部分,就算是其他人不能使用,也一定能学习到什么......” 女法师好像没有咬定了不想松口的样子。风吟秋也没理会,只是在前面快步而行。没走多远,女法师又说:“沐说你一定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看来是真的呢。介意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么?” “介意。”风吟秋站住脚侧过身看着女法师,能感觉出她是在刻意找什么话题一样。“莫特利女士,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我...嗯...我想对你说的是...”女法师想了想,好像是回忆一个早规划好了的蓝本,然后脱口而出。“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既强大,又有深邃的智慧,所以想和你多多接触一下,听听你的故事。” “啊?你说什么?”风吟秋也愕然,他就算对这欧罗大陆的民俗还不算太了解,这话中钦慕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来了欧罗大陆也算不久了,风吟秋就算没特别关注,也能从所见所闻中隐约知道这欧罗男女之间相较于受礼教束缚多年的神州要开放粗豪许多,但是这位莫特利女法师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又着实不像是带着男女暧昧之意,说是背书或者是刻意还差不多。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短暂的沉默中,女法师脸上的血色先是短暂地褪了一点,然后飞快地涨红起来,结结巴巴地口不择言。不过风吟秋倒是能勉强分辨出其中的害羞之意只是小半,更多的是尴尬,好像还有一丝悔意和对自己的恼怒。 风吟秋不禁哑然失笑。不管这位女法师是心境大乱之下太过想一探自己背后那超越她常识和奥术的秘密,还是和沐沁沂鬼头鬼脑地商量出了什么女人家的古怪心思,这样刻意的‘美人计’落在他眼中只觉得如同三岁小孩强要装大人一样的拙劣幼稚又好笑。眼看着女法师楞在原地,一张俏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他也无意让这种尴尬场面继续下去,想了想说:“莫特利女士,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请教一位见多识广的法师,你能给我解说一下吗?” “啊啊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有什么您就问吧。”女法师连连点头,总算找了个机会把脸上的涨红消除下去。 “那就是有关‘下层界’的问题。我曾经询问过太阳神殿的大祭司等等几位神职者,现在我想听听奥术师的看法。 ### 风吟秋的破屋中,仁爱之剑正抱着一本奥术书籍看得很专心,不时还拿起旁边的纸笔来推演一下,看到某些关节的地方也会眉头紧皱,想通了之后又会连连点头。抛除他那和法师实在有些不沾边的体型和长相,这样的专注度并不输于任何的奥术学者。 这样认真的学习状态,在他记忆中也是前所未有的,不过他并不感觉到任何的吃力,贯通天地之桥晋入先天境界之后对人的提升是全方位的,直接勾连天地的精神意志不用说,头脑思维的灵活清晰也要远超常人。这些什么公式什么运算方法,他学习起来的速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奥术天才。而且他也并不觉得有丝毫枯燥,这种能清晰感觉到‘又学习到一种新技能’‘又有了新的战术可能性’的概念可是能永远让他乐在其中。 忽然一丝隐晦的气息悄悄从身后传来,让他放下了手中的奥术书籍。这种作为先天武者的感知力和千锤百炼磨炼出来的本能又是任何奥术师也不具有的。在帝国时代,刺杀和暗杀是异族对付帝国法师们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手段,奥术的强大和适用性并不能延展到法师本身的孱弱上,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每年死在各种莫名其妙的阴毒陷阱和诡异暗杀手段下的法师和大法师们数以百计,这也极大激发了各种定序术的研究。但是这种情况绝对不适用于在仁爱之剑身上,就算是任何奥术都不预先设置和使用,他也有绝对的信心把任何偷袭者给一拳打成肉酱。 “这位专心学习的西方人,能不能打搅你一下,耽搁你一些时间?”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悠悠响起。 “看在你没有直接扑上来送死的自知之明上,我可以非常大度地允许你说说你的来意。”仁爱之剑转身,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眼前一亮,忍不住挑了挑眉头。这是一个身形高挑,健美,性感,诱惑,总之综合了非常多可以言说也有一些只能意会的因素的穿着紧身黑色皮衣的女子,虽然面部隐藏在一片朦胧的阴霾中看不清,但只是那被皮衣包裹着的躯体上闪耀的弹性和活力,就能明白这女子正处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时段。仁爱之剑也忍不住开口笑道:“哦,修正一下,其实你扑上来也是可以的。” “仁爱之剑阁下,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女子轻轻说着。她身周旋绕着一层朦胧的黑色,和这屋中的阴影混合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有一种散发着诱惑的神秘,好像连声音都是因为受到这层黑色才变得沙哑。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仁爱之剑咧着嘴。他当然一看之下就知道了这是守护之手受袭击晚上在黑夜中交过手的那个对手,只是夜晚中这女子身周的黑色和夜晚完全交融在一起,看起来只是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阴影。“那今天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是那一天亲身感受到了我充满正义的强大力量,因而爱上我了么。” 女子淡淡说:“首先我要恭喜你在正面比试中击败了战神殿的首席斗士,这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了。这充分说明了你是如何强大的一位战士,当晚我输得并不丢人。而且听说你现在还在努力学习奥术,可以预见你还会变的更加地大。” “哦,看来你还特意去调查过我,真是有心了。” “调查的内容可不止这些,我们对您过去的所有一切都很清楚。” “你确定?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大笑,还是留意到了这女人的措辞。“我们?你还是带着你的朋友和手下一起去打听的吗?真是难为你了。” “当然不是。”女人并不为仁爱之剑夸张的言辞所动,声音依旧平和,却并不平淡。“我只是从属于一个强大而隐秘的组织而已。我同伴的工作非常精细而又效率,所以我们甚至可以比你的同伴更了解你。夸张的言辞和嚣张的态度,不过是遮盖你真面目的一种手段而已。独自偷渡到这里,隐伏几年企图开创一个新的信仰教派,即便是最后失败了,有这样样沉重的经历,你必定有着强大内敛的内心力量和深沉而不为人知的计划。” “哦。真是非常敏锐的洞察力。”仁爱之剑用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么,作为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最懂我的女人,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这次只是代表了我背后所属的势力来和你接触,尝试探讨一下合作的可能性。相信我,我背后所站着的也许是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远比你之前自己想要成立的邪教,比你现在托身的这个西大陆使节团都要强大得太多太多。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一定会有可以合作的空间和余地。”女人轻声慢语地娓娓道来,声音好像从皮肤上抚过的轻纱一样温柔而又诱惑。“我们可以提供任何你需要的奥术资源,只要你能力足够,成为大法师也是可能的。想想吧,一个顶尖的战士又有着大法师的奥术能力,就算是帝国时代也可以成为出类拔萃的大人物。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很多附带的好处呢,比如说钱,比如说女人......” “你所说的女人,包括你吗?”仁爱之剑的嘴笑得几乎都要咧到耳边了。 “当然。”女子的声音更温柔了,像是钻到了人的耳朵里慢慢舔弄。“不过我可是最大最终极的好处之一呢。只有当你表现出足够的价值之后才能得到。” “说得这样好听,至少现在也该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仁爱之剑的眼睛在放光。 “你想怎么看?我这样难道还不够好看吗?”女人轻轻摆动了一下身体,抬了抬双手。这确实是一个很有诱惑力,也很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诱惑力的女人,虽然身上并没有一寸皮肤赤裸,连脸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样,但是一举一动之间的韵律完全将那具修长几近完美的青春胴体的美好百分之一百二地展现出来,那旋绕在身周的朦胧黑色也就像是一层轻纱一样,遮掩中又带着一种暗示下方还有更美好更值得探究的深沉诱惑。 “嗯......确实挺好看的...”仁爱之剑的眼光在女子身上从上到下地仔细刮了两遍,点点头表示肯定与赞赏。“那么你把裤子脱了套在头上,双手背着绕着墙边跳上一圈,一边跳一边唱浪花送光腚阿爸打大鱼,就是港口那些渔民小孩人人都会唱的那首,还要一边唱一边放屁。” “额...什么?”女子轻柔而充满韵律的动作一下僵住了,整个人楞在那里完全地呆了两三秒,才能从彻底的呆滞中挤出几分空暇来表示自己的疑问。“你说什么?” 仁爱之剑很笃定很淡然地重复:“不用怀疑你的听力。我是说你要展现诚意,就把裤子脱了套在头上,双手背着绕着墙边跳上两圈,一遍跳一遍唱港口那些渔民小孩最喜欢的浪花送光腚阿爸去打渔,然后一边唱一边放屁。那首歌节奏明快朗朗上口,听过几次就绝不会忘。你们既然在奥斯星城里搞了这么久的地下工作,就肯定能唱这首歌。至于放屁对于你这样久经锻炼身手敏捷的战士来说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当然拉屎也行。” “为什么我要做这些?”女子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好像刚被一千头大象从头顶上踩过,连那充满诱惑和美好韵律的气息都完全消失了。 “展现你们的诚意啊。”仁爱之剑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我是说,这些事和诚意有什么关系?”女人挥了挥手,姿势笨拙得像是一只猩猩。 “当然有关系了。要不然怎么才能看出你的诚意?”仁爱之剑满脸严肃,沉声回答。“你现在可是代表了一个势力庞大居心叵测的势力来拉拢一个心机深沉,苦大仇深谋划巨大的危险份子,难道就靠着摆摆屁股,抖抖胸脯就能达成共识了吗?就算是酒馆女招待想要勾引那些浑身发臭的烂酒鬼水手付小费也没有这么简单的。你以为我这内心拥有巨大力量的神奇西方战士,会和那些烂醉鬼一样,或者那些血管里就留着前列腺液满脑子都是交配欲望的愣头青一样,看见女人的胸脯就脑袋里一片空白双腿发软走不动路吗?这是绝对不行的,就算你脱光了大叫着求交配我也只会不屑一顾。这不只是对我的藐视,也是对你自己背后那个了不起的组织的侮辱。所以你必须得做点平常做不出来的事来表现你的坚毅,隐忍。你觉得我这样忍辱负重,手段非凡的深沉人物,会认同一个发骚自恋抖胸甩臀的蠢货女人,还是一个同样意志坚定,有钢铁一样的神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任何手段的战士?” 继续呆了足足四五秒,女子才勉强说:“那个......你不是需要先问问我到底是代表了哪一个组织吗?” “嗯,好吧。”仁爱之剑从善如流。“那么你是代表了哪个组织?” “...奥法复兴会...你应该听说过吧。”女子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似乎闪动了一下,终于找回了一点气势和节奏。 “何止是听说过。”仁爱之剑冷哼了一声。“如果你的情报工作做得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好的话,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的手下之前就是被奥法复兴会陷害了。你真的是代表了那个邪恶组织前来的话,那你需要展现的诚意至少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十倍......” “不,也许那只是因为你们遇见的是以一个假的复兴会而已。” “什么?”仁爱之剑一楞。 “啊,你的那位叫做风的朋友似乎回来了。”女子忽然有所察觉,似乎是事先安排下了特定的侦查手段。“那么我们的合作意向留待下次再说吧。” 仁爱之剑却起身一笑:“但是我觉得大家一起商量更好一点。我那位朋友也对奥法复兴会什么的也非常有兴趣呢。” 女子不再答话,身周的朦胧黑色猛地浓烈起来,将整个人都吞噬到一片黑暗中朝着房屋角落的阴影流去。 咚的一声巨响,破屋的一小半在刚猛的拳劲拳风之下化作了漫天飞散的细小砂石,剩下的坚持了半秒钟之后也垮塌下来。就在女子刚有动作的时候仁爱之剑也是身形暴起朝他冲去,但最终还是慢了一线。这女子胆敢孤身前来显然是对自己的脱身之术有足够的自信,抑或是早有布置,这遁去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几乎是眨眼之间就随着黑色消失在了这屋中的阴影里,仁爱之剑这一拳只能让这本来就已残破的房屋彻底成为一片废墟。 “哼,这女人也有些意思...下次有机会再好好和你聊聊吧......”灰尘中,仁爱之剑眉头微皱,对自己这出手无功也是有些不满,拳意不能完全地收发由心,这些细微处的差之毫厘有时候就会让结果有根本上的不同。 一道人影从远处破空而来,只是短短数秒之内就越过了近千米的距离,却是远处的风吟秋察觉到了这一拳的响动而飞速赶来。他朝已经彻底化作一片废墟的破屋看了看,似乎察觉不出什么来,愕然对仁爱之剑问:“无敌兄,这是何故?” “刚才那天晚上和我交手抢夺那什么碎片的女人来了一趟,想要留住她却是慢了一步。”仁爱之剑摇摇头。“这女人居然知道我们在这里,也知道今日恰好你不在才来找的我,刚才又能这么远的距离下先于你我之前察觉到你,看来除了有什么过人的秘法神通手段之外,在我们周围也安插得有眼线的样子。这奥斯星城远不似看来的这般平和。” “眼线什么的,那是难免。”风吟秋也不是太奇怪。他早知道这奥斯星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相互注意,他们的举动在使节团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探清楚其实并不奇怪。“不过那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呵呵,居然想代表背后的势力来招揽我。也不知这些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当真是夜郎自大井底之蛙,我这秉承宇宙的爱与真理的战士,岂是他们用权钱女色之类的低俗条件就能收买的。” 风吟秋想了想,问:“那女人说她背后是什么势力么?” “嘿!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莫特里女法师才气喘吁吁地跟着跑到这里来。她不能和风吟秋一样用力场巨手破空飞行,但也给自己用了一个奥术,被一股风力托住朝这里飞奔。这时候看着彻底烂成一堆的废墟大叫:“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我搜集来的食物!还有奥术书籍!还有那些家具!我可是把我所有的钱都用在上面了!” “都记在复兴会的帐上吧。等我们去把这个邪恶组织夷为平地的时候你顺便就可以去讨要。”仁爱之剑不以为意。“那个女人说她是来自奥法复兴会的,还说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个复兴会是个假货。” “不可能!”女法师猛然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零九章 变起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原本有些懈怠还不时内讧的矮人忽然变得很是听话好用起来,沼泽地中的工程进度立时变得进展顺利。矮人天生具有的地元素亲和力和悠久的寿命,让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算做是程度深浅不一的地元素领域的神职者。即便没有祭司来施行高阶神术,但大量的低阶神术和土石技能还是展现出不逊色于帝国时代的工程能力。泥泞区域被排干和干燥,溪流和池塘被改道,地形也被改变,再加上使节团数百士兵和水手的力量,似乎打通这个西海岸期待已久的通道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这一切在李大人眼中当然是天朝道德教化之功令四夷宾服天地俯首,没有半点好奇怪的,但落在法师议会的贵族法师们的眼中,却是令人惊奇又佩服。如何和矮人相处一直是西海岸最为头痛的问题之一,现在这些脾气暴躁向来和看人类都不大顺眼的蛮子在西方人手下却完全转了性,好像野性难驯的野猪狗熊突然变成了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任凭驱策,连向来最为死硬的牵涉到信仰的底限问题都不声不响地绕过了。这简直是奇迹。不少贵族法师都在议论纷纷,说这些西方人真有什么能够驾驭野蛮人的秘法,或者是抓住了这些矮人的什么致命弱点。也有头脑清晰消息灵通的说这些矮人是被大山脉里的矮人氏族给放逐驱赶了的,通过那些一直和他们走私的西方人家族的介绍,现在委身在西方人使节团纯粹是寻求庇护。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都是对西方人使节团追加善意的时候,这条道路也确实对西海岸大有裨益。不少贵族家族也纷纷出钱出力,有给修筑的使节团提供物资和各种便利的,有发动私兵去帮忙清缴沼泽地中的野兽和地精等蛮族的,还有家族居然派出了两具平时舍不得动用的工程魔像来帮忙,一时间倒还真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等一行人当然对此并不怎么关心,连瞧都没有去瞧一眼。不过矮人首领金石却没有忘记他们,虽然好像是因为公务繁忙还是什么,这些时日都居然都没有再去缠着刘玄应请教或者是请风吟秋讲解,却把之前许诺的那个老爵士的遗物奥术战甲给送来了。对于他们几人来说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宝贝,这个帝国时代的奥术造物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看过这个东西的资料。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个也是未真正完成的奥术工程...虽然具体应用还不是多高端,却是对更便捷地运用奥术和生命本质的尝试破解,让原本无法越过法则之墙的人也运用法则性奥术......真没想到还真亲眼能见到这个东西。听说使用者是北方军团的一位元老是吗?真是可惜,我似乎可以见到这位帝国老军人的风采。最后他居然是死在矮人的手中了吗?真是遗憾啊......” 看着面前那袭残破的奥术甲胄,莫特利法师的眼神也是唏嘘不已,颇有感慨的样子。仁爱之剑则是摇头晃脑,不以为意:“抛弃作为军人的和男人的骄傲,和一帮鬼头鬼脑的法师设计陷害我们,最后能死在战场上,那也是靠着我们对他的宽怀和仁慈。不过那些矮人居然没把这东西拿来卖掉,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应该知道这玩意挺稀有的,就算一时出手难点,找张家人的线总归能换到不少有用的东西才是,现在居然拿来送礼,看来风兄弟的一番微言大义倒真的将那矮蛮子震服了。我倒有些后悔当日没去看刘道长教训那矮子了,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好像也没和他说什么。就是随口讲了讲刘道长如何将他击倒,然后再和莫特利法师谈论了一下我中原道门天人合一的大道概念,他似乎有所领悟......”风吟秋摇摇头。 “一介矮蛮子,能对我神州大道有什么领悟。不过这东西确实难得,我记得当时那老头借之可是用了好几次段位不低的奥术,最后似乎还有一次是虹光奥术,风兄弟你那弥罗万有真符可能将其中的奥术化为己用么?这西海岸暂时可能找不到什么法则性奥术卷轴和道具了。” “这个...可能不行,这里面并没有刻印下完整的奥术。”风吟秋拿起奥术战甲再次闭眼感受了一下,微微遗憾地摇摇头。其实在矮人刚刚拿来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其中并不像那些卷轴或者奥术道具一样有着分明的灵气,或者说是自成循环的奥术回路和法则性的能量储备,而是一片死气沉沉,也不知道是这装备是本来如此,需要穿着的人来以特殊手段运用,还是被那些矮人给砸弄坏了。 说起来,情况还真如仁爱之剑所说的,这大概是目前短期情况下他所能拓展万有真符的最好也最大的机会。这些时日他自学的奥术不少,却只是一二环的居多,三环以上的聊聊,对万有真符的提升有限。而一旦拓印下法则性的奥术,不但能大大提升万有真符和魔网的契合度,还很有机会激发潜藏其中的先天灵符与之交融。他对这一点也是颇为期待,不只是战力的关系,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随着万有真符逐渐地和这方天地法则相互融合,应该是有什么更大更本质的变化。 “你们在说什么?”旁边的莫特里法师听不懂他们的神州话,但看向风吟秋的眼光烁烁。“风先生是要尝试用你们西方的法术来解析这件奥术战甲了么?” 风吟秋摇头:“做不到,这和我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奥术道具和卷轴不一样。” “也就是说,您是只能解析储存有完整奥术的道具和卷轴?”女法师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的。“我能问问你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吗?有关详细的奥术方程,总不可能还是那个什么感悟循环感悟世界能解释的了吧。” 风吟秋笑笑也不回答。反而是仁爱之剑在一旁颇为不耐地皱眉说:“不要总是什么都想要问个清楚明白。距离才产生美你不知道吗?神秘感是每个成熟男人所必须要保持的特质。如果你连他屎是什么颜色屁是什么味道都一清二楚了那他对你还有什么吸引力可言?” “我是在谈论奥术,你到底是在胡说什么?”女法师有些发火了。 “我也是在说奥术。”仁爱之剑立刻眼睛一瞪回应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只需要清楚知道我们拥有超出你理解力的奥术潜质这就够了。想要强行去了解自己无法承受的知识还有力量,这是许多自以为是的可怜虫悲剧的根源。” “我不知道你这个论调是哪里来的。对未知的探索精神是人最宝贵的特质之一,这同样也是每一个奥术研究者的核心精神......” “哈哈。别扯到什么宝贵精神上面,奥术不过是一种工具而已。看看法师议会那些从小就学习奥术的贵族们是什么德行就知道了。之前那些暗中陷害我们的奥法复兴会的法师更是坏得掉渣,还有另一群自称真·奥法复兴会的家伙在十万人口的城市里放大规模杀伤性奥术......” “...根本不是这样的好吗。”女法师的脸以很快的速度涨红。“奥法复兴会在我们奥术学院,在致力于奥术的法师眼中是一个很高尚的组织,如果可以,我非常乐意加入这个只有真正天才和大法师才有资格加入的协会。也许他们偶尔的行事比较偏激,但应该也是有着更深远更宏观的目标,就像发掘各种毁于战乱的奥术遗迹而和神殿势力冲突一样,伤害和流血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至于那些顶着复兴会的名号胡作非为的组织纯粹和奥术无关......” 这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又陷入循环式的争吵中去,正当风吟秋觉得开始头痛的时候,一个张家人的到来及时终止了这种危险的倾向。 “什么?叫我去帮忙清剿食人妖的巢穴?那帮矮人不是也很能打的么?不是还有贵族的护卫队来帮忙肃清周围的野怪么?”仁爱之剑一脸的不满。“我正在这里进行非常重要的奥术研究和哲学探讨,这种小事还要来烦我?” “这个...无敌先生,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们亲自出手的好。”这派来的张家人三四十岁,和其他张家人一样都是一副踏实能干中又透着精明的模样,很让人怀疑张家的血脉是不是自带这种属性。在那里有条不紊地劝说着仁爱之剑。“那食人妖怪物体型高壮力大无比,寻常士兵就算十来个也完全不是敌手,而且这食人妖中还有神术师作头领,就算出动军队也难以剿灭。这时候让那些矮人去对付,就算他们能出力去赢了下来,对修筑道路工程多少有些影响,还有也不知道会不会让那帮蛮子心里有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这这时候正是展现我们的实力的时候,无敌先生出手,自然能轻轻松松举重若轻地就胜了,让那些欧罗贵族和神殿都知晓先生的实力......还有,先生这段时间精研奥术,听四叔说成果斐然,这些食人妖不正是送上来给先生练练手的么?” “就这最后一句最中听。”仁爱之剑点点头,表示认可了。“不过前面说的也是颇有道理,好吧,边随你们去那沼泽地再走上一遭,将那些食人妖给料理干净了再说。” 仁爱之剑离开之后好一阵子,莫特里法师脸上因为愤怒和激动泛起的红色才缓缓地平息下来,愤愤地说:“好吧,我要承认,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被神灵意志刺激得头脑错乱了的疯子。就像一些精神上有严重缺陷的病人偶尔会在狭隘的数字和逻辑上表现出超凡的水平一样,他的奥术学习能力可能只是错乱的脑神经把所有思维能力都击中起来的效果,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那么我之前所说的那种忧虑,在莫特里女士你看来确实是不存在的么?”风吟秋还是看着手中的破烂甲胄,头也不抬地问。 对于单纯在某方面擅长这点,其实这位女法师也不逞多让。风吟秋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把有关仁爱之剑的疑虑全部告诉她,但随着询问的深入,比如‘前后性格举止不同’‘忽然多出一些技能和知识’等等要点之后,这位某些地方显得很幼稚的女法师居然自己就推测出了风吟秋心中所真正忧虑的东西,显示出了正牌奥术师的逻辑思维能力。 不过对于仁爱之剑有没有可能被下层界的怪物操控这一点,她表示纯粹是杞人忧天。 “站在奥术师的角度,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存在。”女法师回答得很肯定,带着奥术师特有的自信。“虽然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家伙,但我还是不会因此就污蔑他被下层界的污秽东西给占据了。对于下层界,我们奥术师的了解可不是那些神职者所能比拟的,奥术中可是专门有着研究下层界生物的派别。” “根本上来说,下层界中的邪恶生物就分为恶魔和魔鬼两种,虽然两者之间并没有真正明确的分界线,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分明的。用我们的概念打个比方,恶魔只是徒具力量的野兽,只凭原始的杀戮和吞噬欲望来行动,恶魔就是有着非常高的智力和自制力的人。这两者都是有可能接受奥术的引导,或者那些邪教徒的祈祷,将自己的意志投射过来占据人的心灵的。而两者的反应截然相反,一旦被恶魔的意识占据,凶暴的本性和极具攻击力的欲望是怎么也压抑不了的,离开就会显现出来。而任何一只有能力投射意志和灵魂的魔鬼,智力和狡猾程度都远超人类。他们的谋划巨大而深远,很多时候都是以十年百年计算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让自己暴露。怎么可能像是这家伙这样招摇,还自称是什么爱与正义的战士......真是笑死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风吟秋点点头。这位故人就算是再疯癫,也总好过被那些异域怪物变作傀儡。只是一些古怪的疑点却也不是用单纯的疯癫可以解释的,让他心中不能完全释怀。“嗯......那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遮掩?” “为什么?这样吸引人注意的遮掩,无论在技术层面上如何操作,都是不如悄悄隐匿下来更好吧?” “...也确实如此。”风吟秋想了想,点头。“看来也有必要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地正面聊聊了。” 这时候,奥斯星城中的太阳神殿迎来了一位有些神秘的客人。 一般来说,在日光神殿中没有任何人胆敢刻意遮掩面容,那有对普照整个世界的阿曼达不敬的嫌疑,但是这个客人却是一直用兜帽隐藏着模样,直到被牧师引导到桑德尔大祭司的房间中,面对大祭司的时候才除去掩饰,露出一张俊俏清雅,带着一双尖尖的耳朵的面容,这居然是一个在人类社会中极少见到的精灵。 “日安,桑德尔大祭司。赞美阿曼塔。他的光辉和慈爱遍布世界。”精灵向着大祭司深深一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张绿意盈盈的叶子,散发着无穷的生机和活力,好像刚刚才在春日的清晨从刚刚发芽的小树上摘下的。不过和普通的树叶有些不同的是,叶面上似乎有若隐若现的星光在闪动,满溢的生命活力之余好像又透着丝丝悠远深邃。 大祭司接过了树叶一看,微微点头之后还给了精灵,说:“原来是星月之森的使者。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闻你们在人世间行走了,这次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么?难道是和之前的那次神灵动荡有关?” “确实如此。”精灵的面色凝重。“我带来了月林大祭司们的重要警告。在不久之前被奥术扰乱世界溪流的神灵祭典上,有一个邪恶的灵魂趁机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并潜伏起来。生命之源发出的明确的憎恶,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来自下层界的高阶魔鬼的意志。” “什么?”桑德尔大祭司的面色大变。身为日光神殿西海岸职位最高的神职者,他当然清楚这个消息绝对可靠。月光与繁星之森在帝国眼中只是一座蛮族的根据地而已,但是对于每一个神职者来说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精灵们信奉的生命和自然之神算是所有次级神的来源,那是一个可与元素古神并列的真神。而且当成为最靠近神灵的高阶神职者之后,都能渐渐感觉到这个伟大神灵和其他所有神灵也都有着隐约的关联。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的神明,这位自然与生命之神对于任何下层界对这个世界的入侵都非常地敏感,更是极端的厌恶。在之前帝国时代的数次由魔鬼引发的浩劫中,精灵族传来的警讯和帮助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这一方面,没有任何人能够轻视精灵们所提供的消息。 “那么他们确定这个灵魂寄居在什么人的身上么?”桑德尔大祭司沉声问。 “不。生命之源没有来得及具体锁定这个邪恶灵魂,但可以确定就是在那个祭典中的人身上。我们已经向各大神殿都派出了信使,我只是其中之一。这里作为最靠近始发地的地方,您有相关的消息和线索么?如果有,希望您能够及时采取措施。” 思虑片刻之后,桑德尔大祭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些线索......” PS:前段时间痛风发作,又要带小孩,苦不堪言啊。止痛药一直吃到腹泻头晕。好在告一段落了。开始恢复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晶石 呼的一下,食人妖那巨大的木棍从耳边掠过,刮起的风声让耳朵都有些生痛。但是仁爱之剑连眼都没有眨一下,侧身一闪就已经欺到了食人妖的面前,踩在了食人妖的膝盖上。那一个箩筐大小的丑陋脑袋就已经伸手可及之处,大得就像是粪坑一样的嘴正喷发出比粪坑还臭的臭气,两排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黑黄牙齿就像是粪坑边上的零散石子。鳄鱼皮一样粗糙坚厚的皮肤却像是一百岁的老人一样地皱起来,几乎要把那些原本就小的鼻子眼睛耳朵给完全遮住。 咚。仁爱之剑的拳头轻轻敲在了这个面目丑陋可憎的怪物的太阳穴上,发出就像是打鼓一样的闷响。食人妖的两只小小的眼珠子在眼眶中以不同方向不同频率的旋转了半圈,肥大的身躯也完全僵直住了,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摇晃着,手中还握着那根足有人腰身粗细的枯树木棍,却并没有倒下。 “切,果然这些怪物只是看起来徒具人形而已。”仁爱之剑皱眉摇头,显然对这一拳并不满意。如果按照人身来说,这太阳穴是绝对的致命之处,但是刚才他击中这食人妖的那里反馈回来的手感却表明下面是厚实坚硬的颅骨,拳力震荡只是把这怪物给震得傻呆了,却没直接毙命。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随着再加上两分震荡内力的拳劲再度敲在食人妖的脑门上,灰白色的脑浆就从那巨大头颅两边的小小耳朵里直喷了出来。这灰白色浆糊散发出好像几百只死老鼠发酵了几十年一样的恶臭,简直比这食人妖身体上的体臭更加猛烈,而喷洒完这些腥臭脑汁的怪物也好像喷洒完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歪歪扭扭地轰然倒地,上千斤的体重砸得地面的稀泥四溅。 “哇哇唔呃~~~~”旁边的七八个食人妖并没有被这场面吓到,反而陷入了暴怒,全部挥舞起手中的武器朝着仁爱之剑扑了过来。这些身高三四米,勉强也能归入亚人类的怪物有着基本的智能,却没有制造工具的能力,但只是随手捡来的树干木棍,石锤之类简单的武器,在他们那巨大的力量下也足以将手持重盾的战士给击飞震晕,加上皮糙肉厚和匪夷所思的恢复能力,从来都是野外最危险的怪物之一。每年整个大陆有数以千计的人旅人,商队和居民葬身于这些怪物的口中中。 七八个食人妖朝着仁爱之剑疯狂地扑击锤打,体型的差异看起来就像一群成年人在狂殴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一样,只是这个小孩一脸的平静,甚至显得无聊,在这狂风暴雨般的重击中闲庭信步,任凭那些可以把水牛锤打成肉酱一样的木棍石棒在身边掠过,好像那不过是些苍蝇拍而已。 “这些木桩实在是太无趣了,就算是要练手也该来点有难度的吧......”仁爱之剑随手又拍在一个食人妖的耳门上,灰白腥臭的脑浆全从另一边的耳洞中喷射出去糊了另外一个的脸上,让这里的臭味等级再度拔高了一个档次。这些怪物不止皮糙肉厚,而且生命力也极其强大,甚至有四页肺脏两个心脏,寻常意义上能致死的重伤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当会事,所以才能令无数冒险者和雇佣兵头痛无比,避之不及。但是此刻在仁爱之剑面前这些恐怖怪物却只如鸡鸭一样毫无还手之力,那些让寻常寻常刀剑束手无策的肥厚脂肪和肌肉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再有生命力的怪物头颅和脑髓总是致命要害,能防御重锤的坚硬头骨在他的拳劲之下也是如若无物。他甚至嫌弃这些原本就已经满身臭味的怪物的脑汁太臭,不再用拳劲震荡,两发三环奥术火焰矢贴着这些怪物的眼眶和耳朵射入颅内,直接将里面烧成了一锅焦糊糊的肉粥。 剩下的食人妖怒吼着,口水和口臭一同四处飞溅,手中的简陋武器挥舞得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但是依然连那个可恶人类的边都沾不到。他们那贫乏可怜的智力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准了的挥击落下去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歪上一点,怎么也打不中目标。 仁爱之剑当然也不会给这些怪物解释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二环奥术的作用,一拳一个地就将这些怪物给解决了。这时候站在远处的那些贵族私兵们才齐齐爆发出惊呼。食人妖向来就是极难对付的怪物,这七八个聚集在一起就算是有两三百人的雇佣兵也是难以应付,但是在这个西方人的面前脆弱得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就算是这些低级平民们惊诧的呼声,也无法激起我一点点的斗志。”仁爱之剑摇头叹气,踩在一具食人妖的尸体上对远处站着的沐沁沂说:“那位沐女士,难道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看着?其实就算是你,也是可以对付这些怪物的吧。” “这些东西真是太恶心了。还有那个张家的人不是说一定要让你来,好提振士气,震慑那些欧罗人么?”沐沁沂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只是来这里形式上走上一趟,好应付李大人让她去和矮人合作加快工程进展的命令。这些巨大的怪物她当然也有法子应付,只是懒得去花力气而已。 “哼,那你待在这里除了碍眼还有什么用?要不然给我来段热舞提提士气吧......”正说着,仁爱之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朝旁边侧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心中的警兆和异样感却丝毫不减,他身形猛地朝旁一闪,下一刻咚的一声泥土飞溅,他原本站立的地面猛地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哈哈,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仁爱之剑一点也没有被偷袭的愤怒,反而哈哈大笑。这个偷袭者居然连他也没有察觉出什么风声和异动,只是凭着武者的直觉感受到了似乎有人窥伺在旁,显然手段并非是单纯的透明隐身而已。 咚,咚,咚。地面不断地被无形的东西给砸中,泥土纷飞中仁爱之剑不断地闪躲,但他也并不急着反击,反而一边闪躲一边摸出一本书来翻看,口中还不断叫着:“等等,等等,让我看看这奥术该是怎么来弄......” 隐形的偷袭者肯定不会等,无形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疯狂的锤击中这一小片地面像是沸腾起来一样,无数的泥土被震荡翻飞起来,仁爱之剑在其中闪躲得越来越狼狈,甚至有两次不得不出手招架卸力,然后被震得连连后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书籍上,躲闪中还不断翻动,好像在寻找什么。 “你在干什么?”远处的沐沁沂看得目瞪口呆,更远处的贵族私兵们更是惊叫连连。沐沁沂手一挥,一层水雾浮空而起朝那边飘去。这个隐形的敌人如果将偷袭的目标放在她身上,她的情势说不定会极其危险,但这样在远处观战的话,她就有大把的法子让这个敌人显形。 但是狼狈躲闪着的仁爱之剑却是毫不领情,瞪眼怒喝:“不要多管闲事。你们这些围观众只需要负责惊叫就可以了。”忽然间他眼前一亮,看着手中的书籍:“有了,应该是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忽然爆发出了数十道闪电,这些粗如手指的电弧并没有击在什么东西上,而是互相勾连环绕,形成了一个粗大的棍棒轮廓狠狠地朝着分神的仁爱之剑击来。 一道真正意义上的晴天霹雳,轰隆声中,仁爱之剑的身影被炸了开去,一直飞到十来米之外撞到一棵枯树上才停下。 远处众人的惊呼声中,仁爱之剑稳稳地站住了。他身上的衣服被炸烂烧焦了不少,连头发也有一些炸开焦灼的,不过看他的身形气势倒好像没受什么重伤,他一把扯掉了有些破烂的衣服,露出一身精铁浇筑般的筋肉,满脸横肉扭出一个好像真有些愤怒的表情,对着那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沉声喝道:“干得不错,你离激怒我只剩下零点零一公分了。你准备好迎接被大宇宙意志钦定了的结局了么?” 不只是嘴上的胡说八道,就在仁爱之剑站住的时候,他所准备的奥术就已经在魔网中被精神引导完成。一阵细微但是古怪的震荡席卷过方圆数十米的空间,好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静,只有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高大身影显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体型略有些瘦弱的食人妖,但这只是相较于其他食人妖的体型而言,对人来说这依然是个身高两米以上的大块头,而且这个食人妖并没有其他食人妖那么肥壮,相对来说更为纤细结实,身上还带着一些用骨骼和人类头颅制作的饰品,看起来更像是真正具有智慧的亚人类而不是纯粹的怪物。但是最为显眼的,是这个食人妖手中握着的不是其他食人妖所使用的那种随手捡来的枯树或者石柱之类的东西,而是一根粗略打磨过的水晶棍子,上面还有淡淡的电光环绕。 “是巫师!食人妖巫师!”远处那些贵族私兵和雇佣兵们又开始连连惊叫。食人妖一般来说不会聚居,低下的智商和贪婪的食欲让他们同类之间很难相处,只有当出现一个这样智力超群的食人妖担当精神领袖的时候,这些怪物才会在其统领下显现出群居和秩序属性。这种形成规模的食人妖群落是野外最为危险的存在之一,甚至会有预谋地主动攻击人类的村落,二三十年前的灾荒年代还曾经有小型城镇在这些食人妖的攻击下陷落,上千人沦为这些怪物的食粮。 食人妖巫师并没有因为显现身形而慌张,反而是将手中的水晶权杖高高一举,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然后他身后远处的沼泽灌木中又冲出了二十来只食人妖一同嚎叫着朝着这里冲来。原来之前的那几只是试探,这时候才是这些怪物的全力出击。二十来个身高三四米,重达数百斤的庞然大物挥舞起树干石棍冲锋,地面也在他们的冲势中震动,这动静和威势不比一队重装骑兵的集团冲锋逊色,实际上这些怪物也真的可以正面硬扛重骑兵的冲锋。远处的一些贵族私兵看见这样数量的食人妖早已经惊慌失措,不少已经开始转身逃跑。 “蠢货们,尝尝爱与正义的战士的真正力量吧。”面对这些巨大怪物的冲锋,仁爱之剑却是原地扎起了马步,缓缓收拳于腰,长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个拳架。这是他在和这些食人妖的战斗中第一次摆出认真的姿态。 冲锋中的食人妖们当然不会把这个人类放在眼中,之前的几个同类被击倒在他们来看肯定是有什么意外,甚至他们寥寥可数的智力让他们根本不会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这种肉质鲜美的小东西可是难得的美味,首领让他们埋伏在那里不动这就已经是让他们的自制力发挥到极限了,现在终于让他们开始攻击,他们的脑回沟已经被食欲填满,再不会容下其他任何念头。 反倒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食人妖巫师看着仁爱之剑,脸上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作为几百个食人妖中才会出现一例的突变异类,他不止有着和人类接近的智力,在感知上更有非常高的天赋,因此才能成为神职者。此刻唯一只有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开始散发出的恐怖气息,那是超越生物本能之上,更为深邃强大的力量,让他头一次生出‘绝望’这种情绪。 “银河星爆!”面对着冲到面前的食人妖,仁爱之剑怒吼中打出了他蓄势已久的那一拳。 一声轰然闷响并不如刚才的晴天霹雳震耳,但是远处的那些贵族私兵几乎全部听得心中猛跳,脚下一软坐到在地,仿佛声音蕴含了撼人心神的巨大力量。而这声音本身则是仁爱之剑那一拳在食人妖中炸出的一团血肉之花。首当其冲的两个食人妖直接就被轰成了漫天的血肉风暴,靠得稍微近些的几个食人妖则被震得四分五裂,然后这飞散开去的血肉风暴和血肉残肢又将周围其他食人妖给打翻在地,有的是被血肉碎末击碎了眼球破坏了颅内,有的是被飞散的肢体给砸伤甚至砸死。在这一拳之下,这一群冲来的凶悍怪物脆弱得像是勉强捏合起来的软泥怪,只是一瞬间就分崩离析满地狼藉。 半空中的食人妖巫师急匆匆地挥舞起了手中的水晶权杖,一边朝着远处飘去一边身形越来越模糊,很快地就在空气中完全隐去了。但是他马上看到那个刚刚击毙了他所有手下的人类只是几步就冲了过来,飞跃而起到了他的身边,对应该已经完全隐身了他挥起了拳头,恶狠狠地一笑:“同样的伎俩,在爱与正义的战士面前是不能使用两次的。” 是夜,沼泽地的营地外。 仁爱之剑没有理会贵族们那边的盛情邀请,也没有住进张家人给他准备的帐篷,而是在离营地不远的一处高地上自己点了一堆篝火独自过夜。 和在人前的自大自傲,志得意满意气飞扬完全相反,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很安静,甚至是显得孤僻和沉闷。不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奥术书籍,就是若有所思地发着呆,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中,盘算着各种别人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主意。 此刻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根寻常人手臂粗细,半透明的晶石棍子。这是从食人妖巫师手中夺来的那只权杖,或者说棍棒,上面不时有电光微微闪动。食人妖巫师当然早已经和他的其他同胞一起边做了沼泽地中的肥料,这根棍子就成了他的战利品。 从利用食人妖来验证自己的奥术实战能力这一点上来说,这次的结果还真是乏善可陈。奥术毕竟是一门非常宏大也非常复杂的体系,他能靠着武道先天的强大精神力和一些‘规则’外的经验飞快地学习,但想要真正地运用自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别的不说,每一个奥术都是以一个完全不同的微观工程,复杂之处不比在手掌上盖一座五脏俱全的房舍小,而且纯粹是精神方面一气呵成,想要把那些数量繁多又完全不同的奥术公式记忆得丝毫不差,他还没那么逆天的记忆力,能完全记忆的不过最常用的那七八个低环奥术而已。而尽量记忆多的奥术,然后在实战中灵活运用,这是许多战斗法师穷究一生锻炼的技能,像他那样的想起来之后临时翻看奥术书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现在看来,这个晶石棍子就算是这趟的最大收获了。从这段时间恶补的大量奥术知识中,仁爱之剑能分辨出这是一块相当罕见的元素晶石。从色泽上来看也许纯度并不是太高,但是这样庞大的体积,让其他一般来说只能以克论的宝石大大地相形见绌。其中蕴含的元素法则也是异常的活跃,那一个食人妖巫师好像就是全凭着这个感知风元素的力量成为神职者。 单纯从价值上来说,这块晶石法杖可说是极其巨大,说是价值连城毫不为过,但是这些对仁爱之剑来说没有丝毫意义,再多的钱,或者是再多的资源,不能变成自身的力量,在他看来也是一文不值。 自身的力量。这是个非常宽泛的概念。从神州武道概念上来说,一切非自身父精母血孕育的血肉,甚至非自身精神灵魄,武道意志之外的所有,都非是自身的力量。不假外物,纯粹于锤炼自身,那是为了更深一步挖掘生命自身的深度,最后直至超越生命本身,与宇宙万有同在。 这条路当然不错,事实上如今他所拥有的最强力量,他的一身武艺和武道也就是来源于此。但这条路太长太远,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有些太过难走,而眼下他所需要的是更广义上的,没那么纯粹的,更短视一些更能在现在发挥作用的力量。比如奥术就是个例子。 但即便是站在奥术的角度,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块巨大的晶石化作自己的力量。 “这块风元素结晶应该是神怒战争中,魔网震荡后产生的。否则在帝国时代,怎么可能轮到一个食人妖得到他,早就被大法师们的元素探查序列给发现了。而要运用这个东西,也是需要法则性奥术的法阵来抽取其中的元素法则的力量,只凭你自己的眼光,看上几百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一个声音忽然在仁爱之剑背后的黑暗中悠悠响起,是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声,如同这篝火边的阴影一样,朦胧跳跃不定。 仁爱之剑头也不会,也并不显得吃惊,只是咧嘴一笑回答:“真是难为你一直在暗中偷看,难道是爱上我了么?可惜真正的爱与正义的战士是无暇分心男女方面的狭隘爱情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诚意 “这次我是真正地带着诚意而来的,希望你也能拿出诚意来,拿出认真的态度来对待。” 黑衣的女子静静地站在仁爱之剑的背后不远处,和周围的黑暗和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好像是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幻觉。 “哦,诚意吗?非常好。爱与正义的战士最认同的就是诚意了。”仁爱之剑则还是老样子,看着手中的水晶权杖,头也不回地说。“那么我们简化一下认定诚意的过程吧,不用唱歌跳舞什么的了,你把自己的鼻屎全部抠出来吃下去我就认可你的诚意。这实在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据我所知曾经有一位著名的战地指挥官就非常喜欢干这个,并宣称那是一种可以缓解焦虑还可以临时增加智商的纯天然食材……” “是真正的诚意。”女子并没被带歪。她似乎逐渐习惯了和仁爱之剑的对话,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颇有深意和自信地说。“也许你现在还没意识到,但是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大概明天吧。” “哦,很好。终于有点算计深沉阴谋庞大的地下组织的味道了。至少让我有些好奇了。”仁爱之剑目光一闪,还是没回头,只是脸上有了个古怪的笑容。 “先说明,这即将到来的变故可不是我们在搞鬼。实际上我们也对刚刚发生的变化感到很意外。”黑暗中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投在仁爱之剑身上的眼光也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个消息及时地传回我们总部,落在决策人耳朵里,那么需不需要继续拉拢你寻求合作,就是个很难说的问题了。一个居心叵测可以利用的强大战士,即便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个战士罢了。在他们的战略上来说,并不是怎么重要的棋子。” “那是你们的眼光太过短浅。贯彻真理和正义的战士,就算是拔出一根胳肢窝的毛来也比全世界那些只知道打架砍杀的肌肉棒子更伟大更有意义。” “也就是说,现在还坚持对你的尝试接触,只是我自己个人的决策而已。虽然我一般来说只是负责执行,但是如果执意要自己临时下判断的话,上面的家伙也不会拒绝。” “哦,你是在说明你的身份并不是个小卒子是么?还是暗示你的眼光超凡,能察觉到我的伟大不凡之处?” “我只是很想看看,你隐藏在那个伪装之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呵呵,给你个忠告,不要仰望注视你无法理解的存在,过度的光芒会灼瞎你的眼。” “来,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异乡人,或者说,异乡的灵魂。”黑暗中女子的声音冷凝下去,把最后的几个单词咬得特别重。“你是真的不需要和其他任何人合作吗?” “当然不。”仁爱之剑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轻松和肯定。“我们那里有句话,大海之所以广阔无边,是因为不拒绝任何河流。虽然我真正想要的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获取,但是阶段性地和其他人合作也并不是件坏事。” “很好。”女子似乎很满意,声音和身形渐渐地在夜色中完全消融。“保存好那块元素晶石吧,说不定会很有用的……” 周围又完全恢复了一片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仁爱之剑还是面对着篝火堆,手中把玩着那根元素晶石棍子,只是他的眼神已经不再集中在上面,而是看着火堆深处的光焰,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第二天。 天一亮,贵族私兵和使节团的士兵用很快的速度就一起完成了对食人妖巢穴的彻底清剿。作为附庸奴仆的地精们几乎在食人妖被击杀的同时就吓得跑掉了,这些士兵专门还等了一夜,就是等这些胆怯的小怪物彻底散掉,这清剿其实是去搜罗巢穴中可能存在的受害者留下的遗产。在捡回一些半旧的装备,还有些金银之后,一把大火就彻底把那些肮脏的洞穴和树屋烧了个干净。 但当他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看到一行人拦在了他们队伍的前面。这行人并不多,只有十来人。为首的是两个衣衫华贵气度非凡的老者,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些神殿武士和牧师。这一行人身上整洁精致的长袍和这蚊蝇滋生的沼泽地看起来很不协调。 贵族私兵们惊愕之余不敢妄动,不少人立刻就弯腰躬身行礼,因为他们都认识带头的这两位老人,那可是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和日光神殿的桑德尔大祭司。 “无关人等全部都退下,回去吧。我们是来找那位仁爱之剑阁下的。” 莫宁大祭司挥了挥手,也不再多说,所有的贵族私兵们就都立刻乖乖地从两旁绕道离开了。连带头的几个都没有半点的犹豫,对于西海岸的士兵和战士们来说,守护之手大祭司的话语比绝对比任何上级,雇主,主人更有权威。 另一位守护之手的祭司布朗则是对着沐沁沂还有其他几个少数的使节团成员说:“那位沐女士,也请你们先离开吧。我们会向使节团的长官还有风先生解释的。” 沐沁沂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队伍后面的仁爱之剑。她不喜欢这个脑子似乎不大正常的家伙,但也不可能就这样听话地掉头离开。 仁爱之剑的表情很奇怪。事实上他今天从头开始就表现得有些不正常,一直吊在队伍中冷眼旁观,默然不语好像若有所思,好在队伍也不需要他来指挥。而直到看到两位大祭司带着人拦在前面,他才有点恍然的样子,然后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啊,尊敬的桑德尔大祭司,尊敬的莫宁大祭司,布朗祭司。能在这里看到你们真是非常荣幸……”作为带领使节团的士兵的张家人这个时候立刻迎了上去,满脸的笑容好像有着能将一切干戈消解的热情。“有什么事情何必要在这荒郊野外地谈呢?不如我们就一起回城吧。回城之后什么都方便,使节团的诸位长官也能参与,顺便可以谈谈捐款的细节,我们家主上次决定给被损坏的守护之手神殿捐献五万金币……” “非常感谢你们的慷慨,守护之手会记得的。以后对于你们张家族的所有申请,我们一定会优先处理。”布朗祭司的笑容也是非常热情,回答同时也是非常坚定。“但是今天还是需要请你们先回避一下,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务要和仁爱之剑阁下交流。是非常重要的事务,所以还是请你暂时先离开吧。” “边岳兄,不用和他们废话了。带着这些人先走吧。”仁爱之剑在后面忽然说道。“还有,记得对你家老头说,给这些神殿的金币不要太多了。让他们记得就行。他们的古板和准则用多少金币也是砸不动的。” 带队的张家中年人只是犹豫了短短的一两秒,立刻转身对使节团的士卒下令,跟着他一起越过神殿众人朝着来路而去。使节团的士卒们虽然能感觉气氛的不对,但听不懂这些欧罗人的对话,也只能跟着带队的人一起走。 “你不跟着离开吗?”仁爱之剑问向沐沁沂。这个时候好像只有这个神州同胞能和他同甘共苦了。 沐沁沂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感受了一下僵持中的气氛,还是举起了手向后退去:“我离远一点看看总行了吧。” 很快的,在这条临时开辟出来的沼泽小道上,就只剩下仁爱之剑和两位大祭司带领的神殿中人了。 太阳神殿的桑德尔大祭司先开口了:“请不要紧张,仁爱之剑阁下。我们并非是抱着敌意而来的。我们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确认而已。” “当然,我看得出,你们没有敌意,最多是有些慎重而已。”仁爱之剑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阿曼塔,在你的光芒之下,一切邪恶都无从隐匿。”桑德尔大祭司一挥手,天空中照射下的阳光似乎瞬间耀眼了一下,然后仁爱之剑的头顶上有一团白色的光芒一闪而没。 “还是和在太阳神殿中的反应一样,毫无阴暗和杀戮的暴戾欲望。之前看来这是感受神恩,迷途知返改邪归正的表现,但是按照使者传递的消息来分析,这也极有可能是一个甚至能蒙蔽吾主阿曼塔的极为强大和狡猾的魔鬼。”桑德尔大祭司面无表情,对着旁边的莫宁大祭司淡淡说道。 莫宁大祭司淡淡回答:“那么,就只有送到繁星之森,让精灵的圣灵树来鉴别了。那是生命之源在这世界的分支显现,没有任何下层界的气息能隐瞒。” 仁爱之剑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好像是有些愤怒,好像有些好笑,还有些狰狞,扫视着拦在面前的一行人:“不对我解释一下么?相信两位大祭司带领这么多人来拦着我,可不是为了自言自语自行其是的。” 两位大祭司没有回答,他们看似没有什么紧张戒备,但是精神上一直保持着和自己的神灵相连,随时都能激发神术的状态。他们身后的神殿武士都已经是剑拔弩张,这些武士们不一定清楚这次行动背后的缘由,但对这个前邪教大祭司的强大却是非常清楚的。 “是这样,仁爱之剑阁下。”还是布朗祭司开口了,语气措辞依然非常地客气。“我们接收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需要你配合着来调查一下。” “哦?到底是什么消息,需要我怎么样来配合,能详细说说么?”仁爱之剑显得波澜不惊。 布朗祭司看了看旁边的两位大祭司,却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是莫宁大祭司开口了:“月光与繁星之森派来了使者,告知我们说,在之前那个失败的成神祭典上,生命之源察觉到了一个邪恶的灵魂降临到了这个世界。极有可能对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伤害。根据我们的判断,这个邪恶意志附着在仁爱之剑阁下你身上的可能性最大。这就是今天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仁爱之剑似笑非笑地摇头:“就只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使者带来的一个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消息,你们就肯定我是一个邪恶灵魂,这个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月光与繁星之森是精灵族的圣地,他们的圣灵树是整个大陆生命之源的意志显现。从神学意义上来讲,所有的次级神都诞生于生命之源当中,那是这世界最值得敬仰的神灵之一。之前相比仁爱之剑阁下也曾亲眼目睹过那位伟大神灵的光芒,正是来自于他的干涉,您才没有不可挽回地陷入邪教神灵的错误道路中去。她在中断那个成神祭典之后,暂时耗尽了圣灵树和精灵大祭司的力量。不过在最后还是留下了她的神谕。” “啊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精灵女人。”仁爱之剑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那么会不会是她弄错了?” “神灵不会出错。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根源,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存在的意义是永恒。如同天空中的太阳不会熄灭,海洋中的海水不会干枯。他们的意志皆来源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又怎么可能出错呢?” “好吧,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那些精灵祭司们理解错了?或者单纯只是那个送信的精灵胡说一通?毕竟只是几万里之外一个异族带来的口信,就让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对待之前一直相处的很好的朋友,这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有些太儿戏了。” “之前的数百年间,像这样来自于精灵族有关于下层界入侵的消息只有几次,但是每一次在事后都被证明是准确无误的。精灵族的信使携带着绝对无法作伪,非真正信使之外的人也无法触碰的信物,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坚定纯洁毋庸置疑。即便是在帝国时代,他们的族人被奥术师们四处抓捕奴役沦为玩物的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伪造生命之源的示喻来求助于神殿和教会。所以我们现在更没有任何理由来怀疑他们。” 仁爱之剑笑了笑:“呵呵,也就是说,看来是没有留下一点回转的余地,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精灵女人就已经替我定罪了。” 桑德尔大祭司缓缓开口了:“不。精灵祭司也说,那只是有很大的可能而已,并不能肯定。风先生曾经为你担保。他是我们日光神殿尊贵的客人,而且之前仁爱之剑阁下你也表示出了足够的友善,所以我们是绝对会郑重对待这件事的。我们今天来,是希望仁爱之剑阁下从现在开始留在我和莫宁大祭司的视线范围之内,和我们一起先护送浮空城碎片去炙炎要塞,然后转道去月光与繁星之森接受生命之源的考察。当然,这过程中一定程度的限制手段是必须的,我们会尽量保证不永久性地伤害到你。这是我们现在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好吧。又看到了这种自以为是的诚意,这真是令我感到欣慰。神职人员果然是既好相处,又不好相处啊。”仁爱之剑颇有深意地摇头叹了口气。再看向两位大祭司的时候,眼中的神光烁烁。“但是如果我对你们的诚意说不呢?” “必须如此。”莫宁大祭司的回答很简短,声音也算得上是和善,只是其中的态度不容置疑。 这一个简短的断句同时给了气氛本来就已经很僵持的双方一个暗示,大家都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明显也更加危险的变化。 原本就是阳光普照的大好晴天,天空中的太阳好像变得越来越明亮了,四周的气温也提升了不少。如果从远处看过来,能发现环境已经开始在灼热的空气中微微变得扭曲。 莫宁大祭司从背后取出了一块盾牌,双手扶住杵在了面前。这只是一块有些老旧和残破的橡木大盾,但就在莫宁大祭司杵在地面之时,一股凝沉厚重的气息就骤然升起,弥漫在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身上。 仁爱之剑看似没有动,不过一阵阵细微,深远的奇怪声响在他身上逐渐响起,蔓延。那好似许多巨大的岩石,坚韧的藤蔓在一起慢慢拧动的声音,又好像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正在绷紧他的肌肉凝聚他的血液,马上就要用无比的力量来砸开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东西。 咚,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大闷响一直传出数十里之外,那些已经走远的士兵都不禁回头张望,只能看见气浪卷飞起地面的泥土冲天而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逃遁 一直的对峙中,居然是被动方的仁爱之剑先出手了。一直站立不动的他一步就冲过了数十米的距离,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桑德尔大祭司的面前,对着这个看似无害的老人重重击出一拳。 但是一旁的莫宁大祭司并不比他慢,同时也双手持盾出现在了桑德尔大祭司面前,以手中的橡木盾挡下了这堪比攻城撞车的一拳。 巨大的声响中,反倒是仁爱之剑倒飞了回去。莫宁大祭司手中的那块半旧的橡木盾好像比十块叠加在一起的精钢塔盾还要坚固,不止自身毫发无伤,后面那几乎只有仁爱之剑体积一半的莫宁大祭司也是动也不动。 只是这一拳,仁爱之剑就大概知道今天取胜机会实在渺茫。虽然这一拳并不是他真正的全力一击,也没差到哪里去,莫宁大祭司这一挡之后却是毫发无损。他那在欧罗大地上曾经无坚不摧,轰碎无数奥术的拳劲和拳意第一次完完全全被挡住了。 仁爱之剑只是心下一沉,也没有太过吃惊。他明白这不止是因为他的拳意再没有之前的凝聚,随心所欲,这还也是对方神道上的优势。他的拳劲拳意固然是数十年寒暑之功,精神意志千锤百炼的凝聚,但对面那个老人在‘守御’‘护卫’有关的神道上浸淫的心血,投入的精神,凝聚的意志和信仰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他手中那一面分明承载着相当历史和传说,在神殿中接受了信众多年祈祷和信念累积的盾牌,单纯从防御上来说即便是城墙也要远远不如,法则性上的高下更是判若云泥。 反震弹射开在半空中,他的身影就迅速地变得模糊而透明,随后五六个一模一样的身影朝着四周分开。这是他在深思熟虑之后优先记住的幻术系奥术,和他那欧罗大陆几乎无可比拟的近身拳法相得益彰,面对战神殿最强斗士都可以戏弄于鼓掌之间。 但桑德尔大祭司只是眼光一扫,同时天空中的阳光微微亮了亮,那些幻术营造出的身影瞬间就像破裂的水泡一样崩溃消失了,已经隐去的身形也重新显现了出来。在一位日光神殿大祭司的注视范围之内,照耀一切阴暗的日光领域中,非法则性的幻术系奥术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阿曼塔,容我以你的光为剑,容我以你的光为眼。”桑德尔大祭司再伸手朝仁爱之剑一指,他整个人立刻便变得光芒大盛。只是那并不是他自身发出的光,而是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骤然强烈了百倍以上。 在白昼的露天下,和日光神殿的高阶神职者战斗绝对是一件蠢事。仁爱之剑非常明白这一点,但此刻感受到身上如火烧一般的炙热,他也头一次有些束手无策的焦躁感。纯从元素上分析,这样的日光神术只是火元素的一个变种分支,但却是最难抗拒的,无从闪避。他甚至可以肯定他就算现在马上逃遁出桑德尔大祭司的视线,只要还在阳光之下,这一道日光神术的作用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作为指向追踪的道标。 受制于传承,他的先天真气在层次上远远不如刘玄应的玄天真气,九天星罡那样的高妙深邃,万法难侵。靠着雄浑的外罡和气血激荡,对抗刀枪箭矢之类的伤害还可以,普通水火也能抵挡一二,但面对这种带有强烈法则性的元素伤害就显得很薄弱了,想要将之驱逐更是不可能。 强行凭着自身强大的气血,还有自身的意志力来硬顶着全身上下宛如火烧一般的伤害,仁爱之剑又冲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对着桑德尔大祭司,而是对着持盾的莫宁大祭司。他非常清楚想要绕过这位全心防御的守护之手大祭司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强攻。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出拳。拳头固然是他最为强大也最为擅长的武器,但事实证明在特意的针对之下他也打不破大祭司手中的盾牌。这一次他双手成爪握住了木盾的边缘,一式师门擒拿手中的‘天虎裂地’发力猛夺之际身体腾空,一脚对着莫宁大祭司的头踢去。 分明就是凹凸不平的橡木,但是双手的感觉就像是抓住了两个光滑浑圆还浸透了油脂的球体,完全着不上力。这是那面盾牌本身的法则性产生的排斥之力,全凭勃发的外罡劲力才能捏住。而就在他抓住木盾之时,莫宁大祭司也低声怒喝一声,干瘦的双臂猛然筋肉贲起,斗气的光芒狂涌而出。 呼的一声,仁爱之剑对着莫宁大祭司头部踢出的那一腿只是刚刚扫过大祭司的头顶,劲风带起大片的白色头发。而橡木盾上猛然爆起的光芒,还有莫宁大祭司双手反夺之力一起彻底将他的手给震开来,连同他刚才送出的两重暗劲也在斗气的反冲之下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能当上守护之手的高阶神职者,当然不是只会在神殿中祈祷或者布道的寻常老人,莫宁大祭司的战技也许在神州武道来看还是颇为粗糙的,但绝对同样的千锤百炼,仁爱之剑这一记强夺只能无功而返。 而就在同时,侧面来的两柄长剑一柄战斧也对着仁爱之剑斩下。两位大祭司带来的其他人当然不会只是在旁边看戏,五六名神殿武士早已经结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势把布朗祭司和其他两个牧师牢牢地保护住,其他身手最好的三名武士则看准了这个机会从旁夹击过来。 如果单纯只是这样那还不算什么。就在双手刚刚被莫宁大祭司震开,这三名神殿武士夹击的同时,仁爱之剑感觉照耀在身上的阳光猛然再度强烈了一倍以上,不只是剧痛的烧灼感更加剧烈了,连眼中看出去也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光芒。 咚。仁爱之剑猛力踢中依然还在莫宁大祭司手中的盾牌,用一个异常别扭的姿势飞退开数十米之外才落下。他默然不语,双眼紧闭,在耀眼的光芒中全身却都在散发着黑烟和焦臭,那是早就该燃烧起来的毛发和衣衫发出的,只不过之前被他身周循环的真气所压制,而现在这个压制显然已经快要超过极限了。 此外他身上还有三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翻开的皮肉间却不见有血流出来,因为暴露在光芒中的伤口瞬间就被烧焦了。那是刚刚三名神殿武士的武器留下的。能跟随大祭司前来的当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真正好手,也许比之高文那样的首席守护者还差一些,但斗气灌注的刀剑依然远不是他仅凭护体气劲能硬挡的。 “投降吧,仁爱之剑阁下。”随着桑德尔大祭司的开口,照射在仁爱之剑身上的日光也明显减轻了些。似乎这位日光神殿的大祭司并没有真正用出全力。“你确实是强大的战士,我和莫宁大祭司单独的话任何一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此刻你并没有任何的机会。” 仁爱之剑没有答话。一向话多的他这个时候却一言不发了。在现在看来桑德尔大祭司说得完全没错,面对两位也许是奥斯星城中最强大的神职者联手,他确实没有任何的机会取胜。不过在短短的犹豫之后,他依然捏紧了手中的拳头,只是这一次没有再冲上去,而是躬身半跪一拳击向了脚下的地面。 轰的一声,似乎有数发爆裂火球在地下爆开,数以吨计的泥土朝天上飞起,一时间仿佛遮天蔽日,当然也把一直照射仁爱之剑的强烈日光给遮挡住了。 “徒劳。”桑德尔大祭司面容平静,波澜不惊。一挥手之间,五个悬浮的耀眼光球就凝聚在他前面。他确实是一直都没有使出全力,仁爱之剑现在用出的手段虽然暂时遮挡住了日光神术的照射,但并对局势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在桑德尔大祭司数十年的战斗生涯中,这种类似的伎俩看过无数次,但最终都只能在阿曼塔的威能之下化作焦炭。在日光之下的阿曼塔信徒拥有面对一切敌人的自信。 莫宁大祭司也只是紧握了手中的木盾,静静站着不动,他很清楚自己在战斗中的职责是什么,也很清楚面对的敌人不止非常强大和危险,还非常地狡猾。他们来到之前当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有关这个西方人的资料,知道他已经能运用高达三四环的奥术。但是没有关系,他和布朗祭司还有另外两位牧师也同样做足了准备,只要是非法则性的高环奥术,无论什么样的都不足以让他们无法应对。 但是预想中的奥术或者是阴谋的突袭并没有到来,纷飞的泥土渐渐落下,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深达两米直径十余米的大土坑,却不见仁爱之剑的身影。 “他掘地逃进去了!”一个神殿武士迈步冲上去。其他人快步跟上,果然能看到那大土坑的中央有一个水井一样的深坑,还隐约传来其中吭哧吭哧地挖掘声。 桑德尔和莫宁两人互看一眼,都是惊奇愕然一时无语。在他们两人数十年的经历中,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对手。矮人就已经是最为擅长土木挖掘的种族,但也不可能像是这样纯用空手就在一两秒之间挖掘出地洞,这简直就是一些特定的地行昆虫才能做到的。 土坑下的泥土还在不断地涌动,显示下面的仁爱之剑还在不断地挖掘,天空中集束而下的阳光照射在深坑中,却只能让湿润的泥土发出呲呲的轻响。 “退后。”桑德尔大祭司沉声低喝,手一挥,刚才召唤出的数枚光球就朝着土坑中飞去,同时自己朝后退。 其他人也连忙不迭地朝后飞退去,他们都很清楚那是光元素,火元素的高阶变种,看似无害的浑圆外表,那是将火元素的炽烈浓缩到了内部而成的,一旦释放出来的只会比寻常的火元素更加暴烈不可抵挡。 光球飞入了深坑。轰然巨响中,刚刚落下的泥土又重新飞上了天,这一次的爆炸比刚才之前的更为剧烈,而且其中绽放出耀眼的强光和巨大的热浪甚至直接将一些泥土化作了滚烫的岩浆。 爆炸过后,之前那个只有十余米宽的土坑至少又宽了近倍,深度却至少加深了四五倍,海量的泥土被爆发掀飞,原地只剩下一个超过十米深的土坑。 但是依然不见仁爱之剑的身影,十米深的土坑中央,还是一个看似深不见底的深洞,里面依然传来隐约的挖掘声。就在这短短的数秒之内,下面的仁爱之剑似乎又朝下掘进了数十米。 “这个......好像不是奥术吧?”桑德尔大祭司也感觉束手无策了。日光神术再是威能无比,对于这样钻入地下的地鼠一般的敌人也是有力无处使。以他的力量再要召唤光元素继续炸下去当然也还是可以的,但也不可能将这样的土坑无休止地掘深下去,土坑周围的泥土会自然崩塌下来。 “他只是单纯用力量在挖掘而已。”莫宁大祭司也只能摇头。“西方特有的格斗技锻炼让他徒手的力量和灵巧远超任何战士,这种土层对于他来说大概和布丁奶酪差不多。我们失算了。” “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地下......莫宁阁下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听说优秀的渔夫可以在水下憋住十分钟以上的呼吸,体魄强大对自己的循环能很好控制的高阶战士也许能达到二十分钟以上的行动力吧......但是如果他有相对应的奥术那就不知道了......”莫宁大祭司把自己的脸色都越说越难看。就算只是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以现在这样的挖掘速度都可以轻松挖出数公里之外。沼泽地湿润松软的泥土下,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很难听到地下数十米之外的动静。“桑德尔阁下施展在他身上的那个神术能维持多久?那是现在我们唯一能确定他位置的办法了。” “两天。阿曼塔的凝视可以维持两天的时间。但是前提是他必须出现在日光之下,我才能感知他的位置。”桑德尔大祭司的脸色同样难看。他当然也明白,以这个西方人的机智和狡猾,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大。 “我们终究还是大意了。应该再找些人手,至少让高文一起来的。”莫宁大祭司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那不见底的深坑中开始冒出了一阵涌泉,浑浊的水流飞快地上涨,让大坑变作了一个水塘。这标志着下面的仁爱之剑已经掘进了地下的暗河,他甚至都不再需要耗费体力,静静地随着漂流就能到达远处。 “走吧。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精灵信使会把消息传递到大陆所有的神殿中。”桑德尔大祭司看了再没有丝毫动静的水塘,叹了口气。再抬头看向远方,原本还在远处观望的沐沁沂早已经不知所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暂离 “什么?精灵族的信使说,神灵喻示有一个下层界的意志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你们的意思是,那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是嫌疑最大的目标?” 听着高文的转述,纵然是以风吟秋的见识和阅历,也楞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非常对不起,当时为了防范你和刘先生有可能基于同胞而阻挠的可能,两位大祭司决定暂时先不通知你们......但是最后他们的抓捕失败了。仁爱之剑逃跑了。” “这个......”风吟秋也不知道该是喜是悲还是怒,想了想才问:“你们真的能确定如此?他真的被魔鬼附身的可能性有多大?” “极大。甚至可以说是肯定。”高文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凝重。“欧罗大陆的信仰历史上,一切有关杀戮,欺诈,**的信仰,无论是在开始冠以什么冠冕堂皇的名义,最后都被证明是下层界高阶的魔鬼的阴谋。随着这种危险的伪神信仰越扩散,隐藏的越久,最后导致的后果越严重影响也越深远......甚至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偷偷地信仰这类邪教。所以我们从来都对这类危险的信仰有极大的警惕。作为邪教的大祭司,原本就是魔鬼意志的最佳载体,这同样也是有过不少先例的。而且根据你们所说,这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行为举止和之前又大有异样古怪......” 风吟秋默然无语,从这些理由来说,连他都有些无力反驳,至少仁爱之剑那些古怪行径这一点就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想了想,他还是尽力辩解:“但是之前我曾经感受过那位精灵女神的力量,那种直达世界根源的伟大气息,我不觉得有任何的邪恶灵魂能瞒过她的感知,更不用说还要抵抗那种程度的力量......” “根据精灵信使所说,因为其他原因,生命之源的力量有所损耗,而且这个灵魂是抓住生命之源消散之前的最后时机降临的,所以生命之源只来得及表现出了巨大的憎恶,没有来得及去干涉阻止......现在我来通知风先生这件事,同时也想听听风先生的一个回答。”高文看着风吟秋。“如果仁爱之剑回来寻求风先生的协助,风先生准备怎么办?事先声明,我们守护之手和西海岸所有神殿的态度是坚定不移的,那就是一定要把他抓捕。送到月光与繁星之森让圣灵树甄别而不是立刻净化他,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让步。而且我们也提醒风先生,如果他真的已经被大魔鬼的意志降临,那改变是从本质上的,记忆之类是否保存都毫无意义,就算他还记得之前的所有的事情,但也并不表明他还是之前的那个人。一切的记忆,感情都只会是被利用的工具......” 风吟秋没有直接回答,想了想,长叹一口气,问:“这难道就是唯一的甄别方式吗?” “在此之前,桑德尔大祭司曾在日光神殿中就对他使用过分辨阵营倾向的神术,那基本上已经是我们所能掌握的法则性最高的办法了。当时他反映出的是完全没有一点阴暗和杀戮欲望,作为一个之前还主持过活人祭祀的邪教大祭司,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表现。当时两位大祭司还真以为他是受到了生命之源真神的洗礼,才彻底改头换面了的缘故。但是精灵信使却说并没有这样的事。所以两位大祭司才判断,这极有可能是一个能瞒过日光神术的顶级大魔鬼的意志,那可能也意味着我们面对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这个世界面对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当然,超过日光神术的更为涉及深层法则的办法,除了圣灵树的甄别之外并不是绝对没有了。比如十环奥术中就有涉及因果判断的,但是现在这个奥术凋零的后帝国时代,是否还留存得有这样的奥术卷轴也都不知道了。” 风吟秋默然片刻之后,开口回答:“好吧。如果他来找我,我会通知你们,或者是亲手抓下他,送去你们所说的月光与繁星之森。” “非常感谢风先生你的理智和对我们的理解。”高文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那么,能不能请风先生提醒我们一下,该如何去和你们使节团还有张家沟通这件事呢?我们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让使节团和神殿之间产生隔阂和冲突......” 风吟秋想了想说:“对我来说这是件私事,所以感情和是非是第一位。对于使节团来说是公事,理由和大义就是第一位的了。至于张家么...应该就是利益。” “那对你们的大使呢?你们的大使似乎是一位非常重视礼仪和尊严的贵族,这件事对他来说最大的意味是什么?” “是……”风吟秋想说面子,欧罗通用语中又根本没这个词,类似的表达似乎也很难准确。想了想,他只能说:“…应该说他最在意的,是一种虚假的,戏剧性的尊严和荣耀。” “你说什么?那些神殿的家伙们说仁爱之剑真是下层界的魔鬼?” 莫特里女法师似乎是从哪里收到了消息,等到高文刚走,她就径直冲到了风吟秋这里打听。而当听说神殿的论断之后,她显得比风吟秋还要吃惊一百倍,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表情完全呆滞,也不知道是这个消息本身太过惊人还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论断被推翻而震惊。 “没道理的,不可能的,那只是个精神方面有障碍的人而已,没道理会是高阶魔鬼的。那些神殿的家伙肯定有什么搞错了。”发了一会呆之后,女法师还是坚定地回到了自己的逻辑上,摇摇头表示这绝不可能。 至少在感情上,风吟秋还是对女法师的论断很赞同的,他抱着几分希望问:“他们说是来自于生命之源的神谕。那个精灵的月光与繁星之森你知道吗?站在奥术师的角度上来说,这样的喻示可靠吗?” 可惜女法师的回答秉承了奥术师的严谨:“额…好吧,站在奥术的角度,这个神谕是非常可靠的。生命之源……就是精灵们信奉的自然和生命之神吧。那种层次的高维度存在是世界根源的一部分,所感知到的,所做出的任何反应,都是世界本质的变动,从这一点上来说那些神殿可怜虫们的反应是不错的……” 不过很快地她又重新表达了奥术师对神职者的固有不屑:“但是从那个仁爱之剑的表现上来看完全不是,所以我说他们肯定有哪里弄错了。缺乏逻辑和主见是这些只知道匍匐在神灵面前的可怜虫的特有通病……神灵喻示是正确,但是理解就一定正确吗?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听从一下同样是神职人员但立场不同的沐女士的看法……对了,沐呢?她不是跟着那个家伙一起去沼泽地了么?难道现在还没有回来?” “咦?”风吟秋闻言也是一怔。“好像还真没有她的消息。” ### 夜晚。沼泽地边缘,依然是一堆篝火,仁爱之剑依然是静坐在篝火前,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东西。不过这一次他看的是一本有些焦黑残破的奥术书。 “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女子就像是夜色孕育出的精灵,无声无息地又再度出现在了仁爱之剑的背后。 “恭喜你,那说明你的眼光越来越好,越来越高了。”仁爱之剑还是看着手中的奥术书,连头也没回。 “…我已经暗中观察了你三个多小时了,看到你尝试了两次失败的施法,原来你居然是真的在认真学习奥术…” “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用心地是在看什么?色情故事集吗?” “不,我是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还有心情慢慢地学习奥术。你不知道精灵信使的消息会传遍大陆的所有神殿吗?帝国贵族也会对你这个危险的疑似被魔鬼附身的人抱有极大的警戒之心。某些大法师说不定会对解剖你或者是用你制作另外的什么实验抱有极大的兴趣。总之你现在已经被整个大陆通缉,成为整个大陆所有强者的目标。但是你居然现在还能静得下来慢慢地尝试学习奥术?” “要不然呢?大哭一场吗?或者是吓得瑟瑟发抖大小便失禁?你太小看爱与正义的战士了。在真正强大的精神意志面前,与世界为敌这种事情简直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好吧,看来是这样没错了。”仁爱之剑合上了书,闭眼沉思了一会之后身上一阵微弱的七彩光芒一闪,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了篝火旁边,直接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探入了火堆中。 这看起来简直如同疯了一样的举动却并没产生任何的后果,篝火的光焰尽情舔舐着仁爱之剑的脑袋和上半身,但就连他的头发和本来就半焦破烂衣服都没有烧起来,好像那熊熊的火焰只是个幻影。 “嗯,不错。至少这寻常的火焰不能产生半点伤害了。”仁爱之剑重新站直了,显得比较满意。“只是不知道对上那些日光神殿的老头会怎么样……” “隔绝元素伤害?这可是四环奥术。原来你还真能以超常规的速度来学习奥术......”黑暗中的女子也不掩饰自己的惊奇。“看来你是对今天的失败耿耿于怀。不过神术的伤害带有一定的法则性,想要完全隔绝那也必须是法则性的奥术。而且,如果目标是亡灵或者是异界存在的话,排斥性的法则伤害要比火元素伤害强多了……” “看来今天你来是要和我探讨一下有关战术的问题了。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爱与正义的战士的战斗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绝不会在相同的战术下连续吃瘪,下一次那些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老头再出现在我面前,屁滚尿流生活不能自理就是他们剩余生命中的必然归宿。” “……”黑暗中的女子沉默了一会,悠悠开口说:“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要废话了。想要寻求合作,就直接提出你们的条件吧。”仁爱之剑嘿嘿笑了笑,依然是自信十足。“如果是觉得我是走投无路,只有你们赏口饭吃才能苟延残喘,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少了些碍手碍脚的同伴,我一个人可是有无数多的新鲜战术和花样可以慢慢实验。成为这大陆第一奥术大师,把那些神棍们一一碾压成屎饼,杀到那什么月光繁星森林,把那个精灵大祭司捉来让她的身体好好体会一下雄性的强悍本能,这些都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最后把所有精灵族人族什么族的美女全都集合起来,让她们给我孕育出一个新的种族这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应有之意……哈哈哈哈,以后你可以称呼我为王者?世界之敌?依然无敌?仁爱之剑阁下。” “……听起来还真的是下层界魔鬼的思维。不过我觉得很有趣。不是这个想法很有趣,是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个想法的你很有趣。我很想看看这些言辞之下的真实想法。”黑暗中的女子声音忽然高昂活泼起来。“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要获得力量,在奥术之路上有所成就,越过法则之墙成为大法师,可不是之前和你学习低阶奥术一样简单,没有足够的资源和环境,仅凭你那些西方文明带来的天赋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帮助你,我们所拥有的资源绝对可以帮助你达到这一点。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帮助我们……什么人?” 尖叫声中,一片黑幕如海潮一般从夜色中席卷而来,将不远处的一片水塘给完全笼罩。水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跃了出来,但是马上又陷入黑幕中,这些无形的黑色像一层牢不可破的幕布一样将那里完全包裹,任凭里面的事物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黑暗很快地收拢了,最后显现女子的身影,依然是一身紧身皮衣,将充满诱惑的修长身体勾勒得纤毫毕现,只是面孔依然隐藏在一片看不透的黑幕中。此刻黑衣女子的手中抓着一个被黑色包裹着的人,从隐约露出的半个头脸来看居然是沐沁沂。 “想不到居然是你,叫做沐的西方美人。”黑衣女子的身量比沐沁沂高出足足一个头,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提在半空中,沙哑的声音悠悠地说。“号称无敌的仁爱之剑阁下,看来你还真是有些大意了啊。” “我还真没发现。”仁爱之剑也是愕然。“看来她是跟着我从地下暗河一路过来的。” “已经可以元素化的神职者,在相应的元素中的话确实很难发现,居然一直潜伏到这个时候,也是难为你了。可惜你遇到了我,在这黑夜中想要瞒过我可是很难的。虽然我对你到底怎么能这么快成为高阶元素神职者很有兴趣,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也没办法把你带回去慢慢研究,那就只能在这里解决你了……” “不行,放了她。”仁爱之剑忽然开口说。 “这可不行。她知道得太多了。你的存在可是绝大的麻烦,即便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我们是不能让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的。”女子手中的黑色渐渐收紧。沐沁沂在其中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了,但那无形的黑色完全牢不可破,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看着獠牙正在越来越近的可怜小飞虫。 一阵空气被打爆的拳风闷响,仁爱之剑猛然出手一拳遥击,拳风如怒涛卷过,把那层裹住沐沁沂的黑色也撕扯开了几道缝隙。几道水流从黑色中急流而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团,然后又重新化成沐沁沂的形状。不过此刻沐沁沂看起来却是气喘吁吁,面色在火光下显得苍白如死人一般,刚才的束缚和挣扎似乎伤了她不少元气。 黑衣女人没有再出手,只是站在原地,身体朦胧得好像随时要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她开口用冰凉的语气问:“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和这个西方女人并没有丝毫的友谊可言吧?你之前还抓捕过她,她似乎对你抱有相当的戒备和敌意。而现在这个女人对你也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因为一般来说我不杀女人。”仁爱之剑回答得很轻松。 “是我要杀。可没叫你杀。”女人冰冷冷地提醒。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仁爱之剑回答得理所当然。他看了眼地上的沐沁沂。“还有,作为同样传承着我们西方伟大文化的同胞,还没有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出来让世人瞩目让路人震惊,就窝窝囊囊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可惜太缺乏美感了。” “你认真的?就是这些纯粹是个人喜好的原因?”女子的声音越见冰冷。“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和我们接触和合作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对于我们双方都是极大的麻烦。而我们现在可没有能远程制约她的手段。” “利益,权衡,手段,麻烦...这些词汇和概念实在是太猥琐了,只适合蝇营狗苟的弱者。”仁爱之剑啧啧有声。“我来告诉你,真正的强者做任何事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喜欢。” “可是强大的仁爱之剑,你在半天之前可还被人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像老鼠一样挖地洞才能逃跑啊。你不会喜欢那个吧?”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嘲。 “战略性的撤退,也可以说是一时的挫折而已。最终只会成为让我更加强大的动力和契机。而真正的失败,就是在这些挫折面前低头,靠着权衡利益,玩弄手段这些来绕过去。面对这个世界不敢挺着胸膛迎面而上,只想着弯腰低头走过去。这才是最根本的失败。” “如果你所谓的这些小小挫折的结果是死亡呢?” “那就去死好了。”仁爱之剑回答得轻描淡写,理所应当。“不过是生命的终结而已,迟早的问题。如果你不能用你自己的姿势来面对这个世界,不能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来安排你的生命,告诉我,少女,你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和别人随意挤压直肠和膀胱而安排的排泄物还有什么区别?” 黑暗中的女子陷入了相当长的沉默中。仁爱之剑也站立不动。一时间就只剩下沐沁沂的喘息声和篝火中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够了。和一个下层界的邪恶意志讨论这些问题,我还真是有些不正常了。我得重新考虑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也许加入追捕你的行列中还比较有利也不一定。” 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女子彻底在夜色的黑暗中消失了。 “哼,被真正的强者气概所震慑了么?可怜的女人。”仁爱之剑看着夜色摇了摇头,转过来对着地上的沐沁沂用神州话说:“沐姑娘,这救你一命的恩情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了。你只要帮我给风兄弟和刘道长带个话就成。你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信那些神棍的话,那都是些榆木疙瘩脑袋,和读书读傻了的那几个礼部大人是一样的。不过他们也无须多事,顺其自然,做自己该做的就好。留待他日时机成熟,大家自有再战江湖,联手碾压这些欧罗蛮夷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月后 耗时三个月之后,横穿沼泽地,由西海岸通往奥罗大平原的‘乾元大道’终于成功贯通了。 这一天对于奥斯星城来说可是个大日子,这条路的贯通几乎可说直接改变了西海岸的格局,西海岸和大平原之间的商路不说能恢复到帝国时代的水平,至少比之前的要好上太多。再不用在北面的荒地中冒着地精强盗和各种大山脉中野兽的危险穿行,也不用在南方军团的辖区去绕上一两个月的路。而奥斯星城作为这条新通路之后位置最近的大城,本身又是西海岸最大的深水港口,更是成为了最直接的受益者,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成为西海岸的最大城市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对于这一点,奥斯星城的居民们都很兴奋,自发的小型庆典随处可见。而法师议会和神殿一同联手组织的大型庆典更是数十年以来未见的热闹场面。 庆典的主角,当然是修筑这条道路的大乾使节团,一辆特意改装后的大型马车从使节团营地中驶出,上面搭载着以持节使李文敏大人为首的几位头面人物,从奥斯星城中穿行而过,后面则依次跟着使节团的士卒水手,沿途一同接受道旁居民们的欢呼。 “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搞得和状元游街一般。倒是合了那几位大人的胃口,看他们的模样,荣光焕发,精神抖擞,真是年轻了十岁不止。难道他们真觉得这条路是他们修的不成?他们可出过半滴汗,用过半点心思么?” 后面的队伍中,沐沁沂阴沉着脸,被拉着参加这样的游行庆典,让她感到极不自在,加上本来就未曾伤愈的脸色,看起来更是难看。 “好像是法师议会组织安排的......看来他们还真是摸清了这几位大人的喜好。沐姑娘你也无需在意,就当作来看看热闹,散散心便是。这些时日冥思静养,也该出来动动筋骨了吧。”风吟秋在一旁却是不以为意,随口回答。他倒真是当作是出来散步的,经过这些天努力之后,他终于将最后几个所能收集到的四环奥术给学会了,这还是他首次出来走动。 “请你们两位不要用西方话交谈吧。虽然我只是看沐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咒骂那几个官僚。”旁边莫特里女法师左右四顾,显得心情不错。“这条路终于完成了,我们离奥罗由斯塔也不远了。沐你不用埋怨,只要能回到奥术学院,去图书馆仔细查询一下,很有希望能找到有关水元素神殿的资料。而且学院里的几位教授可都是从帝国时代走过来的大法师,他们的见识和学识都非常广博,应该能对你在精神和灵魂上的创伤有帮助。” “好吧好吧,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沐沁沂点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那一次失败的跟踪之后,她拖着半死之身昏昏沉沉地还能回到奥斯星城,已经算是绝好的运气了。但在和那黑衣女子的交手中强行元素化让她本来就没好完全的伤势更加严重,即便经过这两个月左右的静养,也没好转多少。 “……关于这个,沐姑娘你不要怪我乌鸦嘴。这出发去奥罗由斯塔的事情么,短时间之内可能还无法成行。”风吟秋忽然说。 “为什么?”两个女人一同惊讶。 “……你们看看现在这个庆典游行就明白了。” 女法师和沐沁沂一同左右仔细看了看,只看到是一片的热闹繁华,街道边的市民们热情高涨,前面马车上的几位大人志得意满意气飞扬,使节团中的士卒水手们也是士气高昂。但是除此之外也真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两人又重新将疑问的眼光落回风吟秋的身上。 “这次通往大平原的道路打通,奥斯星城成为西海岸最繁荣的城市已经是指日可待,但是直到现在,这奥斯星城的下一任管理者也还没选出来。不用说,每一个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家族都在花上每一分力气在暗中拼命争夺,十年的任期,足够彻底改变一个家族在西海岸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想办法拉拢乾帝国使节团?”女法师很敏锐地察觉到风吟秋的意思,旋即又摇摇头。“但这只是西海岸法师议会内部的问题吧?连本地的神殿和教会都不会干涉的,你们的使节团更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整日研究那些奥术,对使节团内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大清楚。”风吟秋一边跟着队伍漫步而行,一边优哉游哉地四处张望,真的就是出来散步散心的样子。“但我很清楚这些法师贵族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大的力气弄个这样的庆典来讨好对自己毫无作用的对象。” “……好像还真有道理。”莫特里女法师愕然点头。 “……随便吧,反正我是不管了,随便那几位大人怎么说,我这个样子也操不了什么心了…”沐沁沂手一摊,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 “风先生,可见着你了。你终究舍得出来见见天了么?”刘玄应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明明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人群,他却是闲庭信步毫不费力地就走到了风吟秋的旁边,而且他从身边穿过的人似乎也都没怎么注意到他。 “啊,刘道长,许久不见。”风吟秋对刘玄应一抱拳。 “还真是许久不见……听闻风先生倒是一心专研欧罗奥术,这些时日以来应该是进境不小吧?” “微末小术罢了。倒是刘道长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 “还能如何?基本上就是在营地中看守那些回赐礼品,和陈将军一起谨防有宵小之辈再来盗取或是对几位大人不利。偶尔再和那矮人首领金石切磋一下。那金石首领都带着张家人来作翻译,是风先生你不愿再给他解释了么?” “这倒不是。是那矮子自己没来烦我,应该是那修路也忙吧?” “也是,那金石矮人这两月间也只是来和我切磋了数次而已,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请教一些实用招式即止,再没有多问什么传承心法之类的。”说到这里,刘玄应微微压低了声音。“这些时日可有那位仁爱之剑的消息么?” “没有。”风吟秋摇头。“这些时日我都足不出户,不知外界消息。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中熟识的人又全都护送那碎片去了南方……” “那风先生你不担心么?” “担心又有何用?”风吟秋淡然摇头。“我也相信他不会轻易受人所制……再说即便被神殿中人抓了,也是送到那精灵的森林里去,若他当真是和那些异界魔神无关,那不是正好?” “唉,此事也当真说来令人费解。那位仁爱之剑的本心意志确实已经是出了偏差,但从他救下沐道友来看,确实又非邪恶无情之辈。这欧罗神道,天地运转之中肯定还有什么超乎我们理解的变数……偏偏那些神殿中人又是言之凿凿,认定了死理不松口,实在是令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啊。”刘玄应忍不住摇头长叹。“说起来他终究也是我神州一脉,若能确认他非神魔附体,以后再有机会的话,无论如何我们也该帮他一帮……只是他为何拒绝去那什么月光森林?只是武者傲气使然么?说来也是,要一位由外入内,一拳拳打出自身境界的先天武者只是因为异族的神谕就束手待毙,这也确实是勉强了些……” 风吟秋也是默然。当日沐沁沂拖着重伤之躯回来,把一路尾随过去所见所闻一说,当真是让风吟秋和刘玄应愕然相顾,半晌无语。最后两人一商量,干脆这事也不用告知神殿教会方面了。无论仁爱之剑到底是不是那些异界魔神附身,无论他是不是要和那些疑是南方军团,又自称奥法复兴会的人联手勾结,反正现在他已经孑然一身,也传话回来让不用理会他,现在也就真的任其自然好了。 和风吟秋寒暄完,刘玄应又转而对旁边的沐沁沂说:“对了,沐仙子。之前李大人还让人来寻你和那位法师姑娘,说是特许你们前去那大车上与他们同游,让你沿途细细向那位出身欧罗国子监的姑娘讲解这场盛典的缘由,全是因为我大乾礼教教化之功……” “你就当没看见我好了,刘道长。”沐沁沂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声音虚弱娇软,身姿摇晃无力,脸色苍白如纸,好像真的随时都要倒下。“你也是知晓我有伤在身,这被他们拉出来散步就已经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还真要我上那个马车上去,说不定随时都要倒下来一命呜呼呢……” “要知道上面光是那几位大人的酸腐之气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搭上了个矮蛮子的土腥臭,我能站在这里就是很不容易的了……”看着马车上站在最角落里的那个矮墩身影,沐沁沂毫不掩饰恶心的表情。 “呵呵,贫道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也知道去那车上站着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是让贫道去贫道也是不愿的…而且在两位大人眼中,贫道还没那个资格呢。”刘玄应的眼光也落在那个矮壮的身影上,苦笑摇摇头。现在那个矮人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异族蛮族首领,因为修筑道路的功劳,或者说让几位大人脸面大大有光彩的功劳,李文敏大人特意封了一个‘领天威忠毅勇士’的头衔,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这才能在那马车角落里混个位置。现在他带着一顶似乎是陈参将的神州武将的头盔,把光头和大半个面容都隐藏在下面,一声不吭地像是个摆设一样站在角落上。 “那张家老头对知晓仁爱之剑被神殿通缉的事情后有何反应?”风吟秋看看站在李大人身边的张家老丈,这为前来投靠的前朝族裔同样也是为使节团今日成就出了大力的功臣,还是决定性的人物,现在也在车上满面笑容地一同接受四周民众的欢呼。这个老人为了维护家族基业神州血脉,在备受欺压排挤的异域大陆殚精竭虑了一辈子,这时候终于得到了机会,能带着族人扬眉吐气一番,心中高兴激动是绝对有的,只是潜藏在下面的其他心思又有多少,那是谁也不知道了。 “这个贫道不清楚了。听闻一些张家的年轻人是颇有震动的,那位无敌先生毕竟带领过他们其中不少人一段时间,也算颇有人望……但是张家在表面上声明,是和被通缉的仁爱之剑划清了关系……” “……然后这奥斯星城中的手工业行会中,有一个行会首领的位置让张家人出任了。”一旁的沐沁沂悠悠地补充道。“还有张家人的商会也被法师议会批准,允许和其他欧罗人的商会享受完全同等的权力,这两件事可是从未有过先例的,听说还有不少欧罗人鼓噪闹事,最后还是在神殿的安抚下平息了……” 风吟秋点点头:“那位张家老丈在务实权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再往后来,这使节团要迈左脚还是右脚,说不得都要他说了算了。我是闲云野鹤不在乎这些,说走就走的……不过刘道长可曾去找他仔细聊聊,让他明白诸事的轻重限度么?” “什么事做得,什么事该有个限度,相信这位老丈应该心中有数才是。有他操持实务,贫道也乐的清闲。”刘玄应依然是不以为意的样子。“而且他终究是为了神州族裔谋求福祉,在这一点上贫道绝无二话。大乾大正之分,在那些大人眼中是件含糊不得的大事,贫道眼中却是毫无意义……” “哎,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旁边一直都听不懂的女法师有些不高兴了。 沐沁沂随口解释:“他们在说那个张家人用对那个仁爱之剑的表态向神殿和法师们换取好处,不过是些无聊的事情而已。” “对了。那个仁爱之剑那个家伙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刘先生那里有消息吗?” “刘先生也不知道,刚才还在和风先生谈论这个事呢。”沐沁沂也叹气。“那个家伙虽然疯疯癫癫,但其实也不是坏人。也不知道现在被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抓住没有。” “…居然会被神殿联名通缉,我记忆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呢。真是可怜的家伙。”女法师也啧啧有声。“说不定现在正躲藏在哪个树洞或者是地穴里,吃着虫子青蛙什么的艰难度日吧?如果有机会碰见他,他肯求饶的话,我也会尽力帮帮他对付那些神棍的……” ### “仁爱之剑阁下,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侯爵大人正在等您呢。” 一身纯白长袍的侍女站在远处的门口,看上去最多不过双十年华的脸上笑意盈盈,带着些好奇的眼光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魁梧西方男子。 西方男子穿着一身华贵的贵族服饰,正用一个古怪的姿势站在那里,似乎是正准备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拼命搏杀,又好像是在防备着四处虚空中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偏偏他又是双眼紧闭,似乎正在陷入深沉的冥思。在他身体周围,分别有一小团明亮的火焰和一小团冰冷的雾气正在围绕着他旋转,让他看起来又更像是一尊神秘玄奥的雕像。 嗯了一声,仁爱之剑缓缓张开了眼睛,收起了拳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悠长的气息在这地下大厅中回荡不止,好像一头巨龙正在呼吸。他双手一招,那两团拳头大小地火焰和雾气就听话地飞到了他手中,然后被双掌一捏就消散了。大步地走到门口,他一路都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问题正苦思不解。 “能不能请问一下,您刚才是在做什么?”侍女忽然问。“是你们西方的一种宗教仪式吗?看起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我们西方人都是无信者吗?小姑娘。”仁爱之剑一咧嘴。 “那是什么?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侍女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看见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仁爱之剑努嘴挺胸,做出一副很有力的样子说:“那是我们伟大文化中独有的锻炼方法,可以召唤宇宙间的神秘能量,把那些所有看不顺眼的敌人全部打成肉泥。” “但是那个火元素和水元素分明就是用奥术形成的吧?虽然我分辨不出那是几环的奥术,但肯定是奥术没错的。” “哦?”这次轮到仁爱之剑吃惊了。“你居然能看出来是奥术?阿罗约侯爵宅邸里就连一个普通侍女都有这样的眼力了吗?之前我所呆的西海岸的那些贵族老爷们会流泪的。” “当然,侯爵大人有时候可会教我们一些奥术知识呢。”侍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有,我可不是普通侍女哦。” “有什么特异的非凡之处,能坦诚地展现给我这个乡巴佬西方人开开眼界吗?” “等有机会的时候吧,侯爵大人可还在等着您呢。您说话真是有趣。”侍女掩嘴一笑,转过身去迈步前行。 “呵呵,真是有趣的女孩。”仁爱之剑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侍女的背影咧嘴一笑。那一身看似保守的长袍修剪得很别致,不止将婀娜的腰身曲线完全勾勒出来,而且在下方的腿侧两旁和肩膀处都开有缝隙,行走摆动见隐约可见白皙嫩滑的肌肤和四肢在下方晃动,却又要比赤裸裸地展现出来更加诱人。这侍女行走间的腰臀摆动也极有韵味,微微摇曳如同风中杨柳,又好像雨里花蕊,让在后面看着的人忍不住要目眩神迷。“这也真是有趣的地方啊。” 仁爱之剑在侍女的带领下,也花了二十分钟才穿过小半个侯爵宅邸。可以看出这间极为宏伟的宅邸并没有受到数十年前的战争的波及,保存了帝国时代贵族法师们那种极为奢华铺张的风格,到处都是各种装饰,雕塑,园林和游玩享乐设施,当然由于缺乏足够的元素宝石和奥术法师们的操作,许多设施已经闲置多年没有使用了,偶尔的清洁只能把上面的灰尘清除掉,却无法重新焕发活力和生机。相对这个巨大的宅院来说非常稀少的佣人和侍女,也让这座帝国时代的豪宅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也有令人瞩目的地方,那就是这行走在其中的每一个佣人,侍女甚至是护卫,都是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姿容过人的,连一些专门负责扫地倒垃圾之类粗活脏活的佣人也是相貌堂堂,至少是五官端正,拉到外面那些为生计而奔波劳累的贫民中,至少也要是百中选一的标准。 当然这个特色就纯粹只是主人自己的爱好所致了。阿罗约侯爵对于外貌,或者说对于‘美丽’的挑剔和追求,在贵族圈子里也是久负盛名的。 宴席在一处装饰得非常精致的花厅中举行,十多名貌美如花的侍女笑得比周围的花更甜更美,身上的散发着青春和活力的气息简直能把任何身处其间的男人熏得神志失常。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出头,风度翩翩俊雅非凡的阿罗约侯爵坐在正中央,笑容满面地对着走来的仁爱之剑张开双手说道:“啊,欢迎你,尊贵的客人,你的到来令我这里充满了阳光和热情。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些美貌的少女们,也希望这一桌特制的精致宴席能让你满意。听说西方文化的饮食习惯有非常博大的胸怀,我这里特意采用了一些平常人不大能接受的食材,你应该会喜欢吧?” 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盘中还冒着热气的器官,仁爱之剑不禁仰头哈哈大笑:“不过就是一些动物的脑髓,内脏和生殖器罢了。从这些器官和内脏中吸取宇宙能量增加自身的战斗力,可是我们传承了五万年的悠久文化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秘密 宴席进行得非常愉快,仁爱之剑也吃得非常愉快。炖煮的胎儿状的小牛,生猴脑拌的沙拉,香料碳烤的岩羊生殖器,盐浸的还在微微抽搐弹动的青蛙腿,他一律来者不拒,大口大口地朝着嘴里猛塞猛吞,不时还能点评一下这个汤的火候不够,这个羊生殖器烤得太过失了精华所在的腥骚味,那个青蛙的新鲜度够了,但是调料腌的时间短了些等等之类,完全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美食家。让一旁伺候的侯爵府的几位大厨都听得目瞪口呆,只能连连点头甘拜下风。 阿罗约侯爵和他那些娇美如花的侍女们都吃得很少,只是一些瓜果蔬菜就饱了的样子,不过他们都很高兴开心地看着仁爱之剑大吃大嚼。 终于,在将桌面上足够二十人份的食物全部扫荡干净之后,仁爱之剑停下了手中的刀叉,满足地叹了口气:“非常感谢您的款待,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包含宇宙能量的食物了。真是让我怀念我的故乡啊。那里有无穷无尽的美食,各种独出心裁的食用方式。” “非常高兴你能满意我们的款待,我之前还担心这些食物会让你反感呢。虽然听说你们西方人非常喜欢这些奇怪的食物,但这些看起来确实有点……”阿罗约侯爵的声音温文尔雅,措辞得体大方,完全体现了一个贵族才有的风度,连‘恶心’这类词汇都不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样。 仁爱之剑哈哈一笑:“其实也就是一堆堆营养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只要抛弃习俗等等固有观念的束缚就可以尽情享用了。在我们那里有个倍受尊敬,以鸡肉味偏向的口味著称的美食家曾说过,只要是活的,即便是神我也吃给你看。” “什么?”这样的话语让一众侍女们都愕然失色,侯爵眼中有一丝异色闪过,不过旋即就平复下来,苦笑着说:“这还真是让我们惊诧的饮食文化啊。难怪仁爱之剑阁下会怀念故乡了。应该是觉得我们这里的生活比较无趣吧?” “除了偶尔被那些榆木脑子的神殿追兵追杀之外,是平淡无聊了点。”仁爱之剑摇摇头叹了口气。“但是谁叫我还肩负着弘扬爱与正义的重大责任呢。说起来,我还是要感谢侯爵大人的招待,要不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个树洞中吃着虫子呢,虽然那依然是不逊色于鸡肉的上等食材,总还是比不过今天这样精美制作的好吃。” 咳嗽一声,侯爵大人示意餐桌周围的厨师和佣人们都退下,只剩下他和侍女们和仁爱之剑相对而坐,这才缓缓说道:“仁爱之剑阁下可以放心在我这里休息。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绝对值得信任的,绝不会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作为一个纯粹的帝国贵族,以独立的理智自傲的法师,我有足够的理由鄙视那些愚蠢的神职者。他们匍匐在这世界的某些高维意志面前,却放弃了自身的尊严,独立的骄傲,自由的意志。一点点来自神灵的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如临大敌,按照自己那些狭隘的宗教知识来曲解事实。就像是现在,他们居然仅凭着精灵族的一些只言片语就污蔑仁爱之剑阁下这样值得尊敬的人是邪教徒。” “这绝对是偏见,误会和污蔑。”仁爱之剑也摇头叹息,一脸的横肉上满是沉重之色,愤慨之情。“居然把我这样明晓了宇宙真理的爱与正义的代言人和下层界的意志联系起来,做出这种判断的人绝对该被扒掉裤子狠狠地打屁股。我迟早有一天会一路打到那个精灵族的什么月光森林里去,把那些什么据说漂亮得不像话的精灵大祭司统统捉住,屁股统统打肿,好好调教让她们学会什么才是面对强者的正确姿势。当然,这只是针对女性,男性那种碍眼的东西统统打包卖给奥罗由斯塔的有钱贵妇们,让他们在那些肥硕松弛的老迈屁股下呻吟哀嚎受尽压榨,被逼着吃屎喝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度过余生,才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这......真是太残忍,太可怕了......”阿罗约侯爵听得也是面色惨白,似乎还想象了一下那些精灵们的惨状,英俊儒雅的面孔上不禁浮现出惊恐之极的扭曲表情。其他侍女们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发出吃吃的低笑。“好吧,只能祝愿您能有这样的一天,我们还是聊聊其他的吧......比如...您说您还有一大块那样的元素水晶是吗?” “是的。”仁爱之剑点头。“大约是之前我给你的那块的三倍左右吧。” “啊,真的吗?真是难以置信。”侯爵大人总算借着这个消息从刚才的惊恐中摆脱出来,两眼露出兴奋的亮光。“那么纯度和色泽呢?或者说其中的元素法则的程度呢?” “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因为我给你的那块就是从这个上面分割下来的。或者说这本来是一块更大的元素水晶,只是被我扳断成了两截。” “扳断?”侯爵又被震惊了。“您是徒手分割元素水晶的?居然是那么大的一块?您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吗?您是怎么办到的?您不知道一整块那么的元素水晶有多么难得吗?那会导致里面的法则崩坏的!” “哎,别提了。”仁爱之剑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我也知道分割元素水晶是需要专门的奥术炼金阵,但是我独自到处流浪,还要提防被神殿的蠢货们追杀,又怎么能找到合适的人帮我分割呢?好在我也是学习过一些奥术知识的,刚好有一些想法想要试验一下,我就尝试用最原始简单的方法,直接用手去扳。结果炸裂出来的闪电把半座旅馆都炸成了碎片,幸好除了两个悄悄在屋顶窥探的蟊贼被木板碎片刺穿了直肠之外,旅馆里其他好运的家伙没有人丧命,否则我这宽厚仁慈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至于其中的法则层次,这个你不用担心,要知道当时差点连我自己也被活活电死,这么沉痛的代价当然不是白白付出的。所以这块元素水晶算是分割成功了,里面的法则层次没有什么下降。” “......好吧,这真是奇迹...”阿罗约侯爵也是楞了好一阵子,才问。“不过您为什么要不惜危险这么做?在确定适用范围之前,元素水晶和宝石当然是越大价值越高啊。” “不不不,侯爵大人您完全错了。”仁爱之剑嘿嘿一笑,露出刚刚咬碎过无数器官和肢体的白生生的牙齿。“当然是要先把小块的送出去让大家看看,然后剩下的大块才能卖出好价钱啊。” 微微一怔之后,侯爵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点点头,举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笑道:“关于这一点,尊敬的仁爱之剑阁下您绝对可以放心。只要那块元素水晶经过我们的测试,能够安全用于驱动我的那些设施,价格方面绝对不会是问题。在这段时间里,请仁爱之剑阁下尽情地在这里休息和享受吧。我保证您在这里绝对不会受到那些愚昧的神职者的骚扰。” 仁爱之剑仰头一口把杯中几乎满溢的红酒一口吞掉,哈哈大笑:“那就多谢侯爵大人的款待了。我会在这里好好休息的,毕竟这么悠闲的环境,还有这么多充满宇宙能量的美味食物,其他地方可是不容易找到的呢。” “不止如此呢。很快您就能发现,我这里最美妙的可不止是那些。”侯爵颇为神秘的一笑。簇拥在他周围的侍女们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是夜。 侯爵宅院中早就是一片寂静,仁爱之剑却没有睡觉。在侯爵给他特意准备的大大的客房中,他还是和白天一样摆着个拳架,双眼似睁似闭,一团火焰和一团水汽围绕身边旋转。 先天境界之上,无论是修的武艺还是道法,睡觉都不再是必须的了。当然这并不是说就用不着休息,而是对于完全掌控自身精气和精神的人来说,入定或者调息的修养效果要好过蒙头大睡。只是数十年生活养成的习惯上的睡眠还是有的,所以这些一般都是真正的道行高深,或者勤修不辍的修者才会彻底断绝睡眠。 现在仁爱之剑绝对能算得上是勤奋。连他自己都记不得已经多久没有真正地睡觉过了,只要一有时间,他除了翻看各种渠道弄来的奥术书籍之外,就是站桩练拳,调息运气。不止是神殿教会联手对他颁布的通缉令所带来的压力的关系,他自己也很想希望找到一种真正属于自己,适合在这方世界运用,完全契合这方世界法则的力量。现在难得能得到这样一个清闲的环境,他当然更要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 但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传来,让他睁开了眼睛。以他的感知和判断力,从百米开外就判断出了这些脚步声的主人。对于这些来者他也并不意外,他起身收好了拳架,挥手驱散了火焰和水汽,静静地等着门被敲响。 门并没被敲响,而是直接被轻轻推开的,柔和的白光下,三名纯白长袍的如花少女站在外面的夜色中,美丽圣洁得好像是从梦境中走出来的精灵。为首的正是白天来引领仁爱之剑去宴会的那位侍女,她看着房间中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的客人,笑颜如花:“看来您是知道我会来。” “看来你也知道我不会锁门。”仁爱之剑也对她回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笑容。“不过居然是三位姑娘一起来,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叫蒂娜,这两位是我的好姐妹加利亚和尤利西斯。”少女指了指旁边的两位同伴,都是一样的青春貌美,都是一样的清纯中又透着性感的纯白长袍,一样的笑颜如花。她们身边都漂浮着零环奥术光亮术的光球,显示着她们并非普通侍女的身份。“原本我确实只是想着自己一个人来的,但是和她们聊了聊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哦?是什么想法我能知道吗?” “当然。那就是,我们都对你,仁爱之剑阁下,来自西方大陆的神秘而强大的战士,异域古老文明的继承者,勇敢地独自面对那些愚昧的神灵奴隶的围攻的反抗者,非常地敬仰,非常地好奇。我们希望能更靠近你,更深一步地了解你,聆听你的故事,感受你的力量和魅力......”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轻柔,又带着夜色中的神秘,如同天使的低语,她们三人一起走进了房间,最后的少女则关上了房门。 “哈哈,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在正义的朋友的光环下,总是有很多少女会无法自已地产生这种冲动。”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对于眼前这样的情况似乎是非常满意。“没有问题,我当然会满足你们的。我允许你们近距离地观察我,感受我的伟大气概,什么时候都可以,洗澡睡觉吃饭拉屎的时候这些都没有问题。我还会在有空的时候给你们讲述有关爱与正义的真理。” “那我们何不现在就开始呢?”叫做蒂娜的少女行走间就褪去了身上的衣裙,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就像是舞蹈一样。光亮术柔和的白光下,她露出的肌肤如同象牙一样的光滑柔美,如丝缎一样的细腻,那副满含了青春的美好和生命的活力的胴体就那样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完美的曲线和比例,简直就是造物主给予男人的最大恩赐。她脸上的神情微微地有些羞涩,又带着发自内心的渴望,丰满而湿润的嘴唇轻启,吐出的声音就像是在人的耳边呢喃。“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老朽,死亡,伤痛,疾病,随时都可能将我们的生命终结,将我们变得丑陋不堪。生活也是如此的无聊,无论多少的金钱多大的权力也不能最终避免这些忧患,那为什么不趁我们还年轻,还正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尽情地来享受生命,感受生命呢?” 仁爱之剑拍手鼓掌,连连点头表示对她的看法非常地认同:“非常好,非常对,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肢体的纠缠,体液的交换,生命最原始的悸动,真是美好而诱人。” 这时候,另外两个少女也渐渐褪去了衣裙,同样是身无寸缕,一脸羞涩而渴望地看着他。仁爱之剑指了指房间另一边,对这三个少女说道。“阿罗约侯爵只有一个人,这宅院有这么大这么空荡荡的。我相信那么无聊的生活,你们又有那么美好的追求,一定锻炼出了相互取悦互相探寻生命美好的高深技巧。不,应该说那完全就是艺术。那边的床虽然我还没有睡过,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又大又软又舒服,绝对是你们展现技艺的好地方。你们可以在上面尽情表演,我会在这里一边锻炼,一边好好地观赏的。” 三个少女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羞涩和期待都变成了呆滞。几秒之后叫蒂娜的少女才问:“等...等一等...仁爱之剑阁下,我们是希望和您一起......” “啊啊,我就不必了。”仁爱之剑摆摆手,一脸的谦让,就像已经饱食的客人婉拒主人的邀请。“这可会损耗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宇宙能量的。在去那什么月亮森林里好好惩罚那些精灵祭司们之前,我不能浪费哪怕是一丁点的力量。而且在我们的文化中,就这样静静地观赏****家们精湛忘情的表演,聆听她们的呐喊,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尊敬。” “但是这个……” “我明白了。”仁爱之剑在三个少女的光溜溜的身上一扫视,恍然大悟。“你们是来得太匆忙了,没有带道具是吗?没关系,这种小事情对于爱与正义的战士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仁爱之剑伸手从旁边的实木大桌上拧下一条桌脚来,坚实的红花木在他手里好像酥饼一样的脆弱,在他随手的**中,木屑纷纷如雨而下,片刻之间一个双头雄**官状的木棍就成型了。他把这有胳膊粗细,一尺多长的诡异木棍递给面前的少女,问:“你看见了,纯手工制作,包含了我对你们三位艺术家的尊敬和爱意,只是尺寸可能小了点,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三名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东西,还有做出这个东西的仁爱之剑,呆然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走,连地上的衣裙都没有去捡,就这样走出房间,逃跑一样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嘿嘿一笑,仁爱之剑摇了摇头,手中一捏,那个怪异的木头造物就化作木屑纷纷而下,他挥了挥手,鼓起的劲风就把敞着的房门给吹得关上了。一片重新恢复的寂静中,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闭上了眼睛,摆出了那个拳架,身周慢慢地重新浮现出一团游走的火焰和水汽。 第二天,阿罗约侯爵的宴席照常举行。这次的菜肴稍微正常了一些,有了普通的牛排烤肉和面包,只是围绕在侯爵后面的侍女们少了三个,正是昨晚不请自来的那三人。 “仁爱之剑阁下,听说你拒绝了蒂娜她们三人?这真是太可惜了。你伤害了三名少女的真心啊,她们现在都还在伤心哭泣着呢。”阿罗约侯爵也露出有些惋惜有些失望有些伤心的神情。“难道你顾忌着背后会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觉得我是在指示她们用美色来贿赂你,或者安排了其他后续的什么手段吗?不,不,我以我祖父,我父亲,我家族的名义起誓,我绝不会做这么肮脏的事。这纯粹只是她们三个少女的真心显露。我这里的每一名少女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其实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在追寻生命和爱的道路上同行的同伴。她们的举动都是发自真诚的内心,你不必要顾忌更不需要拒绝……” “我真的没有顾忌,也没有拒绝。”仁爱之剑嘴里咬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蛮牛****,只是几口就将之撕碎成了无数细碎的蛋白质和脂肪吞了下去。他一边这样大吃还能一边口齿清晰地辩解。“我也敢以我父亲我祖先我家族的名义发誓,我们那里真的就是这样。无数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都是整夜整晚地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在那里和别人肢体交缠,体液四溅,忘情呼喊,最后都满怀着爱慕和敬意对这些高贵的肢体艺术家送上衷心的祝福和赞美……” “这真是……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面对这样奇特的风俗,阿罗约侯爵不得不再一次被震慑了。愕然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平静,以非常肯定和确定的语气说:“但是我绝对可以确认,这种行为绝对是不正常的。仁爱之剑阁下,不是我对你们的文化不尊重,而是这种习俗确实非常地有问题……” “这样吧,仁爱之剑阁下。”犹豫不定了一会之后,阿罗约侯爵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不久之后,我们会举办一场秘密的祭祀活动。这是非常私人,也是非常隐秘的祭祀,我希望您也能来参加。我会借助这个祭祀的机会来改正你们那种扭曲的文化赋予你的扭曲观念,让你走回到真正的爱情的道路上来……” ### “风先生,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要告诉您。是关于那些矮人的。他们正在进行着一项非常巨大,非常危险的阴谋。” 风吟秋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大脸少年,颇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诚然,这个少年现在眼神中已经有了真正的男人才有的坚定的光芒,神情也更为深邃和稳重,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他确实又在进行一项远超他能力的危险行动。 风吟秋提醒他说:“既然你也知道非常巨大,非常危险,那么你就该止步了。在告知我之前,你应该先把这个发现报告给你父亲,或者守护之手。” “不。我父亲毕竟是贵族,最近正在提升的地位和声誉,注定了他无法客观地看待一些事情。我甚至不敢肯定他会不会把我绑起来强行送回奥罗由斯塔。”大脸少年安杰洛的否定非常地肯定和坚决。“而守护之手么......当那些神殿联合宣布通缉仁爱之剑阁下的时候,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哦?”风吟秋也有些惊讶。“你也觉得仁爱之剑是被冤枉的吗?” “我不知道那些神殿中人的依据是什么。我只知道的是能说出那一番教导我寻求正义的话,他绝不会是邪恶之徒。神殿和教会从来都是固执而守旧的,这也许让他们在很多时候看起来非常可靠,但现在看来他们也很容易误会。所以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而且这件事情和你们使节团也有非常大的关系。” “哦?是什么?”风吟秋也忍不住好奇。 “他们正以一种非常狡猾的方式来操控你们使节团,操控西海岸法师议会。我觉得他们似乎在谋求什么前所未有的巨大阴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扑朔 “你是说矮人?他们能做什么?” 大脸少年的话让风吟秋也为之愕然。他知道那些矮人,尤其是为首的金石绝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们背后必定有什么阴谋,但要说能操控使节团,甚至操控西海岸法师议会,那就明显超乎那些暴躁粗鲁的矮壮蛮子的能力了。 “我不知道他们能做什么。但是随着这条通往大平原的‘乾’大道的修建,贵族法师的圈子里开始有了一个说法,那就是这些矮人原来也是可以利用起来的。随着这条道路的成功,这个已经成了大家最热衷的话题。昨天我父亲说,法师议会正在切实讨论一项重新针对斯古特大山脉的计划,而且还邀请了张家的族长参与。” 风吟秋摇头:“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怎么能说矮人在其中有什么阴谋?” “那是您不是西海岸本地人,您不太明白斯古特大山脉中的矮人氏族对于西海岸意味着什么。这样说吧,从帝国倾覆之后,被异族联军清洗得最厉害最彻底的就是西海岸,然后需要直面异族领地的也是西海岸——虽然和南方大草原的兽人相比,斯古特山脉中的矮人的侵略性是很小的,但也并不意味着那是一群可以和平相处的邻居。所以到目前为止,西海岸所有城市的产出有将近一半是用来维持和矮人氏族的关系,包括酿造麦酒和葡萄酒的原料,各家族供养的私兵,对守护之手的资助,还有包括给北方军团的供养等等。当然由于议会中相互关系的复杂,还有各种内耗,这些资金和物质到底有多少落到实处谁也说不清,但这确实是所有西海岸法师家族必须要面对的头等大事,每年都会在这个问题上扯出无数的争论和分歧。而现在,居然有矮人会乖乖听从命令来行事,这可是只有帝国时代才有的事情。这表示有可能永久性地解决矮人问题,法师议会当然会心动了。我仔细去打听过了,凡是我认识的朋友的家族内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针对矮人的措施正在准备,有的是囤积粮食,有的是在训练家族私兵部队,有的在和北方军团的人接触。” “这其中的根本是,那个邪恶的矮人首领金石,居然真的带领一个氏族背叛出了斯古特大山脉。这可是矮人族里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断断续续也有矮人被氏族议会放逐的,都是零散的个例,矮人的文化和天生亲和土元素的体质,凝聚力非常强,现在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以前无法想象的。虽然我想尽一切办法,但也实在打探不到他们内部的情况。毕竟能和矮人深切接触的只有那些张家族的西方人。” “但你就能肯定这都是那些矮人刻意而为的阴谋?也许只是背后有什么巧合导致他们被驱逐。而且就算这一切都是他们谋划的,他们又能得到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什么证据。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得到什么。”安杰洛回答得理所当然,偏偏依然坚定无比。“但是那个矮人首领是如何邪恶的存在,风先生你也是亲眼所见的。像是这样一个血腥邪恶的暴戾怪物现在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心一意地给我们修路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可能吗?现在居然搅动了整个西海岸,让贵族法师们全都蠢蠢欲动,这分明就是他们的阴谋在酝酿之中。” 不得不承认,安杰洛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没有证据,而且看起来情势的演变又非常自然的情况下,这也完全像是大脸少年先入为主的推定。 沉吟片刻,风吟秋只能点头,对安杰洛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留意这些矮人的。你也回去吧,不要在打探这方面的事了。特别是不要再去试图接触那些矮人和张家人,如果他们真有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你随时可能陷入危险中。” “多谢您的关心,但是这件事我当然会一直跟下去。”安杰洛的态度很肯定。“这就是仁爱之剑阁下当初告诉我的,自己的正义和真理,当然只有自己去找寻。” 有些头痛地送走了安杰洛,风吟秋还没来得及仔细去回味一下这位贵族少年所说话,就立刻感觉到了他所说的那种波涛已经涌动了起来。因为刘玄应已经一脸严肃地找上了他。 “风先生,恐怕今夜你要陪贫道去那张家走上一趟了。” 刘玄应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还带着些怒意。这对他这样心性修养极高的道门高人来说无疑是很不寻常的。 “是那位张家老丈怎么了么?”风吟秋有些意外也不那么意外。“看来他还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刘道长高估他了。” “…李大人刚才令我不日跟随那金石矮人一起前去那矮人山脉中,说是要代表大乾使节,去为这位饱受冤屈的忠勇异族义士讨回公道,同时还要向那些异族矮人宣扬我神州威仪,使之教化折服…”一边说着,刘玄应的表情在怒意中也有几分好笑。他还别有意味地看了看风吟秋。“…而且大概李大人也会让风先生和贫道一同前去,只是他也知晓你不听指使,所以才没有正式下令,也许会想办法兜兜圈子吧……” “这个......”风吟秋听了之后也是哭笑不得,同时心中也有些明了。这事如果结合之前少年安杰洛所说的,确实透露出几分诡异,他也点头。“好吧,那我便陪刘道长去见见那位张家老丈。” 入夜之后,张家府邸。 张家在奥斯星城当中的资产不少,虽然当初因为异教徒之乱逃窜后全部被愤怒的债主和一些帮派给侵占了,但随着他们带着使节团的光芒回归,赔偿了本地居民们的损失之后,那些房屋也都尽数归还给了他们。 张家家主张执晋老人此刻还没有入睡,依然高冠礼服,在灯火通明的后堂之中静坐,手中持着一本儒家经义眯着眼睛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这后堂虽然已经经过修缮,但是一些之前被砸毁焚烧的还来不及复原,看起来还有些凄凉。 当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后堂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刘道长,风先生,两位好。”张老丈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对两人一礼,对两人的到来毫不惊讶。 这不习武艺,不通道术的老人当然不可能是察觉到两人的接近,刘玄应问:“张老丈知晓我两人今夜要来?” “老朽也能猜到一二。两位请坐。”张老丈俯身相邀,两人当然也无顾忌,入座而坐。张老丈为两人倒上两杯热茶递上,举止之间的礼数周道,动静之间看不出有丝毫的心虚之类的迹象。 “刘道长应该是为了李大人之命而来的吧。”张老丈缓缓说道。“老朽也知,李大人居然命刘道长前去和那金石矮人一起去大山脉中行事,实在是有几分滑稽。而这段时间李大人也和老朽亲近,老朽也借助大乾使节的威名暗中为张家谋了几分福祉,还有暗中诱导李大人帮助欧罗法师修建这条道路,老朽也知道这断断是瞒不过两位的。但是偏偏让刘道长陪同那金石矮人一起去矮人的洞穴这一点却不是老朽所唆使,甚至老朽也甚为惊讶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风吟秋和刘玄应对视一眼,这老头上来不慌不忙地先把利用李文敏的事情先全部承认了,显然也是心中雪亮,知道这等手脚瞒不过明白人,也知道这种狐假虎威的手段在真正有实力的人面前完全没用。这一时间倒让人没了质问他的念头。 “那张老丈不妨说说,李大人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缓了缓,刘玄应问道。 张老丈缓缓说道:“此事也还是那些欧罗法师怂恿的。两位大概不清楚,这矮人乃是西海岸第一大患,一旦每年交易的粮食和麦酒不足,就有大大小小的矮人氏族化为强盗南下劫掠村庄城镇。每年只是为了防范矮人,供养北方军团等等支出所费极巨。如今那金石连同整个氏族一起投靠在使节团下乖乖供人驱使,当然令他们吃惊之余忍不住还想要得寸进尺,纷纷打听金石的氏族为何会如此。他们听说金石是被驱逐的,而且一直愤愤不平想着要重回山脉中夺取权势,他们自然无不支持。金石这段时间跟着老朽和刘大人一起多有参加那些欧罗贵族的宴请,和那帮欧罗贵族多有会晤,他在其中信誓旦旦地说大山脉中不满现状的矮人氏族其实不少,只要他回去打败几个占据长老议会的氏族首领,振臂一呼就能让那些不满现状的矮人以他和他背后的那个洞穴贤者马首是瞻。他又说和人类之间的恩怨其实最主要的就是和帝国军团,尤其是北方军团之间的仇恨,他们只要聚集起来将北方军团驱逐消灭之后,就会在山脉中建立矮人帝国,从此和我们人类平等交往,以各种金属和宝石换取粮食和麦酒。” “这种好事对于那些法师贵族来说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纷纷鼓动怂恿金石回去重新夺回权柄,领导矮人推翻氏族长老议会,再和北方军团开战。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对矮人对北方军团都是重大削弱。但这些贵族却又只能是动动嘴支持,寻常矮人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勇士,些许贵族私兵最多应付一些游荡的矮人强盗,对付大山脉中的矮人战士只能是以卵击石,更别说这些贵族法师各个都珍惜手中力量,绝舍不得送去和矮人对战。幸好这时候金石矮人又说他并不需要多少部队人手,只需要数位强者和他一起回去,在氏族决斗中帮忙击败敌对勇士便可。这西海岸的强者屈指可数,贵族法师中早已经没有大法师幸存,而神殿中的圣武士,大祭司等等又绝不会去做这些事情,就算还有最没原则的战神殿,但其中的第一强者之前又被无敌先生给打杀了。这思来想去,他们自然就想到了之前在奥斯星城中大发神威,击溃复兴会法师的刘道长和风先生了。于是他们又都找上了李大人,各种阿谀奉承和虚名许诺不要钱一般地送上去,你们也知李大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事自然就应承了下来,最终落到刘道长和风先生头上来了。” “这......想不到原来缘由都在那矮人身上...”刘玄应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是他有意为之,这金石矮人还真有些不可貌相...” 张老丈也是长叹一声:“其实老朽也知晓刘道长和风先生两位才是这使节团的根本,不说跟随那金石去参与蛮族中的野斗厮杀乃是有失体统,若是两位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使节团便是在这欧罗大地上再无立足之地。到时老朽这些时日费劲心思为族中谋取来的那些利益也俱都化作泡影。若是有可能,老朽也绝不愿此事发生。但那些欧罗法师亲口对李大人有无数许诺巴结,李大人当场就答应下了说这只是区区小事。老朽也不能一一辩驳说他们都是居心不良之辈,让最重礼仪面子的李大人言而无信啊。老朽确实对李大人有些影响,但也只能潜移默化顺势而为,却不能逆势而动,也只能听任这等命令下去。老朽也知刘道长和风先生知晓李大人的命令之后,一定会来向老朽问责,老朽也只能在这里静候两位,解释清楚了......” 刘玄应和风吟秋都一时无语,这张家老丈也是知晓自己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来自于使节团,而使节团外面都是花架子,真正的根基其实在刘玄应身上,让刘玄应去做这种事情是动摇使节团的根基,也就是动摇他自己的根基。按照这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来看,他阻止这种乱命也还来不及,断不会在背后推动。 “张老丈,你们和那金石矮人打了多久的交道?”风吟秋忽然问。“我和他曾在北方交手过,其人凶残暴戾,几乎不会和人好好说话,出手动辄杀人,和现在这个样子大不一样。现在居然还能和你和刘大人一起去参加什么宴会,换做之前恐怕是难以想象。” “这个确实如此。原来风先生也是知道的。那金石确实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张老丈也是愕然点头。“不瞒两位说,我和那些矮人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有如同之前的金石那样残暴的也是极少。甚至我族中派去联络之人也有被他盛怒之下顺手杀了的。这后来他们突然被逐出之后来找我们求助,态度收敛了不少,连我也是大为惊讶。” 风吟秋目光一闪:“那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可有迹可循么?” 张老丈点点头:“这个倒是听怒风氏族的矮人说了。金石其实服从于他们氏族的大洞穴贤者,之前和我们走私也好,合计算计北方军团的人也好,其实都是大洞穴贤者的主意,金石只是负责执行的而已。那次的封神仪典失败之后,大洞穴贤者似乎极为恼怒,将金石狠狠惩戒了一番,这之后金石就变得收敛了许多了。” 风吟秋再问:“那这大洞穴贤者又是矮人中的何方神圣?你们可见过么?” “在矮人中,能被冠以‘大贤者’称号的必定是威望极高的老年矮人,一般来说也是能掌控一个甚至数个氏族的领袖。这位大洞穴贤者的真身我们倒是没有见过,只是经常在其他矮人的口中被提起,应该是隐藏在其他地方,等闲不会在人前现身。” “最后一个问题。”沉思片刻,风吟秋忽然再问。“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被神殿教会联手通缉,张老丈你怎么看。” 张家老丈微微愕然,好像没料到风吟秋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地也神情低落地长叹一声说:“无敌先生与我交往甚久,我自然是相信他的。但神殿和教会言之凿凿,我也无从分辨。只能盼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 “风先生,你说这张家老丈的话有几分可信?” 在离开张家宅邸之后,刘玄应忍不住问。 风吟秋微微一笑:“真真假假,滴水不漏,谁也不知他到底说了多少真话。但我们也总不能将他一个古稀老人吊起来严刑拷打。” “正是。”刘玄应也只有苦笑。“看起来此事的玄虚,当要落在那金石矮人背后的那位洞穴贤者身上了。此次成行之前,说不得贫道就要去找上这位贤者见上一见,到时候还要劳烦风先生代为翻译一下。” “刘道长还真准备去那斯古特大山脉去?”风吟秋一笑,问。 “李大人有命,贫道就算不想也没办法。”刘玄应苦笑一下。 “刘道长还真要对那李文敏惟命是从了?”风吟秋还是一笑,这次带点冷意和讥嘲。不等刘玄应回答,他又再说:“这里只是我两人,刘道长也不用那些大义名分的话语来敷衍了。刘道长是忠厚之辈,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不假,但不是只知道认死理的腐朽酸儒。权变轻重之别相信刘道长是知道的。刘道长为何要死死维护那李大人,能否给风某说说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玄应沉声缓缓回答:“因为贫道答应了掌门,一定要将这只使节团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带到因克雷去,完成大乾朝廷这一次异域邦交。只要完成了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便算是了结了师门责任,贫道便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风吟秋点头。“看来刘道长自己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非常重要。”刘玄应点头。他面无表情,但那深邃的眼神中有一种凝重如山的阴影。 “看来还是不能以真武宗刘道长的身份去做的事……好吧,那我也就不多问了。”风吟秋一笑。“既然如此,我也尽力帮刘道长完成这夙愿好了。反正我也近来无事,便陪刘道长去那矮人山脉中去一行吧。也看看那矮人数千年经营的地底城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贫道当真是多谢了。”刘玄应也面露喜色,对着风吟秋一礼。 “客气了。大家都是神州一脉,江湖中人,能顺手的忙当然是要帮了。”风吟秋笑笑。 等到刘玄应回到使节团营地之后,风吟秋却是转身就去找到了莫特里女法师。 “什么?你和刘两个要去斯古特大山脉?也就是说你们两人要长期离开这里了?”女法师显得很惊讶。这时候她正和沐沁沂两个正在营帐中休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两人都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好在身上的衣服并没少。 “对,刘先生会有一段时间不在使节团,也就是说这对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是个好机会。”风吟秋看了看在一旁的沐沁沂笑了笑,沐沁沂则做了个鬼脸。 “在刘道长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想请莫特里小姐帮我做一件事。”风吟秋转向了旁边的女法师。“我记得,奥术里面是有能够长期操控人的感知和记忆的吧?” 女法师目光闪动,点头回答:“幻术系的五六环奥术中都有可以操控人记忆的奥术。只是针对意志坚定的战士,还有神职者是很难完全生效的。还有很多的贵族法师都会随身带有抵抗或者警示操控类奥术的道具。” 风吟秋一笑:“放心,那位目标既不是神职者也不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也不会有这样的道具。是使节团的那位李大人。在刘先生和我一起去大山脉期间,你能帮我把他的记忆修改一下,或者是直接操控吗?应该不会被看出法术修改的痕迹吧?” “奥术产生的过程肯定是无法隐瞒的,但是奥术造成的结果的话,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幻术系法师,或者是不用特意的探知性奥术,就算那位刘先生的感知再敏锐也不可能知道的……还有我要说明的是,我不会这类型的奥术。不过也许我可以想办法去弄到一两个卷轴。”女法师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你也要欠我一个人情。我也会有让你帮忙的时候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谋算 装饰精美的室内熏着从东方送来的特级熏香,一张大得能睡上十个人的巨大的床上,年轻的法师懒洋洋地半坐半躺在正中央的软垫上,左右各是一个容貌美颜的年轻女孩。两个女孩身上虽然穿着衣服,但却很少,少到也许还不如不穿,一个女孩给年轻的法师揉着头颈,柔软的胸部几乎就要直接搁在法师的肩膀上,另外一个女孩剥着葡萄,剥下皮的葡萄先轻轻地衔在自己的唇间,再送到法师的口中。 这样的休闲方式无疑可以让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男人沉醉其中,但是年前的法师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懒洋洋的神态中甚至透着几分无聊,好像肩膀上搁着的只是堆棉花,少女双唇送上的葡萄他也懒得张嘴,非得要少女强行用舌头一起塞入他口中他才好像勉为其难地咬上两下,飘忽的眼神晃荡着好像落在其他次元里。 “哦,平里斯,你不能这样,这样实在是太颓废了。而且你这样的态度,对这两个美丽的姑娘非常地不尊重,那是对她们的青春和美好的侮辱......”一个斯文儒雅英俊非凡,打扮精致的中年人缓步走入房间,看着床上的年轻法师摇头叹息。 “阿罗约大人。”床上的两个年轻女孩连忙站起来对着中年人行礼。中年人也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哦,阿罗约阁下。”床上的年轻法师勉强伸了伸腰,算是给中年人打了个招呼,眼睛里也多了点神采。“你谈完那些无聊的议会事宜了吗?希望你能给我点好消息。现在能让我觉得人生还有点意义的,就是你那里的好玩玩意了。近期能举行一下吗?” “平里斯,我们的仪式可是非常庄重,非常严肃的。”侯爵颇为严肃地摇了摇手指头。“还有,如果你一直是这样颓废的模样和心态,那纯粹只是把祭典当作是娱乐和发泄的途径,那我可是决不允许你去参加的。” “哦,好吧好吧。”叫做平里斯的年轻法师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勉强提了点精神起来,看起来还是满是颓废。他挥挥手让两个年轻女孩退出了房间。“我那边发生的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费尔南德斯家那个臭婊子仗着能迷惑男人,仗着格里芬大人的撑腰居然把我们排挤开,还闹着要查之前的经费问题......在星殿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归的时候,去哪里能找到资助呢?” “费尔南德斯家?难道你是在说这欧罗大地最美丽的花朵,风华绝代的茱莉亚?卡罗尔?费尔南德斯是吗?你居然称呼她为……?”侯爵显示出无比的震惊,然后就转化为了愤怒。“你怎么能称呼这样一位美丽到极点,连她走动后的空气都要变得清新无比,连阳光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连神灵都要为她而倾倒的女人为……那个肮脏的词汇?必须道歉!为她的美丽而道歉!” “这…这个……”平里斯也震惊了。“…阿罗约大人你和她有关系?我怎么不知道?她应该不会和人……” “不,我没有和茱莉亚女士有什么关系,甚至她并不认识我这个外地的贵族。在奥罗由斯塔的大家族眼中,我这样的外地贵族无论有没有实权,有多少资产,都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我只是在一次去帝都的聚会当中,遥遥地看过她而已。我甚至都不敢上去和她说话。”阿罗约侯爵叹了一口气,俊逸的脸上满是失落,哀伤,又有回忆中的向往和迷醉。“但即便是远远地看着,也能感觉到她那好像能震撼神灵的美丽和魅力,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句话语,她的每一根头发发梢都牵引着在场的所有男人的眼光和心神,如果‘美丽’这个概念有神灵并且行走在人间,那么无疑就是她了……” “嗯…这个…我得告诉侯爵大人你一件事…”平里斯面色古怪地看着阿罗约侯爵陶醉的模样,犹豫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继续说道。“她的模样,原本是没有那么漂亮的,是格里芬副会长用奥术改造成那样的……” “哦?是那样吗?”侯爵确实是微微吃了一惊,但旋即又重新陷入另外一种感慨中。“这…真是神奇,不,是奇迹,是奥术的奇迹是美的奇迹。站在奥术的角度,这是不亚于帝国浮空城的奇迹。简直是奥术和美学的完美结合,是最高的艺术品。而她又能将这个最高艺术品的光辉百分之百地散发出来,这是艺术和美的巅峰。你怎么能用那样的词汇来侮辱这样的艺术和美。你得道歉,平里斯,作为贵族你必须得道歉。” “这…”平里斯表情古怪地呆滞了一会,才颓然点头。“好吧,我道歉,我不该对那位女士用那个形容词。” “这样就好了。”阿罗约侯爵面终于带微笑地点点头。“原来迷人的茱莉亚女士也是奥法复兴会的成员,那种能创造出美丽和艺术的奥术,真是令人神往……只可惜这个高尚组织的门槛实在太高了,必须是出类拔萃的奥术天才,还要有高贵的血统,对帝国和奥术无比的忠诚......这些实在是太难了,否则我说什么也要申请加入的……” “…遗憾的是,现在这个高尚的组织可有些举步维艰。”平里斯耸耸肩,那股颓废无力的神态又渐渐冒了出来。“星殿的失去联系,让很多人都对组织的能力,还有自身的理想地产生了怀疑。原来理想也是和信仰一样,需要一个坐标,一个偶像的。或者说理想本身就是一种信仰,而暂时失去了神灵的信仰,当然也就开始崩塌了……” “好吧好吧,平里斯,不需要那样,那只是暂时的而已。你是个让家族为之骄傲的奥术天才,你要振作起来。”侯爵鼓励地拍了拍年轻法师的肩膀。 “不,阿罗约阁下,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我曾经亲眼目睹过什么样的奥术奇迹,然后这奇迹居然又被那些神灵……好吧,主要是那位迷人的茱莉亚女士在对我步步紧逼,调查我的资金运用情况,这简直比星殿被神灵击溃还要来得恐怖…” “那么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来让你振作精神吧。就在一周后,我会举办一次祭典,我在此邀请你参加。” “哦哦,这还真是一个好消息。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听过的最好消息了。”平里斯的眼睛一亮,终于爆发出了充满活力的光彩。“感谢您慷慨的邀请。我知道这是挺不容易的……” “不过相对的,我也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你帮。” “是什么?”平里斯连忙问。“只要在我的能力之内,绝对不成问题。” “…最近以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为首的,通缉西海岸那个西方人邪教首领,叫做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那个人的事情,你知道吗?他们宣称这个邪教首领很可能被下层界的魔鬼意志附体了。” “我不知道这事。我怎么会有心思去留意那些该死的神职者的事,除非他们又有了美丽的少女祭司需要我去安慰……不过西海岸的那个西方人邪教我当然是知道的,那可是组织之前西海岸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当然现在已经没人还有心思去理会他们了,怎么了,原来那个西方人邪教头子还活着吗?我记得好像不叫这个拗口的蛮族名字…” “这个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根据你的经验,这个西方人被魔鬼意志操控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是被魔鬼操控了,危险性又有多大?我记得你在下层界上的研究是比较突出的。” “可能性有多大……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能被那些脑袋糊屎的神职者这么快就察觉,应该不是什么太强大的魔鬼。站在奥术的角度来说,对下层界的那些东西也没必要像是神职者那样神经过敏,只要措施和方法得当,他们也可以是很好用的工具……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这房间里并没其他人,阿罗约侯爵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被通缉的西方人邪教头目就在我的宅邸中,我准备让他参加之后举行的祭典。” “什么?”平里斯愕然,继而连连摆手。“不不,侯爵大人你不能这样。怎么能让一个野蛮的西方人来参加那样高贵又有趣的仪式?” “但是如果这个邪教头目已经被下层界的意志操控,那么他事实上就不是西方人了。”阿罗约侯爵的声音继续压低,脸上却慢慢浮现出微笑。“前段时间,我已经用各种办法试探过这个西方人,我有很大的把握他确实已经被下层界的意志附身了,而且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强大很狡猾的魔鬼,只要在祭典中我们能够想办法控制住他的话……” 平克斯还是连连摇头:“不,不,即使只是看上去是西方人也不行。我对西方人没有好感,也可以说对西方人过敏,那些黑头发黑眼睛的无信者简直是比魔鬼和恶魔还怪异,还危险的怪物。我现在只是看到西方人就会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会?”侯爵愕然了。“抛开这个邪教头目,我也接触过一些西方人,他们虽然卑贱,有些怪异,但是也没什么吧……” “哦,那是你见过那些真正怪异的西方人,你都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在西海岸那边经历了什么……”平克斯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抱起了头,双眼满是血丝声音干涩好像陷入了巨大的焦虑。“总之我现在看到西方人就非常地不舒服。和西方人一起参加那个祭典,这真是…….难以想象,让那些丑陋的猴子趴在你宅邸里那些姑娘身上?这才是对那些美丽姑娘的侮辱。拜托,阿罗约阁下,你那坚定不移的美感呢?” “好吧,我承认这确实是一件有些委屈的任务。”侯爵叹了口气,但又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但是这个被恶魔附身的西方人身上,可还有着一块重达二十斤以上的,纯度在七能级以上的风元素水晶……” “二十斤?”平克斯一呆。“不是二十克吗?” “应该是二十斤。因为这个西方人之前已经送给了我一个七千九百八十五克的风元素水晶,按照他所说的,这只是从一块更大的风元素水晶下切割下来的,不过是四分之一而已。而剩下的则全在他手里。” “这…这么大…虽然第七能级的法则性并不算是太高,但是这个分量,就算是帝国时代也是非常罕见的……这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平克斯的眼中慢慢散发出光芒。“好吧,我也许明白你的意思了,侯爵阁下。也许让这个被恶魔操纵的西方人参加祭典是正确的,利用祭典来引诱出他的本性,然后再有足够的反制下层界意志的措施……” “对。所以我还邀请你参加,希望平克斯你丰富的针对下层界生物的知识能发挥作用……” “当然没问题,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的阿罗约阁下……但我希望得到足够的报酬……” 侯爵风度翩翩地一笑:“放心,绝对够你弥补上那些缺少的资金,还能有大大的剩余。” ### 暮色刚起,大乾营地依然是一片热闹的生机。四处都点起了火把,士兵和水手还在四处走动,有的还在吃着没吃完的晚饭,有的刚刚从外面闲逛回来。道路的修建完毕不止让士兵水手们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在奥斯星城中受到的欢迎程度也大大提升了,三五成群地结伴出去闲逛散步已经成了常态,甚至有些聪明的水手和士兵已经学会了一些欧罗语。 莫特里法师和沐沁沂两人走在营地间,一边散步一样地漫步而行,一边随口闲聊。旁边经过的士兵水手无不对她们露出笑脸打着招呼,而远远近近没有打招呼的则将或是直接大胆,或是偷偷摸摸透过来的灼热目光投过来。对于这两位经常结伴成行,一位秀美沉静中又带着丝丝惑人媚意,一位外向高挑身姿诱人的女性,早就成为了这些正值二三十岁精壮年纪的水手士兵们朝思暮想的对象。 而且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沐仙子腰身紧系的丝带将她那窈窕有致的身段勒得更加凸出了,那位欧罗女子更是不得了,再没有穿着将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长袍,而是一身短袖短裙,将白生生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这景致在摇曳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让路过之处全都是一片隐约的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如果目光真有温度,早已经足够将这两位风姿各异,却同样难得的美人烧得尖叫起来。 这两位美人当然也能够感觉到这些目光,不过她们也早就习惯了,依然有说有笑地维持着这一道使节团中最受欢迎的风景线慢慢穿过营地。 不过这只是使节团中的上百名士兵水手们看到的景象而已,事实上,就在路过李大人的营帐外的时候,莫特里法师就隐去身形转身钻了进去,留在沐沁沂身边还在和她一边有说有笑一边走着的,不过是一个三环奥术创造出的幻象而已。 门口的几名亲兵还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两位女士离去的背影,连自己留下的口水都没有去擦,当然更不会留意到身后的些许异动。而且李大人这时节都要独自焚香沐浴,诵读圣贤书来修养自身道德,最不喜欢有人打搅,他们当然也乐得清静。 当莫特里法师进入内帐的时候,正看到回赐使李文敏大人正把玩着手中一块巴掌大的石雕工艺品,面露非常满意非常得意的笑容,神情还微微恍惚,似乎在想象着什么。莫特里法师当然没有去研究这个老官僚的兴趣爱好,她挥挥手,一个一环‘隔绝音响’笼罩了这片营帐中的空间,然后就开始吟念辅助的音节,开始构筑高环奥术。 声音和奥术的波动让那只是低环奥术造成的隐身效果消散了,李大人瞪眼看着出现在自己帐中的女法师,愕然问:“那个…那个…莫法师?你怎的到这里来了?外面的人怎的不通传一声?喂,来人啊~~” 女法师听不懂李大人的神州话,这些声音也无法穿透一环奥术的屏蔽传到外面的亲兵的耳洞里,三四秒的施法时间已经完成,构筑而成的奥术回路将女法师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思维化作精神冲击瞬间冲入了这个老官僚的脑海,他顿时呆在了原地,双眼露出一片迷茫,陷入了精神冲击的混沌震慑状态。 四环奥术‘记忆篡改’,篡改的记忆要花上几分钟才能半永久性地在目标思维深处沉淀下来。女法师说谎了,她当然是会使用这类控制系奥术的,而且她也很清楚如何用这类看似作用不大的控制系奥术完成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连最基本的精神抗拒都没有,真是无与伦比的废物,和那些在酒馆中等死的醉鬼一样。”感受着奥术的反馈,莫特里法师忍不住摇头叹气。“真是难以理解,这样的废物,为什么能成为这个团队的首领?而且还能指挥那么刘强大的部下?” 还有十来秒的时间奥术才会完全生效,而且现在这段短短的时间中的记忆也会被清除。这样的话她在这里的任务就完全完美地完成了。但是此刻女法师忽然生出一种不舍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悄悄潜伏,随意施法,暗中埋下手段了。这段时间她真的就像个全无心机,就一心想等着回奥罗由斯塔的普通法师一样,整天和那个一心想着离开这里的沐一起到处闲逛,聊天,研究奥斯星城里哪里有好吃的东西,之前偶尔还去教授仁爱之剑和风那两个人学习奥术,争吵一下。 她这辈子可都没这么轻松惬意过。慢慢地她都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知不觉地沉湎其中了,就好像一个人躺在春日的太阳下等着一件很要紧的事,却也总免不了昏昏欲睡一样,偶尔她自己也会感觉到不对,但是这种生活确实让她没办法提起精神来。 直至这个时候,那种警惕,敏锐,如野生动物一样警觉而迅猛的感觉才回归到了身上,她能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好像都提升了数十倍。 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风和刘,这两个她最为忌惮,感知力也最不可思议的人都离开了,她可以随意地运用奥术,这数百人的使节团营地对她来说不过是可以随意来去的后花园。包括守卫最为森严的仓库,那里存放着那些曾经险些失窃幸存下来的礼品,有数十个士兵长期严密守卫,但是在她所掌握的那些奥术面前,这些都是形同虚设。在这里的这些时间,就算她再惬意再昏沉懒惰,只凭本能的记忆也早就把营地里的各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要就趁现在去把那些礼品给全部取走?按照收集来的情报,因克雷公爵向西大陆那个帝国索求的都是一些在欧罗大地上非常稀有的奥术材料,上次自己当机立断潜入那艘大船中盗窃的行动虽然非常冒险,但是事后送到总部的物资检验之后也被证实非常地有价值。现在虽然没有了那些老鼠黑帮帮忙运送,但找个隐秘地点储存起来也是可以的。使节团在开始往奥罗由斯塔进发之前,没有人会特意去检查礼品仓库,甚至如果手脚干净,就算检查也不会检查出什么来…… 考虑了两秒钟之后,女法师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隐去了身形钻出帐篷,朝着沐沁沂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现在拥有的目标,可不是区区一些珍贵的奥术物资就能比拟的,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让原本计划产生变数。 漫步着的沐沁沂忽然感觉到身边一动,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知道旁边的幻象已经被真实的女法师给代替了。她也有些意外,问:“怎么这么快?你不是说要耽搁好一阵子吗?” 女法师撇撇嘴:“那位李大人的精神真是弱得过分,奥术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就完成了呢,让我很多预备的措施都没有用上。” “那么计划顺利吗?”沐沁沂有些紧张地问。 女法师得意地一笑:“嗯。没问题,风吩咐的东西我都塞到那老头的脑子里去了,生效之后除非专精精神控制的大法师,否则谁也发现不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总算有能制住那个老糊涂的办法了。”沐沁沂伸了个懒腰,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好心情让她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浮现出一阵好看的红晕。“只可惜那法子我不用的话容易穿帮呢。否则我就是这使节团说一不二的人了。” “哇,沐你的身材看起来不显眼,但其实很不错呢。如果穿上晚礼服,会让使节团那些小伙子流鼻血的。”女法师伸出指头在沐沁沂的胸脯上点了点。 “很痒,别闹。”沐沁沂脸上又是一红,咯咯直笑。“好吧,今天为了庆祝一个悄悄的胜利,我们去城里吃冰激凌吧,上次吃过之后我一直没忘记那味道,欧罗大陆原来也有很好吃的东西呢。” “好吧好吧,不过这次沐你要请客,我的钱都用光了。” ### 一片漆黑的礼品仓库中,风吟秋睁开了眼睛,在这满是霉臭的空气里长长叹了口气:“哎,没来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抵达 作为欧罗大陆的最大山脉,整个斯古特大山脉的面积超过了帝国的任何一个行省,几乎占据了大陆的小半北方。一直到现在为止,在地质学方面都没有准确地判定大陆北方的疆域到底处于哪里,正是由于斯古特大山脉的缘故。在寒冷的冬季,斯古特山脉会绵延出上千里的冰雪荒原和冰川,一直把欧罗大地给连接到极北的死冰寒狱,盛夏的时候寒冰溶解,又会不同程度地将海岸线暴露出来,只是每次暴露出的位置都不同,沿海的大陆架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波动,时高时低时起时伏。矮人说那是因为地母的呼吸,站在奥术师的角度,那确实是因为大山脉深处绵延出的地元素的波动所导致的。 “辛苦两位了。再往前大概两百里的距离,就能够到达格斯特拉斯山口了。在我们矮人族的语言中,那是‘大地母亲的嘴’的意思。从那里直接下去,就是我们的首都,多尼桑德兰,聆听母亲的心声的意思。” 走在最前方的金石回过头来,像是一个尽职而有礼的导游一样对后面的风吟秋和刘玄应说。此刻的他已经面目不清了,那些狰狞的模样和容貌全部都被一层霜雪覆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圆滚滚的雪人。 如果从奥斯星城开始算起距离,他们这十天不到时间,就已经走上了两千多里的路程,已经深入到了斯古特大山脉的最深处。而如果要算是高度,他们也已经远比在临海的奥斯星城拔高了上万米,天气稍好些的时候远远望去,他们都能看到脚下的云层,当然更多的时候都是无休止的暴风雪。 斯古特大山脉虽然是矮人的栖息地,但即便是在和帝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地面上都不会有什么警戒的。进入大山脉之后海拔提升的速度飞快,只需百多里的进度就会让地面的海拔提升到数千米之上。在零下数十度的暴风雪肆虐之下,没有任何军队可以在这样的雪域绝境中行军,即便是那些钢铁魔像也会在这严酷无比的气候之中冻住。 就连矮人们也很少在高海拔的地表来活动,他们的居所都是在地底的洞穴空间之中。按照正常的途径,进入斯古特山脉也应该是走地底的洞穴通道,只是他们现在并不是正常的访客,当然也不能用正常的途径。 “嗯。这斯古特山倒真是巍峨雄伟异常,远胜于我神州大地上的任何山脉了。这欧罗大地上的风貌果然自有可观之处。此处若是要从海面上算起的话,至少也有三四千丈的高度了吧。” 刘玄应看着远近的各处起伏的大山,却是一副轻松的神色。他身上居然还是一身的道袍,头顶和胡须上虽然有些霜雪,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衣衫上却是干干净净,任何的雪花打在上面都是轻轻地朝旁边滑开了,那足可以冻结魔像的低温却好像完全对他无能为力一样,他的皮肤居然还能显现出健康的红润色泽。道门金丹,寒暑不侵,水火不入,到了这样严酷的环境中才真正显现出非凡之处来。 而且无论是如何陡峭的山路,或者是冰雪,刘玄应都是信步而行,步伐之间的距离基本都一样,也永远都只是一个浅浅的脚印。相较于金石矮人一脚下去就是一个大雪坑,不时还要飞扑纵跃一下满地打滚,他潇洒随意得好像只是行走在一副画卷之中。 “以欧罗话来说,这高度是海拔一万三千四百八十米。足有四千多丈了。”风吟秋随手用了零环戏法,看了看在手间跳动的奥术灵光,回答道。在这些地方,欧罗奥术的灵活便捷倒是不错。 相较于刘玄应的挥洒自如,风吟秋此刻的模样就不如了,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皮毛,只露出头脸来。不过这也不是他不耐寒,真要脱了这些赤身裸体在这寒风中,以他的气血就算不用奥术辅助也能硬抗下来,他只是觉得这样要舒服些罢了。 而且他现在根本也没行走,而是盘膝坐在空中漂浮着,或者说坐在自己用出的力场巨手上。虽然看起来远不及刘玄应的潇洒,要论舒适却是真正地第一。 扑腾一下,金石高高跳起跃过一个数十米宽的峡谷,在对面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雪坑,陡峭的山壁坡度让他原本要朝下滚去,但是只滚了一圈之后就被似乎无形的力量给定在了原地,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积雪朝下面滑落。 “….实在对不起,我的体力快到极限了,拖累了两位。今天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金石转过头,有些喘气地对着后面跟过来的风吟秋和刘玄应说。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脚陷入在一片黑色的岩层中,但是这里的冰雪深度应该离真正的岩石山体还有数米之深,他赫然是靠着土元素神力重塑岩石来固定自己不朝下滑落。但用元素之力来辅助行走,这无疑绝不是件轻松的事,加上这严酷无比的环境,这个矮人首领显然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蛮子受不住了,我们今日就到此为止,就在这休息一宿吧,反正明日能到就行了。”风吟秋坐在半空中跟着漂浮了过来,相比金石矮人的吃力模样,轻松了不知几百倍。 “也好。贫道也能感觉他的土行元力运转凝滞,也真的再难以为继了。”刘玄应也是轻轻松松,散步一样地就迈过了那条峡谷。这一路之上,确实是身为土著的金石反倒在拖着他们的速度。若是任凭他和风吟秋两人,早就到了那矮人首都了。 风吟秋随便找了个看似比较稳当的山顶,伸手一指,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就照射在雪层上,随即嗤嗤声响中水雾升腾。等到水汽被狂风吹散之后,雪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高达六环的破坏性奥术‘极热死光’在这天地大力之前也显得渺小如斯,刚刚融化出的雪水马上又在严寒中凝结了,但是这融出来的冰窟窿却是刚好能让他们用来歇脚和休息。 三人走入雪洞之中,虽然气温提升得有限,但是没有了外面的暴风雪,感觉就要好了很多。风吟秋从怀中拿出一个口袋,从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火炉来放在凝结了的冰层上,里面的小粒火元素结晶就开始在魔法阵的作用下发挥作用,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浮现在上面。然后风吟秋又拿出了一个小锅,放了几块干粮在里面,随手从冰壁上取下几块碎冰放进锅里,把锅放在火炉上不久之后,一阵香气就弥漫开来。这些干粮都是特意为在严寒地区旅行而准备的,混合了大量细碎的脂肪肉类坚果等等东西,只需要些许就能提供大量的热能。 没多久里面的东西就熬成了一锅浓浓的肉粥,风吟秋又随手从冰壁上抠下两大块冰来,随手搓成了两个冰碗,倒上了两碗递了一碗给刘玄应。金石拂掉身上的积雪之后不言不语地在地上挖了挖,地底的岩石蔓延上来被他挖下一块,也很快地弄成一个石碗,默默地递到了风吟秋面前,风吟秋也就给他倒上了一碗。 “嗯,在这苦寒之地能有如此舒适的休息之所,还真是难得。”刘玄应喝下半碗浓粥之后,手中半融化的冰碗碎裂,和剩余的粥一起裹成一个球体在他指间旋转,最后涓滴不剩地全部没入口中,连一点都不浪费。其实这种雪洞一样的藏身之所并不见得真有什么舒适之处,不过比起外面恶劣的环境来好上太多了而已。三人的体质和适应能力都远超过普通生物的极限,在这里可称得上是完全的放松。 刘玄应的眼光又落在风吟秋刚刚拿出的那个口袋上,说:“说起来还是要靠这些从欧罗法师那里弄来的东西,欧罗奥术在实用之处确有神州道法所不及的。在我神州虽有须弥介子,掌中佛国的手段,但那也是凤毛麟角的绝顶高人才能有的大神通,在这欧罗奥术中却是做到人人可用,虽削弱了无数倍,总也是方便了不少。” “正是。虽是小术,也有可观可用的地方。”风吟秋也是点头。这些火炉,干粮还包括这个法师专用的折叠袋都是从那些法师贵族手中拿来的。他们和金石矮人一起前来这大山脉深处,说起来也都是那些法师们怂恿的结果,其中产生的好处也是基本上都会落在这些法师手中,那这出发之前,风吟秋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上门索要了一番物资。除了必要的干粮,火炉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有些卷轴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折叠袋了。正是有了这个能大大缩减携带物资重量和体积的口袋,这一趟才能走得这样轻松自如。 这些折叠袋当然也有高下之分,风吟秋弄来的这个算是其中的上等品,能将重量和体积削减九层。当然要维持这样折叠空间的效果,对持有者的精神力会不断的消耗,所以即便是高阶法师也不会没事就带一个在身边。不过风吟秋却是无所谓,这段时间拓印进万有真符中的虽没有法则性的奥术,但三四环为主的低环奥术着实不少,积少成多之下如今万有真符的力量也累积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当然万有真符之力说到底是对这方天地的共振连通之力,并非真正的人精神意志之力,不能用来使用和驱动奥术道具,不过让风吟秋完全没有自身运用奥术的后顾之忧,自身的精神就可以任意用来使用这种东西。 “其实这样说来,风先生你自己独自一人飞去那奥罗由斯塔或者是因克雷,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当然。不过人生地不熟的,独自一人前去又有什么意思?我来这欧罗大地原本就是来散心闲逛,观看这异域风光。现在跟着使节团一起,这么多人又要有趣得多了。所见所闻也大有不同。”虽然内中曲折之处甚多,这也并非真心话,但风吟秋此刻也只能这样回答。 刘玄应则是点头:“那贫道倒是要多谢了,有风先生在,贫道也要省心许多……” 和刘玄应随口再聊了几句,风吟秋把目光放在洞穴角落的金石矮人身上。他好像真是累了一样,吃过东西之后就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闭着眼睛不再动弹,好像睡着了。不过风吟秋当然知道并非真的如此。这一路之上这个矮人首领在休息时候都这样,绝不多说一句话,说话也都是彬彬有礼异常客气,完全是一个完美的向导和伙伴。 但是风吟秋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本来面目,所以他越来越对下面潜藏的事物感到好奇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把那个嗜血狂暴的矮人首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风吟秋开口问:“喂,金石首领。明天就要到达你所说的目的地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应该事先给我们说说吧。” 金石首领睁开了眼睛,微弱的炉火光芒的映照下,他那怪异狰狞的脸只有一片平静,回答道:“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会以黑石氏族,怒风氏族两个氏族的祖灵名义发起讨伐,和夺取我们氏族领地的其他五个氏族进行在地母注视下的归属之战。那是双方都只能派出五个人的决斗,他们一定会同意的。然后我们只需要胜利就好了。”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听起来简单到了极点,就好像去自己家里拿点什么小东西一样。风吟秋笑了笑,再问:“不说得详细一点么?比如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是要面对二十五名强大的矮人战士么?” “……大洞穴贤者会加入我们的。”默然一会之后,金石终于说出了点之前没有的。“只需要我们四个,就足够了。” “哦?大洞穴贤者?真是久仰了。”这个名字让风吟秋的眼睛也不禁一亮。“之前我们也曾希望拜访过这位传说中的矮人领袖,但是他似乎一直躲着我们啊。” 金石回答道:“大洞穴贤者不喜欢在异族的眼前显露痕迹。但他确实是我们矮人族中最强大最聪慧的贤者。到了该出现,该展现力量的时候,他却是一定不会吝啬的。” “能向我们描述一下这位贤者的情况吗?” “……不用了,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沉默了一阵,风吟秋说:“金石首领,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在灰谷镇里拼死战斗,我相信你还对那时候的情形记得很清楚。” “…是的,我都记得。”金石首领面无表情。 “现在看起来,你和那时候的性格和秉性改变了很多。能告诉我们这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大洞穴贤者仔细教导过我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看来这位大洞穴贤者的劝说能力真的非常强。也许都不需要我们动手战斗,他就能把你们的那个长老议会给说服呢。” “……不用再询问了,也不用再猜测。”金石矮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可能他想表达的是善意,但是炉火的微光映照下只是像一只等待着噬人的怪兽。“明天或者后天赶到了之后,你们会见到大洞穴贤者的,他正在那里等着我们。到时候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这句,金石矮人就闭上了眼不再开口,好像沉睡了过去。 看着这个怪异的矮人,风吟秋的眉头皱了皱。一旁的刘玄应问:“如何?这矮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 “依然是守口如瓶,看来想要知晓其中端倪,还是只有等着明日到了那矮人都市之后亲眼去看看了。听说那大洞穴贤者正在那里等候我们。居然比我们还快。”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这矮人如今是有求于我们,你我二人又身无长物,全无可图之处,总不可能设下陷阱埋伏,备下无数刀斧手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吧。”刘玄应一笑,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至少他也没指错路,前方土行元力越来越浓厚,蓬勃如潮,该当是矮人的核心之地。” “这个不知道,不过就凭我和刘道长两人,想来这帮矮子也还奈何不得。”风吟秋看着角落中已经化作一尊石像的金石矮人冷冷一笑。“刘道长大可宽心,这一趟就当做去那异域外邦游玩,见识见识那山脉地底中矮人巢穴的风光。有什么不对,直接将这金石矮人宰了朝那里一丢,回去就说这些矮人自家内讧好了。反正死无对证,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随便我们怎么说。” “风先生还真明白这些官场精要。”刘玄应苦笑。“不过李大人吩咐的任务,最好还是能将之完成了。他那等注重脸面的人,涉及这种邦交上的东西最是看重。若是他觉得落了大乾上邦的威仪,恐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呵呵,这个么,也是无妨。我自有应付的法子。”风吟秋别有意味地淡淡一笑。“而且以后刘道长也不用担心再有什么拍头脑的乱命丢下来了。” “哦?”刘玄应微微一怔,皱眉提声道:“风先生可千万莫要乱来。但是李大人终究是朝廷礼仪和大义所在,若是离了他这使节团也就失了名义,其他人就是一群流落异乡的神州人,就算能有其他人顶替上,再去和欧罗贵族交往也是失了体统……” “放心。我知刘道长的顾忌。只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很多,并非只有动刀动拳头要人命这样的。总之我保证让那位李大人首尾俱全,可以高高兴兴地把使节团给带到因克雷去,将这大乾朝廷交于的任务给完成了。” 刘玄应看了看风吟秋别有深意的笑脸,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放松下来微微点了点头。风吟秋不再说话,刘玄应便盘膝而起,双眼闭上,调息搬运起来。这雪洞中就彻底沉寂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暴风雪居然罕见地停了。走出被掩盖的雪洞,便能看见头顶上那一片蓝得浸人心脾的天空,朝阳正从东方升起,将这满地的雪原照得刺眼。 “走吧,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就尽快赶到那里。”风吟秋用出了力场巨手,把自己托着浮空而起,还顺手将金石一起拉起。金石一呆之下,也没有挣扎动弹,顺应着一起漂浮在了空中。 力场巨手的消耗是随着用力的大小而递增的,而金石矮人就算是全部放松一点也不运用地元素之力也是有两三百斤的分量,两个人在暴风雪中受到的风阻更是成倍,再加上对这个矮人的戒备和些微的敌意,风吟秋这一路上也就任凭他自己在陡峭的雪地中吃力的奔跑。不过此时暴风雪已经停下,万有真符之力也完全回复,目的地也近在眼前,倒是不妨载这矮人一程。 “刘道长,要一同上来吗?”风吟秋对着下方的刘玄应一笑。 “你们且走,一两百里的路贫道也还能跟得上。”刘玄应不以为意。真武宗的戒律清高,能不借用外力,不运用神通的时候绝不运用。 “那好,刘道长跟紧了。”话音一落,风吟秋就带着金石矮人一起破空而去。刘玄应依然在下面紧跟,只是不再那样闲庭信步,飞奔疾驰中身形和道袍卷起的风声将地上的积雪都卷起,化作一道白色长龙在山体间飞驰,居然真的不比风吟秋在空中疾飞慢。 这样的急速赶路,不过一个多小时以后,金石矮人口中的达格斯特拉斯山口,大地母亲之嘴就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即便是早就已经感觉到这个地方散发出来的磅礴元素之力,也对这里大概有一个想象,但是亲眼所见之后,刘玄应和风吟秋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里是整个大陆最高,最庞大的山体的顶峰,而在这大陆最高之处,却有着一个大陆最大最深的坑。甚至这个坑已经大到了无法用‘坑’这个词汇来形容。如果说非要用简单的语言来说明的话,这就是一个奇大无比,直上直下,深不见底的火山口。 山体的陡然下陷形成一个直径十里以上,周长数十里的巨大深坑。周边岩壁近乎直立的陡峭,光滑如特意打磨过的外壁,让人会感觉这是个人工开凿出来的奇观,但即便是最为庞大的人工造物,在这巨大的山体凹陷中也渺小如一只蚂蚁。这个山体凹陷形成的深坑很深,但是眼力好的人是能够看到底部的。那底部至少也在十数里之外,也就是凿穿了这个高达万米的山体之后,再深入了地底。近乎直角的坑壁可以推测那个底部应该也是极为庞大的,但眼看下去却只是小小的一团,一团均匀的红色旋涡,旋涡中央似乎是一个针眼大小的黑色小点。 “请下来,风先生,不能再往前飞行了。大地母亲会将经过她的上方的东西吸入嘴中。”力场大手上的金石矮人开口提醒。 其实不用他说风吟秋也知道,从这洞穴中央朝外喷涌的土行元力,或者以奥术的角度所说,地元素法则的散逸会让正上方任何有形质的东西重量增加上十倍数十倍,如果是有奥术师胆敢用那种飞行法术从上面经过,唯一的结果就会被直接扯入下方的最底部去化作灰烬。那看似不大的一团红色旋涡其实是方圆数十里的一个熔岩大湖,旋涡中央的一个小黑点则是比熔岩还恐怖还不可思议百倍的东西,从那散逸的元素法则来推测,以欧罗奥术的说法来说,那极有可能是一个元素疆域的投影。 风吟秋落地,站在了这巨坑边缘,深深地注视着脚下,这样看起来更能够感觉到这奇观的巨大无匹,不可思议。 “…这…”刘玄应也赶了上来,注视着眼前的奇观叹为观止。“居然比五行宗的承天井还大上数倍……这欧罗大地果然有不可思议的风貌景物…” “你们两位,应该是到目前为止唯二看见过现在这个达格斯特拉斯山口的人。”一旁的金石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以前不是这样的么?”风吟秋愕然。 “不是。五十多年前还不是。达格斯特拉斯山口以前只有现在这样的三分之二大小,而且周围的岩壁上有我们矮人族数万年间修建的城市,雕像,祭坛等等,那也是首都多尼桑德兰的原貌。” “那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风吟秋问。 “神怒战争的最后时期,奥罗由帝国最后的一座浮空城坠毁之前发出的一发湮灭冲击波把这里变成这样的。纯粹以破坏为目的的十环奥术,把半座多尼桑德兰还有其中的无数古迹,文化遗产都化作了乌有,连灰烬都不存在,那是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这…”风吟秋都没有去在意这个矮人在这时候忽然变得不再守口如瓶,还居然主动讲解起来。他完全被这矮人话中的内容震惊了。原来眼前这个惊人的天地奇观居然是被奥术所摧毁而成的。 “而且那些奥术师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这座城,而是在多尼桑德兰中的地元素之神的祭坛。那是大陆最古老,最悠久,也是拥有最强大的元素之神神力的祭坛。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想象过要如何去摧毁那座祭坛,那座祭坛被摧毁了又会怎么样。也许在浮空城坠毁之时,一个或者多个奥术师想在最后关头验证一下他们的猜想,也可能是充满了恶意的报复,所以把最后一击的力量用在了这里。即便是最善意的可能,他们只是想验证猜想,那到底是什么猜想现在已经无从揣测了,但是如果当时没有大祭司和大部分的高阶祭司用生命献祭,以神临术借用元素之神的伟力稳定住祭坛崩溃后的地元素法则,整个大陆架都会在法则动荡中崩碎一半,或者一大半,甚至有可能被那一击直接打穿物质界,让整个大陆都彻底陷落进元素疆域里去化作乌有……相比之下,最后不过是绵延二十多年的地震,天灾而已。这对这块大地来说不过就是皮外的擦伤一样微不足道。” “所以,我,大洞穴贤者都认为,我们矮人对这块大地是有巨大的恩惠和功劳的。那些奥术师真的都该死。” 金石的声音平淡,好像在叙述一件和自己并不相干的其他事,表情也是一脸淡漠,但正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话语,听起来才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两位,这边来吧。”金石沿着巨坑边缘朝一边走去。“大洞穴贤者和我们约定的地点还要再往那边走一点,而且他大概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来,我们还需要稍微等待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穴 巍峨雄伟的石质大殿中,在大殿顶部和墙壁花纹中缓缓流动的红色熔岩,让热度和暗红色的光芒均匀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这是矮人族中祭司们最喜欢使用的照明方式,他们不屑于使用没有丝毫温度和力量感的荧光苔藓和荧光蘑菇,只有这种带着浓厚土元素气息的岩浆才让他们感觉到亲切,带来的浓厚热力也能让他们老化的关节感觉到舒服。 只是在这里,这些其实都显得有些多余。大殿之外,磅礴的热力和地元素的气息正如海潮一般汹涌流转,起伏回旋。站在窗口,大地言者?蓝石?坚定之石看着下方广阔的熔岩之湖,感受着那扑面而来,只有矮人才能享受,才会享受的热度和气息。 五十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足够完成许多巨大的工程。像是现在这座雄壮的大殿,就是在光滑的地母只口的岩壁上先以神术造出一个凸起的方圆里许的平台,再在其上修建而成的。这是完全仿造了之前被摧毁的祖灵大殿,长,宽,高皆超出了一千米,上面雕刻塑造了无数的记叙史诗,无数大大小小的雕像。放在人类的世界,这堪称是一项奇迹一般的工程了。即便是以矮人的能力来说,也前前后后花了二三十年。 “怎么样?坚定之石的贤者,每一次看到这里,是不是都让人非常感慨?”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地言者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但在心中却有个声音不由自主地答应了:是。 对于矮人来说,五十年却也并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很多记忆淡化。对每一个站在这座大殿的矮人来说,看着四周被奥术湮灭的光滑的山壁,还有下方那旋涡状的熔岩湖泊,都是在提醒他们这个地方曾经有多么的伟大。 “我们可以想象,那些在这里修建这座祖灵大殿的孩子们,每天都要亲眼看到这个景象,每天都要亲身感受到那些奥术师加诸在我们身上,加诸在这片大地上的痛苦。” 以矮人的角度来说,这个声音太过于温柔和微弱了,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娘娘腔,不过大地言者并没有嘲笑这个声音。这大殿中的其他矮人们也没有,这相当违反矮人的脾性,只是因为这声音所说的话确实没错。 “洞穴?怒风。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重复一些大家都知道,说出你想要说的吧。”一个矮人在后面大声说。他的头颅奇大,偏偏还要带着一个更大的牛角头盔,矮壮的身体上顶着这样的头,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圆面包的重叠。 “我要说的是,如果大家放眼看看,就能明白奥术帝国现在只剩下一些残骸腐肉。但是这些残骸腐肉也有可能重新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力量。我们为什么不趁现在这样的机会走出斯古特大山脉,把我们的力量和影响力扩展到人类的地盘上,阻止那些该死的奥术师,让曾经的悲剧永远不再重演。” “大山脉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国度,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归宿。我们为什么要出去?洞穴?怒风,你的思维很奇怪。说起来,你的人也很奇怪,真的,我都要怀疑你血管里面流淌的矮人之血的浓度了。”会议桌上的另一个矮人拍着桌子大声呵斥。这是个胡子浓密而长,编成了几根手臂粗细的辫子在地上拖来拖去的老矮人。 “别激动,荧光氏族的贤者。因为我的外表而讥刺我的人,我这四百年间也见得太多太多了。至于我血液是不是真正的矮人之血,大地母亲感觉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声音依然是很温柔的,没有一点气愤和矮人的粗鲁。从外表上来说,这位洞穴?怒风也确实有些和寻常的矮人不同,虽然是同样的矮,但是在粗壮的程度上要差上一点,有些像是一个矮胖的人类,连他的胡须和头发都没有其他矮人那么茂密浓厚,随随便便编织了几个辫子就算了。 要说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位洞穴?怒风的神态,说话的语气,即便是从人类的角度来说都是非常温和,完全不带一丁点矮人的粗鲁暴躁还有如岩石摩擦一样的沙哑。还有他的双眼似乎是瞎的,用了一条厚实的麻布层层捆扎起来,上面画着一个形状古怪的眼睛。 “我并没有否认大山脉是我们伟大的国度,我只是希望大家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奥术帝国虚弱得不堪一击,也许不至于像是有些孩子们喝醉了说的那样,征服人类让他们成为专职给我们种植和酿造麦酒的农奴,但是获取更多的利益和麦酒,防范那些奥术师再有什么阴谋,这也是非常好的结果。而且前一段时间,怒风和黑石两个氏族在人类城市中的活动也证明了,我们也是可以在人类的社会中获得地位,荣誉,还有更多的麦酒和烤肉的……” “够了,不要在这里兜售你那些更多麦酒的言论。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喜欢麦酒,麦酒让我们更高兴,更兴奋,让他们以为那是他们生命的意义,但后来我们都会知道并不是那样。”大头矮人用粗短的手指敲敲石质的桌子,发出咚咚的声音。越是年老的矮人,越是在神职道路上走的越高深,对于麦酒的诱惑越是不以为然,麦酒香味和酒精对他们逐渐老迈的感知越来越无力挑动是一方面,神道对于心性的影响是更重要的原因。“我们不阻止年轻的孩子们痛饮麦酒,不阻止他们用宝石用锻造的器具去和人类换取麦酒,也不阻止他们偶尔对人类抢上一些东西。但是那只是孩子们的胡闹而已。只能是孩子们的胡闹。无论再多的麦酒和烤肉都不能让我们的族人走出斯古特大山脉,到平原上去和那些长腿家伙们厮混在一起!” “是的!”长胡子的荧光氏族贤者大声肯定。“怒风氏族就是在他的引导之下才会屡屡去和那些长腿人类厮混,还和北方军团那些奥术师的残余走狗勾结。还有黑石氏族也被他的言论蛊惑了!他们还参与到邪神祭祀当中去,无端引发我们和人类之间的矛盾。” “结果你们荧光氏族和炉火氏族就强夺了我们的栖息地,还驱逐我们。”洞穴?怒风一下转过了身,对着两个老迈的矮人贤者。他的声音好像依然温和,也没有目光可言,但两个矮人贤者都能感觉到被注视着的压力。 “哈哈哈哈,那是你们那帮蠢货自己跑出去和那些邪教徒搞鬼了!我们的小伙子们是用锤子和斧子打下来的牧场!你们那些爱和人类勾结的蠢货就该滚出去!”对于这种指责,两个矮人贤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惭愧,反而哈哈大笑。矮人的脾气本来就暴躁,氏族之间的争斗很常见,特别是多尼桑德兰中的地元素之神的祭坛被摧毁之后,整个山脉地底世界中的生态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就算是因为战争消减了大量的人口,也经常为了争夺粮食而战。对于这种乘虚而入夺取有仇怨的氏族的领地的事,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还有,北方军团和人类的教会也都说过了,不会原谅那些和邪教徒勾结,杀害军人和商人的矮人。把你们驱逐出去,对整个大山脉中的矮人都有好处。这是长老议会的决定!今天如果不是你拿着怒风氏族的祖灵之石来寻求长老议会的裁判,我们早就把你抓起来送到北方军团手里去了。听说他们正在悬赏捉拿那些邪教徒的矮人帮凶,我想你这个幕后黑手,一定可以换来不少你所称赞不已的麦酒和烤肉。” “没关系,你们可以那么做,只要做得到的话。”洞穴?怒风的声音依旧温柔。“这次我回来,就是以怒风氏族的祖灵之石为赌注,在大地之母的注视下和荧光氏族和炉火氏族进行决斗。如果我输了,你们当然可以那么做,还能得到怒风氏族的祖灵之石……” “没必要决斗,因为你和你的氏族已经被驱逐了。” 一直没说话的大地言者?蓝石?坚定之石忽然开口,他的声音沉闷,就好像一面巨大的石鼓在被一颗千斤巨岩敲打。他从窗口边转身过来,看着那个外貌怪异,好像天生残疾的矮人贤者,缓缓说:“洞穴?怒风,你居然用你们氏族的祖灵之石来作为决斗赌注?原来在你的眼中,你自己的氏族,你的血脉也不过是一个东西,一个道具而已么?我非常庆幸我们已经把你驱逐了。我觉得你的思维好像都已经脱离了作为一个矮人的范畴。让你继续留在大山脉中是非常不合适的,你宣扬的仇恨,麦酒,都会让年轻的孩子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尊敬的大地言者,您太过敏了。”洞穴?怒风微微一笑。“仇恨需要我去宣扬吗?不需要。每个矮人看到现在的多尼桑德兰,看到现在的地母之口,心中都会燃起屈辱,燃起仇恨。麦酒需要我来宣传吗?不需要,每一个喝过的孩子都从心底喜欢那种香味……” “你的话太多了。收起你那些蛊惑人心的语言吧。也许那些年轻的孩子会动摇,但是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能仔细聆听地母心声的老家伙,我们都知道你的言论有多浅薄和危险。”大地言者摆摆手,示意谈话到此为止。“如果你今天来只是想说这些的,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请等一等,大地言者。刚才我们听得很清楚,洞穴?怒风可是要和我们决斗。还是以怒风氏族的祖灵之石为赌注对吗?” 荧光氏族的贤者的声音透着振奋,炉火氏族的贤者一双眼睛也发着光,好像巨型馒头上镶嵌进了两颗宝石。一个矮人氏族之所以是氏族,就是因为氏族的祖灵之石为凭证。这个在外族人看来没什么用的东西,在矮人自身的文化中却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把一个氏族变作自己氏族的附庸,这对任何一个氏族领袖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对,没错,你们接受吗?”洞穴?怒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好像是在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来做客。 “等一等……”大地言者举手。 “不,我们要先听听洞穴贤者的条件!”两个矮人贤者迫不及待地大声答应。“大地言者,这是地母见证的决斗。是为了避免大规模冲突才举行的神圣仪式,只要我们双方都同意了,任何人也无权阻止。” 大地言者默然无语。矮人之间的传统确实如此,这个长老议会也只是一个议会,他作为其中最有威望,氏族实力最强的,当然有最大的话语权,不过也不能去阻止这种决斗的权力。 “很好,很好。那么现在我重申一遍,我以怒风氏族的祖灵之石为赌注,代表黑石怒风两个氏族向以荧光和火炉两个为首的五个侵占了我们领地的氏族发起地母注视着的挑战。如果我们赢的了话,我甚至也不需要你们归还被侵占的领地,我们现在在人类的城市中获得了应有的地位和尊重,可以轻易弄到麦酒和烤肉……” “那你要什么?”两个矮人贤者的眼睛都在发光。 “我要拥有随时可以去那五个氏族中随意宣讲的权力,而且如果有任何氏族的年轻小伙子们愿意跟我走的话,任何人也不得阻拦。” “不行。”大地言者开口制止。 “我接受!”带着巨大头盔的矮人贤者立刻高声应答,然后转而说:“尊敬的大地言者,他们不可能赢的。这个狡猾的怒风加上黑石氏族,也最多只有十个人而已,而我们这边足足可以有二十五个人参加战斗。我和荧光贤者绝不会让这些玩弄嘴唇和舌头,蛊惑人心的家伙获胜。” “对,我也接受。”留着长长的胡须辫子的荧光贤者也点头。 洞穴?怒风好整以暇地面对着两个斗志昂扬的矮人贤者:“好吧。地母的气息就在大殿外弥漫,刚才的每一句话语她都听到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们是现在就要动手吗?这里是最顶层的仪事厅,不是下面的祖灵大殿,我们可以没什么顾忌。” “你认真的吗?”两个老矮人眼的光芒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 达格斯特拉斯山口上方,光滑巨大的悬崖边上,金石矮人就像是一尊石像一样,半蹲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下方岩壁上那个看起来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微凸起。 在他身后,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也算是早习惯了这个矮人的怪异,并没有去催促他,只是看着这周围难得一见的奇景,真的是当做来游山玩水一样的随口闲聊。尤其是刘玄应,听了风吟秋的转述之后再看这巨大的坑洞更是感慨:“…这欧罗奥术用以攻伐尽然有如此霸道,相信就算是上古五行宗之时的五行法术也不过如此。不过若是真如那金石矮人所说,这纯粹是那些欧罗法师事败之前的报复,那这些奥术师也未免太过分,由此可见这欧罗奥术之道恐怕未见得有多高明,不体天心不怀仁德,专重于器术之用,纵是威能再高威能再大,也如登徒子手中的神兵利器一般,伤人害己罢了…” 风吟秋也笑道:“欧罗人大都性情直率简单,这欧罗大地真灵彰显,他们便不去深究这天地循环运转之间的深意,不明天心人性本是一体,因此演化出这样注重器术之用的奥术也是正常。不过那十一环奥术我见过,确实极为玄妙深奥,说不定也还有更深意义隐藏其中。只可惜那奥术帝国已经覆灭,大部分奥术精髓已经失传,我们也只有一路去那帝国京城看看,能否见识到…”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不动的金石矮人突然起身说:“两位请跟我来,大洞穴贤者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召唤我们。” 说完之后,他就直接纵身一跃,朝着那巨坑中就跳了下去。他这一跳居然没用任何的手段减速,下落之势越来越快。 风吟秋和刘玄应一愣之下,也随着他一起跳了下去,当然两人都是顺着坑边缓缓滑落。这巨坑底部散发出的地元素波动虽然也让他们重量增加,但这不过是坑边,他们也能轻松承受得起。 反观金石矮人,他不但没有想法子减速,似乎还用起了元素神力,全身泛起浓厚的金属色泽,蜷缩起了身体,在两人眼中很快地就成为了一个金属的小点。 碰的一下,成为一个小点的金石砸开了下面那个小小的建筑屋顶。 第一百二十章 人质 轰隆一声巨响,石质大殿的顶部像是脆饼干一样粉碎,一颗金属色泽的圆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砸落下来,正正地落在萤光贤者的身上。虽然这位老迈的贤者反应还是没有完全消退,本能地运用出了神术,身体在十分之一眨眼的时间里就开始金属化和岩石化,但是还是不足以对抗这从上万米高空落下蓄积的巨大力量,在闷响中那矮壮的身躯四分五裂,金属化的碎裂肢体和血液横飞四溅。 但这也总算将这个从天而降的金属球的力量消减了很多,只是在石质的地板上砸出了一个裂痕四布的大坑,没有砸穿这一层落到下面去。刚刚溅起的碎石如雨落下中,这个镶嵌进地板的金属球缓缓地展开身体站了起来,原来这并不是个真的金属球,而是个面目狰狞的光头矮人。刚才的撞击中他似乎也是受到了相当的伤害,口中吐着金属色泽的血液,一只手臂也是扭曲得像是干枯的树枝。 “这位是黑石氏族的金石?红达尔?断背者,带领黑石氏族的很多战士们都跟随我,现在应我的邀请前来加入和你们的决斗。” 在一片因为过度震惊而引起的寂静中,洞穴?怒风贤者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阴森。其他的矮人贤者,祭司们这才惊醒过来。 “你们!居然敢在祖灵大殿中杀害荧光贤者!”炉火贤者率先怒吼起来。 “这里并不是祖灵大殿,只是顶层偏外的会议厅而已。还有你们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已经可以开战了。”洞穴?怒风贤者走到了金石的旁边,伸手在他受伤的胳膊上一抹,扭曲的手臂就恢复了原样。矮人的躯体元素化之后,治愈也偏向于元素法则的应用。 “你…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山羊杂种!”条理的分析和辩驳并不适合矮人,在炉火贤者愤怒地咆哮中,他挥舞起了手中的权杖,对着洞穴?怒风遥遥挥击而来。两人之间分明还相距了足足二十来米,但是在一挥之下,那明明不过一米多长的权杖飞速地长大凝聚,最后变成了一把巨大的足有二十来米的长柄战斧劈向了洞穴?怒风。 面对这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巨斧,洞穴?怒风丝毫也不慌张。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好像一切都感知得清清楚楚。也不见他有什么施法的举动,一面厚重粗糙,好像纯是大量砂石一样的墙从地上飞速升起刚好挡在了落下的巨斧之前。噗的一声,无数沙粒像是暴风雨一样席卷过这宽敞的议事大殿,那把巨斧也被止住了去势。 “够了!”大地言者的怒吼声在大殿中回荡,那无数的沙粒立刻全数落下在地,像是雨点落入海中一样融入地面中消失不见,而那从炉火贤者权杖上延伸出来的石质巨斧,也崩溃散落在地变成一片石屑。相同领域的神术较量很多时候并不会演化成真刀真枪的搏杀,在对于元素掌控的能力上就已经分出了高下。 “这里是议事殿,但也是祖灵殿的一部分。刚才我就要制止你们动手。现在还用卑鄙的偷袭在这里杀死一位贤者。”大地言者的目光扫视着洞穴?怒风和金石矮人,声音中全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决斗明天凌晨再正式开始,在地母和各个氏族首领的注视下去进行吧。不过胆敢在这里袭杀荧光贤者的凶手必须得到惩戒。金石?断背者,你就先去大地之母面前忏悔吧。” 大地言者的手一挥,还站在那里静立不动疗伤的金石矮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牵扯住一样飞出了窗口,直接掉向下方那宽阔的熔岩漩涡而去。而就站在旁边的洞穴?怒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 一道人影从上而下急闪而过,刚好截住了飞到半空中的金石矮人,然后这个身影又好像完全没有重量和惯性一样,在半空中陡然一个转折,拉着金石矮人重新一起从窗口飞会了议事大殿。这道身影来得极快也极为突然,让大殿中的矮人们都反应不过来。等到他拉着金石在大殿中重新站定之后,矮人们才看清楚这居然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黑发黑眼,身着一身怪异长袍的西大陆来的人类。 “人类?你是谁?和金石?断背者是同伴吗?”大地言者沉声怒喝,他能感觉到这个西方人非常地不简单。他在金石身上灌注的‘重力之握’是五阶神术,而且在他手里用出来,周围还有着地母气息的弥漫,但是这个西方人却是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的神术击溃,还完全无视下方地母气息产生的拉扯效果。偏偏这些力量好像都不是使用的奥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人类。 这个西方人没有开口,而是一旁的洞穴?怒风笑着回答:“这是金石在人类社会中结识的朋友,他带领怒风和黑石氏族的孩子们,以努力和忠诚换取了他们的友谊,现在他们是特意来帮助我们进行决斗,拿回属于我们氏族的东西的。” “什么?无礼!怎么能让人类插手我们矮人的决斗?” “这里是祖灵大殿,从来就没有人类踏入过这里,把这个家伙揪出去砍头!” 不只是炉火贤者,这大殿中的所有矮人祭司都咆哮怒吼起来,不少矮人祭司便直接挥舞起了手中的权杖。两只岩石的巨手从地面中伸起抓向那个西方人,三把凭空出现的石质武器,还有土黄色的石化光芒也射了过去。凡是有资格进入这个议事大殿的至少都是矮人氏族中的首领人物,而且基本上都是祭司,这一出手至少就是十多道土元素神术。 但是那个西方人将手一挥,全身以一种莫名的节奏一转一抖,隐约有一阵星光在他身周闪动,这些元素神术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就全数崩溃了。那些岩石塑形而成的巨手还有武器都散落成了一地的沙粒,那几道可以把巨象变成石雕的石化光芒也没发生一丁点作用,连那个西方人的衣服都没有多上一点灰尘。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还有一个!也是西方人!” “你们居然敢让人类来干涉我们的事情?你们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矮人们惊诧莫名的怒吼声中,又有一个西方人从大殿顶上破出的空洞中落了下来。 “两位好,我是洞穴?怒风。你们两位就是那位李大人派来帮助我们决斗,讨回公道的战士吧。我已经久等了,非常欢迎你们。”洞穴?怒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张开了双手,好像一个热情的主人,高声向着周围的矮人们宣布。 “是的。这两位就是强大无比,战无不胜的西方战士风和刘。”金石也立刻高声回答。他的面容平静,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被人丢出去差点落到下面的熔岩漩涡中尸骨无存一样。 “刘道长,这里显然不是什么欢迎我们的地方。看来似乎我们被金石这矮子,还有这位什么大洞穴贤者摆了一道呢。” 从空中缓缓而降,看着这大殿中众多矮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还有那被金石给砸出的大洞和散落的尸骸,风吟秋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对着刘玄应说到。刚才金石刚刚砸落进来之后就被扔了出去,他是根本就没去救的心思,倒是刘玄应飞过去将之拉了回来。而眼下这情况,这显然是一个特意设下的局,除了偷袭杀死一个矮人之外,还想直接将他们拉进一场一触即发的火并中来。 风吟秋将目光落在洞穴?怒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久闻其名的矮人贤者,冷冷说:“但是看来这里并不怎么欢迎我们。我们现在马上准备就要离开了。刚才刘先生的援救已经是尽到了我们的职责,现在看起来这里完全是你们矮人自己内部的事务,我们并不适合插手。” 这个回答让洞穴?怒风也是一怔,不过他马上就又笑了,摇摇头说:“您真是爱开玩笑,您两位在大山脉中辛苦跋涉了十天左右才赶到这里,只是过来看上一眼就算了吗?那位使节大人不是答应了要让两位来帮助我们的么?你们这样怎么能算完成他给予的命令?” “那不过是一个老朽的蠢笨官僚而已,我们并不真的放在心上。”风吟秋还是回以冷冷的一笑。“这一路我和刘先生只是在游玩而已。多亏金石的带领,我们得以见识到大山脉的壮丽景色,还有这个被奥术轰击出来的奇观。可惜我们对于被别人来利用当打手并没有什么兴趣,尤其还是玩弄心机手段的阴谋家。” “刘道长,走吧。这矮人心机诡谲,绝非善类。没必要当他手中的棋子。我们在上面仔细看着热闹就好。李大人那里我安排得有后手,你大可放心。”风吟秋说完这一句,身形就在力场巨手的托举之下重新上升。 大殿中的矮人们早都安静了下来。就在风吟秋刚才落下之时,大地言者就举起了手,示意咆哮怒吼着的矮人们先不要妄动下来。他似乎也从风吟秋的神色反应,还有刘玄应惊人的防御手段却丝毫没有进攻之意上察觉出了什么。一时间所有矮人都在仔细听着洞穴?怒风和风吟秋两人的对话,虽然其中一大半以上的矮人祭司们并不懂帝国通用语,但不妨碍他们判断出形势并不像是他们之前预估的那样。 “请等一等,请等一等。”洞穴?怒风连连挥手,不过他的声音中好像还是没什么惊慌之意。“这位风先生,我想你一定有什么误会。如果就是这样仓促的离开,我保证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你们使节团的那位李大人会感觉到羞辱和愤怒,那些法师贵族们会感觉到失望,很有可能就此减弱对你们西大陆使节团的支持也援助。那些本地西方人家族的发展也会受到层层的阻碍,那些冒险前来打探我们矮人营地的少年也会丧命……你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结果……” “你说什么?”风吟秋注意到了洞穴?怒风话语中列举的最后一个要点。“什么少年?” “啊,是这样。前些时候,有几个人类贵族少年潜入到了我们的营地中,好像是来打探什么情况。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被发现,我们那些脾气暴躁的孩子们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所以我立刻就把他们保护起来了。你看,这个少年你好像认识吧。” 随着洞穴?怒风示意的方向看去,窗外远处的岩壁上突然有一个巨大的岩石拳头凸了出来,上面捏着一个人。虽然距离足有千米,但是风吟秋还是看清楚了,正是不久之前见过的那位港务总督的儿子,大脸少年安杰洛。这个自称要找寻自己的正义的少年此刻正在那岩石缝隙中努力挣扎着,但那岩石之手的每一根手指都比他整个人都要粗大,留下的缝隙只是刚刚把他显露出来而已,他就像是一只在人手中努力折腾的菜青虫,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好像是害怕受到干扰和袭击,这个握着少年的岩石拳头只是露出来展示了两三秒之后,就飞快地缩回岩壁中去了,没留下丝毫的痕迹,却完全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让这边议事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风先生,那好像是港务总督的公子吧。”刘玄应当然也看清楚了。他也曾在庆典中看过这少年,道门玄功让人神志清明强大,过目不忘也是等闲事尔。“怎么会在这里?” “对,被这矮子挟持为人质了。应该是作为要我们两个帮忙的条件。看来我们还是小觑了这矮人的阴损手段。”风吟秋冷冷说道。再转向洞穴?怒风,看着这个依然是一脸笑容,声音温和的古怪矮人,风吟秋冷冷一笑说。“看来我们如果就此离开,让你和金石在争斗中失利甚至被杀,这几个少年也就会被你们暴怒的手下撕成碎片是吗?” 洞穴?怒风摊摊手,声音温柔地解释:“应该会是这样吧。但是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当然也包括我。所以风先生你看,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并不是什么事都要对人有好处才会发生。对我来说,这几个少年是在追求他们的理想,如果就此失败而死亡,也是为他们自己的理想和正义而死,用我们文化中的话来说这是非常正确而且荣耀的。如果让他们以自己的生存为代价来换取一些邪恶矮人的阴谋成功,他们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刘道长,走吧。这几个少年落入这矮人手中已是绝无幸理。我们也犯不着在此受人所挟,助纣为虐。” 说完这些风吟秋就继续朝上升去,一副当真不想理会的样子,但下面的刘玄应立刻道:“风先生,你和那位港务总督也是颇有交往的吧?而且他这些时日对我们也颇有助益,何况这位少年乃是无辜之人,怎能真的不管不顾?” 风吟秋颇有些无语。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和刘玄应这样的正道宗师在一起,永远就是只有被人拿捏住软肋的时候。他也不是当真不想理会被捉的少年安杰洛,只是如刘玄应这样直接表露出姿态来,那就是只有任人摆布拿捏的份了。 “完全是误会。我再提醒您一下,这完全是误会。”洞穴?怒风温温柔柔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不知道您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您怎么就会这么简单地认为我和金石进行的就是邪恶的阴谋呢?我们只是很单纯地想要赢回我们的领地而已。只是请你和刘先生两位来帮助一下我们,这是非常友好非常善意的邀请,我们所进行的也是非常正义的行径,您只需要放下那些不必要的警戒心和成见,结果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风吟秋皱眉。这洞穴贤者的言辞便给灵巧,完全不像是一个矮人,所幸刘玄应听不懂欧罗语,否则肯定更被拿捏忽悠得彻底。他现在也有些犯难,看起来想要说动刘玄应一起转身就走那是不可能的了。 “看这里,你们两个人类。”低沉轰鸣的声音从大地言者的口中发出,他好像是听够了洞穴贤者和这两个外来者的争吵,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和洞穴?怒风还要金石?断背者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们的同伴。但是这里是我们矮人的祖灵殿,是我们祭祀祖先,瞻仰聆听伟大的地母的声音的神圣之地,你们居然敢踏足这里,把你们肮脏的脚印和气息留下来。那就只有用你们的鲜血来洗刷了。” 说完这些,大地言者双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朝着地面上重重一顿。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龙 咚的一声闷响,深沉悠远,贯穿整个大殿,似乎连同这巨大无比的整个达格斯特拉斯坑洞都在震荡回响。大地言者手中的权杖好像和整个巨坑,整个大地都链接在了一起。然后大地贤者就像沉入水中一样,忽然沉入了地面。 当然这只是单纯从视觉上看到的情形而已,风吟秋和刘玄应,还有这大殿中的所有矮人祭司都可以感觉到,大地言者是穿过了这一层地板落入下方的大殿,然后又毫无阻碍地继续穿过了下方的地面,甚至穿过了凸出建起这大殿的整个岩层,直直地朝着下方那巨大的熔岩漩涡掉落下去。而那熔岩漩涡中也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在缓缓升起,迎向直落下去的大地言者。 风吟秋和刘玄应对视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地飞出了窗外。风吟秋依然是靠着力场巨手悬空,刘玄应则用出了真功夫,运转九天星罡隔绝重力,临空而立。现在这首领模样的矮人既然已经声明了是对着他们两人而来的,这时候也只能接下了再说。 下方,大地言者看起来已经只有芝麻大小的一个黑点,正好落在熔岩漩涡中升起的一道巨大的熔岩洪流上消失不见,随后这道熔岩洪流继续朝上升起,直至完全脱离下方的漩涡,形态也在变化扭曲,数秒之后就已经成为了一条足有千米之长的巨大熔岩蜥蜴。 “卡隆多熔岩之龙!地母的宠物!赞美地母!” “非常漂亮,大地言者干得好。把这两个胆敢踏足这里的人类化成灰烬,成为熔岩之龙的排泄物,这才是唯一适合他们的结局!” 大殿中的矮人祭司们全都涌到了窗边,看着下方的景象纷纷兴奋得大呼小叫。洞穴?怒风和金石没有动,但是不约而同地两人的脸色也都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当然清楚大地言者这个神术的威能,他们也不觉得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面对这个熔岩之龙能有多少胜算。这可是只有矮人的大祭司长才能掌握的八阶神术。 “好一条五行妖兽!也是只有欧罗大陆这样真灵彰显之地才能施法化出这等怪物了!” 大殿之外的空中,风吟秋和刘玄应也是微微色变。这条蜥蜴模样的巨龙身躯细长,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神州上佛门八部天龙演化出的真龙形象,不过只是这形象和那巨大的身躯也不足以让他两人动容,能让他们两人吃惊的是那庞大身躯中带有的磅礴力量。 就在两人惊诧之时,这条熔岩巨龙已经似慢实快地朝着他们飞来。还远在千米之外,这巨龙就猛地张开了巨口,一道熔岩激流喷涌而出朝着两人射去。 因为距离的原因,这道熔岩看似来得清清楚楚,但不过就是一秒多的时间就跨越了里许的空间喷到了两人面前,那宽达近百米的熔岩流与其说是激流,不如说是一条奔腾狂野的熔岩江河,带着毁天灭地吞噬一切的威势汹涌澎湃直冲而来。 风吟秋和刘玄应飞速朝两边闪开,熔岩大河带着周围灼热的飓风席卷而过,两秒之后重重地击在了后方的岩壁上,大片大片的小山一样的岩石被巨大的撞击力冲击得破碎后朝下掉落而去,又是数秒之后沉闷的撞击轰鸣之声才传来。 “好家伙,只是这一击就能毁去半个奥斯星城了吧。”风吟秋也忍不住啧啧有声,刚才这一记熔岩喷吐中不只是有着极高的温度,而且其中的力量之大也是匪夷所思。若是用在地面横扫,波及范围之内绝对是挡者披靡。 “有真灵彰显之下,这神道之术确是不凡。”刘玄应也是目光闪动,看着下方喷吐过后的熔岩巨龙沉吟道:“不过这么远就出手,似乎是留手了?这矮人首领好像是并不想致我们于死地。” “应该是看到我们和那金石还有洞穴贤者不是一条心。现在这应该只是示威之举,说不定只是想吓走我们,或者让我们只伤不死,反而去找那两个的麻烦。”风吟秋淡淡一笑。“难得有这般来劲的对手,刘道长可有一战之心?我先说好,我虽然有压箱底的手段,可也不知道灵不灵,能不能有用。如果刘道长还是没信心的话,我们还是转身就走的好。” “…无妨,正如风先生所说,难得有如此有力的对手,不全力以赴,试试以我神州武道对他这欧罗神道,岂不是枉来这欧罗大洲一趟?”刘玄应的眼中也燃起雄雄火焰,战意十足。“这终非真正的妖物,本质上只是五行甲兵,贫道全力以赴自有几分把握。不过需要风先生先去试试手,让贫道看看这甲兵运转的关窍所在。” “呵呵,好,那就让风某替刘道长开路了。”风吟秋一声长笑,纵身朝下疾坠而去。 下方喷吐过一次的熔岩巨龙还在半空盘旋,看见风吟秋居然主动落下,这才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直升而上,张开那足可轻易吞下数间屋舍的巨口对着他冲来。相较之下,风吟秋就像是一只巨蟒面前的蚊虫,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似乎是随意的一点动作都能将之吞没。 风吟秋也真的就像一只蚊蝇一样灵活之极的一个拐弯,就从熔岩巨龙的头旁掠过,同时他的手一伸,电光就从他手间轰击而出直打在熔岩巨龙的头上,勉强在巨龙卷起的炽烈飓风中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雷电对于召唤类生物是有奇效的,因为闪电的本质是法则之间动荡的能量交换,产生的波动对于依靠法则支撑的召唤类物体会有相当大的影响。只是对于这条熔岩巨龙的体积还有极高的法则稳固性来说,这一道三环奥术最多只相当于人给蚊子咬了一口,还是不失血不起疙瘩的一口。 但是风吟秋的出手当然不会只是这样一道闪电术,一道刚刚消散另外一道立刻又生成,随着他和熔岩巨龙的擦身而过的两三秒之内,密密麻麻足有数十道闪电全部轰击到了巨龙的身上,噼啪声几乎连成了一片,而这积累下来的伤害也显现出了效果,成吨的熔岩从巨龙身上纷纷剥落。相较于熔岩巨龙那长达千米的体积,这样的伤害勉强能算是剥落了一片鳞片了,或者说是被蚊子连续叮了数十口。熔岩巨龙也似乎被激怒了,以和那巨大身躯完全不匹配的灵活一个弹身就朝旁边的风吟秋撞了过来。 但是风吟秋继续发挥出了比蚊蝇更讨厌的灵巧,就在熔岩巨龙身躯刚动的时候他就双脚猛蹬在身边出现的力场墙上,随着力场墙的破碎,他那原本就借着力场巨手飞行自如的速度更是猛增,在身周挤压出层层白色的气障,从容不迫地躲开了巨龙身躯的撞击。 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巨龙身周猛然爆发出了强烈的火焰,只是瞬息间就充斥满了巨龙身周数千米的空间,将风吟秋甚至上方的刘玄应都一同吞没。 一两秒之后,这爆发出的火焰消散,上方的刘玄应自然是毫发无损,而靠近些的风吟秋就有些狼狈了,他身上的衣衫有一小半都被烧焦了,头上的头发也露出些焦黄的痕迹。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肌肤之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痕。他还是借着刚才一蹬之力快速地远离熔岩巨龙身边。 “看来还真是大意不得。”风吟秋苦笑着从头上抓下一把烧得焦黄的断发随手一丢,那些头发脱离了他的手之后就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焦臭的飞灰。虽然火焰消散,但是空气中的温度还是高到足以燃烧一些易燃物的地步。事实上刚才的那一次火焰爆发出的温度极高,说是融金化铁也不夸张,但只是熔岩散发出来的单纯的高温而已,并没有蕴含法则性方面的破坏力,因此之前因为慎重起见给自己用上的一个‘免除元素伤害’才撑得住。 居然连续两次的攻击无果,熔岩巨龙也不再继续扑击这个蚊蝇一样讨厌的对手,而是将头调过来看着正在飞速远遁的风吟秋张开了巨嘴。 正当风吟秋准备着要闪避喷来的熔岩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拉力陡然而生,将他正在远去的身形生生拉住,然后朝着巨龙张开的口那里反向飞去。那巨大的力道居然完全超出了力场巨手所能发出的力量程度,让这个七环奥术完全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周围的空气并没有被一同朝巨龙的嘴里吸去,这不是普通意义上某些生物捕食所用的吸食或抽取,而是地元素法则所能产生的重力效果,只是这力量比普通的重力更强上了数十倍,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呼吸之间就要被这力量给扯成一团肉酱。 匆忙间风吟秋连忙用出一道力场障壁,这才把自己的身形给稳固下来,这时候这道三环奥术倒是起了非凡的效果,足以单方面支撑上万斤力量的力场墙对抗这种拉力还绰绰有余,只是他暂时也如被压在玻璃窗上的蚊蝇一样,就那样被拉扯在力场墙上动弹不得。 远处巨龙张开的巨口中,一团红色的熔岩开始翻滚涌动,这巨龙居然能在一边维持这种重力拉扯的同时还能喷吐熔岩,只是似乎比刚才慢了些。 “刘道长!”风吟秋也是心中有些慌了。刚才那巨龙喷出的熔岩大河的威能他是亲眼目睹,纵然以他狼神重塑过的身躯,正面挨上一记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而有这重力拉扯,他就算借助力场墙能动也是决计闪躲不开。 好在这时候刘玄应也终于动了。他昂首向天一声清啸,响彻天地,贯通万物。陡然间,似乎有无数星光由天而降,恍惚这巨坑中骤然变作了无垠星空。 这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景象,下一瞬间,所有的星光全数朝刘玄应身上收拢,他整个人也化作一团璀璨的星光,如同一道彗星般眨眼间划过了数千米的距离,一掌拍到了巨龙的眉心上。 这一掌没有任何声息,连瞬间跨越数千米的速度都没有激起任何的罡风和气流,如若不是那星光带出的光影,刘玄应就像是突然出现在熔岩巨龙额头上,伸手轻按在那里一样。但是巨龙却是完全静止了下来,就像变作了一个巨大的雕塑,口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熔岩巨流也消散了,甚至远处的风吟秋也感觉失去了巨大的重力拉扯,重新活动了起来。 下一刻,大块大块的熔岩从熔岩巨龙身上开始剥落,掉下,随即这只凝固不动的熔岩巨兽就开始整体崩溃,化作无数的岩浆掉落到下方的熔岩漩涡中去了。半空中只剩下刘玄应,还有他手中拉着的已经昏迷过去的大地言者。 议事大殿中,所有矮人贤者和祭司都鸦雀无声,像是傻了一样地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风吟秋和刘玄应飞回大殿里,把昏迷着的大地言者放下。不远处的金石矮人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中一样,而一旁的洞穴?怒风脸上则是明显地泛起了笑容。 大地言者很快就清醒了,再看向风吟秋和刘玄应的眼神满是敬佩,不解和难以置信,当然其他一众矮人祭司们也都是如此,即便是脾气再暴躁的也没有再挑衅意思。大地言者已经是最强的了,刚才召唤出的熔岩巨龙也几乎是最强大的神术,这两个西方人类的强大毋庸置疑。而对方将昏迷的大地言者拉回来,也是已经表达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善意。 默然片刻之后,大地言者才开口缓缓说道:“…好吧,我要承认你们的强大,两位西方人。我也要感谢你们没有任我掉落下去,虽然回归地母的怀抱是我们非常乐于接受的宿命,但毕竟还有些事务和责任需要我来承担。现在我问你们,你们真的要参与到怒风氏族和其他氏族的决斗中去么?” 风吟秋看了刘玄应一眼,又看了后面依然微笑的洞穴?怒风一眼,微微叹一口,回答:“似乎我们没的选。” “好吧……虽然从来没有过让人类参加我们的决斗的先例,但是祖先也并没有明言禁止过…金石?断背者如果真的得到了你们的承认,作为同伴来邀请你们,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大地言者也看了看洞穴?怒风。“决斗明天就正式开始,你们要参加的话也是可以的。不过,作为对强者的尊敬,还有对之前救助我的回报。我希望两位到我那里做客。” “啊,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风吟秋一笑,目光闪动。 后方,洞穴?怒风脸上的微笑微微凝固了一下,随后看了旁边的金石一眼,那笑容又活泛温柔了起来。而金石则依然面无表情,好像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触动这个暴戾阴沉又古怪的矮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异类 暗红色的熔岩在周围的岩壁上流动,屋顶大概就比头顶高上几寸的高度,整个房间并没有窗户,当然就算凿出了窗户也没有什么意义,外面也只是更大的一个洞穴而已,所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难言的闷热和硫磺等地底特有的气息。而屋内的陈设也极其简单,完全石质的几个桌椅而且还都是以矮人的身材来塑造的。以矮人的角度来说这实在是舒服之极充满了亲切感的环境,但是如果放置个普通人类在这样的环境中,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压抑得生出病来。好在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个都不是普通人,还都能好整以暇地面对着面前的大地言者。 “这里并没有准备招待人类客人的东西,希望两位能体谅。这里有专门从别处拿过来的麦酒和烤山羊肉,应该是能合你们口味的食物。”大地言者的帝国通用语口音有些奇怪,好在风吟秋还是能听懂。这里就是这个矮人祭司长,矮人中最具权势的人的住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洞窟小屋,也许其他普通的矮人的居所都要宽敞好受些。 “没关系,我们并不介意。”风吟秋拿起石碗的中麦酒和羊肉吃了起来,刘玄应只拿了一块烤山羊肉。麦酒是从人类那里买来的,风吟秋来欧罗之后喝过几次这种泛苦的酒水,也算慢慢习惯了,刘玄应却是不会。不过这东西在矮人这里算是奢侈品,矮人的生活环境几乎无法种植农作物,就只有用宝石和特产去人类那里换。这所谓的山羊也和一般的山羊不一样,似乎是一种以苔藓为食的地底生物,肉质粗糙得像是在啃浸透了油脂的砂岩。 但是这相较于大祭司的食物就好上太多了,大祭司面前的石碗中是一团深绿色糊状物,其中夹杂着几块惨白的固体,微微散发着怪异的臭味。这应该是用苔藓和蘑菇熬煮成的粥,风吟秋在来的路上看到过这种散发着淡淡怪味的苔藓蘑菇,似乎连普通的矮人都不喜欢以之为食。风吟秋倒不觉得这个矮人有必要在自己两人面前装清高,可能矮人自身都没有‘清高’这个概念,这应该是某些神职者在神道之路上修行到了高深境界之后的自然反应,和神州大陆上那些方外高人一样,越是感悟天地越深,越是在意的是自身大道和天地之间的和谐,其他欲望杂念自然就淡了,饮食只要能维持生存就行。嗜欲足而天机浅也是这个道理。 “我相信,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敌对的理由,而且说不定还有共同的敌人,是吗?”大地言者喝完碗里的糊汁,随手擦了擦胡须,看着风吟秋说。 “可以这样说。”风吟秋点头。“从我们个人的角度,对那个金石和洞穴贤者都没有丝毫的好感。这不过是昏庸的上级官僚发布下来的一次无聊任务,其实如果你们能把那个邪恶的金石矮人彻底干掉,我们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只是现在好像演变成挟持人质威胁我们不得不参加的一场决斗了。被抓住的那几个人类少年,难道你们没有办法解救出来吗?您作为矮人大祭司,难道不能压制他的神术吗?” “那个我也看到了。很遗憾,如果洞穴?怒风真的想把他们当作人质,我们还真的没有把握能把他们安全营救出来。”大地言者摇头,编织成长辫的胡须和头发一起乱摆,倒像是个晃动的拖把。“严格说来,我只是大家推举出来的祭司长,并不是大祭司。祭祀大地之主,地灵母亲,伟大的元素之神的祭坛已经被摧毁了,矮人不会再有大祭司了。在面对面的情况下,我可以依仗地母的恩赐压制洞穴?怒风,让他无法再运用地母的力量,但是那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如果他真的把那些人类幼儿当作人质关押,非常有可能在他们身上加了触发性的神术,也许只需要一个念头的激发就能把他们彻底杀死。” 风吟秋默然点头。那些不过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贵族少年,不知道安杰罗找了些什么同伴来陪他一起加入这危险之极的活动,但想来不会比他聪明强大到哪里去,在那个阴沉诡谲的大洞穴贤者手中,确实不过就是动动念头就能碾成肉泥的可怜虫。 大地言者看向刘玄应,目光中满是赞叹,问:“不过这位...刘先生能有办法的吧?之前他击败卡隆多巨龙时所运用的力量非常强大,居然能把地母的意志完全阻隔,打乱卡隆多巨龙的力量运转让他崩溃,他的能力应该能在一瞬间制服洞穴?怒风吧?” 风吟秋转而问刘玄应:“刘道长可有把握在一瞬间将那大洞穴贤者制住?这位矮人贤者说他极有可能在那些欧罗少年身上安置了机关,动念的时间就要他们身死,他出手虽然能胜,却不可能让他连动念也做不到。” 刘玄应想了想,苦笑摇头:“贫道也没见过那大洞穴贤者的出手,不知他深浅,不明他道法手段,当然也没几分把握。而且那矮人既然心机极深,又曾观摩过我们两人的手段,恐怕也不会给贫道近身的机会吧。” 风吟秋又是只有无语点头。刘玄应的一身真武宗先天武道确实高强,但这种高强并非是那种同层次间纯蛮力的力量碾压,你有十分我就有一千分一万分的那种,而是他极为强大敏锐的感知能察觉天地元气运转之间的规律和脉络,或者以欧罗奥术的说法就是法则波动之间的规律,他一身先天境界的玄天真武炁和九天星罡都是神州武道的顶尖绝学,站在奥术的角度上来看那都是法则优先度极高,还自身结构循环完美的力量,所以面对金石矮人,熔岩巨龙这些对手时候才能以点破面,一击致命。 这也是神州武道,道法中的精髓所在,探求天地间更深邃更玄奥的本质,境界高了之后应敌之际自然能举重若轻,而非单纯去想着增加蛮力。否则以那条熔岩巨龙之能,毁城灭地等闲事尔,碾压上百具那种精金刀锋魔像也不在话下,但是刘玄应找准了机会全力一击就能破掉熔岩巨龙,对付一具全不知其结构的金石魔像就要大费精神。 因此在没有探清那位大洞穴贤者的深浅,或者是没找对机会的时候,想要一击制住还是颇有难度的,更别说那个心机深沉的矮人贤者肯定还从金石那里得知了不少有关刘玄应的手法,极有可能还有针对性的应对手段。 “最为关键的是,大家互相之间都有戒心和防备,时间又太短,看来想要安全救出那几个贵族少年还真的很困难……大地言者阁下,那明天要进行的决斗倒是什么?洞穴贤者想要的是什么?”风吟秋觉得干脆讨论一下其他方向更好。 “他想要回被炉火氏族荧光氏族侵占的领地,还要有权去那两个氏族去宣讲。” “宣讲什么?” “宣讲他那一套能给矮人们带来更多麦酒,更多烤肉的理论。”大地言者长叹了一口气。“洞穴?怒风一直都是主张和人类密切交往,多加利用人类之间的矛盾来让他们自相残杀,来为自己谋取利益。从本性上来讲,我们矮人作为地母的孩子,天生并不喜欢那些阴谋狡诈的东西,只是和人类之间的仇恨很深,而且我们的年轻孩子们又非常喜欢他们的麦酒,所以洞穴?怒风那一套说法还是有人去听信的。黑石氏族的金石和他手下那些矮人就是他忠实的信徒。而现在金石带领族人居然在人类社会中取得了成功,获得了充沛的物资。这对很多年轻孩子们都是不小的诱惑。” “听起来这位洞穴贤者是个很特殊的存在。”风吟秋目光闪动。 “是的。事实上,曾经也有过质疑他并不是我们矮人的声音。但我从三百年前就认识他了,在南边被兽人驱逐而逃到这里来的流浪族裔中的一个小个子。虽然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地母对他的宠爱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大地言者阁下,你们对他的要求有什么看法?” “我们当然是一定要阻止的。他是在动摇矮人的根基,用麦酒烤肉来诱惑孩子脱离故乡,忘记地母的怀抱。短时间之内这也许不是什么危害,但长远来看,这是不逊于奥术帝国对我们的压榨和迫害。失去了文化和信仰,地母的孩子最终只会真正沦为眼中只有麦酒的动物,人类的工具,那么矮人氏族也就渐渐消亡了。文化和信仰才是一个种族存在的根基。只可惜这一点那些年轻冲动,只喜欢麦酒的孩子们是不大能明白的。” 大地贤者声音沉重缓慢地说完这些之后,将目光放在风吟秋和刘玄应身上。“我对两位坦诚相告,就是希望两位强大的西方人朋友能理解。如果你们能帮助我们,至少是不要去协助洞穴?怒风,我们必定会报答你们。因为地母的恩赐,我们矮人比较容易得到元素晶石,这几十年来没有奥术帝国的压榨,我们没有去尽力寻找的情况下也积攒了不少……” “这个其实我们并不在意。”风吟秋摆摆手。他并非真正的奥术师,对于这些东西没自身的硬性需求,西海岸这边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换的法则性奥术卷轴,要带到奥罗由斯塔之类的地方去交换,又要找渠道找中间人之类的无数多的麻烦事。而且这个也不是关键所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怎么样把那几个少年安全营救回去……现在看来,可能也只有听从他的条件,帮他完成这场决斗了…” “你们真的要这样做?”大地言者的脸色一沉。“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们,洞穴?怒风可和我们其他族人不一样,他答应了你们的条件可未必会一定遵守。” “但是我们现在看来好像也只有这样一个选择了…”风吟秋的脸色同样显得有些阴沉。“而且我总觉得,这事情恐怕不会只是像现在看起来这样简单……” ### “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一处巨大的石窟的正中央,洞穴?怒风微笑地面对着不远处的一个暗红色球体。这是个由不断流动的熔岩构成的球体,但是中间却是空的,流动的表面上也有很多镂空的地方,露出中间四个欧罗少年惊恐的模样。 熔岩球中间的空间足够大,给四个少年留下了一定的空间,让他们能够很安然地呆在里面,最多只是感觉到有一点闷热而已,但这丝毫不能够给他们安全感,只能让他们更加恐惧。他们都是受过一定奥术基础教育的,能隐约看出来这个球体的构成其实非常脆弱,一旦有什么动荡导致其崩塌下来,眨眼之间就能把他们给烧成四团焦黑的肉。 “你看,我是个很谨慎的人,就算我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们不敢来,但我依然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来设计制造这个熔岩牢笼。不管是大地言者还是那个刘,想要完好无缺地救下这几个小崽子都是不可能的。说起来这次还要多亏了他们,如果不是这几个人类幼崽,我们还没那么容易让那两个西方人就范。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很聪明的,没有直接掉落在我们给他们安排的陷阱里……” 大地言者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他似乎是在和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金石矮人说话,而且还是用的是帝国的通用语而不是矮人的语言,不过金石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像是尊石像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这帮西方人来得很是时候,很合适。如果不是他们把局势搅乱成这样,我要想掌控这个种族至少也还要花上两三百年的时间来慢慢计划,慢慢施行…现在有了他们可以利用,有了你的合作,那么我的步伐大可以走得更快一些,更猛烈一些。我困在这具畸形的改造肉体中已经太久了,我已经厌倦了,我都已经快要忘记咀嚼活体的滋味了……我真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啊,对于明天的决斗。” 对于这个瞎眼矮人在那里仿佛和谁交谈,又仿佛喃喃自语的诡异声音,只是越加重了熔岩囚笼中几个少年的惊恐。 “对不起…对不起…害大家落到这样的地步,全都是我的责任。没想到当初玩弄只是去他们营地稍微一探查就被他们全都捉住了,那个老瞎子矮人太厉害了…”这四个少年中,唯一还有能保持基本的镇定和理智的,就只有大脸少年安杰洛了。在灰谷镇经历过的那场腥风血雨,似乎让他的心志坚定了不少,虽然依然还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激进和冒失,但面对这样的绝境他也总算没有太过慌张,一面承认着自己的错误,一面还知道安慰另外三个伙伴:“但是你们不用太害怕,这两个矮人抓我们是要用来当做人质的。所以我们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今天我出去看到了乾帝国使节团的风先生和刘先生,他们也看到了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 “真…真的吗?”这让其他三个少年多少恢复了些活力和生气。 “当然是真的。”安杰洛很肯定地点头,让少年们安心了不少。等他们再看向外面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瞎子老矮人和那个金石已经不见了。 “安杰洛,你现在真的改变了很多,虽然现在陷入了危险,但是我并不因此而小看你。”一个身上的穿着最为华贵的少年,这时候也恢复了理智,看着大脸少年的眼神颇有几分复杂。“还真像是你说的那样,这些矮人真的在进行一个什么巨大的阴谋。这次如果能平安回去,那些老家伙们绝不敢再小看我们,还有你了。我很好奇,是什么支撑着你有胆量和意志做这些事?我记得你以前只是个跟在你哥哥背后的笨蛋而已。” “因为我在追寻着我的正义。”大脸少年淡淡回答,眼中有些莫名的光芒在闪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决斗 矮人的竞技场位于首都多尼桑德兰的外围,因此没有在五十年前浮空城那最后一击之下被毁,这座有数千年历史的上古建筑才得以保留至今。而即便是在多尼桑德兰没有被毁之前,这也是整个城市中最为庞大和恢弘的建筑之一。整座建筑几乎将一个直径两里左右的地下空洞的空间完全占据,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浮雕,犹如一副庞大无比的画卷,全是大大小小的记载和诵扬历代矮人们如何战斗的英勇事迹,流动的岩浆和栽培的荧光苔藓,还有各种发光宝石点缀其间,将这空间中的一切都无死角地照亮。 四个高达数百米的矮人雕像在中央场地的四角,高举手中的武器和盾牌将岩壁顶部牢牢支撑,大块的发光石镶嵌的眼睛散发着青白色的光芒,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场地。让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的风吟秋和刘玄应也是颇为惊讶,赞叹不已。要完成这种奇迹般的匪夷所思的工程,除了矮人天生在地元素领域的天赋之外,上千年的历史积累和沉淀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此刻原本看起来可以轻松容纳十万以上观众的看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百人,几乎是空荡荡的一片,也呈现了矮人族如今窘迫的现状。相对于生育能力强大的人类和兽人,他们的人口基数原本就很少,繁殖能力也底下,更别说加上加上浮空城的最后一击,让大山脉中破坏的生态环境至今也没有恢复过来,说他们绝对是受损最为严重的一个种族绝不为过。 “啊,两位,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大地言者祭司长的招待你们可还习惯吗?” 刚走入竞技场,风吟秋和刘玄应就在通道口见到了洞穴?怒风,洞穴贤者依然是用那样温柔的声音问着他们。而他身后则是面无表情的金石矮人。 “这个竞技场很雄伟吧?这个种族在建筑方面还是非常有可取之处的,除了性子天生比较愚笨之外,即便是帝国的奥术师们,在修筑建筑的时候也要向他们多加学习。这里上千年来曾经有无数的光辉事迹在这里上演,矮人的祖先们在这里屠杀过无数的凶猛怪物,也用于氏族之间的自相决斗。和帝国的战争之后这里其实基本就荒废了,即便是有争端和决斗也草草解决。这好像是这五十年来第一次启用这里。真是要托你们两位外来者的福了。” 看着刘玄应和风吟秋并没有理会,洞穴?怒风又笑着说:“啊啊,请不要介意。至少我承认我们之间确实有分歧,还有戒心,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协作,因为我们大家会有共同的利益。” “我们之间不需要利益。你只要把那几位少年安全地给我就行了。”风吟秋淡淡地回答道。 “怎么会没有利益?任何人之间都有利益。”洞穴贤者露出一个很有深意的微笑。“我非常喜欢你们人类中的一句话,那就是正义会变,友谊会变,爱情也会变,但是只有利益是永恒不变的。就算那四个小幼儿的生命,不也是一种利益吗?” “那其实是一句很狭隘的蠢话。”风吟秋不为所动。他从记事起就在江湖上混,这句话当然明白。有些价值是贯穿了文化和种族的,有些愚蠢也是。“你把那四个小家伙带来了吗?我要亲眼看看他们。” “那可不行,亲爱的风先生。我必须要很谨慎地保证他们不会被你和刘先生突然强夺过去。”洞穴?怒风摇摇头,笑得很亲热。“不过你们放心,作为利益的一部分,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你们帮我完成了决斗,大家达成了利益的共同体,他们当然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们面前的。” 风吟秋皱眉。这矮人分明是话里有话,好像忍不住在暗示着什么接下来的意向。而且他能隐约感觉这位素来阴沉隐忍谨慎的大洞穴贤者此刻居然有几分激动,振奋,因而显得心神不稳,否则应该不会将这种暗示表露出来。 “好了,一切的言语始终要落到实处。让我们进去,开始吧。” 洞穴?怒风迈步走进了宽广的竞技场中。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矮小瘦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龙行虎步的不凡气势,风吟秋和刘玄应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愕然。在他们的眼中,这可不是一个瘦弱的神道祭司所能有的感觉。 金石矮人无声无言地紧跟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脚下的泥土不断地流动着向他身上覆盖,然后慢慢地结晶化,一会之后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层连头脸都完全遮挡住了的晶化铠甲而厚实高大了许多,看起来简直成了一个晶石巨汉。 看着变成这样的金石,刘玄应也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风吟秋也是颇为惊讶,这才一段时间,这金石矮人在神道上的实力似乎又精进增加了不少,这对于需要长时间浸淫的神道来说颇有些不可思议,沐沁沂那是在神州五行宗的积累才能如此神速,结果还是留下了不少隐患。现在这矮人也能有这样的进境,只是以受人指点顿悟什么的决计说不过去。 “两位请看,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无论是准备来送死的,还是准备看着别人来送死的。”洞穴?怒风指了指远处对面也在进场的对手,然后又指了指看台上以大地言者为首的一众矮人领袖。“我能不能问一问,昨天晚上大地言者和你们两位达成了什么协议呢?难道是要你们故意留手,让我失败吗?说老实话,我对他们玩弄心机和手段的能力不报一点期望,达成一些老实愚蠢的交易就是他们所能做的极限了。” 风吟秋淡淡回答:“我们答应他了,尽量不伤害对面那些矮人的性命。当然,我们还是会帮助你获胜的。” 洞穴?怒风发出呼哧呼哧的笑声:“他是被你们两位能击败卡隆多熔岩之龙的实力给吓住了。说老实话,连我也有些被吓住了呢。所以他准备用一些元素水晶来替那些蠢货保命,是这样吗?但是对面那些蠢货们好像并不这样看呢,我好像感觉到了他们激昂的斗志。” 这时候,站在主看台席上的大地言者走上了高台,用回荡在整个竞技场的巨大声音宣布:“地母的目光注视着这里,注视着她的子民的勇气和荣耀。以地母的名义,这场怒风氏族和炉火,荧光氏族的战斗现在开始!” 随着大地言者的声音,对面的矮人们也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怒吼。还不只是矮人,更多的是周围的一群被束缚住的大小动物也在跟着咆哮。 “呵呵,他们把荧光氏族的那些小东西也带来了,他们是真因为荧光贤者的死而愤怒,还是单纯地养不起这些魔兽,找个借口来消耗掉?”洞穴?怒风转向风吟秋和刘玄应说:“我很感激两位决定帮助我赢得胜利。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保全那些愚蠢虫子的性命,你们最好能自己动手。我和金石可并不在乎这一点。” 风吟秋抬了抬眼皮,也不多说什么。这时候对面的矮人们已经带着那些野兽怒吼着朝这里冲过来了,金石化身的晶石人也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对面跑去。风吟秋对刘玄应说:“那些野兽就交给我,那些矮人便请刘道长照顾一二,尽量留他们一命,如何?” “自然可以。”刘玄应点点头。“不过以贫道看来,那些野兽恐怕比矮人还要难对付些。那应该是一些天地异变而生的妖兽,我们不知底细,风先生恐怕要小心为上啊。” 风吟秋摆摆手说:“刘道长请放心。那些矮人熟门熟路,所以要交给下手能有分寸的刘道长。这些只有蛮力本能的野兽,当然就让我来处理了,正好我之前也练就了一些小东西,正好用来试试手。” 对面的矮人和那些魔兽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怒吼咆哮着一路狂奔,相互之间数百米的距离正在飞快地缩短。刘玄应陡然飞身而起,转眼间就略过上百米的距离,一手搭在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矮人肩头,他好像只是轻轻一扭身一甩,那冲的势头最猛的矮人战士就像是被大力击出的球一样飞了出去,和另外一个矮人战士撞在了一起发出沉重的闷响。两个矮人战士还昏头昏脑地想要站起来,但刘玄应随即跟上在他们身上一拍,这两人就立刻木头一样栽倒在地。 风吟秋一看就知道刘玄应这边是绝无问题了。看来通过之前和金石的较量切磋,他似乎已经对这些矮人的身体结构战斗方式发力技巧等等非常熟悉,那么制服这些战技粗浅只靠本能和蛮力的矮人,对他来说再没有什么难度。 至于风吟秋自己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袋,从中倒出了数块一尺左右见方的金属锭。这是他昨天从大地贤者那里要来的,提炼金属对于精通地元素领域的矮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因为金属也是地元素的一种呈现方式,所以只凭本能他们也能熔炼出强度极高的合金,这些就是矮人工匠的杰作。只是这几块金属锭就重达上千斤,也就是他从那些法师贵族手中要来的折叠袋制作精良,这才承受得住。 当然只凭金属锭是无法击败对面狂冲过来的野兽的。倒出金属锭的同时,风吟秋也用出了奥术,那几块金属锭就如水一样开始飞快地变形。这是四环奥术‘固态塑形’,一些喜好风雅的贵族却非常热衷于学习,用来雕塑造型都是极为方便,能用在战场之上的时候极少,不过现在却正合适。 这些金属都含有微量的法则性,足足消耗了八个固态塑形奥术才完成,然后六个足有磨盘大小,边缘上全是砍刀状利齿的刀轮,还有两个手臂长短,布满了旋转纹路的金属椎体就躺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力场巨手启动之下,一个锯齿刀轮升起半空飞速旋转起来,顷刻之间就带出了刺耳的尖啸声。力场巨手的特性让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可以全部加在上面,急短时间之内就让这个凶器带上了巨大的动能。下一刻,这发出尖啸的凶器就对准一个已经快要冲到风吟秋面前的巨熊飞去。 这头巨熊头脸上已经生出了鳞甲,鳞甲的缝隙之间还隐约有火光透出,看起来就像是熊和爬行动物的杂交体一样。斯古特大山脉中也有不少适宜生存的山谷地带,各种动物在其中容身,一些异变后能操控元素法则的魔兽也偶有所见。现在这头巨熊一双眼中冒着红光,口中的白沫四溢,显然是已经被驯养的矮人给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眼看着飞来的巨大刀轮一点都没有闪避的意思,反而将口一张,喷出一大股火焰朝着刀轮烧去。 噗呲一声轻响,刀轮像是切割一张纸一样毫无阻碍地把巨熊的头给切了下来,歪落下来的熊口还喷出了半口火焰,将自己身体的毛发都烧了起来,但是马上从颈部断面上喷洒出的大量鲜血又将之浇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巨熊无头的尸体还继续朝前冲了几步才扑倒在地,四肢还在不断地扑腾。 风吟秋让过巨熊残躯的扑倒,这时候第二只刀轮也在力场巨手的作用下飞出,将一只比他之前驯服过的还大上一圈的野猪头颅从中一分为二。这只野猪还临时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岩石状的甲胄,但是在刀轮的飞速切割之下还是没起到一丁点的作用,岩石碎片和骨骼碎片一起混合在脑浆和血液的合流中四处飞溅,整个刀轮剖开野猪的上半个头颅和半根脊椎之后再余势不竭地将后面一条水桶粗细的蟒蛇给从中斩断。 数个呼吸之间,六个发出巨大尖啸声的刀轮全都飞了出去,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肉横飞,碎肢乱舞。这些重达百斤之上锋锐凶器将力场巨手施加的力量通过旋转和切割这种最有效率的方式释放出来,无论是筋肉的蛋白质还是骨骼的钙质,都完全无法和合金在高速碰撞中比较强度,只能被无情的分割和断裂,生物体的脆弱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飞出去的刀轮并不是直线,在不同的高度以不同的速度和弧度带起同样的血肉之雨后又全都朝着风吟秋的方向飞了回去,然后重新在力场巨手的旋转抛扔之下再度呼啸而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数十只冲来的魔兽就有近半被屠戮一空。 “风先生,好一手唐门的飞花转月。”远处的刘玄应居然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转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出声赞道。 风吟秋苦笑摇摇头。也难为刘玄应这样还能一眼看出这飞出的刀轮是用的是唐门的暗器手法,只是唐门外门弟子的基础入门手法就是同时飞出十六道回旋飞轮,他现在这不过才六个而已,给任何一个唐门子弟提鞋也不配。这力场巨手虽然操控由性,终究是比不过千锤百炼的人手来得细腻,能做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是极限。 不过任何一个唐门子弟也飞不起这样重达百斤的巨型‘暗器’。力场巨手这七环奥术的力量,操控性,与之相应的重型凶器,将这些以唐门暗器这种技巧到了极致的手法糅合到了一起再发挥出来,这惊人的杀伤力连风吟秋自己也有些意外。这些魔化了的野兽其实实力不弱,个个身躯庞大力量远超人类,都还能运用一些元素之力,其实比之矮人的精英战士也不差,只是几乎没有什么理智,纯靠肉体想要硬抗这等凶器确实是力有未逮。 不过终究还是有冲过来的漏网之鱼,一只马车大小的独角仙类似的甲虫,靠着头部被崩碎的硬角弹开了飞舞的刀轮朝着风吟秋冲撞而来,还有一只高达五米,满身绿色绒毛的不知名怪物,拖着还剩下了半个肩膀的身体硬挨过了刀轮的切割冲到了风吟秋十米之外,张开几乎占据满了整个头部的巨口朝他狂喷出大股大股的绿色泡沫。 此外矮人也没有放过这边,四个矮人战士怒吼着冲过来。满地的血肉模糊没有让他们生出丝毫的畏惧之心,他们手中的精制武器是真正的矮人族锻造的精品,带着相当程度的地元素法则性强度,格挡和砸开刀轮之际火花四溅,结果他们只是身形微微一顿,手中的武器上多了些微痕迹,反倒是弹开的刀轮刃口上有了明显变形。 面对这些冲来的敌人风吟秋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地上的两只螺旋尖锥在力场巨手的作用下浮空飞旋上一两秒之后,同样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准确无比地射在了巨大甲虫的头部两侧的甲壳缝隙中,几丁质的碎片飞溅中,两个水桶粗细的大洞把甲虫的头部也一起搅碎掩盖过去,绿黑色的浆液喷涌如泉,两只螺旋尖锥从甲虫尾部贯穿出来的时候几乎把小半个身体都一同搅碎。 面对那喷吐绿色泡沫的巨怪,风吟秋的手一指,一道红色的射线照射而去,接触到的绿色泡沫瞬间萎缩成焦黑的残渣散落在地,被射中的巨怪头颅的所有毛发瞬间就全部燃烧起来,巨怪的嚎叫还在喉咙里,被瞬间加热过度的头部就嘭的一下爆碎出来。 至于那四个矮人,风吟秋好像就没有看见他们一样,任凭这几个斗志昂扬的精锐战士嗷嗷叫着猛冲过来。早已经被周围的血腥和凶险刺激得双眼发红光的四个精锐战士或是高高跳起,或是全力冲刺,都举着手中的重型武器用足了十二分的力气对着这个可恶的人类法师猛力砸下。 哐啷轰隆,四个矮人全力以赴的身体武器全部砸碰撞打在了一起,原来一直站在那里的风吟秋不过就是个幻象。也算得上是他们自己的运气不错,灌注了全部力量的重武器都没有正面落在同伴的身上,只是两个受伤不轻两个被撞得头晕眼花再也爬不起来。 轻而易举地就解决掉了这些对手,风吟秋再看看刘玄应那边也是快到了尾声。主动出击的刘玄应首先就是全冲着对面的几个矮人祭司而去,顿时引得附近的矮人战士全部赶去帮忙护卫,或者想在半途拦截他。但是在已经完全熟悉他们的战斗方式和力量的刘玄应面前,又全都不过是一合之敌,全被刘玄应以重手法击倒在地。而几个矮人祭司满头大汗又唱又跳地运用出的各种神术,无论是平地突然刺出的石刺,喷涌而出的岩浆,半空凝结成的石质钢铁武器,还是将地面变成泥沼流沙去主动依附的迟缓术,重力变化的神术,可以将石化的光芒等等,要么就是被刘玄应轻轻巧巧地闪开,要么就是泥牛入海完全不见反应。 反倒是金石化身的晶体巨汉,则在打飞两个矮人战士之后就发觉自己好像无事可做了,于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动,似乎专心地观摩着刘玄应的表演。 至于最悠闲的,就属后面的洞穴?怒风了。这位瞎眼的矮人贤者就站在那里,一脸微笑一脸满足地感受着这血流满地的厮杀,好像仔细欣赏着一场只属于他的戏剧表演。 风吟秋脚下的地面突然破开,一只水牛大小的蝼蛄状虫子从地底冲出,原来还有这样一只地行虫子悄悄潜伏起来,直至这个时候才发动偷袭。 不过这样的偷袭当然不可能见效,风吟秋高高跃起,力场巨手在半空接下两个飞转回来的刀轮一拨,刀轮立刻一拐一加速,呼啸声中将这只大虫子给断为三截。 好像是一个不小心造成的意外,这两只刀轮余势不歇,居然直接朝着不远处的洞穴?怒风而去。不过是一秒不到的时间,这两只杀伤力惊人的凶器就已经非到了这个瞎眼矮人的面前,而他好像真的就像是看不见一样,既不躲避,也没有运用神术防御的迹象。 哐当一声巨响。洞穴?怒风以一个合掌的姿势把两片飞到了他面前的刀轮合在了一起。这两个上百斤,还带着旋转的巨大力量的武器,就像是两片纸一样被夹在了中间完全停下了。而做到这一切的,就只是怒风贤者那一双看起来瘦弱而没什么力量的双手。 “嗯?”这一下不只是风吟秋瞪大了眼睛,连刘玄应也转过头来,一脸愕然地看着远处的那个矮人贤者。 洞穴?怒风随手丢掉了那两片刀轮,上面还有两个手印的凹陷,他依然是满脸的微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化龙 “去死吧!这个邪恶的异邦人!以地母的名义,破除你的邪恶巫术,让你化作岩石!” 炉火贤者晃动着那巨大的脑袋,口吐白沫地疯狂大叫,把他所有的精神力量,感情意志都完全投入到这个石化术中去,但是灰色的神术光芒照射到那个西方人的身上,却依然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连那个西方人身上的一片布片都没办法改变就消失了。 然后炉火贤者就看到那个西方人缓缓伸出指头点在了他的额头上。当然这个缓缓也只是他自己的错觉,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生出抵挡和躲闪的念头,这个西方人的指头就已经落在了他的眉心上。他眉头上的发辫都没有断掉一根头发,但却感觉脑髓好像被一柄巨大的冲城锤给撞中了,所有的器官意识感觉都混在一起变作了一团浆糊。 哐当。炉火贤者口吐白沫像个大头木偶一样仰头栽倒,宣布了这场决斗的结束。包括他在内,二十五名矮人祭司和精锐战士全都或者是昏迷不醒,或是身体受伤倒地不起。至于荧光氏族的那些魔兽则只留下满地的残肢断骸。 “这一切都发生在地母的注视下,怒风氏族取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大地言者的声音滚滚荡荡地在竞技场上空回荡,正式宣布了这场决斗的结果。然后竞技场的门打开,一些矮人跑过来把昏迷者的失败者们拖了出去。 胜利者们并没有关注这里。只是他们之间去气氛也绝不轻松。在竞技场的门口,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站在十米开外,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似乎瞎眼的矮人贤者。 “怎么了,两位,你们没听到大地言者的声音么?我们获得了胜利,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洞穴贤者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不过对面的风吟秋和刘玄应的神情却不见丝毫放松。虽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过这位神秘的矮人贤者,但是知道现在为止,他们还是觉得他们小看了。 “刘道长,刚才你觉得如何?”风吟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洞穴?怒风,口中却在问刘玄应。 刘玄应缓缓回答:“刚才他出手那一瞬间显露出来的气息,绝非矮人所能拥有的。似乎有些类似妖物,但即便是贫道曾在云州时见过的那些被云州人供奉的山神大妖,比起他刚才的气息也是远有不如。” “但是这欧罗大地上好像没什么妖物的说法,最多也就是之前那些异化了的魔兽。但那些终究也是野兽,就算能运用些和法术类似的,也只是本能。想要变化成人形……至少我是从没听说过…” “这洞穴贤者之前隐藏得如此之好,贫道也不曾看出半点端倪,但刚才居然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我两人还得小心为好。” “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吧。”风吟秋点点头,转而用欧罗语对洞穴?怒风说:“确实如大地言者所说的。现在我们已经帮助你取得了这个决斗的胜利,那么就请你履行承若,把那几个少年放了吧。” 洞穴贤者微笑着回答:“完全不是问题。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我在决斗开始之前其实就已经把他们身上的看守法术给解除了。他们早就已经安全了。不过我也不可能现在让他们出现在这里,因为这里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如果等会波及到他们可就不好了,不是吗?” 风吟秋咳嗽一下,问:“洞穴贤者,能不能告诉说明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担心,我当然会说明的。”洞穴?怒风双手一拍,发出碰的一下闷响。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这个时候任谁也能看得出,他是真正地在笑。“其实从我计划改变的那一刻开始,这场决斗的结果就变得无关紧要了。接下来我们所要商议的,才是真正最关键的内容。你们看,这场难得的决斗,可是所有长老议会的长老们,贤者们,祭司们都来参加了。可说整个矮人族的首领们都在这里。你们说,我们如果把他们全都干掉,会怎么样呢?” “我们?”风吟秋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完全愕然。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刘玄应,本能地想要得到一些提示,但听不懂欧罗语的刘玄应只是报以询问的眼光,他只能转过头来看着洞穴?怒风。“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结果非常简单。在矮人这个族群里,得到地母的宠爱是非常重要的。那代表了更靠近地母,更能聆听地母的声音,更高贵的灵魂和更纯净的本质。这一点甚至凌驾于氏族的归宿之上。所以,如果把这里的所有矮人领袖都干掉,并且封锁消息,随便编造一个理由糊弄其他那些愚蠢的矮子的话,从今以后,我作为唯一幸存的贤者,很快就会掌控这个族群。”洞穴?怒风侃侃而谈,好像在说着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即便今天不这么做,我迟早也可以到达这一步,不过是多花个一两百年的时间而已。只是如果可以简单有效地就达到这个目标,粗暴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率的手段,毕竟一两百年虽然不怎么久,也是挺难熬的。” “我是问,我们为什么要帮你?”风吟秋心中的警戒味越来越浓,面前这个古怪的矮人正逐渐把话题带入一个奇怪的境地。不是那些话语的内容,而是他居然敢毫无忌惮地表达这些内容,这背后潜藏的东西正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味道。 “啊,对,这是最关键的。我需要特别说明一下。”洞穴?怒风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生动,他的兴致似乎也越发地高昂了,就像是很多年没有和人这样痛快地聊天一样。“在我原本的计划里,你们两个不过只是用来对付那些小家伙们的棋子而已。虽然我可爱的同伴对我说起过,你们有多么了不起的传承和奇妙的实力,我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是两只强大些的外来小虫子而已,依旧也是小虫子而已。但是在之前在对付大地言者召唤出的熔岩大蜥蜴的时候,你们的表现太让我惊讶了,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确实有着非常奇妙的实力,是有资格和实力来和我合作的。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激发了我改变原计划的想法,我们的合作可以让我免去一两百年的经营和谋划。直接以暴力简单一点的方式来达成目标。好吧,我承认在刚开始的时候,这种隐藏起来慢慢经营慢慢谋划是个挺有趣的计划,但是这三百多年来我确实已经厌倦了。而且该死的奥术帝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可以来得更直接更粗犷一些。” “至于你们为什么要帮我,那很简单,因为帮我会带给你们更大的利益。矮人的库存我可以分你们一半,怎么样?那就算是在奥术帝国时代,也是很惊人的一笔财富了。这些年没有压榨,他们积累的可不少。” “而更长远的是,你们西方人可以得到矮人氏族的全力协助。前些时候,金石带领那些人给你们的帮助你们是亲身感受到了的,以后还可以有更多的矮人来支持你们。那些矮人是不可能真的和帝国人和那些奥术师和平相处的,但是和你们这些外来者却是可以的。在我的带领下,矮人氏族可以给你们充分的帮助,否则按照他们自身的文化和秉性,是不可能走出这个山脉地下去外面的。” “怎么样?你们现在应该明白,我之前所说的共同的利益是什么意思了吧?我们之间是可以有牢不可破的利益关系的,那几个人类幼崽现在完全变得无关紧要了,当然,他们原本就不重要。只是指使棋子时用的棋子而已,当你们不再是棋子,而是有了利益同盟的合作朋友之后,他们也就没用了。” “至于我的能力,你们更是不用怀疑。也许我的那位朋友还有暂时的一点点弱小,至于我嘛…当然不会只是现在这个的形态。”洞穴?怒风笑得越来越开心,伸手扯掉了一直蒙在眼上的布条,再睁开了下面的隐藏的眼睛。“其实就算我一个人,也能把那群矮子全部杀光。” 原来这个一直遮着眼睛的矮人并不是瞎子,只是那双睁开的双眼中并不是和其他矮人和人类近似,或者如同类似的宝石一样的眸子,而是一双蜥蜴一样爬行动物才有的竖瞳。 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就在他睁眼的一刻,一股之前曾惊鸿一瞥,宛如洪荒巨兽一样的巨大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的矮人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矮人除了地元素领域之外的感知向来不怎么样,和他们的外表和个性一样的愚钝,此外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好像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了一样,以大地言者为首的祭司和首领们正在激烈的争论中。 “原来这是个一直暗中潜伏在矮人中的妖物。”刘玄应的神色也是极为凝重。“他这向我们露出底细是什么意思?” 风吟秋淡淡说:“他叫我们和他一起将这里的矮人首领屠戮一空,然后他继续以那个样子便可以统领所有矮人。他说是这些矮人的财宝可以分我们一半,此后他还可以让那些矮人和我们使节团继续合作。否则以这些矮人的风俗,他们可不愿出去为人驱策。” “简直是异想天开。”刘玄应嗤然道。“我们怎可能和这等心思诡谲的妖物一起谋夺他人基业?他这番露出真面目来,恐怕是存了威胁之意,但我等怎么又会怕了他?” “哦?看刘的模样,好像对我的这个提议不感兴趣?”洞穴?怒风听不懂神州话,但刘玄应的神态也很说明问题。“难道他是有什么其他条件吗?无妨,可以说出来听听。对于有资格合作的强者,是可以听取一下意见的。” 风吟秋摇摇头:“不,他只是直接就从道德层面否决了。” “道德?”洞穴?怒风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一样,那一双爬行动物的竖瞳中露出惊异的光芒。“你们居然还会在意这种东西?那只是弱小生物的群体本能演化出来的一种认知吧。因为必须以群体的方式才能存活,所以在群体中逐渐形成一种遵循秩序的认知本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就是这样吗?像是你们这样能够得到我认同的强者,怎么可能还会受到这种弱者观念的束缚?而且你们也并不是迂腐而呆头呆脑的神灵奴隶,怎么还会去在意什么道德?世界上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对错?只有想不想要去做,有没有能力去做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认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风吟秋点头微笑。“世界上的事没有对错,只有想和不想。那种空泛的道德确实只是用来束缚庸碌之辈的。” “那真是太好了。”洞穴?怒风点点头,重新露出微笑。但是在那双爬行动物的眼睛下,这微笑看不出丝毫的善意。“你把我刚才列出的利益对他说明了吗?我想他会衡量得很清楚的。” 风吟秋叹了口气,摇头说:“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我们依据的道德并不是书本或者别人告知的那种空泛的道德,而是自己心中的,好像看见好看的同类异性会欣赏,闻到腐烂的臭肉会恶心一样的如同本能的道德。对于我们来说,和一只潜伏在别人家中图谋不轨的野兽一起把主人杀掉,分割他们的财产。这简直是太恶心了。” “还有。我刚才说认同你的那句话,因为那句话是和你之前所说这世上只有利益是不变的那句话刚好矛盾。应该说,这世上本来是没有什么利益可言的,让我高兴的就是利益,不高兴的就不是。你觉得不变,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事,那是因为你站在你自己和你同类的角度来看。但是在我们来看,什么矮人的财宝也好什么合作也好,都远远无法抵消和你一起合谋的恶心感。” 洞穴?怒风不说话了,除了眉头紧皱之外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在尝试理解这些话中的意思。但是风吟秋知道他是理解不了的,就像神州江湖上很多好汉们也理解不了一些拿不好处的事情一样。所以风吟秋就又加了一句:“难以理解的话也就不用去理解了,野兽的天性确实是难以理解的,你只要知道我们拒绝就好。” “意外。意外。你们让我很意外。”洞穴?怒风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变得尖利而难听。“也很有趣。作为结束这三百年来的计划的收尾,这样的意外确实也很有趣。这些异邦人真的是很古怪,你说是不是?” 这一句问话应该是冲着金石而去的,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洞穴?怒风转过头去愕然看着站在侧后方的晶石巨人。晶石巨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只是一尊石像。 “意外。有趣。”洞穴?怒风再一次冷冷地用尖利难听的声音说出这两个词汇。“看来我这位朋友也怀着我所预料之外的目的呢。” 这时候,远处的矮人贤者和首领们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们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洞穴?怒风说,但是看到洞穴贤者那一双眼睛,他们显然也是震惊了。短暂的慌乱和议论之后,还是大地言者走上前来对着他说:“洞穴,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你的身份,还有刚刚发生在藏石库的事。” “有什么可解释,你们这群小虫子,你们以为我愿意在这里潜伏三百年,你们就有了和我对话的资格吗?”洞穴?怒风双眼圆睁,竖立的瞳孔几乎成为了一条直线,散发出的气息让所有矮人都面露恐惧之色。“不过藏石库是怎么回事?你们存放的宝石怎么了?那可是我预定的东西。可不能有什么差错。” “不要太狂妄了。那是地母的结晶,并不真的属于谁。刚刚传来消息,藏石库失窃了,里面的宝石和水晶几乎全被盗走了,守卫有一半被杀死,但是剩下的人都同时指认盗窃者就是你的同伙,金石?红达尔?断背者!难道这些都不是你所指示的吗?” “什么?”洞穴贤者真正的震惊了,他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旁边那静静站立的晶石巨人,那晶石巨人依然以全无反应来回应他。 嘭的一下,洞穴?怒风拿起了插在地上的权杖,猛力地砸在晶石巨人身体上。这个代表了每个矮人祭司地位的标志砸得粉碎,晶石巨人也被砸成了两段,露出中间的一个矮人。只是这个矮人并不是金石,好像只是一个黑石氏族的普通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置换了其中的金石,这个时候被砸得胸口凹陷下一大块,呼哧呼哧地吐着血沫。 洞穴?怒风忽然安静了下来。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吭声,即便是最愚钝的矮人都能够清晰感觉到,这只是海啸之前的寂静,似乎有一种巨大的情绪和力量正在这个诡异矮人的体内发酵,立刻就要爆发。 几个呼吸之后,洞穴?怒风开口了,以那尖利难听的声音缓缓说:“好吧。看来我是被耍了。我不知道是我那位同伙太短视,还是有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的阴谋。他居然只是为了独吞一些宝石水晶就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他觉得和我的合作连这些利益也不如吗?难道他不知道激怒我的后果吗?难道他就觉得你们这些小虫子,还有那两个奇怪的异邦人,就真能对付得了我吗?” 一边说话,洞穴?怒风的身体一边开始膨胀,就像是一个压缩到极致的海绵终于挣开了束缚,开始舒展自己的身体。他的手脚在不断地长大,长粗,身躯在逐渐蔓延开来,把身上的衣衫扯得粉碎,头脸被拉扯变形,褐色的鳞甲在皮肤上呈现。十数秒钟之后,原本的矮人贤者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身长三十多米,高达七八米,类似于蜥蜴一样的巨大爬行类动物。 “死之前记住我的名字吧。洞穴?阴影诡谲?水晶吞噬者。”这条巨大的爬行蜥蜴张开可以轻易吞下一头牛的巨口,露出里面满是结晶状的牙齿,发出的声音依旧尖利,只是更庞大难听了无数倍。“我得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你们,再去追那个愚蠢的小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洞 “龙!地行龙!” “是一头老年地行龙!地母庇佑!” 矮人们惊叫着纷纷后退,面对这个数十米长的庞然大物,鲁钝如他们也是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恐惧。他们都有着足够的年龄,就算常年居住在这大山脉深处,也都多少听说过和感受过这种恐怖的野兽的恐怖,这是真正站在世界顶端的掠食者。 “听他们说这是龙。我以前在高文的那张地图上看见过这类似的图画,似乎这欧罗大地上的龙是一种恶兽。” “看那之前的行径,似乎颇有智慧,但根本秉性上还是野兽。不过力量绝非等闲可以视之,绝对可以和云州深山中那些万年妖物媲美,我们要小心了。” 相对之下,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就要轻松许多,不过他们也是神色凝重,他们也能感觉到这条洞穴巨龙的可怕之处,那不只是看起来庞大的体型,内中隐含的恐怖生命力,还有天地元气的波动,都在说明这条巨兽妖物的真正力量。 洞穴巨龙张开了口,十几个正在连连后退的矮人首领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直接飞入了他的巨口之中,随着他的一口咬下,十几个矮人的惨叫哀嚎声响彻一片,土黄色,金属色的血液像是瀑布一样从巨龙的齿间涌出。而随着他的咀嚼,哀嚎声迅速被肢体断裂还有铠甲崩碎的声音所取代。咕噜吞下口中的矮人血肉,巨龙露出一个狰狞地满足表情:“啊,三百年来的第一口,这些地元素眷属血肉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不过现在也算是美味吧。” 虽然恐惧,但矮人们并没有怯懦,祭司和贤者都在吟唱祷文,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平常间挥手即来的地元素神术现在却像是被什么隔绝在外。 “两位来自西方的朋友,你们应该不是和这个恶龙一起的吧?”大地言者是所有矮人中最镇定的,但也只是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而已,对着风吟秋和刘玄应高声求救。“请你们一定要帮助我们,这个恶龙同样也是地母的信仰者,而且有数千年年龄的他能借用的地母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的神术现在已经完全被他反制。如果靠近地母的祭坛的话我还可以对抗,但是现在不是他的对手。请你帮助我们,我们必定会尽我们所能的来报答你们!” “啊…小虫子们还想着联手吗?那两个古怪的西方人看来和你们很谈得来。”洞穴巨龙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看住风吟秋和刘玄应。“我也很好奇你们西方人的奇妙力量,那个短视的小偷可是曾赞不绝口呢。在此之前,其他的小虫子都给我在原地好好看看吧。” 一声长吟响彻竞技场的空间中,所有地面上的矮人,无论是比较靠近洞穴巨龙的大地言者等矮人祭司和首领,还是边缘上正要朝外逃跑的那些普通矮人战士,脚全都定在了原地。他们的脚部好像全都岩石化了,还和地面完全地融为了一体。 唯一不受影响的似乎就只有刘玄应,还有借助力场巨手漂浮在半空中的风吟秋。 “刘道长,要如何对付?”风吟秋看着这个危险异常,完全已经超出‘野兽’这个概念的巨兽,海量的土行元气正在他呼吸之间涌动,用欧罗奥术的话来说就是地元素法则被引导得异常活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物。以目前他所能运用的手段,可能还真找不到什么办法去对付。 刘玄应也是面色凝重,点头道:“贫道也不清楚,对付这些非人妖物,我真武宗还是不如天师道来得有办法。如果是天师教伏魔天师在此也许会看出些端倪,但我们现在也只有姑且试试了。” 这时候,洞穴巨龙猛然以和他身躯完全不相符的敏捷和灵活朝着地上的刘玄应扑去,张开巨口咬下,同时刘玄应脚下的地面也突然化作泥沼朝他脚部裹来。但是刘玄应的身形一动,那些泥沼连他的脚底也没有沾上,反而整个人灵活之极地在巨龙嘴边闪过,踏上了巨龙的鼻端,一掌拍在了巨龙的双眼之间,发出一声闷响。 巨龙一声闷哼,猛地摆头甩开了刘玄应。巨龙的反击也来得极快,刘玄应刚刚被甩出还在空中的时候,数道灰色的透明水晶尖刺在他身周生成,朝着他猛力飞刺而来。不过这对于武道先天达人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刘玄应单手一圈,所有的水晶尖刺都被他收拢在手随手丢开,这些水晶尖刺也在空中瞬间崩解消散。 呲呲的刺耳声刮过。是风吟秋趁巨龙被打得甩头的短暂时机扔出了两片刀轮,但是这些刚才对付魔兽时无往不利的巨大凶器这时候却展现不出一点的杀伤力,两片刀轮在洞穴巨龙的颈根部切过,除了带起一溜火花和刺耳的声音之外,巨龙结晶化的皮肤上连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很奇异的生命能运转方式,似乎和什么更高层次的东西共鸣,几乎完全排斥外来法则性的干扰,奥术帝国的魔像都没这么难搞。但是你想要只靠生命能的技巧性冲击就想战胜我,那是异想天开。”洞穴巨龙摆摆头,这一掌似乎也令他颇为难受,但也好像只是难受而已。至于刚才偷袭他的风吟秋,他则是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似乎砍在他脖子上的那两只刀轮连蚊虫叮咬都算不上。“至于那个叫做风的家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那样运用奥术的,如果只是一个力场系的奥术的话,你也只是只塞牙缝的小虫子而已。希望西方人的肉能比这些矮子鲜甜一些。” 风吟秋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被敌人小看永远是一件好事,他从十岁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他看似没有任何的动作,其实已经悄悄从力场巨手上挪了下来,而是端坐在一面力场墙上。这个时候他悄悄用了一个消除声音的奥术,然后在他身后的一只螺旋尖锥开始在力场巨手的加力之下开始飞速旋转。 风吟秋这悄悄做的手脚可能能瞒过洞穴巨龙,但刘玄应即便不去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面色凝重地出声提醒:“风先生,说不得可能还真要靠你来想办法了。贫道对这巨兽还真有点无处着手的感觉。这巨兽生机浑厚凝实无比,找不准他关窍要害的情况下,纵使全力运转九天星罡一击也最多只能短暂制住或者轻伤于他。毕竟杀伐之道并非贫道所长。” “刘道长放心,就算打不过,我们脱身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风吟秋淡淡说道。 刘玄应却是慨然道:“自然要尽力将这恶龙给击杀降服了,否则不只这些无辜矮人要尽数死绝,以这恶兽的秉性,日后肯定要找上使节团去。若是在那奥斯星城中和这恶兽搏杀,胜负不论,恐怕伤及无辜就要数以千计。” “束手无策了吗?那就换我来吧。先尝尝你的味道。”巨龙再次张开了巨口。刘玄应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风吟秋却是感觉到巨大的引力,身不由主地朝前一冲,连忙用出了一道力场障壁在前方才止住了去势。但是和之前的一样,他也完全被这巨力给拉住,而就在这时候巨龙也张嘴朝他扑来。 刘玄应的身形急动,就朝前冲去援助风吟秋。但是等他的身形刚一冲前,洞穴巨龙原本朝着风吟秋而去的头颅猛地转过来对着刘玄应,巨口中一道土黄色洪流喷射而出。原来巨龙的这一击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刘玄应而去的,就等着他来援救风吟秋。这一道土黄色洪流宛如山洪喷涌瞬息而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无数水晶碎片,顷刻间就将半空中刘玄应的身影淹没。 一道星光在这黄色洪流吐息中亮起,非但没有被这吐息给席卷而下,反而逆流而上一直冲破吐息重重地撞在洞穴巨龙的鼻端上。 昂的一声,巨龙的惨嚎充斥整个洞窟空间,他巨大的身躯人立而起,双爪在前胡乱挥舞想要将刚刚击伤他的那个西方人给抓碎,只可惜什么也没碰到。他被狠击的鼻端中土黄色的浓稠血液正像是小溪一样留下,双眼好像也一时不大能看见了。 完成这一击的刘玄应早已经退开,他现在看起来的样子也不是太好,正面承受了这巨龙蓄势而出的一发喷吐,他身上的一身衣衫碎裂近半,还残留在身上的也是灰败得像是刚从墓穴里捞出来的千年古物,上面凝结出不少的石质外壳,而他身上那些露出的肌肤上也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连肩头的肉也被削去了一片,刚才巨龙的喷吐中夹杂得有无数的金属和水晶利刃,其强度足以将魔像撕碎。这还是刘玄应来这欧罗大陆之后首次身负如此的伤势,而且刚才的一击显然已经是他全力施为,对这巨龙造成的伤害看来并不算太大。 刺耳的尖啸声将刚刚才要消逝的巨龙惨嚎都掩盖过去,那是已经被力场巨手加速到了极限的螺旋尖锥冲破了沉默术的领域之后发出的声响,周围的空气甚至都因为尖锥的速度而衍生出了细小的风元素。这是音障之上更为高级,涉及到元素法则层次的元素障壁,几乎已经算是凡物在空气中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 就在刘玄应逆势而上,击中洞穴巨龙让其直立惨嚎的时候,风吟秋也用力场巨手扔出了一直隐藏在身后的巨大暗器。七环力场奥术以唐门的暗器手法把所有能发挥出的力量全部都加持在了上面,这手臂粗细的尖锥就带着巨大的尖啸,还有无数风元素形成的漩涡形气浪狠狠地刺中了洞穴巨龙的眼睛。 只是刺中而已,并没有刺穿。这洞穴巨龙的眼睛最外面居然是一层一指厚的完全透明的水晶,合金尖锥在上面疯狂地旋转但却没办法留下一点痕迹,反而自身的尖端在不断地扭曲变形崩碎。这原本是生物体最大的一个薄弱点,但是在这头元素地行巨龙的身上却显得强悍若此。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大地言者终于出手了。这位矮人族中的最强者显然并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他很聪明地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但是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及时地抓住了机会,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怒喝道:“以地母之名,收回您的权柄吧!” 随着矮人祭司长的声音,巨龙眼睛上那一层牢不可破的水晶立刻就破碎了,只剩下大半截的尖锥虽然已经在磨损和周围气元素的拉扯下已经损失了大半的动能,还是毫不费力地破开了下方的晶状体,红色和黄色混杂的汁液喷涌而出,而尖锥则余势不竭地朝着更深处的脑组织而去。 惊天动地的惨嚎几乎将整个竞技场的洞窟都震得摇摇欲坠,洞穴巨龙疯了一样地打滚翻腾,很难想象这样庞大的巨兽也能有那样灵活迅捷的动作,四肢和尾巴在甩动中轻松地打出音爆,一尊撑住穹顶的巨像被他撞中,矮人们传承千年的石工也像是饼干一样地松脆,一小半变作无数碎石巨岩崩落下来。凡是被他巨大的身躯压中,还是被四肢尾巴击中的矮人,唯一的结局就是变作一团四溅的肉酱。 这时候,所有被定在原地的矮人也都挣脱了束缚,巨龙的重伤似乎解除了一直以来对他们的压制,虽然有不少被翻滚的巨龙碾压成了肉饼,还是有多数逃了出来。大地言者命令一些弱小些的矮人朝外逃去,其他的祭司和贤者聚集在他身边。 尽管洞穴巨龙还在那里继续翻滚惨嚎,但是那些矮人也好,包括风吟秋和刘玄应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的神色能有半分放松。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从刚才巨龙的第一个翻滚过后,他身周就浮现翻滚起了无数的水晶和金属碎片,围绕在他身体尤其是头部周围旋转。还能第一时间运用出这样防御性的神术手段,还能精力充沛地嚎叫翻滚上这么久,很显然刚才的一击并没有致命。 惨嚎忽然间停止了。洞穴巨龙在最后一个翻滚之后猛地站立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然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眼睛被刺中的眼球很显然已经瞎掉了,似乎在破裂的同时就飞快凝固成了一团类似琥珀一样的结晶,将还要继续朝里面刺去的尖锥固化在了其中,只留下一个短短的尾部还凸出在外。 暗红色中带着土黄的浓稠血液从巨龙眼眶边缘缓缓流出,谁都能感受到这巨兽疯狂的怒意和恨意,但他又没有失控地宣泄出来,只是扫视着周围的敌人。 “干得好。上次让我伤得这么重的,还是三百多年前那个奥术帝国的皇太子。”巨龙尖利难听的声音缓缓响起,冰冷又带着疯狂。“我承认我小看你们了。那么来面对最强的一击吧,我要把你们所有人,把这座矮人的城市,还有那个应该没来得及跑远的愚蠢小偷一起埋葬。” “敞开吧!元素之神的怀抱!将你的意志完整地呈现在世间。我把这整个世界都献祭给你!” 随着巨龙尖利的怒吼,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浮现在了竞技场中央的上空,随即巨大狂风陡然平地而起,将一切都裹挟其中投向那小小的黑洞中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光 这世界破了个洞。 这是这一刻目睹这场景的所有人共有的感受。 巨大的引力牵扯着所有的一切,地面所有散落而没有固定着的东西,武器,尸体,重达数十万斤的巨大岩石,包括空气都像是疯了一样化作飓风朝那个小小的黑洞中投去。一切被吸引拉扯过来的物体在靠近他的瞬间就被扭曲崩解然后混入其中合二为一,但那个看起来不过拳头大小的小空洞却丝毫没有填满的意思,随着吸入的东西越来越多,吸引力反而似乎是越来越大。 卡啦卡啦的巨响,那一个被巨龙撞伤了的矮人巨像再抗拒不了这样的拉扯,彻底崩溃了,数百米高的石像化作大大小小的岩石朝着那黑色小洞投去,转眼间就被粉碎吞噬。一两秒之后,那巨像支撑着的洞窟穹顶也在开始碎裂,小山一般的巨岩陆续崩碎,飞速朝着那黑色小洞而去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一些矮人,还有不少蜥蜴爬虫等等洞窟中的生物也从远处的甬道中随着气流飓风一起吹来,然后一同在接近黑洞的时候消失不见。那是至少远离这竞技场空间数千米之外的事物,可见这吞噬空气而形成的飓风已经席卷了整个矮人都市。而按照上方不断崩碎的速度,将整个矮人都市都拉扯吞噬也只是数分钟之后的事。 无关乎材质,无关乎大小,无关乎生命,在这个小小的黑洞面前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幻象,正在被这个唯一的实体撕碎。 洞穴巨龙尖利的疯狂笑声在吸扯空气而成的飓风中显得断断续续,这条恐怖的巨兽用出这个神术之后就站在了原地,满含恨意和癫狂的一只独眼仔细地看着这天地破碎的场景,什么也没有做。很显然他也用不着再做什么了。 “这…这个就是元素疆域的力量吗?果然厉害!”风吟秋要靠着三面力场墙相互交错形成的夹角,才能完全抵住被拉扯的巨力。他此刻是倒立着站立在半空中,但是他非但没有悬吊的感觉,反而感觉自己的体重增加了十数倍,若是体质稍弱些的普通人,恐怕就只是这牵扯力就能将人给拉得内伤吐血而死。 “风先生,该怎么办?”不远处的刘玄应凌空而立,周身的星光点点闪烁,九天星罡全力运转着消解着那小黑洞散发出来的巨大引力,算是应对得最为自如的人,但是面对这般天崩地裂的场景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这般浓厚犹如实质的土行元气贫道还是第一次见,简直难以置信会是在这人世间出现的景象,这欧罗大地果然与我神州全然不同。” 风吟秋回答:“那是那妖龙强行引动了元素真神的力量现世。这元素真神是这世界之基石,相当于我们神州道门所言天地根源之一,乃是万万不可以人力抗衡的事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刘道长你可将那妖龙的法术终止么?” “那如何能够?”刘玄应也是一脸的无奈焦急。“这神道之术已经是直指本源,无形无迹,想要从法术上去中止,恐怕只有佛祖道尊才有这等能耐。贫道的九天星罡就算真正大成,一旦触碰那边的黑色小洞也要被天地根源的五行元力撕成粉碎。” “这…也是…”风吟秋也是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刘玄应终究还是人,那边呈现出的则已经是天地大力的本源体现,纵使他再强上十倍百倍,也没可能和这天地根源之力对抗。“看来我们只有先暂避其锋了…” 这时候一大片地面隆起,来到了两人附近。岩石上露着一个矮人的半身,正是大地言者。所有的矮人祭司都用这种和大地融合的办法来抗拒上方传来的巨大引力,他们似乎没有逃跑的打算,但显然也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在这飓风之中普通的话语声其实传不了多远,所以大地言者只能将自身融入的地面隆起来到两人身边。而这个矮人祭司长一开口就是不好的消息。 “两位尊贵的朋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只有击败那条恶龙了。他呼唤出了地母的意志,这是仅次于神临术的元素神术,失去了地母祭坛的我们再也没有办法对抗他的力量。而更糟糕的是,如果放纵他继续维持这个地母的投影意志,会吸引达格斯特拉斯山口底部的那一个地母意志投影,等两个投影合二为一的话,轻易就会撕碎整个大山脉。甚至整个大陆都会受到严重的波及,当年帝国奥术师们没有办到的事,这条恶龙很有可能会借用这个神术做到。” “什么?”风吟秋一听也觉得头痛。之前熔岩巨湖中央那一个黑色的小点他也看见过,确实是和这个吞噬一切的小黑洞是类似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矮人用了什么措施还是本身存在方式不同的缘故,处于一种相对安定的状态下。但只要是想想这两个存在居然还能合二为一,那也令人不寒而栗,以他现在的力量说不定连逃都没办法逃。“这东西的力量总不能无限制地扩张下去吧?” “当然不可能。元素之神无时无刻都在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这个恶龙这样扭曲地母的意志,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这个世界的压力和排斥,只是他的力量太强大,能够承受得住。而只要他的力量和生命耗尽,这个地母意志的投影立刻就会关闭。所以只要能击倒他就好了。” “击倒?要怎么击倒?现在这样的重力拉扯下,再想找出像是之前那样的机会是不可能的。”风吟秋看了一眼远处静立不动的巨龙。隐隐能感觉出那巨龙身周的地元素法则正维持着和那个黑洞的奇妙平衡,令他基本上不会受到那巨大的引力影响。“有办法破坏他的平衡,让他自身被重力拉扯过去吗?” “没有这个可能。这个地母意志是受他召唤而显现的,本能地就会和他达成一种元素平衡。他现在不动,只是因为维持这个神术要耗费力量。即便让他分散力量也好,至少也能减弱这个地母投影的力量。现在这个地母意志的投影力量越来越强了!”大地言者大声吼叫着,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被越来越大的飓风淹没。地面也已经开始在引力拉扯下崩碎,几个矮人首领也开始连同地面一起被扯入那黑洞中,剩下的矮人祭司连忙重新用神术改造加固地面。“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所能做的不多。地母的强大意志能掩盖我们绝大部分的神术,我现在只能让你们其中一人暂时减轻受到的重力,方便你们去作战。” “给刘先生吧,我这里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说不定能找到转机。”风吟秋转过头,对刘玄应说道:“刘道长,这矮人祭司能让你活动自如些。麻烦你暂时拖住那条妖龙一下,我这里还有个压箱底的手段,需要点时间。” “好。”刘玄应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之前风先生为贫道作先锋去试探那熔岩巨龙,此番贫道自然会竭尽全力,风先生请放心。” 随着大地言者的神术,刘玄应再度身形一动,朝着远处的巨龙而去。只要脱去了那巨大引力的拉扯,只凭空气流动的飓风和风中的岩石,这位真武宗先天武道高人只凭本身身法就能应对自如。 而风吟秋则是小心地从折叠袋中取出一件甲胄,慢慢地穿在身上。他必须很小心,因为这件甲胄确实已经很残破了,在这十倍以上的重力拉扯之下很有可能会断裂毁坏,好在他的运气不错,细心谨慎的动作之下很快地这件破烂一样的甲胄就穿在了他身上。 这是金石矮人送过来的那位老爵士的遗物,帝国时代也堪称精品的奥术战甲。不管当时金石矮人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个时候确实成了风吟秋依仗的底牌。这些时日其实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穿上过这件奥术战甲,尝试去激发其中的奥术力量,但无一都失败了,这也是这件奥术战甲现在变得如此破烂的主因。好在他也并不是一无所得,通过和莫特里法师的多番交流,还有他自己数次失败的尝试,他总算找到了一点门道。 如果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他大可以再继续慢慢尝试和实验,相信能用万有真符把其中保留的奥术全部拓印下来,但是现在的局面显然已经紧迫到让他不得不倾尽所有手段的时候了。 感受着身上死物一样毫无反应的破烂甲胄,风吟秋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猛然睁开的时候,双眼已是一片红光。 远处,刘玄应正在和洞穴巨龙缠斗。说是缠斗其实并不准确,是刘玄应在夹杂着无数大小碎石的飓风中飞跃纵跳转向,好像一只灵活之极的蜜蜂一样千方百计想要朝着洞穴巨龙靠近,但是总有一个巨大的金属状巨岩挡在他前方,无论他是怎么避让,或者是依附在这个巨岩上绕过去,也会重新有一个新的金属巨岩生成。刘玄应也尝试过运劲震碎过巨岩,但是立刻又有一个新的金属巨岩生成挡在他前面。 不远处的洞穴巨龙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这个徒劳地想朝他这里冲来的西方人。他知道这是个异常灵活而且强大的战士,足够有威胁到他的能力,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战士主要运用的是难以置信的灵巧和极高法则性的生命能,纯粹的破坏力并不强,用这一种看似蠢笨的法子就能挡住。虽然因为要分心应付这个讨厌的西方人,地母意志的投影力量暂时性无法加强,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维持住这个投影,很快就能将不远处那个投影一起拉扯过来,到时候除了他自己,这整个大山脉中的所有事物都要被拉入地元素疆域中,被纯粹的地元素同化为一体。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强烈的气息吸引到了洞穴巨龙,他连忙将注意力转移过去,甚至连正在努力和金属巨岩较劲的刘玄应也扭头过去。 那是风吟秋,在那睁眼的一瞬间,他身上散发出强大无比的生命气息居然隐隐能和洞穴巨龙相较,甚至在更为玄妙的高层次上还要更胜一筹。那是一种真正凌驾于凡物生命体之上的气息。 “神性生物?”洞穴巨龙真的有些被震惊了。这两个来自西方的异邦人给他的惊奇之处实在是太多,多到他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他旋即就冷静下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是兽神的气息,每条巨龙都很熟悉这种常年弥漫在兽人祭司身上的那种味道。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身具兽神神性的神眷者并没有什么用,元素之神的伟力绝不是区区一个神性生物所能对抗的。 而且这种强大深邃的气息只是一闪而没,很快就消散了。风吟秋眼中的红光很快褪去,同时,他身上原本就已经很破烂的奥术甲胄彻底粉碎,化作片片碎屑被飓风刮走。 “可惜了…”风吟秋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他既成功了,也失败了。 经过之前的多番尝试和实验,他所猜想出的路子是正确的,这件奥术战甲确实还是可以短暂启动的。虽然从奥术理论上来讲,这是和使用者的血脉和灵魂绑定在一起的装备,只有完全符合之前设定时留下的血脉和精神印记,才能用使用者的生命力和精神来驱动这件奥术杰作。但是在更高层次的生命力冲击之下,即便是不符合设定的血脉和精神印记,也是有可能激活其中的奥术力量的。 只是和其他系统一样,纯粹粗暴蛮力的启动当然会对整个体系造成伤害。奥术战甲变得如此破烂,也就是风吟秋不断尝试的结果。而且这样的暴力启动是不能真正有效运转这件精密无比的奥术道具的,只能是单纯的激活,根本不可能有效的释放出奥术。 好在风吟秋也并不需要有效地释放,只需要激活,能让他神魂中的万有真符接触,拓印下就好了。 就在刚才激发狼神神性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如同死物般的奥术战甲好像恢复了活力,一扇一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他仿佛都能看到后面那十数道璀璨无比的高环奥术。但这美妙的景象也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在蕴含着神性的生命力的冲击下,这已经千疮百孔的奥术战甲崩溃了。那十数道高环奥术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有一个。在那短短的瞬间中,万有真符只来得及接触到了离他最近,或者说上一个真正的使用者所运用的最后一个奥术,并将之完全拓印下来。 这是一个结构庞大复杂且深邃的法则性奥术,远远胜过万有真符之前所拓印下的法则性奥术,而且涉及到了世界更深层次构造,令万有真符和这方天地的契合共振大大提升了。一些原本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封存在万有真符深处的东西开始浮现出来,和这个奥术混溶为一。 “原来如此,是这道五行灵符……虽然只得了这一道,也算是来得正是时候…”风吟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转身示意大地言者给自己加上对抗引力的神术,长啸一声:“刘道长小心,我来助你。” 即便有着大地言者的神术抵消着黑洞的巨大引力,在无休止的飓风和如雨的岩石中,只能靠着力场巨手的风吟秋还是飞得歪歪扭扭的显得很吃力。但即便是如此,洞穴巨龙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一半是出于野兽的本能,一半是身经百战的理智判断,如果是没有足以制胜的强大手段,这个刚刚显露了神性的古怪西方人不会这样不知道死活地朝着这里而来。 维持地母意志在这个世界的投影需要巨大的力量和操控力,随意地活动需要调控和地母意志之间的平衡,那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他巨大的身躯遭受到的飓风的压力也更大,所以巨龙还是没有动,依然是准备以地元素神术对敌。飓风中的数块岩石分别化作了金属和水晶状的尖锐体,以不同的角度朝着风吟秋刺来。 这样受到引力拉扯和飓风吹拂的巨大凶器,早已经超过了力场障壁所能抵御的强度,但是风吟秋也没有慌张,他的手一张,一片七彩缤纷的光华就朝前洒出,那些被地元素神术所牵引操控的金属和水晶就像被沸水泼洒的积雪一样飞速消融,不到一秒钟就在飓风中完全消失了。 “虹光系奥术?”洞穴巨龙的再度吃惊了。他不能理解这个西方人刚才展露神性和这个奥术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和奥术帝国战斗过数百年的强大存在,他非常清楚这个奥术的威力。将本源性的四大元素搅乱,以混沌状喷发出来,对于接触到的一切物质都是具有彻底的毁灭性,在法则性上也有极高的破坏力,是为数不多的能真正伤害到他的奥术。只是看着这个西方人手中刚才发出的七彩光芒,似乎又有些和他所熟识的虹光系奥术有些不同。 不管怎么样,这个西方人已经变成一个对他有着相当威胁的对手了。洞穴巨龙没有再准备其他小打小闹的攻击性神术,眼前所维持的地母的意志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有攻击性的手段了,他只需要不惜耗费生命力地继续加强这个投影,很快就能将不远处的那另一个地母意志的投影所吸引而来。并非是距离上的拉扯,而是当元素法则共振到一个强度极限之后,那个投影的力量瞬间就会叠加在这个上,到时候除了他之外,这大山脉的所有事物都会瞬间被拉进地元素疆域。 而即便是一两个甚至三四个虹光喷射,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不能承受的。能真正伤害到他的奥术,也并不是就一定能杀死他。 大量的泥土岩石从洞穴巨龙的脚下升起,将他完全包裹,然后飞快的结晶化,一两秒的时间里,巨龙的身躯就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水晶体的保护中。 在这一两秒之间,四周席卷的飓风缓和了下来,许多大块的岩石也重重的落地,那黑色小洞的恐怖引力减轻到了一个微弱的地步,似乎连自身都在若隐若现地闪烁。显然洞穴巨龙因为加固自身保护的原因,对这个顶级神术的操控性降到了最低。 但是下一秒钟,这刚刚才稍显疲态的引力就猛然重新爆发,刚刚才落地的岩石又立刻升了起来,和加倍狂暴的飓风一起朝着那复活起来的黑洞投去。这一次黑洞散发出的引力一下就猛增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下方,矮人的竞技场早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连大片大片的地面都开始在巨大的牵扯力下彻底崩溃,一些附着在上的矮人也随之一同被扯入黑洞中去。 远处的大地言者在高声吼叫什么,但是在更加倍的狂风中风吟秋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不过他能感觉到现在大地言者所给他加持的减免重力拉扯的神术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飓风的力道也让他的移动更为艰难,但是他还是全力朝着那已经完全包裹住了洞穴巨龙的水晶巨岩而去。这个夹杂了神州道术而异变出的奥术即便强大,但射程也同样是有限的,如同大地言者之前所说的,四大元素神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牵引修补着这个世界的元素轨迹,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被奥术扭曲的元素很快就会平复,混沌状的四大元素破坏性再高,也终究无法和整个世界法则的平复力相持。 通过刚才对那几个岩石所化的金属锐器的尝试,风吟秋知道自己手中这道法术的射程绝不超过两百米,这肯定是已经超过了原本的这个虹光系奥术的射程,但面对这个以晶石防御的巨龙,他觉得还是更接近一点的更好。 刘玄应已经让开在远处,身周间星光闪烁,显然已经是全力运转九天星罡来抵御越来越大的引力,地面不断地开始崩塌,浮起,投入黑洞中,穹顶已经垮塌得连上方的山体都完全不存在了,直接能在这千米的地底看见天空,周遭数千米之外的岩石也在不断剥落,而天空中弥漫的厚重云层也开始被引力和飓风牵扯着朝下而来。好似这世界已经开始真正崩塌粉碎。 而这个时候风吟秋终于来到了他理想中的射程之内,对着那水晶巨岩中的巨龙张开了手,万有真符中拓印下那个虹光系奥术,和被激发再混合了的那一道灵符汹涌而出。当然这已经不是纯粹的奥术,而是借用奥术的途径和方式来释放的神州道法。 大五行灭绝神光。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相 七彩斑斓的光芒中,四大元素混杂而成的混沌气息如同瀑布一般喷涌而下。大大小小的岩石,建筑残骸,被卷入飓风中的各种洞穴生物,一切所触碰到这气息的物质都在眨眼之间被根源性的元素同化分解,随之化作虚无。 唯一能稍微坚持一下的,就只有洞穴巨龙刚才凝聚而成的水晶巨岩,但那也只是沸水面前的雪花和沸水面前的坚冰的区别,其余的普通物质在七彩气息中瞬间就被消解,这法则性极高的水晶巨岩还能勉强支撑一下,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大概两三秒之后坚冰就基本上溶解待尽,露出了下面洞穴巨龙的身躯。 洞穴巨龙的身躯在七彩的气息中居然显得比那水晶巨岩更持久,那是优先度极高的元素法则和庞大凝实的生命体结合后的产物,生命本身蕴含的极高法则性和几乎无穷无尽的拓展能力足以和永恒不变的四大元素相提并论。 但是生命体本身也是脆弱的,当洞穴巨龙的晶化皮肤消失,筋肉溶解,露出下面的骨骼和内脏的时候,巨龙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强效这么持久的虹光喷射?”巨龙怒吼着挣扎起来,朝着半空中的风吟秋扑去。此刻他的半片身体都露出了骨骼,一些地方连骨骼都已经消失了,失去了束缚的内脏和猩红的血液刚刚喷撒出来又被七彩的虹光气息蒸发。 但是他这一最后的扑击也没有丝毫的作用,一道星光从旁飞袭而来,刚好在虹光气息边缘给了巨龙的颈部重重的一击。洞穴巨龙残破力竭的身躯再也承受不起,歪歪扭扭地擦过风吟秋旁边,还被他趁此机会将七彩虹光在极近的距离朝着巨龙的头部和一侧身体喷射了一遍,几乎将这巨龙的半个头颅和身体都消融了。 而就在巨龙扑击之前,那黑色小洞的拉扯引力就突然地开始衰退了,这巨大的伤害显然已经让他无法再维持这个顶级的元素神术。远处的刘玄应这才能飞遁而来拦截住他的临死反扑。 洞穴巨龙残破的巨大身躯跌落在地,一些脏器,筋肉和骨骼都脱离肢体掉了出去,腥臭的龙血四处飞溅,这个危险的巨兽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上空那个黑色小洞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了,飓风变成了微风,然后彻底停了下来,半空的大大小小的岩石也纷纷落下,刚才那好像即将崩溃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风吟秋手中的五行灭绝神光也消散了。不是因为他看到胜负已分,面对这种恐怖的妖兽,只要能办到他绝对会直接将之挫骨扬灰再说,何况能看出那巨龙似乎还有一口气在,只是万有真符的力量确实也快到极限了。这大五行灭绝神光比真正的虹光奥术威能更大,操纵也更由心,但消耗确实也一点不小。刚刚几秒之间灭绝神光完全没有停歇过,而真正的虹光喷射奥术也就是一秒左右罢了。 “还是要多亏了风先生,刚才那好像是五行宗的五行灭绝神光吧?真想不到能在这欧罗大地上见到上古五行宗的秘传。也只有这等上古奇术才能杀灭这巨妖恶兽。”刘玄应也从空中落下,看着不远处垂死的巨龙心有余悸。这番战斗对他来说也是惊险之极,心有余悸。 “这个妖龙……应该不会再翻出什么花样来了吧?”风吟秋看着洞穴巨龙,不得不说这欧罗大地上最强悍的生命确实非凡,内脏四溢,肢体不全,连脑袋也差不多去了半个之下,还能有口气在。这绝非寻常野兽只是单纯的肢体庞大可比,而是生命层次本身上就强上许多。 “苟延残喘罢了。那五行真灵显圣时的天地反噬,对这妖龙的神魂也有极大冲击,如今已是风中残烛而已。”刘玄应摇摇头。风吟秋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若纯论生灵气息的感应,他还是远不如这位真武宗内丹大家。 远处的矮人正在收拾残局,抢救伤者,只有大地言者满脸沉重地走了过来。有小半的矮人首领被洞穴巨龙吃掉,砸成肉酱,还有被那地元素黑洞给吞噬了,这里原本是深入地底千米的洞穴,现在上方和周围的岩石全都被引力拉扯进了地元素疆域,结果便成了一个方圆十多里的巨大天坑,几乎要和不远处的达格斯特拉斯山口连接起来。 “想不到会有一条地行恶龙潜伏在我们当中,足足三百多年的谋划和隐忍……虽然这次损失非常惨重,但是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暴露出来,按照现在的情况,可以预见的是我们矮人迟早会被他潜移默化地带领着走上一条不归路,最后整个族群沦为他的奴隶…”大地言者的表情沉重,声音也是。损失的不只是矮人各个氏族的首领,连小半个地底首都多尼桑德兰也被毁去,这一场变故对矮人来说绝对是元气大伤。 “这欧罗大地上的巨龙都是这样的厉害吗?”风吟秋忍不住问。他记得高文曾经提起过,这种异兽应当不是少数,若是都这样,恐怕以后头痛的时候不少。 大地言者摇摇头:“当然不是。巨龙种类不同,一般年纪都是几十上百年的居多,但基本上都是些稍具智慧,或者是力量强大的野兽,大陆上比较少见,大多栖息在南方龙岛一带。巨龙的自然寿命非常漫长,但只有百分之二三才能在无尽的相互争斗和外来捕杀中活到这样的年龄,慢慢积累下深厚的智慧和狡诈,当然还有力量。而巨龙无论什么种类,到什么年龄,他们由始至终都是独居的天性,相互之间偶有合作终究还是会归于争斗。奥术帝国时代曾经对这些巨兽加以大量的奴役和捕杀,老年龙几乎都全部绝迹,原本我们都以为被帝国捕杀殆尽了,看来是还有些残存,只是都用各自的手段潜藏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风吟秋点点头。这也和神州大地上一样,再是天赋异禀的兽类,年深月久成了精之后才能成妖为怪,否则都是被人捕杀的猎物。而力量越强的异类,天性也必定戒心极重而独来独往,这正是天道循环盈缺有数。否则也轮不到人族来坐这生灵间的第一把交椅。 大地言者举起双手一摊,躬身向两人行了一个矮人特有的礼节:“我在此非常地感谢你们两位,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地阻止这条恶龙,我们矮人族迟早要毁在他手中。只可惜我们的宝库之前被他那个同伙,黑石氏族的金石?红达尔?断背者给洗劫了,现在已经拿不出什么宝石来酬谢你们…” “这个无关紧要,请不用放在心上。”风吟秋摆摆手。他不大在意这个,倒是大地言者的话给了他提醒。他走到那残破的龙躯前,看着那裸露着筋肉和脑髓,依然大如马车的龙头说:“喂,这位洞穴贤者,你还能听到吗?你失败了,不想在最后关头告诉我们一下你那个同伙金石的底细么?你落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也是他害的。我们可以帮你报仇。对于这个暗地里陷害你的家伙,你也绝不会想要他好过吧?” “嚯嚯嚯嚯…”巨大的龙头在一片血污中发出低沉尖利的声音,很难分辨出是在笑还是在呻吟,但这条巨龙无疑确实是能够听到的。 “没错,我是失败了。想不到长达数千年的寿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低沉的声音从地面震动而来。事实上这条巨龙的大半个嘴都没有了,舌头也只剩半条,除了一些声响之外肯定是不能说话的,但是风吟秋曾经在灰谷镇听到过他用地面震动的方式发出言语,也清楚即便是这垂死之际,这种小事应该对这条将地元素神术运用极致的巨兽来说也是可以办到的,所以才问。 “但是我并不是失败给了你们,我是败给了那个家伙。我潜伏了三百年,谋划了三百年,明明已经开始要走上实行之路的计划,被那个家伙蛊惑了。那个家伙的判断和计谋确实胜过了我。他在这最后的选择也是正确无误的,盗走了矮人库存的宝石,徒留我和你们互相残杀……” 风吟秋连忙说:“对。那你就快把他的底细告诉我们吧,让我们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不,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声音还是地面震动发出来的,但带着明显的恶意和讥嘲。“还有,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家伙的真实面目,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他用阴谋埋葬了我,我也要让他继续用阴谋来埋葬你们。你们绝对猜不到那家伙的真实面目和目的的,他会让你们走向毁灭…我能感觉到,你们的末日,你们这些小爬虫的末日也不远了……他说得对,这是万星宇宙演变的必然,你们的毁灭早已经喻示在天空的星辰上……” 地面震动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杂音,那是宣告着这个强大生灵真正地走到了尽头。终于,地面的震动消失了,那具巨大残躯中的生机也彻底断绝。 “如何,风先生问出什么来没有?”刘玄应听不懂,但也明白风吟秋应该是在追问一些什么东西。“话说刚才那天崩地裂般的动静,那几个欧罗少年不知道有事没有?” “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若是没能挺过来那是他们自己的运气不好。刚才我也没问这个…”风吟秋沉吟片刻,再缓缓开口。“从这妖龙的口中差不多可以确定了,那个所谓异界神魔投影而来的意志,应该就是在那金石矮人身上。所以他才会前后判若两人,实力大进。他来参和到我们使节团中帮助修建道路,得到张家人和李大人的支持,似乎都是为了今日的谋划…” “什么?果真如此!”刘玄应也是微微失色。他们之前也对这金石矮人有过怀疑,不过更多的疑心还是落到背后的这个大洞穴贤者身上,而现在这个洞穴巨龙已经证实了那个金石矮人的问题。 “而现在那个金石矮人已经去趁机盗取了矮人宝库中所有的宝石,不知所踪了。以这魔神意志所表现出的诡谲深沉,肯定目的不会是单单地谋取一个宝库这么简单……听这妖龙所言,他似乎对我们还有所图,肯定以后还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既然是这金石被异界魔神附体,那么说来那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岂不是被冤枉了?” “似乎还真是这样…….” “那他前后言行举止大变,就真的只是受了那神道刺激,神魂受震后的表现了。” “…应该是吧…” “既然如此,我们此番回去之后定要找那些欧罗神道教会中人好好解释,让他们还仁爱之剑一个公道。”说起这个,即便是刘玄应的面色和声音也难免带出些愤然之意。“一条神州江湖中也是难得的好汉,却在这异域大陆上受欧罗夷教的冤枉,奔波流浪在外如丧家之犬,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 “尊敬的仁爱之剑阁下,阿罗约侯爵说,祭典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前去参加。” 一个侍女站在门口,恭敬地对着里面正斜躺在床上,翻看着奥术书籍的仁爱之剑说。在他旁边,一个身材妙曼的侍女正在剥开橙子,细心地扯去上面白色的筋络,然后把橙子送到他的嘴边,另外一个侍女则是在帮他按摩脚。这床看起来又大又舒服,这两名侍女也是青春美丽,身姿迷人,这绝对是只有上等的贵族老爷才能拥有的享受。 “嗯,知道了,等我看完了就去。”仁爱之剑咬下了侍女手中的橙子,懒洋洋地回答。他连睡觉也用站桩调息来代替,但是在看奥术书的时候却喜欢这样躺着,当然他的腿也肯定不会需要人来按摩,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也可以尝尝当那些贵族老爷的味道。 事实上,这种味道其实没有什么好的。仁爱之剑快速地翻完了手里书籍的最后几页,这是阿罗约侯爵家中的奥术书籍,不得不承认这些大平原地区的贵族们在奥术水平上确实比西海岸的强多了,在这里的这几天,他的奥术进境不小,已经可以很顺利地施展五环奥术。这对他来说可比让两个半***揉腿什么的有趣多了。 身子一挺他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直接跳到了门口,对守候的侍女摆摆手:“走吧,带路,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侯爵大人推崇不已的祭典。” 侍女微笑地转身带路,后面房间中的两个侍女也快步跟上,仁爱之剑转身看了她们一眼,问:“难道你们也要参加吗?” 两个侍女笑而不语。带路的侍女微笑道:“是的,这个祭典是侯爵大人恩赐给我们全部人的,不过外来的贵客想要参加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和考察。像是您这样刚和侯爵大人结识不久就能参加的,可是绝无仅有的呢。”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快带我去吧,我对这个神秘盛大的祭典可是非常期待呢。” 在侍女的带领下,他们先是来到一处废弃的奥术研究室,再经过一条伪装后的长长地道后才来到祭典准备举行的场所。这是一个拥有很大空间的地下室,充满了奥术帝国时期建筑的特色,大,坚固,不吝于各种材料和水晶宝石的使用,所以即便是地下室,也显得足够的宽敞明亮。空气中散发着若隐若现,又浸人心脾的幽香,那是极为高级的熏香,一点也没有憋闷的感觉,甚至还有大捧大捧的鲜花铺在地上,可见这个场所上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啊,欢迎你,我的客人,尊贵的仁爱之剑。”阿罗约侯爵穿着一身浴袍似的华美服装,伸开双手表示欢迎。在他的身后依然是那一大群青春美丽的侍女,不过在他旁边却多了一个年轻人。“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平克斯,多利亚家族的第二继承人,久负盛名的奥术天才,我的好朋友。这次也受邀前来参加这个盛大的祭典。” “你好,仁爱之剑阁下,你最近很出名啊。”这个眼睛下有着黑眼圈,看起来不大健康,现在却又透着一股精神气的年轻法师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似乎是讥笑,似乎还藏着些其他什么东西。 “那你是不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被折服,要拜我做老大,做牛做马为我马首是瞻的念头呢?”仁爱之剑哈哈一笑。“不过我要先说明,你现在这样一看就知道喜欢鬼祟念头,而且还纵欲过度喜欢过夜生活的跟班我是不会要的。你至少要健康阳光一点才行。每天清晨去迎着朝阳跑上一个小时是个不错的办法。” “你说什么?你这个西方……”颓废的年轻法师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不过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住了没说下去。 侯爵连忙插了进来说:“啊,请不要因为一些言语习惯上的误会而耽搁这美丽的时光,让我们马上开始吧。” “那这个祭典到底是……”仁爱之剑扫视着这地下大厅,最后在一面墙下看到了一个被薄纱笼罩起来的小小祭坛。 “祭祀伟大的爱情之神。”阿罗约侯爵露出一个神秘而陶醉的笑容。 “爱情之神?”仁爱之剑有点意外。“我还不知道,原来欧罗大陆上还有这个神明吗?” “当然有了!”侯爵很肯定地回答,继而变得有些激动。“数千年来,爱情这种伟大的情感就一直受到人们的歌颂,受到人们的敬仰和追求,当然也就有爱情之神了。只是那些迂腐的神职者们不予承认罢了!他们的心灵已经被那些神灵固化得像是一块块没有生命的顽石,无法感受到这种人类最伟大的感情。” 叫平克斯的年轻法师笑了笑:“不,偶尔也会感受到的。一些美貌的女祭司和女牧师,在我的引导之下她们也都能感受到。她们都会觉得之前的人生完全是虚度,是白活了。” “啊,当然,没有了爱情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爱情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说生命是为了爱情而存在的也不为过……” “好了好了。理论上的探讨就不用了。”仁爱之剑伸手虚按,示意有些激动的侯爵。“那就让我们开始这个祭典吧,我也想见识一下呢。” “那好吧,让我们开始吧。为了爱情。” “为了爱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为爱情 “爱情是生命的意义,爱情是生命的花朵,爱情是生命得以延续下去的伟大力量。是爱情让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让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歌颂爱情……” 侯爵站在那个祭坛前,用充满着感情的声音来朗诵他自己所做的诗篇,据说这是按照帝国时代最华丽的宫廷体裁来编制的,发音押韵含义雅致。而在他身后,他的侍女们在一边轻声和唱,一边轻柔起舞,歌声和舞姿的节奏轻缓柔和,如同一首完美的协奏曲一样配合无间,烘托出一种异样柔和而暧昧的气氛。 祭坛始终被一层轻纱所覆盖,只能隐约看出上面供奉的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像。随着侯爵的朗诵,侍女们的和唱,这地下室中越来越浓郁的幽香,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暧昧气息正在逐渐弥漫,渗透进所有人的身体和心灵当中去。那人像上遮盖的轻纱好像也在翩翩起舞。 叫做平克斯的年轻法师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心不在焉,不时还转头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不远处的仁爱之剑,但是随着这气氛的渐渐蔓延,他也逐渐全神投入地去看着那些侍女们的舞姿,去听着那些轻柔的歌声,最后逐渐陶醉其中,跟着轻声吟唱起来。 随着轻柔的舞姿,侍女们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衫越来越少,青春的胴体在四周发光水晶的映照下如同一具具生命的艺术品,她们自己好像也彻底沉醉在自己的舞姿和歌声当中,脸上都是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迷醉。 平克斯法师这个时候已经走上前去,搂着一个侍女一起跳起舞来,他的舞姿笨拙,但是好像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反而完全沉醉其中,看着那侍女的眼神也是一片神情和迷醉,好像那是痴恋了几十年的梦中情人。 “相爱吧,相爱吧,相爱吧。以爱情之神的名义,你们相爱吧。每个站在这里的人,都会接受爱情女神的祝福,你们都会在爱情中感受到最充实,最真实的生命。一起世间的烦恼忧愁,在爱情中都不会存在,你们都会在爱情中得到解脱……” 随着侯爵充满了感情的声音,所有的侍女都搂抱到了一起,互相亲吻着,脸上的神情既是迷醉,又是圣洁,好像真的是抱住了自己生命的意义。而平克斯还不忘从衣服里掏出一小瓶药水仰头喝下,这才搂住怀中的侍女猛亲,随即两人就滚倒在了铺满花瓣的地毯上。 侍女们都搂抱在了一起,互相亲吻爱抚,情不自禁地发出幸福而迷醉的呻吟,整个地下室中一片风光旖旎。而那祭坛之前,侯爵则是半跪在地,双眼紧闭一言不发,似乎正在向爱情之神诚心默祷。 半晌之后,平克斯终于满身汗水,从地毯上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但一时间也还是站立不稳,闭眼给自己用了一个临时增强体质的奥术这才站住。他神情间依然还有些恍惚,但总算是从刚才那样的迷醉中清醒过来了。 “加上脱衣服裤子的时间,一共三分四十八秒。这还要算上那瓶药水的功效吧?身体不行啊,这位年轻的朋友,你是不是熬夜太多了?” 一个声音在旁边突然响起,吓得平克斯朝旁边一跳,脚下站不稳又跌了一个跟头。他狼狈不堪地站起来才看到,仁爱之剑正在不远处盯着他,用的是一种看路边瘦弱野狗的眼神。 “你…你…你怎么没有……”平克斯又羞又恼,对方的视线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连忙附身去捡起自己的裤子穿上,差点又跌了一个跟头。重新站稳之后他才能仔细打量这个西方人,却发现对方的衣衫完全完好,而且神完气足,头上更是连一滴汗水都没有,怎么看都是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过。 他身边倒是有几个全身赤裸不着寸缕的侍女,只是都昏迷着人事不知。如果要说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就把这几个女人彻底征服到昏迷,自己还能滴汗不出穿好衣服,平克斯的理智不相信,自尊心也绝不能接受。 地下室中依然充满了动人心魄的呻吟,侍女们大都纠缠在一起,忘情地互相亲吻互相抚摸,平克斯看了看,眼神中又有几分恍惚,好像还想转身再加入进去一样。但是旋即他摆了摆头,又从裤子里摸出一瓶药水喝下,这才算完全清醒下来,然后他又扭头看了看还跪在祭坛前的阿罗约侯爵,露出不解的神情。 地下室空间中依然回荡着侍女们忘情的呻吟,满地都是扭动的肢体。仁爱之剑还是双手环抱,一脸老神在在地看着满地纠缠的侍女,好像看着小猫小狗在打闹。而平克斯站在不远处用怪异的神色看着他,不时又转头去看远处的阿罗约侯爵。 侍女们呻吟的节奏越来越快,扭动的肢体也越来越频繁,最后她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荡人心魄的娇吟,随后全部都瘫软下来,空气中一时全是**的芬芳。 祭坛前的阿罗约侯爵终于站了起来,他明明只是跪在那里没动,现在却是满头的大汗,一脸的疲累之色。转过头来看着远处站得笔直的仁爱之剑,他也是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侯爵走过来,和平克斯两人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怪异的眼神,然后才开口问:“这个…仁爱之剑阁下,你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吗?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心中爱情的悸动,从内心最深处涌出来的激情和感动吗?” “没有。”仁爱之剑回答得斩钉截铁。“真正的男人心中只有热血和斗志,哪里容得下爱情这种东西。” 侯爵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么爱神伊娃的声音呢?那可是神灵发自法则层面的力量,只要是人,不,只要是生物就不可能感受不到的啊?” “好像是有点什么东西像是蚊子嗡嗡嗡一样,不过对于爱与正义的战士的顽强斗志来说这只是小意思。这几个小女孩倒是被那声音给弄得爬来爬去的,还想爬到我身上来,着实有些烦人,所以我就让他们先睡着了。” 阿罗约侯爵木然地看着他,然后又转头向平克斯,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平克斯也点点头,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阴冷。 “好了,徒劳的试探就到这里吧。”平克斯看着仁爱之剑,示意阿罗约侯爵后退,他随手打了个手势,耳环上一个防护性的奥术亮起,给他身上加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蓝色。“我们不得不承认你确实隐藏得足够深入,连这样针对生命体本能的法则波动都不能激发你暴露本性,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你的真实身份我们早已经知道了。” “我的真实身份?”仁爱之剑露出一个古怪的愕然表情。“你确定?” “当然,来自下层界的魔鬼。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那群神职者虽然古板而愚蠢,但是某些方面他们的判断是很准确的。而且你在各个方面表现出来的古怪,都已经超过西方人的范畴了…虽然那确实是一个非常怪异的种族。”平克斯的声音显得自信十足,显然无论是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对自己的事先准备都有着充足的信心。“先声明,我们奥术师可没神职者那么迂腐。即便你真的是来自下层界的意志,我们一样可以合作,只不过是以我们的方式……” 卡啦声中,仁爱之剑脚下的地面忽然崩裂,几条手掌宽大,灵活如蛇一样的黑影从中冒了出来对着他扑去。 这种瞬发性质的小小的东西当然不会放在仁爱之剑的眼中,他冷哼一声,数道拳影就击打在上,发出当啷的数声脆响。 但是出乎意外的,这些黑影只是微微一震,却并没有就此被击溃,反而围绕着他的身体缠绕而上,瞬间就在他身体外围成一圈,随后咔哒几声轻响就彻底固定下来。 仁爱之剑也露出愕然之色,原来这居然是几个浑然一体,上面还篆刻着奥术符文的巨大镣铐,趁他大意之下居然就这样将他给绑了起来。而且这镣铐厚达一寸,比手掌还宽,简直就是用来束缚大象用的,加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奥术符文,看起来好像不可能凭力量挣脱。 “哈哈,这个合金镣可是帝国时代束缚大型魔兽的。你觉得这待遇怎么样?”看到这一招果然生效,平克斯好像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得意洋洋起来。“你们投影过来的只能是意志,短时间之内只能运用宿主本身的力量,就算提高也很有限。不得不承认你投影的这个人确实是很强大的,但可惜我对你们早有研究。这是专门为你而准备的奥术陷阱,还不错吧?” 看见很顺利地控制住了目标,阿罗约侯爵也显得放心了许多,看看被箍得宛如成了一个铁桶一样的仁爱之剑,和他那身上的巨大镣铐,眼皮忍不住抖动了一下,问:“真的需要这样么?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这五个极限的‘活化金属’奥术法阵成本可不低啊。我看还不如用一两个六环的束缚型奥术更好些……” “不,对付这些西方人,至少肉体和技能上是西方人的家伙一定要小心。”平克斯摇摇头,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而沉重。“你只需要知道这家伙曾经独自对抗过几名神殿骑士,曾在西海岸组织起一个邪教教会,最近还在奥斯星城的日光大祭司和守护之手大祭司手下逃走,就应该明白他有多危险。幸好我上次和他们接触过之后,专门研究过西方人的力量体系。他们非常善于运用体内的生命能,无论是力场还是元素法术,都会在高能级的生命能的冲击下因为结构崩坏而失效,所以不能只凭奥术。你没看到刚才那家伙居然都差点把极限活化金属的效果给击溃了吗?这种情况下绝对要做最万全的准备,为了一些捉摸不定的可能性而去节省资源,这可是法师作战的大忌。” “资源是可以重新搜集的,但是生命只有一条。失败的机会也可能只有一次。所以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这是实战系手册扉页上的话。” “说的真好。连我都忍不住想鼓掌喝彩了。”连一旁的仁爱之剑都开口赞扬。他试了试似乎没有可能全凭力量震脱这合金镣铐,也就没有再动弹。“比如看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不小心就中了你们的圈套。” 看着这个镇静自若,一点也不因为被困住而惊慌的古怪西方人,平克斯和侯爵忍不住又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当然,被下层界意志附身的可怜虫就是这样,他们也并不以为意。平克斯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再从中拿出了一个卷轴,对阿罗约侯爵说:“现在剩下的,就是如何把这家伙体内的下层界意志完全引发出来了。这个契约卷轴是帝国时代专门用来和下层界魔鬼打交道用的,但前提是只能和真正的魔鬼,如果他的意志不完全显现,展露不出下层界存在的本质的话就无法发挥作用。一般来说,强烈的欲望刺激都会引发他们的本性,但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要对他严刑拷打吗?” “没关系,我们还是有更简单的办法的。”阿罗约对着远处的一名侍女招了招手。“蒂娜,请你过来。” 赤裸着身体的少女盈盈走来,她的身躯曼妙之极,充满了青春的美好,诱惑之中仿佛透着一股圣洁的气息,而其他侍女似乎都还陷入在刚才欢愉的余韵中沉睡着没有醒来,似乎唯独只有她在刚才那祭典中保持了足够的清醒和自制。 “蒂娜是我这里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孩。也是最得爱神伊娃宠爱的女孩,我想借用神眷之力应该足够让他的魔鬼意志暴露出来。只是大概要委屈一下蒂娜了。”侯爵抚摸着少女的脸庞,露出心痛的神色。 “当然不会,为伊娃殿下传播爱的福音这是我的荣幸。”少女微笑着应下,走到祭坛前跪下默祷。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轻风吹起了祭坛上笼罩的轻纱,露出下面被遮挡的雕像。原来这是一尊男女相拥的塑像,一个面目姣好的赤**子将神情迷醉的男子拥在怀中,只是那男子似乎埋得太深了一点,看起来几乎就要完全陷入那女子的胸膛中去,被那女子给吞噬一样。 没用多久蒂娜就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比之刚才更多了几分莫名的光彩,看起来比刚才更美丽更诱人,也更圣洁了。她再转过身来就径直对着被束缚住的仁爱之剑而去。这外表这姿态让不远处的平克斯看得发呆,口角边忍不住有口水流了下来。 仁爱之剑眉头微皱,但他好像对眼前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少女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少女环抱住了不能动弹的仁爱之剑,踮起了脚尖,也幸好她的身材本来就比较高挑,这里又有一个微微的台阶,她才能凑到高大的仁爱之剑的嘴边,撮起诱人的朱唇,给了避无可避的他深深的一个吻。 数秒之后,蒂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怀抱的这个西方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好像刚才那一吻之间感觉到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而仁爱之剑脸上的表情更奇怪,完全没有什么迷醉,享受之类的,反而是惊奇,愕然,还有点抵触的恶心,好像刚刚不是和这个尤物口舌相交,而是吃了一块半兽人烹饪的烤虫子一样。 蒂娜却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丑陋的西方男人微微一笑。这一笑似乎连她身周的空气都分外旖旎起来,她舔了舔嘴,那一双朱唇晶莹诱人得好像是全世界男人的梦想,然后她半闭上眼睛再凑了过去,要将这一对恩物再度奉上任君品尝。 仁爱之剑也忽然笑了,面对这样的尤物的主动奉献,他是张开了大嘴猛地一口咬下。 咔的一声,仁爱之剑这一口直接将少女蒂娜的嘴给完全咬了下来。不只是那双诱人的朱唇,还有半个口腔和整个下巴,全都被他那一双吞咽嚼碎过无数动物肢体器官的大嘴给啃了下来,这个刚刚还娇美动人春心萌动的少女瞬间就成了个只剩半张脸的怪物。 呜呜声中,少女蒂娜连连后退,扭曲缺失的脸上也还清晰地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鲜红的血像是山间小溪一样欢快地从破烂的地方朝外面四处泼洒,将那原本诱人的胴体染成惊悚的鲜红色。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双眼一翻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哦,不,不,奥术在上!蒂娜!我的蒂娜!”阿罗约侯爵发出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好像那一口是咬在他身上一样。看着心爱侍女的惨状他痛苦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只剩下半张的满是血腥的脸让他又扭过头去不敢看,别着头慌慌张张地似乎想要用个治疗类的奥术,却怎么也用不出来。 “哼,总算是现出你的本来面目了!”相比之下,平克斯虽然也看得目瞪口呆,但总算是还保持了判断力,大惊之后马上是一喜,抖开了手中的卷轴。无数奥术编织的光线从卷轴上蔓延开去,连接到了仁爱之剑身上。 “以奥术之名!来自下层界的意识,遵循这世界的法则,以平等的交换来和我签订契约吧!首先报上你的真名来!”平克斯念诵着卷轴上的文字,这是以奥术勾连这世界的因果,发出的类似神术祷言的带有法则性力量的声音。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对面被合金镣铐困住的西方男子吐掉口中的血肉和骨骼牙齿,满口血腥地回答。 “好,那么……不,不对,不是你这个宿主的名字,也并非是你用以伪装的化名。而是和你的存在本质相关联的真名!” “那么你就竖起你的耳朵听好了,我的真名就是王者无敌?宇宙唯一?世上最强?正义之友?邪恶粉碎者?爱之大使?位面征服者?所有雌性渴望给他生育者?仁爱之剑。” “好,那么王者无敌?宇宙唯一?世上最强?正义之友…..”念到一半,平克斯愕然抬起头。“这…这个不应该是下层界魔鬼的名字。你…你怎么……” “这当然不是下层界魔鬼的名字。而是纵横万星宇宙的爱与正义的战士的名字。” 说话间,平克斯就看到那个西方人轻轻松松地就挣脱了身上的镣铐。并不是他用什么特殊的技巧去打开了机关,或者是巨大的力量破开了镣铐,而是他身上的筋肉和关节都蠕动了几下,整个身体就变得瘦削了很多,那些原本紧贴着他的厚重镣铐自然就松脱了下来。 “见鬼!这个家伙是伪装的!狡猾的西方人!不,狡猾的魔鬼!”平克斯也感觉到了手中卷轴的力量并没有落到实处,立刻丢掉了,随手重新又拿出了一个卷轴。 “听说你这段时间还在努力学习奥术?看来你是明白这些西方人的鬼蜮伎俩其实并不高明,不足以实现你危险的阴谋诡计,这才想要来学习更强大的奥术吗?可惜真正的奥术的强大你是无法想象的!现在你就仔细体会体会吧!” 疯狂的嚎叫中,平克斯再度扯开了新拿出来的卷轴,奥术的力量在虚空中构建出一个巨大的轮廓,不过一两秒之后,一只巨大的猫科类动物就出现在了平克斯面前。这是一只足有七米多长,接近两米高的类似老虎一样的猛兽,头上五个长长的角上闪烁着电光,身体和四肢上都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 “帝国时代的生物体奥术造物,自如运用风元素和火元素的魔兽,足可以擒杀地行龙的电火奥虎,你这个卑鄙的西方猴子加下层界怪物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受死吧!”平克斯的手一挥,这只巨大的老虎就朝仁爱之剑扑了过来,那巨大的身体却完全无损猫科动物的敏捷和优雅。 “这么嚣张的台词,看来肾虚老兄你是很难活过三分钟的了。不过这个大猫看起来不错,作为热身正好。”仁爱之剑身形朝旁一让,刚好躲过了这只巨虎的扑击,随后侧面重重一拳打在打在了巨虎的头上。 喵的半声惨叫,一只半人多大的大猫整个上半身都被拳劲震得粉碎,下半截身子刚刚飞出,在半空中就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了。 “咦?”反倒是仁爱之剑一呆。然后他迅速地转身,看到平克斯正扭头飞奔到了通道口。 轰的一拳,仁爱之剑几大步就追上了平克斯,一击就将他那瘦骨伶仃的身体打得粉碎,但是这粉碎的身体还是在半空中就变得透明消失了。这依然只是一个奥术造出的幻象。 “什么?”仁爱之剑这才真的吃惊了。他转身仔细一感知,才发觉远处的角落中似乎有一道暗门刚好无声无息地滑上。原来就在刚一开始摸出那卷轴开始,这位奥术天才就已经用一个幻象代替了自己,隐身悄悄逃跑了。 “哈哈哈哈,看来肾亏不一定脑亏啊。”仁爱之剑没有再去追,而是仰头哈哈大笑,并不以自己被这两个幻术骗过而发怒。他也明白刚才这两个幻术的等级绝对不低,至少也是五环之上,极有可能是六环。刚才那巨虎连气味,元素波动都是栩栩如生,或者说是真实存在的,而平克斯逃跑的那个幻象也完美地表现出了脚步声,风声,呼吸声甚至一部分气息,而他在感知上毕竟比不过刘玄应那样的道门高人,被骗过也是正常。 再转头看看,其他的侍女都还是在昏迷中,而阿罗约侯爵在那里抱着受伤昏迷的侍女蒂娜哭得不能上气不接下气,却又用衣服遮挡着那张残破的脸不敢去看,对这边的变故却是不闻不问。 “够了,站起来吧。”仁爱之剑冷哼了一声说:“我来这里可不是和一个肾亏男玩游戏捉迷藏,也不是来看一个花痴中年哭哭啼啼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魔鬼 “你…你…你爱我吗?” 重伤垂死的蒂娜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问。 “爱,当然爱了。之前我从没有发觉,我只是以为我在她们当中是比较爱你,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心中只有一个你…这些年来你陪我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分光阴都如此的美好,我现在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啊……” 阿罗约侯爵抱着怀中的蒂娜,感觉着她的生命似乎一点一点的在流逝,已经哭得不成人样。所有的心思都被悲伤占据,其他一切事情都不在乎了。 “那么…我最后有一个要求,你能够满足我吗?”蒂娜轻轻地问道。说来奇怪,她明明整个嘴部都被仁爱之剑给咬了下来,舌头下颚都已经没有了,却还是能够说话。虽然有些有气无力的虚弱,吐字却是非常清晰的。 “能,当然能。”侯爵完全沉浸在悲伤中,却是一点都没有在乎这点。 “你能吻我一下吗?”蒂娜说。 “当然,我爱你。”满眼泪水的侯爵拉开了本来遮着蒂娜下半张脸的衣服,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眼中的泪水太多还是太过悲伤,侯爵居然都没有注意那原本已经粉碎的下颚和嘴部居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长好了。只是上面那不再是吹弹得破的皮肤,而是一层薄薄的鳞片和角质。 这一吻很深很长,长得就连侯爵的头发都开始发白。然后等侯爵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那一头原本还算是乌黑的头发已经完全变得雪白,还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而他原本光洁的脸上已经完全是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百岁老人。 “啊…啊…啊…”侯爵张着嘴,大概还想说些什么,口中的牙齿却纷纷地掉落下来,他的思维和精力好像也在跨过了百年的时光而变得完全衰竭。他晃了晃,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就那样朝后摔倒了下去。 卡啦一下,侯爵的头颅居然就这样在地上摔得变了形,居然连骨骼中的精髓都完全随着他的衰老而丧失殆尽。他这一倒下去的身体就彻底垮成了一片装着枯树枝的麻布袋。 而蒂娜站了起来,除了重新长出的下巴看起来有些奇怪之外,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娇美,诱惑而圣洁,即便是那一身的血迹,还有地上怪异的尸体都不能掩盖她的气质。 “你是谁?”她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仁爱之剑。这个西方人就一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既不干扰也不制止,好像欣赏一出旁人的戏剧。 “我是谁?刚才你没听见吗?站在这里的是王者无敌?宇宙唯一?世上最强?正义之友?邪恶粉碎者?爱之大使?位面征服者?所有雌性渴望给他生育者?仁爱之剑。” “你并不是来自下层界的意志,但是他们却如此笃定地认为你是,那么你的真实面目是什么?真的只是一个来自异大陆的怪异访客吗?”蒂娜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她依然那么美那么诱人,但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善意,好像那种美和诱人只是她本身的一种本能。“你是怎么样抗拒我的生命吸吮和爱之诱惑的?” “真正男人的生命是无法诱惑也无法吸吮的,因为他与天地宇宙同在。”仁爱之剑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老样子。但是实际上刚才他也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他这具肉身不是以武入道由外而内晋入先天,贯通天地之桥自成循环,就算是再浑厚的生命力也受不住那样看似销魂的一吻,那是基于法则层面的生命力本质的流失。面前这个看似娇美的少女竟然是他前所未见的怪物。 “难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其实是冲着我吗?否则无法解释你之前的所有行为。在没有觉醒之前,我这个化身上并没有关于我的意志,是绝对不会被察觉的。你是怎么知道有关于我的事的?” “不管怎么说,你坏了我的大事。我谋划了上百年,才建立起这样依托贵族存在的秘密教会,可以很安全地慢慢积蓄力量。现在你逼迫我暴露了出来,牺牲掉了所有的信徒,那么你准备怎么赔偿呢?用你的身体好吗?我很想要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一直昏迷着的满地的侍女全都像是阿罗约侯爵一样地飞速衰老,死亡了,曾经青春美丽的绝妙胴体都成了一地满是皱纹,松弛散乱的老肉。而蒂娜现在看起来却是加倍的美丽漂亮诱人了,连同那新生的嘴唇上原本看起来很是扎眼的鳞片,现在看起来也都是那么地柔和美好,好像倾国倾城的佳人就应该生就这样一副满是鳞片的嘴一样。而从她口中吐出的声音清脆好听得宛如乐器轻鸣,温柔得好像情人的撒娇一样让人听着骨头酥软。 只是她的行动似乎和这些美妙的声音和气质不搭调。呼的一下,蒂娜以快得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的速度朝仁爱之剑扑去,那个充满了活力和生命力的肉体也确实是如此的有力和灵活,这动作的速度快的超越了许多终生苦练的战士,而扑过去的时候她的双手指尖也化作了利爪,看起来能毫不费力地将犀牛的肉给挖出来。 只是她这样迅猛的突击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仁爱之剑轻轻松松地就让开了半个身位,从旁侧击一拳就先打在了她的胸口上,将她整个人给向侧面击飞了出去。 “我一般来说不打女人,但是好像你也不能算是女人了。当然手感还是不错的。”仁爱之剑捏了捏拳头,全身关节一阵有节奏地脆响。刚才那一拳他就有所感觉,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具皮肤吹弹得破的青春肉体,但没有任何女人的青春肉体能承受得住他的拳劲而不被震成肉泥。 蒂娜飞出了二十多米,一直踩到了墙面才停了下来,她的表情虽然痛楚,嘴角也浸出了血迹,但是动作依旧灵巧敏捷,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一层细微的鳞片从她的皮肤上慢慢浮现出来,看起来她整个人都在慢慢地朝另一种生物演变。 “很奇怪很强大的攻击技能。”蒂娜吐出了一小团好似内脏碎片的血块,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没有受到伤害,而是这种伤害她完全可以承受。“和之前抗拒我的吸吮的力量类似,都是凝聚力很高的生命能。” “我将我积累的力量来分享给你们,出来吧,我的盟友们。我给你们准备了充足的祭品。” 随着蒂娜的呼喊,三个怪异的身影从空气中浮现了出来,空气中忽然充斥满了硫磺,腐烂和血腥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来自下层界的气息。 最显眼的是一个类似于蛤蟆和猩猩混合体的巨大怪物,有着四只粗壮如人类腰身的手臂,宽阔的头上有一张足可以吞下水牛的巨口,一出现在这里之后就用四只通红的眼睛迫不及待地四下扫视。那边满地的老朽尸体立刻吸引了这个怪物的注意,他立刻就飞扑了过去像是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一样抓起那些尸体就朝口中猛塞。 另外两个是一只长着秃鹫一样的古怪头颅瘦削人形生物,偏偏手臂上又还有着不少羽毛,看起来真的能飞一样,还有一个则像是木乃伊一样全身缠在锁链中,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红光芒的眼睛。 缠着锁链的木乃伊一言不发,秃鹫头却是用尖利细碎的声音和蒂娜说话,似乎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语言。而召唤他们出来的蒂娜则好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此刻面色一片苍白,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她身上的鳞片已经覆盖到了全身,一些骨质也凸出了身体,但看起来却是更加的诱人了,那靠在墙上低声用古怪语言说话的样子,似乎让那个锁链木乃伊的眼睛中都忍不住有欲望的光芒透出。 这时候那边的蛤蟆状怪物已经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吞吃掉了进十具尸体,那满是利齿的巨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尸体一丢进去开合间就变成了肉泥。但是这些干瘪老朽的尸体的滋味好像不能让这个巨大怪物满意,他转头看了看,又蹦跳着朝仁爱之剑这个唯一的人类冲去。 仁爱之剑一直就站在不远处。对于蒂娜召唤这些怪物,他似乎也是早有准备,毫不惊诧,也没有去打搅。现在面对这种主动冲过来的笨重怪物,他也当然不放在眼中。虽然体型只有对方的五分之一左右,他还是不闪不避地猛冲而上,在这巨怪抓来的手臂间擦身而过,然后重重一拳打在击在巨怪的胸腹间。 咚的一声,好像一面巨大的皮鼓被猛然敲响。这巨怪被击得连连后退,刚刚吞咽下去的血肉全部呕的一下从巨口中重新喷了出来,好像还夹杂着一些他自己的内脏。但是这巨怪好像没有受什么影响一样,刚刚站稳又马上嗷嗷叫着重新朝仁爱之剑扑去。 经过一段短暂但是激烈的交谈,那边的秃鹫头怪物和锁链木乃伊好像也和蒂娜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时候转过来一起对仁爱之剑发动攻击。 秃鹫头怪物鼓动双臂,居然真的靠手臂上那些不多的羽毛飞在半空中。这里虽然是地下室,但是高大宽阔,四五米以上的高度也足以让这个纤瘦的邪恶生物灵活自如地穿插翱翔。另一个锁链木乃伊则是显得比较笨重,只能一瘸一拐地靠过来。 仁爱之剑和那个四臂巨怪的战斗显得异常惨烈,当然只是单方面的。巨怪虽然有着四条手臂,但是根本抓不到这个可恶的人类,虽然身体结构和人类的大相庭径,但他这些只靠本能的胡乱攻击动作在仁爱之剑眼中还是显得太过明显,他根本不用什么力气就能轻松躲过,然后就是重重的拳头落在巨怪的身上。 这些能轻易击碎食人妖的重拳当然不是好受的。很快的巨怪的头就明显地凹陷了两片下去,眼珠子也爆掉了两颗,一只手臂也断掉了,大股大股散发着熏人恶臭的血液从他那巨嘴里呕吐出来,但偏偏这巨怪看起来还越战越勇,不断地被击退,又不断地狂呼大叫着重新冲上来。 好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良机,忽然间上空盘旋的秃鹫怪物以难以置信的敏捷和灵巧朝下俯冲而来,转眼间就冲到了仁爱之剑头顶斜上方。 仁爱之剑当然一直注意着这个怪异的敌人,他闪过巨怪的一次扑击,转身临空一拳击出,破空拳劲直迎向这个偷袭的怪物。 不过这个秃鹫状的怪物并不是冲过来近身攻击的,他在距离仁爱之剑三四米开外的地方就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厉啸。 就好像一万把小刀在玻璃上疯狂划动的声音席卷过地下室,所有的瓷器,玻璃之类的易碎物品统统在这刺耳的尖声中爆掉,连一些墙壁和天花板表面都开始崩裂。 被这样好像直接就能切割肉体的尖啸声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袭击,仁爱之剑也不禁皱眉捂耳,身形有了明显的停滞。而这个时候,不远处那个看起来非常笨拙的锁链木乃伊动了,他的步伐依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但身上包裹的锁链却好像活了过来一样飞舞而出,一下就把他给牢牢地捆绑住了。这些锁链的长度似乎无穷无尽一样,不断地从那个木乃伊身上涌出,不断地自己朝他身上捆绑束缚,转眼间就把他裹成了一个锁链纺锤,只留下头部和脚步还在外面。 呱的一下,秃鹫怪物受了一记临空拳劲,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不过这受到尖啸音波影响的一击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掉落了几根羽毛他又重新恢复了平衡。 转过身来的巨怪发现敌人一击被制住了,顿时发出一阵喜悦的咆哮,冲过来伸手就要朝仁爱之剑抓去,巨大的口中已经开始分泌出淡绿色唾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显然已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人肉。 “蠢货们。让你们看看爱与正义战士的绝招吧。”受困的仁爱之剑一点也不慌张,冷冷一笑,随即他身上的锁链的颜色就开始改变了。原本是漆黑中泛着血色,现在却是飞快地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那个锁链木乃伊忽然开始发出惊慌的惨叫,好像这些锁链并不是道具,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他的惨叫才开了个头,仁爱之剑的身体一震,那些已经被冻得一片纯白的锁链就全部寸寸断裂洒落一地。 这时候蛤蟆一样的巨怪已经冲到了面前,仁爱之剑再次重重地挥拳击出,不过这一次是直接对准了他那足可以将他吞咽下的巨口,而且他拳头上爆发出了白色的亮光。 轰的一声巨响。仁爱之剑的拳头先是击穿了巨怪的上颚,然后马上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爆炸,耀眼的火光灼热的气浪和巨怪的血肉碎片瞬间就充斥了地下室的每一处空间。横飞的巨怪血肉和只剩下半个的残肢飞快地变得透明消失了,这只是下层界而来的一个投影,只剩下热浪将这地下室中一切能燃烧的都点燃。 半空中的秃鹫怪物被气浪掀出去砸在墙壁上,不过马上又重新恢复了平衡,重新朝空中灵活无比地飞去。这些投影虽然只是本体的一小部分力量,但依然表现出了远胜于寻常生物的强韧。 “哪里逃,看钻石星辰拳。”还未散去的火光中仁爱之剑大吼着冲了过来,对着空中的秃鹫怪物又是一拳凌空击出。 这秃鹫怪物在空中的速度极高,转折之间也灵活得不可思议,就如同一只放大了百倍再加强了百倍的苍蝇一样,想要近身抓住根本不可能。而且这怪物在刚刚的火浪中丝毫没有受伤,显然对火焰之类的有极高的抗力。不过现在仁爱之剑这一拳凌空击出的不只是拳劲,还有一股寒冷刺骨的锥形寒流,覆盖了足足方圆十米以上的空间。 秃鹫怪物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广域的攻击,半个身子被寒流扫过,立刻被水汽凝结的冰块给冻住了,歪歪斜斜地掉下来。他长大着嘴似乎还想发出之前那样的尖啸,但是仁爱之剑的脚却先一步踩了过来,将那个秃鹫头给踏成了一地的碎片。 再过去随手一拳将锁链木乃伊也打得粉碎,仁爱之剑转身走向了远处缩在墙角的蒂娜。她似乎召唤这三个下层界生物就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也就没有参与之前的围攻。 “真是太强大了。您展现出的力量即便是在下层界也是足以成为一方首领。这三个恶魔其实是非常强大的,但依然不是您的对手。这样的强者,足够做我的主人了。” 蒂娜现在的样子已经和人类不大一样了,只能说还有个基本的外形,但是身周全都是细密的鳞片,一些骨刺从身体中凸出,形成了一个类似马甲的外衣,满头的金发已经凝结成两只犄角,还多出了一条尾巴。但是即便是这个样子,她的整个人还是散发出一种奇妙的诱惑力,那高耸的胸部,笔直的长腿,刚好只被遮挡住一点点的要害部位,好像都在喻示着这是世界上最值得享受和探究的圣地。而那些非人的特征非但不会让人感觉不适,反而会激起一些特异的情趣。 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动人,带着几分失败后的懊恼,又好像带着点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欣喜,声音婉转娇柔,让人一听之下就忍不住联想她用另外一种音调和频率发出的呻吟。 “请不要伤害我。我们每一次投影过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量。您可以用契约卷轴来束缚我,我可以帮助您做很多事,也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方式地满足您,在奥术帝国的时候,有很多大法师也曾做过我们的主人,他们都过得非常幸福快乐。我可以马上就奉献出我的真名,这是和我的存在本质相连的……” 嘭的一下。回答她的是仁爱之剑的拳头。这一拳远比刚才的更重,直接就将她的头颅给砸得迸裂开来。猩红的血和脑髓沾满了后面的墙壁,她的尸体缓缓地坐落在地上,身上的鳞片缓缓褪去,又变回了原来的那副人类的胴体,只是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再没有半点生机。 “可怜的孩子…”仁爱之剑这时候才摇摇头,撇嘴叹了一口气。顿了顿,他才又开口:“看够了没有?该死的都死光了,你总该出来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 傀儡(上) 一道阴影从墙角的缝隙中滑出,然后在空气中凝结,一身紧身黑衣的女子就出现了,她的头部依然笼罩在一层黑暗中,四处燃烧着的火光也照不透。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的?连那些下层界的恶魔都没有发现,你更是没可能看穿我的。”女子的显得很奇怪。 “我猜的。其实这段时间我只要是独处,时不时就会这样说上一两句。”仁爱之剑耸耸肩。“而且今天这么重要的场景,我想你也是不愿错过的吧。” “没错。干得好,非常精彩。”女子轻轻鼓了鼓掌。“如何拔除这个以爱神名义潜伏的魔鬼崇拜教会,一直是我们比较头痛的问题。” “不,应该说,如何用光明正大的名义,和偷偷摸摸的手段来干掉这个侯爵,却又不损害他的家产,才是你们的比较头痛的问题吧。”仁爱之剑笑了笑。 “呵呵,没错。”女子也承认了。“这个爱神教会是阿罗约侯爵用来维护他的关系网的重要手段,他的那些支持者,贸易伙伴,很多可都是冲着他那个爱神祭典来的。源自法则层面的生命生殖欲望的悸动,可是比任何奥术和炼金药水都要更有效,更醉人的。” “即便他们知道这个爱神祭典很有可能其实是一个下层界恶魔的阴谋?” “当然。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帝国时代,大法师们诱骗下层界的意志和生物来奴役他们,利用他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当然教会至始至终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不过没一个贵族真正在乎。下层界的生物有时候确实很好用的,某些特殊的种类确实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感官愉悦。真正真心相信那是个爱情之神的,可能也就只有阿罗约侯爵和他手下的那群侍女吧。当然,他们的‘真心’也不过是魔鬼给他的一个幻觉。” “对。当时我一看这位侯爵那把年纪还沉醉在什么爱情什么美学中,就知道他其实是生活在自己的幻觉中。真难为这样的中二中年还能当上一个帝国贵族,还能成为一个法师。我实在对你们奥术帝国的文化担忧啊。” “别开玩笑了。这不过就是个可怜虫罢了。他不只是魔鬼眼中的傀儡,也是他那些朋友和支持者眼中的傀儡。他的最大价值就是维持这个秘密的地下爱情教会,供那些人享乐而又不必直接承担被魔鬼控制或者被教会发现的危险。” “那除掉这个傀儡和魔鬼之后,你们打算扶植一个你们自己的傀儡上来?” “不,这个家族的第二继承人本身就是我们组织的人。只是之前一直被那些喜欢享乐的支持者们挡住了,而我们又不能把动作做得太大。一旦这个爱神教会的消息捅到神殿那边,让那些神职者掺和了进来,不止这个家族的产业要损失大半,那些喜欢过来享受爱情的支持者们也有麻烦。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神殿和教会讨人厌的程度太大了,一旦他们宣布领主和恶魔有关,鼓动领地里的领民罢工暴动,随便哪个家族都要头痛。而那些偶尔来享受一下爱情的,也有几个我们的朋友和支持者呢。而偷偷摸摸地暗杀,一则会落人口舌,对继任者很不利,二来没办法根除这个潜伏的魔鬼,不让她完全地显露本质,就算是全部杀掉那些侍女也没用。而不根除这个魔鬼的话,连我们的继任者也有可能会被她慢慢腐蚀成为下一个傀儡。” “所以这么艰巨的任务,就只有爱与正义的战士来帮你们完成了。只有他强大的魅力才能踏入这个需要严格考核的祭典,才能吸引那个恶魔的现身,只有他强大的实力才能将这些怪物碾压粉碎。是吗?” “你为什么老是喜欢用这么恶心的语调说话?好吧,就算是这样吧…”女子顿了顿,继续说:“还有,这也是对你的一个考核。证明了你的力量之外,也证明了你确实有很大几率不是下层界的那些怪物。虽然我们对下层界的态度没有神殿教会那么极端,偶尔也相互交流和利用一下,但那些家伙总是非常危险的。毕竟我们可没办法分辨投影过来的意志是像是这个魅魔这样的普通高阶恶魔,还是一位可以窥见世界根源的魔鬼大君。” “那么多谢你的信任了,监考官大人。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奖励呢?”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位侯爵的所有奥术书籍,一半的奥术物质归你。而且…你现在可以加入我们组织了,当然一开始只是外围的执行人员。你有兴趣吗?” 仁爱之剑也没有闲下来,一边和女子说着,一边在这地下室里四处走动,这里敲敲那里摸摸。不一会居然真的被他发现一个隐藏得很好的暗柜,他也没有去仔细拆解上面的奥术陷阱,直接就几拳敲了下去,一阵电光火焰的炸裂之后隐藏在墙后面的空间就暴露了出来,露出大堆的金币和各种水晶宝石,其中当然包括之前他送给阿罗约侯爵的那块风元素晶石。这隐藏在最隐秘的祭祀场所中的秘密宝库,当然是存放了侯爵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 哈哈大笑中,仁爱之剑摸出一只折叠袋来,把这柜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一扫而空。后面的黑衣女子也并不阻止,看着这个自称爱与正义战士的家伙像是强盗一样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装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这才转过来对女子义正辞严地说:“当然没有兴趣。爱与正义的战士绝不会屈尊去当别人的走狗。不过以后如果有像这类似油水丰厚的任务,我不介意你们分享一下。” 女子似乎并不意外,淡淡说:“我也猜到你会这么说……好吧,那你以后就是我们组织的外围客卿,或者说是外围雇佣兵了。有需要的任务我会联系你,而你想要得到我们组织的资源和帮助,那你自己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这样很好,大家钱货两清。以后有了什么矛盾分歧,要相互弄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尴尬。” 仁爱之剑把折叠袋塞入怀中。其实连这个折叠袋也是他从阿罗约侯爵那里要来的。他转头看了看满地的尸体,那些投影的恶魔当然是踪影全无,现在留下的只是十来具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干枯尸体残骸,这是刚才被战斗的余波波及所致,在那个巨大恶魔的践踏之下,这些曾经是少女遗骸的尸体早已经不成样子。仁爱之剑想了想,问:“要不要给他们一把火烧了,入土为安的好?毕竟这些天也是承蒙这些少女们的招待,看着他们这样的惨状我也有些不忍心呢。” “别开玩笑了。”女子冷冷说。“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恶魔教会无法辩驳的铁证。那些女孩从沉迷**开始,她们的这个结果就是注定了的。那么长时间的祭祀和享乐,她们的灵魂早已经和魔鬼混为一体,成为魔鬼的食粮和载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哦,那就算了,真是一群可怜的孩子。”仁爱之剑耸耸肩。 “……”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虽然我看不见你的脸,但是能感觉你的犹豫和尴尬。”仁爱之剑转头看着隐藏在黑色中的女子的脸。“难道是被我这样强大铁血的战士心中居然还留存有柔情而感动了么?” “别自以为是了。我只是有件事觉得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抵抗住那只欲魔的生命吸取的?还有那种隐藏在她的声音中,能够挑起生殖欲望的亵渎真言?那是基于法则层次的吸引,只有最坚定的神职者靠着他们信奉神灵的法则庇护才能免于被诱惑,如果是奥术的话,至少是要针对性的七环以上的防御性奥术才能完全免除…但是我看你好像什么都没做就防御住了。” 仁爱之剑哈哈一笑:“在真正强大的战士面前,那些不过是过家家一样的小玩意,怎么可能动摇爱与正义的战士钢铁般的意志。”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言简意赅:“告诉我真话。我可以提供两个六环奥术的学习资料。” 仁爱之剑想了想,点说:“我们的徒手战斗技巧从奥术的角度来说,都是生命能的高等运用,你也应该知道,在奥术体系中,也把生命能的法则优先性排得很高。” “我知道。第五大元素,这是一些大法师对生命能的别称。在扩展性,兼容性,深度优先度等等方面,只有生命能能和四大基本元素相提并论。但是欲魔的对生命力的引动是源自生命的根源法则性,和生命力的强大与否无关,只要你还是活着的生命,还有原始的欲望,即便是那些开始元素化的老年巨龙也是无法抵抗的。就像水流再激烈再有力,终究也会朝着下方流去,甚至水流越强才流得越猛烈。” “哈哈,那些整天里呆坐不动,不是摆弄些方程算式就觉得掌握了宇宙间的真理,要么就是胡思乱想自我高潮的魔法师们,怎么能明白什么是生命?生命力的存在精髓是从自我循环中去体会更高层次的循环,最后和这整个世界达成一个和谐的共振。不能达到这一个境界的,生命力再大再强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野兽罢了。在我们那里,每一个能够把自身循环和外部大世界共振的人,我们称之为‘先天’,也就是自身的生命在一定程度脱离了物质层面达到了法则层次。而生命在法则层次上有了自我稳固的循环,那么那些什么外来引力推力什么的,当然也就没什么用了。” “……”女子默然不语,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说:“稳固的自我循环?好像有些道理。就像水流中的漩涡一样,维持自我形态就要容易得多。” “其实我这个程度,在我们那边并不算太高明。之前那个欲魔用那嘴来吸吮的时候,我的自我循环也有了一点点不稳,有些危险呢。这是因为我从小学习的学派太过粗浅,上限很低,能达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全是靠了我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意志。”仁爱之剑说起来好像也是颇为感慨,摇头晃脑啧啧有声。“如果是使节团的那位刘先生,那可是来自我们那里传承最高深的教派,生命能的循环层次已经和这天地完美共振,就算站在那里原地不动让那魔鬼亲上一整天,任凭那魔鬼亲到嘴皮出血,什么亵渎真言叫唤到喉咙冒烟,都可以巍然不动。” “哦,那么根据我们打探到的情报,那个刘他们所属的教派要求禁止婚娶和性行为,也是真的了?真是难以想象…” “那不过是低级的动物性生殖本能,能够和世界在法则层次上共鸣的高等生命,当然不会再被那些低级的本能所驱使和束缚了。难道像是那个可怜虫侯爵一样,整天想着什么美啊爱啊的,活在自己以为的幻觉中,当别人的傀儡,当欲望的傀儡很有意思么?每一个达到了‘先天’阶位的人,只要愿意都可以通过影响生命力的循环模式渐渐断绝生殖激素的生成,从此以后看到再美的女人也和看母猪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不?那种低级本能其实是对生命力的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和挥霍。不只是生殖本能,还有对美食的欲望,对娱乐的欲望,对一切享受的欲望……在我们文化中最有影响的几个教派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妨碍生命更进一步提高的障碍,都要放弃。” “…难以置信…那他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哈哈,当然是和我一样,为了爱与正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傀儡(下) “本官早就看出那金石矮人貌似忠良,内中必有诡诈!所以才着你们两人前去陪同他一探究竟。本官也知晓刘道长和风先生都是我神州大地一等一的人物,必定能随机应变,识破那矮人的阴谋。事前没有告知你们两人,也是怕你们两人不慎露了马脚。如今如今两位果然不负本官所望,不只让那金石矮人原形毕露,还能斩杀潜伏于矮人蛮族中的妖龙,令蛮族俯首归心,扬我大乾天威,真是可喜可贺!待得回归大乾,本官必定上奏天子,让他大大地褒奖两位!” 大乾营地的大帐中,回赐使李文敏大人一拍桌子,威风凛凛,仿佛一切都早已成竹在胸。听了刘玄应和风吟秋关于这次在斯古特大山脉中行动的汇报,他不止毫不惊诧,还能拍桌叫好,而且这一次也不吝于对风刘两人的肯定。 “至于那魔神附体的原来是金石矮人,并非那位仁爱之剑,此事既已被矮人方面证实,那本官立刻就要着手和那些什么欧罗夷教交涉,让他们还我们一个公道!我神州大乾之人,岂能白白遭受他们的不白之冤?” 说到激动之处,李大人还将书桌拍得碰碰直响,口沫横飞,满面通红,好像真的是不将这冤情洗刷誓不罢休。 “你看,果然如此吧?那个仁爱之剑单纯就是个疯子,绝不会是什么下层界的恶魔。我的判断没错吧?而且连你们这位李大人也这样认为,看起来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昏庸呢,难道他真的早在事先就看出那个金石矮人有问题了?之前的那些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 从大帐中出来,全程旁观的莫特里女法师也对今天这位使节团长官有些刮目相看。今天她是受邀来全程旁听,固然是对刘玄应和风吟秋两人在大山脉的遭遇目瞪口呆,也对那位素来昏庸的李大人却能如此的料敌先机运筹帷幄吃惊不已。 “才怪。”风吟秋嗤笑一声。“不过是昨晚我们先通过矮人将消息先送到张家老头那里,让他先去和这位李大人先商议过了。否则要他一下听到他亲封的那个什么威仪勇士居然是个魔鬼,还不气得昏死过去才怪。” “原来是这样?那他怎么能毫不费力地就说出这样的谎言,说自己早就对那个矮人的真面目有所预料?” “说不定他当真以为如此。”风吟秋一笑。 “怎么可能?这位李大人虽然老,昏庸,也还没到痴呆的地步吧?” “当然有可能。只需要有人细心诱导就好。”风吟秋摇摇头,这些百无一用的书呆子能有多颟顸,没真切接触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李大人这种念了一辈子道德文章的,纯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拒不接受任何破坏他认知信仰的东西。“越是愚蠢越是狭隘的人,越是只接受他愿意接受的东西。只需要那位张家老先生由浅入深地诱导一下,暗示几句,他自然而然就会有那样的错觉,好像当时他确实有些怀疑。这种感觉一旦当真了,马上就会逐渐坚定,然后逐渐升级,最后连他自己对自己所说的话也坚信不疑。” “还真能是这样?哈哈…”女法师也哑然失笑。“难以想象,这种蠢货居然是你们使节团的最高长官。你们的帝国皇帝是瞎子还是傻子?你们是要等着他闭着眼把你们全都带到粪坑里去吗?” “小心些,千万不要让其他人听到你诋毁皇帝的话语。对于儒家教派来说,皇帝就是现世的神明化身,上天意志的代行者。如果被那几位官僚听到了,他们会不顾一切来和你拼命的。”风吟秋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现在这营地里听得懂欧罗语的颇有几个人,女法师的话被旁人听去了就是巨大的麻烦。当然,他的话也一样。“在西北坐拥大军的将军随时可能叛乱,帝国崩溃在即的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核心的大臣,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断交数十年的番邦有多在意。向欧罗大陆派遣使节团,这只是一个面对对天朝上供的番邦的礼节性的回礼,我甚至怀疑现在帝国朝廷中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那位李大人嘛,也是在官僚体制中生存得颇为艰难,想着在政治生涯晚期找一点荣誉,这才想办法来当这个使节。他只是名义上是最高长官,但你自己也能看得到,连他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其实都是别人来暗中决定的…” “照你这么说,你们这使节团其实是没什么分量的了?”莫特里法师显得有些惊讶。“那么你和刘,还有沐呢?你们即便在西大陆,好像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吧?” “我们当然有我们各自的目的了。” “是什么目的?”女法师永远都表现得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风吟秋没回答女法师的话,而是问:“我拜托你的事情完成了么?” “当然完成了。你需要的概念已经帮你装进那老头的脑子里了,照你所说的,只要有了概念,细节方面他自己就会去靠想象力补全。不过那个卷轴实在是耗费了我不少精力…”女法师的眼睛转了转。“你说你们这次居然打败了一头巨龙…能够真实地变化形态,这至少也是兽神或者生命领域的八阶神术吧?这肯定是一头老年巨龙。那这样好了,我不要你欠人情了,只要你那个巨龙尸骸上的一件东西就好…” “你是在说这个吗?”风吟秋从怀中拿出折叠袋,从中取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水晶在女法师面前晃了晃,然后又收了进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女法师的大眼睛立刻鼓得像是鸽子蛋一样,声音也结巴了:“这…这…这是元素巨龙的龙晶?是一条地元素的老年巨龙?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不知道这东西的真实价值吗?”风吟秋嘿嘿笑了笑。“矮人祭司长可告诉了我,这个元素巨龙的龙晶,即便是在奥术帝国全盛时期也是不多见的宝物。我和刘先生拿这个是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所以我准备卖掉。作价不能重复的二十个七环奥术卷轴,或者七个八环奥术卷轴,或者三个九环奥术卷轴。而作为莫特里法师你之前帮我这个大忙,我可以给你打个七折。” “我不知道原来你还可以这样市侩。”女法师像是第一次看见风吟秋一样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好吧,元素巨龙的龙晶,确实完全值这个价。看来那些矮人们的眼光和判断力也不错。不过我和奇怪他们居然不会要这个龙晶。如果是其他种系的巨龙龙晶对他们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但这可是地元素的……也难怪你们能战胜这样的巨龙,相同的元素领域之间,神术之间的较量很容易形成压制的一边倒局面,这个巨龙在矮人的地母祭坛面前也许就只剩下一些肉体战斗本能了吧。” 风吟秋笑而不语。他和刘玄应只是将大致情况陈述了一遍,关于如何战斗的细节李大人肯定没兴趣知道,他们当然也没必要对旁人说。 “价格不错,不过你觉得我会有支付的能力吗?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基本上不大可能是个人买家……奥罗由斯塔的大贵族和因克雷的土财主们例外…” 风吟秋指点道:“那你可以做掮客啊。莫特里法师你既然是皇家奥术学院的人,那么认识的路子肯定很多。我给你打的七折,你至少就有三层的佣金。或者你可以虚报一下价格,再给负责购买的人一部分好处。比如你可以在我的报价上再加上几百块各种宝石和水晶,但是你不必真的给我,而是和学院负责人平分。这个一般来说对于学院这种组织松散的势力是很有效的。因为学院的钱并不是负责人的钱。当然他们肯定会有监管的措施,但是绕过去并不难,比如说……” 女法师早就听得目瞪口呆,直到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手段真是太卑鄙了……不过也许很好用。照这样只要我回到学院,就会很容易就找到买家。” “不过是小小的经商技巧,我们那里人人都会用。”风吟秋说的云淡风轻。“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快点看到需要的奥术卷轴。” 当然,快点看到其他的也可以。这是风吟秋没说的话。 ### 张家宅院中,一场小小的,清淡,素雅而又精致的家宴正在进行中。 “好,好,牧斋先生在这异域还能自酿出这般正宗的的‘东洲酿’,当真是了不起,加上这道贵府厨子的‘水晶凝碧虾’,当真是绝配!想不到在这远离神州万里的异域海外还能品尝到这等家乡美味。” 即便是来这欧罗大陆这么多年,张家的厨子已经传了三代,但还是将一手苏扬小菜维持在很高的水准,再加入了一些本地的食材之后,反而更在调味和风格上更进一步。这比起欧罗人粗糙的吃食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就算是西海岸顶尖的贵族家宴,比起这一桌菜来也是如猪食一般。再加上张家酿造窖藏多年的黄酒,李文敏李大人吃得酣畅淋漓,连连叫好。 这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李大人的心情原本就是非常地好,如果是换在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诸事不顺焦头烂额,就算是给他龙肉也是食不下咽。 而现在形势都是一片大好,虽然离四夷宾服,万邦来朝还差一点,但绝对算得上是有史以来神州族裔在这欧罗大地上开创出的最好局面。自从修好了那乾元大道,让那些蛮人见识了天朝威仪教化之德后,这些欧罗本地贵族都是前倨后恭,连连巴结。而刘玄应两人只是奉命前去矮人老巢一趟,立刻就识破了妖魔的诡计,救下矮人举族性命,让他们也感激涕零,发誓从此再不犯这人族领地,除了这西海岸的心头大患。那些蛮人贵族还不全都感恩戴德。 不过李大人也是明白,这些成绩并不是完全靠着天朝威仪和道德教化而能成就的,若是没有这张家在这欧罗大地上数十年打下来的根基,人力物力人脉等等实质性的东西,他的威仪教化也是很难展现。 所以他对张家家主张执晋老人是非常感激而看重的,这些前朝遗民归附而来确实也是他的大运气。更不要说这位老人学识深厚,道德文章上的功夫令他也要赞叹不已,一手大乾已然少见的王体书法即便放在朝中也要让许多大儒汗颜,不愧是传自前朝的名门书香世家。 “牧斋先生,来,这一杯本官敬你了。若非有你的大力协助,我神州天朝威仪绝不至于如今日一般光照这欧罗大地。” 张老丈却是毫无得色,反而面有沉重之意,郁郁道:“老朽愧不敢当。说起来,老朽还没有向李大人告当日识人不明之罪,想不到那金石矮人居然是异界妖魔,若不是李大人明察秋毫,让风先生和刘道长前去试探,说不定就迟早中了那妖魔的诡计了。” “哪里哪里,牧斋先生何须挂在心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大人反倒是温言宽慰。“你也是一心为了我大乾在这欧罗大地上立稳脚跟,确实也是多亏了那金石矮人率领矮人相助,我们才能完成乾元大道,扬威于这异邦大地。那妖魔善于变化戏弄人心,之前不是谁也看不出异常来么?听说那矮人族中的妖龙更是潜伏其中三百年之久,还在其中谋取高位,虽然那些蛮族愚鲁,但也说明这些邪魔当真是善于藏匿遮掩。” “还有,本官当时其实也要多亏了牧斋先生的随口提醒,才多存了个心思。说起来,这明察秋毫之功至少也要分给牧斋先生一半才是。” “哪里哪里,老朽当日只是随口一说,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心无大错。还是李大人心思敏锐,处处留下后手,令风先生和刘道长前去试探,果然识破了那妖魔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张老丈微微有些迟疑,想了想才问:“之前曾听李大人说过,那风先生出身江湖草野,有些恣意妄为不服王化。现在李大人似乎对他又颇有改观?” “因为我这两日才明白过一件事情来,看来之前居然是有些误会了。也罢,就说来与牧斋先生听听。”想了想,李文敏大人也是淡淡一笑,再喝上一口酒,慢慢说来。“话说这使节团初立之时,吏部尚书李志宏大人曾在私下会过本官一面。与本官秉烛夜谈一番之后,再三提醒本官此番出使外邦一定要小心。” 张老丈听了也是一愣:“哦?吏部天官为何会在意这出使外邦之事?即便是他在意,也该去和礼部尚书商议,为何会来找大人?” “那自然是私事了。而且本官说来还和他是门远亲,都出自冀州李家,真要算起辈分来他还得叫我一声二叔。”李文敏微微一笑,显得高深莫测。其实对于这番什么详谈的细节,他的记忆是有些模糊的,但是脑中有个念头却是异常的清晰,那就是肯定有个来头极大的人物来和他暗示过一些极为重要的用人之事。“他示意这使节团中有个人极为重要,要我多加包容照拂,若有不决之处可去听听他的意见。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是说的刘道长,毕竟刘道长是真武宗长老,而真武宗祖师玄玄子道长早年对江山社稷都有莫大的功劳,连先皇和无极老大人都极为尊崇。所以刘道长虽然身无一官半职,却能得天官来特意提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哦…这样说来也有道理…”张老丈点头。几年前那位仇断大祭司东渡而来,和他一起密谋合作了几年,自然也将神州大地近数十年的状况给他说起过。 “但是这一路而来,刘道长虽然因为不读圣人经意而在礼数大节上有些糊涂,鞍前马后劳心劳力却是毫不含糊。这模样如何需要人来容让照拂?倒像是他来照拂别人的。而且他这样本应在朝野都大有作为的人,却在这时候来加入这使节团远赴万里之外的异域,固然是圣上对这异邦藩王的恩典,但内中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借着微微上来的酒意,李大人感觉自己的头脑中灵光骤闪,以前那些忽略过的东西全部变得慢慢清晰,不断互相串联起来,形成一幅他自己也要佩服自己判断力的新画面。“而除却刘道长之外,这使节团中唯一一个显得突兀的人,就是那位外聘的通译风先生了。出发之前本官还特意质询过礼部的张侍郎,张大人言语之中支支吾吾,只说是一个远亲的小辈。本官还纳闷向来稳重从不谋私的他为何会做这种事,后来才从旁人那里听到,原来是南宫家的人曾来找过他,这才多给使节团多加了一个外聘通译的位置。当时本官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去多想,还以为是南宫家某个小辈的江湖好友来混口饭吃,那什么远亲自然是他胡扯。” “而来了这欧罗大陆之后,本以为这只是来混口饭吃的风先生,却是和刘道长两人一起颇做了些事情。虽然确实是江湖中人恣意胡来,不知体统道义的路数,但是也能看出绝非一般的来历出身。本官前几夜细细回忆,那张侍郎听说曾和正一教有些瓜葛,这时候再想想李尚书的叮嘱,想想刘道长的来意,也就豁然贯通了。虽然还不能肯定这风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来历不凡是肯定的。” “哦……”张家老丈点头。虽然圣人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真到了官场之上,只要是有半分这种念头的人都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对来历不明但肯定背景深厚之人,那自然是要谨慎友善,礼让三分,最好要显得自然而不做作。 李大人已经完全沉湎在这难得的清晰心境中,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喃喃自语:“…有可能出身龙虎山,却能让吏部天官来私下叮嘱本官多加照顾却又不便直说点名,还能让真武宗长老为他沿途助力,偏偏还是走的南宫家的路子,总不能是……” 说到这里,李文敏大人眼睛陡然一睁,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刚刚低头喝入口中的一口酒水猛的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将衣衫下摆和胡须打得全部湿透。 “李大人!李大人?”张老丈也是惊呆了,这位李大人向来最讲礼仪,搞出这样的情况来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这样狼狈的李文敏大人却是毫不在意,脸上却是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情,仿佛还带着丝丝惶恐,就好像一个想钱想疯了的穷鬼却骤然得到一笔惊天的财富,极度欢喜中还带着一点害怕无法持有的恐惧。 几个呼吸之后李大人才回过神来,对着张家老丈连连致歉:“失礼,失礼,本官实在是太失礼了……” “无妨,无妨。如香,快带李大人去更衣……”张家老丈连忙招呼侍女,等着李大人离去之后,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有阵阵精光闪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变阵 “我坦诚面对阿曼塔的注视,让他的光芒来映照出我内心的诚实。我和我的几位同伴都在矮人地底中被困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个变化成矮人的巨龙和金石矮人交谈,还称他为同伴,说他启迪了他的计划.......” 大脸少年站在阿曼塔的巨大神像之下,一脸严肃地一字一句陈述当日在地底的见闻,在他的头顶,一阵稳定的白光在浮动。 “他说的都是真话。”桑德尔大祭司点点头。这是直接借助阿曼塔神力的七阶神术,可以辨别一个人的大致倾向和话语的真假。当然,即便是七阶神术也不能保证绝对性地让所有被测者都无从隐瞒,比如专精于幻术的大法师,特殊领域的高阶神职者,用某些极端的手法还是有可能抗衡这个神术的,但现在站在神像下的只是一个连一环奥术都无法完全掌握的少年而已,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也就是说,那个下层界意志的投影确实就是在那个名为金石的矮人身上。”守护之手的莫宁大祭司也是面色沉重。“有了这三名少年的证词,还有矮人祭司长的声明,这一点已经是确凿无疑了。” “也就是说,我们确实是误会那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了。”即便是站在自己信奉的日光之神的神像之下,桑德尔大祭司脸上的阴霾也是驱之不散。这误会不只是日光神殿的挫折,还是西海岸整个神殿教会势力的耻辱。“我们立刻就会发表申明,承认我们的错误,同时将消息尽快传递给大陆的其他神殿,让他们取消对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通缉。还请‘乾’帝国使节团原谅我们的失策和莽撞,同时感谢你们对西海岸做出的贡献。我保证你们以后无论在大陆的哪一个地方,都能得到日光神殿最大的友善。” 这一番话桑德尔大祭司是对风吟秋说的,还半躬身地行了一礼。这对于一个神殿的大祭司而言是非常罕见的大礼,不过风吟秋还是点点头地接受了。这次他可不是以个人身份来这里,而是正式顶着大乾使节团首席参赞的帽子,名义上代表着整个使节团。 现在大乾使节团在西海岸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不只是通往大平原的新道路打通,这一次去斯古特大山脉虽然过程出人意料,结果来说却是大有斩获。整个矮人氏族元气大伤,自我修整也需要不少的年头,不过内中详情并没有泄露出来。大地言者只是派出使者来通知西海岸法师议会,为了感激两位西方人朋友替他们除掉潜伏在他们中间的恶龙,他们承诺一百年之内绝不会再侵扰西海岸。对西海岸法师议会来说,虽然和之前的设想不同,这结果同样地好到不能再好。一百年对矮人来说只能是不短的时间,对一直为北方军团的军费头痛的法师贵族们来说就几乎和‘永远’没什么区别,至少也是一辈子。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根本没报什么希望真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教会神殿和法师贵族经常会有各种矛盾,但在西海岸的整体利益上是一致的,能帮西海岸解决矮人和北方军团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对于西海岸的神殿和教会来说也是莫大的恩惠。阿曼塔的教义之一就是光明,一切为了利益名誉的掩饰遮盖都是对他的羞辱,所以日光神殿也从来不否认自己犯下的错误,现在矮人和这些贵族少年的证词已经证明了被下层界意志附体的就是金石矮人,那么之前对王者无敌?仁爱之剑的追捕就肯定只能是错误。 风吟秋也并不多和两位大祭司说什么客套话,神职者的固执有时候是令人头痛的僵化,有时候又会是让人值得信赖的原则。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再多操心了。 带着大脸少年安杰洛走出日光神殿,罗伊那拉已经列好了马车在外面等候了。现在这位港务总督的地位也是节节高升,已经有风闻传出他将是下一任奥斯星子爵。 “接下来我们使节团就准备离开西海岸,前往奥罗大平原了。希望本地法师议会给我们提供一定的帮助,例如沿途的物资,向导等等。” 在马车上坐定,风吟秋就直接不客气地向罗伊那拉提出了要求。通过之前的安排,他现在在使节团中虽然明面上地位不变,但实际上的影响力已是天壤之别,说是一言可决也不为过。而且既然担上了这事,该做的也一定要做好。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我们一定会给诸位提供足够的帮助的,毕竟这次可要多亏了两位先生……”胖胖的港务总督连连点头,满脸微笑地应承下来。 “还有,不管你用什么渠道,高阶奥术卷轴能给我找到几本来么?如果能够有法则性奥术那就是最好的……” “法则性奥术…..这个实在是非常困难,但我也会努力的…” 罗伊那拉能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得到法师议会的认同,得到罗斯切尔德家族内部的推举,和大乾使节团是脱不开关系的。他是最早也是最坚定的一批对这些西方人表露出善意和支持的,从最早风吟秋找到他开始,他似乎就从中看到了什么难得的契机,后来帮忙使节团在奥斯星城中处理诸多事务,帮忙张家取回被瓜分出去的家产,还有给修建道路提供人力和物资,他几乎都是全力以赴。而随着矮人宣布不再侵扰西海岸,他现在得到的回报自然也是足够他笑烂了脸,尤其是和张家的紧密合作让罗斯切尔德家族得到了以后和矮人通商的渠道,这让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几乎已经取代了已经低调起来的原本领头人阿托金男爵。 想要从底层爬起来,除了坚毅能干之外善于看准机会也是很重要的,这位港务总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侥幸。不过风吟秋看了旁边依然还略显激动的安杰洛一眼,还是淡淡说了一句:“安杰洛是个勇敢的孩子,但是他毕竟经验太浅,战斗力也还太弱小。虽然风雨和历练是成长的必要条件,但过于危险的方式你还是应该制止的。” “是的,是的。这次还要多亏了风先生和刘先生两位,否则他们还真是……”罗伊那拉抹了一把额头上刚刚浸出的冷汗。也不知是后怕这次自己的孩子险些没有能回来,还是想到了其他什么。 事实上,罗伊那拉这次得到家族中其他人的力挺,能得到法师议会其他家族的承认,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安杰洛的原因。这个少年之前四处奔走宣称那些矮人必定有重大阴谋还被人斥之为胡闹,现在就成了慧眼独具,年少有为。他鼓动着其他几个同样不知深浅的贵族少年一起去打探,虽然被那些矮人给抓了去,但最后居然奇迹般地将所有人手脚俱全地给带了回来,说是运气也好敢作敢当也好,总之是让法师议会中的其他人刮目相看。而这少年之后连连声称是受了父亲的鼓励这才放手去做,于是所有人都说罗伊那拉教子有方,心胸广阔,确实比那些畏首畏尾只知道躲在安乐窝中的家伙强多了。 “也要多亏了安杰洛,否则只凭我们的一面之词,还有矮人那方面的信使,说不定还没那么容易让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完全相信。”虽然风吟秋有些怀疑这位港务总督是故意拿自家孩子来冒险,但毕竟结果是好事。这个也算是屡屡经过大场面的大脸少年确实比普通的贵族少年强上太多,当日从囚笼中脱困之后就带着同伴们朝暗中记下的来路逃去,最后才没被那条洞穴巨龙的地元素神术波及。最后他和刘玄应请大地言者寻找,才用矮人的神术将几乎已经要逃出地表的他们给找到。 一旁的大脸少年连忙说:“风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要感谢你们把我带回来,才能把真相告诉给那些神职者,让他们明白仁爱之剑先生是被他们冤枉的!” 风吟秋想了想,问:“不知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是还要继续留在西海岸吗?” “不,这里的事情已经完结了,那我还是准备回学院去了。” “不如那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正好我还需要一个对奥罗由斯塔,对那个奥术学院真正了解的向导呢。” “啊,我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安杰洛连忙答应。“不过不是有莫特里法师吗?她是我们学院的助教,相比起来对学院更了解。” “多一个了解渠道当然是更好了,否则万一她有什么记错了的地方,岂不是会把我们带到其他地方去。”风吟秋意味深长地一笑。 “是吗?”安杰洛很明显没有听懂,随即马上又问:“对了,风先生,现在日光神殿已经取消了对仁爱之剑阁下的通缉,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找到我们?” “这个么……那我就不知道了…”风吟秋想了想,也只有摇头。这个古怪的友人算是现在让他唯一完全无法捉摸的存在了。 ### 平克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对奥法复兴会的执行部奥术师来说,昏迷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这通常意味着落入了别人的掌控中。但是平克斯并没有慌张,他还是闭着眼,仔细地感觉一下周围的情况。 首先是精神状况还是比较完好的,微微尝试了一下勾连魔网,似乎也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应该没有被专用的奥术隔绝禁止给控制住,这对一个法师来说是最好的状况了,然后他还感觉到了身上的奥术装备也没有被剥去。他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别人抓住了。 不过他并不会真的那么认为,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是在阿罗约侯爵的地下祭典当中,从那个危险的西方人面前逃进地道,然后被一层黑暗笼罩后晕过去的。他不知道是什么笼罩了地道中照明水晶发出的光线,不过从后颈上还依然隐隐能感觉到的痛楚来看,似乎对方不是用了奥术的手段。 闭上眼也能清晰感觉到的光感,身体表面微微流动的气流,还有隐隐可闻的虫鸣鸟叫声,虽然后背接触到的是平滑的石头表面,但这应该是在室外。平克斯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许多,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经验丰富还有装备的奥术师要反抗或者是逃走的话实在是太简单了。 “醒过来就睁开眼睛吧。”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响起。 平克斯张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一个全身都是漆黑紧身皮甲的女人站在不远处,虽然面部在暮色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但从轮廓上来看这是个身材极好的女人,一双修长浑圆的大腿,皮甲的遮盖下也凹凸分明的身材,让经验丰富的平克斯也忍不住有热血冲头的感觉。可惜这热血刚刚才升腾到一半,他马上又看到旁边的另一个方向上,那个叫做仁爱之剑的西方人正在用一种满含恶意和戏谑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热血马上又立刻缩了下去。 匆忙环视了一下周围,沉沉的暮色还是能然人看清楚附近的景象,平克斯愕然发现这里居然还是阿罗约侯爵的宅邸之中,只是一处较为偏僻的已经废弃了的设施旁。而面前这两个人显然也并不是因为大意或者是无知才没对他加以束缚,而是根本有恃无恐不怕他玩什么花招。 “我奉劝你不要想搞什么花招。”黑衣女子还特意提醒了他一下。“我们不想多事。想来你也不愿意被我们捏碎手脚后再来和你说话吧。” 平克斯也确实不敢乱动什么。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距离上面对那个怪异的西方人,只要这个黑衣的女人不是太过差劲,自己当真是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次毕竟是过来玩乐和帮忙对付预料中的魔鬼的,之前的逃脱就已经把身上的应急手段用得差不多了。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平克斯尽量放缓声音,放轻松语气问。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首要的就是不能激怒对方,虽然执行部很多时候需要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但是不方便暴力的时候他们对于交涉也很有信心。 这个回答却让那个叫仁爱之剑的西方人一下大笑了出来:“哈哈,不要用这种温柔里夹杂着恐惧的音调嘛,我们不会**你的,肾亏少年。放松点,这位大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叔叔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好。” 黑衣女子转过去盯了仁爱之剑一眼,仁爱之剑做了个摊摊手撇撇嘴的表情,似乎是请你尽管说我不开口。平克斯这才发现并不是这个黑衣女子刻意利用暮色的阴影遮挡面目,而是她的头脸就就一团彻底的阴影,而且随着周围暮色的浓厚,这个黑衣女子似乎就要融入到周围的阴暗中去一样。这并不是奥术,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再刻意地用什么手段,好像这只是那女子呼吸般的本能一样。 “黑夜女士的高阶神职者?你们…你们怎么能……”平克斯满脸愕然地脱口而出。这个组合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明明所有神殿和教会都在努力通缉这个西方人,但这个看起来是黑夜女士高阶神职者的女人却和他颇有默契的样子。信仰浅薄的寻常信徒,还有无视神殿的可能,越是高阶的神职者说明对自己的信仰越是坚定,就更不可能无视神殿和教会的意志。黑夜女士在所有的教会中算是比较另类的,但也并没另类到和其他教会背道而驰的地步,依然是对精灵圣地的态度非常重视。 “注意听好,平克斯?阿尔及?德?多利亚。”黑衣女子的声音冷冽,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对你的一切情况都很清楚。我们,并不是在说我和这个西方人,而是我和我身后的组织。你的家族,你的学业,你的爱好,你悄悄加入的那个什么奥法复兴会,还有你现在面临的状况,我们都很清楚。” 平克斯的眼睛动了动。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内心中已经是极为震动,奥法复兴会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每一位正式成员的身份保密性都还是非常不错的,甚至连他的家人都并不知晓,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教会和神殿的各种骚扰就能让人寸步难行。显然他现在面对的这个女人和她身后的组织并不简单。 “现在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可以永远地免除掉最近令你非常烦恼的那种困境,你有兴趣吗?” “不知道您所说的是什么困境?”平克斯还是想试探一下。 “当然是被茱莉亚?费尔南德斯追查执行资金使用情况的困境,你现在应该有五十三万左右的资金缺口。”黑衣女子冷冷的声音让平克斯也感觉后背一阵发冷,这个资金缺口的恐怖详细数目复兴会内部都没有人知道,但是这个女人却都能一清二楚。 不过发冷之后,马上又有一种燥热开始升腾上来,平克斯感觉嗓子都有些发干:“这么说,这位女士您的意思是能提供一个五十三万奥金的帮助或者交易,是吗?” “当然不是。”黑衣女子的声音又重新把他的燥热浇熄了下去。这一冷一热间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平克斯感觉头脑有些发晕。“就算是整个多利亚家族也不值得五十三万奥金。你在赌桌上的欠债,奴隶商人那里的挥霍我没有兴趣来帮你填补,我不过是提供一个可能性,让你可以免除那个资金缺口的困扰。” “什么可能性?”平克斯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除掉费尔南德斯那个女人的话,我会非常高兴……但是我要提醒你们的是,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必只除掉费尔南德斯?让你们那个家家酒一样的奥法复兴会直接消失掉不是更好?”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讥嘲。 平克斯不吭声了。虽然是在这样极度的劣势之下,虽然他确实是一个非常懂得趋利避害的人,但这个女人的话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不屑和怒意。他再怎么挪用项目资金去挥霍玩乐,作为复兴会的成员,对身属这个代表了大陆最高奥术水平的组织还是满含着尊敬和自傲。这是奥术师的本能。能被复兴会收为正式会员的,必定是万中选一的奥术天才,而想要成为奥术天才,只凭天赋是不可能的,没有对奥术本身的热情和专注来维持大量的练习和专研,再有天赋也不可能从其他人中脱颖而出。 如果人生中奥术和女人只能二择其一,平克斯也会认真考虑一下的,当然,只是认真考虑。所以他对自己所属的代表了整个大陆最高的奥术水平的组织,还是非常有归属感和荣誉感的。 “奥术文明无疑是伟大的,但是奥术本身只是一种强大的工具,承载这个文明本身的却是人。只靠着少数几个奥术师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就想要复兴帝国的荣光?这到底是要天真到什么程度才能制定这样的计划?你们无论发掘多少帝国的遗迹,找回多少失落的奥术,都不可能恢复帝国时代的水平,也不可能对现在的大陆局势有任何根本性的影响。之前的那一个十一环奥术卷轴所造成的结果,难道还不够证明这个吗?你们最大的后盾和底牌,面对神灵的怒火的时候依然不堪一击。” 女人冰冷而尖利的话语也让平克斯无言以对。星殿的失联,对于复兴会成员的心理层面的打击是摧毁性的。那是奥术帝国最后的荣光,唯一半座还保留了大半部分机能的浮空城,是他们依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俯瞰众生的骄傲支柱,也是他们胆敢顶着教会和神殿的压力继续我行我素的动力源泉。神灵的排斥让星殿失去了锚定功能在无垠的万星宇宙之间游荡,随时有可能被星界的乱流裹挟着不知所踪,甚至直接被摧毁,这样的局面直接粉碎了复兴会成员们的骄傲和动力。外围的依附势力纷纷和他们脱离关系,原本支持他们的贵族都不声不响地截断了资金和物质来源。正式成员中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成天沉浸在酒精和迷幻类炼金药剂中,据说还有人自杀。而平克斯那五十三万奥金的欠款,大部分也是在星殿被摧毁之后,才在赌桌酒桌还有女奴上挥霍出去的。 不过面前这女人的措辞还是让平克斯捕捉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这女人背后应该是个立场相左,但并不相反的组织。所以他再次开口试探:“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样?” 这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似乎笑了笑,没回应平克斯的试探,只是反问:“今天在这里抓到你只是个意外,但是我们很早以前就一直注意你了。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因为你是那个组织里为数不多的,还算是头脑清醒的人。你觉得他们除了奥术之外,所剩的秉性还是什么?真的是能够长期相处,共谋大事的人吗?” 这些话让平克斯再度无言以对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了阵阵共鸣。在依然对奥术拥有无比的信心的时候,这好像并不是个问题,一切都被掩盖在奥术的光芒之下。最强大最聪明的奥术天才,理所当然地就是最优秀的人群,制定的计划丝丝相扣完美无缺,就算实行起来偶尔有所挫折应该也是运气不好遇到小概率的事件了,而性格上的各种怪异,甚至可以被当做是天才的标志之一。但是当这些光芒剥去之后,掩藏在下面的缺陷真是有些让人惨不忍睹。那些飞快地沉沦为瘾君子和酒鬼们的家伙就不用说了,一位副会长在学院长的钳制下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这也罢了,另外一位应该是奥术成就最高的,却整天继续沉浸在各种器官肢体和玩偶中不问世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至于难得地依然保持了活力的那些,要么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奥术狂热分子,要么就是借机排斥异己,想要借机会抓取更大的权力和影响力的女人。 平克斯是很喜欢女人,很喜欢漂亮的女人,但那只是局限于充满了激情和欲望的原始肉体运动。当女人成为各种无法沟通,还要逼迫你和她进行无止境的扯皮和勾心斗角的生物的时候,那什么样的欲望也会烟消云散。平克斯现在对于组织的前景,对自己的前景,几乎已经是一片绝望,对这个曾经引以为豪的组织的认同感也降低到了冰点。 而现在从这个女人口中爆出的种种讯息,排除了心理上的些许不适之外,平克斯居然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些以前想都没想到过的希望之光。 “一群只是靠着星殿,还有没落皇族的声誉集合起来的奥术师,用各种阴谋诡计走到这一天。这已经是这个组织的极限了。在星殿失踪之后,分崩离析是他最后的归宿。作为一个还算有正常判断力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女人冷冷的声音做出了无可辩驳的结论。 “......你说的对......”平克斯的决定下得并不艰难。面前这两个随时能把他捏死的人让他没有选择,那五十多万的亏空也让他没有选择。而且这女人随口说出的这些讯息,也暗示这背后潜伏着的极有可能真是一只能将现在分崩离析的奥法复兴会吞噬的巨大怪物。“那么你们到底是......” “你可以称我们为真正的复兴会。”女人从平克斯脸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似乎是笑了 如果说单纯的言语还是显得单薄的话,黑衣女子随后丢给平克斯的一本奥术书籍,还有一块元素水晶就显得很有说服力了。只是摸到书籍封面上面的炼金蛛丝,平克斯就知道这是一本真正的帝国时代大法师的所有物,而那块元素水晶的纯度极高,即便放在复兴会中也是颇为难得的。这绝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东西。 “上缴这本奥术笔记还有元素水晶,应该足够你暂时应付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追查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很快你的烦恼就会永远消失。等那以后你会成为我们的正式成员的,相信我们,你会得到的只会比之前更多。无论是奥术的知识,资源,还是前途。小小的一个多利亚家族只会是你的起点。”黑衣女子指了指一边的仁爱之剑。“在此之前,你和这位仁爱之剑一样,暂时都算是我们组织的外围成员,由我来带领你们。你叫我夜影就行了。” “哈哈哈哈...”一直默然的仁爱之剑大笑起来。“不久之前还在恨不得互相把脑袋拧下来,现在却成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这样充满了戏剧性的桥段,真是非常适合出现在正义朋友的剧本中。不过这个肾虚少年如此的弱小,你确定他不会在行动中被我一个不小心一脚踩死么?” 平克斯也用极其古怪的表情偷偷瞥了那个怪异的西方人一眼,确实如此,之前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和这样的怪物成为同僚。现在看起来,他的那个所谓疑似魔鬼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专门针对阿罗约侯爵的一个陷阱。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那个......阿罗约阁下,还有那些姑娘们呢?” 女子冷冷说:“他们已经为他们所崇拜的爱情之神奉献了自己的生命,那是一只高阶欲魔。很快神殿就会来彻查这件事,你最好小心点。” “什么,还真是......”平克斯楞了一阵子,才神情落寞地长叹了一口气。“真是遗憾,我其实还想着能不能找到机会帮他们的......” 这声叹气却是引得仁爱之剑一拍手,指着他大声说:“好,就冲你这声叹息,你就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加高了零点一个百分点。原本我还以为你只是一只充满了白色粘液只知道本能蠕动的鼻涕虫呢,想不到原来也还有一丝人性!接下来你就全心全意地跟随我,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PS:啊,孩子放暑假了,各种变动,见谅见谅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私心 从奥斯星城出发,通过刚刚修建而成的乾元大道,不过是二十多天之后,使节团的众人就踏入了奥罗大平原。 与贫瘠的西海岸,堡垒处处的南方草原防线完全不一样,这里是奥罗由帝国的真正腹地,孕育出奥术帝国的富饶大平原。帝国的光辉曾在这里照耀数百年之久,即便是战争摧毁了帝国,但是一路之上偶尔可见的处处遗迹,偶尔依然能继续使用的种种设施,还是能给使节团中的西方来客们以不小的冲击。 “哦哦,你们看,原来那些还真是引水渠,原来是将远处的水流引到这里来的。” 从数天之前开始,就偶尔可见一段段耸立极高的石墩,只是基本上都破落毁坏,布满了藤条草木,上面偶尔可见一些似乎是管道的圆形空心物体。一直走到这时候才可以看见一段比较完好的从远处的峡谷间延伸而出,不过始终还是大半破烂,里面的水流断断续续地分几处从近百米的高空上倾斜而出,形成几个小小的瀑布,将下方的地势化作一片泥沼湿地。一些一人高的大鸟正在泥沼中寻找鱼虾,看着远处而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并不害怕,只是侧头看着。 “这简直是将河水倒挂于天空中,灌溉起来倒真是方便不少,不过为何不干脆在下面开凿河流,那不是要省事的多么?” 这番景象就连刘玄应也是看得啧啧称奇,风吟秋倒是早在灰谷镇中就看见过奥术帝国时期的建筑,直接开凿抹平山体为建筑。显然在曾经的帝国时代中奥术的运用和普及性极高,能大量用以各种土木工程,才能造出这些看似人力难及的建筑奇观。 除此之外,他们脚下的道路虽然残破不堪,杂草灌木丛生,但也能粗窥完好之时的模样。那是宽达数十米,以奥术化泥土为岩石而铺陈的路面,足够数只巨象并排在上面行走,相较之下他们之前在沼泽地中铺设的那条‘大道’简直就是条泥水小路。还有路边不时耸立的高达数十米的建筑残骸,偶尔可见被灌木和杂草掩埋了一半的各种魔像残躯,都在诉说曾经的那个帝国的强大。只是途径过的两个小村庄却是颇为破败,除了用以防御野兽的哨塔和围墙还有些规模,其他的却和神州上的寻常村落差不多。 “刚才刘是不是说了‘灌溉’这个词?难道他以为那引水的建筑是用来灌溉的吗?”不远处的女法师莫特里对这些西方人的震惊感到很满意。这些奥术帝国时代的工程看起来确实可以让从未见到过的异邦人感到吃惊,而她在这段时间也学习了一些神州话,虽然这种语言和欧罗语完全不同,据她说简直比兽人语和矮人语言都要难学,但是凭借奥术师特有的高超记忆力,还有一些辅助性的奥术,她还是在这段时间里学到了不少。这时候听到了刘玄应的话,立刻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她旁边的沐沁沂也觉得奇怪。“如果不是灌溉,那为什么要修筑这样巨大的工程。” “当然不是,如果是灌溉的话,水道应该是埋在地面上的。而且这边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 “为什么?我看这土地似乎还不错,至少比西海岸那边的土地要肥沃许多了。”沐沁沂这段时间的精神恢复了不少。风吟秋和刘玄应还是从没被彻底搜刮干净的矮人宝库中给他找回了一枚高纯度的水元素宝石,就靠着这枚宝石,虽然神魂根子上的重伤没有完全愈合,状态却已经好得多了。 “肥沃?你是指种植农作物吧。不过那是农夫应该操心的问题,在帝国贵族的眼中,只有能培育出各种炼金植物的土地才能叫做‘适合种植’,才值得去灌溉。” “那这些高大的石墩和水渠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把那山上的泉水引到哪里去?” “…不是饮用,就是沐浴吧…”女法师遥遥地看了远处的山脉一眼。“这座山脉似乎是死火山演变而来的,那应该就是用来沐浴的了…” “只是沐浴?”沐沁沂也难以置信。“就要建立这么大的工程?” “这应该是通往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水渠……一个公爵府邸,即便排除了仆役下人,有管家,子女,情妇,子女的情妇和情人…怎么也总得有近百人吧,这对当时的帝国贵族来说并不算什么。”女法师耸耸肩。“这些工程甚至不需要真正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法师来动手建造,有专门附庸的骑士法师部队。我也没亲历过帝国时代,不过听说曾经有贵族专门开辟了上千亩的花田,有数百人专门给他种花,只因为每天他都必须要睡在新鲜的花瓣上。” 这话自然是落在了不远处的风吟秋耳朵里,听了他的随口翻译,刘玄应也摇头叹息:“这等穷奢极欲的帝国,也难怪也没落了。” 女法师听了沐沁沂的翻译之后也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说:“帝国的失败,确实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平民太过苛刻。当时也并不是没有人提出来过下层平民的问题,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一群平民即便是依附神殿,对帝国的威胁也是不值一提。而且帝国的眼中一切问题都是可以用奥术来解决,听说当时已经有大法师在研究大规模半永久性的附魔奥术,可以完全控制平民的情绪,听说还有相关炼金药物的研制,可惜都还没来得及投入实用阶段就爆发了突如其来的战争。” “这无疑已是堕入了魔道。”刘玄应听了风吟秋的翻译之后连连摇头。“术法之用终究只是术法之用,这奥术再是通天彻地,不存仁义,偏了天理人心终究也只会自取灭亡。任是再大再雄伟的工程也和路边石子无异。” “这些手法已渐渐向顺天神教靠拢了。”风吟秋自己也摇头。“只是比之顺天神教混合了人道大势的五神策还粗劣了许多。” 刘玄应若有所思地说:“这也未尝不是这欧罗大地上的人道大势。” 风吟秋想了想,也一笑:“也对。” “魔鬼之路?”沐沁沂的翻译让女法师一呆,旋即又点点头摊手。“好吧,是有这种说法。神殿教会都说提议研究这些手段的大法师全都是受了魔鬼的蛊惑才能想出这样邪恶的主意,不过那时候谁又在乎他们的意见呢?当时拿下层界的生物当做仆役和雇佣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也有少数法师也不建议使用这样的办法,应该多给平民营造一些宽松和富裕的环境,只是他们都受到了嘲笑。正统帝国贵族们的思维就是,任何问题都该交由奥术来解决,如果你解决不了,那只是因为你没运用合适的奥术而已。毕竟当时魔网和奥术文明都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峰,连次级神都可以轻易用奥术来制造,十万多种各式形态的奥术,确实能办到几乎所有的事……” “风先生,李大人请你去有要事商谈。”一个传令的亲兵策马而来。风吟秋点点头,跟着来到了队伍最中央的马车上。 这是由罗伊那拉领头西海岸法师会议提供的马车,宽大得像是一栋移动的房屋,结构上也是精巧结实并存,极大程度上保证了舒适性,风吟秋走进去的时候还感觉到了阵阵凉风,显然是布置了奥术法阵之类的东西。 “风先生,一路辛苦了,来,坐。”李文敏李大人正和张家老丈沏好了一壶香茶,也给风吟秋倒上了一杯。虽然没有站起迎接做得那么客气和过分,举止之中还尽量做到了上官礼贤下士的风度和客气,但是风吟秋还是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一丝讨好。 反倒是一旁的张家老丈一言不发,双眼似闭非闭,看不出丝毫的深浅。 “多谢李大人了。”风吟秋也不客气,拿过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能在这异域喝到这样的上等茶叶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这无疑是张家的珍藏。 “风先生当真是毫不作伪的真性情。”李大人连忙一笑。顿了顿又指着车窗外远处的高大水渠问:“那些东西风先生看到了么?据闻是奥术帝国时期所造,看起来当真是雄伟,不知道风先生觉得和我神州风物相比如何?” 风吟秋随口用刘玄应刚才的话回答:“看似雄伟,但听说那不过是供贵胄游玩戏耍之物。不存仁义,便和那路边石子一样不值一提。” “好!”这番话无异是极对李大人这样的道学先生的胃口的,只听得他眼中放光,拍桌叫好。“风先生一言便道出了我神州道统的真意,无他,唯仁义尔!只凭风先生这番话,本官便可将这使节团许多事务放心交付给风先生!” 纵然是风吟秋知道这些都是那一个偷偷施展下的奥术的结果,也对李文敏大人这样的热情有些不大适应,干咳一声问:“不知道李大人召风某前来有什么吩咐?” “嗯,是这样,派遣出去联络的人已经回来了。再往北三十余里,就是那什么…罗…里斯公爵领下的黑堡镇了,那罗姓公爵虽然如今败落了,毕竟也是这欧罗大洲上的诸侯之一,我们途经而过也总得要有个礼节章程。西海岸那些欧罗贵族也派了些信使给我们开道,那两个什么日光的手的夷教也是事先通知了其他地方的教友,所以之前便说好了,要在那黑堡镇前列队迎接吾等天朝使节……” 大乾使节团在西海岸这一番作为,得到的好处可说是数之不尽,各种后勤物资补给再也不用发愁,还有各方面的向导先遣信使可供差遣,相比刚到此处时候的两眼一抹黑已是天壤之别。而条件充足了之后,李大人那最为注重的外交礼仪也自然要提上来了。张家老丈肯定还是给他解释过这欧罗大陆的现状,他自己也明白,想要和他最初理想中的那般天朝威仪到处蛮夷皆尽俯首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既然条件足够,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是必不可少的。 风吟秋也不否认这点,毕竟这是代表了一国名义的使节,乌合之众一般的想到哪儿走到哪儿那肯定不妥。如何去和沿途的当地家族沟通,张家和西海岸法师议会肯定已经安排好了的,这条新开通的通道肯定也让这边的当地家族受益匪浅,场面上配合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刚才不久之前信使传回消息,那边的夷教和本地贵族闹腾了起来,场面颇为混乱,一时间不好收拾。这边那什么光照之手的使者也不好干预,只是让我们在附近暂且修整等候。但此事到底何时能解决,也没个定数。我们这数百人的队伍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若说对于那些夷教神殿和法师,还是风先生最为熟悉,就只有请风先生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当然,若有需要随机应变之处,风先生大可放手去做,本官对风先生的眼光和才干俱都是十分信任的。” “好,那风某便去了。”这种任务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风吟秋拱手就要退出。 “对了。”李大人提醒道。“既然风先生之前和刘道长配合无间,那还是就请刘道长一起去吧。” 风吟秋摇头:“无妨,这种小事何须劳动刘道长。风某请熟悉那些奥术贵族的人去即可,刘道长还是坐镇此处。毕竟这荒郊野外,这欧罗大地上的野兽也颇为凶猛。” “也好,也好。”李大人显得从善如流,连连点头。 等到风吟秋退出远去之后,李大人颇为自得地给自己斟上一杯茶,说道:“这位风先生来这异域外邦固然应该是为了远避庙堂风雨,但想必也是存了历练之心的。既然如此,他也着实有实干之才,本官也就乐得清闲,稳稳地落个幕后运筹之功……”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张家老丈这时候才开口了,神色间看起来颇为忧虑:“但是这欧罗大地终究是凶险难测。那些隐藏暗中妄图复国的奥术师居心叵测,手段奇诡,这位风先生虽然修为不凡,之前听李大人所说他又喜欢独来独往,就只是怕有个万一啊……” “这…确实如此。之前本官让他和刘道长两人去那蛮人巢穴,居然还遇见一条妖龙,听说战得还极为惊险,本官后来想想也着实有些后怕,他要是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李文敏大人的脸色马上也难看起来。“只是他个性不喜约束,本官总不能死令他就在本官周围吧?让刘道长时时跟随在他身边护卫,这也有些太过着迹……而且刘道长确实也肩负要护卫这使节团安危的重责,上次便已经被宵小蟊贼偷了些礼品,剩下的已是万万不能有失…” “老朽这里倒有一个主意。”张老丈开口道。 “哦?牧斋先生快请说。”李大人当然是一喜。 张老丈却是有些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过老朽也要承认,老朽这法子…是颇有几分私心的……” 李大人呆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人非圣贤,谁又能没有些许私心呢?牧斋先生还请说来听听,若真能周全得了风先生的安危,又能成全得了牧斋先生的心愿,岂不是皆大欢喜?” “若是真能成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张老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完全活泛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亡灵 “和西海岸那边不一样。西海岸行省其实是由托蒂亚王国归附到帝国后再划分的,所以在居住环境上基本上都保留了托蒂亚王国那种以一个个城邦为中心的模式。而在大平原上,奥术帝国的数百年间形成的居住模式则是以法师贵族们的府邸为中心,再慢慢朝外辐射。周边的就算是大一点的聚居点其实都或者是以矿业为主,或者是物流运转商业为主等等的功能性比较单一的乡镇,并不存在西海岸那种动辄有数万人数十万常驻居民的大型城市。当然,帝都例外。” “在帝国时代,像黑堡镇这种地方是不可能会有贵族常驻的,最多只是家族旁系的私生子那样只能沾着一点血脉边缘的家伙,才会被发配来这些地方当个税务官治安官什么的,那也和高级点的仆役差不多了。总之这种地方其实只是周边乡村的一个集市和行政管理处,只是到了战争过后,野外的魔兽剧增,平民开始自发聚居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神殿教会也加强了这里的凝聚力,这种镇子的规模才飞速地扩大起来。相应的法师贵族们的影响力不断削弱,最后也不得不依仗这些他们以前看不起的平民城镇了。这里的镇长应该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成员吧......如果是年轻一些的还好,如果是那种曾经经历过帝国时代的老家伙,对神殿教会的态度向来恶劣,发生冲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一路上听着莫特里女法师的介绍,风吟秋和她也来到了黑堡镇外。果然如同女法师所说的,这个镇子看起来规模不小,方圆也有两三里的样子,但是却远没有西海岸城镇那样的井然有序,不用说高大精美的石质高楼大厦,就是像样些的建筑都没几座,除了中央的那几栋可能是帝国时代遗留的之外,就只有几座神殿还颇有规模,其他的不是木板屋就是茅草房,搭建得也是杂乱无章,像是一堆堆小孩玩腻了后随手摆放的积木一样。 守护之手的人就等在小镇外,看见风吟秋和女法师两人来了就带着他们走了进去。这些守护之手的武士是由西海岸法师议会出钱聘请来护送他们前去奥罗由斯塔的,真正的护卫作用能起到多少还不好说,但熟悉各地情势,行走江湖经验异常丰富的他们对于解决各种问题确实帮助极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回来报信的信使也没具体说明情况。难道就不能沟通一下,有什么矛盾让他们缓上一缓再说吗?反正我们只需要短暂的一个代表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欢迎仪式而已,我们经过之后随便他们怎么闹。”女法师有些焦躁。她被风吟秋抓来说是请她一起解决这边的事情,却又对具体情况是一头雾水。不过这其实并不是报信的信使的问题,而是风吟秋只是从李文敏大人那里听到了大概情况,李大人显然没有兴趣去多了解这些欧罗夷教的兴趣。 “没办法。虽然我们没去商议,但按照他们的习惯来说,在他们要求的疑问没得到解决之前应该是不会罢休的。”守护之手的武士耸耸肩,这是个头发花白四十多岁的老武士,无疑对这种情况了然于胸。“是归亡者教会的事。” “啊?”女法师也是一惊,然后转过来看着风吟秋有些沮丧地摇摇头。“那看来还真是有些头痛了。” “归亡者?”风吟秋也是知晓这个教会的。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的细节,只是偶尔在高文等人的言谈中听说过,但就算是在奥斯星城中,他也是不少次亲眼目睹过这个教会的成员行事。从日常行为来看这是个颇为奇怪的教派,专门负责收敛,埋葬,好像还有些仵作类似的工作,但和神州从事这类事宜受人白眼不同,寻常人包括高文他们这些武力不凡的高阶神职者,对这个教派中人都是颇为尊敬,至少也是绝不敢轻视。 “啊啊,对,就是那些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家伙。他们不是又发现了不死生物吧?”女法师摇摇头,神态轻视中带着些不以为然,奥术师的看法显然又和寻常人不大一样。 所幸那些杂乱的民居还没有把道路给完全遮住,在那个年老武士的带领下,风吟秋和莫特里女法师七拐八弯地来到了镇中心。这里是帝国时代修建的一所执政大厅,虽然不是非常高大,相比外围的杂乱民居却也是非常雄伟,前方还有一个不小的广场,此刻正被一群人占据着。这群人有老有少,有些坐着有些站着,有些不时朝着紧闭的执政大厅大门砸去几块石头,有些相互闲聊有些朝着大厅怒吼,从衣着来看应该就是这镇中的居民,毫无组织的模样似乎只是自发地聚集起来一样。 “看,那边那几个穿黑衣服的就是归亡者教会的家伙。好像还有一个祭司,这倒是比较少见。”女法师对着执政大厅紧闭的大门一指。其实不用她提醒,风吟秋也是早就看到了,那几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既不叫骂也不理会那些聚集的民众,倒像是替大厅守门的守卫。 “愿亡者永宁,逝者安息。”守护之手的老武士上前行了一个特殊的礼节,这几个黑袍人才动了动,为首的一个老者显然是看到了他身上的守护之手的徽记,对他点头示意:“守护之手的武士,请问有何贵干?” “是这样,这位风先生代表着一个外地而来的异国使团,原本已经和镇长商议好了在这里举行一个欢迎仪式,但是现在......”老武士伸手指了指广场上的人群。想了想,还是又指着风吟秋补充了一句。“顺带一说,这位风先生代表的使节团在西海岸做出了很多值得尊敬的事迹,剿灭了复兴会的阴谋和一个邪教徒团体,平定了矮人的侵扰,是西海岸守护之手和太阳神殿最尊敬的客人。” “原来是这样。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是我们归亡者的朋友,他们的客人当然也是我们的客人。”黑袍老人点了点头,但神情还是一片平淡。“只是对我们来说,亡者的宁静和死亡的尊严永远是第一位的。在死亡的面前,任何政治上的需求和礼仪都是苍白无力的。朋友的需求当然可以考虑,但原则性的东西我们绝不会退让。现在我们怀疑这里的镇长贾马尔·罗德里格斯先生运用肮脏的亡灵奥术亵渎死者。在没有彻底查清之前,我们都会在这里等着他。” “对!叫镇长出来交代清楚!我们家人的遗骸呢?” “如果他不能说清楚,我们就迁徙去其他地方了!谁也不愿意在这样危险的贵族治下生活吧?谁知道有一天会不会被悄悄地变成那些恶心的亡灵?” “对!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交税。听说西边沼泽地刚刚开通了一条往西海岸的通路,大不了我们可以过那边去!” 随着黑袍老者的话,附近聚集的民众先闹腾了起来,看得出来确实不是这些身着黑袍的归亡者在鼓动他们。对此风吟秋也很理解,不论东西方神州还是欧罗,怕鬼的人远比怕死的更多。 至于面前这几位归亡者,风吟秋一时间只能看出大概是神职者。他对这归亡者的教义和信奉的神灵都不大熟悉,那几个黑袍归亡者身上确实都沾染上了长期和死尸接触后的隐隐尸臭,只是并不含怨气之类的阴冷煞气,反而给人一种沉静安详的感觉,至于那为首的老者祭司,则是连尸臭都完全没有了,整个人的气息也是若有若无,似生非生似死非死,若以神州江湖的标准来说,这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心性与自身信奉的神道完全相融的甚高境界。 “风先生,您看到了。”守护之手的老武士对着风吟秋摊摊手。“从立场上来看,我是要站在他们那边的。研究亡灵奥术可是比发掘奥术遗迹还危险的行为,那些沦为试验品的人有多悲惨,没看过的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亡灵奥术亡灵奥术......那是你们根本不了解什么叫亡灵奥术...”一旁的女法师嘴里小声地嘟嘟囔囔着,在周围的嘈杂中没人注意,却没瞒过风吟秋的耳朵。 “我明白了。”风吟秋叹了一口气。刚才这位老武士的问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表露出了所有条件之后,对面这个归亡者祭司还是不为所动,周围的百姓也是纯属自发地集结闹事,看起来还真是没有办法。“那我们怎么样才能见到这里的镇长?” “镇长罗德里格斯先生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就可以了。”老者伸手示意,旁边一个黑衣人替他们推了推,那紧闭的大门居然就打开了。这情形倒是看得风吟秋一楞,他还以为两边是剑拔弩张,一边正在严防死守一边正准备强行闯进去动手呢。 一旁的女法师好像看出了他的诧异,淡淡解释道:“贵族们是不愿意和神殿直接冲突的,对领民也尽量不以武力镇压,守护之手和相关神殿会出手干涉不说,领民们也会逃窜到另外的领主那里,人口可也是重要的资源啊。当然领民们更不可能有胆量主动去攻击法师,神殿也知道推翻对任何人都没有真正的好处。一般来说这种僵持对峙的局面最后都会以协商妥协而结束......或者说贵族要么交出他们确实没有从事亡灵奥术的证据要么交出所有亡灵奥术器具,归亡者在这方面绝不会退让,只要有他们作后盾,领民们也不会退让...” “请向我详细解释一下这个归亡者教会吧......”风吟秋正在向女法师说着,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扭头朝旁边看去。 “你看什么?”女法师愕然,也扭头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广场上依然是东一群西一群的民众,有的聊天有点还在叫骂,更多的则是好奇地看着她和风吟秋这两个外来者。 “不,没有什么...”风吟秋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身上,脸上扫过,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些欧罗普通百姓都有着普遍的肮脏和破烂衣服,也有各自不同的神态,或是痴傻或是不屑,或是看着漂亮的金发女法师目不转睛直流口水,每一个都是非常的自然。 刚才那种被注视的紧迫感已经完全消逝了,好像就是个错觉一样。不过风吟秋绝不会真的以为那是个错觉,在神州江湖上,忽视这种错觉的人一般来说很难活过四五年,而他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能让他从本能上就生出警惕感和压迫感的视线,绝对来自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然后还能完全隐藏起来,这就不只是非常强大,还是非常危险。 也许这次没让刘玄应一同而来是个失误。这里的这个什么亡灵奥术,也绝不止是引起神殿和民众小小的抗议那么简单。不过到了这一步,风吟秋也没有胆怯退缩的道理,他转头带着女法师朝着执政大厅里面走去:“走吧,让我们去见见那位镇长先生,好好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 “那些该死的收尸人!偏偏在这时候给我搞出这些事来。” 镇长贾马尔·罗德里格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着帝国贵族惯有的雍容仪表和优雅举止,但是当提起在外面的归亡者的时候,也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高声咒骂。 不过他很快地就收敛起了情绪,拿出了一个帝国贵族应有的风度,拿起莫特里女法师的手轻轻一吻,说:“啊,原谅我的失仪,美丽的莫特里女士。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愤怒。” “是的,我非常明白。即便是在奥术学院,那些归亡者时常的骚扰和抗议也是免不了的。他们作为神职者的悲哀就是永远只能匍匐在神灵的阴影下去观望世界,狭隘的视野是他们僵化和固执的原因。”女法师半屈膝地回应了一下镇长的吻手礼,在和这些贵族打交道的时候她的风姿气度也是从没有落下半分,相较之下平常和风吟秋沐沁沂等人呆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女孩。 这个小镇的执政大厅是栋异常高大宽阔的大殿,也不知道当时修建的主要作用到底是实用,还是单纯的震慑普通平民。现在其中用木板和一些砖墙隔开了数个隔间,看起来应该是后期改造的,现在这位贾马尔镇长就在其中最大的一间中会晤女法师和风吟秋。 “是的是的,莫特里女士您的智慧和您的美貌同样的令人难以置信,我多么希望能和您共进晚餐,一边和您探讨奥术,一边欣赏您那令人迷醉的美貌。其实当年我也是准备去皇家奥术学院进修的,只是家族中突然发生了一些变故才没有成行。所以我其实一直很敬仰和羡慕能够去奥罗由斯塔进修的奥术天才们。像是您这样,集智慧,美貌,还有高贵于一身的女士,简直就是集中了我所有的梦想的女神,我再一次地请求能和您共进晚餐……” 镇长大人的对话只听得风吟秋在一旁眉头大皱。他也不是初来乍到这欧罗大陆,也是知晓这些欧罗民风远比神州大地的要奔放直接许多,但亲耳所闻这位年近半百的镇长大人说着这样热情洋溢激情澎湃的话语,亲眼所见那已有皱纹的脸上露出的几乎恨不得要跪下来去舔女法师脚的神情,还是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知道他可就站在旁边,另一边还有两个似乎是副手一样的人在眼睁睁地看着,若是搁在神州,这不说是众目睽睽之下白日宣淫,也是完全不成体统。 “非常感谢您的赞赏,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盛名我也在学院中听到过的。我非常乐意结实您这样优雅而又热情的绅士,只是我现在还有重要的公务在身。”好在女法师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很礼貌地推辞了这个热烈无比的邀请,指着风吟秋说。“…这位可是西方‘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先生,非常强大的西方法师。在西海岸立下了非常了不起的功勋,还从一帮卑鄙无耻的雇佣兵手中救下了我。因为和西海岸法师议会的协议,我一路跟随着他们作为向导,也顺道寻求他们的庇护。” “嗯,这个西方人使节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确实是一群了不起的人。”贾马尔镇长咳嗽一下,也拿起了一位镇长该有的模样。这条连接西海岸和中央平原的通道,其实对他们罗德里格斯家族也是有非常大的好处,之前守护之手和法师议会的信使也来沟通过,他对这其中的情况也是有了足够了解,知道这帮西方人并不是以前那些可以随意轻视的异族。“其实我早已经准备好了欢迎仪式,只是突然之间被这群归亡者……” 风吟秋有些不耐烦地问:“那么最重要的是,您这里到底有没有那什么邪恶的亡灵奥术?” “没有。”对于这个西方人带点情绪的质疑,贾马尔镇长目光一凝,神情倨傲。“没有什么邪恶的亡灵奥术,奥术就只是奥术而已。这位参谋长阁下,也许您在自己的体系中有着不错的成就,但是面对奥术您也应该保持谦虚,不要盲从于那些神职者的胡言乱语。” 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的,风吟秋把无奈的目光转向女法师,女法师掩嘴微微一笑,对着贾马尔镇长说:“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什么吸引到了那些讨厌的收尸人来这里捣乱?” 沉默了片刻,贾马尔镇长才一脸无奈地淡淡回答:“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意外。”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风吟秋,又看了看莫特里女法师,说:“这样吧,莫特里女士你们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执政大厅的中央就是地道的入口,因为这里的地下空间并不是用来躲藏的,帝国时代的一切都满溢着对奥术之外的一切的蔑视,地下室只是用来方便储藏安置奥术物资而已,设置在地下的立体奥术法阵可以动态地调节着其中特殊的湿度,温度,让其中的各种物资和材料得到最好的存放条件。 两个办事员打开了地道,贾马尔镇长和两个办事员带领着女法师和风吟秋走了下去,沿路上两旁的照明用晶石缓缓亮起。下去数十米之后就先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堆放的有肉类,蔬菜类,谷物类的货物。这里也很幸运地躲过了异族联军和天灾的破坏,帝国时代的法阵还在完美地发挥作用,只是现在大都只能用来存放这些农产品。 不过在更深处显然还有更不为人知的东西。贾马尔镇长指挥两个办事员挪开几筐土豆之后,掀起几块木板,就露出了下面的一个奥术法阵,他半蹲下去开始用特定的方法解锁。 “…就算是在所有的神职者当中,归亡者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首先这个信仰就是最古老的教派之一,几乎无从查证他们到底起源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连帝国时代专门考察神学起源的大法师也无法断定…” 贾马尔镇长的解锁似乎需要一定的时间,趁着这个机会莫特里女法师就开始向风吟秋解释有关归亡者的信仰:“他们的存在时间超过文字记载的历史,在人类社会中也一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即便是在帝国时代的全盛时期,在平民之间的影响力也非常大,几次教会和帝国的冲突他们都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这么重要的教派,他们信仰的是什么?是死亡之神吗?”风吟秋问。这些收尸人一样的归亡者,似乎也只能信仰这个了。 “不,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哪里有死亡这个神灵。偶尔发现有关于死亡崇拜的教派,但无一例外地都是下层界的高阶魔鬼和恶魔的把戏。”女法师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归亡者崇尚的并非是哪一个具体的神灵,而是对于死亡过程本身的崇敬,他们注重的就是平静安详地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们在民间担任的主要就是收敛尸体,葬礼,还有临终前的安抚和消除伤病和疼痛的折磨。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是最受平民尊敬的教派,因为无论怎么样,谁也有终究要面对死亡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也对。”风吟秋也愕然,想了想也是点头。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无论是什么样的教派和信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解释‘死亡’的意义。神州之上的佛道两门也是如此,虽然从甚深教义来讲,佛门涅槃,道门不乐生不哀死,都是超脱生死之上的境界,但对于寻常人来说那太过遥远甚至于不可思议,所以才有各种地狱轮回的说法来给一般人解释。这欧罗大地上真灵彰显,神灵都是有迹可循,不用去牵强附会胡思乱想,这对待生死的态度直接演化成这样的教派也是情理之中。 “…有大法师认为这不过就是从远古时期就一直传下来的蒙昧而原始祭祀习惯,对此不以为然,但是这又无法解释归亡者的祭司是能够运用神术这个事实。既然有神术,说明他们的信仰确实是和高维度的某个世界根源相联系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现有‘死亡’这个神灵。后来有大法师用十环的侦查奥术,还有一系列理论推导,才发现了这些归亡者的信仰归宿……”女法师的话语逐渐地朝着奥术领域倾斜,还卖起了关子,看着风吟秋有些挑衅地挑了挑眉毛。“你绝对猜不到是什么神灵。” “生命之神。”风吟秋淡淡一笑回答。 “你……”女法师的眼睛一下睁圆了,满脸的惊奇。“…你…你怎么知道的?这就算是在奥术领域,也是非常冷门而且高阶的知识点…” “死亡并非生命的对立面,而是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在我们文化的一些传承中,只是一个比较普遍的常识性知识点。” 这话让女法师很有些不服气,哼了一下嘟嘟囔囔地说:“好吧,也许低级原始的文化之间是有共通之处的吧。不过其实严格来说也没有生命之神这个具体神灵,只是他们的神术来源和精灵还有德鲁伊的一样是来自于生命领域…精灵们称之为生命溪流的高维度存在……” “那他们对亡灵奥术如此反感,也是情理之中了……”风吟秋点点头。 “哪里有什么亡灵奥术?你现在也算是比较系统地学习过奥术的人,怎么也和那些无知的平民和神职者一样,亡灵奥术亡灵奥术的叫。”女法师很不满地发着牢骚。“好吧,虽然很多奥术师自己也把这个派别的奥术称之为‘死灵系’,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奥术派别的本质依然是对生命的应用。‘生命系’才是这个奥术派别真正的名字。” “比如说起这个‘生命’系奥术中普遍的低等应用,不管是僵尸,妖鬼的改造,其实都是对生命力的另外一种利用方式,把那些已经腐败朽烂的肢体中的生命力更进一步地利用起来。高级一些的,像是奥术战士的肢体改造,那就是对生命力潜能的进一步开发了,可以让人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算是恶心一点的腐囊奥术,也是对生命力本质的更进一步的理解后呈现出的力量。至于最终极的,传说中的巫妖化,吸血鬼化,那简直就是对生命本质的一种提升,对生命形态的改变让生命可以永恒地延续下去,是奥术足以媲美神灵的证据。只是那些归亡者居然说这些都是对死亡,或者说是对生命的扭曲和亵渎,是最邪恶的行为……” 风吟秋想想说:“我想这就是那些归亡者和你们奥术师的根本分歧所在,他们是在生命中感受生命,所以觉得生命是有尊严的有意义的,死亡只不过是必然的归宿。而奥术师只是把生命当做可以支配的物件。” “刨除你对那些收尸人所用的含有褒义的词汇,你说得没错。”女法师瞪着眼睛,气势有些咄咄逼人,谈论起奥术的理论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之前面对贾马尔镇长时候的那些优雅贵族气质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了吧?他们只是生命的奴隶,我们则可以让生命进化到更高的层次。” “那是自以为是的幻觉。”风吟秋淡淡道。“连生命本身都没有去完全领悟,谈何更高层次。那些奥术不过是各种欲望的工具化的表现而已。你刚才提及的那些所谓生命的进化,也只是单纯的不想死而已。你说他们是生命的奴隶,难道你没发现奥术师是‘不想死’的奴隶吗?” “你什么意思?”女法师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两块满含情绪的蓝绿宝石。“难道你也是认同那些归亡者的观点吗?生命与死亡等同?那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死?” “我只是理解而已。”风吟秋不为所动,依然云淡风轻,脸上的神情在周围照明宝石的映照下显得出神,好像是在回忆一些久远的东西,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无论死亡是不是生命的终结,那都是赋予生命意义的最大也是最好的一个符号,没什么可怕,可悲伤的,也更没什么好逃避的。” 女法师这次没回嘴,只是看着在微光中他的轮廓和神情,眼珠转转也是若有所思。 这时候,贾马尔镇长也完成了那个繁琐的开启手续,封闭的地板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下面的照明也随之亮了起来。 两人随着贾马尔镇长一起走下这个最下层,显然也是最重要的储藏室中,立刻就看到了这次争执风波的起因,镇长大人口中那个并不邪恶的奥术。 这个最下层的储藏室中间放着一个两米见方的透明容器,以风吟秋的奥术知识来说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什么,只是在四周照明水晶发出的光芒下那里面的东西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是一些正在自我蠕动的人类肢体,有手有脚,还有一两个腐烂了一半的脑袋,这些残肢断骸正像是还有着生命一样在各行其是地缓缓四处挪动,有些手指脚趾的还能抽搐一下。 单纯的肢体当然不会自我行动,风吟秋也能感觉得到,那些肢体上并没有怨气阴气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的死肉。看得再仔细一点,才能发现那些残肢断骸上长满着许多细细的绒毛,正是那些绒毛在一起蠕动抽搐,才将那些肢体带动得像是在自己移动一样。 “融尸菌?真了不起,罗德里格斯家族居然能培育这种东西?这可是生命系奥术里很稀有很贵重的原料呢…”女法师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东西,趴在透明容器上仔细看起里面不断蠕动的人类肢体,眼睛放光,好像那些真是美丽无比赏心悦目的东西。 “很遗憾,我必须要承认,这些不是我们培育的。我们家族可没有能力培育这种高阶的亡灵系……啊,对,生命系的奥术材料。”贾马尔镇长满脸都是因为不能得到眼前这位女法师赞叹的遗憾。“这是半年前在我们这里做客的一位高阶法师所寄存在这里的。我想他可能也没能力去培育,应该是从其他什么渠道,或者是帝国遗迹中得到的。” “寄存?那么他是超过了预定时间没有来取了?所以你们才偷偷挖掘墓地,用尸体来继续培育?” “对…总不能眼看着这些东西因为缺乏营养而死掉吧,只是我们行事不小心,被一些人发现了挖掘过墓地的痕迹。还有打开这个容器的时候,似乎有一些融尸菌的孢子散逸了出去,被归亡者们察觉到了。您知道的,他们对于这类似的东西总是非常敏感,不一定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但一旦发现了就咬住绝不放松。” “原来是这样。”女法师转过来对风吟秋解释。“这种融尸菌是非常难得也非常珍贵的奥术材料,只能在特定环境中以人类的肢体为食,不过本身没有什么危害。” 风吟秋点点头:“既然镇长先生并没有运用什么危险的亡灵奥术,那么就把这些东西交给外面的归亡者,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那怎么可能?”贾马尔镇长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高高昂起的头颅还有挺起的胸膛充分展示着帝国贵族的骄傲。“我为什么要向那些愚昧的收尸人屈服?更不可能和那些无知的愚民妥协!我只是借用了一些他们弃之不用的尸体而已,难道放在坟墓里慢慢腐烂,被那些蛇虫鼠蚁啃噬他们就觉得生命是有尊严的了?大不了我赔他们一些钱就是了。” “交给归亡者这些东西就只能全部销毁了。”莫特里女法师适时地用一个二环奥术密语术来点明要点。“你知道这么多融尸菌能值多少奥金吗?这东西现在很难培养,这些保守估计也在二三十万以上啊。” “难道要我们赔偿给他?”风吟秋皱眉,也用密语术回答。虽然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但这么多的金额,一时间也真的是个问题。 “不只是钱。还有作为帝国贵族的尊严。”女法师微微耸肩。“这么容易就屈服了,以后那些平民会越来越过分的。” “而且这些东西只是别人寄存在我们这里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充分表达了客人对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信任。难道只是因为一群收尸人和暴民的鼓动,就要让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名声蒙羞吗?”说着说着,镇长大人也越发愤怒起来。“在帝国时代,领主们可是会用活生生的他们来当作培养基的!他们居然还不对现在的宽宏大量而感恩!现在他们还居然堵在执政大厅的门口!难道他们还敢冲进来吗?” 镇长愤怒的声音没有传出地窖,没有被外面聚集的民众们听到,不过他们也真的没有冲进来的打算。战后数十年的天灾,野外不时异变的魔兽,还有南方草原兽人的威胁,让无论是贵族或者平民都不敢将分歧弄到真的不可收拾的地步,外面的民众也清楚这是一场自己的耐心和贵族老爷的脸面之间的持久扯皮战。 这时候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一些民众回家了,一些拿出了干粮就地吃了起来,还有一些干脆就在外面广场上支起了火堆,煮着麦片粥和根茎,烤着面包。 贵族老爷们当然也是要吃饭的,他们也不可能自己动手做,镇上的一家餐馆承包了他们的伙食,这时候也用木板车送来了一锅奶油蘑菇浓汤,一筐刚出炉的烤面包,几条熏肉和一些水果蔬菜,几个伙计正在朝里面搬运。虽然大家还在互相僵持对立,老板娘刚刚之前都还在人群中鼓噪咒骂这些亵渎亡者的法师,但生意还是要归生意。 奶油浓汤的香味让周围几个啃着黑面包的平民越发地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下咽了,有一个就忍不住吼叫了一声:“那些该死的奥术师,亵渎了我们亲人的尸体还要喝这么美味的汤,谁去朝里面吐几口口水吧!” “什么?”这话让正端着浓汤的伙计大怒起来,放下手中的汤锅一把扭住了这个提议者,对着他高声责问:“这么龌蹉的事你怎么能想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不,我只是.......”这个啃着黑面包的平民被吓到了,这个伙计是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中年壮汉,脸上有着几条可怕的刀疤,只是胳膊就要比他的大腿还粗,这一下几乎是把他给提到了半空中。 “只是什么?只是你心中的愤怒无法发泄,但是卑微的你又不敢也不能真的对那些贵族老爷做什么,所以只能用这样让他们尝尝你口水味道的方式来伸张正义,是这样吗?很好,我理解你了。但是吐口水这实在是太恶心了,我特许你可以朝那些面包里塞一些鼻屎。去吧。” 看着几乎傻掉了的这个人没有任何反应,这个伙计也不再理会他,重新端起汤锅跟着朝执政大厅里走去。路过门口那几个身着黑袍的归亡者的时候,他又转过去问:“这几位尊敬的归亡者实在是辛苦了,要来一些汤吗?我亲手熬了三个小时,绝对非常美味。” 几个归亡者都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还是那个老者祭司对这个伙计点头示意:“感谢您的好意,我们潜心于生命的平静,食物对我们的意义只是维持生存,一切感官的享受都和我们无关。” 伙计做了个可惜的表情,端着浓汤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走进了执政大厅,随手将大门重新紧闭了起来。 “别去招惹那些收尸人,一群连死都完全不怕甚至乐在其中的家伙,对付起来会非常的麻烦。”刚刚一关门,这个伙计前面的一个比较瘦弱,端着一篮水果的伙计就开口说。而在他们前面的另外两个餐馆伙计则拿着面包和熏肉到那些被分割的房间中去散发了,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他们这两个同伴一样。 “要来一碗吗?我保证非常美味。”壮汉伙计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兜售他的杰作。 “不。”他的同伴用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坚定地拒绝了。 “可惜了,你们这些可怜虫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壮汉伙计撇着嘴摇头叹了口气,端起手中的汤锅仰着头自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足足一分钟之久,一大锅浓稠的奶油蘑菇浓汤就全都倒进了壮汉的肚子里,他随手一丢,手里的汤锅落到地上,却奇怪地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动。 “那么开始干活吧。”壮汉抹了抹嘴,问同伴。“要怎么开始?还是先用一个阳炎爆来清场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忆 “要解决现在外面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说服这位镇长大人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就行了。” “但是我刚才也说了,这并不简单。这可不只是三四十万奥金的问题,当然,只是三四十万奥金这也已经不简单了......” 下层的地窖里,风吟秋还是在用密语术和女法师沟通着。这种只需要二环程度的低阶法术相当便捷,和神州江湖上需要高深内力的传音入秘效果差不多,都是可以在人前说着其他人听不见的悄悄话。现在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了,解决的方法似乎也不难。 “...由你去劝说这位镇长应该会有效果的,刚才看起来他好像对你......非常的仰慕,你如果愿意去恳求他比如陪他吃吃晚餐什么的话...” “哦,等等,你这是叫我去色诱他?我简直难以想象你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密语术传来的女法师的声音很不舒服,但是难得的她的神态还是保持着一片平静,端庄典雅。 “不,怎么会色诱这么龌蹉?”风吟秋连忙解释。“只是发挥你身为女性的天然优势,那就是对于钦慕你的异性的强大影响力。很多时候这比什么奥金,比什么奥术都还有用。” “说起来,你在这时候才觉得我是个女性,还有女性魅力?你们平常看我的眼神,对我的态度,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实际上是一个男人了。” “咳咳,这个么...是因为我们西方人的审美观点有些不一样,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看,这位镇长先生刚才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么?说明你确实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风吟秋连忙安慰女法师。说起来,这位女法师确实身材高挑,五官端正轮廓分明,不过以神州人的习惯审美来看确实有些不妥,五官过于深刻硬朗了些,这也是欧罗人种的特征,加上文化个性不同养成的外向气质,这位女法师对神州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个异域风情十足,颇为吸引人眼球的美人,却极难真的让人真正的生出亲近之意。 更何况她平日在使节团中接触的不是李大人那样的老官僚,就是风吟秋仁爱之剑刘玄应这样的老江湖,李大人这样的道学先生眼中这种不知礼数妇道的蛮夷女子只能是比妖魔鬼怪好看上一点而已,而刘玄应风吟秋更不会在意她外貌美丑,这位女法师终究也是一个年轻女子,长期如此肯定心中也是有了怨气。 “原来是审美观的问题...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是有魅力的?”女法师若有所思,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开始在意起这个问题。“你以前肯定也是遇见过让你觉得很有魅力的女性的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密语术是可以让其他人无法听到,但贾马尔镇长也能察觉这两位一直沉默的来客是在暗中交流,他咳嗽一声,说:“情况你们两位都看到了,这只是一些客人寄存在这里的贵重物品而已,绝对不是什么致人死命的亡灵奥术。但那些收尸人可不会管这些,在他们眼中凡是和尸体沾上边的东西都归他们管辖,任何非自然的有关死亡的东西都要被销毁…那些家伙认定了的事情绝没有更改的先例,劝说是肯定无效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你们两位悄悄地把这些…….” “等一等。”风吟秋忽然抬头,他感觉到附近的魔网似乎有些异动。“这些用以储存的奥术法阵,是会自动变化的吗?有自动防御的机制?” “当然是,这些可都是帝国时代遗留的宝贵遗产。”贾马尔镇长的胸口又挺立了起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女法师却好像沉浸在私密对话中不能自拔,在一旁继续用密语术对着之前的话题不依不饶。“沐和我说过,你这样的男人肯定之前是有过一段非常丰富而复杂的感情经历的。她还说了一首你们西大陆的诗歌,是什么山什么云的,大概意思就是你曾经有过一个爱人……” “够了!你们平常到底在聊些什么鬼东西?这里也不是说这些话的地方好吗?”风吟秋被气得都笑了起来,连刚刚提起的些许警戒心都不禁散了下去,他也知道女人聚在一起就容易会扯上这些家长里短情爱纠葛狗屁倒灶的话题,看来这女人的本性倒是不分东西大陆皆是如此。 不过似乎是被女法师的话刺激到了,一些早已沉淀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原本都已经尽量不再去回忆那些过往,但此刻重现出来的回忆景象依然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刚刚就发生在上一秒的眼前,令他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 巨大的狼尸正在消散,无数的光点穿越万物飞洒向四面八方的无垠中去,让人分不清到底那些光点是光影幻觉,还是这世界的本质根本就是虚幻。那是天地之灵失去了肉体的寄托,化为最本源的东西回归到宇宙天地根源中去的壮美景象。 没错,那是壮美。为了达成这一幕,之前那几位最杰出,最强大的人都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燃烧到了极致,才能换回这改天换地的结果。从此以后,这方天地中一些最本质的东西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从长远来看也许会有许多不确定的变数,但至少在可见的将来不会再有无数生灵涂炭,无数弱肉被强食,在此刻人力人心真的胜过了天。 唯独只有一个人从这场战斗中存活了过来,虽然他手中的武器都已经破碎,遍体鳞伤,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但依然没有人胆敢小看他半分,他的喘息他的伤痕他身上的血都在昭告着这个世界他的强大,他的唯一。当他裹挟着这方天地的人道意志洪流站到了这最后一刻,也就宣告了这世界从此就只是他的牧场。 “来,你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该回来了。”这个神魔一样的男子将手伸向了远处的白衣女子。他并非在请求,亦非是命令,只是在陈述一个无需辩驳的事实。 女子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无法抗拒这个男人的话,不只是因为她和这世间的其他人一样没有抗拒这个男人的力量,还因为她知道那可能已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她之前寄托性命和神魂的舍利子,也成为了刚才的战斗中的最后一块拼图。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人生,她的所有就是这个神魔一样的男人安排下的,从一开始到最后,她只是这个男人的手中玩物。 不过终究她还是没有走向那个男人,而是转过身来看着他,一笑。刚开始还有些凄然,随即便笑得很开心,很温和又很淡然,一如她曾经给他的所有笑容。 “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看来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个地方了。记得你答应过我,把我埋在那里......” 轻言细语中,女子身上燃起了火焰,那是失去了金刚舍利子的镇压之后,被佛法所引动的以业障为源的红莲业火。这是她以姹女魔道之身却去寄托承受佛门舍利的必然劫数,燃尽一切业障,连同肉体神魂皆在火中化作虚无,但此刻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的轻松和开心,因为至少此刻她所选择的是她自己的意愿,她面对的是她想要所面对的人。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从狼尸上散溢出的光点进入他的身体,为他重塑身躯之余也让他无法动弹,那红莲业火也远不是他所能对抗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路陪伴他的女子在火焰中慢慢化为灰烬,那红色的业火仿佛也正在烧融他的灵魂...... ### “这家伙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很愤怒,又好像很迷茫很绝望。啊,不过沉浸在自我记忆迷宫里的人都是这样,不知道他想起来什么......” 刚才还在上面端着水果的餐馆伙计现在正站在风吟秋的面前,好奇而又得意地看着他,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只是风吟秋,这地下室中的其他所有人都陷入了和他一样的状况中,带着各自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发着楞。 “哈哈哈哈...我这一招凤凰幻魔拳的效果怎么样?”刚才端着汤锅的壮汉伙计从台阶下大步走下,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虽然阳炎爆那样的威武霸气的奥术才是男人的最爱,但这种看似低调,其实碾压对手于不动声色之间的手段也蛮符合我低调而霸气的特质。” “什么什么凤凰?这是六环心灵奥术‘记忆迷宫’的效果。你刚才使用卷轴的时候不是还问过我名字吗?”端水果的伙计头也不回地反驳。 壮汉冷哼道:“哼,这么平凡无奇的名字,是配不上爱与正义的战士的。真正的战士所用的一切手段都必须有一个光彩夺目霸气逼人的名字,让人一听就胆战心惊吓出屎来才行!牢牢地记住这一点吧,平什么什么斯。” “我叫平里斯,或者你叫我小多利亚先生也行。我已经是第五次提醒你了。” “这名字实在是太过平凡无奇了,实在是让人难以记住。你这么弱小而肾亏,和你取了一个这样弱小兼平凡的名字也是不无关系的。” “好吧,是的,尊敬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阁下。”这个叫平里斯的伙计回答得有气无力。“不过我也承认,你的眼光确实是不错的。一般来说幻术系和控制系的奥术是很难对强者生效,经验丰富的高阶法师们都有防护道具,高阶神职者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精神意志有他们信奉的神灵庇佑,法则性的控制系奥术都无法产生作用......这些西方人对奥术的抗性非常地高,我几乎很难想象这样的手段会有作用,但现在看来你是对的,果然还是作为同胞的你最了解他们。无信者确实非常容易被心智系的奥术所控制......” “哦,这个女人可真不错。之前只是远处瞥了一眼,现在仔细看看,真是合我的口味。看看这胸脯,看看这腰和腿,还有这头金发...”平里斯走到了发呆的莫特利女法师面前,眼中亮起了光芒,搓搓手又舔了舔嘴唇,不过随后又愣了愣。“不过好像我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她?真是奇怪,我对女人的记忆一向都是非常好的...只可惜时间不够,否则我一定要对她来一遍深层次的身体接触来辅助回忆一下。” “不要再去管那个蠢货女人了,来看看这些你该关心的东西吧。”一边的仁爱之剑大声喝道。 “啊,是。”平里斯连忙转头走到了透明容器前面,小心地揭开了盖子,看着里面蠕动的一块块人类肢体摇头感叹。“就是这些东西,执行部那些蠢货,居然将之丢弃在这里不管。格里芬副会长可是非常需要这些菌类的,只要有了这些,我就可以越过费尔南德斯那个婊子......” 戴上专用的手套,平里斯熟练地将那些覆盖了菌类的人类肢体收入一个特殊的袋子里,他又转头看了看风吟秋,迟疑和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对仁爱之剑说:“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这个叫做风的西方人在奥法复兴会当中可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目标,而且是会长大人亲自发布的捕捉任务。虽然现在星殿不知所踪,复兴会里也是一团糟,肯定不会有人为此支付任务报酬,但这依然说明这个家伙身上肯定有着很有价值的东西......” “哦?是这样?”仁爱之剑耸耸眉毛,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你们会长为什么要捕捉他?” “是盖西迪会长,不是‘我们的’会长。虽然他确实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算了,和你解释这些也没用,而且我确实已经脱离了属于他的复兴会了...”平里斯也耸耸肩,表达了自己的立场。“盖西迪会长的决定,我们可没资格去了解其中的缘由。不过他极少像这样亲自发布任务,说明这个叫风的家伙很重要。而且这家伙也非常地难对付,既然现在有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觉得我们可以顺便把他一起抓走慢慢研究。” “作为新加入的外围成员,你这样的积极性和忠诚度实在是令人欣慰,如果夜影同志在这里,一定会用她火辣的身材来给你一个奖赏拥抱的。”仁爱之剑咧咧嘴。“捕捉这个西方人是个非常好的想法,你可以把他捆起来扛在肩上,我掩护你冲出去。这个功劳你也完全可以独占,我不会分你一丁点的。” “厄......”平里斯想了想,瘦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便秘一样的表情。“...还是算了,太危险了,上面还有几个归亡者要对付,这次只有我们两人,来取回这些尸菌就算完成既定目标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弱点所在,下次安排下针对性的陷阱就好了,现在我们还是先把这些尸菌带走再说吧。这些东西不能收进折叠袋,只能这样拿着了,还得尽快重新放进特制的培养器里才能隔绝那些归亡者的感知,现在他们多半都已经感觉到了,幻术系奥术都掩盖不了这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了,让我这爱与正义的战士来替你开路,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回去之后好好写篇日记吧。”仁爱之剑则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折叠袋,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巨剑。这是把真正的巨剑,比人还长还宽,足有双掌合并那么厚,更像是一坨有剑轮廓的巨大铁疙瘩,或者是窄一些的铁铸门板,也亏得他的那个折叠袋是难得的极品才能把这东西给放进去。 看到这个夸张的武器,平里斯脸上又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问:“为什么要用这么夸张的武器?这不过就是块铁疙瘩而已......我们已经伪装过了,不会被人认出来,你这样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男人的浪漫,你这肾亏小子是不会明白的。走吧。”仁爱之剑把这夸张的武器一挥,差点劈中平里斯,随后便扛着这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后面的平里斯连忙跟上。 随着他们的离开,地下室中又恢复了一片的寂静,剩下的人还是带着各自奇怪的专注表情楞在原地,没过多久,上面便传来了呐喊吼叫还有轰隆声混合的喧闹,显然是仁爱之剑正用那把夸张的重型武器制造出来的。 而直到这个时候,一直呆愣的女法师脸上才忽然恢复了过来,抬头看着那传来喧闹声的地道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全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私聊 从结果上来说,黑堡镇的问题根本没费什么力就非常顺利地解决了。两个邪恶的奥术师伪装成餐馆伙计,偷偷摸进了地底的储藏室中抢走了其中的亡灵炼金物品,随即和守候在上面的归亡者还有守护之手的武士们大打出手,几乎将议政厅都给全部拆了。所幸这两个奥术师只顾着逃走,没在这镇民聚集的地方造成什么伤亡,只有三个归亡者用出了最终的亡者形态,化身为巨大的尸骸之后归于尘土。 贾马尔镇长对于贵重炼金物品的失窃大为愤怒,声称一定要对这些奥术师中的败类追查到底,让他们知道罗德里格斯家族绝不是好惹的,不过背地里也难免没有松上一口气,这烫手山芋被人抢了去虽然有些丢人,却是让他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于是很快地,黑堡镇外就举办了一个隆重的欢迎大乾使节团的仪式,在每人两个银币的酬劳刺激下,参与的百姓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和激情来鼓掌和欢呼,这盛况让马车上的李大人笑容满面,手扶长须连连点头,仿佛当真四夷宾服百灵来朝。 “不错,不错,风先生当真是精于实干,那些欧罗本地人都束手无策的棘手情况,你一出马就手到擒来,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本官实在是欣慰,实在是欣慰啊......” “大人过誉了。”相对于李大人的志得意满,还有外面的一片热烈景象,风吟秋的神情则是有些低落,只是随口回应。 “就算圣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一时不慎有了些许错失,风先生也不必挂怀。”李大人也是听说了大概情况,有欧罗贼人用邪法将镇长等一干人都迷住,把引起争端的重要事物给抢走了,还和本地神殿的人大打出手。虽然风吟秋这次没受伤,但李大人心中也是有了些警戒,对于张家老丈之前的提议更是深信不疑。“稍后本官还有一件万分要紧之事要拜托风先生,还希望风先生倾力相助。” “李大人尽管吩咐就是。风某暂且退下了。”风吟秋自然没有去深究这位李大人心思的兴趣,依然是阴沉着脸随口回答。随后就退出了李大人的车厢,混入 没错,他现在心情不好,确实是因为之前在那黑堡镇的地下室里载了个跟头的缘故,只是他心中的阴郁愤怒警戒等等负面情绪却是李大人这样的外人无法想象的。生死一线操之人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但要加上一个莫名其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如果说当时莫特里女法师的问话让他分心这一点还情有可原的话,他自身精神意志对于那影响心智的奥术居然完全无法抵御,这才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 他是被女法师用一个解除类奥术给唤醒的。贾马尔镇长,莫特里女法师都远在他之前就自动摆脱了那个奥术的控制,根据他们所说,那应该是一个六环心智系奥术‘记忆迷宫’,受术者会完全沉湎到自身最难忘的那一段记忆中去,完全隔绝对现实的感知,那一段记忆越是印象深刻,沉湎的程度越是深沉而无法自拔。原本让受术者自己从记忆中清醒过来才是最为安全的,但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以上风吟秋还是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再拖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对心智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并不是没有倒霉蛋在自己的回忆中沉浸到死也没有醒来的先例,所以莫特里法师才不得不出手。 对于贾马尔镇长和女法师怪异的眼神,风吟秋都没有空去在意,他依然沉浸在那回忆迷宫的余韵之中,即便是已经清醒过来了,巨大的愤怒和悲伤却没有减弱丝毫,不过已非是因为记忆本身。用不着旁人去解释,他自己也非常地明白,他被这个奥术所完全克制,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那个巨大的破绽。 他始终还是没能迈过那座山。 即便是有师傅以性命为代价的警示和逼迫,即便是已经远离神州一切恩怨万里之遥,但是在他心中,他始终还是没有迈过那座山。 “人的意志力是非常奇怪的东西,即便是专精于心智系奥术的大法师们也没有完全解开关于人感情和意志的秘密。有时候很强,强到足以对抗最大限度的痛苦和折磨,但有时候又很弱,同一个人同一个环境只要换一个方式,轻轻地用语言就能击溃看似坚强无比的壁垒。你也无需为这次的失败而懊恼,即便是帝国无敌的浮空城也是有弱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法师已经走到了风吟秋的旁边,似乎是知道风吟秋一直都在对被奥术控制的那件事耿耿于怀,温言替他开解,只是那一双宝石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一些莫名的情绪在不断闪动。 风吟秋没有兴趣去了解女法师的心态,也没有兴趣去理会她自以为是开解的开解,当然他也不能直接开口让这位起码是看起来很好心的异国友人滚开,只能是摆摆手岔开话题问:“查到那两个奥术师的底细了么?” “…暂时还没有……”说起那偷走腐尸菌的奥术师,莫特里女法师的眼中马上就燃起了怒火。“…这种像强盗山贼一样的行径,绝对是法师中的败类,耻辱。抓到这两个家伙之后,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就算没注意,风吟秋也能察觉女法师的愤怒有些不大寻常。 “……”想了想,女法师还是说:“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听那些参与拦截的守护之手的武士,其中一个家伙使用的是一个非常夸张的重型巨剑,那家伙好像明明就根本不会使用剑术,只是当做随手的铁块乱砸,但搏斗技巧却异常地高明,甚至控制到了只是把拦截他的人打飞击伤而不是把他们杀死和砸成肉泥……” “什么意思?”风吟秋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奥术师不可能会用那种愚蠢的战斗方式,而军队中的奥术战士所受的战斗训练都是绝对正规的军用剑术,以最有效率地杀伤为第一要务……我还听他们说这家伙在战斗的时候非常嚣张,还像疯子一样叫嚣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这还不能让你想起什么么?” “你是说……”风吟秋终于将注意力拉回来想了想,于是也愣了。“是仁爱之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我也想问你,他可是你的朋友吧?” “这个……” “…至少现在看起来,你的这位朋友还真有你所不知道的一面。或者他被神殿通缉之后又找到了新的朋友。谁知道呢?对于一个半疯癫的家伙的行为,谁都无法预测。” “那看来存放的这里的那个腐尸菌,可不仅仅是一个外来法师忘记在这里的东西,背后一定有什么更深远的东西。”风吟秋想了想,还是下了这样的结论。那位仁爱之剑看似疯癫,但背后行事是自有他的道理。虽然在刨除了他被下层界魔神附身的可能性之后,风吟秋还是无法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个行事毫无条理的疯子。“也许我们该去向那位贾马尔镇长多问问。” “还是想让我去套话?”女法师露出个颇有深意的笑容。“算了吧,被安置在这样的地方担当镇长,说明那位贾马尔先生在家族里的地位并不高,寄放腐尸菌那样高阶奥术物品的法师应该会直接和家族高层交流,他最多只是个负责看守的。” “那我们就去找他们的家族高层。”风吟秋淡淡地说,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女法师看了他几眼,忽然展颜一笑:“你看,这样不就好了么?” “什么?”风吟秋不解。 “还是这样有目标有精神的时候看起来有魅力多了。人总是应该往前看,过去的再是如何令人留恋令人遗憾,那也是不可更改的过去,我们活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纠正那些遗憾的过往,努力让那些值得留恋的永存。” 风吟秋并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问:“这是谁说的话?” “你没听清楚吗?就是我说的啊。”女法师一本正经地回答,忽而又一笑。“是伟大的初代帝国皇帝,杰拉德?巴巴罗萨?奥罗格林一世陛下所说的。他是个伟大的奥术师,伟大的帝王,也是个伟大的哲学家。他的这句话是指引无数奥术师永远向前的指路明灯。” “想要纠正那些过往,留下那些过往,难道不是因为还活在过往之中,并没有真正地向前么?”这话让女法师一愣,不过不等她措辞反击,风吟秋又淡淡笑道:“不过这终究也是一句鼓励人的话,谢谢你的好意了,莫特里女士。” 女法师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翻了翻白眼。 “不过你那么快就从那个心灵奥术中清醒过来,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回忆是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些难忘的童年记忆,父母之类的。”女法师的眼光闪动,回答道。“对于人的心灵来说,童年记忆是具有不可比拟的重要作用,是形成性格和世界观的基石。你在那回忆里沉浸那么久,看来你的童年一定非常地不幸福,是吗?” “是啊,莫特里女士你的观察力真是敏锐。”风吟秋笑笑。“我曾经被我的父母用两块面包的价格卖给了我的老师,而我老师则为了五个银币让我在粪坑里浸泡了一整天。这真是不幸的童年啊。” “真的?”女法师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再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块沾了屎的面包。“你就沉浸在这样的回忆里那么长时间?那我该早点用法术把你拉出来的。” ### 是夜,使节团就在黑堡镇边驻扎下来,贾马尔镇长则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举行了隆重的欢迎晚宴邀请使节团的所有人。在广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露天宴会场所,士卒水手们都分到了大块的烤肉大桶的美酒,来这欧罗大陆也有段时间了,不少人已经习惯了这里粗糙的饮食和奇怪的麦酒,可以毫无障碍地和欧罗人一样地大吃大喝。 至于在市政厅中,则是招待各位使节团的头面人物。毕竟是大平原地区的贵族世家,底蕴远不是西海岸的法师们能比的,贾马尔镇长拼尽了老命,总算把之前被摧毁了大半的执政大厅勉强恢复了原样,又向家族求援来了物资和帮手,才能在这里展现真正帝国贵族所该有的奢华和气度给这些远方来的客人开开眼界。 “这是冰雪奇缘,必须用精选的牛初乳,蜂王浆,金鸡蛋黄,还要辅以奥术冷冻才能制作出来的美食,据说曾是一位帝国皇族发明的。诸位可以尽情享用。只可惜我们这里暂时找不到能施展五环奥术的厨师,所以这道美食的口感还微微有些粗糙,没有做到如绸缎般的丝滑细腻,请诸位见谅……” “这道烤鹅肝按照最正宗的做法,应该是从喂养五年以上,体重达到两百斤以上的沼泽巨鹅体内活活取出,再在五分钟之内以奥术制作而成的,上桌的时候巨鹅还不能断气,配以那临死的哀鸣声才最能烘托这烤肝的丰美。但现在鄙处条件所限,只能用这些只有数十斤的家鹅来代替,希望诸位西方来的贵客们多多包涵……” 贾马尔镇长的管家就像是得罪了全世界一样,一边给客人们介绍桌上堆砌得美轮美奂,好像艺术品一样的美食,一边不断地道歉。一边的贾马尔镇长脸上也是糅合了得意和歉意,加上几许矜持的贵族风范。 但若说到吃,神州上数万年的悠久历史传承并不输于任何种族,李大人带着陈参将等人品尝了一下烤鹅肝等等美食,也并未被惊艳,只是面露满意之色地点点头道:“原来这欧罗大地也有美食,虽然精细之处还缺了意蕴,总算是有了几分贵气,不是那些粗俗野食了。” 不过帝国时代法师贵族们的奢华可不仅仅是体现在饮食上,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介绍完饮食之后,贾马尔镇长将手一挥,早安置在大厅中的奥术法阵就被激发了,一阵光影弥漫开来,这所老旧残破,刚刚才勉强拼凑起来的大厅就瞬间转变成了一座富丽堂皇,华美无比的大殿。 这是座富丽壮美得不似现实存在的建筑,并没有特意的照明点,每一处墙面,柱子,甚至地面都在隐隐透出柔和的光线,看起来根本不是石质,而是介于宝石和象牙之间的材质。而且上面全都是精美绝伦的雕塑,每一处都是独特的艺术杰作,而糅合在一起整体看来也是那么地和谐,开放式的门户望出去则是一片片修剪得精致美丽的花园。 “哦?这是…”李大人等几位这才有些吃惊了。 “些许障眼法罢了。”刘玄应眼睛一扫,就将这片景致背后的虚实看穿,不以为然。“诸位可莫要真的到处走动,否则会撞到墙上去。” “这是……”唯一表现出惊喜的就是女法师了,她扫视着这奥术造出的环境,眼中露出的是惊喜和感慨。 “曾经的帝国皇家园林的一角,虽然早已经毁于那些野蛮人手中,但是赞美奥术,让我们此刻还能欣赏到它的美丽景象。”贾马尔镇长上前对着莫特里女法师躬身一礼,随即打了个响指,又是一个安排好的奥术法阵被激活,一阵同样华美的音乐声响起。镇长大人对女法师伸出了手。“这些都是特意为你而准备的,美丽的莫特里女士,请允许我在这首快乐圆舞曲中充当您的舞伴。” “不胜荣幸。”女法师莞尔一笑,以一个宫廷礼节搭在了贾马尔镇长的手上,随即两人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不过终究还是蛮夷之辈,在这等明明是欢迎我上邦使节的宴会中还居然不忘勾搭男女。饮食再精美,布置再华丽,和那些绕着篝火裸身跳舞的野人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眼看这一幕,李大人面露不满不屑之色。好在他在西海岸的时候也算参加了几次法师贵族们的聚会,有了张家老丈的讲解,也知道这些欧罗人的风俗,没有直接带着人拂袖而去。 “正是如此,一帮蛮夷罢了。”一旁老迈的副使苏大人更是显得愤愤。“那蛮夷女子不是听说还是这欧罗帝国国子监的教习么?如此不分轻重礼数,看来这欧罗大地也不过是一群蛮夷聚合之地而已。” 其他人也不好说话,只是对着桌上的食物专心享用。只有风吟秋拿了一盘子那叫冰雪奇缘的膏状食物不动声色地悄悄朝外溜去。 一座位于边缘的营帐中,沐沁沂盘膝静坐,手中握着一块淡蓝色的水晶。她有伤在身,也一路又劳顿,自然是没有兴趣和精神去参加什么晚宴,只是随便吃了些蔬菜瓜果之类的就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来静养。 “沐仙子,来尝尝这新鲜的欧罗美食如何?”风吟秋也不出声询问,直接就走了进去,手中那盘还散发着寒气的食物飞到了沐沁沂的面前。 “风先生,还真是难得。怎么这时候想到来找我?”沐沁沂接过盘子放到一边,看着风吟秋一笑。“可是有什么私密话儿想要对我说么?” “正是,沐仙子果然是心思玲珑剔透。”风吟秋点头微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涌 “作为高贵的帝国传统贵族,罗德里格斯家族当然有着拒绝一些不被帝国承认的异邦人擅自靠近自己直属领地的权力。请不要用西海岸议会的认同来作为理由,他们的条例只通用于西海岸那种贫瘠而又愚昧的地方。而在大平原地区,所谓的西大陆帝国使节团的合法性是需要奥罗由斯塔议会来确认的。” 临时用奥术构造出的石质小亭中,罗德里格斯家族派出的代表非常完美地展现出了用彬彬有礼的仪态和语气,表达出十二分傲慢的贵族技能。大平原地区的贵族才是真正的帝国贵族,这是他们的自觉也是自傲。 “当然,你们也可以绕开我们的直属领地,不过是多走一两百里的路程而已,一样可以朝着奥罗由斯塔前进,等到达了那里你们就可以正式向议会提交申请了。相信有这位皇家学院的小姐作为向导,你们不会迷路,也一定会找到正确的申请方式的。”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请允许我离开。”这位代表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完全均等的步伐和速度后退出十米之外,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家伙......”看着这很有礼貌也很无礼的家伙逐渐远去,莫特利女法师那一双细长的剑眉几乎要在眉头中间打出一个结来。 使者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一直在不远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打转的贾马尔·罗德里格斯就冲了过来,半跪在地对着女法师急声说:“对不起,亲爱的莫特利女士,我实在不明白家族里几位长辈到底怎么了,他们完全无视我的劝告,蛮横地拒绝‘乾’帝国使节团,这实在是太失礼了,请您原谅,这绝对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贾马尔镇长的声音急迫,神情焦虑,甚至连那带着明显鱼尾纹的眼角都挂着几分泪痕,女法师也立刻温言宽慰,好一会之后,这位痴情的镇长大人才含泪起身,拍着胸口说回去一定说服家中诸位领头人,转身带着随从跟着那使者远去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作为代表,你不抗议一下什么的吗?”女法师这个时候才转过去看着旁边的风吟秋。作为代表了使节团的参谋长,从那位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代表发言开始,他就一言不发。既然没有被拒绝的意外,也没有一点被藐视后该有的愤怒。 “那只是个来传话的小人物,而且对方已经表露了态度,抗议什么的有用吗?”风吟秋依然是波澜不惊,不过还是问:“罗德里格斯家族的这个态度是很反常吗?” “既反常也不反常。”女法师耸耸肩。“大平原地区的贵族都很傲气,西海岸那种穷乡僻壤的议会给你们提供的证明和向导,在他们来看完全没什么分量。直属领地是战争过后他们所保留下的最后的可以完全自主的领地,不到帝国时代领地的百分之一,已经算是他们最后的颜面,不让外人随意进入那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他们好像也没必要这样直接地拒绝。毕竟你们开通的那条道路,对于罗德里格斯家族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和西海岸的商贸往来肯定会带来大笔收入,这时候却还拿出这样高傲拒绝的嘴脸,似乎确实有些奇怪......可能是罗德里格斯家族内部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吧?” “嗯。”风吟秋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倒是说说啊,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反倒是女法师问他。 “当然是要回去请示了。” “还请示什么?真要做什么难道还不是你说了算?” 风吟秋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眼中有一阵莫名的光芒闪过。 女法师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好像自从在地下室中被那个心灵奥术控制过后,这个西方男人身上就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让她更加地难以看清。 回到大乾使节团的临时营地,中军大帐之中,得知这一切的李文敏大人自然是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一介蛮夷诸侯,居然敢如此蔑视我堂堂天朝使节!吾等在西海岸灭杀盗匪,震慑宵小,斩恶龙,令蛮夷宾服,如此赫赫武功,他们当真以为就不敢用在他们身上么?”李大人口沫横飞,满脸青筋暴怒,怒气冲天,仿佛反掌间就要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灰飞烟灭。 好在他也还并没有真的那么以为,微微歇了口气,他将目光重新放在风吟秋身上,咳嗽了一声问:“风先生你觉得如何?你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种不知礼数的蛮夷,你觉得是否需要以霹雳手段让他们知晓一下厉害?” “这个么......”风吟秋沉吟了一下。“其实还暂时不用急着下定论,毕竟那背后的情势也还不大清楚,我已经委托人去打探一二了......” 也就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士兵的通报声:“守护之手的高文侠士求见。” “请李大人让他进来一叙。”风吟秋眼中一亮。“这不便是来得正好么。” 不多时,那位许久不见的西海岸首席守护者就走了进来,依然还是那样满面风尘,微带疲倦的模样,似乎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需要他到处奔波。他进来以后只是对李大人略为示意,然后就靠近了风吟秋低声轻语。李大人听不懂欧罗语,但是看着风吟秋一脸认真地听着,也只能装作毫不在意,耐着性子在一旁手扶胡须,双眼微闭,做出一副莫测高深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高文的话很快说完了,风吟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光彩,转而对着李文敏大人拱手道:“据高文侠士打探来的情况,这姓罗德里格斯的欧罗诸侯确实是妄自尊大,李大人说得是,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有必要小惩大诫,让他们明白我天朝之威不可轻诲。” “好!”李大人一拍桌面,震得手掌发痛。“看来风先生胸有成竹,那此事就劳烦风先生去做了。” ### “那帮西方人怎么样?搞定了吗?” 叫做迪塞尔的法师坐在香檀木大桌前,就像个酒馆里常见的那种为了五个银币就能去卖命的雇佣兵一样,把腿高高地翘在那张堪称艺术品的桌上,拿起雕花细瓷茶杯来将里面的曾经被奥术皇室所赞赏,经过十三道精细加工的红茶一口吞下。他好像还对这个罗斯切尔德家族引以为傲的珍馐美味不大满意,皱眉对着空了的杯子看了看,说:“这茶什么怪味道?还是给我来杯浓咖啡吧,加奶多加糖。哦,对了,听说你们还在饮用人奶吗?给我来点,让我也尝尝这贵族们的享受吧。希望是个二十岁以下的少女的,哦,是应该是少妇,哈哈哈哈。” 这毫无品味的乡巴佬,该死的东部暴发户。 罗德里格斯家族中的主事人之一,纳瓦罗·卢·罗德里格斯盯着这位大法师,眼角止不住地抽搐,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鄙视和愤怒的神情掩盖了下来。他敢肯定,在罗德里格斯家族存在的数百年历史里,绝对没在这客厅中接待过这样粗俗不堪的客人。 只是单纯的乡巴佬,当然是没可能踏足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客厅的,必须至少还得是暴发户才行。来自因克雷的奥金和各种奥术物品的成色之足,分量之多,和因克雷法师们的乡土气和粗俗同样地让大平原的贵族们印象深刻。 回忆了一下这位法师所拿出的那些宝石的晶莹光芒,那些奥术道具和魔像的奢华,纳瓦罗脸上总算散发出了微笑,对远处门边侍立的管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按照这位客人所说的去做,然后对着迪塞尔大法师笑道:“迪塞尔阁下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回绝了那些西方人进入我们家族直属领地的要求,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的交易产生丝毫的骚扰。” “叫我迪塞尔,或者最多迪塞尔先生就可以了,阁下这种称谓总是让我感觉不舒服,像是舞台上唱戏的角色一样,哈哈。我老爹还在世的时候,可是最讨厌那些被称为阁下的家伙。” 迪塞尔法师摸摸自己的大光头,像是一个在酒馆里和一帮同僚喝酒打屁的伐木工人一样地大笑了起来。实际上他的外形看起来也真和那些苦力工人极为接近,结实壮硕的身躯,既不抹粉也不喷香水,完全不修边幅的面容,粗豪而随意的举动,如果不是那一身说明身份的法师长袍,身上佩戴着那几个奥术灵光充盈的首饰,还真就是一个靠着劳力混口饭吃的下层平民。 纳瓦罗的眼角又忍不住抽了抽。因克雷如今被称为‘法师遍地’,这并不是说因克雷的贵族们生育率突然超出了人类的界限,一胎几十个,而是他们从战争之后开始实行的奥术教育简单化,普及化,让平民也能受到奥术教育,现在的法师们有大多数是从平民家庭中产生的,说不定一二十年前眼前这位受到罗德里格斯家族礼遇的法师就还真的就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在渔船木厂之类的地方挥汗如雨。 这种离经叛道,将高贵的奥术庸俗化,将帝国的精神灵魂和满身臭汗的工匠农夫一起相提并论的行为,绝对是让正统的帝国贵族们深恶痛绝。如果不是帝国名存实亡,恐怕一场针对因克雷的战争早就爆发了。即便是如此,这些年来讥嘲因克雷早已经是自诩帝国贵族们最为政治正确的娱乐之一,无数讽刺和丑化那帮东部高原上的乡巴佬的戏剧和小说,诗歌在奥罗由斯塔大行其道。 但是无论那些戏剧小说再多,讥刺的再好,也不能让因克雷的实力受到半点实质性的损失。远离帝国和异族战斗的侵扰,这数十年的发展已经让那片曾经一片荒芜的高地成为了大陆最有活力和生机的地方,数以万计的新派法师从改良的奥术学校中脱颖而出,再以各种改良的奥术和炼金魔像用以生产,农耕。据说那里现在已经繁荣得堪比帝国时代的全盛之时。最近几年,在因克雷带来的大笔奥金和宝石水晶的冲击下,东部高原的法师们的形象好转了不少,从离经叛道的卑贱蠢货,脑子里长虫子的乡巴佬,晋升成为了卑贱愚蠢又长虫的暴发户。 纳瓦罗没去过因克雷,没看过那些什么堪比帝国时代的繁荣景象,不过这股风潮也是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位迪塞尔法师拿出的奥金和宝石数目很是不少,准确说就连罗德里格斯家族已经很多年没能有这样一大笔进账了。纳瓦罗可以肯定,只要自己能把这个交易做下,在家族中的地位肯定是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所以再是俗不可耐的乡巴佬也好,面目可憎的暴发户也好,这时候都是需要忍耐一下的。纳瓦罗抹了抹刚才因为眼角的抽搐而不小心从鬓角搭落下来的一缕头发,以仿佛很不在意的口吻说:“好吧,迪塞尔先生,请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严正声明,拒绝他们进入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直属领地了。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古怪西方巫术,总不能隔着几十里还能感知到那些东西吧?虽然那群异邦人拿着西海岸贵族议会的证明,还有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推荐,但是在真正的帝国贵族面前,这些东西都一文不值……” “等等,只是拒绝?”迪塞尔法师一愣。“如果他们硬要冲进来怎么办?我们可不知道他们的野蛮巫术是不是真的察觉不到...” “冲进来?怎么可能?”纳瓦罗终于忍不住失笑。这个东部乡巴佬看来真的摆脱不了那种低贱粗野的思考方式。“他们是异邦使节团,而不是异邦的土匪。他们怎么可能采取这样粗暴的行为,除非他们首先放弃自己的身份。” “…而且即便如此,那不是更好么?他们放弃自己使节团的身份,那他们就不过是一群危险的土匪和盗贼,我们随时可以去叫护卫队剿灭他们。那些还留在使节团里的礼物,您再也不用大费周折就可以到手。再等着那些剩余的东西再从奥罗由斯塔送来,您不就能拿到所有的东西了么。” “如果真的那样倒也不错….”迪塞尔法师眼珠子转了转。“但是你确定能靠家族护卫队就剿灭他们?听说他们里面的两个异域强者可是在西海岸很是有些了不起的战绩。” 说话的时候,迪塞尔法师手中一直把玩的一个造型别致的小瓷球,上面还有着这欧罗文明中从没有过的方块字。如果是大乾使节团中的人在这里,就能一眼看出这正是之前失窃的回赐礼品中的一部分,外丹道中用以集汞融金的半成品之一。 “西海岸那种穷乡僻壤中,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顶多就是和矮人蛮族还有腐朽不堪的北方军团械斗了几场而已。”纳瓦罗并不以为然。他对那些西方人没有什么兴趣,连情报都懒得派人去详细打听,只是大概听说了一些。帝国贵族的骄傲和自信让他很肯定这是用不着的。“罗德里格斯的家族卫队可是由南方军团服役过的精锐战士们组成的,应付一些西方人并不成问题,何况我们还可以向奥罗由斯塔申请援军......而且相信您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是吗?因克雷的炼金道具的强大威能我可是早就听说了,想必不会让我失望的。” 迪塞尔法师眼珠子又转了转,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很圆,在他粗犷而还是很圆的脸上这么一转,就好像两颗小球在大碗里滚动一样。这转了转好像让他想明白了什么东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对,说得对,没错,哈哈哈哈......” “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纳瓦罗忽然说。“既然那帮西方人原本就是要把这些礼物送到你们因克雷去的?您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这可是个蠢问题。”迪塞尔法师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笑眯眯地看着纳瓦罗。“罗德里格斯家族拿到的东西,就等于是你拿到了么?” 这个卑鄙的秃子乡巴佬。纳瓦罗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表示自己理解了。看来传言中那位天资横溢能力超凡的因克雷公爵的眼皮子底下,也有着所有贵族圈子都有的‘家常事’,那所谓一片奥术新兴乐土的东部高原,也远没有那么单纯。 这个时候,奥罗由斯塔中,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一栋隐秘住宅中,帝都之花茱莉亚·费尔南德斯正在秘密地接见两个奇怪的客人。因为她随时都被数百双仰慕者的目光注视着,而这两个客人相对于她来说又太过奇怪,所以也只能采取这样秘密的方式。 接过一块尺寸堪称巨大的长条形风元素水晶,茱莉亚用奇怪的表情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瘦削年轻男子,说:“好吧,平里斯,既然这个能把你的支出帐目抹平,那么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你了......只是...你真要在这时候给组织介绍新的外围成员?而且还是这个...这个西方人......” “请叫我王者无敌·光辉万丈·仁爱之剑,美丽的小姐。”一旁的大汉接过话头来,用热情洋溢,活力四射的声音语气还有手势表达他的不容忽视。“千万不要用‘西方人’这个笼统而又略带点歧视的概念来形容我,我保证只需要稍微深入地了解一下,我的才能,才干,在奥术上的非凡天赋,还有强大的个人魅力就会震慑到你,很有可能你还会爱上我呢。哈哈哈哈......” PS:哎,真是不好意思,前段时间烦心事太多,痛风也发作,弄成半月更了,好在基本处理好了,小孩也暂时回农村去了,逐渐会恢复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群相 “好吧,恭喜你,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先生,你现在已经是奥法复兴会的外围会员了。” 平里斯耸耸肩,将一个小小的胸章递给仁爱之剑,带着点唏嘘之意摇摇头:“可别小看这个,曾经有人花费数十上百万奥金也没办法拿到这个东西。只不过现在嘛......想要这个的人实在不多。现在的奥法复兴会没有了号召力,凝聚力,自然也没有了威慑力,连用来吓唬人都不够用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还是很有用的,不是吗。”仁爱之剑拿过了那一枚小小的首饰放到眼前看了看,上面镂刻着无数繁复的奥术花纹,散发着隐约的光芒。看得出是一件制作极其精美,难以仿制的奥术物品。“那位叫做茱莉亚的大美人没有怀疑我们么?” “大概没有......”平里斯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她好像只是把你当做一个脑袋有问题的神经病了。毕竟你看起来真的是有些...” “有些像是真的脑袋有问题是吗?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像是个真的神经病一样大笑起来。“那只是因为认知层次太低而产生的误解,总有一天等她领悟到我的惊人魅力,就一定会跪倒在我的裤衩下,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倒是你,肾亏的小子,你不是很喜欢漂亮女人的吗?为什么那样一个大美人却无法引起你的好感?” “拜托,我喜欢漂亮女人,是因为可以和她们一起做上一些快乐的事情,茱莉亚那个女人就算看起来再漂亮,那个咄咄逼人的态度只会让我感觉到压力。而且你知道吗,她的那个模样是用奥术改造出来的。你想想,她躺在炼金试验台上,皮肤被剥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血管筋肉和惨白的脂肪,就像一堆猪肉一样接受奥术器具的摆弄......她的那些迷人的体态,水嫩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隆起的胸部,全都是这样弄出来的。我可以面不改色地解剖几百具尸体,仔仔细细专专心心地面对那些脂肪器官和血肉,但那是工作,是研究,要我和这样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联系起她被改造的筋肉和脂肪的女人肢体纠缠,那我还真的没办法不恶心。” “哦,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原生态主义者。小看你的纯情了,哈哈。” “那是什么东西?你们西方文化里的什么教派吗?” 一边随口聊着,平里斯和仁爱之剑两人行走在一片繁华的街区中。这里坐落着帝都大剧院和众多娱乐场所,是帝都是最繁华的地段,宽阔得足可以让十辆马车并排奔驰的整体岩石路面,两边是高达数十米的宏伟华丽的建筑。这时候正是夜幕将临,照明用的水晶开始照射出光幕和光柱,将这一片街区照耀得亮如白昼,镶嵌在建筑上的装饰水晶和宝石则投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点缀其间,从各处驾来的马车来来往往,打扮华丽的贵族们从马车中钻出,或者是在街道两边步行闲逛,也还有少数在空中用飞行术飞来飞去的。最为显眼的则是偶尔有能飞的御兽驾驶着浮空的车厢御空而来,显然这些都是属于声名显赫大富大贵之辈,不时会引起下面的人的羡慕眼光。 “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到奥罗由斯塔吗?”平里斯忽然问。 “当然。之前一直都只是在西海岸,这座帝都早就听说过无数次了,这还是第一次来。”仁爱之剑左右四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经过了一些化妆,他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身材有些健壮的欧罗贵族男子,并不会引起别人过多的注意。 “但是为什么你不会对这样的场景感觉到震惊?这可比西海岸那种穷乡僻壤的石质矮楼漂亮多了吧?看看这用奥术变化出的一体岩石大道,看看这些高大雄伟的建筑,看看这些五彩斑斓的光彩,看看那些浮空飞车,看看这繁华的景象,每次看到这些的外地乡巴佬们可都被震惊得不能言语。虽然听说这只是对帝国时代的帝都的仿制,比真正的帝国时代的奥罗由斯塔差远了,不过也足够惊人了吧?但是我看你好像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样子?一点也不为这璀璨的文明和文化震惊?” “浅薄的年轻人,你的见识就和你的肾一样的虚弱苍白。”仁爱之剑满是不屑地嗤笑一声。“说到底这些不过就是些堆砌的石头,发光的玻璃,还有些满大街处于亚发情状态的牲口,那些飞来飞去的东西不过是那些牲口用来彰显地位,吸引异性的东西,和那些傻乌鸦收集在巢穴里的铁皮碎玻璃没什么两样。你居然说这些就是璀璨的文明和文化?告诉你,年轻人,这些再是繁华热闹,也就是粪堆上长出的七彩斑斓的霉菌一样只是看起来有些美丽罢了。就凭这些东西你也想要震撼到我这个爱与正义的战士?告诉你,能够让真正的男人感到震撼的事物只有两样,那就是头顶那无垠的万星宇宙,还有深藏于心中的正义和美德。把刚才这一句牢牢记住吧,恰当的时候丢出来绝对可以震倒一片人,男的会跪下来求你收他做手下,女的会则哭着求着要给你生小孩。” “好吧,你还真是......”平里斯面色极其古怪地愣了愣,即便全力运用他那曾经傲视许多人的智力也没能找出合适地形容词来表达他的心情和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感觉。“...还真是有些不大正常...” 仁爱之剑则是一如既往地豪爽大笑:“哈哈,你也是认知层次太低级,无法体会我传授的宇宙真理,不过没有关系,等到以后你明白了自然会感激涕零,跪下来求我收你作手下的。” “就是这里了,水晶之都。”走到了目的地,平里斯用怪异地表情看着面前这座豪华绚丽的巨大建筑。它看起来仿佛是一块巨大无朋的巨大水晶,上面雕刻出了门窗走道,斑斓的灯光从中隐隐透出来,即便在这片繁华的街区中也是最为显眼的建筑之一。“夜影女士真的把接头的地方定在这里?这可是奥罗由斯塔有名的销金窟,一晚上随随便便就能用出上万乃至上十万奥金,我也只是来过这里几次而已。虽然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但能在奥罗由斯塔的第三大道开上这么一所玩意,来头肯定不会小。” “也许她是觉得我们在外行动辛苦了,在里面已经安排好了数十个美丽的姑娘,脱得精光光地抱着酒瓶和美食正在等着我们去享用呢。”仁爱之剑毫不迟疑地迈着大步走去,水晶拱门之下数个少女正在对每一位走进的客人躬身笑脸相迎,每一位都是百中挑一的身段和姿容,身上穿着的好像是用水晶雕饰的衣裤,总面积绝不超过两个巴掌大小,露出大片大片比水晶更美丽炫目的青春胴体。仁爱之剑将手怀里一摸一扔,数十枚奥金就飞了出去一个不漏地全部落进了那几个少女的胸口夹缝中,引起阵阵惊呼娇笑。他脚下没丝毫停顿,摆摆手就大刺刺地走了进去。 “嘿,看起来倒是个老练的家伙。”平里斯摇摇头,也只得跟了上去。 走进建筑内,光影的绚烂和装饰的华丽立刻更比外面增加了十倍,宽广的大厅中有和外面一样穿得清凉的美少女来来往往,绚丽的灯光下更显得青春诱人,也有不少穿得不那么清凉也不那么美丽的客人,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少女影像被奥术投影在半空中。这少女穿着一身宽袍大袖的服装,似乎是神殿所用的祭祀服装,显得圣洁而又纯美,却又在腋下大腿后背腰肢等地方若隐若现地露出肌肤,令人浮想联翩,比那些如同半裸的侍应少女更显得诱人。少女似乎在引吭高歌,只是不知是刻意的还是这奥术的等级所限,并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来,脚下是一些文字在滚动。 “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将于今夜演绎由著名诗人维斯特亲笔改编的长诗歌剧《夜色》,天籁般的歌声会让您感受到艺术的最高境界。”跟在后面的平里斯看着这个巨大的影像,念出下面浮动的字体,嘴里啧啧有声,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来舔去。“这小妞不错是吗。有不少年轻男女都挺迷这个小妖精的,盛赞她是什么后帝国时代的第一歌伶,奥罗由斯塔的圣洁莲花,发疯一样地追捧她。可惜这些小年轻里面还有两个大家族的直系子弟一直盯着她,我没把握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的,要不然早就把这小妖精吃掉了。我非常想听听她那被称之为天籁之声的歌喉在我身下呻吟,那感觉一定妙极了。哦…我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年轻人,克制一下你那正在膨胀的激情和前列腺,要知道演艺界刻意包装出来的清纯少女,说不定比解剖台上剥开皮肤和脂肪往里面猛塞胶质的女人更加恶心。”仁爱之剑左右张望着。“好了,G34‘梦幻魔方’该朝哪里走?去询问那些女孩的话可会有损我刚刚装出来的豪放气质的。” “这里第一层是戏剧院,供那些附庸风雅的家伙们自我陶醉,还有追捧戏子歌伶用的,第二层是酒吧和舞厅,不错的社交场所,第三层以上才是各种单独的私人房间,让互相觉得不错的人们去进行更进一步深一步的接触和交流。G34就是三层四号房,我记得那里可是专属贵宾才能启用的。”平里斯老马识途地带着仁爱之剑向着一边的平台走去,站上去之后轻启下面设定好了的奥术法阵,力场就将整个平台抬动着向上飞去。 这时候,在迎宾女孩的欢迎声中大门外走进一群人来,相互之间高谈阔论,或者哈哈大笑,似乎也是来这里玩乐的客人。不过和出没在这种地方的贵族们不同的是,为首的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穿着神职者特有的白色祭祀长袍。 “也有神职者会来这里找乐子?这下可大大提高我对你们奥罗由斯塔的娱乐水平的评价了。”上升的平台上,仁爱之剑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高大老头。一般的神职者都是极为注意约束自己的欲望,虽然不至于完全脱离物质享受的苦修,也无必要的奢华享受是一定要断绝的,尤其是随着神道修为的提升,精神上对法则性的越来越契合,各种欲望更会逐渐地淡化。从那个老人身上所着的长袍来看,应该是地位极高的祭司,但居然和一群贵族法师一起勾肩搭背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几乎可说是不可思议。 平里斯也扫了下方一眼,却是见怪不怪,淡淡地回答:“那是战神殿的大祭司。战神殿算是各大神殿和教会里的异类,他们所崇尚的战斗可并不单单只是战场上和兽人肉搏,丰乳肥臀的姑娘们也可以是对手。而且美酒,美食,都是作为胜利后的庆典而是被准许甚至推崇的,所以他们的信众在这些年发展得非常快,而且他们和贵族法师的关系是最好的。当然,这和他们背后的南方军团脱不开关系。其他教会和神殿多少有些排斥他们。” “真是个有活力的教派。”仁爱之剑哈哈大笑。“我依然记得那个什么冠军斗士被我一拳打出屎来的样子。” 这时候,下方的那位战神殿大祭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了过来。但是这时候平台已经升到了上层的地板之间,彻底隔断了双方的视线。 三层之上,很容易就找到了约定中的G34房间,仁爱之剑拿出一张早准备的卡片插入门边的凹槽,上面的奥术回路契合在一起之后门就缓缓地打开了,只是其中的光影看来依然是一片朦胧。 “这里的服务确实非常贴心。你知道,在这里开出一个单独房间的人都是有着一些喜欢做的事情要做,有些还会比较过分和不堪入目,如果开门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过的人看到,虽然不至于怎么样,微微的尴尬是免不了的。所以用这种幻术系奥术遮挡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好了,我们进去吧,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夜影女士给我们准备的光屁股侍女了。” 越过幻术屏障,平里斯和仁爱之剑迈进了这个预约好了的房间,身后的大门立刻很体贴地关上了。原本朦胧的景象立刻就呈现在他们眼前,这是两间相连足有十多米见方的圆形大厅,分别放置了两张足够大象躺上去的床,粉色白色的轻纱纵横覆盖,旁边的木架上还摆放了诸多难以言喻的器具。房间边缘上有着看上去就很柔软的沙发,茶几上放满了水果糕点还有茶水,供运动后的人们补充体力和水分。只是在坐在沙发上的并不是他们预料中的夜影女士,也不是什么光屁股侍女,而是两个男人。 这是一胖一瘦,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衣衫华丽,脸上扑着粉,看起来和外面的法师贵族们一样。看到他们两人走了进来,这两个贵族男子猛地站起,一脸愕然和惊怒。 “平里斯?多利亚?”那个胖子瞪着平里斯,一脸惊恐。“你怎么在这里?” “阿尔斯通?难道你也是……”平里斯也皱眉看着胖子,一脸的戒备和厌恶。 “这是个陷阱,我就知道这是个陷阱!他是执行部的那些刽子手!”胖子忽然咆哮起来,脸上的惊恐一下全部转化成了暴怒,他猛地跳了起来,手里已经拿出了一个卷轴,胸口上的胸针闪现出奥术的灵光。 但是这暴起的反应带给他的机会也只能到此为止,三人的眼前一花,仁爱之剑已经夺过了胖子手中的卷轴,捏住了胖子的脖子将他给提了起来。至于那胸针上瞬发出的一个类似于透明护盾一样的奥术,只是被仁爱之剑的身体一撞,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就无声无息地破碎消散了。 这胖子很胖,并不高的身高却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公斤,但仁爱之剑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单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胖子喉咙里发出呃呃的憋气声,那一张胖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 不过仁爱之剑好像还嫌这样不够似的,抓住胖子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扭了过来,将他食指上一枚正在散发奥术灵光的戒指捏碎了,顺带的还有胖子的那根手指,也像脆饼干一样轻轻的格拉一声就折断得不成样子,只靠着一点皮肉相连在一起。 半空中的胖子发出鸡被扭断脖子时候发出的憋闷哀鸣,涨红的胖脸飞快地朝紫色转变,同时淅淅沥沥的液体从他的裤子上滴落下来。 仁爱之剑这时候才开口,看着手中正在变形的胖子说:“安静,胖子。我和我朋友没看到这里的光屁股侍女,而是看到你们两个男人,本身就已经很失望很恼火了。如果你不想我把你的手指头都扯下来和那些奥术小玩意一起让你吃下去的话就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候那边的瘦子才惊慌失措地大叫,手里还掏出一跟细小的法杖来虚指着仁爱之剑:“住手!你是谁?平里斯?多利亚,快制止你的手下,罗勒可是莫提?阿尔斯通侯爵阁下的次子!” 平里斯也在一旁怒吼:“不,他不是我的手下!你是研发部的那个谁谁吧?见鬼,把你手上的法杖放下来!我这个朋友他是个非常危险的家伙,我保证,如果你不想他捏断那个胖子的脖子再来捏断你的话你就别去刺激他!” “小子,你认识这个两个家伙?”仁爱之剑转过头来问。这时候他手里的胖子的脸几乎已经成了个紫色的南瓜。 平里斯点头回答:“认识,都是…曾经的同僚,他们都是…奥法复兴会的人。啊,请你注意不要把那个胖子弄死了,他父亲可是阿尔斯通家族的家主。” 仁爱之剑又看向旁边的瘦子:“那么你们是在这里…” “我…我们在这里等着一名叫夜影的女士……”瘦子放下了手里的法杖,像是爆豆子一样地飞快说道。“请放下他,请放下他。” “哦,原来都是同志啊,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哈哈一笑,把手里快要断气的胖子朝沙发上一丢,朝平克斯说:“看来这两位也是和你一样准备弃暗投明的。” “好像是这样。”平里斯耸耸肩。他能进入奥法复兴会靠的可不是家世,堪称千里挑一的智商现在当然也能猜到这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至于那个胖子阿尔斯通则显然是做贼心虚,看到熟人之后反应过激。 叫阿尔斯通的胖子法师蜷缩在沙发里拼命地咳嗽,同时又还捂着断掉的手指哀嚎,一时间眼泪鼻涕还有失禁的尿液弄得满身都是,狼狈无比。一旁的瘦子法师好像是想对他用一个止痛治疗的奥术,但似乎是并不擅长这类的,弄了几次总是无法顺利运用出来。 仁爱之剑已经大刺刺地往旁边沙发上一坐,拍了拍哀嚎着的胖子的后背,看着房间中空无一人的地方说:“好吧,夜影女士,你不出来给这个可怜的胖子解释一下么?其实我们都是从事相同地下工作的同志,他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夸张了。” 平里斯和那个瘦子也都扭过头去看着仁爱之剑注视的地方,但是他们看了又看,那里却还是一片空荡荡的。瘦子还用了个看破幻术的奥术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两人一时相顾无语,只剩那个叫阿尔斯通的胖子还是蜷缩在那里哀嚎。 “……这次又没讹到啊。”仁爱之剑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拿起桌上的糕点塞了两块进嘴里,一边对平里斯说。“既然她小气地没给我们准备,那我们就自己去叫。肾亏少年你不是对这里挺熟的吗?去叫上些姑娘来给我们跳舞助兴,一边等着那女人吧。还有胖子,你能不能别叫了?不过只是一根手指头而已……” “厄……这个…我们可是来这里商议一些机密的,还是不要让太多人注意到我们为好……”平里斯总算还有些自觉。想了想,他还是上前给胖子阿尔斯通用了一个死灵系的治愈奥术,胖子的哀嚎总算停了下来。 仁爱之剑眼睛一瞪:“那我们这几个男人在这里做什么?如果让这酒店的老板,让外面那些姑娘误会我们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那简直是对我这个爱与正义的战士的无比侮辱!” “不会的。这些房间里的情况其实都会通过隐藏的奥术法阵悄悄地传送到特定的水晶上展现出来,这是帝国时代遗留的高端技术。他们都会清清楚楚地看到你殴打虐待了阿尔斯通侯爵的儿子,而不会错以为你们在这里***。” 微微沙哑而极有磁性的声音悠悠荡荡地响起,在沙发上一个由灯光交错形成相对阴暗的地方,阴暗以飞快地速度变得越来越浓重,最后化作了一个身姿窈窕修长,同时又充满了力量感的女子身影。这具身姿被包裹在紧身的漆黑皮衣之中,比之赤裸更透出一种神秘的诱惑,而女子的头脸则完全隐没在黑暗中无法可见,正是他们一直等着的夜影。 “哈哈,原来你一直都在啊。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现身?”仁爱之剑拍着手,像是看见老朋友一样地熟络大笑。“就是不愿意让我给讹中么?” “对。”夜影坦然回答,虽然看不见她的面目,但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她翻了一个白眼。 包括平里斯,刚刚缓过气来的胖子在内的三人都没有吭声,却都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尽管在仁爱之剑的衬托下他们都显得有些狼狈而无能,但其实作为一个曾经是帝国最隐蔽最有影响力的地下组织正式成员,他们的奥术水平和见识都是极为不凡的,夜影这样隐秘,现身的方式,还有刚才所说的话,背后隐含的意味都让他们吃惊不已。 “那个…夜影女士。”还是平里斯主动开口询问。“既然这里都有人偷窥,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来这里呢?” “没错。”夜影好像明白了平里斯他们的疑问。“这里是我的产业,或者说是组织的产业。” 第一百四十章 临时工 “好了,今天晚上叫大家到这里来,首先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确认一下身份。” 斜坐在沙发上,夜影那修长而优雅的身姿展现无遗,如同一具黑曜石雕琢的艺术品,尤其是那一双笔直而修长的长腿,兼具了力量感和女性的柔美。不过可惜在座的其他四个男人都没有半丝欣赏的意思,平里斯等等三个法师坐得笔直,像是最认真的学生一样一脸严肃地聆听着夜影的话。胖子阿尔斯通也将自己脸上身上的污秽给干净了,这种设施齐全的娱乐场地不会缺少洗漱设备。不过他这样做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希望给这位夜影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如果说在座的三名法师之前还对背叛奥法复兴会,加入夜影所在的组织还有很多疑虑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们都是在奥罗由斯塔混迹了多年的本地贵族,都非常清楚位于第三大道上这些娱乐产业的分量,这里既然是帝都最大的销金窟,也就只有最有权势最有实力的家族才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就算是奥法复兴会在全盛之时也没办法将自己的力量展现到这个地步,这是层次上根本性的不同,力量再大的地下组织依然只能是地下组织,因为他的存在与现有的主流秩序完全相反。 而现在,夜影背后组织展现出的力量,表明了这是个无论在社会秩序上,还是秩序之下都有着巨大能力的怪兽。不只是这个巨大的娱乐场所,还有夜影表现出的那种夜之女士高阶神职者的能力,都让他们惊异莫名。 不过旁边还有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和他们严肃的表情和气氛显得有些不协调。仁爱之剑用一种好像没有骨头的姿势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边不远处是堆成了小山一样的各类糕点,他用手指轻轻在沙发上一拍,就有一个糕点跳起落到他的嘴里。这种很不严肃的态度让三位法师都有些尴尬,只能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们三位能加入之前的奥法复兴会,说明除了三位在奥术领域都是杰出的人才之外,同时也说明了三位依然拥有着对奥术,对帝国的热情和忠诚。不过现在的情况如何,大家也已经非常清楚了。我曾经在你们的面前都说过这样的话,我现在再说一次:想要只靠着发掘奥术遗迹,在暗地里搞阴谋破坏,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地复兴帝国的。帝国并非亡于阴谋与破坏,当然更不可能从阴谋和破坏中重生。” 平里斯和瘦子法师默然,那胖子法师阿尔斯通立刻语态激昂地表示了赞同:“说得对!夜影女士您说得太对了!所以现在我们才脱离了已经开始散乱崩溃的奥法复兴会,准备加入您的麾下。” 嗤嗤嗤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胖子充满了斗志和忠诚的话语。那是仁爱之剑在用吸管大力吸吮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果汁。随后他将这只剩冰块的杯子一扔,脚下对着茶几轻轻一踢,茶几上的另外一杯装满的果汁就跳了起来落到了他手中,而那个空杯子则刚好落到原本这果汁的位置。 “夜影女士,不知道这位先生是……”阿尔斯通很小心地问。经过死灵系的奥术治疗,他折断的指头已经不痛了,但刚才那感觉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位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我们组织的外聘人员。”夜影介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下。“他为人有些古怪,你们不用在意。实力上是非常强大的,说不定以后你们会有合作的机会。” “厄,这个…”胖子阿尔斯通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我记得不错,好像之前教会联名通缉的人就是这个名字?说他是一个被下层界的魔鬼意志附体的西方人……” “你的消息滞后很严重,阿尔斯通先生。”平里斯在旁边尖声冷笑了一下,在复兴会的时候他就和这个胖子不大对付。“神殿和教会已经取消这个通缉了,而且还声明之前的判断有误,这位仁爱之剑先生并非是被恶魔意志附体。” “也许是神殿的一种欲盖弥彰的手段呢。”阿尔斯通摆摆手,努力做出一副只是客观描述的样子。“反正如果有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和无法确定的人合作的。越是无法确定的因素越是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数,那对任何计划都是一场灾难。” “哈哈哈哈,胖子,你挺能说会道的嘛。”仁爱之剑丢下又喝光了的果汁,笑道。“你是对刚才的事情有了阴影,怕我真把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弄断然后给你吃下去是么?放心,爱与正义的战士是非常宽宏大量的,即便是你这样阴险小气,胆小多疑,爱拍马屁的恶心家伙,只要不惹到我,我也只会把你当做路边的狗屎一样,不会专门来踩上一脚的。” “你…你…你不过是个外聘人员,雇佣兵而已…”阿尔斯通的胖脸又开始涨红起来,但是刚才的记忆对他而言实在是深刻,他最后只能强调自己的身份和权限来给自己壮胆。“而我马上就是加入夜影女士组织的正式成员了。” 仁爱之剑看向夜影笑道:“我说你就只搜罗到这样的三个家伙?平里斯这个肾亏少年也就算了,当时能在我的手里逃掉,算得上有一些能力。现在这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伙看起来可是废物,你招揽他们是准备用来唱戏的吗?” “这位胖一点的法师是罗勒?提莫尼?阿尔斯通,原奥法复兴会策划部的副主管,这位瘦一些的是彼得?戴维斯,则是研发部的精英。他们两人在奥术上的成就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和平里斯?多利亚一样绝对称得上是难得的人才。”夜影不温不火地淡淡地回答。“招揽工作我依然在进行中,不过有些预料之外的困难。” “根据直到今天你才把人叫到这里来,声明这里是你的产业来看,你在招募贤才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不足。”仁爱之剑大笑着在沙发上一拍,一叠蛋糕跳起来落到他的大嘴里,他一边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还是让我这个通晓人情世故的老大哥来教教你吧,首先就是或者打或者威吓让他们明白你不好惹,然后再让他们来这里包个场,什么好酒好肉地管够,几十个光屁股小妹妹轮流陪着,最后再声明这就是你的地方,让他们明白你跟着你有好酒好肉,他们自然就来了。” “蠢货,你以为是老鼠黑帮招募混混打手吗?”夜影嗤笑了一声。“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展现自己的实力,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但事实情况可比这个复杂多了。” “还是我来给仁爱之剑阁下解释吧。”一旁的平里斯忍不住举了举手。 “奥法复兴会是大陆最强大的法师组织之一,不过它最强大的还是因为对帝国的怀念,还有对奥术的信心而围聚在周围的无数附属组织和家族。他们为复兴会提供掩护,提供金钱资助,提供情报,所以复兴会才能一直和神殿教会作对,不断去发掘帝国时代的奥术遗迹提升自己的力量。其实只算最核心的真正成员的话,只有不到一百名天赋异禀的高阶法师。当作为组织最大的底牌,还有凝聚力象征的星殿失踪了以后,那些附属组织和家族都感到了恐慌,对我们丧失了信心,纷纷脱离了。但剩下的核心成员中,能够像我们一样,这个…另谋出路的却并不是太多。首先第一种,就是对奥法充满了真心的热诚,对帝国也有无比的忠诚。两位副会长……厄,也许一位,还有不少人是这样的。这种人大概是绝对不会背叛奥法复兴会的,他们会尽一切手段和努力去尝试重新找回和星殿的联络。” “信仰坚定情操高尚的人,让我们为他们鼓个掌。”仁爱之剑拍了拍手,看到三个法师难看的脸色,又笑道:“也要为你们的智力鼓掌,没有和他们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我们现在依然坚定着对奥术的信心,我们对帝国的忠诚依然没有丝毫的动摇!”一边的胖子阿尔斯通突然用力说道。“只是我们明白了之前的方式方法的错误,现在重新选择了跟随夜影女士,我们将把热情和忠诚在夜影女士的带领下以全新的方式重新投入到帝国复兴的大业中去!” “哈哈哈哈……”仁爱之剑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指着一脸认真的阿尔斯通。“原来这胖子还真是个人才啊!你们组织有宣传部么?没有就让他组织一个吧,我保证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夜影没有搭话,只是做了个无意义的动作,似乎是又翻了一个白眼。 平里斯咳嗽一声,继续说:“至于第二种…就是身上附着了触发性的定序奥术。不敢背叛复兴会的家伙。” “哦?是那种一旦满足了条件之后就会在人身上爆发出来的奥术么?我都还没学习过呢。”仁爱之剑一愣。“你们居然还用这东西来控制自己人?” “厄,这个当然不是。不是我们要用来控制人,是那些家伙被格里芬副会长在身上下了定序术。至于原因嘛比较复杂,有些好像是那些家伙偷偷和格里芬副会长做了什么交易,有些是任务完成得不理想而受了处罚,有些倒霉蛋则纯粹是因为被格里芬副会长看不顺眼。至于格里芬副会长到底设定了什么样的条件,还有到底爆发的会是什么样的奥术,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谁也不知道?” “厄,那个,格里芬副会长的脾气比较古怪,之前我给你说过的……所以他和其他人的交流也是问题……” “让这样的人来当副会长?这还真是有创意有逻辑,这个组织居然能一直坚持到这个时候才崩溃,实在是太伟大了。” “他可是帝国时代就声名鹊起的奥术天才!而且一般来说都是会长和杰佛逊副会长来管理组织,并和他沟通的,从来都没有什么问题……好吧,现在是出问题了,杰佛逊副会长被软禁在了奥术学院,没办法参与组织管理,格里芬副会长就基本上不和人交流了。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定序术是怎么回事。但是所有人都肯定,定序术的触发条件是有可能和危害公会有关的。曾经有两个家伙悄悄地偷取公会物资,就在他们把东西搬进家门的一刻,身上定序的奥术就瞬间被激发了。两个离大法师只差一步的高阶法师,就在自己家人的面前开始吞吃自己的身体。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啃咬自己的手脚和其他一切能咬到的地方,大块大块地吞咽下自己的血肉,但是他们的神志偏偏是清醒的,他们的家人都看到了他们在流泪,有的在吞咽的间隙还能求救,触发的奥术只是控制了他们的身体,有一个家伙甚至还用出了解除类的奥术。但是并没有用,格里芬副会长的死灵系奥术可是连会长阁下都曾经自叹不如的,即便是帝国时代他也是最顶尖的死灵大师。那两个家伙的奥术,身上的防护类道具,还有他们家人朋友的努力都对他们身上的死灵系奥术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还有两个想要拉住他们的下人和家人也被活活咬死。” “格里芬副会长的奥术当然不会只是控制肢体这样简单,那两个家伙的整个肉体都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改造了,他们咬下了的地方立刻就会止血,所以根本不会因为受伤过重而死亡。他们就这样活生生地把自己的手脚四肢能咬到的地方全都吞吃了下去,最后就只能像是大号的蛆虫一样蠕动。他们的消化系统好像也改变了,吞吃下去的东西很快就又拉了出来,然后他们又蠕动着转过去吞吃自己刚刚拉出来的东西,然后不断重复这个循环……” “…一个家伙的家人发觉所有的努力都无效之后,实在是不忍心,一个元素奥术结束了他的痛苦。而另一个家伙就惨了,他只是去帮忙的同伙,家族也并没有在奥罗由斯塔,被那些家伙慌乱中扔到了城外。于是他就只有在自己的血肉粪堆里不断重复这样的折磨,足足挨了有四五天之后才死去。而且还并不是自然死亡,他的脏器被增强,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都有了改变,完全可以适应那样的生存环境,至少一两个月是没问题的。他是被归亡者发现,按照处理亡灵怪物的方式被埋葬的。可怜的家伙,我打赌他看到那些收尸人的时候一定感觉自己看到了救世主,他之前肯定是怎么样也猜不到自己会有那么喜欢收尸人的时候……” 格勒格勒,是那个叫做戴维斯的瘦子法师上下牙关碰撞的声音,一旁的胖子阿尔斯通也是面色如土,作为复兴会的会员,无论是不是亲眼目睹,这也绝对是一件可以铭记终生的难忘经历,那样的遭遇可是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 就连旁边的仁爱之剑也一时间没了声息,似乎也是被这个恐怖的奥术惩罚给震住了。不过这个沉默只坚持了数秒钟,他又爆发出了那标志性的大笑:“好,好,好!真是有创意!不愧是帝国时代就有名的奥术天才,看来我迟早得去会一会这位充满各种奇思妙想的副会长了!” “…杰佛逊副会长对格里芬副会长的这种行为极为反感,但是就连她也无法驱散格里芬副会长的奥术。她要求格里芬副会长自己撤销法术,但是格里芬副会长并不愿意,他也说其他的只是‘不会致命的小小惩罚’,而且这些人只要不危害到公会就不会有事。他的性格原本就古怪,偏执的地方极为偏执,加上会长似乎也默许他,于是这件事也就这样算了……所以,你明白了?只要确定自己身上有触发定序术的家伙,是绝对没胆量去背叛复兴会的。格里芬副会长口中的‘不会致命’非常有可能比致命还要让人害怕。” “这样的可怜虫有多少?” “应该有二三十个吧……很幸运地我们不在其中。” “那剩下的人也不少吧,怎么也就你们三个愿意接受夜影女士的光明指引?” “好了。这正是我想要在这里讨论的话题之一。”一直没吭声的夜影开口了。“根据我掌握的情报,自从星殿失踪到现在,复兴会在各个地方储存的奥术材料,研究资料,还有遗迹中发掘的那些东西,至少已经有一半以上不知所踪。有些是被某些家族中饱私囊,有些则是有了买家…” “原来早在很早以前就有人接受光明的指引了。”仁爱之剑对着三个复兴会的法师一笑。夜影能掌握这样的消息,肯定是在复兴会中有不少眼线。三个法师也没什么反应,他们经过和夜影的交谈,自然也对这一点有所察觉。 夜影继续淡淡说:“不用管中间那些渠道和掩人耳目的代理人,最大的买家现在已经确定了。是因克雷方面来的家伙。自从确认星殿被神灵排斥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因克雷的阿德勒大法师,明斯克大法师就全都来到了奥罗由斯塔。虽然他们各自都有看上去非常充足的理由,但是现在看起来目的是非常明显的。他们就是看准了奥法复兴会必定会人心涣散,借此来捞取利益的。不管怎么说,奥法复兴会所拥有的遗迹资源,奥术研究资料,还有各种稀缺的奥术材料,是真正大陆首屈一指的。” “还有人才。”平里斯有些愤愤不平地补充了一句。夜影似乎是笑了笑,点头:“对。” “所以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任务,就是要从因克雷手中将那些资源尽可能地截下来。” “对!那帮庸俗的暴发户,浑身上下散发着牛粪腥臭的乡巴佬,我们辛苦研究的成果落到他们手里,简直就是对奥术的亵渎!”阿尔斯通法师也强烈地表示了赞同。 “目标很容易确定,但是执行起来却是非常地有难度。他们的主事者是两名大法师。即便他们无法和小罗伯特那个神经病相比,有那些道具和魔像的帮助,依然是非常难对付的对象。”夜影叹了口气,不过也并不是那种完全无能为力的味道。“这里毕竟是奥罗由斯塔,我们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太过激烈的手段是不能用的。” “哈哈,我明白我明白,这里是不能使用阳炎爆那样的东西是吗?真是遗憾,我对那个法术可是一见钟情,觉得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强大奥术,如果一个解决不了,就多来几个。”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仁爱之剑阁下,希望你拿出足够专业的态度来面对这里的任务,就像上次那件任务一样。那些你挽救回来的奥术资料可以全部给你拓印一份,奥法复兴会的奥术研究可是大陆顶尖的。至于奥术材料,我做主可以给你五分之一作为回报。” “哦,听起来不错。” “出于我们私人的交情,我在这里给你提供一个消息吧。”黑暗中传出来的夜影声音似乎带着些玩味。“根据情报,因克雷的家伙们花了相当大的精力,把一批非常古怪的奥术材料从复兴会的仓库里偷运了出来正送往罗德里格斯家族的领地。而罗德里格斯家族中似乎还寄存得有相当数量的同类型奥术材料。根据我的线人的描述,那些东西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乾帝国使节团之前在奥斯星城失窃的那些东西。” “哦?是这样?”仁爱之剑耸了耸眉毛。“没错,我听说了,他们之前是有一批东西被窃了。” “而且‘乾’帝国使节团现在已经到达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的领地外,却被禁止进入他们的直属领地。应该是那些家伙做贼心虚吧,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那些西方人有神奇的法术和技能。只是很不巧的是,你的那位朋友,叫风的使节团参谋长一直在委托守护之手帮他们调查那批失窃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知道那些失窃的东西就在罗德里格斯家族当中了。也就是说,所以会很快有一场冲突。” “看来你的消息实在是灵通得不可思议。”仁爱之剑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那些失窃物品的消息是我特意泄露给他们的。守护之手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每年都有很多资深雇佣兵加入,往里面掺沙子不是问题,次级神的教派并不是那么纯粹。能在这个时候让人去和因克雷的那些家伙起冲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对我们而言也是非常有利的。” “那么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总不是在炫耀你那些强大的消息渠道吧?” “你不去帮帮他们吗?你和那个叫做风的家伙不是朋友吗?现在神殿已经取消对你通缉了,你大可以回去和你的朋友和同胞们汇合啊。从这里赶到罗德里格斯家族的话直线距离并不远,我这里支援你几张飞行术卷轴,赶上一赶,小半天就能到。只要你能尽快地赶回来进行这边的任务就好。” 夜影很随意地说着,还从折叠袋中拿出了三张卷轴,似乎真是真心诚意地为仁爱之剑着想。但是仁爱之剑却是哈哈大笑:“少女,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试探,正义的眼光一下就能看透你的心肝脾肺肾。我和风是朋友,并不是互相的保姆,那点小事他自己就可以搞定。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正义的道路需要去贯彻。至于什么同胞不同胞的,在正义之下狭隘的种族概念是那么地苍白可笑,心中有爱与正义的,即便是一只屎壳郎我也认同他是我的同类。使节团中的那些恶心官僚家家酒我也没兴趣再去玩了,还是这边的任务更有趣些。既然现在我已经有了复兴会的外围成员的资格,就要好好趁这机会去教育教育那些自以为是的法师和暴发户们,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正义的力量。” “好,我明白了。”夜影淡淡回答。“那么这次就请你全权负责奥罗由斯塔的行动。” “这…这个…请问夜影女士,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听从这位仁爱之剑的命令吗?”胖子阿尔斯通的肥脸已经有些扭曲了,战战兢兢地问,好像是一头猪在问自己是不是要穿过腊肠作坊。 “对,因为这里的形势复杂,注视着的眼睛很多,我就不会给你们正面的支援了。”夜影很坦然地无视了胖子的恐惧。“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答应过你们的承诺一直有效。而且并不是需要你们直接和因克雷的人战斗,你们只需要作好辅助仁爱之剑阁下的工作就行了。” “那个…那个…夜影女士…”一直默不作声,很没存在感的瘦子法师开口了,他语音尖细神情怯弱,和一个税务官面前的欠债农夫一样。“…您…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我们即将所属的组织是什么…” “…暂时你们还归于我直属领导。在把奥罗由斯塔这里的事解决完毕之后,你们会进入我的组织的。放心,你们绝对会得到和你们的才干相匹配的地位和荣誉,你们将投入到一股真正的巨大力量中去,为帝国为奥术的复兴而战斗。” 夜影的回答很有技巧。三个法师脸上的神色都有各自不同的精彩,他们也终究是明白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什么也都没有多说。仁爱之剑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没错,临时工们,为了转正的梦想而努力吧。不过你们可以放心,在我这个爱与正义的临时工之王的带领下,你们不会沦为只能背黑锅的炮灰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冲突 暮霭之下,远处的使节团营地中传来阵阵肉香。有西海岸议会和张家的后勤资助,使节团的酒肉是不缺的,即便是普通军士也能有大块肉吃,虽然没办法像是和老家一样的煎炒炸蒸,撒上些团中所带的香料用来慢慢熏烤,或者是有张家厨师慢慢熬上的一锅肉汤,也足够让人大快朵颐。 “那帮该死的西方人!他们到底在吃什么东西?”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护卫队长独眼汤姆又吞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些气味就算隔着将近一里的距离也能让人垂涎欲滴,仿佛眼前都能浮现出那些肥肉正在裹着香料吱吱冒油的画面。 “烤肉。”旁边的副队长托马斯干巴巴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啃着手里干巴巴的干粮,他的整个人也是干巴巴的,瘦高,皮肤干瘪,皱纹众多而缺乏水分,好像随时都能和手里的干粮合二为一。他和独眼汤姆虽然是高阶法师,但比较尴尬的身份让他们的收入也很尴尬,冥想和学习奥术的资源就能把他们所有的收入都榨干了,只是单论生活水平,他们比普通平民好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独眼汤姆怒声回答。“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他们能在那里吃着喷香的烤肉,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啃干粮?他们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吗?为什么这个烤肉上的气味就好像裹满了香料一样?我打赌上面有胡椒,有姜末,还有肉桂,就算侯爵大人所吃的烤肉也不能比这个更奢侈!” “不知道。”托马斯继续干巴巴地啃着干粮。“有干粮也不错了,至少制作的时候他们放了些油渣子,还有盐。总比士兵们啃的黑面包好多了。” 独眼汤姆回头往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无疑这些家伙也同样在遭受着这个气味的折磨,有的拼命耸动鼻子,好像能靠着闻就能把那些烤肉给吸过来吞下肚似的,有的眼冒绿光,就着这香气吞咽着那些可以用来当作武器的黑面包。这些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私兵倒是都有一身磨得发亮的甲胄,但那是罗德里格斯家专门发给他们充门面的,也是他们身上唯一最值钱的装备,甚至比他们自己都还值钱。真正要战斗起来,稍微凶悍些的土匪都不一定能打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就连他们这些家族护卫队的法师们所需要的补给都有些困难,神怒战争之后的天灾数十年,然后萧条至今,罗德里格斯家族就算有几百年的家底也禁不起坐吃山空。尤其是现在的领民们可不像是帝国时代那样老实了,稍微觉得领主严苛就要逃去其他家族的领地,让家族里的老爷们税收也不敢收得太过分,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不能来硬的,否则就等着守护之手的圣武士上门来了。 贵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虽然只是挨着贵族阶层的边,独眼汤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家族里那些老爷经常拖欠他们的薪水,不是老爷们抠门,而是老爷们真的拿不出什么来了。 听说这些西方人打通了一条大平原通往西海岸的捷径,这对罗德里格斯家族其实是件大好事,毕竟通路是在罗德里格斯家族领地内,但是老爷们却对这些西方人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不不止禁止那些西方人进去领地,还派遣他们来警戒监视。 大概是和那位因克雷来的法师有关吧。那些暴发户对帝国贵族们来说真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当距离足够远的时候,他们是足以彰显自己高贵,向周围朋友显示俏皮话水平的最佳嘲讽目标,而当距离足够近,近到能发生实际利益交易的时候,他们又是能带来足够利益的冤大头。对于家里的老爷们到底在和这些暴发户搞什么,汤姆不清楚,也并不关心,只要老爷们能弄到足够的钱就行了。拖欠他的酬薪应该能补发了,去奥罗由斯塔再生一个眼球的钱也能凑够了,说不定还能顺便去第三大道边上的那些店里去玩玩...... 想到这里,独眼汤姆突然感觉到一阵尿意涌上,他揉了揉那颗玻璃假眼,转身朝小树林里走去。只是正当他在树后拉开裤子的时候,一阵凉风忽然在背后掠过,他的意识就迷糊了起来。 当他再从小树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这时候空气中的烤肉香味已经浓郁了几十倍,因为现在队伍里几乎人人手上都有一块烤肉。 “大便?这么久。”副队长托马斯也啃着一块油汪汪的烤肉,干瘪的脸上也有了丝油润的光彩。 “是啊。”独眼汤姆摸了摸头,他记得好像自己是在那边拉了一次肚子,只是中间的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是蹲在那里的时候顺便打了个盹,连这里的手下们怎么开始吃起烤肉来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烤肉?” “那边的西方人给我们送来的,说是表达一下来自善意和友谊。我可仔细看着他们的,没有发现有人偷偷绕过去。”托马斯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西方人士兵,他的嘴边糊满了油,说话的词汇都丰富了很多。“这些烤肉真不错,香料和盐的分量真足。” “该死,你没有给我留一块吗?”独眼汤姆也吞了一大口唾沫。 “找那些西方人,他们还有。”托马斯指了指。独眼汤姆当然不会亲自去和那些野蛮人交涉,挥手示意了一下,一个亲近的手下士兵就过去拿了块拳头大小的肉过来。 果然像是托马斯说的那样,放足了盐和香料的肉块真是美味至极。独眼汤姆扫视着那些送肉来的西方人,看起来只是几个平常的普通士卒,带着一个翻译,好像真的只是过来示好的一样。但汤姆可不觉得会这样简单,他为罗德里格斯家族工作了半辈子,各种场面都见过不少,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警戒标记没被触发?”独眼汤姆低声问。来这里监视这些西方人不准他们进入领地,当然不能只靠着这些士兵和自己的肉眼,在他们后面可布置得有一条长达二里的奥术警戒线,由十来个二环奥术链接而成,隐蔽性极高,一旦有人形生物越过离开就会传来警讯,这可是帝国军队中的专用奥术警戒手段,一般来说他们还舍不得动用。 “没有。”副队长托马斯只专心对付手上的烤肉。“警戒触发你也会接受到的吧?” 这也是,独眼汤姆点点头,但是他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忽然间他联想到刚才大便之间有些诡异的打了个盹,顿时一阵冷汗就从后背冒了出来,这种记忆模糊可是被心智奥术控制了的典型反应。不过摸摸胸口上佩戴的那块家族胸章,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可是罗德里格斯家族成员才能有资格佩戴的高阶道具,充能之后足可以防止六环以下的任何心智控制的奥术,为了这次任务纳瓦罗阁下才专门让他使用的。 也许这些西方人真的就是来单纯示好的吧。独眼汤姆耸耸肩,只能这样想了。 同时,远在十多里外的罗德里格斯宅邸中,正在接受侍女按摩的迪塞尔法师猛地站了起来,壮硕的身躯甚至直接把他身后的侍女给撞得飞跌开去,他左右四顾着,又有些发愣和吃惊,似乎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巨大声音正在响起。 “怎么了?”纳瓦罗男爵也站立起来,眉头紧皱地看了看跌倒的侍女,再转而看着还在惊异之中的迪塞尔。这个高地乡巴佬的怪异他这几天看得不少,但是这个明显是有些过分了,这个侍女可是今天早上才从他床上爬下来的。 “那些西方人真的来了。”迪塞尔法师那圆滚滚的眼睛里闪出莫名的光芒,看向远处。 “什么?怎么可能?”男爵也呆了。 “应该不会错的。我安置在你们那个护卫队队长身上的定序术被触发了。” “什么?”纳瓦罗完全不明所以。 “之前我在那个独眼的附庸法师队长的身上用了定序术,定序的触发条件是‘被人询问出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现在的具体情况’,定序的是延迟十秒触发的五环奥术‘明斯克的风中之耳’,让我可以从十秒之后听到一段他能听到的声音。现在他们正吃着那些西方人送来的香美烤肉,却没有发现西方人的丝毫异动。” “什么?”纳瓦罗的头脑完全不够用了,虽然他好像也能听出有些不妙,但是其中的信息量还是远远超出了他能理顺和理解的程度。“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不是建议我让护卫队去监视那些西方人的吗?他们如果察觉到了异动,会立刻用传讯奥术来通知我的。” “监视本身并不是目的,或者说只是目的之一而已。”迪塞尔法师用飞快的语速解释,那带着高地口音的话语连珠炮一样不断轰击而来,让纳瓦罗头昏脑涨。“那些西方人如果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要朝我们这里来,要么他们就是蠢得像是发情的高地野猪一样朝这里直冲,那个时候你的护卫队自然也能给我们发出警报,要么就是用非常高明,符合他们在西海岸做出那些功绩的实力悄悄的潜伏进来,这时候那些送到他们眼前的护卫队就是最方便的情报来源。延迟十秒触发,如果你的护卫队长询问完消息之后就被人宰了,没人会密切监视一具尸体长达十秒,如果他被人用什么办法引诱或者控制了,询问完毕之后的十秒钟也足以让人对他失去兴趣。现在你们家族的那些私兵包括两个队长都在毫无戒心开心地吃着西方人给他们送来的烤肉,还以为他们布置好奥术警戒线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道在真正的高明敌人面前,那种死笨办法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那...那...那要怎么办?”纳瓦罗已经被眼前这个壮硕法师所散发的气势给震慑了,这个言语粗俗举止蠢笨口音和气质都带着高地乡土气,让他足足腹诽了好几天的乡巴佬暴发户,现在正散发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气势,那圆溜溜的眼睛散发着精光,仿佛丛林中遇到了敌人的野兽,一触即发的警惕和杀气让接触惯了香粉咖啡鲜花等等气息的贵族男爵惊惧莫名。 “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们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擅自闯入帝国贵族家族的直属领地,这是挑衅和犯罪!无论是谁也无法指着我们的正当防卫。”迪塞尔法师眼中散发着兴奋和危险的光芒。“明斯克大法师正在朝这里赶来,我已经把情况用传讯术向他通报了。我们准备联手起来给那些冒失的西方盗贼们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吧!他们用送烤肉那样的办法来麻痹你们的护卫队,这要么说明他们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不想把事情给闹大,要么就说明他们顾忌着自己的使节团身份,这都说明他们不会动用全力,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纳瓦罗总算明白了,但他的眼神却还是犹豫不定。罗德里格斯家族当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其实这次家族里的其他人都让他来主事和因克雷的接触,是存了以后如果走漏了风声就让他来背这个黑锅骂名的心思,他在这时候做出过大的动作,如果没有取得好的结果,那必定是有人会跳出来落井下石的。 迪塞尔法师看到了他的犹豫,立刻大声抛出了决定性的条件:“如果干掉了这些西方人,他们使节团中还留有的那些西方炼金物品也就归我们了!我可以保证,按照之前120%的价格付给你们报酬!” 这条件瞬间就粉碎了纳瓦罗男爵的犹豫,原本这次偷偷变卖那些西方人的古怪玩意所得的金钱就足以大大缓解家族的窘况,如果这时候再能得到120%的一笔意外之财,那主持此事的他简直就成了家族的救世之星。 “我明白了!”纳瓦罗咬着牙,狠狠地说。“这些西方人胆敢藐视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尊严,侵入我们的直属领地,当然就要他们付出代价!我会聚集起所有的力量来帮助迪塞尔阁下的!” 在离罗德里格斯家族庄园还有七八里之外的地方,风吟秋降下了力场巨手,莫特利女法师和高文一起从巨手上跳下,同时他们身上的隐身奥术也解除了。 那些护卫队埋下的警戒性奥术当然没有能产生任何的作用,包括那位独眼队长身上的防护心智奥术的道具也是。有女法师这样奥术上的专业人士,还有高文这样经验丰富的守护者,绕过这些防护用心智控制奥术将所有情况都问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怎么学会这个法则性奥术的?怎么又能如此地操纵自如?”女法师一踩到地上,忍不住又问出了这个她已经问过四五次的问题。“你明明就没有越过法则之墙,灵魂不可能和魔网融合,怎么能学会法则性奥术的?这样的操纵性,绝对不是卷轴之类用道具激发奥术所能办到的。这简直难以想象......” “好了,这里可不是聊天的时候,等以后回去慢慢再说吧。”风吟秋也从力场巨手上跳下,将这奥术解除。按照刚才从那个护卫队的法师首领那里问来的消息,罗德里格斯家族庄园中还运行着一个侦查性的奥术序列‘巫师之眼’,视线范围覆盖方圆近十里的地域,五里之内就能够看破一般性的幻术,按照他们之前那样从空中大摇大摆地靠近绝对会暴露。 “好,就这样说定了,一定要给我说明啊。”女法师眼中异彩连连,表情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喜出望外,就像是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不过马上她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你就这么有自信?真的就靠我们这三个就能来让罗德里格斯家族屈服?” “不是我们三个,是我一个。”风吟秋淡淡回答道。“请莫特利女士你来是来作个见证的。总要有个能被欧罗贵族们承认身份的人来见证才好。至于高文先生是代表了守护之手,顺便可以来保护你。” “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再次提醒你,不经允许擅自入侵贵族领地是绝对非法的,他们完全可以就地击杀你。帝国是不存在了,帝国法律却还是由法师议会继承了下来,虽然他们有时候执行得很有弹性,但绝对不会放过你这样的行为。” “呵呵,没关系,高文先生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情报,我们会得到道义上的优势的。” “你还真的打算用暴力手段?”女法师看了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高文,这位守护者一直都面有倦色,或者说除了倦色之外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再看看一脸淡然,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风吟秋,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她心中弥漫,这两个人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瞒着她。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那我还是提醒你。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贵族家族的底蕴。这里可是临近奥罗由斯塔的大平原地区,不是西海岸那种被兽人和矮人洗劫过的穷乡僻壤可比的。” “你放心好了,莫特利女士。”风吟秋转过头来一笑。“这是个好机会。说起来,这些日子里承蒙你的关照,让我在奥术的学习上获益良多。今天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你看看我在奥术上的真正能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压制 罗德里格斯庄园之前,风吟秋三个人正在走向门口护卫队的岗哨。这时候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去,庄园边缘上数个高达数十米的高塔上亮起了照明水晶的光亮,将方圆数百米之内都照得亮堂堂地纤毫可见。 “哦,看起来那照明所用的应该不只是水晶,还像是一个奥术法阵吧?”风吟秋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些大平原地区帝国贵族的奢华,相较之下,如奥斯星城那样的在西海岸也是数得上的大城市中都没有这样的照明设施,除了一些照明水晶之外好多地方还用的是火把蜡烛之类的光源,也难怪被大平原的法师们称之为穷乡僻壤。 “二环的奥术法阵而已,比起皇家奥术学院所用的照明序列,这个不过就是大号一点的蜡烛罢了。”莫特利女法师不以为意,拿出了更高一等的姿态来藐视。“这个维持一整晚也需要近百奥金的消耗,听说罗德里格斯家族的财务状况堪忧,要防备我们这些潜入者也够他们肉痛的了。” “嘿,你们三个怎么回来了?”一个护卫队的队长看着他们三人,一脸奇怪地问。 “汤姆队长的洗眼药水忘了带,让我们回来拿。”高文耸耸肩。 “拿个药水用得着三个人?”那个护卫队队长撇撇嘴。 “就算是散步闲逛,也总比窝在那里看着那些西方人有趣。”高文懒懒散散地回答,脚下不停,带着风吟秋和女法师径直走了进去。而那个队长和他手下的几个士兵也并没有阻拦,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就那样放着他们三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三个就是之前出去监视那些西方人的独眼汤姆身边的三名小队长。 五环奥术‘投影伪装’,可以完美地模拟出制定目标的外形,针对低环幻术的侦查法术也无法看破。从之前控制那个独眼的法师首领的时候,风吟秋就已经用这个奥术选定了三个小队长的外形,连合适人选也是从独眼汤姆的口中问出来的。只要先打晕了之后摘除掉身上的防护道具,这些法师的意志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同样是五环的‘心智诱导’,就让他把什么都说了。 其实以风吟秋来看,这种单纯的在外观上的改装效果并不大,不用说刘玄应那样感应纤毫入微的道门高人,就是高文和他自己,也能通过脚步声,呼吸声,气息等等来轻易看破这样的伪装,比之神州江湖上的许多易容术伪装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现在对于这些普通士兵甚至是贵族法师们来说,这样的伪装已经是完美无缺。 莫特利女法师看向风吟秋眼神现在已经多了不少惊奇。这几个五环奥术都不是她教的,而是从西海岸法师议会那里获得的卷轴。从卷轴上学习奥术是一种很费劲的方式,远不如书籍上可以逐步分析解构,连她自己都没把握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但这个接触奥术不过两三个月的西方人已经可以运用自如。这可不是力场巨手那样的好像用道具一样古怪的即刻触发方式,她可是在一旁看着风吟秋一步一步用精神沟通魔网,构建奥术方程,真正地是他自己所用出的奥术。 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庄园极大,宛如一个小小的城镇,只是外围有许多游乐建筑和法师塔都已经荒废了,不过在使用主要设施和道路附近,依然到处都亮着那种巨大的照明高塔。这一路走来,沿途有不少人对着他们点头示意,有的还和他们闲聊几句,毕竟他们挑选的这三人就是在这家族中人面较广,熟人众多的。而这个时候几乎全是高文上去应付,这位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平日间总是一副面带倦色,连话都懒得多说的样子,这个时候却应付自如,依照着对方说话招呼的内容和语气,忽而点头示意忽而寒暄有时候还很熟络地聊上一会,但细细一回想他所说的话又好像是根本什么都没说。这一点就算连风吟秋也做不到,他虽然也是江湖经验极深,但对欧罗的地理人情都了解不深,没办法这样游刃有余。 没用多久,他们就走到了庄园中一处稍微偏远些的别院之前,高文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灯光透出,还有男女嬉戏声音传来的建筑说:“没错了。根据从那独眼队长那里问出来的消息,还有刚才那两人所说的,前面就是因克雷来的客人暂住的地方。家族主事人之一,纳瓦罗男爵也在那里。” “等一等。”风吟秋忽然站住。“根据那个独眼队长所说的,这个庄园中有探查性的奥术法阵,也就是说我们从走进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处于监视中了?” “没关系的。”女法师漫不经心地解释。“序列法阵是很多奥术法阵联合形成的一种复合状态,拥有很大的扩展性和功能,但是本质上不会提升奥术的品质。罗德里格斯家族这种低级探查序列拥有广域探查的能力,但是不可能突破五环奥术的作用机理,他们最多就是三五个中阶法师用水晶监视,这么大的区域他们哪里能仔细地看每一个地方,最多只是粗略地扫视一下而已。” “不是。”风吟秋很断然地否定了。这具经过狼神洗练的身躯并不单纯只是在肉体上超越了人类的界限,从接近这里开始,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就在他心中升起,好像前方有什么极大的危险。“前面有什么不对劲。刚接近这庄园我就隐约感觉被注视,还以为只是被这个侦查奥术序列覆盖的作用,但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高文也点头赞同。“但是之前那些和我们交流过的人并没有丝毫异样,我也想不出我们哪里露出了破绽。” 微微迟疑了一下,高文扫视着前方说,压低声音:“应该是在前面暗处有着隐藏的守卫和警戒了。我们是不是想办法去试探一下?总之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否则才真是会被发现了。” 风吟秋望着前方那几栋建筑物,这边已经远离了那些照明的高塔,显得有些阴暗,不过那几幢别墅一样的建筑中透出来的灯光,还有男女嬉戏喧闹的声音又是那样充满了生机,还有优雅的乐曲传来。如果不是那种危机感一直旋绕不去的话,这景致只会让人心情放松,情不自禁地面带微笑向前走去。 “不用了。”风吟秋脸上也浮现出了微笑,不过是冷笑。他伸手向前。“我们不是来做客的。” 一道暗红色的射线从风吟秋手间冲出,眨眼间跨越了上百米的距离照射到了别墅旁上。虽然这距离让奥术的效果有了很大的削弱,但六环破坏性奥术的巨大力量还是展现无遗,几乎是眨眼之间别墅外部的木质立柱就开始燃烧起来,随着他手指的挪动,那道暗红色光线的落点也在左右游走,凡是接触到的一切能燃烧的都燃烧了起来,树木花草都在瞬间被蒸发了水分成为了燃料,随后化作冲天的大火。 就是这个。女法师的眼睛一亮,这种顷刻即发,比激发奥术道具和卷轴还要快速,让她都完全感觉不到勾连魔网,激发奥术方程式去产生作用的释放奥术的方式,就正是这个男人身上最大的秘密。她这一路走来,都没有找到询问这个秘密的好机会,现在她再一次亲眼看到了,之后怎么样也要问出些端倪来。 熊熊的大火中,那边别墅里的男女欢笑嬉戏声和音乐都没有停下,好像里面的人都太过沉湎于寻欢作乐,连外面正在发生的巨变都没有察觉。 暗红色的射线依然在风吟秋的指间照射不停,将六环奥术引起的巨大能量释放出去,不过两三秒之间那边就变成了一片充斥着烈焰的地域,升腾而起的磅礴热气将四周的景致都扭曲了,甚至中间都有一块区域都完全塌陷了下去,好像是连空间都被这火焰给烧得融化了一样。 “够了!别藏了!早就被看穿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那些火焰背后冒出来,旋即所有的火焰就像是被迎头浇下了一头冰水一样熄灭了。 风吟秋也收回了手。刚才那个声音叫喊起来的同时,一个至少是六环的奥术也被那个声音的主人激发了出来,所有因为魔网而产生的元素反应瞬间被压制了下来,连已经开始自燃的火焰也熄灭了。 火光消失,那边的场景也是骤然一变,那些别墅窗户中透出来的灯光忽然之间就没有了,男女嬉闹喧嚣的玩乐声和乐队演奏的音乐也忽然终止了,反而有数十具构造古怪的金属塑像就像是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一样挺立在那里。 “虚拟景象的高阶幻术!”女法师背上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如果他们刚才贸贸然地接近那些看起来歌舞升平的别墅,直接就会陷入到这些魔像的包围中去。这些炼金造物虽然是奥术的杰作,同时也是奥术师最为讨厌的敌人,除了力场系的奥术之外几乎所有的奥术都难以对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产生作用。这些魔像虽然肯定不会有复兴会中那些帝国时代军用精锐魔像那样的高端,但多达数十具的数量也绝对是一股庞大的力量。面对那些隐藏在幻术下的魔像的突然袭击,也许高文和风吟秋两人还能仰仗着强大的自身能力全身而退,她则是极有可能就直接被砸成一团肉酱。 显露出身形的并不只是魔像,还有五六个法师以及他们身后的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家族护卫私兵,显然这几个法师也是和这些杀气腾腾的魔像一样早就有战斗的准备,身上都各自亮着不同的奥术灵光,有些是身形若隐若现,有些是包裹在一层透明的扭曲屏障中,还有的全身散发着七彩的光芒。为首的一个是个身材健壮的光头男子,法师中很少有这样的体型,现在这个光头法师正在暴跳如雷地对着他们三人怒吼:“你们是什么人?不是应该是那些西方野蛮人吗?刚才的奥术是怎么回事?” “看来我们真的是早就被暴露了。”风吟秋淡然冷笑,面对这些埋伏的魔像和法师他也并不怎么慌张,只是有些疑惑。“问题出在哪里?明明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到了。” “真正高阶的奥术运用,能玩出的花样不少,可不只是像炼金药水一样单单用出来砸人的道具。说不定我们之前触碰到哪里埋藏的警戒也不知道。”高文在旁边淡淡地解释,这位战斗经验丰富无比的守护者对于奥术的实战理解更甚于普通的奥术师。他的眼光也同样如此,看着那位暴跳怒吼的光头壮硕法师,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大平原的贵族老爷们可没有这样身材,也没那样阴险的幻术陷阱,看来这位领头的秃头就是因克雷的法师了。” 风吟秋将手一挥,他们三人身上的伪装奥术就消散,露出了真面目,对着那边露出身影的法师们说:“没错,我就是来自西方大陆的‘乾’帝国使节团参谋长风。这位是西海岸守护之手的高文先生,这边这位是皇家奥术学院的莫特里女士。我们有确切的消息称你们持有我们失窃的一些东西,既然你们不允许我们靠近,我就只有自己来看看了。” “站在这里的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主事者,伍兹·纳瓦罗·威利斯·罗德里格斯男爵!这位是因克雷的迪塞尔先生!”对方既然表明了身份,纳瓦罗男爵也就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他身上至少附加了四五个以上的防护奥术,作为掌握奥术的帝国贵族,在守卫家族领地和利益的时候是绝不可能只留在后面指手画脚的,在这个时候更要跳出来亮明身份和大义。“你们没有经过同意就随意入侵一个贵族家族的直属领地,现在我们完全有权利击毙你们!” 高文不温不火地摇头说:“有切实的证据显示你们和奥法复兴会有勾结,而且极有可能参与了西海岸的一系列恐怖和走私活动,根据守护之手和奥罗由议会的协定,我们有权利来进行调查...” “你还在废话什么。直接宰了他们!”一旁的迪塞尔法师大吼。“这些魔像难道是用来列队好看的吗?” 粗鲁无礼的乡巴佬!纳瓦罗的眼角抖了抖,还是在对魔像下达进攻信号的同时坚持贵族该有的礼仪,大喝:“入侵者,接受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怒火和制裁吧!” 在刚才的火焰中也一直静立不动,完全就是死物一样的数十尊金属魔像都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这些形状各异,或大或小,或是重达上万斤或者是只有数百斤的炼金造物全都向他们冲了过来。 “喂,想个办法对付,要么就是暂时避开一下……”莫特里法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只是面前这些冲锋过来的魔像,还有刚才风吟秋所说的那些有关失窃物品的话。 马上她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乃至于惊恐。那些冲过来的魔像中有三具突然跳到了半空之中,这三具都是一模一样的形态,都是有着四只昆虫一样的多关节长足,顶着一个看起来不大协调,并不方便用以搏杀的四方形的身体。当它们跳跃上半空的时候那四方的身体像是一个盒子一样忽然打开,露出其中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晶石。 “因克雷的……”看到这一幕,女法师姣好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而下一瞬间她的声音就被洪水一样的轰鸣声淹没了,那是从那魔像的身体中爆发出来的上百计密密麻麻的低阶奥术。 爆裂火球,火焰箭矢,强酸箭矢,这些破坏性的二三环奥术从那三座魔像身体中镶嵌的晶石中蜂拥而出,如同暴雨一样对着他们三人倾盆而下。并不是多么高深的奥术,简单而粗暴几乎只能用于战斗方面,很多贵族们还不屑于去学习,但将这些以更加简单而粗暴的方式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呈现出的破坏性甚至足以超过许多六环奥术。 这就是因克雷的实用奥术风格,并不会过于追求奥术本身的高深艺术,但就靠着资源的丰富,海量的低阶法师,就用这些低阶奥术同样可以发挥出惊人的效果。这上百个二三环奥术叠加起来的轰炸足以将方圆数十米之内变成火焰和强酸肆虐的地狱。 但就在这时候,一道七彩光芒在前方百米的范围内闪过,就像这初上的夜色中忽然升起了一道彩虹一样将一切都覆盖。不过这道彩虹转眼间就消失了,除了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留下,包括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冲锋过来的魔像,漫天暴雨一般恐怖的海量奥术,好像那些不过都是肥皂泡而已,只是那彩虹闪过带起的微风就让它们彻底化作了虚无。 整整两三秒之后,女法师才转过头来,看着风吟秋刚刚收回的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声音问:“虹光喷射?八环奥术?” 目睹这一切的对面同样是一片安静,再过了两三秒之后才有扑通一声,那是纳瓦罗男爵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声音。刚刚那一片虹光的最末端扫过他的身前,将地上的泥土无声无息的剥去一层的同时,也将他身上的所有防护性奥术分解得支离破碎,只需要再朝前延伸一两公分,就能把他的整个人给分解掉。 其他所有的法师,还有后面的护卫们都是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那片被剥去了一层的地面。没有人问那些魔像去哪里了,那些奥术哪里去了,在混沌状态的四元素面前,单纯物质层面的任何属性都没有意义,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的,一切都会被根源性的四大元素剥离同化分解然后跟随这些元素一起从物质层面消失。这就是这就是侧重于破坏能力的法则性奥术的恐怖,在法则性力量面前,现实中的一切都是显得如此的脆弱。 “投降!我们投降!”第一个高呼出声的居然就是刚才叫嚣得最厉害的迪塞尔法师,这个时候他脸上全是惊恐。“请不要动手,一切都好说。我们不知道您居然是这样强大的大法师,刚才的冒犯请您原谅!” 无论是敌对的莫特里女法师,还是他身边的纳瓦罗男爵,还有不远处的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其他法师,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个壮硕的光头男人,惊讶鄙夷恶心等等神态俱有之。这个男人之前的陷阱如此险恶,出手如此果决,现在投降服软也如此地彻底,绝对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即便是吓得跌坐在地差点尿了裤子的纳瓦罗,这个时候也有一种优越感升了起来,他再怎么狼狈也还是一个帝国贵族,比这个卑贱恶心的乡巴佬高贵上万辈。 “小心点,出身因克雷的法师能够混到高位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唯一对这个光头没有轻视和鄙夷,反而更警惕小心了些的是高文,他轻轻出声提醒了一下风吟秋。 风吟秋点点头。他当然也不会被这个高叫投降的秃头男人麻痹,这种心狠手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他在神州江湖上也见得多了。 “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再不知深浅地向您这样的大法师出手了。这绝对性的实力差距,就算是我们有八九环卷轴也是没办法弥补的,更没胆量在一位大法师面前使用的。罗德里格斯家族也没有什么实战性的奥术序列……”迪塞尔法师的投降并不是很传统的那种声泪俱下的告饶,居然也是很有条理地摆清楚了利害。“而且您不是代表了乾帝国使节团吗?如果在这里杀害了罗德里格斯家族的这么多人,那么你们的外交工作还要怎么继续下去呢?所以请您千万冷静下来吧,让我们用协商来解决问题,我们都是有高尚理智的人类,不是那些恶心的野兽,协商是完美地解决所有问题的手段……” 风吟秋手一挥,制止了这个光头壮汉的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因克雷的人?” “是,是。阿鲁·迪塞尔。因克雷公国的一名二级外交官。”光头壮汉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既然知道我们使节团,那么也知道那些东西原本就是要送到你们因克雷去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截取那些东西?” “厄...这个,因为一些不适宜在这里说明的原因...我们公国的一些人觉得,公爵大人的某些计划实在太过分了。这些物资的缺失,可以大大延缓公爵大人的计划...” 虽然这个光头说得很含糊,风吟秋还是听懂了。一个大团体之内不同派系的相互倾轧,这在哪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继续问:“那么我们刚到西海岸的时候,暗中来偷到礼品的也是你们的人了?” 光头连连摇头,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说:“不,不,是奥法复兴会那些疯子。是他们做的。我们公国想来对西海岸没有什么兴趣,全是神职者的势力范围,我们在那里一点人手也没有布置。”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队伍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不只是我们需要……这样说吧,公爵大人托你们带来的那些礼物,其实是一些高等级奥术序列中很稀缺的东西。这件事在我们那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奥法复兴会的手脚耳目向来都伸的很长,他们探知到这个消息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到底是他们刻意在那里等着你们,还是刚好在那里搞什么鬼的时候顺手牵羊捞一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其实就那样对我们来说也不错,但是现在复兴会成了一盘散沙,不少蠢货盗卖公会的物资,我们怕那些东西重新又被公爵大人收了回去,所以我们才在这里……” 风吟秋皱眉。这个迪塞尔法师回答的简直是太配合,太理想了,和委托高文去收集来的一些情报完全吻合,应该就是事实无疑。只从这个层面上看来,这个光头壮汉已经是被他展现出的实力完全慑服了,再不敢玩什么花样。 想了想,风吟秋直接说:“那么现在把那些东西都给我交出来吧...” “厄...但是...”迪塞尔法师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对这个实质性的命令表现得远不如刚才那么顺从。“我们是不是可以商议一下?比如说你们使节团需要的其他……” “交出来,马上。”风吟秋手指一弹,一道细微的七彩虹光从迪塞尔的光头旁飞过,将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护卫士兵手中的长枪化作了虚无。 士兵惊恐地一边大叫一边甩着手跌在了地上,迪塞尔法师的脸色也变了。协商确实是智慧的处理方式,但是最直接最有力量的方式依然是暴力。 脸色同样也变了的还有一旁的女法师,不过并不是单纯的变得难看。这一道控制得非常精妙的七彩虹光绝对不是像是依靠卷轴和道具那样死板地释放能办到的,这和那个力场巨手一样,都是这个西方男子神秘莫测的能力的一部分,随着这展露出来的越多越强大,她的底气越不怎么足。 但同时心底的期盼也越大。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迪塞尔法师脸上的惊恐绝不是装出来的,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只要释放的角度差上一丁点就能够把他的光头化作乌有。“纳瓦罗阁下,请您马上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吧。” 纳瓦罗男爵的眉头紧皱,并不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个西方法师是没办法对付的,但是要他像迪塞尔一样如此干脆地向之低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些东西我已经付过钱了!所有权应该是我的!”迪塞尔法师大声提醒。 纳瓦罗男爵的表情有些狰狞起来。这个粗鲁卑劣的高地乡下人根本就是造成眼前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在眼前这样的压力下他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了。 只是还没等这边的内讧展开,风吟秋的身边突然发生了异样。 魔网的震荡是突如其来的。之前还完全没有任何征兆,顷刻之间就宏大有序交织轰鸣而来,就像一首震耳欲聋的交响曲突然在寂静中炸裂出来一样,这就是风吟秋突然感觉到的。而这个魔网的震动和普通奥术所引发的都有些不同,极为深邃广大,甚至直接引发了他神魂中万有真符的微微共鸣。居然有些类似于在奥斯星城中感受到的那一次有关于时间静止的神奇奥术,只还要弱上许多。 数道完全不可见,也触摸不到,但是风吟秋能清楚感觉得到的屏障在他身边生出,将他完全包围起来。只是瞬间风吟秋就知道这一定是和那个看似已经完全投降顺服的光头法师有关,他抬手而起,由虹光喷射演变而来的大五行灭绝神光再没有丝毫保留,对着那边还在和纳瓦罗争执的迪塞尔法师狂喷而出。 但是没有用。这原本无物不融无物不消的灭绝神光再没有发生任何的作用,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越过那些看不见的屏障,甚至风吟秋可以感觉到并不是被阻拦,也不是被更高层次的力量瓦解,混沌状的四大元素确实是汹涌而出然后在这世界的法则之下慢慢衰变被排斥出去,整个法术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就是无法逾越那些看不见的屏障。 他的反应极快,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连不远处的女法师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有高文神色一变,抽出了腰间长剑。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风吟秋也来不及,这些无形的屏障已经开始飞快地叠加,旋转,交织,然后对着风吟秋压缩了过来。 一点最轻微的响动都没有,风吟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原地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法师 风吟秋消失的同时,一个老人从上方的虚空中一步迈出,落到了地上。 他现身的位置离地面明明至少有二三十米的高度,这个老人的步幅也不大,但是他就那样轻轻的一步就站到了地上,轻巧得像是迈下一个几公分的台阶。 除了脸上有一些蓝色的纹身之外,老人的容貌似乎平凡无奇,杂乱的头发和胡须像是一辈子都没有打理过一样,身上穿着的一套繁复古怪的法师长袍也老旧得像是从杂货店角落里拣出来的。但此刻就算是纳瓦罗侯爵,看着这个老人也再不敢生出丝毫所谓的贵族的优越感。 每一个帝国时代遗存至今的大法师,本身就代表了帝国的荣光,奥术的荣光,他们代表的就是奥术,就是贵族的意义。 “明斯克大师,您再拖下去我说不定就真的被那个西方人干掉了!”迪塞尔法师这下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拍拍厚实的胸膛,他倒还是粗鲁如故。 “这个西方人很奇怪,我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才出手。”老人淡淡回答。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高文和莫特里女法师的身上。“你们也很奇怪。守护之手的高阶圣武士也就罢了,奥术学院的人,为什么会和一群西方人搞在一起?” “那个是...明斯克大法师...因克雷的八位大法师之一...”女法师的声音干涉,嘴巴里发苦。她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但并不妨碍她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作为一个奥术为毕生追求的人,每一个大法师都是她的目标和学习对象。 “刚才的奥术是什么?风先生怎么样了?”高文同样也知道这个老人。他也没有妄动。他同样非常清楚一个越过了法则之墙,灵魂和魔网融合的大法师能做些什么,那是和普通的高阶奥术师有本质上区别的存在。 “他暂时没事。那应该是虚数监牢。一个扭曲空间的八环奥术。他其实还是在原地没动,只是被扭曲的空间给困住了。”女法师低声回答,她在高阶奥术的知识上自然要远胜高文。“那个奥术一般是用以囚禁古龙那样的强大魔兽的,看来我们暂时指望不上他了。” “我问你呢,小姑娘。”明斯克大法师转过身来,一双看似老朽的眼睛遥遥地盯住了女法师,虽然没有什么迫人的神光,但也让女法师感觉到阵阵压力。“你是哪一位教授的下属?如果我发现你在说谎,我就会把你做成实验材料送回奥术学院去。” “珍妮弗·杰佛逊教授的二级助手,研究员杰里丝·莫特里,在这里向明斯克大师问好。”女法师努力用不卑不亢的姿态地行了一个礼。 “杰佛逊教授?很好,似乎很有趣。你可以活下来。”明斯克大法师将目光转向了高文。“圣武士,我不大想和守护之手起争执,所以你马上离开吧。” “这可不行,大法师阁下。”高文还是那样面带倦色,有气无力,但从口中说出的话毫不犹豫。“那位风先生是西海岸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我是一定要负责他的安全的。要我离开的话,请把困住他的奥术解除了,我会带着他离开。” 这个回答似乎让明斯克大法师有些意外,然后他忽然嗤地一笑:“也许有时候有点争执也不错。” 话音一落,空气中就响起了无数刺耳的尖啸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朝着高文呼啸而去。但视线中却没有看到任何有形质的事物和动态。 “守御之剑。”高文低喝一声,身上斗气的光芒闪现,抬手出剑。他的剑尖凝滞迟缓,好像上面挑着一座大山,他全身的斗气似乎也在随着这迟缓的一剑缓缓流动。 这不过是半眨眼的功夫,那无数尖啸汇聚而成的洪流声音已经落到了实处,化作了轰然巨响。高文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汹涌巨流击中了一样朝后飞了出去,连同他脚下所站立的地面都被挖去了一大块,化作一条随着这声音洪流飞舞的尘土巨龙。 对于这其实就发生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切,风吟秋是没有察觉到的。他此刻正处于一片混混沌沌,朦朦胧胧的景色之中,左右上下皆是如此,连地面都没有,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又好像是一直在朝下面坠落。从那些复数的透明屏障将他挤压起来之后,他就瞬间出现在了这样一个奇异的环境中。 一连数个奥术,包括大五行灭绝神光在内全部都使用了,但对周围这个古怪的环境都没有丝毫的影响。虽然没有听见女法师对高文的解释,但风吟秋还是隐约猜出了他现在的状况,这应该是一个由扭曲的空间所制造的牢笼。 在欧罗大陆上,迥异的天地法则还有与天地交融的奥术施法网络的原因,以奥术在一般程度上的扭曲空间要比神州大地容易上百倍。神州江湖中虽然也有须弥纳于芥子,自开一界类似的神通,却无一不是最为顶尖,堪称人间顶峰直可通神的手段,而在欧罗的奥术体系中,折叠袋这种东西却是不少高阶法师都能制作的道具。 折叠袋的原理就是将奥术法阵包裹的那一团空间‘弯曲’起来,所以可以容纳更大更多的物品。而面前这片混混沌沌似乎无穷无尽的地方,风吟秋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将折叠袋的那种‘弯曲’放大加强了上千上万倍后呈现出的结果。 当然,这就像一个普通人吃下一百斤美食能长胖十斤,但并不就能说他吃下十万斤美食就能长胖一万斤一样。现实并不是简单的数字叠加,折叠袋最多也只能把事物缩小扭曲到二十分之一,而且不可能容纳奥术和生命体,现在这个扭曲的空间却连根源性的元素波动都无法破坏。这至少应该是一个八环以上的奥术。 也就是出手偷袭的是一个越过了法则之墙,真正意义上掌握了奥术的大法师。风吟秋沉吟。这样的敌人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而且他敢肯定,就算自己掌握的力场巨手,虹光喷射因为和万有真符中的先天灵符相融,在操纵如心上更胜于单纯的奥术,有万有真符作为后盾在奥术的绝对数量上也应该不输于大法师,但真要和那种万中无一的真正奥术大师相比,他还是处在绝对的下风。 而且现在首要的就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明斯克大师,既然您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您可以把他驱逐出去再杀了吧。在这里……我们罗德里格斯家族会有不小的麻烦的。” 纳瓦罗男爵看着那团高文被击飞之后的滚滚烟尘,脸色有些发青。其实就在之前指挥魔像进攻的时候,他也没想着真正要把这三个已经亮出身份的人完全置于死地。就算同是入侵者,西方野蛮人和守护之手的圣武士可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在纳瓦罗看来打到重伤教训一顿就足够了,只要不出人命,和神殿之间就还有可供交涉的余地,真正让一个高阶神职者死在自己家里,对谁都是个麻烦。那个光头乡巴佬突然指挥隐藏的起来的三尊因克雷魔像忽然进行奥术轰炸的时候他就已经想骂娘了,现在这位突然现身的大法师居然还是这样直接粗暴的手法。 “无所谓,告诉守护之手好了,让他们来因克雷找我吧。”明斯克大法师表现得就像杀了只鸡一样的轻松。然后他又是一笑。“别慌,你看,这不是还没死么。” 弥漫开的灰尘渐渐散去,高文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正提着手中长剑从远处漫步而来。刚才大法师瞬发的一击把他像是石子一样地击飞出去,至少落到了百米开外,连他脚下的土地都被那个奥术拉出一条数米深数十米长的巨大沟渠,但现在看起来他却好像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除了身上多了些泥土之外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变化,连脸上的神色都还是那样带着淡淡的疲倦,好像刚从一个不足三小时的睡眠里醒过来一样。 “有意思,你是怎么只靠一把剑来挡住一千零二十四道音刃的无死角斩击的?”明斯克大法师的眼睛亮了,透着浓浓的好奇。“我二十三天之前才刚刚用这个极效音刃洪流把一头高原杰克大象切成碎块,光靠斗气可是做不到这样的防御的。” “有一千零二十四这么多?”高文摆了摆手中的长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脚下不停,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过来。“我怎么只数到一百八十四?是我眼花了,还是您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了?” “真的是一千零二十四道,这次你再好好数数看。”明斯克大法师笑了笑,张开了双手,对着走来的高文虚虚一合,同时口中吐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嗡鸣声。 越过世界法则的阻碍,施法者让自身的灵魂与魔网融合之后,激发奥术的方式也随之不同了,连接魔网构建奥术方程式的速度和强度都大大地提高,只要不是连续无限制地释放,很多非法则性的奥术都可以瞬间激发。依据每个大法师对奥术的理解,侧重方向的不同,可以对奥术进行一定程度的重新组合。 只有越过法则之墙的施法者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奥术师。这是帝国时代的一句老话,虽然到现在这个年代,大法师已经成为凤毛麟角的超然存在,但也并不妨碍说明他们远超于普通法师的强大。 和之前一样,无数呼啸刺耳的声音再起,但这次不再是汇聚成一股单向的洪流,而是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发出之后相互裹挟成为一股旋转的暴风朝着高文为中央汇聚而去。 高文举剑,依然还是如同之前一样的凝重迟缓,不过这一次他的整个人也一起动了起来,好像陀螺一样的飞舞旋转,偏偏手中的剑却又显得缓慢笨拙,看起来古怪之极。 顷刻之间,暴风雨一样的尖啸声将高文淹没了,无数的烟尘泥土纷飞而起,好像一架看不见的巨型绞肉机在疯狂运转,将那片地域撕扯绞碎。 “明斯克阁下...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只是驱逐我们不可以吗?”不远处的女法师莫特里看着那片粉碎中的地域,忍不住开口。她对神职人员没有什么好感,守护之手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毕竟是和高文一同而来的,也算得上是同伴,这个时候在一旁看得非常尴尬,她虽然对自己的奥术水平有相当的信心,但面对一位大法师也生不起任何出手的想法,同系阶位差距造成压制是绝对的,这位大法师甚至可以从魔网干涉让她的奥术无法成型。 “当然。如果不是杰佛逊教授的原因,我也会杀了你的。”明斯克大法师回答得淡然而肯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和任务,不过千万不要挡在我们的计划面前。知道了吗?” “知道了。”女法师只能乖乖点头。她很清楚,在一个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大法师面前,她无论是奥术还是机智还是什么小花招都不值一提。按照高文的遭遇来看,这位大法师显然并不是一个好说话,更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这个时候,高文那边的变动似乎有些奇怪,虽然烟尘让人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能听得很清楚,那些杂乱无章如同暴雨打芭蕉一样的呼啸声正在变得有序,似乎正在被一股同样无形的力量逐渐掌控。 慢慢地,高文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了,飞扬的尘土也正在被一股气流搅动而消散,可以看清他并没有被那无数的无形绞杀给碾碎,他依然在用那种快速而笨拙的方式舞动着手里的长剑。正是随着他手中长剑的舞动,那无数的呼啸声在逐渐归拢在一起,半空中的尘土被气流汇聚成一条旋转的长龙。 猛然间高文手中的长剑一摆,那尘土的气流长龙带着已经凝聚起来的巨大呼啸声对着明斯克大法师冲去。 明斯克大法师后退了一步,但就是这一步,那气流长龙和呼啸洪流就是无法靠近他的身前,最后只能渐渐衰竭消散。他看着高文,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守护之手的斗气对防护力有这样大的提升吗,真是让我惊讶。刚才的武技是什么?从来没有在其他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身上看见过。” “我不久之前才从那些西方人朋友那里学来的,不得不说他们的武技很高明,他们的文明很有深度。我从中获益匪浅。”高文甩了甩手中的长剑,继续朝前走来。现在可以看清他身上布满了伤痕,一件皮甲已经是千疮百孔,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身上也满是切割的伤口,不过似乎是斗气的防护效果还是什么,这些伤口看起来都非常地浅,也没流出多少血来。 “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拼了命也要在这里拖延时间。你是想拖到他们有援军到来,还是想着拖延到我的虚数监牢失效呢?”看着高文不断接近,明斯克大法师的好奇散去,眼中逐渐挤出嘲讽之意。“可惜这个空间监牢持续的时间是以日来计算的,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持续数月之久。而你不会真以为只凭着一些临时学来的蛮族武技就能让我困扰吧?” “如果是日光神殿,夜之女士那样的高阶神职者,也许还有可能。不过是守护之手的话,次级神的局限注定了你触摸到的法则层次只能止步于生命领域衍生出来概念化的浅表层。来吧,再试试能不能给我点惊喜吧,再用你学到的蛮族武技来抵挡一下,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电离密集阵来对付次级神的神职者。” 随着明斯克大法师的话音,无数的电光在数十米范围之内不断生成,随即凝聚成大大小小上百个相互连接的球状闪电布满虚空,形成以个巨大的立体牢笼,然后朝着高文收缩。 高文再次举起了剑,只是在电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惨白。明斯克大法师说得并不错,守护之手毕竟是次级神,‘守护’只是生命领域衍化出的概念性法则,应用宽泛,但永远也无法和太阳,黑夜这些构成世界的概念法则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元素之类根源性的存在了。 即便如此,他的剑势依然稳定,他的脚步也没有丝毫退让,面对这些由奥术扭曲风元素而形成的雷球电网,就如同一个恪守尽忠的灯塔守夜人面对即将吞没自己的巨大海啸,明明知道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但依然要将自己手中的光亮坚持到最后一秒。 这个时候,明斯克大法师忽然又是面露愕然之色。今天他吃惊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已经能抵得上往常间的一两年中的惊讶。要让他这个年逾百岁,从帝国时代活跃至今见过无数风浪的老人吃惊,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这次的惊讶却并不是来自高文,而是离高文不远处的那片空无一物的空地,那里正是之前风吟秋消失的位置。那里的景象不断地在扭曲,那片空无一物的正在变得支离破碎,忽而又像是被什么巨大力量正在拉扯扭曲。 而从明斯克大法师的角度去感知,那却是他维持在那里的奥术‘虚拟监牢’正在受到极大的干扰,莫名的力量从内部撕扯,由奥术方程牵引的魔网回路正在濒临崩溃。 “怎么可能?”明斯克大法师惊讶的怒喝声中,那边扭曲破碎的景象猛地膨胀到极限,随即一下又完全恢复正常,一个身影从虚空中突然现身。 这次不只是明斯克大法师,所有人都齐齐惊呼出声,因为从那虚空中现身的并不是刚刚消失的风吟秋,甚至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全身长满了褐色长毛,半人半狼的怪物。 这怪物高达两米,毛色深褐,四肢修长粗壮,有些像是一只顶着狼头的类人猿,一股浓郁而直达人心的蛮荒原始的气息从这怪物身上散发朝着所有人扑面而来,以纳瓦罗男爵为首的几个法师直接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们几乎错以为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庄园,而是脱离了所有文明气息的古老旷野。 这原始而野蛮的气息,这扭曲而强壮的外形,这似乎是一个恐怖的怪物,但是所有看着他的人都并没有这样的感觉,连同那些被吓软了脚的法师们也是。这怪物身躯上那些鼓起的筋肉,修长的骨骼让人仿佛从视线中就能感受到一种力量感,褐色的长毛上浮动着奇异的光泽,美丽得远超过任何一种动物的毛皮,巨大的狼头好像是一尊被人供奉了万年的神像,古朴悠久而深邃,还有那一双眼睛仿佛连接到了星空最深处,神秘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强大,原始,危险,但是又充满了优雅和神秘的奇异生物,那给人的感觉直达灵魂最深处,所有看到的人都能从本能上明白这并不是一只野兽,而是一种凝聚了更高层次的意义,让人禁不住产生膜拜冲动的事物。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性生物 “神性生物?” 就在这个生物现身的时候,复数的小型魔法阵就在明斯克大法师的眼前浮现,嵌套在这个生物的影像周围,半秒之后,高环侦查性奥术就将扫描到的各种数据呈现出来。 这是超越凡物,直接与世界法则相连的存在,也许看起来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事实上更像是高层法则在血肉上的具现化,不止在身体机能上远远超过血肉生灵的极限,那时时和世界法则的共鸣也周围的环境产生着影响。‘生命’这种原本就具有极高层次法则性的力量,在这种超凡生物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扭曲空间的牢狱一方面是牢不可破,不可能在物质和元素层次上去破坏,一方面又是很脆弱,当空间受到震荡,或者魔网中奥术构建的回路一旦被破坏几个节点,世界法则的强大复原性瞬间就会把被扭曲的空间弹回原状。这只神性生物显然是以自身超越凡物的生命力震荡了魔网和空间,导致那个八环奥术直接崩溃。 至于这只神性生物到底从哪里来的,也不需要再去猜,虽然被撑得破烂,但勉强还算是穿在身上的那些衣服正是之前风吟秋身上的。 虽然已经超过一百岁,但灵魂和魔网的融合,一些珍稀炼金药剂和奥术改造,还有数不清的实战经验让明斯克大法师的反应并不比任何人慢,当这个怪异生物刚刚现身他就已经做出了防御动作,向后退去。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后退,在和他精神相连的魔网上,早已经铭刻好了的奥术回路瞬间激发,他前方的空间开始在魔网的力量下开始弯曲。距离同样是最好的防御,无论是奥术还是神术的力量,都抵挡不住这个世界本身的复原性,刚才高文那奋起的反击也是在这样的防御面前烟消云散。 事实证明这个几乎下意识的反应是绝对正确的,那个怪异的神性生物在微微愣神之后,就直接朝明斯克大法师冲了过来。 巨大的力量让这个生物脚下的泥土崩碎凹陷,随即被炸开的气流吹飞,远远超越寻常血肉生灵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的效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地面在十分之一眨眼的时间里崩碎出了直径三米的大坑,普通人的肉眼甚至无法捕捉这个生物的身影,只能看到空气被强行排开后产生的爆炸性气流。 巨大的风暴席卷过方圆百米,略靠的近些的纳瓦罗男爵和两个法师甚至被气流吹得飞了出去,空气中甚至有细微的风元素在生成,这是那生物直接以肉身的力量就破开了元素障壁的证据。 幸好在接近明斯克大法师的十米左右,这个生物的速度还是不可抑制地慢了下来,或者说被奥术弯曲的空间让这个生物看起来慢了下来,让人能够看得清楚了。只是明斯克大法师并没有因为这个预先的英明判断而得意半分,他一张看似平淡的老脸上满是阴沉,因为在魔网的层面上,只有他能感觉得到的震荡和奥术方程式不堪负荷而崩碎的响动不断传来。 明斯克大法师不停地在后退,那个半人半狼的神性生物也在用一种看似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朝着他不断接近。陡然间大法师一挥手,那布满周围空间的球型闪电转而朝着这怪物汇聚而去。 噼啪轰隆的电流爆炸声密密麻麻地响起,无数闪电在半人半狼的神性生物身上跳跃,那些美丽得不可方物的毛皮也一块一块地被炸飞,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肉,这毕竟是加强到极致的风元素的破坏力,一颗最小的球型闪电也足以杀死一条最强壮的犀牛。但是这只神性生物并没有惨嚎,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那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中兽性越来越浓。而他身上那些被炸出的伤痕却在飞快地愈合生长,不过一两秒钟之间一块焦黑的皮肉就会变得重新完好如初。 明斯克大法师的脸上越来越阴沉,只有他才能感觉到,他在魔网中构筑奥术方程的速度已经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了,这个神性生物身上散发出的强大生命波动正在对魔网和空间产生持续的影响。这种超越凡俗物质生灵层次的存在,即便只是如一只野兽一样地扑击,对大法师来说也是极难应付的对手。 当然并不是真的无法对付,如果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和准备,大法师可以构筑起足够稳固,足以抵抗这种程度的法则震荡的连锁方程式,精心设计的复数以上法则性奥术构成的连环陷阱绝对可以对付这种怪物。帝国时代的军队在和精灵,兽人还有矮人的战斗中,并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类似的东西,但在大法师们的奥术还有魔像的碾压之下,奥术帝国依然是将那些蛮族的生存空间压榨到了极限。 问题是这样一个神性生物是在如此进的距离之下突袭而来,明斯克大法师就有些头痛了,这还是他有超过百年的经验和奥术积累才能没被这个怪物给袭杀,换成是那些经验稍弱些的,说不定刚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扯成了碎片。神性生物近距离所引起的魔网震荡可是会让大多数环术不够的定序术都会失去效果。 现在唯一能反转胜机的机会就是激发压箱底的两件随身的奥术道具,但那道具的价值对他来说也是颇为不菲,他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到底是现在不顾代价地反击,还是暂时先暂时躲避一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来? 突然之间,从背后传来的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把他的思绪斩为两半,一把锐器轻易地劈开了他身上的高等法师护甲之后斩断了他的肋骨,已经老朽的筋肉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阻挡作用,只能无力地连同小半个肾脏一起被切开。内脏受损带来的巨大疼痛冲击几乎将他的脑海变成一片空白,正在魔网中构筑方程和回路的精神力更是立刻散乱。 但是一个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大法师,当然不会被这样的偷袭给击倒。虽然明斯克大法师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身上恒定的一个针对偷袭的八环定序术也满足了触发条件——遭受到足以造成行动阻碍和思维混乱的伤害,他的身体瞬间从原地消失了,几乎就在同时,那把原本还留在他身体内的锐器猛地爆发成一团闪耀的光芒,可惜只能把一团空气绞得发出爆响。 数十米的高空中,明斯克大法师定序术中储存的当然不会只是一个短程传送,现在他背后那个几乎要把他后背剖开的伤口已经在飞速愈合,脑中痛觉神经也被死灵系的奥术所阻断,他已经完全从刚才那险些毙命的伤势中恢复过来。同时激发的当然还有飞行术,让他在半空满目怒火,须发皆张地看着下面的那个偷袭者。 偷袭者甩了甩手中长剑,让上面的点点血迹飞散,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是早有所料不会这么简单,但这一击落空终究还是让人遗憾,他脸上的疲倦之色好像更浓了。 偷袭者当然就是高文。虽然看到那个风吟秋所变化出的神性生物的时候他也震惊了,但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趁着爆发的烟尘气流从再也无法顾及他的闪电阵中穿出,绕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来到了被神性生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明斯克大法师身后,悄悄刺出了这几乎致命的一击。 “你这个……”明斯克大法师的眼睛瞪得比刚才大了一倍,乱糟糟的头发胡须全都耸立起来,就像是一头炸了毛的雄狮。足足有好几十年他没有过这样生死一线的经历了,而且这不过是一个次级神的神职者而已,这同样也让他几十年未有过的愤怒。 但马上明斯克大法师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再愤怒,也不该在面对一只神性生物的时候还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去。 数十米的高空,对于地面上那只半人半狼的神性生物来说不过是半眨眼的功夫,还不如他之前因为明斯克大法师的消失而微微愣神的时间长,发觉了这个敌人已经逃到了半空之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半蹲起跳,地面在恐怖的爆发力中再度崩裂数了一个方圆数米的大坑,带着撕扯开的空气和爆炸性气流瞬间就冲到了大法师的面前。 明斯克大法师怒瞪的双眼中,血丝狰狞得几乎要将眼睛全部都染成血红色。不是因为愤怒,那是他的精神力运转到了极限,用几乎要让毛细血管炸掉的速度在魔网中勾勒方程式和回路。虽然灵魂与魔网融合之后,大法师们构筑奥术的速度比寻常的法师们快上百倍灵活上百倍,但这依然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而且短时间之内不停地构筑相同的奥术回路,精神上的疲劳会成倍上升。 就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积累,明斯克大法师耗费了数十倍的精神力总算在最后一瞬间将想要的奥术给构筑成功了,他的身影一闪,再度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另外一处更高的空中。 两道暗红色的血路从大法师的鼻端流出,然后在他的胡须上四处蔓延分支,此刻他也感觉头昏脑涨眼冒金星。这不止是过度运用精神力的后果,还因为短时间内他使用了两次短程传送术。闪现传送是奥术师逃避攻击的绝佳方式,但是在没有预先定位的情况下,这种粗暴的传送给身体尤其是精神带来的伤害是相当大的,一般来说只有那些经过改造的奥术战士们才敢把这种奥术当做常规手段。 咬碎藏在臼齿背后的一个小药囊,药剂直接从口腔粘膜中对脑部开始作用,补充了一些消耗过度的精神力的同时让大法师的头脑完全清醒过来。不过这并没有稍减他的怒火,这药剂同样是他的珍藏,那可是帝国时代炼金术的杰作,喝掉一点就永远少一点,连他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不得不靠这药剂的一天。 瞥了一眼数百米下方的高文一眼,大法师朝这高空逃遁,也是防着这个阴险老辣的圣武士的偷袭,在这个高度下,这个弱小次级神的神职者肯定没有办法攻击到。再转眼看看那个西方人变化的神性生物,这个时候却已经飞上了比他还高的位置上去。 无论刚开始的爆发力有多强,在没有后续推动力之下,元素障壁带来的强大阻力也让这个神性生物的速度很快地减慢下来,能飞到这个高度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了,这还是他那磅礴的生命力对于周围风元素的生成有强大干扰的缘故。这个时候他已经到达了顶点,正在往下回落。 明斯克大法师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无论这个神性生物有多强大的身体,没有翅膀在这空中不过是一块待宰的肉。只是因为刚才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大法师现在并没有把握能将这个有强大生命力的怪物给彻底消灭。所以明斯克大法师决定趁这个机会先构筑一个加强稳固型的虚数监牢将他重新囚禁起来,等再解决掉那个卑鄙的守护之手圣武士之后,慢慢作好了万全准备再来对付他。那时候就不是什么消灭那么简单,这样罕有的东西必须慢慢解剖,慢慢研究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明斯克大法师看到那明明已经开始下降的神性生物忽然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像是忽然在虚空中借到了力量一样重新又朝着他疾冲而来。只是速度不再是和地面上那样快得肉眼无法看清,也是和飞鸟扑击的速度差不多。 这个速度当然还在大法师的反应范畴之内,他操纵飞行术灵活地朝旁边一让就躲了过去。 眼看着那个神性生物在数十米之外掠过,明斯克大法师心中的警惕没有下降半点,刚才这个转折实在是太过古怪了,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古怪嗡鸣,也许其他人不明白那是什么,在奥术中浸淫了上百年的他却能分辨,那好像是力场承受不住而崩溃破碎然后波及周围空气产生的震荡声。 果然,伴随着那种怪异的嗡鸣声,神性生物掠过的身形又很快地停顿了下来,这次明斯克大法师分辨得很清楚,那确实是有力场在那个怪物的生前生成,然后破碎。而且这还并不是一个两个力场,而是至少有近十次的力场障壁在极短时间内生成又破碎。那神性生物散发的强大生命波动干扰让这三环奥术的效果变得极为脆弱,原本可以承受上万斤的力场障壁居然要数个以上才能减缓他那身躯的冲击力。 这是怎么办到的?明斯克大法师浸淫奥术上百年的大脑头一次感觉到有些不够用了。西方人不是不能学习奥术,在因克雷西方人奥术师也是有的,之前这个西方人轻易使用虹光喷射那种法则性奥术,也有极小的可能是使用了什么帝国时代遗留下的珍贵道具,现在用西方巫术变化为神性生物后居然还能这样轻轻松松地瞬发十个以上的低环奥术,这怎么可能? 而那边,止住了身形的神性怪物张开了巨爪,连珠炮一样的十余枚人头大小的橘黄色火球朝着明斯克大法师袭来。只不过这些火球飞出不远有的就解体分崩离析了,有的则小小炸开成一团不大的火焰,将其他几个火球一并引爆,最后炸成一片火海。 那样的爆炸当然没可能威胁到大法师,数颗爆裂火球一起炸出的火海看似惊人,但蔓延过来的火焰和高温就连明斯克大法师身上一个指环上永久性附着的元素抵抗都无法突破。明斯克大法师看着那片火海,一边后退一边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没错,就像这个一样,低环奥术在神性生物辐射出的强大影响下很难保持稳定,同时神性也是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同化的效应,只是看这个神性生物的兽性外形,就能猜到这个同化效应的方向绝不是理性倾向的。要说这个西方人在这个状态下还能自己用出奥术来,还是这样连大法师都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连续不间断施法,那是绝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必然是什么极为高明的奥术道具。但是到底什么道具能让一个西方人既能运用虹光喷射,又能连续运用十几个低环奥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帝国在最后真的研制出了什么有突破性的东西?但当时的所有研究都应该朝着更本源,更深理论性的方向而去,不大可能会是这样偏向实用的古怪东西。 亦或这确实是一个触及到更深奥术理论和更深本源的东西?现在表现出的这些古怪只是更庞大事物的冰山一角? 明斯克大法师的眉头逐渐松开,同时那双老眼越来越明亮。大法师的眼光和见识推测出了一个几乎是唯一的可能性,他本能地也觉得这个应该就是真相。这让他脑海中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一种久违的亢奋和激动替代着升腾而上。面对奥术的更深层次的秘密,面对帝国的顶尖奥术遗产,没有任何一个奥术师能够不兴奋不激动。 从魔网深层传来的震颤把明斯克大法师从激动中拉扯回来。爆炸的火焰掩盖了那个神性生物的身影,明斯克大法师虽然并没有因此而大意,一直都在朝后拉开着距离,但是此刻传来的感觉还是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扑下,那连带起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一道身影从火焰中冲出迎着明斯克大法师直冲而来,不过却并不是那个半狼半人的神性生物,而是衣衫褴褛头发也几乎烧得精光的风吟秋。此刻恢复了人身之后,他在半空中的速度变得比明斯克大法师更快,也更灵活了,因为他不再需要力场障壁借力来弹跳,而是直接用上了更为直接的力场巨手。此刻他一伸手,一道蓝光就笼罩了明斯克大法师的身周。 这是五环奥术‘次级空间锚定’,加固目标区域内空间的稳固性,防止短程传送,弯曲空间之类的奥术。当然对于大法师来说,这样一个五环奥术是远远不够看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附加几个加强型奥术公式就可以突破,甚至直接一个解除奥术就可以将之中和掉。只是相对应的,这也都需要一定的精力和时间,就算不多,也确实不能少。 而在这个五环奥术之后,几乎没有停顿的,铺天盖地的七彩光芒就从风吟秋的手间喷洒而出,将明斯克大法师的身影彻底淹没。 PS: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发不上去,不知道是浏览器问题还是什么...这次希望能成功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余波 下方,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上空的一片七彩虹光。 之前因为不想让入侵者察觉埋伏的缘故,纳瓦罗男爵并没有将这里的布置告诉庄园里的其他人,但是战 斗开始后弄出的动静还是把其他人惊动了。附近的护卫们朝着这里赶来,却只看到暴风气流肆虐之后的一 地狼藉,除了狼狈一点之外也没受什么伤的几位贵族老爷,还有那些护卫们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他 们也跟着看去,只是看到了夜色中亮起一片彩虹,将高空中似乎是一个老人的人影淹没。 普通的护卫和下人们还只是觉得好奇,但是包括纳瓦罗在内的几位法师老爷们全都大张着嘴,脑中已经 被震惊成了一片空白。那只只是看着就感觉震慑人心的奇异生物与大法师之间的战斗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 象,而在他们心目中与神灵相差无几的大法师居然完全地落在了下风,此刻看起来居然还被虹光喷射给消 融得尸骨无存。 莫特里女法师也是一副看着天空呆了的样子,不过和纳瓦罗男爵那几个法师不同,她并不是完全的被震 惊,她的嘴唇,她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那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亮得犹如晨星,似乎是看到了最让她激动 的东西。 “明斯克大…大法师…阁下…就…”纳瓦罗张合着嘴巴,像是重度智障一样拼凑不出完整的话来。作为 经受过最正统奥术学习的法师贵族,他们对之前战斗看算看得明白,能够分辨出大法师是被空间锚定了之 后再被这个虹光喷射淹没了。 女法师没出声,心底却知道这还绝不是最后的结果。这些帝国时代就生存至今的老怪物们,没有一个会 缺少保命手段。以定序术为纽带,大法师们能用奥术编织出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应急方案,刚才高文那背 后的一剑偷袭无功就是绝好的证明。更别说还有帝国时代传承下来的奥术道具。刚才这样情况对于普通法 师来说当然是再无丝毫生还希望的绝境,但那位明斯克大法师应该还不至于。 果然,空中那片七彩虹光并没有就此消失,只是似乎改变了方向,正对着这下方倾泻而来。 “快躲开!”高文飞掠而来,把女法师一把推开,再把在她旁边瘫坐在地的纳瓦罗男爵一把抓起就走。 一个由同样的七彩虹光包裹而成的球体从虹光中脱离开来,朝着下方急速下坠,而那一片七彩虹光则紧 随其后,就如同一道天边倒挂的彩虹直落而下,尾端牢牢地将那同样色彩的球体笼罩其间。 这场景无疑很美丽,但是下方的人却陷入了巨大的惊恐。那些后来赶到的护卫和下人还好,之前参与埋 伏的那些人可是亲眼看到了这七彩虹光是怎么样把数十具钢铁魔像消融得一干二净的。那些法师更是吓得 连腿都软了,他们才是最明白这看似美丽的彩虹到底是什么。有两个直接激发了短程传送和飞行的卷轴道 具冲了出去,其他的则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按照这个倾斜而下的速度还有虹光笼罩的范围,用双腿逃 跑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的,他们只能跌坐在地像是即将面对被吞噬命运的青蛙,瞪着眼睛痴痴呆呆地看 着死亡的到来。 就像一个极重的铁球砸进松软的积雪里,那个七彩球体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直接没入了地下,就像进入 的是一片幻象中一样连一丝响动都没有发出,那色彩斑斓的光辉同样是混沌状的四大基本元素,毫不费力 地将接触到的泥土分解消融。后面的喷射状虹光紧随其后,不过就在下落的过程中,那喷洒的范围已经急 速缩小了不少,虽然依然紧咬住那个七彩球体不放,但面积也不过只是大上了两圈而已。 缩小的虹光同样也是毫无声息地没入了地面,将那个彩球消融出来的圆形扩大了一些,在地面上留下了 一个不大规则的圆形深坑。深坑的边缘刚好擦着一个瘫软在地的法师的脚边,而那个家伙已经口吐白沫晕 了过去,衣裤长袍下摆上的一摊水迹正在渐渐扩大。 带来巨大惊恐的虹光就这样不带任何声息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只留下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没有 人胆敢凑过去看上一眼,连把那个瘫软在那里的倒霉鬼拉过来也没人愿意去。所有人都知道那道消解万物 的虹光就在自己脚下的大地中继续穿插追逐,但没人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追逐,更没人知道那到底会造成什 么样的后果,会不会突然从脚下又重新冒出来把所有人都化作乌有。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 应,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那个...男爵大人,还是让人尽量远离这里吧。”开口打破这安静的还是高文。 “啊...啊...这个…”纳瓦罗男爵还是一副无法言语的智障模样。刚才他站立的位置正好在那个深不见 底的坑洞上,如果不是高文把他拉走,已经吓得头脑一片空白的他最后肯定连点残渣都剩不下来。从这个 角度来说,这位守护之手圣武士是他的救命恩人。作为一个荣誉比生命还重要的帝国贵族当然不能否认救 命之恩,但是现在这个救命恩人还是把他捏在手里,一只手牢牢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这确实又是入侵家族 领地的敌人,而那个西方人和明斯克大法师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如果真的明斯克大法师失败,按照那 个西方人表现出来的这种恐怖的力量自己到底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还有下面的战斗到底是怎么样会不会 突然爆发出来把这里的人都杀死……一时间太多的东西在纳瓦罗的头脑里旋转冲突,加上心中的恐惧也还 未散去,真的是把他的思绪搅成了一团浆糊。 低沉的轰鸣声忽然从地底最深处传来,让许多人都是脸色大变,只有高文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 什么,然后他就放开了纳瓦罗男爵的肩膀。 纳瓦罗男爵还没明白,就看到那边的深坑中一个身影飞了上来。虽然身上附着一层看起来很古怪的岩石 甲胄,头发也没有了,但这分明就是之前那个西方人。 “怎么样了?”高文问。 “还是让他逃了。一路追到了下面的熔岩层,他变成一团火元素融进岩浆里不见了。”风吟秋摇摇头, 叹了口气。他也明白杀掉一名大法师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因克雷迟早也会打上交道,所以他虽然是全力 出手,其实是存了将那个大法师的精神力耗尽然后擒下的想法,只是最终还是被逃脱了。这些沉浸奥术之 道数十上百年的老怪物不止有众多保命的底牌,对于奥术的记忆和运用也远超普通法师,各种手段奇多无 比。“刚开始那个秃头的家伙呢?” “似乎是从你脱困那时候就逃跑了。”高文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家伙,只是自从那位明斯克大法师现身开 始,那个家伙就开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静静观望,等到风吟秋以那神性生物的姿态冲破大法师的奥术之后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征兆直接就消失不见了。“你刚才那个样子...还有现在这个样子...没事吧 ?” “没事。说起来还要多亏高文先生。”风吟秋面露疲倦之色地叹了口气,刚才的追击几乎也是把万有真 符的力量用到了极限,不过那并不算什么,最为危险的还是他解放狼神之力将自己化作半狼半人的半神之 身。最后他在火焰中变回人形,固然是因为力场巨手会受到狼神神力气息的干扰,无法在半空中追击,更 重要的是他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了,说不定再有数秒就会彻底被狼神之力冲得失去理智。而就是这短短的一 两分钟的时间,也都是因为高文之前给他带来的一张卷轴的功劳。 在之前小镇的地下室中被心智系的奥术偷袭,虽然最后没有什么损失,也让风吟秋看到了自己最大的破 绽。万有真符和狼神之力再强大,他毕竟还没有靠着自己打通天地之桥迈入先天之境,外力再是如何强大 ,自身的精神却是和平常人没有本质的区别,在针对心灵和精神的奥术之下极易受到影响。而想要迈入先 天之境,也绝不是短期之内可办到的,甚至他还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在奥术上做出弥补了。奥术在这方面当然是早就发展出了完善的防御体系, 就连西海岸那种奥术贫瘠之地,不少法师也是随身带着防护心智类奥术的道具。于是风吟秋委托守护之手 的人传讯,正在奥罗由斯塔打探消息的高文就想办法给他带回了两个防护道具,还有一个卷轴。 心智防护道具是高阶法师们常用的,这也算是常规道具,但是那卷轴赫然是一张法则性的七环心灵奥术 ‘心智护盾’。居然能搞来这样一个卷轴,除了说明守护之手的人面确实够广之外,奥罗由斯塔也真的不 愧是欧罗大地上最有奥术底蕴的地方。 这个法则性奥术没有如前几个那样,激发万有真符之内的先天灵符与之融合,因为其中并无相合的道法 。神州道统中无论哪一门传承,根基就是人心天地之道,如何看待自己,如何看待天地,所以对于精神心 灵方面的修炼乃是一以贯之的根本基础,而迈入先天的首要便是明心明己精神与天地沟通相感应,过了这 一步之后惑乱人心精神的外来手段就极难产生作用,因此除了以普度众生为己任,从入门之时就要学习抵 挡各种阴魔的佛门之外极少有专门守护心神的神通。 不过风吟秋依然对这个奥术很是满意,至少对于如今的状况来讲是足够了,法则性的特质让其可以防护 住所有七环之下的所有心智系奥术。而对于自身体内蕴含的狼神之力对心神的影响,风吟秋一直也是心中 惴惴,把这个心智护盾拓印进万有真符之后就试验了几次,发现竟然也有作用,原本已他自己的意志在激 发狼神之力之后不过一两秒之内就会陷入兽性中无法自拔,但加持了这个奥术之后居然能够保持清醒,还 可以继续激发万有真符之中的奥术。 只是真神之力终究是直接由世界本源分化出的天地大力,很快就会积累到这心智护盾无法抵御的程度, 但就这中间的数分钟时间也给了他可以掌控这狼神分化之躯的机会,于是才有刚才冲破大法师的奥术监牢 ,反击获胜的结果。 至于现在这一身岩石甲胄,是因为原本身上的衣衫早就撑破烧毁了,这终究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地下 改变岩层挡住涌上的岩浆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用奥术塑性做了这一身。 若非必要,风吟秋原本是不想在人前显露出这狼神之躯,不过看看周围法师和护卫们看着他的眼神,就 知道这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接下来和这些人交涉要容易许多了。 “那位男爵大人,现在可以把那些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了吗?” 风吟秋的神态平和,语气温柔,但是纳瓦罗男爵脸上却露出极度恐惧之色,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个时候,奥罗由斯塔第四大道的别墅区,阿德勒大法师正一脸惊奇地看着安置在房间中的定点传送阵 自动运行起来。 空间传送是一门看起来便捷,实质上却是极为麻烦的学问。若不能事先定位,任何稍远一点的传送都有 可能对施法者造成巨大的伤害,空间折叠后带来的无序振动对于过于复杂的生命体是不小的负担。但这种 奥术确实又是机动性极高的,所以尽量设定一个可以定位的安全据点,是每一个财力充裕的大法师在到达 一个区域后的必然手续。 因克雷的财力当然是充裕的,所设立的这个临时传送阵定位范围直达奥罗由斯塔百里之外。不过阿德勒 大法师觉得这是个纯粹浪费材料的无意义之举,他们来奥罗由斯塔可不是来和人搏杀战斗的,这座欧罗大 地上的文明隗宝是那样地优雅而又底蕴,除了那些异族野蛮人之外会有什么人在这里胡乱使用暴力呢?大 家都是有着伟大的理性的高等生物,所有的冲突都是可以通过交流和协商来处理的。 而且即便是有些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要来找麻烦,真的和人动起手来,他和明斯克两位大法师也足够应 付。他们可是真正的理解了奥术的秘密,站在这世间最顶端的人群,还有什么意外能让他们用传送术来逃 之夭夭呢。所以他之前对于明斯克大法师非得要设立这个传送阵是颇有些反感的,觉得这是毫无意义的浪 费,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定点传送阵,价值可就更在这栋奥罗由斯塔繁华区域的别墅之上。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定点传送阵的设立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传送的光芒闪烁后,随着消耗的水晶黯 然崩解碎裂,却是一团略具人形的火焰出现在了传送阵中。随后火焰人形迅速凝聚然后褪去,露出明斯克 大法师的身影,他气喘吁吁地趴在传送阵中全身发抖,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努力地挣扎了几下 之后突然张嘴开始干呕起来,但却又呕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挤出了一些黄绿色的胆汁粘液沾在胡须上。 阿德勒大法师伸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一个死灵系的治愈奥术随即成型,给明斯克大法师那佝偻狼狈的 身体注入了活力。 “是你?”明斯克大法师终于缓过气来了,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阿德勒大法师,不过对于这位同僚的援 手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感激,只是随便地点点头。“多谢了。” 从身上那件古怪的长袍里掏出一瓶药水喝下。这件长袍显然也是用特殊炼金术制造的顶尖奇物,居然能 和大法师的身体一起进行元素化。很快明斯克大法师的脸色就变得正常起来,他连胡须上的污秽也没有清 理,转身就要离开。 “明斯克大师,您不解释一下么?您到底遇到了什么?”阿德勒大法师忍不住问。这位明斯克大师是从 帝国时代就活跃至今,与上一任因克雷公爵一起为建立因克雷公国奔走奋斗的元老,在因克雷的地位尊崇 无比,甚至不在如今的因克雷公爵之下,但是阿德勒却对他有些意见。也许是百年时光的作用,这位老法 师的心机让人很是不容易看透,行事透着老年人特有的固执和古怪。比如刚才的状况看来,他明显是经历 了一场非常艰苦的战斗。使用了元素化身和远距离传送这样的手段不用说,刚才那模样分明是过度透支精 神力之后的后遗症。 居然在奥罗由斯塔附近发生了这样激烈的战斗,而这位大法师阁下没有一点向自己人解释的意思。这已 经不是让人看不透,而是背后肯定是有着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意外,去帮一个老朋友收拾一点东西,结果遇上了一只有些危险的野兽。”明 斯克大法师转过头来笑了笑,他的头发胡须乱糟糟的,上面还沾满了刚才呕吐的秽物,看起狼狈邋遢得就 像是垃圾堆里的老乞丐,但是那双眼睛中的光芒却是亮得摄人。“不用担心,我会重新做好准备再回去好 好处理的。你就专心去收拢那些复兴会的物质和人才吧,这次可是我们因克雷百年难遇的大好机会,不能 错过的。” ### 南方大草原,雷霆之颅部落的祖灵祭坛中,此刻正是一片繁忙喧嚣。粗壮的兽人祭司们有的忙忙碌碌地 在准备祭祀,有的正在激动地相互讨论,口沫横飞,所有人脸上都透露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让他们绿色的 皮肤更绿,棕色得更深,一些还不时地按耐不住地仰天长啸。 其实不止是这里,所有大草原上的兽人部落此刻基本上都是如此,因为就在刚才不久之前,所有部落的 兽神大祭司都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波动在遥远的北方出现过一段时间,那是战争之后就几乎绝迹的兽神的 气息。 这对所有部落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因为在战争中的损耗,狂兽之神已经数十年没有将自己的力量在 现世展现过了,祭司和萨满们获得的力量也陷入了长期的低谷,数十年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是现在却 分明感觉到了神灵在这世间的真实气息,如何不让他们激动? “虽然现在气息已经完全消散了,但是根据刚才短暂的感觉,万兽之王的踪迹确实是处于人类帝国之内 ,应该是在那个受到众神诅咒的神厌之地附近。” 雷霆之颅的祭司长,碎颅者·治愈之兽·雷霆呼吸却没有和其他祭司那样激动,这是个很老的兽人,老 得足够可以和人类一样,甚至比很多人类更冷静更理智,也更狡猾。他现在正在和雷霆之颅的酋长憎恶者 ·战争终结低声交谈着。 “奥罗由斯塔吗?”战争终结是一个体型比其他兽人矮小许多,和人类更加接近的兽人。这非常地罕见 ,一般来说只有部落中最强壮最勇猛的兽人才能成为酋长,而战争终结不止体型在兽人中算是非常地‘娇 小’,连他的身上也很少看到什么搏杀战斗留下的伤痕。 而且刚才从他嘴里吐出的那个词,如果是被一个贵族法师听到的话,一定会比知道他的身份更吃惊。兽 人中会说帝国语言的本来就已经是极少数了,而这位酋长刚才的那个词汇不止字正腔圆,还带着明显的大 平原地区的口音,如果只是听声音,这根本就是一个帝都本地人。 “对。”雷霆呼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是在那里?难道是那些奥术师用邪恶的奥术困住了万 兽之王的意志?” “不可能,奥术帝国已经不在了。想要影响到神性,至少也需要十环以上的奥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 使用这种程度的奥术了。”战争终结的声音平和而肯定。“即便有,那些卑鄙的人类也只会用在内斗上。 ” “那么......这到底会是怎么回事?万兽之王的气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只 要能够先一步得到兽神的荣光,就可以引来祖灵们的聚集,那时候我们的部落将是成为大草原上毋庸置疑 的首领。”雷霆呼吸的眼睛中跳跃着光芒,不过眉头却皱得很紧。“但是那边是属于人类的势力范畴,不 只是我们,所有部落都很难把手伸到人类的国度中去......不过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够在其 中抢得了先手......” “把你的想法直接说出来,碎颅者。”战争终结淡淡地说道。“不要像是一个人类。” “请您见谅,憎恶者。我只是不希望您难过。”兽人祭司长躬身行了一个礼节,对部落酋长表示了尊敬 和屈服。“我的意思是,以祖灵的力量来召唤风之子的灵魂。只要他能响应我们的呼唤重新回到这里来, 他就一定能给我们带回我们想要的消息。” “可以。”战争终结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就直接答应了。“你去做,准备足够的祭品,一定要成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斗 奥罗由斯塔,第二大道上的缪斯大戏院。 舞台上,聚光灯柱下,巴丽雅·尤利西斯一手轻举,一手向后轻展,身上洁白的祭祀长袍映出朦胧的光泽,犹如一只直欲飞天的圣洁天使,而她正在吟唱的歌声则是真正贯穿到了九天之上,又再徐徐落下,化作一缕无形无质的清泉,在人的耳边,心神间缓缓流荡。 舞台上的戏剧这时候正走到了最后的高潮,陡然间她的声音朝高处一拔,伴奏的交响乐也热烈激昂地随之而起,她的歌声犹如一只璀璨精致的百灵鸟带领着海潮般的伴奏在天上翱翔,又在那些音符中百转千回翩翩起舞,直至最后音符海潮渐渐回落退去,她依然在天空之上回旋飞舞,只是变得极细极空灵,好像随时都要化作一道光芒散去,偏偏还能让人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其中的纤缕分毫。 终于,她最后的一丝声音都淡淡散去,好像渗进了所有人的心灵之间,再也听不见,却永远都能感受得到。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消逝,只剩她最后一个孤独地身影,好像遗留凡世的天使,然后连她的身影也渐渐隐没,只留下说不尽的余韵。 雷鸣般地掌声响起,还夹杂着不少少男少女们的尖叫。由诗人维斯特编剧,巴丽雅·尤利西斯主演的《夜色》已经在奥罗由斯塔上演一周了,但依然是这样火热的演出盛况,几乎场场爆满。对于真正喜爱艺术的贵族们来说,只是用幻术水晶投放出的影像和声音都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到现场亲眼目睹,仔细聆听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啪啪啪,上层的包厢里,阿德勒大法师也不禁鼓掌,微微点头:“不错,不错。尤利西斯小姐的歌喉和唱功确实是非常杰出,难得的是歌词和音乐节拍的韵律也配合得非常好,能把她歌声的空灵唯美完全地表露出来。听说音乐也是由维斯特先生作曲和编曲的,也只有奥罗由斯塔这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地方,才能生出这样的天才吧。非常感谢阿尔斯通先生请我来欣赏这样一出经典的艺术盛宴。” “哈哈,哪里,哪里......”阿尔斯通用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肥腻腻的笑容。“听说因克雷才是现在最兴盛繁华的奥法之都。看阿德勒大法师阁下您就知道了,奥罗由斯塔可没有您这样年轻的大法师。” “因克雷只是资源丰富,年轻而有活力,加之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才能后来居上,但是说到文化本身的沉淀还是很肤浅的,远远比不上有上千年历史的奥罗由斯塔。”阿德勒大法师端起旁边矮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红茶,端详着茶杯上细致的花纹,一边品味着红茶的香味一边说。“比如这个小小的茶杯,在因克雷可是寻常人极少见到的稀罕东西。这是帝国中期从西方大陆传来的瓷器技术,可花了点功夫才能将之在技术上完全复制,上面绘制的是第十五世皇帝的夏季行宫,那可是一座规模宏大美轮美奂的园林,只是后来毁于兽人联军之手。这绘制的细节上有些模糊和走样,很明显并不是之前皇家制器厂出品的——当然那也不可能,皇家制器厂和它的无数作品全部毁于七十年前的战火,剩下的都只能在各大家族的宅院中,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让客人随意使用。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中,能看到这么多的东西,这就是历史和文化的沉淀。” 阿尔斯通,还有包厢中坐着的其他六位容貌各异,或老或少的法师看着这位来自因克雷的大法师阁下侃侃而谈,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们在奥术上是各有专精的杰出人才,但是说到什么文化艺术,他们还真没其他沉湎于声色犬马的贵族们在行。 “但是文化也终究会有凋零的时候,当积累下的东西太多的时候,产生病变和扭曲就是不可避免的了。”阿德勒大法师放下茶杯,动了动手指,激发了包厢中的静默法阵,把外面的还余势未竭的掌声和欢呼声隔绝在外。这种需要花费不菲奥金才能定下的包厢,当然也附带了这些小小的功能。 不止如此,其他六位法师还能感觉到有一层更加隐蔽也更加强力的遮蔽奥术同时也将这里覆盖了,显然是这位大法师为防万一多加设置的一层屏障。 也就是说,话题应该要开始转入一些不宜为外人听到的重点了。几位法师有的伸了伸脊梁,有的摸了摸脸撸了撸头发,把刚才因为那歌剧而昏昏欲睡的精神给提振了一下,他们来这里原本也不是欣赏那什么见鬼的艺术的。 做完了这些准备之后,阿德勒大法师看着其他人继续说道:“我觉得文明并不只是单纯地发展,同样也和人一样有着病变和衰老。帝国积累下了太多的荣耀和光辉,这就是他陨落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妄图去攀登奥术文明前所未有的顶峰,妄图去无止境地掠夺资源,征服异族,他又怎么会迎来那样的结局呢?而现在的人们还紧紧抱住帝国逝去的荣光不想放手,这更是愚蠢的理念。” 包括胖子阿尔斯通在内,其他其他七个人的脸上各自浮现出各种奇怪的表情,有的一脸冷漠,有的撇撇嘴不以为然,有的瞪着眼睛似乎想要反驳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毕竟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位大法师,让他们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就算因克雷确实在财大气粗,在各种奥术资源上碾压其他地方包括伟大的奥罗由斯塔的法师,但能在这样的年纪上越过法则之墙,这也说明这位大法师确实在奥术的天赋,理论和技艺上都是远胜于他们的。面前那张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非常文雅的面容,对于他们的压迫力其实是相当的大。 “这个...阿德勒阁下,难道作为一个奥术师,对于奥术的追求是错误的吗?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有奥术师值得追寻终生的梦想吗?”终于还是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法师忍不住了,有些激动地开口问道。 “安德鲁·华莱士先生,您对奥术的执着人所共知,您在力场系上的造诣也非常令人钦佩,如果是在有充足的奥术资源的情况下,相信您很可能已经迈过法则之墙的阻碍,进一步去了解和体会奥术更深层次的秘密了。”阿德勒大法师先对这个老法师点点头,措辞语气都是非常客气,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逼人感觉。“不过奥术的荣光,并不等于就是帝国的荣光。而且我觉得奥术是不需要荣光的,如果它确实是直通这世界真正真理的无可辩驳的路径,它无需我们再刻意去荣耀他,就像天上的太阳其实并不会在意日光神殿的神职者们的信仰一样,他们如何去信仰也好甚至亵渎咒骂也好,这火元素的本源投影依然发光发热,照耀这世间。” “帝国把奥术发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自身的体制还有欲望让他走到了尽头。我们重拾起奥术去探寻这世界的秘密,也并不需要再将帝国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何况无论理论还是事实,都证明了那是不可能的。” “说得太好了。”阿尔斯通啪啪啪地鼓掌,还是非常用力地鼓掌,连身上的肥肉都在抖起一层一层的波浪。“我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觉得的,帝国的是帝国的,奥术是奥术的。” “但是帝国确实是……”叫华莱士的老法师嘟哝了一句。虽然感情上还不大能接受,但作为奥术师他的逻辑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明白这话其实没错。 一个看起来瘦弱,有些营养不良,眼圈发黑的年轻人忽然尖声问:“那么您的意思是,你们因克雷能提供比复兴会更好的研究奥术的条件和环境了?”。 这个问题让其他法师的脸上多少都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没错他们都是属于复兴会的核心成员,现在正在听取一位来自因克雷的大法师提供的拉拢条件,但是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让人不舒服。 阿德勒大法师却是很坦诚很自然地回答道:“如果说是学术方面的积累,我们确实是不如曾经的复兴会的。有帝国时代遗留的浮空星殿,还有驻守星殿中的那一位大人,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复兴会的学术积累更多呢?即便是现在星殿不知所踪,多年开发遗迹积累下来的奥术资料也确实是要比因克雷更丰厚的,但关键的是现在的环境让你们的积累毫无意义。星殿已经不在了,很多家族不再资助你们,外围组织纷纷脱离,一些人倒卖物资和资料,这样你们还怎么样去探寻奥术的秘密?” “是的!现在复兴会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们对于奥术的梦想无法实现了!必须到了该改换门庭的时候了!”阿尔斯通法师满面痛定思痛的悲痛之色,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和马屁精的混合体,有几个法师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不过这个胖子现在脑门上开始浸出一层油汗来,好像是拍马屁拍得太过用力了一样。 “因克雷的环境相信大家也都有所耳闻,说不定有的朋友还去过。绝对宽松,自由,活泼的学术环境,一个新的奥术思想被提出来,不用躲着神殿和教会的监视偷偷摸摸地去验证,也不用拿着学术的幌子送到奥术学院去,立刻就有成堆的低级法师和学徒来帮忙实践,提出各种意见和想法。每一天都有新的炼金道具和魔像被创造出来。至于资源,更是不必说了,阿尔及三大矿脉的丰饶完全不逊色于矮人们的斯古特大山脉,战争之后的地质变动甚至让矿脉的产出更加提升了一个品级。开个玩笑,如果按照神职者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一块被神灵庇佑的奥术之地。” “而且不止如此,平里斯·多利亚先生。”阿德勒大法师看着刚才提问的那个年轻人。“从去年开始,奥罗由斯塔所需求的元素宝石,水晶,还有各种炼金器具,来自因克雷的份额已经超过了总数的三分之一,即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五年内会超过一半。因克雷的实力和影响力,正迅速地在大平原地区增大。如果你能够在这场发展浪潮中担当一个重要职位的话,对于你在家族中得到的话语权和注意,应该不会比你在复兴会的时候少。当然,我们对于财务物资方面的审核会稍微严格一点。” 平里斯哼了一声,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意义的扭曲表情。旁边有几个法师互相看了看,然后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话当然并不单单是说给平里斯听的,加入复兴会的法师们除了追寻奥术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谋求自身的利益。家族的掌舵人和顺风顺水的高位继承人们当然不会来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所以基本上都是出身不好颇受排挤但又在奥术方面有才华的人。现在有了一个也许影响力更大,还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的身份,那对他们的诱惑力可就远远地超出了奥术之上。 “阿尔斯通先生,相信你也能明白这其中的优势……你怎么了?”阿德勒大法师转过头去,却是一愣,那个一直对他努力拍马的胖子正在满头大汗,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双手缩在背后,好像正在努力憋着一个不能放出来的屁,又像是拼命要撑出肚子里一团扎根了几个星期的大便。 “你……”大法师的观察力当然不会如此肤浅,阿德勒大法师站起来迈步走过去,从阿尔斯通背在身后手中拉出了一个卷轴。这个卷轴一离手,憋得满脸通红的胖子法师就像被人抽了筋一样一下一头栽倒在地,双眼翻白,鼻子中流出两道黑红色的污血。 “这是……混乱领域?”阿德勒大法师看了看手中正处在亚激发状态中的奥术卷轴,脸上浮现出惊奇和几分震怒。“你是在用精神震荡技巧掩饰这个卷轴引起魔网征兆?你想干什么?” 混乱领域是一个专门针对奥术的七环奥术,在短时间之内强行引起小范围魔网的震荡,压制或者影响其他奥术所能产生的效果。阿尔斯通不过是个普通的高阶法师,即便这只是个卷轴,激发起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他好像还用精神力技巧来掩饰这个卷轴的波动,一直引而不发,结果就是自己的精神超过了极限。阿德勒大法师拿走他卷轴的时候他连躲闪和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质问间大法师飞速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这个胖子法师的几位前同僚都同时一脸的惊讶和不解,显然不明白这个胖子到底在干什么。 阿德勒大法师也不是很明白,虽然那个胖子居心叵测是肯定的。这个奥术是专门针对奥术师,或者是激发型奥术道具的,作用全在魔网之内产生,连一只蚊子都无法杀死。那个胖子悄悄想用这个奥术来压制什么呢?这外面的遮蔽法阵?还是哪里的奥术道具?如果目标是他,那也并没有什么用,大法师对魔网的掌控可不是区区一个七环卷轴就能压制的,也就是一两秒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抵消这个混乱奥术的作用。 而且这里可是奥罗由斯塔最豪华的大剧院之中,前面舞台上最红的女忧正在演绎着最流行的歌剧,上下左右眼之所见都是冠盖云集的大人物,贵胄子弟,有什么人胆敢在这里行使暴力,还是对一位大法师?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这是个颇为高大健壮的男子,明明模样和服饰都非常普通,应该是丢在人群中也是非常不起眼的,但此刻他一走出来,那迈步的姿态,脸上的神情还有那个笑声都充斥着强大无比的自信乃至于嚣张,就像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家禽中一样。 这个人径直来到了阿尔斯通的旁边踢了这个正陷入脑溢血状态的胖子一脚。阿尔斯通满身的肥肉一震,发出声猪一样的闷哼,翻白的双眼总算落了下来,只是鼻间还是不停地流着血,看起来奄奄一息,连伸手止血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一个一旁的复兴会法师用了一个死灵系的法术,这才让阿尔斯通看起来恢复了点元气。但这个胖子还是瘫在地上一言不发,用夹杂了愤怒和恐惧的表情看着那个踢他的人。 “你是谁?”阿德勒大法师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心中这才开始生出一些警惕。虽然他不是那种经历过很多战斗,警惕性极高的法师,时刻身上都有侦查性的奥术,但大法师的感知依然是远超常人的,他之前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个人在包厢之中,也就是说那至少是一个六环以上的隐蔽性幻术。 “我是横跨万星宇宙的爱与正义的战士,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这个男人高声大气地回答,再踢了地上的阿尔斯通法师一脚。“不过我知道你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按照你的疑问来准确回答,我是那个胖子安排在这里暗杀你的人。” “暗杀我?”阿德勒大法师的眼神终于变得凌厉起来。一个高环侦查性奥术在他眼前构成,这个男人的各种数值随即在他视线中浮现。 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强大得几乎不似人类的生命能量,就像帝国时代那些经过奥术改造植入各种强大魔兽器官的奥术战士一样,而且这男人还有着相当的奥术水平,精神力也异常强大,随着他呼吸之间还有隐隐的法则波动在流转,而这是高阶神职者才有的特征。 “这是……”阿德勒大法师确实有些被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这样一个强大怪异的战士如果突袭而来,再有那个混乱领域的卷轴帮忙短暂干扰到自己的奥术,确实能给自己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谈他到底还有没有敌意,这个男人也许确实强大,但在有了防备和戒心之下阿德勒大法师也并不惧怕这样的对手。 冷冷瞥了脚下还是没力气爬起来的阿尔斯通法师一眼,精神力超负荷引起的伤势对肉体影响不是太大,但短时间之内这胖子是别想用奥术了。在看看包厢中其他人的表情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阿德勒大法师确信这应该只是这个家伙单独的谋划而已,再看向那个男人微微一笑问:“看起来你也觉得在这里暗杀我是一个蠢主意了?” “也许并不蠢。特别是对于你这样沉湎于什么文化艺术,就像温室里长大出来的弱鸡一样的家伙来说。你之前可是有丝毫的警戒和提防吗?”那男子古怪地一笑。“我只是觉得出自这个猥琐胖子脑海中的计划太无聊太卑鄙了一些。为什么不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地把你揍个屁滚尿流呢?既让你从今以后再也不敢来我们奥法复兴会的地盘上撒野,也给那些其他居心叵测的家伙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还有气度。” “对不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即便以大法师的逻辑和智力,阿德勒也感觉自己有些不大明白。“你是说你要和我在这里正面战斗?在这里?” “对,在这里。”叫做仁爱之剑的男子手一挥,遮蔽这包厢的法阵就被撤去,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传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徽章带在胸口上。“以一个奥法复兴会外围成员的身份,来好好教训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扰 “奥法复兴会外围成员?” 阿德勒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复着这个称谓,仔细看了看自称仁爱之剑的男人胸口的那个徽章,再转过头来看看其他几位奥法复兴会的真正核心会员。 那几位法师也都是一脸看到怪物的模样,不过他们也都能认出那个徽章确实是正品,一个法师点头:“那还真是外围成员的徽章,绑定精神,不能在其他人身上佩戴的。他还真是我们的外围成员之一,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家伙。” “小多利亚,你们执行部的经常接触这些家伙,你认识他么?你在做什么?”有人转过去问那个叫平里斯的年轻人。却发现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了门边,看起来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不知道,诸位,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我也只是听了阿尔斯通那个死胖子的通知,说是有一位大人物可以给我们巨大的好处和大好前途我才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年轻的执行部成员举起双手在胸前,把一切都推卸得一干二净,他就站在门边,身上隐隐散发着奥术波动,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脱身的奥术随时准备转身逃跑。 这个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阿德勒大法师瞥了一眼躲到门边的年轻人,并没去理会,但是也确定了今天的这场聚会是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背后会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组织呢?这对一位大法师来说也并不难猜。 看着前面的仁爱之剑,阿德勒大法师问:“这段时间我们在奥罗由斯塔的收编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各种迹象显示,似乎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组织在阻碍我们,和我们争夺复兴会的物资和人才。原来就是你们吗?” “不,你想多了。我就只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对你们的行为感到义愤填膺的复兴会外围成员罢了。”仁爱之剑捏了捏拳头,咔吧咔吧的声音却是从全身关节中爆发出来,如同炒豆子一样。 “等一等,你真的要在这里动手?”阿德勒却后退了,举手示意。他看了看包厢之外,舞台上尤利西斯小姐正带着一众演员正在致谢,下面的观众正在鼓掌欢呼,一些人还上去送上鲜花礼物什么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下面都是些什么人吗?” 仁爱之剑笑了。他指了指地上的阿尔斯通法师,说:“这个胖子告诉我,在这个场合下狙杀你是最合适的,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动用暴力,就算动起手来你也有顾忌。不得不说,这个胖子除了卑鄙一点之外,判断力还是不错的。” 阿德勒大法师再狠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尔斯通,心中却升起一丝寒意。确实是如此,他在奥术上的成就斐然,但却不大喜欢争斗。事实上这反而倒是现在大多数贵族法师们的常态,对生于和平年代的他们来说奥术是信仰,是艺术,是身份的象征,和人刺刀见红地生死搏杀那是军队中战斗法师们的事。如果不是决斗和一些娱乐比如打猎的需要,许多贵族法师们甚至不会花力气去记忆战斗用奥术。 “当然,他应该还有着其他的什么目的。我敢打赌,只要我们一动手,刚才的双层遮蔽法阵就会失去效果,那时候我一拳打爆因克雷大法师脑袋的英姿就会被下面周围几百人同时看见,而他那个可怜兮兮的干扰卷轴早已经消失了,他甚至可以装作是一个无辜的可怜路人胖子,那时候所有的罪名都落到了我的头上。真是不错的计划,不愧是复兴会策划部的精英人才。只是可惜他错误地估计了一位爱与正义的战士看透一切的眼光,洞察一切的智慧,所以现在像一条死猪一样躺在那里等死就是他的下场。” “很好。看来你也是一位非常有理智的人。”阿德勒大法师点点头。他还是没有什么动手的欲望。“那我们可以用非暴力的手段来解决我们的冲突问题,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不,暴力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有什么能比我这个复兴会外围成员在这么多人面前狠揍你一顿更能表达我们的立场和力量的区别呢?”仁爱之剑很肯定地摇头,眼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还有,我站在这里和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给了你这么充裕的时间,你还是这么松懈,你就那么小看我吗?” 就在那句话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同时,或者说阿德勒大法师听到的同时,仁爱之剑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还有一个无声无息却仿佛能砸破一切的拳头。 当然不是真的无声无息,而是他这一拳的速度已经比声音更快。他是说完了这句话才出拳的,但是这一拳却是和他的话语声同时抵达。 轰然声中,狂暴的气流在包厢中席卷然后将许多杂物抛飞出去,这是那一拳的余波,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则是在中拳的同时就粉碎消散了,只不过同时他又出现在了包厢之外的空中,临空而立。 “哼,真是个疯子!”阿德勒大法师忍不住对着包厢中怒目而视。他再是不喜欢争斗,也不至于和仁爱之剑所说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完全不做任何的准备,只是一位大法师在魔网上的沟通还不至于被他那种程度的奥术水平所察觉罢了。留在原地的根本已经是一个极度真实的幻象,他本人早已经陷入完全隐匿的状态来到了另外的位置,这是一个高达八环,真实性极高的幻术‘真实拟像术’。 幻术在到达了法则性的高度之后,其实已经带有相当的‘真实’属性了,都是对真实世界的一种镜像和投影。刚才那个拟像术不止可以说话,呼吸,做任何真正实体能做的事,散发出真正的生命气息,甚至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奥术,可说不只是一个迷惑对手的幻觉,还是一个有着相当战力的帮手,在能力上不输于一个高阶法师,但在那一拳之下没发挥出一丁点的作用就被彻底摧毁了。 出乎意外的是,这样的动静居然没有怎么引起剧场中人们的注意。因为之前舞台前的几名贵族少年似乎是因为争抢着给尤利西斯小姐赠送礼物而争斗起来,居然当场用起奥术互相攻击,一发扔歪了的火球炸在幕布上烧起熊熊火焰,还有几发力场冲击互相撞击,发出的响动比这边要热闹多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过去了,纵然听到了也只当做是哪个少年法术的余波。 当然还是有几位装扮不俗,气度非凡,身边有着不少随从的法师注意到了,毕竟八环奥术散发出的波动可不是那边少年少女们的低环奥术可比的,他们都抬头看着凝立半空的阿德勒大法师,露出愕然之色。 “哈哈哈哈,好,没让我失望!”一片狼藉的包厢中,仁爱之剑哈哈大笑。这一拳落空似乎没让他吃惊,反而高兴振奋起来。他转头看着外面半空中的阿德勒大法师,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包厢中的其他几个法师还是保持着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状态,当然他们也没在刚才的余波中受伤,这些毕竟都是千里挑一的奥术人才,就算还是对这变故摸不着头脑,只凭本能反应也用出了防护奥术,有两个还顺便把地上直哼哼的阿尔斯通法师一起保护起来。 “因克雷的家伙!”仁爱之剑冲到了观景台口,对着半空中的阿德勒大法师怒吼。“不过是一群乡巴佬暴发户罢了,居然敢在奥罗由斯塔来挖我们奥法复兴会的墙角,真是不知死活!你以为就凭着你们那几个臭钱就能收买到我们对奥术的一片热诚,对帝国的一片忠心吗?” 这一声怒吼滚滚荡荡充塞这整个剧场,简直比刚才尤利西斯的最高高音还要震撼人心,直达脑海心神,这一下才将整个剧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连那些正有的在用奥术对击,有的肉搏扭打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都停下手来,抬头看向半空的大法师和站在包厢看台上的仁爱之剑。 “这家伙……”阿德勒大法师又惊又怒。不过对于这个怪异男人再也不敢有小看的心思,刚才的这叫喊出的话语看似粗俗无礼,但其实对场面的影响极大。奥法复兴会在帝都贵族们心中的地位其实极为微妙,虽然没人愿意公开支持这个极端组织,但即便是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也没有贵族跳出来痛打落水狗的,因为奥术和帝国都是这些法师们心中的骄傲,复兴会的所作所为是将这种骄傲用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来,不合时宜,许多人却是在心中颇为认同,否则只凭一些利益捆绑复兴会是无法收取到那么多的支持和合作的。 而因克雷的印象在帝都人心中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没有人不喜欢因克雷的宝石水晶和奥金,愿意真心接受他们的人也是少数。这个家伙在这里的一通喊叫表明了立场,纵然不能立刻争取到这些贵族的支持,但肯定没有人愿意插手进来妨碍他,徒然落得一个帮助乡巴佬撬墙角的名声。相反如果有性格莽撞或者阴鸷的,还极有可能对他明里暗中地使绊子。 “乡巴佬接受奥术的怒火吧,看天马流星拳!”怪叫声中,仁爱之剑双拳连挥,数十颗裹着气旋的球体密密麻麻地朝着阿德勒大法师飞去。 “次级飞弹风暴?”不理会那些不知所谓的怪叫,阿德勒大法师当然能辨别出这是一个力场系的五环奥术,虽然那些力场飞弹看起来速度更快了些,还带着些不该有的气旋,但魔网中分辨出的迹象却是丝毫不错。 这种五环奥术对于大法师来说简直和一阵微风差不多,阿德勒只分出了十分之一的精神就构筑出了两面力场墙挡在前方,一边仔细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解决这个看似疯癫的对手。当场击杀是肯定不行的,因克雷接下来就要加大对大平原和奥罗由斯塔的影响,这时候落人口舌是愚蠢的行为,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好对付。但是今天这个陷阱背后的势力却是一定要弄清楚的,看来最好是能找一个谁也找不出毛病的借口来把他制住,再…… 力场破碎的怪异吱呀声猛地响起,阿德勒大法师骇然发现这两面理论上绝对能抵挡力场飞弹的力场障壁就像是薄片玻璃一样破碎了,只有少数几颗力场飞弹被中和掉,其余的数十颗依然狂风骤雨一样朝着他迎头落下。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突发的状况,早已经超过精神不集中的阿德勒大法师的反应极限,所幸他身上还附着一个进入战斗状态就自动激发的高级法师护甲,这可是远比力场障壁更高级许多的防护手段,加固的力场之间还有压缩的气流,足够抵御绝大多数的钝性物理攻击。穿破力场障壁的飞弹砸在法师护甲上面只是发出些通通的闷响,让大法师的身体震动了一下。 不过还是有两颗力场飞弹和其他的完全不同,法师护甲居然在他们的撞击之下破碎开了,虽然护甲间压缩的气流喷涌而出,但一股奇异的冲击力还是传达到了阿德勒大法师的身上。他感觉小腹和肩膀处好像被人猛力击中了一样,尤其是小腹,就好像有一只拳头打进了腹腔之内还在里面用力拉扯了几下,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哈哈哈哈!”大笑中仁爱之剑已经朝着阿德勒大法师飞身扑来。“接受正义的制裁吧。” 轰轰两声汹涌的气流在空气中席卷,仁爱之剑飞扑过来的这两拳居然又落空了,阿德勒大法师刚刚佝偻下去的身影又在原处消失,他这两拳只是徒然激起一些气流。下方有个胖胖的老头挥了挥手,连这些气流也马上消散了。 变化出一个力场障壁站在半空,仁爱之剑仔细地感觉着四周的气息和气流,甚至还用了一个看破隐形的侦查奥术,但却还是无法发现大法师的踪迹。倒是他这站在力场壁上的举动引起下面不少贵族的惊呼,那种纯粹由力场构筑的平面理论上可是没有摩擦力可言的,力场受到干扰后散逸能提供一些摩擦力,但想要稳稳站在上面这可是只有极少数传说级的奥法战士才能有的能力。 仁爱之剑没空去理会下方的尖叫和嘈杂,在这种光滑之极的平面上站立,只需要神州江湖上一些不算太高明的轻功身法就可以。他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头痛,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些真正掌握了奥术力量的大法师作战,比他预想中还要麻烦得多。他的感知还是远不如刘玄应那样的道门金丹高人,所练的武道也远不如真武宗的精微玄妙,奥术水平更是班门弄斧,所以面对这些法则性的高环奥术还真让他有些老鼠拉龟无处着手的感觉。 “那个乡巴佬在左前方烧着的那个幕布下,那是七环奥术‘真实隐匿’,魔网感知不够是绝对无法察觉的。”忽然一个阴恻恻,雌雄莫辨沙哑古怪的声音冒了出来,而且似乎是在剧院中四处同时响起,根本无法分辨从何而来。 “哈哈,正义的朋友无处不在!”仁爱之剑陡然转向那处燃烧的幕布方向,遥遥一掌猛击而出。“北斗刚掌波!” 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带着汹涌的气流飞快地朝着幕布下方呼啸而去,这是五环奥术力场推击掌,看似和七环奥术力场巨手相似,但在操纵的灵活性上有天壤之别,抓握都很勉强,只能用以这样简单的推击锤打等等动作。 数十个一模一样的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忽然就在那燃烧幕布之下同时出现,然后飞快朝着四面八方四散而去。其实以奥术的角度来说这个五环奥术非常之好防御,但是之前的经验已经让阿德勒大法师再也不敢小看这些看似低环的奥术。 果然,力场推击掌重重地打在了阿德勒大法师逃开之后的位置上,这种力场冲击型奥术明明最多只能将后面的墙壁砸得迸裂或者直接砸出一个洞来,但是随着一声古怪而沉闷的震荡声,那整面墙壁连同巨大的立柱都像是受到猛击的饼干一样完全粉碎开来,甚至连最近的几个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都一同被震碎。 这一击的威力之大,让剧院中的绝大多数人惊呼出声,因为这震荡和那立柱的损坏之下连同周围的墙壁和高处的部分屋顶都开始崩塌,无数大大小小的建筑碎块如雨落下,形形色色的防护奥术光芒在下面闪现,还有一些少年少女奋不顾身地朝看台上冲去想要去保护他们的偶像。 一股莫名的力量扫过戏院,所有崩塌正在下落的墙体屋顶全部凝滞停顿在了半空,连那些最轻微的砂石也没继续落下,显然是某个大法师出手了。 “立体坐标系4,8,9那个是真的。不过他可以随时和9,12,25,还有2,4,13,7,11,5的幻象进行置换,其他的就只是纯粹的幻象。”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直接就报上了奥术方程式中的运算方式,显然也是看到了仁爱之剑的奥术。这声音依然还是让人听得很清晰,却无法分辨到底是谁在说话,来自什么方向。 不等仁爱之剑有所动作,那些分散数十个的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就消失了,只留下唯一真实的那个,这倒让仁爱之剑没有再冒进,他猜到这是应该这位大法师要全力出手一搏的前奏。有剧场中那些好心的不知名的发言者来讲解,他大可以等着慢慢鉴赏体会这位大法师的奥术。 确实如此,此刻阿德勒大法师的心里已经再没有了丝毫的闲情逸致,也没了优柔寡断的犹豫,刚才生死之间的恐怖,紧张,还有此刻周围不怀好意的重重压力已将他的心性完全洗练了一遍。 抹了抹嘴边浸出的血迹,那是最开始的那两枚力场飞弹撞击造成的。此刻阿德勒大法师无限地感激强行给他配备这些应急奥术道具的托马斯小姐,刚才如果不是那道具定序中的‘痛觉隔离’‘真实隐匿’,他就早已经在这众目睽睽下被那个男人给击杀,或者是更加耻辱地被抓住了。 现在这剧院中充斥的早已经不是什么艺术与文明的气息,只有满满的恶意,再用任何欺骗性的幻术都没有意义,能瞒过那个奇怪的男人也瞒不过那些暗中用侦查奥术扫视着他的大法师。对于那些人来说,这是一场观赏性极高,比刚才那出戏剧更好看几十倍的真实大戏,而自己这个来自因克雷的乡巴佬丢丑,无疑就是所有人都期待着的大高潮。 那么就让你们看看真正好看的,一个因克雷人真正的气度吧。阿德勒大法师昂首挺胸迈步走上了舞台,那些贵族少年少女们,还有演员歌伶都纷纷避让。 仁爱之剑还是站在半空的力场障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阿德勒大法师,甚至在阿德勒大师站定,目光对视之后还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趣的家伙。阿德勒大法师也是微微一笑,这时候他的手已经从折叠袋中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根呈淡蓝色,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的巨大的手指。构建完成的奥术方程开始运转,在魔网的深层力量下这个奇怪的手指开始分解成无数细微的光点然后消失,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性存在。 感受到奥术引发的深层次力量正如潮汐一样从魔网中阵阵传来,阿德勒大法师忍不住伸手朝着仁爱之剑勾了勾。 第一百四十八章 醒悟 戏剧早已经谢幕,但此刻大剧院中的气氛却更加地高涨。没有人再欢呼或者鼓掌,不少人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却只有更盛,观赏一位大法师在舞台上和人战斗这可是远比任何戏剧都更加刺激。 当然这种好戏也绝不是谁都可以观看的,楼上包厢中一个衣着华丽,看起来胖胖的慈眉善目的老人挥了挥手,不大的声音响彻全场:“没有定序术和道具防护,不能运用五环以上防护奥术的小家伙们全部都出去。” 大多数人还是闻言如潮水一样地朝着出口涌去,能在这里观看戏剧的贵族们都非常清楚一位大法师的战斗余波会有多恐怖。虽然这是奥罗由斯塔,这里也有大法师坐镇,不大可能出现阳炎爆那样类似的广域极端破坏性奥术,但任何一个法则性都有着颠覆普通人常识的威能,一缕外泄的气息干掉几十个人也是轻轻松松的。 而其他能留在这里的也都尽量远离了舞台的位置,各种防护性奥术此起彼伏地通过魔网形成,然后所有人将目光死死地盯在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师,还有正大步冲向他的仁爱之剑。 “那是男人的眼神!很好,终于能有胆量来和我正面对战了吗?”仁爱之剑口中叫嚷着的话语依然是嚣张之极,但实际上的行动已经是极为小心,他甚至没有临空飞扑,而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冲过去。隆隆的脚步声中,他踩中的地面纷纷崩裂。 站在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师脸上依然挂着一个古怪的笑容,在这重重的重压之下他的心境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这是再无退路之下人的自然升华,也是从无尽的魔网深层次反馈出的力量开始影响到他的精神状态。看着那踩着沉重无比的脚步,如同一头战争巨象一样冲过来的男人,他赫然抬手一拳击下。 咚的一声闷响,整个戏院都震颤了一下,那刚刚冲到舞台边缘的仁爱之剑居然被这一击硬生生给砸进了地里,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完全粉碎且凹陷下一个大坑,他的下半身都完全陷进了里面。 “这…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舞台上出现的这一幕。 仁爱之剑也是双眼圆睁,一脸惊讶地看着前面的这个敌人。就在刚才那抬手一挥之下,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的大法师就豁然变作了一个身高三米以上,有两个脑袋,魁梧之极,淡蓝色的身躯上满是火焰一样的纹身的巨大怪物。 “炼狱双头食人魔巫师?”有少数几个能认出这个怪物的贵族法师已经惊叫出声。连上面包厢中不为所动,似乎丝毫不怕被余波误伤的两个老人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出言让其他人退开的胖胖的老者,他震惊愕然之后却又露出丝丝微笑,居然合手轻轻鼓掌了几下。 “因克雷的乡巴佬,也难为他们能补这些全真实投影的幻术,还能运用到实战中了。”另外一个老者冷哼了一声,也点了点头。 幻术系奥术在普通人认知中都是营造一些虚假的事物来迷惑人,事实上所有‘虚假’的来源都是真实,没有任何一种虚构不是真实的投射,即便是最疯癫的疯子臆想出的画面,也一定是由他所经历过的事物和景象构成的。幻术系奥术的真正意义就是‘构筑真实’,尤其是在进入法则性层次之后,幻术系奥术的‘真实性’开始彻底压过虚假,不只是以投影的方式将事物和景象完整地呈现出来,连他们的特性和一些附带效果也一起呈现。而当透过魔网引动的法则足够深邃,就能做到让这种幻术在一定程度上‘绝对真实’,也就是说以魔网的虚幻来构建出一个真实存在的生物。这是远比下层界魔怪们投影更加强大也更加有效率的方法,完全不会受到法则的排斥,只要奥术方程的强度和深度足够,甚至可以投影变化出老年龙这样站在生物顶端的存在。 这种幻术在帝国时代早就在理论上完善,只是实用性寥寥。每投影一个事物都需要详细地以奥术方程去刻印,随着事物的复杂程度和法则性难度也随之提高,投影之时又需要相当的媒介,维持奥术则需要以奥术师本身为核心,这对于帝国时代的大法师们来说是一种极其无聊的行为,世界上绝对没有需要他们屈尊去变化成其他生物才能解决的问题,无数的魔像,更高层次足可以改变时间空间,甚至编织世界因果的奥术让他们很干脆地把这种只在理论上成立的鸡肋束之高阁。 不过现在落到了后帝国时代的因克雷的手上,这种幻术系奥术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一个炼狱双头食人魔巫师的真实幻象,在充分保护奥术师本身的情况下也绝对足够应付许多问题了。这可是沾染了下层界法则血脉而异变出的怪物,整个大陆上都可算是最危险的生物之一,在因克雷高地上可以猎杀地行龙的恐怖存在。 “好家伙,没让我失望啊。”架住那南瓜大小拳头的仁爱之剑咧嘴笑道,如此近的距离,他完全可以感觉到这奥术变幻出的怪物的生命气息,皮肤上传来的粗糙感和灼热感真实不虚,连那散发出的恶心体臭都闻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出这居然会是一个幻象。而这怪物的力量之大,远超这幅原本就已经很庞大的身躯,还要远胜于他。所幸这怪物或者说阿德勒大法师并不会什么武技,这一击只是单纯的蛮力而已,他吃惊之下虽然没能躲得开,架住之后将力传入脚下地面也没受什么伤。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丑化变身是必然失败的前奏吗?”仁爱之剑抓住了那拳头上的小指,虽然这小指几乎就有小孩的手臂粗细,而且足足有五个指节,他还是轻轻松松地找到了上面的关窍点,一个小擒拿手直接将那个指头给拧得翻转了过来。 但是食人魔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肢体一样,反而转手一抓抓住了仁爱之剑的手,其中一个头张开了大嘴,一股酸臭熏人的暗红色灼热气息如喷泉一样激射而出。 气息拂过地面,大理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岩浆,而附近方圆二三十米之内的木质舞台开始缓缓腐朽发黑,炼狱食人魔的胃气喷吐比某些元素龙更可怕,那是带着下层界的法则侵蚀,寻常人就算在百米开外闻到了都有可能致命,低环奥术的防护也是毫无作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屏障在舞台外围生成了,显然是那两位老人之一所为,这口喷吐的热浪还有酸臭都被隔绝在了里面,否则留在这剧院中的人至少有一半会受到波及。 而这口吐息的主要目标仁爱之剑却是一点也没受伤,食人魔的动作很快,那双巨手的抓握能力也足够强,但对于他来说这种程度的近身战斗却是太过小儿科,一个泥鳅卸劲就摆脱了食人魔的巨爪,险险避过了那道危险的吐息,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食人魔的背后。 “岩山两斩波!”仁爱之剑的手刀重重地砍在食人魔那正在喷吐的头颅脖子上,有人腰身粗的脖子发出石头崩碎一样的闷响,立刻软软地耷拉下来。 不过这结果却让仁爱之剑微微一惊,他这一击至少也是出了八成的力量,就算是一头大象的脑袋也是轻轻松松地斩下来了,原本是想连着将两个头颅一起切下来,但这怪物的筋肉骨骼结实坚韧如同钢筋一样,这脖子居然只折不断。 没断就再来一记就是,仁爱之剑伸手一抓拧住了食人魔背后皮肉,直接挥手就斩向另外一个头颅。但是猛然一阵束缚感从全身传来,原来数十条粗大的触手从空气中突然出现,直接就将他全身上下全部捆绑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他抓住的那片皮肉也变得滑不溜手,食人魔轻轻松松地就挣脱了他的掌控,扭转身对着他一拳打去。 “这种东西只能用来对付美少女!”大喝声中,仁爱之剑身上的触手纷纷断裂消失。这种幻术和力场混合的奥术至少也有五环以上,但对于仁爱之剑来说并不比一根棉绳强上多少,在蕴含生命法则的外罡冲击之下非法则性的奥术很难保持稳定,想要靠这个来束缚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仁爱之剑心中已经是大为警惕,这位大法师变化而成的怪物虽然危险,但是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难对付,不过如果大法师同时还能自如地运用奥术的话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自己也是钻研过如何在近身搏杀中运用奥术辅助的办法,深知这两者只要结合得巧妙绝对可以起到相辅相成的效果,这位大法师变化的食人魔近战能力技巧逊色,在奥术上却是胜过他太多了。 果然,这食人魔迎面击来的一拳上,一团浓稠得耀眼的火光正在其上流转,而刚才那些黑触手虽然只束缚了他大概一眨眼的时间,却也让他再也没了闪避的余地,只能运起罡气硬挡这一击。 沉闷的爆炸声中,一道火光裹着仁爱之剑的身影飞了出去,将后面的墙壁和立柱又撞碎了一大片,而火光掠过的舞台地板都碳化燃烧了起来,这一个爆炸看起来并不猛烈,但是所有的力量和热能都集中在了一个方向上,定点破坏力远超普通的四五环奥术。 碎石堆中跳出来的仁爱之剑的身影已经有些狼狈,衣服被烧去了大半,头发也烤焦了。普通的防护性奥术很难在他身上长久维持,运转内气外罡的时候同样会对防护奥术产生干扰,而瞬发奥术对他来说其实很有难度,这一下他也只能运劲硬抗,好在这种程度的奥术给他造成的伤害颇为有限。 而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因为还站在舞台上的双头食人魔伸手扶了扶那个被他斩断的头,那耷拉下去的头颅立刻又重新伸直,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满带嘲讽的笑容,然后那个巨大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彻底隐去不见了。 “那个乡巴佬在靠近你,不过他速度很快,行进方式很诡异,我就不好说了。这家伙好像还给这个变化出的怪物用了提高神经反应的奥术,这对人的提升幅度不大,但是对这种怪物来说就不一样了…”那个怪异的提醒声又出现了,只是这次带着几分无奈。“他要以自身为核心维持这个真实幻术,不可能再运用其他的法则性奥术,其他六环之下的奥术他还是可以的。如果不能从魔网层面上去扰乱中止这个奥术,你只有像是杀死一个真正的这样的怪物一样去把他击败,只是以炼狱食人魔的生命力,加上那个乡巴佬的死灵系奥术,这是一个很艰难的任务……” “…不过你对奥术的忠诚,对复兴会的忠诚,我们都已经看到了。而且这个乡巴佬也充分展现出了他因克雷的乡下气度,你就算输了也不丢人。我想他大概不敢在奥罗由斯塔公开杀害一位复兴会的成员的,大概吧……嘻嘻嘻嘻…” 那声音中的戏谑和玩味之意越来越重,仁爱之剑也明白,这些家伙终究只是看戏而已,暗中捣乱还可以,是绝不可能跳出来帮忙出手,面前这个敌人只能是自己去应付。 而那个声音说得也没错,这是个很艰难的任务。在刚才的几次交手中他也感觉到了,这个奥术化身的食人魔本身就异常强大,肉体的坚韧,生命力,力量和各种天赋等等极为惊人,远远胜过他交手过的任何一个对手,而再加上大法师层出不穷的各种奥术,他实在是难以应付,别说取胜的机会不大,就算是想逃也很有难度。 至于这位大法师会不会杀自己这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不说自己身上分明还带着许多大法师急于知道的秘密,就算是这个半真半假的奥法复兴会成员的身份,大法师也会有所顾虑,自己加上透露一些消息也许脱身也不是太难…… 一阵气息从前疾冲而来,仁爱之剑豁然一惊,一个灵猫转身挪移到了一旁,一道耀眼的电光就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炸裂开来,同时伴随的还有一声闷响,地面也被炸裂出了一片凹痕,那是那个隐身的食人魔蓄势而来的一击。 虽然依然看不见,但这也已经了,仁爱之剑的一掌重重拍出,发出如同在水下猛敲一面巨鼓的古怪闷响。这一掌应该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食人魔的腹部。只不过同时空气中有四五条微不可查的细线一闪而过,仁爱之剑歪了歪身,只躲开了其中三四道,还是有两条从他身上略过,顿时他身上就出现了两条极长的口子,慢慢渗出血来。 仁爱之剑冷哼了一声,整个人动也没动,这些其实入肉极深的口子就立刻止住了血。至于那位隐身的食人魔大法师却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刚才那一掌用上了九分力的隔山打牛内劲,就算这个怪物的体质强悍无比也绝不好受,内脏起码烂掉了一半。 但是只要没有一口气将只摧毁击垮掉,这只本质上依然是奥术投影的怪物就可以在大法师死灵系的奥术下恢复过来,而以这怪物的生命力来说想要一击而溃以现在的情况上来说几乎不可能。那个隐去身形的奥术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那个真实隐匿,仁爱之剑还是可以感觉到丝丝的气息,但也只是大概方向和距离,真要主动出击只能是徒然露出破绽。现在的主动权似乎完全就掌握在了那位大法师的手上,他似乎正在周围急速移动,既让人无法捉摸准确的位置,也是在准备用不同的奥术和方法来试探。 仁爱之剑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这次来正面挑战一位大法师的战略还是略显莽撞了些,还以为能从这位不善战斗的大法师身上积累经验,研究出对付这类对手的手段,现在看来反倒是成了让别人慢慢试验奥术积累经验的木桩子。一个大法师所会的奥术到底有多少他不清楚,但慢慢堆死他绝对是够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是马上就投降示弱改用嘴炮解决问题,还是先战略性地撤退再说……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片模糊,耳中听到的声音,皮肤上的感觉的气流也忽然混乱了起来,这居然是心智系的奥术。 仁爱之剑一凝神,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立刻全部恢复了过来,一颗西瓜大小的绿色球体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炸裂开来,变作暴雨一样绿色液体漫天四处飞溅,散发的酸臭味仿佛能熏死几百万人。 “滚!”一声怒吼,仁爱之剑身上的罡气勃发,把迎面泼来的酸液全部震得四处飞散,但是他本人也突然像是被巨锤击中一样朝后飞去,咚的一下撞在立柱上滑下,鼻中居然流出两条殷红的血液。 他好像被这一击打得有些发愣了,抹了抹自己鼻中流出的血,呆了一两秒钟,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他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食人魔大法师高声说道。“这一拳把我给打清醒了!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想太多,正因为我思前顾后,想得太多才会这么弱。好吧,现在你让我清醒过来了,作为感谢我就来让你见识一下男人真正的力量吧!” 说完这些,他就原地摆出了一个拳架,开始自顾自地打起拳来。 PS:唉哟,想运动减肥,结果运动过度拉伤肌肉,引发痛风了,真是好倒霉,心情也沮丧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灭神 “这是什么意思?一种特殊的舞蹈吗?” “…应该好像只是一种搏击技巧的练习吧…好像也是一种祭祀?” “在这个时候?那个家伙是疯了吗?” “我觉得他大概是想投降了。毕竟那位因克雷的大法师比他强上太多了,你们看那个变幻出的双头食人魔了吗?那可是有着炼狱血统的强大怪物,能够对付一整队配备魔像的正规军!想不到幻术系还有这么强大的法术!” “真是恶心透顶!也只有因克雷的法师才会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即便是胜利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愕然看着远处舞台上仁爱之剑的举动,围观的法师们看不大明白了,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当发现场面并不是那么危险之后,一些原本应该退出去的人也停在了门口不愿意离开,毕竟大法师的战斗场面可不是容易看到的,里面甚至包括了那些簇拥着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的贵族少年们。 能够在这个时候在偶像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气和能力,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经过短暂但极为激烈而隐晦的争夺和妥协之后,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一左一右赔在了尤利西斯小姐旁边,后面和旁边都是他们的随从和同伴。两名少年看似随意地说着话,一边展示着自己的见识修养和气度,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击着对方。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尤利西斯小姐的注意力其实根本都没有留多少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当台上的仁爱之剑摆出拳架,开始自顾自地打起拳来的时候,这位风华万千的歌伶小姐的眼睛一亮,露出了愕然之色。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似乎是一种祭祀,‘全知透析’可以探查到他在深层次的精神层面上有一种微妙的变化,散发出的法则性正在朝内收敛……很有趣…” 不只是下面围观的法师们,在上面两个分隔老远的包厢中,两个同样惊讶的老人毫无阻碍地在低声交谈。他们当然并不懂神州拳法,但是眼光见解依然不凡,都能隐隐感觉出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其中酝酿。 “喂,那位因克雷的大法师阁下。”胖胖的老人忽然开口了,这还是他,或者说这里有人第一次公开对着阿德勒大法师说话。“这位复兴会成员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祭祀,你总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去打搅他吧?作为一位大法师,难道你不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古怪的花招吗?刚才那个力场奥术所使用的超魔技能可是很有意思的,连我们也不大看得透啊。” 舞台上,阿德勒大法师变化的炼狱双头食人魔显现出了身形,原地凝立不动。此刻他身边环绕着十多道若有若无的透明刀刃,粗大雄壮的身体上还不断有电流跳动,而手中则是提着一把半透明的巨锤。但是和这个可怖威武的外形相反,内中作为核心的阿德勒大法师心中依然是非常冷静而理智的,所以他只能显出身形来。 “是吗?想不到是霍华德阁下也在这里。”食人魔两个头颅一起开口说话,粗豪的声音完全重叠在了一起,丑陋狰狞的脸上露出的是阿德勒大法师那彬彬有礼,自若谦和的表情,看起来极端古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并不是超魔技巧,而是把斗气一类的夹杂生命能的法则波动叠加在了力场奥术上造成的效果,至于他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既然霍华德阁下开口了,那我们就来看看他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把戏吧。” 没错,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上去击败那个奇怪家伙的好时机,更别说自己原本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个时候动手不会比击败一个普通人难多少。但是阿德勒大法师非常清楚,他来奥罗由斯塔也绝不是要和人打打杀杀的,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因克雷。上面那位大法师已经开了口,言语很客气,就算知道他极有可能也是一直用言语在暗中使绊子的那位,但也绝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视对方的话语。明面上打了一位大法师,一位家族领袖的面子,那些暗中的绊子立刻就可以加强加多十倍再堂而皇之地摆到场面上来,说不定之后因克雷在这奥罗由斯塔的工作立刻就要困难上百倍。 而且占尽优势,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摸到这个古怪男人的底细的阿德勒法师,也确实想看看他最后还能用出什么样的古怪奥术。现在应该担心的反倒是之后要如何面对那两位大法师,要付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把这个人抓回去。 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变化成食人魔的大法师会不会趁机袭来,仁爱之剑全都不知道,也全都不在乎。刚开始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他也考虑衡量过这局面,赌的就是那位暗中捣乱的大法师会继续捣乱下去,赌的就是阿德勒大法师顾忌太多。但当拳架一摆出来之后,他的所有精神就全部收拢到了自己身上,外面再是天崩地裂也不再去理会。 他现在打的是一套叫做‘定江流’的拳法,那是他,或者说是他记忆中最早学习到的一套拳法,是天河派给门中弟子锤炼筋骨,打磨心性的入门拳法。而随着这套入门拳法,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虽然隐约知道却从来没认真去感受过的回忆慢慢地升腾浮现出来。 幽静深邃的山谷中,一道瀑布从数十丈的山顶落下,下方的山溪中,他正带领着七八个孩子顶着落下的水流打着这套拳法。不远处,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如同一个老园丁看着自己刚刚种下的幼苗。 不同于一般的回忆,他是借着这套拳法,全身心地完全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和感受和这回忆所融合。那一拳一拳击出的感觉,那水流砸落在头顶上身上的感觉,脚下冰凉的溪水,自己和周围同伴交织一起的呼喝,远处老人勉励的目光,一切都真真切切。 这套拳法不多,很快就打完了。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套进阶的‘入海潮’,这也是他们师兄弟之间最常用来切磋的拳法。一拳打在五师弟的胸口上,直接将他打得飞了出去,看他那硕大的块头却哭了起来,自己不忍,干脆把用来当做彩头的那只烧鸡给了他,看着他那鼻涕眼泪糊做一团又破涕为笑的样子,自己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一起哈哈大笑…… 随后是‘逐天河’,这是他真正开始大成的拳法。他也正是用这套拳法将他师傅击杀。怀着满腔的悲愤,愧疚,狂怒,一拳破开袖中偷袭来的暗手,将那个他曾经尊敬无比的老人打成了漫天模糊的血肉。刚刚打开门的小妇人亲眼看到这一幕,惊骇得捂着胸口坐倒在地,他只能呆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经是他们师兄弟少年憧憬的女子脸色渐渐变得青紫。 ‘碎星辰’,糅合师门那些残缺的拳经和四处学来的技艺,他开始慢慢一步一步打造自己的拳路。带着四个师兄弟行走江湖,叛门弑师的罪名让他们遭受无数的白眼唾骂,还有无数想要在他们身上成名的侠少们的袭杀。他两拳砸死一个因为冲撞了他就斩杀老妪和幼儿的恶少,却不知那是天字帮帮主的儿子,于是不出三日他们五人就成了**老妇还将意图制止他们的无辜少年杀死的凶徒,被追杀得几无藏身之处。这时候西狄破边南下,逃亡途中他们实在看不过那些野蛮人的暴戾残忍,转身和追兵一起夹击了一股西狄人的小部队。那些在北方蛮荒之地生存的蛮夷凶暴无比,宛如动物一般的本能杀戮也不输于一般的江湖好手,战场上的搏杀那是筋肉对筋肉的绞杀,骨骼对骨骼的碰撞,鲜血和鲜血的激荡,那时候较量的已经不是技艺,而是各自的生命和意志。正是靠着他临阵突破的搏命一击,隔着三十丈以拳意将那西狄野人萨满给生生击毙,他们才赢下了那一战,也得到了原本追杀他们的领头人衡山剑派马道人的承认,为他们作保背书。他们这才有了在江湖上的立足之本…… ‘破乾坤’,这是他在为兄弟复仇,却败在唐家人手中之后决心凝练的更深一层拳意,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巨大的波涛和仇恨…… “他在干什么?总不能让他就这样不停地跳下去吧?” 对于完全看不懂神州拳法的贵族法师们来说,这样的场面可是有些无聊了,不少人窃窃私语,尤其是陪伴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的那些少年男女更是有些不大耐烦,她身边的一个贵族少年就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这种祭祀舞蹈的节奏感和力量感非常好,说是一种美妙的艺术绝不为过。这样的异族艺术是那些带着种族观念的鲁钝之人所无法体会的,因为他们在潜意识中就把这个给否定了。”另外一位少年注意到了尤利西斯小姐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上的那个怪人,立刻表示自己早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凡之处。 “啊…也许吧。但我相信能从中领悟出艺术并诚心欣赏的只是少数天才,绝不包括像我这样的家伙。不过至少我敢于承认自己的愚鲁,像是那些明明不懂却要装作心领神会的人才是真正的恶心……” “小家伙你们还是快点出去的好,至少也闭住嘴。”终于也有其他的贵族法师忍不住转过来叱喝这些年轻人。“上面的两位阁下可都看得很认真呢。” 再是桀骜的少年也只能乖乖闭嘴,确实如此,上面的两位老人都看着舞台正中的仁爱之剑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双眼放光,时不时还在互相讨论一下,好像那不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而是一个比刚才的尤利西斯小姐更漂亮上百倍诱人一万倍的绝世尤物。 “…精神高度集中,生命体征强度反而在不断减弱…不,是以一种更加优化更加合理的方式运转,逐渐减少了自然散发出来的波动。” “相对应的,法则的维度也在不断拔高,秩序性也在不断增强……这家伙还真是哪个神灵的信徒吗?但是怎么连‘全知透析’也辨别不出来这到底是哪一个神灵的波动?偏向生命领域……应该是次级神之类的?但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检测不出来?总不可能这几十年偷偷地诞生了什么新的次级神吧?” “不,不,不一定是神职者,这个法则波动的形态有些不对,虽然偏向生命领域,但是总体的维度方向并没有像是真正的神职者那样的集中,法则的延赞性也异常地宽广……” “法则的维度还在不断地提升当中…再这样下去必须得用专门的监控序列才行了……可惜,总不可能现在去奥术学院吧…真是头痛,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 “你疯了?来不来得及不用说,这里的消息一泄露出去,马上就会有神殿的家伙们赶过来。我们就这样看看吧,你看数据流的走向,应该快到最后的高潮了…” 舞台上,仁爱之剑的拳法已经越来越快。相对应的,他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踏脚,带来的威势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那些围观的窃窃私语已经彻底消失了,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并不是说他的动作有多大的破坏性,实际上他脚下的舞台,脚步边的碎石,甚至出拳时的风声都没有什么变动,但现在所有看着他的人精神都在随着他的每一拳每一脚而震动,畏怖,仿佛那舞台上的是一尊上万米高大的擎天巨人,正在宇宙中心挥舞手臂开凿一个新世界。 轰隆一声,仁爱之剑终于击出了真正的一拳,不过却不是对着不远处的双头食人魔,而是朝天而去,屋顶上那些被凝固住的破碎砖石和整个屋顶全部被轰成了细碎之极的砂石飞上高空。 “生命法则延展度再次扩大,开始对广域的精神产生共鸣影响,这已经是神性领域的部分特征了!”上面包厢中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双手在空气中连连挥舞,侦查性奥术的光芒不断闪动。 “击碎了我的‘力场稳固空间’!”胖胖的老人也兴奋起来。“怎么做到的?冲击波是有,但奥术结构是从内部先崩溃的!” 以双头食人魔的形态同样站在破烂的舞台上的阿德勒大法师却是无法兴奋,他只能是震惊,还有些不知所措。维持着这个真实幻象的奥术,他无法再和包厢中那两位大法师一样运用七环以上的侦查性奥术,不过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是能看出的,至少刚才的那样一击已经足可以威胁到现在的他。 仁爱之剑长出了一口气,身上的气息沉降收敛了下来,刚刚那一拳是‘天河倒卷碎乾坤’,已经是之前他所修炼的武道上最强的一击。 只是曾经最强的一击。现在他身上涌动的气血,凝聚的精神意志,和所有记忆中过往的一切完全交汇相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山谷军镇中,面对着那从天而降,浩浩荡荡庞大无边不可触摸的高位存在,那是压倒一切众生的天地意志,世界本源的一部分。 但即便是面对如此的存在,他依然还是挥出了最后的一拳。 他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双头食人魔。从刚才开始,他这才是第一次注视这个一直压制着他的对手。一种强烈无比宛如本能的感觉从阿德勒大法师心底最深处生出,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接下来的一击。这种毫无逻辑毫无证据的直觉从来都是被法师们鄙夷的,但此刻他却深深知道这确凿无疑。 漂浮在他面前的那十多道‘无形高频切割线’忽然抖动,然后崩溃消失,他手中握着的‘力场巨锤’也像是被严重干扰的幻象一样闪动了两下就不见了。只是那尚未发出的一击所带来的精神意志的影响就直接干扰到了这两个六环奥术。 这个时候仁爱之剑出拳了。他明明距离双头食人魔还有三十米以上的距离,却只是站在原处出拳,这一拳很慢,一如当时面对从天而降的那一尊神灵,慢得犹如蜗牛。 但除这一拳之外这戏院中的所有事物仿佛都静止了,连上方包厢中那两位大法师的奥术灵光似乎都不再闪动。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拳而静止,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拳而颤动。 这是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甚至超越了因果的一拳。 炼狱双头食人魔的身体开始崩溃了,这个用八环奥术真实虚拟出来的强大怪物身躯开始寸寸剥离消散,好像一只放置了几百年的破布娃娃,被风轻轻一吹就开始瓦解,这并不单单是被外力所破坏,而是更本质上的崩解。 食人魔崩解的身体下,是惊骇欲绝的阿德勒大法师。这一次他想来鄙视的直觉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看到自己的六环奥术开始崩溃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感觉,知道这是他绝对无法抵挡的一拳,于是直接发动了定位传送术。花费巨大价钱架设起来的定位传送阵有效传送距离覆盖整个奥罗由斯塔,在这样的距离下传送一个人是非常轻松的。传送的光芒刚刚闪烁了一下,也同样地开始崩解,但是强大的定位序列还是将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包裹其中,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连声音都被这一拳给彻底撕碎湮灭,所有人似乎都只看到仁爱之剑出拳,然后双头食人魔,还有他站立的舞台,背后一片墙壁,就像幻象一样的分解,消失,好像一副画卷中的部分景色被一块神奇的橡皮无声无息不留丝毫地抹去了。 “百炼残躯浴莲火,千仇万恨铸魂魄,踏星越海跨界来,今日方知都是我!”仁爱之剑收拳,仰天哈哈大笑,声音震荡四周。“此拳名为‘灭神’!诸般奥法小丑,神州鬼怪,等着老子来一一将你们碾压成屎吧!” 除了他的声音,这几乎已经成了半个废墟的大剧院中鸦雀无声,除了所有人都还被刚才那一拳震慑的余韵中没回过神来之外,也是没人能听懂他这用神州语大叫出的话。 除了人群中没人注意的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她看着舞台上那个狂歌怒吼的男人,双眼中的光芒闪烁,甚至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也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一百五十章 研讨会 奥罗由斯塔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能真正轰动上下的大新闻了。 不久之前复兴会遭受的那个重大打击当然是意义深远,令人振聋发聩,但是那只限于上层的大人物们知晓,普通的贵族法师们最多只是隐约 听说了一下而已,依然悠悠地听着歌剧开着聚会享用着美味,连话题都谈不上。但是这一次在缪斯大剧院中发生的事情可不一样,一个奥法复 兴会的外围成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因克雷的一位大法师打得屁滚尿流,还有比这个更符合大众口味,更能让大家兴致勃勃地口耳相传的吗?不 出半天,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奥罗由斯塔的每一处地方,不只是贵族法师们津津乐道,连仆役和普通的居民们都谈论得兴高采烈。 不同的人关注的重点也不同。普通贵族法师们关心的只是那个来自因克雷的乡巴佬有如何如何地狼狈丢脸,那个奥法复兴会的成员有多么的 威猛,而在更高层次的人眼中,值得关注的则是另外的东西。 “阿德勒阁下,请您再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吧。从这个投影画面上来看,您的‘真实幻象’奥术是整体结构上崩溃的,您能说明一下具 体是从什么方程式开始崩溃的么?是第八层魔网中的核心方程式,还是维系整体的……” 庞大的圆形教室中央,正投影着之前在缪斯剧院中发生的一切。不谈两位大法师,当时在场的高阶法师们至少也有一打,有不少都用幻术记 录下当时的热闹场面,正在反复播放的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幻象是由六环奥术投影记录下的,不止保证了绝对的清晰,还可以随着随意地放缓 ,回放,放大到可以看清楚人的毛孔的地步。现在正在缓慢播放的画面就是双头食人魔的形态崩溃,露出下面阿德勒大法师惊骇欲绝的神情的 一幕。 阿德勒大法师干咳了一下,很有些尴尬,他自己都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看见过自己的模样,那被惊恐扭曲的面部肌肉在下意识地抽搐,毛孔 中的冷汗正在一点一点地浸出,这些全部都放大了十倍放慢了十倍在那幻术景象上不断重复。但看了一眼这会议室中稀稀拉拉地坐着的其他人 ,他却并不好说什么,只能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回答:“应该是从核心方程式开始崩溃的,当然,也许我的记忆也并不是那么可靠,毕竟那个 时间太短暂了,而且当时的紧急情况下我忙着......” “应该,也许,奥术中可不能有这种模拟两可的词汇。”问话者明显很不满这样模糊的回答,皱眉说。“如果是从核心方程式开始崩溃,那 么就说明破坏是从魔网内层面开始造成的,整体就说明是广域的世界法则动荡,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好嘛,请你拿出一个奥术师该有的严谨...” 远处一个全身裹在熊皮里的老人慢悠悠地说:“也许这就是因克雷的风格也说不定,大家都是知道,他们一向都是那么地豪迈,粗放,不拘 小节。也许他们完善的这个真实幻象奥术的核心公式就是直接成为整体架构的......” 这个只有剖析过法则性奥术的大法师能听懂的笑话,让会议室多了几声轻笑。阿德勒大法师的眉头皱了一下,这个笑话对因克雷来说当然很 不友好,不过他也没有表示出什么愤慨或者不满,只能撇撇嘴摊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像是个受到长辈们取笑的年轻人。 这其实也没错,在这巨大的圆形教室中的十多个人,全都是跨越了法则之墙的大法师,而且一半以上都是从帝国时代就残留至今的老人,他 在这里确实只是个年轻人。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洗礼,没有接受过奥术学院正式教育,在因克雷那样粗野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人,即便是大法 师,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小地方来的野小子。 不过他们也许真的有资格这样认为,这里毕竟是皇家奥术学院,欧罗大地上现在的奥术文明中心,即便只是从一堆废墟上勉强重建起来的仿 制品,也是毋庸置疑绝对的奥术明珠。只是现在坐在这教室中的大法师就超过整个大陆的十分之一,而这还是有一半以上的大法师们因故没有 敢来的缘故。 “好了,不要再开那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了。”一个坐在正中央,面目和蔼的白发老人拍了拍手,对阿德勒大法师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必 须要承认,因克雷的法师们完善的这个真实幻象还是非常不错的,他们对公式链接的大胆革新让这个奥术的实用性大大提升了。以这个思路为 基础,我觉得以后虚拟出神性法则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正是我们所追求的,多谢您的肯定,理事长大人。”阿德勒对着这个老人躬身一礼。这位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大人,奥 术领域绝对的巅峰人物,早在帝国时期在就是相当有名的奥术学者,战争过后四处奔走联络,一手重建了奥术学院,甚至在重建奥罗由斯塔中 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好吧,那么让我们期待着因克雷以后虚拟出某个神明,吓唬吓唬那些神棍们,我们也有热闹好看了。”裹在皮毛里的老人嘿嘿地笑了笑, 像只巨大的毛虫在座位里蠕动了一下。“那么回到正题上来,你们觉得那位奥法复兴会的成员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只是掌握了五六环的普通法 师,却能够轻松破坏法则性奥术,我觉得一定是复兴会淘到了什么帝国的宝贵遗产。在这个时候,劝说他们把那些帝国的宝贵遗产转移到奥术 学院来才是正确的,而不是放在这些外行人手里胡来。” 说到后面这些话的时候,这个陷在皮毛里的大法师有意地朝向着侧面一个方向的看去,那里坐着一位气质端庄的老妇人。而其他几位大法师 也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 “你们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了。”老妇人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就像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眼光一样冷冷地回应。虽然岁月 不可阻挡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但依然还能隐约见到年轻时候非凡脱俗的秀丽和儒雅。“那个人明明是个经过伪装之后的西方人,他在最后 吼叫的那些话语很明显是西方话,就算你们不懂西方话,好吧我也不大懂,但是那种和通用语完全迥异的发音方式还有节奏感你们难道辨别不 出来么?别说你们没见过西方人。难道你们会以为奥法复兴会会吸纳一个西方人吗?” “真的?这个还...真没注意到,这真会是个西方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的俚语或者暗号什么的...”有人表示出了惊讶,也表示出了怀疑 。“但是西方人能使用奥术?有哪个家族,哪个学院愿意给那些家伙提供系统的奥术教育吗?那些专门吃动物生殖器,和兽人一样祭拜祖先的 卑劣无信者?” “西方人是完全能学习奥术的。在因克雷有不少西方人通过学习掌握了奥术,而且我要承认他们其实很聪明。”阿德勒大法师接话。他当时 被传送之后,当然是没有听到仁爱之剑后面的那些叫喊,否则当时就能分辨出来了。“...不过确实像是那个人那样古怪的奥术,我也没有在其 他西方人身上看见过。” “哦,好吧,粗犷的因克雷,等你们那号称连猪都能学会零环戏法的奥术普及教育能让那些该死的兽人也学会奥术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这 个世界越来越精彩了。”一个老人咳了一声,然后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板上。不过这间教室中的清洁序列法阵在一瞬间就自动将这块黄绿相 间的秽物分解,让之消失。 “很遗憾,兽人不可能。他们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而且智力太低。”阿德勒大法师耸耸肩膀,很有风度地回答。“您可以放心,包括精灵 ,矮人在内,亚人类都不能稳定地链接魔网,这是在帝国时代就已经证明了的课题。无关智力的问题,这是由他们灵魂上天生的元素倾向性决 定的。” “那些我们都知道。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吧。”最初提问的那个大法师有些不满话题被带离奥术之外,这是个有着一颗光头,尖而高的鼻 梁,手里拿着四五个资料水晶的法师,不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播放的幻象,就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里的资料水晶,用专门的奥术浏览里面的 海量资料。“无论是不是西方人,西方人是不是能学习奥术,能在零点二七秒之内就完全分解一个八环奥术的能力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目前 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已经失去了记录,没有人还能使用的九环奥术‘混沌大裂解’。这是基于魔网层面,彻底瓦解作用范围内的一切九环之 下奥术的奥术。也许这个人是弄到了这个卷轴,之前那些类似祭祀一样的格斗舞蹈都是为了掩饰遮盖卷轴,而且为了能瞬间运用这个九环卷轴 肯定还有一个前置的七环卷轴......” 阿德勒大法师摇头:“肯定不会是‘混沌裂解’,我感觉到这是一种和奥术全然不同的神奇力量,那并不是单纯来自魔网层面的力量。” “你的感觉?神奇的力量?”光头法师抬起头来眯起眼睛,好像要用鼻子叮阿德勒法师一下。“能不能不用这种具有文学修饰性的虚假词汇 ,提出一些有用的证据?” “证据就是,我们安置在奥罗由斯塔的定点传送阵因为当时传送我的原因,同样遭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冲击,因为巨大的震荡和过载被摧毁了 。”阿德勒大法师淡淡回应道。“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宝石和水晶全部粉碎,价值一百五十万奥金以上。就环奥术引起单纯的魔网震荡也许可以 很强烈,但却绝不会反溯到定位传送里去。” 一阵低低的惊讶声在教室中响起,倒并不是因为这个价格,每一个大法师都是靠着消耗这个金额数十上百倍的奥术物质才能慢慢积累起来的 ,而是这个现象确实超过了单纯奥术的反应范畴。光头法师用有些急促的声音说:“那能不能请你提供顶点传送阵的残骸还有详细资料?” “很遗憾,这个就不能了。”阿德勒大法师一摊手。“那可是因克雷的传送阵,不是我的传送阵。” 这个倒没有人诘难这位因克雷的法师。各大家族,还有南方军团北方军团的顶点传送和通讯传送阵的资料肯定都是不会对外泄露的,那东西 外人解析起来很麻烦,但是被掌握了之后就随时可以给自己造成上百倍的更大的麻烦。 “朱诺·霍华德和拉马尔·德雷克斯都不肯把他们当时用‘全知解析’分析到的数据分享给我们么?”光头又把自己的尖鼻子转向理事长。 那是当日那两位大法师的名字。 “他们不愿意无偿地共享。”理事长还是笑眯眯地很平和很四平八稳地表示。“霍华德阁下希望我们明年能提供给他们两个特招生的名额, 德雷克斯阁下希望能使用学院的元素共振实验室一周的时间,但是我觉得奥术还是单纯地奥术好,不适宜夹杂进其他的东西。在这方面,阿德 勒阁下可就友善得多了,能应邀前来和我们讨论分析。” “谢谢您的邀请,能来奥术学院和诸位阁下一起探讨奥术的问题,这是我的荣幸。”阿德勒大法师对着理事长行了一礼。这并不是谦虚的场 面话,事实上这对他来说,对因克雷来说这还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想要和这些学院派的大法师们共处一室平等地商谈事务谈论奥术,可不是 像对付那些大家族一样靠砸钱就可以的。就算是暂时不能达成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给这些大法师们留下一个印象也是不错的基础。比如真实虚 拟这个奥术就确实让他们对因克雷的奥术水准有了新的看法。 “排除了‘混沌大裂解’奥术之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是一个之前完全没有记载过的八阶神术。”光头法师的尖鼻子耸动了几下,显得有 些兴奋。“如果是真的,这可就是一个大发现。神术能够对聚能形的奥术产生影响这是比较普遍的现象,但是能对法则性的高环奥术产生这样 巨大的压制,就是前所未有的发现了......” “不可能存在吧,连帝国时期都没有发现的八阶神术?” “那么这到底要怎么样去解释那个人轻而易举地破坏掉八环奥术的事实?这一定是非常高阶的神术,才能对八环奥术产生压制和破坏。” “是不是有新的次级神悄悄诞生了?比如说不久之前西海岸那边的那个......虽然最后被精灵们用神临术给破坏了,但说明至少是有这个可 能性的不是吗?如果是次级神的圣者的话,确实是有能力压制八环奥术的......” “圣者?别开玩笑了,神殿教会那边早该闹翻天了吧......还是能拿到当时霍华德那两个家伙的观察数据就好了,省得我们在这里胡 猜......”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还是找到那个疑似西方人的家伙吧。能联络到复兴会那边的人吗?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复兴会的成员?” 议论中,又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落到老妇人身上的问题,老妇人却还是一脸的冷淡和视若无睹,半晌之后她忽然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们说 来说去地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限定在奥术和神术的范畴之内?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个西方人靠其他的力量做到这一点的呢?” “其他的力量?其他的什么力量?” “所谓力量,就是干涉世界,干涉法则的能力。这世界上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借助神灵,一个就是伟大的魔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兽 人萨满那种靠猎物内脏占卜的巫术吗?” “很简单,西方人的力量。”老妇人冷冷说。 老妇人的话带来了一个短暂的安静,然后随之而来就是喧闹和嘲笑。 “什么?西方人的力量?您在开玩笑吧,杰弗逊教授?” “哈哈,可笑。是他们那些巫术一样的奇怪草药,动物生殖器的力量,还是那些和兽人蛮子一样崇拜祖先的野蛮力量?” “杰弗逊教授,请你深入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吧。” 等其他大法师们吵闹了一会,老妇人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你们别太小看西方人,在帝国时代,皇家奥术学院可是有专门的秘密研究院来 研究西方人的力量体系的。他们对于生命能量的运用方式可比精灵那些纯粹的神职者高级多了。他们的文化虽然晦涩而难以理解,但同样地非 常深厚和神奇,别小看他们那些好笑的仪式,听说之前他们可是干出过重新编排世界法则,将一位真神从他们那边的世界隔离开来这种匪夷所 思的事情来。不过他们也受到了法则的反弹,信仰似乎是崩溃了,逃到我们这边来的西方人才很少保有什么力量,那些仪式也成了纯粹的观赏 性的礼仪。而听说这不过是他们庞大繁杂的力量体系中较为主流的一种罢了。” “厄......真的?杰弗逊教授,我们知道您当时在皇家学院任职,但是你说的这个也太离奇了吧......” “...倒是听说过类似的消息,但应该都是那些西方人自己胡编乱造的吧?” “...我觉得那些小道消息的可信度并不高,至少拿不出什么确切的证据出来...” “西方人能有这样的能力,他们这些年就不专注于疏通下水道,清洗衣服,开餐馆这些可怜的工作了,西海岸那些从事走私活动,还创办邪 教的就算是他们中间非常出类拔萃的人物......” 大法师们并不都是知识渊博气量非凡的,脱离开奥术的范畴他们固执而狭隘的地方也不少,向来被视作低人一等,比矮人兽人这些亚人类更 受歧视的西方人居然具有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强大力量,这让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大家安静,杰弗逊教授所说的当然是真的。当时的皇家学院中确实是有专门研究西方文化的实验室的。洛里斯教授,图里亚教授也都是知 晓的,可惜今天他们没有来。”理事长开口了,平稳的声音将其他大法师的喧闹声一下压了下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帝国后期,还根据 西方文化理论新研究出了一个九环奥术和一个十环奥术,只不过战争来得太过突然,这一切都随着曾经的奥罗由斯塔一起化作了灰烬。我最大 的遗憾之一,就是没有能学习到这两个神奇的奥术,即便他们当时能有卷轴流传下来也好啊......” “见鬼......这是真的?” “好吧,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看来我们需要对那些洗衣佬走私犯客气一点了......” 理事长的话总算让不愿意相信的人也不得不相信了,并非是出于理事长的权威,而是他在奥术领域无人可及的见识和造诣。即便是在帝国时 代,能够质疑这位学者的人也不多。 “...听说西海岸那边有一队西方帝国的使节团到了,这段时间在西海岸那边搞出了些事情......上次监测到思古特大山脉里的重力异常和地 元素巨大波动,好像也和他们有关......” “什么?”一直都静静地听着,表现得很有风度的阿德勒大法师忽然一呆。“西海岸来了一队西方帝国的使节团?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因为因克雷在大陆东边。”一个大法师做了个怪异的讥嘲表情,引来几声轻笑。 “也许应该和这些西方人联系一下,请他们来做做试验,看看他们那些超越奥术和神术的神奇力量。” “嗯,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么就请理事长阁下发出邀请函吧......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来看看前面那几个奇怪的力场奥术......” 接下来的讨论依然热烈,大法师们重复播放着那场战斗的景象,对那个奇怪男人展现的神奇技能还有阿德勒大法师的真实虚拟奥术进行点评 和分析,只是之前一直都显得进退有度,风度翩翩的阿德勒大法师却好像显得心事重重,勉强呆到讨论结束,向理事长以及其他大法师匆匆行 礼示意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其他大法师们也纷纷离开,有的缓步走出去,有的直接飘在半空飞了出去,还有的直接启动了传送术,在这奥术学院中他们当然都设定得有 定位的奥术法阵,不多时,这硕大的圆形教室中就只剩下一个老人了。 这位老人坐在圆形教室的中央,须发皆白,一脸的平稳从容,正是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他独自守着这个硕大空旷的圆形教 室,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他面前的虚空一阵扭曲,然后那位叫做杰弗逊教授的老妇人从里面踉踉跄跄地退了出来。 老妇人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带着汗珠,几缕头发耷拉在上面,原本端庄秀丽儒雅的模样此刻显得很狼狈,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刚刚才 离开不久的教室,然后眼光就落在面前的理事长大人身上。 “你...你...”老妇人的表情有几分愤怒,也有几分尴尬和无奈。“你居然把学院唯一的十环序列定位用在我身上?让我连定位传送也只能 传送到你面前?” “不只是定位传送,你用任何方式传递的信息最终也会到我这里,奥术的,非奥术的都是。”理事长依然一脸的淡然平和,拿起旁边的红茶 喝了一口。“反正那个十环序列现在也没有什么能用到的地方,这样暂时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吗?我只是不希望这个时候再多生出什么事端。” “事端?”老妇人脸上的愤怒加重了几分。“那么你是觉得让因克雷的野蛮人和那些暗处的毒蛇一起来肆意拉拢那些我们多年收拢来的人才 ,搜刮我们积累的奥术资料和财富,就是天经地义的了?如果要说要有事端,那也是他们先挑起的!” “珍妮,时代已经变了。奥术应该就只是奥术。”理事长还是淡淡的语气。 “你说这话已经说了五十年,我早就已经听够了。” “那你看了五十年,难道就还没看出来吗?时代确实已经变了,帝国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理事长却是一副完全没有说够的样子。“那些 叫嚣所谓复兴帝国的,要么就是为自己寻找借口的野心家,要么就是还活在当年的梦里醒不过来的人——我很高兴你是后者。只是你自己都没 意识到,你为了维持自己的梦境纠合起来的这些人这些力量有多危险,所以我觉得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就让这些力量散去吧。” “你...”老妇人怒笑。“那在盖西迪阁下还在之前怎么不敢这样拘禁我?” “因为我打不过他。”理事长一摊手,很坦然地承认了。想了想又说。“星殿被神灵排斥这件事真不是坏事,相信我,我总觉得盖西迪阁下 那种做法根本就是......” “够了!背弃了帝国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们的梦想!”老妇人怒气冲冲地一甩衣袖。“连阿休都比你强!虽然他连对陌生人说话都不 敢,但至少他还有理想!” “这才是我最不满意你的地方。”理事长的面色一整。“阿休虽然奥术的天资非常好,但他事实上只是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孩子,你从头 到尾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虽然你也许没有教唆他做什么,但他做的很多过分的事情其实本质上只是在讨好你。” “讨好我?”老妇人冷笑。“那他为什么现在不来救我离开?” “也许他觉得这样对你也好呢。”理事长微微一笑,居然有些俏皮的味道。“我上次找了个机会和他谈了谈,幸好我还没忘记怎么哄小孩。 ” “你这个......”老妇人的脸被气得通红,但看着面前老神在在地喝着红茶的理事长又无能为力,只能憋着气问。“那么因克雷那些家伙的 所作所为你怎么看?就等着那些高地人逐渐壮大?真让小罗伯特得到了那些奥术资料,说不定再过四五十年,奥术最闪耀的光芒就是因克雷, 而不再是奥罗由斯塔了。” “很有那样的可能。”理事长居然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个真实幻象的奥术你也看到了吧,虽然结构上还略显粗糙,但大胆的创新还是很不 错的。因克雷的光芒也许用不了四五十年就会照耀大陆,不过那又有什么呢?” “那又有什么?”老妇人似乎快要被气得笑了。 理事长无所谓地摊摊手,拿起茶杯一边慢慢小口喝着一边说:“如果你能多深入了解一下那些西方人的哲学和世界观,也许你也会受到启迪 ,事物的繁盛和衰亡并不是人力可以简单左右的,也更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帝国发展到了顶点的时候,就 已经注定要衰亡,不是被触怒的神灵,也会由于自身不受控制的欲望从内部崩裂。因克雷人确实粗鄙而肤浅,但也没有传统的束缚和桎梏,在 那块没有受到战争波及的高地上可以将所有生命力都释放出来。而我们重建起了奥罗由斯塔,也重新接受了帝国残留的束缚——教会和贵族们 的矛盾,贵族们之间的矛盾,还有那些不甘寂寞地野心家,像你一样的做梦人......这些注定了奥罗由斯塔只能步履艰难,甚至不断继续衰退 。” “所以我一直都说,奥术的就应该只是奥术,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奥术师对奥术的虔诚和尊重,而不是借用他的名头投注在自己的欲望和感情 上。珍妮,就这样吧,让该发生的去发生,让该消逝的去消逝。” 老妇人的面色几度变幻,终究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半晌之后才冷冷地问道:“你召集这次研讨会,其实是想让大家把注意力转到那些西 方人身上去?” “不,真的就只是想让大家探讨一下这场闹剧中的一些有趣的奥术问题而已。”理事长把喝空的红茶杯放下,点了点桌子,一缕红色的水线 从虚空中生出倾倒在杯中。“也没有这个必要,他们有着很关键的东西,他们有着很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迟早会成为焦点,现在只不过是把 这些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正如他们哲学中所说的,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我只希望能快点看看他们那些超越奥术和神术之外的力量。” 老妇人凝视着理事长,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口气:“认识你六十多年,我始终不知道你到底是太复杂,还是太简单。” “也许只是你想得太简单,或者想得太复杂。”理事长微笑着又端起了茶杯。老妇人不再搭理他,转身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中,理事长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然端着那杯红茶,小口小口地在硕大的圆形教室中央一个人慢慢地品尝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圈套 “明斯克阁下,为什么,为什么‘乾’帝国使节团早已经到了西海岸,但是我们却一直都没有收到消息?” 阿德勒大法师看着蹲在地上修缮着定位传送阵的老人,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 明斯克大法师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趴在地上拨弄着传送阵上的宝石和水晶,还是穿着那身看起来古怪且显得老旧的皮毛法袍,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混在一起,从侧后方看过去像是一只古怪的老山羊。 他其实并不需要这个样子,因克雷在十年前就研发出了专门布置奥术法阵的魔像,和大法师的精神链接之后由十多个炼金手臂组成的异形蜘蛛就能飞快地将大法师脑海中的奥术法阵布置出来,当然维修时也是一样的便捷,比单纯的人手快上数十倍。不过明斯克大法师却从来不用这些东西,他是属于哪种最为老派的因克雷人,粗糙,冷硬,行动力和意志力都极强,永远都相信自己的双手,即便是他们自己亲手将魔像这个奥术分支推上了一个新的,甚至超越了帝国时代的巅峰,但是真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他们永远都更愿意自己来。 从内心上来说,阿德勒其实是比较尊敬这些老人的,不只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他自己也是在这些老一辈因克雷法师们一手一脚打造出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正是这些老一辈的法师们辛勤,智慧和坚韧,才将那片魔兽横行的不毛之地开垦出来,他们这些真正土生土长的因克雷人才有那么优渥的成长坏境,才有高地上逐渐亮起的奥术光辉。不过真的和这些老人们长期相处起来,他却也对这些老一辈法师们的顽固反感和头痛,当他们的坚韧体现在抗拒新思想新技术的时候,体现出来的属性依然极为惊人,能曾经叫人有多敬佩,就能叫人有多头痛。 明斯克大法师一直沉默地埋头修整着定位传送阵,阿德勒大法师也就一声不吭地站在后面看着。好一阵子之后,明斯克大法师终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直起身来拍拍双手,他伸出手在空气中划拉了几下,一个测试用的传送奥术用出,地上的顶点传送阵立刻亮起有序的蓝光来,他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那你给小罗伯特汇报这个消息了么?”明斯克大法师这时候才开口,却并不是回答,而是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还没有。”阿德勒大法师却立刻回答。 “哦?”明斯克大法师有些意外的样子。“为什么?” “...我觉得没必要再将分歧扩大了。”阿德勒大法师摆摆手。“我明白您和詹森阁下他们对公爵大人的计划非常的抵触,但是这不能成为因克雷分裂和内乱的导火线。因克雷的强大是你们老一辈法师们一手造就的,现在正是把因克雷的影响力扩大的绝好机会,我们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把我们的内部分歧暴露出来?我刚刚才参加了奥术学院的研讨会,巴斯丁·马格努斯理事长阁下也对我们完成的‘真实幻象’奥术大为赞赏,他们对因克雷的印象很快地就会被改变......”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阿德勒。”明斯克大法师忽然看着阿德勒说。 “什么?” “无论是大平原的还是奥罗由斯塔的,无论是侯爵男爵还是公爵什么的,当你把他们砸碎,烧焦,或者用酸液溶解腐蚀掉的时候,溅出来的血肉还有焦臭其实和弄死几个地精或者狗头人时候是一样的。”明斯克大法师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当年战争之后,有不少家伙跑到了因克雷来,有的是什么公爵的使者有的是什么侯爵的子侄,还有人说自己是奥罗格林的皇室后裔,他们都是想凭着自己那所谓的什么高贵的血脉来骗吃骗喝——好吧,这其实无所谓,当时的因克雷虽然穷困一点,多容纳几张吃饭的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当这些家伙一旦玩弄手段想要谋求什么实际利益的时候,唯一的下场就是剁碎了喂狼,有些烧得太焦连狼都不愿意吃。这些整天叫嚷着什么文化艺术,高雅血统,本质上却和地精狗头人没区别的东西,他们对因克雷有什么印象有什么看法,我们从不在乎。” 阿德勒大法师无奈地长吁了一口气,因克雷人被向来被大平原地区的贵族们看不起,称之为乡巴佬暴发户,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老一辈因克雷人彪悍粗野的作风和完全无视文化艺术的实用主义确实和‘高贵’这个概念搭不上边。而他们这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因克雷人却再不是那样,他们也懂得享受生活,懂得高雅和艺术,更重要的是懂得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不再只是局限于东边那块宽阔狂野的高地之上。 “只是靠着三大矿脉和高地的物产,是不可能让因克雷保持长久的兴盛的。我们必须迈出来才行。”阿德勒大法师深吸了一口气。“战争之后整个帝国缺乏的其实是一种对奥术的信仰和追求,这个时候公爵大人的那个计划是非常有远见的,只要成功就能让因克雷一举成为整个大陆的焦点,成为所有奥术师心目中新的圣地......” “这些话我早已经听小罗伯特说过了,不用你再重复一次。”明斯克大法师面无表情地把阿德勒的话打断。 阿德勒大法师默然,这样的态度和回答其实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老年人的固执并不只是局限在理念方面,公爵的计划虽然远大,但和所有的改革一样,实行起来多少会伤及到一些人的固有利益,而老年人对自己财产和领地的保护欲是他们固执的另外一个强大来源。那些财富和成就是他们毕生辛劳的成功,当然也会用尽毕生的力量去保护。 但是理解这一点并不等于就认同这一点,阿德勒大法师对这些老一辈法师们的举措非常头痛,他们手中的掌控的权柄甚至不在如今的因克雷公爵之下,现在居然还拦截有关西大陆使节团的情报,这是将因克雷内部的分歧直接摆上台面了,还是在奥罗由斯塔诸多家族的注视下,这简直就是将因克雷的最大弱点主动展现在人眼前。他现在勉强维持着不让这分裂进一步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其实我已经和那些西方人的使节团照过面了。”明斯克大法师忽然说出的这个消息,让阿德勒一愣。“之前搜集复兴会流散出去的资源的时候,在罗德里格斯家族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就是小罗伯特想要的那些西方炼金术独有的材料,似乎是复兴会在西海岸偷来的。当我前去收购的时候,正好遇到西方使节团的一个参谋长也收到了消息来找回他们失窃的物品,结果打了起来,最后的结果是我输了逃了回来,当时你也看见了。” “......什么?”这番话中的信息量太大,让阿德勒大法师一时间都不能反应过来。并非单纯是当中陈述的事实,还有明斯克大法师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意思,这个老人向来并不把他们这些新一代成长起来的法师当作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现在这样的坦白似乎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小罗伯特只是要那些炼金物品,并不是真的想要和那个该死的西方帝国建立什么外交关系,对吧?” “这个......暂时应该是这样...” “很好。”明斯克大法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老人特有的朽臭味。“其实我个人对小罗伯特的计划,还有你们这些新生代因克雷法师的理想什么的都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你们要怎么弄只要不妨碍到我的东西,都可以。詹森名下的南脊龙山脉水晶矿藏的股份归我,我就可以转而支持你们。情报封锁是詹森和他手下那些人干的,这件事迟早要捅出去,小罗伯特不会一直忍耐他的。” “......什么?”阿德勒大法师再一次被震惊了,即便已经和这些老人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但当这些老因克雷人露出他们的真面目的时候,他还是不禁被那种粗野,赤裸裸的欲望和阴冷震撼。只需要形势改变,即便是数十年并肩的同僚和友谊也转身就可以丢弃。 “这件事你做不了主,我知道。当然我的条件也不止那些股份,还有一个你现在可以做主的。”明斯克大法师那浑浊的眼球散发着阴暗诡秘的光芒,和他周身的老人味纠合在一起,有点令人作呕。“我帮你拿到西方使节团的那些炼金物品,你帮我一起去抓捕使节团中的一个人。做完这个,在奥罗由斯塔的行动就完全由你做主,甚至我可以配合你,怎么样?” 阿德勒大法师皱眉沉默不语,经过好一阵子的思虑和权衡之后,才慢慢地点头:“好。” ### “嗯,看来只要和他们有足够的交流与沟通,这些欧罗人也不全是不通礼仪教化的蛮夷之辈。” 看着前方那绝对堪称盛大的欢迎队伍,李文敏大人脸上的笑容简直灿烂得不能再灿烂了,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四夷宾服的场面,这才是他心目中出使外邦扬威异域的风范。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些都是谁的功劳——就算不是也必须是,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深吸一口气,自觉得拿出了十二分礼贤下士温和亲切的姿态转身对旁边说:“这些也都是风先生的功劳,都是风先生走了这一趟,不知费了多少精神和口水才将这些蛮夷说服,还能机缘巧合将以前失窃的礼物寻回,本官只是在后方坐着喝茶聊天就能坐享其成,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是听多了李大人平日间有关道德文章的话语,将之转述给那些欧罗贵族听了,这才轻轻松松地将他们说服。而且没有李大人坐镇后方稳定军心,我也不敢去和那些人放心畅所欲言,所以这其实也是李大人的功劳。” 风吟秋笑眯眯地回答,让李文敏大人更是心花怒放,如果不是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养气功夫,几乎就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即便如此那扶着长须的手也是一不小心把一把精心养护的胡须给扯断了几根下来。 将一切看在眼中,风吟秋也是暗自好笑。他当然是从来都没兴趣对这些腐儒朽木虚与委蛇,不过面前的只是一个被自己掌控却不自知的傀儡可怜虫,那就只当时在逗小孩玩了。 亲眼在近距离目睹了他和那位因克雷的明斯克大法师的战斗之后,罗德里格斯家族很虚心地就接受了风吟秋的建议,不止老实归还了那些使节团失窃的东西,还摆出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来迎接他们。罗德里格斯家族也没遭受任何实质上的损失,稍花些小钱摆上这样一个欢迎仪式可算是皆大欢喜,现在他们只要在这里修整上两天就可以朝奥罗由斯塔前进了。 不过对于这次来‘劝说’的过场,风吟秋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狼神之躯是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意使用的底牌,这次却在一个大法师的手下被逼了出来,最后虽然仗着万有真符之力将那个大法师打退,但一位准备周全的大法师随时可能从背后偷袭复仇而来,这感觉让他如芒刺在背。他很清楚自己虽然有万有真符这件异宝傍身,但如今学习到的奥术和大法师这样的存在相比还是太过单调,他自己对奥术的理解同样如此。 正因为如此,现在他对奥罗由斯塔这个奥术之都也更加向往。没能在罗德里格斯家族敲出几张高阶奥术卷轴这个他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只要能够去到奥罗由斯塔,他相信机会绝对会更多得多。 “接下来的礼仪交接,便请李大人带领其他大人去一展所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应付完李大人,风吟秋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刚刚才转身就看到远处就有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正是那位女法师莫特利女士。她跑得很急,宽大的法师袍扬起露出下面白生生的小腿,胸前也在左右摇晃。 “哼,这些欧罗蛮夷确实天性粗野难堪,这女子据说是国子监教习也是这般毫无体统,若不是本官宽宏大量不与这些粗野女人计较,早就将她驱逐出去了。”李大人看着跑来的女法师眼前原本突然一亮,但又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冷哼了一声,用颇有些用心良苦的声音对风吟秋说。“风先生可要小心,莫要被这些粗野蛮妇惑乱了心智,这些山野蛮妇再是有几分姿色诱人,也是和猴子畜生一类的,万万不值得去用上半分心思。” 不明白李大人为何为忽然会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这些,风吟秋也觉得有些好笑,随便点点头应了一声就朝女法师走去,他知道她必定是朝着他来的。 “今天终于把你抓住了,你可跑不掉了吧。”女法师跑到了风吟秋面前,一把将他的手腕给握住,好像怕他马上就会原地消失了似的。“你之前可是说过要给我讲解你的奥术的秘密。” “好,好,之前这两天确实有些忙。”风吟秋也不挣扎,只是叹了口气。他这两天确实是有意地避开莫特利女法师,不过现在说辞已经想好了,对这位女法师的胃口也已经吊足了。“我们找个安静一些的地方,我来给你慢慢详细解释吧。” “我来自于西大陆一个最大的教派,叫做‘正一’。我们在帝国东南部有一块类似于自治领的土地,即便是帝国最强盛的时期我们也拥有这块土地的实际操控权。至于我们教派传授的核心力量也是大陆最强体系最庞大的,叫做‘正一拘神气禁法’,这个要用欧罗语来准确解释的话非常困难,你大概上可以理解为‘这世界最强大,唯一的协同并操控世界的方式’。我那些你们正常奥术师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奥术能力,其实都是基于这个力量体系。” “真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神奇?”女法师的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全神贯注地盯着风吟秋,好像生怕错过了一个音符。 “当然是真的,我们‘正一’教派甚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拟定新的神灵谱系,用教徒和平民虔诚的信仰来虚拟各种各样的神灵,虽然这些都是伪神,却同样也是编织世界法则的一种手段。我们这个教派的强大之处,你可以从侧面来想象一下了。”风吟秋很肯定地回答。他所说的这些当然都是真的,就算女法师去任何一个神州人那里询问都会得到肯定的答案。“而到了这欧罗大陆之后,我发现世界法则和我们那边有些不同,一些学派的法术无法运用,比如沐女士以前所学的法术就是,所以她才转向神职者的道路。有些学派的能力会受到些微的压制,但是很快就能适应,比如刘先生的能力就是。而至于我所学的那些,在快速适应了这边的世界法则,尤其是适应了魔网的存在之后,却呈现出更强大的能力来。因为魔网把这世界法则编织得更有秩序和条理,我只需要运用‘正一拘神气禁法’就能把奥术给完全复制下来,随时应用出来。” “这...怎么可能,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人力怎么能做到这种事情?”女法师一脸的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风吟秋循循善诱。“你忘记了奥术的基本原则是什么?就是以人的灵魂为根基,精神为触角去撬动和编织世界法则。魔网只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工具,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加有序更加简化,让人们更容易学习更方便使用,但是说到根本起作用的,还是人的精神和灵魂。不是有一个说法,奥术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神术吗?” “啊,对,这确实是一个很主流的说法...” “神术就是以人的灵魂为基点,精神去牵引神灵的法则来编织神术,人的灵魂从本质上来说是和众神,和这世界的本质相连的,这也是生命力能被尊称为‘第五元素’,和地水火风四大根本元素同在的理由,不是吗?所以奥术其实只是生命和灵魂发挥力量的一个途径,还有更多的方式,你的眼光也不要仅仅局限于奥术。在我们西大陆,因为不同的世界法则,不同的文化和文明,我们在上万年传承中,当然创造出了另外完全不同的文明结晶,当遇到这方世界中奥术的时候,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神奇效应,这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这个......好像还真是......”女法师已经感觉头脑有些转不过来了,这些都是奥术最为基本的理论,感觉上似乎还是不好接受,但是从逻辑上来说已经完全都没错了。“但是之前为什么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因为这个秘法只是我们教派中只有最核心的人员才能有资格学习的,而能成为核心的成员,必然是要将全身心都投入到教派的建设和维护中,数百年间我们教派没有一个人来到这欧罗大陆。如同你们很多欧罗人认为我们西方大陆的人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一样,在我们那边也看你们不过是一些野蛮人罢了。身居高位的人是不愿意冒险远涉重洋来到你们这里的。我是因为种种巧合而成为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正一’教核心成员。”风吟秋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有许久没有这样胡侃过了,但并不是说他就忘了该怎么忽悠人。他声音朝下一压,用有几分唏嘘和神秘的语调说:“不过我这个身份是个秘密,如果在使节团中公开的话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现在你是唯一知道的人,这是我对你的信任,还是请你不要伸张。” “啊…是,这个…我…”女法师还是一脸的懵懂。她曾考虑过如何去一步一步地套取消息,却没料到风吟秋会一股脑儿地告诉她一大堆东西,这些话可信度到底有多高,该如何去求证,如果是假的那这番话的意义又是何在,现在该如何去应对才最好……这些念头纷乱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这个秘法能够达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其实也要多亏了莫特里法师你的帮助。我对奥术的理解越深,参照越多的奥术卷轴,和我们教派的秘法的结合运用也就越成熟。我现在需要莫特里法师来帮我一个忙,所以我之前才把这些展示给你看。”风吟秋的眼中开始闪耀出灼热的光芒,语气中也带着说不出的兴奋。 “这个…什么忙?你先说说看。”女法师勉强冷静下来。 “我需要尽可能地多的奥术卷轴,学习到更多的奥术知识。这样我才可以把我们教派的这个秘法和魔网的协和度推演到极限,才能反向用奥术来解析这个秘法,把这个秘法奥术化,让奥术师也有可能学习这个秘法。” “…奥术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我就能在这欧罗大地上为我们教派开创一个新的分支……这将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一定会让西大陆那些墨守成规老朽昏庸的家伙们瞠目结舌。”风吟秋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声音也越来越激昂,似乎是过于激动了,伸手抓住了女法师的手腕。“莫特里女士,那对于奥术也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改革,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的。一旦把这个技能奥术化,我保证你是第一个学会的!” “真的?”女法师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也不知道是风吟秋握住了手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的眼中也泛起了光芒。“那现在能不能先教我一点?”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按照我们那边的语言,你很有可能理解不了。文化和语言的隔膜是非常巨大的,之前那个矮人想要学习刘先生的搏击技能,也是花了很大的精力但却没什么用。虽然你肯定比那个野蛮的矮人聪明很多倍,但这种精神方面的学习只有更加艰难。比如其中有比较关键的步骤就是‘忘记你的形体,放弃你的聪明和智慧,以混混沌沌模模糊糊的心去感知整个世界’你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吗?” “……好吧,我明白了。”女法师点头。她也曾经去和沐沁沂打听过一些西方大陆的特有的冥想锻炼方式,即便她的西大陆语言已经有了一些基础了,但那些晦涩的词句和莫名其妙的逻辑依然让她大为头疼,理解不能,所以她知道这些应该不会是风吟秋的托词。“那么我会尽量帮助你的,不过你一旦有任何奥术化的进展就一定要先告诉我!” “放心,一定的。”风吟秋很满意地微笑。 “对了,那你在和那个因克雷的大法师战斗的时候,变化成的那个神性生物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那个秘法的作用吗?”女法师皱眉问。 “啊……这个…也算是吧。我刚才说过,我们‘正一’教派汇聚教徒和平民的信仰来虚拟神灵,那个就是其中之一的偶然产物……” “但是那样凝聚出的只能是一种低维度的意识聚合体,是伪神吧,你刚才自己也说过的……” “因为我在非常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一次真神的赐福,用真神的气息就凝聚出了那个神性生物的能力……”风吟秋用往事不堪回首的音调深深叹了口气,抬头遥遥地望向西方。“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被教派中的其他人排斥……算了,一些争权夺利的龌蹉事也不用多说了。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在这欧罗大地上做出一番事业来,让那些人知道他们错了!” 女法师看着他眼神深邃,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感慨万千的侧脸,眼中光芒闪动了几下,点头:“好吧,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圈套(二) “沐,风说他其实是你们那里一个叫做‘正一’教派的人。” 沐沁沂的营帐里,莫特利女法师拿出了一小口袋用玫瑰香精和蜂蜜精制的花生摆在了折叠小桌上,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沐沁沂说。 “什么?真的?”沐沁沂也是微微一惊。顺手从那个做工精细的绢丝口袋里拿出一颗花生丢在嘴里,颗粒咬碎之后一股混合得十分完美的香甜之味瞬间弥漫满了口腔之中。“哎哟,这个是怎么做的?怎么会这样好吃?” “那个镇长送给我的,一副很珍贵的样子,大概应该是他们家族里的法师专门用奥术栽培,又用特定的奥术来烹饪的美食吧。”女法师也丢了一颗进嘴里,随随便便的模样和在那位贾马尔镇长,还有其他法师面前的那个端庄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这是帝国时代上流社会流行的食物,就算只论成本,这一小口袋花生也比同等重量的奥金还值钱,到了现在成了很多家族显摆自身底蕴和实力的东西,就算是自家勒紧裤腰带也要特意弄一些出来招待客人。以贾马尔先生在罗德里格斯家族里的地位,要弄出这样一包来也不容易呢。” “看来那位镇长阁下对你可是非常认真的,几乎是每天都要来问候你呢。难道你没有心动过吗?”沐沁沂也忍不住开口调侃。她现在也算对这欧罗的民俗风情很了解了,这些欧罗人对男女之情的直接也许在李大人那种道学先生看来是粗俗下流犹如畜生一般,却是颇合她的脾胃。 “当然没有,贾马尔先生身上能引起我注意的闪光点实在是太少了。”女法师撇撇嘴,忽然又想起到这里来可不是闲聊的。“对了,刚才我说的你听到了吗?那个叫做‘正一’的教派在你们西大陆有名吗?” “啊,是。”沐沁沂也回过神来。这也是因为只有她们两人在的时候实在是习惯了那种悠闲的心态,一边吃着各处找来的零食一边东拉西扯地聊着各种故事,可是她在这欧罗大地上感觉最为舒适惬意的时候。和这位欧罗女法师之间的友谊也是令她感觉最为开心的,比较年龄相近同属女性的也就这一位,那欧罗人特有的单纯也让人感觉相处起来很是愉快。 不过沐沁沂并不是那些一无所知的深闺少女,还是很分得清轻重的,在风吟秋特意过来吩咐过之后,她感情上再不愿意接受,也知道对这位欧罗女法师说话最好多留上一些心思。她点点头:“是,正一教可是我们国家中最大的本土教派,风原来是正一教的人吗?” “他是这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还说这是一个秘密,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女法师毫无负担地把这个秘密分享了出来。“这个教派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哦,看来风先生身上能引起你注意的闪光点不少呢。”沐沁沂意味深长地一笑。 “哈哈,那当然了,他那样强大,神秘,确实是很吸引人的。”女法师则笑的有些不自然。“所以我很想多知道一些和他相关的事......” “这样啊,好吧,虽然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沐沁沂想了想,点头缓缓说道。“这是个历史并不算悠久的教派,但是力量非常强大,他们曾经在我们帝国的一个地方拥有一个完全自治的领地......” “风说他们居然自制神灵谱系,利用民众的信仰来塑造神灵......” “是,他们教派的领袖称号是‘天师’,就是替代上天来治理人间,教化人们的,拟定神灵谱系是他们最喜欢做的,因为我们那边真神几乎绝迹,人们所信仰的都是被塑造出来的......” “那他们有个只有核心成员才能够学习秘法是什么唯一正确编织世界法则的吗......” “......你是说‘太上正一拘神气禁法’吧?这是他们教派的核心秘法,和他们虚拟神灵的方法结合,确实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教派的法术也是公认适用性最广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我为他保密?这个身份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应该是这样,‘正一’教传承几百年,核心其实一直都是家族制的,主要成员其实全都是创立者张天师的后裔。也就是说教派中不止有同僚关系,还是家庭关系,而且这个世家历来也都和我们帝国有牵连。风先生的身份可能很复杂,说不定还会牵涉到其他什么很大的背景,他不愿意说出来大概是顾忌到那领头的官僚李大人,还有刘先生知道了之后大家相处起来有些尴尬吧......” “是吗?照这样说来他有可能还是一位背景非凡的贵族......怎么我感觉经过你这样一说,他这个人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神秘了...?” “难道这样不是正好?你的意中人不止自身强大,神秘,还有一个非凡的背景......鼓励你全身心地去喜欢他这样不好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的意中人了?”女法师面孔微红。“我只是单纯地想多了解他一些而已...” “哦?你不喜欢他,那么为什么想要去了解他呢?”沐沁沂的眼珠一转。“贾马尔镇长先生那样热诚的你不喜欢,风这样强大神秘对你爱理不理的你也不喜欢,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喜欢的人?”女法师似乎是逞强一样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又有些恍惚,摇头说。“一位我很尊敬的大法师导师也是女性,她终生未婚,她曾说过一句话,‘我这辈子其实已经嫁给奥术了’。我想我也应该是那样。” “这可不对。”沐沁沂摇头。“虽然我不了解你那位导师,但我的导师说过,一个人只能成为他自己,当他想成为其他人的时候,说明他一是看不清自己,二是看不清别人。我以前并不明白,现在慢慢知道了确实如此......” “沐仙子,沐仙子......你在么?”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叫声。 “……姜渔?”沐沁沂一侧头,从声音和气息就知道了外面的人。这是使节团中的一个水手,为人机灵聪明喜欢到处乱跑,也算认识。“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钻进了帐篷,微微气喘,额头还有些汗,似乎是跑着来的,他眼神灵活地在帐篷里一转,落在女法师身上立刻一愣:“啊,这位…莫教习也在这里,真是巧了。”年轻人又转过去将上半身探出帐篷对着远处呼喊:“洪大人,那位莫教习在这边。” 又缩回帐篷之后,这个叫姜渔的年轻水手对着沐沁沂一脸堆笑地说:“是这样,风先生和李大人正在和那些欧罗人交涉什么要紧的事情,似乎要请沐姑娘和这位莫教习一同前去,风先生便叫了我来通知你,叫了洪大人去找这位莫教习,想不到两位都在这里,那真是巧了。” “叫我们一起去?”沐沁沂和女法师对视一下,都有些意外。她们两人都绝少参与使节团的正式事务,所以才能清闲之极。 这时候洪通译也钻进了帐篷,他却是一脸的大汗气喘吁吁,看着女法师像是看到了亲娘一样差点就跪下了,喘着气用欧罗语说:“莫特里女士,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麻烦你快点去吧。” “到底是什么事?”沐沁沂和莫特里女法师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在姜渔和洪通译的带领下,她们来到了距离使节团的营地并不远,依然还是在罗德里格斯家族的直属领地之内的一片树林边,远远的似乎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和争吵声。 “看来似乎罗德里格斯家族又找到了什么强有力的靠山?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争吵?”莫特里女法师嗤笑了一下。一路上姜渔和洪通译两人都将事情解释了,是那些欧罗人在欢迎仪式上出言不逊,说使节团拘禁一位奥罗由斯塔的女法师图谋不轨,还怀疑有什么**不堪的事发生,几乎将李大人气得昏倒过去,洪通译说起来口沫横飞义愤填膺,姜渔话语不多,只是偶尔偷瞥两人的时候脸色泛红。 走进树林中,越过稀稀拉拉的树木,可以看见前面风吟秋李大人还有几个罗德里格斯家族的法师的身影了,他们似乎在树林中开辟了一片空地,布置了桌椅菜肴瓜果弄成了个聚会的场所,只是现在都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等一等…好像有些不对劲…”沐沁沂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拉住了女法师。 “怎么了?”女法师不以为意,她似乎看到了风吟秋正在把桌子拍得碰碰直响,这让她很感兴趣,她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个男人气急败坏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些都是幻象,这是陷阱!”沐沁沂猛地叫了起来,拉着女法师就要朝后退去。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虚空中震荡而出,将她整个人完全定在了原地,她刚刚想要勉力激发的水元素也立刻消散。 不只是她,女法师也在一瞬间变成了泥塑木雕,再也动弹不得。而一边的姜渔和洪通译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还是一边口沫横飞地说着一边朝着前方走去。 树林中的景象消失了,两个身影走了出来,一个是一身古怪老旧的毛皮,须发皆白的邋遢老人,一个是衣着精致,气度典雅的中年男子。 “李大人!风先生!”洪通译像是瞎了,又像是疯了一样,上前对着这两个明显并不是李文敏和风吟秋的欧罗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脸上讨好的媚笑也真的就像对着回赐使大人一样。水手姜渔也是略有些拘谨地点头行了一礼,垂手在旁连话也不敢多说。 女法师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兴致盎然的表情,只是眼中满是慌乱恐惧之色。她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现在她不止完全地不能动弹,连用精神连通魔网,或者激发身上的奥术道具都完全做不到,这并非是麻痹或者力场禁锢之类单纯的禁锢手段,而是连同肉体和精神一起作用的法则性奥术。那个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不认识,但是那个穿着古怪皮袍的老人分明就是之前才在罗德里格斯家族宅院之内和风吟秋大战过的因克雷大法师明斯克。 奥术,即便是用来敌对和争斗的时候,最有效率的运用方法也不是当面打打杀杀,那是那些头脑中都满是肌肉的弱智们的想法。一个通晓数百种奥术的大法师的战斗方式必定是充满陷阱,圈套和铺垫的。女法师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陷阱和圈套会将她也囊括在其中。 “就是这两个女人了,根据这些人的记忆,用她们的身份的话应该比较容易接近那个叫做风的西方人。你觉得用哪个好?”明斯克大法师浑浊的双眼在沐沁沂和女法师的身上打量了一下,让她们都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并非是有着什么龌龊下流之类的意味,而是鱼贩打量手中的鱼的眼神,赤裸裸而不带任何感情的挑选。“这个西方女人和他一起呆的时间更长,而且族裔的关系照理来说应该会和他更亲近,只是神职者的能力是源自灵魂,无法复制下来,这会是个很大的破绽……那就选这个复兴会的女人吧。” 阿德勒的眼光在两个女人身上流转了一下,还是露出犹豫的样子:“…非得用这样的办法?” “这是最有效率的办法。刚才你不是听到了吗,从这些士兵的口中掏出来的消息都指出那个西方人和这两个女人关系匪浅,应该是伴侣。不过以我当时看到的情况来判断,这个女人似乎也并不是太在乎那个人……无所谓,抽取具体记忆就好了。”明斯克单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一阵若隐若现的奥术灵光就开始旋绕在手上,然后那双干枯粗糙如老农一样的手就朝女法师的头上按来。 女法师的一双瞳孔已经因为恐惧收缩到了极点。如果在其他时候知道了那些下层的士兵水手们胡乱想象她们两人和风吟秋的关系,她说不定还会大笑,现在这个时候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抽取记忆的奥术一不小心就会对脑部形成相当的损伤,作为一个致力于追寻奥术之路的人来说那和死了也没区别。 而且按照这个因克雷老法师的脾性来看,她们两人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很可能也不大。 “等一等。”阿德勒伸手拦住了明斯克。“别对女人动手,她们是无辜的。” “哦。对不起。”明斯克大法师有些意外地耸耸肩。“我还不知道你吃鸡肉的时候会在意是母鸡还是公鸡。” “她们不是鸡,是人。” “好吧,你可能还没杀过人,我理解。不过我的建议是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多尝试一下,否则你做事会非常地束手束脚。”明斯克大法师难得地笑了笑,一股夹杂着腥气的老人味随着他的呼吸弥漫四周。“不抽取记忆的话,你操纵这个女人的幻象没问题吗,能把那个西方人糊弄过去?” “外层记忆无法获得,但是记忆深处已经形成的本能会一同烙印下来的,行动上不会有什么问题,言语上的问题我自然会去小心应付。” 阿德勒大法师在折叠袋中掏出一个有半人左右高,多足蜘蛛一样的小型魔像来丢在地上,魔像立刻围绕着莫特里女法师飞快地动作起来,十多只各式各样的细长肢体快速而有序地平整地面,从中空的身体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宝石和水晶,拉伸出奥金导线将之串联起来,没用多久,一个不大但是异常繁复的奥术法阵就将女法师包围在了中间。 感受着奥术灵光从身上反复扫过,女法师额头上的冷汗如雨,并不是这些奥术让她感觉难受,而是她明白她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希望很有可能就要在此终结。但她现在不能说话,不能使用奥术,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只能静静地在绝望中慢慢煎熬。 几分钟之后,这个奥术法阵的扫描就结束了,地上的矮小魔像又以同样快速有序的动作将所有剩余的材料收拾得干干净净,再自动折叠成一团。阿德勒大法师将缩成一团的魔像放回了折叠袋,闭眼沉吟了片刻之后,伸手从女法师的头上拔掉了几根头发。头发在奥术的光芒下分解消散,随后一个一模一样的莫特里女法师替换掉了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模拟成女性……真是奇怪的感觉…”莫特里女法师形象的阿德勒摸了摸自己的手,自己的脸,似乎是在适应这个新的形态。他的身影,伸手抚摸的姿态,完全就是和女法师一模一样,八环奥术虚拟出来的可不单单是形象,而是更本质的存在,连同所有的本能都会完全地复刻下来。 “咦…这个……”阿德勒大法师捏了捏自己的手,似乎是感觉到了这具身体中有什么细微的不同。“这位女士好像做过一些奥术的小小……” 这个时候,明斯克大法师已经挥了挥手,树林中又走出来三个人,这三个都是使节团中士兵和水手的打扮,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和洪通译还有水手姜渔如出一辙,都是一脸恭顺和服从,好像面对的真是使节团的最高长官李文敏大人,而这两位大法师刚才所说所做的一切他们也好像全都没有听到一样。 “你们,全都站到一起,尽量靠拢。”明斯克大法师冷声命令。洪通译立刻忙不迭地又是伸手拉扯又是指挥地让几个人和自己尽量靠紧在一起,至于这位发号施令的大人为什么会用欧罗语,这个问题好像根本就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他的言谈举止还有记忆什么的都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平常人水准的精神已经在奥术的作用下被完全桎梏在一个小小的回路中,他只知道面前这个肯定是李大人。就算现在这位李大人捅上他一刀砍断他一条胳膊大腿什么的,他会惊讶,会恐惧,会求饶,会猜测为什么李大人会这样做,但就是不会怀疑。 等到这五个人已经靠紧得像是捆绑在一起的火腿的时候,明斯克大法师伸手轻轻虚握了一下,无数尖锐细小的呼啸声忽然从这些人周围的空气中响起然后汇聚成一股风暴。就像掉进转动得飞快的齿轮中的番茄一样,处于风暴最中央的这五个人几乎是眨眼间就粉碎掉了,不过这无形的风暴好像带着一股奇异而完美的约束力,那些模糊的血肉骨骼和器官都没有一点点飞溅出来,连血腥味都没有飘散出来一丝一毫,只能看到那一大团血肉泥浆好像被无形地巨型打蛋器疯狂地搅动,不断地变得更碎更细。 “你……你干什么?”阿德勒大法师变幻出的女法师又惊又怒地大喝。 “怎么了?这几个是男的啊。”明斯克大法师操控着手中的奥术,一脸淡然地回答。“留下他们就是留下线索,当然要处理得干干净净才行。” 言语间,五人份的血肉泥浆团终于停止了搅动,明斯克大法师又随手用出了一个奥术,那些血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色变作了黑色,似乎是在以数百上千倍的速度在腐烂朽化,很快地就变成了一大团黑色的污泥。 一个看不见的力场奥术在地面上掘出一个看着不大,却非常深的坑洞来,明斯克大法师一摆手,那些血肉化作的污泥就全部倾倒进其中去,随即泥土重新覆盖下去,刚才那五个人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就都消失了。即便以后有人来掘起这里的泥土,也不会找到一丁点的尸体的迹象,只有这一带的草木会莫名地旺盛上几年时间。 “看见了吗?这是比较标准的处理尸体的方法。注意处理的时候不要有气味泄露出来,掩埋的土层要超过五米以上,这样就算猎狗也闻不出痕迹了。” 明斯克大法师拍了拍手,像是个熟练的老工人教导菜鸟一样对着阿德勒化身的女法师说。女法师满脸的怒意,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开始执行计划吧。别忘记了,阿德勒阁下,只要你帮我抓到那个西方人,我就一定会完成我的承诺。为了因克雷,请你千万要用点心,给我制造最好的机会。”明斯克大法师露出一个发出朽烂臭味的暧昧笑容。“我给你提供一个提示,一般来说,男人最放松最没有警戒的时候是什么?如果你能好好利用一下这具虚拟出来的身体,相信那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也许心理上会有小小的抵触,不过不也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嘛。”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交底 找到刘玄应的时候,风吟秋愕然地看到罗伊那拉的那个儿子,大脸少年安杰洛居然正在跟着他学习站桩扎马,旁边还跟着一个应该是张家人的年轻人当做翻译。 “风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找贫道?”刘玄应远远地看着风吟秋,微笑道。 “这几日有些琐事缠身,这刚刚有空下来才来见见刘道长。”风吟秋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他也是有意地回避刘玄应,但下来仔细一想,终究不可能一直对他避而不见,该说清楚的还是该说清楚,这才主动上门。“这少年怎的在你这里?莫非是也学那金石矮人,想要来刘道长这里学习真武宗的功夫?” “啊,是风先生。”安杰洛也看见了风吟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不过扎着的马步还是没动。那边的张家年轻人也笑着对他点头示意。 “这少年上次看见陈将军教手下的士卒们练武,就说想要跟着练,陈将军说这少年是欧罗贵族,父亲对我们使节团助力极大,他教的那些全是军中杀伐武技不大合适,就让这少年来跟我学学。”刘玄应笑道。“还是要多亏风先生这段时间在外操劳,让我得了这许多空闲。” “哪里,只是做了些微小事而已。”风吟秋走近,示意安杰洛起身。“我和刘道长有些事情要商量,你们先回去吧。” “是,风先生。”大脸少年收起马步,还是一脸的兴奋。“听说你上次去罗德里格斯家族去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是吗?我从那些罗德里格斯家族卫队的家伙们嘴里听说了,你和高文先生一起打败了因克雷的一位大法师,真是太了不起了!早知道当时我说什么也要跟着你们去看看!你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好了好了,有空再说吧……”风吟秋略尴尬地摆摆手,把兴奋过度的港务总督公子给敷衍过去。只听风吟秋报告的李大人等人还真以为只是动动嘴皮就让那些欧罗蛮夷尽皆顺服,但下面的人却是多少都知道是动手打出来的结果,尤其是那些能和罗德里格斯家族打交道的。当晚至少有几百人亲眼目睹那一场战斗,知晓详情的也有数十人,消息肯定是传的到处都是。 而在刘玄应这里,他所能知晓的肯定就不只是那一些流言,风吟秋也是为此而来。 “其实贫道也猜到,你大概这两天会来找贫道一叙。”等着安杰洛和张家年轻人远去之后,刘玄应微笑道。 “嗯。”风吟秋左右看了看,虽然这边已经是营地中比较偏僻的地方,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能瞒过刘玄应和他的感应偷偷靠近,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指了指远处一个高高的丘陵对刘玄应说:“刘道长,不如我们去那里聊聊?” 丘陵之上,周围的景色一览无余,远处是使节团的临时营地,另外一边的远处隐隐可间罗德里格斯家族的庄园轮廓,如果是眼力特别好或者有奥术辅助,甚至可以看见当晚战斗中被虹光奥术扫出来的一大片空地,还有地上的深坑。 “当夜去那欧罗贵族宅中,原本只是听了欧文侠士的消息,知道他们正买卖当日我们失窃的物品,就准备去抓一个人赃并获的,结果没想到不止被那些法师用奥术事先探查出了动向,反而对我们布下了陷阱,还引出了一个因克雷的大法师,一场苦战手段尽出才将其逼走……”风吟秋简略说了说当时的情况,看向刘玄应。“刘道长当时应该有所察觉吧?” “嗯。贫道虽应刘大人之命驻守营地,但也有所感。”刘玄应点点头。“尤其是最后时分那一股神灵气息,几乎就要令贫道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不过临时猜测应该是风先生的手段,这才没有妄动。” “嗯…确实是风某压箱底的手段,当日那法师奥术手段极其不凡,若不是孤注一掷用出这办法,说不得和高文侠士都要一起送命在那法师手上了……”风吟秋顿了顿,还是开口问。“刘道长当是也能猜到风某这手段来自何处吧?” “略知一二。”刘玄应点点头,言简意赅。“龙虎山。” 风吟秋默然。他也知道这事是绝瞒不过刘玄应的。奥术方面的都还好说,那如此近距离的真神气息对刘玄应这样感觉敏锐到极点的道门高人来说就如同黑夜中骤然升起的一轮煌煌大日,就算是瞎了眼也能感觉得一清二楚。而神州之上这股气息就曾经不止出现过一次,也是神州之上唯一存在的真灵之气……这位真武宗长老还要再猜不出自己的身份来历,那才是奇怪了。张天师在狼神一役中干了些什么,龙虎山后来的一系列变动和风波,一般的江湖人可能还云里雾里,真武宗这样的顶尖门派却是一定清楚的。 来这欧罗大地,他本就是为了将神州大地上的一切都尽数放下。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真的要放下绝没有那么容易,但却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和神州的瓜葛牵扯上半分。刘玄应,或者说他背后的真武宗向来在神州江湖身份超然,不大介入寻常的恩怨争斗,但这并不就说他们就真的无欲无求,至少神州大地的安稳与否,魔教的死灰复燃他们必定是在乎的。而这些多少都和他有关系。刘玄应也许还不能十成十地确定他到底是谁,不过只要和这些有关联,这位真武宗长老对他的态度肯定就有所变化,能不能再如之前那样的配合默契不谈,就算只是旁敲侧击不断劝说他转回神州如何如何,也能让他不胜其烦。 风吟秋不说话,只是遥遥看着远处,刘玄应默然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那…沐道友和陈将军知晓此事么?” “他们可没有刘道长的先天境界,最多从那些旁观的欧罗人口中能听说一些,不过都是表面的东西,他们大概只以为是欧罗奥术变幻出的。” “那,看来还只有贫道知晓了。说起来,贫道之前虽然略有猜测,却还当真没有想到风先生居然是身担如此干系的非凡之人。”刘玄应摇头苦笑。 “既已远离神州,那些干系也没有干系了。”风吟秋有些唏嘘,也有些厌烦地摆摆手。“在那边对这些干系已是头痛无比,烦不胜烦,到了这边更是连听都不想再听。” “好吧,既然其他人并不知晓,那贫道也从此以后绝口不提便是。风先生请放心,贫道虽不修闭口禅,口风也是很紧的,答应了你便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这样淡然的回答让风吟秋很有些意外,转头看过去,这位真武宗长老这时候遥遥地看着西方,一张温文儒雅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似乎要看穿万里汪洋回到那边的大地,只是其中似乎并没有多少眷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深沉意味。 “其实风先生说的不错,如今远离神州,隔着万里海域,该有什么干系的也都没干系了。落在那边的恩怨原本就已经令人烦恼,就更不应该带过来。贫道只是想着好好将师门托付的这个任务给完成而已,这是贫道答应了师尊的最后一件事。这一路之上多亏风先生出力相助,才能如此轻松地走到这里,今后也请风先生多多费心,这番恩情贫道必不敢忘。” 转身说完这番话,刘玄应对着风吟秋深深一躬。风吟秋反而有些愣了,刘玄应这样的反应多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看来这位真武宗长老远赴万里之外来参加这个使节团,背后多半是有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不过这样对他来说却无疑是最好的,他无意去知道真武宗内部有什么问题,他只知道刘玄应不会来妨碍他就够了。 真武宗的人情,风吟秋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相识同行如此久的刘玄应的人情,他却是不好推辞,而且这肯定也是极为有用的,他对刘玄应也抱拳一躬:“刘道长请放心,这本就是风某分内之事,便是为这使节团中诸多神州子民,风某也必定尽力帮他们平安到达因克雷。”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这番相互暗示了自己的真面目之后,默契之感更上一层楼。 “对了,风先生所说的因克雷的法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要买卖那些被盗的礼物?我们不是正要将这些东西送去因克雷么?还有那法师究竟有何等手段,将风先生也逼到那步田地?” “…应该是因克雷内部不同派系的相互倾轧,这也是哪里都有的事,不足为怪。倒是那些大法师的奥术手段确实诡秘莫测,刘道长若是见着了也要小心。按照欧罗奥术的说法,这些大法师应该是在奥术上迈入了先天之境地,不过和我们贯通天地之桥精神气与天地相合不同,他们依然是借助了魔网之力,将自己的精神与那网络相融,领会感悟的是经过魔网编织后的天地,虽然在真正领悟天地大道上无甚益处,但在奥术实用方面却是威力极大。那些直接操控天地元气的欧罗奥术威力惊人,而且花样繁多令人防不胜防……” 忽然之间两人都扭头看向了使节团临时营地那边,一道火光刚刚从那边升起,几秒之后才传来轰然的爆炸声。 “不好!”刘玄应身影如离弦之箭朝爆炸处凌空激射而去。 风吟秋也是眉头一动,以他的眼光来判断,那爆炸应该是数个低阶奥术叠加起来造成的,实质的破坏力远超看起来的声势。他连忙起身用力场巨手承载着自己朝那边飞去,虽然已将速度运用到最快,破开的风都吹得脸皮皱起,比起刘玄应却还是慢了许多,他才飞出不到三分之一,就看到刘玄应已经落到了那爆炸处,正在和三具魔像格斗。 这三具魔像有两具明显是和曾在奥斯星城见过的那种精金刀锋魔像类似的近战型魔像,类似昆虫的复数肢体全是锋利之极的刀刃和尖刺,虽然速度没有精金魔像那么快,强度上大概也要差上许多,但依然是舞动成了两片刀刃旋风,周围已经躺下了四五个使节团的士兵,都是肢体残缺血流成河。另一个稍微笨拙一点的似乎是专门用来使用奥术的,略胖大的身躯上满是奥术法阵的纹路,周围地面上则全是高温炙烤后留下的焦黑印记,还有中人欲呕的酸臭。 对付这三具魔像,刘玄应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像是一个有影无形的虚像一样穿插进了刀锋尖刺的旋风中,分别对着三个魔像的躯干上印了轻轻的一掌,这三个高达两米,看起来简直远飞人力所能抗拒的金属造物就完全停止了下来,变成了彻底的死物。 这倒不是这三具魔像太过脆弱,远不及那个曾让刘玄应苦战的精金刀锋魔像,而是刘玄应后来专门询问过风吟秋和女法师,对这种炼金造物也算有了了解。而风吟秋也以自己在机关傀儡上的经验给过刘玄应建议。这些人工造物再复杂精巧,其实比起血肉之躯还是远远不如,那些传导动力和指令的通道其实异常敏感而脆弱,虽然外面的钢铁之躯异常的坚固强大,但也就只能抵挡普通的外力冲击和元素伤害,在玄天星罡和内家真劲这样的力量面前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就算内里有一些防护法阵也完全抵挡不住,直接就被摧毁了内部脆弱的核心。 “怎么回事?”风吟秋落下的时候,刘玄应已经在飞速地给地上重伤的士兵点穴止血,他也随手用出之前学到的死灵系奥术帮忙。 “这是存放回赐礼品的马车,包括风先生你夺回来的那些东西,也全都被夺走了!”刘玄应脸色凝重阴郁。风吟秋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架马车残骸,上面已是空空如也。 “人应该还没有走远,这是拖延我们的手段……这里交给风先生了。”刘玄应闭眼微微感应了一下,随即冲天而起,在空中稍稍停留了一下就朝远处飞逝而去。 “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风吟秋把手中能治疗的伤兵都治疗了一遍,再开口问旁边不远处几个吓傻了的士兵。 几个士兵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几乎傻了,一个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我们也不知道。那三个钢铁怪物忽然就冒了出来,把看守马车的兄弟们给杀了……那…那位欧罗的莫姑娘刚好在附近,出手阻止,结果被炸飞了,然后一个看不清样子的模糊人影把那些马车上的东西变没了……” 顺着几个士兵的指引,风吟秋才看到女法师斜躺在远处的一堆杂物下,满头是血昏迷不醒,连身上的衣服也被炸得七零八落,一头长发也烧掉大半。风吟秋用力场巨手将她抬了起来,施加了亡灵系的治愈法术,她才呻吟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这时候,听到响动的人才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为首的就是陈参将,带着一群亲兵,手持长刀杀气腾腾直冲这里,看到一地的狼藉和空荡荡的马车残骸,一双有些发歪的铜铃大眼顿时急得红了起来,涩声大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风先生,到底是何人所为,何人所为?” 通通几声闷响从远处传来,这大白天的也能看见一道道的电光从远处炸裂冲天而起,没过多久之后刘玄应就从那个方向走来,看着只是随意缓步而行,其实几个呼吸就回到了这里。他眉头深锁,面色凝重,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破烂。 “刘道长,刘道长,捉住贼人没有?到底是何人所为?”陈参将只急得原地乱跳,守卫使节团的安全其实是他这个参将的职责所在,但是他能力有限,和手下的士兵对付对付普通的山贼土匪还没问题,面对这些奥术师的手段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依靠风吟秋和刘玄应。这让陈参将这军伍之人感觉极为憋屈却又无能为力。 “让他跑了。”刘玄应颓然摇摇头,看向风吟秋。“是个身着古怪皮袍的邋遢老者,分明至少有八九十岁,精神和血肉气息却和壮年人无异,似乎是用什么秘术改造过脏腑肉身,应该就是那晚和风先生你交手过的那个因克雷大法师了。那奥术果然诡秘莫测,而且他似乎是早有准备,埋伏得有不少手段,贫道想方设法也没能留得住他。虽然最后在他用虚空遁法遁走之时印了他一记隔空绵掌,但以这些奥术的花样百出来看大概还不至于让他毙命……” 风吟秋的面色同样沉重,他知道那个逃走的因克雷大法师多半会回来报复,但也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最重要的还是如此之巧,刚好就掐在他和刘玄应两人离开的这一小会上。但凡刘玄应或者他距离这里近上一些,那位因克雷大法师说不定都只能有来无回。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不在这里,又怎么能早有准备的?” 刘玄应的面色一凝:“风先生的意思是……” “哎……”这时候,躺在力场巨手上的女法师终于彻底醒了过来,半坐起来左右张望,一脸的懵懂,好像刚刚睡醒过来一样。“……我怎么在这儿?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没人回答她的话,不只是因为她说的是欧罗语,除了风吟秋没人能听懂,还因为她身上的衣衫被炸得破烂不堪,几乎是半裸,她自己也毫无所觉,就那样直挺挺地坐着,将白生生的肌肤半遮半掩地裸露出来。偏偏这时候这地方的气氛又正沉重无比,看起来怪异到了极点。 “怎么了?刚才是什么事?怎么如此喧哗?” 这次却是李文敏大人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了。到得近前一看,满地的狼藉,血肉尸体,还有那边的马车残骸,虚坐在半空中的半**子,这位道学老者顿时惊呆了,浑身颤抖地伸手虚指那马车,那尸体,那**,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简直是岂有此理!”终于憋出来这样一句,李大人口鼻喷血,仰头便倒。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圈套(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些欧罗蛮夷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躺在床上的李大人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明明才刚刚迎来声威显赫,四夷宾服的大好日子,这时候却又迎来当头一棒,被人从营地中直接将所有的回赐礼物盗走,这样的大起大落对于李大人的心胸来说实在是太刺激,没有一命呜呼已经算是不错了。 “…如今就只有拜托风先生与刘道长两位了……请两位一定要将那些陛下回赐的礼物寻回,这可是关系到我天朝颜面啊…可惜本官实在是年老体弱,上不得战阵厮杀,否则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定然要……咳咳…咳咳…” 看着犹如吩咐遗言一样的李大人,风吟秋和刘玄应也只能拱手为礼,出言宽慰:“请李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将那贼人捉拿,将礼物寻回。” 风吟秋和刘玄应走出李大人的营帐,守在门口的陈参将立刻上来询问。听到他们说李大人重病不起这一段时间都无法理事,脸色总算轻松了点。在他来说这件事上如果说还有一丝好处,就是一鼓作气将李大人给气倒了,不用听他暴跳如雷和指手画脚。 “风先生,刘道长,如今也只有靠两位了…”陈参将一张怪脸上满是纠结。“末将也没什么用,只能尽力将这队伍给守住…” “不用说那些客气话。”风吟秋摆摆手。“一共损失了多少人?” “死了五个,救回来的六个也是残了……这欧罗法师当真好生歹毒,不是说他们还自诩为贵族士人么?怎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陈参将的一双眼睛又红了起来,喘着粗气。旋即那怪脸上又扯出一个更怪的表情。“…说起来,沐仙子,洪通译…还有几个兄弟和水手都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人。有人看见洪通译和一个叫姜渔的水手把沐仙子和那位莫姑娘引到远处去了,好像还听到他们一路上说风先生怎么样怎么样李大人怎么样怎么样……这总不会是他们被那些欧罗法师给收买了,当做内奸吧……” “这…不大可能吧…”刘玄应摇头。若说这是在神州大地,这样的情况还有几分可能,但在这欧罗异域那些法师拿出再多的好处也不大可能收买到使节团中的人,离了使节团的庇护这些普通人就是待宰的羔羊路边的蝼蚁,手中有了再多好处也只能落入他人之手,就算头脑再不清楚的也能本能地明白这里是他们的唯一归属。 “…但若非如此,又怎能解释那欧罗法师能将时间抓得如此之好,刚刚能在两位不在之时前来盗抢?” “这……也确实奇怪…”刘玄应也忍不住一脸纳闷。“贫道确实没有一丝一毫被人窥探的感觉,就算是在神州江湖上,能瞒得过贫道的也屈指可数,这欧罗法师于精神境界上并无甚出奇之处,就算以法术隔空窥探贫道也是能感应得到的……” “…不,这欧罗奥术的手段在实用上确实有诡秘奇巧,我神州道法难及之处…”风吟秋对奥术的见解自然比刘玄应和陈参将强上许多,想了想也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奥术中有许多专门控惑人心的法门,让人不知不觉中被他们所用,外表还看不出什么异状。他们大可以先迷惑住营中一两个外出的普通士兵,让他们用言语诱出其他人,在逐步逐步扩大,洪通译肯定就是如此受了控制,又转头再去诱出了沐仙子和莫姑娘。还可以用这些被控惑的人充作耳目,让他们将所见所闻传递出去。我和刘道长离开之时并未避开旁人,被看到可乘之机也是难免……” “这…这等奥术手段…怕是已经能和魔教的鬼心咒,茅山和天师教的控神术相提并论了吧?”刘玄应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那些带着恶意的窥探,隔得再远他确实也能感觉到,但平常相识的普通人的好奇眼光那就无能为力了。 “本质上还是有高下之别的。”风吟秋摇摇头。“鬼心咒源于人道洪流中的迷幻妄念,练到深处掌控万千生灵举国上下也不是难事,茅山和天师教的道法则是神魂和信仰之力强压于人,先天之上都会受其影响。这欧罗奥术只是在普通人精神上和脑部上作文章,只能对普通人好用,先天之上的不用说了,只要是神道中人,或者是陈将军这类气血强盛精神坚韧的人,对那些手段都能抵抗得到。虽然还没见识过那些所谓法则之上的操控之术,但是根子在那里,大概也高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奥术的特性就是包罗万象,上手极快。神州道门门派之间泾渭分明,比如五行宗真武宗就绝不可能去学茅山术和天师符法,魔教手段更是以自身投入人道妄念,一入其中再无回头之日,都是要付出毕生修为去琢磨的东西。这欧罗奥术却是如同一个个精巧有用的道具,只要能拿得起用得上就什么样的奥术都可以学。那大法师所会的法术自然是各种各样,这种控惑普通人的法术也是手到擒来。各种法术相互配合,相辅相成,在实用性上确实是诡秘莫测,防不胜防……” “确实如此。”刘玄应也点头。“刚才和那老法师交手时,咫尺天涯,雷霆幻象,虚空遁法信手拈来,虽然都缺乏大道真意的凝实厚重,变化多端上确实颇为棘手。也不知他下次还会不会再来,若是再这般以普通人入手……” 陈参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样说来他和手下这些士兵非但帮不上忙,还只能沦为别人可资利用的突破口。 风吟秋摇摇头,冷冷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知道是谁做的,找上门去不就行了?” “也确实如此。”刘玄应点头。“不过那因克雷还远在千里之外……” “不,我从罗德里格斯家族那里早已经打听到了,最近有一批因克雷的法师专门来到了奥罗由斯塔。那强夺我们礼物的老法师正是其中的领头人,他们在奥罗由斯塔有落脚之处,我已经请高文侠士那里去打听了。” “但是那因克雷本就是邀请我们来这里的…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先遣人去向那因克雷公爵问个明白么?有道是先礼后兵……李大人必定是要如此的…”陈参将有些犹豫,不是他要讲究礼仪,而是习惯性地要顾及李大人的想法。“风先生这样直接找上门去,是要动手么?” “李大人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待会我去张家老丈那里去打个招呼,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嘴。”风吟秋冷冷地说。“这些欧罗人畏威而不怀德,对神州族裔想来多有轻视。我们刚在西海岸登陆的时候何尝不是举步维艰,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再来和他们慢慢讲道理。这次那老头送上门来,未尝不是我们立威的机会。难道我们这里的人便是白死了?” “正该如此。”刘玄应居然也点头。他虽然不是习惯用拳头说话的江湖好汉,但也深明没拳头便说不了话的道理到哪里都是通用的。“…那风先生的意思是要直接去那奥罗由斯塔了?那贫道也与你一同前去……” “我一人去就足够了。”风吟秋摇头。“这里毕竟还有使节团中的数百人,需要刘道长坐镇护持。否则那大法师吃了刘道长一掌之后再来寻仇,这数百人岂不是任人鱼肉?” “这…也是……好吧,又只有劳烦风先生了。” “末将无能,只能劳烦两位了。”陈参将一张丑脸涨得通红,又是不甘又是无奈。 “无妨,陈将军协助刘道长将队伍照顾好,一路稳妥地朝奥罗由斯塔前来便是,反正也不算远了。”风吟秋转向刘玄应。“刘道长,那莫姑娘的伤势可有好转么?” “身体上倒没什么了,只是还是记得不往事。” “什么?还是这样?”风吟秋一怔。当天的女法师受伤醒来之后就是懵懵懂懂,什么都记不清了的样子,似乎是头脑受了撞击。用死灵系奥术治疗之后还是不见好转,他就只有请刘玄应去看看,哪知道还是不行。 “人的头脑是识海精神之所聚,最为复杂精细,虽然莫姑娘的伤势是肯定都已经好转了,但有些地方留有些微首尾也是有可能的。她那般情况也不知道是受了外力撞击短时间内记忆迷糊,还是被那欧罗奥术伤了识海……贫道对这些神魂方面的并不擅长,也无从下手。” 风吟秋也有些挠头。刘玄应说的也是,真武宗长于内丹练气,自身精神把握没有丝毫问题,却不像佛门或者其他道门有专门针对神魂的法门,偏偏他也不会这些,万有真符中倒是有两道针对神魂的茅山灵符,现在却又无法运用。 “不过贫道总觉得……”刘玄应忽然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位莫姑娘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大对的地方…” “什么?”风吟秋眼睛一亮。“刘道长但请说无妨。” “贫道总隐隐约约有些莫名的古怪感觉……”刘玄应一副若有所思,却又无甚把握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极为古怪的奥术附着在她身上,若有若无,自成循环藏匿于她这整个人的深处,仔细探查一番却又找不出什么异状……之前没有这样的感觉,就是从她这次受伤之后才有……也不知是不是她中了什么诡异奥术……” “是这个?”风吟秋也感觉有些意外,他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不过也绝不会怀疑刘玄应这位道门高人的感应。在奥术上他的见识还远远谈不上什么渊博,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头绪。“那我去看看她再说……” “啊,是你。” 在安置的帐篷中,女法师却是看到风吟秋的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从床上坐起。就像刘玄应所说的一样,她身体上的伤势都完全恢复了,看起来精神饱满,中气十足。 “你是叫风对不对?他们说你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我们是朋友,是吗?”女法师拉住风吟秋说个不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他身上埋藏了无穷的宝藏。“我听他们说,我们之间有很深厚的感情,还有一个叫沐的女法师……但是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之前我们的故事吗?” “…之前到底谁来给她做通译的?”风吟秋回头问刘玄应。 “张家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了?”刘玄应听不懂欧罗语,倒是一脸的平和。 “……没什么,算了。”风吟秋摇摇头,有些无奈。沐沁沂和女法师两个姿容秀丽,各有风情的美人在这几乎全是男人的使节团中肯定是备受瞩目,背后被人惦记,编排上许多臆想的故事也是难免,只是那些士兵水手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把他也编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儿,你还记得吗?”风吟秋问女法师。 “有些记得,有些记忆就很模糊……我叫杰丽斯·莫特里,是皇家奥术学院珍妮弗·杰佛逊教授的助教……但是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我就不记得了…” “那奥术呢?你还记得怎么用奥术吗?” “记得!这个当然记得!”女法师随手一挥,一个光亮的小球就浮现在了半空。 风吟秋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奥罗由斯塔,我把你送到奥术学院去,让那里的法师们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好啊。奥罗由斯塔,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我的家也在那里,我请你去我家去做客吧!”女法师拍着手,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像是小孩一样地高兴。 “是吗?很好,我也很早就想到你家去看看了呢。那就快走吧,”风吟秋伸手握住了女法师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看似自然的动作,但是手中的感觉却让他微微意外。 稍微收拾了一些东西,风吟秋就直接在营地中用起力场巨手,搭着他和女法师两人一起朝着奥罗由斯塔的方向而去。 “哇…这应该是七环奥术力场巨手吧?你是怎么能使用这样的法则性奥术的?你是使用的奥术卷轴?你怎么能维持这个一直飞到奥罗由斯塔?听说还有好几百里呢……” 半空中,失忆的女法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满脸兴奋地问东问西。她还特意用了一了一个防止气流的二环奥术,把迎面而来的呼呼狂风给遮挡住,方便两人交谈。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真是头痛……”风吟秋摇摇头,有些没奈何的样子。“这是我们教派的秘法,可以模拟任何学习到的奥术,现在完成度还远远不够。只要你帮助我找来足够的法则性奥术卷轴,让我这个秘法彻底完成之后,我就会教给你的。到时候你就会成为这个大陆上最有名最强大的奥术师,所有奥术在你的眼中都不再是秘密……” “什么?真的吗?”女法师惊喜得大叫起来,兴奋的样子难以自已,几乎差一点从力场巨手上掉下去。 “当然是真的。”风吟秋语重心长地回答,还说了个有些不伦不类的比喻。“比奥金还要真实……”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偶 奥罗由斯塔第三大道,水晶之都三层的秘密房间中。 “你……真的是一个随时都会让人感到意外的家伙。” 坐在沙发上的夜影依然是一声紧身的黑色皮衣,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身躯,头脸完全笼罩在一片不可见的黑色中,不过从她的声音中还是能听出来一些感慨和惊奇:“原本我只是让你去尽量干扰妨碍一下因克雷那些家伙,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搞出这样一场精彩大戏,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宰掉了内马·阿德勒。现在整个奥罗由斯塔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对我来说,这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仁爱之剑大马金刀地坐在夜影的对面,和之前那种像是没有骨头的瘫坐不一样,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却是那种威严而内敛,令人看了禁不住感觉有些危险的嚣张。“爱与正义的战士永远能创造出无穷的奇迹,你应该牢记这一点。” “好吧,我本来想说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了,现在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夜影耸耸肩。“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想法?现在很多人都对你有兴趣,正在发动各种渠道来打听你的消息。甚至连奥法复兴会这一团冷冰冰的臭狗屎都重新引发了很多人的兴趣,你那几位临时同僚也成了香饽饽。你是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在说他们的想法之前,也先说说你们的想法吧。”仁爱之剑笑了笑。 “好吧,我的上级现在又重新对拉拢你非常有兴趣了,特意传讯过来叮嘱我,让我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弄清楚你的喜好,你的追求,然后开出能够吸引你的条件。”夜影的声音变得懒洋洋地。“能不能告诉我,你觉得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吸引你?” 仁爱之剑没有回答,只是问:“听起来你和你上司似乎并不是站在一起的,是吗?” “职位上来说他是我上司,但是事实上那个只喜欢和自己的小男孩秘书玩游戏的贪婪胖子也管不到我。所以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判断。”夜影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比如说我就知道一般意义上的条件一定是满足不了你的,是吗?” “看来你现在已经有几分了解正义战士的秉性了。想要招揽我帮你们做事,只是一个藏头露尾的秘密组织是没有这份气量的。”仁爱之剑笑了笑。“我们还是谈谈有关这次行动的报酬吧。帮你们揍了因克雷的乡巴佬们,我要优先挑选那些还没有流落到因克雷手上的奥术资料和材料。” “没问题。这是你应得的。”夜影显得很干脆。“不过我建议你下手快一点,现在奥罗由斯塔的事情暂时我能说了算,等到那个死胖子来了就不行了。还有,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来建议,现在有这么多势力来找你,你也大可以趁机捞上一些好处。虽然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些什么,不过这些家伙们身上多少有你想要的吧?” 仁爱之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夜影的那团漆黑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嗤拉一笑:“多谢你的建议。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有哪些家伙在找我,能请你用你们强大的情报能力来帮我查一下吗?” 夜影没有回答,直接用手指在空中划了划,也不知道是用了一个奥术还是激发了哪里的奥术法阵,等了一会之后就开口说:“根据下面的人收集来的情报,最值得注意的当然是霍华德家族和德雷克斯家族。其实也就是当天在那里亲眼目睹了你和因克雷法师战斗的朱诺·霍华德和拉马尔·德雷克斯。他们手上应该有当时用奥术侦查到的你们战斗的各种数据,从这点来看,他们对你的兴趣还蛮大的。” “哦,当时出声提醒我的那两个吗?虽然算我欠了他们一个小小的人情,但我对他们可没什么兴趣。” “…此外就是战神殿了…其实他们才是花了最大力气来四处找寻你的。就在你和因克雷法师战斗的时候,战神殿的祭司据说感受到了战神安德鲁斯指向缪斯大戏院的气息,这说明这位次级神来说是受到了强烈共鸣。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神殿都会对引起共鸣的信徒大肆嘉奖,但你并不是战神的信徒……现在战神殿大祭司正在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你这位能引起战神共鸣的强大战士,宣称你极有可能是继承了战神意志的人……” “哈哈哈哈……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之前刚把他们的什么冠军斗士给打成了一团狗屎。难道他们还想让我打扁更多的么?” “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每年死在战神殿比赛场上的斗士都不少,只要你是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他们的那就是他们眼中的英雄……不过他们嘛…还是等那个死胖子来了再说吧,反正你用不着去找他们。” “…奥术学院没有找我?” “他们当然也在找你,不过只是例行常规地发布消息,希望当天的那位奥法战士能去学院和他们探讨研究一下学术问题。”夜影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在意奥术学院。“不过他们肯定是给不了你什么好处的,不可能指望马格努斯拨给你大笔的研究经费吧?” “呵呵,好处可不只是经费……”仁爱之剑摇了摇头。“暂时不说这个,还有什么人在打听我的消息么?” “其他家族,各路大小势力肯定也在打探你的消息,你现在可是奥罗由斯塔的红人,不过值得关注的也就刚才说的那几个了……”夜影隐藏在黑暗中的头微微摆动,似乎正在看着奥术显示的讯息,忽然间她一怔。“奇怪……巴丽雅·尤利西斯为什么也在找你?她居然委托了一些下层帮会在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也在她的支持者面前公开说希望再见到你。” “什么?谁?”仁爱之剑也是一愣。 “巴丽雅·尤利西斯。那个奥罗由斯塔正当红的歌姬,那天你应该看见过。” “啊啊,想起来了,歌唱得还不错的一个小姑娘。”仁爱之剑点点头。“不过她会有什么理由来找我?”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不…”夜影沉吟了片刻,忽然对仁爱之剑说。“如果有机会,和这个歌姬见一见吧。” “什么?”这要求连仁爱之剑也颇感意外。“为什么?” “……巴丽雅·尤利西斯是这两年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新人,凭借不错的歌喉和外表,还有和当红诗人维斯特的合作很快就取得了很多年轻人的喜爱,因为她而引发的决斗已经多达几十起了。当然,在真正的大人们眼中,她依然不过是个小孩子们争抢的玩具而已,不算什么。我们组织也曾经制定了几个计划,打算把她吸收进来,或者重新塑造一个类似于她这样的明星,很多情况下她们可以当做不错的工具和筹码。事实上,这样的女人一般来说也确实应该是某个,或者某几个有权有势的老家伙的玩物,这些抬到前面来玩玩什么歌剧和艺术不过是一些增加情趣的玩意。不过在调查过程中受到了一些阻力,这个女人的种种表现也暗示了她背后确实有什么人。所以这个计划暂时就放弃了……” “但是现在那个女人调查你的手段,很显然说明了她其实并非是某个大人物的金丝雀,或者本身有什么样了不起的背景,否则她也用不着委托一些下层帮会来打探你的消息了。那么说,她之前所表现出的那些都是想办法表演出来,故意让人误会的错觉……这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是个可以争取过来的棋子。” “但是这关我什么事?” “…那算是我私人请你帮的一个小忙吧。而且你不对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姑娘好奇么?她为什么不惜暴露自己的软肋,也要来找到你?” “…那好吧,也许有机会的时候帮你去看看这个棋子的成色吧。不过现在首要的还是先把属于我的东西先拿到手。走吧,去看看我们那几位可爱的手下吧。” 仁爱之剑从沙发上站起,迈步走向一面墙壁。墙壁在他面前缓缓分开,露出外面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他走了出去,另一边的夜影则好像动也没动,直接就在原地混入一片黑暗消失了。 这件大厅足有两三百平方大小,四处镶嵌的水晶散发着迷幻的光彩,几个身姿妙曼,身上裸得比遮得多的年轻女孩正在中间随着幻术法阵发出的声音偏偏起舞,周围更多的女孩坐在四周的软垫沙发上,依着靠着复兴会的法师们。很显然,趁着大剧院那一场战斗带来的效果,夜影的收拢行动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里的法师远远不止上次的三个。只是这些法师大都有些心不在焉,多是无视身边衣着暴露的美女埋头喝着闷酒,或是神思不定前瞻后顾左右窃窃私语,还有一两个面红耳赤,束手束脚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偶尔偷看一眼前面翩翩起舞的舞女。只有平里斯正搂着两个身材火辣的女郎,似乎正谈着什么开心的话题,一边双手在两个女郎身上游走一边哈哈大笑,他无疑才是唯一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如鱼得水。 看见仁爱之剑从里间的密室中走了出来,所有的人都面容一肃,连平里斯都放下了两个女郎身上的手。显然是经过大戏院里那一场战斗,不管是之前就认识他的还是没见过他的法师,现在对他都敬畏有加。那些陪酒的跳舞的女郎当然也都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立刻全都不声不响地转身退出去了,原本刚刚还喧闹的大厅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很好,这样看起来队伍壮大了许多啊,招揽的工作进行得不错。”仁爱之后的眼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忽然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胖子法师身上。“哦?这不是那个想要设计陷害我的规划局的小胖子么?居然还敢在这里出现?看来你的胆量不小啊。” 这个胖子原本就是神色不安,眼神躲闪地窝在一个角落里,这时候听到了仁爱之剑的话语,那张胖脸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青发白,好像还微微发起抖来。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之前就和他一道来过这里,似乎叫做安德鲁的法师站起来说:“仁爱之剑阁下,阿尔斯通法师之前确实犯下了错误,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所在,不会再犯了,他能出现在这里就是说明已经有了悔改的决心......” “行了,不用再为这个蠢货辩解,我已经说过,他就像路边的狗屎一样,只要不来惹到我,我是没兴趣去专门踩上一脚的。”仁爱之剑嘿嘿地笑了笑,那个叫做阿尔斯通的胖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念头支撑着他,让他居然还真的敢重新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上次惹到我了,不过也得到了足够的教训,看在他这几乎要吓尿的勇气上我就放过他吧。” “肾亏的少年,我叫你拟定的清单弄好了么?”仁爱之剑看向平里斯。平里斯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称呼他有些不满,嘟嘟囔囔地还是抽出了一叠纸。仁爱之剑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视,很快地点了点头说:“很好,A1324序列的高能元素水晶,还有C5489的进阶冥想材料,我就要这两个,你马上带我去取。” 平里斯却是面有难色:“额......仁爱之剑阁下,这个上面记载的只是复兴会闲置出来,我们有可能获得的库存材料,并不是一定能获得,更别说马上拿到手了。而且这几样东西也是其中最贵重的,可是存放在一个很机密的地方,我只是执行部的,连进入那里的权限都没有。” “那是谁有权限进入?”仁爱之剑扫视着其他法师。 “他有。”平里斯幸灾乐祸地指着角落中的胖子法师。“策划部的权限是最高的,他可以带我们进去。” ### 这是一处阴暗宽阔的地下室,至少深入了地底有数百米,好像还是因为怕泄露出太多的痕迹,连照明和空气滤净的奥术法阵都没有怎么开启,潮湿的空气和阴森森的背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异常的压抑,而悬挂在墙壁上的各种生物肢体的标本,培养器中还在蠕动的各种器官和生物,更是显得恐怖如魔窟。 以奥术师的能力,在地底百米之下开出这样一个庞大的空间来说并不是很难,但一般来说没有这个必要,通道,空气和光线还有环境的维持都系需要奥术法阵来持续,能够用一些类似通风渠道这样小小的建筑手段就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非得用奥术来布置。所以非得布置在这么深地底的储藏室和实验室都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隐蔽。隔着数百米的岩层,除非是事先知道方向而运用专门感知的神术,否则即便是高阶的归亡者也不能察觉到这些生命被扭曲后的气息。 在帝国时代,归亡者教会对亡灵系奥术的抵制就颇为令贵族法师们头痛了。这些根本就把死亡看作是归属的捣乱者从不吝啬于用自己的生命来当作武器,归亡领域的神术在战斗中也异常强大,归亡者在真正消亡前所化作的不死躯骸堪比精锐级的军用魔像,某些高阶神职者的归亡神术甚至可以强行造成元素寂灭。在所有神殿和帝国的冲突中,归亡者就占据了一半以上。偏偏这个信仰在基层民众间扎根极深,已经成了欧罗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归亡信仰甚至比奥术的历史还悠久得多,就连不可一世的奥术师们都想不到办法将其彻底压制。 而到了这后帝国时代,归亡者教会的强势更是直接将所有亡灵系奥术的研究从明面上抹去,即便是奥术学院要进行亡灵系奥术的研究,也要向其事先通知,授课的时候会有归亡者前来旁听,保证所有的亡灵系奥术只能用于治愈,帝国时代曾大行其道的肉体移植,生命改造等等很快就消声觅迹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奥法复兴会这样的组织肯定不会在意任何神殿的意见,这里就是他们用以存放各种违禁物品的一个秘密仓库和小型研究室。 “可惜了,这里虽然是我们所能进入的保密级别最高的仓库,但是看起来存放的大多是亡灵系的物品,这些东西不大好出手,连运送都很困难,没有特定的奥术法阵遮掩,就会像臭肉招来苍蝇一样招来大量的收尸人。而且在确定格里芬副会长的行踪,还有他是不是对这些东西还有兴趣之前,我真的不建议来动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平里斯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左右张望之后露出失望的情绪。 “只要我需要的东西在就可以了。”仁爱之剑不以为意。“动手帮忙吧,那边的水晶分量不多,很适合你这样四肢无力的肾亏者。” “咦?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暗格?” 搬动水晶箱子的平里斯忽然有了发现,执行部的训练包括了许多非奥术的机关陷阱方面的技术,他在一个伪装的石板后发现了一个暗门把手,完全没有奥术方面的痕迹让他感到很意外:“为什么会在这个本来就已经很严密,奥法防护做到了最好的秘密仓库里,还会有这样一个完全不使用奥术的暗格?” 不远处正在朝折叠袋里收拾东西的仁爱之剑眼前一亮,哈哈大笑:“很简单,能进入这里的肯定都是奥术师。这样完全不使用奥术的暗门,肯定就是想隐藏不让奥术师发现的重要东西。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打开看看吧。说不定是什么类似龙晶之类的珍贵材料。” “应该不会,那种东西都会第一时间送到星殿去……”平里斯摇摇头,还是埋头下去摆弄起来,没过多久墙上就发出一声轻响,一道暗门被打开了。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壁面上四处镶嵌的照明水晶却是相当的亮堂,把里面存放的东西映射地清清楚楚,不过那里面存放的并不是什么龙晶,也不是任何的和奥术有关的东西,而是数十套各种各样的女式裙装。 这些女装都是做工极为精致的,面料看起来也是颇为不凡,上面偶尔可见的一些装饰居然是用上了一些奥术水晶和宝石,可见这些女装价值不菲,有一个小台上还放置了一些假发,粉底之类的化妆用品,两面相对的穿衣镜。这里居然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化妆间。 “这……这个……”平里斯完全地目瞪口呆,对面前的场景理解不能。在一个周围全是尸体内脏,扭曲的生物和器官的阴森地窖中,却隐藏了这样一个明亮光辉,存放了数十件精致女装的化妆室。他完全想不出会是谁这么做,这么做来又有什么意义? “哈哈哈哈,真是有爱的设计啊。”那边的仁爱之剑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我能感觉到布置这个暗室,放置这些衣服的人的心情。刚刚活生生解剖了几个实验生物,再分解了了几具尸体几个内脏扔去溶解焚化什么的,带着一身的疲累和尸臭血腥味过来给自己化个妆,换上一身衣服再去继续制作标本摆弄尸体什么的。这真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 “这真是......”平里斯摇摇头,还是不大能体会这其中的意境。“...会是谁呢?能进入这里的人并不多,女人就更少了。总不可能是杰弗逊副会长吧。斯蒂芬妮那个女人好像也不是能做这种事的......嗯?这是什么?蜡像吗?” 被衣服遮挡的角落上,平里斯又发现了两个站立不动的人形。这是两个外表看起来容颜秀美,各有风姿的少女,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蜡像或者木偶之类的用来穿戴衣服的模特,但是细细一看却发现这居然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用死灵系奥术制造的傀儡吗?”平里斯上去翻了翻一个少女的眼皮,戳了戳脸,再摸了摸脉搏,能确定这是活人,只是生命体征被降低到了极限,呼吸心跳都是若有若无。这不大可能是被心智类奥术控制的结果,只能是用死灵系奥术彻底改造了肉体。“这是怎么改造的?是移植了器官还是纯粹用奥术?为什么要弄成这样?这两个女人不错啊......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不人不鬼的,多浪费?” “看来是有特殊癖好的家伙制作出来的玩偶......只是这家伙的衣着品味实在不怎么样。”仁爱之剑将那边的东西收拾完后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两个少女,还有旁边衣架上两套好像从她们身上换下来的衣服,沉吟片刻之后突然一拍手。“既然看到了,就让我来展现真正的技术给你们这些毫无品味的臭宅们见识见识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意外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难道是要把这里都搬空吗?传送阵会记录下是我开启了传送,你们干得太过分会连累到我的!” 远处的通道中,满脸焦急的胖法师阿尔斯通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用自己的权限开启了这里的传送阵把人带进了这里之后就守在传送阵边上,并没有跟着一起进来。按照他的想法搬运物资这种事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但现在看起来显然并不是这样,他在外面已经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这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也不敢丢下这两人在这里不管,只能进来催促。 好在走进来之后,看到的并非是担心的那种一扫而空满地狼藉的景象,这让阿尔斯通松了一大口气。旋即他就注意到了那个一片灯光通明的小隔间,还有站在外面,神色古怪地看着里面的平里斯。 “哈哈,完成了!看,这样的装扮怎么样?比之前的样子是不是要好上太多?”仁爱之剑的一声大喝从里面传来,阿尔斯通连忙走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家伙正从两个少女身边走开,洋洋得意摊手做出个请看的手势。 两个青春靓丽的少女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双手互挽,姿态亲密,神情冷漠。其中一个金发少女全身纯白,长裙及地,却又在两侧开出缝隙,修长雪白的腿部若影若现,腰部刻意紧束得盈盈一握,外面罩着一套似乎是临时用奥术塑型出来的胸甲使原本就高耸的胸部看起来更是突出,其他地方的裙甲,肩甲显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却是在外形上显得英武无比,和这一身纯白长裙合在一起,加上头上用水晶编织的发饰,将圣洁和英武飒爽两种韵味融合得完美无瑕。而另一个黑发少女则是一身漆黑的短裙却披着一席厚厚的天鹅绒披风,披风下裸露出大片的肌肤,皮装的风格异常尖锐,魅惑雍容中带着生人勿近的丝丝冷峻。这两个风格完全迥异的少女以这样亲密的姿态站在一起,互相的形象气质的差异却相辅相成,将彼此的魅力更是呈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好吧,确实很不错。”平里斯的表情很古怪。他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不错的,看得出这样的装扮确实有种说不出来的非凡魅力,只是这种技能似乎无论如何和这个西方男人不大搭调。“完全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品味.......西方文化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看到这两个少女,胖子阿尔斯通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口结舌目光呆滞,好像被震慑得成了痴呆。 平里斯和仁爱之剑都看得一楞,仁爱之剑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哦?居然被我的艺术震慑成了这个样子?太夸张了吧。胖子,你这个马屁拍得太过,我都说过我不再计较你之前的......” “你...你们这两个白痴......这,这两个是格里芬副会长大人的...”阿尔斯通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乱抖,脸色白得就像是死人一样。“如果被发现了的话,我们...我们都......啊!”刚刚才站起来的阿尔斯通忽然惨叫一声,又像根抽空了的布口袋一样软倒在地,这次他不只是站,是连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和一堆死猪肉一样瘫软在地。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地下室中。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人,阿尔斯通法师才瞬间变成了这样。 这人也是一个胖子。不过不像是阿尔斯通那样胖得圆润大气,一看就是生活优渥堆积的肥肉,这个胖子的一身肉都是有些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就像是个常年吃着垃圾却完全不运动,只能毫无生气地堆积起脂肪的软体动物。这胖子头脸上的胡须头发都比较稀疏,也是乱糟糟地从来都没打理过的样子,厚厚的嘴唇撅起,一双细长的眼睛好像永远都睁不大,淡然无神闪闪烁烁的,身上穿着一件满是各种污渍,皱皱巴巴的法师长袍。这是个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团阴郁,颓废气质中的痴肥男子。 但是看到这个男子,阿尔斯通法师却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怪兽一样,巨大的恐惧直接将他的所有精神,勇气,乃至生气都抽离得一干二净,距离直接吓死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格...格里芬副会长大人!”平里斯也看到了这个痴肥胖子,瞬间那张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更是白得如同死人一样,不过他多少要比阿尔斯通强上一些,总算还能站得住,没有直接跪倒。 “哦,这位就是格里芬副会长大人,初次见面,真是非常地荣幸。”仁爱之剑也是有些意外,这位凶名卓著的奥法复兴会副会长大人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痴肥阴郁的格里芬副会长没有理会人,一双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那两个被重新装扮过的少女。半晌之后,他才忽然开口,用好像生怕吵到什么人一样的语气细声细气地问:“这是......谁做的?” “不...不是我......是他们,格里芬大人,是他们做的......”地上的阿尔斯通仿佛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和勇气,才逼出了断断续续的这样一句话。一股带着骚臭味的水迹正在他的腰间蔓延。 “没见过你们在这里过......”格里芬的眼神在平里斯和仁爱之剑的身上一扫而过,和注视着那两个少女时候的全神贯注完全不一样,他看向人的时候眼光却是躲躲闪闪的,好像生怕别人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什么。“你们怎么能在这里?” “我是执行部的平里斯·多利亚,您见过我的,格里芬副会长大人。”平里斯深吸了一口气,也鼓起了力气尽量镇定下来用平稳的声音回答。“这位是仁爱之剑,茱莉亚部长亲自招收的外围成员。因为策划部的一些变动,我们来这里拿取一些必要的物资,无意间看到了这个隔间,仁爱之剑先生忍不住想展示一下他对艺术的见解......” “是你做的?”格里芬把视线转向了仁爱之剑,眼神闪烁了几下之后只是看着他脚下的地面,好像是不好意思直视这个陌生人,连问话的声音都是越发地温柔,小心翼翼起来。 “是的。这两位美丽的少女还有这么多精致的衣饰激发了我对艺术的热诚,用了几件衣服改造了一下,这效果希望你会喜欢。”仁爱之剑却是全无惧色,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格里芬副会长把视线移回到了两个少女身上,看着这两个亲手制作出的玩偶,他的眼光才不用躲闪和害羞,才能细细审视和品味,闪出包涵情绪的光彩。又这样怔怔地看了半晌,他缓缓地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样痴肥,短小而丑陋,不过指间似乎有若隐若现的奥术灵光在闪动,那是长年累月地牵引精神力构筑奥术法阵,已经本能地和魔网时刻同调而呈现出的自然反应。 原本就已经非常紧张的平里斯看到了这双手,脸上的微微冷汗顿时就就成了淋漓的大汗,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地上的胖子法师阿尔斯通更是发出一声猪一样的呜咽,双眼一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啪啪啪。单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宽广寂静的地下室里,格里芬副会长一双短胖手有些笨拙地互相拍击,原来这双手并非施展出了什么恐怖的奥术,只是单纯地鼓掌而已。 “很好,很好......”格里芬副会长连连点头,细声细气地发出称赞。然后他又开始在自己的长袍里繁复掏摸,动作笨拙得像是一只努力给自己瘙痒的狗熊,一会之后摸出一只卷轴来,用一个力场奥术推着向仁爱之剑飞过去。 仁爱之剑伸手接过看了看,这是一只很明显已经有了些年月的奥术卷轴,上面满是多年沉积下来的摩擦痕迹,封口处繁复的奥术花纹,还有帝国皇室独有的封印痕迹,都显示这绝对是一张从帝国时代遗留至今的高阶卷轴。 “奖励,拿去吧,快点离开......”格里芬副会长细细软软的声音好像带着几分羞涩,他走上前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对少女身上,再也不看这里的其他人。“还有,不要再来这里偷东西了,这里永远关闭了,再来的人我会做成肥皂。” “啊啊啊......” 从传送的眩晕中恢复过来,平里斯终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马上又被地上的电光刺得跳了起来。隐藏在木板下的定位法阵在传送完他们之后立刻开始了自我崩塌和毁灭,几秒钟过后,下面传出一阵古怪的焦臭味,不用掀开地板看就知道下面肯定已经毁坏得像是一锅煮焦杂碎粥,就算奥罗由斯塔所有的大法师们一起来也再查不出这个奥术法阵的来由。 “好危险,好危险......”平里斯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纵然在执行部出勤的时候也算经历过许多生死一线的经历,但刚才的场面对他来说也实在是太刺激了。“想不到格里芬副会长居然会出现在那里......那件事之后他一直没有露面,只是有小道消息说他和杰弗逊副会长有了分歧和争执,被软禁了还是放逐了什么的,组织里许多家伙才开始乱来...想不到他根本没事呢,还一眼就看穿了我们是在偷取材料......” “......但是完全意想不到,这位在你们口中残忍无道,比恶魔还恐怖的副会长其实还是个很宽宏大量,很有艺术品位的人呢。”仁爱之剑拿着手中那只卷轴仔细观看,随手把提着的阿尔斯通丢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这个胖子法师还没有从过度惊吓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依然口吐白沫双眼反白。 “这个还真想不到......好吧,这件事可以列为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虽然自从你们这些西方人出现之后,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很不可思议了,但这个依然是最不可思议的,你居然用两套女人衣服换来了格里芬副会长对我们盗窃组织财物的谅解,还有一个奥术卷轴,能被格里芬大人随身携带的,至少也是九环奥术了吧...” “哈哈,你这种只知道把女人视为交换体液对象的肾亏家伙,是没办法理解这种高层次的审美情趣的。”仁爱之剑哈哈一笑,把手中的卷轴收入怀中。回想起刚才在那地底深处发生的一切,他也是若有所思颇有感慨。“......那位格里芬副会长确实很厉害,和他一比,之前大戏院里那个因克雷的家伙简直就像是个玩弄玩具的小孩。” “你是说他的奥术水平......还是实战能力?”平里斯忍不住问。虽然在普通人眼中每一位大法师都是无可争议的强者,但事实上奥术水平和战斗能力并不是一回事,在普通法师之间如此,大法师层次亦然。实验室里的奥术构想,和你死我活之间的瞬间反应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奥法复兴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奥术方面的天才,平里斯在其中最多只能算是泛泛之辈,但在经受过执行部的实战训练的他,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以毫不费力地击败整个策划部或者研究部的全部同僚。 当然,在任何一个大法师的面前他依然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精神力越过法则之墙后与魔网相融带来的本质提升,已经不是一些实战技巧和谋略之类的能弥补的了。不过在大法师之间这种实战能力的差别依然是存在的,平里斯并没有亲眼看见过格里芬和人战斗的场面,甚至他很难想象那位连说话都不敢正视人的死灵系奥术天才还能和人战斗。 “当然是两个都很厉害,这是男人之间的共鸣。只凭他那一身十年没洗过澡的酸臭味我也很肯定他是个了不起的强者。”仁爱之剑哈哈一笑,左右张望。“不过这是在哪儿?” “不知道,我也没来过。这是策划部安排的出口,这胖子应该知道。”平里斯看了看周围,这是同样是一处显得阴森潮湿的地窖内,不过远处隐约透来的阳光和空气中的流动,显示这里离地面并不远。“我们走吧,我觉得应该去向夜影女士汇报一下......” “等一等,看起来这里可是有主人的...”仁爱之剑伸手拦住了平里斯。几息之后,几个提着油灯的人影从远处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等他们走进了,可以看清这是几个满脸阴狠冷厉的男子,手上都拿着短剑之类的武器,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几个人看了看平里斯和仁爱之剑,还有地上的胖子阿尔斯通,满脸疑惑地问:“你们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 “奥法复兴会在这里做事,不想死就滚开吧。”仁爱之剑一张手,一颗火球浮现在他的掌间,马上又被他一捏,发出一声闷响化作几缕火焰消散了。“我们副会长可是拿人做肥皂的狠角色,你们想试试被活生生地做成肥皂然后用来洗内裤洗袜子的感觉吗?” “奥术师?”几个男子显然没有被仁爱之剑的话语吓到,弯腰举起武器摆开了架势。 “找死的家伙。”平里斯嗤笑了一声。虽然面对格里芬副会长,面对仁爱之剑的时候他就是个只能各种惊吓和恐惧的弱鸡,但只是面对这些人,奥法复兴会执行部精英的非凡优越感就能够充分体现了。“宰了他们吧,看他们的打扮,这些家伙是奥罗由斯塔一些底层帮会的成员,这些家伙无恶不作,盗窃勒索什么的是家常便饭,还拐骗小孩弄成残废去行乞什么的,全都是该死的人渣。” “我很意外你的词典里居然还有‘人渣’这个词。”仁爱之剑瞥了他一眼。 “当然有的。虽然我偶尔也和人渣打交道,但我自己不是人渣。而且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正义感么?”平里斯耸耸肩。 “很好。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和正义战士如何相处的要点,那么这些人渣就交给你了。”仁爱之剑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转身过去在两人身后的阴影里扯出了两个全身漆黑的人。 这两个人全身漆黑,身躯边界似乎完全融入到周围的黑暗中,此刻正像两只被捏住的虫子一样在仁爱之剑的手里来回扭动,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两把漆黑的短剑,但是无论怎么动,他们手里的剑都没办法递出去刺到仁爱之剑的身体上。 “信奉夜女士的刺客。”平里斯的脸色一下又变得难看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背后这两个暗杀者,终究还是因为太小看这些下层帮会的家伙们,没有开启警戒性的侦查奥术。要不是仁爱之剑在这里,他说不定还真的就被这些家伙给悄无声息地干掉了。 看到这两个黑影刺客被捉住,前面的几个男子也又惊又怒,显然他们本来是想着在前面吸引注意力,让这两人借机动手的。这时候也全都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短剑扑了过来。 可惜认真起来的复兴会执行部精英,确实不是他们这种帮会成员能够威胁到的。平里斯面色阴沉地用手在空中一划,数个力场剑刃就无声无息地在空中飞了过去,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伙就像勉强拼凑在一起的积木一样无声无息地分割成了几大段,喷洒出来的鲜血和内脏顿时将空气熏成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夜女士的神职者?这两个家伙不会和夜影有什么关系吧?当然他们比那个女人差得太多了。”仁爱之剑看着手里像是两个大号蛆虫一样扭动的男子问。此刻那两个男子身上的漆黑已经散去了,露出下面瘦削狠厉的面容,还有一身颇为精良的皮甲,看起来应该是帮会中颇有地位的首领。 “...不会,这些老鼠中有信奉夜女士的人是很正常的,应该不会和夜影女士真的有什么关联...”平里斯回答,又有些犹豫。“要不拷问拷问这两个?” “浪费时间。”仁爱之剑双手一碰,手中的两个男子撞在一起发出通的一声闷响,然后木桩一样毫无知觉地掉在地上。“我们自己出去看看不就行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幸运 “路修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巴丽雅·尤利西斯看了看周围手拿着长刀短剑各种武器,虎视眈眈眼神不善的黑帮份子,眼神重新落在前面为首的那个中年人身上:“你不是说已经有了我需要的消息吗?” 四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贫民区最大帮会之一毒蛇帮的首领路修·蛇头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笑嘻嘻地说:“确实是这样,我们查到了那个在缪斯大戏院的神秘男人的行踪,所以才请你过来的......” “那就请你直说吧。叫这么多人过来围着,总不会是需要这些人壮胆你才有胆量说出那些消息吧?”巴丽雅·尤利西斯冷言相对。她此刻不施脂粉,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用来遮掩的兜帽长袍,在这昏暗的下水道口中依然还是显得清丽脱俗。虽然周围都是些满手血腥的黑帮份子,但这位在舞台上柔弱优雅的歌姬却是全无惧色,还反而有些气势逼人。她这幅模样如果被那些天天围绕着她打转,对她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贵族子弟看见,恐怕得掉落一地的眼珠子。 “这个小婊子......”路修·蛇头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暗骂了一声,用混合了贪婪和狠厉的眼神打量着前面的少女,恨不得用眼光就直接将她剥得赤裸裸地吞下去。他最讨厌女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上一次和他这样说话的女人被他和手下**了一整天之后剁碎了去喂下水道的老鼠。 不过这个女人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这样对待的,这可是奥罗由斯塔现在最红的歌姬,他连去听一场她的歌剧的资格都没有。并不是钱的问题,他再拿出多少钱,一旦出现在那种地方直接就会被法师老爷们驱逐甚至直接用法术变成焦臭的尸体。不过这也并不是他畏惧这个女人的理由,如果不是背后那个大人物的命令,他非常乐意把好好享用一下这个让许多贵族小屁孩疯癫的女人然后卖个好价钱。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确实是查到了一些消息......”路修·蛇头看了一眼巴丽雅·尤利西斯身边五个摸上了腰间的武器,露出明显的戒备神色的西方人,心中暗骂。这些‘洗衣帮’的西方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出手狠辣,而且睚眦必报,虽然势力不大却被公认是最为讨厌的对手,当然这些人也只能在同样下层帮会里折腾一下,真正大人物的意志面前依然是蚂蚁一样。不过现在他手下的头号打手托尼兄弟还没回来,真要动起手来是免不了要折损些人手的,现在先稍微拖延一下最好。“...我们查出来了,那个人其实是北方军团的一个高阶军官。最近北方军团找出了一批帝国时代的改造设备,改造出了几个强大的奥术战士,那个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接受了奥法复兴会的委托,现在似乎正在城外的一处废弃了的庄园里......” “住嘴吧,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巴丽雅·尤利西斯连质疑都不用,直接就给出了肯定的结论。“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至少你也编造得有些根据吧。” “臭女人,你……”路修·蛇头有点恼羞成怒了。刚才他对于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编造出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谎言其实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但是完全没想到会被这样一点就破。 “够了,蛇头。不用再浪费时间了,直接拿下她吧,这里的空气实在是糟糕透了,我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你只要记住千万别伤到她就好。”后面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肥胖男子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催促。 路修·蛇头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这个胖子刚才莫名其妙地说哪里哪里传来了异常奥术波动,怀疑有奥术师在他们这基地里潜伏,非得要托尼兄弟带几个人去查看查看,他现在也用不着在这里浪费口水。而他现在突然冒出来喊上这一声,无疑更是给他加上了不少麻烦。他可以肯定这个叫巴丽雅·尤利西斯的小妞绝不是那些贵族小屁孩心中的那种柔弱角色,这边叫出了不能伤到她,那待会打起来的时候就肯定要束手束脚许多。 但这个家伙的意见又是绝对不能无视,想要在奥罗由斯塔生存,即便只是最底层的帮会老鼠们都知道必须要紧抱某个大人物或者大家族的大腿——或者大腿上的一根汗毛,一般来说老鼠是没资格去抱大腿的。现在这个胖子就是那大腿上的汗毛,即便也许有些油腻有些臭有些恶心,却也绝不能放手。路修·蛇头酝酿了一下,用自己都从来没听到过的甜腻腻的声音回答:“请您放心,这位小姐一定会完好无损地交到那位大人手上。” 巴丽雅·尤利西斯的眼光马上就落了过去,用她那迷倒帝都成千上万年轻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地问道:“既然出声了,不如就直接站出来好吗?那位角落边上的先生。我知道使唤这些老鼠有损于上等人的颜面,不过既然您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又何必吝于让我见见您的真容呢?” 黑暗中的肥胖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带着明显的情绪一下站了出来暴露在火光中。这是个穿着一身普通平民的衣服,却还是能看出身处上层社会的中年胖子,脸上扑着的粉,头发上的发蜡,还有举止之间那种刻意做作又自然高傲的姿态都将他暴露了。他此刻站了出来,昂首挺胸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瞰着不远处的歌姬,语气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尤利西斯小姐,你也知道和这些老鼠打交道不是上等人所为,那你为什么还要自甘堕落和这些家伙们走在一起?还是这些西方猴子?你就不能找一些好一点的合作对象吗?你难道不知道他们都是野蛮而又卑贱的无信者吗?如果少爷和他那些朋友知道了这些,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失望多伤心。” “好在这个毒蛇帮和我还有些来往,通知了我说你居然在雇佣他们四处打探消息。其实你只要稍微拜托一下少爷他们,得到的帮助绝对会比这些老鼠们的力量大上百倍,但你居然自甘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好在这件事老爷也知道了,他也听过你的歌剧,对你很有兴趣。他觉得这是个让你脱离你原有阶层的好机会,从此以后你也不用再在外面抛头露面给别人演唱什么了,只需要唱给老爷一个人听就好。少爷他们也不用再因为你和那些朋友闹得不可开交,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胖子这番颇有激情的话语,换来的只是巴丽雅·尤利西斯的一声冷笑:“自说自话,愚不可及。你让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看清楚,那些自以为是的上等人,脑子其实并不会比下水道里的老鼠们更好使多少。” “够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胖子恼羞成怒,口沫横飞地对着路修·蛇头一挥手。“让你的人一起上,杀死那些西方人,抓住她!记住别伤着她!” 路修·蛇头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其实他现在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了。前去查看情况的托尼兄弟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可都是暗夜女士的神职者,藏匿和刺杀技能闻名于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地下世界,甚至曾经刺杀过高阶法师和神职者,现在去那并不算多远的地方查看什么奥术波动却一直都没有回来,那只能说明那边肯定真的发生了什么古怪。 但是现在这个胖子的状态显然是听不进什么分析和解释的,看起来最好的办法也是尽快解决那几个西方人把那女人抓到,然后再说其他。他也抽出了自己的长鞭和短剑,大叫一声:“给我上!别伤到那女人就好。” 周围早已虎视眈眈的黑帮份子立刻怪叫连连,一拥而上,而那五个西方人面对数倍于他们的对手居然毫无惧色,也抽出了藏在腰间的武器,将巴丽雅·尤利西斯保护在了中间。 近十倍的人数差距,让这五个西方人和中间的歌姬几乎是瞬间就被黑帮打手们给淹没了。但令人有些诧异的是,他们的防线并没有马上就崩溃或者陷入劣势。他们手中的武器全都是一把一尺多长的单刃宽刀,还有一面半身盾,相互之间肩并肩把巴丽雅·尤利西斯围在了中间,只是专心面对正面攻来的黑帮打手,而且他们一刀一盾之间配合娴熟极有章法,虽然花样不多但却比那些只凭蛮劲乱挥乱砍的打手们有效率多了,一时之间居然将这些打手全都挡在了外面,还有两三个冲得厉害了的打手反而被砍倒在地。 “废物!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五个西方猴子吗?”那边的胖子看得焦急,忍不住开口大吼。“蛇头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上去动手啊!” 路修·蛇头忍住了背后胖子的聒噪声没有妄动,只是站在外围躬着身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下们的围殴。这些洗衣帮的西方人确实不大好对付,早年间还都只是凭着血勇和不怕死的韧性在黑帮争斗中艰难求生,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些很实用的战斗技巧,在厮杀中的战斗力直线提升,听说还有人加入了战神殿。要不是他们的种族和肤色让他们要承受更多来自上层官僚和大家族大势力的盘剥,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混出更大的名堂来。 战斗局面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不过人数的优势终于还是体现了出来。在又有三个打手被砍倒之后,一个后面的家伙瞅准了机会,用手弩射中了一个西方人的大腿,弩箭上面的强效麻药在三四秒中就让那个家伙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身躯软软瘫倒在地。 “该死!让你的人别用弓箭之类的东西,伤到了尤利西斯小姐,老爷会把你们全都变成宠物饲料!”后面的胖子没忘记自己的职责,高声怒骂提醒。 路修·蛇头却是看准了这一箭带来的绝妙机会。就在这个西方人倒下,他旁边的同伴都还来不及补上他的位置的时候,他背后的巴丽雅·尤利西斯终于暴露了出来。路修·蛇头早已经在手里捏得发热的鞭子瞬间就像一条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又像是一条有生命的蛇一样在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腰间缠上了数圈。他的鞭子可以抽碎人的颅骨,也可以抽中十米外的苍蝇,在黑帮中名声极大,连毒蛇帮这个名字也是有一部分因为他手中的这条鞭子。 “过来吧!”路修·蛇头怒吼一声发力狂扯,身姿纤细的歌姬就直接飞出了西方人的保护圈子朝着他这里落了过来。周围的几个西方人一直都在全力抵挡周围的黑帮打手,这时候再想要伸手去拉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用再顾忌了,宰了他们!”路修·蛇头大笑。伸手一把揽住了飞过来的歌姬细细的腰身,另一只手中短剑的剑柄就朝她后颈敲去。原本还顾忌这个女人会仗着自己这边的人不敢误伤她而充当那几个西方人的帮手,现在看来终究还只是个言辞锋利些的胆小女人而已。敲晕后送到那个胖子那里,把剩下的西方人剁成碎肉冲进下水道,这个任务就完美地完成了。 但是他的剑柄还没有敲中目标,胸腹间一股巨大的疼痛和震荡感就先贯穿了他,让他的所有力气和动作都全部僵直在了原来的位置。 那是巴丽雅·尤利西斯的拳头。这位奥罗由斯塔第一歌姬被拉扯过来的同时,她的拳头也以一个极为隐秘的角度和姿势砸在了路修·蛇头的肚子上。 这一拳悄无声息,也重逾千钧。路修·蛇头这辈子当然揍过不少人也挨过不少揍,但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拳头。那砸在他肚子上的拳头并不大也不粗糙,骨节修长肤色细腻白皙看起来很秀气,但是带来的冲击和穿透力却是像是一只附魔后的小型攻城锤一样,黑帮头子觉得自己差点把肠子从嘴里给吐出来,心肺也全都被震得飞到了脑子里去。他整个人都在被这巨大的震惊疼痛充塞满了,连思维都一片空白,只能像是个木雕一样维持着中拳的姿势慢慢倒下。 一拳击倒路修·蛇头,巴丽雅·尤利西斯以一个舞蹈一样的姿势随身一扭,就将缠绕在腰间的鞭子给挣脱了,然后朝着站在不远处的胖子冲去。原来她真的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女子,刚才的缩在后面其实只是示敌以弱,她就一直在等着蛇头的这一鞭。自以为是得手的一击,却是成了她乘机脱出包围发动反击的开始,她显然并不想自己乘机逃走,而是要反过来劫持住那个贵族胖子。 “抓住她!”眼看着巴丽雅·尤利西斯朝着自己冲过来,那个胖子却反而大喜过望,他的眼力当然看不到那击倒黑帮头子的一拳,也不大能理解这个目标直冲过来的意思,反而让身边几个护卫住他的手下冲上去。 这几个护卫闻言立刻冲向了歌姬,手中拿出的居然是短棍和捕网。他们虽然打扮和那些黑帮打手一样,却显然并不真的是其中一员,进退之间很有章法和配合,两个手持短棍从两侧夹击目标,正面的一个则是甩出了手中专门用来捉人的渔网。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道火龙从巴丽雅·尤利西斯的手中喷出,瞬间将飞来的捕网化作灰烬,然后将正面的两人一起淹没在火焰中,撕心裂肺的惨嚎中烤肉的焦臭瞬间弥漫开来。 两侧夹击的两个护卫又惊又怒,手中本来只作为威胁的短棍再不留手,带着风声重重地朝着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身上戳去,但是短棍只戳在离她身体还有数厘米的地方就像戳到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护甲一样,反而震得短棍几乎脱手。而巴丽雅·尤利西斯趁机侧身自下而上的重重一肘将一个护卫的下颚打得粉碎,牙齿血沫飞出了数米之高,人也仰头栽倒再也动弹不得。另一个护卫则是被她用竖掌直戳中了喉咙,捂着咽喉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是法师护甲!抓住她!抱住她!”胖子看出了端倪,冲剩下的两个护卫大喊。那两个护卫也是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张开双手朝着巴丽雅·尤利西斯冲去。 可惜这样的战术在这个看似柔弱的歌姬面前没有丝毫的作用。巴丽雅·尤利西斯身形极为灵巧地左右一晃,就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一拳击在一人的侧脸处,将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大汉打得翻身旋转飞出去两米,还有一个膝撞重击在最后那个护卫的侧腹,混杂在一起的咔吧咔吧声表明那至少断掉了七八根肋骨。 不过这两个人的奋勇还是起到了一点关键性的作用,他们至少拖住了巴丽雅·尤利西斯短短的两三秒钟,让后面的胖子能掏出一个卷轴来拉开激发。 卷轴化作飞灰而去,虚空中的魔网在奥术方程下瞬间做出了回应,一股震荡能量呈扇形扫过数十米的地域,覆盖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那边正在搏杀的黑帮打手和西方人,当然还有几乎就快要冲到胖子面前的巴丽雅·尤利西斯。 扑腾扑腾,几十个人就像下饺子一样同时瘫软无力地栽倒在地,刚刚还激烈喧闹无比的场面一下就彻底清静了下来。 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看看面前三米之外跌倒在地的巴丽雅·尤利西斯,歌姬小姐这次终于是真正地变得柔弱无力了,和其他人一样瘫软在地,只有那双眼睛中还满是怒火和煞气,隐隐还有一丝绝望。胖子伸了伸手,还是没敢去触碰她,转开绕了一圈来到了地上的路修·蛇头身边,手在空中比划口中嘟嘟囔囔了一阵用出了两个死灵系他治愈奥术。地上僵直不动的黑帮头子这才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缓过了气来。 “哎……这娘们好厉害的拳头……”路修·蛇头还心有余悸地看了不远处地面上的巴丽雅·尤利西斯一眼,才转过来看着胖子。“大人,既然你有这样的奥术卷轴,为什么不直接在一开始就用啊?” “废话!这一个‘瘫痪冲击波’是老爷赏赐给我的,至少能值上好几万奥金呢。”胖子的脸上微微红了红,有继而对他大声呵斥道。“几万奥金,足够你们几十条命了!如果你能够平安捉住尤利西斯小姐,我原本可以把你们的酬金给加倍的!现在这个价值几万奥金的卷轴也用掉了,你们真是没用!” “啊,是是。万分对不起,是我们太没用了。”路修·蛇头连连点头不迭,貌似恭顺,满脸都是惭愧之色,其实内心已经在破口大骂。很显然这张奥术卷轴就是背后那位大人物丢给这胖子让他用来抓捕这个歌姬的,说不定还不止这一张,而这胖子却想节省下来中饱私囊,却让自己和手下去拼命。 不过这也就是奥罗由斯塔底层黑帮们的悲哀,再是能打能拼,在法师们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奥术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们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和尿壶,扫帚拖把等等意义,填充一下那些不屑于用奥术解决,或者用奥术解决效率并不高的问题。蛇头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巴丽雅·尤利西斯开出的价格其实是这个胖子所给他们的酬劳的数倍,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主顾给卖了。只有当一个听话懂事用得顺手的尿壶,拖把,才是在奥罗由斯塔长久生存的基础。 “好了,瘫痪冲击波的效果还要持续一阵子,你先把尤利西斯小姐绑起来。记住不能绑太紧弄伤了她!还有,你的脏手最好礼貌一点,如果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老爷一旦知道了会把你的爪子剁下来让你自己吃进去!”胖子对路修·蛇头下令。 但是这个命令让刚刚从一个手下身上搜出绳子来的黑帮头子有些发呆。捆绑是种颇需要技术含量的手活,他也已经十几年没亲手绑过人了,尤其是刚才这个歌姬小姐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很明显不是随便绑上一绑就能束缚得住的。而且这还不能绑太紧,不能碰到一些不礼貌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对胖子说:“这个…大人,能不能请你把我那边的几个手下叫醒?他们的捆绑技术更好一些……” “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胖子勃然大怒。“死灵系奥术是非常非常耗费精力的,我现在已经很疲倦了。” “这个…我……”路修·蛇头拿着绳子原地发起呆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见有一个人影从不远处朝这里小步快跑了过来。虽然昏暗的火光下还看不大清楚,但是这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能这样跑来的肯定是他帮会中的成员了,他不禁大喜,挥舞着手里的绳索叫到:“那个,快过来把这位小姐绑上!” 那个人快步跑近却根本没理会路西·蛇头手里绳索,而是直接跑到了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身边,附身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才一下原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高声大叫:“哇,真的是巴丽雅·尤利西斯!太好运了!太好运了!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不,也许是我的哦。”另一个声音响起,比他更加高大魁梧的身躯从同一个方向的黑暗中信步走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歌姬 “你…你们是什么人?”路修·蛇头满脸警惕地看着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这里是他地盘中的核心地带,外面的人绝不会无声无息地放进来这样两个人。 不过那个慢悠悠地走过来的大汉倒也罢了,这个兴匆匆地跑过来看着地上的歌姬又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家伙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是耽于酒色的家伙,似乎不该是什么狠角色才是。 平里斯却完全没理会旁边的黑帮头子,他高兴得快要疯了,居然能在这里平白无故地‘捡到’这个让他梦寐以求的大美人,这简直就像是一个财迷看到天生掉下来一大块奥金落在自己面前。 “你到底是谁?”怒喝声中路修·蛇头的手一抖,手中的绳索化作一条软鞭朝着平里斯的脸上抽去。 这速度让平里斯连反应都来不及。不过他也根本用不着反应,这条绳子刚刚抽到他的头脸上方的时候忽然炸裂出了一圈火光,好像那里的空气中埋藏着火药一样。爆发出的火焰和冲击直接就将绳索化作了灰烬,而且还沿着绳索袭来的方向炸了出去。总算攻击距离足够远,路修·蛇头的反应也算快速,丢开手里的绳索就朝地上一个打滚,险险避过了冲击而来的火光,只有头发被烧得焦糊了一片。 “你…你…你们是谁?”那边的胖子也是有一定奥术水平的,能辨认出这至少是一个四环以上的奥术,按照这个人的年龄来说可算是相当不得了的奥术水平,即便是道具或者卷轴,那也暗示了颇为不凡的来历和背景。“我是替托阿……” 被黑帮老大当面抽了一鞭子都没什么反应的平里斯,这时候听到听到胖子的声音却好像被刺了一下屁股似的,一下跳过去伸手捂住了胖子的嘴巴:“嘘,别说话,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蠢货。” 胖子的脸色一下变得青紫了,等到平里斯把手拿开,才能看到他的嘴已经彻底封冻成了一大坨的冰块。胖子像个木桩一样地一头栽倒,显然这一下封冻的不止是他的嘴。 “怎么了?”一旁的仁爱之剑倒有些意外。“难道你担心听到什么么?” 平里斯搓搓手,笑眯眯地说:“不,预防万一而已。有些大家族的大法师会给这些在外奔走的狗腿子设置定序法术,一旦他们遇到报出自己主人的名字之后再被杀,定序术就会激发在他们身上的定位点,大法师那里的侦查奥术会探查到这里的情况,好知道这些狗腿子遇到了什么不给他们面子的家伙。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有办法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过能少一些麻烦总是不错的是吗。” 一旁的路修·蛇头看着胖子的尸体,脸色几乎比那尸体还难看,刚才还需要他小心讨好的贵人此刻已经成为了地上一坨冰冷的肉。而真正让他心生寒意的还是这两个不速之客表现出的态度和力量,数十年的黑帮生涯让他很清楚,他包括这里瘫倒的数十人都不过是等待着对方来一脚踩死的蚂蚁,死掉的蚂蚁才不会走漏任何消息。 黑帮头子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曾经看到过不少法师参与战斗的他非常清楚,刚刚那个年轻法师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有此刻对方满不在乎的态度,都说明了他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逃跑,致命的奥术都可以在一眨眼之间把他变成一具尸体。 咚的一下,路修·蛇头跪倒在地,对着两人满脸诚恳地说道:“两位大人,毒蛇帮愿意为你们效劳。我们在外城区地带的人脉和势力都非常强大,绝对可以替你们解决很多你们不屑处理的麻烦事。” 这一跪倒是让平里斯和仁爱之剑略感惊奇和好笑,仁爱之剑摇了摇头:“这样敏锐的眼光和决断力,只做个黑帮头子实在是太屈才了,政客才是你的天赋职业。不过那是个同样该死的职业。” 说完这些,仁爱之剑随手一挥,一道隔空拳劲就打在了路修·蛇头的脑袋上,这个黑帮头子的脑袋就像被猛击了一拳的番茄一样爆碎开来,只剩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地。 然后他走到了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但是这位歌姬身上是一丁点力气也用不上了,只能像是面条一样挂在他手上。 “瘫痪冲击波暂时性地破坏了神经和肌肉的连接,只能用死灵系的治愈术……”平里斯对仁爱之剑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这个同伙强大而怪异,从来没有表示过对女人有什么兴趣,这个时候特意却过来扶这个歌姬,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位尤利西斯小姐确实非常地有魅力……厄…但是你不是说过这种演艺界的清纯少女其实比费尔南德斯那种女人更恐怖吗?” “对啊。难道你刚才没看见她用拳头砸烂那个家伙的脸的劲头吗?”仁爱之剑用手在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身上拍了几下,这位瘫软如泥的歌姬小姐身体微微一震,立刻恢复了行动力。他问:“好了,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些搏击技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但是巴丽雅·尤利西斯的表情却让仁爱之剑问不下去了,歌姬小姐有了力气自己站定之后,立刻抬头看向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畏惧和警戒,只有一种欣喜若狂的兴奋和亲热,这似乎不应该是出现在刚才那个狠辣果断的女人身上的表情。 “你......”仁爱之剑还在犹豫,巴丽雅·尤利西斯已经从自己的衣服中摸出一小瓶药水来,涂抹在自己的眉毛和头发上,原本的金色头发和眉毛就变作了黑色,然后她又小心地从自己的瞳孔上取下了两片半透明的带色软片,那双碧绿色的瞳孔就变成了深棕色,转眼间,这位金发碧眼的歌姬就变作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女。 “是我啦,仇叔叔。”面貌焕然一新的少女口中说出来的也是神州话,现在这样看起来,她根本就是个眉眼轮廓显得深邃立体,带着明显欧罗风情的神州少女。 “你是...”仁爱之剑也怔住了,记忆中确实依稀有这样一张面孔,随着他的回想,与之相关的事情在脑海中慢慢上浮。“...张羑里?” “是啊是啊,是我。”少女欢快地样子,看起来和刚才那一拳砸得人吐血的狠辣劲头完全是判若两人。她还抓起仁爱之剑的双手看个不停。“我看八叔的来信说你的手臂也恢复了,我还不大相信,想不到真的是这样。你被神殿通缉渺无音讯之后大家都是非常担心呢,现在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那天在缪斯大戏院里看到你和那个因克雷的大法师战斗,我刚开始还真不敢相信那是你!你现在为什么要装扮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和奥法复兴会那些坏人一起?”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一边的平里斯却已经被这改变震惊得目瞪口呆,伸手指着少女叫道。“巴丽雅·尤利西斯居然是个西方人?这个...仁爱之剑阁下,她是认识你的?” “嗯,我的学生,也可以算是我的侄女。有几年没见她,原来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仁爱之剑转过来对着平里斯一笑。“看来今天还真的是你的幸运日,居然能发现梦寐以求的女孩子是我的侄女。以后你可以站在远处尽情地慢慢观赏她。” ### 奥罗由斯塔的外城区,是相对于真正的城区来说,从西城区蔓延出去的由大片大片的简陋民居拼凑起来的大片区域。和经过认真规划,由大平原的各大家族联合出力重修的奥罗由斯塔完全不同,这片区域全是由来此营生的平民们自己搭建拼凑起来的,如果不是守护之手等神殿和教会尽力在里面维持着必要的秩序,很难以想象里面会混乱到什么地步。 黑帮在这里是一种必然产物,各色人等顺从着种族,家族,利益等等东西的牵引纠合在一起,否则根本无法在这样混乱的地方生存下来。‘洗衣帮’就是专属于西方人的黑帮,这是因为西方人几乎垄断了奥罗由斯塔的清洗行业——主要还是这种工作太过繁琐,肮脏,报酬廉价却又需要细心,除了西方人之外几乎没人愿意去做这些。这些西方人聚集起来的黑帮也被人冠以这个名字。 洗衣帮在这里的势力不大,只占据了角落中的一片区域,此刻在其中最大的一栋木屋中,仁爱之剑正在接受洗衣帮领头的拜见。 “大祭司,虽然复仇神教之事失败了,但只要你还在,万事便还有希望。今日你能到奥罗由斯塔来,可是有什么计划么?” 洗衣帮的头领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叫做曾林,一张脸上满是刀疤,双眼细长,闪烁间满是狠厉之色,不过看向仁爱之剑的时候也只有钦佩和顺从。他,还有洗衣帮中众多打手可都是从这个人那里学到了一些拳法,这才能在外城区中打出一片地盘来。而且他之前也同样是复仇神教的教徒,只是没有留在西海岸参加最后那个封神祭典而已。 仁爱之剑想了想,他能记得这个男人也是张家的表亲,事实上奥罗由斯塔的西方人势力都和张家牵连甚深,张家能在西海岸受尽欺压盘剥却还能够经营起硕大的家产和人脉,当然不会只是靠着正经经商。 “我来奥罗由斯塔,自然是有一些事情要做……不过暂时你们还插不上手。”仁爱之剑摆了摆手。“张执晋应该给你们写过信了,你们对目前的局势应该有所了解吧?复仇神教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也不再是大祭司了,你们以后不用这样称呼我了。 ” “是。张公信中有提到,说是…先生已更名为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借受异域神灵的冲击扮痴作癫,才取得了各大神殿和大乾使节的承认。张公说先生经常在人前装得言行古怪,内中必定大有深意。如今明面上有大乾使节为我神州族裔扬名,先生正好在暗中活动。大戏院中先生击败因克雷的大法师已然在奥罗由斯塔掀起莫大的风波,现在那奥法复兴会正是人心离散之际,先生潜入其中正是大好时机……” “好了好了,那些不用多说……”仁爱之剑连连摆手。想不到这些人还能对他如此地有信心,让他都有些惭愧之感。 “属下失言了!居然忘了那些奥术师的手段……该死!”曾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刚还兴奋的样子顿时化作一片惶恐,抬手一拳猛击在了自己的嘴上。居然是用了死力的一拳,口鼻间立刻就是血流如注,“若是坏了先生大事,我这…简直是万死不足以辞其疚……” “行了行了…”仁爱之剑颇为无语,连忙挥手用出一个治愈法术丢在曾林身上帮他止血。“在这里不会走漏什么风声的,你也无需自责,只是以后有关我的事情最好不要和旁人随便提及。” “是,是…先生这是用的奥术吧……想不到才短短一些时日先生就能将那些欧罗人的奥术运用自如……”曾林点头如捣蒜。虽然还是满脸的血污,一双细长凶戾的眼光中却满是喜悦之色,“总之为了先生的大计,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们的微薄之力的,只需说一声,奥罗由斯塔中的四百神州子弟纵是肝脑涂地也绝无半点怨言!” “好吧…”仁爱之剑也罕有地觉得会有些尴尬的感觉,他想了想,问。“现在我们神州族裔在这奥罗由斯塔中的境况如何?” “比前些年要好上一些,至少那些宵小蟊贼现在也知晓我们绝不是好欺压的,不在敢随便勒索我们。之前那些投靠欧罗人的叛徒,也让他们知晓了当叛徒的下场。”说到这个上,这洗衣帮帮主重新又恢复到满脸的杀气。“只是那些城区的上层贵族还是一直将我们视作最低等的野蛮人,治安卫队和一些家族的走狗总是来刮油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终究是缺少了根基,若是复仇神教能成就好了……” “你放心。既然我来了,便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让那些欧罗蛮夷知晓我们神州道统绝非他们可想象的。”仁爱之剑沉声说道。“大乾使节团也正在来的途中。他们的领头官员是个好面子的死读书人,现在视张家家主为心腹莫逆,他们的身份可是堂堂正正的,比复仇神教更能提上台面来,而且其中两位高手身手不在我之下,你们大可放心去投靠依仗。” 曾林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既然先生如此说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对了,张羑里又是如何去做了那什么歌姬的?” “…这件事恐怕您得要去问羑里姑娘了,我也不是太清楚。而且帮中知晓她就是那个什么巴丽雅·尤利西斯的人也只有聊聊几个,我们都是严加保密……说来惭愧,她扮作歌姬去唱歌倒是很赚了不少钱来补贴帮中用度……”曾林满是刀疤,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杀气腾腾的脸上居然泛出些惭愧的红色。一个黑帮却需要一个少女去卖唱来养活,这倒真是让人羞于启齿的事情。 “嗯,好。那就如此吧,我去找她问问。” 当仁爱之剑回到专门为他准备的临时小屋的时候,看到巴丽雅·尤利西斯,或者说张羑里正在那里翻看着一本书,屋内昏暗的灯光丝毫无损这位迷倒奥罗由斯塔万千贵族少年的歌姬的美丽,即便是她现在恢复了黑发,灯火下勾勒出来的那种兼具欧罗女子的眉目轮廓和神州女子的柔和之美,还是不减丝毫。 略有些煞风景的是屋内充斥着一阵阵的鼾声,那是墙角的胖子法师阿尔斯通发出的,这个之前因为惊恐过度而昏迷过去的胖子现在已经陷入了奥术造成的深层睡眠中,就算捅上一刀都不见得会醒来,很本分地变成了一个发出噪声的肥肉包裹。而平里斯就一屁股坐在这个包裹上,依然是面色古怪地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张羑里。仁爱之剑记得自己之前离开的时候这家伙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很好,年轻人。我很高兴你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而不是被你低等的欲望驱动兽性大发地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结果被打碎了脸或者什么器官躺在地上呻吟。”仁爱之剑走上去拍了拍平里斯的肩膀,这才让他从那种状态中惊醒过来。 “啊,别开玩笑了。就算不顾忌到你,我现在也完全没那个心情好吗。我都还完全没从那种震惊中清醒过来呢。”平里斯摆摆头,表示自己很无辜。“被誉为音乐的精灵,新一朵的帝都之花,神秘而又充满魅力的神奇歌姬巴丽雅·尤利西斯居然是一个西方人少女,还是一个出生黑帮,一拳打死一个壮汉的西方人少女。这个冲击实在太大了,你知道我曾经幻想过几百次和她在各种情况下各种场合……那个偶遇并且探讨一些生命哲学上的问题。但是也没想到过她居然是这样的……好吧,我现在有些体会到当年那些老家伙们听说浮空城被击落奥罗由斯塔被洗劫之后的心理状态了……” “西方人又怎么了?”不远处的黑发丽人合上了书本,冷冷地看了过来。 “不,我对西方人没有什么偏见。尤利西斯小姐。”平里斯举了举手。“至少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还是承认你们西方人是很聪明,很能吃苦耐劳的,也许大多数懦弱胆小一些,当然也有很强大很怪异的…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依然在本能上觉得我们是和兽人矮人一样的野蛮亚人类,只是依附在你们伟大的欧罗奥术文明上的异族。我们也许在个人能力上会很优秀,也不过是猎豹跑得很快,鸟能飞鱼能游泳的那种生物性的特技而已,是吗?所以一个西方女人能取得这样巨大的成功和声誉,被你们主流社会赞誉有加,你才会觉得如此不可思议。” “你的言辞和你的拳头一样利落,美丽的尤利西斯小姐。”平里斯无奈地摊摊手。“好吧,我承认是这样,基本上所有的欧罗贵族,法师们都抱有这样的观念。这是我们的认知基础,所以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仇叔叔,这人倒是个真小人。”张羑里对着仁爱之剑用神州话说。“不是听说奥法复兴会里的都是些偏执狂和疯子吗?还是你专门挑这家伙来收复的?” “算他运气好,刚好遇到我吧。”仁爱之剑一笑,转而对平里斯指了指他坐着的胖子说。“现在你先带着这个胖子还有折叠袋里的东西先回去吧,我还和我的学生有些事情要谈。” “其实我还想……好吧。”平里斯看了看张羑里,似乎有些不舍,但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戏唱,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至少让那些西方人给我找个马车或者手推车吧,再给我两瓶酒用来遮掩,单纯用奥术带出这个胖子太显眼了。” 这里虽然是混乱危险的外城区,不过也还难不倒奥法复兴会执行部的精英。平里斯对自己和酣睡中的胖子法师用了个伪装幻术,两人的外形就变成了两个治安卫队的守卫,这就是出没于外城区中最高贵有力的身份了,虽然肯定无法瞒过高阶法师和神职者,吓唬吓唬一些黑帮混混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对了。今天有关洗衣帮和尤利西斯的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仁爱之剑对着平里斯补充。“包括夜影女士在内。我之后会去和她详细解释的。” “严格说来,我是夜影女士的属下,可不是你的。”平里斯白了一眼,却还是点点头。“不过好吧。至少从私人关系上说,一起行动的我们要稍微亲密一点。而且从你能受到格里芬副会长的赞赏开始,我就已经和把你和他归为同一类了。绝对不要招惹这样的怪物,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复兴会成员都会有的认知基础。” 看着平里斯驾着一辆简陋的马车,载着满身酒味的胖子法师远去,仁爱之剑才转过来对张羑里说:“好了,小羑里,之前忙着赶路都没时间好好聊天,现在告诉我一下你是怎么样想起来去做这个歌姬的?你以为这是很有趣的吗?你知不知道这对你一个全无根基的异族少女来说,到底有多危险?” 第一百五十九章 再聚 “我来奥罗由斯塔,是三年前背着爷爷来到这里的。” “仇叔叔你是知道的,因为我母亲的关系,爷爷一直不大喜欢我。我这个名字就是他起的。羑里,这是神州古代囚禁一位圣贤的地方。在他眼中,我和我母亲代表的就是将张家崇尚的圣贤大道彻底流放的欧罗生活。为了张家濒临绝境的生意,我父亲不得不娶了我母亲,一位比他大十岁,名声还不怎么好的没落贵族寡妇,虽然结果从来看这对大家都好,张家打开了奥斯星城以南的商路,在我母亲的领地上建立了稳定的作坊,我母亲也不用再为债务和生计发愁,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其实也还好。但在爷爷的眼中,这就是欧罗对张家一个屈辱,如果不是险恶的环境,处处受到欺压和排挤,这是绝不会发生的。” “好在叔叔哥哥们没有排斥我,他们都认可我是张家人,都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们,我在他们中间长大,我同他们一起遭受欧罗人的歧视和欺负,我甚至都几乎要忘记自己身上那一半来自母亲的血统。母亲对我很纵容,我喜欢做什么都可以,我当时能跑来向仇叔叔你学拳也是如此。” “但是三年前母亲病逝了。父亲不得不听从爷爷的命令,让我回去乖乖学习各种贵族礼仪和规矩,还有奥术。他说张家的女儿就应该这样,就算我有一半血统是欧罗人,但既然姓张就应该遵守张家的规矩,以前我母亲对我的纵容就是欧罗人野蛮的做法,从今以后再也不能那样了。” “我受不了那样。只是真的单纯地学习礼仪什么的也就罢了,但那不过是个开始,张家的女人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就只有当作筹码去和某个对家族有利的势力或者个人联姻,就和我父亲一样。而且我有着欧罗人的血统,可以名正言顺地学习奥术,这更是一项非常有价值的资本,足可以让张家有资格和真正的实力贵族联姻。这个家族中的每个人都必须为了家族而存在,尤其是女人更没有一点的选择。我知道这是神州的礼仪道统,我爷爷奉为理想和追求的完美规矩,但我绝不接受。” “父亲无法抗拒爷爷的命令,但拗不过我绝食相逼,同意把我悄悄送到奥罗由斯塔这边来,他委托曾大叔照顾我。在这里我在一个很巧合的机会下认识了诗人维斯特先生,我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歌剧和演唱,就尝试请他改编他的诗篇,拿到剧院去试了试,想不到从一个小剧场开始就非常受欢迎,很快就红遍了整个奥罗由斯塔……” “……从西海岸来信中知道复仇神教的失败,仇叔叔你被神殿和教会通缉,我们都非常地担心。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带领我们成立复仇神教,教会我们拳法和搏击,你是我们很多人心中的希望…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当天居然能在缪斯戏院里看到你。你改装成了欧罗人的样子,自称是奥法复兴会的人,还使用的是高环奥术,我在一开始完全没认出是你,直到最后你打出的那些曾经教过我的拳术,还有说出的话,我才知道那真的是你。只可惜你马上就离开了,当时我也不可能出面和你相认,我转回来将这事告诉曾大叔,他也极为兴奋,告诉所有的人打探你的消息,但是又不能告诉下面的人你的真实身份,怕他们走漏了消息,给你带来麻烦。这时候就只有我用尤利西斯的身份来出面了,包括委托毒蛇帮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把我出卖……” “那是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你现在拥有的这个歌姬身份,取得的名誉和地位,是以你的背景和实力所远远无法匹配的。”仁爱之剑开口打断了张羑里的讲述。“不要真以为受人追捧是什么好事。名誉,财富,地位,这些在这社会中取得的果实,必须要有相配的人脉,背景和实力这些枝干来承载,才能算是真正地拥有。否则就是如顽童持巨金于闹事,只是取祸之道。这次毒蛇帮身后的那个贵族还只是想把你挟持去当做私宠,还有其他更加用心险恶的,就是想要利用你在那些年轻人中的影响力当做一枚棋子和工具,说不得到时候生死都由不得你,还要连累其他人。” “…是这样的,主要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这么受欢迎嘛。”张羑里吐了吐舌头。“不过我们已经在察觉这个有些不可控的势头之后,做出了补救,我们请两位外地的高阶法师来帮我们演过一场戏,也在言语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消息,让很多人以为我们背后有一位大法师。那些追捧我的大家族贵族子弟们也能给我相当的掩护,暂时还应该没什么问题。” “骗得了一时,可骗不了一世。你这次已经露出了马脚,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打你的主意。”仁爱之剑淡淡说道。想了想,他又问:“刚才你说‘我们’,是指你和那个诗人维斯特么?我听说那是个颇有名气的诗人,你演唱的歌剧都是由他改编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么?” “是。维斯特先生是这些年来奥罗由斯塔最优秀的诗人,音乐家和剧作家。他当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他是我的合作伙伴,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仁爱之剑略显得奇怪。“难道你们已经是恋人了?我可告诉你,负心最是读书人,这道理东西通用,这些什么诗人文人的最是喜欢用甜言蜜语骗小姑娘,却又最是靠不住,你可要小心些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仇叔叔你说什么呢?”张羑里眼睛一瞪,那双秋水般的眼睛中泛起一阵薄怒。“我们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比最好的朋友还要亲密一点。但也只是朋友而已。” “……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种叔伯辈也不好多过问,你自己小心就好…”仁爱之剑犹豫了一下,还是再问:“是年轻人吧?不是什么矮胖的中年男子,或者是什么胡子都白了的老头?” “当然是年轻人!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张羑里皱起一双细长漆黑的眉毛。“…仇叔叔你现在变得有些奇怪,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是啊。神临大典上的失败,遭受了真神意志的冲击,能活下来已是万一的侥幸,这里难免就有些问题了。”仁爱之剑伸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像说旁人一样的语气淡然。“不过只是言辞举止间怪异些而已,你们习惯了就好。” 张羑里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一时间居然找不出接口的话来。 “总之你现在不要以尤利西斯的身份出现,外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你的异常了,打你主意的可不只是一两个色迷心窍的法师老头。我暂时也有些事情要忙,没办法随时照看到你。” “但是…放弃现在的成果实在是太可惜了…以现在的趋势看,即便我不收那些贵族们私下送的礼物,每月也能挣上十万奥金,这对奥罗由斯塔的神州人是很有帮助的……”张羑里的脸上露出难舍之色。“而且我们已经计划好了,慢慢在歌舞中加入一些神州元素,最后在恰当的时候透露我有神州血统这件事,我相信我可以慢慢扭转欧罗人对神州的刻板印象……” “但不是现在。”仁爱之剑很笃定。“等大乾使节团来了之后,如果他们真能在这里搞出些名堂来,你再出来慢慢公布身份也不迟。我刚才说了,没有强有力的后台支撑,你这个尤利西斯的身份在某些人眼中就是个诱人的香肉。张家现在靠着大乾使节团,你爷爷将使节团的领头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加上使节团里有两位高手,张家能真正走到台面上来得到欧罗人认可的日子也许没多久了……” “但是我……”张羑里还是面有难色。 “咦?”这时候仁爱之剑忽然眉头一皱,身形一闪就出了屋子。张羑里连忙跟了出来,看到他正抬头看着天上。 天上数百米的高空上,一个黑点正在飞过,隐隐约约能分辨出这好像是两个人。这在奥罗由斯塔其实是比较常见的景象,这里毕竟是欧罗大地上奥术文明最为兴盛的地方,城里会运用飞行术的高阶法师和大法师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别说还有许多带着飞行功能的奥术马车。 但能引得仁爱之剑关注,这显然并不是普通路过的法师。张羑里不免有些紧张,后退了两步退入屋子的阴影中问:“那个法师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你在这里等着。” 话音一落,仁爱之剑已经一跃冲天而起,半空中的力场墙张开,借力之后再度上跃,几个呼吸之下就来到了高空之上,拦在了那飞来的两人之前,对着两人大笑说道:“风兄弟,一段时日没见,怎的和这欧罗女人弄得如此亲密了?难不成当真是想要在这欧罗大地上成家立室,开枝散叶不成?” 在这高空中朝着奥罗由斯塔而去的,正是用力场巨手搭载着飞行的风吟秋和女法师。 “原来是…无敌兄。”风吟秋也是认出了面前这欧罗大汉居然是失踪已久的仁爱之剑,不禁面露惊喜之色。“你怎的会在这里?” “哈哈,正好在这里见一见晚辈,布下的侦查奥术察觉上方有人飞来,却又不是奥术师那种孱弱无力之辈,出来一看果然是风兄弟。真是许久不见,十分想念。不如下去坐一坐,聊聊这些时日大家分开后的事情,商量一下接下来在这奥罗由斯塔的大计,如何?” 正说话间,仁爱之剑忽然注意到了风吟秋身后的女法师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禁一愣,笑问:“怎么了?莫特里女士,没见过我这欧罗扮相么,用这种让人为难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是一不小心被我迷倒了?” 风吟秋微微侧头,似乎是瞥了一眼身后,又好像是给了仁爱之剑一个别有意味的暗示眼神,说:“前两日有个因克雷的大法师偷袭了使节团驻地,盗取了所有的回赐礼品,莫特里女士在战斗中被震伤了头部,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啊?哈哈。”仁爱之剑一愣之后哈哈大笑,用神州话说。“没关系,这蠢女人原本就已经够蠢的了,说不定这下还因祸得福变得聪明一点。不过那些什么因克雷的人为何要来窃取回赐礼品,那不原本就是要送到他们那里去的吗?” “……一言难尽,不如先下去再说吧。” “好。不过先用奥术隐去身形再说,这外城区奥术师可不大常来,被人看到落下去,说不定会给我那些小辈增添麻烦。” 看着仁爱之剑带来的风吟秋和女法师,张羑里的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她的见识也算不错,勉强能分辨出搭载着两人的力场奥术应该是一个法则性的奥术,但这奥术居然是由一个年轻西方人掌控,背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奥术师的欧罗女性,这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 但是跟在风吟秋身后的女法师的表情更古怪,她虽然一言不发,反复看着仁爱之剑和张羑里两人的眼神却好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动物。 “这位是我在神州时候就相识的好友,如今是大乾使节团的首席参赞风吟秋。别看着好像年轻,辈分却不低,你叫风叔叔就好。那个女人是我们以前去沼泽地捡回来的奥术师,据说是什么奥术学院的助教……这是张老太公的孙女张羑里,以前曾在我这里学过拳法。不过她和家里尤其是老太公有些不睦,是悄悄跑来这边的,风兄弟回去后可不要和那老头说起。” “风叔叔好。还请风叔叔替我保密一二。” “……羑里姑娘好。”风吟秋苦笑,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大的姑娘称作叔叔。“你大可放心,我和你爷爷没什么来往,当然不会告诉他……” “等等…”在一旁听着他们用自己完全不懂的神州话交谈,女法师终于忍不住了,拉住风吟秋的手像是连珠炮一样地问:“这人是什么人?是你的同伴吗?他也是西方人吗?这西方人女孩又是谁?你给我解释一下啊。” “看来这傻女人真的连刚学的神州话都完全忘记了。”仁爱之剑嗤的一笑。“这脑袋可伤得有些严重。” “这位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是我们的朋友,他的奥术可都是向你学习的,你忘记了吗?”风吟秋也看向女法师,微有些无奈之色。“看来我们得赶快去奥术学院去,找到你的那位教授,让他看看能不能治好你。”顿了顿,风吟秋又转而看向仁爱之剑,说:“无敌兄,正好在这里看到你,不知你有空没有。你不是说早就想去那奥术学院见识见识么?不如就趁此机会我们结伴同去,怎么样?” “哦,也好,正好去看看这被吹得号称这大陆的文明之珠的地方是怎么样的。”仁爱之剑点头。 “你们要去奥术学院?能带我一起去吗?”一旁的张羑里忽然说。“我正好要去那里找一个人。但是如果没有出入奥术凭证或者学院中的人带领的话是进不去的。” 仁爱之剑却摇头用神州话说:“下次吧。这次我们可是去办些正事的,说不定还会和那些法师切磋上两招,等我们去将他们给打服了,下次带你去就没有问题了。” “你们要去奥术学院和人动手?”张羑里愕然,连忙急声说:“可千万不要莽撞啊,那里面至少也有十位以上的大法师,还有最精密的奥术守卫,整个大陆最高明奥术序列,可以说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守卫力量其实都集中在那里面。” 仁爱之剑却是哈哈一笑:“羑里你放心,只是一些友好的切磋。我什么时候莽撞过了?说不定那些奥术师还会求着我们展示一下让他们震惊的西方技艺呢。上次在缪斯大戏院一出手,事后那些奥术学院的大法师们可是到处打着灯笼在找我呢。莫特里法师,快快带我们去吧,我都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呢。对了,怎么去奥术学院你应该没忘记吧?” 女法师的愕然了一会,目光闪动中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了。不过要带人进入学院的话是需要奥术凭证的,我们必须先回我家去取。” “哦?但是你的家在哪里你可还记得么?”仁爱之剑问。 “当然记得,你们跟我来就好。”女法师很笃定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章 船票 一阵剧烈的头痛将斯蒂芬妮从昏迷中刺得清醒过来,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足足用了有好几分钟,才把零散迷糊的意识慢慢拼凑起来,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旦明白,一阵巨大的恐惧又马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她急速地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球,回忆了一下自己不同时期的记忆,还顺便默算了两个奥术公式,发现一切都还和以往一样的时候,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榨取记忆的精神系法术给弄成白痴,智力和记忆上似乎都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脑门上还留有的那个粗糙潮湿又冰冷的触感,还让她全身不停地涌着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不远处,大概刚刚才把手从她头顶上拿下不久的老法师还在那里佝偻着身体喘息着,依然是一身老旧的古怪法袍,杂乱的白发和胡须,看起来就像个落魄肮脏的流浪老头,但事实上那具老朽身躯中的冷酷,野蛮和狠辣,让也算不少一般意义上的狠角色的斯蒂芬妮有一种发自骨髓中的寒意。毕竟比起一个从帝国时代尸山血海中走来的大法师,其他的什么黑帮份子冷血杀手的再是怎么嗜杀冷血,最多也只能算是只恶心一点的小老鼠。 斯蒂芬妮甚至没有开口去质问这个老法师为什么不遵守和自己同伙之间的承诺,还是对她运用了心灵系抽取记忆的奥术。这老人的思想和判断显然是他自己那一套在野蛮时期的大高地上熏陶出来的准则,一般的道德法则在他们面前就犹如小孩子的睡前故事一样无聊。任何事情他想做,他觉得值得做,他就会去做。 “她确实不知道……”明斯克大法师喘息了几口气,把视线投向了另一边的沐沁沂那里。“那么到你了…” 照明水晶的光芒之下,沐沁沂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整个人镶嵌在一堆类似钢铁和木头搭凑起来的东西中,就像穿上了一声巨大古怪且累赘的盔甲而动弹不得。这些钢铁木石上镶嵌着的纹路和水晶宝石显然是为了抑制神术和奥术之类的法则性力量。 呕的一下,明斯克大法师突然佝偻下腰去呕吐起来,但又吐不出什么真的东西,只剩鼻涕口水混在一起糊到乱糟糟的胡须上。好一阵子他才直起腰来,虽然眼神和神情依然如同冷血动物一样的冰凉冷酷,但是那样子确实看起来有些狼狈。 “告诉我,为什么我被那个叫做刘的家伙击中以后,无论怎么样都恢复不了伤势?这种内脏的抽搐并不致命,只是不断地扭曲冲击造成极大的痛苦,但是死灵系奥术无论怎么回复,这样的抽搐却无法停止。这是什么西方巫术?”明斯克大法师的声音有些古怪的,那是因为内脏不断抽搐带来的影响,他还能这样说话,显然是用死灵系奥术隔断了痛觉。但显然这种状态如果要一直维持下去,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和负担。 “不要以为你是高阶神职者我就没办法抽取你的记忆。对付女人的办法很多,我可以召唤出一头疯癫的欲魔来折磨你三天三夜,然后把你当做生殖的母体容器。你如果不想吃苦头就马上告诉我。”明斯克大法师的声音因为内脏抽搐而忽高忽低,像是在喉咙里塞了个不时鼓胀挤压的充气玩具,听起来有些滑稽,胡须上满是鼻涕口水的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威慑力,但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这只是虚言恫吓。 “你……是怎么没击中的?被击中后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样的伤势?”沐沁沂当然也不敢怀疑,她只能希望自己能给出解释。 “距离四十四米之外被斗气之类的能量冲击所致,没有外伤,只是内部脏器和部分肌肉受到了严重震荡和淤伤,有一部分内出血,但不致命。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马上因为痛苦和肌肉抽搐丧失行动力。他似乎是想活捉我。我用奥术隔离了痛觉,用力场辅助行动逃离了。死灵系奥术治愈了内出血,确定了没有异种能量的留存,但是内脏和肌肉的抽搐状况还是没办法根除。” 明斯克大法师用古怪的声音很简略也很专业地描述了他的情况,毫不避讳他落荒而逃的事实。沐沁沂听完之后暗中松了一口气,幸好刘玄应这一下没有用上玄天星罡之类的高深招数,当然真用上了这个老法师也许就回不来了,这应该只是绵掌阴劲之类的内家手法,这老法师显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应该只是当做外伤一个劲地用死灵系奥术激发自身生机,却不去理顺被震伤扭曲的筋脉,肯定是没办法根治。 “你…是不是并不擅长死灵系奥术?只是把这当做外伤来治疗?”沐沁沂问。来这欧罗大陆已经有些时候了,虽然没像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一样专门去学习奥术,但和女法师朝夕相处之下,对奥术还是有相当的了解了。 “是。”明斯克大法师的回答像是打了一个嗝。 沐沁沂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说,毕竟这个老法师肯定对于筋脉之类的概念无法理解,这也不是短时间能解释得清楚的。仔细想了想之后她才开口缓缓说:“…这并不只是单纯的震荡和出血伤,是整体的肌肉和内脏之间的深层联系被打乱了,如果你只当做是外伤来让肉体自愈是不行的,就像绳子之间已经打上了死结,你再怎么拉扯都没用一样……” “那要怎么办?”老法师没质疑也没肯定,冷着脸问。 “…技术性地解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高等级的死灵奥术,从整体层面来解决。” 老法师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了出去,佝偻着的身躯不时抽搐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远去,地下室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奥术师很喜欢制造这种临时的地下室,足够隐蔽足够坚固,用奥术挖掘也比在地面搭建一个建筑简单多了,等利用完了之后更是方便,直接将里面的一切化作齑粉再填充进泥里就将一切痕迹都掩盖了。 “大概他没准备让我们活着离开。”一段沉默的寂静之后,斯蒂芬妮开口说。 对面的沐沁沂没有开口。因为角度的问题,斯蒂芬妮只能看到她被那层金石固定着的侧面,这其实是一种专门用来桎梏和锁定神职者和奥术师的魔像,因克雷的奥术师们总喜欢将一切都简单化傻瓜化,只要有一个专业功能能集中起来用奥术表现,那就一定会有人设计出这种魔像或者奥术序列来。比如眼前这种专业的桎梏魔像,加上各种挂件不止可以锁定从身高三米的食人魔巫师到只有半人高的侏儒,如果是特别制作的精品,禁绝高阶神职者甚至大法师的精神力也不在话下。 斯蒂芬妮现在也身陷在一座这样古怪魔像的桎梏中。奥罗由斯塔的法师们在嘲笑因克雷乡土气的无数个话柄中,就有一个是他们总是发明这些莫名其妙的魔像。但是当深陷其中的时候,斯蒂芬妮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在实用性上非常出众,不需要特意布置什么奥术法阵还有辅助设施,只需要从折叠袋中拿出来启动,就让她连挣扎的欲望都生不起来。 “沐,你没事吗?”斯蒂芬妮再开口问。 “我没事,斯蒂芬妮小姐。”沐沁沂冷冷的声音传来,让斯蒂芬妮心中一沉。虽然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预感,但当真的触及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让她禁不住一阵颓然和酸涩。 明斯克大法师对她运用的记忆榨取,并不是那种直接将记忆从目标脑海中拓印到施法者脑海中的高环法则性奥术,或许是这个野蛮的老法师并不会那种高环心灵奥术,也有可能是顾忌着心灵连接的时候万一触动复兴会哪一位大法师留在手下身上的定序连锁奥术,他只是用相对简单,也许获取的记忆不会那么完全彻底,但却更安全的奥术——记忆反馈。受术者只是根据施术者的问题,完整真实地将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在口头上讲述出来。 明斯克大法师并没有特意避开旁边的沐沁沂。作为受术者,斯蒂芬妮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现在看来她说的东西绝对不少。 “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斯蒂芬妮涩声问。 “很多,全部回答了他的问题,可是足足有接近两个小时的问答时间……”沐沁沂的声音冷淡而慵懒。“我有些吃惊呢,复兴会的斯蒂芬妮姑娘。” “……”斯蒂芬妮只感觉好像有一把浸透了醋的拖把从喉咙塞进了胸口反复抽动。用假身份潜伏进使节团中,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当然早就有了真实身份被暴露的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的是事到临头才明白这感觉远不是做计划时候想象的那么轻松简单。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和沐沁沂两人几乎可说是朝夕相处。虽然是一直暗中心怀鬼胎,但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加上童年的记忆,在这大乾使节团中是她最轻松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没有无穷无尽的奥术练习,礼仪训练,还有几乎已经养成本能性习惯的自我鞭策,她头一次感觉到生活原来是这样舒适。 如果说她有朋友的话,那么沐沁沂绝对算是其中非常靠前的一位。只是这个朋友却从一开始就是用来背叛的。 “如果你是说有什么最重要的,那就是你刚才告诉了那个老法师你所知的风先生的所有能力,他的各种战绩,还有他的各种弱点。想不到你还专门注意过,专门计划过这些东西,只可惜现在全都成全了别人。”沐沁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丝丝的嘲弄。“用疑似神术的西方秘法模仿所有接触过的奥术,目前最强大的是八环奥术虹光喷射,此外还有力场巨手,召唤土元素长老等等。同时身体素质非常强大,战斗经验丰富,正面战斗能力极强,唯一的弱点就是在精神层面上。曾经在不久之前被六环的心灵系奥术控制过……那个老法师肯定会准备一大堆的心灵奥术方面的陷阱去对付他。” “听起来你好像不怎么担心他?”斯蒂芬妮觉得沐沁沂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 “担心也没用。”沐沁沂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冷淡。“而且我相信他和刘先生两个人,绝对不是你们欧罗奥术师能够想象和预测的。”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起,随着逐渐接近,一个光头的壮硕身影出现在了地下室中。 这是那个曾在罗德里格斯庄园中出现过的叫做迪塞尔的欧罗法师,斯蒂芬妮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光头法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站到了一个可以将被桎梏住的两人都同时看到的角度,挥了挥手将墙壁上镶嵌的几个发光水晶调节到了最亮,然后就那样站着不动看着两人。 至始至终这个叫迪塞尔的欧罗法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站定之后眼光就在两个不能动弹的俘虏身上来回游走,脸上一直挂着奇怪的笑容。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但就只是这视线和笑容就让斯蒂芬妮感觉到一种令人作呕反胃的恶心,她全身上下都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她知道这种眼神和笑容代表了什么,在沼泽地中的那个地穴中,那些雇佣兵们将她衣服扯碎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和眼神也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现在这个迪塞尔法师却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斯蒂芬妮和沐沁沂也没有开口,这变得明亮的地下室中时间就在这一片诡异的安静中慢慢流逝。十分钟,半个小时……慢慢地那个迪塞尔法师也好像有些站够了,用奥术弄出了两个石台来坐在上面。他似乎是正在等待着什么时机或者指令。 忽然间他突然一怔,好像察觉到或者听到了什么,然后就站起身,脸上那些原本已经逐渐淡去的笑容又重新猛烈地绽放开来。 先是有些遗憾地朝斯蒂芬妮看了一眼,然后迪塞尔法师走到桎梏着沐沁沂的魔像面前,在魔像的一个水晶上点了点,魔像就开始变形,将原本直立困住的沐沁沂慢慢抬高,让她变成一个斜躺的姿势,然后覆盖在她身体上的那些部件都一一挪开,尽量将她暴露出来,只是手脚还是给她牢牢地固定住了。 “嘿嘿嘿嘿……”迪塞尔法师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抓住了沐沁沂身上的衣裙,即便是还隔着衣物,他身体上某些部位也起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沐沁沂没有惊慌,没有尖叫,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照明水晶的映照下,她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因克雷的乡巴佬,你知不知道你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个时候,斯蒂芬妮的声音在一旁冷冷的响起。虽然她看不见沐沁沂,但是迪塞尔法师的一举一动还是刚好落在视线中的。 迪塞尔法师扭过头来,那个如鸡蛋一样光滑的大脑袋上有一些青筋一闪而过。因克雷的法师多少对这个称呼有些过敏。他龇牙咧嘴地挤出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对一旁的女法师说:“不要以为我不来弄你,你就觉得自己安全了。其实我是更愿意来对付你的,复兴会的法师小姐。不过只是明斯克大法师通知我解决你们的时候顺便提醒了我一声,要顾忌有可能附着在你身上的高等定序术而已。听说你们的格里芬副会长很喜欢一些古怪而可怕的手段,我还是小心为妙,我可不想正在干着的美女忽然变成剧毒的僵尸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来咬我一口。不过等我把这位西方女士享受够了之后,你和她一样地都要在这个地下室里化成肉酱,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对了,虽然不能让你亲身参与进来,但是你可以在一旁好好仔细地看看,这样也会很有趣的,哈哈哈哈……”想到了一个自以为是很有创意的点子,迪塞尔法师大笑中挥了挥手,桎梏着斯蒂芬妮的魔像就挪动起来,把她带到了一个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的距离和位置上。然后光头法师就迫不及待地扯掉了自己的裤子,还颇为炫耀地说了一句。“怎么样?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呢?”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这丑陋的场景,斯蒂芬妮的脸上却满是鄙夷之色,在那个得意洋洋的没穿裤子的光头法师面前,她声音中全是面对下里巴人的优越感:“因克雷的风俗原来是这样吗?请收起你那种可怜兮兮的东西。发情的猴子露出红色的臀部,山地熊尽量把尿喷在高处彰显自己的雄性能力,只有动物才会通过炫耀自己的器官来表现自己强壮。请勉强对得起奥术师这个称呼,运用一下你那些不多的脑细胞,想想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那个披着羊皮的老头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杀死我们了,为什么要让你来做这些事?” “废物利用吧。趁着你们还活着还是热的还能动的时候。要是去第三大道找你们这样素质的姑娘,可得花不少奥金呢。”迪塞尔法师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回答。“明斯克阁下自己可不好这一口……好吧,以他的年龄来说这是种很吃力的娱乐,而且那些奥术改造让他还有没有保存下这方面的能力也还很难说呢,哈哈哈哈。” “那个羊皮老头当初可是答应了另外一位因克雷的大法师保证我们的安全,等事完之后放过我们的。啊,那位大法师他可是一位难得的绅士,在你们因克雷算是异类中的异类了吧。那么羊皮老头为什么要无视他自己曾经的保证,打算把我们两个杀掉呢?可能性不外乎有两种,一,就是他完全不用在乎和这位同僚的关系。二,他已经确定这位用奥术替换成我,去西方使节团潜伏的同僚是回不来的。” 迪塞尔法师的眉头耸了耸,虽然没说话,但显然这番话对他也是有些启发的。就算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事,但对于阿德勒大法师的了解来说,这种情况也是非常合乎那位大法师的性情的。 “第一的可能性其实不大。能够被委派来奥罗由斯塔执行收割复兴会资源这么重要的任务,那位大法师肯定身份不低,按照你们的表现,多半还是和羊皮老头分属不同的派系但是地位相近,处于相互平衡相互制衡的理由才会被因克雷公爵一起委派过来。彻底触怒这样一个政治对手对羊皮老头有什么好处呢?我没看出我们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的性命有什么很重要的因素。” “所以第二个才是重点。那就是那老头很肯定这个对手是肯定回不来了。但是为什么呢?大乾使节团的西方人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对手,事实上你们有因克雷的身份,他们根本不会对你们有什么敌意,他们可是应了因克雷公爵的邀请而来的。所以答案很简单,羊皮老头挖了一个大坑给他的这个对手,要直接害死他。” 迪塞尔法师那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像是两颗沾了油的玻璃珠子,在照明水晶的光芒下亮得怕人。 “然后呢?这样一个大人物的死,因克雷方面不可能无动于衷。无论是任何的理由,最少在场面上也需要一个人来负责,你猜羊皮老头会不会把你扔出去顶罪?”斯蒂芬妮依然还是保持着那副冷冷的声音继续慢慢说道。“更重要的还在后面。羊皮老头做出这种事情,说明了他代表的势力是要和因克雷公爵开始决裂,不死不休了。这种事情肯定也是瞒不过因克雷公爵的,无论是有可能事先安排好的定序术,还是事后的高等侦查奥术,都可以查出这位大法师的真正死因。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马上就要降临在因克雷高地。至于你呢?秃头法师。你确定你在这场风暴中上的船是正确的么?确定不会随时为减轻负重而被丢掉,确定不会和整艘船一起粉身碎骨?根据我们复兴会的消息,我并不看好你们这些暗中搞小动作的家伙。因克雷公爵能坐稳他的位置,可不只是靠着他的姓氏他的血统,也不只是他的天才,靠着支持他的那些成千上万的新一代因克雷法师。” “……嘿嘿,看起来奥法复兴会的情报工作做得还不错,连这些事情都知道…”迪塞尔法师笑了几声,声音有些发干。“不过,这些和我现在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所做的如果真的做了,那就永远没有下船的机会了。”斯蒂芬妮的声音平缓温和下来,好像带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和吸引力。“我们就是两张船票。可以给你一次换乘机会的船票。在这风暴将起之际,你的运气真是不错。” 第一百六十一章 越界 “哦,想不到无敌兄你竟然已经和大法师交过手了。不知有什么感觉?” “哈哈,那些大法师在欧罗人眼中都是站在世界顶峰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高不可攀,但依看我其实不算什么。在那边的缪斯大戏院里,成百上千的人可是亲眼所见我怎么样一拳把那因克雷的什么什么大法师打得屁滚尿流的。引得无数欧罗鬼畜惊诧无数少女尖叫,一副马上就要冲上来以身相许的模样,可惜风兄弟你当时不在,无缘见识此等盛况……咦,你这女人怎么用这样古怪的表情看着我?难道是听见我太受女人欢迎吃醋了么?可惜我这人意志坚定如钢铁,视所有美色如粪土,你就算再漂亮上一百倍也是没有半点机会的,哈哈哈哈……” “……” “无敌兄还是那么爱开玩笑,莫特里女士不要见怪,他之前就是这样的,你都忘记了……说起来,无敌兄可见识过了那因克雷大法师的奥术了吗?可是有什么独到之处的?” “哼哼,这奥术玩弄出的花样确实还是有几分特异。那家伙居然借助奥术变化成了一只双头食人妖,听说还是拥有下层界血统的怪物,强悍得很。那并非是给自己套上一个怪物外形的奥术套子,而是真正从本质上都化作了怪物,气息,血肉,精神异能等等都完全一般无二,再加上能用死灵系奥术治疗伤势,一时之间倒也颇为棘手……只可惜他完全不明白男人真正强大的是什么,被我凝聚拳意全力一击将那奥术完全粉碎,如果不是他跑得快,也就被一拳打死了。” “哦……还有这等奥术,还真是长见识了……有机会一定要去和因克雷的法师多交流交流。上次我们遇见的那个叫做明斯克的因克雷大法师,却是老辣果断,我手段尽出也没能将他留下来……” “还是别说这些欧罗人了,尽是败兴之物。再详细说说你和刘道长去北方那什么山脉中的矮人老巢的事情吧。想不到你们还能在那里宰杀一条地行老龙,这样流芳千古的传奇佳话,我居然无法亲历其中,真是莫大的遗憾啊……原来那金石才是下层界恶灵附身,却把罪名落到我头上来了,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去向太阳神殿和守护之手讨要个说法才行……喂,那个女人,你的家到底在哪里?到底找到没有?还有多久才能到?” “……很快的,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已经模模糊糊记得这里的路了……对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再拐过去走一段时间就到了。” 没有再用力场巨手在天上飞行,因为女法师说她在上空反而不认得路了,只有看到路边的景色才能慢慢回忆起该怎么走,所以三人一行就这样在慢慢在外城区行走。一边走着仁爱之剑和风吟秋两人就聊起了分开这些日子中的事情,倒也并不觉得无聊。 女法师的家就在内城区的边缘,和外城区的交界处附近。这是奥罗由斯塔中下层民众的聚居区,比外城区那些杂乱的民居要好上许多,平整的道路两旁,独栋的带着小小草坪的小木楼是这里普遍的民居建筑。不过路段的不同,依然还是有些地方热闹,有些地方冷清。 “……就是这里了。”女法师在一栋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确定是这里?”仁爱之剑左右张望了一下。“你家周围可真够冷清的,该不会是周围的邻居都被你这个女人给赶走了吧。”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以前就是这样…”女法师耸了耸肩,推开了木楼外的大门。 草坪上立刻有两个比寻常人高大些的魔像挪动了过来,但是在女法师面前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朝两边退开了,同时发出似乎是低环幻术复制出的声音:“欢迎回家,女主人。” “咦?这是……”风吟秋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魔像,似乎并非是拿来战斗的,更好像是居家所用。 “哈哈,这玩意据说是这两年从因克雷那边流行过来的用来看家的简易魔像。真正的贵族世家才不屑用这玩意,都是给一些没管家佣人的穷鬼法师们准备的。西海岸那边可没有这玩意。”仁爱之剑在一旁解释,他在奥罗由斯塔的一段时间里也见过类似的东西,还不忘转过头来嘲讽一下女法师。“用这个东西,你不怕被学院里的那些学生们嘲笑吗?” “我一个人住,很少回家,这虽然看起来古怪了些也总比雇佣管家仆人方便很多。”女法师走进去打开了房门,转而对两人说:“既然都来了,不如进来休息一下喝杯茶吧。我可能还要找一找通行凭证呢。” 小木楼里的陈设看起来也确实是一个典型的独居奥术师的居所,简单的家具上满是各种奥术试验器具和材料。女法师去厨房捣弄了一阵之后端出来两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递给了两人之后转身又上了楼去。 半晌之后女法师又下来了,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还有他们手中那丝毫未动过的红茶,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问:“你们为什么不喝?” 风吟秋只是摇头笑笑,刚好要说什么,仁爱之剑却是将手一扬,手中的茶杯连同茶水一起朝着女法师缓缓飞去:“不如你先喝给我们看看?” 女法师伸手接过了飞来的杯子,拿在手中静静地看着,里面尚还温热的红茶冒着些微的水汽,散发着淡淡香味。她也没说话,只是这样死死地盯着深红色的液体,似乎里面有整个世界的秘密。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没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一个是若有若无,一个是明显的讥嘲。从走进这件木屋开始,他们两人就没挪动过位置,既没找地方坐下,也没对周围摆放的各种器具材料表示什么好奇,只是就那样站在原地。 半晌过后,女法师终于抬起头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虽然之前我也有些预感,但还是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们到底从哪里看出破绽来的?” 风吟秋偏了偏头,还是笑笑没说话,仁爱之剑大笑道:“根本不需要看,瞎子都能知道,你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破绽。” “什么意思?”女法师一松手,手中的茶杯缓缓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不过和仁爱之剑那一手不一样,这单纯是控制得非常精妙的低环奥术‘法师之手’。“我的存在有哪里不合理吗?” “哼,不合理的地方简直太多了。”仁爱之剑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去探寻烂泥沼泽地,就能捡回来一个大美女,还刚好能遇见一帮禽兽不如的雇佣兵施暴,不止白花花的胴体请我们看个够,还能让我们英雄救美一番。然后这帮雇佣兵马上就被全部灭口了,这个美女暂时性地走投无路只能跟我们同行,顺便和其中的某一个或者几个发生什么不好描述的纠葛和感情这也是顺理成章的……拜托,你去哪里找的闷骚吟游诗人写的不入流的剧本?这样都看不出来破绽,你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力和审美!” “你到底在说什么?”女法师却是变得一脸愕然。 “这个时候还装什么清纯?”仁爱之剑更加地显得不屑了。“之前我老早就怀疑你了,这次重逢居然还闹个失忆什么剧情,风兄弟刚才给我一个眼色,我就知道这一趟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女法师的眼光挪过去落在风吟秋的身上,风吟秋则是面带苦笑地先看了仁爱之剑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其实无敌兄弟你其实不用这么快地揭穿的,我特意带莫特里女士过来,就是想看看她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图谋。顺便能再从她的渠道骗一些奥术卷轴出来就更好了……” “…是这样?”女法师的表情更显得奇怪了。“你们是早就怀疑了?不是因为失忆之后……” 风吟秋淡淡说道:“失忆之后确实也有破绽。刘先生提醒过我你身上好像附着了很奇怪的奥术,能让他也感觉不清的,想来至少也是八环以上。我不知道那是操控还是定序什么的,总之让我开始有了戒心。后来我在和你说话的时候顺手搭过你的脉搏,也发现也和你当时说话的情绪完全搭不上……” “原来如此…”女法师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是这些最基本的环节没有做好,而且是这个女人自己本身就有问题……难得我还叫人准备得这么精细,连住宅都安排好了,还有魔像的识别……”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个人愕然了。“这个女人?” “风兄弟。我忽然想到一个很恐怖的可能性。所以我要先问问你……”愣了愣之后,仁爱之剑忽然做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转向风吟秋说。“这女人失忆之后,有没有对你表现得有什么特别热情之类的举动?比如投怀送抱,自荐枕席之类的……之前看在天生你们挨得那么近,你应该没有和她发生点什么吧?比如男欢女爱什么的……” “当然没有。”风吟秋连忙摇头。 “那就好。我都替你松了一口气。”仁爱之剑拍拍胸口,发出蓬蓬的闷响,真的吐了一口气。“还记得我刚才所说的么,奥术师有一种奥术能将自身完全替换成另外一个生物而完全看不出异样的么?也许刘道长境界精微能察觉到一些,反正我是完全察觉不出来的。” “你是说……” “对,现在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了。说不定藏在那个女人面貌下的是个痴肥油腻习惯掏自己鼻屎吃的中年胖子,也有可能是心思恶毒冷酷几十年不洗澡全身散发酸臭的臭老头。如果他们之前出于麻痹你暗杀你什么之类的理由来亲近你引诱你——这完全有可能,悄悄潜伏进来的女奸细通常都会利用这一招身体肉弹,而你一个把持不住又真的和他春风一度了……我觉得事后对你爆出真相的时候,杀伤力绝对不会下于一个九环奥术。好在你心性坚定,没有走到这一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无敌兄你的想法当真是古怪……”风吟秋的神情显得更古怪。“虽然也有些道理就是了…” 一旁的女法师也是面目怪异:“你真是我所遇见过的最怪异,最强大,也是最恶心的西方人。你完全刷新了我对西方人的认知。” “那是你的认知太过狭隘。” “既然知道了我有问题,那你们还敢跟着我来这里?”女法师的眼光变得冰冷,尤其是看向风吟秋的时候。 “原本只是莫特里小姐的话,我是不大在意的,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手,顺便能不能从莫特里小姐那里哄骗一些奥术卷轴来……”风吟秋的眼神和声音也逐渐变冷。“既然你不是,那也没关系,就拿出你准备的东西来给我们见识一下吧。” “对。亮出你令人作呕的真面目吧。”仁爱之剑咧着嘴。“我们会手下留情的,尽量留你一命的,因为我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你,包括变身成女人的感受。” “不知死活的两个笨蛋,你们根本不知道当两个大法师联手设计一个陷阱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女法师的双手朝中间一合。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无限地拉长了。桌上的红茶,红茶上正升腾的些微热气,下方的桌子,地板,周围的家具还有那些凌乱的奥术器具,连同整个木屋都好像陷入了一个极度扭曲的平面,朝着不知名的远方极限地拉伸而去。 只有站在中央的他们三人是没有受到影响的,或者说这种异变根本就只是以他们三人为中心,只是作用在周围的一切。 无限拉伸的所有事物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全数变作了无数细长而不可分辨的直线,而这些直线也很快地变淡,或者说变得彼此不分,同时越来越明亮。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咆哮怒吼的巨响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学院中,正在看着手中一张卷轴的学院理事长忽然皱了皱眉头,朝一个方向看了看。视线中那里只是一个摆满了书籍的书架,而吸引理事长注意力的显然不是这个东西。 “斯内尔教授,麻烦请看一下刚才发生空间震荡的地方。”理事长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对着无人的空气说了一句。 不过三四秒之后,一幅幻术系奥术构筑的画面就在理事长面前生出了,上面显示的是一片城区边缘的清冷街景,除了有一片空地显得有些突兀之外,似乎一切正常。 但是这些景象落在理事长的眼中,当然能分辨出其中不正常的地方,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空地,然后分辨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南区D地段边缘的一栋空置屋舍被整个地拉入了异界。暂时还无法分辨是外层界还是下层界。需要追查一下这栋屋舍这段时间的状况么?” 对于空气中传来的询问理事长没有马上回答,他皱起了眉,直直地看着那静止的画面,好像在思索什么。 奥术学院并不单纯地只是学院而已。事实上整个奥罗由斯塔就是以奥术学院为中心而逐渐重建起来的,这里拥有整个大陆上最高明最繁复的奥术力量,当然也承担着奥罗由斯塔的监视,还有相当一部分维护和治理的功能。学院的理事长无法替代执政官和治安官下达任何命令,但是及时地向他们提供奥术序列侦查到的消息,以及各种恰当的建议和支援,这些就是理事长的权力了。 “…算了,不用了。如果没有人来申请巡查就不用主动报告给市政厅了。”半晌后,理事长摇了摇头。即便只是这样极少而一闪即逝的线索,凭借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他也能判断出很多东西。“应该是因克雷的那两个家伙干的。既然他们知道收敛,把战场拖到其他地方去没有危及到其他人,那么就由得他们去吧。因克雷的事情当然由因克雷自己去解决。”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克雷 这是一片由雷霆,闪电,风暴组成的世界。 无数的雷霆,球形闪电,在巨刀阔斧般的飓风中四处闪现,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锅由闪电和飓风煮开的沸粥。风声,雷霆声交织在一起,将所有的其他声音完全淹没。 几乎就在这飓风和闪电出现的同时,那一栋小木屋就被彻底分解了,在这周遭狂暴的环境中,这栋原本还算结实的建筑就像是由灰烬拼凑而成的一样,连半眨眼的时间都维持不住就被彻底粉碎,再碾压,烧毁成了无数粉末在这飓风中消失不见。同样遭遇的还有屋中的家具等等一切杂物,随着他们一起来到这个风暴世界的所有物体都承受不了这狂暴的环境,瞬间就被湮灭销蚀了,只剩下三个孤零零的人类。 他们三人当然不会像是这些东西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几乎是同时他们三人身上都闪起了奥术的光芒,狂暴的飓风和细碎的闪电在靠近他们身体的时候就会因为奥术屏障的影响减弱和消失。但是真正的威胁却并不是来自这环境,狂暴的环境在第一时间摧毁了小楼,却没有摧毁埋藏在小楼中和他们一起传送过来的奥术法阵,反而满足了奥术法阵的激发条件,顿时早已经储存在魔网回路中的巨大能量倾泻而出。 肉眼看不见有任何的变动,但是三人同时感觉到了虚空中仿佛有无数千万斤重的大锤狠狠地敲击在自己的脑海中,这些大锤还各有异状,每一次锤击都勾连起脑海中的各种情绪,原本沉淀在精神深处的愤怒,狂喜,悲痛,恐惧像是地震后的海啸一般席卷汹涌而来。这是纯粹作用在精神层面的心灵冲击,如果只是普通人,在这样的心灵狂潮下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就会成为疯子。 抵御这种攻击最为轻松的是仁爱之剑,他的眼神只有微微一眨眼的迷茫,立刻一声怒喝,先天武道拳意勾连天地本心真我,凝聚的精神如同怒潮中的礁石巨岩,任随狂风巨浪如何肆虐自身也不动摇半分。 再次的是风吟秋,他甚至比仁爱之剑的反应还要更快。原本就已经提起了警觉心,在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瞬间,万有真符中的防护性奥术就全数施展了出来,防护心灵的心灵护盾当然也是首要的。虽然在周围狂潮般的心灵冲击波下,心智护盾只持续了两三秒左右就崩碎,但另外一个瞬间又可以生成。相对于发自于自身灵魂深处无法根除的狼神神性,这些外来的精神冲击要好应付上百倍。 反而是将他们两人一同拉入这异界的女法师,在这心灵冲击之下却是没有任何防备,眼神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呆滞状态,鼻孔中的鲜血几乎是以喷射的状态朝外洒了出来。好在她身上似乎是有什么自动触发的防护道具,这危险的状态只不过持续了半秒钟就被一阵奥术的光芒所抵御住了。 她这样的情况倒是让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是微微一愣,而随即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都被上方传来的波动所吸引了,包括刚刚从眩晕混乱中清醒过来,鼻端还挂着两行血迹的女法师都用惊骇欲绝的眼神看向了上方。 刚才席卷三人的心灵冲击风暴至少也是七环奥术,但现在看来这个奥术只是一个过程,一个铺垫,它只是为了掩饰,或者掩护更上方那一个奥术,让那个奥术能够真正地完成。 无穷无尽的风暴雷电中,一个炙热明亮的火球正在翻滚汇聚,逐渐增大。远远看起来这好像一个缩小了的太阳一样,相对于周遭狂暴的环境来说,反而显得很平和温柔,但落到此刻三人的眼中,这平稳明亮的火球内里所蕴含的真正意义却几乎比周围的风暴更恐怖。 那是八环奥术阳炎爆。广域破坏力最为强大的奥术,在这样的距离下几乎没有任何事物能抵抗得住那一瞬间连通火元素疆域带来的巨大高温。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奥术还是特别加强了稳固性和构成速度,顷刻之间就要爆发了。 “混蛋……居然是这样的陷阱…”女法师脸上浮现出了悲愤,无奈,绝望,也还有一些原来如此的恍然,她居然似乎是对眼前这样的情况早有了些预料。 ### 因克雷高地,因克雷。 这个直接以高地来命名的城市,也带着这个高地的特有气息,粗犷,大气而充满了活力和生机。这里不像奥罗由斯塔那样的华丽,精致,处处透露着奢华与贵气,而是展现出各种粗犷,充满了生机和想象力的地方,高耸数百米法师塔零散坐落着,有冒着黑烟闪动着奥术光芒的锻造厂和魔像工厂,也有不时传出古怪味道的炼金药房。还有个性古怪看起来宛如头颅雕塑的建筑,也有不知道是拆到一半还是只建到一半的建筑也在大摇大摆地运作着,不少人从中走进走出。 这个大陆上如今公认法师数量最多的地方,大街上却几乎没有什么人穿着标志着高贵飘逸的法师长袍,而多是类似于普通人或者是工匠之类便于活动的衣衫,走路大步小跑,说话高声大气,满面红光,好像马上就有十万奥金的大项目等着去实行。这就是奥罗由斯塔的贵族们万分鄙视的工匠法师们,粗俗浅薄,却充满干劲和活力。 在这种城市的最中央,堂皇豪华的因克雷公爵府以绝对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这一切。和前两位的因克雷公爵不一样,现任的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三世可是含着金钥匙落地的,和所有豪族世家子弟一样,他喜欢奢华拉风,喜欢富丽堂皇,喜欢出风头,这种特质再糅合了因克雷粗犷活力的气质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自从他继承了公爵之位后的十多年里,公爵府已经扩建和重修了两次。 此刻公爵府邸最上层的水晶舞厅里,正在举办盛大的舞会,城中的名流,有钱人,还有更多的各族美女都在欢笑,畅饮美酒享用佳肴,在音乐中成双成对翩翩起舞。 而这里的主人因克雷公爵当然也是宴会的焦点,身材高大英俊的他此刻身边环绕着十多个各族美女,有金发碧眼肤色白皙的纯正欧罗美女,有深棕色皮肤的高原本地土著美女,还有黑发黑眼的西方人美女,甚至还要一两位耳朵尖尖的半精灵美女和强健的半兽人美女。 公爵大人喜欢宴会,喜欢热闹,喜欢美女,这是每个因克雷人都知道的事,这种盛大的宴会隔三差五就会在公爵府进行。不过这并不招人反感,因为公爵大人的智慧,能力和魅力也和他的铺张奢华好色一样地出名。当有足够的成就和魅力之后,这些小小缺点也都会成为他独特吸引力的一部分,因克雷的年轻人们都以挤进这个宴会为荣。 正在搂着一个半精灵美女谈笑风声的公爵大人忽然愣了愣,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嘴里的笑话和举到一半的酒杯都停了下来。 “……七环之上的侦查性奥术波动,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来了是吗?”半精灵美女似乎也有所察觉,抬了抬胳膊,将公爵大人的手从自己的腰肢上拿开。“快去吧处理,我十二点之前都会在这里的。”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特丽莎。我尽快就回来。”公爵大人笑了笑,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美女们歉意躬身。“对不起,姑娘们,我有些急事要处理,请你们在这里尽情地享受吧,我去一下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公爵大人的身影直接就在美女们的注视下消失了,他居然是直接使用了定位传送,连走路的时间都不想耽误。 公爵府的地下室,公爵大人的书房,也是他的奥术实验室中,公爵的身影直接从虚空中跳了出来。和上一秒还风度翩翩谈笑风生不一样,出现在这里的公爵面色凝重,伸手一挥,他书桌上的一块水晶就闪出了光芒投射在半空中,随即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就出现了。 “真是不好意思,罗伯特,希望没有打搅你的宴会。厄……如果你是从一位光着身子的美丽姑娘身边爬起来的,那待会替我向那位姑娘说声对不起。” 阿德勒大法师的话语和声音看起来却没什么紧张感,这让一脸凝重严肃的公爵松了一大口气。而阿德勒大法师说完这个开头之后就停下了,看他的样子犹豫不绝,似乎是欲言又止。 “嘿,伙计,你用一个八环奥术卷轴来联系我,就只是想说这些?”公爵摊摊手,有些没好气地对阿德勒大法师的影像说。但旋即他就察觉到了这并非是即时的奥术通讯,传输过来的只是一段事先储存起来的奥术影像。 “嗯……”阿德勒大法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其实我宁愿你看不到这段影像,因为如果你看到的话,可能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用事先储存起来的奥术,然后用定序术来激发的……激发的条件就是‘当我遭受到了来自因克雷的奥术师的足以致命的恶意奥术攻击。’” 公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刚刚才恢复起来的慵懒和随便立刻变得一片冰寒萧瑟。如果有之前还在和他饮酒作乐的姑娘在这里,现在一定会被这股威严和煞气吓得瑟瑟发抖。 “…好吧,长话短说。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乾’帝国使节团早已经在五个月前就抵达了西海岸的奥斯星港,但是我直到昨天才从奥术学院的几位教授的口中得知这件事。很意外吧?听说他们在西海岸很搞了些事情出来,前不久侦查到的斯古特大山脉中的地元素异常居然也和他们有关,他们居然连同矮人宰了一条地行老龙……总之他们这几个月之间在西海岸很有名气,还修了一条通往大平原的近道出来……但是这些我们居然都不知道。” “是不是很惊讶?我也很惊讶。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确凿无疑,奥术学院里至少有一半的教授亲口对我说了,总不可能他们商量好了一起来给我开玩笑吧?那么这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有人把这个消息完全隔绝在了因克雷之外。” “还能有谁呢?虽然我们跟奥罗由斯塔的官方贸易是半年一次,和西海岸也没有直接联系,但是民间和大平原地区的商路往来断断续续地也没停过,更别说在南方军团,在奥罗由斯塔都有专门的消息渠道,但是我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可真够厉害的。不过他们这么做,就不怕我们迟早会知道吗?总不可能他们以为能永远地隐瞒下去吧?那么他们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呢?我有个不大好的猜想……” “这个猜想很不好。我很不愿意去相信那是真的,但是现在看起来那样的可能性最高,偏偏又找不到任何的证据……所以我决定做一个试验。我刚才告诉了明斯克阁下,已经知道了有关‘乾’帝国使节团的消息,并且责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猜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他说这些全都是詹森阁下在其中搞鬼,只要你答应在事后把詹森阁下名下的南脊龙山脉水晶矿藏的股份送给他,他就可以站在我们这边……” “…事后…连他也觉得,这分歧和冲突一旦暴露,最终必定是不死不休,必定有一方彻底倒下的局面。说实话,我非常不愿意看到这一幕,这对因克雷是巨大的伤害……如果你听到了这个消息,你一定要及时作好准备。” “至于我这边,我是特意给明斯克阁下说我还没有把‘乾’帝国使节团的消息通知其他任何人,因为我不愿意看到因克雷产生内乱。他应该相信了,这确实符合我在他心目中那种优柔寡断的软弱形象。他也不知道我们有准备一个超距离通讯的卷轴。所以如果他只是敷衍我的话,那么他应该会找机会来把我灭口,他提了个附加条件是让我帮助他活捉一个‘乾’帝国使节团的西方人,说不定他会在其中寻找机会……我知道这有些危险,但是我觉得这非常有必要,如果能确定他们的谋算,能确定他们的证据,能及时地提醒你,那这都是值得的……更何况,他也真的很有可能就此彻底倒向我们呢。他确实非常地贪婪。如果真的帮他捉住一个西方人就能让他成为我们的助力,那也是非常划算的……别为我担心,我既然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容易被暗杀掉,这个消息只是预防万一而已。而且……让我们对明斯克阁下抱有点希望吧,毕竟他也是一手建立起因克雷的人,他一定不希望因克雷走向衰亡吧……” “还有件事。我前几天在缪斯大戏院被一个自称是复兴会成员的西方人狠揍了一顿。那些西方人的力量非常古怪而有趣,奥术学院专门为此邀请我去开了一场研讨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乾’帝国使节团有关系。明斯克阁下据说也被‘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打败了,因为他去收购被复兴会盗取的那些西方材料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他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也许这也是他倒向我们的诱因之一呢。”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残缺的魔网真是在高阶奥术的维持上很不理想,用八环奥术超远距离通讯也说不了什么呢……哦,对了,你拜托我去看的歌剧我去看了,很不错,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很美丽很可爱,这算是我附赠的唯一好消息吧。” 说完这些话,阿德勒大法师的身影就消失了,书桌上的水晶也暗淡了下来。公爵直立在原地,眼光依然直直的看着刚才阿德勒大法师影像所在的地方,书房中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公爵突然附身将书桌上堆放的书籍,炼金器具和奥术材料全都扫到了地上,又猛然抬起一脚将一只宽大华贵的沙发椅子踢得粉碎。 发泄了这两下,他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慢慢睁开,刚才突然涌现出来的暴怒已经消散了。他摇了摇头,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当公爵回到顶层的大厅中的时候,脸上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最多是有些阴郁和懒散,依然还能风度翩翩地和周围几位美丽的女孩打过招呼才坐下来喝酒,只是兴致再也不像之前那么高了。 “怎么了?”他身旁的半精灵美女问。 “没什么,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公爵耸耸肩,并不多说,只是拿着手中的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半精灵美女眼光流转,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却也并不多说,只是拿着酒杯和公爵手中的碰了一下。忽然她在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什么,微微一愣之后低声说:“詹森大法师阁下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最讨厌这种地方么?” 公爵一愣,顺着半精灵美女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老头正在人群中朝着这里走来。 这老人一看起来就和这里有些不合拍,并非是他的衣着打扮,实际上这个老人身上的衣衫非常地华贵,打扮也很精致,满头的头发都用发蜡发油打理得一丝不苟,胡须也是梳理得井井有条。只是这些衣衫打扮套在他的长相上就显得很古怪,他的背佝偻着,身高只有穿梭在大厅中的俊男美女们的一半左右,狭长的脸上被一对大眼睛一个大鼻子就几乎占据满了,剩下的嘴随时都挂着笑容,这幅滑稽的长相再配上那一身华贵的衣衫长袍,看起来就是个专门取悦人的小丑。 但是周围凡是看到他的人,无论是再高大的年轻人或者是再耀眼的美女,都对他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因为这位就是曾和第一位因克雷公爵一起从帝国手中买下高地,和第二位因克雷公爵一起并肩战斗开拓高地的法师,如今在因克雷资历最深威望最高的詹森大法师阁下。 詹森大法师也对周围的男女们点头致意,脸上始终挂着和蔼而有几分滑稽的笑容,同时朝着公爵这边走了过来。 “詹森叔叔,真是难得看到你来这里,是处理事务劳累了,想来这里喝一杯休息一下么?尝尝这个森林精灵们自酿的月光之泉?” 公爵懒洋洋地坐着没起身,只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微笑着对着詹森大法师打了个招呼。其实要真算年龄和辈分的话,即便是公爵的父亲,上一代因克雷公爵也要称呼詹森大法师为叔叔。不过公爵向来也就是这样称呼的。 “不了,你知道我不喝酒。”詹森大法师走到公爵面前。“罗伯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非得现在?”公爵摊了摊手,看了看周围的美女。看到詹森大法师走来,旁边的女孩们都站了起来。 “现在,很重要的事。”詹森大法师面色凝重,但那张脸看起来却又像是在笑。“我们去你的书房聊聊吧。” 地下的书房中,之前被扫落砸烂的东西还有桌椅早已经被随时待命的清扫魔像整理干净,又换上了全新的东西,看起来和没人碰过一样。 “詹森叔叔,到底是什么事?需要到这里来说?”公爵拿起桌上的一瓶提神饮料往杯子里倒着,看起来还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这里看起来没任何守卫,却是公爵府中最为安全的地方,防护的奥术序列还有尖端魔像足可以应对任何手段的窥伺和入侵。 “我收到消息。‘乾’帝国使节团其实早在四五个月之前就抵达西海岸的奥斯星港了。” 詹森大法师的第一句话就让公爵愣住了,倾倒着的饮料从玻璃杯中满溢而出,在桌面上四处到处流淌。足足两三秒之后公爵才醒悟过来,连忙把瓶子放下,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吃惊吗?我也很吃惊。”詹森大法师耸耸肩膀,可笑的模样体型还有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偷吃了一百斤松子的无尾松鼠。“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明斯克干的。我真是非常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情报局的几个主要官员都被他收买了,其中两个还受到了定序术的威胁。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公爵显得理解不能。 “他应该是想要阻止你的计划。”詹森大法师长叹一口气。“说实话,即便是现在,我依然还是反对你的那个计划的,罗伯特。那只是看起来很宏伟,其实很危险,而且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明斯克和我都反对,坚决地反对。但是现在看来明斯克有些过分了。” “明斯克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并肩战斗,一同建设因克雷的时候甚至你都还没有出生。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他太过于固执了,而且脾气不好,很容易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来。看起来是你的计划刺激到了他,他才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詹森大法师撇撇嘴。“但是这件事他过线了。我不能维护他,所以我必须尽快过来和你说清楚。他是和阿德勒那个小伙子一起去了奥罗由斯塔,对吧?在奥罗由斯塔阿德勒肯定会接触到一些有关西方使节团的消息,那是个善良单纯的小伙子,肯定会对明斯克生气的。你现在能联系到他们吗?” “不能。”公爵摇头,有些茫然。 “哎,明斯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就不好了……”詹森大法师摇头,显得忧心忡忡。“还有,明斯克的那几个伙伴和手下你最好也要注意一下,我怀疑他们也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沉吟片刻,公爵点头:“是的,詹森叔叔,谢谢你的提醒,真是太感谢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碎片界域(1) 无尽狂风的海洋中升起了一颗明亮的太阳。 巨大的光和热照耀下,一瞬间就连风都停止了下来,雷霆和闪电也都偃旗息鼓,被这光热所吞噬。只是这样的盛景只不过短短维持了一两秒的时间,炙热的光芒消散之后,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飓风和闪电立刻蜂拥而至,这片天地变得更加狂暴了。 仿佛能撕碎山脉的飓风中,三个细若微尘的人影在漂浮着。 阿德勒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早已经解除了真实幻象的奥术,露出了原本的身躯,眼前确实是他那双用了数十年的手,捏了捏,肢体传来的感觉也是温热实在,然后他才确信自己真的还活着。 能够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承受阳炎爆的轰击,还须尾俱全地活了下来,这对任何一个奥术师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什么?居然是你这家伙!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一个声音传来,是远处的仁爱之剑。 阿德勒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的一幕任然是心头乱跳。刚才正是这个怪异恶心的西方人在第一时间的遥遥一击震荡了阳炎爆中即将成型的奥术方程式,最后让连通火元素疆域的通道效率大降,只让这个奥术发挥出了最多五分之一的破坏力。那正是曾在大戏院中将自己用奥术化身的食人魔击碎的一拳,虽然相比当天的那一拳还不算完美,也确实是足可以击破八环奥术的攻击。 但这并不是他们能够活下来的全部原因,正是阿德勒及时解除了真实幻象的奥术,用出了七环奥术‘元素隔断障壁’,这才堪堪挡住了剩下的火元素余波。而阿德勒那一个隔断障壁是将他们三人一起遮挡起来的,即便上一瞬间还是敌对,但他和仁爱之剑仓促之下的联手合作才是幸存下来的真正原因。 一个人影在风暴中朝他们接近,那是风吟秋,在这无与伦比的巨大狂风中,只有他的力场巨手才是最为方便的移动手段。 他们三人此刻并没站立在任何实物上,而是悬在半空中。他们在落入这个环境中的第一时间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附加了防护性奥术‘元素护盾’,这护盾虽然靠着平息元素的流动,防护了飓风的切割和闪电的伤害,但是对于风力带来的吹拂却是无能为力,而这里似乎感觉不到重力,也没有上下之分,只有肆虐的狂风四处吹拂。 仁爱之剑用四面力场墙形成的夹角把自己定住,却也没办法自由移动。用力场墙借力移动这是要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之下才行,在四周不定的狂风的拉扯推挤之下还想要在那光滑无比的力场障壁上借力,就算是神州第一等的轻功好手也绝难办到。 至于阿德勒是用了飞行术。但这个六环奥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是显得很无力,只能勉强不让自己被吹飞而已。相对之下,风吟秋操纵的力场巨手就要自如得多了。他先去接住了仁爱之剑,然后才一起飞到了阿德勒的附近。此刻他看着这个之前假扮女法师的家伙,心情也是颇为复杂,尽管转折来得太快,但他也能分辨出大概现在并不是敌对的时候。 “我们都被人陷害了!现在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就是联手!”阿德勒声嘶力竭地大吼,但是声音刚刚传出嘴边立刻被无尽的狂风撕得粉碎,连他自己也不大能听得见。 “这到底是哪里?是怎么回事?”仁爱之剑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到阿德勒的耳朵里来。 “这里是外层界,靠近风元素疆域的一个碎片世界。”无奈之下,阿德勒只能用三环奥术密语术把声音发送给他们两人。“请相信我,现在我们绝对不是敌人。我其实是受人所托,变成那位姑娘的模样来诱捕风的。但是现在看来他所说的诱捕其实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们一起干掉。” “要怎么样才能出去?”风吟秋也不多话,直接问最重要的结果。他和仁爱之剑虽然恶补了几个月的奥术常识,但是对于这样高端的知识却是了解不多,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可说是两眼一抹黑,也只能看这位大法师的了。 “道标被破坏了,在风元素这么浓郁的地方激发出了阳炎爆……”说起这个,阿德勒也是嘴巴发苦。固然他之前就有了戒心,做好了有可能被暗算的准备,但是真的等到落入这个陷阱了他真正体会到了那个老人的险恶和狠辣。 奥术的组合和选择千变万化,但要是用来暗算一位大法师的话最终手段一般来说不会出于直接杀伤的元素系和死灵系,用于控制的心智系幻术系只会作为辅助铺垫之用。尤其是诡秘莫测的死灵系奥术,在法则性提升到一定高度之后直接从根本上抹除一个生命的本质存在,根本无需在任何物理层次的杀伤性上下功夫。相对来说元素系威力最为强大,但是引起的波动太过明显,在这奥罗由斯塔中几乎没有办法能瞒得过这么多大法师,而且极易留下痕迹。所以阿德勒事先预备的应对手段侧重点都在死灵系上。 最为重要的,却还是阿德勒一直都隐隐希望明斯克确实是想捉住这个西方人,确实是能为此而倒向他们那边的。当一个人内心深处已经有所偏向,有所渴望的时候,理智上的判断也就多少会出现偏差。 将捕捉战场挪移到外层界,这是他和明斯克一同商量的结果,毕竟想要在奥罗由斯塔中大动干戈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大范围奥术的余波就有可能伤到某个贵族子弟,或者是损害到某个家族的利益,严重的破坏性行为更会直接招来奥术学院的干涉。而且作为大法师,他们在外层界这样元素充沛的环境中也更为有利。 木楼中隐藏的奥术法阵他事先检查过了,确实是通往偏向一个土元素疆域的碎片界域,布置的奥术陷阱也是如他们之前所商议的那样。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布置虽然货真价实,却都是专门给他看的,真正起作用的却是隐藏在跟深层次的奥术。 这需要耗费至少是双倍,或者是三倍四倍之上的奥术材料,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这次所携带的资金和奥术材料。那位老人居然如此地狠辣和果决,直接赌上了全部身家,可能还不知道去哪里借贷来了为数不小的一笔资金,才布置下了如此阴险而致命的陷阱。 外层界理论上是近乎无限的,但要容纳人落脚和定位,却只能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碎片界域。偏向风元素的碎片界域也许并不是最危险的,但风元素躁动活泼的性质却是最难以定位和转移,尤其是在这个明显已经很接近风元素疆域的碎片中,还引爆了一个阳炎爆。 安排下那一个八环奥术,直接的杀伤也许还不是全部目的,火元素的陡然爆发带来的后果就是风元素乱流彻底的狂暴化,将传送时留下的道标损坏了。 如果说不幸之中还有万幸,那就是这个阳炎爆在仁爱之剑的一击之下只发挥出了部分威力,既没能直接将他们焚毁,引起的风元素暴动也没有设计者预想的那么狂暴,所留下的空间道标并没有破坏得一干二净,还留下了修复的可能。而早知要进入外层界的阿德勒,所做的防备之一也有重新定位道标的准备。 “我要修复道标……这是回到主物质世界的唯一办法。你们必须要保护我,风元素对于法则性的干扰是最强的,我再也分不出任何精神和注意力来防护了。风元素会本能地排斥我们,说不定还会有更棘手的元素生物。你们保护好我,我就还有机会!” 阿德勒挥舞着手势,一面增强说服力一面也是给自己鼓气,其实他对这个目标也没什么把握。偏向风元素的碎片界域从环境上来说其实还好,至少不像偏向火元素和水元素疆域的碎片那样连呼吸也做不到,现在只靠着普通的元素护盾就可以暂时生存下来。但是这里无疑是最为恶劣的施法环境,风元素的活泼性质导致在这里的法则性相当不稳定,无论是神术还是奥术,施法的难度都会提升不小。 最大的干扰还不是这个,刚才的阳炎爆,还有即将进行修复道标的奥术,引起的法则波动必定会引来这个碎片世界的特有生物。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对视一眼,也都只有无奈地点点头。沦落到这样恶劣的局面,其实也和他们两人的大意轻敌不无关系,他们各自战胜了一个大法师,自觉什么样的对手也都能应付一二,却根本没有想到过还能有这样直接跨越界域的场面。虽然在奥术书籍上他们也都见过外层界下层界之类的说法,但在实战中却根本不会朝那方面去想,盖因神州大地上绝无这种场景,那边数十年的江湖经验成就了他们,也在一些小地方上束缚了他们的判断。 到了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寄望于这个把他们带入这里的罪魁祸首能够同舟共济把他们一起带出去了。 阿德勒说完之后,就从折叠袋里拿出了一张卷轴展开,一阵光芒闪过之后卷轴消失,他立刻再度拿出一块水晶来握在手中,随即闭上了眼睛。 “我观无敌兄之前那的一拳,纵然出手仓促了些,却也震动了那奥术阳炎爆的核心。看来无敌兄的拳法又有了精进。只是现在这情况不宜腾挪运转,那无敌兄就留在这里,守住这法师。我去周围游走,如何?” 能够感觉到这个法师确实是在努力勾连魔网,风吟秋也对一旁的仁爱之剑说道。其实就在刚才阳炎爆之后,周围就开始已经有了一些不大寻常的闪电聚集现象,那是正在产生有意识的风元素。随着此刻阿德勒的开始施法,那些风元素开始朝这边汇集而来。作为纯粹元素的衍生物,这些风元素其实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是本能地要来平复不属于这片世界的法则波动,不过这本能对这里的三人来说就是巨大的麻烦。 和一般情况下的围攻不同,这次围攻的敌人是来自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等在中间接受冲击无疑绝不是个好办法,所以风吟秋才对仁爱之剑这样说。他有力场巨手在,机动性比仁爱之剑强出许多,必须要出击趁着这些风元素还没有汇集得太过密集的时候消灭一部分。 “风兄弟你尽管去就是。这里交给我。若是察觉到这法师玩什么鬼花样,我第一时间就将他给打成肉酱。”仁爱之剑依然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从力场巨手上跳下,在阿德勒法师身边不远处放在几面力场障壁,落入其中站好。“不过你也注意不要去得太远,若是这家伙修复好了那什么道标,你可要第一时间赶回来。” “你放心,我自然知道。”风吟秋转身驾驭着力场巨手飞出,对着不远处飞来的几个雷电外形的风元素一招手,数枚爆裂火球飞出炸成一片火海将它们淹没其中。 但是火焰熄灭之后出现的情况却让风吟秋一怔,只见那几团雷电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散掉,只是外形有些改变,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立刻又继续朝着他飞来。 在物质界中,奥术或者是神术召唤出的风元素很多时候都呈现一种很难用肉眼观察到的有一定自主意识的气流状态。但其实这是被物质界削弱之后表现出来的,真正活跃的风元素自身就会不断产生出闪电,看起来就像是一团团会移动的网状闪电。 这个时候他们自身极度活泼的元素会自动地排斥其他,尤其是水火元素的干扰。面对这样状态下的风元素,不只是物理性的冲击不会有任何效果,元素层面也很难造成伤害。 一怔之下的风吟秋只能再度出手。七彩虹光只是短暂地一闪而过,几乎不到半眨眼的时间那几个网状雷电生物就彻底消失了,即便这个环境下的风元素可以完全免疫掉物理层次的破坏力,对其他元素伤害也有相当的抵御能力,但是在八环奥术之下还是只能一触即溃。根源性的四大元素洪流不止可以消抹掉一切物质上的存在,法则层次上也有极大的破坏力,至少是这种程度的元素生物无法抵御的。 但风吟秋并没有丝毫得意的心情,反而觉得不大妙。虹光喷射这个八环奥术和万有真符当中大五行灭绝神光相结合,再在他手中运用出来的时候已经比单纯的奥术师们更加地控制自如,收发由心,但这毕竟是涉及到世界根源的强大法术,他再怎么节约着使用,消耗都远不是普通的奥术所能比拟的。 到了如今的地步,万有真符的容量早已经不是当初在西海岸时那样了,之前他用力场巨手和五行灭绝神光追杀明斯克大法师的时候,任何一个大法师也不可能如当天那样将这个奥术如同放烟花一样持续不断地喷洒出来。但即便是如此,万有真符能将那混沌状的四大元素喷洒上数分钟乃至上十分钟,相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也是有些杯水车薪。 因为他所要面对的这些雷电凝聚而成的风元素是无穷无尽的。 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前从后,从身边到远处,几乎是每一秒钟都有电光从虚空中从狂暴的乱流中产生出来,纠结在一起,然后化作一个个风元素,有的还直接凝聚出了直径足有数十米的特大雷电状风元素。这是这个碎片世界对于突如其来的法则改变的本能反应,即便只是一个不完整的外层界碎片世界,反应也远谈不上剧烈,但对于人力来说依然是太过庞大了。 但是除此之外风吟秋又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办法来对付这些不断成形的风元素,这时候就显出他相比正统奥术师的短板之处,他对于这方世界的系统理解,还有自身奥术的选择太过匮乏,他只能用力场巨手拖着在狂风中游荡,尽力将成型的大型风元素摧毁,至于那些细小一些的已是无暇理会。 风吟秋抽空看了看仁爱之剑那边,却看到相对于自己的疲于奔命,仁爱之剑对付起这些纯粹以法则性聚合起来的元素生物反而更显得闲庭信步。他只是摆出拳架,那一身强悍之极的血肉气息和至刚至纯的拳意混合在一起,细小的风元素稍微一靠近就会被蒸发,而他每一拳挥出,就有大片大片的风元素被击溃,看起来威能竟然不比风吟秋的虹光喷射差多少,但论持久性就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这样如同练拳一般的守御方式,就算坚持上一整天也不在话下。只是脚下的力场障壁早已经不能直接承载他散发的生命气息,他干脆先用奥术凝聚出了一大块的坚冰用几块力场障壁固定住,这才能站立在上。 这时候,一直闭目沉思的阿德勒法师睁开了眼睛,他手中的那块水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蒸发完毕。他的脸色越见阴沉,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就从折叠袋中再拿出了一块水晶握在手中。 “还有多久?”风吟秋飞得近了些,依然只能用密语术问。 “我也不知道。周围的干扰实在是太严重了。”阿德勒不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仁爱之剑。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的强烈生命法则波动,对他的施法干扰性并不比这四处暴虐的风元素差多少,但是他也明白没有这个男人的保护,他只需要半眨眼的功夫就会被蜂拥而上的风元素扯成碎片。 这时候,四周蜂拥而上的风元素忽然为之一松,不少电光闪烁的风元素忽然改变了来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投去。 那个方向上,一只巨大而美丽鸟形生物正在朝这边飞来。它翼展超过了十米之上,身体每个角度都呈美丽的流线型,身体完全被流动的电光旋绕,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羽毛或者器官,甚至连爪子都没有,好像这完全就是和那些风元素一样完全由法则凝聚起来的元素生物。但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却又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磅礴的生命气息,有些怪异,和这片世界中狂暴的风元素气息完全融洽在一起。毫无疑问,这才是这片世界中的原生生物。 第一百六十四章 碎片界域(2) “元素雷鸟,能碰到这种东西真是我们的运气。一个碎片界域中只会孕育出几只而已,这可是不少大法师想尽办法也抓不到高阶元素生物。”阿德勒看着飞近的这个生物苦笑了一下,又从折叠带里摸出一瓶药剂来一口吞下。这药剂似乎效力极猛,喝下之后他的眼中一抹精光闪过,鼻端马上流出了两行鲜血,然后他才闭上了眼睛。“尽量拖住这东西就可以了,千万别用你的虹光喷射去消灭它,否则造成的元素暴动会直接把这边的道标彻底摧毁。” 肆虐的狂风和雷电丝毫没有对那只元素雷鸟造成什么影响,这只巨大而美丽的生物就像水中的游鱼一样在这些风暴和雷霆中活动自如,它只是张开了嘴,那个方向上的数百个风元素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一样,被拉扯着朝它的口中投去。长鲸吸水一般将这数百风元素吞入腹中,元素雷鸟身上流转的电光好像也浓郁了几分,双翅一振,没带起任何的风声,却用快得肉眼难见,简直像是瞬移一样跨越了近千米的距离朝着三人冲来。 风吟秋手一招,三枚火球,两发酸液飞矢就朝着元素雷鸟而去,但这低环奥术刚刚才飞到雷鸟面前,就被它身上散逸出的电光给殛得烟消云散。风吟秋不为所动,这低环奥术也只是想试试而已,随即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从他手指尖射出照射在雷鸟身上。雷鸟爆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利惨叫,一个翻滚又到了千米之外。这是有血肉之躯的真实生命,相对起纯粹的风元素更容易受到其他元素的伤害。 似乎是这受伤激发了这生物的凶性,千米之外的元素雷鸟一声长鸣,无数的风元素朝它身边汇聚而去。不过十来秒之后,这一整片区域中成千上万的风元素都为之一空,全都汇聚到了它周围。 一时间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倒是空闲了下来,只是远处这些数量巨大的风元素以元素雷鸟为核心就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雷电网络,这些雷电相互贯通流转,居然变成了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大雷球。 “这......”看见这样的情状,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这些风元素分散之时还好对付些,被元素雷鸟集合在一起之后不止能量变得更加集中而庞大,其中的法则性似乎也更高级了。那些闪电似乎变得有了灵性一般,在不断压缩凝聚,眼看一个硕大无朋的球形闪电在那边渐渐成型。这已经是元素长老的形态。 和普通的元素生物一样,元素长老只有在元素之力充沛的靠近元素疆域的外层界才会显露出真正的形态,被神术和奥术召唤至主物质界的元素长老其实只是这些高阶元素生物的一个投影和末端,再要受到物质界的排斥,真正发挥出的力量只有百分之一二左右,而在这种本源元素充沛的外层界,这些高阶元素生物的真正威力绝对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纯以能量而言,这直径百米还在不断增大的巨大球状闪电已经快抵得上之前的阳炎爆了。 巨大雷球状的风元素长老一个闪烁,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跨越了千米的距离,化作了一片滔天的电网将他们裹在最中间。在物质界中,束缚事物速度的最大因素正是风元素,超过了音障之后更会有元素障壁,即时再大的动能也很难让速度提升到太高的程度。但是在这里,在风元素的主场,对原本就没有实体的风元素来说,速度的束缚显然是不存在的。 这变化几乎超过了风吟秋的反应速度,当他再想要出手的时候,雷电组成的网络已经将他们四面八方地笼罩了起来,若是下意识地用七彩虹光扫射,伤到旁边两人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时候出手的却是仁爱之剑。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比风吟秋快到哪里,出拳也有些慢,但他只是对着虚空的一拳,就将几乎要覆盖他们的漫天电网给击溃了。因为他这临空的一拳击中了那只隐藏在风元素长老中间的元素雷鸟。 并非是直接击中,这元素雷鸟离他们的距离有近百米之远,这样的环境之下仁爱之剑不可能飞身突进,也没有用上隔空罡气,就在这滔天电网启动的一瞬间,他原地出拳,然后百米开外的元素雷鸟就哀嚎一声再度远遁,那风元素长老的外形也彻底散乱崩溃了。 严格说来这并非是拳头,也不是拳劲和拳罡,而是纯粹的拳意。 “哈哈,这毕竟只是头畜生,动作气机暴露得清清楚楚,速度再快又如何了?”一旁的仁爱之剑哈哈大笑,显然是对自己只凭拳意击伤这头怪鸟很是得意。“若不是顾忌着不能当真击杀,我这一拳便能叫它粉身碎骨。” 风吟秋也暗暗松下一口气。这种元素生物虽然难对付,但确实是有血肉之躯的真正生灵,只凭天赋本能搏杀和施展法术,对于仁爱之剑这样的武道高手来说捉摸气机就非常容易,拳意锁定之下,任它速度再快也可以后发先至。 但是这样耗费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风吟秋转过头来问那边的阿德勒:“那位法师,到底还要多久?” 阿德勒缓缓睁开眼睛,这不过短短一小会时间他就看起来萎靡了许多,鼻端的两路血迹也没有停下来过。付出了如此的代价,他此刻的声音却在虚弱中带着绝望:“……不行了,你们在这边战斗,法则性的冲击对我的干扰太强了。我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对视一眼,神情都是极其古怪。他们两人谁都没有预想过居然会落入这样的境地,栽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奥术陷阱里。若说就此丧命在这地方,那真的是阴沟里翻船,让人死不瞑目。 “…这…总不能我两人这等天纵之姿,就要不声不响地死在这等鸟不生蛋的地方吧?”仁爱之剑摸摸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忽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只卷轴来,正是不久之前从复兴会副会长格里芬那里得来的奥术卷轴。“总不会要用这东西来脱困吧?但这卷轴里的奥术到底是什么?” “哦?无敌兄,这是…?”风吟秋看到这个卷轴也是眼前一亮。只是看这个卷轴的外形,还有其中那股隐约能感觉到的深邃法则波动,他就能肯定这是一张极为高端的奥术卷轴,即便肯定比不上在封神祭典上所见到的那一张十一环奥术‘神灵律令’,应该也是仅次于其后的顶级奥术卷轴。 “复兴会的副会长那里骗来的一张奥术卷轴,但到底是什么也没来得及细说,又怎知道如何使用?”仁爱之剑把这个卷轴朝阿德勒法师扬了扬。“那个谁,你可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奥术卷轴么?” 阿德勒法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依然是满脸的苦涩,摇头说:“似乎是一张帝国时代的高环奥术卷轴,但具体是什么肯定需要慢慢地甄别鉴定……而且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强行开辟外层界和物质界通道的奥术,穿越界域最重要的是道标,否则就只能确定大致方向之后随机碰运气了,我最多只能再打开一次通道……” “不管了,总之死马当做活马医,趁那只鸟还没回来,先用了再说。”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仁爱之剑也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张卷轴上了。 “等一等,无敌兄。”风吟秋连忙伸出了手。“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卷轴给我用,如何?” “…自然,我倒是忘了这茬。”仁爱之剑点点头,把卷轴递给了风吟秋。 风吟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将心神完全投入到手中卷轴和神魂识海中的万有真符之中。虽然周遭依旧是狂风肆虐,他心中却已经一片平静。 随着精神的慢慢投入,一片由无数奥术符文勾连出的天地在这卷轴之中展开,即便是在这远离原本世界的外层界,魔网还是一丝不苟地将这早已编排好了的复杂而有序的奥术方程式尽情释放出来。风吟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万有真符正在和魔网产生更广阔,更深层次的震颤和共鸣。之前运用奥术而产生的消耗只是瞬间就补充满了,而且万有真符与魔网,与这片天地的相融性也前所未有的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也出现了。那就是万有真符并没有像拓印其他奥术一样将这个卷轴中的奥术留下来,那一片奥术符文勾勒出的天地就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又好像是被一种莫名的法则所限定,并没有在万有真符中留下印记,而是通过魔网散发了出去,似乎散逸分解重归于天地,有好像是奔涌到了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去。 这个奥术确实是被激发了,但是除了深层次的共鸣让万有真符恢复了力量并拓展了一部分之外,却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结果让风吟秋愕然,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又已经是一片狂暴的雷电海洋将他们紧紧包裹在其中,显然他沉浸在精神识海中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那一只元素雷鸟又卷土重来了。 而这一次这只高阶元素生物展现出了真正有智慧的一面,它似乎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自己靠近,而只是驱使着凝聚起来的雷元素长老化作铺天盖地的雷霆电网不断扑击收缩,仁爱之剑的每一次挥拳都能靠着拳意和血肉罡气让大片大片的电网崩散开去,却再也没办法彻底击溃。 “如何了?风兄弟,不管是什么奥术先用出来再说吧。”仁爱之剑现在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的拳劲拳意再是能持久,这四面八方而来的狂雷风暴简直就像是海浪一样地无穷无尽,拖到这时候也已经有些疲累了。 “厄…这个…”风吟秋却是一脸的尴尬,严格说来那奥术其实已经用了出去,他也能感觉似乎哪里有了些隐约的变化,但又说不出来。“那奥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突然就没有了......” “什么意思?”仁爱之剑一愣,随即大怒。“难道那胖子竟然用一张赝品假货来忽悠我?当真是该死!”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还在努力修补着道标的阿德勒忽然睁开了眼睛,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这…这…这是有人在开启主物质界往风元素疆域的通道?这……这是谁?这……这真是太好!无与伦比的天赐良机!” “什么?”风吟秋两人闻言也都是一怔。 “是神职者!只有风元素之神的神职者才能直接勾连元素疆域…这应该是想从风元素疆域召唤什么东西…这个仅供元素和精神的通道并不能让我们通过,但是我可以利用那个道标。只要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阿德勒大法师此刻双拳紧握残存的那块水晶,双眼圆睁,青筋暴露,原本优雅俊逸的外表此刻看起来既狼狈又狰狞,就像赌上了全部家产只等着骰盅打开的赌徒。事实上这确实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决定时刻,还是三人的性命。 “来了,居然直接通向了这里!他是主动靠过来的!”终于这个骰子没有辜负阿德勒大法师的拼死期望。随着他大叫一声,周围的雷电狂潮开始有了异变,原本无序跳动的雷电好像受到了莫名力量的拉扯,开始旋转收缩起来,顷刻形成了一个纯粹由雷电形成的漩涡,然后下一秒钟,一个纯粹由雷电形成的模糊人形就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这......这是风元素之神高阶神职者的灵魂,已经完全元素化了,却还没有丧失自我意识......”阿德勒大法师看着那一团人形闪电,也是啧啧称奇。“这真是太罕见了,资料记载中也是非常少见的,比元素雷鸟还要稀有的存在......” “少废话,这东西是敌是友?能帮助我们离开这里么?”仁爱之剑大声问道。 阿德勒也摇头回答:“不知道,他好像是主动靠过来的,似乎是有人从主物质界召唤他...真是奇怪,在近代元素之神已经没有多少信奉者了,还能有这么强大的召唤仪式吗?该怎么样和这种古代的强大灵魂沟通,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只需要借用召唤他的道标就可以了......” “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借用不了那个道标。在风元素的影响下,奥术的稳定性是非常差的。”一阵古怪的沉闷话语突然响起,赫然是那个人形闪电在震动空气说话。 三人都是一呆,阿德勒更是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古代灵魂一定会很难沟通的,怎么他们对奥术都还有相当的理解吗?灵魂状态下记忆可是会流逝的啊...” “请问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的同意。”风吟秋直截了当地问。既然这神职者的灵魂能沟通,哪就一切都好说。这神职者只是刚才的现身,周围肆虐的雷电就为之一空,显然是有着比风元素长老更强大的元素支配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敌对起来的话无疑是令人绝望的对手。 “帮我抓住,或者杀死那只元素生物,我需要完整的尸体。然后帮我把尸体一起送回主物质界。”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颇有些不容拒绝的威严。“我会藏起来,否则它不会靠近。” 说完这些,这人形的雷电就消散了,三人都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痕迹,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个......如果这是那个奥术卷轴的作用,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一些吧......”风吟秋看了看仁爱之剑,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那看来还是要靠无敌兄来对付这只鸟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说不定这是什么好运术之类的神奇奥术呢。”仁爱之剑哈哈大笑。“这只破鸟当然没有丝毫问题,交给我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草原(1) 血手·撕扯者·莫格龙被几个兽人拖拽着在泥地里前行,曾经让西峡谷所有部族闻风丧胆的双臂已经只剩下了一根不到半尺长的半截胳膊,连腿也只剩下了一只完好的,几十天的囚禁让他精疲力尽。他也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时候了,并没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徒劳挣扎,就等着身边的这几个雷霆部落的兽人一直将他拖到祭台上。 执行杀戮的兽人斩首者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汗水汇聚成流从绿色的头皮上滚滚而下,落在已经溅满了鲜血的身上,让这个兽人看起来呈现出一种油亮油亮的怪异黑色。看了最后这个拖上来的俘虏,斩首者喘息了几口气,忽然放下了手中已经砍得满是缺口的大砍刀,问:“这是莫格龙的酋长?” “是。”血手·撕扯者用残余的力气尽量站稳,不等后面拉着他的几个兽人开口,就自己昂首挺胸地回答。“就是那个曾经撕碎过过一百五十四个雷霆之颅的血手·撕扯者,莫格龙最勇敢的战士,也是最后一位酋长。” “很好。”斩首者是个年逾四十的兽人,这个年纪在寻常兽人中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苍老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把俘虏带过来点。“我的兄弟,我的儿子应该都是死在你的手里的。虽然不是在战场上,但能亲手为祖灵斩下你的头颅,还是让我很欣慰。” “来吧。”撕扯者用尽所有剩余的力气摆脱了身后看押兽人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斩首者的面前。“死在我手里的都是真正的勇士。莫格龙的祖灵很喜悦他们的生命,现在论到我了,让你们雷霆之怒的祖灵和狂兽之神一起来见证我的生命吧。” 斩首者不再多说,举起大砍刀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莫格龙·血手的脖子砍去。咔嚓一声,已经满是缺口的大砍刀终于断为两截,血手·撕扯者·莫格龙的头颅也飞了起来,无头的尸体喷涌出大股大股的猩红血浆,摇晃了几下便栽倒下去。 争夺,战斗,杀戮,献祭给祖灵和兽神,这就是兽人之间永远不变的主题曲。即便是在和帝国对峙的时期,这样的内部争斗在大草原上也从没有停止过,每一个兽人都顺从这个深深扎根于自己生命深处的原始印记,为战斗厮杀而兴奋,也从不为被杀而恐惧,生命本身只是祖先和狂兽之神的赐予,最后也必然荣耀于他们。 巨大的祭坛底层,屠杀的俘虏尸体和头颅已经堆得如小山一样,流淌出的鲜血已经盛满了三个专门盛放的石质大缸,这些都是部落战争中抓来的其他部族的兽人。在战争之后,敌人性命的血祭是祖灵们最喜爱的东西。 祭坛的顶端插着数十把锈迹斑斑,各式各样的武器,那是这个部落曾经的酋长们,英勇的传奇战士们曾使用的武器,也是如今作为祖灵的他们的寄托之所,这些祖灵们正在享用着这些俘虏们释放出的生命。此刻,雷霆之颅部族曾经最大的敌人之一,莫格龙部族的最后一个酋长被献祭,那些武器都开始微微地晃动,上面模糊的透明兽人形象若隐若现,那是祖灵们在振奋欢呼,祭坛周围的兽人都能感觉到一种从血脉最深处传来的共振,这是祖灵们的欢呼声。 这种来自血脉的振奋让所有的兽人都彻底兴奋起来,高昂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兽人手舞足蹈跳跃不停,举起随身携带的武器胡乱挥舞。 “酋长,俘虏已经用完了......刚才的莫格龙·血手已经是莫格龙部族最后一人了。”祭司长碎颅者·治愈之兽·雷霆呼吸却在这片嚎叫浪潮中显得很安静,他快步地走到了酋长憎恶者·战争终结身边悄悄地说。 “嗯。”战争终结点点头,对这场极为少见的盛大祭典显得波澜不惊。他和雷霆呼吸这两个部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在这场祭典中也显得最为冷静。他只是低声问:“风之子还没有现身吗?” “还没有......”祭司长摇摇头,他也露出一个极为奇怪的表情。“根据祖灵们的回应,风之子的灵魂已经响应了祖灵的血脉呼唤,但似乎有什么阻碍了他,还是他自己有些不愿意回来...” “那就继续。”战争终结淡淡说。 “...但是已经没有俘虏了...难道要用牲畜吗?但那样的话我怕今年就没有足够的食物过冬了...”雷霆呼吸有些犹豫。祖灵最喜爱的当然是战争中的俘虏,牲畜血食之类的要次之,但牲畜对于部族的重要性却要远甚于俘虏的。和普通兽人只是单纯热衷于战斗厮杀,热衷于祭祀祖灵不同,他很清楚草原上兽人间部族的争斗其实根源在于牲畜需要的牧场,也就是食物。 “先用牲畜。接下来马上准备进行和奔牛部落的战争,加上他们的牲畜和牧场的话就够了。” 战争终结的神情很平淡,但是雷霆呼吸的脸色却有了些变化,对莫格龙的部落战争刚结束不久,部落的元气还远远没有恢复过来。他忍不住说:“我们的力量虽然胜过奔牛部落,但是现在和奔牛的领地并没有冲突,没必要主动去发动一场部落血战…...” “如你所说,我们的牲畜马上就不够,这不就有必要了?”战争终结的声音很平和,话语的内容却让雷霆呼吸为之心悸。这个也许是草原上最矮小的酋长有着战争终结的名号,但是这并不是指他的秉性和平,而是说在他的手中,那些经常会持续许多年乃至许多代的部族战争很快就会画上句号——当然是以他的胜利结束。他成为酋长以来,已经终结掉了雷霆之颅与其他三个部族延续数十上百年的冲突。而此刻,他用吃饭一样的语气宣布即将展开一场对于传统意义上的兽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必要的战争。 相对于粗野狂暴,一切皆顺从心中的野性的兽人,他也许更像是一个人类。一个心机深沉,谋划远大的人类。 作为神职者的雷霆呼吸有着远比普通兽人更长的寿命,这让他有充足的见识,他曾经和那些奥术师还有人类指挥官打过交道,但是相较之下,面对这个年轻矮小的酋长之时他仍然有种看不透的敬畏感。 这时候战争终结打了个手势,祭坛前狂叫不休的一个高大兽人立刻走了过来。 这是个比战争终结高大粗壮了足足一倍以上的兽人,全身的筋肉宛如岩石化的藤蔓一样纠结在一起,好像一个活动的筋肉堡垒,呲出嘴边的獠牙像是随时都要将面前的任何生物咬碎吞下。他穿着甲壳和兽皮混合而制作的简单甲胄,腰间系着一把足有战争终结身高那么长的怪异刀刃,光滑匀称的整体结构远超过任何兽人的冶金水平,这显然是一段精金战争魔像身上的一部分。这把刀一直拖到地上,随着这个兽人的走动发出蹭蹭的响声,和他身上筋肉的跳动一起合成一股凶猛而满含杀气的韵律。 但是这个凶暴无比的兽人走到只到他胸腹高的战争终结面前,立刻半跪下来,露出尊敬和敬畏的神色,低声说:“伟大的战争终结,雷霆之石·狂暴之刃听从您的吩咐。” “你立刻带领五个最精锐的战士,伪装成牧民前去奔马部落的牧场,找准机会挑起争执。如果可能,直接杀掉几个他们的萨满或者祭司,当然酋长就更好了。” 战争终结的命令并不是如兽人传统那样的争执,宣战,再布好阵势互相砍杀,更像是一场卑鄙的暗杀。这让雷霆呼吸这个兽神的神职者感觉很有些不舒服,但是他却没有开口,一般来说老祭司在部落中是最有威信的,但原则上他们对部落事务没有干涉的权力,这位酋长也早已经用赫赫战绩证明了他的地位和话语权。 而且战争终结自身的实力,也绝不是像他体型一样看起来的那么不起眼。在兽人部落中想要坐上酋长的位置,光靠脑子和算计是绝对不行的。 “遵命,我一定带回那些奔马的头颅来奉献给祖灵。”狂暴之刃站起身来,脸上和身上的筋肉一阵扭动,狰狞和暴力的气息几乎要不受约束地从里面炸裂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剧烈的电光炸裂的声音响起,祭坛中间像是爆发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小型雷暴。 “终于来了。我感觉到了风之子的灵魂正在和祖灵沟通。”雷霆呼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能够成功呼唤来风之子,那么接下来的献祭和不必要的战争就可以避免了。 但是电光闪烁之后,出现在祭坛中间的并不是所有人期待的风之子的灵体,而是三个人类。这让所有兽人都目瞪口呆,连从来都是波澜不惊镇定如常的酋长都是一脸的愕然。 “奥术师!”狂暴之刃第一个反应过来,当看清其中一个人身上的法师长袍的时候,他就怒吼一声认定这些是敌人,抽出腰间的魔像战刃一个纵跃就朝那三人一刀斩去。他的身形壮得像是一头蛮牛,但是这一跃却灵活得像是一只鼠兔,身上的斗气轰然炸裂而出,这一刀直接将周围数十米的空气都一同抽动,发出轰雷一样的怒鸣,好像是要把那三人连同整个祭坛劈开。 事实上这样狂暴之刃这样的全力一刀,确实能轻轻松松把这个十米的石质高台一斩而碎。能够冠以‘剑圣’称号的兽人无一不是万中挑一,身体和战斗天赋都出类拔萃的真正勇士。即便是在被奥术帝国碾压的百年中,这种兽人勇士也是帝国军队永远不敢轻视的敌人,兽人天生狂野磅礴的生命能,还有天生和兽神亲近的法则亲和性,让他们的斗气在‘量’上远胜于任何人类,连‘质’上也未必差多少,就算是手持石头和骨器所作的粗劣武器也都可以轻松拆掉军用魔像,而现在他手中持有的还是无坚不摧的精金巨刃,这全力的一击几乎能劈碎一座小山。 显然这位兽人剑圣快速而迅猛的反应完全是出自本能,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一击也能把他们自己的祖灵祭坛给彻底摧毁。看到这一幕的祭司长露出了惊恐之色,只是再要开口阻止也是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闷响,周围所有兽人都感觉到了磅礴的震动,但是那祭坛幸好还是完好的,只是狂暴之刃那跃起的一刀被接住了。那一刀发出的震荡余波倒是将周围的所有人都震得抖动,但祭坛和上面的人却是完好无损。 出手接住这一剑的是三人中间那个看起来最为壮硕的,他用半蹲的古怪姿势双手一合,就将这能劈碎小山的一剑稳稳夹在其中,狂暴的冲击力全部散逸到了四周的空气和脚下的大地中去,然后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看了看周围,再看着比他还高大还壮上一圈的狂暴之刃说:“这是什么地方?真是好有力气的一个招呼。” 下一刻,他的拳头就击在了狂暴之刃的胸膛上,将这个筋肉堡垒一样的兽人打得飞了出去,翻翻滚滚地落下了祭坛。 “这里是......南方草原某个兽人的祖灵祭坛?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召唤一个风元素之神高阶神职者的灵魂?”三人中那个身着法师长袍的男子这时候好像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大声惊叫。而他这一声也让所有兽人们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萨满们发出阵阵的怒吼,呼唤着祭坛之上的祖灵,刚刚滚落在地的狂暴之刃也咆哮一声,从地上翻身跳起又要朝上面冲去。 一阵绚丽如彩虹般的七彩虹光忽然扫过,刚刚想要再冲上去的狂暴之刃双脚在地面上蹬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从刚要前冲的势头化作了倒退倒飞出数十米之外,等他落地之时那虹光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渠。 这是一个环数极高的破坏性奥术。周围的萨满还有祭司们虽然并不会使用奥术,但是和南方军团交战这么多年,对奥术的了解并不浅,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这三人是极为危险的奥术师。 但是这里是他们的祖灵祭坛所在,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丝毫的退让,祖灵也会借给他们最大的力量。立刻有萨满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向天空。飞出的鲜血瞬间化作雾气消散,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更加浓重了起来,那些在武器上浮浮沉沉的兽人虚影们在这血腥味中仿佛更加凝实了几分。萨满们并不侍奉兽神,只是专注于和祖灵的沟通,通过献祭自己的生命力能暂时性地将祖灵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雷霆呼吸也握紧了手中的权杖。能用空间转换的方式出现,这极有可能是个大法师,那个男人能击退狂暴之刃,也是个难以想象的强大战士,不过他们选择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出现绝对是错误的,刚刚举行了一场盛大祭祀的祖灵绝对可以在这个区域内暂时压制魔网的力量,迎接他们的结局不过是成为祖灵们的祭品。 “等一等!住手!”一个巨大的声音席卷而过,制止了即将动手的兽人们。 开口的是战争终结,很难想象他那样的身躯却能够发出这样宛如巨人一样的呼啸声,这声音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痛。而且他居然是用兽人语和帝国通用语同时说的,对象显然包括了祭坛上的三个人类。 兽人们听从酋长的命令停了下来,而那三个人类也没有妄动。这时候,祭坛上的祖灵却是开始舞动起来,虽然他们发出的声音无法让兽人们听到,但可以看到他们仿佛比刚才更加地活跃和激动了。 而祭司长却是能感觉到,祖灵们正将自己通过祭祀获得的力量汇聚起来,不断汇入到一个物体当中去。那是随着三个人类一起出现在祭坛上的一只大鸟的尸体,只是那三个人类实在是太显眼,兽人们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脚边这样的一个东西,现在那尸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和祖灵们沟通,引导着他们的力量朝那里流去。 很快的,细小的雷电和旋风在大鸟身边不断生成,萨满们也注意到了祖灵们的异常,但他们尽力和祖灵沟通却并没有什么效果,祖灵们似乎对于这件事非常地兴奋。那些生成的电光逐渐朝着大鸟尸体上汇聚,然后在鸟身上流转不休,那鸟的尸体似乎也像充了气一样地慢慢膨胀起来,几分钟之后,一只只是站立就足有两米高大,全身流动着电光的巨大鸟尸就矗立在了祭坛上。 确实只是尸体。雷霆呼吸可以感觉得很清楚,这只巨大的鸟类没有心跳,温度等等任何生命征兆,只是一具完整的肉体而已,现在支撑着这只鸟尸站立起来的只是四周磅礴的风元素力量。这似乎是一只来自元素界域的元素生物,连单纯的尸体都带有极强的元素法则吸引力。 忽然间,祖灵们的欢呼声达到了最高潮,巨大的血脉力量似乎终于撬动到了这具鸟尸中的什么关键点,一股微弱生命力在这尸体上点燃,然后如野火一样地蔓延飞速地壮大,这具前一秒钟还全无生机可言的尸体居然就真的有了生命。 巨鸟昂起了头,睁开了眼睛,只是下面的并不是眼球,而是一团浓缩到极点的耀眼电光,它看向祭坛下的战争终结,没开口,周围的空气自己振动发出了话语声:“父亲,我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草原(2) “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麻烦的地方......” 阿德勒环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兽人,面色难看。现在他们虽然从兽人的祖灵祭坛上下来了,却没能离开,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萨满和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 “作为因克雷的大法师,你就这样被一群拿着石头和骨头做武器的野兽吓住了吗?”仁爱之剑双手环抱在胸,昂首挺胸地看着周围的兽人,虽然从个头来说这些兽人分明要比他还高大得多,但此刻他却是用着俯瞰的眼光。“就只有刚才那拿刀的大块头还算有点实力,比那个什么战神殿的冠军斗士强上一些,其他的在我来看全都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你那些引以为傲的奥术呢?” “...把你们还有那个元素雷鸟的尸体一起带过来,我的精神力已经完全枯竭了...”阿德勒现在确实也像是连续熬了十天夜再和十个美女盘肠大战了一整晚的样子,全靠着炼金药剂的余劲硬撑着,这时候别说是运用奥术了,没有一头栽倒昏迷不醒就不错了。 “还有,你也别小看这些兽人蛮子。”阿德勒指了指祭坛上那些破旧的武器,还有偶尔浮现的隐约身影。“那些祖灵是一种介于次级神和伪神之间的高维灵体,他们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但是在血脉影响的范畴之内,能发挥出近似次级神的能力,刺激那些兽人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不用说,甚至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压制元素借以影响到魔网。” “嗯,是,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风吟秋也点点头。他当然也更能感觉得到这些祖灵的力量,这些其实有些类似于天师道中的那些神灵,都是凝聚生灵心念精神借以引动天地元气的枢纽,但是又要比那些单纯的道法造物要强出许多,也许是这欧罗大地的天地法则和真神的影响,这些祖灵确实能在极小范畴之内有着几分真神的能耐。 至少从元素疆域那样的地方召回魂魄,再将一具已毫无生机的肉体注入生命让其死而复生,这种事是天师道法凝聚的那些神灵虚像万万办不到的。 “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我们两个要走,难道他们还能强行把我们留在这里不成?”仁爱之剑大刺刺地不以为意,还转头看了一眼阿德勒法师,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因克雷法师就让他留在这里好了,反正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不是吗?就让他和这些兽人好好聊聊天,我想这作为他妄图陷害我们的惩罚来说并不过分。” 阿德勒只感觉嘴里发苦,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确实糟糕到无与伦比,精神力耗费一空,和这两个西方人暂时的盟友关系也解除,就算不恢复到敌对,只是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也就够了。按照他们之前显露出的能耐,真要逃走的话这些兽人也许还真拦不住他们。 “无敌兄,这人看来也是受人陷害,我能看得出他并非奸恶之辈。之前在那风元素领域中脱离的时候也没玩过什么花样,而且我们这边还有沐仙子的下落,以及因克雷的许多事情要落在他头上,实是不宜当真丢下他。大家也算同舟共济一番,他对欧罗风物的见解也肯定要胜过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化敌为友,接下来对大家都方便。”风吟秋对仁爱之剑用神州话说,再转而对阿德勒微笑道:“这位法师先生,我相信你之前所说的,你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你也知道我们其实是因克雷的客人,我想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是利大于弊的。这位仁爱之剑阁下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只要确定你不再是敌人就不会再针对你。” “当然,当然。鄙人甘·阿德勒非常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我和这位复兴会的仁爱之剑已经较量过一次,对于他的神奇力量非常钦佩,没必要也没胆量再去找他的麻烦了。”阿德勒终于也松了一口气,看看祭坛旁边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头颅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对于其他部族但同为兽神血脉的俘虏,兽人们在献祭之后会好好入土安葬,但其他任何种族在献祭完之后的葬身之处都是他们的肚子。如果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兽人吃掉,最后成为一堆堆排泄物的大法师,他绝对可以以最大的耻辱这个符号同时载入奥术史和欧罗史。 “......哼,好吧,看在这位帝国使节团参谋长风的份上,因克雷的阿德勒法师,我暂时不会把你当做敌人了。”仁爱之剑眼睛转了转。“不过作为赔偿,还有把你带出这个地方的报酬?你是不是该支付一些什么东西?刚才在那个风元素界域中我可是莫名其妙损失掉了一张十环奥术卷轴,啊,说不定是十一环的也有可能......” “我明白,我明白......”阿德勒连忙表示这不是问题。虽然他出身不算什么大家族,但本身作为因克雷上层人物之一,在经济上绝不会窘迫。“只要我回到因克雷,立刻赔偿你们两位两百万奥金,另外我还有收藏的九环奥术卷轴也可以赔偿给你五张。” “哦?”这金额让仁爱之剑也忍不住眼前一亮。“你这家伙不会是只想着让我们把你带出去而许诺的空口诺言吧?等到了因克雷你立刻就会翻脸不认,和其他大法师一起联合起来将我们围杀......” “那怎么可能?”阿德勒干枯虚弱的脸上也挣扎起一阵病态的殷红。“以奥术的名义,以因克雷的名义,以我的名誉发誓,我绝不会做出那种卑鄙无耻的行为。明斯克那样的人只是极少数而已......” “好吧好吧,我相信了。别太激动,如果你脑溢血或者心梗死在了这个地方,我们岂不是要损失四百万奥金和五个九环奥术卷轴?这可是好大一笔钱......”仁爱之剑连连摆手,再看向风吟秋,指了指天上。“那么我们现在就带着这个家伙强行突围吗?风兄弟你用力场巨手带着这个法师飞上去,我先拖住这些绿皮蛮子一阵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上面那个兽人头头,还有我们从风元素世界带回来的那个家伙有几分成色......” “还是等等吧。那个兽人酋长似乎是可以沟通的,如果能不动手就解决问题那当然是最好...”风吟秋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数百米高空上正漂浮着两个黑点,那是一个兽人一只雷鸟的身影,正是这些兽人的酋长战争终结和他们带来的那个灵魂和雷鸟身躯结合后的产物。“...否则他们两个当真齐心合力想要将我们留住的话,结果如何也很难说。” “是的。的确如此。想不到我们带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兽人的精神体…...幸好他好像并不是直接听命于那个兽人酋长...也不知道他们沟通得如何...”阿德勒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抬头看着天上,脸上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色再沉重上几分。“这里不是靠近风元素的碎片界域,那只元素雷鸟牵引风元素法则的力量会减弱很多,但是此刻那可再不是只以本能行动的野兽,而是个风元素之神的神职者......只希望他还能看在我们帮他获取那个身躯的份上,不要太难为我们…...” “真是没用的家伙!”仁爱之剑闷哼一声,对阿德勒表现出的畏惧显得极为不屑。“这样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气质,就算再有几个十环奥术卷轴给你也是枉然。你放心,就算为了那两百万的奥金,我们也会把你送会因克雷的。” 高空之上,雷霆之颅的酋长憎恶者·战争终结正在面对着自己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儿子。即便是城府深邃冷静如他,此刻也禁不住有些感慨和震撼。曾经那个沉静内敛,更像是个人类的半兽人青年,现在已经是一只翼展超过十米,在主物质界几乎不可能见到的元素雷鸟。 这是一个即便在奥术帝国时期,也可以堪称不可思议的奇迹。他也没想到,他的这个儿子是以完好肉体的状态直接进入了风元素疆域,又凭借惊人天赋暂时保存住了意识,最后在这祖灵的召唤中获得了一具完好的雷鸟身躯。风元素法则本身的高亲和性,让原本就已经元素化了的灵魂和这个元素生物的身躯极为契合,再借用祖灵的血脉之力唤醒生机,可以说是一种另类的真正复活。 这个复活已经完全超出了战争终结的预料。当的灵魂完全和雷鸟的躯体融合之后,就已经超出祖灵的血脉影响范畴,而雷鸟身躯和曾经元素化的精神意识相结合产生的效果,在这主物质界中应该已经站在力量金字塔的上层了。 也就是说,他的这个儿子已经完全超脱了他所能控制的范畴,无论在哪方面。好在让人做事,并不需要真的就控制这个人,普通的兽人也许不明白这一点,战争终结却是非常清楚的。 “好了,现在你终于得到你期盼的真正自由了,我的孩子,风之子·中间者。”战争终结说。 “并没有真正的自由,这也并不是我期盼的样子。”声音倒还是如同之前的半兽人青年那样的,但事实上却并不是出自这只雷鸟的喉咙,而是直接震荡周围的空气发出的。“还有,别在那样称呼我,现在那个代表不详的兽人名字再也和我没关系了。” “哦?那你现在叫什么呢?” “菲尔·追风者。这是我在南方军团下属一个佣兵团里当雇佣兵时候的名字。我以后也叫做这个名字了。” “菲尔…...”战争终结眼里抹过一阵意义不明的光芒。“人类的名字。不过可惜,你以前的样子的话还能在人类社会中活动,现在出现的话只会沦为那些大法师们的猎物。” “不用说我,说说你自己吧,父亲。”雷鸟的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无尽的电光在跳动。“我都不知道你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祖灵烙印,我还一直奇怪当初自己的悄悄出走为什么会那样的顺利。原来你早就已经是准备着将我召唤回来.......无论生死。这是为什么?我很希望能将之理解成父爱,但我知道那应该不是。” “我只是希望你能回来,能把你的天赋,和在人类社会中历练出的东西化作力量奉献给部族。你虽然不愿意向我学习成为一个元素德鲁伊,但你的天赋确实是我们兽人里非常难得的,甚至胜过了我…这是万兽之王的血脉赐予你的礼物,你应该将之回馈奉献给部族。” 战争终结就那样站立在空中,如同站在岩石上一样的稳固,高空中吹过来的风一靠近他立刻就平复了下来,连他的衣角和毛发都不敢掀动,也不敢扰乱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他并不是刻意做出这一切的,做到这些都不过是如同呼吸一样的自然,这也绝不是飞行术之类的奥术所能达到的效果,如果要说对于元素的亲和还有运用自如,即便是专精的大法师也不能和高阶的元素德鲁伊相提并论。就好像再会游泳的人也不能和鱼相比一样。 “可惜我认为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做的事,就如同风没有应该去的地方,也没有东西能束缚到风。”元素雷鸟的双眼中闪烁着雷电,鼓荡在周围的话语声却还是曾经的半兽人的声音。这却是比高阶元素德鲁伊更进一步的状态,如果说元素德鲁伊还只是鱼,他几乎就是水流本身。“而且这个血脉也很有可能是来自我的母亲那里。你应该记得她还是个天生元素亲和度很高的人吧,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在我耳边哼唱的那一首‘四季之风’的声音...” “...所以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是我应该做的,那就是趁现在把这里夷为平地,把这些曾经吃过我母亲血肉的野兽都杀光!” 空气中年轻半兽人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与此同时周围猛然炸裂出了无数的雷霆和闪电,而且飞速地朝着周围扩散壮大,好像是一团雷暴正在这里凭空地生成。 “有我在这里,你是谁也杀不了的。你称呼他们为野兽,但这些野兽也是抚养你长大的同胞,你不把他们当作同类,他们却从没把你当作外人。你在饥荒时吃下的每一顿食物,背后也是有牺牲者的,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战争终结一伸手,这一片飞速成长的雷暴就停止了,周围的狂暴的闪电和雷霆瞬间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水流当然比鱼更能灵活地运用本身,但是当那鱼足够强大的时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水流。兽人德鲁伊的传承中并没有清晰的层次概念,但是战争终结在南方军团的资料库中却是被标记为Z1级,也就是超过了大法师的战斗能力,为最高级的威胁和悬赏目标。 “而且我要告诉你,从广义上来讲,真正‘吃掉’你母亲的是她的族人和南方军团。我雇人调查过了,只是因为数万奥金的遗产继承权,你母亲就被她的家族逼着来到南方军团担任战斗法师,一千奥金的贿赂就让她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族人们吃掉的是她的肢体,她的人生早就被她的家人们吞噬了。” “......” “...够了。”默然了好一阵子之后,半兽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厌倦。元素雷鸟的身躯开始继续朝天上升,无数的风元素开始在呼啸。“我再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了,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一等。”战争终结开口了。“你想变成人类吗?” “什么?”雷鸟上升的身躯停滞了。 “十环奥术的‘生命塑形’,和万兽之王大祭司的‘血脉祈祷’都是可以重塑生命形态的。尤其是血脉祈祷,源自生命根源的力量,连巨龙的身躯都可以塑造成人类。”战争终结说。 “...这个我听说过。”半兽人的声音回答。“但是万兽之王已经沉寂很多年了,就算有部落还保存着大祭司的职位,也是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十环奥术那更不用多说了......但是你这样问,你是想说什么。” “万兽之王的气息在不久之前曾经彰显过很短的时间,所有大草原上的祭司和萨满们都感觉到了。就在神怒之地,奥罗由斯塔附近。我们推断那应该是有兽神的分身或者眷属被那些奥术师囚禁住了。” “原来这才是你把我召回的原因。”半兽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你是想让我去给你打探这个消息?可惜我在人类社会中也只是个低贱的雇佣兵而已,隶属于南方军团底层的一个队伍,而且现在是这样的躯体,更不可能去什么奥罗由斯塔了。” 战争终结笑了笑,淡淡说:“莫格龙部落的祖灵祭坛是大草原上最古老的向万兽之王进行祭祀的祭坛之一,把那个搬到我们的祖灵祭坛上完全摧毁的话,其中残存的气息应该足以支撑进行一次不完全的血脉祈祷,可以在一定时间之内把你变作人类。然后你找回了万兽之王的后裔之后,也许就能完成这个血脉仪式了。” 兽人酋长的声音不大,语气很亲和淡然,就像在给好朋友描述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消息。而元素雷鸟则完全静默了下来。高空中的风烈烈而过,吹到这一人一鸟的旁边的时候也只能沉寂。 半晌之后,半兽人的声音才在雷鸟身边的空气中响起:“你知道吗?你其实一点也不像个兽人,比我更不像,你完全就是个人类。你身上流淌的虽然是万兽之王的血脉,你的脑子里却是个人类,还是个非常有心机,擅长玩弄阴谋的人类。” “错了,孩子。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人类。”战争终结笑了。在兽人的语言中称呼对方像人类,其实是一种颇不客气的贬义,但他却毫不介意。“所谓人类,不过是一些懦弱些,狡诈些的兽人而已,你不用太看得起他们。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其实比我们低劣得多,至少绝大多数是那样......” “够了,不要再说那些自以为是的废话了。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帮我进行那个血脉祈祷?和人类一样,我相信你一定是有条件的。” 战争终结没直接回答,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说:“那三个人类是谁?怎么会和你一起出现的?” “...迷失在风元素碎片界域中的法师,也许是进行什么奥术实验失败了困在里面的吧......我没问他们的来历,他们帮我得到了这个躯体,他们也借助了祖灵召唤我形成的道标...” “能进行界域旅行的肯定是大法师...不过看起来他们也损耗得很厉害,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战争终结俯瞰着下方,就像高空的猛禽注视即将到手的猎物。“你帮我击败他们就可以了。” PS:年末屁事无限多,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多说了,应该过两天就能恢复更新速度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草原(3) 半空中的兽人酋长和雷鸟一起缓缓降落下来,伴随着他们的还有狂风和在空气中不断跳动的闪电,这一人一鸟却在其中纹丝不动,看起来宛如神灵一般。 周围的兽人们都露出敬畏的神色,对于他们的酋长,每个兽人都是发自心底的崇敬和信服,一些头脑不大好用的几乎就已经把他当作了现实中的神灵。这位身躯矮小的兽人酋长不只是拥有无比的魄力和手段让雷霆之颅崛起得速度快得无与伦比,他自身的力量也是足以让任何人高山仰止。 “三位法师朋友,你们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个意外,这个意外谁也不愿意发生,你们不愿意,其实我们也不愿意,但是既然发生了,那么我们就最好认真地面对。” 战争终结的言辞颇为客气和文雅,让风吟秋三人非常意外,尤其是阿德勒法师,原本以为在这个部落中能遇到一个会说帝国通用语的兽人就算运气不错了,但是现在这个兽人酋长的通用语不仅极为流利,措辞也非常地文雅客气,如若不是那绿色的皮肤,凸出嘴唇的獠牙,狰狞的五官,只听这声音和话语完全就是一个纯正的帝国贵族。 “这里是雷霆之颅部落的祖灵祭坛,我是部落酋长憎恶者·战争终结。不管你们是什么理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可能让你们轻易离去。即便我不愿意和你们三个进行无谓的争斗,我的族人也绝不接受有人类踏足了祖灵栖息之地后能轻轻松松地离开。实际上如果不是我的威信还算不错,还能暂时性制止他们,他们马上就会一拥而上,即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誓必要把你们杀死在这里。”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风吟秋问。他对这些说法并不意外,说起来这些兽人和神州大陆上的西狄人有些相似,都信奉以野性本能为尊的真神,和这些人打交道一般来说没什么道理可讲,拳头刀子甚至牙齿就是说明一切的方式。能遇到这样一个兽人头领已经算是很难得了。“酋长先生,看起来你是个有理智的人。我这样说吧,如果真要付诸武力的话,这会是一场大屠杀。你们的胜算并不大,即便你们能侥幸击败我们三人,你们族人的死伤也必定非常惊人。” “我知道,刚才你用出的虹光喷射已经充分说明了你们的战斗力。我很好奇作为一个异大陆的西方人,你到底是怎么拥有这样这样强大的奥术力量的。不过那些细节暂且不用管,我的族人们并不了解西方人和欧罗人的区别,他们只知道人类,只知道必须让你们死,或者至少也必须让你们屈服,所以我有一个提议。”战争终结露出一个很难分辨是狰狞还是善意的笑容。“我们可以来进行一次赌斗,你们那边是三个人,我们这边也只用三个人,只要能战胜我们其中的两人,你们就可以得到我们的尊重而离开。不过你们输了话,在祖灵的见证下签订血脉契约,承诺帮我们几个忙,然后你们同样可以安全地离开。” “怎么?我们并不是兽人吧?祖灵的血脉契约还能影响到我们吗?”阿德勒首先表示了疑问。 “追溯最根源的生命痕迹,人类的血脉和兽人一样,其实都归于万兽之王的统御。按照精灵们的说法,所有生命都是生命溪流分流衍化出来的,万兽之王则是所有有血肉的生灵们的支流源头,人类也不过是野兽的一种而已。只要你们自己愿赌服输,当然可以在你们的血脉中签订契约。”战争终结看了一眼风吟秋,又在仁爱之剑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阿德勒的脸上。“异大陆的西方人我不知道,但是生于这片大地的人类是一定可以的。” “...好吧,今天我长见识了...”阿德勒面色古怪地小声嘀咕,对着旁边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说。“这个兽人酋长不只是会说帝国通用语,连知识也非常地丰富,他认识虹光喷射,他认识西方人,他还能进行人类生命来源的探讨...尤其是这涉及到人类归属范畴的学说可是相当高级的死灵系奥术学说,大法师们都很少涉及,精灵们更不可能和这些兽人们接触…...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总之这个兽人酋长看起来很不简单,我们最好小心点...” “不管怎么说,他看起来倒是提了一个好建议。要么我们单挑他们三个人,要么我们单挑他们所有人,怎么选还用说么?”仁爱之剑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我对我们强行把他们全都砸扁这一点非常地有信心,但是既然他们摆出了这样貌似很有礼节的规矩,那就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吧。” “…我觉得他这样提议的重点是在那个血脉契约上...”微微沉吟之后,阿德勒眼神微微一亮。“无论什么样的契约,精神深处的接受是最重要的,暴力逼迫的契约效果最差,所以他需要这样一场赌斗的方式,让我们愿赌服输,在精神层面上对契约不会排斥。这一方面说明他确实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的帮助,一方面说明他对这个赌斗有着相当的信心。我们最好小心点。” “无所谓,反正他刚才不是说了么?那个契约什么的好像只对你这个欧罗人起作用,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大笑,阿德勒的脸马上苦了下来。他现在的战斗力就连一个兽人小孩都打不过,获胜的指望全都寄托在风吟秋两人身上了。而如果失败,好像损失最大的也还是他。 “这样看来,你们是接受了?”战争终结问。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风吟秋看了看战争终结身边漂浮着的元素雷鸟,问:“感谢你的理智,这种解决方式无疑对大家都是有利的。不过我们想问问,我们在碎片界域中遇到的那位灵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现在这个已经和这个元素雷鸟合而为一的…...” “这是我们部族的勇士,风之子菲尔。很感谢你们能帮他获得这样一个躯体,这可比我之前准备的要强多了。作为感激,他也会加入这个赌斗中作为你们的对手之一。” “嘿嘿,好。我来对付他。”仁爱之剑在旁边低声一笑,有些得意和窃喜。“这鸟人在那碎片界域中挟持我们让我们给他做苦力,这次就轮到我来把他的鸟屎给打出来。” 风吟秋点点头。这元素雷鸟的威势他在风元素碎片界域中也看到过,确实是非常不好对付,关键是来去如风如电,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几乎超出了视力所能捕捉的范畴,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也只有仁爱之剑这样对气机感知敏锐,出手拳意直接锁定对手的先天武道高手才能稳稳压过一头。他继续问:“那么大家出场的顺序要怎么决定?” “也不用动什么多余的脑筋了,就直接先上我们最强的领头人吧。然后胜利的再指定下一个出场的。”战争终结指了指风吟秋。“就先让你和我来开始。” “这没眼力的,居然看不出其实是我最强。”仁爱之剑旁边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兽人酋长的眼光不满意。“不过他又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他是最厉害的?我看他身周缓缓吞吐五行元气,应该是个有几分手段的,但也并没真高到哪里去,至少肯定胜不过那只元素雷鸟...” “他应该是个元素德鲁伊,崇尚自然,信仰元素古神,擅长运用四大元素的神职者。看他那么轻松地漂浮在天空,应该是偏向于信仰风元素之神。”阿德勒在旁边提醒。他没了战斗力,眼力见识却还在。“兽人中其实自然德鲁伊比较常见,元素德鲁伊是很少的。即便偶尔会诞生天生对四大元素有敏锐感知,自动去信奉四元素之神的兽人,但兽人的社会环境让他们在这方面是很难有什么发展前途,他们不像精灵一样有深厚的传承和文化…...不过按照这个兽人酋长的表现来说也很难说…...” “等等。”仁爱之剑眼珠子一转。“他莫不是想用下驷来换你这个上驷?虽说这些蛮子肯定不会知晓田那个谁赛马这个典故,但按照这兽人头头的表现来看,未必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田那个谁是谁?不过我明白无敌兄是在说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也好,我胜了他,无敌兄你再胜了那只雷鸟,那不用阿德勒法师出场我们就已经胜了。” “也是。”仁爱之剑哈哈一笑。“说到底还是要靠拳头说话,一切阴谋诡计都当不过男人的拳头。” 另外一边,战争终结已经转而面向他的族人,提高了声音开始解释接下来对这三个人类的处置:“这三个人类是风之子在元素之神的领地中捕获的俘虏。他们为风之子带来了强大的雷鸟身躯,换取风之子带领他们走出元素之神的领地。但那是风之子的功勋,并不是我们的功勋。而且他们踏足了祖灵们的祭坛,必须对他们进行惩罚!” “惩罚!惩罚!”四周兽人们的怒吼如狂潮一般此起彼落,不过对于那三个人类的敌意倒是减轻了不少。践踏祖灵祭坛的入侵者当然是必须杀死的,不过俘虏就不一定了。兽人都有捕获其他种族俘虏,当做奴隶和备用粮的习惯,其中当然也有人类,甚至奥术师。 “这三个俘虏都是非常强大的奥术师和战士。我们必须要在正面的决斗中一对一地击败他们,让他们明白兽人们的强大,然后给他们签订下血脉契约,让他们为我们服务!” “决斗!决斗!” “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从这个抑扬顿挫,非常有情绪和煽动性的声音大概能猜得到,这个兽人酋长肯定用真真假假的话来隐瞒他不想无谓死伤的真相,然后鼓动他的族人…...这家伙还是个无师自通的政治家...奥术在上,他只是一个兽人啊.......”阿德勒看着正在挥舞手臂的战争终结,又看看那些越发激动的兽人们,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呻吟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今天的经历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我的世界被颠覆了好几次......被同僚陷害丢进元素碎片界域,靠着两个西方人脱身出来,然后就发现来到了南方大草原上,看到了一个日后可能会统一所有兽人部落的天才兽人酋长......” 不需要再刻意准备什么,祭坛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场。决斗是兽人解决内部分歧争斗的一种重要方式,也是重要的娱乐活动和祭祀。即便是在最严重的饥荒之年,也会有不少兽人勇士们乐于在这里证明自己的武勇,同时流干最后一滴血。斗场中央的石板早已经被血迹浸成了一种斑驳的黑色,到处都是战斗中砸出坑洞然后又修补的痕迹,四周石柱上摆放着用萨满的巫药处理过的头颅和各种武器,那些可不是俘虏或者战利品,只有得到了所有人还有祖灵承认的英勇战士,才能在战死之后将自己的头颅和武器放在这里,让后来的勇士们观瞻。 战争终结走上了斗场,他那远比普通兽人矮小的身躯看起来和这个粗犷野性的场地似乎有些不搭调,但是周围兽人们送上的欢呼和呐喊却是如山呼海啸一般,不少兴奋过度的兽人战士挥舞起随身的武器打砸地面,甚至抡起拳头互殴。 这可是他们的酋长第一次走上这里。他在处理兽人之间内部矛盾的时候从来用不着暴力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被族人质疑他的武勇,南方军团那些毁在他手中的魔像,死在他手里的奥术师和战士,早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风兄弟,这兽人头子肯定有几分古怪,你也不要轻敌。既然他是擅长运用元素的,你就先把什么元素护盾的能套的都给他套上几十个再说。” 仁爱之剑在场边高声提醒,风吟秋也点点头。虽然之前没接触过这所谓的德鲁伊,不过按照阿德勒所说的,这应该是类似于五行宗之类的教派,攻伐类的法术想必是威力极大,好在奥术里有不少专门防范元素的防护类奥术,万有真符里也拓印得有好几种。心神一动之下,元素防护,元素抵抗这些奥术就全部在瞬间生成,真如仁爱之剑所说的那样,在身上层层叠叠地累加在了一起,然后他才迈步朝着战争终结走去。 风吟秋确实也没有大意。那兽人酋长在亲眼目睹他使用虹光喷射奥术之后还能主动挑战他,可见对自身手段也是极有信心,不过他现在有这些复数的奥术护身,就算被消耗击溃也只需要动念之间就能补充,别的不说,面对单纯水火风元素性伤害的时候,大概也能接近刘玄应那般万法难侵的程度,下火山口的岩浆里去洗澡,用融金蚀骨的强酸来淋浴那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 而战争终结却是好整以暇,看起来没做任何的准备手段,只是就那样和风吟秋相对而行,走到斗场中央两人相距三十来米的时候才停下,颇有风度地开口说道:“这个斗场是我们雷霆之颅历代战士用来决斗的地方,并没有针对广域破坏性奥术的防护手段,希望你能控制好你的奥术,不要将这个地方彻底毁坏了。” “我尽量。”风吟秋点了点头。 “那么作为回报,我也会尽量不伤害到你,只要你察觉到支撑不下去就及时地认输,生命是应该是有保障的。”战争终结一笑。如果不是那兽人特有的高颧骨,阔嘴和恶形恶状支出来的獠牙,这应该是一个很绅士的笑容。 “哈哈哈哈......”风吟秋还没反应,远处的仁爱之剑就仰天大笑起来,显然也是听到了兽人酋长的话。“这兽人头目倒还有些心思,居然敢用这这种心理战术,风兄弟莫要听了他的鬼话自己乱了心神......” 风吟秋没有吭声,只有面色越来越凝重。仁爱之剑有先天境界,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确实比他还灵敏,但是此刻在他神魂深处的万有真符却在缓缓震动,那应该是一种比天地元气更为深邃隐秘的东西正在兽人酋长那里缓缓展开,仿佛是一口极深极深,通往世界尽头和本源,无穷大又完全不可捉摸的深井。 轰。仿佛世界在这一瞬间破碎崩灭的声音,无数难以计量难以形容的雷电猛然在斗场上炸开,又相互纠缠撕扯翻滚,将那方圆百米的空间完全变作了一团飞速翻腾涌动着的雷电海洋,彻底吞没了风吟秋和战争终结的身影。 PS:快了快了....马上要熬到头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草原(4) 什么是风?什么又是风元素?风元素的本质是什么? 这和其他对于世界的问题一样,是个没有尽头的问题,即便是专精于元素的大法师也很难回答得清楚,但拿着这个问题去询问街边的小孩农夫,也能得到很肯定的答案。这并非说明他们的答案错误,而是他们只能根据自己的见解和认知水平来描述对于世界的看法。 小孩和农夫会回答风就是树叶飘舞,尘土飞扬,扑面凉爽,稍有些见识受过基本奥术教育的底层贵族会嗤笑说那不过是风的表象,风其实是流动的气体,而在高阶法师,还有很大一部分大法师的认知中就知道气体的流动也只是表象,实际上热能和熵值的不同才是造成气体流动的原因,甚至连气体液体固体之间的区别也是因为能量和法则的不同程度而决定的,所谓的风其实是能量流动的一种表现方式,和电一样,所以风元素的更高级形态就是雷元素。 但是这一切到了真正专心于研究世界本质的大法师们眼中,却都只是非常浅薄的表象。这眼之所见的看似广袤无边,应有尽有的物质世界,从法则的角度上来看,不过是万星宇宙中由五大法则交汇而形成的一个小小孤岛,其中的任何东西都脱离不了这个基础,区别不过是偏向性的不同。所谓的风,其实是法则之间不断平衡流动而产生的种种表象,风元素法则贯穿并牵引万事万物,带动着一切有形无形的变动和运转,是这世界根源的运转。 这些对于元素法则的高阶描述,风吟秋都从女法师那里得来的奥术书籍上看到过。从这个层面上说,所谓的高阶元素法则已经有些类似于神州五行宗的先天五行之说,并非是单纯形容某种物质,而是对整个世界运转方式的一种描述。只是到了那种接近世界根源地步的理论,任何言语都不足以百分百准确描述和表达了,奥术书籍中有大量的例子描写,却还是将风吟秋看得头昏脑涨,感觉似乎还不如神州道门那种微言大义来得精妙。 不过好在这方世界确实更比神州更为条理清晰,真灵彰显。相比于五行宗那样连先天五行灵物也数百年找不到一个,欧罗大地上不止可以清晰感受到真神,还可以破开界域去亲身感受四大元素的根源。当时风吟秋就想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亲眼看看,亲身体会一下这种四大元素的本源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一个大草原的兽人手中见识到这番景象。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就是风元素疆域中的模样,只是相较之下,之前那个靠近元素疆域的碎片世界里那些能撕碎木石的狂风,如暴雨一样的狂雷闪电,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和风细雨。在他身周的已经不是雷电的暴雨,而是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浸泡在了雷电的海洋中。 可以承受上百记三环雷电奥术的元素防护奥术只用了不到半秒钟就被撑破了,如果不是风吟秋可以在撑满的瞬间重新激发这个防护,四周的雷霆立刻就会将他吞没掉。 无论是最为紧密坚硬的岩石还是附魔加工过的精金,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眨眼就会被雾化为气体,再一眨眼就被同化为雷电。这是来自世界本源的法则性撕扯,没有任何物质可以抵挡。 决斗场边上,兽人们的欢呼和怒吼再次掀起高潮,虽然场地中除了一片耀眼的雷电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却不妨碍他们的激昂情绪,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酋长的力量,他们见证过许多次战争魔像和战斗法师在酋长的雷霆之下化作飞灰,这次那个奥术师也一定不会例外。 “这...这个...怎么会有这样庞大的风元素能量?”另一边的阿德勒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纵然以他大法师的眼光,也实在为此刻这一片雷电海洋而惊叹。而且他也比那些只知道吼叫的兽人们更能看出其中的不可思议之处。“这个...这个纯以内部的能量而论,几乎快抵得上阳炎爆了,他是把风元素疆域给直接投影到了这物质界...这...这是什么神术?他是风元素之神的圣者吗?不,元素之神怎么可能有什么圣者…” 一旁的仁爱之剑也是目瞪口呆,闪电的强光把他那脸上因为惊愕而完全僵硬住的横肉都找照得纤毫毕现,像是个抽象派的狰狞雕像。这个兽人酋长发挥出的力量,也是大大地超出了他之前所感知所预计的程度。 七彩的虹光雾气从雷电中勃然而发然后左右横扫,像是一只有力的巨手拨开浪潮一样在这团雷电的海洋中扫出一片空隙来,随后风吟秋的身影冲天而起。 此刻他并不是运用了力场巨手,而是靠着双脚硬跳上去的。在这片法则维度极高的风元素海洋中,就连七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都维持不住哪怕是一眨眼的时间,好在五行灭绝神光还能发挥作用,混沌状的根源性四元素在法则维度上并不输于这片风元素的雷电海洋,甚至还胜过一筹。 但是他的身形刚刚脱出,下面的雷电海洋就像是有生命一样猛地一缩一升,直追而上将他重新包裹在其中。 风吟秋举手乱舞,五行灭绝神光四处扫射,但就像用手拨水一样,虽然能短暂地将四周用来的雷电逼开,但是雷光马上又会重新填满回来。最为关键的是风吟秋甚至察觉不到发动这一切的兽人酋长战争终结在这雷光中的什么地方。 “如果你能使用虹光防护的奥术,那么我们可以比拼一下耐力,但是似乎你并不会。”在无尽的雷霆中,战争终结的声音居然还能清晰无比地传来,只是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来自哪里。“现在你的元素防护大概半秒多就要全部重新刷新一次,你的精神能够支持多久呢?” “当然,对于你居然能这样运用虹光奥术,还能把低端的元素防护奥术衔接得这样完美,我非常地佩服。也许我对奥术理解得还不够深入,完全看不出你的底细,但是我敢肯定你这样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战争终结的话语依然是彬彬有礼,条理清晰,就像一个管家在介绍自己主人的城堡:“我在这风元素领域中是元素形态,可以在任何时间自由存在于任何位置,你即便这样用虹光喷射广域扫荡也是不可能无法我的,反而容易毁坏到周围的建筑,误伤到我的族人。这个领域我可以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但是控制力会慢慢变弱,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我可不能保证在击穿你的元素防护的时候还能不伤害到你。请你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没有能反败为胜的底牌,那就认输吧。那个血脉契约只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顺便给你们离开这里的借口而已,我对你们可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意...” “…...” 继续用五行神光扫荡着四周风吟秋颇有些无言以对。这个兽人酋长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现在这样确实找不出丝毫的胜机,这个所谓风元素领域的干扰力之强大,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也就是在进入这个元素领域之前他就使用出了防护奥术,然后等着防护奥术崩溃的瞬间立刻重新构造,这才能一直维持住。其他的任何奥术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使用出来都是极其困难的。也就只有同为释放根源性元素力量的五行灭绝神光还能发挥作用。 但是这个作用也对战况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如果真如兽人酋长所说,他是以风元素形态存在于这个领域之中的话,别说他这样毫无目标的扫射,就算是仁爱之剑的拳意也极难锁定。本源性的风元素的‘流动’可是 而兽人酋长对于这个元素领域的掌控度看起来似乎确实不低,没有丝毫伤到斗场的地面和建筑,而且随着他跳起之后的下落,这团雷光海洋依然紧紧地跟着他,将他全部包裹在其中,依然飞速地不断粉碎他的防护奥术。如果是一个以精神力维持奥术的大法师,这个时候早已经因为精神枯竭而无以为继了。 作为最后底牌的狼神之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没有什么用,那带着些微神性的躯体能不能抵挡住这样级别的风元素撕扯很难说,倒是元素防护奥术会在第一时间被冲散。而且在这样一个信奉兽性神灵的野蛮部族里,以自己这一个异族之身展现出他们膜拜的神性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还真难以预料,无论是群起而攻之还是惊诧之后膜拜尊崇都不是风吟秋愿意见到的。 “…...那好吧,我认输。”风吟秋长叹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这场面他也确实有些无能为力。 随着他的举手认输,周围如海浪一般的雷光就消散了,最后一点光芒闪烁,在半空中凝聚出了兽人酋长的身形。不过和之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那种进退自如,轻松惬意的感觉有些不同,现在战争终结显得很有些疲累,落下之时脚步都微微踉跄了一下,显然维持那个元素领域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认输了?你怎么认输了?你怎么可能这样轻松就认输?”场边的仁爱之剑大叫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候周围兽人也再度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和嚎叫,他们虽然听不见也听不懂风吟秋说了什么,但他举手示意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就算这场决斗以兽人的角度看非常地莫名其妙,一点也没有拿重型武器互相砍杀个筋断骨折血流成河那样精彩,酋长的胜利却是毋庸置疑的。 仁爱之剑的咆哮让风吟秋自己都是微微一惊,他才忽然醒悟过来,他这样干脆的认输似乎确实有些不大正常,他微微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心绪,猛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战争终结。 兽人酋长像是明白了他的疑惑,对他微微一笑说:“一个我自创的小小萨满巫术,在祖灵的帮助下产生类似于‘友好术’那样奥术的广域效果,一般是运用于说服族人们的,偶尔像这样在战斗中运用一下效果也不错。” 风吟秋呆了呆,还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想不到这位兽人酋长最关键的一个暗手居然是这样的小把戏。不过把戏虽小,之前的言语和姿态的铺垫,强大战斗力的展示缺一不可。现在看来真要强撑下去生死相搏,自己未尝真的没有一线胜机,但既然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算计中也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何况这个兽人酋长实力确实强大到匪夷所思,要胜过自己一筹。 “...真是对不住了。无敌兄,是我一时大意了。没注意到那兽人首领居然当真用言语引我入瓮。”风吟秋走下决斗场,心中还是沮丧懊恼不已。战争终结的花招虽然精妙,总的来说还是他自身精神意志有空隙。心智防护的奥术算起来终究是外力,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得滴水不漏。 “算了,风兄弟你也是尽力了,那兽人酋长确实有几分手段,便是我去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仁爱之剑长叹一声,拍拍风吟秋的肩膀以示安慰。“好在接下来不是还有我么?便让你看看我这男人的铁拳如何来力挽狂澜吧。” “但是这位阿德勒法师…...”风吟秋不解。他这里输了一场,阿德勒法师那一场根本就不用指望,按照之前商定的三战两胜的规矩来说已经是输定了。而他还没说完,这时候仁爱之剑却已经飞身一跃,远远地跳到了决斗场中央。 咚的一声巨响,地面,天空好像都被震得跳了一跳停了一停。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将兽人们的呐喊狂呼都震得停了下来,这些狂野粗蛮的亚人类都感觉到了这声音中隐含的力量,立刻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这是仁爱之剑双拳当胸互击的声音。被这双拳头打爆的空气朝外散逸,将四周的尘土砂石都吹得飞了起来,他巍然站立其中,一双凶悍之气四溢的铜铃大眼瞪着战争终结和他背后的所有兽人,用满含着内力的声音雷鸣一般怒喝:“我代替我自己和我们这边的废物法师来出战!作为补偿,我要打你们那边的废物一百个!都一起上吧!” PS:生活回归原来的轨迹,马上准备恢复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草原(五) 片刻的平静之后,兽人们爆发出了山呼海啸一样的怒吼。虽然他们其实是听不懂仁爱之剑的帝国通用语的,但很多时候情绪上的沟通更胜过言语,那个人类极度嚣张的声音和姿态让他们很清楚地感觉到了挑衅。 不过愤怒归愤怒,他们也没有直接一拥而上,决斗场是兽人们心目中仅次于祖灵祭坛的神圣之地,在这里的战斗只能是荣耀的决斗。 “你是想要把那个奥术师的份一起压在你自己身上么?” 战争终结的声音在兽人的咆哮声浪中依然是清晰可闻,他仔细打量着仁爱之剑,眼神好奇而戒备,然后偏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又好像是和其他人用无法查知的手段交流,笑了笑说:“这当然是可以,不过我们不会用一百的人数来欺压你,我们尊重的是勇猛的战士和光荣的决斗。所以你只要战胜你的对手和那位法师预定的对手,我也承认你们获胜。” “不管是一百还是两个,都一起来吧。”仁爱之剑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其实心中也微微遗憾。人多不一定就比人少难对付,如果真有九十多个普通兽人战士上来碍手碍脚,对付起来肯定要比单独对付雷鸟或者兽人酋长轻松许多。 “好,如你所愿,他们都在这里了。我们雷霆之颅的剑圣雷霆之石·狂暴之刃,还有你认识的风之子菲尔。剩下的就请你好好展现一下你的武勇,让我们的战士们心服口服吧。” 对着后面的兽人用兽人语说了两句,让他们再度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咆哮,战争终结走下了决斗场,随之就是一个比他高大雄壮得多,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同一类生物的魁梧兽人迫不及待地跳了上来。这魁梧兽人手中还拿着一把从魔像身上取下的精金长刀,正是之前在祭坛上和仁爱之剑交过手的那个兽人。而比这个兽人还要显得巨大的元素雷鸟也悬浮在了半空中,一双不断朝外散逸着闪电的眼睛盯住了仁爱之剑。 “吼!”一跳上斗场,狂暴之刃就立刻率先动手,宣布了战斗的开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挥出手中的精金刀刃,一道斗气刀刃破空而出,刺耳的尖啸声中在斗场的地面上犁出数十米的深深痕迹和着溅起的砂石罡风一起飞速朝着仁爱之剑斩去。兽人剑圣的双眼此刻一片血红,脸上的筋肉扭曲,之前在祭坛上的短短交手显然还让他憋着满腔怒火。 “大而无当!敢和正义的战士比这种招数?让你开开眼界吧!” 仁爱之剑大声嗤笑,身形一让就轻轻躲开了这道斗气斩击,这种直来直去快如弩箭的斗气攻击也许会对奥术师很有威胁,因为很容易击穿奥术防护本身威力也极大,但在他这样的武道高手眼中却只是傻大粗的夯货。他闪过之后双脚站定马步,双拳连连挥出一片残影,上百颗肉眼可见的人头大气旋球体密密麻麻狂风暴雨一般朝着狂暴之刃而去。 “哦,这是那个由‘次级飞弹风暴’衍生出的技能,好像是叫天马流星拳的…...” 场边的阿德勒看得全神贯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他现在半点战斗力也没有,偏偏如果输了的话下场最糟糕的也是他,可说自身命运就全系于现在场上的仁爱之剑身上,现在看起这曾经让自己大吃苦头的古怪奥术,真是巴不得威力还能再大上几分:“他这次是连续用了两个次级力场飞弹...还在力场飞弹上附加上了元素力量和生命能。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个非常有创意的想法,当初我也差一点输在这个技能下,但是用来对付这个兽人剑圣也许效果没那么好...” 说话间,那形形色色暴雨一般的力场飞弹就将狂暴之刃给淹没了。相比起在大剧院中的时候,现在这个变异奥术的威力似乎更大了几分,显然是仁爱之剑又有改良, 那些力场飞弹数量几乎翻了一倍,还多上了许多明显带着火元素和风元素,散发着火光和雷光的飞弹,而且许多飞行轨迹呈现一个怪异的弧形,兽人剑圣的闪躲虽然也很迅猛,却依然还是被数十发力场飞弹击中。 雨打芭蕉一样密集闷响,打在兽人剑圣身上的飞弹爆出阵阵火光和电光,落空打在地面上更是炸起阵阵碎石和尘土,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弥漫。不过一两秒之后,狂暴之刃壮硕的身形就从尘土中冲出,他完全赤裸的上身上有着一些轻微的擦伤灼伤的痕迹,连皮肉伤都算不上,果然这种程度的攻击面对兽人剑圣的斗气防护和强壮身体只能是只痛不伤,徒劳无功。 但是狂暴之刃却一点也不觉得得意,身上那些刺痛和刚才不得不遮挡住面目的防护动作让他心里本来就憋着的怒火更加旺盛了,那个奥术师居然敢用这样的小花招来对付他。而此刻他刚刚冲破尘土沙石的遮挡,就看到仁爱之剑正破空而起,朝着半空中的元素雷鸟冲去。 原来是这样,这个广域奥术只是拿来阻挡拖延他的小花招,因为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击败风之子。狂暴之刃丰富的战斗经验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类的意图。不得不说这也确实是那个人类取胜的唯一机会,那也是个有经验的家伙,知道同时面对他们两个的联手攻击是绝没有半点胜算。 只可惜他不知道刚才那样的小花招用来阻碍他是远远不够的。狂暴之刃的阔嘴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微微下蹲,粗壮得宛如石柱一样的双腿猛地蹬出,石板地面在闷响中崩裂开老大一片,而他整个人带着斗气的光芒如同一只巨大的弩箭朝着半空中的仁爱之剑冲去。 前方的空气被挤压出刺耳的呼啸,他这一跃冲出的速度当真不亚于一只弩箭,加上他整个身体的巨大重量,只凭这冲击力就绝对超过了一架攻城投石机扔出的石弹,用身体硬撞也可以撞死一头猛犸象。兽人剑圣的身体素质那是稳稳占据了大陆生命体中最顶上的一层,那些扫描的侦查奥术直接就是将兽人剑圣的平均生命能当作了最高能级,第十级,仅次于老年巨龙。 而最为致命的当然不是身体,是他们手中的武器。通过常年的随身佩戴,使用,祈祷和不断的血祭,他们的武器变得犹如他们自己延伸的肢体一样,能够完整地承载他们的斗气和力量,将武器破坏力十倍百倍地提升。 狂暴之刃手中的精金长剑爆发出斗气凝成的虚影,如一道无声的雷霆般眨眼间斩向十余米之外的仁爱之剑,周围的空气都来不及生出震荡就被斗气粉碎排斥。之前在祭坛之上那个人类居然用手挡下了自己一剑,那一定是什么怪异的强大法术,但是狂暴之刃相信无论是什么奥术也绝对再挡不下自己现在这全力的一剑,就算是南方军团那些用于正面冲锋的战争魔像,他这一剑也可以像是切萝卜一样切开七八个。 “不对!下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狂暴之刃微微一愣。能够在他在全力奔跑跳跃的时候越过激荡的斗气把话语传到他耳朵里,往常来说这可只有酋长和祭司长才能做到的事情。这个声音虽然有些耳熟却明显不是酋长和祭司长的。这个细微的分心没有阻止他全力以赴的一击,剑气一闪而过,飞扑中的仁爱之剑身影被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然后化作虚无。 狂暴之刃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斩到的只是一个虚像。兽人不大灵光的头脑让他没闲暇去思考那么多,在斩中那个身影的瞬间,一股从下方而来的巨大危机感已经将他全部的注意力和精神都吸引了过去。 下方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兽人剑圣那千锤百炼的直觉却告诉他那里其实有着一个极度危险,可以将他完全摧毁的危机。 但是那全力的一剑已经斩出去了,他即便是立刻用上十二分的力量将劈出的剑重新收回来,但全身的力气和斗气都在这个时候降到了最低点,无论是反击还是格挡都已是强弩之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方出现了一个拳头,带着要把他碾成粉末摧成灰尘的威势朝着他冲来。 拳头当然不可能单独存在,但此刻在狂暴之刃的眼中那里就只有一个拳头,全世界都只有这一个拳头,他本能地就感觉到了那拳头中蕴含着极为可怕的力量,那相较于他的全力一击也是丝毫不逊色,甚至他能隐约感觉到那里面还蕴藏得有他所无法企及的更深层次更强大的东西。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心思去想去感慨去恐惧,他已经把所有能用的力量精神气魄乃至灵魂都抽了出来凝聚在手里的武器中,去抵挡这一个拳头。 更上空的雷鸟并没有袖手旁观,寄宿其中的半兽人菲尔早就凭借元素雷鸟超乎视力的元素感知看清了一切,出声提醒狂暴之刃的同时,数道粗大的雷电还有风元素也在空气中出现从侧面夹击向那个拳头。 但是并没有用,风元素在靠近那个拳头的时候就被周围的余波所粉碎了,闪电击打在上面也好像海浪拍击在岩石上一样地徒劳。那个拳头依然带着粉碎天地的气势重重地击中了目标。 好像上空爆发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气炸弹,咚的一声巨响席卷过斗场,将地面所有的尘土全都吹得一干二净,连一些站得不够稳的兽人都被这扑面而来的震荡气流冲得跌倒在地。而正处于爆炸位置的狂暴之刃则真正像是一块被投石机扔出去的石头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高空飞去。 呛的一声,一只精金巨刃直落在地,深深地插入石板当中去。正是狂暴之刃的那一把精金长剑,只是和之前笔直尖锐冷厉的样子不同,现在已经弯曲成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弧度,弧度的最中间还可以清晰可见一个拳头的印记。 仁爱之剑也落到了地上,他昂首向天看着那两个高飞的对手。在击飞狂暴之刃的同时,元素雷鸟也在第一时间高高地飞起,此刻也和兽人剑圣一起在视线中变成了两个隐约可见的小点。 “这...真是太精彩了!太厉害了!”场边阿德勒只看得是喜笑颜开,又惊又喜,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拍手鼓掌。“看起来他好像吸取了之前和我战斗的经验,这一个五环的拟像幻术虽然无法和法则性的奥术相比,但是已经成功瞒过这个兽人了。这是典型的刺杀型奥术战士的战法,以法术铺垫隐藏自身的战术意图,然后抓住机会一击制胜!” 相较之下,斗场另外一边的兽人则是一片安静,偶有些惊叹和吵杂,却再也没有之前的怒吼咆哮。狂暴之刃已是他们公认的族里第一勇士,在面对其他部族和南方军团的无数场战斗中早已经证明了,但是却被这个人一击击败,连风之子似乎都害怕了,吓得远远高飞躲避。他们再有野性再有愤怒,一时间也是茫然失措。 但是站在斗场中央的仁爱之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抬头看着高空中被自己打飞出去的两个小黑点,脸上的横肉一片凝重。一阵微风吹来,他身上有些焦黑的衣衫渐渐化作了粉末碎片随风而去,刚才他击出那一拳的时候,周遭蜂拥而至的闪电还是全部击在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输了。”一直面有郁色,默然不语的风吟秋忽然低声说。“那个电击妨碍到了他,他必须分出相当的力量去抵御,所以那一拳并不完美,没能杀死那个兽人。” “什么?”旁边兴致正高的阿德勒一呆。他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激发了身上的某个道具,面目上隐约闪现出了一个侦查性的奥术法阵,然后对着高空看了看。“但这依然是占据了优势啊,应该是能赢的吧?那个兽人剑圣的生命体征有明显的下降,现在显示只有七到八能级的生命力,这应该是不轻的伤势了。而仁爱之剑的生命体征依然是九。我也知道这种评判方式很粗略,并不能真实反应战斗力,不过至少能看到一部分情况…...” “他没能在那一击之下杀死那个兽人,他就没什么胜利的希望了。”风吟秋淡淡说道。场面上的情况,仁爱之剑的想法,在他眼中当然都是一清二楚。“单是这个兽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加上那只我们带回来的元素雷鸟就不同了。他最大的胜机就是在刚开始,趁那个兽人还不了解他的时候一举击败他。但是现在那个兽人只是受伤,还并不是完全丧失战斗力的重伤,那么接下来和那只元素雷鸟的夹击,他就再也没办法从容应对了。” 这便是真正的生死相搏,一击不能生,就是迈入了死地。 “...应该也还有胜算的吧。”阿德勒却是觉得未必就是如此。“那只元素雷鸟我们在碎片界域中不是已经打败过一次了吗?当时也是仁爱之剑阁下出手的,并不是很难啊。就算现在加上那个兽人剑圣应该也有相当的胜算…...” “正因为我们曾经击败过那只元素雷鸟,所以现在没机会了。”风吟秋叹了口气。“现在占据那雷鸟躯体的可是那个兽人高阶神职者啊。那可不是一个只凭本能的野兽,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点,也清楚仁爱之剑的能力的。”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对仁爱之剑阁下有信心。”阿德勒的脸皮抽动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表达了对战友的信任,大概是因为这是眼下他唯一所能期待的东西了。“我见过他的最强攻击,能击溃我的八环奥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神奇技能。他也曾用那个干扰过阳炎爆的奥术,还击败了元素雷鸟,他一定能用那个技能战胜这两个兽人的!” 风吟秋没再多说什么去打击这位需要精神依靠的奥术师,他知道仁爱之剑大概是没机会去击出那样的一拳了。 他没亲眼见过那击溃阿德勒大法师八环奥术的一拳,但也知道那样凝聚毕生武道精华,魂魄意志,升华自我的一击绝不是能随手发出来的。之前仁爱之剑在碎片界域中扰乱阳炎爆的拳意,连同击杀原本元素雷鸟的一拳,应该都只是削弱简化之后的攻击,若只是那样程度的拳意,对于天地元气精魄意志的冲击固然是极为不凡,纯粹的破坏力却是稍显不足,所以刚才强袭那兽人剑圣时并没运用这招,而是一式最为刚猛的‘天河倒卷碎乾坤’。 现在倒是有了可以慢慢蓄势的时间,但再强的拳招也没办法击败几乎已经在视线之外的敌人。而当那两个对手再落下之时,也肯定再不会给他机会,那个寄宿在元素雷鸟中的兽人神职者在第一时间退却,并非是单纯地对仁爱之剑有所畏惧,更说明他非常清楚什么样的攻击才最有效率。 高空中的两个小点正在重新慢慢变大,那两个对手正在落下,伴随着还有隐隐开始的阵阵雷霆之声。站在场中央的仁爱之剑似乎也明白接下来的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行动,只是满脸凝重地看着上方。 空中传来的雷霆声越来越大,斗场外的兽人们又重新开始鼓噪吼叫起来,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己方两位勇士即将从上方发来的强大攻击。 轰隆,数道巨大的惊雷之后,上空百米处汇聚出了十来颗滚动的球型闪电,这些球型闪电并不落下,只是在百米高空处来回流动。 这时候两个小点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开始了变大,显然是加速朝着下方坠落而来,与此同时空中的雷电也开始不停地响起,不过数秒之间漂浮的球型闪电就已经多达了数十颗。 落下的身影隐约可见,却是之前被击飞出去的兽人剑圣狂暴之刃。他原本持剑的右手已经呈现一个不自然的弯曲,血盆巨口边还有着大片血迹,显然是在抵挡那一拳的时候受到了不轻的创伤。现在他却就这样带着残臂,如一颗天外陨石一样赤手空拳地朝着下方的仁爱之剑直撞而来,而且他飞落的轨迹居然并非一条直线,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不断修正他的下落方向。 仁爱之剑没有丝毫的大意,他沉腰扎马摆出了一个拳架迎向这个夹下坠之势袭来的对手。但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同时,半空中那数十颗凝聚的球状闪电却像是被激发了机括,从慢悠悠的四处飘动的气球陡然化作了流星,暴雨一般朝他激射而来。 仁爱之剑身上当然已经附加上了防护元素伤害的奥术,但即便是六环的抵抗元素也无法挡下如此密集狂暴的球型闪电,这些神职者释放累积起来的元素力量根本不是寻常的五六环奥术所能比拟的。好在他真正的力量也不是奥术,接连数拳击出,拳罡所到之处那些球状闪电纷纷粉碎,炸裂成一片一片的电光消散在空气中。 但这电光还未消散完毕,狂暴之刃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上方十数米处。按照原本的速度至少还需要数秒之后才能落下的兽人剑圣就在这电光炸裂的掩护之下忽然加速了数倍直接冲到了仁爱之剑面前。也就在刚才电光炸裂的时候,不远处插在地上的精金剑刃也忽然倒飞而起,这时候刚好落在狂暴之刃的手中,兽人剑圣咆哮一声,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高举这已经弯曲了的武器对着仁爱之剑劈下。 这是几乎照搬之前仁爱之剑的战术,远程的密集元素轰炸其实只是为了打乱节奏和遮掩耳目,真正的攻击却是隐藏在后的必杀一击。即便狂暴之刃已经负伤只能单手持剑,即便那精金剑刃已经弯曲受损,但这依然是一个兽人剑圣的全力一击,带着从数百米高空急坠而下力量的全力一击。 “就等着你来!”怒喝中仁爱之剑依然是双掌朝中夹去,以空手入白刃去强拿兽人剑圣的精金剑刃。虽然这兽人来得太快,让他完全没有了闪避的余地,但要面对这一击他却是早有几分预感的。那些元素轰击再热闹,对他们这个层次的战斗来说只是些小花招,终究只有这纯粹暴力的生死搏杀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只可惜这并非单纯的一对一的决斗,也就在此时,两道巨大的螺旋状风刃从空气中猛地显现,从背后朝着仁爱之剑直刺而来。这是两道足有数十米高,十余米直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小型龙卷风的螺旋状风刃,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在瞬间生成的,显然是早就酝酿在了上方的空气中,但却完全没有让人察觉出来,直到这时候才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这无疑是远遁在千米之外的元素雷鸟的作为。那位栖息在雷鸟身躯中的兽人神职者用这种方式证实了风吟秋对战局的担忧和预判是完全正确的,当这个元素生命再不是只凭本能支配的野兽,而是有足够的智力和战斗经验的老练战士之后,所能发挥出的作用是有决定性的。 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沉闷爆炸声,地面抖动,撞击产生的飓风卷过,碎裂地面崩起的砂石如箭矢一般朝四周飞射,连兽人都不得不伸手遮挡住面目,不少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斗场的中央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斗场上坚硬的石板全部粉碎,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大坑,这就是兽人剑圣携千米下坠之势全力一击造成的冲击。 斗场周围的兽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那个大坑的中央站着的自然是兽人剑圣狂暴之刃,而仁爱之剑则是半跪于地,双手依然还是夹着那把弯曲了的精金剑刃,只是那剑刃已经斩入了他的肩头,看那深度应该是斩断了肩骨。此外,他的背后还有两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那是那两个龙卷风风刃所致。 “你输了。”狂暴之刃收回了剑刃,呲了呲牙,用兽人语说。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力量,这个人类能够支撑不死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不过此刻虽然说他胜了,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对眼前这个人类也多了几分敬佩。这是个异常狡猾而强大的战士,实力确实在他之上,但这也并不是一场追求荣誉的决斗,酋长需要的是胜利,所以胜利就够了。 咳的一声,仁爱之剑吐出一大口血来,和肩膀上泉涌而出的血一起,眨眼就把半边身体都染红了。硬接这一击,同时还要承受背后那两道风刃,他所受的伤可不仅仅是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听不懂这个兽人的兽人语,但是看那表情和语气,他知道大概是在说他输了。 “可惜你不懂男人只会死,不会输。”仁爱之剑咧嘴一笑,满口都是猩红。“而且我连死都不会。” 说完这句,早已经准备好的奥术五环死灵系奥术‘治愈重伤’立刻成型发动。纵然还不能达到法则性高度的那种断肢重生,宛如奇迹一般的恢复效果,这毕竟也是无数醉心生命和肢体领域的大法师们精心研究,千锤百炼后才构筑出的杰作,对肢体伤害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仁爱之剑肩膀上的伤口立刻便停止了流血,两边的血肉骨骼重新挤压粘合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生。 再深吸一口气,凭借先天境界对生机血肉的强大掌控,还有这具千锤百炼的身体从蕴藏的强大生机,两相结合相辅相成之下,体内脏腑和肩膀上的伤势也就恢复了大半。虽然离完全恢复还远着,耗损了的元气也是一时间不可能补充回来的,但终究是可以行动了。 狂暴之刃眉头一皱,手中的精金剑刃重新朝下压来。他感觉出了这个人类对手还想没有死心,还准备反击,不过他也不是太紧张,就算看出这个人用奥术治愈了伤势,但和南方军团作战这么多年,他清楚奥术能治愈的只是肉体上的伤害,对战斗力的恢复程度有限。有远处的风之子在,他们依然在实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一股怪异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将狂暴之刃下压的剑刃带得一歪,原本在地上半跪的仁爱之剑已经站了起来,卸开剑刃之后他双手也丢开了剑刃,抓住了狂暴之刃的手腕。 兽人剑圣怒喝一声,足有水桶粗细的胳膊一弯,一肘就朝仁爱之剑打了过来。不是每个兽人都能成为剑圣,但每个兽人都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不断地锤炼搏杀打斗技能,狂暴之刃就算已经沉浸磨炼剑技十多年,从小就学习的格斗却从没忘记。这个人类就算看起来比较擅长徒手打斗,但就凭着大上一倍的体格大上数倍的力量,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击败。 只是这一肘击中的感觉非常奇怪,狂暴之刃感觉自己好像肘中的是一个浸透了油脂的牛皮疙瘩,虽然是击中了,却连百分之一的力量都落不到实处,反而是自己被带得又是微微一歪,而这个浸油牛皮疙瘩却好像马上变成了一条浸了油的蛇,贴着他的身体缠绕了上来,转眼间就又将他的胳膊给拧了过去。 爆喝声中,狂暴之刃想要强行将自己的胳膊拧回来但却无功而返,现在仁爱之剑已经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他干脆纵身一跃,要凭借巨大的身体和体重将这个人压扁。 咚然闷响中,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但是和狂暴之刃以为的完全不同,他这一下根本没压到仁爱之剑,反而被仁爱之剑从身后彻底拧住了一只胳膊和脖子压在下面,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恼怒的咆哮中狂暴之刃身上的斗气勃然爆发,但上面的仁爱之剑只是微微一晃就没事。兽人们自小锻炼的搏杀格斗技艺再是精熟,面对神州江湖成百上千年经过无数大师们沉淀下来的擒拿技艺也就是小孩打闹一样罢了。而擒拿关节只要得法,就算是上十倍的力量差距也不见得能挣脱开,斗气之类的冲击也许对其他人会有效,对于一位以外门横练入先天的武道大师,就算他现在受了伤也是算不得什么。 原本盘旋在千米高空之外的雷鸟落了下来,只悬停在数十米的高处。空气间的阻力对这个元素生物来说犹如不存在一般,明明是双翅展开的翱翔姿态,但从高空落到这数十米之处却只用了几眨眼的时间,而且一停便立刻完全停住了,就像是凝固在琥珀中一样完全停在空中丝毫不动。他身周依然旋绕着无数细小的闪电和旋风,一双雷电汇聚成的眼睛死死看着下方纠缠在一起的狂暴之刃和仁爱之剑。 “呵呵。这位叫做菲尔的朋友,如果你够胆量的话大可以赌一赌试试,是他先被你的风元素杀死,还是我先放手。”仁爱之剑抬头看向空中的雷鸟,露出血洞一样的大嘴笑了。 元素雷鸟的反应其实很快,从刚刚一动手开始,在仁爱之剑身边就出现了跳动的电弧,还有隐约的怪异旋风。但是仁爱之剑马上就和狂暴之刃完全肢体纠缠在一起,还完全掌握了主动,元素攻击只能将两人一起笼罩在其中,甚至他还会把兽人剑圣当做盾牌。 “吼!”疯狂挣扎中的狂暴之刃终于将自己的肩关节和肘关节都拧脱臼了,半转过身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仁爱之剑咬下,仁爱之剑的手脚全都在用在固定对方的手脚上,径直用头猛撞过去。碰的一声闷响,狂暴之刃的下颚直接变形地凹了下去,而他的獠牙也在仁爱之剑的额头上拉开了两条长长的口子。 这已经不像是两个战士的对决,而是两只野兽的死斗了。斗场周围兽人们的咆哮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一样,阿德勒也看得是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紧张成这样还是因为兴奋。 半空中的元素雷鸟还是巍然不动,也不出声,似乎是考虑顾忌着什么,似乎又是在等待另外一个机会。 “够了吧,就这样算作平手如何?”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穿过周围兽人们的咆哮声浪传了进来,是战争终结。 PS:长度来算应该是两章,连贯着看好像要好一些,我就攒够了一起发了 第一百七十章 大草原(六) 刚刚一场几乎能把人淹死的豪雨过后,能把人晒得脱皮的太阳立刻就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金灿灿热辣辣的阳光直射而下,把落到地面不久的雨水又重新蒸发到空气里去。 不过对于大草原来说这是个好天气。正是需要这样的天气,草原上的植物和森林里的果实才会迅速地生长,动物们才会有足够的食物。兽人部落间也可以因此而少一些征战。 不过这对于雷霆之颅部落来说却不是如此。尽管他们的草场已经足够辽阔,食物已经足够多,但他们还是趁机发动了一次对临近部落的突袭,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就结束了战斗。现在得胜而归的兽人们正驱赶着一群群的角马往回走,对胜利的喜悦和战斗中还没完全褪去的热血,让这些战士不时还大声咆哮激动地怒吼。 只是他们在途经部落前的那一座小丘陵之前,都不由得放小了声音,收敛了情绪。 神情复杂地看着上面那个人影,露出的神情有的敬畏,有的愤怒,有的不屑,有的还激发出的斗志,似乎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搏杀一场。对于一向冲动更比思考多的兽人们来说,能够让他们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的事物可是极其稀罕的。 那是仁爱之剑,他正在这丘陵上练拳。战争终结酋长给他们这三个俘虏临时安排在这部落外的丘陵上落脚。 仁爱之剑穿着一身从兽人手中拿来的破烂兽皮衣服,满头乱发和满脸的胡须也是没有梳理过,上面还有不少几天前留下的血迹,在这闷热潮湿的天气里早就已经发臭了,他自己却是毫不在意,看起来就像是个未开化的野人一样。 但他就这样打出的每一拳,蹬下的每一次脚步,都可以让数百米外的兽人们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厚实,凝重,深沉的力量感,加上几天前每个兽人们都亲眼目睹过的那一场大战带给他们的冲击,虽然明知道这是他们酋长的人类俘虏,却没有人胆敢去轻视。这两天中有两个对自己的勇力颇有自信的兽人战士曾经来挑战过,无一不是被三拳两脚就打得被抬了回去。 咚的一下,仁爱之剑最后收功的一拳打出,拳罡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有一尺深数米宽的大坑,坑中还结出了厚厚的一层坚冰。 仁爱之剑看着这一拳临空打出的冰坑,摇头晃脑地咂咂嘴,似乎不大满意的样子,想了想转过头来问不远处的风吟秋:“风兄弟,你觉得我这钻石星辰拳如何?是不是太过花哨了一些?” “什么?”风吟秋一愣。他虽然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仁爱之剑练拳,却有些神不守舍,眉头微皱地走神,这时候面对仁爱之剑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花了不少功夫,想办法用拳罡将元素系奥术的效能释放出去,本希望得到个相辅相成的效果,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有些鸡肋了。”仁爱之剑摇摇头,自顾自地说。“虽然从手段上来说是做到了,但实战中也就是只能起个锦上添花的效果,到了和真正有力的对手正面硬碰的时候,这些就成了小花招,必须得是如我的灭神拳,你的虹光喷射那样至纯至深的招数才是决定胜负的。” “虽说天下间有博而不精者,未有不博而精者。不过这‘博’之一字终究是为了相互印证,得见更深一层的道路,如不能彻底融汇贯通混成为一,就徒然只是耗费劳力和精神,还分散了心思。” “嗯,无敌兄这话确实说得是。”风吟秋也点头,他对这点也是深有体会,论所学之杂博他是少有人及,但基本上都是浅尝即止,想要在一条路上走出至精至纯之道,那必定是需要经年累月心无旁贷地浸淫其中。“这奥术之路和我神州道统完全不同,从根子上是借助那魔网来扭曲天地元气,乃术器之道,本质上便不是我们神州寻求与天地合一的路子,想要融汇贯通合而为一恐非我们之力所能办到。” “嗯,不过这奥术之道确实也有其独到之处,术器之用最大的好处便是方便,只要用在合适的地方便能做到许多不可思议之事,就这样放弃太过可惜了。”仁爱之剑若有所思地大力搓着下巴,那些血迹干掉的碎屑被搓得噗嗤噗嗤地往下掉。“得想个法子…...若是能越过那什么法则之墙成为大法师就好了,法则性的奥术无论是灵活性还是效能都要强上许多,关键是直接调动法则,这样才能勉强和拳法相融合…...” “那个...大法师的境界无敌兄你恐怕不大可能。”风吟秋摇头。他看过的奥术书籍已经不少,原本的眼界又高,现在已经能看出这奥术之道上一些本质的东西,从这点上来说恐怕比许多接受正统奥术教育的高阶法师们远远胜出。“其实从越过法则之墙这点来说,本意上和我们神州道统上的贯通天地之桥踏入先天之境是一样的,都是超越凡俗视界,直接与天地元气相往来。不过这奥术的根本是魔网,他们更进一步之后并非尽量与天地相往来,而是更进一步地将自己的精神魂魄与魔网融合,借助魔网去感知和操控世界法则。所以从根本上来说又完全不同,他们终究是归于了器道。” 仁爱之剑也点头:“嗯。所以听说帝国时代的时候大法师比狗还还多便是这个道理。他们这般借助了魔网去感知天地,比我们那样依靠自身锤炼,搬运拿捏气血感悟天地精神慢慢一步一步来的要方便多了,只要天资不是蠢笨,不停地用资源堆积,日日冥想公式泡在魔网中迟早也能迈过去。到了现在物质匮乏,也就只有真正的天资过人的才能晋升成大法师了。” “嗯,不过器道终究是落了下成。托身于那魔网,一万个大法师从本质上来说高下都是相同的,只能是渐渐靠着对奥术方程式的熟稔运用去提升能力,不如我们步入先天之后依据各人资质也有极大不同,境界上也还有无上大道可供追寻。无敌兄你已是武道先天之境,精神与天地交融,自身武道拳意圆满,应该是无论如何也并入不到那魔网中去了…...” “...这个我也知道...”仁爱之剑又大力抓起头发来,一副皱眉苦想的样子,无数碎屑又从头发中落出来。“不过奥术之道上确实有玄妙之处,说不定会真有什么古怪法子,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想到罢了…...” 看他苦恼的样子,风吟秋不觉一笑,顿了顿,开口说道:“无敌兄,这次还真是多亏你了。” “什么?”仁爱之剑一时没明白。 “若非途中遇到了你,说不定我和那伪装的阿德勒法师就坐死在那界域中不得脱身了。而这次在兽人这里的决斗,也是多亏了你的殊死血战,才给我们弄出一个平局的局面来,否则我还要去受那兽人的什么血脉誓约…...” 仁爱之剑哈哈大笑:“风兄弟说什么客气话。我们这许多年的生死交情,这些都是小意思。还有那兽人头头不是说了么?原本那血脉誓约就不知能不能对我们两个外乡人起作用,最后认了一个平局的局面只让那阿德勒法师去接受契约,也是怕那什么之刃死在我手里,只能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反正有那阿德勒受了那契约束缚也就够了,他可是因克雷的大法师土豪,无论财力势力可都比我们两个外来人强出不知多少,我两个最多算是可有可无的添头罢了。” “呵呵...话虽如此...看无敌兄抓住一切机会勤学苦练,日日都在想着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勤勉,真是叫我惭愧得很啊…...”风吟秋长叹一口气。这话单从言语上来说可说是客气话,但他神情之间的萧瑟之意却是很明显。 仁爱之剑当然也是看到了,想了想一笑,淡淡说:“风兄弟这是心气早泄了。” “...是啊。”顿了顿,风吟秋也不否认,只是叹了口气。“所以我真是佩服无敌兄时时有如此勇猛精进之心。” “我是知晓时不我待,知晓这世间有许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风兄弟难道没有么?” “…...我也不知道。”默然半晌之后,风吟秋摇头,随之一笑。“其实我来这欧罗大地原本是来散心的。一路助使节团是受刘道长之托顺道而为,只有除了当初找你之外是真用了些心思。” “对这奥术之道也没什么兴趣么?” “虽然确实有非常玄妙精彩之处,不过终究也是术器之道,还没落了…...能看看学学自然是不错的,但投身其中去深究根本就不用了。” “呵呵。”仁爱之剑深深看了风吟秋一眼。“我也知风兄弟在神州经历了许多事,心中执念说不定比我的还重,只是这心中的关隘,却是只能自己迈过去了。” 风吟秋长叹一口气,只是摇摇头再不说话。忽然他神色一动,看向远处:“看来是阿德勒法师回来了。” “哦,他之前还瞻前顾后地不敢独自去,终究不是没被那些兽人剥皮拆骨吃掉,这不是须尾俱全地回来了么?只是他怎么还带着一个人?”仁爱之剑也张望过去,果然看到天空中两个人正飞了过来,其中一个就是阿德勒。 “欢迎回来,阿德勒先生,看到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差点还以为你会借机一个人逃走呢。那我们可就损失了五百万奥金还有十张九环奥术卷轴了。”对着从天而降的大法师,仁爱之剑做出欢迎的姿态哈哈大笑。 “请不要胡乱加价好么,只是两百万奥金,还有五张九环卷轴,那几乎已经是我的全部收藏了。而且一位大法师的品德和承诺可远远不止于这些东西,我当然会回来。”阿德勒法师从空中落地,没好气地回答。他现在已经远不是当初刚刚从碎片界域中回来的那个狼狈模样了,只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睡上几觉,恢复了精神能运用奥术的大法师又恢复了原来的风度,只是神情间多少有些有气无力的颓丧之感。“而且有血脉契约的约束,我的逃跑也是毫无意义的…...想要解除这种自愿接受的大概近似于次级神烙印的契约,我想至少也需要十环的因果律奥术,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留存这种卷轴都还不知道呢…...” 阿德勒法师越说脸上的神色越是憋闷,之前的决斗由于仁爱之剑的力争而落下了平局的结果,战争终结最终只是让他去接受了祖灵的血脉契约。说到底最终倒霉的也都只有他一人。 “呵呵,没关系的,只要你完成那个契约不就可以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兽人头头是让你做什么呢。”仁爱之剑指了指天上那个还在漂浮着的人影。“还有,那个家伙是谁?也是这兽人部落的俘虏吗?你怎么不把他给放下来?” “他?呵呵…...”阿德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和无奈。转头对着天上说:“你还是自己下来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这回答让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有些愕然。这随阿德勒而来的人穿着一声破旧的兜帽长袍,看不清面目,只能分辨出是个人类,所以他们才会以为也是这兽人部落中的人类俘虏,被阿德勒随手带来的。现在看来却是他也能飞行自如,那至少也是个能运用飞行术的高阶法师了。 那人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拉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对仁爱之剑两人一笑:“我是菲尔·德拉斯特·费尔南德斯。你们叫我菲尔就行了。” “赫,长得这样好看,难怪要把脸遮起来。你是怕被哪个母兽人抓去给当了宠物吗?”仁爱之剑一拍手。这个年轻人一头金色的卷发,鼻梁高挺眉深眼碧,面目英俊中不失硬朗,以这欧罗大陆的标准来说可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尤其是这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能运用飞行术这样的高阶奥术,更是个人才。 旋即仁爱之剑又都是微微一愣,以他的感知能够分辨出这个年轻人的气息和普通人有些差异,而且有些和那个兽人酋长相似,呼吸之间与周围的气元素法则相互呼应,似乎也是个高阶的元素神职者。现在看来他的飞行似乎也并非是奥术,而是对风元素的操控。 “风,仁爱之剑两位,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多亏了你们在碎片界域里的帮忙,”金发年轻人一摊手。“依照我和这些兽人的契约,我要去奥罗由斯塔做一些事情,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请你们多多关照。” “你是...之前的那个元素神职者菲尔?”这让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是吃惊不小,相顾愕然。“你不是附身在那个元素雷鸟身上了么?你原来是人类?” “现在这个样子才是我原本应该有的模样。”金发年轻人摊摊手,一副无奈又忍不住轻松得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换了一具人类躯体?”风吟秋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那个精神体能附体在元素雷鸟身上就已经是颇为不可思议的了,神州道法中也有借尸还魂夺舍重生的手段,但无不都是极难而有不小隐患的,现在这简直是将换身体当做换衣服一样轻松了。 “他们榨取了一个兽神祭坛中残存的神力,施行了一个生命领域的高阶神术重塑肉体。”阿德勒法师在旁边解释,神色有些怪异。“这次我接受兽人酋长的契约,除了一大笔粮食之外,最主要也是帮助他们去寻找曾在奥罗由斯塔附近出现过的兽神踪迹,把那个携带了兽神力量的事物带回给他们。” “哦,看来这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任务呢。”仁爱之剑也用颇为怪异的眼神看了风吟秋一眼。“也不知道这些兽人蛮子想干什么?是要把那东西拿来当做神像跪拜呢,还是像是这个什么祭坛一样榨取力量来使用?” “咳,无论他们想要怎么样,这个应该不关我们的事了。”风吟秋咳嗽一下。“既然阿德勒先生已经办妥了和兽人的契约,我们还是尽快回到奥罗由斯塔吧。我们离开了几天,那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要紧的事情发生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背叛(1) 雨,大雨。从玻璃墙往外看去,可以看见整个奥罗由斯塔都覆盖在一片倾盆大雨中。 这种雨在偏干旱的因克雷高地是见不到的。明斯克大法师看着玻璃水晶墙上汇聚落下的水流,让他由衷地感觉到一阵厌烦。他还是更习惯高地上那干燥而微带土腥味的空气,还有那些用原木和奥术捏造的石头房子。至于现在这个建筑在最顶层,高达百米,足可以俯瞰大半个奥罗由斯塔,几乎完全由水晶和玻璃构建的茶亭,在他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身着礼服的仆人无声无息地走过来,给他端上了一杯红茶。这是个最多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五官端正皮肤细腻,每一个举止都温和而有度,一看见就知道是从幼儿时期开始训练,将动作和礼仪都融入本能中,踩在地毯上的步伐,端过来的茶杯放在桌上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都如丝般顺滑有致。 年轻人的一头棕色长发梳向后背,就像他的礼服一样一丝不苟,端来的茶杯细腻白皙得像是十八岁少女的肌肤,里面琥珀色的红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像是一颗能自我流动的宝石。一切都和周围的豪华而典雅的环境完美契合,这就是真正的帝国世家贵族们的气度。 只是这一切落在明斯克大法师的眼中却只是觉得碍眼而已。他更喜欢的是围着篝火一边啃咬着半生不熟的兽肉,一边喝着发酸的甜酒,听着远处遥遥传来的野兽嚎叫,盘算着明天或者明年该去哪里觅食和开矿。这才是他从记事起就习惯了的生活。 高地人的生活就是那样粗犷,也许有些人会觉得那原始而野蛮,但明斯克却觉得那才是真正的能感觉到自己生命搏动的生活。后来他学习了奥术,成为了大法师,因克雷也从一个巨大的荒地逐渐变成大陆上最为欣欣向荣的新兴之地,但他还是喜欢那样的生活和那样的日子。 当然他不是没有看过所谓的繁华和锦绣,即便是处在全盛时期的奥术帝国的繁华风貌他也是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那遍地行走功用各异的魔像,各形各色的各族奴隶,奢靡得让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享受,漂浮在高空的浮空城,几乎遮盖整个天际的奥术法阵为这一切提供源源不断的光明和能源。但是明斯克并没有被这些缤纷缭乱的景象扰乱了眼睛,天性中高地人那种粗犷的野性,还有多年在蛮荒地生活养出的简单敏锐,他从本能上就厌烦当时在奥罗由斯塔看到的一切。他总感觉这些东西都像是洗衣服弄出的肥皂泡一样,虽然看起来绚烂漂亮,其实却是堆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脏东西上。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奥术师们脱离了仆人也许连穿衣服吃饭都不会,他们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单独丢在高地上就算他们能使用九环十环奥术也活不过一天,他们随手花上价值十具高端魔像的奥金买来一个悬空飞车只为出个风头,他们花巨资开发一门八九环的新奥术只是为了让幻术戏剧更加令人身临其境,不少大法师都只会极少的用于战斗的奥术,他们甚至以此为耻,从不屑与军团中的战斗法师为伍,他们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享乐和所谓的艺术上,研究奥术也只是为了更加的体面获得更多的荣誉,听说还有人倾尽家财只为了博取某个女人的对他一笑,却不理会那个人前精致如花的女人实质上每天都要如同妓女一样尽心服侍几个痴肥老男人…...而偏偏这些人还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世界之巅,是这万星宇宙中最为优越的生命,迟早要将神灵乃至整个宇宙踩在脚下。 这不过是一群即将走向自我毁灭之路的疯子,迟早而已。明斯克当时就有这样的感觉。至于那些帝国贵族投过来的的讥嘲的眼神,嘲笑的话语,他也不怎么生气,那些不过是傻瓜们自以为是的错觉而已。 谁也不知道,在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帝国首都,曾经有一个来自东方高地的野蛮人法师就像是野兽的本能一样预感到了帝国的陨落。明斯克没有把自己的预感说出去,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那只是一种类似野兽的直觉而已,何况就算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就像老练的荒野猎人总会觉得某个地方不大对劲,但是无论怎么样观察和逻辑分析却又找不出任何理由。 结果帝国真的就那样分崩离析了。遮蔽天空的奥术法阵,无穷无尽的魔像,漂浮在天空的浮空城堡,居然真的像是肥皂泡一样眨眼间就烟消云散。浮空城坠落,奥罗由斯塔被付诸一炬,成千上万的奥术师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传来,当时的因克雷公爵老唐尼,詹森等等几个元老都神不守舍恍惚了大半天的时间,只有明斯克只是愣了愣,就转身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了。在他看来那简直是理所当然的,那些平原佬沾沾自喜的什么艺术什么奢华什么文化,其实就是原木上的霉菌,看起来五彩斑斓,其实却是腐烂之前的征兆。 而眼前这座宽大豪华精美的水晶客厅,一大片水晶玻璃所做的墙壁,还有周遭的一切,那个外貌漂亮举止温柔和仆人那杯香气四溢的茶水都让明斯克感觉到了一股霉味,从帝国时代遗留至今的霉味,他反感这一切。如同反感奥罗由斯塔这座城市。 “明斯克阁下,让您久等了。安东尼阁下马上就来。” 一个光头壮汉从门口走了进来,也没理会脚下的纯羊毛毯和旁边墙壁上的画像,像是只淋过水的大狗一样扭身甩了甩,把身上的雨水甩得到处都是。刚刚退到不远处的仆役也被甩了一脸的雨水,眼角忍不住跳动了一下,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还是纹丝不动面带微笑。 “嗨呀,这雨淋起来真是爽快,就像是洗澡一样,在因克雷可是看不到这样的雨呢。”光头大汉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手指一点,用了个低环奥术把身上残留的水分全都聚集了起来,在手指上形成一个水球,随手丢进了墙边上一个花瓶里。“不过也多亏了这场大雨,我才敢放心出来,否则被那些收尸人吻到气味就头痛了。” “那你自己就记得以后做事的时候小心一点,迪塞尔。”明斯克瞪了这个光头的法师一眼。 “是的,是的,阁下。也是因为我第一次来这里嘛,在因克雷那些收尸人可没这么难缠...”光头迪塞尔法师摊摊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泥娃娃。“我只不过照你所说的把那两个女人捣成了肉泥,让其充分发酵降解之后灌进泥土里,谁知道这样都会被他们发现,他们指责我亵渎尸体…...那些混蛋,我对尸体会有什么兴趣?尸体不过就是尸体而已,和肉摊上的肉有什么区别?好吧,屠夫们不会用奥术处理那些肉,哈哈…...” 不远处的仆役脸色开始微微发青,显然这种笑话对于这种在亭台楼阁之间端茶送水的普通人来说有些过于恐怖了,他只能凭借强大的职业素养维持住姿势不动。 “我们不需要服务。”明斯克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吓坏了的仆役离开。 但是这个面色不好的年轻人却还是极有风度地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回答:“这是我的职责,安东尼阁下吩咐我在这里等候。” 如果在其他地方,只需要一个奥术就可以把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变成一具尸体,不过既然来到了别人的地方,小小的忍耐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个机密的会面,对方既然特意安排这个年轻人在这里,说明他也许并不是个单纯的下人,说不定是那位阁下的私人助理之类。明斯克不再理会这个对他来说散发着霉味的年轻人,转过来对着迪塞尔说:“总之你以后注意,我不可能每次都来给你善后。幸好你早一步把魔像收了起来,否则肯定会留下线索。这里不是因克雷,只是收尸人也还好,如果牵扯到奥术学院,我也只能丢下你自己逃走。”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明白。是我的错我的错。”迪塞尔法师连忙举手示意,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但是您也要体谅一下我。那两个女人可是真的很不错的,特别是那个金发的姑娘真是太合我的胃口了。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回因克雷去。结果我就只能在那个阴暗的地牢里抓紧机会和她乐呵,我还特意去买了几瓶精力药水,结果就是最后我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这才没注意被那些归亡者发现,也还要多亏您及时赶到…...” “别再有下次。”明斯克干巴巴地说,漫长的年岁和过多的奥术改造让他早已经对女人没有了兴趣,也不大喜欢听人说这个。 上次让迪塞尔那家伙处理那两个女人,结果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让附近的归亡者发现了。两个高阶归亡者直接闯入了他们的临时地牢中,其中一个还进行了亡者转化,那可是在短时间之内堪比元素长老的难缠对手。迪塞尔法师当然不是对手,被吓得屁滚尿流,结果明斯克收到消息赶来才将他救了出去。那临时地牢原本就是要销毁掉的,倒也谈不上什么损失,也幸好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证据,归亡者应该只会当做是一起普通的奥术师秘密研究亡灵系奥术的事件。 “一定不会了。我们快点结束这一切因克雷吧。”迪塞尔法师又挠了挠他的大光头,左右看看这奢华的玻璃茶亭,一脸的不耐烦和不自在,就像一只跳进水晶缸的秃头大鼹鼠。“这里的东西我看着都浑身不自在,还是因克雷的炉火牛肉和烈火酒合我的胃口。” 明斯克点点头,没再说话。对于这个半是手下半是合作者的迪塞尔法师他是比较满意的。这是个典型的高地人,有着高地人特有的粗野和奸诈,没有那些新派法师们的矫揉造作和虚伪,也不大受那些新派法师们的待见,在惹怒了公爵手下几个骨干之后才投奔到了他的门下。相对于那些向往着奥罗由斯塔,向往着所谓‘贵族高雅’的那些新派法师,他当然更愿意接受这种人。 而且这种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和那些整日里妄想什么艺术,妄想什么理想的新一代法师不一样,你不用把什么未来理想吹得天花乱坠地去哄着他们跟你走,他们把利益看得很分明,就像荒原狼很清楚哪一种猎物的肉更多更容易猎取更安全。只要你给足了条件,他们是绝不会选错的。 “啊,因克雷的朋友们,听说你们不大习惯这里的环境是吗?也是,干燥的高地上可看不到这样的大雨。”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面目慈和的胖老者走进了茶亭。外面依然还是倾盆大雨,这个老者身上一身华贵飘逸的法师长袍上却是滴水未沾,脚下的纯白小牛皮靴子上连一点泥印都没有,一头棕色的卷发蓬松得像是盛开的花朵,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哦,是安东尼阁下。真是对不起,这个水晶客厅实在是太通透了。”迪塞尔法师马上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高地人当然不只是野蛮粗俗和狡诈,向强者表示善意和友好也是必须的品质。 “你来迟了,安东尼阁下。”明斯克当然用不着这样,他冷冷地看着这个胖老者,安东尼家族的家主,多明戈·梅里耶·安东尼大法师。 “哦,是的,请原谅。”安东尼大法师笑呵呵地承认了,他胖胖的脸上满是和善,声音中也全都是友好,就好像一个商人正面对大买家。“都怪这场大雨,一些小事必须要我亲手处理。我也忘记了今天的天气,居然把会面安排在这个地方了,真是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就让人在下面的剧场里准备几出戏剧,我们在戏院一边欣赏一边谈话,那可比在这里听啪啪啪的雨声好多了。我们安东尼家族的私人戏团可是非常有名的哦。” “不用麻烦了,就是这里吧。再是难听的雨声也总比那些莫名其妙的叫喊好听。”明斯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如果说这里对他来说还只是有些不适和难受,那些涂脂抹粉伊伊啊啊的东西就是折磨,相比之下就连兽人祭祀祖灵的砍头仪式也有趣得多。“我们是来商谈正事的,不用在那些细节上浪费时间。” “啊,是的,因克雷的朋友总是这么的简单而直接,我喜欢这种一来就直入主题的谈话方式。那么您就请直说吧。”安东尼大法师从善如流地拍了拍手,旁边一直等候着的那个年轻仆役立刻又倒了一杯红茶送到他的面前,大法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年轻人面上微微一红又退回到了一旁。 “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这一幕散发的霉臭味让明斯克微微有些作呕。他皱了皱眉强忍着不快,但刚开始说了几个词,一阵微妙的不适感袭上心头,他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明斯克阁下?”安东尼大法师一愣,不远处的迪塞尔法师也愣愣地看着他。 “…...”明斯克没有说话,扫视了一下周围,又看了看面前的安东尼大法师。如果是其他人,也许并不会在意这一点感觉,或者以为只是目睹这一幕连带引起的恶心,但明克斯不会。一个荒原出身的高地人是绝不会无视这种预感的,在这近百年的战斗生涯中这种预感曾经挽救了他无数次。 这并不是强敌在侧的危机感,只是单纯的不合适,不合拍,好像这里并不是商议这些的好地方,或者是接下来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就像腥臭的猪肉摊贩边并不适合柔情蜜意地你侬我侬一样。 “明斯克阁下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可能是奥术学院的侦查序列刚刚扫描过这里。”安东尼大法师指了指玻璃墙外的远处,穿过雨幕,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远处奥术学院的建筑群。“这个没办法,学院也负责奥罗由斯塔的防卫,他们的侦查序列覆盖整座城市。” “…就不能屏蔽掉?”明斯克想了想,确实也找不出其他原因来。这次的私下密谈很重要,不只是对他,对安东尼家族同样如此,他想不出这个满脸堆笑的胖子有什么理由来暗中搞鬼。 “当然可以。”安东尼大法师做了个手势,整座玻璃建筑全都变得不再透明,只剩下头顶的天花板还在散发着荧光。“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检查一下,我保证这里没有什么侦查类的奥术法阵。” 从两位大法师的身份地位来说这应该只是一句礼节性的客气话,不过明斯克却是毫不客气地开始施法,数秒之后一阵无形的奥术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是一个足有八环的反向侦查奥术‘混沌隐蔽’,除了能显示并摧毁八环之下的所有侦查奥术之外,还有破除隐形和幻术的作用。这是那些沉湎于安逸和艺术的大法师们绝不会花精力去学习的,明斯克能活到这个年纪,这个奥术绝对有不小的功劳。 不过这个奥术的效能彻底展开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发生,这间玻璃大厅中依然如故。除了安东尼大法师的脸上微微有些不快之色之外。 “好,那我们就回到主题。”明斯克这才算放下心来,重新坐下来对着安东尼大法师说。“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安东尼家族拿到为期五年的因克雷元素水晶在奥罗由斯塔的专营权,不知道安东尼阁下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了。”安东尼大法师的些许阴郁马上灰飞烟灭,一张脸几乎要笑得裂开来,专营权这种东西任何一个贵族家族都会有非常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因克雷的。如今因克雷在奥罗由斯塔销售的各种奥术材料和炼金物品每年的总金额超过了十亿奥金,而且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就算元素水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也同样是极为不得了的。 不过兴趣再高,能参与到这种交易中的都不会是只靠着空口白话就能哄过来的笨蛋,安东尼大法师脸上又露出疑惑之色:“但是恕我冒昧…您有权决定专营权的归属吗?我记得这次因克雷所派遣来的商务代表应该是…...阿德勒阁下是吧?” “他已经不在了。”明斯克冷冷地回答。 “所谓的这个不在是指…...” “就是不在了,没有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明斯克冷硬干脆得就像是给学徒解释解剖学的名词。 安东尼大法师脸上的微笑开始略微僵硬了起来。很显然这次的机密会谈的重点并不是单纯的商业往来。 “我确实没有决定专营权归属的权力,暂时没有。”明斯克也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但以后肯定会有,只要我们这次合作成功之后,即便商务代表不是我,也绝对是听我指挥的。” 安东尼大法师不说话了,表情也变得很微妙。 “你可以再请两位大法师来作为见证,我们可以签订下合约。”明斯克的话语虽然主动,语调却依然冷硬,不过他并不怕对方不答应,这一块肥肉的诱惑力太大,即便是整个奥罗由斯塔来说能拒绝的人也没几个。何况他特意选择安东尼家族,也是因为这个家族并不是最强大最有势力,却是最有压力也最有野心的,就像强壮的野兽不一定可怕,饥饿的才最可怕。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罕见的微笑:“你放心,我们高地人虽然粗野了一点,却还是很守信的。我们还要和奥罗由斯塔做生意,就绝不会无视三位大法师的颜面。” “嗯…...”安东尼大法师陷入了沉吟,似乎在考虑其中的细节得失。半晌之后他才问:“那么,明斯克阁下你到底要和我们合作什么呢?” “那个从西大陆来的‘乾’帝国使节团,你知道吧?他们就是杀害我亲爱的同僚阿德勒大法师的凶手。他们现在正驻扎在奥罗由斯塔南方不远处,我们要联合起来把他们一鼓作气地全部消灭,为阿德勒大法师报仇。” “什么?那些西方人?”安东尼大法师显得有些吃惊。“我也听说了他们的一些消息…...真的是他们杀害了阿德勒大法师阁下?” “当然。是我亲眼所见。” “...我提醒您一下,明斯克阁下。”迟疑了一下,安东尼大法师说。“奥术学院的侦查序列可是是有记录的,而且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的侦查范围会覆盖达到奥罗由斯塔外一百里…阿德勒阁下遭遇了什么,说不定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如果他们找那些西方人来对质的话…...” “他遭遇到了什么,我最清楚。”明斯克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放心,奥术学院的记录中也不会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至于那些西方人就更不用担心了,死人怎么对质呢。我就是唯一的证人,唯一的证据。” “好吧…恕我冒昧,您的计划真是那么地...简单粗暴…...”安东尼大法师挤出一个苦笑。“难道您没有想过要委婉一点,要技巧性一点完美一点么?至少再遮掩一下…...” “有效就够了。”明斯克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个胖老头应该是有些胆怯了。这是难免的,这些习惯于用小机灵阴谋手段来解决问题的家伙面对这样一照面就直接刺刀见红的强硬手段都会下意识地回避。“细节太多反而容易出毛病,在大方向确定了的情况下,简单的就是最好的。” 再犹豫了一下,安东尼大法师终于点点头:“好吧,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这样做,因克雷公爵那边怎么能交代过去吗?” “当然。”这是个让明斯克有些厌恶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要解释一下。“小罗伯特认识我的时候,他还是光着屁股在泥地里玩泥巴的小孩。他的第一个奥术是我教的,我曾经救过他四次。如果不是我,他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被食人魔敲碎脑袋整个地吃掉,成为一堆苍蝇环绕的黑色大便,不可能再去继承那个公爵位子了。所以我无论怎么说都可以交代过去,甚至我不用说什么也可以交代过去。” “啊,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安东尼大法师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放松,胖胖的脸上满是祥和轻松的气息。他转过头去,看向侧后方那个端着茶壶的年轻仆役问:“你觉得怎么样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背叛(2) “我觉得不会是这样。” 那个端着茶壶,一声礼服,梳着背头的白皙年轻人缓缓摇了摇头,淡淡回答:“也许小罗伯特会非常容忍明斯克阁下,但是因克雷公爵不会。因为因克雷公爵代表的是整个因克雷,他要为因克雷的利益,因克雷的荣誉担责。” “你是谁?”明斯克盯着这个年轻人。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安东尼家族的普通仆役,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位朋友,碰巧他对因克雷的事很有些独到的见解,所以就请他来参与我们的协商,我觉得他的意见一定会很有参考价值。”安东尼大法师还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味道。 “因克雷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我在那里生活了一百年,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样从一片荒地成长为一座城市的。不管是谁,也不可能有我了解得那么深。”明斯克转而死死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其实非常不喜欢和别人辩解什么,他更习惯用杀伤性的奥术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个年轻人绝对已经变成了一堆碎肉。 “好吧,也许是这样…...”那年轻人也居然点头承认了。确实如此,若论对因克雷的了解,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亲手建立的因克雷的老法师。他回看着明斯克那毫无感情,全是冰冷冷的杀意,犹如屠夫看着笼子里的猪羊的眼神,却是毫不胆怯,淡淡问:“那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什么?”明斯克的眉头一下猛皱了起来,眼中的杀意转瞬间就炽烈得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你是谁?” 年轻人没回答,只是放下了茶壶,双手互相搓了搓,就从手上搓掉了一层皮。皮下面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另一层略显粗糙和黑黄的皮肤,甚至好像连骨架都变得粗大了几分。然后他再用这双手揉了揉脸,又从脸上揉下一层皮来,露出下面另外一张同样俊朗,却绝不再年轻的脸。 明斯克眼中要烧起来的杀意立刻就转为了冰点。这张脸在奥罗由斯塔也许没什么人认识,但是在因克雷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因为那就是因克雷公爵,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三世。 “这东西不错。叫什么来着?”公爵看了看手中搓下来的那一层脸皮,长而浓烈的眉毛挑了挑,问。这些皮肤搓下来之后就变作了稀面团一样的东西,似乎还在他手中缓缓流动。 “虚拟神性契合活性伪装软泥。当年的皇家奥术学院死灵系在这个上可是花了不少资源才研究出来的半成品,现在已经没有了充能手段,用一点就少一点。”安东尼大法师叹了口气。“你刚才所用的可就是我们安东尼家族最后的部分了。” “完美地承载了幻术伪装外表,真的不错。”公爵撇撇嘴,再次肯定了这个小东西的效果。“几乎和真正的肉体外表没有任何区别,用微弱的虚拟神性来进行法则置换,完全杜绝了奥术的侦查和扰乱。真的是难以想象的杰作。相比之下如今的死灵系炼金系统就像玩泥巴的小孩一样,你们就没想着用这些解析一下重新制作点出来?” 安东尼大法师摇摇头:“涉及到虚拟神性的研究可是帝国时代最尖端的奥术领域之一,现存的资料太少,仪器和序列法阵更是没有,更别说让神殿知道了有人研究这种东西他们会发疯的。” 公爵耸了耸肩:“难怪复兴会这么热衷于挖掘帝国时期的遗迹。” 公爵旁若无人地和安东尼大法师讨论的时候,明斯克回头看了的迪塞尔法师一眼,这个在后面静静地当着听众的光头法师此刻也是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双手,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看样子应该不是他。明斯克撤掉了已经处于半激发状态的一个杀伤性七环奥术。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这个手下身上,至少跟随自己过来的他不可能有渠道去接触远在因克雷的公爵,而且如果问题真出在他身上,他在这个时候也绝不会有胆量出现在这个地方。 看来是阿德勒那个小子留下的后手。还是小看了那家伙。毕竟是能成为大法师的人,就算性子软弱,天真愚蠢了些,也并不是真正的弱智傻瓜。至于赶过来的公爵居然能找到安东尼家族设下这个局面,他也不是太奇怪。在立场,性格和作风上这位公爵让他感觉非常地讨厌,但是在能力上却不得不承认那是个真正的天才,无论在奥术还是其他哪方面都是,自己在这个情况下会做些什么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猜。 一秒钟之内明斯克就得出了结论,大概判断出了情势。但是他也并没有慌张,百年岁月的经历和磨炼,所遇到的比这更加恶劣和尴尬的时候多了去,何况面前这位确实是显赫之极的因克雷公爵,他名义上的主人,却也只是个他看着长大的后辈小孩。比如这种旁若无人的嚣张,故作沉稳的风度,在他看来就是幼稚而无聊的纨绔派头。 冷冷地看着这个可算得上孙子辈的公爵大人,明斯克缓缓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所以赶过来看看。”公爵摊摊手,神情自若,好像真的只是和一个老朋友在拉家常。“其实我很不愿意相信这些消息的,奥术,陷阱,欺骗,误会,某些人的隐瞒…...可以产生的虚假消息太多,所以我觉得某些东西必须要我自己来亲眼看看,亲自验证一下。” “所以你就来专门来扮演一个给人端茶的下人?” “偶尔体验一下底层人的生活也是不错的经历。顺带一说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给男人端茶,幸好对象一位是安东尼家族的家主,一位是我一直以来尊敬的明斯克叔叔,这也不算太丢脸——对了,我刚才是不是脸红了?看来这个伪装软泥在感知情绪上还略有点小瑕疵。安东尼阁下你的掩护做得很及时。”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值得的。我确实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了很多东西。”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气,为前面的闲聊打上句号。他转而看着明斯克,眼神同样地冰冷。“那么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亲爱的明斯克叔叔,为什么你要背叛因克雷?” “我背叛了因克雷?”明斯克的眼睛陡然睁大,声音沙哑地反问。他不喜欢辩解,不喜欢说废话,更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是这一句确实触碰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火焰。“我怎么背叛了因克雷?是你背叛了因克雷!” 这个回答让公爵吃了一惊,愕然问:“我?” “对!你!”明斯克双眼中的冰冷全部化作了愤怒,这些话他从没有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说过,这是十多年来的压抑全数爆发。“你看看因克雷在你的手里变成什么样子了?看看现在的因克雷人!每个年轻法师都在研究什么诗歌戏剧什么文艺什么艺术,千方百计想着钻到你那几乎每天都要举行的宴会里去,戏剧,酒类,精力药剂还有各种奢侈品的商店越来越多,他们正在变得和那些平原佬一样,去追求什么花里胡哨的精神享受,因克雷正在腐烂!就是在你的带领之下!” “我…...”公爵噎了一下,愣了愣又不得不点头承认。“好吧,我承认是我带的头。但是这又有什么?我们有钱了,有资源了,当然可以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东边的水利改造和农田开垦让因克雷有吃不完的粮食,三大矿脉让我们的元素水晶宝石产量占大陆的五分之三,高地上危险的魔兽种群基本上已经肃清完毕剩下的也全都在掌控之中,我们的炼金工坊魔像工坊是大陆最多的,超过五分之一的人口成为了奥术学徒这证明了我们的奥术体系是非常正确而且成功的。” “如果是因克雷民不聊生,我那样做还可以说是穷奢极欲腐朽昏庸,但是因克雷有这么光明的现状和未来,我当然可以享受一下了。这并不是我带头让他们沉湎享乐,他们吃饱了,生活安逸了,有了钱自然会去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只不过碰巧我是他们当中最有钱的而已。” “那是腐烂。奥由罗帝国就是那样腐烂掉了的,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的。”明斯克森然说道。“你爷爷,你父亲都是好样的。他们虽然都不是土生土长的高地人,但他们都和我们一起狩猎,一起在篝火边吃烤肉喝甜酒,和我们一起建设因克雷。出于对他们的尊敬我们认同你是因克雷的主人,但是现在因克雷在你的带领下正在走向腐烂。” “那你觉得大家有钱之后该做些什么?建个一千米高的大木屋还是两千米高的石头房子?每顿吃一百斤烤肉再丢给狗吃五十斤?喝十桶甜酒再倒十桶来洗澡?或者是捐献几百个神殿,让大家都把钱送给神职人员?”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你那样是肯定不行的。尤其是你的那个什么计划更是愚不可及!如果让你真的成功了,因克雷人会变成真正的平原佬!那才是对因克雷最大的危害!”明斯克的双眼充血,声音嘶哑,如同一只看到了自己蜗居了一辈子的巢穴正在崩塌的老狗一样愤怒而绝望。“我不会让因克雷毁在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手里!那是我们用鲜血和汗水建立起来的!” “…...看来这是世界观认知上的冲突,没什么好争辩的。”公爵摊了摊手,有些无奈也有些恼怒地表示这些都是废话。“你不过是习惯原来的生活,时代的进步让你感到不适。但是时代的进步是必然的,因克雷必然会这样改变,没有谁背叛了因克雷。如果真要说背叛的话,是你自己背叛了这个进步的时代。” “还有,你真的背叛了阿德勒,还有我的信任。”叹息着说完这句,公爵的声音和语气一起重新变冷。“你选择吧,是和我一起回因克雷去接受审判,还是我强行抓你回去?” 明斯克漠然摇了摇头。发泄完了情绪,他没兴趣再说半句废话了,他当然不会觉得谁有资格审判他,也不觉得谁能强行抓他回去。他要在这里就把一切都铲除干净,就算没有了因克雷公爵,因克雷高地也还是因克雷高地,而且会是更好的因克雷高地。 “请允许我离开。”迪塞尔法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个强壮野蛮又粗鲁的光头法师现在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墙边,好像是想要逃跑,却又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三个大法师剑拔弩张的对峙,就像一个屋子里关着三个暂时静止的巨大台风,完全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发生碰撞,会怎么碰撞,但是一旦碰撞开始散逸出来的余波就绝对会把范围之内的所有事物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彻底粉碎。 没有人理会他,除了冷眼对峙的公爵和明斯克,连一直笑眯眯的安东尼大法师脸上也再没有了丝毫的笑容,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两人。 鼓起了勇气,迪塞尔法师猛地窜到了门口拉开了门就要朝外冲,但是刚刚跑出了两步之后他又立刻站住了愣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这屋外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一直下着的滂沱大雨没有了,豪宅林立街道纵横交错的奥罗由斯塔街景也看不见了,脚下踩着的也不再是精心栽培的草坪,而是生硬错落的岩石地面。 天空中阴沉沉地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无尽旷野,没有丝毫的声音,连风都没有,宛如一片死寂的世界。而随着门的开启,似乎某个维持周围的奥术被解除了,这件用水晶玻璃搭造的客厅开始崩解粉碎,无声无息地化作细微的粉末落下。转眼间就只剩下他们四人站在了这怪异无边的旷野中。 迪塞尔法师愣了几秒钟之后,忽然伸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像是被这片死寂的诡异世界抽取了生机。他勉强支撑着给自己套上了个防护类奥术,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似乎生机正在不断地从他那强壮的身体里被抽走,他就像是一只被丢上岸的鱼一样一边原地扑腾一边绝望地瞪着这边,嘴巴徒劳地张着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对于这一切,三位大法师都并不怎么惊讶,这一切早都在他们的计划,或者是感知中。 “碎片界域吗?嘿嘿…...原来安排在这个怪异的小屋会面就是为了这个?”明斯克笑了。在上空透来的怪异红光的映照下,他的这个笑容分外地诡异阴森。他伸手挥了挥,不远处挣扎着的迪塞尔法师才猛然一松,大口大口地喘出气来。 无论是倾向于什么元素疆域,碎片界域几乎都是很不适合人类和其他主物质界的普通生物生存,元素法则性的整体偏斜对主物质界生命体造成的影响是全方位而且致命的,偏向风元素和火元素的界域还稍好一些,足够的元素防护抵抗住无处不在的元素伤害就可以勉强维持,而偏向地元素和水元素的就界域绝非是元素伤害这么简单,空气的极度稀薄,成分含量也完全不同于主物质界,数倍乃至十倍以上的重力等等条件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杀死最强壮的普通生物。 所以跨界域旅行是大法师的专利,只有七环以上的专用防护奥术‘界域生存’才能让人体在这些多变且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下来。迪塞尔法师这样的普通高阶法师在这里就连活下去也做不到。 “我们因克雷内部的事,还是最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的好。”公爵缓缓抬起了手,另一只手轻轻弹了弹手指上的戒指,一阵晦涩的奥术灵光将他全身笼罩其间。“刚好安东尼家族有这样固定的位面转移法阵,让我们不用担心奥术学院的干扰。” “没办法,总不能让你们随便在奥罗由斯塔里乱丢破坏性奥术吧。有个这样的位面法阵,在某些时候是非常方便的,这可是帝国时代留下的传统之一。唯一最大的缺陷就是运用一次的花费不菲,有能力在奥罗由斯塔安置的可没几个。”安东尼大法师笑了笑,也忍不住露出些得意之色。他又转向明斯克,露出那招牌式的和善亲切的笑容。“明斯克阁下,我觉得既然已经有可以预测到的结果,我们就可以省略掉过程。你总不会觉得你能对付得了我们两个吧?不如你就乖乖地听从公爵大人的命令,回去因克雷怎么样…...” “嘿嘿…..哈哈哈哈…” 从明斯克口中发出的笑声宛如几只夜枭一起发情时的大合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有几十年没有这样地大笑过,似乎声带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发出笑声了。他看着安东尼大法师,就像一只老朽垂死的野狼看着圈养的家猪正在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潲水一样,满是不屑和讥刺。他连话都不想对这种废物多说,只是对着后面缓过气来的迪塞尔法师说:“提起精神来。以后因克雷没有公爵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尽力去争取。否则只凭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你以为那些新派法师们会放过你么。” “是。我明白的。”迪塞尔法师脸上的筋肉抽动着,一双眼睛中凶光乱闪。 “你们都想错了。我告诉你们,如果有奥术学院的干扰,说不定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再转过来看着公爵,明斯克难得地有些感慨。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折叠袋中掏出了一张卷轴。“这是老罗伯特作为感谢我帮忙他成为因克雷公爵的礼物送给我的,只是他大概想不到我会用这个来终结掉因克雷的最后一位公爵。”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背叛(3) 和普通人想象的不一样,绝大多数的奥术师们,尤其是帝国时代的奥术师,即便是越过了法则之墙能运用八环九环奥术的大法师,在实际战斗方面是并不怎么擅长的。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高度发达的奥术文明之下,需要作为统治阶层的法师们亲自动手的时候并不多,生死相搏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而用奥术战斗不止是需要大量的练习,更需要实战的磨炼。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还要稳定精神去勾连魔网完成奥术公式,这需要的不止是知识和熟练,还需要强大的意志。各种极端情况下,生死攸关间该使用什么奥术,这甚至需要一定程度的天赋才能做好。 奥术帝国早期,奥术的实用性和奥术师的战斗力还是被看重的,但在数百年之后,已经高度秩序化,各色魔像和各族奴隶几乎用之不竭的帝国社会上层,亲自动手分个高下这种行为已经被视作极其低俗下贱,犹如市井泼妇互相抓扯撕咬一样的行为,为贵族们所不齿的。直到帝国突如其来的土崩瓦解前,就连学习战斗型奥术都成了一种不大体面的行为,军队中的战斗法师也被视为一种比较低贱的职业,除了一些热血上头的年轻人进行斗殴之外几乎不大可能看见有法师们互相用奥术攻击,由各种阴谋诡计妥协交换糅合起来产生的密室政治才是他们乐此不疲的舞台。 而且随着奥术文明的不断发展,文明本身对奥术的反制也在不断提升中。如果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没有人愿意和数十上百个能随时施展阳炎爆之类奥术的大法师呆在一座城市,就像没有人敢和数十个手持利刃的陌生大汉同处一间斗室中一样。任何的条约条款也不能保证其中的某个人会不会居心叵测或者突然发疯。所以帝国时代的每座城市和每个家族的驻地,即时的反制奥术法阵都是常规设施,曾经的奥罗由斯塔更是通过魔网直接禁绝了一切法则性破坏奥术的使用。 这是社会文明高度发达,高度的秩序化和社会分工之后带来的必然后果。而这也从侧面造成了浮空城坠毁之后,面对蜂拥而来的异族联军,留在奥罗由斯塔的贵族法师们几乎无还手之力的结果。长久以来的奢靡风气还有对战争的乐观信心导致了数以万计的高阶法师成了待宰的羔羊,虽然还有数量众多的魔像和不少战斗法师,但在神明伟力对魔网的强烈震荡中他们的战斗力也大为受损,最终代表了大陆文明最高点的奇迹之都化作了一片灰烬。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战后慢慢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贵族法师们虽然在理论水平和奥术资质上大大逊色于帝国时代,却要务实许多,奥术学院中是有相当程度的实战课程的,即便再是醉心于艺术和耽于享乐的法师也多少会学习几个战斗型的奥术。但即便如此,除了极少数特殊培养的人才,还有那些从帝国时代走来经历足够丰富的大法师,普通法师的战斗力依然是不怎么样的。毕竟有资源晋升到高环的法师必然有相当的地位和财富,他们同样也用不着亲身上阵打打杀杀。这似乎成了帝国奥术文明的一个怪圈,一个死结。 但有一种法师却没有落入这种怪圈和死结中,那就是开拓因克雷的高地法师。 从帝国时代开始,因克雷这块高地就以荒凉和危险性极高的魔兽出没而闻名。因克雷建立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驱逐和消灭各种危险的魔兽和亚人类部落,奥罗由斯塔的贵族们学习奥术是因为传统和文化,因克雷的法师们是为了生存。这里的奥术培养体系,炼金术和魔像技术完全地以实用为基础,被奥罗由斯塔的贵族们嘲笑为‘工匠法师’的同时确实也有着惊人的效率。高地上的开拓法师远比军团中的战斗法师们有更多更强的战斗经验,出身高地的奥术师不会使用奥术来战斗,简直就像是不会识字算数一样怪异稀少。 而一个从帝国时代就留存至今,几乎经历过因克雷所有重大战役的奥术师,那绝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 要对付这样一个敌人,当然是需要充足的准备,安东尼大法师早已经在这水晶茶亭中安排下了额外的奥术法阵,花费的精力和时间自然是不用说,耗费的各式元素水晶和宝石也是价值上百万奥金。当确定动手再也无法避免的时候,随着安东尼大法师的精神触动,那些早已布置好的奥术法阵依次激活,周围的世界法则开始在魔网编织出的网络中被引动,如同演奏一曲繁复无比的交响曲般掀起各种各样的能量潮汐。 只是在这一切之前,就在明斯克拿出那个卷轴的同时,他手上一个巨大扳指就碎裂了,那是他同样从帝国时代一直保存至今,作为压箱底手段的另一个道具,篆刻在高纯度能量水晶中以另类卷轴方式储存的九环奥术,‘时间静止’。 这个奥术激发的同时,在明斯克的眼中一切都停止了。 这停止并不是绝对的,依然有极少数的事物还能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变化着,比如前方的视线正在微弱地发生扭曲,那是一个至少七环之上的力场奥术正在成型,安东尼大法师看似已经呆如泥塑木雕,启动奥术法阵时冷哼一声导致脸上抖动的波浪形肥肉正保持扩散的样子,喷出鼻端的细微唾沫也完全停在空中,但他身上还是有一层深邃的黑色光芒正在缓缓游走,此外还有细微的闪电如同蜗牛一样在上面蠕动,这是八环的元素失能护盾。 ‘时间静止’并不是真正地能静止时间。时间是不可能静止的。这个奥术的学名其实是‘局部高维折叠态超加速’,是以短暂的空间高维折叠来将自身的速率在原本的空间中提升到一个匪夷所思,接近于法则极限的速度。所以除了同为法则反应的奥术和光线看起来还在运动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静止了。 但这个奥术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强大至无所不能。折叠加速的效果只能作用于自身,可以让施术者的感知和思维急速提升,周围的环境却无法同步,这让施术者的肉体想要发生任何动作都异常困难,在相对低速状态下的空气会坚硬得如同木头,还有脚下泥土砂石的摩擦力,身周的水分蒸发等等平日间很平常的东西,都会因为维度的扭曲而变成一般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强大桎梏。即便用相对应的奥术去缓和这些阻碍也是个大麻烦,甚至因为相对应的光线大大延迟,视线中的情况也会发生扭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没有奥术师会去选择物理上的移动和攻击行为。 唯独只有奥术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是不受限制的。与整个世界编织交汇的魔网在更高的维度将自己的近乎无所不能尽情展现出来,奥术成型之后的各种反应无法超越这种折叠带来的速度限制,但是奥术本身却是不受影响的。所以‘时间静止’这个九环奥术的最大作用其实是给其他奥术铺垫出更广阔的运用环境。 尤其是更高环的奥术。 冷眼看着前面那几个法则性奥术正在缓缓成型,明斯克没有丝毫畏惧。如果是在正常状态下这些精心准备的连环奥术法阵确实是难以对付的,但是在他手中的那个奥术面前,即便是那专门针对魔网的干扰性奥术,也不过只是一阵清风罢了。 这种高维折叠带来的加速只能维持最多数十秒的时间,明斯克所有的精神力都沉浸在了手中的卷轴上。随着庞大繁复的奥术回路逐渐构成,卷轴渐渐地化作无数光点消散。世界的法则在魔网的作用下开始震荡,一阵阵悸动从更高维度,更深邃更本源的世界深处涌动而来,以他为中心构造出一个巨大深沉的存在,将他与世界更深层次地连接在了一起。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瞬间充塞满了他的精神,那是真正的力量,是掌控一切,是整个世界的感觉。 轰隆一声闷响,方圆数十米的地面完全地粉碎成了细小的碎石和砂砾,那是七环的力场震荡冲击波所致,而这不过是安东尼大法师所布置的奥术中最为低阶,威能最小的一个,其他更为致命更有威胁的是肉眼无法察觉的精神冲击,专门针对魔网的混沌压缩,这都是足以瞬间制服没有做出专门防护的大法师的八环奥术。 但是明斯克毫发无损。在其他所有人眼中他并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有手上的卷轴眨眼间不见了,然后就看着那几个成型的高环法则性奥术落在自己身上,轻松自若得好像只是被人迎面扔了一把纸屑,连他头脸上那些杂乱的须发都没有什么改变。 安东尼大法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张胖脸上抖动出的肥肉波纹都一下被完全冻结,原本笑得就像月牙一样的双眼也直接瞪成了圆珠子。 因克雷公爵的脸色则是彻底地阴沉了下来,他虽然也吃惊,却并不太过,似乎多少有些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 “这...这是...”看着不为所动的明斯克,安东尼大法师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声音也在微微颤抖。他预设下的并不只有单纯的攻击和防御奥术,侦查性奥术也是战斗中必不可少的,此刻在他经过奥术辅助的视野中呈现出来的景观,远比用普通肉眼看到的更庞大,更恐怖。 原本略显庞杂而沉闷的土元素此刻好像受到了莫名的感召一样,正在变得躁动不安,跃跃欲试,这不是几十米几百米的局部范畴,而是所有的。这整个碎片世界的土元素都在被一股更深层次的力量引动,元素法则正在不断朝一个方向倾斜,弯曲,编织成一幅巨大宏伟的图像。 这幅场景可是连安东尼大法师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而这一切的中心就正是站在原地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明斯克。肉眼看起来他还是那个头发胡须乱糟糟,穿着一身古怪皮毛的老法师,但事实上已经在魔网的力量下成为了超越物质界限,更高维度的一种存在。 而力场的震荡冲击也好,精神方面的攻击也好,在这样庞大恢弘几乎覆盖整个世界的法则变动面前,就如同一个攻城锤砸向了大地,能震动一下听听响声就不错了。 “奥罗格林的次级神冠冕。”公爵铁青着脸,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把这个奥术的名称吐出来。他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切,更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想不到你真的把这个卷轴修补完成了...我们一直都好奇你这几年的资金亏损是怎么造成的,原来是用在了这个上面…...想不到你真的花费这么大力气来完善这个奥术。” “即便是不用再去狩猎的老猎人,枕头下也绝不能少了一把锋利的猎刀。这个道理你们这些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年轻人是不会知道的。” 明斯克的声音缓缓响起。分明是他在张嘴说话,但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是这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而且,老罗伯特把这个卷轴给我,大概也是希望我把心思和精神寄托放在这上面,能够安心帮助你吧。他知道高地人除非自己手中握着足以制胜的武器,否则是永远不会安心的。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呵呵。要把一个残缺的十环奥术修补完毕,这可是需要不少的精力和资源啊。” “这…这是‘次级神冠冕’?”安东尼大法师整个脸上的肥肉都开始乱抖,温和若定的贵族风度早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连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像是个受惊的农夫一样大叫。“他利用那个奥术成为一个次级神了?早...早知道我们就不该把他带入这样的碎片世界!他在主物质界这样乱来,会遭到所有神殿教会的围攻,会遭到奥术学院的制止。奥术学院的最高奥术序列也是十环的奥术,一定可以制止他的。但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对付一个次级神?我们安排的那些还能有用吗?” 虽然奥术师从来都神灵缺乏敬畏,帝国时代更达到了研究神灵,塑造次级神的高度,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安东尼大法师才会清楚一个神灵,即便只是次级神有什么样的能力。作为世界法则的一部分,那几乎已经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没那么简单的。这个奥术只能是暂时模拟一个次级神的权柄,并不是真的让他成为神灵。”公爵的脸色同样铁青,却并不慌乱。他当然也同样清楚这个奥术所带来的效果。“而且成为次级神之后也有局限,魔网的接入会受到神灵领域的干扰,他已经无法运用其他奥术了。” 安东尼大法师的脸色却没见得好看多少。对于一个次级神来说,能不能运用奥术已经没区别了,就像一只大象也用不着去练习挥舞刀剑一样。 “而且神灵最大局限是自身。化身于法则的一部分,他也必定受到法则的影响,这种状态绝对无法持久,而且随着他越是对自身法则的运用,他也会越受到更高层法则的不断排斥。” “在这里强行虚拟一个地元素领域的次级神。你是想和我们同归于尽吗?”公爵看着明斯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又指了指天空。天空中原本就暗淡昏沉的红光正在渐渐变得更加暗淡,而地面上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在他们的感知中却是可以清晰察觉到重力正变得越来越大,那是这个碎片界域正在不断朝地元素疆域靠拢的证据。 “如果是在主物质界,你还可以暂时窃取一个现成的次级神的权柄,就算会受到神殿的谴责和通缉,会受到法则的排斥干扰,但至少暂时获取的力量还是暂时可控的。但是在这里,你只能顺应法则之力成为一个地元素之神阴影下的新次级神,如果你还要继续维持这个奥术,要么就是连同这个碎片界域一起彻底被地元素疆域吞噬,要么就是抵抗不住精神的侵染丧失自我彻底元素化。你并不是神职者,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强的法则亲和度,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说得对。”明斯克的反应有些木讷和迟钝,完成这个奥术后,这种无边无际耳目一新的感官确实有些让他恍惚和迷失,费了些心思才将精神重新集中起来。“看来你的功课还是做的不错的。不过我只要尽量不使用力量就可以了,我相信我能坚持到杀死你们的。” “去吧,我给予你权力,去杀了他们。” 随着明斯克的声音,躲在不远处的光头法师迪塞尔脚下忽然冲出了一片宛如液体一样的金属,这股金属流将他完全包裹在了其中,然后如水流一样变形,数秒之后他就成为了一个如小山一样高大的金属巨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背叛(4) “这...这个是...” 被完全包裹在金属中的迪塞尔法师试着动了动手,然后他就看见那一只足有五米长短,一米粗细的胳膊动了起来。那明明不是他的肢体,只是刚刚那些金属流动塑造出来的形态,但现在感觉却和自己的肉体没什么区别。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明明是被那股从地面喷出的金属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叛(五) 漆黑的光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明斯克的身体,并没有像是其他奥术一样飞快地被世界法则所中和,而是一直贯通到不知道多远的暗红色高空上,在那里留下个转瞬即逝的黑点之后才彻底消失。 明斯克依然凝立在半空中没有动弹,没有愤怒,甚至连惊讶都没有几分,不过这个刺激倒是让他的理智多少回复了一些,他分辨出了这是九环奥术‘奥能湮灭射线’,以魔网将根源法则相互湮灭产生的力量,破坏力甚至超过了以混沌元素为源的虹光系奥术。那一道漆黑光柱其实并不是光,而是法则湮灭后产生出的绝对真空,那是将世界的一部分彻底消解的力量。 “为什么背叛我?”明斯克低声问。他脸上依然是无喜无悲,一片漠然。虽然胸口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却好像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即便是这个破坏力最为强大,几乎无法防御的奥术,对一个真正的次级神灵来说也不算什么伤害,只要这个‘次级神冠冕’奥术还在维持,他的存在本质就是和这整个万星宇宙相连,肉体只不过是附属品,这种程度的伤害最多相当于普通人在不大重要的地方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 “我…我不知道公爵大人会亲自来…...我的家人还在因克雷,我的孩子我的兄弟姐妹…如果公爵死在这里,他们肯定活不了…...早知道我就不…...” 下落中的迪塞尔脸上是一个由无奈,绝望,悲伤,后悔交织成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后悔不该背叛明斯克,还是在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着明斯克一起。随着他的下落,他的身体在地元素的侵袭下飞速结晶化,这个别扭的表情也彻底凝固在他脸上,然后跟着他一起落在地上砸成一地的碎片。 而旁边不远处,一直假装躲闪的公爵早已经站定,一个早已经准备多时的奥术也趁着迪塞尔法师创造出来的这个难得机会飞速进行,此刻已经完成了。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在这片大概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水分的土地上,然后瞬间又蒸发消失不见。不过这片雨点并不是真正从天空落下的,天空依然是暗红色的一片,没有丝毫的云彩,这个碎片界域也根本不会有这类的东西,这些雨点是直接从虚空中凝结出来的。 雨点飞速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很快化作了倾盆大雨,只是一切水分落在地上却马上又消失不见。这些雨点在公爵身边的时候会自动绕开,如同有生命一样,落在安东尼大法师身上的水滴则会直接消失不见。只不过地面上那些迪塞尔法师的水晶化了的残骸,却在接触到这些雨滴的时候飞速融化消失,就像是沸水下的冰霜一样。 这些并不是真正的水分,而是水元素疆域中外泄出的法则之液,在法则层次上可以溶解同化绝大多数物体,可以抚平法则之间的波动。这片法则之雨可不止能融化物质,溶解生命体,连奥术和灵体都能瓦解。 明斯克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用出次级神冠冕这个奥术之后第一次表现出情绪,不过这并不是出自于他原本的理智和意志,而是出于现在这个次级神的本能。他能感觉到这个奥术对这个位面造成的法则倾斜,那些法则之雨让原本他如臂使指的地元素法则正在变得逐渐凝滞,相比于刚才那个将他的身体轰出个透明窟窿的湮灭射线,这个对他的影响反而要大得多。 “不自量力。”他的声音隆隆响起。整个世界也随之一起轰鸣,一起愤怒一起搏动,无数从虚空中凝结的雨滴又飞快地蒸发消失,这片奥术制造出的豪雨就这样被突如其来地中止了。 下方的公爵闷哼一声,鼻中留出鲜血半跪于地。这一个八环奥术‘溶解领域’确实已经是目前能对明斯克造成最大阻碍的奥术了,但比起神灵的力量来终究是不够看,居然被硬生生地从法则层面被中止了,就像一个制作再精密的魔像也终究是挡不住一座山硬砸下来一样,毕竟力量的层次完全不同。 不过这样也够了。发挥出了这样的力量,这个次级神对法则亲和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明斯克的双眼已经化作了一片混沌,只剩最后一丁点理性的辉光还在挣扎着闪耀。 上方完全一片暗红色的天空中,这时候忽然亮起一抹星光。这缕星光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点隐约可见,似乎在极远处的地方,但是一旦出现就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飞掠而来,好像跨越了空间一样在眨眼之间重重地撞在了空中的明斯克身上。 天在动,地在摇,好像是这整个世界都被这道星光给击中了。这一刻那暗红色的天空上隐约出现了无数闪烁的星光,似乎在为这一道星光共鸣借力,地面晃动四处崩裂,似乎也被这一道星光给撞碎了。 明斯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转过身来直面这个偷袭者。原来这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宽袍大袖,黑发黑眼的西方男子,他刚刚收回了击在明斯克身上的手掌,身上旋绕的星光正在渐渐散去。 “你…...”明斯克认得这个人,这是那个西方‘乾’帝国使节团的法师首领,他之前还曾经与之交过手,这奇异的能带动星界共鸣的力量正是他的特征。只是他完全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 没有空暇再去多想什么了。明斯克能感觉到法则的亲和度正在下降,这是他真正‘受伤’的证据——星界带来的法则震荡是如此的深邃,甚至直接动摇了这个碎片界域的根本,这本来就是在万星宇宙中尘埃一般的存在,远不如主物质界那般稳固,这导致了与这个界域联系紧密的他也受损。而更为可怕的是,他真正的根本,十环奥术‘奥罗格林的次级神冠冕’似乎也受到了莫名的影响,原本完美运转的奥术方程出现了凝滞。 法则亲和度的下降,让他原本即将要完全熄灭的理性恢复了一点,但明斯克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随之而来就是胸口那处被贯穿的巨大空洞边缘传来的痛楚,他还没来得及用元素化的方式来改变这具身体的属性,这具残破的躯壳现在已经无法承受他的生命本质了。这在次级神状态下无关痛痒的问题,一旦滑落下来之后就成为了难以越过的台阶,而且就算越过之后,他也不知道再度面对神灵状态下的法则感知,他还能不能保有现在回光返照的理智。 明斯克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因克雷公爵。这个他从婴儿时期就亲眼看着长大的男人,原来终究还是超越了他的想象之外,如同一个最残忍老练的荒野猎人一样,即便精心布置好了的层层陷阱,也还要准备上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致命杀手锏。 “干得漂亮。”他最后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而看着那个偷袭自己的西方人,用出了最后一个神术。他的身躯瞬间化作了纯粹的金属,从血肉到毛发,就像突然之间就化作了一个惟妙惟肖的金属雕像。 与之相对于的,是他注视的那个偷袭他的西方人也完全化作了金属,都一起从空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通通两声闷响。 “......这个...就这样完了?” 大概有半分钟的寂静之后,安东尼大法师才开口试探着问。从这两尊雕像落下,这片碎片界域就完全恢复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他和公爵两人的呼吸声。 “嗯,完了。”公爵一直静静地看着那尊明斯克转化而成的金属雕像,这时候才开口,声音同样平静。“和大多数尝试体会次级神力量的奥术师一样,他最后选择了自身的彻底元素化,从肉体到灵魂。” “啊......这真是......让人意外又不意外的结局......”安东尼大法师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很古怪,有兔死狐悲的感慨,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些惘然。“幸好他最后的神术是这个,没有打通地元素疆域把我们给一起拉进去。” “也许他忘记了。”公爵撇撇嘴。声音中带着些索然。 “...怎么都好吧,今天真是令人心惊胆颤的一天...” 安东尼大法师彻底地松了一大口气,一下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刚才短短几分钟之内的大起大落真是他毕生也没有过的经验。这种生死全操由他人之手,绝境中靠着一些运气才挺过来的感觉可比玩弄什么阴谋诡计的密室政治刺激太多了。他自诩还是保养得当精力过人的,这时候却只感觉整个人如同抽空了的气球一样软了下来。 不过作为一个高贵的帝国贵族,这种大失仪态的模样即便从自我本能上也是难以接受,安东尼大法师喘了两口气之后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拍手用了一个专门整理仪容的奥术,脸上那些狼狈不堪的汗水,污渍立刻一扫而空,一头海藻一样的头发也重新蓬松舒展起来,又是那样充满了阳光气息的味道了。这种奥术才是奥罗由斯塔的贵族们最常用最拿手的。 “想不到最后还是要靠这两个埋伏下的援军才能险胜……”整理好了仪态和心情,安东尼大法师才有心情来回味之前的战斗。“我真是担心那个叫迪塞尔的家伙会背叛我们。那是个卑鄙的投机者,面对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居然还能够按照约定的计划偷袭他原本的主人,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公爵耸耸肩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他一定会重新倒向明斯克。但是他看到是我亲自来,就知道自己再没有任何退路。我一旦被杀,因克雷的人会马上知道,他的家人会遭受到最残酷的报复。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短视的家伙,跟着明斯克也好还是转过来又想投靠我们也好,都只是临时见风使舵去谋取些蝇头小利而已,可没有真正做大事的胆量和长远规划。” “哦,真是可悲。”安东尼大法师做了个很鄙视的表情。“不过...恕我冒昧,这位明斯克阁下看起来也不像是非常有远见并擅长谋划的阴谋家,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算能瞒过您…...他为家族安排后路的时候,或者是他家人那里总会有些踪迹可寻吧?” “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家族。”公爵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这可真是罕见…...”安东尼大法师愕然。以帝国贵族的思维,没有家族支撑的大法师简直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小孩一样不可思议。就算因克雷的情况特殊一些,这位大法师并非出身有奥术传承的世家,或者干脆就是个孤儿,但功成名就之后自己繁衍出一个家族来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他的家族是因克雷高地最先依附我父亲的部族,帮助我父亲开创高地,结果激怒了其他几个土著部落,借着一次兽潮的机会把他们灭族了,还用他所有的族人作为祭品向深渊献祭施行了血脉诅咒,让他断绝了延续血脉的能力。其实如果去寻求精灵的圣树帮助,或者当时来奥罗由斯塔来找皇家奥术学院,也许是有机会解除这个诅咒的,但是那都需要相当的资源和机会,他始终跟随着我父亲没有去。所以他一直都是寡然一身。” “所以也许可以这样说,其实他真的没有背叛因克雷。因克雷就已经是他生命的全部。只是这个时代再也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了。我会把他带回因克雷,让他能永远看着那片土地。”公爵一直看着明斯克的雕像,神情看似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声音中的萧瑟之意还是难免的。 “啊,还是来看看我们的西方朋友吧。他一直忍到最后关头还出手,这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安东尼大法师并不想面对这种话题,转过去看着那个也同样完全金属化了的西方人,嘴里啧啧有声:“听在奥斯星城的小家伙们来信说,他们在西海岸很是闹腾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这些西方人确实是非常有实力的。这个西方人居然能引起星界的震荡,直接对神灵的力量进行压制,而且他之前的隐藏技能也非常奇妙,似乎也是利用了和星界的同步协调……嗯,不过现在他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样向那些西方人交代?不会影响您和那些西方人的关系么?” “啊,这个只能说是有点遗憾了……” 将视线从明斯克的金属雕像上收回,重新放在那个西方人的雕像上。公爵也只能遗憾地摇摇头说:“这位刘听说是使节团中最强大的战士,现在看来也是确实如此。想办法把他拉过来当打手绝对是正确的。我对那种神奇的西方技能也是非常地好奇……可惜看起来没机会来请他慢慢做实验解析了。不过无所谓,那些西方人把我需要的那些物资送来了,对我来说最大的作用就已经完成了……” “啊…..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吧。”安东尼大法师的眼睛一亮。“就把这个西方人变成的雕像溶解掉用来研究吧,还有那些之前明斯克阁下召唤出的,可都是非常昂贵的合金,正好用来弥补我们这次遭受的损失,想来公爵您不会在意吧...” “随便你。”公爵无所谓地转过身去。“快点收拾一下回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尊雕像上忽然传来了细微的破裂声,两人一愣之间,呛的一下那尊雕像就破裂了开来,原来那金属只是外面极薄的一层,内中却依然还是那个活生生的偷袭明斯克的西方人。 咳的一声,那个西方人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金属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居然发出咚的一记闷响,连地面也微微一震。这情状看得两人都是有些发愣,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人会吐出这种东西来,而且更诡异的居然是还能从一个次级神的神术之下幸存下来。 “啊…...我亲爱的刘,你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很担心你呢!”一呆之后,安东尼大法师脸上立刻又浮现出那种亲切祥和的笑容来,双手张开,用发音有些怪异的西方话大声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自 当风吟秋重新回到使节团的时候,距离他带着伪装成女法师的阿德勒离开已经有足足八九天的时间了。从南方大草原深处返回这里足足有近万里的距离,途中为了避免麻烦还要躲开一些比如南方军团的要塞之类的敏感地区,所以即便是他用力场巨手时刻不停地飞行,也是件颇耗精神和时间的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了营地,听到了士兵传去消息匆匆赶来的陈参将却极为不满,那张被刀疤伤痕扯得扭曲了的脸上东一块埋怨西一块焦躁,眼珠子一只盯着他一只盯着旁边的地下。 “风先生,你这些天是跑到哪里去了?怎的直到这时候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使节团的境况不妙,怎的还和那欧罗女子一去数日踪影全无?就算有什么不方便在这里摆弄的,你们三四天最多五六天也就够了吧?怎得弄到这么久?现在发生这许多事情,使节团从上到下都是一团糟了!” 风吟秋倒是一时间不好回答。在那碎片界域中还有大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几句话也说不清。他只能问:“又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老法师又来袭击了?不是还有刘道长在么?” “那什么老法师倒是没来…...只是刘道长都身受重伤了,那边因克雷也来了人,把李大人又气得晕了过去。” “什么?刘道长身受重伤了?”风吟秋这才是真正的大吃一惊。 直到到了刘玄应的帐篷中,风吟秋看到刘玄应并没有卧床不起奄奄一息,还能行止如常地面带笑容和他打招呼,才松了一口气。但他旋即就能感觉到刘玄应的面色之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银灰色,整个人气息当中也带着一股肃杀冷硬的味道。 “刘道长,你这是…...被先天庚金煞气侵染了?怎会有如此精纯的先天庚金煞气?”风吟秋看了这情况也是极为愕然。似刘玄应这样修为精深的道门先天高手,一般来说无论是何等的剧毒和煞气,只要一时间不能令他们重伤致死,便会被他们以沟通天地的内息吐纳渐渐化去,而刘玄应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被这股庚金煞气给完全浸透。这应该还是刘玄应修为极高,玄天星罡奥妙无穷才能支撑得住,否则整个人都应该早就化作一尊钢铁雕像了。 “咳咳,此事说来话长…...也亏得风先生你能及时赶回来,否则如今眼前的这些麻烦还真不知道如何收拾了...”刘玄应一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空气中也弥漫着金属锈蚀的味道。 “风先生,您好。刘大师,这些是沐女士给您采的草药熬制的药水。”大脸少年安杰洛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这个欧罗贵族少年如今还真有几分刘玄应的弟子的自觉,居然知道端茶送水,大概当法术学徒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沐姑娘回来了?”风吟秋问。 刘玄应接过草药一饮而尽,等安杰洛出去之后说:“是这样…前几日间沐道友忽然自己悄悄回来了,原来她和那位莫女士一起被那偷袭我们的老法师掳了去,留下的那一个莫女士是用法术伪装而成的赝品…...风先生你一去这几日,便是在和那假冒的法师周旋是吧?” “是。原来沐姑娘没事,那就好。不过我那边的事情说来话长,还是刘道长说说你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的吧?” “是这样...据沐道友所说,那因克雷的老法师其实早有谋逆之心,这才来盗取我们送给因克雷公爵的礼品。她和莫姑娘用言语策反了那老法师的一个手下,又居中斡旋让因克雷的人来清理门户,恰巧他们联系上的又是自西海岸一路对我们颇有帮助的安东尼家族之人,就请贫道前去相助…...” “这两女人还真是能折腾…...”风吟秋也不禁讶异。在他眼中无论沐沁沂也好还是女法师也好,都是脑袋不怎么够用的,却能在被捕的绝境中策反敌人还斡旋组织拉来因克雷的帮手,实在是让人大出意料。 “能帮因克雷那边清理叛逆,一劳永逸地解决隐患,贫道自然欣然前往,那安东尼家族原来设计了通往一个类似于小千世界的绝境,贫道就前去埋伏其中,等着他们将人引来….结果…….” 刘玄应将当时在碎片界域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详细道来,虽然他并不懂欧罗语,离得也是极远,但刻意留心之下还是基本上将一切都收入眼中,只是对几人之间的关系不甚了了。 “…...这欧罗奥术果然为术器通天之道,居然夺天地之造化强塑真灵之身,不过自身境界未到终是不成正果,贫道看那老法师自身精神根本承受不起天地意志的冲刷,最多不过片刻之间就要身死魂消。只是怕他临死之前拖安东尼家主和因克雷那法师一同殉葬,当时又是难得的良机,贫道便以‘星河玄牝’全力一击震破他法术,只是最后还是受了那老法师的临死反扑,受这真灵的庚金之气所侵。” “居然还能如此…...若是有机会能再让风某见识一下那奥术就好了……”风吟秋听了也不禁叹息。“这庚金之气虽然是来自天地真灵,精纯无比,不过那临时强造的真灵已然陨落,已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以刘道长的玄天元气和九天星罡应该能对付吧?” “不错,只是这先天五行之气太过精纯,得慢慢靠着水磨功夫磨下去。少则也要一两年,多则七八年也不一定…...高文侠士前往奥罗由斯塔用守护之手的渠道询问有没有解决办法,不过这可是真灵之力,照他们欧罗的说法是和他们守护之手相应的次级神的手段,大概也难以驱散。”刘玄应摇头叹息,又咳嗽了两声。“只是现在却又有了新的变故,那因克雷遣来了正式使者,说是那些被盗的回赐礼品他们已经收到了,所以就不用麻烦我们再前去因克雷了。李大人原本刚刚将养好了两天,闻讯之下顿时又被气得一病不起了。现在这使节团上下人心浮动,大家都是不知所措啊。” “原来还有这等事?”风吟秋恍然。他就奇怪看这使节团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头,几乎人人都是神色恍惚焦躁,连颇见过世面沉得住气的陈参将也是那样。如果说刘玄应受伤只是让他们惶恐不安,这因克雷的来讯就是彻底打散了他们的心气。 “而且据贫道所观,那些因克雷人也好,那安东尼家主也好,实在都难说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他们知道贫道听不懂他们的欧罗语,又顾忌贫道还有几分还手之力,说不定便要将贫道留在那小千世界中杀人灭口。那安东尼家族之人后来倒是送来了几万金币和些许物资,说是感谢贫道出手相助他们,还说以后还有机会请贫道前去交流一二。据陈将军和沐道友说,他们倒是在打探贫道和风先生你的情况,大概是想撇开使节团单独请我们和他们合作。” “嘿嘿,这些欧罗贵族的德行…...”风吟秋摇头冷笑。不过这也不算奇怪,这些奥术师不是神职者,没有信仰便没有底限和操守,个人之间还能有交情,家族组织之间的关系就纯粹是利益衡量了,神州的世家帮派之间也是如此。使节团没了礼物,最有实力的刘玄应重伤,自己则一时不知所踪,能被人正眼相看才怪了。 “到底该如何应对,风先生你还是去见见李大人吧。”刘玄应又是长叹一口气,帐篷中的铁锈气息越发地浓厚了。“此事贫道也是无能为力。若不能好好应对,这使节团也就彻底人心散乱了。我们的船还在奥斯星城港口中,能不能修好还是未知之数,听闻那混沌元磁风暴越来越强烈,这如今去又无处可去,回也无路可回,难道让我们这数百人在这异域大陆当一群流民不成?” 风吟秋再去看到李文敏的时候,这位回赐使大人倒真的是一副气息奄奄,面如金纸,仿佛稍有不慎就要一口气接不上来一命呜呼的样子。看到风吟秋来了,还要挣扎着坐起来,风吟秋连忙上前让他躺好。 “风先生,不管如何你回来就好。本官无能,本官无能…...那些欧罗蛮夷实在是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自从回想起了风吟秋的不凡来历之后,李大人对风吟秋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个样,亲热恭敬呵护兼而有之,说是当成长辈一般也不为过,现在这绝境之中看了他简直就像是看见了心中支柱,之前的委屈憋闷一下全部爆发出来,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风吟秋也略微尴尬。以前这李大人颟顸自大的时候他自然可以完全无视,现在这一切让他做主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忍了。 “那些因克雷的蛮夷居然视我天朝上邦如无物,先是伤人强夺礼物,然后又让我等自行打道回府。难道当我们这上邦使节是脚夫跑腿的吗?若是在我神州,本官纵是血洒金銮殿,也要请陛下发兵将这些无礼蛮夷尽数杀绝…...” 风吟秋也明白,虽然这位李大人向来妄自尊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但这次的怨气却是有道理的。这使节团毕竟是代表了神州王朝,不是脚夫信使,就算没保住那些礼品是自家的责任,因克雷也绝不能派人打个招呼就算了,这是完全将神州大乾没放在眼中。就算是风吟秋自己听了之后心中也有些恼火。 而且也就如刘玄应所说,使节团如今已是后退无路,总不能就因为因克雷那边的一句话就变作了流民。他这使节团参赞一职可是用来和那些欧罗贵族打交道用的,否则也是大有不便。 “李大人请放心,这些欧罗蛮夷都是这副德性,畏威而不怀德。如我们之前在西海岸一样,不展示几分霹雳手段他们便不知道天高地厚。”风吟秋没有含糊,于情于理这事情也要揽到自己身上来。“刘道长有伤在身,稍后风某就去联系仁爱之剑,定要向那些因克雷法师讨回一个公道。” “一切都有劳风先生了,一切都有劳风先生了。”病榻上的李大人当真是感激涕零。“本官待回神州述职,定要向皇上禀明风先生的功劳,这一路上都是多亏了风先生啊......” “对了。那张家老丈对此事可有什么说法?”风吟秋忽然想起那个城府颇深,大滑似忠的张老头。 “牧斋先生听闻此事之后也是勃然大怒。不过他倒是宽慰本官说那因克雷的人本就是不通礼仪的蛮夷,连这欧罗蛮夷中都对其极为鄙视,他就先去那欧罗旧都联系相熟之人,共同声讨这因克雷人背信弃义之举。他还说以风先生必定不日便能归来,刘道长也能康复,到时候定能让那些因克雷之人追悔莫及......如此看来,牧斋先生的眼光确实要比本官长远一些,只是本官实在是受不得那些蛮夷的无礼...” “嘿,这老丈......”风吟秋微微摇头。这老头果然一如既往的奸猾,好听的先说在面上,人却是一溜烟地先跑了,大概等个合适的机会才会跳出来现身。 “对了,风先生刚才说联系那位仁爱之剑?你现在能找到他了吗?牧斋先生也是向来对他大为推崇的。上次那些欧罗夷教居然冤枉他是邪魔附体,当真是岂有此理。好在清者自清,他现在既然已是一身清白,恰逢刘道长身受重伤,本官便欲请他为我军任精忠骁勇大义士辅佐风先生,不知道风先生意下如何?” “嗯?这个......我问问他再说吧。” 这时候,奥罗由斯塔中,仁爱之剑也回到了第三大道的水晶之都。他和风吟秋还有阿德勒法师是一同从南方大草原那边一路飞回来,但到了这奥罗由斯塔却都是各有各的去处,约定好联络方式之后就分开了。 不过和那两人有些不同的是,他现在身后正跟着一个满头金发的英俊青年。 “哦哦,虽然这些都是几乎没有元素波动的最低等炼金水晶,但如此多的数量累积为一个建筑,这还真是奢华啊。而且这周围的建筑都是如此......花费如此多的资源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上......不过这大概也正是奥罗由斯塔的独特之处吧?” 金发青年看着水晶之都的华美外观发出啧啧有声的惊叹,不远处,门口迎宾的那些女孩正看着他窃窃私语,兴奋惊叹之情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看着这建筑。虽然这个青年身上只穿着一身简单粗陋的皮衣,但那一头披散的金发还有轮廓分明俊朗之极的相貌,挺拔健壮的身姿,简直就是绝大多数女性本能中对男性的完美幻想,尤其是他虽然脸上是好奇的表情,神态却丝毫不显卑下,衣衫褴褛行走在奥罗由斯塔最繁华的地段,却像是没注意打扮修饰的皇子观看乡下财主的新奇把戏一样,淡然自若中隐含着仿佛天生便卓尔不群的高傲气质,更是容易让年轻女性在满足本能幻想之余更有深层次的浮想联翩,相辅相成之下当然令这些女郎难以自已。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和你们签下那什么契约的不是那个因克雷的法师吗?”仁爱之剑白了这青年一眼,伸手在怀里一掏一扔,数十枚奥金就飞了出去,纷纷落在那些迎宾女郎的衣衫缝隙里,引得她们尖叫阵阵,但即便是如此她们的眼神和注意力都没怎么离开那金发青年。于是仁爱之剑脸上的不满之色更是浓了,怪叫:“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长得比金子还惹人喜欢的人。” “这个身躯是八级生命神术依照血脉之力铸就的,有元素雷鸟本身的强大生命力,可是将一切能优化的都做到了极致,吸引这些异性的注意是正常的。”青年淡淡回答。他就那个从风元素碎片界域中归来,附身在元素雷鸟身上又转化为人的神职者菲尔。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单单跟着我?”仁爱之剑转身过来瞪着这个不知道本体到底是什么的英俊男子。 “我第一次来奥罗由斯塔这种地方,总要跟着一个人吧。你虽然没签订契约,不过不也是口头答应了要帮忙的吗?”菲尔倒是回答得气定神闲。 “那为什么是我?不是那个答应了给你们做牛做马的因克雷法师,不是那个从名字上就和你更契合的风?总不可能是感受到了我身躯一震散发出来的强大非凡魅力,就心悦诚服地跑过来要跟着我做个小弟吧?” “...不准确,不过也有些类似。”菲尔侧头想了想,居然点头承认了。 “什么?”这下轮到仁爱之剑震惊了。“还真有这种事情?” “真的要我解释的话,应该说我感觉到世界之风似乎在你这里有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什么意思?” “风的本质,就是世界的流动。在元素疆域的经历,还有和一只高阶元素生物的混合让我对风的感知大大提升了。我现在隐约能感觉出世界的流向,这原本是顶尖大德鲁伊们才能拥有的能力。我能感觉到世界之风在吹过你身边的时候仿佛有奇异的变化,这让我觉得很有趣。而且你这个人也比其他那两个人有趣多了,所以我想跟着你看看。”菲尔摊摊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引得不远处注视着他的几个迎宾少女们又是一阵尖叫。“我不会妨碍你什么的。其实对于那个兽人酋长给你们的任务我也并不怎么在意……至少短期内是如此。从短时间内来说,我个人的目标只是想来这个人类社会体验一下母亲曾经给我讲述过的真正作为人类的文明生活。跟着你应该可以看到体验到很多很奇妙的东西。” “……原来德鲁伊的终极技能是神棍感知吗?”仁爱之剑颇有些无语。但他也知道强要撵走这个跟屁虫很有些困难,虽然现在已经是人身形态,但依然可以感觉到在这个金发青年身边的风元素是如何地活跃和灵动,单论实力也许并不弱于元素雷鸟形态下多少,可不是挥挥手就能打发的,甚至就算是他想要甩脱可能也办不到。而且之前确实答应了要协助这家伙来奥罗由斯塔活动,这时候也不好翻脸不认,只能点点头,指着他说:“那好,那你就是我新收的手下了。我不会强行命令你去做什么,不过你也最好不要妨碍我。” “我尽量。”金发青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总之最好这样。”仁爱之剑冷哼一声,转头走进了水晶之都。不过走了几步,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过来问:“你说你能感觉到世界之风的流动,那其他人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也能感觉到了?” “能,不过大多平凡无奇,乏善可陈。他们本身就只是世界之风的一部分,随波逐流而已。”菲尔随口回答。他左右打量着大厅中的奢华布置,这时候还不到适合娱乐的晚间时分,大厅中往来的人极少,只有寥寥几个注意到他这个衣着打扮和这里完全不合的人。 “那我那个叫做风的朋友呢?” 菲尔四处观望的眼光一下就收了回来,落到仁爱之剑的脸上,淡淡问:“原来如此,你也看见了吗?” “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问你。” 这时候,远处的一位侍者首领走了过来,对着两人很有礼貌地说:“这位先生的服饰实在不适合出现在我们这个地方,能不能请问……” “什么都别问,滚开。”仁爱之剑看都没看这人一眼,随手一弹,一张晶石雕刻的铭牌就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是的。那请您尽情享受我们的设施,有什么需要的请通知我们。”侍者首领立刻更加有礼貌地退开了,那张可是最尊贵的客人才能拥有的身份认证卡牌。至于那个英俊年轻人身上的简陋服饰,也许是客人的特殊爱好,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比这更古怪十倍百倍的服饰爱好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说说吧,你看到的世界之风是怎么样的?”仁爱之剑继续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菲尔想了想,才说。“勉强要形容的话他身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风洞,又好像是世界随时都可能以他为中心塌陷进去。这是我在任何人身上也看不到的景象……” “是这样?”仁爱之剑额头上那两道粗大的扫帚眉毛也皱在了一起,若有所思。 “看起来你确实是知道些什么,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不,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断然拒绝,然后转过身朝里面走去。“好了,作为奖励,手下一号你就尽管跟着来吧。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的眼光没有问题。跟着我你可以确实可以见识到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体验到许多人毕生也尝不到一点的人生真谛。” 同时,因克雷在奥罗由斯塔的别墅中,阿德勒大法师也见到了因克雷公爵。 “内马?你还活着?”公爵也被突然出现的这个亡友吓了一大跳。 “罗伯特,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还是这么快的时间。”阿德勒苦笑。他当然不会直接一头就扎回到这里来,而是事先在外先用奥术悄悄联络了自己属下的奥术师,原本是想着探明情况之后就去邀请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过来一起对付明斯克的,哪里知道得来的消息则是因克雷公爵亲临,明斯克大法师则已‘悄悄返回因克雷了’。 最上层之间的争斗,尤其是关系到根本信念的那种不死不休的争斗,在彻底挑明之前是不会轻易让下面的人知道了,人心的分崩离析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所以就算明斯克算计阿德勒,对其他随同来的几位因克雷法师也只是说他有要事离开。 “发生了一些事情,能够从全无道标的碎片界域中返回,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把我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阿德勒苦笑。“你是看到了我用定序术发出的消息而赶过来的吧,那么现在明斯克阁下……” “他已经死了。”公爵淡淡回答。随即他又忍不住露出点恼怒之色,看着阿德勒:“内马,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小托马斯他们一定也很高兴。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实在太莽撞了太幼稚了,你那样试探,是在直接逼迫明斯克做出过激反应。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如果能再忍一忍,我们完全有可能做出更好的解决方法,至少不用这么危险。” “这个……”阿德勒的脸也涨红了。他虽然身为大法师,头脑绝对不笨,但对于这些政治上的事情还是完全的门外汉。 “…好吧,幸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活着就好。”公爵也意兴索然地摆了摆手。“那些西方人送来的东西我也拿到手了。我检查了一下,虽然还有些缺失,不过勉强也可以让我们的计划继续推行下去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尽快把奥罗由斯塔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就返回因克雷吧。” “嗯……那‘乾’帝国使节团怎么办?”阿德勒问。 “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回去了。作为感激,我准备给他们提供一笔返程资金和奖励。”公爵回答。“明斯克有一件事做得没错,他封锁了这个使节团的消息。我可不希望我们内部再出现什么分歧了,就算再小的也不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许愿术 “你这么长时间踪影全无,一重新出现就带了个陌生人来我这里,是什么意思?穿着这样一声野蛮人的皮衣到水晶之都来,你是觉得我这里还不够显眼吗?” 水晶之都的秘密贵宾房间内,从阴影中突然现身的夜影有些没好气地看着沙发中的仁爱之剑,还有旁边一脸无所谓地吃着茶几上零食的金发青年。金发青年也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就出现在那里的古怪女人。 “不要介意,这位是我新收的手下德鲁伊菲尔,绝对忠诚,绝对能干。只是他从小生活在蛮荒之地,所以我特意带他来这种花花世界开开眼界。如果你对他的穿着打扮不满意,不妨送一套合称的给他吧。而且我已经帮你们做了这么多工作,是不是应该把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奥术资料和资源给我呢?” “没有问题。不过你到底要什么类型的资料和资源?”夜影在菲尔的对面坐了下来,她似乎也对这个怪异而异常英俊的金发青年有些兴趣,一双修长的大腿翘了起来,紧身衣下宛如雕塑一般完美曲线的身躯尽情展露着,只有头脸一直隐藏在那片似乎永远不变的黑暗中。 仁爱之剑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嗯…我需要让高阶神职者成为大法师的奥术资料。不是神职者重新开始转化为奥术师,而是在保有神职者本质的情况下成为大法师。” 夜影正拿起一杯果汁饮料在轻嘬,听了这话似乎是喷了一些出来,只不过都在那片黑暗中看不清。她顿了顿,用有些好笑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反问:“这怎么可能?你有点奥术常识好吗?你这要求就好像要乌龟长出翅膀来一样异想天开。” “奥术师不都是自称奥术是万能的吗?死灵系的改造把乌龟青蛙都装上翅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仁爱之剑则是不以为然,连连摇头说。“不要让贫穷和狭隘的眼光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不是有个什么什么大法师说过吗,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你努力展开想象力,想一想有没有能牵扯到这方面的任何资料,如果你自己想不出来的话那就去回去问问你的上司和其他人吧。” “问谁也没用。这不是想象力,这是胡思乱想。神职者和奥术师从本质上就已经有了不同,也许无知的平民看来神术和奥术都是一样的能发光发热制造各种奇怪的景象和效果,但从本质上已经有了根本不同,奥术是依托施法网络按照既定的程式编排法则,依照各种方式的编织造就出几乎无限的延展性,神术是直接沟通高维聚合体,原始而直接,从本质上来说力量比奥术更大,但是神灵这种高维聚合体的本质也注定了他们的能力更狭隘。他们的力量体系都完全不一样,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存在。如果说在初级阶段,神职者还有可能学会一些低级奥术的话,高级阶段就完全不可能了。高阶神职者的精神越来越倾向于神灵,大法师的精神则是于魔网融合。这就像从两个人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去两个不同的村子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还能互相说话互相看到,但随着越走越远联系就越困难,而当他们分别走入自己的目标之后那就更是不可能互相接触到了。你说要求在保有高阶神职者本质的同时又要成为大法师,这简直是要同时存在于两个村子中,根本不可能。” “这也不一定啊。”一旁剥着松子的金发青年忽然开口。“你不就是用奥术的方式来驾驭神术的么?而且就算是黑夜女士的大祭司,对阴影法则运用也远没有你这样娴熟的。” 夜影像只被人戳中要害的野猫一样蹦了起来,原本只笼罩在她头脸处的黑暗瞬间扩大弥漫开将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漂浮了起来,好像一只随时要择人而噬的阴影怪物。 “什么?真的?”这边的仁爱之剑眼睛一亮,看向菲尔。“我就奇怪她明明是一个神职者,为什么能带领一群奥术师做这些事。看来你们德鲁伊的神棍感知还真是厉害啊。” “这不是什么神棍感知,一看就知道了吧。她明明运用的是黑夜女士的权柄,但却丝毫没有一个夜女士信徒的自律,大大方方地在我们面前展露自己的存在,偏偏又把脸遮挡起来。而且我能感觉出她运用力量的时候并没有向夜女士祈祷,还在这里和你大谈奥术,这不是很自然的推断么……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帝国时代末期的奥术研究潮流就是如何利用和操控神灵的力量…” “哈哈,听到了吧?我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手下都能一眼看破,举一反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你马上去把我的要求给你的上司反映一下,让他们来想想办法。” 漂浮在半空,隐没在黑暗中的夜影无言以对。这两个人就好像完全没看到她剑拔弩张的模样似的,一个还是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着松子,还好像闲得无聊一样把松子壳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一个还得意洋洋地对她指手画脚。 然后夜影也泄了气一样从半空中慢慢落了下来,笼罩全身的漆黑也收缩回了头脸之间。虽然被这个古怪的年轻德鲁伊一口说出了她身上的最大秘密,不过他们两人应该并不知道这其中包含的深层意思,现在看来应该还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真正让她泄气的是,她忽然发现就算她真要动起手来也没有半分的胜算。仁爱之剑不用说,这个能一眼看穿她的力量来源的德鲁伊似乎也不是她能对付的,她虽然不是真的神职者,但是所拥有的力量却还要胜过许多神职者,她能感受得到这个德鲁伊周围的风元素似乎有了生命一般,这是真正的大德鲁伊才能有的元素和生命共振形态。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背后组织真的就无法对付这两个人。组织的力量在奥罗由斯塔其实非常庞大,但运用上有许多掣肘和不便,她的身份微妙,但是实际权力不高,想要调动能对付这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远超她的能力,就连这个水晶之都的情报据点在组织内来说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地方,才丢给她做主。 何况这两人说不定还是她现在所能动用的最大战力了。看看这两个怪异家伙还完全是一副没事的轻松模样,她泄气之余心中又有一股闷火烧了起来,一屁股坐下来重新拿起一杯果汁闷头猛喝。随着心中的火气被果汁的凉意浇熄了些,一些想法也慢慢冒了出来,她转而看着仁爱之剑,用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好吧,你说的也没错。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哦?”仁爱之剑的眼睛也是立刻一亮,拍掌。“你看,这不就是了。冷静下来放飞想象力,你的智商就能重返高地。” “许愿术。听说过吗?”夜影淡淡说。“用这个奥术,也许可以办到你所说的事情。” “没有......”仁爱之剑老实摇头,对这个名词显得有些愕然。“而且怎么会有这么不...奥术的奥术名字?难道奥术不是逻辑严密,严格按照既定方程式运转的么?怎么还有这么巫术气息浓郁的名字?” “那是定序型奥术的终极形式。”一边吃光了松子,开始剥花生的菲尔说。 夜影好像呆住了,虽然看不出的她的神情,但她就是那样端着一个喝空了的杯子完全不动弹。仁爱之剑也是颇为惊讶:“嘿,你居然知道?连我这个一直以来苦心学习奥术的天才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一个德鲁伊却知道?” “因为我有一个奥术师母亲。”菲尔一笑,露出白玉般的一排牙齿。 “那么那到底是什么?” “...还是让这位女士给你解释吧,其实我也只是单纯地知道个概念而已...” “...好吧...”夜影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金发青年的身上挪开,重新放在仁爱之剑身上。“那么定序术你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当然。”仁爱之剑点头。“设定一定的条件来触发其他奥术的奥术。” “在你目前所能接触和学习到的奥术中,看起来这就是这样。”夜影点头。“不过那些设定机械式条件的次级定序触发术,只是姑且冠以那个名称的低级仿制品。真正的定序术至少也要是七环之上的法则性奥术,因为它的核心是‘概念化法则’和‘因果序’,这可是和对神灵的研究并称为最高端的两个奥术领域。次级定序术设定的条件只能是‘受到冲击’‘体表感知温度达到一百度以上’这样机械性的条件,但真正定序术就可以是‘受到恶意攻击’‘受到火焰攻击’这样的概念化条件,而防止一些意外触发。这看似一样,但本质却是完全不同的。定序术的环术越高,所能设定的条件就越复杂,而当这种对概念和因果的推演计算积累到更高层次以后,就可以开始进行一些反向的操作,这就是许愿术。” 仁爱之剑点点头表示明白:“不再是被动地接触因果和概念,开始主动地去梳理利用吗?倒还真是奥术师的风格。” “因为涉及‘因果序’,这是公认的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奥术。最低级的次级许愿术也是九环,传说中的大许愿术是十一环。但这也是唯一无法准确预测结果的奥术,因为使用者和使用愿望的不同,通过因果序和概念法则反馈回来的结果也不同,其中的反馈机制非常地复杂,即便是专门研究定序奥术的大法师也无法准确判断。理论上,这是可以达成任何愿望的奇迹术,但也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曾经有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拼尽家财换取了一个九环的许愿术,希望得到一个成为奥术天才的机会,结果奥术造就出了一瓶神奇的炼金药剂,他喝下之后真的从此在奥术学习上一日千里,还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皇子受到皇室的重用,最后立下大功劳真的振兴了家族。但更多的是像许愿获得永恒生命的奥术师直接成为了一尊没有了意识的肉身魔像,许愿获得某个女人的芳心结果是自己为那个女人挡住了来自敌对家族的致命刺杀,只能临死前看着那个女人为他留了几滴眼泪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但无论如何,你所许下的愿望肯定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反馈,所以这个奥术是一定有效的。而且我们组织中确实还存在这样的奥术卷轴,如何,你要不要试试看呢?” “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仁爱之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种完全无法预测结果的东西,好像是给走投无路的赌徒准备的。 “其实这东西没那么复杂的,我建议你可以试试看。”一旁的菲尔又开口了。 “这又是你母亲教你的?”仁爱之剑瞥了一眼。 夜影也忍不住诧异出声:“这位菲尔先生,你的母亲看来很了不起啊。能对因果序有相当的认识和见解,这可是最顶尖的奥术领域。看你那一头闪耀的金发,请问你是出身自哪一个悠久高贵的家族……” “不,关于这个奥术我母亲也只是和我提起过而已,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菲尔淡淡回答。“只是如今我作为德鲁伊,看待这个的视角和你们不一样。这个奥术在你们奥术师的眼中是魔网引动各种概念法则在因果序的洪流中不断反馈,复杂得需要几百个大法师运用奥术序列来记录和研究,但是在我来看很简单,这奥术的本质就是扰乱世界之风,使其按照施术者自身的意愿发生一定的偏斜。不管那些结果看起来怎么千奇百怪,本质上都是世界之风被扰乱后的乱流的具现化,世界之风偏斜的总量应该是一定的……” “请等一等…你所说的世界之风是什么?”夜影示意无法理解这些神职者的词汇。“…命运。用你方便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这个。” “这不过是神棍们蛊惑人心的无稽之谈罢了。”夜影嗤笑了一下。“哪里会有什么神秘力量预先注定一切无法更改的事情?” “并不是注定一切无法更改,而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流动是有一定的倾向性和规律的,就如同四季交替一样。奥术师总是习惯把一切都依托魔网,放在技术层面剖析事物,却不知道那狭隘的视界是永远无法看到世界的真相。其实‘因果序’这个概念其实就说明奥术师也知道了事物本身有超乎常理的更深层次的联系,但是他们总是想把一切在魔网中揉成细碎来逐步认知,却不知道这就像把人切碎了来分析这个人的性格和气质一样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事情……” “对不起,我对和神职者辩论毫无兴趣。”夜影率先摆了摆手,拿起旁边的果汁。“你们继续讨论吧。” “……对不起,倒是我习惯了。”菲尔也很有风度地耸耸肩,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总的来说,这个奥术应该是不会造成世界之风本质上的改变,只是有一定程度的偏斜。比如像是那个乞求成为奥术天才的法师,其实就算不喝下那瓶药水,他的奥术成绩大概也不会差,关键是他后来应该也依然会被皇室看重成为一个大人物,那瓶药水起到的作用应该只是锦上添花。而那个变作肉身魔像的奥术师,原本的寿命应该也已经快走到了尽头,所以反馈回来的效果就是单纯地延伸他肉体的生命,吹拂过他身上的世界之风依然是停止了。” “那照你这样说这奥术其实就是个废物。”仁爱之剑眼睛一瞪。 “不,应该依然会有一定程度的偏斜和乱流。我觉得如果掌握好许愿的范畴和技巧,改变风向不可能,但能造成一个小范围的助益乱流还是可以的。比如你所要求的那个神职者的同时能成为大法师,那是不可能真的做到,但是让世界之风帮你创造出一个另辟蹊径的方法,不管是奥术还是神术还是魔像药剂什么的,做到一小部分也许是有可能的。” 听了这话,仁爱之剑眼珠子转了起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菲尔看了又忍不住一笑,问:“你问这个古怪的办法,难道是用在你自己身上的?你是想成为一个大法师?那么请问你是信奉哪一位神灵的神职者?” “我就是爱与正义的化身,不须信奉任何一位具体的神明。”仁爱之剑怪眼一翻。 “你的灵魂强度和形态是不可能融入魔网的。”菲尔不置可否地一笑。“不过利用好许愿术也许能有个折中办法。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德鲁伊一厢情愿的片面之见,不一定真是这样的。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可不要怪我。” “你这样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结果最后却是这样一副推脱责任的口气,真是莫名地让我感觉到亲切。”仁爱之剑伸手临空一戳。“不过不愧是我忠心又能干的手下一号。你这些分析解说实在是很合我的心意,我决定就用这个办法来试试。夜影小姐,那就麻烦你快点去把你组织里的许愿术卷轴给拿出来吧。” “你在开玩笑?”夜影冷声回应。“我承认是答应过你给你相应的资源和酬劳,我也承认组织里是有许愿术的卷轴。但那可是十环奥术。你明白十环奥术的价值吗?即便那是最不稳定,最没有实用性的十环奥术。凭你现在作为外聘雇佣兵对我们组织的贡献,是绝对不可能值得起用这个卷轴来回报的。”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何况凭目前我的权限也没资格动用十环卷轴。” “那你说那么多的废话来是什么意思?”仁爱之剑双眼一瞪,忽然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啊,我明白了。你是暗示我自己动手去你们组织或偷或抢,是这样吗?” “你如果自己想找死大可以去试试,我会告诉你地点的。”夜影冷冷说。“我的意思是,作为纯粹的外聘人员想要得到这样程度的奥术宝物,你必须得立下足够大的功劳。” “难道之前我帮你们做的那些还不够?” “不够。虽然你完成得很不错,但并不值得十环奥术这样的奖励,何况你已经拿取了相当数量的水晶宝石作为酬劳了。”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 “现在组织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分发到我这里来了,上面点明要你来参与其中。这个任务其实也很简单,并不需要你再去潜伏什么装神弄鬼之类,只需要你好好配合一下,就可以发挥你的特长尽情地打个痛快,顺便还有无数的鲜花赞誉,醇酒美人等着你去享用。” “一般来说把条件讲得这么好听的肯定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就直说吧。” “……战神殿邀请你去参加他们的比武大会,已经内定你是今年的冠军斗士了,他们想请你加入战神殿,还想大大地宣传你,让你成为有史以来最有名最成功的冠军斗士……”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候,风吟秋已经来到了位于奥罗由斯塔的外城区中,上次见到仁爱之剑的那个神州人黑帮‘洗衣帮’的据点。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碰头地,虽然他们如今也可以用‘短讯术’这样的奥术在这样不算太远的距离上交流,但阿德勒法师提到过,奥术学院监察序列可以随时监听到这种低级奥术的消息,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多说,只是给仁爱之剑发了个消息就来了。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对于风吟秋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他都没用奥术就轻轻松松就绕过了周围的洗衣帮帮众,直接来到了那栋曾见过仁爱之剑的屋子中,但仁爱之剑没看到,却看到了从使节团中消失不见的张家老丈。 “这……风先生?你为何在此处?”正坐在桌前喝着一壶香茗的张老丈看见突然出现的风吟秋,自然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茶水顺着胡须全流在了桌上。 “我和无敌兄约好了在此见面,不料张老丈也在。”风吟秋随便拱了拱手。其实想想,这老滑头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张家在奥罗由斯塔中的关系势力显然不可能去接触什么上层人物。 “哦,无敌先生也回来了么?好,实在是太好了……”张老丈忍不住喜动颜色,连连点头。能让这城府颇深的老头情不自禁,也说明了如今的局面确实糟糕。“有你们两人坐镇,便一切都好说了。这么说来无敌先生也是快要回来了?那好那好,老朽正好就在此等候。” “对了,之前我便有一事想要劳烦风先生。此事也向李大人提及过,只是后来事务繁多,大概一直没来得及和风先生提及。此时在此处碰见风先生,当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眼看这老头一张脸似乎是要笑烂一样,风吟秋也纳闷,便问:“到底是何事,张家老丈直说便是,能帮的风某自然会帮。” “是这样。老朽家中有一小孙女顽劣不堪,疏于教化,但常在奥罗由斯塔四处奔走,对于那些欧罗庶务甚是熟悉。老朽便想让她拜在风先生的门下做个记名弟子,一来能借风先生之手替老朽管教一下,二来也能让她替风先生处理些欧罗庶务。风先生如今是我大乾使节团的领头人,与那些欧罗贵族来往,怎能没个人帮忙处理些琐碎事物。” “这个……”没想到这老头会提出这样个事情来,风吟秋也有些发愣。这事照理来说也是没错的,如果他要以官方身份和因克雷还有其他欧罗势力打交道,有个熟悉欧罗庶务的自己人帮忙那自然是省心省力许多。只是一时间想不明白张老头要把自己的孙女塞到他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张老丈看他没直接拒绝,也喜滋滋地转身走了出去,没多久之后就带着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风吟秋看了又是一愣,这少女身形高挑,容颜极为秀丽,正是之前见过的张羑里。 “这不是羑里姑娘么?” 这次轮到张老丈一愣:“风先生怎的认识?” “风叔叔好。”张羑里这次再没上次见面那么自如,面上略带着点无奈之色,用极为端庄的姿势向风吟秋屈膝施礼。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戏(1) “风叔叔,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在找了个借口‘想和风叔叔私下叙旧’撇开张家老头之后,张羑里立刻放低了声音,双手合十对着风吟秋连连作揖。 “...你要我怎么帮你...?”风吟秋只觉得有些头痛。“你若是不想跟着我,我就和你爷爷说明,让他莫要强逼于你......” “不是,你说也没用的。我爷爷他如今是铁了心用尽手段也要将我塞到你身边来,就算你一时拒绝了,他多半也要将我带到使节团里去用其他办法。我偷偷听到他和曾伯伯说风叔叔你身份非凡,让我跟着你攀上关系这是重振我张家的大好机会,也可让神州族裔从此在这欧罗大地上吐气扬眉。我非常了解我爷爷,他想着重振张家想着振兴神州族裔想了一辈子,再小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这个......”风吟秋的头更觉得痛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哄骗李文敏而杜撰出的身份居然会引来这种事情。这位张羑里姑娘他并不怎么熟,但看在仁爱之剑的份上,显然也不能算外人。 “我爷爷还给曾伯伯他们下了死命令,说是让他们看着我,不允许我再四处乱跑。这洗衣帮的背后其实一直是张家在暗中资助人力物力,连曾伯伯和两位洗衣帮的头领也是我爷爷一手带起来的,他们也不好违背我爷爷的命令。” “呃......那你要我怎么办?要不等你无敌叔叔来了之后,让他去和你爷爷说?” “...但是无敌叔叔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他去和爷爷多费口舌最后的结果如何也很难说。现在我就有个极为要紧之事必须要去做,非常非常要紧,若是错过了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偏偏这事万万不能让爷爷知晓.....”张羑里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双大眼中好像都有隐隐泪光在闪动。“所以真就只能请风叔叔你暂且答应下来,让我有机会出去。求求风叔叔,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这个...好吧...”风吟秋只有点头答应了。他也算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生死逆境能够坦然面对,世间百态更是看得够多,却唯独从没有被妙龄少女以晚辈的身份软语相对苦苦哀求过,如今真的面对了,只感觉到这难以拒绝之处简直不亚于刀剑加身。 幸好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就好。重新找到张老丈,风吟秋抱拳一揖说:“那就多谢执晋公一番美意了。正好风某也有些要事需要熟知欧罗和奥罗由斯塔本地情况之人从旁协助,就请羑里侄女随我奔波一段时日好了。” “哪里哪里。风先生现在肩负我大乾使节团的存亡重任,羑里有能帮得到先生的地方当然是义不容辞。”张家老头这时候也按下了心中的窃喜,面上始终是一副为大义凛然的表情。“羑里这孩子从小顽劣,还望风先生多多包容,有机会的时候帮老朽多多管教。” 刚刚带着张羑里出了洗衣帮的驻地,风吟秋收到了仁爱之剑传来的短讯奥术:‘去天红大剧院’,便对张羑里说:“那么羑里姑娘你便自己去吧,我要去天红大剧院,你知道那是在哪里么?” “天红大剧院?”张羑里一脸的奇怪。“我也正是要去那里。风叔叔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无敌叔叔叫我过去。” “啊......”张羑里的神情越发地奇怪了。“难道无敌叔叔早就知道......” ### “...罗伯特,你不是说我们最好带着东西尽快返回因克雷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等着看戏剧?” 剧院的豪华包厢里,已经重新洗漱打扮过,又恢复了一身高雅贵气的阿德勒大法师看着旁边的因克雷公爵。公爵现在正看着手中浮现的一片小小的幻术景象,呈现的则是上次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的歌剧表演。 “啊,话虽这样说,但难得来了奥罗由斯塔一趟,怎么能不亲自欣赏一下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改编自维斯特诗篇的歌剧,真是美妙。这样的美人,这样的歌喉这样的艺术,用幻术来欣赏是体会不到真正的美妙之处的。就算是能令人身临其境的法则性幻术也不行,用奥术来欣赏艺术,简直就像是戴着手套抚摸女性的肌肤一样,无聊,而且非常地失礼。”公爵的手一合,幻术景象就消失了,他口中啧啧有声,意犹未尽地看向外面远处还空荡荡一片的舞台。“话说,能想办法邀请尤利西斯小姐到因克雷去吗?我可是非常有诚意的。” “呵呵,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可是非常神秘的,听说她并不隶属于哪一家剧团,只和几个相熟的戏院单向联系。我想这应该是一种增加话题性和吸引力的小把戏,毕竟那些年轻人就喜欢这些朦朦胧胧的神秘感。不过如果是公爵大人的诚心请求的话,她一定是没办法拒绝的。” 一旁的安东尼大法师笑眯眯地说。这位歌姬再怎么红再怎么受那些年轻人的欢迎,在他这样的人眼中也就只是个玩物而已,就算还不是,也不过是时间迟早,属于谁的问题。公爵大人如今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这位歌姬的归属权就必须要尽快查清,尽快确定下来了。 “听说前些时日这位歌姬小姐还莫名地失踪了一下,失约了一场表演,引得某位大人物发了火,所以今天特意又在这天红大剧院举办表演说是弥补一下...今天到场的人可真不少,连费尔南德斯家的那朵艳红玫瑰也来了,公爵大人您看到了吗?” “哦?是茱莉亚·费尔南德斯吗?我可是久仰她的美名了,听说去年只是为她而进行的决斗就有三四十场,是公认的奥罗由斯塔的第一美人。”公爵的眼睛一亮,顺着安东尼大法师所指的方向看着远处另一个方向的豪华包厢,还随手给自己用上了一个侦查奥术。“啊,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是我前所未见的美人......难以想象能有这样的美人,比精灵族的少女更美,找不出丝毫的瑕疵...” “那么,需要我为您引荐一下吗?”安东尼大法师笑得就像是一团快要流油的棉花糖。“虽然这位帝都之花向来高傲,但是面对因克雷公爵,想必再是高傲的花朵也要折下自己的细枝。” “啊,这个么......”公爵面露微笑,摸着自己上唇那一道极为性感的胡须,似乎在想象着什么美妙的场景。 “那个,罗伯特...我们可不是来这里玩乐的...”阿德勒不得不在旁边提醒一声。 “啊,是的是的,对不起。”公爵叹口气苦笑了一下,还是举手示意投降。“这次就算了吧。毕竟我这次来奥罗由斯塔的事情还是不宜声张,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说。” “看来茱莉亚·费尔南德斯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希望她事后知道了不会哭泣。”安东尼大法师摇头晃脑,啧啧有声。 旁边的阿德勒犹豫了一下,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忽然开口说:“那个,我说罗伯特,不如我们再商量一下有关乾帝国使节团的问题......” “哦,我明白的,内玛。你对那两位把你带出碎片界域和大草原的西方人朋友心存感激,但你可也答应了给他们一大笔酬劳的,这是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公爵摆了摆手,忽然一愣,好像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难道你是想赖账?比如说,设下陷阱把来讨账的他们给干掉?这有些困难...不过也很有趣,我们可以和安东尼阁下好好商量商量...这毕竟对你来说可是一大笔钱,足足四百万奥金,还有你所有库存的九环奥术卷轴......我说,你难道是打算回去之后去魔像工坊里去打工挣钱从头开始吗?” “当然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既然答应了他们,我就一定会付给他们的,这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原则。”阿德勒没好气地回答。“我是说,我们这样对待乾帝国使节团是不是有些失礼了?毕竟他们可是代表了一个帝国的颜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明斯克的事情闹得太难看了,不能让奥罗由斯塔的其他家族知道,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有什么官方方面的接触。反正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目的,那些礼物我们已经收到了,那就够了。”公爵耸耸肩。“你知道的,让一个真正的西方帝国的使节团的消息传回因克雷,谁知道会对那些西方族裔有什么影响?虽然看表面很多年轻人都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因克雷人,但在现在这个敏感时刻,我们尽量要杜绝一切不良的可能性。所以他们现在就不声不响地自己回去是最好的。当然,适当的补偿也是必要的,我让安东尼阁下替我转达给了他们足足五百万奥金的物资还有一封感谢信,足够他们修复好他们的船舰,也足够他们这几百人在西海岸过上舒坦日子了。” 一旁的安东尼大法师也连忙点头补充:“啊,是的。我已经吩咐家族里的人去做了。请两位放心,他们从西海岸开始就一直和这些西方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一定会替你们表达好对他们的友谊。” “那好吧......”皱眉想了想,阿德勒也只有郁闷地点了点头。 “你那两位西方人朋友,还有曾经帮助过我们的那位刘,我还是乐于结交一下的,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他们来因克雷做客。当然,是私人方面的。”公爵的眼神忽然一亮。“啊,对了,说起私人方面。那两位从明斯克手里逃出来的女士怎么样了?听说都是非常美丽而且各有来历的女士,一位是奥法复兴会的成员,一位是使节团的法师。有她们从中斡旋我们才能联系到安东尼阁下,我一直都想着找个机会私下去感谢她们两位呢。” 安东尼大法师笑眯眯地回答:“那位沐女士是个元素之神的神职者,已经回到乾帝国使节团养伤了,至于那位莫特利女士暂时还了无音讯,不过奥法复兴会如今也不过是风中残烛,那样极端的组织落到如今的下场其实是必然的,迟早她们都会投奔到因克雷宽广的胸怀中来的......” “哈哈,谁说我们奥法复兴会是风中残烛?”一个很是豪迈的笑声忽然传来。 三位大法师愕然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雄壮的西方人带着一个金发飘逸的俊朗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包厢。 “你...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能不经过允许就能进来的?”安东尼大法师跳了起来。这种高级场所中的贵宾包厢都是带着隔绝声音和自动防护警戒的奥术法阵,绝不是被人随随便便一伸手就能进来的,更别说好像还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哈哈,这种地方的奥术屏障也就是糊弄一下那些乡巴佬罢了,我这位英俊非凡的手下一号只需要吹上一口气就能破除。”为首的西方人哈哈大笑,径直走到阿德勒旁边的软椅上一屁股坐下。“我是来这里看看我这位身背巨额债务的朋友的,我怕他忽然之间就不见了,我那几百万奥金的酬劳可就没着落了呢。” “是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阿德勒面色怪异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然后还是颇有风度地作起了介绍。“罗伯特,安东尼阁下,这就是我之前向你们提起过的,把我从碎片界域和大草原中救出来的西方朋友,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那位...嗯,也是和我们一起走出大草原的同伴菲尔。两位,这位是...我朋友,同样来自因克雷的罗伯特。这位是安东尼家族的安东尼大法师阁下。” 仁爱之剑没理会一旁的安东尼大法师,只是看着公爵笑着说:“哦,难道这位不是全因克雷雌性都想给他生孩子的因克雷公爵么?虽然他化了点妆,但是这股仿佛能让周围雌性都怀孕的独特气质是绝不会错的。” “我还不知道奥法复兴会居然还有西方人成员,而且是这样有趣的人,看来我们的情报工作还做得远远不够。”面对这种怪异而有些冒犯的评价,公爵笑了。并不是他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没有什么警戒之心,而是他身上恒定的九环定序术会自动对任何有敌意有威胁的对象做出警告反应,这是基于因果层次的判定,几乎没有出错和遮掩的可能性。他知道这两人并不是来刺杀和捣乱。 不过在同时触发的其他警告信号中,这两人却都判定为‘可以对他产生威胁’的对象,这让公爵对这两人又有了不小的兴趣,要知道这位安东尼家族的家主都没有触发这个警告序列的资格。 “这位仁爱之剑阁下,你真的是奥法复兴会的成员吗?据我所知奥法复兴会可是以复兴帝国皇室为目标,非常重视血统,你作为一个西方人真的能加入这个组织吗?”一旁的安东尼大法师显然是无法忍受被忽视,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能冷冷地说。“而且就算你真的好运加入了,也应该去接受一下基本的礼仪训练,这才不会辜负这个组织自诩高贵的格调。” “哈哈,说起礼仪和格调,我自然是比不过你们这些欧罗贵族的。”仁爱之剑哈哈大笑。“比如说那个使节团帮你们从异域跨越几万里送来的珍贵礼物,却被你们自己强行劫去还杀了几十个人,然后你们好言哄骗使节团的刘先生帮你们做打手,弄得半死不活,最后又只是几千奥金和一封感谢信就打发了他们。这样的格调我可学不会。” “你胡说什么?”安东尼大法师几乎要跳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却马上就流了下来,像是块烤得马上要爆炸的棉花糖。“是价值五百万奥金的物资!我专门吩咐了家族里的人叫他们分批送过去,最多只是调集物资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你这是污蔑我们安东尼家族的声誉!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阿德勒阁下的朋友的份上,我马上就要和你决斗!” 仁爱之剑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懒洋洋地笑着:“啊?原来是五百万奥金啊?还是手下人分批次地送过去?是不是还有些临时聘请来的外人来操持?你可要小心他们卷款携逃啊。这种人可是经常容易不声不响地就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人简直是.......”安东尼大法师一边大叫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公爵和阿德勒,急得挥舞起了双手,看起来好像忍不住要直接扔个奥术朝这个口不择言的西方人砸过来。 “嘘——” 一个轻轻的声音把安东尼大法师的叫声,甚至还有他手上刚刚要准备生出的奥术都一起掩盖了下去,整个包厢中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菲尔,他的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地一吹,安东尼大法师发出的喧闹声就一下完全消失了,明明这个胖老人还在大张着嘴巴开合着,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旋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神情也由愤怒转做了惊恐。 但是菲尔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凝望着不远处的舞台,好像全部精神都投入了过去,轻轻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别吵,演出要开始了。这是我第一次看歌剧呢。” “啊,对。歌剧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好好欣赏吧,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尤利西斯小姐的演出。”公爵却是看了那个出神又入神的金发青年一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是的,尤利西斯小姐的演出,大家都应该好好欣赏。”出人意料的,连仁爱之剑这个大大咧咧不着边际的人也哼了一下,做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看向了舞台。 舞台上,两边的幕布正在缓缓地拉开,隐约的音乐声开始响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好戏(2) 周围的舞者一边在翩翩起舞,一边低声吟唱,和声交织成一片音声的海洋,而位于中央的尤利西斯的歌声则如同一只飞舞在海面上的雨燕,灵动清越,忽而在浪间飞舞忽而一飞冲天,又如同一只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的精灵,在舞台上和所有人的耳间心里往返旋绕。随着舞台上空一道白色的光芒落下罩在她身上,她整个人缓缓朝上升去,音乐声和歌声也逐渐汇聚,逐渐拔高,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来,最后她仿佛融化在了白光之中似的消失,音乐也恰好在一阵最高潮之后渐渐归于平淡。 音乐平息,光芒淡去,两边的幕布落下,剧场中的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不少观众起立鼓掌 “非常好,非常好。真是一出杰出的戏剧。”贵宾包厢中的公爵也和阿德勒一起站了起来,毫不吝啬地送出自己热烈的掌声。“情节,音乐创作,舞台表演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尤利西斯小姐的歌声更是洞彻人的灵魂。” “戏剧原来是这样的吗?还真是挺好听的。”菲尔点了点头。他全程都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舞台,这时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错,不错。”连仁爱之剑都连连点头,一双巨掌拍出的声音几乎是震耳欲聋。 旁边的安东尼大法师也跟着公爵一起鼓掌,只是从之前的戏剧开始,他就一直不时地偷瞥这边的仁爱之剑两人,显得心不在焉。 幕布再次拉开,这次是全体演员出来谢幕,位于中央的当然是作为主角的巴丽雅·尤利西斯。这让剧院中的掌声更上了一个台阶,早已经等候在下面的一些年轻人趁这个机会送上了花篮和各式礼物。 就在掌声刚刚平息的时候,一个坐在最前排的人却是轻轻一跃站到了舞台上,转过来面对着剧场中的所有观众。 这是个衣着华贵,一头金发短发高大英武的年轻人,他对着满场的观众们半躬身行了一礼,微笑说:“鄙人阿伦斯·阿尔托里·德利亚雷·费尔南德斯,感谢诸位光临天红大剧院,欣赏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的精彩演出。鄙人也借此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金蔷薇剧团和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一起从此正式加入我们的天红大剧院。希望以后大家继续来这里欣赏尤利西斯小姐的演出。” 这话一出,成年的观众们还没有什么反应,下面的年轻人们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不少人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天红大剧院是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产业,正式加入这个大剧院,这就代表了从此以后巴丽雅·尤利西斯就是身属于费尔南德斯家族了。 “咦?这小子怎么在这里?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贵宾包厢中,安东尼大法师所关心的地方却并不一样,他还转身向公爵和阿德勒解释。“这个阿伦斯是费尔南德斯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真红大公爵的侄子,不过有消息说他其实是真红大公爵的私生儿子。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其实并不输于第一二为继承人,很受大公爵的喜爱。” 阿德勒点头:“安东尼阁下你的意思是,他这样的年轻人站在台前说这些,是代表了费尔南德斯家族的意思?” “是,他这样的大家族正经继承人,可绝不会擅自参与那些混日子的小崽子们的胡闹里,再是喜欢这个歌姬,这也只是个歌姬罢了。他不可能在这里只为一己私事就以家族的名义公开表态。” “也许是真红大公爵的私事。他的私事,对于费尔南德斯家来说当然不能算是个人的私事了。”公爵在旁边忽然一笑。“这位尤利西斯小姐如此的可爱诱人,说不定费尔顿大公爵也是她的戏迷呢。” “那也大可在私下行事,没必要这样在公众场合大张旗鼓啊……也许还有点其他什么意图……?”安东尼大法师揉捏着自己肥硕的下巴,陷入一个贵族政客的思考模式。 而舞台上,其他演员在听到这个宣告之后都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唯独只有尤利西斯一脸的惊愕,走上前去问:“阿伦斯先生,我并不是金蔷薇的一员,他们做的决定并不能代表我。” 叫做阿伦斯的男子一笑:“有什么不可以?天红大剧院是我们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产业,尤利西斯小姐你加入之后,从此的演艺事业就是一帆风顺,如同你刚才演绎的戏剧一样,你绝对能成为前无古人的伟大歌姬,演唱出让神灵也为之感动的歌曲。” 尤利西斯甜甜一笑,却还是摇头拒绝了:“谢谢费尔南德斯家的好意,但是我只是答应了金蔷薇来这里演出而已,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属,没有想要投入费尔南德斯家族的意思。” “所谓归属是指那些西方人吗?尤利西斯小姐?”男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改,依然是极为阳光而自信,只是言语间仿佛有些阴森的气息,当然对于这些话也有相应的奥术来传达,他的声音只是在他和尤利西斯之间流动。“费尔南德斯家族对于多出一些西方人附庸来说,就像巨龙身上多几只龙蝇一样轻松,他可以带着它们飞上天空纵横大地,让这些小虫子过上它们之前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但同样的,只要他愿意,就只是打个哈欠也能让这些小虫子化作灰烬。” 尤利西斯没说话。她只是昂起了头,眼中闪着烁烁的光芒,用绝算不上是友善更和屈服无关的表情看着这个贵族男子,原本秀美的容颜上忽然绽放出一种英武不屈之气,之前那个吟唱出绝美音色的歌姬仿佛立刻就要化作铁骨铮铮的女战士。 “真是有魅力的女孩,连我都开始欣赏你了。”阿伦斯也忍不住笑了。他感觉到了这个女孩的不屈,不过也并不以为意,这个女孩没有直接反驳或者抗拒,说明还是感觉到了压力。要知道即便是在奥罗由斯塔,在整个大陆,胆敢无视真红大公和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势力也是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没有。 但是舞台下面那些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就一时间不会理会这么多,他们可都看到了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巴丽雅·尤利西斯脸上的神情,原本就激动的他们顿时开始鼓噪起来,有几个人立刻手指着阿伦斯大骂:“费尔南德斯家的,不要仗着真红大公的名字逼迫尤利西斯小姐,她只属于艺术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 “我要和你决斗!你敢接受吗?” “阿伦斯!你如果倾慕尤利西斯小姐就应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她!借用家族的势力用这样的龌龊手段只会让你变成一个卑鄙无耻之徒,从今以后你别想着踏入我家的门口半步!” 对于这些充满了荷尔蒙的叫喊,舞台中央的阿伦斯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些都是和他身份仿佛的同辈,有几个还是泛泛之交,但严格说起来大家其实并不是一类人,这些年轻人通常在各自的家族里并不属于着重培养的对象,有的是因为出身有的是因为自身资质,所以他们才能有大把的闲暇和心思放在声色犬马和什么艺术上。真让这些人以后去执掌一个家族或者只是家族中的部分生意结果都是灾难,再兴盛的家族也必定在数年之间衰落,最后被其他势力吞噬一空。 所以在阿伦斯这样真正的世家高顺位继承人眼中,这些纨绔子弟并不是真正的同类,但他们的身份又暂时是无法忽视的,他也不方便斥喝这些家伙,或者直接让守卫来把他们赶出去。 好在他不方便,总还有其他人的。一个柔和悦耳,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远处的包厢中响起:“请诸位冷静下来,这里是费尔南德斯家族地方,不欢迎过分的无礼吵闹。我也很喜欢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我保证她在我们的庇护下能够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呵护,成为最伟大的艺术家。虽然我们在一些合作细节上还有些分歧,但相信很快就能达成共识。在此之前,即便是为了你们的尤利西斯小姐,也请安静地旁观好吗?” 说话的是一个艳光四射的绝代佳人,她就站在高处的包厢窗口处俯瞰着下方,话语间的气势和她的魅力一样让人无法阻挡。 “哦,奥术在上,是茱莉亚小姐……” “她怎么也在这里?她真漂亮……” “她说这是为了尤利西斯小姐着想……她应该不会骗人吧?” “她也说了很喜欢尤利西斯小姐……也许这真的是为了尤利西斯小姐好呢,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等等看……” 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出现立刻让下面的喧闹平息了下来。论对男人们的魅力,这位公认奥罗由斯塔最美丽的女人完全不输给刚红起来没多久的歌姬小姐,背后强大的家族力量还有自身的能力等等附加光环又要强出太多,而且她这样一开口,几乎就坐实了这是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事,而非某个家族成员的私下行为。 “哦?她就是茱莉亚?茱莉亚·费尔南德斯?很好,很好……”另一边的包厢中,菲尔也注意到了这朵魅力非凡的帝都之花,一双眼睛中亮起摄人的光芒,似乎看到了什么渴望已久的东西。不过和其他男子的纯粹被美色所震惊有些不同,他并没有色授魂与的失魂落魄,而有些其他莫名的东西在眼神里闪烁。 “喔,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连茱莉亚也出面了,难道真是费尔顿大公爵授意的?还是这位尤利西斯小姐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公爵摸着下颚,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变动。“说起来,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位尤利西斯小姐的生命体征强度居然在四到五之间,这可不是练习舞蹈能锻炼出的……现在已经到了六了。那位叫阿伦斯的年轻人,他知道身边瞪着他那位佳人其实可以在半秒钟之内拧断他的脖子吗?我敢打赌,这些奥罗由斯塔的年轻人们绝对没有给自己定序防护类战斗奥术的习惯……” “这终究是一次卑劣的仗势欺人。我们要管管吗?”阿德勒站了起来,看着公爵。“罗伯特,如果尤利西斯小姐真的被真红大公收入囊中,我们可就没办法邀请她去因克雷表演了。我觉得身在因克雷的大家欣赏不到这种美妙的歌声和戏曲,实在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 “这个么……”公爵也沉吟起来,脸上的神色有几分跃跃欲试,显然这种事情他也非常有兴趣插上一脚,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忘记在政治上的考量,终究还是没有动。 “不要慌,不要慌,我这位爱与正义的战士都还没有动呢。”一旁的仁爱之剑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宽大的软椅上,面露奇怪的微笑。“不如趁现在多欣赏欣赏这奇妙的景象吧。看看下面那个年轻人,那边的那个叫做茱莉亚的女人,多么的成竹在胸,自信满满,耀武扬威,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但是他们不知道,在我们这几人的眼中他们和阴沟里占据了一大堆垃圾而得意的虫子没什么区别,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一脚把他们和他们的世界踩个稀烂。” “喔哦~!这是何等高大的视野和气魄,奥法复兴会真应该为有你这样的成员而感到自豪。”一旁的公爵也忍不住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这个‘我们’千万别把我包括进去,我可不敢像踩死虫子一样把费尔南德斯家的两个重要人物踩死,至少踩之前也要考虑犹豫一下的。” “啊哈哈,公爵大人,你这样瞻前顾后的姿态怎么能成为带给万千女性幸福的真正强者呢,你还急需要提高自己的视野和心胸啊。” “我说,这位仁爱之剑先生,你考虑过参加哪个剧团没有?你这样具有强烈表演型性格特征的人,在舞台上才能取得最大的成就。” “没有那个必要了。这个世界就是我的舞台,芸芸众生就是观众,低贱卑微之辈都将被我散发出的爱与正义的光芒照瞎他们的狗眼。” 这时候,下方刚刚被平息了的舞台上又发生了变故,一个年轻人忽然从后台冲了出来,指着阿伦斯大骂:“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卑鄙之徒,凭什么就能替我们尤利西斯小姐做决定?把你刚才用奥术遮掩的话堂堂正正地说出来让我们都听听吧!让我们看看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来胁迫尤利西斯小姐!” 这人的突然跳出来让所有人都一怔,因为这是个看起来可能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西方人。而西方人一般来说就连踏入第三大道都会马上被赶出去,居然出现在天红大剧院的舞台上,这简直就像是皇室晚宴的桌上出现一只阴沟老鼠一样不可思议。所以阿伦斯也是一时间有些发呆,下意识地皱眉反问:“你是谁?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倒是舞台下那些一直以来都围着尤利西斯打转的贵族少年们认出了这个年轻的西方人:“啊,这家伙……不是尤利西斯小姐的随从杂役吗?” “对,好像是负责一些小道具和化妆的,好像叫做文还是什么…” “啊,不过虽然是西方人,但能在这个时候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尤利西斯小姐,这份勇气实在是很难得了。我记得这小子的字也写得很不错的,说明只要有良好的教育和环境,西方人里面偶尔也会出现品格高尚之人。” 这个年轻人就那样站在舞台中央,气势汹汹地瞪视着费尔南德斯家的继承人,周围的万众瞩目没有让他有丝毫的胆怯和畏缩,反而隐隐有种俯瞰众人的傲气:“我是谁?你大概都猜不到我是谁……” 巴丽雅·尤利西斯这时候好像也终于从愕然中清醒过来,转过去飞速对着那个年轻人说了一句西方话,其他人当然完全听不懂,但尤利西斯小姐居然会西方人的语言这又让很多人吃惊不小。 “你就是个杂役而已。不是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面上你就要为你踏入这里付出生命的代价。好了,现在给我滚出去吧。”阿伦斯也从吃惊中缓和过来,嗤笑声中挥手激发出了手中一个戒指上的奥术,一个力场冲击直接冲着这个西方年轻人冲去。 上面的包厢中,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眉头微皱,注视着下方的一切。说老实话,她对于用费尔南德斯家族之力来欺压一个小歌姬这事也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她能左右的,她虽然在很多人眼中万众瞩目风光无限,但在真正能决定千万人命运的大人物的面前,也只不过是个很有力的执行者而已。这个歌姬是费尔顿大公爵指定要的人,她也只能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衣着华丽,俊朗异常的年轻人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PS:祝大家新年快乐~~!!感谢你们的红包~~!! 第一百八十章 好戏(3) “请问您是……” 茱莉亚很惊愕,但也依然保持了绝佳的风度和礼仪,这是他面对任何男性时候的本能,她非常清楚风度和礼仪更能让她的绝世姿容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威力,所以即便面前这个男人的突然闯入显得很无礼,她依然微微一笑,将嘴角翘起一个倾国倾城的弧线,像是一个很好客的女主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人。 何况面前这个确实也是一个让人看了之后无法讨厌的年轻人,极其俊朗的长相,一头代表了不凡出身的金色披肩长发,身上的衣着也是华贵又不显丝毫张扬,茱莉亚几乎有种看到了性别不同的自己的错觉——这是一个只凭外貌就能让异性失常的男人。 而且这个年轻男子的气质还有一种神秘而惑人的韵味,他就像迈过门槛一样从包厢外凌空漫步走了进来,完全熟视无睹茱莉亚这位绝世美人,而是径直走到了旁边的茶几旁,端起镶嵌金丝的细瓷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红茶,然后曲指在上面轻轻一弹,茶杯发出如乐器般悦耳的轻鸣。随即他端起这杯还在低吟的红茶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眼睛紧闭头微微昂起,仿佛要把这股气息直接送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足足十多秒之后才睁开眼睛,轻轻叹息:“赤山茶的味道,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闻到过了。比我记忆中的更为香醇,是因为这是今年的新茶吗?” “这是出自赤山顶端的最古老的十颗茶树上的叶子,当然和其他的赤山茶不一样。” 茱莉亚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了。这是出自真心的笑容,刚才那个弹指震动茶杯的举动正是让茶中的香气进一步散逸出来的独特手法,能对这种只出产在真红公爵领的特产有这样的认识,肯定多少是和费尔南德斯家族有关系的人。她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迷人的年轻男人,问:“看起来你的年龄并不大,是在小时候就品尝过这种只出自真红之领的茶吗?” “是。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我母亲特别喜欢这种茶叶,随身留存得有一些……”男子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那一双碧蓝如大海的眼眸中满是哀伤。“只可惜她再也尝不到了。” “茱莉亚大人。”这时候茱莉亚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身后两个护卫法师的警告。“请您小心,这是一位风元素的高阶神职者。” 和那些觉得奥罗由斯塔永远一片太平的贵族子弟们不同,作为费尔南德斯家族和复兴会的重要人物,茱莉亚·费尔南德斯随时都有两个以上的护卫在侧。当然,为了照顾那些追求者,这些护卫都是女性,好在奥术面前性别并不是什么问题,这些都是费尔南德斯家族中专门培养的战斗法师,用于战斗的奥术和专用辅助技能运用得娴熟无比,还带着不少强大的奥术道具,纯以战斗力而论,远远超过那些同阶的贵族法师们数十倍。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两个女法师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立刻用侦查性的奥术扫描了过去,得出结论之后立刻汇报给了主人。 “高阶的元素神职者?”茱莉亚对这个消息感觉颇为惊异,这样一个贵族气质极为浓郁的年轻人居然不是奥术师,这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了,而高阶元素神职者更是极为稀罕的存在,这可远比成为大法师还需要天赋。 至于戒备心,茱莉亚倒还真没生出多少。高阶元素神职者肯定是非常强大的,但若有恶意的话就不会这样大大方方地正面出现在这里,何况她对于这个明显和费尔南德斯家族有关系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无论出于私人的感官,还是政治上的考虑。 引荐一位高阶神职者为家族效力,可是不小的功劳,如果再能让其成为自己的人,那更是举足轻重的资本。虽然神职者都是极不好打交道的,但是茱莉亚相信自己的魅力,更关键的是这个年轻人既然主动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他是有所求的。 “那么,请问阁下是……”茱莉亚用出了自己最有魅力的微笑,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我叫菲尔。”年轻人回答。 “那么请问您是出身自哪一个家族呢?”对于贵族来说,其实姓比名字更重要,即便是个人能力出众的大法师,也不可能比一个家族更有分量。 “我没有家族,我在荒野之风的吹拂下长大。”这个回答让茱莉亚愕然。不过随即这个年轻又看着她,展露出一个如同太阳一样耀眼灿烂的微笑。“但是我母亲应该是出身自真红之领,费尔南德斯家。” “啊,那真是太巧了。”茱莉亚也笑得灿烂无比。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下面注视着这包厢,说不定会让这两个都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女的笑容给照得睁不开眼。“那么请允许我称呼你为菲尔弟弟……” 咚的一声闷响从下面传来,将这个充满温馨的相认给打断了,也将茱莉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皱眉看向下方,却看到原本早就应该平息的骚乱并没有结束,反而正在扩大。 刚刚发出的闷响是两个力场冲击对撞发出的声音,不只有声音,对撞产生的气流也在舞台上刮起一阵不小的旋风。不过相对于整个剧场都充斥的惊叫和愕然来说,这又根本不算什么了。 就在台下那些纨绔子弟的围观下,在整个剧院成百上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跳出来指责阿伦斯的年轻西方人居然用出了奥术来抵挡阿伦斯想要把他给打飞出去的奥术,还不止一次,这个力场撞击已经是第三个了。 “我看见了什么?那个西方人仆役居然用出了奥术!居然和阿伦斯用奥术互相对峙!怎么可能?” “西方人怎么可能会使用奥术?还是至少三环以上的?那一定是卷轴和道具!只是我就送过两个奥术道具给尤利西斯小姐,这个仆役肯定是去偷拿了!” “你的奥术辨识学是收垃圾的杂役们教的吗?分辨不出这是自主运用的奥术还是道具激发的成型奥术模型?而且就算是奥术道具和卷轴,想要成功激发至少也需要受过最基础的奥术教育,成为学徒才能感知魔网吧?” “也就是说这个西方人杂役居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奥术师?奥术在上,卑贱的西方人居然能够学习奥术?是谁教给他奥术的?” “这是对奥术的玷污!这是对奥术的亵渎!守卫呢?快快把这个西方人给抓起来!” “啊哈哈,不管怎么样,阿伦斯这个家伙这次丢脸死了,居然和一个西方人杂役相持了这么久。看他的样子需要守卫帮忙,你们谁去叫一下?” “怎么能让其他人去叫?必须要看着他亲自开口叫守卫才好玩。” 舞台上的其他演员们早已经逃走,剧院里的各种惊叫和喧闹此起彼伏。其实西方人使用奥术这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至少去过因克雷的人就知道那里的工匠法师中就有相当一部分西方人后裔,但那是粗鲁野蛮的因克雷,那些粗陋简劣化后的奥术教程在受过正统奥术教育的奥术师来看不值一提,在奥罗由斯塔,想要成为一个奥术师那必须得接受至少数年以上的正规培训,还有消耗价值不菲的各种资源,这对那些只能靠着洗衣清理下水道等等工作勉强维持生计的西方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站在舞台上的阿伦斯更是惊怒交加。下方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们说得没错,今天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他的脸都是丢了,居然被一个西方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客气地大骂一通,自己偏偏还没能收拾得了对方。 刚开始那个年轻西方人用一个防护性奥术挡住了自己的第一个奥术的时候,阿伦斯一愣之下也还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是那些纨绔子弟们赠送给巴丽雅·尤利西斯的奥术道具在起作用,天资聪颖的人也确实是有可能自学成为奥术学徒的,但随后他的第二个,第三个奥术都被这个年轻人用奥术抵挡住,他才发现这个西方人还真的是个奥术师。他这才有些呆了。 “你…你是在哪里学习的奥术?”阿伦斯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样一个不起眼,应该是卑贱如尘埃一样的西方人居然就站在那里让他无可奈何,固然他是并不怎么擅长战斗,也并不能妨碍他确实大大地丢脸了。 “奥术并不难,更不是流淌在你们欧罗人血脉里的天赋。如果我能够得到和你一样的资源,我的成就将在你的十倍百倍之上。你们借以歧视我们的不过是愚蠢的自以为是优越感罢了。” 年轻的西方人擦了擦流出来的鼻血,眼眸中语气里散发出的骄傲气息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刺鼻。其实他抗拒阿伦斯的三个奥术并不轻松,那毕竟是大家族中接受正规奥术培训的精英子弟,勉强的强行施法抵挡已经让他的精神受创不轻,但他站在那里用俯瞰的眼神看着阿伦斯和台下的贵族们,仿佛是一个战胜了奴隶的王子,连尤利西斯小姐在旁边的呵斥他好像都听不见了。 “这个仆役居然这么嚣张……真的是岂有此理...” “喔,看起来一直隐忍着让他憋得很难受,这次为了尤利西斯小姐一下爆发出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有天赋,而且很忠心的年轻人……” “但是他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无礼了!必须把他抓起来,审问清楚到底是谁在教授卑贱的西方人奥术…” “这里可是天红大剧院,我们等着看吧,费尔南德斯家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好拂的……” 舞台下那些纨绔子弟们的讨论声让阿伦斯更是羞愤难当,不过作为一个世家大族的高顺位继承人,基本的气度和涵养还是有的,在这种众目睽睽的环境下,他只能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一笑说:“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你让这里所有人对西方人的观感都改变了不少。不过你实在是太失礼了,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份上我可以暂时宽恕你对我的无礼,但是你对这里所有人的冒犯却是不能原谅的。守卫,把他抓起来!” 其实亲手拿下这个年轻人也不是什么难事,阿伦斯也看得出他基本上已经快到极限了,只是他不能让场面变得更加难看,叫守卫来完全可以说是作为主人维护秩序的本分。 不远处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几个护卫立刻带着两具魔像走了过来,一般来说胆敢在这里闹事的人并不多,难得遇见这样的机会,这几个护卫看着这个嚣张的西方人小子都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至于尤利西斯小姐,也请跟我来吧。我想对于我们合作的条款,也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阿伦斯转而对着巴丽雅·尤利西斯弯腰一礼,风度姿态十足,但若是这位歌姬小姐真要不从,他也早准备得有强制的手段,七环的心灵控制卷轴,也算配得上这位小姐的身份了。 但是巴丽雅·尤利西斯却连理都没有理他,而是转身看着后面幕布那里,用似乎是西方话在说着什么。阿伦斯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愕然发现幕布边缘居然还有一个西方人。 “风叔叔,请务必帮帮小文,他年少无知,之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请你千万莫要见怪。” 对于张羑里的哀求,站在幕布后的风吟秋颇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何须开口,既然他来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允许这些欧罗人将这个少年和张羑里抓走。这个叫做小文的神州少年似乎和张羑里关系密切,之前他送张羑里及时赶到这大剧院的时候这少年就对他颇为敌视,当时戏剧已经马上就要开始张羑里也没有详细分说,风吟秋在幕后欣赏着台上的表演,这少年也时不时地用颇有敌意的眼光瞥着他。 风吟秋当然不会和这样的少年计较什么,倒是这少年突然跳了出去,还用奥术和那欧罗人对峙了起来让他颇为惊讶。一连三个三环奥术,这如果是在西海岸已经算是难得的奥术好手了,算上这少年的年龄和不大可能接受的正规奥术教育,还真是个难得的奥术天才。 至于他一直旁观着并不动作,不过是因为这情况并不算紧急,而且他也察觉到了在上面包厢中的仁爱之剑。看起来今天之事必须要动手才能解决了,他便给仁爱之剑发了个短讯奥术过去:‘你这侄女遭难,难道你就在上面看戏?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这正是向这些奥罗由斯塔的家伙们展示实力的时候,我来动手,哪里有你这位使节团参谋长动手来得名正言顺?我便在这里帮你掠阵好了。’ 接到仁爱之剑的短讯,风吟秋微微一笑,也就直接走了出去。这时候几个守卫正带着魔像走上了舞台,那神州少年非但没有害怕,还有些歇斯底里地对着他们大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些猪猡一样愚昧又自大的欧罗人!我告诉你们,我……” 他的怒吼突然中断了。一旁的巴丽雅·尤利西斯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手下仆役的嚣张和癫狂,突然跳上前来一掌砍中了他的脖子,这个西方人少年立刻像是被抽了线头的木偶一样瘫软下来。 下面和观众席上不少人愕然地看着歌姬小姐,无法相信这位看似柔弱的女明星能做出这样暴力的举动来。歌姬小姐却并不在意,小心地接住瘫软下来的少年,轻轻松松地将比她还高大的少年拉到后面放下。 风吟秋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前方,拦在了几个护卫和阿伦斯的前面,伸手示意他们停下。 “你是谁?谁允许你站到这里来的?”阿伦斯本能地感觉到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西方人绝对是来者不善,但作为主人,他必须拿出高傲的姿态来高声叱问。 “我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风吟秋朗声表明身份。“尤利西斯小姐之前已经答应了我们使节团的邀请,对于天红大剧院的邀请就只能推辞了。而且所有在奥罗由斯塔的西方人,都会受到我们的庇护,所以这个年轻人你们也不能带走。” “‘乾’帝国使节团……?那是什么?” “啊,那群从西海岸过来的西方人…我听说过。好像他们已经快来到奥罗由斯塔了?” “这个帝国使节团是什么意思?他们来做什么?” “一帮野蛮人的使节而已吧。他们居然说邀请尤利西斯小姐?这真是太胡闹了。” 台下和观众席顿时一片喧闹。阿伦斯也觉得匪夷所思,他的注意力和职责基本上都在奥罗由斯塔的上层政治之间,对于什么西方人使节团最多听人提到过几次,却完全不能吸引他的注意。他愤而对着几个守卫一挥手:“莫名其妙,抓住他!” 几个高大的护卫立刻指挥身边的魔像朝风吟秋冲了过去。这些大家族能摆上场面的护卫通常都是战斗法师,有一定的奥术水平,指挥各自的魔像更是熟练。 但是风吟秋只是手一挥,两道极短暂的七彩光芒闪烁了一下,冲上来的魔像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了,只有几个没被七彩光芒扫中的残骸掉落在舞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再说一次,我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我在这里就是代表了帝国使节团。”风吟秋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地对着前方说。这舞台独特的空间设计让他的声音放大了之后回荡在剧院中。“如果再对我有无礼的举动,我将视为对我们使节团的挑衅,予以严厉的回击。” PS:狗年第一更,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戏(4) “‘你这侄女遭难,难道你就在上面看戏?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哦,见鬼,这西方话的发音真是拗口,我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复述到这样了。安东尼阁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坐在包厢中看着下面的公爵像是随口而发的一样,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他所说的居然是刚才风吟秋用短讯术问仁爱之剑的内容。 安东尼大法师愣了一愣,转过头来看了仁爱之剑一眼,他也察觉到刚才仁爱之剑收到了台上的风吟秋传来的短讯,这种浅显的二环奥术想要瞒过大法师是几乎不可能的,只是他并没有去刻意偷听到其中的内容而已,想不到旁边的公爵却这样做了,还肆无忌惮地当面问他。公爵是并不会西方人的语言的,却居然硬靠着记忆把这句话给背了下来,只是复述的时候口音显得有些古怪。 “厄,这好像是说某人的侄女正在麻烦之中,问是要他来帮忙还是问话的人帮忙……”安东尼大法师皱眉转述着,然后他自己好像都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盯着仁爱之剑。“侄女?尤利西斯小姐?” “哈哈!你们可没想到我能有个这么漂亮可爱的侄女吧?”仁爱之剑倒是毫不芥蒂地哈哈大笑。他和风吟秋对于短讯术被旁人听到也是早有心理准备,所以真正重要的消息不会用这种低环奥术交流。“安东尼大法师你居然会说我们西方语,这也实在是让我惊讶。” “我十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帝国还在,我在学院里可认识一位美丽的西方少女。我还尝试过用西方语写过诗歌呢。”安东尼大法师摇头晃脑面有得色,一副感慨的样子。能成为大法师的,姑且不论个性心胸等等,智力上一定是有非常之能的,想要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学的西方语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在听说有一个强大的西方使节团来到西海岸之后,我立刻又温习了一下以备不时之用,毕竟有什么情况去找西方人来翻译可不方便,神殿那些人的神术也最好敬而远之。” 仁爱之剑恍然大悟地点头:“哦,想不到还有这样美妙浪漫的故事。这事提醒我们不能以眼之所见就盲目地给人标签化脸谱化。谁能想到一个市侩贪婪又腹黑的贵族胖老头,也曾经是一个追求爱情与文学的浪漫少年呢?如果是要用戏剧或者诗歌的方法来呈现这个故事,我觉得中心思想就是:到底是如何可怕黑暗又腐朽的生活经历才造成了这样恐怖的改变?是生活的艰难磨砺扭曲了他的心灵?还是这社会染缸的无情浸染?或者是根植于人类心灵深处的劣根性?这必定会引起观众深深的反思……” “嘿,你这个西方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安东尼大法师眼睛一瞪,一张胖脸顿时变得又红又涨。纵然是他有着资深政客的脸皮,但对这种涉及自身内心深处的调侃也是觉得难以忍受。 “哈哈,我还不知道仁爱之剑阁下你还有相当的艺术修养呢。”一旁的阿德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夹在仁爱之剑和公爵之间其实非常尴尬,一直显得忧心忡忡,刚才那个叫菲尔的青年还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另一边的茱莉亚的包厢中去,幸好看起来两人相谈甚欢,现在看起来不管哪边的整体气氛都还算融洽,他也算松了一大口气。 “其实一点也不值得惊讶,因为爱与正义就是最大的艺术。我这仁爱之剑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仁爱之剑还是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等我有空创作几首诗歌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保证不比那什么叫维斯特的家伙差。” “嘿,我说朋友们,你们当真是来这里看戏的吗?这样多的欢声笑语,还是留到以后的聚会上慢慢使用吧。”还是一旁的公爵忍不住提醒了其他人一下。“你们难道感觉不到这剧院里凝重而诡异的气息吗?难道你们没看见那位使节团的参谋长阁下用出的是八环奥术‘虹光喷射’吗?而且肯定是顶配的附加公式,操控得就像六十岁的酒保手里的酒瓶子一样自如,对于这一点我非常惊奇。你们不惊奇吗?” “啊啊,是的是的,公爵阁下。这真是不可思议。”安东尼大法师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这可是八环奥术,能这样操纵八环奥术,就算是帝国时代也是第一流的皇家禁卫战斗法师。他作为一个西方人是怎么办到的?虽然早就听说他们拥有一些很不可思议的技能……但这可是奥术啊。”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他真的会使用八环奥术,虽然好像只会这一个,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阿德勒耸耸肩,他当然也是和公爵讲述过这两个神奇的西方人。“只是我也没见过他运用到这个地步,对八环奥术操纵到这个地步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据他说他其实是利用一种神奇的西方技能来运用奥术的......” 在大法师的眼中,刚才风吟秋那一手将虹光喷射操控得细致入微,只把几个魔像给湮灭却没伤到旁边的人一根汗毛的技术,才是比八环奥术更值得注意,更难以置信的东西。奥术从本质上都一样,都是相同的奥术方程在魔网中组合然后扭曲世界法则之后产生的效果,想要发挥不同的操纵性,就要在奥术公式上附加上各种超魔公式,这种附加有时候难度并不比奥术本身简单多少。如何自如组合并地操控这些公式,是许多战斗法师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好的事。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舞台上的情况,公爵的眼中闪出摄人的精光。“那个…仁爱之剑阁下,你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准备了展现你们的神奇力量给奥罗由斯塔的人们观看的吗?” 仁爱之剑立刻摇头否定:“不是我们,只是那位参谋长阁下一个人而已。虽然看起来我们都是西方人,但大家分属不同的力量。目前我可是奥法复兴会的人,我来这里只是来追讨我的欠债,顺便来欣赏我那位可爱侄女的戏剧的,而我那位英俊的手下似乎是来找女人的。这种事情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不是吗?下面家伙们可都是被吓得够呛呢。” 确实如仁爱之剑所说,这一扫而过的七彩光芒虽然只是把几个魔像给湮灭,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好像没什么夸张的效果和声势,但是能有资格坐在剧场内的观众都是有相当的奥术水准的,都分辨出了这是大名鼎鼎的八环奥术,立刻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 “什么意思?‘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西海岸那个西方人使节团这么快就来了吗?” “那个西方人刚才运用的是虹光喷射?西方人也能成为大法师吗?” “怎么可能...而且看起来他才不过三十岁不到吧?而且西方大陆上根本就没有奥术文化,魔网也无法越过混沌风暴。” “那到底是什么?一种貌似虹光喷射的神奇西方巫术?” “无论如何,看看费尔南德斯怎么应对吧?这个西方人自称是使节团参谋长,这是亮明了官方身份呢......他们真的是想要邀请尤利西斯小姐?” “哈哈,很有趣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可比尤利西斯小姐的戏剧更有趣了...我们后退一点看看吧...” 震惊之后,在观众中慢慢发酵起来的居然是兴奋。能看到费尔南德斯家被人打脸羞辱,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台下的纨绔子弟们还有坐在最前面的观众都朝后退出了一段距离,给他们即将而起的冲突留下空间。至于虹光喷射这样破坏力巨大的法则性奥术和阳炎爆等等一样,都在奥术学院的防护序列的控制当中,只要在奥罗由斯塔的范围内,效能都被压制在一定的程度之下,他们并不是太过担心被误伤,只要做好一些普通性的防护手段就可以安心看戏了。 而舞台上,阿伦斯和那几个护卫都是满头冷汗。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们完全将那七彩光芒的气息感受得清清楚楚,地面上那大大小小的几块魔像残骸也充分说明了这奥术的破坏力,刚才那光芒只需要偏上一点,他们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发出就会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但是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尊严,就算是死也必须要维护的。阿伦斯勉强微笑了一下,对风吟秋说:“这可是费尔南德斯家的地方,无论是谁在这里都必须要保持尊敬和礼仪。无论你是不是什么使节团的什么人,都先请你下来再说吧。” 他的手一挥,旁边的几个守卫也只能硬着头皮冲向了上去。其中两个大吼一声身躯陡然膨胀起来,由正常人一下化作了身高三米,粗壮无比宛如巨型猩猩一样的壮汉,而另外的两个则躲在后面,一个挥舞起火焰构成的长鞭朝着风吟秋缠去,一个飞速地在风吟秋周围构筑起几面小型的力场障壁。这些战斗法师所学习的奥术并不多,但都是极其实用的战斗型奥术,操控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实战能力远比普通的贵族法师们强大得多。这一下配合层次分明,可说是极有默契。 阿伦斯则在同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将早藏在怀中的那一只卷轴掏了出来。虽然还不确定这个西方人到底是什么路数,但能够用出八环奥术的人,肯定不会被几个守卫就难倒,现在这个原本为巴丽雅·尤利西斯而准备的七环奥术心灵控制就是他的致胜手段。为了能尽量干脆利落地将歌姬小姐制服,不让场面难看,这个七环卷轴可是经过了预设改造的,就算阿伦斯的奥术水平一般也可以一个念头就激发。而对付没有针对性防护的敌人,其实这种不动声色的精神系奥术才是最致命的,远比那些声光灿烂的元素奥术更有效。 只是他刚刚一拿出卷轴,忽然就有一只手凭空从空气中伸出,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敲,他整只手臂顿时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在全然麻痹中被猛地弹开,那只卷轴就落到了那只手上。这时候阿伦斯才骇然发现,那个自称军团长的西方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边传来碰碰的几声闷响,然后就是皮肉烧灼的滋滋焦臭和惨叫,飞扑过去的两个巨大化的壮汉护卫互相撞在了一起,然后又被同伴挥出的火焰锁链紧紧缠绕住,烧灼得连连惨嚎。原来站在那里的不过只是个拟真的幻象而已。 卷轴的激发固然需要精神力,但除非特殊的专门设置,默认的生命接触也是必要的,这被人从手中夺去,自然就成了别人的。阿伦斯只能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从空气中突然冒出的西方人在自己面前激发了卷轴,这个精心准备的精神系奥术化作一片无形无质的波动爆开,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混沌... ...然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阿伦斯原本以为这个奥术肯定会马上落到自己身上来,然后自己立刻变成这个西方人的忠实仆人,什么家族的荣誉贵族的风度都抛到脑后,一心一意俯首帖耳只求当个合格的肉盾和走狗,到时候即便是最后被解救了出来,恐怕也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连带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但他足足愣了两秒之后才能肯定自己并没有被这个卷轴释放出的奥术所控制。 但这个释放出的奥术作用在了谁的身上呢?阿伦斯有些发呆地看着这个自称使节团参谋长的西方人,好像看到他还对自己笑了一笑,笑得很诡异。 “阿伦斯阁下,快闪开!”后面传来的低喝声让阿伦斯一个激灵,用早已生疏多年,只在学院中应付考试而学过的战斗姿势一个翻滚朝旁边躲闪了过去,随即一道匹练一样的雪白雾气直射而来击中了那个西方人。 只是略微地靠近了一点,还并没有被那道雪白雾气给擦中,阿伦斯半边的身体就凝出了一层白霜,勉强爬起来之后冷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连忙给自己加上了一个抵抗元素伤害的奥术。这是逆向操作火元素的六环‘极光射线’,在极短时间内将奥术范围内的火元素压制到极限,形成的超低温足够封冻任何自然生命体。 是一直护卫在茱莉亚身边的两个女战斗法师出手了。面对这种对家族的挑衅,包厢里的帝都之花显然也无法只是旁观,她自己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战斗力,只能让护卫她的两名战斗法师出手。这两人都是家族中的绝对精锐,早在上面就将侦查奥术等等一系列战斗需要的辅助性奥术都准备好了,这一下来立刻便是全力施为。一个施展出了这道极光射线,另一个则是膨胀异化成了比刚才那两个护卫更加怪异的模样,全身的筋肉隆起虬结之外居然还从背后和腋下生出了两对手臂,变成了一个高达两米多,有六只手臂的筋肉怪物,一阵风似的一眨眼就冲到了目标面前,六个比寻常人头还大的拳头砸了过去。 但这依然没有用,风吟秋只是用极快的速度原地晃了几下,就像穿花蝴蝶一样从那筋肉怪物的六只拳头之间飘了过去,来到了后面那个激发‘极光射线’的女战斗法师身边一掌就劈了过去。既然站了出来做好了要和奥术师战斗的准备,他身上的各种防护奥术自然已经是早就预备好了的,那一道六环奥术只不过刚好击穿了其中的大半而已,呼吸之间又都恢复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近身攻击,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女战斗法师也呆住了。她似乎不大能理解这样不用奥术反而纯粹靠自身‘舍远求近’的贴身攻击,而且在她看来那样诡异快速地从同伴的攻击中闪过,还能面对六环元素奥术丝毫无伤,这也应该只是个奥术幻象而已,但偏偏她早已准备好了看破幻象的侦查性奥术,却怎么也看不出端倪来。这完全超乎经验和理解的情况让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硬受了风吟秋这一掌。 咔朗一声刺耳的脆响,风吟秋只感觉这一掌劈在了一层极硬的盔甲上,这是那女战斗法师身上的高级法师护甲。不过风吟秋对此也早有预料,这一掌用上了全力的震荡阴劲就是要击穿这层力场护盾,他立刻反手回来再来一击,这一次果然再没有了丝毫的阻碍,一记手刀斩在了女战斗法师的颈间。女法师双眼一翻就软绵绵地栽倒,风吟秋却并不等她倒地就先上前一步将只扶住。 这时候,那另一个变化为六臂筋肉怪物的女法师又再度扑了过来,这一次那六只畸形的手臂变得更加粗壮又加长了几分,也再不是空手的拳头,而是凝聚出了或是火焰或是寒冰的长刀,整个看起来就如同一尊专门用于战斗的魔像一样。她行动间依然是极为快速敏捷,那六只元素武器完全舞成了一团旋风朝着风吟秋碾压而来,居然完全对风吟秋扶在怀中的同伴不管不顾,显然同伴的安危从来就不在她接受的战斗培训当中有值得考虑的必要。 风吟秋却再没什么与之纠缠的兴趣。这奥术变化出的战斗形态看起来威猛,那六只手臂运用也算自如,但在他看来不过纯粹是仗着肉身蛮力和速度的一通乱打,毫无章法技巧可言。他也懒得再用什么其他招数,直接便激发了刚刚拓印进万有真符中的那一道七环奥术。他这几个月努力学习也不是白费,能分辨出这是一个精神控制类的奥术,正是他需要的手段。 奥术产生的无形精神力量朝着六臂筋肉怪物冲去,但这个筋肉怪物只是愣了愣,旋即又好像没事一样继续冲来,显然是对于心灵和精神类的攻击也是早有了防护手段。不过风吟秋对这种奥术防护也很熟悉,立刻重新再补上了一记,这个六臂筋肉怪物就立刻站住了。虽然陷在虬结的狰狞筋肉中,女法师的表情还是明显地温和了下来,看向风吟秋的眼神就像幼儿看着慈母。 “解除那变形奥术吧。”风吟秋对着那女法师说。这个精神控制奥术在他和这个女法师之间建立了一些模糊的感应,他能感觉到受到控制的女法师现在对他是完全地死心塌地,比之驯养了十年的忠犬也差不多,不过一些具体的命令还是要通过言语来下达。他顺手将怀中那昏迷的女法师推了过去。“把她和你身上所有的奥术道具,奥术卷轴都取下来给我。” “是。”女法师温言回答,那一个狰狞的筋肉怪物造型立刻便应身瓦解了,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她原本的衣袍却早被撑得破破烂烂,下面白皙性感的身体隐约可见。这女法师不过三十来岁,容颜颇为秀丽身材也姣好,在下面围观的纨绔子弟中立刻便有人吹起了口哨。 风吟秋也不禁微微有些尴尬,连忙上前去用出几个二环的塑形奥术将那女法师的衣服修补了一下,再将之系拢。这举动却又在舞台下面引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显然这些看热闹的贵族也对这行为颇为认同。那女法师这时候也将自己和同伴身上所有的奥术道具取下拿给了他,还对他甜甜一笑:“谢谢。” 风吟秋将这些奥术道具在手中一一激发,全数拓印进了万有真符之中,再对着台下微一躬身,算是答谢了那些掌声,朗声说道:“好了,谢谢诸位的观赏。如果再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我们大乾使节团不日即将踏入奥罗由斯塔,正式拜访这座欧罗大地上最为璀璨的明珠,到时欢迎诸位前来交流。尤利西斯小姐也将在我们使节团中暂时修养,之后一定还会重新给大家带来精彩的歌曲和舞蹈。” 舞台边缘,冻得面无人色的阿伦斯几乎都没了再开口的力气和勇气,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上面的包厢中。 站在包厢窗口的茱莉亚当然看到了阿伦斯求助的目光,也看到了来自更多的来自其他人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此刻已是一片雪白。她下意识地看了旁边那个叫做菲尔的金发年轻人一眼,金发年轻人却马上举了举双手示意投降:“那家伙很厉害,我也不是对手。” “我知道。”茱莉亚的声音冷若寒冰。她抬了抬手,一个手镯上的奥术法阵被激发,她的声音立刻传了出去。“请求开启奥罗由斯塔的战斗序列。” PS:等小孩上学之后速度就能快了 PS2:我其实一直认为现有大多数魔幻背景设定中,把寒冰类技能归于水系是很肤浅的错误。水火不容只是我们日常生活的直观感受,但是从物理本质上来说制冷和制热是一样的,只是能量的流动方向相反而已,并不是根本形态的对立,所以寒系技能应该同样属于火元素范畴,只是逆向操作而已。(好吧,我也知道这种探讨很无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好戏(5) “为什么他要激发那些奥术道具和卷轴?但是激发之后的奥术又怎么没有释放出来?而且刚才那个精神控制的奥术他居然是没有丝毫的释放延迟就接连地用出了两个?那是七环奥术吧?” 看着下方舞台上发生的战斗,公爵的着眼点显然是和那些纯看热闹的观众是不一样的。他更在意的是风吟秋所运用的奥术,当然,但凡是有眼力的大法师都会对这些有违奥术常识的地方感到很好奇。 这时候阿德勒在旁边也转述了一下他从风吟秋那里听来的解释:“...根据风所说的,他运用的是一个特殊教派中的特殊技能,他们教派占据了广大的土地拥有万千的百姓作为信徒,他们数百年间用那些信徒的信仰凝聚出了一个强大的虚假神明,这个神明可以掌控世间万物。而风是那个教派中的重要人物,拥有对这个虚假神明的很高权限,他是将自己接触到的奥术暂时寄存在那个神明的领域中,然后以运用神术的方式释放出来......” “...还能这样?根本是胡扯吧?”安东尼大法师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像一团要揉成问号的棉花糖。 相对来说,公爵的接受力和想象力要强上许多,想了想也勉强点了点头:“...不过好像也有些道理...这样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能把虹光奥术控制得那么好,因为他是在以神术的方式释放奥术。” “等等,公爵阁下,这也太胡扯了。”安东尼大法师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论。以欧罗大地的文化来看,虚假的神明这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而这个虚拟神明还能帮助信徒复制寄存奥术,这简直就是比鸡蛋吃人还要反常识。“怎么可能有人去信仰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还是成千上万的人持续数百年的信仰?虚假神明还能掌控奥术?连真神都不可能!” “这听起来确实难以置信,不过理论上推导似乎确实是有那个可能性的。要知道西大陆的世界法则偏向于混沌化,几乎没有真神的痕迹存在,文献中确实记载着他们有将古人和皇帝当作神灵来崇拜的习惯。”阿德勒立刻在旁边补充上了自己的推断,显然他冥思苦想这个问题也是有一段时间,早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就在我们欧罗大陆,一些偏远地方的少数蒙昧原始部族也不是没有将龙之类的强大魔兽,甚至是恶魔的分身当作神灵崇拜的例子,研究表明这种纵然是对虚假概念的集体崇拜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相关法则做出扭曲,这也是恶魔吸取力量的重要方式。只是在我们这里因为有真神的存在,有高度发达的奥术文明,这种情况都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而在没有真神,世界法则混沌的西大陆,通过数百年的祭祀和膜拜产生一个强大的虚假神灵也是顺理成章。” “我去奥术学院查过,有记载说西大陆前一个覆灭的帝国所信奉的‘儒’教,力量之源就是他们的****,万民信仰。他们尊为无上神灵的是一个道德高尚的哲学家和教育家,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个伪神,但最后他们甚至用这种力量封印了唯一的真神。这看起来不是更不可思议吗?将一种法则强行从这个世界中排斥出去,简直难以理解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总之,这看似不可思议的现象,其实是基于世界法则的不同,文化传承的不同而演变出来的,我们没必要单纯站在奥术的角度上因为暂时理解不了就觉得完全不可能,不妨抱着包容的态度来发挥一下想象力,这才有可能发现更广阔的世界。” “哦,很不错的推理,内马看来你是真花了不少心思。”对于同伴的解释,公爵也鼓掌表示赞同。“从逻辑上说,这总比他接触魔网几个月就能自如地运用八环奥术合理多了。” “是的,我看到这些神奇的西方技能之后也感觉非常惊奇,花了很多心思去想其中的问题。”阿德勒带着期待地看向一边的仁爱之剑。“对了,仁爱之剑阁下,你觉得我的分析对吗?你和参谋长阁下是好友,能不能透露一些关于他那个神奇技能的资料?” “我只能说,你分析得很好。”仁爱之剑也只是笑眯眯地跟着鼓掌。“他那个教派可是很有名的,详细情况你可以去问其他西方人,我知道的其实和普通西方人也差不多,教派其中的核心的机密我也不知道,风也从来没有告诉我。” 阿德勒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那么强大而不可思议的技能的秘密,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就打听到的。 “那么,剩下的就是最有趣的部分了。”公爵看着下方,眼神越来越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奇怪。“这种强大的伪神之力,他是如何能隔着混沌风暴运用自如的?就连能横跨星界,延伸入无数碎片界域中的魔网可都是无法隔着混沌洋上的风暴在另一片土地上起作用。” “据说神职者还是可以在西大陆使用神术的...”一直旁听的安东尼大法师终于找到了机会发表意见。 “那是因为西大陆的世界法则只是偏向混沌,并不是全然不同。那里依然有日月海洋,依然有四大元素,最多只是呈现的方式有些不同,就算是次级神也是源自人类文化中的各种信念。而魔网和信仰伪神之力并不是世界法则自然的产物,这是根本的不同。那些信奉儒教的西方人来到这里后不是也失去了他们教派的力量么,所以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公爵忽然开始沉吟起来。安东尼大法师在旁边连忙接口问:“您的推断实在是太精彩了。所以什么?公爵大人?” 公爵却并没直接回答,只挑了挑眉毛,豁然一笑:“所以我们还是专心看戏吧。这位参谋长阁下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他的神奇能力,当然是做好了震惊世人的准备,也肯定写好了向大家解释的说辞……嗯,说不定还做好了向我们施压的准备呢。看来我们在奥罗由斯塔还有些事情需要做。” “这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安东尼大法师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我立刻就催促家里的那些小子们快快和乾帝国使节团联系,把您下令准备的物质和奥金都给他们送去,务必要把之前造成的误会消除,他们一定会感觉到您的宽宏和友善的。” “不用紧张,安东尼阁下。属下工作的小小失误是在所难免的,只要以后小心就行了。”公爵好像显得并不以为意。“现在就来让我们看看费尔南德斯家的大美人怎么处理吧。我好像看到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看来那位叫菲尔的年轻人并没有出手帮她的意思…” “无论怎么样,费尔南德斯家是一定要对现在这样的冒犯做出回应的,这关系到家族的尊严和脸面。”安东尼大法师回到自己熟悉而擅长的领域,立刻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看起来再来多少守卫都没用,他们应该会启动他们家族在奥罗由斯塔的战斗序列吧。” “哦?就是各个家族在奥罗由斯塔准备的战斗底牌是吗?” “对,不过有奥术学院的存在,这些手段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可不多。我记忆中只有三十多年前和十多年前有过两三次,都是家族内部倾轧的血斗。至于费尔南德斯家的好像从来没有动用过。” “啊,那我们今天的运气真的不错,就让我们见识见识真红大公准备下的奥术吧。就算肯定比不上赤红城堡的防护序列,但肯定也不会太差。只是不知道那位大美人的权限能动用到什么地步……” 下面的大厅中,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已经面容复杂地拖着昏过去的年轻人退下了舞台,她也看得出来现在正上演的这一出已不是以她为主角的戏剧了。那些冲着她来的贵族子弟们也跟着一窝蜂地拥了过来,帮着把昏过去的年轻人拖到远处安置好,七嘴八舌地关心询问各式问题,有问关费尔南德斯家的有关乾帝国使节团的,有帮她出主意如何应付费尔南德斯家的,更多的还有自告奋勇跳出来说用尽一切办法也一定要保护她的,歌姬小姐勉力保持着平日的微笑应付这些年轻人,注意力却始终注视着还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 事实上就连那些围着她的年轻人,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更多地放在那个西方人身上,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白痴,也能嗅到这弥漫在大剧院中不同寻常的味道。而更多的贵族观众们就更不用说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幸灾乐祸,今天上演在这里的这幕可是数十年都未曾一见的好戏。 舞台上,风吟秋凝立不动,虽然他嘴上说了要离开,却也明白现在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的序幕。感受着四周无数人带着各种各样情绪的注视,他的心境也不觉有些微起波澜。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仁爱之剑早有的安排还是纯粹的巧合,不过怎么样也无所谓,他现在就正是需要这样的一幕。这是大乾使节团正式在这欧罗帝都登场亮相的开始,自此必将让这些自大的欧罗人从此对神州族裔另眼相看,也是他在这奥术天地登场亮相的开始,他一定会想办法窥尽欧罗奥术的秘密,让万有真符和这片天地相融,说不定还能让这原本就神妙至不可思议之物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然后就可以…… 微微地出神间,元素涌动的气息扑面而来,数十团大大小小的火焰从舞台四周的空气中无中生有地变化了出来,随后舞台碎裂木屑纷飞,被下面十多个突然出现的石柱猛地撞破,和石柱一起冒出的还有大股大股的地下水,空气也有水珠不断凝结落下,同时一股强烈的旋风在上空呼啸生成。不过转眼之间,这舞台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水火泥土旋风弄得破烂不堪。 当然这并不是普通的水火泥土,而是奥术凝聚出的元素傀儡,这些火焰流水一旦出现凝聚就从四面八方朝着中间的风吟秋扑来,岩石也变形成为大大小小的尖刺朝着中间飞速延伸,上空的旋风开始带着阵阵细微的闪电袭下。而且风吟秋感觉得很清楚,这还只是更多更强力的元素傀儡出现之前的征兆,或者可以说现在出现的这些元素傀儡只是奥术召唤出来之前宣泄出来的些许气息而已,这个奥术所召唤出的至少是十个以上的元素长老。这应该是一个八环奥术。 不过风吟秋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压力,这样的八环奥术用来对付弱小的众多对手也许会不错,但在虹光喷射的混沌状元素之下,元素疆域中的元素长老真身还能抵挡一二,被奥术召唤而来在这物质界中显现的形态可是远远不够的。也许费尔南德斯家的人是想用这个奥术来消耗他的精神力,毕竟八环奥术对于普通大法师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只可惜以万有真符如今所拥有的‘容量’,已经快能当得过十个大法师的精神力了。 风吟秋随手一挥,七彩的混沌元素又是从指间喷洒而出,只是这一次有些意外,这些混沌状的四元素并没完全按照万有真符中的奥术公式作用,而好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了,刚刚飞洒出去就在空中消散,连原本的一小半射程和面积也没有达到,只能刚刚将飞到他身边的两个火元素给同化消融了,其他方向远远近近的元素傀儡却是丝毫无损。 “怎么回事……?”风吟秋顿时愕然。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那股压制虹光喷射的力量似乎还在逐渐加强,他连忙右手一挥,用出一柄次级虹光剑将两个飞刺而来的石柱给削断,左手连发数道闪电将几个火元素给击得消散。 这些低级的奥术反而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风吟秋再用出力场巨手将自己握住在空中一阵闪躲,也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尊敬的阁下,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为了保护奥罗由斯塔,请您在奥罗由斯塔中不要使用高效能的大面积破坏性奥术。奥术学院的防护序列将对您的高效能破坏性奥术进行压制,如果需要解除压制,请您到奥术学院提交申请,由学院审核通过之后才能正常施法。” “还有这种事?”风吟秋有些哭笑不得。这声音是个女声,听着似乎语气非常地亲切,但细细一品味其中却是一种全然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和生机的漠然,似乎并非是真人说出来的话语,而是奥术学院的自动反应机制。其实想想也是正常,这奥术属于术器之道,威能极大而又不以心性道德为根基,纵然暴戾浅薄或者心思诡诈之辈也能学到极高境界,偏偏还是世俗主流,若是没有相应的防护和压制措施,这帝都的上百万人口也当不得阳炎爆之类的几个大威能奥术。这学院的压制奥术应该是在自己第一次运用虹光喷射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当时的虹光一发即收自己并没有察觉而已。 虽然被这个突发情况弄了个手忙脚乱,但其他奥术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风吟秋凭着力场巨手在空中几个转折腾挪,双手挥舞出的闪电束如同两条银色长龙一样一刻不停地在四周汇集过来的元素傀儡上抽打跳跃,无论是飞舞的火焰还是汇聚在一起的水流,甚至还有那些岩石都在闪电的弹射下粉碎瓦解。闪电对于法则性有相当大的干扰,所以对付以法则为存在基础的元素傀儡是最有效的。一时间电光闪烁爆炸不断,火焰水流岩石不断地生出又被击溃,场面热闹无比。 远远近近的观众席上的贵族们也是看得目不暇接,议论纷纷。生于战后的奥罗由斯塔本地贵族是没什么机会经历真正的战场的,平日能看到的最多也就是一些年轻人玩闹式的决斗,今天的这场好戏可是让他们眼界大开。 “...真是厉害,这个西方人只是用四环奥术就至少击溃了三十个元素傀儡...看起来他的虹光奥术已经被学院的防护序列给压制了...” “这是八环‘元素集群’吧?之后的可是八个元素长老。不过看这个架势,他好像只是用闪电束就能把这个八环奥术给挡住?” “奥术在上,谁数清楚了他到底使用了多少个高能闪电束?二十个还是三十个?哪位阁下会有那么无聊制造存储这么多低环奥术的序列道具?” “...也许是帝国时代的军用奥术装备吧,给那些战斗法师使用的,粗劣简单一些也是难免的。” “...即便以战斗法师来说,这个西方人也是很厉害了吧?我看他好像还运用了飞行术?如果他还能有其他高环奥术或者道具,说不定费尔南德斯家这次可要狠狠丢一个脸了。”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个‘元素集群’是茱莉亚那婊子使用的卷轴?她肯定已经开启家族的战斗序列了,这些元素傀儡只是个开头而已,就看这个西方人能撑到什么时候,还有奥术学院会不会插手了...” 也确实如同这些观众们期待的,已经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舞台周围闪耀起光芒,随后二十多个高大的魔像依次出现。这些魔像造型各异,多数都是金属造物,有几个则是岩石之类的物质构成,全都是三米至五米的高大身躯,其中有几个刚刚出现就朝着风吟秋扑了过去,还有几个则在外围形成一个阵势。 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魔像风吟秋眼神一凝,有了之前在北方军团属地的经历,后来也看了不少奥术书籍,他现在也勉强能分辨出这些奥术机关造物的强弱。从这些魔像身上镶嵌宝石和繁复纹路,以及能感觉到元素法则性的躯体,就能知道这些都是远超于北方军团和之前罗德里格斯家族的货色,是真正的属于豪门世家的战斗力量。 如果虹光喷射还能运用,那自然一切都不在话下,但在最大的杀手锏被禁的现在,这任何一个魔像都是可能比元素长老还要难对付的对手。 风吟秋双手一挥,双手间喷薄而出的电光陡然增强了十倍,这是他把四环奥术闪电束直接提升成为六环连锁闪电,而且在极短的间隙下连发五道,一时间周围光芒闪烁雷击声如暴雨,所有的元素都在这雷光中崩溃瓦解烟消云散,甚至连尚未出现的元素长老都因为强烈的法则干扰而停止了出现。 那些魔像自然也都沐浴在雷光之中,但却完全没受到丝毫的影响,这些高阶炼金造物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对于元素伤害的抗性之高远胜于任何生物,可说法则性之下的元素都很难造成伤害。 不过这些都在风吟秋的预料之中。将周围的元素清空之后,他脚下猛然升起一块巨大的岩石,而他整个人则如同沉入水中一样没进了这块岩石之中。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万有真符中拓印七环奥术‘召唤土元素长老’而融合变异出的‘戊土甲兵咒’。现在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只有这个法术最能发挥效果,而且在斯古特大山脉中和天生亲和土元素的矮人大祭司有过一番交流之后,风吟秋对这道法术理解更深了一层,用来对付这些魔像也有几分把握。 就在他刚刚沉入岩石中,一股虚空中生出的沛然大力猛地轰击在了岩石上,碎片纷飞,岩石上也崩裂出数道裂痕,看起来风吟秋只要迟上半秒钟的时间就会被这股力量迎头痛击。而且这股力量似乎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压迫在岩石上,刺耳的吱呀声中有细小的碎片在巨大力量下不断从岩石上剥落,岩石上的裂痕也在不断扩大增多,从岩石受压剥落的痕迹上看,似乎是一个透明的巨大手掌正在用力地捏压着这块岩石。 周围的魔像也没有浪费这个时机,三个全金属的魔像跃起在空中,怪异的身躯陡然重新分解开来然后瞬间重新组合变形成为了三个巨大的螺旋钻头,飞速旋转起来然后朝着岩石钻去,而外围列成阵势的几个魔像身上则是亮起了奥术的光芒。 大厅的观众们不禁发出阵阵惊呼声,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许多人已经在担心那个西方人参谋长了。这倒不是说他们对这个西方人有什么认同,只是单纯地希望这场难得的大戏能尽量演得久一些而已。 上方的包厢中,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俏脸上一片寒霜,杀机隐现,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早已经超过她能忍耐的极限,现在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办法尽快把这个西方人杀死,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至于能否做到这一点她毫不怀疑,就算只是开启了战斗序列的二级权限,她现在能动用的奥术和魔像力量也绝对能将任何人碾压成粉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戏(6) 吱吱嘎嘎的声音从岩石上传来,这原本不应该是坚硬的岩石发出的声音,但这个用奥术召唤出的岩石显然和普通的并不相同,那只透明的无形巨手一直在尽力压榨着岩石,岩石上的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但偏偏就是并不破裂。 “那里面可是一个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代表的是一个帝国,你确定你要杀了他?”金发青年菲尔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战况,对于胜负似乎是毫不担心,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这句话就像是随口提醒一样对旁边的茱莉亚说道。 这句话让茱莉亚微微一怔,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确实有些因为愤怒过头而失态了。毕竟在从出生开始到现在,她就从没见过有人胆敢如此地冒犯费尔南德斯家族,真红大公的名号如同天空中的太阳,如同无处不在的奥术魔网一样,带给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带给她无数敬仰羡慕的目光,带给她无数的追求者,甚至连这一身绝世容姿都是由此而来,是她的世界存在的基石。但是今天这个西方人的言行举止简直就是在朝着这个基石猛踹,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费尔南德斯家族有可能因此而蒙羞,受其他家族讥嘲小觑,她就不由得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愤怒,这让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立刻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不过此刻家族的战斗序列已经开动,场面上占尽了优势,她心里也慢慢稳定了下来。确实如此,世界是不会崩塌的,费尔南德斯家是不会让一个低贱的西方人侮辱的,这个西方人的上窜下跳不过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农夫对着岩壁猛踹想要把整座山给踢到一样的可笑。 心情平复了一些下来后,旁边菲尔的提醒就让她醒悟了过来,她可不是那些随着性子来的白痴贵妇,她的行为必须要时时刻刻考虑家族的影响和利益。如果这个西方人真是代表了一个势力,那么优先考虑的当然是费尔南德斯家族和这个势力之间的关系,然后是周围各个家族和势力之间的联系,连整个环境因此而产生的变化也要考虑其中。动情绪之前先动脑子,这是每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必须的素质。 “对于冒犯费尔南德斯家的人,给与一定的惩戒是必须的。不过我当然会留下他的性命,让那个什么西方人使节团来向我们赔礼道歉。”茱莉亚冷冷地回答。同时不动声色地下达了指令,这样的情况下让那个西方人重伤致残之类的就够了。 半空中,三具飞转的魔像刚刚扎入岩石,尖锐的螺旋状转头正将接触到的坚硬岩石不断化作沙石,那无形的巨手也在用力压榨,岩石上的裂缝已经多得像是蜘蛛网一样,似乎最多数秒之后就能把这岩石也彻底破坏。不过在茱莉亚这句话之后,螺旋状的钻头就停止了继续朝岩石里面深入,那无形巨手的力量似乎也在渐渐减轻。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块包裹着风吟秋的岩石却是碰的一下崩溃了,而且是彻底的崩溃,从一整块布满裂缝的巨岩直接化成了无数细碎之极的细沙粉末,好像是之前所承受的巨大压力终于超过了某个物理界限,一下将其中所有的结构都完全粉碎了。 不远处的观众中都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觉得隐藏其中的那个西方人肯定也被碾做了肉酱。 “咦?我没有......”茱莉亚也愣了,她分明下达的指令是减轻力场粉碎手的压力。 “...呵呵,有意思...”旁边菲尔的眼光却是一下亮了起来,仿佛是用神职者的角度窥见了什么其他人所看不到的非常有趣的东西。 另一边的包厢中,安东尼大法师,因克雷公爵,阿德勒三人也是神色专注,眼也不眨地就看着下面已经破烂不堪的舞台。 无数的细沙从空中大股大股地倾泻而下,从倾泻出的路径隐约可以看出那半空中巨大的透明巨手的轮廓,这些细沙就是从这巨手的指间全都流了下来。这巨岩原本有一整间小屋大小,细沙流落下来立刻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同时扬起了一阵灰尘。 正当除了几位大法师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场难得的好戏已经完结的时候,那一大堆灰尘上忽然出现了两个足有磨盘大小,外沿全是刀刃一般的利齿的齿轮,然后缓慢升空开始旋转起来。 这齿轮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而是地上那些灰尘细砂凝聚出来的。这一下不用再怀疑什么了,谁都知道那个西方人并没有死,而是藏匿在了这堆细砂之中。半空中的透明巨手猛地抓下,这一次在这灰尘弥漫的空气中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那个巨大手掌的运动轨迹。 轰然巨响中,透明巨手将这原本已经破破烂烂的舞台挖出了一个大坑,但却只是抓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细砂,大多数细砂如同忽然有了生命一样朝旁边流动了开去,那个沙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砂石状的软泥怪。 原本还停留在空中那三只螺旋转头形态的魔像猛地朝着躲避开的细砂堆刺来,速度倒是比无形巨手快了许多,准确地命中了流动中的细砂堆,只是它们就像刺中流水一样毫不受力地刺穿了目标后深深地扎入了地底。 一发赤红的火球从外围的一具魔像身上飞速凝聚而后射来,在流沙堆上轰然炸出一片气浪,但是许多人预料的飞沙走石漫天烟尘的结果并没有出现,这些流沙这时候又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韧性和弹性,在爆炸中只是像极为柔韧的果冻受到了外力一样,跟着外力弹动变形扩张一下,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原样。 外围的魔像反应速度极快,数个元素破坏奥术紧跟在这火球之后袭来,一道水桶粗的闪电,一个散发着浓重臭味的酸液之球,还有一道居然是刚才战斗法师所使用过的极光射线。这些奥术显然都是附加上了战斗辅助公式,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同时命中了沙堆。 但这些破坏力极强的奥术却依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闪电在沙堆爆出了一声响亮的爆炸声,却是连一粒沙子都没能崩落下来,酸液球体将半边沙堆涂满了深绿色的强酸,但也仅此而已,那能溶解瞬间一具金属铠甲的酸液在沙堆表面上好像成了只能染色的涂料一样。唯一能起点作用的就是极光射线,这个六环奥术将另外半边沙堆彻底冻结成了一团寒冰,只是随即那层寒冰就崩裂开来,露出下面毫发无损的沙堆,冰里只冻上了一层薄薄的砂子。 又是一个轰隆巨响,那是无形巨手再次将舞台下的地面抓出了一个大坑。下面坚硬的岩石化地面在这个奥术的巨大力量下脆弱得就像是饼干一样,但这次无形巨手还是没有抓到它想要的东西,细砂堆就像是泥鳅一样从它巨大的指间溜走,那足以碾碎魔像的庞大力量连一粒沙子都没能抓住。 “这…这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包厢中,茱莉亚已经彻底地目瞪口呆了,发生在下面的一幕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知识和理解力的范畴,那个明显藏身在那堆沙子下的西方人居然用这样的诡异巫术,就让她召唤出的战斗序列无能为力。那个力场粉碎掌可是实战能力极高的八环奥术,那一队复合魔像更是精锐级的军用制式装备,放在南方军团中都是毫无疑问的核心力量。 “阁下,那个是地元素长老……” 后面传来的声音让茱莉亚回了回头,才看见自己的两个贴身护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两个女战斗法师都是脸有愧疚之色,尤其是那个曾经被精神控制住的女法师几乎不敢抬起头来面对茱莉亚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主动放弃了对她的精神掌控奥术,她才能清醒过来带着被击昏的同伴退开。家族的战斗序列已经启动,她们也自知再插手不了这种层次的战斗,只能退回到这里来。 不能直接参加战斗,战斗法师的经验和侦查性奥术还是有用的,那团对于茱莉亚来说匪夷所思的细砂,她们却是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 “地元素长老?”茱莉亚还是难以置信,她也是接受过最正统的奥术教育,当然明白地元素是什么样的。“地元素长老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那不应该只是行动迟缓的坚固岩石吗?” “这个……”两个女法师也无言以对,她们只是能在侦查奥术上看到属于地元素长老的高法则性元素特性,但是到底为什么会呈现这种状态,她们也完全想不明白。要知道即便是专攻元素掌控的奥术学院教授,也绝对没有将地元素运用到这样的状态,这根本已经有些颠覆了奥术的常识,无论如何复杂的操作公式都无法将迟缓的地元素变得如此有了新生命一般的灵活。 茱莉亚的俏脸重新变得雪白,巨大的羞怒和恐惧立刻又席卷而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下面的魔像发出了全力出击的指令。 地面震动,没入其中的三尊魔像重新冲了出来,在空中又重新变形组合成了如同一朵盛开的蒲公英般的立体刀轮,对着下方的沙堆滚来。外围的几尊魔像不约而同地都发出了力场奥术,漫天的烟尘中这些本应该是有形无质的力场都显现出了自身的轮廓,两个形如攻城锤的力场冲击,还有暴雨般的力场飞弹。连同半空中透明巨手也又是用极为威猛的威势抓握了一次,只可惜依然还是除了地面的碎石之外连一粒沙子都没有握住。 面对这满天而来的攻击,那堆流沙猛地从地面一跃而起,一头撞上了两个朝它迎头滚来的刀轮魔像。魔像的刀锋如同切奶酪一般毫不费力地切入了流沙,但是这一次它们都没有穿过去,而是在切入到一半,当大半个身躯都陷入到沙堆中之后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旋转和切入的力量骤然变得缓慢起来,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就完全陷入了静止。 如同一只真的软泥怪捕捉食物一样将这两具刀轮魔像牢牢附着在身体上之后,这堆流沙堆猛然像是充气一般地膨胀起来,刚好迎接住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力场飞弹和两个力场冲击。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巨大的轰鸣,不远处的许多观众都忍不住伸手掩耳或者用出奥术遮挡声音,防止被震晕过去。半空中膨胀成球的沙堆发疯一样地不停地力场飞弹的撞击下抖动,这些魔像释放出的并非是单纯的一环奥术,而是四环以上的‘次级飞弹风暴’甚至五环的‘飞弹风暴’,两秒之内至少有数百颗力场飞弹撞击在沙堆之上,中间还夹杂着两记力场撞击带来的巨响,但球型沙堆只是朝中间凹陷了两处下去,随即又弹了回来恢复原状。 转眼间这漫天的力场奥术就已经一扫而空,而那球型沙堆还是毫发无损,那些足够将一只犀牛砸成一团肉泥的力场冲击却连一粒沙子也没能从它上面砸落下来,所有的能量似乎都化作了那些敲鼓一样的闷响之中。 当啷一声厉响,火花四溅。刚才击空的唯一一个刀轮魔像在地面上反弹回来击中了落下的沙堆,但这一次沙堆再没展现柔软的一面,而是将镶嵌在体内的两个刀轮魔像挪了过来,借着下落之势和这尊魔像互击了一记。 刀刃交叉之间还没来得及分开,巨大的透明手掌就将之完全覆盖了。这个屡次击空的八环奥术这一下终于抓住了机会,将这膨胀了的沙堆握在了手中,随即就是紧紧地猛然下压紧握。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三尊刀锋魔在八环奥术的巨大压力下就像橡皮一样地被轻轻松松地扭曲压扁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金属造物,而至于沙堆则又在瞬间变得好像流水一样地松散,大股大股地从透明巨掌的指缝间喷涌而出,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如游鱼一般地夹杂在其间。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下面的贵族观众们早已经是看得目眩神迷,连连惊呼,上面包厢中的公爵和阿德勒则是目不转睛,神色掩盖不住地惊奇,旁边的安东尼大法师瞪大了双眼,就像乡巴佬第一次看见奥术一样。只有仁爱之剑看得开心大笑:“能将这原本应该至刚至稳的地元素玩得如此刚柔相济,四两拨千斤,果然在这术法之道上还是你更有天赋啊。” “他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公爵看向安东尼大法师。 “厄……有些似乎是玄学术语不大能听明白…”安东尼大法师面有难色,他的水平只限于一些日常对话。“好像是在称赞这位参谋长的天赋是非常了不起的。” “确实是非常了不起……”阿德勒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看得有些头晕还是想得有些头晕。“那样操控地元素长老,不只是没有听说过,连想都没有想象过。”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因为奥术限制了想象力。这位参谋长所运用的技巧早已经超出了奥术方程式所能允许的范畴,将地元素长老的法则延展性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操作性和反应能力更是超过了最强大的运算方程式。这简直可以和神术‘活化金属’媲美。他确实是在使用神术,只有神术才能有这样的灵活性。”公爵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眼中满是感叹。“相比神术,奥术的扩展性虽然很高,但在运用的实例当中确实显得生硬了些。方程式优化得再精巧细致,终究还是比不过神术的精神直接与法则镶嵌,就像设计的钢铁魔像再精巧,但是终究是比不过血肉之躯来得细腻神奇。” “果然应该是大器免成么……”仁爱之剑也听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安东尼大法师耸了耸肩做出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看起来那位参谋长还有非常巧妙的攻击性手段没有运用出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公爵看着上空中还在不断旋转的那两个锯齿刀轮,显得兴致勃勃。 不知什么时候,从细砂堆中凝聚出的这两个锯齿刀轮已经升到了上空,躲开了刚才那些激烈的碰撞和战斗。它们的旋转在不断地加速,这时候已经开始带出了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如果有眼力好的人可以在灰尘中隐约看见,似乎是一只比下面那透明大手小上许多,但大体类似的透明巨手正在不断拨弄这两个锯齿刀轮。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戏(7) “这……这要怎么……”茱莉亚俏脸煞白。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恐慌和不知所措过,就算是八岁的时候和自己姐姐一起迷失在赤山深处的黑森林里,听着四周传来的魔兽嚎叫声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恐慌。那时候她深信家里的护卫一定会找来拼命保护她,她深信即便是再危险的魔兽在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力量面前都是渺小的,甚至没有资格来伤害她。 但是现在当发现自己借用的家族之力都拿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西方人没有办法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带来的恐慌是空前的。她当然还有其他的非常规手段,但绝不能在这个地方用出来。 “粉碎掌抓不住那个人,他的反应和防御方式不是粉碎掌的操作性可以对付的,您该试试七环的禁锢力场,虽然强度不是太大,但那是全方位的禁锢。” 还是后面的护卫女法师出声,茱莉亚才醒悟过来确实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家族的战斗序列可不是一两个八环奥术这么简单,那边外围的序列魔像是能运用近十个法则奥术的尖端奥术武器,这个力场粉碎掌只是其中威力最大最为常用的一个而已。这也是因为她的应变能力和实战经验实在是太差,还需要真正有经验的人在旁提醒,不过也只能如此,家族的战斗序列是地位和权柄的象征,一般来说是不可能让战斗法师之类的人来亲手操控的。 随着茱莉亚的指令,半空中巨大的粉碎掌开始瓦解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立体的力场囚笼出现在四周和上空,将那堆流沙团团包围住,然后朝中间缓缓合拢。 在烟尘中,许多人都可以看得到那立体的力场囚笼在空中排开灰尘形成的轨迹,那堆流沙中的人自然也能察觉,流沙猛地收缩起来,重新凝聚成了一块小屋般的巨大石球。这石球整体浑圆,外表光滑,如同经过刻意打磨过一样,一成型之后就原地开始旋转起来,不过两三秒之后就已经转得飞快,将所接触到的地面沙石弹得四溅飞起,随即这石球朝旁一倒,直接便朝着收拢而来的一面力场撞去。 力场破碎的尖利刺耳声回荡在戏院中,让不少没有设置防护声音的贵族观众捂住耳朵,有几个还直接晕了过去。撞击之后的石球弹了回去,那一面力场也破碎了。也许之前的力场粉碎手可以轻轻松松将这个石球握住捏碎,这个力场牢笼的强度却显然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但作为七环奥术,也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就被彻底击溃,其他几面的力场朝外一扩一松,那一面破碎的力场立刻又重新凝聚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石球却不再撞击了,就那样静静地呆在原地,只是自身的旋转并没有停下来。一时间既没有了魔法的轰击也没有了力场的碰撞,但很多人却愕然发现这场面上并没有安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巨大的呼啸声已经响彻整个剧院。 那是在最上方的剧院天花板之下,不断旋转的两个锯齿刀轮发出的呼啸声。这两个从土元素长老沙堆中凝聚出来的东西上浮到那里之后就一直在旋转着,激烈的战斗让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它们的存在,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东西已经趁着下面战斗的短短时间之内积蓄了相当可怕的力量,这不用多专业的分析,只需要听这仿佛席卷整个剧院的呼啸声就知道。 “干得好。靠着旋转来积累动能。力场巨手作为战斗型奥术来说最大的缺点就是爆发力不足,用这个方法无疑完美地解决了问题。不过利用齿轮积攒动力这应该是魔像工程学的范畴,这位参谋长居然这么好学,除了奥术之外还学习了其他的课程吗?” 远处的包厢中,公爵看着上空旋转的齿轮发出了高度的赞赏和肯定,旁边的阿德勒也是连连点头:“没听他提起过。不过这并非什么太高深的理论,凭他的聪明才智自己推演出这样的技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看来我们必须摒弃自己作为奥术师的骄傲,认真地向这位参谋长阁下请教一下了。他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的想象力和战斗技巧简直无与伦比,我觉得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很高兴你还保持着学生时代的谦虚精神,这是我父亲当年最赞赏你的一点。不过请允许我泼你一盆冷水,他的这些想象力和技巧看起来很美,但你是永远学不会的。”公爵在旁边耸耸肩,毫不留情地打击了朋友。 “为什么?” “还是操作性的问题。之前那个神术化的地元素长老不用说了,就算是这个力场巨手,虽然现在暂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不断旋转加速,但是我打赌,之后的操作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之外。你看他为了操作这些道具,都放弃了对那个地元素长老的的控制。” 就像是专门为了印证公爵的猜测一样,一直在下方支撑着那两个锯齿刀轮的力场巨手微微一扭,刀轮立刻分别朝两个方向旋转了出去。 刀轮飞出的速度并不算快,至少比之前那些附加了超魔方程的战斗奥术慢上一些,让即便是没有侦查型奥术辅助的普通贵族也能看清楚轨迹,它们飞出的也并非是直线,而是沿着一个相反的弧形轨迹朝着下方飞来。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它们陡然分裂开来,原来这并不是两个,而是以四个为一组重叠在一起的两组刀轮。 两组刀轮原本是有一人勉强合抱的磨盘大小,足足近一掌厚,约有上百斤重,这一分裂就成了八个一指厚的刀轮,每个都有数十斤的分量,即便如此蓄足了势的旋转之力无疑依然带给他们极大的杀伤力。在这分散之后它们的轨迹也目标也明显起来,赫然是对着外围的魔像而去。 从空间中闪现出来的魔像一共有二十多架,但是只有三架变形的刀轮魔像对风吟秋展开了近身攻击,其他还有几具魔像发出了奥术,更多的则是在外围围成了一个阵势将这里包围起来。不过其实这些魔像才是这个战斗序列的真正核心,无论是力场粉碎掌还是这后来的力场囚笼都是出自这些魔像。 如此重要的力量核心,当然会有相应的防护手段。其实真正维持奥术的核心序列魔像只有八具,其他则有十具以上都是作为它们的护卫而存在的。此刻面对这从上方飞来的刀轮,立刻就有两具看起来最为高大魁梧的魔像迎了过去。 序列魔像的防护侧重点其实是偏向于各种奥术的,毕竟这个战斗序列的假想敌就是有可能和费尔南德斯家族爆发冲突的其他家族,但对于其他种类的攻击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除了自带的力场防护之外还有特定的防御魔像。现在行动起来的这两尊魔像身躯庞大粗壮,看上去就像无头无尾的河马一样,身躯则全是由细碎的砂石挤压在一起组成,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就如同岩石雕像一样,这一动起来它们的体积就开始不断胀大变异,转眼间就成为了两只无头无尾的砂石大象,而且它们的动作都极为轻盈快速,几步就正正地拦在八只刀轮飞来的路线上。 砂石本身是不会涨大的。可以看到这魔像身上的砂石稀疏了许多,似乎还在缓缓地流动,透过这些砂石能隐约看见内中的金属骨架,那才是这两尊魔像的真实面貌,外面的这些砂石不过是被力场束缚住的甲胄而已。而能作为这种尖端魔像的外层甲胄,这些砂石显然也不可能是普通的东西。 转眼间飞来的锯齿刀轮已经来到了这两尊怪异魔像的面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在上方的力场巨手也已经跟随了下来,那五根粗大如人身的透明手指用极快的速度分别在那些刀轮上一点,其中就有六个刀轮的轨迹忽然发生了偏转,擦着这怪异的砂石魔像滑了过去,只有两个保持原本的势头一下切入了那两具魔像中。 和之前刀轮魔像切入那堆流沙后的情况有些类似,这两个锯齿刀轮一切入这砂石魔像之后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好像遇到了极大的阻碍,连转动都很快停止了。只是和那堆流沙不同的是,可以隐约看见陷入魔像那层砂石中的刀轮飞快地在瓦解成沙粒,就好像被那缓缓流动的砂石同化一样,不过两三秒之后这两个刀轮就完全地淹没进这两个魔像的怪异躯体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另外略过这砂石魔像拦截的六个刀轮分别劈中了三个序列魔像,但全都在魔像身边防护力场的阻挡之下弹开了,还有三个则是遭到了旁边护卫魔像的拦截,这些序列魔像的专职保镖都是纯粹地防护型魔像,除了有力场之外本身也足够坚硬,宽大的身躯和四肢都是类似塔盾一样的造型,这飞速旋转的举止刀轮对生命体来说是极其恐怖的致命凶器,但砍在它们身上却最多留下一些浅薄的划痕。 徒劳无功地被弹开的刀轮并没有乱飞出去,力场巨手一直紧随在这些刀轮左右,不停地用难以置信的精巧动作在上面轻轻一点或者是一拨,这些刀轮就好像听话的蝴蝶一样在一定范围之内飞旋环绕。魔像也没有再有什么追击的动作,那两尊力场砂石魔像用庞大的体型站在序列魔像阵型的两侧,依然是尽可能地将它们保护在身后,护卫魔像依然寸步不离。 而另一边,力场牢笼已经压缩到了那个不停旋转的石球身边,就像一个透明的盒子一样将这个石球牢牢地装进了里面。里面的石球依然在飞速旋转着,不时还有地面上的碎石子被弹起飞速砸出,只是打在不断逼近的力场上连声音都无法传出去。 就在这一切似乎都重新落入了费尔南德斯家族战斗序列的掌控中的时候,那六只锯齿刀轮在力场巨手的拨弄下又再一次飞了出去。这一次刀轮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带出的呼啸声更大了,跟随着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力场巨手。 砂石躯体的魔像并没有怎么移动,只是那个原本就已经很庞大的躯体再度涨大并变形了一些,像两只巨大的变形虫一样挡在刀轮的轨迹前,而其他的护卫魔像根本都没有什么动作,之前的攻击似乎也证明了他们不需要再有什么动作。 就在这时紧跟在刀轮后面的力场巨手猛地加快了速度,五根手指飞速在刀轮上一拂一弹,六个刀轮的轨迹忽然一变,居然互相撞击在了一起。但这个撞击并没有让刀轮停下,相反刀轮的速度猛地提升到一个肉眼难辨的地步,这个相互之间的撞击让它们将自身旋转的势能一下转化为了加速度,轨迹方向更是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一下突破了砂石魔像的拦截飞射向远处的两个序列魔像。 这变化的速度来得极快,几乎超过了一般人的反应速度,但对于依靠侦查奥术来判断的魔像来说并不算什么,这两个序列魔像身上的防护力场瞬间升起,旁边的护卫魔像也立刻做出了防御姿态,这六个刀轮全都在护卫魔像的塔盾式肢体上一撞就弹开了。 只是它们弹的方向虽然看似不同,目标却都对准了最中央的一尊序列魔像,这是被砂石魔像保护在正正的身后,以常规轨迹来说绝不可能击中的一尊魔像。几乎是眨眼之间飞弹而来的刀轮就劈中了目标。 并非是这个序列魔像身边就没有护卫魔像,也不是护卫魔像来不及反应和动作,而是已经早一步绕到这里来的力场巨手在最先反弹而来的两个刀轮上一点,在这极近距离下居然再度让刀轮变向转折,先一步劈中了护卫魔像的关节,让这个护卫魔像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然后乘虚而入的第三四个刀轮在同一时间狠狠劈中了序列魔像身上力场防护盾的同一个位置。 令人牙酸的力场破碎声响起,序列魔像的力场防护盾当然远超力场障壁之类的普通奥术,原本防护这样程度的物理攻击是不在话下的,但这第三四个刀轮在撞击到一起的时候猛然炸裂出了一阵闪烁的电光,堪堪令这力场受到了干扰而在撞击下破碎。 一切都如同事先早排练好的一样严丝合缝,最后两个刀轮就在这力场破碎的同时劈中了序列魔像,巨大的冲击力和摩擦力让魔像表面并不太坚硬的奥金纹路顿时扭曲破碎,刀轮深深地镶嵌进了魔像的躯体,同时这两个刀轮之间也一样爆发出了猛烈的电光,电光在魔像身上四处弹动,魔像身上一直闪亮的奥术纹路和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 也就在同时,魔像阵型中间原本已经快要压缩到石球上的力场囚笼在一阵扭曲之后消失了,一直保持着旋转的石球朝前一滚就撞出了这力场的桎梏,像是充满了弹力一样猛地崩上了半空,然后在旋转中飞速地瓦解。 石球瓦解出的部分并不是掉落在地,而是在瓦解的同时不断变形,然后借着旋转继续的力量朝外急速射出。这巨大如同一间小屋的石球,就在一两秒之内的时间里飞速瓦解成了成千上万个旋转的锯齿刀轮,这些激射而出的锯齿刀轮全都是对准了一个目标而去,那就是上方包厢中的茱莉亚·费尔南德斯。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几秒之内,从力场巨手转动锯齿刀轮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击中在那些刀轮的轨迹上,那些刀轮神奇的变幻攻击方式让他们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每一次撞击每一次变动不过都是眨眼间的事情,谁都没料到那个原本即将被力场压制束手待毙的石球居然就跳了出来,然后化作了满天的恐怖凶器对准了茱莉亚所在的包厢如狂风暴雨山呼海啸一般地蜂拥而去。 几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茱莉亚当然不行,甚至连她身后那两个经验丰富的战斗法师也不行。她们身上的所有奥术道具早就被搜刮一空,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数量巨大几乎是遮天蔽日锯齿刀轮带着好像要把整个剧院都撕碎的呼啸朝这里迎面而来。不要说这全都是那种能破开力场撕破魔像的凶器,就算这些只是些路边的石头,也足够将她们全都砸成肉泥。 但包厢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被撕碎的恐怖情景并没有发生,一片电光突然出现在了包厢之前,将所有朝这里飞来的锯齿刀轮全部包裹在其中。 这片电光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宛如水流一样地在虚空中静静地流淌回旋,但那如狂风暴雨一样冲击而来的刀轮旋风一旦接触立刻就停滞了下来,随即变作一片片的飞灰哗哗地落下。 直到这时候许多人才惊呼出声,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发生的这一切,既惊呼这突如其来几乎将帝都之花碾成花生酱的狂暴攻击,也惊呼这突如其来的神奇援护。那个及时出手的人就漂浮在包厢外的半空,单手虚抬,如同他发出的这片电光一样的神奇,一样的炫目,一样的优雅。 “您这可是犯规的,参谋长阁下。”金发青年微笑着对着远处刚刚落地的风吟秋说。 风吟秋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他似乎也是对眼前这一幕早有预料,并不意外。耸完了肩之后他陡然倒退而去退入了那些魔像当中。虽然操纵者陷入了惊吓和震怖中,最强大的序列魔像也暂时受损,但其他还有几尊魔像没有受到影响,此刻正对他释放出了数道攻击性的奥术。 不过单纯只是这几座奥术魔像,即便它们释放的都是五六环的高阶奥术,但没有了其他魔像的辅助和防护根本就对风吟秋无法产生任何的威胁。风吟秋如一道有形无质的影子一般在这些魔像身边掠过,五彩的虹光一发即收,随即就只剩下几块残肢断骸掉落在地。就算奥术学院的压制将虹光喷射的影响范围缩短到了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用来当做武器也是可以轻易对付这些魔像了。 包厢中,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终于缓过了神来了,她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俏脸上全无一丁点血色和生机,就像冰冻了几十年的死人一样,但随后一股病态的殷红又浮现了上来,不止将她的脸色熏染出一种夺目的妖艳,连那双大眼睛里也熏出了许多血丝。她陡然拔下了手腕上的那个手镯,然后用力地捏碎,碎片深深地扎入她白皙细腻的手掌中,鲜红的血立刻流了出来。 吱吱吱吱,因为一个受损而一时间静默起来的序列魔像忽然开始散发出了新的光芒,它们身边的护卫魔像就像最称职的保姆一样将它们牢牢地搂在怀中,然后飞快地互相挤拢在一起,各种魔像的构件不断分裂组合,转眼间又重新形成了一个宛如堡垒一样的钢铁怪物。 一阵深沉的力场波动从这个钢铁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直接将整个大戏院都笼罩在其中。 “够了,到此为止吧。茱莉亚。” 一个老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中,只是淡淡挥了挥手,那股力场笼罩整个大戏院的力场就消失了。 下方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他们都看着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老者,许多人慌忙不迭地向其行礼。 茱莉亚也愣了。其实从她捏碎那个手镯开始她就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除了不顾一切将那个西方人杀死之外她根本没有其他念头。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一两句话就能将她震慑,让她清醒过来的话,这个老人绝对就是其中之一。任凭她有再大的力量再大的权势,即便是真红大公亲自莅临,只要在奥罗由斯塔当中,面对这位老人就必须保持尊敬和礼让。 “对不起,惊扰到您了,理事长阁下。”茱莉亚只能屈膝行了一个礼。 PS:哎哎,莫名地陷入低潮恶性循环当中了,删了写写了删的,最后还是熬夜才能憋出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落幕,揭幕 “哦,居然是马格努斯理事长阁下……” “居然连学院的理事长阁下也惊动了吗?” “这是当然的。刚才茱莉亚那女人是动用了广域范畴的九环奥术吧?她疯了吗?居然把这里所有人都控制在了力场里,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只是失礼吧……如果那个奥术操作上有什么差错,说不定就会把这里所有人都一起压成肉泥,到时候就算是真红公爵也会头痛…女人疯起来真的可怕……” “幸亏是有理事长阁下赶来啊……” “这是当然的,那可是理事长阁下啊……” 听着下方一片的致敬声,就算是从没见过这个老人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都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是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奥罗由斯塔毋庸置疑的第一人。 论家世他并不算出众,论权势他其实并不算高,奥术学院并非是强力的实权机构,他也不可能在学院和理事会中掌控一切说一不二,但他确实就是奥罗由斯塔中影响力最大,最受尊敬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这一点。因为他是当世最顶尖,学识最渊博的几位大法师之一,因为正是由于他的四处奔走联络,各大家族才会齐心协力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起了现在的奥罗由斯塔,而正是有了奥罗由斯塔,奥术的光辉才重新有了照耀大陆的可能,一片恐慌的人心才能重新稳定下来。 这样一个老人,说是后帝国时代的第一人也并不过分,在场的所有贵族都对半空中的理事长致敬。理事长也对下面的贵族们施礼致意,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因克雷公爵所在的包厢点头施礼:“欢迎来到奥罗由斯塔,公爵大人。我代表奥术学院欢迎您。” “公爵?是因克雷公爵?” “是小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他也来了?” “对,肯定是他。因克雷不是来了人么?想不到连他也一起来了。” 这话立刻让下方的贵族们喧哗起来,如今大陆上还事实存在,能让理事长特意打招呼的公爵可没几个了,立刻就有人叫了起来。 “理事长阁下您好。”公爵也颇有些无奈地回了一礼,原本他是没想过要暴露身份的,但在学院理事长关注这里的情况下,一般意义上的掩盖也毫无意义。 “……还有两位来自远方的朋友。也同样欢迎你们来到奥罗由斯塔。”理事长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仁爱之剑和风吟秋,也分别对他们施礼。这让下面的贵族们又是一阵骚动。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只能对这位老人还礼示意,他们也对这位传奇大法师早有耳闻。 “首先要感谢两位西方人朋友,他们的神奇技能让我们大开眼界,相信诸位都和我一样看了一出难得的好戏。”理事长对着下方的众多贵族微微一笑,声音和蔼,好像刚才发生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一出大家喜闻乐见的表演,随后他又看了看包厢中的茱莉亚。“茱莉亚小姐也不用太紧张,我想费尔南德斯家族应该是有足够的气度的,既然那位尤利西斯小姐早已经接受了西方使节团的邀请,那你们也可以和他们协商沟通。无论如何,在奥罗由斯塔当中是不能运用战斗类的九环奥术的。” “是……”茱莉亚只能点头。马格努斯理事长既然将此事定下了基调,她除了同意之外也无法可施。即便费尔南德斯家不能真的如此善罢甘休,也只能由其他人,至少是家族主事人之一通过其他渠道表示出来。她违规使用奥术在先,更没有质疑奥术学院理事长的资格。 理事长再转而对着风吟秋和包厢中的仁爱之剑说:“两位来自远方的朋友,奥术学院期待你们的光临,希望能和你们关于西方文化进行深入的交流。相信奥罗由斯塔的各个家族也期盼着和‘乾’帝国使节团的正式会晤。” “谢谢您的邀请,我也早就期盼着拜访奥术学院。”风吟秋笑了。他很满意,这一场争端的目的之一就是吸引到奥术学院的注意力,奥术学院的介入也是终结冲突的重要台阶。现在理事长亲自现身邀请,也表达了对大乾使节团的认可,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果了。 包厢中的仁爱之剑没说什么,只是咧嘴嘿嘿一笑。 “公爵大人,我也同样邀请您来拜访学院。因克雷如今取得的奥术成就令人瞩目,听说您还有着更加宏伟的计划,我们希望能和您共同研究展望一下未来的奥术方向。”理事长微笑着看向公爵,雪白浓厚的眉毛耸了耸,既像是作为大法师的正式邀请,又有些像是对晚辈的随和家常。“我一直都非常怀念和你爷爷还有父亲彻夜谈论的时候,他们都是非常有想法和勇气的天才开拓者,我想你应该也继承了他们的优点。” 理事长的话让下面许多人骚动起来。什么时候因克雷的乡巴佬居然能和奥术学院的法师们平起平坐了?还能展望未来的奥术方向?这应该是理事长对晚辈的客气话吧,毕竟这个二世祖只是运气好继承下了因克雷那块后帝国时代的宝地和爵位而已。 但是包厢中的公爵却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摊了摊手,什么也没说,似乎有些恼火和无奈。 “好了,学院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诸位,我就告退了。”说完这些,理事长在空中一个转身,就像他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下面的各种喧哗声马上就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理事长突然现身到突然离开,这不过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带来的改变却是彻头彻尾的,几乎已经没有人再去在意那片破烂舞台上的魔像,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再有战斗,这场好戏在理事长大人的宣布下已经落幕了。 风吟秋微笑着遥遥对着茱莉亚所在的包厢躬身一礼,转身便走向了后台。不知是理事长所为还是茱莉亚再没敢动用,那堆组合在一起的魔像就像一堆废铁一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任凭他从旁经过也没有丝毫的声息。 战斗场面控制得很好,加上这里也还有不少贵族少年使用了防护奥术,后台这里并没怎么受波及。看着他走进来,一众贵族少年少女们大都不自禁地向后退了退,只有张羑里还算得上神情自若,只不过看着他的那一双星眸中闪出烁烁的光芒,也幸好周围的贵族少年们还没有注意到。 “我们走吧,尤利西斯小姐,我们使节团的诸位大人还期待着欣赏你的演出。”风吟秋依然是做出彬彬有礼的邀请姿态,张羑里当然也依然是那个优雅完美的神秘歌姬,点头应道:“当然,参谋长阁下。不过能不能把我这个助手一起带走呢?” “当然可以了。他也是我们族裔,我们当然会好好照顾他。我想有很多人想听听有关他的故事。” 茱莉亚一直目送风吟秋消失在幕布之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俏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紧握的手也不再颤抖了,她这时候才多少重新变回那个艳光四射的帝都之花,对着旁边不远处的金发青年莞尔一笑:“这位…菲尔先生,真是要多谢您刚才的帮助,如果不是您及时出手的话……我真是难以想象会怎么样……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感谢您。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您前去费尔南德斯家做客呢?” “不用这么客气。”金发青年一笑,这笑容让茱莉亚和身后两个女法师都产生了耀眼的错觉。“我当然会去费尔南德斯家,因为我也叫费尔南德斯啊。” “啊?真的?”茱莉亚又惊又喜,脸上一片潮红,就像初恋的年轻女孩收到超乎想象的大礼物一样,之前的颓丧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哈……今天这场好戏真是让人看得酣畅淋漓啊。看来我们奥法复兴会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了。”另一边的包厢中,仁爱之剑哈哈大笑着起身。“对了,还顺便给公爵大人打个招呼,可不要再来乱挖我们复兴会的墙角了,否则碍于职责所在,说不定我就要来请你们尝尝我正义的铁拳。别看刚才风的那些战斗手段就觉得很神奇了,若是从我手里用出来,保管比他还厉害十倍百倍。” 说完这些,他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包厢中的三个大法师神情各异地目送他离开,阿德勒满是尴尬,安东尼大法师有些愤愤有些不屑,似乎又有些庆幸这怪人终于走了,只有公爵的脸上满是玩味。他附着在视野中的侦查奥术似乎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等到确定这个怪异的西方人已经离开之后,他才开口:“他应该不可能真的是复兴会的人吧?” “当然不可能。复兴会怎么会允许一个西方人入会?”安东尼大法师嗤声表示不可能。 “但是他好像真的有维护复兴会利益的意思……”阿德勒在旁边摊摊手。“我之前问过他,虽然他的回答好像是在开玩笑,但我又能感觉出他并不是完全在开玩笑……” “不可能是复兴会。应该是另一帮和我们一样,希望能得到复兴会的财产的人。”公爵一笑,轻轻松松地就得出了结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无视教会和神殿的势力并不多,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是费尔南德斯家了,那么剩下的就是……南方军团那几个老家伙么?” “……还真有这个可能…”阿德勒也恍然大悟。“不过他为什么要帮那些人做事?他应该是首先站在西方人的立场上啊?难道是西方人和那些家伙有联系……这可很怪异啊。” “不,也许有些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总之,必须改变一下目前的策略,理事长阁下似乎并不希望我们顺顺利利地悄悄离开这里,他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该死,顽固保守守旧,这难道是帝国时代老年人们的通病么?”公爵撇撇嘴,看起来有几分颇为无奈地恼火。“我们的情报网络出了些问题,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地盘,那就只能先拜托安东尼阁下帮我们收集一下各方面的情报了。尤其是那些在暗地里悄悄和因克雷争夺资源的。” “当然。我一定让下面的小子们用足十二分的力气。”安东尼大法师连忙表示这不是问题。“而且我们之前已经收到一些关于南方军团的情报了……” 这个时候,请求入内的铃声响了起来。仁爱之剑离开的时候并没把门给关上,上面的奥术门锁也是早就被他给弄坏了的,但此刻待在外面的人显然并不像他那么没礼貌,随之而来的还有仆役特有的唱腔:“莱恩·费尔顿伯爵阁下携长子默多克·费尔顿请求拜会因克雷公爵阁下。” “好吧,请他们进来吧。”公爵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能在第一时间就上来找我们的,我想应该鼓励一下这种实干精神。” “因为教会方面的制裁,费尔顿家族最近几年略微有些窘迫,不过他们的基础人脉和领地产出还是不错的,有三个精铁矿和超过八千亩的土地。我想他们是想引进大量的因克雷的农业魔像吧?”安东尼大法师在一旁笑眯眯地说明。作为真正的在第一时间和因克雷搭上关系的,他的实干精神早就得到了足够的鼓励。 “对了。”公爵像是想起来什么,趁着外面的人还没有走进来的时候快速低声说。“安东尼阁下请注意一下奥术学院今天发生了什么。刚才马格努斯理事长阁下的表现我觉得有些奇怪,他应该是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但是过来之后似乎又急着回去,能让他着急的事情可不多。” “嗯,当然没问题。”安东尼大法师愣了愣,也点头。“一般来说学院里能真正保密的事情也不多,我会叫人去注意的。” 奥术学院,理事长的办公室。 理事长刚刚从虚空闪现出来,就立刻将精神连接到学院的奥术序列中,将十环奥术‘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序列核心从自己这里解除出去,重新归于原本设定的目标上。 理论上讲,人的精神所能达到的奥术极限只能是九环奥术。虽然奥术文明创造出了在其之上的十环,十一环奥术这样璀璨的文明奇迹,但和人必须借助器械才能撬动巨岩一样,那种涉及到直接扭曲部分世界法则的能力,单靠人本身的精神和灵魂都是无法承受的,必须使用各种奥术材料来制作成奥术法阵才能让人正常使用。 和为了方便携带和运用,将奥术法阵微型化,浓缩化为奥术卷轴的技术相反,奥术序列的技术则是大型化,扩展化,以大量的资源将复数的奥术法阵组合为奥术序列,以便能够长期重复和更灵活地运用的高环奥术,而这样的奥术序列基本上都是一个奥术文明中城市的基础。 如今的奥罗由斯塔也不例外,可以说整个奥罗由斯塔的秩序都是建立在‘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这个十环奥术上的,这也是如今大陆还残存的最强大最全能的十环奥术序列。 即便以巴斯丁·马格努斯理事长的能力,完整地移交这个奥术序列的核心也不是件轻松的事,足足四五秒之后他才能将所有的奥术回路重新构建完成,引导定序术序列将这个十环奥术放置为之前的状态。这其中的复杂程度并不亚于运用一个九环奥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费尔南德斯家族的战斗序列已经激发了最终形态,那些序列魔像所激发的无论是力场粉碎冲击还是力场巨人,都是破坏力极强的九环奥术,而这种力场系九环奥术并不在奥术掌控序列的自动反应范畴之内,如果理事长不亲自启动序列去强行制止,那里上百个贵族一个不好顷刻之间就要全变成肉泥。 但是现在将掌控序列重置之后,理事长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因为之前定序序列设置的目标已经不存在了,至少已经离开了奥罗由斯塔,脱离了奥术序列的影响范畴。 “中枢记录室,有杰佛逊教授的行踪记录吗?” 理事长开口问了一句。随即空气中响起一个甜蜜但是缺乏生气的声音:“您好,理事长阁下。杰佛逊教授一直处于自己的研究室之内,并没有外出过。” 对这个回答理事长也并不奇怪,研究室是各个教授们的私人领域,学院的监控奥术并没有权限去窥探其中的情况,更何况许多教授们还都设置得有各种防护措施。他继续问:“那有杰佛逊教授最近四个月申请的研究资料的记录吗?如果有请马上传达给我。” 女声一如既往地甜蜜:“理事长阁下,杰佛逊教授最近四个月之内没有申请任何研究资料。” “居然是早就有了准备么?就趁着我挪开序列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理事长摇头苦笑,坐了下来。他扶额低头沉思了一会,伸手点了点桌面,桌上的茶壶立刻自己升了起来,给旁边的杯子斟满了一杯红茶。 “算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看他们自己了,也许这也是历史的自然变动吧……” 奥罗由斯塔朝西一千多里,一个荒废了男爵领中的废墟中忽然生出一阵震动,然后堆积的砖石和废墟地面忽然无声无息地消融下去,露出一个深深的坑洞,原来这下面是一个地窖。 地窖中走出两个身影来,一个是面容清癯,带着一副眼镜的贵族老妇人,一个是一头金发,容颜娇美的年轻女子。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狼狈和疲倦,似乎是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旅程一样,尤其是年轻女子身上的长袍上还带着一些似乎是烧灼留下的痕迹。 “教授,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吧,我们不用再去界域碎片转折了吧……”年轻女子心有余悸地左右张望着。 “放心,这里就已经是最后一个节点了。我们经历了三次碎片界域和物质界的跳转,就算是马格努斯用尽一切手段也没有办法追踪到我们。” 老妇人微微一笑,像是鼓励也像是安慰地拍拍女子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你第一次的界域之行就是这样的艰难。也是多亏有了你带来的消息,我才知道外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理事长居然软禁您……这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就算理事长禁止了您一切的消息和外出,但其他人就完全察觉不到一点异样么?”年轻女法师显得颇为愤慨。“就算其他人有些迟钝懒散,但茱莉亚部长呢?她那么多的消息渠道,总也应该知道您那里有些不对劲吧?她就没有亲自来询问您一下?” “……她大概忙着帮费尔南德斯家族收拢人手获取资源吧?我不主动出面,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老妇人的神情和话语间都有些萧瑟之意。“人心已经散了,各自的立场和想法就不一样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好孩子的。”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大部分的物资和资料都还留在奥罗由斯塔…”年轻女子有些茫然和彷徨。“我们不能回去吧,理事长如果一直用学院的十环序列锁定您的话……” “我们暂时不回去,暂时的。”老妇人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毅的寒光。“我们先绕去赤红领。我们会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的,当然要一步一步地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男女 一出了奥罗由斯塔的范围,风吟秋立刻就用短讯术和仁爱之剑取得了联系,两人就在外城区边缘的一个小旅店里碰头了。 说是两个人也不准确,因为还有张羑里和那个被打晕了的少年杂役,只是风吟秋给他们两人用上了奥术隐身,一起带到了这里来。 而仁爱之剑就完全没有什么低调的自觉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之后就是哈哈大笑:“如何?风兄弟,这次给你安排下的这场大戏如何?可是足够精彩吧?将那什么费尔南德斯家的脸打得啪啪直响,现在整个奥罗由斯塔可都知道你参谋长阁下的赫赫威名了!” 风吟秋将房门关上之后用了个隔断声音的三环幻术,才笑道:“这次倒还真多亏了无敌兄运筹帷幄,看来你在这奥罗由斯塔中消息可不是一般的灵通,那费尔南德斯家的打算也瞒不过你。” “这个倒不是,我哪里有空去关注这些猪猡打什么主意。”仁爱之剑大摇其头。“我叫你来其实是冲着那因克雷公爵的。我本来想着等小羑里的表演完了之后寻个由头来和他较量一番,把你也拉进来,让那公爵和那些欧罗人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接下来好办事,顺便帮使节团的名声打出去。倒是没想到最后来了这样一出……对了,羑里,那费尔南德斯家的人为什么要威逼你?” 坐在墙边的张羑里回答:“……他们好像是查到了我的一部分底细,用神州族裔的事情来要挟我听他们的话。” “不,我是说他们为什么要威胁你?” “……他们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对于这些大世家大贵族来说,某个突然红起来的独立演员就是突然出现的难得玩物。我之前是隐藏得很好,通过一些手段来暗示他们我背后有一位强力的大法师,现在好像是露陷了……” “不,不是这个。”仁爱之剑摆摆手。“按照安东尼那个胖老头所说,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找你,应该是有超乎私人喜好之上的家族利益……当然也有可能是费尔南德斯家某个腐朽龌蹉像是只咸湿鼻涕虫一样的老家伙对你着了迷,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你收入囊中,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嗯,确实如此。”风吟秋点头。他也是清楚的,那些身居高位者奢淫霸道,喜欢巧取豪夺的确实不少,但也并不是没脑子,或者说没脑子的根本爬不上去。“你是不是不小心之间和他们牵扯上了什么瓜葛?” “真的没有啊。”张羑里有些焦急地双手一摊。“我知道和这些家族扯上关系就会很危险,一直以来都很注意的,那些崇拜者送来的礼物我也注意挑选,太过贵重的都一律不收的……” “那会不会是什么其他方面的……”仁爱之剑提醒。“比如说帮你写歌的那个什么大诗人维斯特,写过讥刺费尔南德斯家的诗歌还是戏剧,或者曾经睡了他们家主女人留下了私生子什么什么的…费尔南德斯家其实是想用你把那家伙引出来。” “那更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张羑里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我告诉你,小羑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这些什么诗人什么才子,表面光鲜人五人六,骨子里都是些负心薄情的窝囊货色。你最好少和这种人打交道。” “不是的,那是因为维斯特就是……”张羑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看着躺在角落里的少年。那少年还是一直昏迷着,是风吟秋用力场巨手将其一路带到这里来的。 “你总不能说那个什么诗人维斯特就是那小子吧?我记得他好像是曾林的儿子还是侄子?”早在戏院的时候,仁爱之剑也就注意到了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子。他记忆中也隐约记得这少年是洗衣帮首领的后辈,也难怪会和张羑里呆在一起。 张羑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呆了半晌才开口:“…他叫曾文远,是曾林叔叔的独子,算起来是我表弟……仇叔叔你猜得没错,他还真的就是奥罗由斯塔很有名的大诗人维斯特……” “哦?”仁爱之剑也是惊讶了。“还真是这样?我听说这诗人维斯特可是出名已经有好两年了,出版过好几本大大有名的诗集和戏曲册子,难道这小子从娘胎里就学了这个不成?” 张羑里连忙解释:“真是这样。小文从小便喜欢戏曲和诗歌,经常偷偷收集这方面的书籍,小时候在西海岸的时候就经常去看演出,为此挨过不少打呢。他从十一岁的时候就开始偷偷写作,攒了许多诗集和剧本,和我一起到了这奥罗由斯塔之后找机会流传出去,然后才慢慢出名起来的。” “天资聪颖少时便以诗文出名的读书人也是有的吧,据闻前朝曾有十四岁的状元以诗文名动天下。”风吟秋在一旁说,这种事虽然罕有也不算不可思议。“不过这什么诗书戏曲只是游戏消遣之道。我看这少年的奥术居然都能运用得似模似样,放在欧罗人中也可说是难得的了。” “也不是游戏消遣这样简单的,风叔叔。”张羑里又接口道,一张小脸微微有些涨红。“我的表演能这么成功,吸引到这么多人喜欢,赚来这么多钱补贴给大家,可都是多亏了小文的策划。很多贵族都非常追捧他的,其中还有很多很有名望的人,可不是像追在我周围的都是些年轻人。” 风吟秋也不和她争辩,只是微微一笑问:“他的奥术是去哪里学的?” “小文本来就在自学,然后用赚来的钱去找一些生活不大如意的贵族,让他们教授入门的奥术,后来又想办法借用诗人维斯特的名义和奥术学院一位教授拉上了关系,借助给教授送诗稿的时候混进了奥术学院,去旁听了很多奥术的课程。后来他也教过我,但是我天分不高,只是刚好能入门运用一些奥术道具和卷轴而已。” “哦,那这少年还真是难得的天才了。”风吟秋不禁点头赞许。两三环的奥术水准说来好像不高,但却是在几年的时间里偷偷摸摸地学习到这样地步的,他和仁爱之剑能在奥术上一日千里那是有各人的深厚底蕴,这少年确实是当得起一个天才的称谓。 “那他当诗人学奥术这些事情,其他人知道了吗?” “没有……这原本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因为曾叔叔从来都不让他学习诗歌戏曲,还为此打过他……”张羑里有些尴尬。“不过他学习奥术的事情倒是很多洗衣帮的人都知道,我们都只是说帮大诗人维斯特秘密传递书稿得来的报酬。” “这样说来他应该是个沉得住气,自有心胸城府的人,为何今天在那戏院里却是那般模样?”风吟秋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今天小文是显得很奇怪,当时突然跳出来和那个费尔南德斯家的人对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那叫醒他问问不就知道了。”仁爱之剑走上去在少年身上一拍,少年就开始悠悠转醒过来。其实张羑里当初击晕他并没用多重的手法,只是后来风吟秋要带他走,嫌他醒了麻烦,直接用封穴手让他一直昏睡到这时候。 叫做曾文远的少年站起来茫然四顾,他的意识大概还停留在舞台上怒斥那些西方人的时候,不过他很快地就清醒过来,对着张羑里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仁爱之剑躬身一礼:“大祭司。” 现在这少年看起来倒是一副清醒冷静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在舞台上那样的跋扈狂傲,不过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能看出他神情中的细微之处,他看向张羑里的时候眼神一热,却并没胡乱开口说话,再看向仁爱之剑的时候眼神就满是畏惧和敬意,显然是心中有了戒备。 “别叫我大祭司了,让神殿的人听了就是麻烦,你就和你羑里表姐一样叫我仇叔叔吧。”仁爱之剑沉声说。这少年对他的畏怕也是事出有因,他父亲曾林以前在西海岸接受过复仇神教的培训,他也经常在教中出没,只是他父亲最后被张老头安排去奥罗由斯塔主持洗衣帮,没能留下了成为正式教徒而已,但是他对复仇神教大祭司的敬畏却是深深印在其脑海中的。 “…是,仇叔叔…”少年立刻乖乖改口回答。他长得原本就很是清秀英俊,这样看来简直就是个待字闺中从来不见外人的大姑娘。 “费尔南德斯家为什么要来强逼你羑里表姐?” “我不知道啊。”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当时那般激动地跳出来做什么?” “他们欺负羑里表姐,我自然要出来保护她。”少年这话也回答得丝毫不错,只是不经意间瞥了旁边的风吟秋一眼,似乎有愤恨反感之意。 这一眼当然瞒不过两人,仁爱之剑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少年又恢复了老实模样。 “那你看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 对这样的拒不合作的顽劣少年仁爱之剑一时也有些头痛,这算是自己人又是个晚辈,总不能一拳砸过去或者用精神类奥术给控制了。还是一旁的张羑里问:“小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今天幸好有风叔叔和仇叔叔在,费尔南德斯家已经不能再为难我们什么了。” “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叫曾文远的少年也有些着急了。“我当时就看到那个叫阿伦斯的悄悄对你说了我们西方人怎么样怎么样,猜到他肯定是在威胁你,这才忍不住站出来。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们威胁然后被他们带走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拆穿他们的把戏,让他们颜面扫地,这样才有机会啊。” “但是你当时看起来很奇怪啊,居然是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是诗人维斯特的事情说出来,我差点都以为你是被人用奥术给控制了一样。” “……羑里表姐你……你怎么能说……”曾文远看了一眼仁爱之剑两人,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尴尬。 仁爱之剑一摆手:“好了。你不是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公开你的诗人身份么?你表姐已经告诉我们了。不过就是吟诗作对哄哄小孩子的虚名,你既然不想其他人知道,我们不提便是。倒是你的奥术天赋着实不错,以后你大可光明正大地学习,要什么书籍和材料都告诉我一声,想要进奥术学院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今天这位使节团参谋长风先生将费尔南德斯家狠狠打脸,让所有旁观的欧罗贵族都目瞪口呆,最后奥术学院理事长都特意来过一趟,邀请我们去拜访奥术学院。等我和使节团的风先生刘先生在奥罗由斯塔好好做点事情出来,从此这些欧罗白猪再不敢小看我们神州族裔,给你弄个奥术学院的正式学员的名额也是小意思,明白没有?” “这…我……”曾文远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大概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是面对曾经的复仇大祭司不敢开口,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那你是真不知道费尔南德斯家到底为什么突然强逼你羑里表姐?” “真的不知道。” “嗯…那就算了。反正今天他们也受够了教训,有了学院理事长发话,他们也不会再死缠着不放。今后你们两个就跟在使节团里,安全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张羑里有些犹豫:“但是风叔叔之前说了,是大乾使节团邀请尤利西斯去表演,那么难道我要……” 仁爱之剑点头:“你那尤利西斯的身份,恐怕也要和你爷爷说一说。你放心,有我和风先生给你作保,你爷爷绝不可能为难你,说不得以后还会多多支持你呢。” “能不能不让我爷爷干涉我们的事?”张羑里嘴巴一扁。“他从来的安排都是无趣得很,总是不讲情面不问理由叫我们做这个做那个。我们还是希望和以前一样自由自在。” “自由都是有代价的。哪里有绝对的自由?小孩子的自由自在是因为有父母替他们擦屁股。”仁爱之剑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之前便说过,没有足够的力量作为你们的根基和靠山,你们闹出来的名堂越大越危险,随时都会被人捉去当宠物或者弄死。有使节团和张家当你们的靠山,你们才能算得上是有了根基,可以放心做你们想做的事。其实你也用不着太过顾忌你爷爷,那不过是你自幼养成的惧怕习惯,你如今已经是个有自己依仗的大人了,自己要有自己的计较和坚持,再有我和风叔叔替你说话,你爷爷也不能强逼你。” “...这个...好吧。”张羑里也只能点头。事实上除了跟着去使节团之外他们也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若没有足够强力的靠山,他们两人都还罢了,洗衣帮那些奥罗由斯塔的神州族裔在费尔南德斯家的怒火之下恐怕是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飞灰湮灭。 仁爱之剑再看了看曾文远,这少年虽然一脸的不平,却也默然不敢开口。这少年能瞒住家里闯出一番名堂来,心中肯定是极为机灵跳脱而且胆大的,尤其是还有几分自傲的本钱,绝不会是表面看起来如此的乖顺,但这时候也没空去理会他,而且以他小胳膊小腿的想来也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风兄弟,这两孩子就交给你带回营地里去了吧。”仁爱之剑转而对风吟秋说。“你和张老头还有刘道长好好斟酌一下该如何将使节团正式开进奥罗由斯塔,我那边还有些事要去处理,顺便找人去打探打探奥术学院的底细,还有那个费尔南德斯家到底是什么鬼。如果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你的。” “嗯,也好。那便麻烦无敌兄了。”风吟秋点头。他也知道仁爱之剑有了另外的际遇和人脉,这对使节团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在这欧罗大地上多一个渠道就多一分机会和消息。 想了想,风吟秋随口一问:“对了,那位和我们一起来奥罗由斯塔的菲尔呢?之前看他和费尔南德斯家那女人站在一起,我便顺手试探了一招,他却是出手帮那女人挡了下来......” “我也看到了。我曾经和那女人打过照面,那女人以前还是复兴会的一个头目,号称奥罗由斯塔最漂亮的女人。那家伙不是见色起意,对那女人有兴趣了吧?” “你忘了吗?”风吟秋提醒道。“那个叫菲尔的家伙自我介绍的时候,可也是说过他叫费尔南德斯。” “什么?”仁爱之剑一愣,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名堂......不过算了,他本来就是个兽人送过来的添头,发下血脉誓言要帮助他们的也是因克雷那面团法师,不关我们的事。” 这时候,被两人所议论的那个金发青年正在一个精致优雅的花园中,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享受着灿烂的阳光和香气四溢的红茶糕点。坐在他对面的是笑意盈盈的帝都第一美人,换上了居家的休闲服饰,没有在戏院中那么摄人心魄,依然是明艳不可方物。 这里是茱莉亚在奥罗由斯塔的一处别院。身为帝都中声名卓著的美人,她当然不会只有家族给她安排的居所,她也更喜欢在这些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地方,尤其是在邀请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客人的时候。 “茱莉亚小姐,虽然这里环境很优美,东西也很美味,但难道我们不应该先去费尔南德斯家的庄园,去拜会一下家族的主事人么?” “叫我姐姐就可以了。毕竟我们都流着费尔南德斯的血脉。”茱莉亚纠正了一下菲尔的称谓,很淡然的神态和语气,却在不经意间透着一股似乎发自骨髓的亲切和自然的感觉。在和人,特别是和男人交际之间这才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她可以将她惊人的魅力在这种场合中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威力。 “好吧,茱莉亚......姐姐...”金发青年果然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微微有些尴尬和羞涩,这似乎让他原本完美无缺的外貌多了几分青涩,但是落在许多经验丰富的妇人眼中这样充满了生命和青春气息的才更吸引人,那可以让她们那已经逐渐陈朽麻木的心灵重新感受到一点点最初的活力的气息。 茱莉亚当然是当得起‘经验丰富’这个评语的,不过她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起来,只是淡淡地陈述:“皮特伯爵是费尔南德斯家现在在奥罗由斯塔的主事人,不过在见他之前,我们应该先好好地沟通一下。你大概不是很清楚,一个传承数百年,曾经与奥术帝国同在的巨大家族中会复杂到什么程度。” “啊...这个我确实不大清楚......”菲尔的眼中有一阵莫名的光芒闪动,似乎有些激动。“难道他们会质疑我的血脉吗?” “这一点你放心。只是看你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不会怀疑你的高贵血脉。费尔南德斯家族可是少有的曾有资格与帝国皇室联姻的几个家族之一,在奥罗格林这个姓氏已经消失,其他家族也大多没落的现代,只有费尔南德斯家族才有资格继承高贵的奥术血脉。不过要让家族承认你,鉴定仪式还是必须的,对于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大公肯定会动用因果序奥术来判断,那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你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一些更具体问题,比如你要跟随这个家族中的什么人。毕竟家族太大,其中的人也太多,那不同的人之间当然就会有一些不同的分别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的,茱莉亚姐姐。”菲尔点点头。 “首先你要确定的是,你想要什么?费尔南德斯家拥有的很多,但我想一定有一些是你最想要的。” “我想要的很简单,其实只是满足我母亲的一个愿望而已。”菲尔一笑。 “哦,那我想听听你的故事。那一定很有趣。”茱莉亚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很安逸地斜靠在沙发椅上,那是小羊皮下面塞着塑形后的海绵,坐在上面就像坐在云端一样的舒服,而她这个姿势就像是云中的女神将自己完美的躯体尽情地展现出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翻脸 水晶之都还是依旧繁华如昔,打扮暴露的女郎们在门口笑脸相迎,在大厅里穿梭,看到仁爱之剑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立刻就有一些女郎们娇笑着上前搂住他问好。仁爱之剑也依旧是豪迈地在怀里一掏一扔,上百枚金币就飞了出去,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都钻入这些女郎们的衣服缝隙中,逗得她们娇笑不已,仁爱之剑也哈哈大笑,轻轻摆脱了她们的纠缠,走上了升降台朝楼上而去,这些女孩在这些地方久了也都是眼力极好知道进退的,只是娇声问好并不上前纠缠。 用专用的房卡打开房间,再进入密室,仁爱之剑坐到软椅上,虽然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他的心情却放松了不少下来,随手打开了桌上的一瓶葡萄酒开始自斟自饮。说起来,他对现在这个合作对象是非常满意的,作为经营多年势力庞大的地头蛇,各种渠道和消息完全不缺,更关键的是,还有什么能比这样在各种激烈的战斗和算计之余偶尔轻松一下更令人心情愉快的呢?穿着清凉的美貌少女总是那么入眼,那个看似冷酷的夜影也其实很好相处——当然,这是在她其实根本对自己无可奈何的前提之下。 外面传来密门被打开的声音,让仁爱之剑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那女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不声不响地从阴影中冒出来,猜猜她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用语言试探挤兑一下,这也是乐趣之一。 但是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显然也不是夜影,而是四个男人,其中三个都是脚步虚浮的普通人或者奥术师,另外一个沉重而极稳,应该是个比较少见的战士。仁爱之剑放下酒瓶,冷冷地看着门口,果然看见四个身形各异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是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胖子,旁边紧跟着两个面目俊秀,似乎是贴身仆役的少年,然后就是那个脚步沉重的战士,那是一个须发浓密,高大魁梧筋肉隆起的老人。 能在这个隐秘的地方进出自如,当然也是属于这里的‘自己人’。那个衣衫华贵的胖子施施然地缓步走到了仁爱之剑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整个肥硕的身躯几乎完全陷入到了沙发里,伸手招了招,紧跟着他的两名少年也连忙坐了下来一左一右偎依在他旁边。那个高大魁梧的老人也不声不响地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只坐在树桩上发呆的狗熊。 “仁爱之剑阁下。久仰大名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艾瑞亚男爵,你所熟知的夜影女士的直属长官。”胖子笑眯眯地开口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左右搂了搂两边的少年,看起来非常轻松惬意的样子。“虽然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却是已经非常地多了,我非常感谢之前你给予我们的帮助。” 仁爱之剑耸了耸眉毛。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夜影之外的那个组织的人见面,这几个家伙的出现也并不怎么意外,那么一个庞大的组织肯定不可能只是靠着一个总是隐藏在阴暗处的怪女人来维持。不过相对于漆黑紧身衣的神秘女郎来说,这个胖子看起来实在是太碍眼了。仁爱之剑忍不住问:“夜影呢?” “对于目前我们所商议的合作,已经超出夜影女士所能掌控的阶段了。所以我才专门来到奥罗由斯塔。”小艾瑞亚男爵拍拍左手边少年的屁股,少年立刻将怀中的一叠纸打开送到他面前,他一目十行地扫了扫,又点头一笑。“仁爱之剑阁下之前所做出的功绩实在是非常惊人,对我们的帮助也是非常大,所以我们决定吸纳你为正式核心成员,参与一项更宏大的计划。关于这一点,夜影女士之前应该已经对你提起过了吧。” “好像提过什么,不过我不感兴趣。”仁爱之剑随口回答。 “看,这就是夜影女士不专业的地方,居然连详细情况都没有说清楚。”小艾瑞亚男爵双手拍在两个少年的大腿上,发出鼓掌一样的声音,然后他指了指那个熊一样健壮的老人。“这位是战神殿的托尼大祭司,他希望你能加入战神殿。” “啊,我记起来了。”仁爱之剑点头。他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遇见过这个老头,当时和一帮贵族兴致勃勃高谈阔论,可不是现在这个木讷狗熊般的模样。“不过我之前也和夜影说过,我对这个没兴趣。” “但是阁下对‘许愿术’感兴趣,不是吗?”小艾瑞亚男爵笑得就像是一只吃饱了蜂蜜的大肥猪。“这可是只有帝国时代才能制作的罕见的因果序高环法则性奥术,就算是最低级的九环次级许愿术一般的世家大族里也是没有留存的,而十环的许愿术就算是奥术学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呢。但是对于我们组织来说,这些东西却算不上什么难得的东西,不过是我们战略物资库中的存货之一罢了。” “当然了,南方军团嘛。”仁爱之剑点点头。“帝国时代留下的玩意,你们那里应该是最完备最充足的。” “哦?你知道了?看来夜影女士还真是有些失职了……”小艾瑞亚男爵睁了睁眼睛,不过好像也并不怎么在意,他既然正面现身亮明了身份,自然也没想着要藏着掖着来历。“既然如此,仁爱之剑阁下也应该明白我们的实力了。即便是身份显赫的欧罗贵族想要正式加入军团成为其中的一员,可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个并非是小艾瑞亚男爵夸口。南方军团作为帝国防御草原兽人侵略的屏障,即便是在帝国崩溃之后也是一直都得到了大平原上各大家族尽可能的资源支持,因此没有像北方军团一样迅速地衰败朽烂,这个从帝国时代流传至今的军事团体一直都保持着大陆最强大的战斗力和威慑力,每一个有资格插手军团事务的家族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的人朝里面塞。 “这个关我屁事,我说了对加入什么战神殿没兴趣。”仁爱之剑翻了翻白眼。“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帮你们办事,你们付给我报酬。就算那个十环奥术卷轴贵了点,多积累一下不就可以了?” “这是本质上不同的,仁爱之剑阁下。一个外聘人员不可能拿到我们的战略性物资,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贡献,这是资格的问题。外聘人员始终只是‘外人’,您明白吗?”小艾瑞亚男爵做出很遗憾的样子摆了摆手。“不过现在可有一个很难得的机会,那就是你加入战神殿,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你不要以为这是我们在利用你什么,也先别忙着拒绝,听听我们的详细计划吧。” “看起来你很有把握说服我的样子。”仁爱之剑嗤地一声冷笑。“我对这一点倒是很有兴趣,你说说看吧。” “既然你都知道我们是南方军团了,那么你也应该很清楚,战神殿和我们南方军团之间是非常亲密的合作关系,可以说战神殿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的战士们在抗击那些该死兽人的时候,战神的庇佑能给他们更强的力量和勇气,所以我们对于战神殿的发展也是不遗余力的。现在浮空城核心碎片保存在赤炎要塞的战神殿当中,战神殿的发展正迎来了一个大好机会,如果现在能有一个标志性的人物出现在大家面前向世人展现战神的强大力量,那么战神殿必然能真正地更上一个台阶,成为可以和阿曼塔,夜女士等等自然神灵相提并论的最强大的次级神。” “看起来你们是想让我来当这个人。”仁爱之剑咧了咧嘴。 “对,没错!”小艾瑞亚男爵在一个少年的大腿上猛地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我看了阁下在缪斯大戏院里和因克雷法师战斗的影像记录,那真是一场了不起的战斗,连阿马雷那两个老家伙都看得目瞪口呆。而且阁下大概不知道,当你战斗的时候,战神殿的战神塑像发出了震颤和光芒,每一个战神殿祭司都能感觉到安德鲁斯的战斗法则在共鸣,这可是许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异象!只有在最激烈最伟大的战斗中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说明阁下的战斗精神已经完全达到了和神灵共鸣的地步!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这样高超的战斗精神,阁下完全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进入战神殿难道不才是最能发挥您才华的选择吗?你参加比武大赛,以绝对的优势碾压成为冠军斗士,给世人展现纯粹的力量击破八环奥术这样的奇迹,让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战士能达到什么样的地步,让大法师也为之震惊,你会成为如同圣者一样受人膜拜的对象的!无数的鲜花醇酒美人享用不尽!” 和小艾瑞亚男爵的激情澎湃相比,仁爱之剑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摇头:“我说了我对耍猴戏没兴趣。” “不,这可不是在耍猴戏。当然在比赛中,之后的巡演战斗中,一定的表演的成分是必不可少的,大众都喜欢这个,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他们刺激,给他们偶像,让他们兴奋让他们喜欢,战神殿自然会吸引到更多的信徒更多的捐献转化为更大的势力。这结果是完美的不是吗?至于说什么利用不利用的,也是阁下你想多了。这不是在利用你,而是这整个计划就是以你为核心的!这是互利互惠的,对大家都有利的!冠军斗士只是一个起点而已,阁下能够引起安德鲁斯的法则震动,难道没有感觉到他的召唤吗?这样的天选之人,成为战神殿大祭司也是迟早的事…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这可是被全世界都承认的战神殿的大祭司,可比阁下之前那个复仇神教大祭司强上太多了!” “哦?”仁爱之剑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再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狗熊大祭司,难怪这老头一脸便秘的模样,原来这来招募的可是能顶下他位置的人。虽说战神殿在各地区都有,大祭司也不止一位,但看这胖子所说的计划,多半是要自己去当影响力最大的那个,不是南方军团总部那个就是这奥罗由斯塔的,到时候就算不顶下这狗熊老头,说不得也要压他一头,这老头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坐上大祭司的位置之后,阁下的身份地位又和今日完全不同了,那个时候获取一张十环许愿术的卷轴自然不在话下。而且除此之外,之前不能做的事情也都能轻轻松松办到了,比如那些曾经依附阁下西方人和复仇教徒……呵呵,说道这里,阁下应该明白了吧。”小艾瑞亚男爵笑呵呵地在两个少年身上揉了揉,他显然对这一番说辞很有信心,将一切利益都摆在了明面上,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该怎么样选择。 “明白了。看来你们还真是深谋远虑啊。”仁爱之剑点头,马上又还是摇头。“可惜我还是没什么兴趣。还是把夜影那女人叫来吧,我还是更喜欢和她谈一点。” “……为什么?”陷在沙发和少年包围中的胖子男爵这下呆住了,在少年身上游走的手也停了下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我当然愿意和一个紧身黑衣的性感女郎交流,谁愿意看一个胖子搂着男人在那里摸来摸去的?我能忍你这么久,已经是看在我们曾经合作的关系上了。还有我说了,我讨厌耍猴戏。” “……你不喜欢这个?”小艾瑞亚男爵双手从少年身上抬起,愕然看看两边的少年,少年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就像两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小狗。想了想,小艾瑞亚男爵才恍然大悟。“啊,对了,阁下是西方人,西方人在这些方面通常都是保守而又谨慎的,这是我疏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他两手顺势一拧,咔吧两声,居然直接就将两个少年的脖子给拧断了。 “你干什么?”仁爱之剑这还真是吃了一惊。这胖子在他看来是脚步虚浮没什么功夫在身,但显然一手蛮劲还是不小的,而且这出手之前全无杀气,就像顺手捏死两只小虫子一般的自如,连他都没有料到。此刻这两个白皙俊秀的少年面上还带着无辜茫然的神情,脑袋已经歪到了后背上,成了两具全无生机的尸体。 小艾瑞亚男爵转过身来,对着仁爱之剑用满是遗憾和真诚的神情说:“我只是太久不来奥罗由斯塔,太过想念这里的奢华美丽的气息,所以一来之时就忍不住连忙叫了两个养在这里的小家伙来陪着我,却是忘了顾及阁下的喜好,真是太不应该了,真正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让这种个人喜好影响了在真正利益上的判断呢?” 仁爱之剑认真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一脸认真的胖子,然后嗤然一声冷笑:“好吧,原来并不只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军团官僚,至少心狠手辣上你是很出众的。那么看在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的生命上,我就多费点口舌来给你解释一下。首先我要告诉你,不管你是在显示你的诚意还是显示决断力还是显示什么其他狗屁东西,在我的眼中你的形象已经从一头满是粘液的鼻涕虫上升到了一只有毒有毛还是有粘液的鼻涕虫,只是更加地恶心了。我讨厌耍猴戏给一帮蠢货看,那些不过是庸庸碌碌蛆虫一般活着的家伙,他们能让你这样的东西身居高位手揽权力就活该受你的诱骗和摆弄,你们的什么比赛什么游戏就像是一堆虫子在玩屎一样恶心,不管最后能得到什么结果我都不想去沾惹半分。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用我的方式来获取。我们那里有句话叫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直接获取,不用曲意玩弄手段。所以你不用用什么利益来诱惑我,我要的只有我认同的利益,就像我饿了只会去吃饭吃肉,不会去吃屎。 你也没必要用你的利益观来衡量我,甚至连刚才这句话也用不着强行去理解,苍蝇鼻涕虫这些低等生命用它们的狭隘视野是很难理解比它们更高的存在的。” “还有,安德鲁斯是什么东西我完全不知道,也一点没兴趣。我所追求的是更强大更全面更深邃的道路,我能引起他的法则共鸣,不过是刚好他就在我所前进方向的附近而已,所以我对战神殿大祭司什么的没有丝毫的兴趣。如果非要我说现在有什么兴趣的话,那就是把看不顺眼的恶心虫子一脚踩扁……” 随着仁爱之剑咄咄逼人的话语,小艾瑞亚男爵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眼前这个西方人显然是超出了他所预料甚至是理解的怪物,让他向来引以为豪的说辞和手段变得如同笑话一般,作为南方军团‘夜枭’的首领,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和挫折,但他显然也不能立刻爆发出来,这个怪物在战斗力和危险程度上同样也是超乎想象的。 他不能,有人还是能的。原本在旁稳坐不动的大祭司像只发怒的公熊一样站了起来,横在了仁爱之剑和小艾瑞亚男爵之间,他须发皆张,铜铃般的眼睛瞪着这个出言不逊的西方人,怒吼道:“没有人胆敢侮辱安德鲁斯!没有人胆敢轻视战争之神!” “这时候知道跳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和那两个可怜少年一样,都是这肥猪的宠物,只能等着他的命令才能去舔他屁股呢。”仁爱之剑将视线转向大祭司,还是冷笑。 托尼大祭司的双眼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当然不是小艾瑞亚男爵的下属和宠物,他其实也很是看不起这头肮脏狠毒的肥猪,但这个计划是军团长阿莫斯伯爵定下的,也是和战神殿的发展息息相关,他才不得不听从小艾瑞亚男爵的指派。现在这个西方人不只是藐视了他的信仰,也真正地激怒了他。 “来吧,在安德鲁斯的见证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战士吧。你的鲜血会洗刷小觑战神的罪过,蔑视战斗的人只能在战斗中失败。”大祭司打开腰间的折叠袋,从中拿出了两把巨剑。其实作为安德鲁斯的信徒,武器应该一直佩戴在最合适拿取的贴身位置,因为武器就是战士的肢体和生命延续,但在奥罗由斯塔当中和那么多的贵人打交道,那样似乎会显得粗俗和失礼,大祭司才不得不特意准备一个特制的高级折叠袋来携带这两把武器。 这是两把普通人就算双手也不一定能拿起的巨剑,足有两个手掌那么宽那么厚,一般的斧刃也不过如此,而这两把武器握在如狗熊一般健壮的大祭司手中只是显得刚刚合适而已。斗气的光芒如海潮一般在大祭司的身上升起,在那两把巨剑上升起,厚实如斧头般的巨剑居然开始嗡嗡地鸣叫,这是常年在战神殿中沐浴神恩的武器,已经能和使用者的气息完美共鸣。 而如果现在有专门的高级侦查性奥术,就能观察到大祭司的生命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十级分野,达到了一个足以和一些地行龙和高等魔兽比肩的匪夷所思的程度。能够成为战神殿大祭司的他,原本就是百万里挑一的战斗天才,再在战神殿中沐浴神恩磨炼身体和技艺数十年,他的身体和战斗力都已经达到了真正意义上人类战士的巅峰,他和他手上这一对巨剑足可以将一个中队的战斗魔像拆成碎片。 但是仁爱之剑看着这个斗气汹涌澎湃,气息更比他还强大的老头却是不屑地晒然一笑:“就凭你这个对权势俯首帖耳的人也知道什么是战士?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吧。面对一切邪恶的,恶心的,看不顺眼的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即便受到再大的挫折,失败,再漫长的绝望也绝不放弃,当这世界被邪恶所污染,即便孤身与这整个世界对抗也在所不惜,这才是真正的战士。而你不过是权势的走狗,面对南方军团,面对这个恶心的肥猪,面对整个奥罗由斯塔的蛆虫众生,面对你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面对放弃这些可能会惨淡的人生,你早就已经屈服了,失败了。你那苦练的筋肉和斗气,全是只为了取悦肥猪和蛆虫们的工具而已,你连门口的那些迎宾女孩都不如,至少她们还美丽好看,还在自知自己卑微低贱中散发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不像你明明低贱卑微得像条狗,还自诩为高贵的战士而洋洋得意……” 托尼大祭司早就听得呆了,他脸上的青筋像是活动的蚯蚓一样鼓动,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一把扯掉了身上华贵的祭司长袍,露出下面筋肉鼓胀狰狞的身躯,声嘶力竭地狂嚎一声,好像要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和愤怒都唤出来似的挥舞着双剑就朝仁爱之剑扑了过去。 而仁爱之剑并没有光说不动,他早就站立了起来,摆出了作战的架势。他口中一边说着,身上的筋骨一边发出摩擦拉伸的格拉声,节奏分明如同阵阵战鼓在奏响,看着大祭司嚎叫着如同发疯一样地直冲而来,他也大笑一声:“就凭你这甘当走狗的败者,也敌得住我这能灭神的一拳么?” 大祭司一动之时,这整个房间中的所有物件都被骤起的气流吹得飞了出去,他的斗气的力量身形的冲击带来的余波宛如一场十级台风,连他脚下的地面也在践踏之下纷纷开裂。但仁爱之剑这一拳击出,一切反而都安静下来,连声音都在这一拳之下完全崩解,只能看到大祭司身上的斗气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地无声无息地熄灭,然后他那宛如筋肉堡垒一样的壮硕身躯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地倒飞出去。 轰的一声,水晶之都的外壁猛然炸开了一个大洞,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从中飞了出来,跨过数十米的距离之后落在第三大道上,引得下方的迎宾女郎们,还有大道上的行人们发出阵阵尖叫,但是稍等之后立刻就有许多人兴致勃勃地围拢过来。 “发生什么事?有人在水晶之都里决斗吗?” “这家伙是谁?这么多血……还活着吗?” “还活着呢……这么强壮的家伙,是用奥术改造过的奥术战士吗?” “……不,这好像是……战神殿的托尼大祭司?” “见鬼,真的是托尼大祭司?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的围观中,血泊里的大祭司面目呆滞地看着上方的天空,他受伤虽重,却并没到丧命的程度,只是现在双眼中的一片死寂看起来和真的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肉体上的伤势也还罢了,刚才受到的精神层面的冲击才直接将这个老人给彻底摧毁了。 “哼,这些混蛋,当真是连仅有的几分放松和消遣也要给我毁了么……” 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密室中,仁爱之剑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难得地叹了口气。就在托尼大祭司上前和他对峙的时候,小艾瑞亚男爵就乘机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显然这个南方军团的情报头子也是有着独有的逃遁手段。对此仁爱之剑也有几分遗憾,既然都撕破了脸,还留下这种毒虫,说不定以后就会有什么麻烦出现。 “不过算了,这些白痴看来是要逼着我去强抢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改变 大乾使节团营地,回赐使李文敏大人的帐中,李大人正在询问刚刚从奥罗由斯塔赶回来的风吟秋。 而在风吟秋之前,张家老丈居然也先一步回来报喜来了。原本尚在病中,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李大人听到张家老丈说学院理事长也出面正式邀请使节团,风吟秋还打得一个久负盛名的大家族抬不起头来,立刻心病大好,面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本官也听牧斋先生说了,那个…那个什么长,便是欧罗前朝的国子监祭酒……据闻那祭酒在那奥罗由斯塔中声望极高,又有前朝官职在身,算得上是那国都中的第一人,既然他开了口,就算承认了我大乾使节的来历了。凡事都讲求一个名分,想我大乾央央天朝上邦,却在这欧罗异域举步维艰,正是因为其名不正,欧罗蛮夷各行其是之故……对了,那因克雷人也曾到场么?可有什么表示没有?” 风吟秋回答:“匆忙之间,倒是没有和因克雷的人照面,不过那理事长也是亲口对他们说了的,想来他们也不敢拂了理事长的面子才是。” “大人安心。那因克雷人虽是蛮性粗俗了一些,却毕竟还是世传的贵族门阀,基本的礼仪进退之度是不会少的,那祭酒大人既然在众人面前开了口,他们便不敢装作没听到。”一旁的张家老丈缓声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茶几红泥小炉上正呜呜作响的水壶,斟上了三杯茶水分别送到风吟秋和李大人面前。“而且老朽早已着人在那国都之中散布消息,细说那因克雷之人无礼之处,他们终究还是要面皮的。风先生引得那些欧罗人惊诧侧目,于此更是大有助益。” “正是如此。有劳风先生,有劳牧斋先生两位了。牧斋先生这一手流云香茗的功夫当真是如行云流水,却又有如松柏般的稳重之意,在神州也是找不出什么人能有的了。这茶叶也清香醇厚兼而有之,神州枝叶在这异域外邦生根发芽也能丝毫不损其中灵韵,甚至犹有过之,实在是难得,真正是犹如牧斋先生一般。”李大人端起手中茶盏轻轻一闻,就出声赞叹。“而且牧斋先生如此年纪,却还要为使节团之公事来回奔波劳累,本官实在是愧疚啊。” 张老丈连连摇头道:“哪里哪里,我神州族裔在这欧罗大地犹如无根浮萍,如今得遇大乾使节,正如幼失乳儿忽遇慈母,能得奔走左右,薄尽绵力,已是不胜之喜,哪里来得辛劳一说。” 风吟秋在一旁喝着茶也不开口,这种对话他见得太多听得太多,都有些麻木了。说起来他还是有些佩服张家老头的,别的不说,之前自己明明看到还在奥罗由斯塔,收到自己和费尔南德斯家起冲突的消息之后却是立刻便赶了回来报喜,消息灵通之处不用说,趁着自己和仁爱之剑耽搁的时候居然跑在了自己的前头,这腿脚之快也是极为难得了。 张老丈这时候又转向风吟秋问:“对了,风先生,老朽听闻你与那费尔南德斯家起冲突是因为歌姬尤利西斯,不知道此事……” 看他一脸‘就等你说’的意思,风吟秋也不知道这貌似忠厚的老滑头到底收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不过他也懒得去猜,这事本来也没想着要隐瞒过去,就直说:“此事我也正好想与张老丈分说,张老丈你可知道那尤利西斯其实是谁?就是羑里侄女啊。” “啊?这个……”张老头难得地失控出一脸怪异的表情,看来是真没想到。 没过多久,跟着风吟秋一起回来的张羑里和曾文远两个少年人就跟着一起来到了李大人的帐中。张羑里自然换下了尤利西斯时候的装扮,和曾文远一起老老实实地拿出晋见长辈的样子来施礼拜见。在外他们虽然也都算混出了自己一番天地,但自小受到的家教颇严,这时候也不敢放肆。 倒是李文敏大人看到他们两人时眼睛一亮,忍不住出声赞叹:“好一对清秀俊丽的少年男女。张家果然是代代皆有人才,难怪牧斋先生之前有那番建议……咳咳…” 张老丈这时候却都没心情去回应敷衍李大人,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半晌之后才点头:“好,好,便是爷爷都没有料到,羑里你居然在那奥罗由斯塔中搞出这样一番名堂来。虽然早知你生性跳脱不羁,又受你那欧罗母亲娇惯宠溺,但也想不到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地步。你休要觉得你在奥罗由斯塔闯出一些名气来便怎么样,那不过是娼妓一般以色相娱人下九流的东西罢了,此次若非风先生鼎力相助,我看你是只能落入那欧罗贵族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万一连累了风先生有个什么意外,老夫定当要大义灭亲,便当张家从没有过你这孽障!” 张老丈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更是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水都跳了起来。张羑里只是低头默不作声,后面的曾文远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好了好了,张老丈也莫要生气。”风吟秋用手一点,被拍得跳起来的茶杯和水就平平稳稳地落了回去。“其实依我看羑里侄女能做出这番事业来也是殊为不易。这曲艺虽是消遣小道,在这欧罗人中却是影响极大,也不知有多少世家想邀她去表演,这多少也算是给我神州族裔增光了。说不得我们以后要在这奥罗由斯塔和那些欧罗贵族打交道,还要多多借助羑里姑娘呢。” “那些欧罗蛮人不知礼仪道德,也就热衷于些下九流的淫词艳曲罢了。”张老丈没好气地摇摇头。这次这老头并没有装模作样,以儒门弟子的观念来说再红极一时的戏子也是戏子,和妓女一样是最为低贱的行当,虽然他在欧罗数十年,知道这里的民风和神州多少有些不同,务实之处相比神州的儒门读书人更是天地之别,但终究一辈子的诗书传家,根本的观念极难扭转过来。好在看了看风吟秋,张老丈似乎也找回几分心气和希望,站起身来对着风吟秋躬身一礼:“那真的是劳烦风先生替老朽多多管教这顽劣孙女了。风先生只要不介意这欧罗戏曲低俗,那当然是最好,不过此正值多事之时,还是让她跟在风先生身边替风先生处理应对那些欧罗人更好。” “正是正是。”李大人也连连点头。“风先生如今可是我使节团的擎天玉柱,撑住的可是我大乾天朝的面子,正是需要张家姑娘这样熟悉欧罗贵族的人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是否要借张家姑娘的曲艺和欧罗人结交……下来也可以慢慢斟酌商量嘛……” “这个……”风吟秋颇有些无语,看来张老头是挖空了心思要把孙女往自己这里塞,连李文敏这里也事先招呼过了,这可用的是大义的名号,连推辞都不好推辞。这时候也只有暂时转移一下话题,指了指旁边的曾文远。“这是奥罗由斯塔神州族裔首领曾林之子,一直暗中学习欧罗奥术,如今已有三环的水准。我觉得若是有机会该送他去那奥术学院好好学习,莫要辜负了这难得的天赋。” 这话李大人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张老丈眼前一亮。张家也有人费尽千辛万苦学习奥术,他当然也是知道这三环的水平有多么不容易了,看向曾文远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一样,转头对李文敏解释道:“这欧罗奥术在这欧罗大州上就如同儒门在神州一样,乃是独一无二的显学,只是那些蛮夷向来轻视我神州族裔,不肯将其中要领传授与我等。这少年有这般难得的天赋,在那欧罗人中也是极为少见的。” “文远,你有如此天赋,怎的不早说?你父亲也从未向我提起过啊。”再转向曾文远,张老丈就完全是和颜悦色,与刚才斥喝张羑里的声色俱厉截然不同。 “大爷爷,父亲其实也是知道我学习奥术的,只是少有过问。我的水准一直以来也不高,只是后来有了羑里姐唱歌的报酬来资助,这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才突破到了如今的地步。”曾文远的回答老老实实,神情看起来也毫无异样。 “很好,很好。我也知那奥术学习极为费钱,羑里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去当那歌伶也不算全是胡闹了。就如风先生所说,你有这般天分,确是该当去深造一番,让那些蛮夷知晓我神州族裔即便在他们的奥术之道上也不属于人。你也不要为金钱上的事发愁,这次若是能有进那奥术学院学习的机会所有开销都划在我张家名下,你只须专心学习就是。” 一旁的李大人开口说:“牧斋先生,为我神州族裔正名固然重要,但主次之分不可忘。那不过是欧罗蛮夷的小道小术,圣人之学才是正统大道。这少年如此聪慧,更是不能在圣人经义上有丝毫放松,只学那欧罗奥术万一被带入了歧途怎么办?牧斋先生可曾自幼教导于他?” “是是是,多亏大人提醒,老朽险些便疏忽了。文远虽算是我张家远房侄孙,却自幼跟随他父亲一起奔波,老朽也是忙于俗务,便没怎么管过他学业。” “哦,那必须要抓紧才是,这可是根本大事疏忽不得。若是牧斋先生抽不出空来,大可让他到本官这里来,由本官亲自教导……” 不管张老丈和李大人在那边怎么说,曾文远面上都是一片安静,好像真的只是个温润斯文的好少年,只是那一双丹凤眼的深处,烧着火焰只是越来越旺。 一直等到面见两位老大人完毕,给他们两人在营地中各自安排下了居所帐篷,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曾文远才找到了张羑里的营帐,走进来之后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用了个隔绝声音的奥术,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各种愤怒,不耐的神情才从那张俊秀的脸上爆发了出来。 “羑里姐,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么?就这样把自己置于他们的羽翼和控制之下?” 曾文远看着张羑里怒声问。如果是风吟秋在这里看到他的这个模样才会发现,这个少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算彻底的‘活’了起来,既不像是之前那样平和温润的斯文少年,也远没有在剧院舞台上那么激昂嚣张,脸上的神情,语气,每一丝肌肉的弹动每一个毛孔朝外散逸出的气质,都能看出和之前的有天壤之别,就算闭上眼睛也能从气场上清楚感觉到,这是个灵性,聪慧,十分敏感的少年。而且好像因为过于的敏感,他似乎很容易陷入抑郁或者焦躁中去,比如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至少不用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我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张羑里却是靠在床头看着书,一副悠闲的模样,只是淡淡瞥了这焦躁的少年一眼就重新把视线放回了手中的书上。“和爷爷把这事给说明,我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而且现在看起来不是还好么,说实话,对一直以来的偷偷摸摸的跑去表演我也有些厌烦了。我觉得最累人的还是费尽心思对付那些戏迷,什么人可以收下礼物稍微表示得亲热一点,什么人一定要划清界限让他们知难而退,然后又要暗示谁谁谁有什么不好,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成天计较这些都是很累的啊,都比上台表演都累多了,而且无趣得很。” 说到这里,少女用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好像一直以来的紧张奔波让她真的有些累了,原本有些英武逼人的气质中显出几分娇憨和妩媚,一旁的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好像想把她装进眼睛里。 “你真不知道你爷爷想要你做什么么?羑里姐。”少年忽然说。 “什么?”张羑里一愣。 “你爷爷想用你去讨好那使节团的人。”曾文远冷冷说。“我偷听我父亲和你爷爷谈话听到的,虽然他没说明,只说给你安排了个好姻缘,若是能成,对张家,对欧罗大州的所有神州人都有莫大好处。之前我还以为是他要把你推给使节团的首领那什么回赐使李大人,那个姓风的便是他派来抓你的走狗,但是现在看来并非这样。而好像是想要将你塞给那姓风的家伙。从你爷爷和那李大人的态度看来那姓风的可不止是这使节团的参谋长这么简单。” “这…不会吧?”张羑里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好像是哭笑不得,俏脸又有几分微红,顿了顿想了想后嗤然一笑。“不会的,就算是他们真的这么想,风叔叔也不会同意。他是大祭司叔叔的好朋友,又是能独自抗衡费尔南德斯家那般庞然大物的英雄人物,只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看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曾文远看着她问。“你爷爷硬把你朝姓风的那里推,难道你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当他什么助手?然后等着他们和哪里的贵族混熟悉了之后,又把你打扮成尤利西斯让你去演出?” “那还能怎么样?”张羑里白了一眼。“总比以前那样偷偷摸摸朝不保夕好吧。再说爷爷他们做所的也是为了我们神州族裔的好事,就算是为他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不!就凭他们那些腐朽愚昧的什么圣人之道,怎么可能带给神州族裔什么好处?”曾文远的声音和神情一下激烈了起来。“刚才你听到他们的谈话了,简直是每一个词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你爷爷还算是另有目的的奉承,那个什么李大人却是真心信奉他那一套圣人学问。我早就听张家的人说过了,这使节团一路走来全是风和另一位法师的功劳,这李大人百无一用却占据了首领地位,就只是因为他是所谓的圣人门下的读书人。这样腐朽不堪的道统和文化怎么可能有用?就连南方草原上那些兽人们选酋长,也知道选个最强壮最聪明的。当年大正遗民辛辛苦苦从西方神州逃难而来在这欧罗大地,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才扎根下来,难道还要返过去重新接受那愚昧落后的文化吗?” 张羑里倒是被说得一愣,她虽然对自己爷爷的那一套也是颇为不耐,却从没朝深处想过这些问题。 “羑里姐,我们找个机会悄悄地一起走吧。去因克雷。”虽然早已经施展了隔绝声音的奥术,曾文远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与之相反的是那一双眼睛中的光芒却亮得有些吓人。“我们的才华不应该跟着埋没在这些腐朽不堪的老人们的愚蠢计划中,那是对生命的巨大浪费,辜负了这个世界给我们的天赋。即便是抛弃了尤利西斯和维斯特这两个身份,我们两人也可以从头开始,只会创造出更辉煌更耀眼的成就。” “去因克雷?你怎么会想到去因克雷的?”张羑里讶异地看着曾文远,这样的神情她以前从没在这个表弟脸上见过。“而且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去因克雷?那可比奥罗由斯塔到西海岸都远多了,路上也很不太平,商队也都要很久才能来一次呢。”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了解到了一些和因克雷有关的消息,那里虽然粗俗了一些,没有奥罗由斯塔这里这样深厚的文化底蕴,却是一个自由,平等,充满了生机的地方。那里没有费尔南德斯这种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任何一个有天赋有能力的人都能堂堂正正地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至于怎么去,羑里姐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有办法保护你的安全。” 张羑里怔怔地看着曾文远,忽然问:“小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厄...没有。”少年一脸老实地回答,但是张羑里却知道这是他不想老实说话的表情。 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咚咚锵锵的锣鼓之声。曾文远使用的奥术只是不让这帐篷中的声音被人听去,外面的声音却还是能如常传进来的。 两人走出帐篷,看到外面有一队人马带着几大车东西正在进入营地,领头的几个明明是欧罗人,从打扮上来看也是贵族法师,但随后却有几十个神州族裔拿着锣鼓唢呐,一路吹吹打打进来。张羑里眼尖,仔细一看,其中居然有几个洗衣帮的人,便走上前去问。 “啊,是羑里姑娘,还有文远少爷。”那两个洗衣帮的人只是帮中的下层帮众,都在奥罗由斯塔中从事着各种较为低贱艰苦的营生,看到两人连声问好。“安东尼家不知道发了什么毛病,居然花大价钱到处找神州人中会吹打神州乐器的人,两个奥金一天呢,我们便拿了过年用的唢呐和锣鼓来。原来他们是来这使节团来送礼的,听说这是神州来的使节团,我们早就想来看看了,想不到你们早一步先过来了啊。” 远处,李文敏大人和张老丈也闻声走出营帐,正好陈参将一脸喜色地前来禀报:“李大人,是那安东尼家族的人。原来之前那因克雷人曾有一笔重谢叫他们转赠予我们,被两个执事悄悄私下隐瞒了下来,如今被查了出来,两个执事已被责罚了,安东尼家族不止将之前的重谢如约奉上,还加上了一笔赔偿,难得他们还去那国都中找了些前朝遗民,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敲敲打打地送了过来,看来也是极有诚意的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李大人听了也是又惊又喜,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愕然一怔,然后又冷然一哼。“...哼,什么执事私下隐瞒,怕是那安东尼家族自己吞了这笔钱吧。本官在礼部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下面衙门玩弄这些鬼魅伎俩,穿帮之后便找两个人当替罪羊。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赔罪,定然是怕了那因克雷人追究......” 说道这里,李大人又转身对旁边的张老丈笑说:“看来这定然是牧斋先生去那奥罗由斯塔四处散布消息的功劳,那些因克雷人果然还是要面皮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仆役 使节团如今已到了奥罗由斯塔的边缘上,剩下的就是在何时,用什么样的方式进入这座欧罗大地最繁荣鼎盛的城市的问题。这问题看起来简单,事实上却极为重大且复杂,至少在以李文敏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眼中就是如此,这两天他们爆发出了自来到欧罗之后最大的热情和活力,聚集在一起没日没夜地讨论,据说还请张老丈去搬出了前朝儒门的珍本典籍,引经据典反复参考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态度举行什么样的祭典用出什么样的仪仗才能好好表达出天朝上邦的地位和风范。 李大人也邀请了风吟秋来参与这讨论,当然并不是指望他真能提出什么符合儒门礼仪的高见,只是觉得这样重要的决定应该让他这位‘重要人物’也来过目一番,参与其中。风吟秋自然是敬谢不敏,他对这个也并不怎么关心。如果只是单纯地让那几个礼部的老头胡乱折腾,说不定真能弄出什么非得要因克雷和奥罗由斯塔各大家族焚香跪拜十里以迎天使的计划来,但有张家老头在里面,这种情况就不大可能出现了。这老头虽然私心甚重城府颇深,但大方向终究是和使节团的利益一致的,制约那几位读圣贤书读得傻了的大人起来也是举重若轻,从这一点来说风吟秋觉得这一路上还真不能少了他。 所以风吟秋就放心的将这些问题抛给张老头打理,他则来尝试处理一些更重要的问题。 刘玄应的帐中,刘玄应正在闭眼盘膝而坐。他一呼一吸之间极为绵长,一道若有若无的雾气从他顶门中缓缓升腾,笔直地升到数尺之后的空中后形成一片薄薄的云雾。在他旁边,风吟秋正静立不动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眼前的虚空中有奥术形成的光芒在闪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玄应睁开了眼睛,头顶的那道雾气也转眼散去,他轻轻咳嗽一声,吐出一小口金属颜色的血来,帐篷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铁腥味。刘玄应这一小口血落在地上,顿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同时这血也飞速的渗入了地下再也不见踪影。 “如何?”刘璇应转头看向旁边的风吟秋。他的面上虽然没有汗水,但是疲倦之色依然明显,好像这一段时间的静坐对他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不行,至少我用这个奥术是不行的...”风吟秋神色颇为怪异地摇了摇头,同时眼中的奥术光芒黯淡下去。这是他在天红大戏院中从那两个女法师身上弄来的奥术之一,已经是高达六环的侦查性奥术。他现在是在尝试运用侦查奥术来探视刘玄应的状态,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法子来缓解他的伤势。 不得不承认,这奥术在许多地方确实是有极为便捷的地方的,刚才在他眼中浮现出的奥术幻象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标注上各种标记,还随着他的注视点不同而分出详略,相对于动念之间就能眼前看到的所有都辨识分析得清清楚楚。比如他注视着刘玄应,幻术视野中就自动将刘玄应的身高,体重,呼吸和脉搏频率,生命强度等等全部显示出来,随着他的注视时间,还有什么血统判断,元素倾向分析等等极为繁复的高级奥术数据。 可惜大概是这奥术的环术不够,对于刘玄应的探查始终就只停留在这些表层状态上,连元素倾向都显示的是‘极度平衡-相对波动性小于0.001%’,反而是刘玄应咳出的那口血显示为‘高法则性地元素结晶A级’,还不断在周围闪烁着金黄的光芒,就像在提醒他这是值得拾取的宝石一样,让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显然这奥术的水平对于道门先天真气的运转调和,还有刘玄应死死压制住的那点真灵气息这种层次的东西都是无能为力。 还有就是这侦查奥术上显示出的各种数据和名词风吟秋看起来实在是吃力,他这几月确实是恶补过不少奥术知识,但是对于这些专业性极强的许多概念还是不大能理解得透,看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其实就算用更高环的奥术来探查,按照那些数据状态分析来分析去的结果大概也不会出乎刘玄应自己凭感觉的判断--那一口真灵之气与他血肉精元纠缠不休,近乎是水乳交融地融合在了一起,以寻常办法几乎没有可能祛除。 当然,这奥术之道毕竟也精深博大,如果能有九环乃至于十环十一环的奥术,这问题想来也是能迎刃而解的。风吟秋说:“...看来还是要去奥术学院才能找得到办法,幸好那理事长已经邀请我们了,想来去斡旋请求一番,请动理事长为刘道长你疗伤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据说他乃是这欧罗大地最为顶尖的奥术大师之一,这奥术学院中的资财也是最为丰厚......” “...这个还是算了吧...”刘玄应却是显出犹豫为难之色。“贫道自身慢慢搬运气息,靠着玄天星罡和这股真灵之气慢慢磨砺,大不了就是一年半载的水磨工夫,不用为贫道去欠下那些欧罗人的人情。” “刘道长哪里的话。”风吟秋失笑。“刘道长可是我大乾使节团的中流砥柱,你的伤势早一天痊愈,使节团的安全和实力便多一分。而且这就算有人情也不是我们来担,你可是给因克雷人助拳才受伤的,之前他们还装着看不见,现在事情闹得众人皆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视若罔闻。那安东尼家族都不是敲锣打鼓地来道歉了么?要付什么代价要欠什么人情都有因克雷的人顶上去,刘道长你莫要担心。” 但是刘玄应脸上的为难之色却不见丝毫消散,他寻思了一会又说:“...但是听闻那奥术对人的治愈法子大都是剖体拆骨,甚至还将异类血肉强融于人身,简直和神州上的外道邪术一般。这种以外力强加于身的法子和我道门宗旨南辕北辙,贫道便是怕就算治好了这个伤,却在其他地方留下什么手尾。” “这...刘道长是从何听说的?”风吟秋有些愕然。不过这倒也没说错,奥术中的死灵学派就是走的这个路子,虽然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效用,本质上确实和神州道门心法格格不入。 “是港口总督公子安杰罗所说。”刘玄应回答。“那少年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其实颇为聪慧,这一路而来在贫道这边学习武艺,连神州话语也进境不小。贫道也就从他那里听说许多奥术方面的情况。” “原来是他。”风吟秋点点头。“他倒也没说错,不过我们去寻求奥术学院的帮忙,肯定不会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那理事长毕竟是奥术大宗师,九环之上的奥术的玄妙之处颇有些直通大道本源的意味,而且这真灵之息的问题怎么也应从五行上入手而非血肉身躯上。” 只是刘玄应面上依然有些犹豫为难,想了想摇头说:“不过若是要贫道演示调息运功供那些欧罗法师研究,那贫道还是宁愿自己慢慢用功算了。” “刘道长多虑了。你若是不愿,他们定然也不会强求。”风吟秋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真武宗的玄天元气和九天星罡都是神州江湖上公认一等一的玄门正宗功夫,就算是真武宗派内,根骨天赋还有德行若有不足的弟子也不能得以传授,这等层次的功夫若是有一两本秘籍不小心流落江湖,结果就会引起无数人争夺掀起阵阵腥风血雨,落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刘玄应有所顾忌也是应当的,不说奥术师们的手段有没有办法窃取这道门神功,就只是玄妙无比的师门镇山传承被一群欧罗蛮夷抬上试验台,对待其他试验品一样翻来覆去地摆弄这一点,从心理上就绝对接受不了。 “唉,不是贫道不识大体,只是风先生你也知这欧罗奥术只是器术之道,这一路而来接触的欧罗法师无论尊卑贵贱,外表看起来再光鲜,内里都是唯利是图之辈,贫道不得不有几分戒心,谁知那些欧罗蛮夷会不会为了什么利益或者干脆单纯是好奇而暗下手段...”刘玄应面色稍缓,叹了口气。忽然间他神色又是一动,看向上方。“咦,居然还有些另辟蹊径的不速之客,不知又是哪位欧罗法师的手段。” 顺着刘玄应的眼光看去,那只是平平无奇的帐篷顶,但风吟秋当然知道刘玄应所注意的不是这个,他心念一动,刚刚才撤去的侦查奥术立刻重新使用了出来,奥术影像开始在他视线中生成,旋即他就看到了帐篷之外上方远处的一个朦胧身影。 高等元素生物,A级法则性,风元素平衡90%,距离201米。这是奥术在他视线中显现出来的数据,而且那个朦胧身影也并不是他真的看到了,而是奥术直接绘制在视野中的。而且随着他的注视,还有这个身影朝这里的不断接近,这个原本朦胧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了,赫然是一个衣衫楚楚,姿态颇有几分贵气的男子形象。 这时候风吟秋也凭自身的感知感觉到了这个正快速朝这里而来的身影,确实隐隐有风元素旋绕的迹象,是元素生物或者元素傀儡无疑,但这样外形看起来和真人无异的元素生物却还是头一次见。而且这个元素生物速度虽不慢,却并没有表现出敌意或者刻意隐藏自己的企图,径直飞到帐篷之外就停了下来。 “皇家奥术学院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阁下有消息要传达给‘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阁下。请问可以进来吗?”一个沉稳而极具磁性的男声在帐外响起,语调抑扬顿挫,措辞优雅,完全是一个帝国贵族所该有的腔调的典范。 “当然,请进。”风吟秋立刻回答。 帐篷掀开,一个半透明的身形飘了进来。就和之前风吟秋在奥术视野中看到的一样,这是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姿态举止都宛如贵族教科书一般优雅而标准的人形,只是几乎完全透明的形态,浓缩而有序的风元素都说明这确实是一个并非血肉之躯,由风元素为基础构建出的元素体。 元素体的外形纯粹是由元素本身的性质决定,并没有丝毫和人类共通的地方,所以这个外表无疑是人为而造成的,所以就算没有感觉到奥术的波动,风吟秋也知道这应该是个由奥术造出的傀儡。 “啊,是参谋长风阁下吧。”这个风元素人形傀儡对着风吟秋鞠躬一礼。“我是巴斯丁·马格努斯理事长阁下的信使,有送给您的私人消息,请问您现在方便听取吗?” “......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风吟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贵族外貌的风元素。“你是有生命的吗?” “当然不,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风元素体。”风元素回答,依然是那样抑扬顿挫磁性十足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富含感情,透明的面容上的神情也是十分生动。 元素体并不是生命体,那只是四大元素在高度凝聚之后的一种非正常状态,可说是另一种形态下的水流石头火焰。就算元素雷鸟那样只有在元素碎片界域中才会存在的元素生命,也是和元素体有本质上不同的血肉之躯。而没有生命可言,当然也不会有所谓的感情和思想,但眼前这个元素体的言语姿态却和人毫无异样。 “那...你是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了?”风吟秋更好奇了。天师道中的金甲力士等等天师傀儡也可以做得和人在外形上相仿,有一定的灵智能听懂命令行事也是寻常,但那种道门傀儡中的核心或者是阴鬼之流,或者是生灵精魄,本质上还是生灵,眼前这个元素体中可没有丝毫这类似的迹象。 连刘玄应在旁也是皱眉反复上下打量这个风元素人形:“这五行甲兵怎么还能做得和活人一般?” “很遗憾,我并没有自己的思想。我只是一个奥术造出的信使而已。我的一切都是伟大的奥术塑造出的。”风元素彬彬有礼地回答,神情和声音却一点都不的生硬,还带着些淡淡的遗憾。“这里有理事长阁下带给您的消息,请问您现在方便听取吗?” “...你说吧。”风吟秋暂时压下对这个风元素的好奇。 “理事长阁下说,希望您在代表使节团正式访问奥术学院之前,能以私人的方式先去拜访他一次,他有一些重要的问题要和您商讨。其实按照礼仪,应该是理事长阁下亲自来拜会您的,但是理事长阁下的一举一动都会吸引到许多目光,他在奥术学院中也一直都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委屈您主动去拜访他一次了。他对此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说到这里,风元素用标准的贵族礼仪鞠躬对着风吟秋行了一礼。“此外,这次拜访纯粹是私人性质,建议您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 刘玄应在一旁看到风吟秋皱眉沉吟,便问:“如何?风先生。这甲兵傀儡说什么?” 风吟秋摇头:“...那理事长邀我在以使节团名义造访之前,先去与他私会秘晤一番。不知此中到底有何蹊跷?” “要知道其中蹊跷,参谋长阁下您前去一会自然就知道了。”一旁的风元素忽然一笑用神州话说道。 风吟秋和刘玄应顿时都愣住了,两人都愕然看向这个风元素。顿了顿,风吟秋试探着问:“是...理事长阁下吗?” 风元素却还是极有风度地一笑,回答:“并非是您以为的那样,理事长阁下并没有操控我,只是我刚好会一些西方话语而已。” 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震惊之色只是有增无减。不知道塑造这个人形风元素信使的奥术到底有多高,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在九环之下,但给他们的震撼却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比之那敕令封神的十环之上奥术也丝毫不弱。这可是直接颠覆了‘生灵’这一概念的含义,若是这奥术可以让岩石水流火焰等等没有都可以有了灵智,完全如同活人一般,那这可就不止是什么器术之道,说是造化之道也不为过了。 “那么,理事长阁下就静候参谋长阁下您的造访了。他希望就能在这几天之内吧。”一个半透明的水晶铭牌从风元素的身体中飞出,飘向了风吟秋。“这是奥术学院的访客铭牌,您带着这个进入学院,理事长阁下立刻就会知道了。” “好,我明天就去拜会他。”风吟秋一把接住,眼中神光灼灼。这个奥术风元素已经完全将他的兴趣引发了,就算没有邀请也要去见见那位隐隐有欧罗第一人称号的大法师。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就有一个口音古怪的声音在外面用神州话说:“刘先生,刘先生,我是安杰罗,我能进来吗?” 刘玄应开口答应之后,帐篷掀起,奥斯星城港督的大脸儿子就冲了进来,一看见那个透明的风元素人形立刻就大叫一声:“啊,果然是奥术仆役,我老远地看见他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这是理事长阁下来邀请刘先生和风先生吗?” “你怎么知道是奥术学院的理事长?”风吟秋问。 “...奥术仆役这个奥术好像只有理事长会,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不过一般他只有在比较重要的事情或者是面对重要的客人的时候才会使用,我想他一定是来邀请风先生和刘先生的吧。”安杰罗耸耸肩回答,还对那个风元素人形挥了挥手。“你好,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您上次见到的并不是我。每一次奥术所塑造出来的仆役都是全新的。”风元素对着大脸少年微微躬身一笑。 安杰罗点了点头,转对风吟秋说:“啊,对了,那个...那个仁爱之剑回来了,刚才还在问我要怎么去奥术学院找理事长阁下呢。” “那不正好么?明天叫他一起去吧。”风吟秋点头。 “啊,是那位仁爱之剑先生吗?理事长阁下同样也期待他的光临。”风元素在旁边也立刻表示了同意。 “哈哈,我好像听见了一些人在议论我的名号。”大笑声中,仁爱之剑大大咧咧地径直闯了进来。风吟秋和刘玄应对他点头一笑,并没有觉得他无礼,实际上到了他们这样的地步,相互之间不掩饰气息和脚步声就已经算是打过招呼了。 “哦?这是什么东西?”看着人形的风元素,仁爱之剑也好奇地上下打量。“听说是那位理事长阁下特有的奥术?” “并非如此,只是现在的时代,在奥术学院中能熟练运用奥术仆役这个八环奥术的只有理事长阁下而已。”风元素对着仁爱之剑一躬身。“您好,尊敬的仁爱之剑阁下,理事长也期待着您的光临。” 仁爱之剑打量着这个人形风元素,忽然开口,用有些不怀好意的腔调问:“...我有个问题,这个仆役应该能随意换做其他的外表的吧,比如性感的美女之类的,而且肯定有一些比起送信来说更有趣的作用......” “这样无聊的问题,请允许我拒绝回答。”风元素依然还是彬彬有礼的话语,风度翩翩的微笑。 “哈哈,好,那我明天就亲自去问理事长吧。奥术学院的大名,我也早就想拜访一下了。”仁爱之剑对着安杰罗一指。“少年,你是奥术学院的学生吧?明天就由你来给我们做向导吧。对了,我们不是还有个要保送去学院进修的天才奥术少年吗?明天叫他一起去吧。” 第一百九十章 学院(1) “你们看,前面就是奥术学院了。这是在曾经的皇家奥术学院的遗址上重新修建的,虽然据说只有原本的皇家奥术学院的一半不到的大小,规模也差了很多,但现在看起来也是足够宏伟了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是看傻了眼呢。” 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宏大建筑群,虽然尽量不想露出炫耀的意思,但是少年的大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来。前面他所指的那一片宏大的建筑群确实是整个大陆也绝无仅有的,除了常规意义上的高大建筑之外,还有漂浮在空中百米高处直径数百米的巨大岩石球体,有无时无刻都散发着熊熊的火焰,却又对近在咫尺的园林毫无损害的奇异高塔,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平静如镜的湖泊,而这一切全都囊括在一片优美如画的风景中显得并不突兀,确实是一片神奇的地方,足够让第一次见的人目瞪口呆。 可惜让安杰罗意外的是,其他人并没有露出他期待看到的表情。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是一脸淡然,他们早在奥罗由斯塔上空的时候就远远看到过这里,而且以他们的见识和经历,早就不会被这种场景震惊。 而另外一边的曾文远居然也是一脸的平静,这就让安杰罗失望之余还有些忿忿不平了。奥术学院这边可是标准的贵族核心区,一般来说西方人一旦靠近就会被驱逐的,听说这个西方人少年居然还准备到学院进修,再看看他那冷淡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安杰罗不禁有些愤然,他老爸为了把他和哥哥一起送到这里学习,可是把家底都掏光了才攒够学费和跑关系的钱的。 只有风吟秋旁边的张羑里看得津津有味,这让安杰罗很是欣慰了一些,他走近几步,用口音古怪的神州话说:“美丽的张小姐,只有真正对奥术有信仰和有天赋的人才能进入这里学习,而从这里走出来的都是整个欧罗大地承认的真正精英。其实我觉得你可以争取一下,等风先生的助理工作完成之后,你可以来试试报名。” “谢谢。”张羑里直接用欧罗语回答。“可惜我对奥术既没天赋也没什么信仰。” “学院里也有专门的艺术类招生,虽然只吸收那些真正有最好天赋的年轻人,但是我觉得张小姐你一定是可以的。从你的身姿,步伐,还有声音来看,我感觉你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和歌唱家,毫不夸张地说,连你的呼吸都好像带着一种绝妙的韵律,好像在和世界一起翩翩起舞。” 大脸少年的话语和他的眼神一样的灼热,毫不掩饰自己的钦慕之情。虽然说钦慕一个西方人少女这听起来有些古怪,传到那些同学学长中肯定也会受到嘲笑,但是安杰罗相信只要他们亲眼看到这位姑娘也一定同样会为之倾倒。这位西方少女的容姿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尤其是那股雍容优雅无法言说的气质,如同高高在上遗世独立,让人忍不住想方设法去亲近却又完全捉摸不到。就算是在奥术学院中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贵族女孩们,能有这样迷人的气度的也从没见过。 可惜对于安杰罗的热情,张羑里除了礼节性的回答之外没有丝毫多余的反映,这种眼神和言语在她扮演尤利西斯的时候见得太多了,应付起来只凭本能也游刃有余。这些殷勤的话语连旁边曾文远都不为所动,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大脸少年的威胁性。 倒是风吟秋有些意外:“怎么?这奥术学院还教授唱戏跳舞?啊...也对,神州儒门书院也教授诗词歌赋的。” 一旁的仁爱之剑听了却是大笑:“哈哈,不过是些微末小道而已,儒门的诗词歌赋至少也还粘着点道统风骨的边,这些纯粹用作消遣娱乐的东西不算什么。” “不不,仁爱之剑阁下,虽然我很佩服你对正义的见解,但是我要说这一点你肯定是错了。诗歌,舞蹈,戏剧,哲学,这些同样是我们伟大的文明的一部分。我们可不是因克雷那样粗俗的野蛮人,穿着兽皮吃着带血的生肉把奥术当成简单的生活工具来使用,我们还要追求艺术和美,追求生命的意义和尊严,这才是人和野兽最根本的区别。”大脸少年立刻一本正经地反驳。他的神州话水平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明白,只是从仁爱之剑的语气中听出不屑的味道。“这是霍华德老师对我们说过的。他最后也亲自证明给我们看到了。” “嗯,对,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张羑里也点头赞同。这让安杰罗又忍不住露出一些欣喜,匆忙间又瞥了一眼曾文远,却发现这少年居然也在微微点头。 “哈哈,年少无知真是好啊。”这三个年轻人的神情都落在仁爱之剑的眼里,他们的各自心思自然也是瞒不过的,不过也不管他们是埋怨还是自有心思,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小孩子嬉闹的东西罢了。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奥术守卫从不远处飘了过来,拦在了四人面前,发出冰冷机械的声音:“前方是奥术学院的校区,外来者请出示您的身份。” “我是二年级A7班的安杰罗·罗伊那拉。”安杰罗连忙报出了名字。奥术学院看起来并没有围墙,但这并不就是说没有防范和守卫,只是不需要那种简陋的建筑而已。在学院的防护系列的支持下,这些奥术守卫可不是一般的魔像所能比拟的。 奥术守卫头部镶嵌的水晶发出的微光朝他一扫便不再理会,转而对着其他人,但其他人都还没有出声,这个奥术守卫似乎就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发声:“是使节团的风参谋长阁下吗?非常地抱歉,理事长阁下正在理事会中听取重要的报告,请您先在学院中参观游览一番可以吗?” “...这魔像也是有自身的意识和判断么?”风吟秋对奥术守卫所说的话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仔细打量着这个魔像,现在他对这种能自主判断和说话的奥术造物非常好奇。 安杰罗解释:“这是学院的奥术守卫,是学院的奥术序列来控制的,自身没有判断能力。他们的反映和对各种人的态度是奥术序列中设置好的,当然也可以修改,理事长应该是输入了你要来的指令他们才会这样说。” 风吟秋点头:“哦,那么做出判断的是奥术序列?那么具体是怎么判断的呢?” 安杰罗一摊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可是高年级才能学的。” 仁爱之剑提醒说:“风兄弟对这奥术傀儡的运作感兴趣?昨天看你对那风元素也是极有兴趣的样子,那干脆不如我们便趁这机会去这学院的图书馆去看看吧,我正好也有些资料想要查看。” “这样也好。”风吟秋眼前一亮。“这奥术学院中的藏书肯定是冠绝大陆,正要好好去看看才是。” “风先生。”这时候一边的曾文远忽然举手说。“图书馆我就不去了,我趁这个时候去找找我在学院认识的一位教授,行吧?” 张羑里也说:“我也不想去图书馆,难得来奥术学院一次,我想到处看看。” “我来当向导吧。”安杰罗立刻跟上。“学院里的很多景致在外面是看不到的,张小姐你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去看看。” “你们要自由行动也好...”风吟秋转而对奥术守卫问。“我们这几人分开在这学院中行动可以吗?我和这位仁爱之剑先生想去图书馆。另外这两个年轻人在学院中自由活动,安全上没问题吧?” “当然,尊敬的参谋长阁下。”奥术守卫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漠然,内容却透着体贴周到。“诸位的资料已经录入,可以在学院中自由行动,当然也受到学院安全体系的保护,在学院中所有暴力和致死的奥术都会受到即时的制止。此外学院地图和图书馆的位置已经发送到您的邀请卡上,您可以随意查看。理事长的会议结束之后会立刻亲自来通知您。希望您能在学院过得愉快。” “...嗯。这奥术魔像想不到用来待人接物也是这般方便。”风吟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多了这些奥术造物在战斗上的迅猛暴力冰冷无情,现在这样体贴的还是头一次见到。风吟秋忍不住啧啧称奇之余看了看仁爱之剑。“无敌兄,你觉得如何?这奥术的器具之术还真是有意料不到的巧妙之处,居然能将死物也赋予意识,这当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仁爱之剑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些预设下的应对回答而已,风兄弟也无需大惊小怪。我想昨日那个奥术风元素也是一样,和机关兽的道理类同,看起来像是活的,只是内中的机关反应做得异常精巧,让人有那种活起来的感觉而已,但终究还是死物。” “无敌兄还对这些有所深究?”风吟秋有些意外。 “没有,我哪里有那种闲工夫。”仁爱之剑微微一怔。“这些东西想想也便知道了吧。”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在就赶去那图书馆看看吧。” 看着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远去的背影,安杰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这两位在旁他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压迫感和不自在,再看了看一旁的张羑里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咳嗽一声,安杰罗继续把刚才引起她注意的话题推出来:“虽然仁爱之剑阁下和风阁下都是了不起的人,但是显然他们在艺术和美方面的见解实在是太肤浅了,不能说他们是粗鄙,大概是因为他们把过多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方面......” “确实如此。”张羑里对着安杰罗一笑,让大脸少年心中一阵猛跳,但是马上又让他感觉到了这种美丽的距离感。“那么我就和弟弟一起去见见那位曾经教过他奥术的教授,我们就此分手吧,罗斯切尔德先生。” “啊...原来这位年轻人是张小姐你的弟弟吗?”安杰罗即喜即忧,又想很绅士的适可而止又是忍不住地想跟过去,心中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之处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居然还曾在学院里学习过吗?是跟随哪一位教授作为研究生吗?真是难以置信......” “是杰弗逊教授。”曾文远开口。“我来这里给人送资料的时候旁听过一堂杰弗逊教授的课,随后就有幸跟着她学习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她说要忙于进行一场重要的奥术研究,我就再没见过她了,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这位罗斯切尔德先生,你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吗?” “叫我安杰罗,你们别这么客气,叫我安杰罗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进入学院学习,我可就是你的学长了。”安杰罗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刚才之前一直一副死人脸的年轻人,等到这时候他才好像一下回复了所有生机,言语和神情都是很斯文而客气的,让人很容易生成好感。“杰弗逊教授的课可基本上都是高年级的,我只听过一两节......要不我们就一起去她的奥术实验室看看吧。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们去吧。” “嗯...那就麻烦安杰罗学长了。”曾文远犹豫了一下,眼光闪动,还是点了点头。“听说安杰罗学长你之前在西海岸曾经有过非常精彩的经历,被矮人盗匪和北方军团的叛军围困在小镇中,后来还和风参谋长一起前去矮人的地底巢穴,真是非常了不起,我们很想听听你们的故事呢。” “啊,是的,我是隐约听说了一些,不过不是很清楚。能说说吗?”张羑里也表示出了兴趣。这些事情在使节团中差不多是人人知晓,不过详细的情况那些普通士兵和张家人也并不怎么明白,只是随口相传,她也没想到这个欧罗少年居然是亲历者。 “...那是段充满了悲壮,血腥和杀戮的经历,我并不怎么愿意回忆和提起...不过既然你们问起了,我觉得以你们的身份,还是有必要知道这些的。”安杰罗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心中已经乐开了花,正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来吸引佳人的注意。“我们就一路走着一路说吧......” “等一等。”曾文远站住伸了伸手。“我们这个样子太过受人瞩目了,趁现在还没正式进入校区,还是稍微伪装一下吧。” “啊,也对。”张羑里也是恍然,现在没有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挡在前面,只凭他们两个西方人的外貌就有可能引来不少麻烦。“你带了化妆的东西没?” “带了。那么安杰罗学长,请稍等一下,羑里表姐我们去那边吧......” 安杰罗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张羑里两姐弟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树荫角落里用幻术遮挡出一个模糊化的阴影地带。好在这里还是学院的外围,除了警戒巡逻的奥术守卫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在附近,没过多久当那两姐弟走出奥术的遮蔽的时候模样倒真的让安杰罗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们是使用了幻术辅助还是原本的化妆术太过神奇,这根本就是两个欧罗少年男女,根本看不出丝毫之前那西方人的模样,尤其是张羑里的改变更是堪称惊艳。 “这...张小姐,这装扮不只完全无损你的美貌,而且简直是...简直是太漂亮了......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难道是在做梦的时候吗?”安杰罗看着化妆后的张羑里完全目瞪口呆,明明她并没有浓妆艳抹盛装打扮,偏偏一举一动都给人靓丽炫目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光辉。 张羑里挑了挑眉毛,对安杰罗的反映似乎有些讶然地一笑,又转过来对着曾文远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曾文远耸了耸肩,又拿出一只笔和一盒粉底在张羑里脸上画了画,再看张羑里的脸的时候那种夺目的艳光就弱了几分,张羑里的神情和姿态也随之收敛了一些,看起来就再不是那么夺目。 “好了,我们走吧,路上还请安杰罗学长给我们慢慢讲述一下你的精彩故事,风参谋长和仁爱之剑阁下可都没空和我们好好聊聊呢。”曾文远开口说。他现在打扮成了一个一头红发的欧罗少年,面貌上同样看起来颇为文弱俊秀,看起来就是个学院中随处可见的学生。 “......好,那我就从我和我老师一起回到西海岸说起吧......”安杰罗挠挠头,对于这一对姐弟表现出的亲热和默契他有些不安,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在学院中是完全不会迷路的,任何人只凭路边的奥术地图或者询问奥术守卫就都能够找到目的地,只是安杰罗倒是希望没有这些碍事的东西,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口若悬河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享受着旁边的专注目光。 无论是灰谷镇的生死险境还是大山脉中的离奇经历,对安杰罗都是永生难忘的经历,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去修饰,靠着回忆和自然而然的感情就将一切都复述得活灵活现,尤其是说到在灰谷镇中他老师被杀之时,忍不住也是泪眼汪汪声音凝咽。一路之上张羑里听得都是津津有味,曾文远更是全神贯注,不时还追问一些细节。 “这么说,仁爱之剑阁下就算并不是直接杀害你老师的凶手,也算是有关的人,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对他颇为尊敬呢?”曾文远的这个问题让张羑里瞪了他一眼,只是他装作没有看到。 安杰罗叹口气点头说:“...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后来连守护之手和日光神殿的大祭司都确定了他被神灵洗刷了灵魂,摈弃邪路重新走上正义之途。我知道作为一个奥术学院的学生这样说很奇怪,但是我是西海岸的人,从小沐浴在神灵们的光辉下长大,我父亲也算是半个神职者……好吧这事我从不敢对其他同学提起,总之被两位大祭司都肯定了的人我想我是没有理由再去怀疑的。而且后来他对我说过一番有关正义的话语激发了我的勇气,让我明白了真正的正义的道路应该是怎么样的,他让我的内心充满了勇气和力量,那绝不是坏人所能说出来的话。” “哦,原来是这样……”曾文远似乎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起来,安杰罗学长你还真是幸运,居然曾直面过真正的神灵,整个大陆如今也没有多少人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安杰洛忽然站住了,抬头惘然回忆了一会之后一脸懵样地回答:“没什么感觉。” “什么?怎么会?” “真的,我基本上什么感觉都回忆不起来了,只感觉当时的头脑一片空白,勉强能记得一些画面,但是要说什么感觉那是完全想不起来了。”安杰洛一脸懵然地摸摸头。“也许是神灵的对于我这种法师学徒来说精神冲击力实在太强吧,后来好像听说那些邪教徒们可都是精神受到冲击而死了。” “哦……那么对于仁爱之剑当时所制造的那个次级神是什么感觉呢?那个时候神灵还没有真正现身,应该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吧……” “你老是追问这些做什么?”张羑里对曾文远不断追问这些似乎有些不耐。 “我只是好奇嘛……”曾文远摊摊手,一脸的无辜。“也希望能找找新的灵感……” “哦,灵感?”安杰罗一下抓住了这个词。“你还有创作什么东西吗?刚才看你的表现,好像也对戏剧和诗歌这些艺术有兴趣。” “略有一些而已。”曾文远淡淡回答,神情深处却有怎么也无法掩藏的骄傲。“啊,到了,前面就是杰佛逊教授的实验室了……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奥术学院的教授们都拥有自己的研究实验室,这是完全属于教授自己的私人领域,连建造都是教授们自己一手亲力亲为,所以各自的造型也是千奇百怪,成为学院中的一道风景。相对于其他各式各样可说是奇观的建筑,眼前这个研究实验室可说是很平常了,就只是一栋略显华丽和精致的高塔而已,完全就是帝国时代的标准法师塔造型。而此刻正有一组十几个奥术守卫环绕在这高塔的四周,这可是其他实验室没有的情况。 走到近前,还没等三人开口,奥术守卫就先发出了警示声:“因为某些原因,杰佛逊教授的实验室处于封禁状态,没有取得理事会的同意,任何人不允许进入。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还请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个……”三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喊声:“嘿,那不是大脸罗德吗?你终于从西海岸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学院(2) “啊,是霍华德学长……你们好。” 安杰罗转过头去,对几个正走过来的学生点了点头,神情颇有几分无奈,再对张羑里两人说:“这是我在诗文研究社的几位学长。” “罗德,没收到消息说你要回来啊,我们还以为你和莱利他们一样出事了呢,听说你们在西海岸被强盗洗劫了是吗……咦,他们两人是谁?新生吗?”几个学生走过来,为首的年轻人衣着华丽,看到张羑里立刻眼前一亮。 “..不,他们两位是来学院参观的客人,这位是……”安杰罗做了个介绍的姿势,却愣在了那里,这两姐弟已经化妆,显然不适合再用原来的西方人姓名。 “尤利·多特蒙特。”张羑里张口说。 “维斯特·多特蒙德。”曾文远随即道,张羑里转头瞥了他一眼。 “美丽的多特蒙特小姐你好,您的姓氏还真是罕见……”为首的叫霍华德的学生率先朝着张羑里行了一个礼。 “西海岸那边的姓氏,托蒂亚王国的贵族后裔,应该是已经没落了的家族,甚至比起大脸罗德的家族还不如,不用在意。”后面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托了托自己的眼镜,展现自己的博学多闻,却立刻遭到了旁边的同伴的敲头击打。 “利文斯只是读书过多,有些迂腐和傻气而已,请您原谅他的失礼。” “没关系。我们家族确实在西海岸已经逐渐没落了。”张羑里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这次我们是应马格努斯理事长的邀请,和家族长辈一起来学院的。理事长在开会,长辈们去图书馆了,我们无聊就在这学院里到处游览一下。” 这一下就算连那个带眼镜的学生眼中的不屑之色都立刻收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姓氏家族,能得到理事长的邀请就绝对不是一般人,为首的叫做霍华德的学生更是立刻说:“人的高贵并不源于出生和家世,因为那些其实都是和他本人无关的,高贵的本质是源自灵魂的光辉,是源自独立而强大的精神,源自智慧。” “啊,是维斯特的《未了情缘》第四幕,侍女莉莉丝对侯爵世子的台词。”眼镜学生立刻在后面又补充了一下出处。“更正一下,最后一短句应该是‘源自独立的精神,源自内心中的智慧’。还有你的发音真是糟糕,原本很押韵的台词这样听起来一点也不好听。” “闭嘴,笨蛋。”霍华德首领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一眼。旁边的张羑里看了曾文远一眼,曾文远只是淡淡一笑耸了耸肩,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了。 安杰罗忽然想起来,问:“对了,霍华德学长,你说莱利他们怎么了?他们不是都应该平安回来了吗?” “他们都死了。”后面的眼镜抢答。“所以我们看见你才奇怪,我们原本以为你多半也是死了呢。” “什么?怎么会?”安杰罗顿时目瞪口呆。“我看到他们离开奥斯星城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啊。” “是那两位和你一起从矮人手中幸存下来的同学吗?”张羑里问。 “对对,就是他们。我们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安杰罗连连点头,一双牛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他们怎么会死?怎么能死?他们都回到学院里了吗?” “他们一个多月前就回来了。不过他们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就是了。”霍华德学长撇撇嘴。“我听说了,你们本来是跟着邓德尔先生一起去实习的,结果遭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回来之后莱利和比斯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不大对,其实我们看到他们的时候并不多,他们没有来上课,偶尔出现在学院里听说都是向教授们和理事长报告情况,我们下来约他们出来聊天,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和我们一起去酒馆,后来都根本见不着他们了。他们似乎都染上了很重的酒瘾,听说莱利还偷偷喝起了迷幻药剂,结果上个月初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原因是劣质的迷幻药剂,那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买了黑市上的便宜货……至于比斯,是在没多久之后在酒馆里喝醉了卷入一起群殴,不知道被什么人用奥术砸破了脑袋。可怜的家伙,他不该去城区边缘的酒馆,那里刚好脱离了学院的侦查奥术序列的范围,斗殴的家伙里有两个高阶法师,用奥术把酒馆里弄得一团糟,最后连找凶手都找不到……” “...这...这个……确实是,他们后来一直都很萎靡,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成这个样子……”安杰洛双目无神,喃喃自语,这两个同生共死过的伙伴挺过了那样艰难的遭遇,最后却这样不声不响地死去,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你们的遭遇那两个家伙都说了。我们也明白,目睹了邓德尔先生在面前被杀这样的惨状让他们受到了太大的精神冲击。其实学院是建议给他们用奥术消除那段记忆的,只是你也知道,精神操作这种事情对于家族来说是非常忌讳的,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家里的事是不是会被泄露出去,甚至受术者直接变成别人的暗子。所以他们的家里看着他们的情况也不是太糟糕,就都没有同意学院的建议,他们自己家族里也没有擅长精神系奥术的大法师,结果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不过你怎么看起来没事的样子?” “我…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承受能力比他们强一点吧。”安杰洛摸摸头,只能这样回答。“其实我也有很长的时间非常沮丧,不过后来听到了一位勇士的劝诫,明白了只是单纯地沮丧和悲愤没有任何作用,申诉和乞求正义的到来也只是弱者的呻吟,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正义必须要靠自己来履行。所以我才将所有的情绪放在实际行动中,没有沉湎在自我的情绪里。” “好吧…不管怎么样你还活着就好,你哥哥听了应该也放心了。你回到学院不去先去找你哥哥吗,陪客人怎么逛到这里来了?要不你先去找你哥哥报告一下平安吧,多特蒙德小姐两位就教给我们来陪同了。” “厄……”安杰罗这下也犹豫起来。旁边的张羑里开口说:“安杰罗学长,不如你就先去早你哥哥吧,我们就跟着这几位学长随便到处看看就好。” “好吧。”安杰罗一咬牙,目光在其他几人的面上一扫而过。“霍华德学长,你们可不要怠慢了…多特蒙德小姐两位,他们的家长就在学院中,说不定什么时候理事长就会来邀请他们去的。” “你就放心地去吧。”霍华德学长带着几分嘲弄和促狭地一笑,这个大脸家伙的心思他当然明白,想用这些话来警示他。“我保证奥罗由斯塔的礼节,是绝对不会怠慢西海岸的客人的。” 看着安杰罗远去的背影,一直默然的曾文远才开口问:“请问几位,杰佛逊教授的研究室怎么了?杰佛逊教授呢?”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她的实验室怎么就突然关闭了,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开课了,是不是有独立的外出独立研究?”霍华德直截了当地摇头。“你找杰佛逊教授有什么事吗?” “我曾经跟随杰佛逊教授学习过……之前因为一些原因离开过一段时间,教授曾经和我有约定,照理来说不会毫无声息就消失的。” “啊,我记起你来了。”霍华德忽然注目看了曾文远一眼,一拍手。“我在杰佛逊教授那个被中止的公开课上见过你,你还回答了一个其他人没有回答的问题。你后来就跟随杰佛逊教授学习了吗?这可是很少见的,说明杰佛逊教授很看好你。” “啊,对,是我,我也记得你了,学长。”曾文远也点头。“所以我现在来找杰佛逊教授,但是……” “也许你可以向教务处询问一下。像是这样用守卫魔像来防止其他人靠近法师塔,以前可没见过这种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那就算了吧。”默然寻思了几秒钟,曾文远忽然一笑。“反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带了些小小的礼物想送给教授而已,既然她有事那就等她回来再说好了。” “那么,两位,你们想要去学院的哪里游览呢?不如去我们诗歌研究社看看可好?这些教授们的实验室虽然雄伟,堪称奇观,不过也只是些死物而已,我觉得诗歌和戏剧等等艺术才是真正能触动人心的文明象征。”霍华德抹了抹头发,颇有些自认风流倜傥的高傲模样。“西海岸那边教会繁杂神殿众多,诗歌戏曲之类都是以歌颂神明为主,枯燥乏味,我想你们领略了真正的艺术之后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哦……”张羑里别有意味地一笑,看了看曾文远。“怎么样?当时你在学院的时候有去看看吗?” “这个还真没有。我只是跟着杰佛逊教授学习奥术,还要抓紧时间回去,哪里有时间到处闲逛……”曾文远看了一眼颇为自得,似乎就等着美人倾心的霍华德,不觉一笑。“...既然霍华德学长这么说,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对奥术师们,特别是站在社会上层的奥术贵族来说,无论土地还是建筑其实都是很廉价的东西,若不是考虑着没有飞行术飞行魔像和空间折叠手段等等的低阶学生们,学院的占地面积可以扩大到十倍百倍以上,而那些没有安置进奥术法阵或者只是一些基础法阵的普通性质建筑,那就干脆和玩具差不多,只要学生们自己肯投入精力和资源,学院并不管他们到底要造出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当张羑里和曾文远跟着霍华德他们步行了数十分钟,绕过一片丘陵之后,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座高达四五十米,宽阔深长近百米的宏伟建筑时,两人也着实吃了一惊。就算是整个奥罗由斯塔算下来,这也算是数得着数的巨大建筑了,就算第三大道上那些以奢华闻名的销金窟,单论大小也没几个能有这样的规模。 “哈哈,怎么样,两位,这就是我们奥术学院的诗歌研究社的总部了。”霍华德很是满意地看着两人的神态,在如今的西海岸,除了神殿之外可是见不到这种规格的建筑的。 “其实严格来说,是戏剧社和我们诗歌社的总部,而且戏剧社占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地盘。他们的人比我们多,钱比我们多,这总部也大部分是历届戏剧社的学长们出钱出力建造的。”后面的眼镜学生适时补充,又引得霍华德学长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只是张羑里和曾文远真正被震惊的却并不是这座高大宏伟的建筑,而是建筑正中那个巨大的石塑,那是一只笔和竖琴交叉而成的标志。 “这...这...这是艺术之神米莉的神徽吧?这...这里难道是米莉的神殿?我...我怎么会不知道?”看着这个巨大的神徽,曾文远真正地是震惊了,似乎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你不会是米莉的虔诚信徒吧?”霍华德看着他的反映也是颇为意外。“作为一个西海岸人,这可真是少见。” “...这个......当然不是。”曾文远摇了摇头,勉强重新冷静下来,笑了笑。“只是我们就算是在西海岸也没见到过这么宏大的米莉神徽,或者说,几乎见不到什么有规模的戏曲和艺术之神的神殿。而我其实一直对诗歌艺术非常有兴趣,所以看到居然在奥术学院中能有这样庞大的米莉神殿,真的是有些激动。” 霍华德摇头说:“可惜了,这不是米莉神殿。这不过是几个建造这研究社总部的学长们兴之所致弄出来的装饰品,也许他们真的有几分想要打造艺术之神的神殿的意思,但既然你对诗歌艺术有兴趣就应该知道,米莉这位戏曲和艺术之神实在是......太弱小太难以沟通了,而且地位非常尴尬,喜欢诗歌和戏曲的泛信徒很多,真正能虔心感受到她的神职者太少了......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所以这个米莉的神徽只是寄托了几位学长的一些期望,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后面的眼镜学生又站出来补充:“是的,诗歌与曲艺之神米莉,帝国第一个由奥术塑造出的次级神。似乎是因为初次实验的原因,这个神灵的存在感和力量似乎不大稳定,能够感应到她的人并不多,而且当时的神殿对于奥术造神这件事非常的抵触,直至现在,有很多神殿依然不承认有这个神灵的存在。” “是的,这是个很尴尬的神灵。但是仔细分析的话并不意外。”这一次霍华德没有对眼镜手下的话予以打击,反而点点头。“从次级神的角度来看,人们的‘需求’其实才是次级神存在的根本。工匠锻造之神和丰饶之母这两个原生的次级神就是绝好的证明,从原始时期脱离蒙昧时代开始,人类的生产活动就离不开农业和工业,祭祀他们的历史比奥术文明都还要古老得多,他们原本是传说中的巧匠和农业开创者,也在多年的祭祀中汇聚庞大的信念成为真正的神灵。而帝国塑造次级神的行为虽然直接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但根基依然是人们的需求,守护之手在战后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也是因为战后的环境恶劣,魔兽和天灾泛滥的缘故。” “至于艺术之神米莉,在帝国时代来看,也确实是有相当的‘需求’的。毕竟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娱乐就成为了所有人追求的方向,可惜召唤魅魔来玩乐,饮用幻术炼金药剂什么的虽然在刺激性乐趣性上无与伦比,但本质上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此而造成的社会问题非常严重。尤其是奴役恶魔是种极为危险的活动,几次的魔灾都给帝国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事后调查那些下层界的怪物们汲取力量的主要途径中都有魅魔的取乐仪式,还有用悄悄篡改配方的幻术药剂,所以至少帝国在法律上是严令禁止这些活动的,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比较正面的娱乐活动,因此他们选择艺术之神来作为第一个人造次级神是很必要的。事实上,虽然米莉难以感应,神职者很稀少,但各种戏剧和诗歌确实是在帝国时代取得了巨大的发展。” “但是到了战后,在不断的天灾和动乱下人们生存都有很大的压力,对于娱乐的需求就大大降低了,再加上其他神殿对这个人造次级神比较排斥,所以这个信仰就没落了下去。也只有是到了最近的十来年,随着经济民生的慢慢复苏,奥罗由斯塔的重新繁荣,戏剧和诗歌这些娱乐活动才重新繁荣起来,不过想要恢复到帝国时代那是不可能的了,米莉信仰也很有可能完全沉寂消失。” “真是精彩的分析和论述。霍华德学长。”啪啪啪。曾文远在鼓掌,脸上也在微笑,似乎在为霍华德的这番见解喝彩,只是眼神中有掩盖不住的讥嘲之意。“只是这和杰佛逊教授之前对你的评价一样,这是非常务实的出色的政治家的角度。也许你加入这个诗歌研究社只是为了练习读写能力?” “不,他是为了接近索菲亚·费尔顿。可惜戏剧社不要他加入,所以他就只能来加入诗文研究社了。”眼镜学生在后面立刻解释。 回身再给了这个手下一个瞪眼,霍华德再看着曾文远,有些挑衅地一笑:“那么多特蒙德先生,不妨说说你的见解吧。不愧是来自西海岸的朋友,我记得当日你对于神灵意志的回答让人眼前一亮,现在请你说说这位神灵还有什么意志,体现在什么地方呢?或者你这么仰慕米莉,不如干脆展现一下她的力量给我们看看?” “呵呵...呵呵哈哈......”曾文远笑了。这笑容很奇怪,既满是自得而又是想要强行收敛,那清秀的眉宇间有些安耐不住透露出的锋锐,就像一个微服出巡的王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对乡绅纨绔露出了鄙夷之意,这不只是让霍华德和几个学生都颇为奇怪地看着他,连旁边的张羑里都皱起了眉头,显得有几分纳闷不解。不过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表情收了起来,淡淡说:“不,这可没什么好辩论的,我自己更没什么好展示的。霍华德学长,我只是觉得你始终将人看作利益和欲望驱动的动物这一点有些太简单而想当然了。只是因为吃饱了没事做才会去追求娱乐和刺激,在你眼中人类就是这么低级的生命吗?难道我们不是发自内心地去追求一些美好的东西吗?比如艺术,爱情,和美。” “噗。”霍华德笑出了声。“天真的多特蒙德先生,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但对于人类整体来说它们的意义就像路边的野花一样,只能是点缀而已,人类社会可不是靠着它们来推动运转的,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 这时候,一行人从前面宏伟的戏曲诗文研究社里走了出来,都是些衣衫华丽的年轻人,显然都是奥术学院的学生。对着霍华德这一行人他们显然也是认识的,其中有两个对他们点头示意,大多却并不怎么在乎。而霍华德看到其中的一个女生立刻眼前一亮,丢下曾文远转身迎了上去,对着女生打了个招呼:“嘿,索菲亚,你们今天的戏曲演练已经完了吗?” “是的。你们研究社又来了新人吗?”女生点点头,眼光一扫霍华德身后的其他人,但在掠过张羑里的时候一下顿住了。 “是的,有两位来自西海岸的朋友初次来到学院,我就带他们来参观一下...”霍华德还在回答,却看见女生绕过了他,径直走到张羑里的面前。 “巴丽雅·尤利西斯小姐,是你吗?”名叫索菲亚的女生眼中满是闪烁的星光,死死地看着张羑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学院(3) “安杰,你回来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看到安杰罗,原本正躺在床上看书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一下跳了下来。 “是的,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吉拉,真是对不起。”安杰罗上前给了这少年一个拥抱,这少年就是他的哥哥,吉拉·罗伊那拉·罗斯切尔德。 “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听说了你们的事了,你是跟着那个西方人使节团一起来奥罗由斯塔的吧。”吉拉有着和安杰罗相似的五官,但是却没有和他父亲一样的大脸,整个人要显得精神和灵活许多。 “厄,是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安杰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学院的居住条件非常地宽裕,只要出得起钱每个学生一个别墅也不成问题,不过因为经济上并不宽裕,他们两兄弟都是住在一起。 “怎么了?说来给我听听吧?还有父亲他还好吧?”吉拉也坐在了对面,看着自己久违的弟弟。 “...父亲他还好,他现在在家族里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开口说了几个字,安杰罗忽然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非常古怪的不适感在他感觉里弥漫,似乎有什么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又一时间抓不住具体在哪里。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吉拉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下吧,这么长途旅行回来一定是非常劳累了。” “不,我只是好像有点......”安杰罗左右张望着,忽然看到了旁边桌面上的书,那是之前吉拉正在看的,封面上的名字居然是‘论心智类奥术的实战技巧’,他不禁愕然。“你为什么要看这个?这可是下学期才开始学的课程。” “事先预习一下吧,上次的期末考试差点没过,被莫里斯教授训斥了,我有些心有余悸呢。”吉拉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是这样啊...”安杰罗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事,不过吉拉往常可不是被训斥一下就能转性的,他宁愿躺在床上把已经能完全背下来的维斯特诗集从头到尾再看一遍,或者干脆跑出学院去城区边缘的酒馆喝上两杯,也懒得去在功课上多下几分功夫,用他的话来说既然这次能运气不错刚好及格,下次为什么就不可以。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受到了什么打击而决心在学业上认真了,只是这个事和刚才的不协调感恍惚着重叠到了一起,安杰罗觉得哪里好像越来越不对劲了。 “好啦,看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干脆我们一起出去喝两杯吧,边喝边听你说说家里的故事。‘红脸美人鱼’里的那个酒保上次给了我优惠券,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呢。”吉拉走过来拍了拍安杰罗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的拍击感一下惊醒了他,安杰罗恍然全身一震,他忽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面前这个看起来和他哥哥一模一样,声音语调也没有丝毫异常的人很有可能其实并不是他哥哥。 这一路上跟着那位神奇的西方法师刘先生学习了这么久,虽然距离他理想中那样神奇的西方技能还太过遥远,甚至连一点边都没有摸到,但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比如最基础的就是要求他长时间地用怪异的姿势站立不动,调匀呼吸去感受自身生命能量的流动,这尽管有些枯燥,坚持练习了接近两个月之后,加上刘玄应的指点,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骨骼,筋肉,呼吸,内脏运转产生的节律和气息,也能经过触碰静心体会别人身体中的这些感觉。 这是和探查类奥术那种单纯的数据化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一个就像干巴巴地用文字描述河流,一个则是完全沉浸入其中跟着水流一起游动。这是已经和他的感知完全相融,成为本能习惯一样的东西,而就是这种本能一样的感觉,才从刚才吉拉拥抱他那一下的察觉到了异样。 筋肉稍稍绷紧,关节动作微微生硬,这是带着几分戒备和疏离的动作,不应该是一个一直担心着弟弟的哥哥在乍见弟弟回来之后的拥抱。单单说这个拥抱还不算什么,那具身体中传来的气血运转,筋肉活动的韵律,却完全不应该是他哥哥所该有的。 筋骨的运转强健而富有节奏感,心脏带来的血液搏动有力而平缓。这是和刘玄应为了给他讲解范例,而去叫来的使节团中的几个精锐士兵的身体状况一样,甚至还要更强一些,绝不应该是他那个实战课从来都是最后一名的哥哥的身体。 如果是以前的安杰罗,这个发现绝对会让他跳起来,至少也是瞪着这个‘哥哥’大声质问,但经过了灰谷镇的生死场景,带着同伴潜入大山脉中矮人巢穴的经历,他的城府和警戒心早就不是寻常的学院少年可比了,他知道这世界并非如学院表面所呈现的那样平和,其实充斥着各种阴谋和暴力还有致命的危险,所以他没有强行想象他哥哥可能会是有了什么奇遇而导致性格乃至身体都产生了巨大变化,同时硬是生生忍住了没有将震惊和冲动表现出来。 学院中是非常安全的,除了随处可见的奥术魔像之外,防护性奥术序列还可以制止任何的高杀伤性奥术,甚至还可以随时自动对遭受重大伤害的人使用高阶治愈术,所以安杰罗并不怎么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心,他担心的是真正的吉拉。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怎么伪装成这个样子的,奥术也好神术也好,神乎其技的化妆术也好,在外表上瞒过他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能瞒过学院的监察机制进入学院还常驻下来,这就非常说明一些问题了。学院对学生的身份标识可不仅仅是基于外表,而是以奥术记录的生命特征和精神波动,想要隐瞒过这种程度的监察,至少也需要大法师以上的能力。 或者这干脆就是学院中的某些人做的手脚。 学院也并不单纯,各大家族出资出力建立了这么个巨大宏伟的学院,当然要在其中安排属于自己的力量,理事长只能做到在大体上统御全局互相平衡,不可能面面俱到。理事会还有中层教授们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和龌龊事早就成为了学生之间乐此不疲的吐槽和故事段子,安杰罗也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而这个‘哥哥’无论是来自于以上哪一种,对他们两兄弟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庞然大物,轻轻松松就能将他们从这世界上彻底抹去。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吉拉皱眉,一脸关切看着安杰罗。如果只是看这表情和神态,确实就是一个哥哥对着自己的亲弟弟表露的关心,但是从肩上手掌传来的感觉,安杰罗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如同弹簧一样微微压紧,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安杰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霍华德学长上次是不是让一个新入学的学妹怀孕了?” “厄......”吉拉也呆住了,随即抬眼努力回忆了一下,半晌之后才点头。“好像是......不过这不算什么吧,那个学妹听说出身并不怎么样,那也许是她主动的也说不定。毕竟霍华德家族还是很不错的,就算不能正式结婚,当个情人有个孩子,对自己家族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但是他明明就在追求索菲亚·费尔顿小姐不是吗?这个家伙面对漂亮女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制力。”安杰罗一脸的愤然,马上又显得惶惶不安起来。“糟糕,我把尤利小姐拜托给他了,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啊。那是使节团参谋长阁下的侄女,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就完蛋了!” “厄...那个...”吉拉完全愣住了,对于这种情况似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个时候安杰罗已经快步跑了出去。 跑到了门口安杰罗忽然站住了,转身过来对着吉拉说:“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我现在去图书馆找使节团的参谋长风先生,他可是一位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人。‘乾’帝国使节团你知道吧?他们现在和我们家的关系很密切。” “嗯...帝国使节团?参谋长?”吉拉一副懵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厄,算了,我就不去了吧...” “那好,你就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丢下这一句,安杰罗撒开腿就飞奔了出去。刚刚奔出大门,他脸上的惶急神色立刻就化作了一片肃然,不过脚下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减慢,他甚至还抽空给自己用了一个刺激体力的辅助性奥术,拿出了拼命的劲头朝着远处跑去。 若是在以前,他唯一的选择只能直接想办法报告理事长,或者闹大起来当众揭穿把这个伪装者弄得人尽皆知,不过这其实并不能算是什么好办法,如果这背后是学院中的某个势力,能不能得到真相还不好说,首先对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吉拉来说很危险。而现在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他相信更简单更纯粹更强大的力量,更坚定的正义。 学院图书馆中。 风吟秋合上手中厚厚的书本,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再转过头来看了看不远处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握着一颗水晶,闭眼似乎在假寐的仁爱之剑,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 仁爱之剑当然不是在真的假寐,而是在用精神直接阅读记录在奥术水晶中的资料,这些奥术水晶资料原本是只有大法师才能阅读的,但他仗着自己先天境界的强大精神力居然也能强行使用。 相较之下风吟秋反而不行了。他神魂中的万有真符固然神奇无比,可以直接与魔网共振拓印下任何奥术,但终究是外物,在这基础性上的东西反而无能为力。他也尝试了一下,但那瞬间冲入脑海的各种文字和图像实在太过庞杂,强撑着坚持十来秒钟就让他头昏眼花。 其实神州道门之上也有这种类似的东西。毕竟相比起单纯的文字和图画,直接以神念灌顶之类的手法要方便上无数倍,各门各派都有各自的秘诀,有些连毫无基础之人都可以承受,不过秉承法不可轻传的原则一般只用在极为要紧的秘传之中,倒没有像欧罗这样摆得到处都是。 这时候仁爱之剑睁开了眼睛,长身而起。 “怎么样?”风吟秋问。 “这玩意还真是挺吃力的,好像是需要把精神完全寄托于魔网才能正常接受。”仁爱之剑笑笑,捏了捏眉心,似乎连他也感觉并不轻松。“再多看两个我也受不了。” “那毕竟也比这书本看起来好多了,无敌兄看了这‘灵魂与魔网的融合晋升要素’可是大有收获?” “只能勉强说偶有一二罢了。”仁爱之剑摇摇头,看起来并不大满意的样子。“这是讲述晋升为大法师之后的施法要诀,我还用不到,而且这些奥术到了高深的法则性地步也是越来越复杂,专门的奥术术语太多,一个核心方程式的解构就是长篇大论面面俱到,若论复杂程度,随便一个七环奥术都是六环奥术的数十倍之上。这些玩意实在太伤脑筋,远比不上我们神州道统的微言大义来得方便。” “神州道统的微言大义,可就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了。”风吟秋笑着摇摇头。阴符宝字逾三百,道德灵文只五千,被儒门奉为经典的四书五经也不见长篇大论,佛门更有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之语,只是能从这些微言中真正领悟大义要领之人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则是曲解之后走上歪路。而这欧罗奥术乃是器术之道,从一开始就把一切东西都讲得明明白白,入门倒是极易,只是到了后面就如一个机器越来越巨大也就越来越复杂,想要一步一步走上来也是越来越难。 “那风兄弟你看的那书可是看明白了?”仁爱之剑指了指风吟秋手上的书,那是《论魔像的判断机制》。 “大概而已,要完全弄明白其中的术语和方程式必须得从头慢慢学起。不过大概意思似乎还真与无敌兄所说一样,那些魔像和奥术造物的判断方式本质是很机械死板的,只是回想起当日理事长谴来的那个风元素应对得体言语诙谐,真的令人难以相信是和机关兽一般毫无生机的死物。不用说我,就连刘道长也是极为惊讶。” “哈哈,这大概就是假到极致便成真。你若是懒得看这些书,等那理事长空下来的时候直接问他不就是了。” “说的也是,那这些书我也懒得看了。太过零碎繁琐不说,相比起这水晶中的神念转化,真是让人没耐心慢慢看书。”风吟秋也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籍。转头朝这周围一看,视线所见,这宏伟宽阔的空间中上上下下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类书籍和资料水晶。这样规模的书籍信息就算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是远远不足,只要想想自己手中这本不过是这千万本中微不足道的之一,真的是让人没了看下去的欲望。 “那就不用看了。”仁爱之剑拿过风吟秋手中的书籍,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是一个略小上一些的大厅,中间一个巨大的柜台上,一个带着水晶眼镜,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老法师正在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仁爱之剑走上前去将书和水晶都交在这老法师面前,态度很是尊敬地道:“大师,这些书籍和资料我们看起来都太吃力了,请问有没有简单概括一点的类似奥术总纲一样的东西?或者那种能够让普通人也能轻松读取的奥术资料水晶?” 老法师合上了书籍,抬了抬鼻梁上的水晶眼镜,看着面前这个西方人大汉一笑,用有些漏风的口音说:“奥术的广阔深邃如同万星宇宙一样无穷无尽,奥术炼金学,魔像构筑学,生命领域,精神领域,元素领域......这些支流也都是穷尽任何一个大法师毕生时间所无法探索完的,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总纲能概括得了这一切?我明白你们初来乍到的异邦人见识到浩瀚的奥术文明,就恨不得能马上把所有一切都学会的,但是面对这样伟大的文化,你们首先要学会保持谦卑和耐心。” “至于普通人也能轻松读取的资料水晶嘛,其实也是有的,不过那个东西制作起来相对比较费劲和耗费资源,毕竟要构造让普通法师也能接受信息的缓冲奥术,而且是有固定的使用次数的,所以不会放置在这种公共图书馆,是属于各位教授的私人物品。你们两位是接受了某位教授的邀请吧,可以向他提出请求。” “知道了,谢谢您的指点。”仁爱之剑点头退下。 “...无敌兄你怎么这样?”一直跟在旁边的风吟秋只看得目瞪口呆,等离开这管理大厅之后不禁愕然问。 “什么怎么样?” “你怎么对那位老者如此的......客气?” “难道对一位孤身看守图书馆,为我们指点服务的老者不该客气点么?” “......”风吟秋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平常这位仁爱之剑可是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屑之极的自大模样,任凭是受万众敬仰的大祭司,实力非凡的大法师,位高权重的公爵,在他眼中似乎都不过芸芸众生土鸡瓦狗尔,现在对这看守图书馆的老法师却是尊敬有加,实在是匪夷所思。 想到此处风吟秋又忍不住转身看了看那大柜台上的老法师,但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之处,只是个垂垂老矣的高阶法师。这欧罗奥术又不似神州道法那般与天地相合可以隐瞒气息,这老法师气息虚弱血肉衰败也不见任何的奥术在身,连一双老花眼和松脱的牙齿都没有用奥术改造修补,确实只是一个平常的老法师而已。 “哈哈,我知你在奇怪什么。”仁爱之剑哈哈一笑,又拿出了平常那副嘴脸。“我告诉你风兄弟,我听说这图书馆管理员可是万星宇宙间一等一的神奇职业。我神州道门之祖老君不用说了,其他的既有深藏身与名却一现身就能随意吊打所谓各种高手的超级隐藏高手,也有能投笔从戎带领手下游走星海维护正义与和平的超级领袖,还有能翻天覆地敢叫日月换新天的伟大朋友。焉知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法师是不是什么神奇人物?即便不是,单纯为这职业表示一下尊重也是可以的吧。” 风吟秋歪头嗤笑了一声,知道仁爱之剑的疯言疯语又来了。好在这位曾经的邪教大祭司的精神遭受神灵的冲击之后有些不大正常,经常说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总体来说却还是可靠的。 门外的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两人刚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安杰罗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外面的大厅,高叫:“风先生!仁爱之剑阁下!我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图书馆之中必须保持安静,严禁一切喧哗吵闹!”柜台上的老法师一合书本,怒目瞪视着这个冲进来的无礼学生,随着他伸手一指,刚刚冲进来的安杰罗直接便在原地消失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学院(4) “两位尊敬的客人,理事长阁下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跟随我来。” 又是那一个人形的风元素飘到了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面前,彬彬有礼地对着两人鞠躬说道。这时候他们两人正站在安杰罗的房间中,安杰罗面色惨白地呆站在一旁。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你所说的那个人的踪迹了,那就还是把事情报告给理事长吧。这学院中绝大多数地方都在奥术的监控之下,肯定会比我们在这里查探更清楚,而且那位理事长应当不会是什么坏人。” 风吟秋对一旁的安杰罗说道。他们不久之前才跟着安杰罗一起赶了过来,可惜不知是不是在图书馆那里耽搁了太久,赶到这里的时候安杰罗所说的那个哥哥吉拉已经不见了。 “嗯,这家伙临走的时候还将这里整理过一次,基本上把能够留下的踪迹都清除了。”仁爱之剑也从半蹲在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如果你哥哥没有临走之时打扫卫生的习惯,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家伙确实不是你哥哥了。” “......哪里出了问题...我不小心暴露了吗?我们能早来一点说不定就好了。”安杰罗脸色就像厕所里刚粉刷过的墙面一样惨白,他盯着地面神经质一样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连手指头咬出了丝丝血迹也似乎浑然不觉。 因为之前在图书馆里的喧闹,他被负责管理的老法师动用守卫序列的权限直接丢进了一个空间折叠的监牢里,结果风吟秋在旁解说了好一阵一眼子才被放出来,等到他带着风吟秋两人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如果这真是个居心叵测的伪装者,察觉到一丝不对就会立刻逃走,大概当时你对着他的时候神态上露出了破绽,就算我们即刻赶来也是抓不住的。”风吟秋在旁姑且安慰了安杰罗一句,随即又转对那风元素说:“这个学生的哥哥在你们学院中疑似失踪了,还被来历不明的人顶替了身份,你们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很遗憾,关于这种问题超出了我的处理权限,也许你们应该向学院方面反应。”风元素鞠了一躬。“理事长正在等候你们两位,还允许我为你们两位带路。” 风吟秋一指安杰罗:“让这位少年也一同前去吧,我想他的事情应该向理事长汇报。” 风元素看了安杰罗一眼,似乎在确定他的身份之后点了点头:“他是学院的学生,当然有资格去见理事长,那么就请你们跟我来吧。” 一架悬空的飞盘正漂浮在图书馆前,风元素引领他们走上前去,这飞盘就急速地朝着远方飞去。虽然这飞盘的速度明明极快,但是站在上面的风吟秋三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不只是没有迎面而来的风,连移动的惯性都几乎感觉不到,显然是奥术的作用。 “这是目前为止复原度最高的魔能载具,和平常使用的那些奥术飞行器具可有本质的区别,是依靠直接改变地元素法则来运行的,还同时运用了高阶力场奥术来维持舒适度。在帝国时代这类似的魔能器具可是遍布于奥罗由斯塔,但是随着城市的覆灭,失去了奥术序列支撑之后就沦为了废物,如今只能找到少数遗留的,在经过改造之后用学院的奥术序列维持运行。当然,只能是以学术的名义,否则神殿会来抗议的……啊,两位请看,前面那是个巨大的放光建筑是力场研究实验室,从散发出的光芒和波动来看,里面应该正在解析一个九环力场奥术。现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学术盛会了,应该是几位教授正在聚会吧。其实现在遗留下的奥术,真的是只有帝国时代的基础水平了……” 风元素也紧跟在一旁飞行,顺便介绍起这脚下的载具和沿途的景色,语调轻松诙谐活灵活现,当真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导游和引路人,看起来完全和活人一般。只是安杰罗兄弟的事情还悬而未决,风吟秋兴致也并不高,安杰罗更是面色阴沉得宛如要滴出水来一样。 好在这飞盘的速度极快,十分钟之后就遥遥看到一座高大的法师塔矗立在了前方,风元素也指着那法师塔说:“就是那里了,巴斯丁·马格努斯理事长阁下的法师塔。” 相比起沿途看到的其他形状各异,或是诡异或是宏伟大气的其他教授们的研究室,这个法师塔显得似乎有些平平无奇了,既没有各色的奥术光芒在旋绕,也没有什么奥术守卫在旁,甚至略显得有些老旧。 飞盘直接朝着这法师塔直冲而去,转眼间已经离这法师塔只有数十米的距离,而飞盘也居然没有丝毫的减速,就那样朝着法师塔直撞而去。按这飞盘比弩箭还快的速度,这一下似乎要连盘带上面的人一起撞得粉碎,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做出戒备姿态,连一直魂不守舍的安杰罗也是脸色大变,转身就想要从飞盘上跳下去,可惜这飞盘周围似乎加上了一层防护力场,他刚刚一动又被弹了回来。 呼的一下,急速飞行的飞盘带着上面的三人没有阻碍,就像一个幻影一样没入了法师塔的外壁中,然后从学院中就彻底消失了。 不过在上面三人的视野中,他们只是穿过了一层幻术般的屏障,随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天空中尽是漫天的繁星,但又有一轮不知道是太阳还是月亮的星体在散发着蒙蒙的光芒,数道星河在天空中纵横交错,这一切的背景却是无垠的深黑,居然让人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至于地面上的一切,更早就不是学院里的那副景象,坚实而平整宛如整块岩石一样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弯曲的地平线外,上面没有丝毫的草木之类的植物,只有不远处一栋巍峨的法师塔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哦?这是……自成一界?真是好大的手笔。”风吟秋也被这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刚才他能感觉得很清楚,那学院中的法师塔并非虚拟的幻象,而是实物,只是在他们触碰的瞬间空间进行了扭曲,将他们传送到了这不知是否法师塔内部的奇怪地方。 “……没那么夸张。这应该是星界中的一个小碎片罢了,和那因克雷傻瓜上次带我们去的地方没有本质差别。”仁爱之剑却要笃定得多,上下左右张望了一下,特别是看了看远方那明显弯曲下去的地平线。“不过这碎片小得多,不过就是个直径数百里的小星球罢了。那个大脸的,你们学生知不知道你们理事长的法师塔居然是这样的?” 安杰罗也在一脸愕然地东张西望,闻言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我们都知道理事长的法师塔在学院里的位置,但不知道进来会是这样的。” “那我们如何能自己回去?”风吟秋面色一变。他对上次的经历可是记忆犹新,他们两人不是真正的法师,对这些涉及欧罗界域和星界之类的高阶知识了解不多,遭遇到那样的情况真是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使。 “没办法。不小心进来了那就是人为刀俎了。”仁爱之剑一摊手。“应该也就是在那学院中,还有外面那法师塔旁才能将靠近的人轻松拉入这里,这只能怪我们自己不小心了。不过话说回来,踏入那学院之时其实就是已经入了旁人的老巢,那奥术序列可不是我们两人之力所能抗衡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来以后我们两人可要好好学学这方面的知识了。” “确实如此。”风吟秋点点头。“好在这位理事长对我们应该没什么恶意才是……” “哈哈,风兄弟这是说什么泄气话。就算有恶意有怎么样了?”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大不了用你的五行神光将这地方给来来回回刷个几百遍就是,无论是谁想要经营起这样一片地方来,花费的精力和资源肯定比我们两个值钱多了。” 在进入这片世界的时候那个风元素仆役就消失了,飞盘依着惯性朝着前方那巍峨雄伟的法师塔飞去。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他们才能看到这座法师塔真正和外面学院中那些的不同之处,这座法师塔有足足四五百米高,宛如一座小型而尖锐的山峰,虽然从外表造型来看并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闪动的元素波动和奥术灵光,但其上密密麻麻繁复如蛛丝的花纹,分明是有着历经岁月而留下的些许斑驳,带给这座法师塔与其他学院中建筑完全不同的沧桑感和大气。 就在他们离法师塔不过百米之远,法师塔前光芒一闪,一个老人出现在了半空中凌空而立,对着急速飞来的两人微笑道:“两位西方的朋友,欢迎来到我的法师塔,之前让你们久候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疾速飞行的飞盘也正好飞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如同尽在这老人的掌握之中。 和之前戏院中的匆匆一瞥不同,风吟秋这时候才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号称是欧罗第一奥术师的老人,乍一看这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除了大法师境界所展现出来的那种特有强大凝聚的精神力之外,外貌气质都很寻常,甚至是老实,胡须眉毛都非常地浓密,几乎要把五官都遮挡在其中。如果是将一声的法袍换成破烂套衫,再收敛起大法师的精神力,随便在哪个街头角落的垃圾堆边坐上一整天都不会引人注意。 当然,事实上这位老人所拥有的力量和权力绝对是站在大陆顶峰的之一,别的还不清楚,只是这个看起来被完全掌控了的碎片世界就很可能是独一无二。而且这位理事长专门将他们两人引来这连学院学生都不知道的世界里,有没有敌意不知道,至少也是有展示实力之意。 “您好,理事长阁下。我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这位是我的朋友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风吟秋不亢不卑地施礼,再指了指后面的安杰洛。“这是你们奥术学院的学生安杰洛·罗伊那拉·罗斯切尔德,和我们一起从西海岸而来,原本临时充当我们的向导,但是出现了突发情况需要来向您汇报一下。” “是的,我从奥术仆役那里收到了一些消息。”理事长点点头,随即转身对着法师塔飞去。“其他的请进来详细说说吧。” 这庞大的法师塔中分割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房间,理事长带着他们飞到了底层的一处似乎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厅中,一张宽大典雅的桌上早就备好了茶水和糕点,这大厅宽广得几乎可以算是个礼堂,所有的装饰和家具也极尽华美,大概是有奥术法阵的原因全部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只是整体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老旧孤寂和冷清之感。 多看了两眼,风吟秋发现这可能并不是这位理事长阁下的私人法师塔,因为一些桌椅和房间的设计来看,这应该是供给至少数十人会客和商议的地方,现在只有他们几人在里面,所以显得很有些冷清。 “这原本是黎光的辅助法师塔之一。”理事长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似乎知道了他们的感受,笑眯眯地解释。“黎光是帝国建造的第一座次元堡垒,也就是你们平常所说的浮空城。‘黎光’是奥术的黎明之光的意思,可惜还是在战争中被彻底摧毁了,我运气好,刚好和几位受伤的大法师一起捕获了这个法师塔,在魔网大动荡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中打开了这个繁星小世界的道标,把法师塔放置了进来。对了,这个繁星世界也是当时帝国正在开发的前进基地之一,只可惜现在只能作为承载这个法师塔的地基来使用了。” 风吟秋听得也不禁微微动容,早听说之前奥术帝国的种种手段有多么地神奇多么地不可思议,只是从没有直观地感受过,现在总算能管中窥豹得见一二,别的不用说,这一方繁星小世界就足够惊人了。而另一边的安杰洛更是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一时间好像连哥哥的事都忘了,大概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坐到曾经的帝国遗产里。 理事长却好像并没有在这上面多加炫耀的意思,就像随口说说一些家常一样放在一边,看着安杰洛说:“好了。说说这位罗斯切尔德同学的事情吧,之前我那个奥术仆役传回来的消息只是说涉及有人员失踪的犯罪事件。” “啊,是这样的理事长阁下……”安杰洛定了定神,才说起他的事来。“…我前段时间跟着霍华德老师一起去了西海岸,然后跟着帝国使节团回来,这次刚刚回到学院,看到我的哥哥……” 听过了安杰洛的讲述,理事长那几乎都把眼睛都全部遮挡住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没有运用探查类奥术,只是根据身体的感觉就判断那不是你哥哥吗?你确定这不会是你的错觉?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吗?” “不是,绝对不是。而且我哥哥居然在看课本,居然不是诗集和戏曲小说!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事!而且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我很有戒备!”安杰洛连忙大声解释。“证据就是还有当我带着风先生他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把房间里的一切痕迹都清楚干净了!我请求您看看学院的侦查序列,看看他到底去哪里了。” 理事长没有再说话,他伸手虚虚一点,一副画面出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上面显示的正是安杰洛和他哥哥的房间,而安杰洛刚刚走进来,他哥哥丢下书满脸愕然地从床上坐起。学院的侦查序列能监察到学院中的绝大多数地方,并将景象都记录下来,这让大多数学生都颇有怨言,但此刻看来却是非常有必要的。 画面飞速地运动着,可以看到安杰洛离开之后他的那个哥哥吉拉似乎是在原地发了一会愣,然后迅速地收拾起了房间中的东西,随后再用出了几个清洁类的奥术之后就离开了。画面随后切换到了室外,可以看到吉拉快步朝着学院外走去,一路之上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 “似乎是这样了,这并不是个正常学生该有的行径。连我也看出他的一些动作是训练有素的。”理事长的眉毛朝上抬了抬,显然是发现了让他也很感兴趣的东西。“但是学院的监察奥术显示他并没有异常,他的生命体征,精神波动都和学院所记录的你哥哥的相同,这是很有针对性的伪装,至少需要一个专门的大师级的人物,还要对学院的监察体制非常了解才行……” 说话间,上面加速中的画面并没有停,可以看到这个吉拉走出了学院之后径直朝着第三大道走去,然后在一座大型歌舞剧院的背后找了个小门,走进其中就不见了。 “…嗯,确实是个有经验有预谋的犯罪。学院的侦查序列可以覆盖整个奥罗由斯塔,但是如果不动用最高权限的话,我们不能侦查那些有防护法阵保护的地方,比如某些大家族的驻地,一些娱乐场所之类的地方。” 理事长摇摇头,再转向安杰洛:“那么来说说你的想法吧,罗斯切尔德同学,你觉得这个伪装成你哥哥的人是谁?有谁会这样做呢?” “这个……不知道……完全猜不出是谁。”安杰洛瞪着一双茫然的牛眼摇头。“我们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 “似乎是这样……”理事长瞥了一眼身前浮现出的另一个小些的画面,又想了想,说。“那么你们最近有没有经历过什么比较奇怪的事?” “我哥哥应该没有什么,我是在几个月前跟随着邓德尔老师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西海岸了,结果……” “嗯?原来你居然亲历了那一场神灵祭祀?”理事长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亲历的应该不止你一个人吧?还有其他人呢?” “还有两个同学,不过他们是先一步回学院了,可惜他们因为精神受到了创伤,都在前段时间先后去世了。” “什么?先后都去世了?”理事长脸上的胡须眉毛几乎都皱到了一起。他面前又有几个画面先后浮现出来,而且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声音,半晌之后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嗯,我明白了……” 转过头来,理事长对着眼巴巴看着他的安杰洛说:“我大概有一些头绪了,但是还需要调查核实。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现在你就先回去吧,我会暂时分配几个奥术守卫来保护你。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其他多余的人知道,否则可能会有更多的麻烦事。” “那么我哥哥……” 安杰罗还想问,理事长的手一摆,他的身影就直接消失了,显然是被传送回了学院中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吟秋忍不住问。 “…只是猜测,但大概不会错了。”理事长长叹一口气,看了看两人,特别是仁爱之剑。“虽然西海岸神灵祭祀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学院里为此还进行了多次研讨会议,但我还真没想到有人还对此存有别的想法。这位仁爱之剑阁下,也许你也应该要小心一点了。” “什么意思?”仁爱之剑嗤地一笑。“难道理事长的意思是,对那个大脸孩子图谋不轨的家伙,还敢来打我的主意?” “对。他们的最终目标很有可能应该是你。”理事长直截了当地回答。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学院(5) “什么?” 就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仁爱之剑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宽大的室内回荡作响犹如雷鸣。好一阵子他才停下来,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原来还有人胆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理事长阁下,请快点告诉我这都是些什么人,我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们了。” “只是有可能而已。也许他们清楚了仁爱之剑阁下的实力,还有这样的热情,也许他们会望而却步的。”看着这个西方人的反应,理事长也忍不住笑了。 “是那些对封神祭典有兴趣的人?”风吟秋这时候也察觉了。如果说安杰罗,那两个莫名死掉的学徒和仁爱之剑有什么能吸引奥术师注意力的联系,似乎就只有这个了。 “是啊。”理事长也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差不多可以算是兴高采烈的仁爱之剑。“一个封神祭典上失败而又存活下来的神职者,这可是在奥术文明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案例,如果是在帝国时代,阁下你这样的个体只可能存活在水晶溶液中,任何一个帝国奥术师都不会放任你这样宝贵的素材到处乱跑。” “哦?听起来理事长阁下也对我很有兴趣的样子。”仁爱之剑笑眯眯地回答。“你特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不是准备把我们泡在水晶溶液里慢慢研究吧?” “无敌兄,理事长岂是那种人。”风吟秋也忍不住皱眉。坐在人家的法师塔中,这样的问题可有些敏感。 “呵呵,没错,我是对你们都很有兴趣。”理事长却并不介意的样子,那浓密的眉毛和胡须一起抖动着,好像一个毛球。“但是放心吧,作为学院理事长,我对你们的兴趣更多的是其他方面的。至于奥术方面的兴趣嘛……虽然有,但也不是那么浓厚了,到了我这个地步,早就知道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最好不要去刨根问底。你们西方不是有经典中是这样说:‘单纯的知识是没有尽头的,是生命无法承受的’么?” “呵呵,难得理事长也知道这句话。”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对视一笑。这应该是南华真经中的那一句‘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用欧罗话说起来有些古怪,也难全得其中真意,不过这位理事长居然能够知道也实在让人意外。 “对,我非常认同这句话,尤其是在帝国覆灭之后。单纯而无止境的知识只会让人自大,迷茫在欲望中,然后逐渐走向毁灭。”理事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很多人并不这样看,在他们看来帝国的覆灭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甚至是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获取更大利益的机会。比如因克雷的崛起不就是么?” “理事长你说是因克雷的人?” “不,他们也许有动机。他们的计划中也是需要在信仰上做手脚的,但是他们没这个能力。至少在奥罗由斯塔,在奥术学院他们没能力玩弄这些手段,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 “那么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理事长摇摇头。“我目前可没有证据,而且有能力这么做的家族和势力在奥罗由斯塔可不止一两个。” 风吟秋问:“不过他们的目标既然是仁爱之剑,为什么又要去找安杰罗的哥哥?那两个去世的学生难道也是他们所做的手脚?” “准确的说,他们的目标是那一场封神祭典的所有资料。”理事长再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很大,把他的胡须眉毛都吹了起来。“奥罗格林的神灵律令。那很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十一环奥术卷轴了,居然就在那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没有任何奥术来记录和观察的情况下使用了。站在奥术师的角度,那简直就是在犯罪,也许也只有奥法复兴会那些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极端疯子才干得出这种事。而对于想复制或者模拟再现那个奥术的人来说,当时的任何情景,画面和感受,都是很有价值的。何况这三个学生还都是有相当的奥术基础。” “这么说,那两个学生是……” “看起来他们是死于意外,但如果是按照后来这位罗斯切尔德同学遭受到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死,他们的尸体,还有那些令他们致死的意外,全部都是精心策划的伪装,他们应该早在某个时候就被封闭了精神体,剥离了不必要的肢体和内脏,只剩下了脑髓泡在溶液中。这是抽取记忆最有效率的方法,就算‘高等记忆复刻’法则性的精神奥术可以完整地感知对方记忆,但又怎么比得上这样方便。有了这样的处理之后加上特殊的奥术法阵,即便是普通的法师学徒,只要花上一些基础的水晶消耗也可以和八环奥术一样随意地去感知去体会当时那个神灵律令的情景,视线中看到的一切,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魔网的震动,甚至还有神灵带来的精神冲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体验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自己的回忆更加清晰。毕竟想要研究或者复原一个十一环奥术,那可是非常大的工程,需要的奥术师可是很多的。有脑髓作为载体,他们的精神体和记忆可以很稳定地存在下去,所以几乎没有读取次数的限制,可以一直为这个奥术工程贡献力量。” 理事长声音平淡语气轻松,只是内容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风吟秋忍不住皱眉微微摇头,这种手段在神州来说已是真正的邪魔外道,欧罗这边却似乎有些习以为常的感觉。 理事长注意到了风吟秋的摇头,摊了摊手:“呵呵,很可怕是吗?这就是没有界限的知识。” 仁爱之剑在一旁抄手说:“照这样说,那个安杰罗的哥哥,也是为他特意安排的一个陷阱了。那么他真正的哥哥,大概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吧?” “是。能做出这样细密的计划的组织,又怎么会留下尸首这样的东西?” “可怜的孩子,躺在床上看诗集也会遇到这种事。”仁爱之剑撇撇嘴。也是难怪理事长要把安杰罗送出这里,那个大脸少年乍一听到这些也不知道受得了不。 “很遗憾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我也无能为力去阻止。无论是某一个大家族还是某一个势力,或者是因克雷,他们的力量都不是我可以阻止的,我只是学院的理事长而已。”理事长长长地出了口气,胡须被吹得一阵乱动。“这事情我会尽量去调查,但可能不会得到什么结果。那些家伙能把手伸到学院里来,理事会里肯定就有他们的代言人,他们能做的手脚太多了。即便查明了,我也最多只能想他们提出警告,让他们赔偿。” “我是听错了吗?”仁爱之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出的声音很是诧异。“大陆最高明最强大的奥术师之一,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居然发出这样无奈的叹息。你这个遗留自帝国的碎片世界还有法师塔难道只能是用来显摆用来吓唬我们这两个西方乡巴佬的吗?对于自己的学生先后遭到暗杀——不,如果只是暗杀那简直是太仁慈了,他们可是被活生生地制成了标本。这种事情你不想办法去查明真相把凶手绳之以法,为那几个学生主持正义,怎么能对得起你这么伟大的头衔,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把你当做偶像看待的学生?” “……哈哈哈哈…确实是这样,让仁爱之剑和那些学生们失望了。”愕然之后,理事长摇头大笑,笑声中也有几分苦涩。“很遗憾,这个法师塔虽然确实强大,但作为奥术学院所有奥术序列,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基石。我就算拥有最高权限,也并不是能轻易动用的。我是理事长,可不是奥罗由斯塔之长。这座学院还有这座城市是由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出资出力从一片废墟上修建起来的,在奥罗由斯塔中可没有一间房屋一寸土地是属于我的。我可没有能力像小罗伯特那个小家伙那样从名义到实际都能统领一切。政治可是非常复杂的东西,而且即便是小罗伯特,也并不能真的是想到什么就能去做什么……他的追随者们,他的那些前辈属下们,可不是单单为了一个公爵的头衔而追随他的。” “原来这老头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后台势力的武林盟主罢了。” 仁爱之剑转过头来对着风吟秋说了一句神州话。风吟秋不好作答,也不禁暗中点了点头。这样说起来这位理事长倒真的和神州江湖上某些时候一些地方推出来的武林盟主是一样的,武功高绝德行敦厚声名卓著,一能服众二能汇集人气打响招牌,但这位盟主若是自身没有什么强横势力,那通常就只能当个和稀泥的和事佬。就算那些世家大派做出了什么众人所不齿的恶事,也是大事化小略施惩戒让大家有个台阶下就是了。纵然武功再高又如何?总不可能一人一剑就去将别人山门上下打得全部认罪求饶或者干脆杀个精光,若真能那样,这所有的门派世家反倒要立刻联合起来第一时间将这威胁给除了。 说白了,无论神州江湖还是欧罗贵族圈,社会本就是秩序的集合体,但凡你是身在这体制之中,无论站在何等高的位置之上,都必须要遵守这秩序体制中的种种规则,明面上的也好暗中的也好,都是这社会体制的一部分,能在这其中利用规则的漏洞和矛盾辗转腾挪一番的,就已经是极有才干的能人了。至于说破而后立开创一番新天地,恣意妄为鞭挞天下,那就必须是时势所造的天纵之子。 理事长应该是听不懂仁爱之剑这句神州话的,但两人的意思他能感觉得到。那张埋藏在眉毛胡须中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无奈,继续叹气时候:“至于正义……从我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非常希望能有这种东西,能让我们一清二楚地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让我们有所依仗,在我们无助的时候给予我们希望和坚强。但是很遗憾,足足过了有一百年,我也没有见过这东西。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去查明真相,给那位学院争取多一些的补偿……” “唉,风兄弟,你也看到了吧。这便是一入江湖,心有挂碍,便立刻身不由己的绝好范例,任你有一身绝世神通也要在人情世故,权衡得失的计较之下变得蝇营狗苟,窝窝囊囊。刘道长不是也有几分这个模样么?所以说想要潇洒自在心随我意,便只能如我们一般独来独往,千万不要被那些世俗的虚名俗务给缠上。” 仁爱之剑摇头晃脑,用那种带着明显优越感的语气评价了面前这位欧罗第一大法师一番,再哈哈一笑,重新用欧罗语说:“正义本就在我们心中,正是要靠我们自己来弘扬。理事长你没有见过,那我就来做给你看!那些卑鄙邪恶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这样残害无辜少年,居然敢把目标对准我,唯一的结局就只有等着被我的拳头碾成废渣。” “那么我衷心地期待你能展现出真正的正义。呵呵。”理事长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对于这个邪恶组织,你需要防范的只是陷阱和各种阴谋诡计。毕竟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没有任何人胆敢把对‘奥罗格林的神灵律令’的兴趣摆在明面上,即便是神殿势力最为松散的因克雷也不敢。上次的那事也幸好发生在西海岸那偏僻的北境,如果是在中央平原区,立刻就会是战后最大的一场动荡,任何一个被牵扯到的家族或者势力都会被教会和神殿针对到死。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能对付你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我是不是该故意露出一些破绽来给他们增添一些信心?” “无论如何,总之祝您好运。站在我的角度,我也不希望这个时候再增加什么不必要的动荡,那些只想着私欲的笨蛋们看不到这个文明已经很脆弱了,有一帮因克雷的高地傻瓜们胡乱闹腾难道还不够吗?” 理事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胡须眉毛吹得乱抖。从会话开始,他已经叹了很多次气了,这个欧罗大地上首屈一指的大法师看起来就是个满腹牢骚的普通老头。然后他拍了拍手,颇有些有气无力地继续说:“好了好了,让我们把这些烦心事暂且放一放,先言归正传吧。我请两位客人来这里可并不是听我这个老头子自曝其弱和乱发感慨的。” 听到理事长的拍手声,桌上的茶壶自动跳起,为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面前的茶杯斟上热腾腾的红茶,装着精美糕点的盘子也挪了过来。仁爱之剑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杯倒入喉咙,捡起两块糕点丢进嘴里。 “前段时间,你们两位在奥罗由斯塔展现出的神奇能力可是掀起了很大的风波,奥罗由斯塔可是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理事长也端起一杯红茶,慢慢地品尝了起来。和之前的话题相比,现在这个似乎让他轻松了许多。“首先是仁爱之剑阁下,你在缪斯剧院里和阿德勒阁下的战斗非常精彩,我们可是专门开了会来讨论你的神奇力量的,高法则性的生命能量和个人意志的结合仿佛有了神灵领域一样的效果,居然可以影响到魔网,真是非常神奇。只可惜没记录到当时战斗的详细信息,很多数据只是流于表面。原本我们的计划是邀请您专程来学院展开一场专门的研讨会,不过现在知道可能有一个势力在暗中对您图谋不轨……不知道您还愿意吗?” “你说呢,尊敬的理事长阁下。”仁爱之剑吞下嘴里的东西,用一种奇怪的表情反问。“就像那些实验用动物一样,被一群怪模怪样的老头用奇怪的眼光围观,还指指点点,这实在是太恶心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帮蠢材不知道埋伏在哪里,随时准备偷袭我。你也知道他们在学院中有人,那么搞到对我研究的资料也是很轻松的,可以想象由此他们对付我的陷阱也会危险上无数倍……要我配合这么恶心而又非常危险的事,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呢,我对于奥术也是很有兴趣的,对于奥术研究本身也保持着相当的敬意……”不等理事长回答,他又换了个表示还有余地的口气和表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们能提出一些有价值的补偿,那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我最近对一种神奇的奥术有兴趣,我想奥术学院一定能提供的。” “哦?”理事长埋藏在眉毛下的眼睛眯了一眯。“看起来你对奥术也有一定的研究。我对此非常地好奇,是什么奥术让你有这样大的兴趣?” “许愿术。我现在需要许愿术。”仁爱之剑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条件。“次级许愿术那样不够劲的是没用的,我需要的是十环许愿术。如果你们能提供一张十环许愿术的卷轴,我就可以参加这个什么研讨会?” “许愿术?”理事长眉毛里的眼睛跳了跳,随即笑了。“看来你有一个很困难的问题需要解决。可惜的是,十环许愿术如今已经是无法再造的资源,学院里仅存的一张卷轴,也只能是作为宝贵的研究资料,不可能给你的。” 仁爱之剑立刻摇头不满:“连区区一张卷轴而已舍不得,这叫我怎么相信你们对奥术研究的热情和诚意呢?” “那可不是区区一张卷轴,而是珍贵而且不可再生的帝国奥术遗产。”理事长也摇摇头,很平淡地补充。“而且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嘛,现在参与这个研讨会肯定会给您增加许多不必要的危险。如果真的因为此事而将您陷于险境,奥术学院和我都是难辞其咎,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最好不要进行。” 仁爱之剑没有再说什么,只摊手做了个怪模怪样的表情。 “至于你,风先生。”理事长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红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毛胡须一阵收缩,好像一个毛球在为即将到来的重大话题蓄力。“如果说仁爱之剑只是让我惊奇,那你简直就是令我害怕了。你能理解一个百岁老人视作天经地义的世界观被击碎时候的心情吗?你从完全对奥术一窍不通到灵活运用八环奥术只不过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 “那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风吟秋一笑。不过这位理事长之前可并没有表现出如何的惊讶。“其实那只是我出身的宗族学派独有的一种神奇技艺,那只是看起来像是奥术而已……” “不要怀疑一个在奥术领域沉浸了百年的老人的眼光和判断,那些糊弄其他人的话语可以不用说了。你用的就是奥术,只是不是属于我们的奥术。” 理事长平淡的语气并不能减轻这话的分量,风吟秋的眉头一挑,却并不多说,面对这个也许是欧罗大地奥术水平最高知识最丰富的老人,他不确定自己的秘密能藏住多少,欲盖弥彰反而不好。 “不管你说那是技能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也好,你是没办法用你那个方式来运用因果序奥术和空间类奥术的,对吗?最低级的定序术,甚至五环的闪现术都是不行的,我说得对吗?”理事长示意茶壶对手中的空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慢里斯条地问。 “是的。”风吟秋点头。定序术他还没有尝试过,但是五环的闪现术和六环的幻影移形这两个奥术确实是如此,并非是无法拓印进万有真符,而是运用的时候完全无法发挥作用。至于其中原因,他多少也看了不少的奥术理论,心中大概也有了个底。 理事长点点头:“嗯,因为因果序奥术的本质是编织这个世界的因果,用德鲁伊的话来说是牵扯世界之风,但是风只是一个固定系统之内的力量转移,这里的减少了那里的就会自动流动过来补充上,也就是说再小的因果序奥术在本质上都牵扯到了整个世界,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你那完全属于另一个系统的规则变化是没办法作用于这个世界的。” 风吟秋笑了笑没说话。 “同样的道理,空间系奥术也不行。因为所有的空间系奥术,其实都是‘撒扎斯坦的世界膜撕裂’这个十一环奥术的延伸。正是有了这个和魔网同存的十一环奥术,我们才可以在主物质世界运用位移,出入于星界中的各个碎片世界。所有的空间奥术都是在向这个十一环奥术申请权限,本质上都要成为这个‘撒扎斯坦的世界膜撕裂’的一部分才能发挥作用,所以你也是没办法使用的,对吗?” 风吟秋还是笑了笑。他除了笑笑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了。 “你们两个这样的异乡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欧罗大地,真不知道是奥术文明的幸运还是不幸。”理事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是在帝国时代,你们,特别是风参谋长你携带的特质足以掀起一场新的奥术革命,将奥术文明推高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但是很可能最后导致的毁灭也更加彻底,我们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存在都问题。” “像您这样对奥术文明持悲观的法师可不多见。”风吟秋终于找到一个有趣可说的话题。“我曾经接触过的不少奥术师,可都是对奥术满怀着热诚和信心,都在缅怀着奥术帝国的强大。” “那是因为他们看到的不够多。现在还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庆幸于奥术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二号堡垒最后的一发奥能湮灭波没有将矮人祭坛中的元素屏障给彻底击穿。”理事长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下。“越是看得到帝国的全相,越是能明白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没有约束的知识和力量如同越累越高的积木,越是宏伟越是危险。而越是看得到世界的全相,越是理解因果序的流动,我也越是认同你们西方文明中的观点,这世界是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中的,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力量,而是平衡。” “所以,我私下邀请风参谋长前来是想对您提一个要求的。请你最好不要过度地展现那种力量,最好找个理由来遮盖一下,像是那个属于你们教派特有技能的借口就不错,在奥术理论方面甚至我可以给你背书。” “哦?为什么呢?”风吟秋微微惊讶。实在没想到这位大法师叫自己来却是为了这个,这原本可是他的心病之一。 “这片土地上永远不缺乏被欲望驱动而不顾一切的蠢货。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秩序再被他们所毁灭。而且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总不希望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们成天惦记你吧。”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风吟秋点头,想了想又笑了笑。“不过我也对一些奥术卷轴感兴趣,不知道理事长阁下能不能满足我一些小小的需求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分道 “嘿,真是想不到,这号称欧罗大陆第一的奥术师,居然杀起价来也是一把好手,不比那些菜市场的老太婆们差多少。我本来以为你这一趟至少也要敲出几个八九环的奥术卷轴来,结果只是区区几个七环奥术卷轴就把你打发了。风兄弟,这显然是有点看不起你了.......” 从理事长的法师塔中走出来,仁爱之剑的嘴里还在碎碎念着,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为风吟秋打抱不平还是因为他自己什么都没捞着而心有怨气,不过风吟秋却是一脸的轻松,还主动替理事长开解:“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制作奥术卷轴不像是我道家画符那般,对材料要求不高,主要靠着手法娴熟和自身修为境界。而且就算是画符,到了上品先天灵符的地步的时候所需的材料也俱都不是凡品。这欧罗奥术的奥术卷轴所消耗的资财更不用说了,只是一个七环奥术卷轴所用的成本就是至少数千上万奥金,理事长奥术能力是大陆顶尖,财力可不见得有多强。而且他不是说了么,神殿对于制作八环之上的奥术卷轴都视为危险行为,他身居高位,肯定也不好落人口舌......”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老头抠门。我就不信以他百年的身家,没有几个九环十环的卷轴,他坐镇那法师塔里随便拆一些出来悄悄卖给那些世家大族轻轻松松就是几百万,却在我们两个面前哭穷,真是好没意思!” 风吟秋依旧不急不躁,说:“但他这一趟特意叫我们来所提醒之事,对我们来说也大有裨益,这几本七环奥术卷轴也正是我想要的,其他地方说不定还没办法找得如此周全。至于其他八环九环的奥术,从其他地方慢慢找寻也就是了。” “火元素长老召唤,风元素长老召唤,水元素长老召唤......加上原本的地元素长老,你这是要组一个元素战队么?要不要我给你编一个专属曲目,出场的时候放起来倍有气势,保准那些心怀不轨的邪恶之辈一听就吓得屁滚尿流。” “好了,莫要再调侃了,无敌兄。理事长也答应了想办法为刘道长祛除那身体上盘桓不去的真灵之力,总的来说已经对我们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又对我们别无所求,我们也应该知足了。” “他对我们所求的,便是我们别给他惹出乱子来。我们随便收敛一些,这老滑头便不知道省了多少事,连那个大脸少年也居然推托说因为他的身份不好说太多,让我们两个去多加安慰一下。我们难道还要给他做保姆么?对了......” 发着牢骚的仁爱之剑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个线索说不定能发现那些家伙,最好尽快去查查,就先走一步,拜托风兄弟你独自去将那三个小家伙带回去了。” 风吟秋却是摇头说:“但是理事长说了,那些人极有可能设下圈套来等着你,要不我们一起去?” “哈哈,正是巴不得他们有圈套埋伏,正好让我一网打尽,还免得麻烦。风兄弟你说这些可不是担心我,而是太看不起我了!就此别过,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丢下这一句,仁爱之剑转眼间就跑远了,只留下风吟秋站在原地喃喃摇头:“我也不喜欢当保姆啊,算了.......” 一路走出奥术学院,仁爱之剑也没犹豫,直接转向走向了第三大道。在用隐身奥术隐去身形之后一阵疾奔,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水晶之都的门口。 一看到仁爱之剑,门口的迎宾女孩们依旧是笑容满面热情无比地围拢上来,当然这些底层的普通女孩只是在这里混口饭吃,大概都不知道他之前曾在里面干过些什么,但当他一路上去,还是照旧用特定的卡片刷开了他们之前常用的那所密室,却发现里面一切居然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他当日和那战神殿大祭司在这里大打出手,可是完全将这里给彻底拆成了废墟,但现在看去依然是镶满了华丽装饰的墙壁和天花板,满目琳琅的奢华享受器具,如果不是门口的他都险些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一屁股坐在软垫上,随手拿起桌上一瓶酒丢了个侦查魔法看了看,然后就打开喝了起来。只可惜这里虽然看起来景观依旧,人却是一个都没有了,那些陪酒跳舞的姑娘们不用说,譬如平里斯这种跟班配角一样的也不见一个,一时间还让他有些怀念起来。 “怎么,难得我主动上门来,不出来陪我喝个酒聊聊天么?”仁爱之剑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可惜空气当然不会回答他,房间中依然是一片寂静。 有一口没一口地把手中这瓶酒喝光,仁爱之剑又拿起另外一瓶开始喝了起来,这次喝到一半,他又开口说:“怎么?不会是准备召集人手来对付我吧?对于我主动上门这样积极的态度,还有鉴于之前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这可太不友好了。” 依然还是没有半点回应,这密室的隔音效果做得非常好,外面的声音一丁点也传不进来,只有仁爱之剑自己的呼吸声吞咽声在隐约回荡。 “这是最后一瓶酒。”他又从桌上拿起一瓶新的酒来,依然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喝着,一边喝着一边说。“喝完我就走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和我好好说话的机会咯。” 一片有些怪异的寂静中,仁爱之剑把第三瓶酒喝光了,把酒瓶朝旁边一扔打了个酒嗝,站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一个黑影无中生有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他,一身紧身的黑色皮衣裹住妙曼修长的身姿,头脸则完全笼罩在一片黑幕中,正是许久不见的夜影。 “......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这里。你是真不知道上次你在这里做下的事情,让组织对你有什么评价吗?”夜影的表情不可见,只有声音中满是无奈。“你应该庆幸我们在这里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准备,否则等着你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捕杀。” “有什么评价还能比准备捕捉回去做实验更差?”仁爱之剑笑了,又转身重新坐下。“我当然知道你没什么准备,要不我也不会来这里自投罗网了,今天机会难得,说不定是我们最后的聊天机会,不来坐下来陪我多说几句?” “...什么捉回去做实验?”夜影没有动,只是问。 仁爱之剑哼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吗,你把脸藏起来这其实是一个坏习惯。你以为这样别人看不到你的表情了,就没有锻炼说谎的技巧和心态,但是这些细节从你身体反应和语气上照样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来。不要紧张,我并不介意,这只是个计划而已,而且只是你背后的那些蠢货自以为是制定出来但却永远不可能成功的计划,和你的关系并不大,并不影响我们私人之间的情谊,我们还是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的。” “......”半晌的沉默之后,夜影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获取到我们组织的任何资料......” “南方军团这种贵族利益联合体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还用得着去查吗?”仁爱之剑的声音带着无比的优越感,如同在藐视一群连裤子都没见过的原始人。“只是我比较好奇,奥术学院那两个学生应该已经只剩器官组织浸泡在溶液里了吧?不知道你们计划把我抓捕之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待遇?还是切成薄片留起来慢慢研究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执行,不关心组织的计划和研究什么的。”夜影的声音变得冷漠下来,不带丝毫情绪。 仁爱之剑却好像是又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一样,笑嘻嘻地说:“知道吗,你不只是不适合什么计划什么研究,就连作为一个秘密组织的执行人员也是不合格的。其实对于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南方军团做的,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是你的反映和话语完全替我证实了。这样容易就中了别人话里的圈套,你的心志可远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老练,至少也是个训练不合格。” “你......!”夜影的身躯一震,她头脸周围的黑暗陡然扩张,连同整个人都化作了一片不断蠕动的阴影,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但仁爱之剑就像没看到一样,依然老神在在一脸轻松地坐在软垫上。 终究这片黑影还是没有做什么,只能重新凝聚成夜影的身形,她有些丧气地坐到仁爱之剑的对面,用带着几分恨意和不甘的口气问:“既然你知道了这些,还敢到这里来?” “为什么不敢?”仁爱之剑的神情完全是面对一群一口唾沫就能淹死的蝼蚁。“你们在奥罗由斯塔最强的打手上次已经被我一拳砸成了废人。当然召来几个大法师花个几千万奥金布置一套八九十环连锁奥术陷阱什么的还是有可能对付我的,但在奥罗由斯塔里你们敢有这么大的动作么?你们和战神殿的鬼名堂,有不少人都看得很明白,一旦把企图和计划暴露在明面上战神殿立刻就会遭到所有神殿教会的排斥。何况我主动到这里来,你们又怎么会有布置的时间和机会?” “......”夜影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悠悠地说:“看来小艾瑞亚那个蠢货对你的评价完全是错的。他觉得你是个不理会利害关系,只凭冲动和西方古怪文化观念行事的半疯子,狂人。但现在看来完全是错的,你也许比谁都精明。” “哈哈哈哈,爱与正义的真正智慧,岂能是那种只知道摸小男孩的屁股的鼻涕虫能理解的。那你赶快把这个新发现汇报上去,那不是大功劳一件?” “别开玩笑了。我非常乐意看到那头恶心的肥猪栽个大跟头,如果你能干脆把他顺手给干掉,我绝对是最高兴的几个人之一。”夜影冷冷地回答。她也干脆伸手拿起了一瓶酒,只是斟上一小杯,却是仰头一下全部倒进嘴里。“我跟你明说吧,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我的建议是把你吸纳进组织,让你成为自己人,他们的计划只是作为备用的而已。但是你看起来没有合作的意思,也显得太难以掌控,军团上层最后才不得不把他们的计划提上来。至于那几个奥术学院的小家伙,很遗憾,既然他们家族中没有人在军团上层,那么从他们经历过你的那个祭典过后,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呵呵,那么我好像应该感谢你的善意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很有趣而已。”夜影翘起了腿。她的双腿笔直而修长,如同大宗师浸淫一生磨练出的描绘人体的雕塑,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展示生命力和肉体美的诱惑,可惜对面的仁爱之剑连瞥都不瞥一眼,好像那是两条随手捡来的树枝。“能让我觉得有趣的人可是很少的,让你成为实验室上的肉片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多看看你倒地能干出些什么样的有趣的事来。” “哈哈,那你好好等着吧,保管让你大开眼界。”仁爱之剑站了起来,微微伸了个懒腰,全身发出一阵炒豆般地爆响。“那么作为我们曾经合作过的情谊,还有你对我的善意的报答,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听从那些白痴军团上层的命令站到我的对面。” 夜影懒洋洋地把翘起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说:“你放心,那头肥猪只是我名义上的上司,我不愿意他也指挥不动我。上次他是耍了个花招把我调去其他地方了,否则我不会让他带着那团肌肉棒子一起胡来。” “......嗯...”仁爱之剑皱了皱眉,似乎考虑了一下什么,再开口:“那么你能脱离南方军团吗?” “什么意思?”夜影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自禁地笑了,嗤嗤的沙哑笑声像是暗夜中什么动物在啃噬树叶。“你难道想招揽我?” “如果你能跟随一个代表了正义和真理还有爱的战士,那岂不是天大的幸运么?”仁爱之剑又叹了口气。“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理解不了这种幸运的,所以我也不强求。我只是觉得作为今天在你身上求证了一个猜测的感谢,有必要指点你一条明路。南方军团这种拿无辜少年做实验器具,胆敢对正义和爱的战士打歪脑筋的邪恶势力,肯定只能在历史的车轮下被碾成粉末,你身在其中难免收到波及,不如找个机会跳出来?” “呵呵......”夜影低声笑着,可能是极少有机会这样笑的缘故,她的笑声很难听。“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然,我也对你挺好奇的,也觉得你挺有趣的。”仁爱之剑也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之后,我就和南方军团不死不休。你如果还身在其中,就算你身份特殊可以不听调遣,至少我们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聊天了,我也觉得有些可惜。你不妨仔细想想,南方军团到底又能给你什么呢?这种利益结合体运转起来已经不是凭个人意志驾驭得了的了,说不得其中的领头人都是身不由主,而且他们做的事太大太危险,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而已。” 夜影不再笑了,也不说话,整个人都沉浸在身周那一团黑暗中,仿佛被这气息所浸染不可自拔。半晌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声音中透着几分慵懒和无奈地说:“算了吧,我和军团的关系不是你这种外人能理解得了的,你也无需花心思来离间了。你可能并不明白军团的真正力量有多么强大,不客气地说,真正要来硬的,这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抵挡得了。兽人能够存在,也只是军团需要他们存在而已。” 仁爱之剑无奈地耸耸肩。 顿了顿,夜影继续说:“......虽然你既自大又无知还不知所谓,不过能知恩图报,这也是不错了。如果你觉得在我这里骗到了消息让你良心稍稍有所不安,那么就用一个消息来换吧。刚好我有一个比较头痛的任务,是需要打探一个情报,这个情报你肯定清楚。” 仁爱之剑微微意外:“哦?你想知道什么?按照你们在奥术学院玩弄出的手段来看,你们的手脚和耳目可都是很厉害的,居然也有需要我的情报的时候?” “那个叫做菲尔·费尔南德斯的德鲁伊的情报。”夜影说。“这家伙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一个元素大德鲁伊,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可能一直隐居避世默默无闻的,但他的年纪.....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而且他居然还声称自己是真红家族的血脉,现在已经赶去真红领去做血脉鉴定仪式了。这应该是一个有什么企图的家伙,但我们现在完全打探不到他的任何情报。唯一的线索就是你了,他可是跟着你们一起来到奥罗由斯塔的,而且你还说他是你手下.......你可别告诉我那家伙是你们捡来的。” “...你还真说对了,那家伙真是我们捡到的...”仁爱之剑表情怪异地看着夜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族 赤红山脉在奥罗大平原东南蜿蜒曲折,向下包围出一个大致椭圆形的盆地,这里就是赤红家族费尔南德斯的领地,赤红领。 在奥术帝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奥术王国的时候,世代统治这里的真红家族费尔南德斯就率先向奥罗格林献上了忠诚。当时这个决定在费尔南德斯家族内部是引起了极大的分歧和动荡,甚至还造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内部清洗,在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之后才决定下来。 从后来的发展来看,当时这个决定绝对堪称英明。奥罗格林皇室得到了他们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盟友,也展现出了应有的慷慨和大度,帝国建立之后立刻敕封费尔南德斯家主为赤红大公,赤红山脉之内加上山脉方圆千里为赤红公国,同时费尔南德斯家族还成为和帝国皇室通婚的首选外姓家族。从此以后,费尔南德斯家族一直是帝国历史中最为顶尖的姓氏之一,真正地堪称与国同休。 而在帝国陨落,奥术皇族被屠戮一空,奥罗格林的名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后,费尔南德斯隐隐就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为高贵显赫的姓氏。虽然此时随着世事变迁,帝国这个概念变得很微妙起来,其他家族也许明面上并不会承认,真红家族也不会将这事挂在口头上,但作为和奥术皇室联姻最为长久的家族,这种地位的优越感确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头。 能让费尔南德斯家在众多家族中独占鳌头的当然不只是区区的虚名。赤红公国与帝国同存数百年,积累下的底子深厚无比,就算在战争中同样也受到了重创,所属军团十不存一,连真红大公都连同所在的浮空城一起陨落了,但赤红公国却不至于像奥罗由斯塔一样直接遭受异族联军的冲击而烟消云散。当时还是有两个精灵氏族军队杀进了公国内,临危受命执掌家族的费尔顿公爵立刻命令将所有公国内的异族奴隶释放出来并双手奉上,同时亲自上阵号召所有家族法师乃至领民们严阵以待,精灵军队才只是随便捣毁了一些奥术设施之后退去。 这样下来,赤红公国的根本终究是大体保留了下来。费尔顿公爵以哀悼帝国和皇室的名义,宣布废弃公国之名,将赤红山脉外的所有得自帝国敕封的领地和利益全部放弃,重新收缩回盆地之内,韬光养晦。时至今日,费尔南德斯隐隐已经算得上是后帝国时代的第一世家,位于赤山山顶的那一座真红宫殿,遥遥俯瞰着东北方大平原上的芸芸众生。 今天,真红宫殿很热闹。费尔南德斯家族很庞大,但是常驻真红宫殿的一般来说只有费尔顿大公爵而已,寻常时候这里往来的人并不多,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不时有奥术浮空载具飞来,运用飞行术的高阶法师更是不少,一时之间宫殿上空人来车往,络绎不绝,连远处谷地中的领民们都能看到。 “今天是怎么了?赤红宫里来了这么多人?” “……是不是什么节日,比如公爵大人的生日什么的?” “蠢货,公爵大人的生日难道我们不用庆祝吗?上次你都喝吐了三次吧?” “哈哈,公爵大人请我们喝的美酒,平时间哪里能喝到。所以我就是盼着这一天啊。” “那也还有两个月……今天应该是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希望公爵大人身体健康,祝赤山永远巍峨,真红常在。” “赤山巍峨,真红常在。” 相对于其他地方贵族领主们和领民之间的关系,赤红领中的百姓对费尔南德斯家族是相当信赖和忠诚的。这得益于真红家族在这里绵延上千年的稳固统治,还有费尔顿公爵在上位后采取的一系列亲民措施,放弃盆地之外的封地,将所有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了盆地之内,大幅削减领民的赋税,这使得随后的饥荒和灾祸都没有其他地方那么难熬,偶尔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还不忘和领民们一同乐乐,数十年下来,赤红领的百姓们已经理所当然地视这位公爵大人为自己值得效忠的君主,这在帝国贵族间可是绝无仅有的孤例。 而现在,这位备受领民们爱戴的公爵就在真红宫殿中,笑得像是朵花一样,看着络绎不绝地人们在大厅中穿行。 如果仅凭外貌,费尔顿公爵看起来可丝毫都没有作为真红家族掌舵人所该有的气度,他又矮又胖的五短身材,圆而显得有些夸张的五官带着些呆气和偶尔一闪而过的狡狯,即便穿上了定制的华贵礼服,带上金灿灿的假发,也活脱脱地只是个乡下土财主的模样。 而今天这个土财主笑得就像是白捡了一百斤奥金一样,圆圆的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看着远处从宫殿外携手而来的一男一女,仿佛看着两座金山正在走向自己的腰包。 “公爵阁下,请矜持一点,不用笑得那样开心,孩子们看着呢。”坐在旁边的临山公爵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作为费尔南德斯家的另一位巨头,他的装扮和外形更符合一位位高权重的帝国贵族该有的模样。他身材高大,容颜深邃,声音低沉,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极有城府的大人物。 “有什么关系?”费尔顿公爵张了张眯成缝的眼睛,马上又重新眯了起来。“这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嘛,看,我们家族又多了一位优秀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个德鲁伊,这可真是罕见啊。” “还需要经过鉴定之后才能确定他是不是一位真正的费尔南德斯。”临山公爵面容古井不波,无喜无忧。 “我看一定就是,根本就不用什么鉴定了,一个德鲁伊还会在这上面撒谎吗?”费尔顿公爵双手一拍,一边嚷嚷一边朝着远处一指。“你看看那一头耀眼的金发,比我这花了五万多奥金的头发还要耀眼还要明亮,这难道不是高贵血统的证明吗?除了费尔南德斯家族,哪里还有人继承了高贵纯正的奥术血脉呢?啊,看看他是多么地英俊,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呢?难道他不怕被我卖去妓院吗?哈哈哈哈。” 临山公爵不再说话。虽然这么多年过来了,但对于这位费尔顿公爵那种乡土气他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了,除开这周围的环境抛去那身衣衫,他完全觉得旁边坐着的就是个混迹于街头巷角的黑帮混混,还是最底层的那种。当然临山公爵实际上并没有接触过这种社会残渣,只是觉得那种最为低俗和卑贱的姿态和气质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这可并不是胡乱的污蔑和贬低,这位费尔顿公爵在坐上这公爵位置之前,确实是铜河港下城区的一个黑帮头子。作为上一位费尔顿公爵数十个私生子之一,这也是混得相当尴尬的,不过在当时形势陡然直转而下的神怒之战中,费尔南德斯家族短短一周时间先后六位公爵八位侯爵十几位伯爵相继战死,中央大平原帝国军队的一泻千里导致了从公国中派出去勤王的队伍如同排队待宰的鸡鸭一样被异族联军屠戮,越是身份高贵的奥术贵族异族们越是不会放过,几乎是前一位公爵刚刚战死后一位继任者又跟着被杀,等异族联军压到赤山盆地外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再敢跳出来继承那些平日里梦寐以求的宝座了。 只有这个家伙,当时还是个黑帮头子的亚当斯·费尔顿居然还在上蹿下跳,想尽办法在家族长辈们面前展现自己所谓的力量和人脉,以求自己能更上一步。这时候费尔南德斯正群龙无首,谁也不愿意去继承那些个注定要掉脑袋的爵位,匆忙之间才把他给抬了上去。 只是后来的发展让所有人都瞪出了眼珠子,这个黑帮头子在多年街头巷尾锻炼出的生存智慧不止保住了他的脑袋,还带着整个赤红盆地度过了最大的危机。向野蛮的异族屈服献上奴隶,放弃公国的称号放弃帝国敕封的领地,这可是任何一个稍有荣誉感的贵族掌舵者都不可能下达的命令。 而等到危机渡过,其他人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个家伙换下来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这个黑帮头子居然就趁着掌权的这段时间拉拢提拔了不少属于自己的力量,然后借着这侥幸得来的成功所带来的巨大声望,居然就彻底坐实了这个位置。黑帮头子确实粗鄙难耐,确实油滑卑微见风使舵,但在对权势的渴望和心狠手辣方面可也不输于任何贵族。 所以对于这位备受领民爱戴的真红大公爵,其实在家族内部高层中倒并不是那么地受待见。他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不过却完全不在意,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这时候,外面的一男一女已经走进了大殿,接受所有人的瞩目,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其实就算抛弃这原因,这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两人都很年轻,男的俊朗无比,女的明艳不可方物,如同从最高明的幻术师营造的梦幻中走出来的人物。那些原本应该目不斜视的侍卫们都情不自禁地把灼热的目光投射到这两人,尤其是那个女人身上,即便是再多的礼仪训练再严苛的纪律,在这样难以想象的美人面前都显得软弱无力。 相对来说,其他费尔南德斯家的人们的眼光就要显得复杂许多了,在他们的眼中这可不仅仅是两名英俊漂亮的年轻人,更是和他们的地位还有利益息息相关的存在。这些人的神态有的戒备,有的厌恶,有的贪婪。 “茱莉亚那个贱人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男人?不会是他的姘头吧?居然长得这样好看,见鬼,难道是和她一样是经过奥术改造的?” “哦,不,这么完美的男人。看看那英俊的脸,看看那臀部的肌肉形状和完美的骨架,看看那步伐,我能想象出他的腹肌是如何的扭动的......不行,无论如何我也想要一个,你们谁知道他是去那里改造的,奥术学院吗?” “别开玩笑了。奥术学院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听说是......” “真的?哦,见鬼,那可不好办了......茱莉亚不是大张旗鼓地宣扬这个男人是个大德鲁伊吗?这难道也是改造出来的?” “应该不行吧......不过也难说,毕竟那些家伙掌握的技术可是帝国时代的......” “总之看起来茱莉亚已经把这个男人先收入她的囊中了,她这次带这个男人回来就是在向所有人展示这一点。” “...这个女人的野心不小,不过她总不会觉得就靠这个男人就能让她再上一步吧?以她的出身她现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她难道还不满足吗?” “不知道,看来公爵大人要小心一点了......谁也不敢肯定,这个胃口越来越大的女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我很期待看到她被过盛的野心驱使干出些蠢事来,比如伪造一个德鲁伊的血脉来向家族彰显存在和邀功什么的......” 沿途走来,周围的窃窃私语传过来,有的只是些杂音有些则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样清晰可闻,不过茱莉亚并不在乎,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没有任何的能力,唯一擅长的就是靠着先人的血脉占据高位,一边嫉妒别人的才干和勤奋一边想尽一切方法去阻挠,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些窃窃私语不能让她脸上那笑容有丁点变化。 但是应该还是要顾忌一下并没有习惯的人,所以她轻声对旁边的菲尔说:“不用在乎周围那些烦人的话语,正如同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样,这家族中的多数人都是腐朽的蛆虫。他们连野兽最基本的爪子和牙齿都没有,只会对觉得有威胁的存在喷射嫉妒的毒液,所以你不用在意。” 这种解释和劝说是很有必要的。这些人的话语不可能瞒过一个德鲁伊的感知。而如果让这个明显是刚刚踏足贵族圈的年轻人有了不好的印象和心态,对她的计划来说影响是非常大的。幸好她事先早就有了预备,事先就描述好了这些可能遭遇到的嫉妒,还专门学习了一下德鲁伊最容易接受的说话方式。 “你放心。”年轻人脸上的微笑阳光依旧,丝毫没有被周围恶毒的言语所污染。“我能看出他们散发出的那些恶心扭曲的气息。他们不过就是风中的蚊蝇,连最小的气漩也无法掀动,自身的存在也不过依附于外界的力量,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只剩下恶心人了。” “你明白那就最好了。”茱莉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这个笑容让她所散发的艳光更盛,那些凝视着她的人几乎都要看得呆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宫殿的正中,面对着上方宝座上的两位费尔南德斯家的巨头,茱莉亚屈膝行礼:“尊敬的大公,公爵,我带着真红家族流落在外的血脉回来了。” “公爵,公爵,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公爵就行了。”费尔顿公爵的双手一阵乱挥,肥硕的脸上微有几分不悦,但是转而看向旁边的年轻人的时候,又变得满是慈祥和欢喜。“这就是你在信上所说的菲尔了是吧,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简直和我年轻时候有得比,我一看他就知道一定是我们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人。年轻人,你还记得你的出身吗?” “是的,在八岁之前我和母亲一直生活在斯坦德地区东部的一个沼泽村庄里,我只记得我母亲曾经说过我来自一个伟大的奥术家族。只是在我八岁的时候一场饥荒导致了我母亲被盗贼所杀死,而我则被一位路过的半兽人德鲁伊所收留,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斯坦德南方的森林里修行。” “啊,真是可怜的孩子。”费尔顿公爵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斯坦德是在兽人草原的西北边界附近吧,真是难以想象我们的族人还有生活在斯坦德那种贫困而危险的地方的,你的全名是…...?” “菲尔·落风·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年轻人菲尔回答。 “啊,是莫里家那一系的血脉。他们的领地被异族所毁灭,至今也是荒芜一片,确实有很多血脉散落在外。那该死的战争。” 费尔南德斯在大陆上开枝散叶数百年,虽然已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姓,但暗地里流落在外的血脉也是数不胜数,说起来战争还只是个不大重要的偶然原因,为了继承权和利益而发生的内部倾轧才是主要的,被剥夺家族之名放逐去边缘荒芜之地终此一生是失败者的唯一选择。 当然对于杰出而又有能力的人才,回归家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费尔顿公爵问:“那么菲尔,你现在已经决定回归真红家族了吗?” “是的。”菲尔回答。“我老师的灵魂在三个月前回归了元素疆域,我就决定踏入人类世界,因为我母亲的夙愿就是能够重返费尔南德斯家。这时候刚好有三个法师误入了雷霆部落的领地成为俘虏,因为我老师的原因,我和雷霆部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我就拜托那三个法师带我一起走出了大草原……” “很好,很好。这真是一个足以被吟游诗人传唱几百年的励志故事,真红家族能屹立大陆千年不衰,就是靠着像这样忠诚伟大的家族向心力。”费尔顿公爵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难得地拿出了作为真红大公该有的姿态和话语。“特别是你居然还是一名德鲁伊,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在信奉元素自然之道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家族和血脉的荣耀,这能说明什么呢?哈哈,原谅我说句有些不敬的话,神明的光辉也不能掩盖我们家族血脉的力量。” 面对一个神职者,这样的话语确实是很不敬的,幸好周围叫做菲尔的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他们所担忧的那种神职者的古板和不近人情,而是微笑着回答:“血脉和亲情是生命之神的馈赠,和永恒的四元素一样地伟大。” “这真是我所听到的最棒的回答。”费尔顿公爵的脸都快笑烂了。“说起来,真红家族走出来的大法师数不胜数,但是德鲁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你能展现一下那种来自真神馈赠的力量给我们大家看看吗?” 菲尔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随着他的这一笑,宽广的殿堂上空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了数十个明亮的光球。 大殿中响起一阵由吸气声和窃窃私语汇合而成的音潮,能站在这里的人,至少也是受到了相当奥术教育的最基础的奥术师,高阶法师更是不乏其人,他们都能看出这可不是单纯用来照明的东西,体表带来的微弱酥麻感,还有那些光球之间不时跃动的小小光弧,都在说明那是饱含了巨大能量的球型闪电,每一个的破坏力都不下于一个战斗型五环奥术。 菲尔伸出了手,竖起了食指,上空那些闪电就像听到了命令一样开始旋转,然后全都朝着他的指间落下,数秒之后汇合成了一个巨大而耀眼的光球,就像一个无害而漂亮的肥皂泡一样静静地漂浮在他的手指上。 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一些,有些运用着侦查奥术的法师脸上开始有些不好了,这样庞大的元素能量,还有对这种能量如此精细的操纵力,几乎要超出他们的认知。 而这时候菲尔撮唇轻轻一吹,他手指间上漂浮的巨大球型闪电就在极短的时间里开始崩解,随后消失了。这个让不少人失色的危险元素之球在他手中就像一点烛火,一念可生,一念可熄。 这一下连临山公爵的眼中也是精光闪动,作为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大法师之一,他的视界和眼光当然远超其他人,这样越过魔网展现出的非凡力量,即便是他也不敢小觑。 费尔顿公爵看不出什么来。即便有了后来的一系列恶补,这个黑帮出身的公爵的奥术水平也只能维持在一个学徒及格线附近,好在他背后站着的一个老人附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一样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真是精彩,厉害,厉害!”费尔顿公爵大笑着连连鼓掌,一边扫视着周围的族人,将他们或是震惊或是不知所措的表情收入眼底。“现在我代表费尔南德斯家族欢迎远方的游子菲尔·落风·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回归到我们的大家庭中来。那么现在只需要在所有人面前通过血脉鉴定奥术,你就会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费尔南德斯了……” “请等一等,费尔顿阁下。”一直静静地安坐在旁的临山公爵开口了。“这样是不是草率了一点?” “怎么了?临山阁下。你觉得哪里草率了?”费尔顿公爵转过头来,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只是那双看似有些呆愣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临山公爵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莫测高深不疾不徐地说:“我的意思是,这样优秀的一个年轻人,还是使用血脉鉴定奥术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你大概不知道,其实这个六环奥术是有可能出错的,不只是那些死灵系奥术可以在血脉上动手脚,还有一些生命领域的神术…...” 费尔顿公爵立刻说:“临山阁下你请放心,我为这位年轻人准备的可是高达七环的血脉分析奥术,可没有那么容易出错的。” “但是依然有可能出错的不是吗?”临山公爵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即便抛开那些人为的干扰手段,元素德鲁伊随着对元素的亲和度不断提高,也会在血脉上产生一些异变,我的意思是,如果因为这些意外而导致奥术鉴定出现一些异常,那对于这样一个优秀且渴望着回归家族的年轻人来说不是太可惜了吗?” “听起来好像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费尔顿公爵靠在座椅上,斜眼瞥着对方。 “是的,刚好有一个。”临山公爵弹了弹手指,一个样式奇怪的卷轴就像是从虚空中弹出来一样浮现在他面前的半空中。“我最近正在为如何处理这个‘真知询问’卷轴而发愁呢,这可是帝国中期的卷轴,上面的奥术在时间的流逝下已经有要崩溃的危险了。虽然这是个九环奥术,但这个奥术的适用性太狭隘了,我都不知道该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好在它基于因果序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出错的,现在用在甄别这个年轻人的血脉上真是太合适了。费尔顿阁下,您说是吗?” 费尔顿公爵的眼睛眯了起来,明明他脸上挂着的还是笑容,却让宫殿中所有看着他的人都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家族(2) 早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宫殿中依然灯火通明,这是场通宵达旦的宴会,为欢迎真红家族又迎来一个新成员,费尔南德斯又增添一份力量而庆祝。 乐队演奏的乐曲一阵又一阵,大殿中央舞池中的人们也跳完了一曲又一曲,周围的侍从们络绎不绝地将美食和美酒送来,放在旁边的餐桌上等着人们取用。 音乐,美酒,美食仿佛永无止境,在这个隆重而美妙奢华的宴会上,甚至连一些根本性的限制条件都不成问题。每个餐桌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奥术法阵,中间分别放置着几种精制的炼金药剂,有的可以让人毫无倦意一直保持旺盛的精力足足四五个昼夜,有的可以让人的消化力和代谢率增强数十倍,无论吃下多少美食喝下多少美酒都不会吃撑不会醉得不省人事,当然还有更有趣的药剂可以让人的某些肢体功能更强大持久,这宫殿中为宾客为主人们准备的房间有很多,任何人随时都可以结伴去休息,去寻求些不一样的快乐。 这是个完全继承了帝国精神的欢乐宴会,虽然不能和真正帝国时代的奢靡相比,却也是一个充满了欲望和享受的海洋,可以让人流连其中尽情畅游。 不过这个宴会的主人,费尔顿公爵并没有在其中畅游太久,刚过午夜,和一位美女跳完一曲之后他就摇头对众人笑说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要先退场,请其他人尽情继续。 公爵大人毕竟年纪大了,有再多的奥术辅助维持健康,毕竟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对这些娱乐活动力有未逮也是很正常的,再好的炼金药剂也是有副作用,再说对公爵大人来说,什么样的娱乐也都不新鲜了。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表示理解,都对公爵大人送上祝福的话语。公爵再对欢迎宴会的主角,菲尔和茱莉亚这两个年轻人多多勉励了一番之后,就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公爵的寝宫就在真红宫殿之内,这里还保持着战前上一任真红大公时候的模样,只是简陋陈旧了许多,数十年之间不止是没有重新修缮过,其中不少值钱的奢华东西还在灾荒年间拆出去了换钱,因此相对于真红家族的掌舵人的私人空间,这里实在是显得有些寒碜了点。 但是费尔顿公爵对于这一点却丝毫没有在意,刚刚走进寝殿他就挥手让侍从退了出去,然后他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假发随手一丢,左右脚互相一蹬一踢,两只鞋子就飞到了寝殿两边的角落里,两手拉住衣襟一扯,华贵整齐的礼服就成变成两片落在地上,当最后往前面的大床上仰天一躺的时候,头发凌乱满脸粉妆都花掉,只剩一身贴身短衣的他看起来哪里还有丝毫真红家族家主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刚刚徒步数十里从佃户家里收租回来的乡下地主老头。 “唉,这装模作样的可真他娘的累啊......”费尔顿公爵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粗短的四肢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褪去了毛的毛虫。“希望以后不用出席这种宴会场合了,如果再有就让他们自己乐去。” “对了,我说,就算这有些累,但偶尔参加一下还是可以的,你就完全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多少也去和那些家伙们见个面说上几句吧,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些漂亮的女孩。” 躺在床上的费尔顿公爵忽然开口。但是空荡荡的房间中并没有回应,而且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喂,我问你呢,休伊。”公爵脱下了脚上的袜子裹成一团,丢出去砸在墙角的一团东西上,那团东西这才微微抖了抖转过来,原来那是一个一直缩在墙角里的人。 这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痴肥男子,乱蓬蓬的头发,稀拉拉的胡须,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眯成两条线的眼睛似闭非闭,布满了油腻小疙瘩的胖脸上一片木然,像是个多年不见天日的自闭症患者。如果仔细分辨能看出这个男子虽然要高大肥胖一些,五官轮廓却是和费尔顿公爵很有些相似的。 男子虽然转了过来,一双好像睁不开的眯眯眼却还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此时正浮现着一小块幻象,上面是一个极为精致窈窕的女孩正在灯光环绕之下跳舞歌唱。男子看得极为专注,那个女孩的幻象虽然没有声音传出来,他却好像能听到一样还随着节拍在微微晃动。 费尔顿公爵也是一副颇为无语的样子,只能就那样躺在床上翻着白眼看着这个痴肥的中年男子。一直等到手中的那段幻象结束,这个男子才满足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默然半晌之后喃喃说:“不该用那个真知询问的。” “什么?”费尔顿公爵愣了愣,等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奥术卷轴有问题?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悄悄接管了一小半宫殿的侦查序列,你别告诉老莫,他知道了又会来啰嗦。”男子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中又重新浮现出一片新的幻象,还是那个唱着歌的女孩,不过衣着和装扮不同,似乎是另外一个场景。“...卷轴没有问题,因果序的卷轴能有什么问题......没了奥光堡垒的超大型十环序列,现在已经没人能在因果序上动手脚了,不会有问题的......” “卷轴没问题,那奥术也没问题了?那个叫做菲尔的年轻人确定是我们费尔南德斯家族的血脉?”费尔顿公爵连忙坐了起来,问。 “是...没问题。你们不就是这么问的么,奥术也给了你们明确的答复:是。那是基于世界因果本质的回应,不可能错。” “那不就对了嘛。”公爵又躺了回去。“那为什么不用那个真知查询?那怎么说也是个九环奥术卷轴,随便都能值个几十万,就算你说因果序奥术会有什么反作用力,也是临山那个家伙来承受,怎么说也是那老家伙亏了......你没看到那老家伙的表情吧,就像吃了一坨屎一样的难看,他肯定是以为那个德鲁伊孩子是我想要安排进家族来的暗子,自作聪明地想要来给我捣乱,结果......哈哈哈哈......” “不是...我总觉得那个叫菲尔的人的血脉有点奇怪,元素亲和性已经超过人类的理论极限,如果你用我给你的那个血脉鉴定卷轴我就能分析更多的了......”男子专心看着幻象中的少女歌舞,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随口喃喃地说。“...也许是高阶德鲁伊的特有元素变异?啊,还没有这样的活体标本呢,好想要弄一个......” “嘿,休伊!你可别乱来,他可是我们的家人,我们都是姓费尔南德斯!”听到这个的费尔顿公爵又一下从床上弹着坐了起来。“虽然姓费尔南德斯的蠢货和讨人厌的家伙也有很多,但最多杀掉或者流放掉一些就够了,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去做的,比如什么活体标本之类的,我们血管里流着的可是一样的血啊。你忘了老妈曾经告诫我们的吗,正是因为大家都是血脉相通的一家人,我们费尔南德斯才能走在一起这么久,才能强大起来......好吧,认真说来你不是费尔南德斯的血脉,但你老哥我是,所以你也可以是!” “......好吧,我知道了......”痴肥男子还是低头看着手中的幻象,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说休伊,你真的该尝试一下改变你自己的生活方式了......至少先试试和女人...至少是活着的女人来一点深层次的接触的开始吧,不要求精神上灵魂上什么的,至少是肉体上深层次接触的吧。”公爵看着这个叫休伊的痴肥男子的模样,也真是有些无奈了,有些泄气又有些没好气地说。“那些奥术做的人偶,那些假的幻象有什么意思?那些都是假的啊......你直到现在还没碰过女人吧,我是说除了解剖和奥术改造之外的碰,那个意思你明白的,你就完全没一点兴趣吗?该死,我记得五十多年前我告诉我手下那帮兄弟说我弟弟是个不敢碰女人的处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笑个不停了......” “...他们现在都不能笑了。”痴肥男子喃喃地回答,还是面无表情心不在焉,他好像把生命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灌注在了手中的幻象中,只留下百分之一给真实世界。 “废话,他们都死了。可怜的家伙们,运气最好的小莫里也只是看到我真正意义地当上费尔南德斯家主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遗腹子的儿子前天刚刚继承了我们老家城北的那个酒庄,那是他应得的......不知不觉中都这么多年了啊......我们也活了很久了......”公爵又躺了回去,双眼茫然上望,却不是看着上面的天花板,好像是越过眼前的景色看着遥远的其他地方。 一阵寂静之后,痴肥男子忽然开口问:“......对了,她呢?来没有?” “什么?谁?”平躺的公爵歪了歪头,从一个很别扭的角度瞥着这个同样别扭的痴肥兄弟。 “她。”男子把肥肥短短的手一摊,原本只是在手上的幻象立刻投射到了房间中,只见一个惟妙惟肖的少女幻象正在房间中央旋转舞蹈,高昂悦耳的歌声和音乐也立刻响了起来。“你不是说要把她带到宫殿里来送给我吗?” “啊,你是说这个歌姬啊,叫什么尤利西斯的......”公爵恍然点了点头,又撇了撇嘴。“这事出了点意外,一个西方人的使节团把人给带走了,让我们家不大不小的丢了个脸。这事好像连马格努斯那个老家伙都惊动了......看来那些西方人能量不小,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我明天就回奥罗由斯塔去…”痴肥男子又埋下头去,把放出的幻象重新收回手中,一边看着一边嘟囔着说。 “别这样,休伊,你这才回来几天?每次都是呆个几天就走,我们兄弟都有几十年没好好聚过了。反正那该死的奥法复兴会都已经垮掉了,你就回家里来一直呆着不好吗?”公爵又没好气地坐了起来。“那个歌姬没抓来,换一个不就行了?那个前几年奥罗由斯塔最红的那个什么什么丽丝怎么样?或者安东尼家的那个胸脯特别大的那个?只要你喜欢就开口,别说一两个三四个,要多少个我都给你弄来。” “...不要,我只要她。她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我专门打听过了,这个歌姬的就是这一两年才突然冒出来的,人漂亮歌唱得好之外还很有神秘感,所以引得奥罗由斯塔的一帮纨绔追捧。但是休伊我告诉你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她们打扮得多漂亮多有气质又是有什么神秘感又是有什么感其实都是骗人。那些什么气质什么感和她们身上的衣服首饰一样,纯粹是装饰品,当她们不要的时候就脱下来丢掉的。对了,你还记得小巴斯吗?东城区那个男爵的次子,你十一岁的时候那家伙曾经给过你一巴掌抢了你的蜜汁肉脯,后来被我切掉了三根手指的那个,你应该记得,对吧。那家伙当时不是非常迷恋奥罗由斯塔的一个叫什么米莉的歌姬演员么,说那是他的梦中女神,每月都要花几千奥金去奥罗由斯塔看一场这女人表演的歌剧,还花了几万奥金买那女人穿过的衣服喝过的水杯什么的,还说愿意付一万一杯喝那女的洗澡水,后来听说那女的成为一个伯爵夫人的时候还大哭着烂醉了几天。当时我就对这个女人非常地好奇,当然我是没有钱去奥罗由斯塔的,只是看到几次幻术影像,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弄得我也对这个女人很有了几分遐想......” “...然后有趣的是,战争之后不是有不少人从大平原逃难来了赤红领吗。我当时刚把精灵军队给忽悠走,费尽了力气安顿好家里那些想过河拆桥的家伙,作为新任领主去迎接那些逃难来的家伙,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那些精心的化妆,没有幻术的光影效果,逃难路上的挫折和磨难让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个以前我的遐想对象......至于后来嘛,领内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能留下来的人只能有一部分,所以那个女人找到了我,当了我小半年的情妇,换来了留在领地里的资格和一笔钱。啊哈,那可是一段有意思的日子,对这个女人我从肉体到精神都了解得非常清楚,我可以保证,那个女人和我之前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甚至到了后来还有些惹我厌烦,因为她总是喜欢装模作样,好像那个可怜伯爵的遗产也是她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得来的,我觉得铜冠老酒馆的吧台女都比她多了几分纯真的活力和魅力......可惜小巴斯那可怜虫和他老爸一起被精灵奴隶砍成了肉末,如果他看到那女人用品尝红酒的表情喝我的洗澡水,还要用曾让他颠倒迷离的歌喉呻吟说大公的体液有皇族的味道,不知道他的表情会有多么地精彩。” “所以,休伊,别对那些女人有什么太高的期望,什么纯洁唯美高不可攀的那些都是你的幻觉!不管她们在幻术光环下看起来多漂亮多纯洁多么地优雅,到了晚上也照样要衔着某个像我一样有权有势的老家伙的那活儿一边卖力舔弄一边像狗一样爬来爬去!清醒一些吧,休伊,从那些无聊的幻想中醒过来!就像你八岁时拆开那个布娃娃一样,当你明白她内里不过是一些干草和烂棉絮的时候你就知道那并不值得你真正地喜欢了。” 对于公爵口沫横飞声情并茂的现身说法,痴肥男子只是抬了抬眼看他一下,厚厚的嘴唇轻轻蠕动,轻声细语又异常坚定地说:“不,那个女孩是不一样的,你不会明白的......” “哦,见鬼。”公爵一下又倒了回去,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天花板。“休伊,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没办法的人......好吧好吧,我明天就给派人去奥罗由斯塔,想办法强行动手也好,和那些西方人谈条件也好,总之把那个女人给你弄来这总行了吧。” 痴肥男子再没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去,把精神和生命全部投进手中的幻象里去。 “公爵大人,一切如您所料,看起来非常地顺利。” 宫殿的一个休息室,一个临时布置下的防护法阵中,茱莉亚正对着临山公爵躬身为礼。 茱莉亚身上不着寸缕,白皙细腻窈窕有致的胴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她身后的床上,两个同样赤裸的少女正睡得不省人事,脸上欢好后的红晕都还未曾散尽。要在那要持续一两天的宴会中离开进行一些私人活动,找几个同伴一起进行这样的娱乐性休息是不错的机会。 临山公爵的目光在茱莉亚完美的身体上扫过,深邃阴沉的眼神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灼热,即便以他曾经有过数十个精灵奴隶的经验和眼光,这个肉体也是堪称完美的,几乎每一寸形状每一寸肌肤都在展示人体最大的魅力。 不过这种作为上位者不该有的反应很快就被压抑了下去,临山公爵又恢复了他原本严肃古板的模样。他本人早已经离开了,这不过是奥术通讯的幻象而已,而即便是这样一个幻象,想要隐瞒过宫殿的侦查奥术所需的代价也着实不小。他没有闲暇和时间去想别的事,直接问:“那个叫菲尔的年轻人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是的,有了公爵大人您的那个因果序奥术卷轴的鉴定,费尔顿公爵已经完全信任他了。他还叫我一定要好好陪一陪这位归家游子,只是这位游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德鲁伊的生活方式,不大喜欢这种欢庆的场合,他自己出去透气散心了。” “很好。你一定要尽量抓住这个年轻人,一个这么年轻的大德鲁伊,在神殿那边也是无话可说的强大力量,以后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定是举足轻重。更好的是他没有其他背景和关系的牵扯,你已经确定过他的来历了吧。”临山公爵的声音和语气一如他的外表,深沉威严,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上位者的气息。“费尔顿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够久了。虽然这个出身低贱的黑帮头子确实是一些能力和手段,让费尔南德斯家渡过了战后的艰险时光,但他那种低贱下作的黑帮作风,特别是短浅的眼光和志向是绝对无法带领费尔南德斯这样一个高贵的姓氏走向更高更光明的位置的。他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我们培养年轻人。” “是的。”茱莉亚点头。就算身上什么都没穿,她的姿态依然优雅大方,因为她有绝对的自信这个肉体比世界上任何衣衫都要更美丽。 “所以你一定要保证他站在我们这边,那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要保证!”临山公爵的视线再次在茱莉亚身上扫过,不惜耗费不菲的资源来在监控序列下运用这样能够完全面对面的幻术来通讯,并不是他喜欢奢侈或展现自己的威严,而是这样可以从肢体从表情上看到人的反应。他现在就非常确定,这个女人绝对擅长,乐于运用自己的身体。“你和他发生过关系没有?” “还没有。在这方面他表现得很矜持和保守,也许是德鲁伊的教导所致。”这一点上茱莉亚显得略微有些郁闷。虽然这一次她‘捡到’这个潜力无限的野生家族新人,简直就是被天上掉下的金馅饼给砸中了,但她那对异性从来无往不利的无比魅力却好像失效了似的。这个年轻德鲁伊虽然也表现出了对她的好感,却纯粹只是种单纯的对第一次见到的亲切家人的好感,而她散发的魅力,有意无意的暗示都完全被无视了。当然,如果是自小就过着与世隔绝的德鲁伊生活,加上神职者随着信仰的深入本身的欲望会越来越淡薄,这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就不要在男女上表现得随便。既然他从未经历过,那就该让他多存一点幻想的余地。”临山公爵的目光扫过后面床上那两个人事不省的少女。“具体如何做你应该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你要明白,这个年轻人也许是让费尔南德斯家族从那个黑帮头子手里走出来的重要筹码,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握在手中。” “好了,就是如此吧。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再联系了,那个黑帮头子虽然粗鄙,也是个狡猾而难缠的对手。你只需要记住,在我领导下重新迈向荣光的费尔南德斯家,所能给予你的只会比现在更多。” 说完这些,临山公爵的身影就消失了。面对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茱莉亚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然后笑了,笑得很得意。 此刻,真红宫殿的顶部,原本应该是内中那场宴会的主角之一的年轻人菲尔正凝立在虚空中。 夜空中的风在他身周旋绕,他闭着眼,好像纯粹是用触觉嗅觉听觉感受着下方这座古老庞大的建筑。这建筑所汇聚的这个家族的历史,还有此刻正发生在其中的一切仿佛都正拂过他的皮肤,吸入他的鼻端在他脑海中汇聚。 “呵呵…母亲,原来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家族啊…...这真是腐朽而又扭曲的漩涡,迟早都会被更大的漩涡所撕扯崩灭…...我会如你所愿,在它被扯碎之前拿回你所应得的东西的….咦?” 菲尔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下方远处,从视线上那里只是一片宫殿的附属建筑,但他那超越凡物的高层次感知却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似乎是即将掀起新的漩涡的巨大暗流,有意思,让我来亲眼看看这漩涡是什么样的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家族(3) “...真红宫是费尔南德斯家成为赤红盆地之主的时候就开始修建的,这历史甚至还在帝国之前,在投靠帝国后的数百年中他们又不断扩建重修,虽然在后来的战争中损毁了一些,灾荒年间荒废的也不少,但勉力维持到如今的,也算是当世最宏伟壮观的宫殿……” 行走在宽大的走廊中,四周的照明法阵似乎是年久失修一样,散发的光芒惨白而微弱,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这里是真红宫殿的一处边缘走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前面老妇人的话语在走廊中缓缓回荡,仿佛飘荡在一座千年古墓中的幽魂。 “那曾经的奥术宫殿呢,比这个还宏伟吗?”斯蒂芬妮开口问。 “当然。”前方老妇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尤其是最后承载了皇宫的奥光堡垒,那几乎已经是一个用奥术塑造出的独立的世界,没有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看到那样的景色。”斯蒂芬妮悠然神往。 “一定会的,奥术是不会消亡的,既然不会消亡,那就必然会再兴。”老妇人的声音在走廊中反复鸣响,仿佛从久远的时光中传来。 “是的,必然如此。”斯蒂芬妮的声音响亮而有力,这同时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杰佛逊老师和格里芬副会长你们手中都握有帝国时代的奥术光辉,还有会长坐镇的星殿,奥术必然会重新闪耀照亮这个世界。” “呵呵……”老妇人的脚步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后又不着痕迹地继续朝前走去,只是声音微微无力了几分。“所以我们首先要把格里芬副会长找回去才行。” “他……真的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吗?”想到那位完全无法理解和度量的副会长,斯蒂芬妮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都完全没想到,原来他居然是真红大公的弟弟……拥有这样强大的家族,他还会愿意来和我们一起为了奥术的事业而奋斗吗?” “放心,他哥哥是什么人,他家族是什么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他只不过就是个做错了事,又被人蛊惑了一阵的小孩一样,跑回哥哥家这里来躲上一阵子,我相信我们只要去和他说清楚了,他一定会跟着我们回去的。” 这话说得似乎很容易,但斯蒂芬妮心中却半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不用说那位副会长到底会不会这样轻易听从劝告,真红大公肯定也不会同意她们这样做,无论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血缘深厚与否,这可是关系到家族根本利益的事情,一个能站在大陆顶峰的大法师,就算性格上有些问题,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也是无可比拟的财富。 想要从真红大公的眼皮底下将这个可以说是家族根基的人撬走,就算斯蒂芬妮已经执行过不少艰难的任务,也真的对眼前这件事不知所措。好在这一次她并不是孤身前来,走在前面的杰弗逊副会长才是这一次计划的主角,她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即便如此,即便杰弗逊副会长同样也是最为大陆最顶尖的大法师之一,要在费尔南德斯老宅真红宫殿中做点什么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现在看起来她们能肆无忌惮地行走在真红宫殿中,其实在背后所做的准备工作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别动。”副会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斯蒂芬妮陡然停了下来。 宽阔空洞的走廊中一片死寂,连一丝空气流动都没有,除了照明水晶发出的惨白的淡光之外一片空荡荡的,真的就是和一间荒废千年的古墓没有任何区别。 斯蒂芬妮她们还是站在走廊中,只是都处于‘真实隐匿’这个奥术的作用下,只要她们自己不暴露,几乎就没有人可以察觉到她们的任何痕迹,气味,脚步声,呼吸,甚至生命体征都在奥术的作用下被完美地掩盖住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远端传来,打破了这里一片的死寂,随着脚步声走廊两旁的照明水晶发出的光芒也逐渐加强,将来人的身形照亮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衣衫华贵,满头金发的年轻人,但是任何人一眼看去都会忽略他身上的那些用料华美奢侈裁剪精心的衣饰,因为这样一个俊朗的男人就算是只套一件破麻袋出现在贫民窟也一样会是光彩夺目。 男子的脚步轻快,看起来只是饭后的散步一样随意,但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走过了一百余米的距离,他的步伐轻松随意,却每一步至少也跨过了三十米以上的距离,简直和飞行没什么区别,而以这么快的速度行动他身周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好像真的只是在慢慢行走一样。 来到了斯蒂芬妮两人前不远处,男子面带笑容对着已经完全隐匿了身形的她们两人躬身一礼,说:“欢迎来到真红宫殿做客,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吗?看起来你们似乎迷路了?” 这年轻人径直而来,肯定不是无谓的试探,那也没有再继续隐匿的必要,杰弗逊副会长率先从空气中显现出了身形,她一身素白的法师长袍,鼻梁上一副金丝水晶眼镜,依旧是书卷气十足的一位贵族老妇人,她也屈膝对这个年轻人回了一个面对主人时的见面礼仪,只是话语声冰冷:“失礼了,真没想到会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菲尔先生来迎接我们。只是能否告诉我们侦查序列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吗?我只是为了解析真红宫殿的序列模型就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这又不是非常时期,侦查序列没可能全功率运转的。” 真红宫殿的宏伟非凡之处并非只有单单的建筑规模而已,作为曾经仅次于帝国皇宫的存在,安置在这里的奥术序列也是极为强大的,就算在经历过战火和灾荒之后,能保存下来并还能发挥作用的不过其中十之三四,但也同样也堪称大陆顶尖,丝毫不弱于战后重建的奥罗由斯塔,她们两个心怀不轨的外来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除了解析这里的奥术序列之外,她们同样对这里即将举行的宴会调查得很清楚,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年轻人是谁。 “…还有,为什么会是菲尔先生你这样的家族新贵来迎接我们呢?我还以为会是执掌序列的莫先生呢,难道他就不怕我们这些入侵者做出一些危险举动吗…...” 这样周全的准备却在最后还是被发现,这让杰弗逊副会长的心情很糟糕,言语之间也有些不客气起来。当然,以她们两人的身份还有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地位来说,生命安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之前的计划肯定就要无限期地延迟,真红公爵肯定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回家的大法师兄弟再出走。 出乎她们意外的是,这位叫菲尔的年轻人却是摇头:“不,宫殿的奥术序列应该没有发现你们,是我发现了而已。你们的奥术隐蔽做得很好,至少是七环之上的奥术,可惜世界之风的变动是无法隐藏的,我从远处就能看得出来这里似乎有人想要做些什么和费尔南德斯家有关的事……” “原来竟然是一位能够直接感觉到因果序的大德鲁伊,真是失敬了。”杰弗逊副会长眼中也不禁闪过一阵惊奇之色。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样的大德鲁伊也是不能轻易接触到的,她们当然早就打听到了今天的宴会是为了庆祝这个年轻的德鲁伊回归真红家族,只是完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想不到真红家族居然有了一位这样的天纵之才,看来我们的准备还有所不足。好吧,那就让我们光明正大地拜会真红大公吧,我们将对我们的无礼做出道歉……” 斯蒂芬妮也无奈地解除了奥术显出身形。在这种情况下认输服软道歉是唯一的选择,想要凭个人之力对抗大家族的整个奥术序列无疑是痴人说梦,即便是大陆最强的几位大法师,想要赤手空拳在真红宫中动粗也没有丝毫的胜算。这就像再强壮的战士也不可能挡住魔能战车的冲撞一样,在用巨大的资源和奥术知识积累起来的力量已经不是单纯的人力可以对抗的了。 “请等一等。”菲尔的视线落在刚刚现身的斯蒂芬妮身上,微微一愣之后骤然一亮,好像看到了极为令他惊奇的事物。“这位小姐是……” “斯蒂芬妮·多明戈·奥罗格林。奥法复兴会成员。”斯蒂芬妮坦然回答。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德鲁伊用这样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但现在既然被发现了,隐瞒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茱莉亚这个曾经的复兴会干部可就在这宫殿中。 “奥罗格林?原来是……这样高贵的姓氏,那还真是失敬了。” 菲尔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兴趣盎然,甚至可说得上是惊喜。他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后,忽然开口说:“其实我对两位女士到底要做什么并没有任何的兴趣,我也不会把我在这里所见到的两位女士告诉其他任何人。只是我眼下有一个小小的困难,希望得到这位奥罗格林小姐的帮助。” 这话让斯蒂芬妮眼前一亮,这似乎是在暗示一个交易,可以让她们的计划能够得以继续,她连忙点头:“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的呢,菲尔先生。” “是这样,我现在正缺一个舞伴。那边的舞会已经开始很久了,但我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能邀请您做我的舞伴吗?” “如果阁下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杰弗逊副会长却没有因为出现转机而显得喜出望外,按照她的经验,在这样绝对不利的情况下天上通常不会掉馅饼,就算是,馅饼里也不是刀子就是毒药。 “我真的就是需要一个舞伴而已。”对这些质疑菲尔却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仿佛清晨的阳光一样灿烂。“而且我真的对两位想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兴趣,虽然我刚刚才回归费尔南德斯家族,但归属感和家族荣誉感之类的东西是需要慢慢培养的,不是吗?而且我对你们两位,不,是您到底会去做些什么非常地好奇,如果在这里就将您的行动给打断了,不是就太无趣了吗?” “......斯蒂芬妮,那你就请陪这位菲尔先生去跳支舞吧。”凝视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大德鲁伊一阵,杰弗逊副会长最终也只能对斯蒂芬妮点点头。 “非常乐意。”斯蒂芬妮对菲尔屈膝行礼。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贵族小姐接受邀请后的礼仪,包括脸上笑意盈盈的表情都毫无瑕疵。 “你自己小心。”杰弗逊副会长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彻底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位菲尔先生,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只是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您要带我去参加舞会的话,要如何解释我这样一个没经过许可的外来人出现在真红宫之中呢?”面上笑颜如花,斯蒂芬妮的心中却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沉重。她并不觉得这个英俊得像是从太阳中走出来年轻人会是真的想邀请她跳支舞,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是能够让杰佛逊副会长脱身而去的机会,无论是再怎么艰难的事她都会尽力完成。“而且茱莉亚·费尔南德斯可是我们奥法复兴会曾经的干部之一,她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我的。也许我需要化个妆伪装一下…...” “没有那个必要。你跟我来就可以了。” 斯蒂芬妮的手腕一紧,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就察觉到自己在菲尔的拉拽之中飞了起来,只是眨眼之中他们两人从走廊旁的窗口中飞了出去,然后数息之间就已经在数百米高的夜空中,低头下望,灯火阑珊的巨大城堡群如同一只沉睡的庞然巨兽匍匐在山脉之间。 “这...这是….”斯蒂芬妮震惊无比。她当然不是因为飞行而惊讶,虽然她自己还无法使用飞行术这个六环奥术,但用掉的飞行术卷轴至少也有数十上百张,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匪夷所思之处。如果是她自己飞行,这个速度几乎是致命的,强大的加速度能轻易将人体内的血液在局部加压到超过肉体极限的程度,但她几乎是毫无感觉就瞬间飞到了这样的高度上,这说明这个德鲁伊掌控的不止是外界的元素力量,甚至连她体内的元素流转也能够影响。 也就是说对方真的想要杀死她的话,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这种已经能够直接干涉到生物体本身的元素掌控力,六环之下的任何防护奥术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位奥罗格林小姐,不知道你相信与否,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世界之风在我们两人之间形成的引力。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所疑惑,但现在我已经能确定了,你来到我身边是世界运转的必然定律,犹如太阳必定升起,犹如夜晚必定来临。我们的汇合是四元素之神的默许,是生命之神的律令。” 夜空中传来年轻德鲁伊的声音,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这声音中满含的热情和直率好像正午的阳光一样。斯蒂芬妮并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语,在奥术学院的时候她也曾是一些同学的追求对象,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样有气概的对白,而且说话的人还是一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德鲁伊,她还是不禁心头微跳。 “来吧,刚才已经离开宫殿的侦查序列的警戒范畴,现在我们重新进入就可以了。” 又是像刚才一样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当斯蒂芬妮看清楚周围的时候,她已经和菲尔一起站在了一个华丽的阳台上,身后传来的是阵阵音乐声和热闹的喧哗。 “我对舞蹈什么的并不擅长,希望你能不吝赐教,奥罗格林小姐。”菲尔牵着斯蒂芬妮的手转身朝着背后的大厅中而去。 “叫我斯蒂芬妮就好。”斯蒂芬妮匆忙间只来得及回了这一句,就被拉着走下了台阶。 许久不见的舞会主角突然重新现身,自然吸引了那些正沉浸在歌舞美酒寻欢作乐当中的族人的目光,尤其是当他手中还牵着一个穿着平民衣衫的金发美女,更引起了那些女性们的震惊和嫉妒。 “啊?那个女人是谁?穿着一身平民的衣服还居然敢牵着我可爱的菲尔表弟的手?是哪个分支小家族的女人吗?” “再是怎么贫穷也不能穿着那样的衣服进入真红宫殿啊,这简直是亵渎!这样的女人真该被放逐!” “看看那自以为是的脸蛋和鼻梁,说不定是专门装扮成这样扮作与众不同来引诱菲尔的,一定是从哪个拙劣歌剧上学来的桥段,可怜的菲尔他根本没看过这些娱乐和艺术,他一定是被骗了!这是个无与伦比的婊子!我要去提醒他!” “是的是的,那是个心机深重的贱人。看看那一头金发,那肯定是染成那样的,在帝国时代这可是死罪…….” 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和闲言碎语,刚刚踏入舞池,菲尔就牵着斯蒂芬妮开始随着音乐跳了起来。斯蒂芬妮踩着音乐的节拍,毫不费力地 惊奇地发现这个年轻德鲁伊虽然真的是一点舞蹈都不会,但学得非常快,毫不费力地就跟住了她的节奏和舞步,即便动作一点也不规范,也充满了自然而然的飘逸和美感,仿佛一个在风中跟随着自然韵律翩翩起舞的精灵,加上他那俊朗阳光的面容和身姿,这简直就是一位只能出现在少女梦中的王子。 “不得不说,您真是让我惊讶。”斯蒂芬妮忍不住说。必须承认,即便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合适,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应该放在这上面,但面前这个神奇男子的魅力还是有些吸引住了她。 “我也对你很好奇,斯蒂芬妮小姐。也许有机会的话我们应该多多深入交流一下。”对面的菲尔一笑,似乎更阳光更像一个王子了。 这时候一个身影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却是刚刚才收拾完之前的休息痕迹后赶回来的茱莉亚,她毫不客气地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用极为不善的眼神盯着斯蒂芬妮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另一边,费尔顿公爵的寝殿中,一直缩在角落里埋头看着幻象的痴肥男子忽然一愣,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站起来左右张望起来。 当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除了瘫在大床中央鼾声大作的费尔顿公爵之外这寝殿里并没有其他任何人,微弱的灯火将寝殿照得空荡荡的一片。 痴肥男子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忽然又低头看起手中的幻象来,直到手中的幻象完结之后,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向门外。寝殿的大门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打开,随着他的离去又无声无息地重新再关上。 “咦?”床上的费尔顿公爵忽然弹了起来,只是表情还迷迷糊糊的,好像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叫醒一样。他也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着什么人。“老莫?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家族(4) “休伊,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怪你,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马格努斯说的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难道你都忘了我们当初在一起立下的誓言,为奥术和帝国而奉献生命了吗?当然,我不会真的叫你奉献生命,就像还在学院的时候一样,即便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的。你还记得我们在学院中一起上课的美好时光吗?那时伟大的帝国还在,奥术光芒还照耀着这片大地,宇宙间无穷的秘密正等着我们去探索……我们必须要把这些曾经失落的美好都挽回来……” 真红宫的一个角落中,潜入这里的老妇人已经找到了她的目标,正在努力地劝说着,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之前待在费尔顿公爵寝殿里的那个痴肥男子。 如果有知晓这两人身份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就是被所有神殿教会定为最极端最危险的地下组织‘奥法复兴会’的两位副会长珍妮弗·杰弗逊和休伊·格里芬。他们所统御的一帮奥术奇才们潜伏在社会的阴影中,以发掘帝国遗迹和进行各种危险的奥术实验闻名,每年都有上百名的各神殿精英死在和他们的冲突中,也曾有整座的村镇因为他们的奥术实验成为死地,也曾有下层界的危险生物被他们所召唤。总之如果是按照神殿和教会定下的标准来看,这两个绝对是欧罗大地上最为危险的危险份子。 只是现在如果从外表来看,这两人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丁点和危险相关的东西。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温言细语苦口婆心地在劝说,语调轻柔,言辞恳切中带着些讨好和诱惑,好像是在劝说溺爱的孙子快些回家吃饭的老奶奶。而站在她面前的痴肥男子一脸的沮丧和不知所措,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上,活脱脱就是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不得不面对老师和长辈的老实学生。 “现在正是我们的事业最困难的时候,我需要你回来帮我。没有了星殿,现在只有你才能震慑那些心思松散的成员了。你大概都不知道我们组织现在到了多么危急的时刻,几乎所有的家族都不再支持我们,大量的会员叛逃脱离,尤其是这时候因克雷和南方军团的人还来落井下石,拉拢那些成员窃取我们多年积累的奥术资料……我们多年的心血就这样逐渐被人蚕食干净,甚至连我也被马格努斯用奥术软禁,我费尽了心思才找到个机会逃脱出来……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休伊,我们必须联手起来,至少先想办法把星殿给联系上……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恢复成以前那样的……” 面对杰弗逊的苦言相劝,格里芬副会长却没什么反应,他似乎只有在面对公爵的时候能稍微正常一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就算是这位共事数十年的老同学老同事面前他也显得拙于言辞。杰弗逊副会长说得几乎都快口干舌燥,他才一边漫不经心地左右扫视着地面一边慢悠悠地说:“我…我……我这次刚回来没多久,哥哥让我多呆一阵子,又要走的话我怕他会生气……” “…你已经是大人了,休伊,你应该有自己的主张,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杰弗逊副会长不得不用了个零环奥术造出了一颗水球吞下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而且你要清楚,我们一起去重启奥法复兴会的事业,对费尔顿公爵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你别忘了,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你给他置换了一些器官,进行了一些奥术改造,他的整体机能也在渐渐衰弱,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个三四十年,只靠现有的奥术改造就无法再延长他的生命了,只有重启帝国时代的生命体改造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还有三四十年……”格里芬嘟囔着,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庆幸还是不满。 杰弗逊副会长马上接着说道:“但想要重启那个改造计划也不是可以一跃而成的,我们的发掘工作和实验本来就进行得不尽如人意,现在更是必须尽快地进行重启……对了,那个……核心碎片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 “…我哥哥说费尔南德斯家手里没那东西……” “…不,盖西狄殿下可是用因果序奥术确定过的,那东西确实是落在了费尔南德斯家的手上。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费尔顿公爵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关于那个碎片的消息,所以他连你也隐瞒了。还有一个就是这东西是落在了费尔南德斯家中的某一个人手上,连你哥哥也不知道。这东西对现在的我们很重要,如果能打听到下落那就太好了……” “……” “…不,我不是勉强要你去做,这对你有些困难。这样吧,我们先一起离开这里再说,好吗?” “够了吧。我说杰弗逊小姐,你就不能堂堂正正地拜访吗?实在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其实你大可放心,就算看在你和休伊的感情上,我也不会将你举报给神殿的。”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原本在他们的周围,四周的场景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模糊和遥远,似乎他们两人都处于一个巨大的水泡中。这是八环奥术‘扭曲界域’,不止可以用来防御和束缚敌人,用来隐蔽也是极为高明的手段,只是现在这个八环奥术显然是受到了莫名的力量的干扰,不过是几秒之后就被强行驱散了,周围模糊的景物在一阵扭曲之后恢复了正常。 随着正常景物出行的还有矮胖的费尔顿公爵,他身上胡乱套着之前丢开的礼服,显得有些滑稽好笑,原本应该紧随着他的侍卫和仆人也不见踪影,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瘦老人跟在他身后。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尽管面色苍白,杰佛逊还是屈膝向费尔顿公爵行了一个礼,这是帝国贵族随时随地都不应失去的风度。随后她将目光投向站在公爵身后的那个干瘦老人,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平。“多年不见了,莫先生,依旧记得您来奥光堡垒辅导我们实战教学的时候,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您的警觉性还是这么高。” “您好,杰弗逊小姐。”干瘦老人面带微笑干巴巴地回了一礼,言语也好像没有多说的意思。 “那么,能不能请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杰弗逊却没有住口的意思。“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解析真红宫殿的奥术序列,对于这个只有全盛期十分之一二的防护序列,我觉得不大可能发现我的潜入,那么您是如何发现我的?或者……是有某些人的提醒?” “…没有什么人的提醒,只是奥术的警戒。”干瘦老人默然了一阵子,两边的法令纹深了一下,脸上的微笑不变,开口缓缓说。“只是个很简单的定序提醒手段而已,从格里芬阁下回到真红宫之后我就设定好了,因为我知道包括您在内的一些人肯定是舍不得他回归费尔南德斯家的。定序的条件也很简单,当有除了公爵大人之外的人主动向格里芬阁下说过三句话以上,并包含指导性的意思并取得回应的时候我就会得到一个提醒。以格里芬阁下的性格,也只有你们才能对他那样说话吧?” 杰弗逊无奈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还真如您以前所指导我们时所说的,不要执迷于单纯地从技术性上寻求答案,当站在更高一层的角度看待事情的时候往往能得到更简单的方法。” “很荣幸您还记得。”干瘦老者也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把那些该死的奥术研讨暂且放一放,来说说更现实一点的问题吧。”费尔顿公爵不耐烦地拍了拍手,显然对这种话题一点也没兴趣,他一双眼睛盯着这位奥法复兴会的副会长,毫不掩饰其中的戒备和敌意。“杰弗逊小姐,我说了看在你以前照顾休伊的情分上,我不会向神殿和教会举报你,但是你想要把休伊重新拉去复兴会帮你们卖命这种举动是绝不允许的。如果你放弃这种企图的话,还能以客人的身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尝尝我们赤红领的美酒美食,看看盆地里的风景什么的,但是如果你还是打着那些不该有的鬼念头的话,我他X的就只能让你滚出去了。” “……”杰弗逊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调匀了呼吸和心态之后才慢慢开口说:“公爵大人,费尔南德斯家族可曾经一直都是我们奥法复兴会的重要支持者,我们一直都非常地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投入和友谊难道您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 “我当然觉得可惜了。”费尔顿公爵将手一摊,一脸那还用问的表情。“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谁知道那座浮空城的残骸居然会被神灵给干掉?没有了那东西,还有你们的那个会长作为后盾,你们一群只是在暗地里搞鬼的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而且你们内部自己的人心也开始散了吧。其实照我看吧,南方军团那帮死当兵的也好因克雷那帮乡巴佬也好,他们趁这时候来瓜分你们的资料和人手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你们还照样有事可做,最多不过是换个领头的而已。” “看来公爵大人是准备静等着他们两方决出胜负之后再来选择自己的新盟友了…”杰弗逊苦笑,她的声音干涩,好像每个字都很要用毅力才能用喉咙里挤出来。“…但是那些不过是利欲熏心之辈而已,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利用奥术的力量……” “这他X的不是废话吗?”费尔顿公爵把摊开的手又用力甩了甩,看向复兴会副会长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急需治疗的弱智儿童。“有谁做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麻烦你给我在这世界上找出几位这样的圣人来。杰弗逊小姐,你在学院里念书教书了一辈子,好像对于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无所知。好吧,我承认是有些奥术师是像你这样的,一心想着研究什么宇宙奥秘想着什么奥术至高,想着恢复帝国什么的,这些都是你们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没事做憋出来的浪漫幻想,本质上和那些纨绔们看的那些什么戏剧没区别。但是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可都是在为了争夺食物金币女人而在拼命啊,大家抱成团也都是因为抱团的力量更大可以弄到更多的食物更多的金币更多的女人,跟着上面的老大走也是相信老大能带给他们这些。街头巷尾的黑道流氓是这样,因克雷是这样南方军团当然也是这样。就算他们的领头那个小罗伯特或者是阿莫斯突然发了疯也跟着你们去搞什么理想什么情怀,他们的下属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们给干掉然后重新推举一个新的首领上来你信不信?” “至于之前大家都支持你们,那当然也是利益。好吧,也许会有几个守旧昏庸的帝国遗老遗少为了怀旧的情怀而把奥金塞给你们还给你们各种掩护和支持,但我保证大多数人也都是因为你们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带来好处。有你们顶在最前面去吸引神殿教会的注意力,他们私底下想要搞些小动作可就轻松多了,你们搞出来的那些奥术成果他们也可以在其中分润。这些年悄悄在你们那里进行奥术改造器官移植的,鼓动你们去对付某地区的神殿教会的,雇佣你们去修补改造家族奥术序列的,这些都是投资你们换来的回报。说得难听一点,你们复兴会也就和小贵族领地里的黑帮是一样的,给你们支持是让你们做一些台面上的大人们不方便去做的阴湿事。现在好了,神灵亲手干掉了你们的老大,你们没了最能打的,自己内部也都人心惶惶什么也都做不了,这下大家当然要停下对你们的支持,等着看下一个冒出来能和神殿教会硬抗的家伙了……” 杰弗逊的脸色苍白如纸,忽而又升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她的身躯微微发抖,这个前黑帮头子的言语是那样地粗蛮低俗,将一切伪装都撕开来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按照他所说的她一直以来看做比生命还重要的理想和信仰在世俗利益的面前其实不过是一层可有可无的遮羞布而已。 “够了!”这一切终于冲破了老妇人的心理极限,她尖声怒吼。“费尔顿阁下,你的爵位你的家族都是来自于帝国的恩赐来自于奥术的恩赐,你怎么能将这一切形容得如此龌蹉?在你眼中难道人就像动物一样只知道进食交配和争夺吗?就没有丝毫理想和更高层次的追求吗?” 不等费尔顿公爵回应,她又转向站在公爵背后的那个干瘦老人,厉声问道:“莫先生,你也是帝国时代走过来的大法师,现在站在这世界奥术顶峰的人之一,你就选择支持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低贱庸俗的人来执掌费尔南德斯家?他连一个一环奥术都无法施展,他凭什么可以掌握这个帝国荣光灌溉出来的伟大家族?” 费尔顿公爵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圆圆的眼睛中也闪着危险的光芒,就算执掌真红家族已经数十年之久,这个软肋依旧是他最大的心病之一。真红宫殿中的奥术序列威能巨大,但他就连最基础的掌控都做不到,倒是有一个最为亲近的弟弟是当世难得的奥术天才,可惜性格上实在有太大的问题。就像现在一样,无论两边吵成了什么模样,那位令无数复兴会敌人噤若寒蝉的休伊·格里芬副会长只是缩在一旁,低头不语,像是个只能静听父母吵嘴的懦弱小孩。 当然,他既然能执掌家族这么多年,这个理论上的软肋在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危险,否则家里难免会有的那些蠢货早让他死了几百遍了。现在这个老妇人的叫嚷只是让他听起来很不舒服而已,说是威胁还远远谈不上。 “杰弗逊小姐,你失态了。”站在公爵背后的干瘦老人缓缓开口。“如同你所说的,人并不是如同动物一样只知道争夺口食的,还有着自己的信仰和理想。我的祖父,父亲都一生守卫费尔南德斯家,我曾在他们的面前发誓继承他们的忠诚和使命,我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奥术知识也都来自于真红家族的栽培。对我来说奥术也只是奥术而已,就像一把手中的武器,即便不要这个武器,我也会用双手和生命护卫这个家族。我非常确定费尔顿公爵大人就是最合适执掌真红家族的人,家族在他的带领下也确实平安地度过了战争的劫难,丝毫无损地屹立于大陆上。只要有我还在的一天,我就会继续守护他和费尔南德斯家族。” “多谢你了,老莫。”费尔顿公爵转身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脸上满是欣慰。“真红家族的最大财富,还有我最大的运气就是你的忠诚。” “至于你,杰弗逊小姐。看来复兴会的失败带来的打击对你来说有些过于严重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满腹知识礼仪,高贵优雅的奥术贵族了,你现在只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而已。”公爵面无表情地重新看着杰弗逊副会长,眼神里透着一种怪异的冷漠,声音还带着些遗憾。“……歇斯底里的女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最危险的生物,她们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很遗憾……老莫,杀了她。” 叫老莫的干瘦老者没有答话,只是脸上的微笑收了一收,然后杰弗逊周围景色就猛然开始扭曲,朝着以她为核心开始塌陷。 杰弗逊脸上全是一片惨白,眼神中满是绝望,她身上两个七环一个八环的防护型奥术还没有发生作用就被直接瓦解粉碎,怀中还有两个可以瞬间激发九环奥术的卷轴,但她根本连用出来抵抗或者逃命的念头都没有。在之前对真红宫殿的奥术序列的解析中她早已经看得很明白,这是由两个十环奥术为核心的庞大序列,即便她是已经触摸到了九环奥术的大法师,在这种压倒性的威能之下也如蝼蚁一般。 尤其是操控这个奥术序列的还是帝国时代就颇有名声的奥术实战大师,多罗多得·莫。 但是预料中的她被碾成碎末然后彻底消失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防护崩解’和‘泛魔网压制’这一个八环一个九环奥术的奥术确实发挥了作用,但是最后那一个原本应该将她的肉体和精神一起彻底粉碎的‘元素崩灭’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干涉,只是刚刚启动就被强行中止了。 老莫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惊讶的表情头一次出现在他干瘦的脸上,随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休伊·格里芬。从绝望中清醒过来的杰弗逊也立刻看向了这个一直只能在那里发呆的同僚。 对于这种注视,这位副会长显得非常地不适应,他缩了缩头,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肥胖身体几乎缩成了一个球,更不敢对视两人的目光,只是盯着地面嘟嘟囔囔地说:“我修改了一些序列权限,对不起,老莫……” “怎么回事?”唯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有费尔顿公爵,但是他马上也从其他三人的表情中明白了过来,瞪着格里芬大叫:“休伊,你在搞什么鬼?” “…我不能让你们杀了珍妮弗…你不能这么做……”在哥哥的眼光下几乎要缩成一团,格里芬副会长也颇为坚持自己的做法。 费尔顿公爵再看向老莫,老莫微微凝神了一下之后也徒劳地叹了口气,摇头说:“对不起,看来是格里芬阁下盗用公爵大人您的部分身体组织塑造了一个生命体来当做奥术基点,费尔南德斯的血脉天然的就拥有高权限,而且您在奥术序列中的位置还很微妙。他应该是花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来悄悄进行这一切,我居然没发觉,暂时也解除不了……” “这个……休伊!”费尔顿公爵一脸崩溃地看着格里芬,对这个弟弟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对不起哥哥。”格里芬忽然从身上的长袍里掏摸出一团东西丢在了旁边的地上,那原本只是拳头大小的粉色肉团一接触地面就像疯了一样地膨胀起来,只不过一两秒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足有五米高大的巨大人形。这巨人身形婀娜,有着完全符合那个巨大比例的完美身材和面容,甚至还从肉体里生长出了一头紫色长发和一身别致暴露的漆黑衣服,看起来就是个放大了的活生生的少女。 这个少女成型之后就伸手一把捞住了杰弗逊,另一只手握住了格里芬,然后带着这两个奥法复兴会的副会长用和那巨大身体完全不相称的敏捷一下窜了出去。 轰轰轰的响声接连传来,这个巨大少女一路撞破宫殿中的墙壁一路朝外冲去,那些坚固的建筑在她的冲击下脆弱得就像薄饼干一样,沿途卷起的气流更是将砂砾粉尘吹得到处都是。 “老莫!”费尔顿公爵看向护卫自己的老法师,老法师也只能做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在被严重侵入奥术序列的情况下他没有太多办法去阻止这一切,真要凭自身能力去战斗的话他也没有信心完全保护好公爵,那毕竟是两个顶尖的大法师。 “哥哥……别担心,我会回来的……记得帮我把那个女孩带回来……”一阵依然吞吞吐吐嘟嘟囔囔,却异常清晰的话语穿过远方不断的轰隆声传了过来,费尔顿公爵只能以手扶额,翻着白眼发出一声长叹,好像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吐光似的。 第两百章 切磋 风吟秋缓缓吐气,神魂中动荡不休的万有真符缓缓地平复下来,他睁开眼,旋绕在他周围的四元素正在纷纷消散,露出四周荒芜一片的大地和上空那黄沉沉的天空。 虽然早已经不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但看着这样一片怪异的天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感慨,这里的一切都是和他所生存了数十年的世界完全不同,而像是这样的小天地在那片黄色天空之后的繁星中几乎无穷无尽。和神州大地仅仅是一海之隔,就有这样迥异和广阔的境界,真正是让人不得不感悟造物之神奇,世界之广大而不可思议。同时又让人不禁生出想要对其一探究竟,明晓这世界本质真相的欲望。 忽然不远处一阵光芒闪烁,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了,这人身材魁梧,一脸的横肉,正是仁爱之剑。看到四周地面一片的狼藉,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深坑大洞,他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难怪风兄弟要借安东尼家这方元素小世界一用,原来是试炼新招数,居然搞得这样大的动静,看来成果不小啊。” “最多只是略有所得而已,离预想中的境界还差的远呢,还需慢慢打磨锻炼才行。”风吟秋摇头。 这一片怪异的天地就是安东尼家曾经用来暗算明斯克大法师的碎片界域,在费尔南德斯家的戏院里上演了那一出之后,安东尼家族和大乾使节团的关系又飞速地升温重新回到了蜜月期,于是风吟秋就向安东尼大法师借了这里来一用,他在理事长那里得来了几本奥术卷轴之后有了个新想法,需要这种比较隐秘的地方来试验一下。 见识到了诸多大法师神奇莫测的奥术手段,风吟秋现在也是有了不小的紧迫感,只靠着万有真符拓印来的零散几个高环奥术,显然是无法和这些与奥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聪明人抗衡的。尤其是看到了理事长执掌的那座隐藏于次元世界中的法师塔,其中那覆盖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序列,他便明白若再不想个法子寻求在实力上的突破,可能就要在这欧罗帝都举步维艰了。 说起来,无论刘玄应的道门玄功也好,仁爱之剑修炼出的灭神拳劲也好,都是纯粹基于自身的修为而成,这才能冲破奥术的藩篱。 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才是最强的。 风吟秋也很明白这一点,只可惜他自身的真实修为相较他们相去甚远,神魂中的万有真符固然是有着无比的威能,却也在他心中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障壁,妨碍住了他更深一步去感悟自身和天地的本质,让他至今也无法一窥先天之境的门径。这就像一个刚学走路之人就得到了一个强大无比的代步拐杖,固然可以很快地走得飞快,却是根本无法真正地成长。 这个问题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解决的。这拐杖也不是说他想不想用,而是直接长在了骨肉里连丢也丢不掉,说到底,他现在唯一能仰仗的也还是只有万有真符。只是要让万有真符之力如何突破这魔网的局限,又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问题。好在这个也并非全无希望,真符中所藏的那三十六道先天灵符从根本上来说并非奥术,只是借用了所拓印进来的奥术的路径来将之运用出来而已。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如何将灵符和奥术融合得更加彻底,想办法让更多更强的灵符之力能在这方天地呈现出来。 经过这两日在这里的不断试验,证明这想法是没错的,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只是想要达到他理想中的地步还差着不少距离。 “不过风兄弟你把这地方弄得如此破烂,就不怕弄坏了空间道标回不去了么?”仁爱之剑看着地上一个几乎足有百米宽百米深的巨大坑洞问。 “哪里有那般容易就破坏了。”风吟秋摇头。他既然敢到这里来,自然是有把握能返回去的。“安东尼他们敢在这里设伏那因克雷的老法师,最后连真灵之力也动用了不也没事么。他们经营这方碎片界域多年,道标是双向标注的,可不似我们曾经迷失过的风元素界域,我带有他们特制的卷轴,这边破坏得再厉害也能回去。” “你就不怕这卷轴有问题?”仁爱之剑好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你肯定会对这些碎片外域多加小心呢。” “正是要多多亲身看看,以后才知道要如何应付。反正照如今的形势,安东尼家族只要没发疯便不可能在这方面暗算我。而且我要所做的试验还非得来这种地方不可,要在那奥罗由斯塔附近,随便搞点什么说不定都在那学院理事长的监控之下……”风吟秋看了看仁爱之剑,问。“不过无敌兄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说起来有你在外面坐镇还是我敢来这里的依仗之一,现在我们两人都到了这里面,万一安东尼家族真的发了什么疯癫舍了这方世界不要,可就是买一开二一箭双雕了。” “我自然也是相信那胖子老头不会发疯了。”仁爱之剑咧嘴一笑。“说起来我来的目的也是和你差不多,就是久了不动觉得身手都有些生锈了,想找个地方来活动活动筋骨,在外面一是不想被那些什么大法师用奥术序列偷窥,二也没个合适的场地和对手,刚好听说你到这里来练手了,便跟着进来也练上一练。” “哦?”风吟秋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无敌兄是想和我来切磋切磋?” “正是如此。”仁爱之剑一笑,拧了拧身,全身的骨节一阵响动。“不是有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么,虽然只是群自动来送死的苍蝇,但有道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这爱与正义的战士自然也不能大意,不说阴沟里翻船那种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一巴掌过去没将那些苍蝇给拍死,甚至让苍蝇给反叮了个疙瘩什么的,岂不是笑死人了?所以我也必须得小心为上,没事多多练上两手,可惜有资格当我对手的法师也没几个,正好风兄弟你不是也正在试手新招数么,那我便来陪你练练。” “这个么……也好。”风吟秋点点头笑了笑。他也有了几分进展,正好在实战中检验一下,尽管仁爱之剑的战斗方式和欧罗奥术师不同,但他的经验眼光和战斗直觉都登峰造极,同样是个绝佳的试手对象。 从怀中拿出两张六环奥术卷轴来,这是他从前两天高文送来的奥术卷轴中特意留存起来的,分别是可以肆意编织自己的梦境而在其中获得各种匪夷所思的享受的‘梦境体验’,和短时间内强化数十倍的消化代谢能力还有大大刺激味觉体验的‘味觉盛宴’。在帝国时代所发明的数以万计的奥术中,这种纯粹享乐型的其实所占数量相当不小,毕竟有所需求才有所创造。只是到了如今这种几乎毫无实用性的法术才是少人问津。高文将之搜罗送来,也是因为风吟秋曾说过他所需求的卷轴‘无论任何奥术皆可’。 不过再无实用性的奥术卷轴,所蕴含的魔网回路也是真实不虚,历经众多大法师的修改优化之后才有资格传承下来的,拿来拓展万有真符和魔网的契合度,恢复万有真符的力量也是不错。风吟秋激发这两个卷轴中的奥术,万有真符拓印之下立刻便将之前所消耗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那么,便请无敌兄来品鉴一番我这几日的成果吧。”风吟秋一摆手,一大团明亮的火焰,一大块拔地而起的巨岩分别出现在身边两侧。“无敌兄大可放心,五行灭绝神光那样的招数我是不会用的。” 仁爱之剑却是哈哈大笑:“哈哈,便是用了也无妨。风兄弟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世间便没有用拳头轰不碎的!” 风吟秋早习惯了他这种疯疯癫癫的话语,只是一笑,抖手间便一拳朝着他击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相距至少也有数十米,风吟秋当然也没有破空拳罡虚空拳劲的功夫,所以这一拳看得仁爱之剑有些一愣,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就看见一个巨大耀眼的拳头已经就在眼前了。 这是风吟秋刚才召唤出的那一团巨大的明亮火焰,就随着他的一拳而出,这团火焰也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化作一个巨大的拳头飞掠而来,除了大小之外,轨迹方向和他挥手而出的一拳完全一样。 从这一出拳到拳至不过半眨眼的时间,不过在仁爱之剑想明白之前他的本能早一步就有了反应。嘴上说得轻巧,他的精神和心态却并没有丝毫放松,就在那火焰巨拳迅如闪电般地袭来的同时他的一拳也击了出去。 仁爱之剑的拳头大得像一个砂锅,而那个火焰巨拳却有一整栋房屋那么大,看起来可以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他轻松碾压粉碎,但是在一大一小两只拳头接触的瞬间,庞大的火焰巨拳就开始崩解碎裂,只剩下一股带着丝丝炎影的巨大热浪继续朝前吹去。 “好家伙。”仁爱之剑身上的衣衫还有头发都在这个热浪中瞬间燃烧了起来。这固然只是刚才那个火焰巨拳的余波,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剩下,但温度已经足够将普通人烧焦,那个火焰巨拳的本体其实是风吟秋召唤出的火元素长老。 默发了一个四环的‘元素防护’,仁爱之剑才将衣服和头发上的火焰压下熄灭。这一拳来得实在太快,几乎是动念即至,他刚才的反击其实已经是仓促间的全力,也不知道是这方天地的原因还是风吟秋运用方法的关系,这一个原本只是七环奥术制造出的元素傀儡的力量居然超乎他想象的大。仓促间全力出手之后他居然有微微脱力之感,连罡气护体都松动起来,需要用奥术辅助才能完全防护住余波热浪。 但就在此刻,他愕然看到一个更巨大更凝实的拳头又已经击到了面前。 这拳头显然就是那另一块巨岩状的地元素长老所化,就紧跟在了火焰巨拳之后一同击了过来,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虽然速度比火焰巨拳慢上不少,但居然丝毫动静也没有发出,不只是破风声,连应有的元素波动完全感觉不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飞到了面前。 这是一个能把一座城堡彻底轰碎的一拳,地元素长老的强大元素法则性让他的身躯可以比钢铁更硬,更沉重上数十倍,更别说这个岩石巨拳的表面还在以肉眼难见的高速微微震动,显然是带上了特殊的发力震荡手段。 但这种单纯外力冲撞的攻击对于仁爱之剑来说,再大再强也没有丝毫的威胁。他双脚后退中微微离地,任凭这岩石巨拳撞中自己,只是同时手臂一挡一震身体在一瞬间松软如棉,轻松便将这冲来的巨力化解了,整个人如同一只毫不着力的蚊蝇一样附着在这巨拳上。 不过在击中仁爱之剑的瞬间这岩石巨拳就开始了变化,从背面舒展开来由一个拳头化作了一只巨掌然后猛然紧握而下,将附着在其上的仁爱之剑握在其中,然后余势不歇地朝着远方飞去。 两三秒之后,飞出百米开外的巨掌在巨响中猛然爆裂开来,巨石四处横飞中,仁爱之剑从中落下。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头上全是烟熏火燎的焦痕,看上去狼狈得很,但却是哈哈大笑,意气飞扬:“哈哈,这用元素甲兵来运使拳法,莫不就是风兄弟你这些天来的修炼成果么?我记得这好像是好像是五行拳的招数吧?” “正是五行拳的一式‘火土风雷’,取火掠如电和土势浑厚的虚实相生,虽然只是五行宗的入门拳法,但在这方天地中以奥术变化运用,马马虎虎的也算应景。”风吟秋一摆手,被仁爱之剑击溃的地火元素长老又重新在他身边凝聚起来。这方碎片界域中的地元素非常浓烈,火元素也比物质界强上许多,他运使的这两个元素长老,或者说是五行甲兵也更为得心应手,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以之施展五行拳法,要比单纯奥术召唤出的元素长老强上许多。 五行拳是五行宗的入门拳法,每个五行宗弟子入门之后首先要学的就是这个。和许多江湖汉子想象的越是难得隐秘的功法越是深邃精妙不一样,那些底蕴深厚悠远的宗门派别中,最为博大深邃的反而是最基本的功法,那才是代表了宗派核心和基础的东西,只是将之简化了让人容易理解而已。这一套五行宗人人都会的拳法,其实正是以自身和天地五行相交融的法门,所有的拳势,精神都和天地五行相合。 五行并不就完全等同于四大元素,但其中相通之处甚重。以风吟秋的理解,这应该是因为天地法则的些许不同,两方天地的道统对世界的理解角度产生了一定的偏差,但说到底都是对这世界的认知,欧罗单纯地只是看到了四大元素,神州却更多地理解这世界运行循环之道。五行之‘行’便是行为变化运转,五行虽也分侧重,但从概念上来说首先便是承认五行为一整体,互为运转相生,人身五行天地五行更是时时刻刻相呼相应,因此在运使天地之力上,神州道法比依靠魔网强行扭曲天地的欧罗奥术实在是要灵活许多,潜力方面也如神术一般几无上限。 以这元素长老之躯运使五行拳法,就算拳架上有所欠缺,但靠着心法拳意和元素体本身的高法则性,带动的元素之力也是成倍增长,加上灵活随心的操控力,若是单纯从战力上来说对付上十来个以七环奥术召唤出的元素长老也不成问题。 不过在仁爱之剑的面前,这种程度的战力中最多只算得上一些惊喜,还远远算不上是威胁。增强之后的元素甲兵在他那强横无比的拳意之下也只能是一击即碎。 “这些手段用来对付那些自以为是的奥术猪猡确实不错,不过在我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若只是这样,风兄弟你这些天的修炼可是有些让我失望了。” 大笑声中,仁爱之剑迈步就朝风吟秋这里冲来。风吟秋微微一笑,也快步后退而去,不过身边重新召唤出的两个元素长老又化作了两只巨大的拳头飞了出去。这一次那火焰巨拳飞出之后在眨眼之间一化二二化四,在极短时间之内化作了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巨拳出来,连在一起几乎是化作了一片铺天盖地的火海朝着风吟秋兜头压来,而另一个稍慢的岩石巨拳则在飞行中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地下,像是一个幻象一般消失不见。 “五行拳的法武合击‘火地大晋’吗?有些意思。可惜我说了,若只是如此那也当真让人失望。”面对漫天而来的火焰,仁爱之剑却是丝毫也不减速,反而加快了步伐朝前冲去,好像要只凭肉身将这片火海冲破。但就在那片足以融金蚀骨的火海快要压到他的时候,他的身形忽然一闪而在原地消失了。 在这边消失的同时,仁爱之剑出现在了距离风吟秋不远的另一个位置上,只是稍微顿了一顿就朝风吟秋直冲而来。 “定向闪现?”风吟秋也是一惊。这是他非常想学习的一个六环奥术,可以将自身瞬间转移到一个大致确定的方向,只是这个奥术难度不小他还一直没能学成,而这属于空间类奥术,按照那理事长的说法是属于一个十一环奥术的分支,万有真符也无法拓印,想不到的是仁爱之剑却已经学会了。 “哈哈,你大意了!”这一闪现之后距离骤然拉进不少,仁爱之剑几个跨步就追上了风吟秋,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他用来格挡的手腕立刻便是一抖一甩。格拉格拉的碎裂声中,风吟秋的身体立刻被甩得寸寸断裂。 “假的?”这下连仁爱之剑也是一愣。虽然没静下来细心分辨,但冲来之时他分明对这个‘风吟秋’的呼吸和气息都感觉得清清楚楚,甚至手刚才抓住之时候还有脉搏心跳。只是现在随着他的运劲抖震,这个身体寸寸碎裂,也立刻还原成了一些凝固在一起的土块。 “喝!”都来不及吃惊查看,仁爱之剑猛地半蹲躬身下击,一拳打在了地面上。一股震人心魄的闷响远远传开,刚才没入到地底的那一个地元素长老刚才潜回来,都还来不及现身就被彻底击溃消散。 “呵呵,我只说了不用灭绝神光,可没说不用其他奥术。这是高文之前刚托人给我送来的奥术‘生命体伪装’,我用来当做茅山符法‘借物代形’之用,也还不错吧?” 半空中传来风吟秋的声音,仁爱之剑抬头看去,看到他正漂浮在百米高空之上,手中正托着一块西瓜大小的褐色晶体。一股深远凝厚的元素波动正在从他手中那个晶体上朝四面散发。 “无敌兄说得也不错,这用甲兵来运使拳法说到底只是些花招罢了,真对上有实力有准备的大能之辈也还真不够看。不过我这里还有一道真正火土合击的道法‘明夷镇印’,暂时还只能用这龙晶之力来辅助运使,就送给无敌兄品鉴一下,不过无敌兄万万小心,可不要受伤了。” 话音刚落,以仁爱之剑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地面猛然塌陷了下去。原本坚固无比的岩石地面好像忽然间就成了腐烂的豆渣,被莫名的压力朝下狠压了一下,不止地面在塌陷,周围崩落的岩石沙土也朝中间飞速汇聚而去,眨眼之间就将仁爱之剑给埋了起来。 瞬间就处于砂石掩埋之下的仁爱之剑,这一次是真正感到了震惊。只有身在这个变化最中心的他才知道得最清楚,这地面根本不是自然塌陷下去,而是被他的‘重量’给活生生压下去的。 周围涌动而来的沙土也不是受了什么外力的推动,而是被他巨大重量所产生的引力给吸引过来的。这个法术并不是如之前的那样凝聚外力来撞击或者破坏,而是直接从法则层面作用,瞬间将以他为核心塑造了一个地元素法则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环境。如若不是他自身气血强大凝练,武道先天自成循环稳固不动,对身周法则性变化具有强大的抗性,只是这骤变的重力就能瞬间将中间的任何物体给压成粉碎再凝固成一团极小的物质。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感觉压力极大,自身不断被元素法则侵蚀不用说,这周围土石压来的压力也是增长得飞快,不止如此,周围土石中的火元素也在急速开始活跃,一些细小岩石居然已经开始发红有溶解的迹象,身上附着的元素防护奥术也要承受不住了。 “好家伙,果然厉害,这是要逼我出真功夫啊。”大笑中仁爱之剑浑身一震,罡气勃发,将周围不断碾压而来的土石震得一松,他全身的骨节啪啪乱响,一股恢弘远大,仿佛能碎裂天地的拳意勃然而发。 高空中,风吟秋叹了口气收起了龙晶。这块从矮人山脉深处那头地行老龙的身上取来的晶体确实是难得的至宝,似活物而非活物,元素亲和度高得不可思议又自成循环,有如一方浓缩后的小小元素天地。正是借助了这块龙晶之力,他才能逐渐尝试让万有真符中拓印下的奥术和灵符相融,这是个需要缓缓尝试的过程,也不知道最终的设想能不能成,至少从眼下来看这还算是颇有成就的。 下方,以仁爱之剑之前所在的位置为核心,地面已经成了一片发出耀眼光亮的熔岩湖,好似一个太阳沉入了地底,那其中的温度和压力高得难以想象,几乎已经到达了物质界中所能达到的极限。不过风吟秋也不是很担心仁爱之剑,这到‘明夷镇印’虽然威力绝大,但他也还应该应付得来。 果然,地面猛然一震,一股好像整个天地都在震荡呻吟的巨响远远回荡开去,那明亮得耀眼的熔岩湖飞速地暗淡了下来,然后中间一股暗红色的岩浆冲天而起朝着空中的风吟秋冲去。 风吟秋眼神猛地一缩。若只是单纯的岩浆柱他自然是丝毫不惧,但他同时感觉到的却是一股如同被洪荒巨兽凝视的压迫感,又如同目视一座高山迎面倒下自身却无处可逃的绝望,这并非单纯精神上的幻觉,他现在身上维持的飞行奥术也在失控瓦解。这是拳意,以自身精神灵魂撼动天地意志的拳意。 果然,这冲天而起的岩浆在半空中逐渐变形,最后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熔岩巨拳朝着风吟秋而去,那威势之盛,无数火焰和岩浆在拳头表面流转飞溅沿途洒落,比起刚才他所施展的那两拳更有气势上百倍。 风吟秋猛地一咬舌尖,满口的腥味和透顶而上的剧痛将他的精神拉了回来,激发出的力场巨手拉着他飞快地朝旁边闪去,只是在那如山如狱的拳意锁定之下这七环奥术居然也在结构上不停剥落,速度骤降。 轰的一下,一双巨大的火焰翅膀在风吟秋的后背猛然展开,他横移的速度陡然急增,终于在最后一刻险险避开了熔岩巨拳的撞击,只是被险险擦过。 “哈哈哈哈……”地面上已经凝固的熔岩中央,仁爱之剑从喷出熔岩的大洞中走了出来,此刻他全身衣衫尽毁,身上也有不少灼烧的痕迹,连头发眉毛都没什么剩下的,让他那原本就颇为凶恶的模样看起来更是恶形恶状,但他却笑得极为开心,看着半空中歪歪斜斜正在落下的风吟秋大声说:“不错,这一道法术还有些意思,看来随便弄死个大法师不成问题,相比起那些死板板的奥术,果然还是我神州道法更有神韵些。这还只算是薄有成果,那不知风兄弟所谓的预想中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熄灭了后背上火元素长老所化的翅膀,风吟秋飘飘荡荡地落下地来,颇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一眼。其实他刚才被那巨拳擦过一下也受了伤,手臂骨骼都碎裂了,只是这落下期间用奥术治疗了一下,加上自身的恢复力此刻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摇头说:“我也不好说,只是慢慢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而已,也不知最后到底能走到哪里。” “不管走到哪里,总之这都是大好事!”仁爱之剑一挥手,意气飞扬兴致高昂。“风兄弟你功力大进,再加上刘道长的伤势痊愈了,有我们三人联手,正是要在这奥罗由斯塔好好做出一番大事来……” “刘道长….刘道长的伤势有转机了?”风吟秋一愣。 “啊,这个之前忘了告诉你。”仁爱之剑一拍脑袋,上面的头发灰烬飞得到处都是。“刘道长去奥术学院了,那理事长执掌的法师塔中似乎有能治疗他的手段,之前还专门派人来邀请过他,也不知是示好还是对刘道长的伤势有兴趣。” “刘道长愿意去?”风吟秋更奇怪了。“之前我也建议他去学院寻求帮忙,他不是说宁愿自己慢慢熬,也不愿去接受那欧罗夷人的鬼门道摆弄么?”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仁爱之剑一拍手。“总之我来的时候他正和那个大脸小子一起去了奥术学院,说不定这时候都回来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 “…...那无敌兄你最好先弄件衣物来穿上,这出去可就是那安东尼家的宅院中了,被人看到你这模样怎么办...” “哈哈,还能怎么办?说不定就有贵族小姐情不自禁地爱上我呢!” 第两百零一章 伤愈 隐藏在星界当中的碎片世界,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曾经拜访过的黎光法师塔中。 坐镇这座法师塔的奥术学院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不断浮现在他面前的繁复数据。 在他周围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各种奥术仪器,有的高大如一栋建筑物,有的漂浮在半空中小得可以一手捏住,它们之间有的有粗细不同的丝线相连,有的只是用不断闪烁的光芒交换讯息。这些奥术仪器是围绕着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石台构建的,石台表面布满了繁复的奥术纹路,此刻这石台上正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西方人。和周围那浓郁的奥术文明氛围完全不搭调,这个西方人穿着的是一身充满了西方味的杏黄色的古朴长袍,双腿盘膝而坐,面容肃穆双眼紧闭,他身上有几根从那些奥术仪器上延伸过来的丝线连接着。 马格努斯理事长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个西方人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举手做了个手势,周围的奥术仪器陡然间光芒大盛,连着石台上的奥术法阵也闪烁起来。 坐在石台中央的西方人还是毫不动弹,任凭周围奥术光芒闪烁耀眼,连绵长的呼吸都没有乱上丝毫。不过在他的头顶间,一股淡淡的金属色云雾逐渐升腾起来,然后被四周的奥术光芒给分解吸收了。 半晌之后,周围奥术仪器的光芒逐渐消散,石台上的奥术法阵也停止了,中间坐着的西方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在那一瞬间,他眼中透出的光彩仿佛比刚才所有的奥术灵光都还要灿烂耀眼。 “感觉怎么样?刘先生。”马格努斯理事长微笑着看着这个西方人,那自然就是大乾使节团随军仙师刘玄应。 “好,那些纠缠不休的真灵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有劳理事长阁下了。”刘玄应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依然对这些欧罗术器之道有些本能地排斥,但这原本预计要用几年时间来慢慢消磨的跗骨之气一朝全去,也让他不禁有些欣喜。“启用这些...奥术器具的花费不菲吧,需要多少理事长请明说,我随后一定奉上。” “不用客气,托你的福,我也收集到一些很珍贵的数据。”理事长所说的口音虽然有些奇怪,但居然就是如假包换的神州话。“虽然只是个次级神,但也是神灵陨落直接分化自身所遗留的高法则性活性波动,那可是很难得的好东西,用那个当做是酬劳也差不多了…….嗯……” 犹豫踌躇了一下,理事长终于还是开口说:“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失礼,你也可能拒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提一下,你能够分享一下你们教派的……嗯那个锻炼秘诀吗?你是如何达到现在这样的地步的?” “……抱歉,那是师门秘传。”刘玄应摇头。 “我就知道。”理事长无奈地摊摊手,带着些遗憾好像发泄一样说。“……我真是对你的身体机能非常地好奇,似乎并不是非常强大,至少从强度来说比老年龙之类的还要差很多,但是总体而言却是和谐得不可思议,生命法则的高度非常之高,比仁爱之剑还要高不说,似乎还能和更深层次的法则共鸣,居然能抗拒神灵的法则侵蚀……这真是难以想象,这是在帝国时代也没有取得过的研究数据,已经可以证明几条奥术上的重大假设了。我现在很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去抢救奥光堡垒的图书馆,那里面可有着对你们西方文化和力量体系的研究……好吧好吧,我已经过了那个为奥术而不顾一切的阶段了,不该有的好奇心还是放下吧……” “最为重要的秘诀是不能,不过其他一些比较基础的方法,还有核心理念还是可以的。”刘玄应忽然开口说到。“只不过我也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理事长阁下。” “哦?不知道刘先生有什么问题呢?”理事长的眼睛一亮。“如果是有关奥术方面的,我非常欢迎。” “不是奥术。”刘玄应淡淡道。“是之前那个一直跟随我们使节团的西海岸少年的哥哥被杀之事,不知理事长打算如何处置?” “啊,是这事。”理事长点头。“听说那位罗斯切尔德同学也算是刘先生的半个学徒吧,这次也是他带刘先生来学院的,难怪刘先生会在意这件事。不过这件事风先生和仁爱之剑先生也都清楚,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其中原委吗?” “他们当然说了,只是我有些难以相信,所以便想当面向理事长阁下请教一下。”刘玄应看着理事长,神色坦然中带着些咄咄逼人。“严格来说,阁下可算是这奥术学院所有学生的老师,在我们神州来说,也算是他们的半个父亲。” “看来罗斯切尔德同学运气非常好,遇见了这样一个关心他的老师。”理事长点点头,叹了口气。“好吧,你让我再一次受到了谴责,但我也只能再一次说明,站在我这个位置上,我只能这么做。穷究凶手不一定能追查到,即便查到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下属组织的擅自行动,甚至是个人行为,总之会有无数的借口可以把责任推脱开去,为了学院的平衡,也还只能接受接受这些说法……” “理事长的意思是,那两个学生还有罗斯切尔德的哥哥既然都已经死了,犯不着就为此大动干戈了吧?毕竟相对于更大方面的和平和平衡,已死之人实是无足轻重。何况他们三人背后也没什么大势力,更没什么利益牵扯,在这世事大潮中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小小浪花而已。是这样么?”刘玄应问,语气淡然中好像又带着点森然。 “是。”理事长的一边眉头耸动了一下,露出下面一只眼睛,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微浑浊,却又坚定清晰。“很无情很无耻,但现实就是如此。当时仁爱之剑先生讽刺我是个政客,好吧,他说得没错,我要担负奥罗由斯塔的稳定,那就只能做个政客……” “好,我明白了。”刘玄应点头,闭眼默然数秒,再睁开时一切神情都已恢复如常。他对着理事长稽首一礼。“倒是我明知如此还要喋喋追问不休,让理事长为难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用多礼。”理事长那双藏在浓密眉毛中的眼睛注视了刘玄应一会,才淡淡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希望你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很不安稳,很多藏在暗中的势力并没有显现出他们的真实力量来,你们使节团不一定要看上去的那么安稳。” “多谢阁下,提醒。我不会去做什么太过出格之事,要做的自然也是心中有数。”刘玄应淡淡回答。“那么,接下来我便替理事长讲解一下我门派的大体修炼要旨吧……” 等到刘玄应从法师塔中走出,被传送奥术送回学院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发黑了,不知不觉中他就来这里已经一整天了。学院中随处可见的照明水晶已经亮起,倒是看起来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刘先生,你终于出来了。你的伤势已经没好了吗?”守候在外面的安杰洛迎了上来,在灯光下,他的那张大脸似乎都小了一圈。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不只是他的脸,连他的身材都消瘦了肉眼可见的一层,从原本微胖变成了有些消瘦的体型。他脸上的憔悴和失魂落魄的痕迹非常明显,显然,在知晓了自己哥哥可能遭受的情况之后对他打击非常大。 “小安,有劳你久候了。”刘玄应对他点点头,也并不提有关自己伤势的问题,只是说。“关于你哥哥的事,我已经向理事长问过了,他所说的……也确实如风先生之前所说的那样。” “……我知道了。”安杰洛呆然了一会,丧魂落魄地点了点头,盯着地面喃喃自语。“…其实我也猜到一定是这样。风先生没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仔细想想,理事长多半也会冷处理这事,毕竟我哥哥也不是什么贵胄子弟,甚至连优秀学生都算不上。他只是个来奥术学院混日子混资历的家伙而已,在学院所有人眼中都可有可无的……但是…但是他始终是我的哥哥啊,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带我去海边钓鱼,带我去山上摘野果带我捉兔子,有了最爱吃的蜜饯肉干也只吃一半把剩下的留给我……这个对我这样好,这样爱我的人,怎么就能这样无声无息没名没分地死了呢……” “莫要再说了,孩子。”刘玄应深吸一口气。“想想仁爱之剑给你说过的话,那真是极有道理的。这世上若没有公道,你自己便是公道。也只要通过自己的手拿来的公道,才是真正的公道。” “……是的…”安杰洛的神情终于凝聚了一点精气神出来。“…我会努力练习刘先生教给我的功夫,还有奥术,我迟早会拥有像刘先生和风先生那样强大的力量,找出杀害我哥哥的凶手,给他报仇……” “这样便对了。我会尽我所能,将我所会的都教给你。”刘玄应缓缓点了点头,肃然而又带着欣慰地说。“若有必要的情况,我也会出手帮你。替自己亲人寻回公道乃是天经地义,什么理由也好,但凡挡在这面前的都是徒劳苍白的借口。子云:以直抱怨。直在其中矣!” 安杰洛微有些愕然地看着刘玄应,不知是惊于刘玄应这态度,还是听不大懂他的话。 “刘道长。”远处传来喊声,刘玄应扭头看去,却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正在从远处疾步行来,仁爱之剑身上还穿着一套看似古怪的盔甲,在四处光源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甚是夺目。 走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刘玄应,风吟秋就面有喜色地连连点头:“看来那真灵气息已经被完全清除,恭喜刘道长了。” 仁爱之剑也笑道:“哈哈,正是如此!我就说这欧罗奥术虽然小道小术,但实用上也有独到之处的。刘道长早就该抛却门户之见来试试看了。” “嗯,确实如此,只是被那些不知名的灵光照来照去,贫道实在是有些不自在。”刘玄应苦笑。说着也对了两人稽首一礼。“说起来贫道能得到这奥术学院的帮忙,也是要多亏风先生和仁爱之剑两位事先和那理事长打下的交情,在此贫道先谢过了。” “刘道长说什么话。如今群丑窥伺,正是需要我们三人齐心合力来大展拳脚,震服这些妖魔小丑的时候!有我们三人联手,什么因克雷,还有什么邪恶军团,都不在话下!”仁爱之剑一挥手,身上的盔甲一阵哐哐乱响,金光四射,引得不远处路过的几个学生都驻足旁观。。 “嗯…无敌先生穿着这一身甲胄是什么意思?”刘玄应终于忍不住问。“看起来似乎是这欧罗风韵,也颇为威武,只是好像单纯用金属捏制的,除了外观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啊。何必要穿在身上引人注目……” 平心而论,仁爱之剑的这一身盔甲外形上看起来确实不错,花纹繁复造型别致,将头整个护住的包裹式头盔的两边还是一哭一笑的两张脸,让人一看之下印象深刻。不过以刘玄应的眼光却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单纯就是个样子货,材质只是平平无奇的黄铜之类的金属,看起来倒是金光闪闪威武不凡,但对于仁爱之剑这个层次的战士来说,防护能力大概不比一层薄纸强多少。 “啊,仁爱之剑阁下一定是准备去参加戏剧社的表演吧。”一旁的安杰洛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身盔甲是您设计的吗?真是威武之际还非常地有艺术性,一定会很吸引观众的……” “小孩子胡说些什么?这可是象征力量和神秘的高贵铠甲,哪里是用来唱戏的!”仁爱之剑瞪了安杰洛一眼,才对刘玄应笑道:“之前和风兄弟切磋一场,衣服都给他的法术烧得精光,也懒得去找衣服换,就直接用奥术捏了这一身盔甲来。” “我不知道啊。”安杰洛有些委屈。“我还以为是尤里小姐请你来一起参加歌剧演出的呢。她和戏剧社那边安排的歌剧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 “羑里?她也来了吗?”风吟秋微感意外。“上次不是说她被两个女孩给认出了身份么?怎么还在往这里走?当真不怕那费尔南德斯家再有什么举动?” “是张老头让她来的。”仁爱之剑耸耸肩。“他先是到处找你想要听你的意见,结果你去安东尼家里了他找不到,他就跑去和李大人商量。两个老头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就说羑里既然被认了出来,那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还不如就以此为契机一步一步亮出身份来。那些少年人正是单纯冲动的时候,又非常爱慕羑里,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来逐步稳固羑里的影响力,也能由此开始改变我神州族裔在欧罗人中的形象,为大乾使节团以壮声势。。” “这老头......”风吟秋也颇觉无语。这老丈算计这些当真是一把好手,只是也太不把孙女的安危当回事,这奥术学院看似安全平和,其实暗流凶险之处照样不少,这安杰罗的哥哥和两个同伴被杀之事可就在眼前。 “嘿嘿,你道那老头怎么和我说的?他说有我们两人在,他完全不必要为羑里的安危担心。他要羑里来做这些,也是料定了你不会介意。若是羑里的声望日高,成了我神州族裔在欧罗的门面,却还是转回来当你的侍女,你定然也会更为在意更为高看她一眼......这老头好像是从李文敏那里打听来什么关于你的消息,似乎认定你大有来历,背景深厚得吓死人,所以想法设法地要把我那羑里侄女推到你这边来想要接个亲家......风兄弟,你这可赚大了啊,你到底给那李文敏灌了什么迷汤了?” “我这......”风吟秋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没想到当时给李文敏做手脚会导致现在闹这样一出来。“无敌兄你也莫要乱说,我怎么能和羑里侄女接亲家。” “唉,多的也不用解释了。既然难得都来了,不如一起去看看吧。万一说不定还真有费尔南德斯家的人来图谋不轨呢。张老头都那样说了,若是羑里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是狠狠地打我两人的脸么?这老头找人当枪使当真是一把好手!” 第二百零二章 入学 奥术学院的戏剧研究社今天颇为热闹。 平日间只是偶尔有研究社之外的学生闲暇时过来看一看,今天来的人却是络绎不绝,当初只是单纯为了气派而设计的众多观众席终于有坐上一半的时候了,而且座位上的观众们并不像平常一样多数或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或是三三两两打情骂俏,纯粹是找个地方休闲聊天。这次坐在这里的学生们大多兴致高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间也透着股兴奋劲,显然是对即将开始的戏剧非常期待。 “来了很多人呢,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来的,尤利西斯小姐。” 窗户边的少女收回朝外张望的视线,转过头来兴奋地对着张羑里说。这是个浑身上下都满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像一只春风里奔跑着的机灵小鹿,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活力,此刻她那还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色,声音中的每个音符都在跳得又快又悦耳:“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出呢,这可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而且还能和您,尤利西斯小姐一起同台演出,哇哇哇…这简直是做梦也从来不敢想的事。” “那你可要注意一点背剧本,等会可不要忘词了哦。”张羑里笑了笑扬扬手中的剧本。对于这样活泼的女生,无论是谁都很难不喜欢的。即便她的名字是索菲亚·费尔顿,费尔南德斯家主的费尔顿公爵的曾孙女。 “我当然不会忘记的!这两天我几乎都是抱着剧本睡觉的!你弟弟小维斯特同学的台词可真是太棒了,真的是很有大诗人维斯特的风采!我现在都完全能背给你听!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林间缓缓流动的山泉,映射着枝叶中映射而下的阳光,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和活力,闪耀,醇厚,美好……” 看着这个少女在那里忘情背诵,张羑里含笑不语。这是个单纯得像是水晶罩子里精心呵护长出来的女孩,完全没有任何的心机城府,也只有费尔南德斯家这样的大家族才能有这样的后裔,自小就从不用为任何事情而操心,应该是特别受宠爱的缘故,连大家族之内日常的勾心斗角互相争宠算计也好像从没接触过。在贵族世家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长成这样,这才是真正的奢侈。 这样不必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操心的孩子,又因为严加呵护没染上任何的恶习,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精力和爱好放在了所谓的艺术上。这个小姑娘可说是尤利西斯的死忠追随者和爱慕者,其实张羑里也曾经几次在演出后和那些爱慕者们的聚会上看见过她,只是在一大群少男少女中不大能记住而已。 不过这位索菲亚·费尔顿小姐对她可是喜爱和仰慕到了骨子里,据她所说,尤利西斯小姐的每一丝音容笑貌,每一毫身姿举措都已经烙进了她脑子里,随时随地都能浮现在眼前如同看见真人一眼,所以她才能一眼就认出变装后的张羑里来。 被发现了真实身份,张羑里一开始还是微微有些慌张的,不过发现眼前这些不过是些单纯爱慕她的少年少女们之后就镇定了下来,笑称自己是跟随着几位使节团的长官们一起来逛逛,陪即将来学院学习的弟弟熟悉一下环境而已,还请大家帮忙保密。在那些学员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之后,她也成功地及时脱身,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回到使节团之后,听说了此事的张老丈却是要她借此去学院中活动,以渐渐改善神州族裔在欧罗人眼中的形象,她一时间找不到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只能按照自己爷爷的吩咐又陪着曾文远到学院里来了。 对于她的到来,这些戏剧社的学员们当然是欣喜若狂。能有兴趣和精力来参与到戏曲诗歌这类活动中的都不是家族倾力培养的实干型接班人,这些单纯的学生们才不去理会之前费尔南德斯家和这个歌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近距离接触这位神秘的尤利西斯小姐,还能和她一起同台演出,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尤其是这位索菲亚·费尔顿小姐,眼泪汪汪地替之前费尔南德斯家的失礼举动而抱歉,还说这一定是家里某些昏庸的老人比如临山公爵之类的私人行为,等自己回赤红盆地之后一定要央求曾祖父把这些坏人给清除掉。 对于这种小孩子的话张羑里只是一笑置之,她虽然不清楚那场风波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肯定不是一个受宠的乖乖女能参与其中的。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少年男女吵闹着涌了进来,这些都是戏剧社和诗文研究社的学员们,被簇拥在当中的居然是曾文远和那个叫霍华德的学长。 曾文远此刻也已经卸下了伪装,恢复成了一个文弱神州少年的模样。关于他要来奥术学院学习的事风吟秋之前也和理事长提过了,奥术学院虽然在战后还没有西方人能进入学习,但帝国时代却是有过这个先例的,理事长首肯之下这事自然就一路畅通,学院也没有严格的入学时间限制,张家那边交够了昂贵的学费之后,曾文远如今便是一位奥术学院的正式学生了。 “索菲娅,尤利西斯小姐,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我对这个剧本还有一些意见……”霍华德挥舞着手中的剧本,颇有些意气飞扬。 “霍华德学长,你是诗文研究社的,为什么来干涉我们戏剧社的剧本?”索菲娅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还有你也知道演出马上都要开始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厄…小维斯特他已经加入我们诗文研究社了嘛,而且我们诗文研究社和戏剧社严格说来其实是一体,作为研究社的副社长,我当然可以来提出意见了。”霍华德咳嗽一声。“这可是尤利西斯小姐来学院演出的第一场戏剧,我也是非常重视的,所以把剧本拿回去繁复观摩,直到十分钟之前才发现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的…….” “…可是学长,我们好像一直没看见过你观摩那些剧本,直到之前你收到了一封奥术信件之后才急匆匆赶过来了…….”背后人群里有人弱弱地说。 “闭嘴,笨蛋。那是我一位朋友借给我的私人信件,上面的一些事情刚好提醒了我要来纠正这个剧本中的一些问题!”霍华德恼怒地回身呵斥了那个胡乱开口的手下,再转过来打开手中的剧本说道。“首先我要承认的是,小维斯特同学的剧本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不愧是跟随大诗人维斯特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措辞优美造句精妙这些差不多也有一些维斯特先生的影子了,但是终究还是离真正的大诗人和戏曲家有一些距离,比如这一句‘你的光影你的光影,流淌在我的心灵……’” 曾文远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他要在奥术学院中学习,自然不能再用伪装,不过在露出神州族裔的身份之后也并没有受到多少排斥和歧视,至少这些诗文研究社和戏剧社的学员们没有,这无疑是他‘尤利西斯小姐的弟弟’这个身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之前他在费尔南德斯家的戏院中正面呵斥阿伦斯的举措也在这些学员中传开了,当日可是有好几个戏剧社的学员就在那里,还有几个一直痴迷追捧尤利西斯的学员也早就认识他,所以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甚至还有不少新鲜感。 至于曾文远本人,现在看起来也是完全没有了当日的那种近乎癫狂的激昂跋扈,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地微笑,偶尔和旁边的同学交流几句,看得出他已经飞快地接受了自己奥术学员的身份,甚至很是享受其中。他现在所用的欧罗名依然是‘维斯特’,不过却说自己只是跟随着真正的大诗人维斯特学习过一段时间,经得大诗人同意而起的这个名字,所以这些同学都称他为小维斯特。 “…….所以我觉得把上面那一句‘万物的旅所,时光的过客’改挪到这里来,台词之间的韵律感,和整体的节奏感都要更胜一筹。此外,在男主角独自表白对女主角的思念的最后,加上一句‘今夜如此,夜夜如此’以做收尾,完全可以把整个气氛再…再….…再那个推高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咳,小维斯特,你说是不是这样?” “嗯…还真是这样。”曾文远看着剧本,沉吟了片刻,一双细眉往上一挑,点了点头。“想不到霍华德学长在诗歌文学方面的造诣这么高,不愧是副社长啊。” “这真是你想出来的?”索菲亚·用有些怀疑的眼光看着霍华德。 “当然!难道我这个诗文研究社副社长是白当的吗?” “还好像真是有些不错的味道……”索菲亚再看了看修改过的剧本,又递给张羑里。“尤利西斯小姐,您看看这样行吗?” “行。”张羑里点头,也不多说,不过后面跟着的那些学员们立刻就是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位副社长霍华德也是禁不住的露出得意之情。 张羑里微笑看着这些少年男女们。其实她和这些世家子弟的年纪也是相差不大,但成长环境和历练却是天壤之别。人的成熟与否其实和念过多少书出身什么样的关系并不大,器量界限或许天生大小有别,但都非得要风雨磨砺艰辛捶打才能逐渐成形,所以眼前这些同龄人在她眼中只是一群不经世事的小孩子而已,幼稚而可爱。而她这样的姿态看在那些同龄孩子眼中,又只是更显得优雅而有魅力。 不过眼光落在人群中的曾文远身上,张羑里又不禁心中微微一沉。 “小文,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在那学院里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想去那里学习了?” 几天前,刚从学院中脱身归来,曾文远就迫不及待地向张执晋表态了他很愿意去奥术学院里学习,张老丈对此事原本也是极为热衷,立刻就吩咐让人去办。 不过这个态度却是很让张羑里非常迷惑不解,明明不久之前曾文远还极为抗拒,还想拉着她一起偷偷跑去因克雷什么的,这去学院里逛了一圈之后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她下来之后立刻拉住他想要问个清楚。 “对,羑里姐,你没注意吗?那个学院中的戏剧社其实是一个没完成的米莉神殿。”曾文远一脸的兴奋。就算早已经从学院里出来了,但一说起来脸上也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啊…是的。”张羑里点头恍然。他们确实是在那戏剧社的前面看到了一个戏曲与艺术之神米莉的神徽,曾文远还和那个叫霍华德的学员争辩过一番。“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你总不会是想…….” “对。有我们在,只要我们在那里,那就很快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米莉神殿。奥术学院有资格有背景更有财力去维持一个这样的大型场所,背后可没有那些利欲熏心的家族势力,他们缺的只是顶尖的艺术家来充当祭司,但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曾文远一拍手发出啪的一声,一双手掌打得通红,他却恍然不觉。“我之前还想着去因克雷,是因为听说那里的环境非常宽松,而且他们还有计划扶植一两个新兴的神灵。但就是羑里姐你说的,我们要过去的话实在不是件容易事,而且那边到底是怎么样我也不敢完全确定,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那我们何必又去舍近求远呢?” 曾文远这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不少,让张羑里一时间都难以反应过来。她愣了好一阵子,才愕然问:“原来......原来小文你竟然是有建立米莉神殿的打算?你什么时候和因克雷的人有关系了?” “前年不是有几个因克雷的法师在寻求大诗人维斯特的联系方式么?我一时兴起,想知道这些高地野蛮人也能对我的诗集有什么看法,就随笔写了封信送到他们的手上。这事下来之后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无聊,也就没对你说,哪知道两个月之前他们还真的给了我回信,上面就邀请我去因克雷,说他们有计划大力扶持米莉信仰,正需要像我这样的杰出艺术家......” “所以你就想着去因克雷?就凭着这一点没谱的消息?”张羑里瞪着曾文远。 “...那也总比在这里呆着被你爷爷还有那一帮腐儒官僚指手画脚好上百倍。”曾文远摊摊手。“而且那些因克雷的人在信中所说的很详细,不大像是在信口瞎编。” 张羑里忍不住拍了拍额头。这个表弟自小聪颖敏感,成长的环境却不大好,他所感兴趣而且极有天赋的诗歌奥术等等东西在周围的人看来都是莫名其妙,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中,因此他在许多人眼中都看似文静,其实内中的性格极为激烈,做起事情来颇有些不顾一切的味道。好在现在总算暂时有了个大家都算满意的选择。 “不过米莉的神殿也没这么好建立的吧......”张羑里对此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戏曲与艺术之神米莉的信仰并不算罕见,不少剧作家,歌伶,酒馆里的吟游诗人,甚至还有一些狂热的戏迷都自称是米莉的信徒,但几乎在任何地方也都看不到一个正式的米莉神殿。这位第一个接受奥术所催化出来的次级神极难被感应,早在帝国时代的时候就尝试过无数次地制定各种的仪轨和祭祀程序,可都无一失败了。 但这位神灵确实是真实不虚地存在的,偶尔确实又有人能感受到她,获得极大的灵感创作下杰作,还有少数能施展一些时灵时不灵的神术。有人将之归纳为艺术创作本身的不确定性导致的,但那些感知到了米莉后创作出的作品也不都是脍炙人口,也有晦涩难懂甚至莫名其妙很快就被人遗忘的。总之相对于其他在各自领域光芒四射威能毋庸置疑的次级神,这样的存在感确实无法凝聚起足够的虔诚信徒来形成有规模的教会。 “没关系,我有信心!”曾文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全是奕奕的神采。“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感受到过好几次米莉的存在。这里有了被大家认可的神徽和殿堂,我再尽情发挥我的才华被大家认可,那么再次感受到米莉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将那种感觉彻底稳固下来,我就一点会成为…….” “稳固下来?怎么稳固下来?”张羑里愕然反问。作为奥罗由斯塔公认最优秀的歌姬之一,她自己其实也隐约有数次感受过那位艺术之神的存在,那种庞大却鲜活的生命力,仿佛如活过来的生命之海在自己脑海中翻滚跃动,让激情和灵感从最深处的意识中涌动出来。但那都是稍纵即逝,完全无法捉摸的体验,很难想象能如何地稳固下来。 “厄…这个…总之我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羑里姐你就放心吧。”犹豫了一下,曾文远还是一副颇有信心的样子。 “小文,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作为表姐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张羑里当然能捕捉到这个表弟的异样。 “这件事很重要,但我不能说。不是我不信任羑里姐你,是因为这事说不定被某些大法师用因果序的奥术掌控着,我一说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曾文远并不否定,只是摇头,眼中的光芒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羑里姐你就等着吧,我们迟早都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第二百零三章 歌剧 随着灯光的缓缓点亮,悠扬的音乐在宽广的大厅中悠悠响起,如同春风拂面的轻柔风琴声中夹杂着些些零碎的叮咚声,清脆而又带着奇怪的韵律,如同风中的细雨有丝丝冬末的寒意和凌冽,这相互完美地交织混合,令人沉醉的时候又不禁带着几分清醒。 “哦?这是什么曲子?没听过啊?是戏剧社的家伙们作出来的吗?真是不错啊。”这开场的曲子就立刻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惊奇,有人在感叹有人在问。 “别开玩笑了。就凭那几个连幻音奥术序列都摆弄不顺的家伙?上次宣称自己做出来的曲子其实都是偷偷花钱去请的外面的剧作家,然后又请了巴斯滕老师来给他们编排的。”立刻就有知道内幕的人站出来爆料。“这可是维斯特先生的新编曲目,是尤利西斯的弟弟,维斯特先生的弟子小维斯特拿到学院里来的。他曾经给尤利西斯小姐担任了很长时间的助手,听听这音乐,真是够专业,和外面剧院里的也差不多吧?” “哦,我听说了,是那个刚入学的西方小子是吧?真是难以想象尤利西斯小姐居然会混有西方人的血统…….说实话我真的是有些难以接受,那些黄皮肤黑头发的家伙不都是靠着掏粪打杂才能在贫民区里苟延残喘的低等种族吗?那么可爱的尤利西斯小姐怎么能够有他们的血脉…...”一个胖胖的学生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和语气,好像知晓了最美丽的花朵中居然含有来自肮脏粪土的养料一样,脸上的肥肉弹来弹去,忽而悲愤忽而痛苦。 旁边立刻就有人用不屑的语气讥刺过来:“这位同学,你这也不过是贫民窟的狭隘观点罢了。如果你的家族稍微有一些历史底蕴,你就能够从老一辈法师口中听说过西方人的来历。他们在西大陆可也是有着悠久历史和文明的,连帝国都对他们保持敬意,只是战争之后没人替他们撑腰他们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已。他们看起来有些可怜,但并不真的是什么低等种族,完全不是矮人兽人那种低贱的亚人类。” 立刻就有其他人在旁补充道:“啊,是的,我叔叔说过西海岸那边的西方人经商是一把好手,因克雷那边也还有一部分工匠法师是西方人。” “那也不过就是些商人和乡巴佬法师而已,好吧,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份上我会稍微不那么鄙视他们。”胖学生厌恶地挥挥手。“哼,你们也别装模作样了,如果不是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份上,你们也才不会去了解什么西方人吧?” “呵呵,那倒是。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费尔南德斯家的那些家伙。不是那些家伙想要去逼迫尤利西斯小姐,她也不会暴露出原本的身份,最后跑到我们学院里来演出了。听说她弟弟小维斯特的入学事宜还是理事长亲自吩咐下来的,似乎是和那些西方人有了什么协议…….” “听起来那些西方人还真有些能耐啊…….” “那是,你没听说那个西方人使节团吗?其中一个参谋长可是在真红剧院里大闹了一场,有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冒犯真红家族了?” “嘘…...别吵了,尤利西斯小姐出来了!”+ 密集细碎的鼓点声中,一身华装的张羑里在灯光的汇聚下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姿态都带着一股特别的韵律,和这鼓点相映相合。这学院中的戏剧班子当然不可能和专业剧场或者大家族那样直接养着一帮职业乐手,而是用小型幻术法阵来虚拟出的各种音乐,帝国时代在享乐方面创造出的奥术技巧实在不少,而且真运用得好了效果也远比真人奏乐要好。这曲调是曾文远所作所编,当然是按照她最喜欢最习惯的节奏和韵律而来,这是两人多年合作养成的默契,此刻她这漫步而来,一举一动都和音乐合二为一,仿佛御空而来的女神,将场中所有观众的心神全都收摄一空。 张羑里开口轻吟,嘹亮清脆又极其悠远的歌声仿佛从天际响起,直传入心神之中。她这一开口,剧场中所有的其他声音都陡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同那些刚才还被人赞不绝口的音乐此刻也让人再也感觉不到,就像被穿在了一个绝代佳人身上的衣衫,只会被理所当然地认作是佳人的一部分。 除了极佳的天赋之外,修炼神州武道也让她的气息和声线达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就连那些悄悄用奥术改造自己喉咙和胸腔的歌手,也全然无法做到她这样将那么高昂轻灵的歌声掌控得如此灵活如意。这两年来能在奥罗由斯塔声名鹊起一时无两,她可不是靠着什么掩盖身份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这一开口就震慑了全场,即便是早已经听过她多次演唱的那些观众也禁不住完全沉浸其中,那些舞台上原本要和她一起演出的学生们也都愣住了,一两个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后台中,掌控着幻音序列的曾文远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歌声即便是让最挑剔的音乐家来评论也找不出丝毫的瑕疵,但他却能听出这其中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如果只是单纯地应付听众,这样的歌声表演也足够了,但想要完成他预想中的计划,却是远远不行的。 “羑里姐这是怎么了?这样可不行啊…….”曾文远忍不住挠了挠头,脸上也浮现出了焦躁之色。他非常看重今天的演出,花费了打量的精力了来重新打磨剧本,亲手操控音乐序列,原本是有着相当的信心的,但现在却发现张羑里居然有些失常。“难道是我太着急了?应该让她多练习一下?” 确实如此,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张羑里确实有些意兴阑珊。 倒并不是因为周围有些失措的学生演员们,这些只能是戏迷玩票层次的少年少女肯定不能跟得上她的节奏,这是早就在预料之中,剧本的编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给其他配角安排一些难度不大的单独演唱,主要的还是凸显她而已。只是张羑里自己确实提不起劲来。 以前的演出,虽然都需要遮遮掩掩费尽心思,每一次下来都让人心神俱疲,但她却总是乐在其中。下方如痴如醉的观众是对他们兄妹两才华的肯定,得来的大笔酬劳能够给奥罗由斯塔中的神州族裔带来巨大的帮助,她的每一分努力每一分辛苦都是有更大的意义的。但是如今站在这里却只是为了按照爷爷的吩咐来应付这些少年少女们,原本两小无猜无话不说的表弟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他们似乎都只打着自己的算盘,完全不在乎那些费尔南德斯家的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似的。 张羑里的歌声如同一根抛入云端的水晶丝线缓缓落下,一个小唱段完结,下面的学生观众们才恍然如梦初醒,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张羑里看着下方的观众们微笑,笑容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和无奈。照着本身的绝佳歌喉和唱功,她依然可以把戏毫无破绽地继续唱下去,只是要做到以前那样全情投入已是不可能,甚至只是单纯享受音乐本身都有些不在状态。 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了远处大厅门口,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怪异盔甲的壮硕男子,一个挺拔瘦削的青年,两人都是在这学院中极少能看到的西方人面容。 张羑里忽然笑了。本来心中微微的彷徨无助,在看到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下完全地烟消云散。 音乐再响起,第二段开始了。这一段是女主角倾诉对养父的复杂感情,夹杂着亲情,感恩和些许朦胧的爱恋,不过张羑里并不是看着那个带着假胡子的学生演员,而是对着这两人的方向,微笑着轻启朱唇。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林间缓缓流动的山泉,映射着枝叶中映射而下的阳光,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和活力…...”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又听得完全呆住了。歌声一如既往地高昂,灵动而清澈,如同翩翩起舞的水晶精灵。不过与之前的相比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这声音好像都没通过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心中直接响起,贯穿所有的思绪,从心底最深层中牵引出什么东西来,一些人在失神间不知不觉都已经泪流满面。 后台间,原本有些焦躁的曾文远听到了这个歌声,一愣之下脸上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而这时候,剧场外,那一个纯粹只是装饰的巨大米莉神徽忽然闪现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亮光。这亮光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但后台中的曾文远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喜悦顿时进化做了狂喜。他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在,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抽出了一只卷轴出来。 这个卷轴看起来平淡无奇,至少并没有法则性奥术卷轴特有的那些繁复花纹和独特气息,看起来最多就是个五六环高阶奥术的卷轴而已,但曾文远抚摸着这个卷轴时眼中闪动的光芒却好像是在看着世界上最大最神奇的宝藏。 数秒之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这卷轴重新收了起来,脸上的神态也渐渐平复,只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坚定。随后他微微闭眼,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 “羑里侄女这歌声…….当真当得上是天籁之音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大概也不过如此。”另一边的大厅中,张羑里的这一段刚刚落下。风吟秋也是面露惊讶之色,感叹不已。 “那是。我教她的‘一气长河’虽是外家吐纳,壮大气息之效却也是一等一的。她的天赋也着实不错,若还是在神州江湖上,我说不定便要栽培个名震一时的侠女出来,那些世家子弟们还不踩烂了张家的门槛。落在这欧罗大陆上却只能当个歌姬,也着实是明珠暗投了。”一旁的仁爱之剑得意洋洋,又不无遗憾地说。 “不,这歌声可不止是悦耳而已…….”风吟秋摇摇头。他之前也是听过张羑里的歌声的,但此刻这声音中似乎还含着一丝超乎寻常的感觉,深邃而灵动,居然有些像是神道之力。 “据说真正出自心灵的好歌声能感动天地神灵,这欧罗大地上也有个什么歌唱之神,想必是被小羑里感动了。”仁爱之剑口中啧啧有声,环视了前方的观众一眼。“你看小羑里可是对着我们唱的,如此有诚意的歌声,不该回唱一首过去么?” “这可不是云州人的山歌对唱……” 风吟秋的话音还没落,仁爱之剑的歌声便破口而出:“太阳出来了喂,喜洋洋哦,扛起扁担朗朗扯,上山岗了哦哟…...” 大厅中的学生们一听之下俱都是身躯剧震,有的更是从座椅上直接一屁股滑落在地。这歌声有没有调子姑且不论,声音之洪亮却是极为惊人,仿佛直接在这大厅中炸响了一阵惊雷,座椅前桌上的水杯都被震得哗哗直抖,而有几个身体弱小一些的学生更是几乎吓得晕了过去。 后台中,原本正闭眼沉浸在音乐中的曾文远更是如遭雷击,一头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之后一张俊脸上已是雪白一片,连鼻端都有血丝浸出。他满脸惊恐地左右张望,想要找出这恐怖的声音到底来自何处。 这个时候外面仁爱之剑的歌声一落,整个大厅中都是闹哄哄地,有人惊恐地叫喊有人恼怒地呵斥还有几个小女生被吓得哭了起来,连台上的张羑里都是一脸愕然和无奈,幕后设定好的音乐倒还是按照之前设定的照常演奏着,却是谁也再没心情演唱下去了。 “哈哈,前排有三个,后排有两个,风兄弟看到没有?”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指责和喝骂,仁爱之剑毫不在意,反而微有得色地对风吟秋说。 “嗯,还是无敌兄有主意,居然想得出用这种法子来试探。”风吟秋点头。 刚才仁爱之剑开口唱歌,风吟秋固然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过也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这高吼出的歌声分明是一门类似于狮子吼的音波功,当然这种偏向外门的大路货远比不上禅门大法的玄妙无穷,不过用在这地方这些学生上还是卓卓有余的。这蕴含内力的巨大声浪可不只是单纯地震得人耳朵生痛来吓唬人,还直接震荡人身,气血不足之人甚至有昏厥过去的可能。 乍遇这种震慑力极强的声浪袭来,这里每个人的反应直接尽显各人的体魄和反应素质,那些体弱胆小都没怎么见过风浪的普通学生们,自然都是被震得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而张羑里则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但下方那些学生中,却还是有几个人一震之下立刻稳住了身形,有几个连忙伸手捂耳看向这边露出戒备之色,还有两个居然能在这样强烈的干扰之下反应过来用出隔绝声音的低环奥术,同样是满脸戒备地朝着这边张望。这样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可就远远高于这些热爱戏曲的学生们所该有的层次了。 “也不知道是费尔南德斯家的人,还是那些暗害安杰洛兄弟的那些人?”风吟秋也是视线一扫就将这几个人看在眼中。这几个也都是十几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外表上来看和寻常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同,坐的位置也并没在一起,要不是仁爱之剑忽然用出来这个法子,还真没办法将他们从中甄别出来。“只是要怎么办?这奥术学院中有奥术序列防护,不能随意动武也有些麻烦。难道要向理事长告状去?这几人能和这些学生毫无阻碍地混在一起,定然都是有自己遮掩的手段,说不定他们明面上还真是这学校的学生。” “不能动武也有不能动武的办法。而且到底什么是动武,这个谁说得清?”仁爱之剑咧嘴一笑。“正好试试这奥术序列的水有多深。不过是一些设定好了死板条件的机关而已,那些来捣鬼的家伙们能想办法钻空子,难道还能难住我们了?” PS:这世界杯把底裤都输掉了,心情无比恶劣,码字都码不动了。不过我尽量吧,还要靠这个来还帐呢..... 第二百零四章 奸细 尤利西斯小姐在奥术学院的第一场演出就那样被搞砸了。被那两个西方人那样莫名其妙地一闹,谁也没有了继续表演和欣赏的心情,那些兴致勃勃而来的学生也只能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四散而去。 至于那两个捣乱的西方人,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最后跑到哪里去了。学员们三三两两地发着牢骚,基本上都是觉得西方人果然还是没有丝毫文化修养的野蛮人,对理事长莫名其妙地放这几个西方人进来感到非常不满,有的还说要向理事会提意见。不过这些大多都还是随口说说而已,除了少数尤利西斯小姐的死忠拥护者之外,其他人可没这么多精力和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走出剧院之外大家也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学院占地广大,戏剧社这里算是比较偏僻的位置,两三百学员们分散开去有的乘着飞行道具,有的乘着交通魔像,还有步行的,顿时就变得稀稀拉拉。 一处稍显偏僻的小道上,一个年轻人正在快步疾行。他身着最常见的学院学徒长袍,一头棕色的短发,瘦削的脸上散落着雀斑,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学员,他没有乘坐其他交通道具,只是孤身独行,似乎就是个性格有些孤僻,单纯来戏剧社看看热闹的家伙。 忽然间,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着怪异盔甲的身影,年轻学员站住了微微了一愣,认出了这就是刚才在剧院中捣蛋的那个西方人,不过瞟了一眼不远处巡逻而过的一个守卫魔像,年轻人并没有显得有什么戒备和紧张不安,只是露出询问的表情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称呼我为伟大的仁爱之剑就好。”这个男子露出一个似乎是想表达和善的笑容,只是在那个双面人头盔的覆盖下显得分外怪异,他走了过来在年轻人身前两三米外站住。“你别看我长得有些吓人,其实也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我来是想问问你对于刚才我的歌声有什么看法。” “嗯......?”年轻人露出一个很无语的表情。“这个......能不能允许我说很难听?” “哈哈哈哈,当然可以。伟大的人必然有伟大的心胸,不会介意你们这些不懂艺术的人的片面之见的。”仁爱之剑非常大度地一笑,然后伸出手来。“不过我依然感谢你提出的宝贵意见,你是第十个向我提出意见的人。请允许我向你表示诚恳的谢意。” 犹豫了一下,年轻学员还是伸手握了过去,虽然这是个非常怪异的怪人,但奥术学院的学生不应该没有基础的礼仪。 但就在他伸手过去的时候,仁爱之剑的手飞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他的动作立刻就僵硬了起来,然后等他脸上再浮现出惊恐之色的时候,仁爱之剑的手再在他脖子上轻轻一点,他就站在原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果然如此,对这非奥术的手段,又没有对人的生理机能造成什么破坏和影响,这学院的自动应对就不会被触动。毕竟奥术序列再好用,也没可能用定序术将每个学员都彻底纳入掌控中来。” 仁爱之剑嘿嘿一笑,握着这个学员的手不让其倒下。远处巡逻的守卫魔像的头颅明明朝这里旋转了一下,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朝着远处而去。 “这样说来,用小蟊贼来洒迷香敲闷棍绑几个,岂不是比什么法师什么奥术都还要有用?…不过小蟊贼又怎么能混到这学院里来?这里毕竟也还有监控奥术来看着呢。”仁爱之剑拉起这个昏迷的学员,迈出大步朝会走去,而这个学员明明已经昏迷了过去,却还是在他的拉扯下迈着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走着仁爱之剑还一边对着上方的虚空挥手示意。“理事长阁下,看到没有?我们可是帮你抓了个可能是某些阴谋家派来潜伏在学员里的奸细,准备来接收审问吧。不用感谢,哈哈。风参谋长那边等会肯定还有一两个。” 而这时候另一边的风吟秋却是有些挠头。他现在还是在剧院中。 虽然判断出了几个身份存疑的学员,但也只是存疑而已,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上去抓人这显然是不行的,这毕竟是奥术学院,他们也只是外来人而已。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拿下一两个,确定好身份之后再送给学院。所以他和仁爱之剑分头行事,各找一两个看起来可疑的学员。 仁爱之剑跟了两个出去,说不定已经抓了一个了,但风吟秋却留在戏院里不知道该如何出手。 若说形迹可疑,现在这两个留在戏院中的学员是最可疑的,他们并没跟着其他学院一起离开,反而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就一直守候在后台附近,似乎还想闯进后台里去,只是被几个戏剧社的学员给拦了下来,他们倒也没有强闯或者是玩什么手法,干脆就呆在了门口附近转来转去。 所以这让用高等隐身术隐身在旁的风吟秋有些难办。按照他和仁爱之剑商定的,要在不触动学院的自动防护序列的情况下制服这两个家伙必须要使用非奥术的手段,还不能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害。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周围有其他学员在的话就有些不方便了,让普通学员们知道学院内居然有居心叵测的人潜伏其中,这必定会带来巨大的恐慌。他们两个毕竟只是接受了邀请才能进入学院的外来者,给理事长摆下烂摊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这时候,这两个家伙忽然又聚在一起商议了些什么,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转头就走开了。戏剧社的学员大概以为这只是两个尤利西斯小姐的爱慕者,也并没有怎么理会。作为别有居心的潜伏者,这样的举止行为似乎有些过于明目张胆了,照理来说低调内敛不引人注意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本分。风吟秋立刻在后面饶有兴趣地跟了上去。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两个学员居然朝着一个无人偏僻的角落走去。在确定了附近周围无人之后,还没有等风吟秋自己动手,其中一个学员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开口说道:“那个…风参谋长,仁爱之剑阁下,你们在附近吗?” 这倒是让风吟秋给愣住了,继而一笑,原来这两个人在那后台附近守候居然是在等着他们两人。他也干脆显露出身形来,直接问:“你们两人到底是谁?” “啊,您好,尊敬的参谋长阁下。”为首的那个年轻学员连忙一鞠躬,居然也对风吟秋的疑问毫不意外的样子。“我是克里斯,他是波波,我们都是奥术学院48届的正式学员。当然,如果是按照您的意思来回答,我们是皮特伯爵的人,或者说是费尔南德斯家的见习战斗法师。” “你也知道我们在找你们?”这样的坦率出乎风吟秋的意料,但这并不是件坏事。“其他那三个也是和你们一样都是费尔南德斯家的人吗?” “其他三个?”这个叫克里斯的年轻人一愣。“不知道。我所知的隶属费尔南德斯家的见习战斗法师在这学院中只有六个,今天只有我们两人来了。那也许是其他家族或者势力的人吧。” “像你们这样潜伏进奥术学院的行为对于其他家族势力来说很常见吗?”风吟秋皱眉。如果是这样,这奥术学院看似严密的防护措施也就是形同虚设。 “…说是潜伏并不合适,我们原本就是奥术学院的学生,只是和费尔南德斯家签订了契约,由他们来帮我们支付各种费用,换取我们的服务和忠诚。这是大家族培养战斗法师的通用模式之一,不过常见也说不上,毕竟真能靠着努力和才干得到大家族肯定的人并不多,奥术学院的学费也不便宜。”克里斯耸耸肩,面容之间有些无奈,也有些掩藏不住的自傲。“我们在学习期间当然也要接受家族的一些安排,比如类似担任索菲亚小姐暗中的护卫之类的。当然,若非必要我们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索菲亚小姐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希望您能够对她保密。” “.......那么今天你们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风吟秋默然一阵后点头。虽然之前没听说过,但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神州江湖上的世家大族也有类似的举措,毕竟家族底蕴可以保证良好的教育,却不能保证天资,适当地吸取新鲜血液可以保证家族的长盛不衰,也给草野之中的人物一个上升的渠道,可谓一举多得。而这些刻意栽培的外姓学员既然都有任务在身,自身也是天资聪颖坚韧不拔,当然要比普通学员强上许多,奥术之外实战方面的能力肯定也是刻意锻炼过,所以之前才在仁爱之剑的试探下暴露出来。 “尤利西斯小姐来到学院演出,索菲亚小姐也参与其中,我们当然要过来看看。今天只有我们两人来,这还是因为其他三人暂时脱不开身。”克里斯不亢不卑,侃侃而谈。“而且皮特伯爵吩咐过我们,遇到参谋长阁下您和仁爱之剑的时候,一定要表达出谦虚和诚恳。他希望我们能对你们传达费尔南德斯家的善意。” “善意?”风吟秋眉头一挑。 “当然是善意。”克里斯笑了笑。他微妙的身份让他可以用一种带些调侃意味的语气解释这些。“一只食肉熊从来不会对兔子老鼠之类的弱小生命表现出善意,但是对于同样凶猛的另一只猛兽,即便这只猛兽刚刚撕破了他的一点皮毛,但只要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表示一点善意并没有什么错。不死不休的争斗对于任何一方都是要尽可能避免的,不用说失败,就算是胜利之后造成的伤势也有可能引来窥伺的豺狼,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想要活得久一些,必须得小心翼翼才行。” “之前看到你们两位,仁爱之剑阁下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照理来说你们应该不会远离尤利西斯小姐才是,所以我们才守候在这里,就是希望能够和您两位私下见一见,向您传达皮特伯爵的意思。他是费尔南德斯家族在奥罗由斯塔的掌舵人,至少是名义上的。” “那这个所谓的善意,是费尔南德斯家的善意,还是这位皮特伯爵的善意?”风吟秋问。 “既然皮特伯爵是费尔南德斯家族在奥罗由斯塔的主事人,那么他所说的善意,当然就是费尔南德斯家的善意。”克里斯微微一笑,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依据我个人的看法,他个人的善意也许更多一些。茱莉亚小姐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而且她背后似乎有家族里的某位上层人士的支持,实际影响力其实比皮特伯爵还高那么一点点。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之见。也许茱莉亚小姐非常顾全大局,能够放下之前的事情和你们友善相处也说不定。” “嗯,谢谢你的提醒。”风吟秋微笑点头。不管这个年轻人口中所说的是确有其事,还是出自他的什么别有所图的私心,这样心思和进退自若的态度比起其余那些学员们可是高出太多了,这些起自草莽寒门,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年轻人,其能力确实不是那种自诩血脉高贵的纨绔子弟们所能比拟的。 “我这边还在辛辛苦苦地和人交手暗算,风兄弟你这边却是虎躯一震就有人自动投降过来,当真是不服不行啊。” 大笑声中,仁爱之剑手拉着一个年轻学员一边从空气中显露出身形一边大步走来,他拉着的那个学员双眼紧闭,分明是已经昏了过去,但身体却在他的拉扯之下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 “哦,无敌兄出手果然是不同,当真是没触发这学院的防护法阵就将人给抓来了。”风吟秋指着那个被仁爱之剑抓住的学员问克里斯那两人。“这人你们认识么?是不是真是奥术学院的学生?”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学院里总共有近万名学员,其中还有很多一直跟随教授们进行研究的助教,很多人一直到毕业也互相见不到一面这是很正常的。”克里斯耸耸肩。“不过这人能出现在学院里,当然是通过了学院的侦查序列的检测,学员的身份应该是确定无疑的。如果你们两位是对他之前表现出的反应有所怀疑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专心于实战训练的同学虽然少见,也并不是没有,也许他是某个家族的战斗法师学徒也不一定。” “哈哈,隶属费尔南德斯家的小子们,不用卖弄你们的什么判断力。正义的预感在我心中,这家伙一定有问题。”仁爱之剑随手一扔,那个年轻学员就飞到一旁撞在墙壁的角落上,人也随之清醒了过来,他稍微愣神之后,立刻满脸戒备地看着周围的人,当发觉自己对身体失去了掌控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说吧,是谁派你潜伏到奥术学院来卧底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最好考虑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想理事长肯定不会吝于用精神系奥术把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挖出来……” 面对仁爱之剑的威胁,这个年轻学员满脸的惊恐之色陡然加剧到了极致,脸上的每一寸肌肉好像都被恐惧和绝望塞满了,但他好像又不是在害怕面前这个怪异大汉,他充满了绝望的眼神四处张望,似乎巨大的恐惧是来自于其他什么遥远而又不可触摸的地方。 “这家伙怎么了……”看着这奇怪的反应,仁爱之剑也是为之一愣。 “….这家伙身上定序了杀伤奥术!快躲开!”站在旁边一直没开过口,叫波波的那个年轻学员忽然惊叫起来,抓住了同伴克里斯朝旁飞扑卧倒,同时用出了一个防护奥术,一面荧光护盾浮现在前将他们两人罩住。这反应确实非常地快非常地敏捷,不过严格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意义,能依靠定序术设定在这个人身上的杀伤性奥术,当然不会是他们所运用的低环奥术能抵挡住的。 幸好还有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挡在他们前面。 他们两人听到了那个叫波波的学员的叫喊,也是微微一惊,毕竟在奥术的领域他们都还是半路出家,不说和那些大法师们相比,就是这些杰出年轻人的经验和学识也远在他们之上,毕竟那也是十数年的苦工。 不过他们并没有让开闪避什么的,反而更是上前一步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年轻学员,连防护性手段都没有使用。 这时候,那个年轻学员的脸上已经被绝望的血色涨得通红,点点的雀斑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一头褐色的弯曲短发绷得全都竖了起来,短短一两秒之内整个人就像被体内一股莫名的力量撑得快要涨开了一样。 “看来至少是七环之上的奥术。这样就被触发了吗,那么定序的条件多半是被人捕捉,失去自控,被询问来历之类的条件。看来这可怜家伙的背后还真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人……”仁爱之剑点点头喃喃自语。这定序类法术他们其实也没怎么接触过,不过在奥术知识中这是重要的一环,推断出大概情况并不难。他还伸指朝着这人身上点去,似乎是想试试制止这奥术的作用,不过刚刚伸手到一半就缩了回去,同时人也朝后退了几步。 轰的一下,蓝紫色的火焰从年轻学员的口鼻耳朵乃至眼睛中喷了出来,那直立的头发也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由内而外的火焰在眨眼之间就将这个刚刚还活生生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火人。而下一瞬间,这个蓝紫色的火人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仁爱之剑扑了过去,其速度之快几乎超出了人眼所能见的极限,那边的两个费尔南德斯家的法师学徒连这个火人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能模糊察觉到一道蓝色的光芒划过仁爱之剑的身体。 空气中一下充满了焦臭味,那是仁爱之剑手臂上散发出来的,只是掠过一下,他手臂上的金属盔甲就全数化作了暗红色的铁水,将他的皮肉烧灼得焦黑。而那个学员所化的蓝紫色火人被他的拳风顺手一击,也飞跌开了一段距离,身形也消散了一些,不过呼吸之间又恢复了原形。 “嗯?”不只是仁爱之剑面露愕然之色,一旁的风吟秋也是大为吃惊。这个学员所化的火人看着声势似乎不大,周围的温度都没有任何的改变,但实质上绝非普通的火焰可比,那其中蕴含的法则性之高更在普通的火元素长老之上,而这个奥术似乎并非单纯的元素奥术,而是有些类似于神州道法上的一些邪门法术,以这个人的肉体和精神作为燃料,短时间之内威力极强不说,还有相当的智力和判断,仁爱之剑这措不及防之下居然吃了一个亏。 “元素复仇者!是元素复仇者!”躲到一边的两个战斗法师学徒并没有受到波及,但他们却远比直接受到攻击的仁爱之剑更要紧张,四处张望着。“怎么学院的守护序列没反应?这可是七环奥术!” 没发现学院的措施,他们两人只能转而向风吟秋两个求援:“两位阁下,请务必要把这个元素复仇者消灭,至少也是要拖住,等其他教授们发现后来支援!这个虽然只是七环奥术但是在短时间之内实战能力非常强大,绝对不能让他冲出这里,否则尤利西斯小姐和索菲亚小姐都会有危险!” “蠢货,闭嘴闪开好好看着!”仁爱之剑一声怒喝,震得这两个法师学徒面无人色,他显然也被这一记突袭打得动了真火,握拳对着又飞扑而来的火人临空击去。 轰然巨响中,戏院的小半侧崩碎爆裂开来,崩裂下来的碎块在半空中又不断继续崩碎瓦解,最后化作一堆堆细碎之极的瓦砾砂石倾斜而下。 “这什么鬼魅手段,真的把老子给惹火了!”废墟中,仁爱之剑吐出一口唾沫,收回拳头。那一个火人在他这盛怒一击之下直接就被彻底粉碎,烟消云散而去,连同这一侧的戏院也遭了殃,幸好这已经是戏院的角落,应该没伤着其他人。 克里斯和波波两个学徒狼狈不堪地从砂砾中爬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风吟秋则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眼中闪过侦查奥术的光芒四处扫视了一番,才微微摇头:“无敌兄怎么没收点力么?至少也留下一点尸首什么的来也好,说不定还能找出些什么线索。” “别想了,那些人既然给这家伙定序了这样一个奥术,就有把握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来。”仁爱之剑甩甩手,将沾在上面已经凝固了的金属壳和烧焦了皮肉都甩掉,有罡气护体和强大的血肉精气,那元素火人虽然足可以融金化铁,却只能烧焦他的一些外表皮肉。他再用上一个死灵系的治愈奥术,这些皮肉伤势立刻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 “这…这…学院的防护机制呢……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那边克里斯两个还是目瞪口呆地傻傻地站在那里,在他们的认知中,有十环奥术序列保护的学院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但现在不只是有极端危险的元素复仇者在肆虐,还有仁爱之剑这样大范围的破坏攻击,不说他们两人只要稍微被波及就会死无全尸,如果稍有不慎不远之处的他们必须要保护的索菲亚小姐也可能因此丧命。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要问理事长阁下。”风吟秋忽然说。 两个战斗法师学徒愕然后目光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过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不远处一道光芒闪过,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就出现在了废墟上,正是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巴斯丁?马格努斯。 “好了,那两位同学请离开这里吧。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包括皮特伯爵。你们这个时候并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明白我的意思吗?”理事长先没有理会风吟秋两人,而是对着克里斯两人说道。“这件事对于费尔南德斯家没有什么用处,但传播出去的话可能会在学员之间产生巨大的恐慌。” 两人微微一愣之后对视了一眼,连忙对着理事长躬身行礼:“谢谢理事长,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行礼和致谢绝不是流于表面的礼节,而是出自十二万分的真心诚意,因为理事长大可以直接用精神系奥术将他们的记忆抹去,没有这样做纯粹是为了避免损伤他们的头脑。对于费尔南德斯家,他们的忠诚只是基于契约和利害关系,但此刻对于理事长的崇敬这才是真正出自内心,足以铭记终身的。 然后理事长一抬手,周围崩碎的废墟忽然就像进入了时光倒流一样,无数的砂砾碎石飞升而起重新组合为大块大块的碎石,然后碎石又重新拼接在一起组合成原本的建筑,两三秒之后,这一片原本已经化作砂石废墟的地方又重新完全恢复了原样。 对理事长这样一手堪称奇迹的手段,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不禁动容,看来在这学院背后的奥术序列的支撑下这位老法师的能力当真是令人咋舌,即便不能说是近乎神灵,但也绝非其他任何大法师可比。至少他两人都完全看不出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奥术在发挥作用。 看着两个学徒带着满脸崇敬和不可思议的神情离去之后,理事长才转过来对着仁爱之剑开口:“仁爱之剑阁下,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闹事的能力。自学院建成以来,可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危险的暴力冲突。” “这哪里能够怪我呢?”仁爱之剑双手一摊,十足十的无辜。“我这可是正当防卫,理事长你如果让序列压制这个奥术,哪里还用得着我来出手?” “定序在受术者身上的奥术是处于一种半激发状态,而且这个元素复仇者纯粹作用在受术者身上,并不作用于外部,奥术完成之后的效果也并不依靠魔网,所以守护序列不会判定危险性并制止。”理事长没好气又有些无奈地回答。“好吧,我承认我是想看看你们两位的战斗能力,所以也没有主动使用序列来制止……这下也不用向那两个家伙讨要仁爱之剑阁下的战斗数据了。” “你看,我就知道理事长你早就在旁观。”仁爱之剑一副早已知道的模样抚掌。“所以说你还得感谢我们帮你把这个奸细给揪出来。” 风吟秋微笑摇头:“不会,我看这些人玩弄的把戏肯定早就在理事长的掌控之中。” “好了两位,不用在挤兑我了。”理事长长叹一口气。“这个学员的身份资料刚才我已经查证过了,完全没有问题。我不可能浪费晨光法师塔的奥术序列去数以万计的学员里去一一甄别他们身上是否有定序术,而且其中还有其他家族和大法师们定序的各种防护措施,所以我虽然知道有些人把手伸到了学院里,但还真没办法去把他们的手给找出来……” “…….不过,他们居然定序了元素复仇者这样危险的奥术,这是少数可以绕过学院守护序列自动防卫机制的高杀伤性法术之一,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制止,很有可能会造成学员们的伤亡……他们的手伸也就伸了吧,还居然握着凶器,这就太过分了。”理事长的声音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森然。“两位,我可能要拜托你们帮我一下忙,把这些人的手给打痛,或者干脆斩断算了。” “这是必须的。”仁爱之剑碰碰碰地拍了拍胸口。“对于这种视无辜学生生命如草芥的邪恶家伙,当然必须受到正义的制裁。不过理事长阁下,我们这边也有一些小小的问题,可能需要你来帮忙呢。” 理事长看着他微笑说:“仁爱之剑阁下其实你有非常优秀的成为政客的潜质,不知道你自己察觉到没有?” “那也是必须的。正义的战士无所不能。哈哈哈哈…….”仁爱之剑大笑。 “好吧,具体需要什么条件我们慢慢谈谈吧。”理事长无奈点头,又有些狡黠地笑了笑。“还有,以后我可能要限制一下你们两位,尤其是仁爱之剑进入学院的权限了。你的破坏力太强,力量又超乎魔网之外,要保证你在学院中不会伤及无辜的话至少要常备一个九环奥术在序列中,这对学院的资源可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不如我们采用一个付费准入制怎么样?按小时收费。” 第二百零五章 剧变 奥术学院的门口,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看着远远地来了一大群学生,至少有上百人,为首的自然是张羑里,紧随其后的自然就都是尤利西斯小姐的狂热拥护者。可以说如果不是张羑里现在露出了神州族裔的真实身份,这个拥护者队伍的规模至少还要扩大几倍。 在和依依不舍的学员们告别之后,张羑里才走出学院大门,风吟秋两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用出力场巨手搭载起三人就朝城外飞去。 刚刚才飞起,张羑里就问:“嗯…虽然很感谢风叔叔你们专程等我,但是我们不带小文一起回去吗?” “带他回去做什么?又没有人想要对他图谋不轨。莫非你在这学院里发现了众多喜好男风的同学?”仁爱之剑有些没好气地回答。“他不是现在对在这里学习很是上心么?现在你又已经给他铺平了路了,让他自己在这里面好好自由发挥吧。” 张羑里有些意外地问:“仇叔叔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一个斤斤计较的老头手里没捞到什么好处罢了。”仁爱之剑摇摇头。“小羑里你以后最好也不要随便来这奥术学院了。” “啊?为什么?”张羑里一怔。 仁爱之剑回答:“这里其实也不大太平,我和你风叔叔也不能随时护卫在你旁边,虽然费尔南德斯家族那边好像已经来示好了,但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也还难说,而且你的身份微妙,在某些人眼中说不定奇货可居。今天若不是有我们两个在,混进来看你演戏的那个奸细说不定就要弄出好大的死伤。总之你要来也可以,必须先告诉我两人,至少有我们之一陪着你来才行。” 张羑里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撇撇嘴:“好吧,我知道了。” 使节团如今就驻扎在城外,力场巨手飞行之下很快就到了。不过就在三人还没有下落之际,一个人就从地面使节团驻地中直飞而上,直接来到了三人面前。 “我亲爱的两位朋友,几天不见,我真是有些想你们了。”这人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儒雅男子,打扮精致得体,风度翩翩,这用起飞行术也是宛如一只灵活的飞鸟般自如,显然绝不是普通高阶法师所能做到的。 “啊,你是那个…”仁爱之剑微微回想,恍然点头。“…那个因克雷的面团法师。” 这人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尴尬,有些羞恼地大声说:“我是内马·甘·阿德勒,仁爱之剑阁下,你不至于如此健忘?居然把曾经一起同生共死的伙伴名字都忘记了。我们分开不过才几天而已!” “哈哈,你放心,名字就算记不得了,人我可绝不会忘记的。你还欠我们两张九环奥术卷轴还有两百万奥金呢!”仁爱之剑哈哈大笑。 还是风吟秋看不下去,在旁边开解说:“他在开玩笑,阿德勒阁下你不用介意。” “啊,好吧,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真的把我来见两位老朋友的心情给弄得糟糕透了。”阿德勒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着旁边的张羑里,行了一个礼。“这位就是闻名奥罗由斯塔的尤利西斯小姐吧,有幸观看过你的戏剧,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还是我两位老朋友的晚辈,这真是令人忍不住感叹世事和命运的奇妙啊。” “好了,不要在小姑娘面前胡乱感慨什么命运之类的东西。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还钱的吗?”仁爱之剑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能不能不提那个?难道您以为我会赖账吗?”阿德勒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回答:“我当然是作为因克雷的代表,来和你们使节团商议接下来的欢迎仪式的。” “哦?你们终于正视和我们使节团之间的关系了吗?” “这也是没办法。”阿德勒无奈地又摇摇头。“原本我和公爵的计划是要尽量低调以保证安全,但是被你们现在这样一闹,整个奥罗由斯塔都已经知道因克雷公爵来了,都知道因克雷向西方帝国求取了大量的物资,都知道因克雷想办法用不光彩的手段获取了这笔物资打算悄悄运走…….好吧,这是个很有效手段,罗伯特很恼火,但他也没办法,毕竟因克雷也要注意一下口碑和公众的影响。所以我就来和你们商议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 “那这样自然最好不过。”风吟秋点点头。看来张老头的办法虽然有些膈应人,却也还真是管用。 “此外还有一点呢,就是隆重邀请尤利西斯小姐去我们因克雷表演。尤利西斯小姐的歌舞制作的幻术水晶在因克雷也是大为流行呢,如果你真人前去那一定更会造成前所未有的轰动。而且我们因克雷也有不少西方族裔,想必他们一定会为你而自豪。”犹豫了一下,阿德勒又问。“那个…….我听说尤利西斯小姐认识大诗人维斯特,请问是不是?” “为什么这样说?”张羑里不置可否。 “你演唱的戏剧都是出自维斯特之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也在想办法联系这位大诗人,只不过他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所以我想请尤利西斯小姐告诉我们他的联系方式和真实身份,我们会以十二万分的诚意邀请他前去因克雷。” 张羑里点头:“我会转告他的,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再说吧。” “好吧,那么请原谅我的失礼。接下来的问题,我能不能单独请仁爱之剑和风参谋长一起聊一下?” “那就请羑里姑娘自己先回去吧。”风吟秋给张羑里身上施用了一个增加空气阻力的低环奥术‘羽落术’,张羑里便对三人施了一礼,然后便以手挽住长裙从力场巨手上跳下,整个人如同一只凤仙花从高空缓缓落了下去。 这样,高空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风吟秋环视了周围一圈,对阿德勒示意:“那我们也就在这里,也不用下去了,怎么样?” “当然好。”阿德勒咳嗽一声,颇有些不大自然,他伸手在周围的空中虚点了几下,似乎是使用了防止侦查的奥术,才开口继续说:“我想两位应该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仁爱之剑嘿嘿一笑:“当然了,这样鬼鬼祟祟又不好意思就像偷看了女孩洗澡一样,那自然是说和那个兽人的血脉契约的事情有关的吧?” “对,是这样。”阿德勒长长地舒一口气。这东西对他来说既是一副无法挣脱的镣铐,也是奇耻大辱,但偏偏他还就只能这样一直忍下去。“不知道你们两位知不知道,那个德鲁伊菲尔到哪里去了?” 风吟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之前看他和费尔南德斯家的人在一起,你自己难道没有去注意吗?” “对,之前我在戏院中也看到了,只是后来那位茱莉亚·费尔南德斯就带着他一起从奥罗由斯塔中消失,似乎带着他一起回到真红领中去了。这里不是我们因克雷的领地,而且因为前段时间明斯克阁下的事情,我们的情报网络大大受损,也不好随意去刺探费尔南德斯家的事,以免引起误会……” “那小子行踪不明,对你来说不正好么?最好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什么地方......比如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肚皮上,哈哈,那你就轻松多了。” “.......我的血脉契约可还掌握在他的手上。如果他真的死了,我麻烦就大了。”阿德勒露出便秘般的神情,这个表情和他之前在张羑里面前表现的温文尔雅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绝望的小贩在讲述今天下午就要到期的合约。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他莫名其妙地死在什么地方了,我身上的契约就会开始急速催化,完成契约的冲动将会强烈得无以复加,就像那些对迷幻型炼金药剂深度上瘾的人一样,所有的心思都会用在如何完成那个契约上,如果契约无法完成,我最后甚至有可能失去理智完全疯狂......” “哈哈,听起来这个什么血脉契约还真是对付那些赖账者的好办法......”仁爱之剑忍不住发笑。他和风吟秋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血脉契约的详细效果,之前阿德勒对这个闭口不谈,他们也并没多问,还以为只是和奥术中的定序术一样的触发什么法术效果。“你们因克雷的奥术水平不是挺高的么?连一个野蛮兽人的血脉神术也没办法?” 阿德勒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别小看神术,从本质上讲神术的层次其实是要比奥术更高的,那个兽人酋长可是用毁灭祭坛的形式取用了兽神残余的神力来施行这个契约。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要解除这种契约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兽神的神力对人类的亲和度非常高,因为从生物领域分野来说人类其实也是一种野兽,这个契约是直接烙印进了我的血脉本质最深处,要将之清除至少也要动用当年浮空城中的大型序列.......当然了,彻底舍弃这个肉体也是一个办法,不过这同样至少需要十环以上的奥术,而且转化精神体风险太大几乎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看来我们还真的非帮你这个忙不可了。”仁爱之剑顿时挠头。“否则你真要死了或者疯了,我们的欠账找谁要去.......” “我真是希望你们能基于友谊来伸出援手。”阿德勒没好气地摇摇头。“其实之前我就想找个机会和你们好好谈谈关于这个叫做菲尔的家伙,还有那些兽人的事情了.......但有那家伙在我实在没机会,一个风元素的高阶神职者对任何气流的运动都有着本质上的理解,就算奥术也屏蔽不了他的听觉。幸好现在他去了真红领,足足两千里的距离让我们可以放心交谈。我老早就想和两位好好讨论一下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非常诡异......” “真是可惜,你们至少应该选个隐秘点的地方,在四面透风的高空中这么近距离地提到一些敏感词汇,我想不注意也难啊。” 距离奥罗由斯塔数十里的位置,一辆高速飞行中的悬空车上,真红家族的新贵菲尔·费尔南德斯忽然将头偏向了窗外,看着外面飞掠而过的云朵微笑着说。 “对不起,请问你在说什么?” 坐在对面,正端着一杯红茶在细细品尝的斯蒂芬妮问。虽然姿态非常地贤淑优雅,似乎正沉浸在这杯饮品的美味中,其实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个年轻的金发年轻人身上,就像一只踏入陌生环境的猫,最小的一点异动也能引起她的警戒。 “呵,只是不小心听见了几位朋友正在议论我,所以觉得有些好笑。”菲尔笑笑。阳光正从窗户中照射进来洒在他金色的头发上,灿烂得像是他的笑容一样。而斯蒂芬妮的戒心似乎也瞒不过他的眼光,就像一个小孩无论如何伪装在大人面前也只是可笑和可爱而已。“别紧张,斯蒂芬妮,经过了这几天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是的,我非常确定这一点。很感谢您,菲尔先生,如果不是您的帮助的话我早已经是真红家族的阶下囚,不用说自由,说不定连生命都无法保证。”斯蒂芬妮很诚恳地回答,只是她完美的礼仪和姿态还是不能掩盖背后的防备。“不过我需要再一次提醒您,我是一个忠实的奥法复兴会成员,我生命的全部意义都献给了伟大的奥术,再没有其他任何余地,您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性,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度,我相信能俘虏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性,不过我实在是.......” “行了,行了,放松点,斯蒂芬妮。”菲尔摆摆手,他的轻松舒缓和女法师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是在自己后花园晒着午后阳光的主人,一个是不小心闯入陌生地域的小兽。“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没错,你非常地美丽,我也非常地喜欢你,但这个喜欢并不是基于男女的情爱。你要明白,德鲁伊的视野是和平常人不同的,我们喜欢一朵花,并不会和你们一样将之移植在花盆中放置在自己的屋内当做自己的私物,我们喜欢的是这朵花在岩石缝隙中努力绽放的生命力,喜欢的是她舒展叶片去争取每一缕阳光的努力,甚至是她叶缝中藏匿的蚜虫,枝干褶皱中潜伏的菌毒,因为这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斯蒂芬妮吃力地凝视眼前这个男子,英俊随和,魅力四射,如同太阳一般耀眼,也如同太阳一般让她看不透,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如何的心态来面对,甚至连这番话中的真正含义她都无从捉摸。 “所以说,你自己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去做,我不会干涉你的,而且如果你有了什么困难,像是上次那样陷入在费尔南德斯家,那么我也会来帮助你。”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接受您的好意......”斯蒂芬妮都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您这样帮助我,您又能得到什么呢?我该如何来回报您呢?” “不需要什么回报,你甚至都不需要心存感激。我只是喜欢这样做而已。”菲尔淡淡一笑,仿佛一个慈祥的园丁看着自己心爱的花朵。 斯蒂芬妮不再说话,举起手中的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乱如麻。 “特里特,偏北三十度,我们先去奥罗由斯塔城外的西方帝国使节团营地,我想我有三个老朋友需要见一下。”菲尔转头对着窗边说。 “是。”一个干净冷硬的声音立刻回复。要完全驱动这种高级的悬空飞车,至少也要三个高阶法师,而从赤红领直接飞到奥罗由斯塔所消耗的元素水晶,就足以让一些小贵族们直接破产。但这不过只是费尔南德斯家上层人士的日常而已,这就是大家族的底蕴。 “.......西方帝国使节团?”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的斯蒂芬妮过了足足十来秒才反应过来,抬头愕然看向对面的年轻人。“我们要去那里?您......有什么朋友在那里吗?是西方人?” “是的,三位很有意思的朋友。我想我得见见他们。”菲尔饶有兴趣地看着斯蒂芬妮。“怎么了?你对西方人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吗?我看你似乎有些吃惊和警惕?” “厄......我......”斯蒂芬妮无言以对。 “嗯?”忽然之间,菲尔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眉头紧皱起来,一直闲适舒缓的神情也变得愕然,随后是震惊,他猛然转身走出了车厢。 斯蒂芬妮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之后她想了想,还是跟着走出了车厢之外。 车厢外是一片明媚的阳光,这辆浮空车是完全仿制帝国时期的造物,大,豪华,气派,只是车厢外的平台就足足有一个庭院大小,而车厢本身就是一个小别墅。平台的最前方是正在奥术法阵中的三个高阶法师,这可是一些小贵族家足以撑起门面的力量,但现在只是运行这个浮空车的最基本的配置人员。 隔着奥术法阵,迎面吹来的只是徐徐清风,洁白的云朵就像一团团巨大的棉花糖一样在周围掠过,而下方已经可以隐隐地看到奥罗由斯塔了。这分明是一副极为美丽的画卷,但是站在平台前方的菲尔却是满脸的疑惑和惊惧,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美景,却好像是看到了世界即将崩溃的先兆。 “怎么了?阁下?有什么问题吗?”操纵浮空车的法师看到了他的表情,连忙问。 菲尔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将脸上的疑惑和震惊勉强收拢下来,变成了一片严肃。似乎这令他惊异的景象也只有他能看得见,他也没有和别人分说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朝前方虚点了一下,说:“尽量快一点,我必须要去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PS:对不起,花了这么久终于从世界杯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恢复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漩涡 当足足方圆十余丈,像是一个庭院般的浮空车降落在使节团前时,还是颇造成了一番骚动,连正在帐中和张老丈商议进城事宜的李大人听到骚动之后走出来一看,也是目瞪口呆。这些帝国时代的奥术造物远远超过手工业所能营造出的极限,给第一次见到的人冲击力极大。 “这应是前奥术帝国耗费无数民脂民膏所营造之物,那奥术帝国正是因为穷奢极欲,上不体天心下不惜民情,倒行逆施之下纵有万般能耐,最终也只有落得消亡的下场。”还是一旁的张老头开口替他解释,才让李大人回过神来。“所以此等奥术造物看起来再是庞大宏伟难以思量,本质上终究只是奇技淫巧罢了。” “嗯,确然如此。”李大人长舒一口大气。“不过只是些微奇技淫巧罢了,只是初见之下还当真吓了本官一跳。” 仁爱之剑也从不远处走来,点头说道:“哈哈,张老头你这番倒没有胡说八道,确实犯不着为这些东西讶异。” “无敌先生说笑了,牧斋先生何时曾胡说八道过。”李大人微有些不悦。“不过这到底是哪家蛮夷的事物,快遣人去仔细问问。” “不用问了,是费尔南德斯家的。”仁爱之剑看着空中飘来的那个金发年轻人,还没等悬空车停下,这个年轻人就从上面直接飞了下来,看来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 “参谋长风先生,还有仁爱之剑先生,以及因克雷的阿德勒法师阁下,能请你们上来聊聊吗?”年轻人的声音从空中传了下来。 “哦,不.......刚才我们的对话肯定已经被他听见了.......”另一边,阿德勒法师双手抱头,又是懊恼又是崩溃。“我应该设置一个高等防护结界的.......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巧的时间点上刚刚从真红领回来?” 一旁的风吟秋还是镇定自若,摇头说:“不,没有关系。我觉得与其背后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不如堂堂正正地把一切都说明,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一个可以商议的对象,而且仁爱之剑猜测他和兽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看起来那么紧密。” “猜测?感觉?作为一个奥术师,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违心的概念上?如果那个兽人酋长不是绝对信任他,又怎么会把血脉契约交给他保管?这是非常简单非常确定的逻辑,绝不可能出错的!那个兽人酋长是一个如何聪慧强大的怪物你们也都看到了!”阿德勒的神情越来越朝崩溃的边缘靠近,好像下一秒血脉中的契约就会激发,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丧失自我的疯子。营地中附近闻声而来的人都愕然看着他,不明白这位之前还温文儒雅,极有气质的高贵法师怎么忽然变成这般模样。 足足过了一两分钟,他大喘了几口气之后才逐渐平静下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勉强靠着点残余的精神气点头说:“好吧,反正已经这样了,那不如就去看看他有什么说的吧。” 一旁的风吟秋一直默然不语,他早知道这位因克雷法师的精神上其实略显软弱,远不是那个明斯克大法师所能比拟的,不过这时候劝说什么也没有用,只等着他缓过劲来就用出力场巨手和他一起朝天上飞去。而仁爱之剑则是早就已经跳了上去,于那个年轻人不远处稳稳地站立在一面力场障壁上。 “呵呵,几天不见,看起来混得似模似样啊。之前还是一身兽皮,现在就是满身的绫罗绸缎,还坐这么大一个浮空车,看来茱莉亚那女人很是看重你,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们也好过去凑个热闹。” 对仁爱之剑的调侃菲尔没有什么回应,他只是面沉如水地看着下方的风吟秋和阿德勒。等到他们两人也飞上来之后,菲尔忽然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世界的呼吸,这是天地宇宙的深鸣。在这一瞬间,三人居然都有了这样的感觉,连阿德勒也从一脸颓废中提振了些精神上来,仁爱之剑更是吹了声口哨,眼中精光闪过。 这一口呼吸并不长,菲尔睁开了眼睛,同时伸手朝外一推,一阵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散发出去,三人立刻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似乎安静了下来,或者可以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他们和外部世界隔绝了开来。 “我已经让风隔绝了这里和外部的一切联系,无论声音还是光线,所以我们在这里所说一切都不会被人所偷听。这一道高维的风元素屏障是我直接乞求风元素之神降下的恩赐,甚至能隔离世界之风的吹拂。所以就算是因果序的奥术,只要没有超过十环之上能强行干扰世界之风的程度,也是无法得悉我们现在在这里所讨论的任何消息。” 菲尔的话让三人耸然动容,就算因为各自的眼光见解不同而对这个举动的理解深浅有异,但都足够让人震惊。 “看来菲尔先生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我们说个明白了。”风吟秋心中也是颇为震动。用神州道统的话来说,能做到这地步已经是足可干扰天机的大神通境界,而这屏蔽外界一切的手段,几乎已经有了自成一界的意味。这个年轻德鲁伊在攻伐实战手段上也许并不如他和仁爱之剑,但在这些感知和运用天地之力的能力上却又不是他们可望其项背的了,不愧是这真灵彰显的欧罗大地上的本土神职者。 不过看菲尔那脸上浮现出的明显疲惫之色,就知道他这一下也是竭尽了全力。沟通风元素之神,这在上古五行宗中就是以自身神魂接引天地真灵的至高境界,而用出这等手段只为了屏蔽外界感知,可见他所要说的应该不只是和那位因克雷法师有关的话题。 “之前你们三位的讨论我都听到了。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在这样近的距离和这样空旷的环境之下谈论我,我就算是想装作听不到也不行。” 菲尔还是先说起了这个话题,让阿德勒脸上的尴尬和崩溃又恢复了几分,好在菲尔显得对此并不在意,而是直接说道:“其实对于你们的所有疑问,我都可以在这里给你们解释清楚。首先要说的是正如仁爱之剑阁下所猜测,我和那些肮脏野蛮的兽人们并不是同一阵线。我和他们确实有很大的渊源,但不管是利害关系还是感情因素,我都没有站在他们那边。” “至于你们奇怪那位兽人酋长战争终结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血脉契约交给我掌管......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仗着和我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关系,也许是他认定他手上有我不得不追求的东西,但无论如何,我对于他交托给我的任务,也就是这位因克雷法师所必须完成的契约其实是没什么很大的兴趣的,那帮野蛮的亚人类到底想要兽神力量做什么,我并不关心。所以这位阿德勒先生大可放心,我不会约束你的行动,更不会主动去催化契约,当然,这个血脉契约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自行加剧,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好吧,我会慢慢想办法的......”阿德勒长吁一口气,终于轻松了下来。“这个契约的自行催化速度,我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就算解决不了这个契约,想办法完成也是可以的.......” “至于我和费尔南德斯家的关系,则纯粹只是我自己的私事。我本来身上就流淌有真红家族的血脉,这一次回归家族也是应有之义。不过我也可以和三位在这里坦诚相告,不管是利益关系还是感情,我同样也没有站在他们那一边。至于我到底要做什么,三位不要担心,反正不会妨碍到你们那就够了。” “呵,大名鼎鼎的帝国贵胄,这片大陆上势力数一数二的真红家族,在你眼中居然和草原上的兽人是同一位置吗?”阿德勒忍不住嘀咕,又耸了耸肩做无奈状。“好吧,也许德鲁伊的视角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确实是不一样的。”菲尔毫不忌讳地回应。“我曾经也有过各种欲望,愤怒,对于家族对于血脉的执念,但是当我的灵魂在元素疆域遨游,看到并亲自体会了这世界本源的运转与流动之后,即便再次回到这个现世,视界也早已和之前不同了。除了一些最为根本的执念,其他的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如同泡沫一般并不值得留恋。所以你们无需用平常人类的利益和感情模式来度测我。” “好吧。”阿德勒虽然点头,表情却有些不以为然,似乎只是形势逼人不得不信的样子。 “这位菲尔先生所说的应该是真的。”还是风吟秋开口给他定了定神。也许将一切都寄托魔网的奥术师对这种情况还有些陌生,但在神州道统中,这样由于机缘顿悟而眼界大开升华自我的情况却是太常见不过了,尤其是贯通天地之桥,迈入先天之境之后必然就有这样类似的心神洗练,他虽然还没亲身经历,但对此绝不陌生。 “对,他没说谎。这小子狗运好得不可思议,连我都要嫉妒了。”一旁的仁爱之剑也难得地没有抬杠或是胡说八道,点头赞同。这位叫做菲尔的德鲁伊的经历放在五行宗中来说可算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天大造化,以自身神魂直接体验天地真灵的吹拂,最后居然还能重归尘世获得血肉之躯,这在神州来说完全不可思议,比吃了什么仙丹接受了什么高人灌输千年功力还要夸张百倍,有这样的体悟再也正常不过。 菲尔对两人点头示意,而有了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的背书,阿德勒脸上也好看了不少。 “而我现在所要说的,就是一个德鲁伊所看到的,所认为的最为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们认真听好。” 菲尔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连他那原本俊朗无比的面容也有些阴沉,头上明媚的阳光照在他那一头金发上似乎都再闪不出耀眼的光芒:“世界之风的轨迹被改变了,我之前看到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之漩涡。这个风之漩涡带着巨大的拉扯之力和熵变的气息,似乎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带入崩毁的深渊。” “......”风吟秋三人对视了一眼,多少都有些不大明白,还是阿德勒开口问:“...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有一股巨大的莫名力量,拨动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运转轨迹,而且是朝着崩坏毁灭的方向而去的。”菲尔想了一想,换了个能让阿德勒明白的说法。“以奥术的角度来说,就是世界的因果序受到影响而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偏斜。从偏斜的程度上来说,应该至少是和一个十一环因果序奥术的作用力相当,而偏斜的方向,是朝着崩坏毁灭。你可以这样理解,有人用十一环的大许愿术成功地将一个类似于‘希望这个世界尽快毁灭’这样的愿望融入到了这世界本身的因果序之中。” 阿德勒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古怪而精彩,也不知道是吃惊于这位德鲁伊的奥术知识还是被这话中内容所彻底震惊,好一会才开口:“怎么可能?十一环奥术的程度......整个大陆的大法师们,还有高阶神职者们都能清晰感受到的。” “这种扰动并没有经过魔网,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本质方面的变动。奥术师的感知在我们神职者来看就像是一只只依附在蛛网上的蠢笨蜘蛛,他们只能对蛛网的震动保持相当的敏感性,对更广阔更深邃的地方却是一无所知。”菲尔摇摇头,一脸漠然地说。“但是神职者的感知也并非是全方位的,他们也是更偏向于自己信奉神灵的领域。所有次级神和自然神的神职者无论再高明,他们的感知都无法超越自己信奉神明的局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次级神和自然神都是生命溪流和世界之风的造物,所以除了精灵们的精灵圣树之外,也只有信奉于四大元素神的高阶神职者,才能在近距离之内隐约感觉到世界之风的改变。” “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能干扰到因果序的流动?”阿德勒一副吃力表情地问。“我对于因果序方面没什么研究,这个课题在帝国时代也是最顶尖的,所有的资料和成果都在战争中毁灭了,现在好像已经没人研究这个了。”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听得极为认真,在神州涉及天道运转都是最为高深的境界,他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难得在这欧罗大陆居然能遇见一个可以直接模糊感知天数的怪胎,也看看这方和神州有异的道统中对天数有什么见解。 “......世界之风的轨迹是有序的,但又并非是不可改变的。我并非是接受了完整传承的德鲁伊,只能是靠着自己的本能来理解......这是有强大的外来因素干扰到了原本的轨迹。” “外来因素?有什么外来因素?根据我所知道的,这世间万物的流动都在因果序之内,连每个人的所思所想其实都并不是真正由他自己决定的......对于这一点我非常地怀疑,但帝国遗留下来的资料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并不完全如此。虽然绝大多数人是这样,单纯被欲望被本能所驱动地活着,但是在我们德鲁伊看来,人的本质终究是和四大元素,和生命溪流紧密相连的。只要明晓了这世界的真理,慢慢地感悟四大元素和生命本质,是可以从世界之风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 一旁听着的风吟秋对仁爱之剑说道:“看来这欧罗大地的超脱之道还主要是依靠神道,不过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我觉得相较之下还是我们神州的更为高明自在。” “一粒灵丹吞入腹,便知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自然比依靠神道亦步亦趋要畅快得多了。只是相对之下神道有如持杖而行,有所依仗也有省力便捷的好处。”仁爱之剑点头,不过随后又露出那种标志性的大笑。“但这一切在明晓了爱与正义的真理的战士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阿德勒问:“所以呢?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干扰到了这世界的因果轨迹?” “......我觉得是外来者。”菲尔把视线投到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身上。“你们作为这片世界的外来者,本身的存在对于世界之风的轨迹就会造成一定的偏斜,我只能认为这段时间一定是在这个使节团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转折,所以才会导致了世界之风产生崩毁型的漩涡。” “什么?”仁爱之剑和风吟秋都是一愣,仁爱之剑随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你是说我们准备要毁灭世界么?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可笑的推断,难道是那个叫茱莉亚的女人在床上给你灌了太多迷魂药水让你失心疯了?” “这个确实不大可能。”阿德勒也不禁失笑。在他看来这些西方人不说有没有这样的想法,首先就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这两人倒确实是极有实力,但说要引得整个世界倾向于毁灭崩溃那也是太不可思议了。“何况他们虽然是来自异邦,但也不能说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吧。” “在我的感知上,他们就是外来者。”菲尔看着他们两人,瞳孔中似乎有无数的电光流转。“世界之风在他们的身上都产生了些许的偏斜,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属性......或者是超越了世界之风所能影响的属性。” “哈哈,看来他是早就看穿了我们卓越超凡之处,难怪之前便要对我纳头便拜,甘当手下小弟。只可惜后来见色忘义,跑去跟着那费尔南德斯家的女人玩过家家。”仁爱之剑对着风吟秋哈哈大笑,风吟秋却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当然,我很肯定你们都不是坏人,对这个世界并没有恶意,所以我才到这里来提醒你们,一定有什么很重大的转折发生在了你们身边,足以影响到你们的思考和言行,进而将你们对世界的影响朝着负面的方向牵扯,请你们一定要小心。你们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的走向是很重要的,请务必心存善念,三思而后行。” 菲尔对两人行了一礼,表示了自己的善意,然后继续说:“而且请你们注意,这件事情如果流传了出去,那这个漩涡的影响力无疑就会迅速地展现在实际情况上,比如那些别有居心的野心家会对想方设法来利用你们,沉迷于奥术的疯子奥术师将会把你们看做绝好的实验材料,甚至守护生命溪流的精灵们也会将你们视作危险因素,发动神殿的力量来灭杀你们.......” 仁爱之剑大手一挥,依然是那样目空一切的自信和狂妄:“多谢你的提醒,不过你尽管放心,在爱与正义的铁拳面前,无论是什么野心家奥术师都不过蝼蚁一样的存在。就算这世界之风真的有什么偏斜,我们也能把他给扳回来,这是爱与正义的战士不可推卸的天责!” “好吧,希望如此。”菲尔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如之前所说,我的德鲁伊传承并不完美,所见所判断都只是基于我自己的感觉,也许我自己在判断之时也受到了世界之风的影响,毕竟只要存在于这个尘世就无法完全摆脱这个世界本身的束缚。我现在将这一切告诉你们,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厄......会不会是你搞错了?”一边的阿德勒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斟酌了半天才开口。“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并不是他们引起的这个漩涡,总还有其他的力量能引起这个世界的变动吧?” “当然有。”菲尔回答得很干脆。“来自星界的高维乱流,或者是深渊大魔鬼的意志,你希望是哪一种?” 阿德勒的脸色立刻白了白,摇头:“......哪一种都不希望。” 下方的使节团中,还有不少人在抬头看着一无所有的天空。 相对于使节团的士兵们单纯只是好奇,那三个驾驶浮空车的高阶法师就有些焦急了,他们对于那四个人到底如何消失的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即便不惜耗费宝石动用浮空车上的七环侦查奥术法阵,也完全查不出丝毫的线索,他们甚至不知道人到底是消失了,还是用空间类的奥术转移了,抑或只是单纯地隐去了身形。 当然,他们担心的只是菲尔一个人,作为费尔南德斯家族的战斗法师,他们可不只是负责驾车的车夫而已。如果这位家族新贵出了点什么岔子,站在他们的角度当真是百死莫辞。 “斯蒂芬妮小姐。请您来看看,菲尔先生到底是到哪里去了。”为首的法师实在没办法,只能去请浮空车里面的斯蒂芬妮。这位小姐曾是复兴会成员的身份在费尔南德斯家已算是半公开了,而这个组织行事极端了点,但是奥术水平却是公认的,能迈入其中的门槛可是比寻常的战斗法师高多了。 “不用看了,你们的菲尔先生不希望你们看。”斯蒂芬妮走了出来,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之前她在车厢里早就透过窗户把上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这几个法师只是关心则乱而已。“你们也对菲尔先生有一点信心好不好,身为高阶元素德鲁伊,他无论面对什么情况至少也有自保的能力吧,而且他说过来这里是见朋友的。” “是,是我们多虑了。”几个法师对视一眼,也点了点头。 “我们最好......”刚刚开口还要说什么的斯蒂芬妮似乎看到了什么,面色一肃直接转身就走进了车厢,似乎是躲着什么一样。 三个法师顺着她之前的视线看过去,远处一个神色憔悴的蓝衣女子正走出了营帐,朝着这边看来。 第二百零七章 理想和放弃 “风兄弟,你说那小子所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 从空中落下,仁爱之剑直接就开口问风吟秋。虽然按照之前阿德勒所说,菲尔这个德鲁伊对声音的察觉高明到了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听得到是一回事,能听懂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现在说的是神州话,所以并无顾忌。 风吟秋想了想,摇头说:“难说。天机之事向来扑朔迷离,除了道尊佛祖之外谁又敢说能尽悉其中奥妙?神州江湖那些以大衍遁甲之术推演天机的,都只有置身事外才看得清楚,推演的天数也只能以各种隐喻流传出去而不敢明说,就是因为一旦身在其中,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会受天机影响,既看不明白,妄图以前识之术干扰天数运转也必受反噬。那菲尔不也说了么,他自身传承不够,还身陷其中,所看到的不一定准确。不过他应该不是危言耸听或者是来糊弄我们,应该确实有什么危机潜伏在侧,只是我们没有察觉而已。” “哼,我看多半便是这段时日那些在奥术学院中搞鬼的人,那个理事长不是说了么,这些暗中行事的老鼠其实势力极大,说不定被我们抓住痛脚一通狠揍,就拿出什么帝国遗留的超级卷轴来要和这大陆同归于尽呢。”虽然说的东西似乎非常严重,仁爱之剑的语气却还是依然的不屑一顾。 “那无敌兄怎么想?可有什么防范于未然的打算没有?” “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那小子的一番鬼话,就要吓得我们战战兢兢,裹足不前?何况你也知道那小子只是个半桶水。”仁爱之剑眼睛一瞪,理所当然地回答。“难道人知道迟早要死,就不好好地活着了?只要坚守本心走自己的路,哪管他天地崩毁还是星球爆炸,该干啥还是干啥。” “呵呵,无敌兄说的也是,这种事情多想无益.......”风吟秋一笑点头,忽然间微微一愣。“对了,刘道长哪里去了?” “对,我之前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好像少了谁。”仁爱之剑一拍脑门。“老刘怎么没见他出来?” 因为浮空车到来引起的骚动倒也罢了,而之前菲尔施法隔绝的那一层障壁居然也没惊动刘玄应,这就有点太奇怪。那层障壁的不凡之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可是感受得很清楚,而且将四人的气息骤然间完全隔断,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瞒过刘玄应那天人合一的感知。 “莫非刘道长悄悄出营去了?”这可能性也是极小,以刘玄应的性子就算真有事情要外出也该和风吟秋打个招呼才是。 好在两人朝着刘玄应的营帐快步而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刘玄应从里面走了出来,大脸少年安杰罗正跟在他身后。 “刘道长你怎么了?没事吧?我们还以为你悄悄出去了......”风吟秋忍不住开口问。他能看到刘玄应脸色略有些苍白,神色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这对他这种内丹早成的道门高人来说几乎不可思议。 “没事。”刘玄应淡淡回答。他虽有疲累之色但依然笃定如常,看来当真是没事。“之前我察觉有外来者施法,但刚刚运功到紧要关头,想着你们两人在此我也就没有多虑,有劳两位了。” “嘿,这小子怎么回事?”仁爱之剑却是注意到了后面跟着的安杰罗,大脸少年此刻一脸的肃然凝重,仿佛正要去进行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一样,不过仁爱之剑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身上的气息运转居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刘玄应回答道:“贫道已经用玄天元气帮他疏通整理了筋骨经络,打通了任督二脉。虽有点揠苗助长之嫌,但也是能最快助他增长功力的法子。” “什么?”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都不禁失色。 打通任督二脉,在神州修行上可是颇为关键的基础,至此开始气血精元才可以周流往返形成大周天,才真正说得上是在修炼一途上开始登堂入室了。一般来说要走到这一步,资质不凡的大派弟子至少也要花上十年以上的苦工才行。 直接借用旁人外力来打破这一关隘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只是修行中比较重要的基本关节,还远不是贯通天地之桥返照先天那种一跃龙门从此仙凡两别的地步,只是这需要先天之上的修为,还有相当的危险性。注重基础和心性的大派弟子绝不会采取这种速成的法子,而那些传承粗浅的门派想要对弟子们用这法子也是力有未逮,内力稍有运使不慎就会伤及内腑经脉,提升不成反而造成无法弥补的重伤。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玄应绝对是给人打通任督二脉的最佳人选,他修炼的玄天元气是最为正宗精深的道门功法,若论对内力气息的掌控,也无人能和天人合一内丹大成的他比较,不过刘玄应居然花功夫给安杰洛这个欧罗少年打通任督二脉,这也真的让风吟秋两人大为意外。尤其是看刘玄应那面露疲倦之色,之前感觉到了不妥也没有出来看一看,就知道他在其中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 仁爱之剑首先就上前去拍拍安杰洛的肩膀说道:“小子,你运气不错啊,能被刘道长如此照顾,就算是刘道长宗门里也是没有人能享受到如此殊荣的。” 安杰洛面色凝重肃穆,就像得到了天启的信徒一样,用口音怪异的神州话一字一字地说:“是的,我非常感谢刘先生对我的帮助,我也必定将全部精神和力量去寻求我的正义,绝不辜负刘先生对我的期望?” “刘道长,你这......算是收徒了么?”风吟秋问。 “当然不算。没有师门许可,贫道如何能擅自收徒?贫道只是看安杰洛这位少年秉性纯良,又心慕正道,这才助他一臂之力而已,我教授他的武艺功法也并非是我真武宗的,而是贫道在江湖中寻得的一些其他武艺。”刘玄应摇头。他神情虽显疲态,但也有几分满足之意。“安杰洛的根骨天赋其实不错,难得的是虚心好学毅力坚定,只是起步太迟没什么根基,不过好好打磨一番也能有所造诣。” “看不出来啊,你这大脸小子还有这番造化,难道你打算弃暗投明,不学那些奥术,要改学我们神州的功夫了?”仁爱之剑笑问。 安杰洛却摇头:“当然不是,奥术我也依然会用心学习的。刘先生说这个改造会让我的头脑更加聪明反应更敏捷,就连学习奥术也会大有长进的。” “这倒不错。希望你努力学习,发愤图强,争取有朝一日能赶上我的十分之一。哈哈哈哈......”仁爱之剑连连点头。贯通任督二脉之后精元气血畅通无阻,头脑确实要比原本的好用许多,精神也会日益强大,对于学习奥术也有极大的帮助。其实奥术师也有用炼金药剂或者奥术来提升脑部活力来达成类似效果的,只是比起刘玄应这样一劳永逸,从生理上来说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手段差得远了。 “那边的那飞空机关就是刚才来人的座驾么?看来身份极为不凡,当是豪门世家中的显赫之人,但是贫道之前感觉似乎又并非奥术,而是和五行宗类似的天地神道,而且修为极深。”刘玄应看向远处如同一座别墅一般的浮空车,菲尔已经回到了里面去,浮空车正在慢慢升起,但是刘玄应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那到底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仁爱之剑不以为意地说:“呵,之前认识的一个小子,仗着得了点奇遇就自以为是,大言不惭地来提醒我们说什么天数有变,让我们务必小心谨慎一些。此外还有来向那因克雷的面团法师追债的,却是不关我们的事了。” “.....不过若他真是来为难那因克雷的法师,贫道觉得两位不妨去说两句好话缓和一下,毕竟如今因克雷已经承认了我们使节团为他们所邀请来的贵宾,正在协商如何举办在那帝都中的欢迎仪式,姑且也算是我们的半个盟友了......”说到这里,刘玄应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从来这欧罗大地开始,不觉已经有半年时间了,能一路走到这里着实不易,艰辛之处实不足为外人道,眼看成功有望,贫道也甚感欣慰啊......” 风吟秋点头:“嗯,正是如此。只要能把因克雷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这次使节团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仁爱之剑忽然问:“这边的事完了之后风兄弟有什么打算?慢慢四处发掘寻找,强取豪夺,慢慢弄他几十张九环十环十一环奥术卷轴,将这什么劳么子奥术文明给一网打尽么?” 风吟秋笑笑不说话。仁爱之剑却立刻补充道:“正好我这边准备全力将那些藏在暗中搞阴谋诡计的家伙全都一一抓出来,到时候我们两人联手,奥术归你,人头归我,如何?对了,刘道长若是无事也可以来参一脚,有道是对付这些大奸大恶之辈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我们三个打他们所有人!” 刘玄应却摇头:“呵呵,贫道么,却是要想法子看如何能回神州去,那边可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在等着呢.......” “哎,三位真是好闲情逸致,已经在商量接下来准备去哪里游山玩水了么?小女子真是羡慕得紧呢。”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在后面响起,却是沐沁沂走了过来。虽然她一直都在修养,但神魂上的伤势是极难愈合的,她的神色现在看来依然不大好,不过勉强也算能行动自如了。 风吟秋转身对着她一笑:“沐姑娘也无须抱怨。我们已经给你联系了奥术学院,他们那里应该能有能治疗好你的法子。” “哦?当真?”沐沁沂抬了抬眼皮,还是一副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他们那奥术不是一直都和神道不怎么对付么?” “应当是没有问题的。那可是这欧罗大地上奥术最为昌盛之地,连刘道长的伤势也都治愈了。那奥术学院的理事长正有求于我们,对这种小事一定不会推脱。” “嗯,若真能那样就好了......”沐沁沂指了指正升空远去的浮空车。“对了,那是什么人?” “一个之前认识的纨绔罢了,过来找我们闲聊两句。”仁爱之剑随口回答,显然并不想多说交谈的内容。“啊,对了,他也是风元素神道的德鲁伊,沐姑娘可有兴趣去交流一下?只不过那小白脸可是以外貌英俊闻名,下至十四上至八十四的女人看了他的样子都要情不自禁,你可要万万小心了。” “谁说这个了?”沐沁沂朝天白了一眼。“我之前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在他的车上,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就走了......” “沐姑娘认识的人?谁?”风吟秋忍不住奇怪,来这异域大陆之后,沐沁沂认识的人几乎全都在这使节团中。 “好像是.......”沐沁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此刻离去的浮空车中,刚刚见过了故人的一男一女陷入了沉默,都沉浸在各自的心思之中。半晌之后,还是菲尔先开口:“看起来你有心事,斯蒂芬妮小姐。能说给我分享一下吗?” “那么您愿意和我分享您的心事吗?菲尔先生。”斯蒂芬妮回应道。 “对不起,因为这个事关别人的生死和隐私。而且我作为一个德鲁伊,看待事物的角度也许会让你难以理解。”菲尔笑了笑。 斯蒂芬妮耸耸肩:“那么我也只有对不起了,我所烦恼的心事也是关于别人的生死和隐私的。而且作为奥法复兴会的奥术师,我的想法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西方人女士吗?”菲尔却不打算放过她,笑眯眯地继续问。“难道她的生命会有危险?据我所观察到的,她同样也是个元素德鲁伊,只是信奉的是水元素之神,好像是在祈祷神灵的时候出了问题,灵魂方面受了损伤,不过生命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你刚才好像是在主动回避她,不像让她看到你吗?你和她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纠葛吗?” “您有点失礼了,菲尔先生.......”斯蒂芬妮扬了扬眉头,微有不悦。菲尔笑笑,并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的风光,离开了使节团之后他们已经进入了奥罗由斯塔,不用多久就可以到达费尔南德斯家在帝都的驻地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教您一下,也许您作为德鲁伊的视角能给我提供一些参考...”斯蒂芬妮突然开口说。 “请说,我乐意效劳。” “您觉得,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和理想,抛弃掉其他一切的感情和利益,这是高尚的吗?” “当然不。”菲尔考虑都没有考虑,很干脆地就给出了答案。“这是非常幼稚而且愚蠢的。” “为什么?”倒是斯蒂芬妮很惊讶。“作为一个神职者您怎么会这样说?这难道不是每一个神职者所做的事吗?尤其是你们信奉四大元素古神的德鲁伊,你们毕生的追求不就是这样吗?抛弃这尘世间的一切,最后以灵魂状态投入元素疆域。” “看来你有所误会了。”菲尔淡淡回答道。“我们只是一步一步地去感受自己的生命本质,体悟到元素之神的伟大,然后自觉地慢慢放弃掉一些虚假无聊的感情,最后才投入元素疆域去与这世界本质合二为一。并不是一开始就去追寻什么伟大崇高的目标。” “这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女法师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不一样。我们遵循我们自己的生命,遵循这世界对我们的感召,无论走到哪一步,都是自然而然地发展,就如同一粒种子自然而然地成长为一颗大树。但是你所说的为了一个目标和理想强行舍弃其他的一切,那就是如同指定一粒种子如何去成长为指定好了的树木一样,你甚至都不清楚这种子到底是什么种子,这是异常愚蠢的行为,是对生命的扭曲。” “这肯定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就像农夫为了让秧苗成长好,就必须拔出掉其他吸取养分的杂草,定时施肥除虫一样。” “那是耕种的方式,不是生命的方式。生命是无法耕种的,你难道能看透自己所有的人生轨迹?甚至连你自己这粒种子到底会发出什么芽来都不知道。” “那至少也该有一个目标和方向......” “我们的目标和方向应该是来自于我们自己生命本身的感悟,而不是一个虚拟的什么理想。当你想象一个崇高的理想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内心中的欲望和焦虑投射到了这个臆想中,想象着这个理想能解决你所有的苦难,让你的人生变得完美而有意义。这就像卑贱的村夫幻想他有权有势成为贵族,小贵族梦想想成为大贵族一样,这所谓理想的根源只是自卑。” “不断地渴求进步与强大,这难道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吗?难道要像那些动物一样只知道单纯地近似,交配,然后死去?我们的各种理想,崇高也好卑贱也好,难道不是来自于我们自己的感悟吗?” “生命本身就是意义。”菲尔说了一句似乎有点不通顺的话。“你说的没错,各种追求和理想,都来自于我们的体悟。但你要知道,生命是不断成长的,我们元素德鲁伊的最终归属都是投入元素疆域,和这世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但是我们也并不因此而放弃对这尘世的各种眷恋,这同样也是我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都要在这些执着,眷恋,愤怒,仇恨之中磨炼我们的生命,最终看透这一切都是虚妄。如果你只是因为一个生命理想和目标就放弃其他的感情和利益,那你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把一切的意义都投入到一个阶段性的臆想中去,所以在我们看来这是非常幼稚而且愚蠢的。” “好了好,菲尔阁下,到此为止吧。”斯蒂芬妮不得不举手表示投降。“虽然我不认同您所说的,毕竟德鲁伊的道路离我们正常人实在太遥远,但我还是感谢您能和我解释和争辩这么多。” 菲尔淡淡一笑:“不客气,我喜欢和奥术师讨论和争辩,这总是让我回忆起一些早就该遗忘了的感情。” 这话让斯蒂芬妮一愣,一股似曾相识的情绪忽然开始蔓延起来。以前她也和一个德鲁伊这样讨论过,那也是个信奉风元素的德鲁伊,好像同样也是叫做菲尔......只是眼前这位高贵俊逸如同神灵之子的年轻人,和那个卑贱低劣的半兽人之间相差得太大,她完全就没想过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而且就算是现在,她也只能是认为这应该是德鲁伊之间的某些共通点,名字则纯粹是巧合,所以才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作为奥术师的逻辑思维,也只能想到这个地步了。 “对了,请原谅我继续失礼一下。”菲尔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之前看起来,你和那位西方女士是熟识的,难道你所说的要为崇高的目标而放弃的,就是和她的友谊,还有她的生命吗?” “既然是失礼的提问,那就请允许我失礼地保持沉默。”斯蒂芬妮只回答了这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车身微微一震,这是已经达到费尔南德斯家族的驻地了。 第二百零八章 密谋 当阿德勒回到位于第三大道的豪宅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但是豪宅中依然是灯火通明,幻术法阵的音乐和光影照耀之下,数十位衣衫华贵的贵族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大厅中,有些一边闲谈一边觥筹交错,有些则在边上搂着三三两两的美貌女子互相打趣哈哈大笑。 这是颇有因克雷风味的贵族聚会,相对于奥罗由斯塔那种必须有固定的礼仪程序,必须有乐队,必须端庄,必须有无数的仆人伺候在旁的宴会,这样的方式随性了许多,也许参加的各位心中其实都在暗中讥嘲,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好像更轻松。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得照顾着主人的爱好,这里的主人就喜欢这样随性的气氛,他们也只能放下自己的身段来迎合。 在豪宅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阿德勒终于找到了小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这位英俊潇洒魅力十足的公爵正面带醉意,在一群贵妇和少女的簇拥下高谈阔论妙语如珠,引得她们娇笑连连,当然,就算那只是些毫无意义的哼哼声,只要是出自因克雷公爵的口中,这些贵族女性们也会听得津津有味。 “嘿,我亲爱的内马,这次去收获怎么样?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还没等到阿德勒先开口,看到他的公爵先向他招了招手,又对周围的贵妇们介绍:“这是我最亲爱的朋友和兄弟,内马,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作为我们因克雷最有天赋和才华的大法师之一,他可还没有结婚呢。” “是阿德勒阁下,我们早就认识了。” “阿德勒阁下的名声在我们姐妹之间可是很响亮的呢,想不到因克雷也有这样优雅而有气度的法师,看来我们以前对因克雷都有些误解了呢。公爵大人,什么时候您能邀请我们去因克雷好好见识一下啊......” “是啊,阿德勒阁下,后天我家会举办一个化妆舞会,请您一定要和公爵大人一起来啊.......” “您好,安东尼小姐。霍华德夫人的邀请,我一定不会忘记。”面对莺莺燕燕们的热情招呼,阿德勒很得体的一一回应,然后对公爵做了个手势。“原谅我得把公爵大人从诸位身边借走一会了,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他汇报一下。” “哦,当然,公爵大人又不是专属于我们的。” “只是希望不要太久。” 在夫人小姐们的抱怨中公爵站了起来,对他们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跟着阿德勒一起走到了旁边的角落。公爵虽然满脸的醉意,手中还端着一杯蓝色的酒,却还是轻轻松松地随手布置开了一个七环的防护隔绝奥术,保证周围的人不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不需要先醒醒酒吗?罗伯特?”阿德勒耸了耸鼻子。公爵身上和呼吸中传来的酒气非常地浓厚,看来他至少是在这里泡了三四个小时以上了。 “没事,纯正的多尔多蓝色宝石,还有血红苍耳,啧啧,这味道可真是美妙,从帝国时代就流传至今的美酒,我在因克雷三十多年也没喝到过几次。我得要承认,奥罗由斯塔确实是有他吸引人的地方的......”公爵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那碧蓝如海洋一样的酒水中,几颗鲜红如血一样的东西在晃荡,露出一股妖艳而诱人的气息。“你说吧,我还能判断得清楚。和那些西方人谈得怎么样了?” 阿德勒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过他也并不担心,这位公爵大人确实是放浪形骸,有时候看起来就是个纯粹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但他在需要认真的时候也从没让人失望过。他只能点点头,说:“基本上谈妥了,他们同意在奥罗由斯塔举办欢迎仪式,毕竟这里也是帝国首都.......” “不,谁说这个了。去他妈的狗屁欢迎仪式。”公爵忽然打断了他。“我是说你去和那两个西方人商量有关你身上的血脉契约的事。难道你觉得和一帮死板的西方官僚讨论什么巫术仪式比你的小命还来得重要吗?” “哈哈,当然不。”阿德勒笑了笑,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奇怪,总的来说,还算是半个好消息吧,所以我打算把这个话题用来结尾。” “只是半个好消息吗?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公爵举了举酒杯,然后将杯中的蓝色酒液一饮而尽。“这味道真的棒极了,仿佛能直透人的灵魂。比一些致幻药剂还来得过瘾,你真的不想试试?” “谢谢,在说正事的时候不喝酒,你知道的。”阿德勒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和使节团的最高长官会过面了,他们完全接受在奥罗由斯塔举办欢迎仪式的条件,不会再向我们索取那些礼物。至于礼仪的规模和费用,我想委托给安东尼阁下去和他们商议,毕竟他和那些西方人接触的时间更长一些,也更熟悉他们的文化。” 公爵很不耐烦地摆摆手:“怎么都好,反正别要我出席就是了,我对这些无聊的仪式一点兴趣都没有。就说我先一步回去了。” “不过他们还是执意要去因克雷,他们的长官非常地固执。” “.......这里距离因克雷还有好几千里,路上又不大太平,他们就不怕路上出点什么岔子吗?”公爵的话语带着酒气和随意,似乎也有几分深藏的森然。 “我也说过了,不过他们的首领说那是他们皇帝陛下赐予的使命,就算是再大的危险也是在所不惜。而且他们对于自己的武力好像也有自信,其他普通士兵也就罢了,那位刘法师你是知道的,还有风参谋长和那个仁爱之剑......” 公爵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只需要把他们三个对付过去就行了,是吧?” “应该是。反正我是坚决不赞成采用暴力的方式。”阿德勒耸耸肩。“风和仁爱之剑这两位有着远超于普通大法师的战斗力,何况还有那个刘法师,他的能力你是见识过的。听说经过奥术学院的治疗,刘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对了,是马格努斯理事长亲自动用了晨光堡垒的奥术法阵......我听说就算是学院里的教授们,都极少能进入晨光堡垒的。” “这个我知道。理事长大人虽然没明说,但似乎也希望他们前往因克雷。”公爵大人点点头,微醺的脸上似笑非笑。“一个强大而又有凝聚力的因克雷,是任何一个帝国遗老都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又不好站在明面上说什么,只能在私下用这样的小手段。你放心,我也觉得采取暴力手段是非常愚蠢的行为,我们是人,不是野兽,不是所有的行为都必须要用牙齿和爪子来付诸实行.......也许你应该和他们多加深一些接触,问问他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觉得他们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像是木偶一样听从一个死板官僚的摆布。” “嗯,这也是在我的计划之中.....”阿德勒点头。“只不过这次的拜访事情太多了,我没来得及和他们深入交流,我会另外找个机会去试探试探他们的。” “嗯,好。那么来说说更有趣的事情吧。”公爵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远处的一瓶酒直接飞了过来给他重新斟上。“你去拜访尤利西斯小姐了吗?” “当然。她当时刚从奥术学院回来,听说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话剧来酬谢学员们对她和她弟弟的支持。不过有些可惜,尽管我后来又专门拜访过她,但也没有得到关于大诗人维斯特的消息,而且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的犹豫,看起来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消息是不可能的。” “.......好吧,我要承认是我判断失误了。”公爵默然了片刻,狠狠地把酒杯里的酒倒进了嘴里。这个动作有些过猛,让不少酒液都洒在了他的脸上和脖子上,他却一点也没在意。“在剧院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毕竟不愿意和费尔南德斯家在公开场合下撕破脸,只想着下来想办法去和他们交易,错失了收拢这位尤利西斯小姐的心的机会。” “其实那也不能怪你。毕竟谁也想不到她居然是西方人,还是风和仁爱之剑的侄女......”阿德勒无奈地耸耸肩。“这里毕竟是奥罗由斯塔,我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来探寻他们的底细。之前想着他们毕竟也算是知名人物,应该会很好接触到的......要不要拜托安东尼和其他家族?或者直接使用一个因果序的九环奥术,那就能查清维斯特先生的情况了。” “不。”公爵想都没想就下了判断。“安东尼他们现在倒向我们,只不过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只要我们在奥罗由斯塔还没有占据到绝对的优势地位,他们就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盟友。如果我们表现出对维斯特超乎寻常的兴趣,‘米莉计划’就很可能被一些嗅觉灵敏的家伙察觉出来。要知道,像马格努斯那样乐于给我们暗中添堵的人在奥罗由斯塔里简直不要太多。” “.......那么是重新寻找合适的人选还是......” “.......天才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公爵长叹了一口气。“尤其是在神职者这一块上,和奥术不同,可不是靠着堆砌资源就能提高天赋的。诗人维斯特可是公认的在艺术方面数十年才能有的天才,我打赌他绝对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了米莉的神恩,尤利西斯小姐也是非常杰出,他们这样的绝好基点绝无仅有的......好在米莉计划并不急于在一时,几年十年也可以慢慢来的,一边慢慢寻找维斯特先生,一边等待看能不能有更好的天才出现吧......” “嗯......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阿德勒低头皱眉沉吟了一会,忽然抬头说。“你说大诗人维斯特会不会也是个西方人?” 公爵一下呆住了,一会之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阿德勒:“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阿德勒摊手。“这确实是一个有些反常识的假设,不过你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了。现在因克雷的工匠法师中,西方人已经是一股不能忽视的组成部分,你应该承认他们在奥术,在工程学上的天赋并不下于我们,只是没有什么积累和底蕴,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大法师,高阶法师数量也极少,但是从因克雷的人口比例和法师比例上来说,你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个种族的天生智力条件和潜力是非常好的。当然,他们缺乏对艺术的兴趣和修养,至少从因克雷的西方人来看是这样,他们几乎都是死板的工作狂,奥金,炼金药剂和各种方程式对他们的吸引力远大于音乐和艺术,甚至于美女,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只是一群天生的工匠和劳工,像是工蜂工蚁一样。但是你想过没有,当他们把自己的这种天赋释放到艺术领域的时候,加上一两个真正的天纵之才,出现一个维斯特这样的人物是完全可能的。” 公爵默然不语,醉眼朦胧地恍惚了几秒钟,忽然他举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一个死灵系的奥术就被激发出来,然后他眼中的醉意就迅速地消退了下去,等他再开口,连说出来的话中都再没了丝毫的酒气:“你提醒我了,内马,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就像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告诉我说尤利西斯小姐是个西方人,我只会觉得他疯了一样。我们对西方人都有些固定的偏见在不知不觉中误导了我们的判断。现在既然尤利西斯小姐可以是西方人,至少是半个西方人,为什么维斯特就不能是西方人呢?这样一来,这位流星般崛起的大诗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就完全说得过去了,因为他是一个在平原佬的眼里非常低贱野蛮的西方人!” “是的,我能联想到这个,也是因为尤利西斯小姐在拒绝推脱的时候,口中的言辞虽然是说回去告诉维斯特先生请他考虑,但是态度却是非常肯定的,似乎能替他做主一样,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是我们之前所设想的那样,而是更亲密,甚至是以尤利西斯小姐为主导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说如果。”阿德勒做了个手势强调这个假设。“如果维斯特真的是个西方人的话,我们还要把他当做‘米莉计划’的基点吗?我们不希望乾帝国使节团前往因克雷,就是因为不想让因克雷中的西方族裔因此而产生凝聚力和对因克雷的离心力。如果让一个西方人成为了米莉计划的核心基点......” 公爵沉默了下来。他这完全清醒过来之后,那股玩世不恭的纨绔气息也和浑身的酒气一起烟消云散了,此刻的他目光深邃坚定,神情肃然,大陆最顶尖的掌权者之一的气息彰显无遗。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如果真是那样,也许我们应该换个角度来考虑西方族裔的问题了。” “......不过至少也应该先确定维斯特的真正身份。我会想办法去继续打听的,既然有了这个新的方向,想来会比以前容易很多了。” “好吧。这个问题就只有等到维斯特的身份确定之后再继续了。”公爵拍拍手,示意到此为止。他的神情也重新放松下来。“那最后说说关于你契约的好消息吧。我非常乐意听到有解除或者完成契约的办法,然后我就可以回去继续和那几位夫人一起好好喝酒了。” “对不起,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无论是解除还是完成契约都暂时还没找到什么好方法。”阿德勒无奈地耸耸肩。“只是那个掌握了我的契约符印的德鲁伊说,他其实对协助兽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绝对不会用契约来威胁我做什么,所以我至少还有一两年的安全时间。” “那还真只能算是半个好消息...”公爵也不禁愕然。“不过这些话可信吗?如果那个德鲁伊真是那样,那些兽人为什么要信任他?让他来掌握契约?” 对于这个问题,阿德勒也只能面色古怪地摇头:“......应该是可信的吧,毕竟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欺骗我。那个兽人酋长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让人难以理解......” 公爵想了想,说:“听说那个德鲁伊现在已经正式通过了血脉坚定,重新归属于费尔南德斯家族,还成为了真红家族着力培养的下一代新人,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放在政治层面上来处理?至少通过向真红家族付出一定的代价,让他主动来协助你尽快完成这个契约。” “......我不知道。”惘然了几秒之后,阿德勒一摊手。“虽然和他接触过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说德鲁伊的世界观实在是和我们相差太多了吧。” “菲尔,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时候,在奥罗由斯塔的一处豪华宅院中,茱莉亚·费尔南德斯也正凝视着菲尔,问出这个问题。此刻的茱莉亚脸上再没有属于帝都之花那种倾倒众生的动人妩媚,只有一个政治人物所特有的暧昧笑容和深邃眼光。 “为什么这么问?茱莉亚姐姐。”菲尔还是那样的俊朗阳光,满面的春风开朗。 “因为好奇,我很想知道。”茱莉亚微微一笑。依然是能令奥罗由斯塔一大半男人神魂颠倒的笑容,至少看起来是。 “我想要的并不多。不能得到的,还去努力追寻,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面前的年轻人的回答仿佛极有哲学味道,却又毫无实际意义,但茱莉亚并不气馁,她直接说:“那么你从那位斯蒂芬妮小姐身上得到了什么呢?一个所谓的帝国血脉?姑且不论她是不是一个真的奥罗格林,即便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又有任何的意义吗?” “难道不能是一见钟情吗?”菲尔笑了笑。 “你看她的眼神,可不是看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眼神。最多是一个喜爱的玩具而已。”茱莉亚也笑了笑。对于这一点她非常地有信心,她沐浴过无数追求者喜爱和渴望的眼神,带着各式各样的欲望,充斥着情感的投射和膜拜,所以她能很清楚地判断出菲尔那神态绝不会是什么一见钟情。 更何况,站在女人自己的角度,她真的看不出斯蒂芬妮有任何一点能胜过自己。也许斯蒂芬妮也能算是个美人,还很年轻,但是在风情,女人味这些方面,那个只知道沉迷于奥术的死板小妞和自己的差距简直就是地精和大法师的区别。只是站在追求‘异性’这个层面上,就绝不可能舍弃自己而去选择她。 所以当菲尔完全无视自己的引诱,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庇护这个外来者的时候,茱莉亚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其他原因。也许其他人还会错以为这个年轻德鲁伊是被这个复兴会的小女法师迷住了,但是茱莉亚却可以十二万分地肯定绝非如此。站在她的角度看来,在奥法复兴会已经没落的现在,斯蒂芬妮身上最有价值的无非就只剩下那个不知真假的皇族姓氏,在某些别有居心的人眼中这倒也可算是个颇有价值的可居奇货。 “有时候男人对女人的喜爱,其实并不一定就非得是男女之间的喜爱。就像走在路边忽然看到了一株非常美丽,漂亮的乔木,你会忍不住停下来驻足欣赏,但是并不会想着和她发生什么深入的关系或者是把她据为己有。这同样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好吧,我对德鲁伊的取向和价值观实在不怎么能理解得了。”茱莉亚皱了皱眉,决定把更深入更本质一点。“实话实说,菲尔弟弟你可能不知道,费尔南德斯家可能正酝酿着一场风暴,我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站在我身边。作为回报,你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相信我,我所能做到的绝对比斯蒂芬妮那个小姑娘要多得多,好得多,无论在哪一方面。” “您真是坦率,茱莉亚姐姐。”菲尔的眼中有光芒闪过。 “有时候坦率才是最有效率的沟通方式,不是吗?”茱莉亚看到了那抹闪光,她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其实对她来说真正有效率的沟通方式应该是让对方全身心地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任她指使驱策而毫无怨言。只是她发现那个方式对这个看起来年轻无害不谙世事的‘弟弟’居然毫无作用,于是才不得不换成现在这样。 幸好现在这种方式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虽然裙下之臣无数,在追求者眼中宛如女神一般高高在上不可触碰,但她本质上依然是一个政客,只是用来交易的东西比较隐晦罢了。既然知道了对方有所求,那就有了交换和操作的空间,总比之前的互相打哑谜要好得多了。 “...我对家族内部的风暴什么的并没有兴趣。因为在我看来,一场风暴的结果其实在发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不过既然茱莉亚姐姐你这样说,那我到时候也可以给予你一定的帮助.......”菲尔沉吟了一会,然后才说出了他的要求。“不过我希望可以看一看费尔南德斯的家族史录,是那种内部的,详细地记载了一切的家族史录,希望茱莉亚姐姐能帮我。” “家族史录?”即便早已经为各种或过分,或奇葩的条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的时候茱莉亚还是呆住了。 家族史录是每个贵族家族所必备的,记录家族从创立开始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变动和事务,越是庞大的家族,这份记录会越是详细而健全,这不只是记录家族荣耀和历史的功绩碑,也是处理家族内部事务时必要的资料。只是这种东西虽然不算是太机密紧要的资料,粗略的大纲记录谁都可以看到,但一涉及到许多隐晦的内部细节就必须有的保密性了,一般来说至少只有家族内部的主事人才有资格。 并没有询问菲尔为什么想要看这个,茱莉亚也算逐渐看出了这个弟弟的真面目,隐藏在那副俊朗阳光的外表下其实是极深的城府,随意的试探只是吃力不讨好。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低头沉吟了一会,茱莉亚这才点头:“...这个......好吧,虽然我也没有资格去查阅家族史录,但我会想办法的,应该能拿到给你。” “真是太好了。”菲尔双手合掌。“既然茱莉亚姐姐你能这么坦率,那么我也在此做出承诺,在需要的时候站在你的一边。” 茱莉亚暗中松了一口气,很难确定这个承诺有多大的效用,但至少打开了一个互相交换利益的局面,为以后的合作做出了良好的铺垫。不过斯蒂芬妮那个女人还留着没有解决,这让她始终心中不安,作为曾经的奥法复兴会的干部,她很清楚这种所谓‘为了理想付出一切’的奥术疯子到底有多危险。想了想,她还是说:“...我还是要提醒你,菲尔,那个让你一见钟情的姑娘可并不真的是一棵漂亮无害的乔木。她所秉承的理念,她背后藏着的那些人和势力,都是这大陆最危险的一群疯子。如果不是你的庇护,她唯一的结果就是送进禁魔黑塔里去禁闭到死。我不要求你非得要驱逐她或者远离她,但至少保持一定的距离和警戒心是必要的。” “哈哈,你放心,茱莉亚姐姐,我心爱的乔木我当然会把她随时纳入注意之中......”菲尔笑得很开心,但是他随即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左右张望起来,好像想要在空气中找寻什么,还不等茱莉亚发问,他脸上的笑容随即就微微带出了些无奈和苦涩。“...想不到还真是如同茱莉亚姐姐你所说的那样啊。这棵乔木看来并不是那么的文静...” 奥罗由斯塔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个昏暗无光的地下室中,斯蒂芬妮用出了一个照明奥术,乳白色的光芒从四处的空气中散发出来,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地下室,深埋在地底数百米深处,地下室的壁面上构筑了无数繁复的奥术花纹,镶嵌了密密麻麻的水晶和宝石。要在奥术学院的侦查序列之下偷偷构筑这样一个密室,所花费的代价可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足可让稍小一些的家族破产。不过与之相应的,这密室的遮断效果也做到了常规意义下的极致,除非动用大型奥术序列定点扫描,否则就算是九环奥术也难以侦查到这里面的情况。 “你来了,斯蒂芬妮,看来那位德鲁伊并没有为难你。” 前方坐在一个石椅上的老妇人转了过来。在此之前她似乎就这样静静地呆在那里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直到斯蒂芬妮点亮了这个地下石室她才浮现出来。 “杰弗逊老师。”看到老妇人的身影,斯蒂芬妮才松了一口气。她并不知道这位副会长到底在真红宫中是怎么脱身的,只是隐约听说了一点,直到来到这里看到了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你来这里沿途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了吗?需要小心的可不只是学院的侦查序列,那位年轻德鲁伊的威胁也丝毫不弱,能够感知到因果序的大德鲁伊,只凭感知本能就能发挥出八环以上侦查奥术的效果。” 斯蒂芬妮立刻信心十足地回答:“请您放心,杰弗逊老师。我完全依照了最高警戒的保密条例来进行的,利用了之前埋设在霍华德等三个家族守护序列里的后门来依次潜藏,进入这个庇护所之后马上就激发了最高隔断法阵,只要他不是在暗中跟踪我就绝不会发觉我的踪迹。而且我是趁着他去和茱莉亚部长商议事情的间隔出来的,他要面对那个心机女人,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嗯,小心是没错的。我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这里已经是我们最后一个庇护所了。”杰弗逊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些微落寞。 “没关系,您不是已经把格里芬副会长带回来了吗?只要有你们两人,我们奥法复兴会就还是有着足够的凝聚力和威慑力的......” “真正的威慑力和凝聚力还是在星殿,在盖西迪阁下那里。”杰弗逊打断了斯蒂芬妮的话,叹了一口气。“其实你这一次的际遇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机会,我已经听说了,那个年轻德鲁伊对你一见钟情,他可是费尔南德斯家的新贵,这一点应该好好地利用起来才是......” “杰弗逊老师,完全不是那样的。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所说的喜欢并不是普通的男女之间的喜欢的意思......总之,那是只属于德鲁伊的独特观念,并不和其他人想象的一样....”斯蒂芬妮的脸都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焦急分辨。“而且我真的很不擅长对付这类事,您千万不要让我去和他逢场作戏什么的......”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的。”杰弗逊笑了笑。“只是费尔南德斯家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虽然格里芬副会长已经回来了,但他在家中消息闭塞,基本上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以前的情报正确,他们家应该是保存有一块浮空城的动力核心碎片的,和你在沼泽地发现的那一块类似,只可惜那块落在了南方军团的手上,而费尔南德斯家的这一块,很明显他们并没有用在家族的奥术序列之中,而是不知道藏匿在哪个地方束之高阁,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很有必要调查清楚......” “是的,我回去之后就会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 “这个不用着急。”杰弗逊举了举手。“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叫做菲尔的德鲁伊身上。” “但是......” “你听我说。这是关于星殿能否回归的。”杰弗逊的声音变得凝重而低沉。“我以前对你说过吧,关于帮助星殿重新锚定主物质界这件事,我们所能做的其实并不多,但其中还是有一些颇具有操作性的,其中最理想的就是一个主物质界的高阶元素德鲁伊将自己的灵魂归入元素疆域的时候所打通的元素通道,那短短的一瞬是主物质界和元素疆域的高维共振,在无垠的星海之中都是几乎不被衰减的。如果星殿的受损不那么严重,而且一直维持着对主物质界的搜寻的话,完全可以借之重新对主物质界定位......而现在这个时代,能沟通元素疆域的元素德鲁伊实在太稀有了,现在这个菲尔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也代表着巨大的难度,毕竟能感知因果序的他层次非常高,即便是我或者格里芬副会长,也不见得有能力采用暴力的方式逼迫他做这件事,甚至想要限制住他都不大可能。所以我觉得只有采取慢慢迂回的方式,这需要你去尽量地接触他.....” “请等一等,杰弗逊老师,关于这件事,我有些新发现需要向您报告。”斯蒂芬妮的表情和话语忽然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些什么,最后她还是一咬牙继续说了下去。“其实高阶德鲁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我还知道另外一个,而且比他容易对付多了......” 第二百零九章 陷阱(一) 奥罗由斯塔以东一千四百里,银血山谷。 这里是大平原通往东部高地的要道,南方的绵延而上的赤红山脉和北方的雄山遥遥相对,在中间留出一道只有数里左右,却长达近百里的狭长地带。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帝国军队曾经在此和精灵部族的联军拼死大战,血流成河尸骸和魔像残骸遍地,数以百计的法则性奥术和高阶神术将这里的地貌地形都彻底改变了,过强的元素波动,召唤出的深渊气息让这里方圆百里之内都成了一片死地,只余无数的尸骸在熔岩之间被慢慢烧焦变异,暴戾的风元素将天空照成一片惨白的银色,银血山谷的名字因此而来。 好在经过了数十年间植被的重新生长,还有精灵德鲁伊们对自然环境的修复,这里总算已经恢复了原貌,只有偶尔从山谷中发现的一些破碎魔像残骸还在诉说当年的惨烈战况。 一个二十个人左右的队伍正在茂密的林地之间艰难前行。帝国时代的道路如今早就连残渣都没有了,因为要抚平这个地区被破坏得太厉害的自然生态,精灵德鲁伊在此施展了高达八阶的自然神术,这里的植物生命力强盛得不可思议,就算努力开辟出来的道路也会很快就会在植被的破坏下消失,加之帝国崩溃,再也没有任何势力愿意在这些非核心地区花费精力,这里也就成了一片真正的荒芜地区。只有那些来往于平原和因克雷的商队在这里通过的时候才能给这里带来一些人烟气息。 这一行人中,有八个人身上穿着法师长袍,但是和传统的宽袍大袖布满金丝和宝石的长袍相比,他们的长袍要简朴得多,袖子也是紧贴在身上方便行动,衣袍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口袋,这是因克雷的工匠法师们特有的装扮。毫无疑问,这是一队因克雷的法师,而他们自西向东而去,显然是要从大平原返回去因克雷。 而其他十来个人都是身着甲胄,佩戴着武器的,行动之间身手更要矫健得多,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有一个守护之手的高级神徽,这些赫然都是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被雇佣而来沿途保卫这些因克雷的工匠法师。 即便是高阶法师,独自进入荒野之中也是非常危险的,魔网的震荡和神灵强行降临的余波不只是造成了长达十年的天灾,还半永久地改变了大陆的生态,野兽魔化和凶暴化的概率大大提升了,有些地区的世界法则都发生了严重偏移,危险性甚至让大法师都不敢深入。因此即便是因克雷和奥罗由斯塔这两个堪称大陆文明之巅的城市,相互之间的沟通往来也颇为不易。这种情况下的商旅往来一般都需要守护之手的武士们沿途护送,奥术师的奥术虽然强大,在经验,见识,应变等等地方却无法与他们相比,绝大多数奥术师只能算是掌握了强大力量的普通人。 “还没有到能使用魔像的地方吗?我的脚都快要断了.....”走在队伍最中间的一个年轻法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求饶。 并不是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能吃苦,出身因克雷的法师就没有几个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只是今天他们已经在这种地方行走了八十多里路,增强体质的辅助奥术这个年轻人也已经用了三四次,肉体潜力和精神力都快被榨干了。 “还不能。”走在最前方的一个圣武士头也没回,轻描淡写但是很坚决地回答了他。“这里还处于元素暴躁区域,魔像的运转肯定会引来风元素注意,如果是雷元素来袭就危险了,引起的动静更有可能引来更强大的魔兽。” “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休息?”年轻法师继续有气无力地问。“我们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不是花了足足七天吗?这次非得要在两天内走完?” “.....还有三里左右就到我们上次留下的宿营地了。”旁边不远的一个老法师开口,他的脸上也早就全都是汗水,但身手依然矫健,完全能跟得上队伍。“正因为这里不适合使用魔像,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脱离这个地段。再坚持一下吧,争取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即便只是三里的路程,在这植被茂密的荒野之地走起来也是很花功夫的,幸好他们还是坚持了下来。当斩开一大从茂密的蕨类植物之后,暮霭下,一个山坳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论是圣武士还是工匠法师们都松了一口气,那个年轻人则是脚一软给跪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上次我们留下的驻地都还在呢。运气不错,还没有被德鲁伊发现。”一个法师指着山坳最里的一个巨大岩石说,那个岩石的形状有些古怪,仔细看的话就知道绝不会是自然形成的。 圣武士散在外围侦查警戒,几个法师走上前去对着岩石用出了几个特定的奥术,那个巨大的岩石就开始慢慢膨胀变形起来,几分钟之后体积就扩大了近十倍,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岩石山崖将这山坳给彻底填满,然后上面露出了几个洞口。 “这是我们商队野外驻扎常用的岩石巢穴,用特定的炼金奥术法阵汇聚地元素而成,兼顾防御和隐匿的作用。只要有了这个,晚上基本上就不用警戒和守夜了,大家可以安心休息。”为首的工匠法师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满脸的皱纹和风霜的痕迹,介绍这个岩石山崖的时候忍不住有得意之色,不过旋即又叹了口气。“....只是那些精灵德鲁伊说这是破坏自然的行为,被发现了就会毁去,为此我们每隔几次就要重新布置一次。幸好这一次留了下来没有被发现。” “来吧,大家都进去休息吧,今天实在太劳累了。”老法师引着众人就朝岩石洞口中走去,但为首的一个圣武士却摆了摆手,他从腰间抽出长剑插入地面,背对这个岩石巢穴半跪而下。 “以吾之剑,为吾信念,守护良善与无辜,亲人与友朋......”随着圣武士的祷言,一阵黄色光芒从他的长剑中绽放出来,瞬间将岩石山崖周围笼罩住,随即又消失不见。随后圣武士长身而起,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本就满是倦态的脸上更多了几分疲累之色。 “高文先生,真是辛苦您了,不愧是有守护者称号的剑士。”老法师满面笑容,显然是对这位圣武士首领的举措极为满意。明明他已经说过了这个岩石巢穴非常安全,这位守护者依然要不惜耗费精神和体力祈求出守护之手的神术,他沿途中早就见识过了,这一道守护领域的神术兼具防护和警戒作用,甚至有一部分如同定序术一样的自动反应能力,其效果甚至比得上数个高阶奥术。在自身特定的领域当中,神术的效果确实是要比奥术更为强大而全面的。 “小心总是好的。”满脸疲累之色的圣武士正是高文,他挥了挥手,朝着其他几个圣武士做了几个守护之手之间所特有的沟通手势,其他圣武士才跟着法师们一起朝岩石巢穴中走去,只留下两个最外围的找了适合隐蔽之处藏身起来,依然没有放松警戒。 岩石巢穴的外壁至少有十米之厚,虽然是临时用奥术法阵的力量吸取地面的地元素而凝固生成,但坚硬厚实并不逊色于最好的花岗岩,足以抵挡绝大多数的魔兽袭击,就连弱小的地行龙也可以阻碍一二,因克雷的法师们走入其中,神情这才完全地松弛下来,包括那个最年轻的法师在内好几个人都是直接瘫倒在地上。 巢**部石壁依次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内部照亮,这虽然主要是用来防护的临时居所,但内部该有的基础设施还是有的,通道进去之后就是一个大厅,中间有一个石质的长条方桌,十多个石质的椅子,大厅边缘还有一个类似炉灶的设施,几个还有精力的工匠法师走上前去娴熟地启动,暗红色的火焰就很快地从下面升腾起来,他们再从自己的折叠袋中掏出一些食物放在上面烘烤和煎煮,不一会食物的香味就弥漫开了。 “这还真是方便。”有几个圣武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奥术庇护所,饶有兴趣地看着法师们摆弄,也忍不住点头赞叹。守护之手的圣武士经常要在野外护送商旅,餐风露宿是家常便饭,每个人都有极为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但这并不就是等于他们喜欢露宿野外。能在一天的奔波疲劳之后有这样一个安全温暖的休息处,吃上香气扑鼻热腾腾的食物,那肯定比在潮湿的树洞或者野外喝泥水啃干粮舒服上百倍。 “当然,这是我们普那斯工匠坊的作品,方便实用,消耗奥术资源也并不算多,启动一次最多也只消耗六环法师一次深入冥想的宝石,在因克雷也是广受欢迎呢,可说是野外旅行时必不可少的必备品。”地上的少年喘够了气,吃力地爬到石凳上坐着,脸上有毫不掩饰的骄傲,随后神色又变得有些怪异。“可惜平原区的法师们不识货,明明用奥术和大量护卫的方法既没效率又浪费,他们也死活不买这种装置,还讥刺我们这是低贱的方法......” 另外一个法师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接口:“好了,那些奥罗由斯塔的大爷们的德行你还不清楚吗?就算已经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也要把外面的袍子精心打扮出帝国贵族的风范出来。” “嗯,不过你们守护之手有兴趣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优惠一点,我记得你们守护之手也是有法师成员的......”少年法师并不因此而泄气,反而转过去对着高文推销。 “谢谢了。我想我们并不需要。”高文淡淡回绝。早就听说过这些因克雷的法师就像行商小贩一样,和西海岸和奥罗由斯塔周围的贵族风范截然不同,现在才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不过这种市侩气息也要比那些贵族法师装模作样强上许多,至少有种满是生机的活力,不至于让人作呕。 “行了,普拉斯的小子,别再去打搅守护之手的朋友了。”一旁的老者敲敲桌面。“明天还要赶路呢,我们赶快吃点东西就先休息吧。” 很快的,准备好的浓汤和麦粥面包就端上桌来,早饿得头昏眼花的工匠法师们立刻冲上去狼吞虎咽,片刻之后吃饱的几个就直接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只有几个还能勉强拖着脚步走到其他专门的卧室里去。 只有为首的老法师和守护之手的圣武士们还清醒着,高文让三个吃完了东西的圣武士去给外面警戒的同伴换岗,又定下了守夜轮换的时间,这些圣武士们都是常年在野外跋涉的高手,体质非常强大,这一点疲累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而那个老法师则只是强撑着,一直等到高文布置完毕之后才开口说:“感谢守护之手的帮助,我们对于守护之手的认识也更深刻了。这次回到因克雷之后,我一定会向公爵大人禀报,请他同意增加守护之手在因克雷的神殿数量。” “不用客气。因克雷公爵怎么做,当然有他自己的考量。而我们这一次既然接受了你们的委托,当然也会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们平安回到因克雷。”高文依然回答得不冷不热。如果是普通的圣武士,大概还会对这种许诺欣喜不已,但他作为西海岸守护之手上层之一,眼光自然不会那么短浅。因克雷的神殿势力相对薄弱,这固然是因克雷历史薄弱,从一无所有的蛮荒之地发展起来并没多少年,但因克雷公爵对各种信仰的刻意压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工匠之神和守护之手相对来说就算是那边的主要信仰了,日光神殿斗神殿之类几乎都看不到。至于原因则不用说,因克雷公爵三代人筚路蓝缕从无到有地将那片高地经营起来,当然不希望有其他力量插手进来。 看看老法师那依然有些不太放心的神情,高文又补充说道:“而且这次我们派出这么多精英人手来护送你们返回因克雷,也并不只是因为你们的雇佣,也还因为有‘乾’帝国使节团的请求。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不管你们运送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不会去关心。我们只会尽力履行职责,这既是我们守护之手的信条,也是对朋友的承诺。” 老法师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微微松了口气。他们这一行人身上折叠袋里的东西非常重要,不由得让他有些紧张。其实照理来说这应该是由公爵和阿德勒大法师一起亲自带回因克雷才合适,但那两位还要留在奥罗由斯塔处理西方使节团的欢迎仪式,他们也顾忌奥术学院的人借助学院的奥术序列暗中搞什么小动作,干脆就让他们这些人带着这些先走一步,把这些材料送回去先启动先期的准备工作再说。 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自己还真是小心过度了。既然公爵大人都放心让他们单独上路,那当然也是放心这一路上的安全性的,游荡的魔兽固然是有些危险,他们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商人,折叠袋中的魔像足以抵挡一个中型食人魔部落的冲击,更别说还专门雇佣了守护之手的精锐圣武士们。 至于其他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他还真的没考虑过。除了那些没头脑的野兽,在这片土地上还找不出对因克雷真正抱有敌意并且敢表露出来的人,能在魔兽横行的荒原之上开辟出一个伟大城市的高地男子汉,可不是那些沉迷歌剧酒肉的贵族法师们可比的,即便是奥罗由斯塔的那些帝国遗老们也最多只有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老法师的终于完全地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难以抵御的倦意。他这把年纪还能比那些年轻人更撑的住,其实只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心情一松之下就再也没精神了,直接趴在桌上,就觉得一阵茫茫的昏沉黑暗涌了上来。 “诸位小心!有什么不对劲!”高文带着焦躁和戒备的大喊声传入耳朵里,几乎马上就被周围昏沉的睡意给淹没了过去,但总算老法师那多年磨练出来的警戒心和责任心异常地坚忍,挣扎着从黑暗中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老法师从座位上跳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又坐了回去。 “有敌意的高层次法则变动。”高文的脸色数变,显然是之前他布置下的那个守护神术有了反应。 “是有高级魔兽来袭吗?”其他几个圣武士立刻拔剑而起。 “...是人。”高文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无以复加,只有他才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外面的神术中反馈回来的信息可谓糟糕至极。“外面的几位兄弟已经死了......” “什么?怎么会?”几个圣武士又惊又怒。“什么敌人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杀死查理他们?他们连警讯也没有发出来...” 高文没有回答,只是环视了这室内一圈之后问老法师:“这个岩石巢穴有几个出口?” “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之前进来的,一个是后面的小门。小门需要我们来操控开启。”老法师这时候正从折叠带中掏出一瓶药剂咕噜咕噜地喝下,随即脸上疲累之色马上一扫而空,反而显现出一种病态的振作状态。祛除疲劳激发精神的手段奥术师们当然是不缺的,炼金药剂也是奥术文化中的一部分,只是生命本质并不会因为这些手段而有所改变,这些东西效果惊人却都有着各种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没有法师愿意使用。 “都给我起来,孩子们,有客人到了。”老法师不止是自己喝,还将剩余的药水全都灌进几个睡死过去的法师嘴里,不一会这些法师也都清醒了过来。而老法师自己则已经在药剂的作用下开始陷入一种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亢奋,跃跃欲试地看着高文说:“守护者阁下,我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去迎接那些来客?” “最好是找个机会突围,这个巢穴已经成为了一座监牢。我甚至怀疑有人专门利用这个东西设下了陷阱,现在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你最好让去试试那个另外的出口,如果能直接瓦解这个巢穴更好。” 虽然法师们全都清醒过来准备好了战斗,但高文的脸色没有转好半分,而是越来越凝重。这个岩石巢穴原本用来应对魔兽的坚硬外壳现在已经成为了桎梏他们的枷锁,足足数米的坚硬岩层,即便是他要硬突出去也不是件容易事。这种工匠法师们的炼金造物这时候终于显露出来了不成熟的弊端之处。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老法师刚刚开口要反驳,忽然看到一个身影从通道中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外面警戒的圣武士。 “嘿,你不是说他们都死了吗?”老法师扭头看向高文,面上的神情已经满是怀疑。“会不会是你的神术出错了?守护者阁下。” 而另一边的一个圣武士则是直接就走了上去,伸手搭向这个同伴的肩膀:“查理,你没事吧?你看起来.......” “离开他!”爆喝中,高文朝这个同伴冲去,手中长剑光芒疾闪。 可惜已经有些迟了。就在同伴走过来询问的时候,这个走进来的圣武士的脖子陡然伸长,就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朝前猛地一伸,嘴巴长大到了极限,连脸颊都扯开了,然后一口就将询问关心他的同伴的手给咬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章 陷阱(二) 血光暴溅,圣武士那筋肉贲起,粗壮结实得好像能提起一头牛的胳膊在同伴的嘴里就好像一只麦秆一样,只是轻轻的喀嚓一声就被咬下了一大截。 原本这一口是要将这个圣武士的半个头给咬下来的,总算是这个圣武士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听见了高文的提醒之后连忙朝后一退,原本拍向同伴的手也遮挡在前,这才只是被这一口咬掉了手。 剑光一闪,那个咬人圣武士的头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冲来的高文一剑斩落。诡异的是那伸长变异了的脖子断面上却没有什么血流出来,那落在地面上的头颅居然还在大嚼咬下来的一截手臂,骨骼在牙齿的碾压下发出咯嘣咯嘣声。 剑光再闪,高文的第二剑居然是斩在了后退的那个圣武士的手臂上。原本那个圣武士只是从手腕处被咬断,高文这一剑却是将他的整个手肘都一起斩落。这个圣武士却没惨叫或者惊慌,只是捂着手肘和高文一起往后疾退。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两秒的时间里,等到法师们反应过来,就只看到高文拉着断手的圣武士已经回到自己这边,通道口的那个无头圣武士居然屹立不倒,还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把地下的头颅捡起来重新安放在自己那已经伸长了好几倍的脖子上,被切断的地方无声无息地重新结合在一起,那张已经撕裂了大嘴里还在咀嚼着刚才咬下来的断手,血浆从不断开合的牙齿中一股一股地涌出,顺着下颚滴得满地殷红,偏偏这张脸的上半部分完全正常,那圣武士的一双眼睛依然是炯炯有神地扫视着前方。 明明之前还是精悍干练的一个圣武士,现在却完全成为了一个超乎普通人想象的怪物。而地上被高文一剑斩下的那半截手肘这时候也忽然动了起来,就像一只怪异的蠕虫一样靠着自己的蠕动爬到了那个圣武士的脚下,然后被他捡起随手插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截断手居然也毫无阻碍地和他的肢体融合在了一起。 “是腐囊异化。”老法师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他的眼光不低,能分辨出眼前这样的异状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格来说,面前这个圣武士已经不是活物了,只是一个死灵系八环奥术的载体。 若论名声,即便是威能最大破坏力最强的元素系奥术也远没有死灵系奥术那么大,那么让人恐惧。八环的阳炎爆能够将一个城市瞬间从物质层面完全抹去,但一个八环的腐囊奥术一旦传染开来,则是可以让方圆千里的人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慢慢死去。即便是在帝国时代,使用高环的死灵系奥术也是需要严格监控的,归亡者更是将使用这种奥术的人视作绝对的死敌。 但真正让老法师恐惧的并不是这个奥术。这个奥术的恐怖之处在于可以大面积地散布开来,现在只是一个根源载体,他和这里的守护之手圣武士还能应付得过来,令他真正感到害怕的是这个奥术背后的使用者。 一个使用八环死灵奥术的大法师,这固然是让人绝望的存在,但即便只是一个八环奥术卷轴的使用者也足够让人畏惧,那不止是代表惊人的资源,更有可能说明了背后极有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势力。 尤其现在这还是一个对方处心积虑地设好了的陷阱埋伏的时候。 “是谁?到底是谁?胆敢对我们下手?不知道我们是因克雷的人吗?”老法师口沫横飞地咆哮起来,药剂的兴奋作用让他完全失去了该有的沉稳。“居然敢袭击我们?知道和因克雷开战的后果吗?知道因克雷的力量吗?” 愤怒中的老法师摸出了自己的折叠袋倒出了几个金属块。一脱离折叠袋的空间这几个东西就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惊人体积和重量,砸在地面上发出碰碰的闷响。这是几个蜷缩着身躯的金属魔像,一落到地上就立刻展开了自己的身躯,两三米高的金属身躯,闪着寒光的巨大刀刃,身体上镶嵌的元素水晶和繁复的奥术花纹都在表达着超乎寻常的危险性。 其他同样喝了兴奋药剂的工匠法师也纷纷效仿,动手想要从折叠袋中拿出自己的魔像,高文连忙大声喝止:“那些东西没什么用!快去检查另外一个出口!如果还能用就马上突围!” “对!快开启备用出口!”老法师也跟着大叫。他是失去了冷静,却没失去理智,这些魔像确实有强大的战斗力,但因克雷的战斗魔像基本上都是冲着对付魔兽而设计的,对于能释放八环奥术的存在来说实在没什么意义。 听到了命令的工匠法师们急忙忙地朝着后面的通道跑去。这个时候那个异化了的圣武士也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而老法师刚刚扔出的钢铁魔像中的一个则先冲了上去。这些钢铁造物的爆发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到了这个异化怪物面前,四把金属长刀一下就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身体里,同时那另一个魔像身上陡然射出四道耀眼的电光直射而去。 卡拉卡拉几声脆响,那个异化的圣武士双手朝中间随意一夹,让老法师自豪的因克雷魔像就像个劣质的积木玩具一样断裂成了几块,而另一个魔像发出的耀眼电光落在他身上几乎是毫无作用,只有穿着的衣物和皮甲瞬间碳化粉碎剥落,但下面的肌体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筋肉蠕动中,切出躯体的几把长刀被挤压了出来,那个怪物般的圣武士看都没看地上的魔像残骸,也全然不理会另一个魔像再度激发过来的闪电,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迈步朝前走来。 “我来拖住这个怪物,你们分几个人趁机从前门冲出去看看。”高文深吸了一口气,提剑单独迎了上去。对于这种法则性死灵奥术造出的怪物他也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这些靠着奥术能量和扭曲生命法则生成的东西单单从物理层面上几乎不可摧毁,只有归亡者和精灵德鲁伊的神术能有效克制,或者是高阶的元素力量也能造成伤害,他独自一人全身而退当然是没问题,但现在职责在身,他也只能尽全力去拖延一下。 就在高文靠近的同时,那个异化圣武士的动作也陡然加速,他的双脚忽然变得就像软体动物一样,用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在地上一撑,就径直朝着高文扑来,那张血盆巨口张得让半个脑袋都朝后面折叠过去,双手也瞬间拉长成了两条巨蟒一样的肢体,但是却不是对着高文而来,而是朝着侧后方站着的其他人抽去。 剑光陡闪,这怪物的头颅再一次在高文的剑下被斩落,同时高文的一只闪烁着斗气光芒的手也按到了这怪物抽出的手臂上。 异常沉重的力量。这看似已经没有了骨骼的软绵绵的手臂中流动着的力量至少有上万斤,这无疑早已经超出了这个圣武士肉体的极限,奥术将这个躯壳完全改造成了莫可名状的怪物。不过高文还是在接触之后的短短半眨眼的时间之内找到了这其中力量流动的轨迹,顺势狠狠地推了出去。 嘭的一下,整个巨岩巢穴都在震动,被高文推出的手臂偏离了原来的轨迹,狠狠地抽中了另外一只,然后这两只变得好像巨蟒一样的变异手臂一起砸在了地上,坚硬的岩石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两条壕沟,碎石飞溅。那个不断发射闪电的魔像只是被这变异手臂给擦到,就干干脆脆地碎裂成了几段落在地上。 趁此机会,四个圣武士绕开了这个怪物冲进了后面的通道中,无头的怪物似乎还想转身,但被高文的侧身一顶撞得踉跄开去,那异化了的双脚一下踩在了刚刚被斩落的头颅上,那头颅直接就那样融合到了那脚上,随即那脚也朝着高文抽来,镶嵌在上面的头还照样朝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再度伸手托住这只脚借力将这个已经没有了怪物甩开,高文只感觉到一阵疲累。这怪物的动作算不得多么敏捷,但力量大得难以想象,而且他必须全力鼓动斗气才敢与之接触,否则单凭肉体他也抵挡不了腐囊系奥术那恐怖的侵蚀传染。 怪物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住,不过并不是直立,而是双手双脚一起用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其中一个脚上的头颅还在一合一张地开合着嘴巴。现在这个躯壳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人的模样。高文甚至不敢用剑将之斩开,否则断裂开的肢体四处挣扎弹动反而更为棘手。 几个压抑而憋闷的短暂惨叫声从圣武士们冲出去的通道中传过来,就好像是鸭鹅突然被人丢入了滚烫的热锅中又马上盖上了盖子。高文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怪物,只有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不需要再去看再去探查,他也知道刚刚冲出去的几个同伴已经死了,连惨叫都只能发出短短的一点,那是遇到了绝对压制性的力量。 “混蛋,混蛋,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这个偷袭的混蛋好看.....”老法师面目狰狞地念念有词,弓着身用手不断地在岩壁上挖掘,就像一只愤怒的大地鼠,而岩壁也在他的双手挖掘之下纷纷变形剥落,显然是用上了相应的奥术。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在旁边开凿出一条新的通道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剩下的几个圣武士则都守护在他身边,满脸警惕,也是满脸无奈地看着高文独自一人和那个腐囊怪物缠斗。 咚咚咚,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从后面的通道中传来,似乎是那些冲上去开启备用出口的工匠法师们转回来了。 果然,几秒之后那些工匠法师们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通道中,不过他们的身躯全都融合在了一起,好像他们原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堆黏土娃娃,现在被一个熊孩子随手捏合成了一团,偏偏他们的手脚还在自如行动,甚至是齐心合力地挪动,才把这个臃肿扭曲的巨大身躯给移了过来,而上面那些工匠法师的头颅也还在活动着,有的左右张望,有的凝视着虚空一片茫然,好像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模样。 “混蛋!混蛋!我要把这个混蛋的皮活生生地扒下来,把他的肉一条一条地撕下来,骨头也一块一块地咬碎......”老法师只看了这个扭曲的大肉团一眼,眼泪鼻涕一下就全部下来了,但他手上的动作和运用的奥术并没有停下,反而是疯了一样地更加快速更加用力地挖掘起来,大块大块地岩石在他手上剥落下又扔向后方。他就这样像是发了疯一样地一边哭一边念叨一边挖掘,数息之间就已经在石壁上挖出了一个数米深的大洞。 “高文先生,你自己走吧,帮我们把消息带给公爵大人,公爵大人会帮我们报仇的!”老法师从挖出的洞里钻出来。他双眼满是血丝,面部的筋肉扭曲,眼泪鼻涕糊满了胡须,双手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看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此刻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地理智。“这至少是一个大法师设下的陷阱。我们几个是绝对走不掉的了,只有最强的高文先生你还有机会!这里最多还有两寸左右就能穿出去了!这是巢穴的侧面,多少会让外面的人出乎意料的。” “别胡说了。同伴在此,同生共死!守护之手绝没有舍弃同伴的理由!”高文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老法师的要求。守护之手的信念既是他的力量,也是他的灵魂守则,这是已经超乎理性之上的东西了,绝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也就是这一说话的空隙,那个异化了的怪物猛地弹起,他的肢体伸展拉长到了原本的三倍以上,如同巨大的软体怪物一样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舒展开来,将高文以及后面的老法师和圣武士们全都囊括在了攻击范围之内。另一边那个只是慢慢挪动的法师肉团也加快了速度,一起朝着这边滚动过来。 高文这次终于出剑了。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斩击,他用一个似乎是悬空而坐的姿势平伸着剑,剑尖刚好点在飞扑而来的怪物的身体最中央。散发着淡淡斗气光芒的长剑在怪物飞扑的巨大力量下立刻弯了下去,但并没有折断,高文全身的筋肉都绷紧到了极限,一些衣衫都被贲起的筋肉给撑破,他似乎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用这个古怪的姿势集中到了手中的剑上,那剑几乎已经弯曲成了一个半圆,但就是不折断,也还是刺不进那怪物的肌体。 一声大喝,高文的剑猛地一甩,这飞扑而来的怪物居然就凭着他用这个怪异姿势的一剑给生生扭转来方向,连同那伸展开的肢体都完全偏离了方向,整个地朝着另外一边扑了过去直接和那个法师合成的肉球撞到了一起,两个怪物顿时滚做了一团,那些扭曲的肢体也缠到了一起。 “快走!一起冲出去......”高文的声音刚刚喊到一半就哑了下去,连他整个人都一下软倒半跪在地,刚才那全力一剑已经让他脱力了。 剩下的几个圣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两个摇了摇头,有几个互相看了看,然后其中两个转过去对老法师轻轻地说了两个词,老法师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却好像互相之间极为默契地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其中两个圣武士冲过来架起了高文,其他几个却带着老法师一起朝着外面冲去。 但这次他们冲出去换来的不过和上次一样的几声惨叫,憋闷而凄惨,最多还夹杂了老法师半声怒吼,然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架起高文的两个圣武士并没有紧随其后,反而是趁机把高文拉到了那个老法师挖出来的深洞边,将他塞到了里面,然后将手放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同时念到:“以守护之手之名,将我们的生命和力量分享与同伴......” 一阵淡淡光芒在两个圣武士身上闪过,随即他们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神色间全是说不出的疲累,不过他们两个马上就强撑着站了起来,对洞中的高文说:“高文先生,那位老先生说得没错,只有你才是最有机会的,请别让我们死得毫无意义。” “你们...”高文原本苍白的脸色正在飞快地转为正常,他刚刚要起身,就看见那两个同伴转身就朝那一边正在蠕动的怪物群冲了过去。 刚才的撞击和肢体纠缠并没有让这那两个奥术造出的肉体怪物合二为一,恰恰相反,发觉相互阻碍了各自的行动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自行分裂了,那些工匠法师所组成的大肉团分裂成了四个,基本上是两个工匠法师为一部分,只是有些是多了几只手有些是少了两条腿,而那个圣武士躯壳则是从腰部分为了两半,成为了两个只靠着两个肢体支撑行动的软体动物一样的形态。这些死灵系的奥术怪物没有智慧可言,却有着低等动物一般的强大掠食本能,分开解除了纠缠状态之后立刻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两个冲上前去的圣武士与其说是想要拖延一下这些肢体怪物,不如说就是纯粹来送死的。两个工匠法师的合体肉团猛地朝前一扑,几乎就在碰到他们的同时,他们的生命力就被这些怪物所携带的庞大奥术能量所淹没了。没有血肉横飞,没有呻吟惨叫,只是就那样一扑一碰,他们立刻就成为了这些扭曲肉体中的一部分,甚至他们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一片茫然,而且之前那有些苍白的肤色居然还开始红润起来。 “你们......”目睹这一切的高文眼中已经满是血丝,用神术过渡而来的体力和生机也需要有几个呼吸的调整过程,他措手不及之下也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但当发生的都已经发生,再是愤然悲凄也没有丝毫的作用,唯一能做的也确实只剩下不能让这一切没有意义。 高文闭眼微微地喘息调整了一下,将两个圣武士过渡而来的力量和体力完全地与自身相融。这是守护之手的特有神术,信徒相互之间的体力可以互相传递使用,并不是奥术那样的压榨潜能,运用起来没有丝毫阻碍和副作用。呼吸之间,之前损耗的体力已经完全补充了回来,他持剑迈步,猛地朝那个老法师挖掘出来的洞窟底部冲去。 轰然巨响,碎石乱溅。只剩寸许的岩壁完全无法阻挡高文全力的冲刺撞击,他的身影如流星一样带着斗气的光芒从巨大的岩石巢穴的侧面破壳而出,立刻朝着远方飞遁而去。 “咦?”岩石巢穴的入口前,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模糊身影不禁微微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能从这个坚固厚实的岩壁中强行破出。不过他惊讶归惊讶,反应却是丝毫不慢,双手用极快的速度编织出一套繁复无比的手型然后对着高文远去的身影遥遥一指。 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高文远去的身影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但依然还是飞快地朝着远方遁去,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了。 “我X你的......”这个黑影又惊讶了,这一次是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脏话,声音难听得就像是用琴弦在割肉。 刚才那当然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在肉眼难见的高维层次,一个七环奥术在魔网中成型,扭曲生命法则在高文的身体上强行投射,只是在他斗气的抵抗之下没有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而已。 “你为什么不出手?这家伙中了我一个内脏抽离,就算抗住了内脏剥离的效果但肯定是受伤了。你只要再去拖延住他一下,我们就可以直接把他给解决了。”这个黑影朝着另一边咆哮起来,难听程度直接从琴弦割肉晋升成了琴弦杀鸡。 “我已经计算过了,你那应该是所能释放的最后一个七环奥术了。你再要插手,难道是想用其他奥术或者是卷轴吗?如果落下了太多的战斗痕迹,就算杀了他也是暴露了。还不如就这样让他离开,消息还能更快地传到奥罗由斯塔那边去。” 随着幽暗沙哑的声音,一道黑影在高文逃走那边的一个树梢上凝聚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来,淡淡的月光照耀下只能看出这是一个身量颇高,身材极好的女子,只是头脸完全被黑暗笼罩。 “总之这也算计划失败了!不过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是你们夜枭的责任!那只死肥猪指定的什么作战计划?居然把一般的战斗力放在去引诱那些德鲁伊身上,只让我一个人来对付这些高地乡巴佬。”这边的黑影还是在咆哮,杀鸡一样难听的声音中满是不满。忽然他伸手一指,一股光亮就在他头顶上亮起,将他的身影和周围的情状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高瘦男子,穿着一身非常精美华贵的法师长袍,而且这身长袍还是经过了明显的修剪,并不是普通法师袍那样宽大,更像是一身精致的礼服,这个高瘦法师的头发也是精心打理成了漂亮的卷发,看起来就像是去参加一出盛大奢华的舞会一样。只不过他面前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却都极为恐怖,几个圣武士的尸体身躯干瘪,面前一滩全部是各种内脏和器官,但他们身体上却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有大大地张开着如同黑洞一样的嘴,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的内脏全都吐出来致死的。而那个老法师则在头部以下只剩一身干干净净的骨骼,所有的血肉全都剥离了下来然后被揉成了一个大肉球,捧在他自己骷髅状的双手间。 “还有,为什么偏要我用这些恶心的亡灵系奥术?一定要弄出这样恶心的场面来?”高瘦法师似乎也对这周围恐怖的景象极为不满,挥动双手继续用难听至极的声音叫嚷。“而且我并不擅长用亡灵系奥术!每个高环公式都要临时构造,这让我的精神成倍地消耗!你们他X的还要专门浪费两个腐囊异化的八环卷轴,那头肥猪是玩小孩玩得精神失常了吗?这种败类就该尽早从军团里剔除出去!” “你说够了吧。”树梢顶上的女子冷然喝止了下面男子的牢骚。“你只是奉命来执行的而已,真有什么问题请去找伯爵大人申诉,只要他点头同意,真把那头肥猪剔除了我也没有任何意见。至于现在,我劝你还是尽快去拿了那些东西就离开吧。这么强烈的死灵系奥术波动,很容易就引来精灵德鲁伊的注意的。那边的几个家伙不可能真的把精灵德鲁伊拖延很久。” “好吧好吧,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夜枭到底要耍什么花招,就算要和因克雷正面开战,首先头痛的也不是我们。”下面的高瘦法师招了招手,这时候岩石巢穴中那些异化了的尸体正在鱼贯而出,在他的指挥下纷纷去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那些都是工匠法师们死后,失去了精神里维系的折叠袋失效而掉落出来的。除了一些魔像和私人物件之外,最多的却是用木箱和盒子封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显然这些就是工匠法师们想要送回因克雷的材料。 变异的尸体将这些东西席卷一空,连同地上留下的其他几句尸体也融合成自身的一部分,组合化做了一个巨大的蠕虫一样形态,等着高瘦男子站在上面之后就鼓动怪异的肢体飞快地朝着南方而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陷阱(三) “你说什么?特路明斯基他们全都......” 当听到阿德勒传来的消息,因克雷公爵一下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手中拿着的红酒全部倒在了衣服上,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脸茫然地看到前方。 “公爵大人......”周围的贵族小姐和夫人都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她们当然是听不见阿德勒用奥术传来的声音,不过知情识趣是这些贵族妇人们最大的优点,她们立刻意识到了这已经不再是喝酒取乐的时间了,纷纷站起来施礼告退。 没过多久,阿德勒就从阳台飞了进来,他的面色难看之极,焦躁愤怒中还带着几分不安。 “...守护之手的高文先生只身逃了回来,我查探过他的伤势了,确实是中了一个七环奥术‘内脏抽离’而造成的。而且精灵德鲁伊今早和归亡者联系过了,他们在银血谷中发现了很严重的亡灵系奥术造成的生命法则扭曲的痕迹,已经派人去追踪了......” 公爵的脸上还是一片茫然,不时有暴怒的火苗在眼中闪烁,但最主要的还是他根本想不明白这件事背后的缘由。他不大喜欢神职者,但也知道他们在涉及自身信仰的问题上绝不会撒谎,所以这些就算只是高文的一面之词也没有任何可质疑的地方。他只能问:“到底是谁?为什么?” “......如果只是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奥法复兴会是最大,几乎也是唯一的嫌疑方。”阿德勒叹了口气,显然已经是仔细考虑过了。“那些西方人的礼物里有元素间隙宝石,有混沌结晶......都是只有在他们那边的世界法则下才方便生成的特异产物,放在我们这边的主物质界都是不可能自然生成,只有去星界才能发掘的珍稀材料。这些材料在高维奥术工程上都是必不可少的,对于一般的家族和势力都没用,也只有我们和奥法复兴会才能用得上。他们之前就对这些材料展露了窥伺之心,只是后来他们自己内部产生了混乱,这才被明斯克阁下收集起来......是我们自己大意了,还以为这个组织已经完全崩溃了,就没有防备到......” “...你说得对,是我们自己大意了。他们如果想要重新帮助那个星殿定位的话,这些材料是必须的,总比去发掘帝国遗迹撞运气要靠谱得多.....看来他们并没有完全瓦解,还有充分的执行力,居然能够探查清楚我们的计划,设下这样的埋伏......”公爵点了点头,他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逻辑,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剩下的就全是怒意了。“他们居然敢对因克雷下手?他们是觉得因克雷从来没有和什么人正面冲突过,所以就好对付了是吗?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吗?我觉得非常有必要纠正一下他们这种错误的认知。归亡者那边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阿德勒摇头:“没有......可能也不会有。毕竟是复兴会计划好了的陷阱。他们要等着在银血谷下手,就是因为那里的风元素紊乱,会对奥术痕迹造成强烈干扰。” “很好。那么就让我们来帮忙吧。我们因克雷也应该偶尔对神殿表示一下敬意。”公爵面无表情地说。“把这个消息传回因克雷去,让雷多把第二战斗开拓团的战斗组全都带来。记得对他说清楚,是全部。为了杜绝这种蠢事的再度发生,我们必须要保证让所有的平原佬们都看清楚因克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你的心情,罗伯特,你稍微冷静一下。”阿德勒拍了拍公爵的肩膀。“这里毕竟是奥罗由斯塔,而且,虽然现在推断是这样,但还没有找到确定的证据不是吗?” “内马-,我们不是屈居规则之下的执法者,不需要证据。”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德勒,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我们只需要展现我们的立场,愤怒和力量,那些害怕的,恐惧的蠢货,自然就会慌忙不迭地把我们需要的证据呈上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奥罗由斯塔内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中。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奥法复兴会的副会长,杰弗逊教授面如寒霜地看着一份从秘密渠道送过来的消息。 “现在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来做的这些。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是觉得-们-奥法复兴会已经沦落到可以让人随意欺压,随意栽赃陷害的地+027-步......这可真是个糟糕的误会......” 杰弗逊副会长的脸上除了森冷的寒意之外,也有几分无奈,奥法复兴会现在确实落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最低谷,而且这个栽赃也完美得让人无话可说,他们之前确实抢夺过那批西方人带来的礼物,而在星殿遭到意外之后,照理来说他们确实也需要这些珍稀材料。 但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更安全更有效率的计划,偏偏这也不能拿出来广而告之。 “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呢?”杰弗逊低头沉思起来,但思虑半晌之后,她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复兴会如今的人手和执行力,想要获得足够的情报实在是太难了。“......不过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做,至少我们也该去发出一个声明吧。休伊,你说是吗?” “嗯...是的。” 漫不经心又小心翼翼的回答声在地下室的另一边响起,复兴会的另一位副会长休伊·格里芬正坐在他那两个连体少女傀儡的身上看着前方的事物。那是一个直径足有五十米以上的大坑,占据了这地下室的大部分空间,在微亮的照明光线下,可以看到其中全是各式各样的尸体,有人类的,有动物的,有完整的,也有只是部分残肢的,有已经白骨化了的,有正在腐烂变形的,也有看起来才刚死去没多久的,看起来那就是一锅超大的由普通人所能想象出的极限种类糅合在一起的尸体大杂烩。而此刻一锅尸体杂烩正在慢慢地蠕动着,好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其中细心搅动,又好像这一锅尸体自己有了生命。 杰弗逊微眯着双眼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开口说:“鉴于我们现在的执行力不足,所以这个声明必须让人印象深刻,无可反驳,同时还要取得一些实际的利益才行。那么就只有辛苦你跑一趟了,休伊。” “啊。”格里芬副会长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动不动,只看着面前那一大锅正在缓缓蠕动的超级尸体杂烩,满脸的呆滞,又好像是若有所思。 而相较于这两方的愤怒和疑惑,在远离奥罗由斯塔数千里之外的炙炎要塞,夜枭部队的指挥官小莫瑞亚男爵正一脸喜色地敲开了军团长阿莫斯伯爵的大门。 “伯爵大人,那批东西......”小莫瑞亚男爵刚刚开口,就看到阿莫斯伯爵打了个手势,他立刻就住口了。 伯爵的办公厅中并没有旁人,而且这里的防护措施做得非常好,就算七环之上的侦查奥术也不能探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伯爵还是很谨慎,他很清楚这一次他们惹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能量和手段。 阿莫斯伯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办公厅中央的地面就整体地塌陷下降了下去,露出了一处往下的阶梯,他起身顺着阶梯往下走去,小莫瑞亚男爵连忙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这个阶梯很陡,阿莫斯伯爵大步流星地朝着下方走去,而跟在后面的小莫瑞亚男爵只能一边小心翼翼一边连滚带爬地才能跟上——他如果不想一头载到下面去就只有趴在这些阶梯上用倒退着爬的姿势才能跟上阿莫斯伯爵速度。但平日间养尊处优气度十足的夜枭总管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而且还尽力调顺气息一边爬着一边满脸堆笑地说着:“伯爵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一次的计划完成的非常完美,我们几乎是用最小的代价就撬动了局面,我实在是忍受不住想要表达我的钦佩之情......” “在这里可以说了,不过不要说废话。”阿莫斯伯爵开口提醒这个手下。在这个他办公室下的地下空间中,有着南方军团最为严密的防侦查和探知的奥术法阵,这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遗产,足以抵御九环因果序奥术的侦查。 “是,是。伯爵阁下。”小莫瑞亚男爵连忙停下了阿谀,把之前要禀报的消息无缝衔接了上来。“那批东西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如同那几个前复兴会的成员汇报的一样,都是间隙宝石之类的东西。既然因克雷需要这些,那么他们的那个造神计划就可以确定了。哼,一帮高地的野蛮人,居然想学我们的战神殿打造神灵。但他们居然打的是米莉这个神灵的主意,真是不知所谓,艺术之神能有什么作用呢?难道那些野蛮人是准备一边唱歌一边用奥术么?哈哈哈哈......” “别小看他们。从老罗德从陛下手里买到因克雷高地的所有权开始,他们就有了足够长远的规划。虽然确实是战争给了他们崛起的机会,但他们的眼光和手腕都是毋庸置疑的。” 阿莫斯伯爵脚下不停,走得越来越快,后面跟着的小莫瑞亚男爵几乎要放开手脚跟着一路滚动摔下才能跟得上。随着越来越往下,伯爵的兴致好像也越来越高昂,还有闲暇随口对后面的属下解释。 “还有,也更别小看米莉。那是帝国第一个用奥术塑造的次级神。帝国在第一时间上选择她,连显然是功能性更强的锻造之神也要放在后面,那自然是有原因的。我们奥术师和那些神职者不同,没有把自己的精神彻底投射到法则性的领域中,就感受不到那种发自灵魂的归属感和满足感,我们获得绝对的自由的同时,也更容易受到欲望的引诱而沉沦。权势名利这些正常化的欲望不用说了,用炼金致幻药剂来麻醉,沉迷梦魇法阵不愿清醒,还有干脆奴役魅魔来取乐,这些都是曾经让帝国头痛无比的问题。这些东西看似细微,却是从根基上动摇了整个奥术文明。这些东西想要纯粹靠严刑峻法来禁止是做不到的,因为人一旦衣食无忧了,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精神需求。这时候米莉就是一个很好的补充方式。你以为帝国后期开始风靡,直至现在也长盛不衰的观赏戏剧的习惯是什么?”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莫瑞亚男爵像只抽搐的土拨鼠一样手脚疯狂交替着下降,还要勉强调匀气息来应答。“不是伯爵大人这样一说,我还完全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呢,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太短浅。在这些大事件大方向上还是要向伯爵大人多多学习和请示......” 阿莫斯伯爵似乎对这些马屁并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说着:“...因克雷的情况从长远来看,只会比帝国更加严重。在艰苦的草创时期他们还能保持激情和朴素,但是一旦取得了足够的安稳和繁荣之后,内部滋生出的毛病只会更多更大,毕竟那只是一群没有理想和荣誉感的粗俗工匠罢了,奢华和腐败会飞速地将他们的根基掏空。而且他们当初鉴于帝国和教会的冲突,一直压制教会和神殿在因克雷的发展,这也导致了他们的根基并不稳固,相对于其他明显有倾向性的次级神,米莉这个纯粹中立享乐的神灵当然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有了米莉信仰给他们吸引注意,他们对于魔网的修补也就可以慢慢进行了......” 疯狂爬动着的小莫瑞亚男爵适时地接话说:“可惜他们的那什么妄想什么计划,现在都只能是泡影了。现在他们就像我们的扯线木偶一样,就等着和复兴会那两个疯狗对咬吧,最好还能把那个西方人使节团给拉下水,那就太热闹了...” “呵呵,不过也最好不要小看他们,这三方没有一个是可以轻忽大意的对手。如今我们的计划看似顺利,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难说。再精致细密的计划也不可能做到尽在把握,我们必须留下足够的应变余量......” 这时候下方的台阶终于到达了尽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地底空间,数以百计的照明水晶镶嵌在岩壁上,将这个方圆足有里许的地底空间照得亮如白昼。阿莫斯伯爵大步走到前方一个水晶台面上,看了看上面浮现的一系列密密麻麻的字符,满意地点点头。 “...进度看起来非常地顺利,几乎没有排斥反应。真没想到,当年帝国时代都还没来得及完成的这一尊元素极限魔像,居然能在我手中制作完成,只要有了这个,就不只是应变余量的问题了,只要我愿意,就算是把因克雷重新化作一片蛮荒也是轻而易举......哈哈哈哈......” 眼光投向这个空间的最中央,即便是向来不苟言笑的阿莫斯伯爵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容器,数十上百条活动的触手正在里面缓缓舞动着,围绕着中间一个粗壮怪异的身体,不时从触手中吐出一块东西来安插在这具怪异身体上,或者又从上面撕扯下一块吞入自己体内。 这个怪异的躯体并不算大,大概只有两米多的高度,却异常的粗壮,就像是一个手脚俱都一般粗大的泥娃娃,整个躯体纯粹是由暗色的金属构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宝石和水晶,构成一个个繁复而有序的花纹。 如果只是单纯的这样一个躯体,那就是一个笨拙的魔像傀儡,但这个躯体的头部却是一个活生生的头颅,那是一个没有一根毛发,满脸都是凶戾横肉的头颅。从特别粗壮的骨骼结构,还有那每一根纤维似乎都充满了爆炸力的筋肉来看,这应该是一个矮人,只是这个矮人的头盖骨已经被揭开,露出黑色的脑髓浸泡在水晶容器的溶液中,十来根触手正如同水蛭一样吸附在上面蠕动着,矮人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只是其中再没有了丝毫的活力和神采。 “那些愚蠢的神职者尤其是那些长耳朵贱货们,经常还说什么命运的溪流不可更改神灵的意志无法阻挡什么的蠢话,在伟大的奥术面前,哪里有什么不可违逆的命运之类的东西?我很期待他们看到这个元素极限魔像后的表情!这可是帝国设计出的原本用以碾碎那些精灵老巢的超级武器!” 紧跟在后的小莫瑞亚男爵喘够了气,也很配合地嚣张大叫起来,好像是他自己要亲手掀起这席卷大陆的风暴一样。 “即便是真的有命运,命运也必定是站在奥术,站在伯爵大人您这边的,否则怎么会让我们遇见这个携带大量贵重奥术材料叛逃出斯古特大山脉的奇异矮人?又怎么会成功捕获到他?这样一个绝佳的载体和众多材料,正是完成这个魔像的必要条件!只要有了这个,碾碎因克雷那些粗野的高地佬,捕获那些西方人用以研究十一环奥术的机密都不在话下。伯爵大人,这大陆在您手中,奥术复兴的光辉在您手中,命运在您的手中!”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陷阱(四) 在经过一系列繁琐准备之后,因克雷对来自西大陆的‘乾’帝国使节团的欢迎仪式还是如期在奥罗由斯塔举行了。 从外城区一直到中央的第二大道,沿路都是欢迎和看热闹的人群。原本就在奥罗由斯塔外城区生活的西方族裔无一例外地都参加了这次盛典,就连不少欧罗人也在街道两旁凑热闹地欢呼表示欢迎,其中当然大多数是安东尼家族之类看在因克雷的面子上找来的人,不过也有一些自发赶来的,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之前风闻的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只有几个西方人老头穿着古怪的服饰在最前方的马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边举行着什么怪异仪式一边用听不懂的西方话念叨什么东西。 无论实质上如何,这场欢迎仪式是足够盛大的,这让以回赐使李文敏大人为首的几位老怀大慰,觉得这一番出使异邦的任务总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满意的阶段性成果,甚至李大人在看到奥罗由斯塔中宏伟的奥术建筑,街道两边热闹的欢迎人群的时候,还忍不住热泪盈眶,口中喃喃道:“如此辉煌的蛮夷之都,也要被我天朝礼仪所感化,本官能弘扬圣人教化之功于域外,纵然是立时身死也是值了。” 稍显不足的是,理应作为欢迎仪式的主角的因克雷公爵因故并没有出席,只有阿德勒大法师表达了对大乾帝国使节团的欢迎和感谢,不过李大人几位并不怎么在乎,毕竟场面上已经足够热烈了。 “呵呵,有些时候真是羡慕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他们还真以为面上看起来的歌舞升平一片祥和,还就真是一片祥和了。” 看着不远处的热闹队伍,仁爱之剑也忍不住摇头叹气。和这些懵懵懂懂如同蠕虫搬活在浮尘表面上的普通人不一样,奥罗由斯塔里每一个真正有资格知晓真相的人,此刻可都在为下面激烈涌动的暗流而心悸,对很多人来说是胆战心惊也不为过。 “对绝大多数的朴实百姓来说,这世道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他们其实并不理解,也理解不了,身边的生活就是他们的全部,所以在高层次的认知上给他们一些模糊的概念让他们安心生活就好了。君子德风,小人德草,此之谓也。”风吟秋也淡淡笑了笑。“这说到底也是好事,奥罗由斯塔的神州族裔从此也算有了主心骨,生活能好上一些,面对欧罗人之时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仁爱之剑晒然说:“但腰杆能不能直,生活能不能好,终究是要靠拳头来说话的。比如说那因克雷公爵现在做的,要将什么作战部队直调入奥罗由斯塔来查找凶手,就弄得是一片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在四处帮忙寻找复兴会的那些人了。好在这些礼物我们已经交给他们手上,就和我们完全无关,否则刘道长和你说不定又要被那几位大人差遣着去帮忙了。他们应该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些礼物失窃之事吧?” “张老丈那般知进退的人,如何不知道在这暗流激涌之时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事说给李大人他们知晓的,即便要说,他也应该清楚如何说。”风吟秋一笑。在这些地方张老头确实是个极为有用的人才,在实务方面那位李文敏大人应该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什么,甚至该怎么想怎么做,都被掌控得妥妥帖帖。 仁爱之剑点头,也是满脸的轻松自在,说:“那就好,这次难得地不关我们的事了,让我们也先在旁边看看那些欧罗人的热闹好了。当然,如果因克雷那帮人真有什么对付不了的,我们到时候再出手卖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顺便将那些剩余的奥法疯子给一网打尽,也给之前受他们算计陷害出一口恶气。” “正是如此。”风吟秋缓缓点头。说起来从他们到这欧罗大陆开始,就被这奥法复兴会重重算计,几乎一路之上都有那些人阴谋布置的影子,虽然总算没吃什么大亏,也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而且这帮人行事诡秘又毫无底线,留在一旁迟早是个极大的隐患。 仁爱之剑忽然一拍手:“啊呀,说起来我都忘了,我这正义的战士还挂着一个奥法复兴会外围成员的头衔呢。虽说当时是为了一时行事方便的权宜之计,现在也没人计较这个了,但终究是个大大的污点。那些跑去因克雷和其他什么地方的成员也就算了我也不去计较,至于那些还留在复兴会的死硬分子,务必让我亲手来大义灭亲一一彻底消灭,这才能洗刷掉我这一时不慎之耻。” “我说,你们就真能肯定那奥法复兴会里全是死有余辜之辈?”一个有些不满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那是肯定的,沐姑娘。”仁爱之剑转过头去看着沐沁沂,咧嘴露出个有些恶形恶状的笑容。“你不要以为上次那个女法师放了你一马就是什么好货色。她居心叵测在我们身边潜伏了那么久绝对所谋不小。只不过恰好被那因克雷的法师给撞破了行藏,自己不得不想法子脱身的时候才顺手救了你一命。若你还觉得她是好人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觉得她是什么人也不关你的事。”沐沁沂不理会仁爱之剑,扭过头去对风吟秋说。“我和莫特里法师相交这么久,能看得出她纵然有什么别样心思,但本性绝非大奸大恶之辈,潜伏在我们中间也许是受了上峰长辈之命,或者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风先生如若是有机会遇见她,拜托还是手下留情几分。毕竟......我也算欠她一命。” “...我尽量吧,毕竟我们如今连那位女法师到底是谁也还不知道呢。”风吟秋无奈笑了笑。他早看出那位化名‘莫特里’的女法师有问题,一直容忍她在使节团中也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想不到最后却是在因克雷那老法师的偷袭之中发挥了作用,不只是救了沐沁沂一命,还奇迹般地鼓动老法师的属下背叛,联络了安东尼家族和因克雷公爵。只是至此之后她就消失无踪了,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显然在潜伏使节团的期间,那位女法师和沐沁沂之间有了真正的交情,否则那般情况下绝不会多此一举去救她一命。不过风吟秋并不因此就对那女法师有什么弃暗投明的期待,这群为了自身极端理念不择手段的奥术师显然在思想上早走入了死胡同,人一旦为某个念头偏执到了极处,按神州道统的说法那就是已入了魔道,平常小处也能有情有义,但只要触及到了和自身执念有关那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沐姑娘暂时也不用想那么多。对了,我们和那奥术学院的理事长先生约好了的时间就在今日,我们还是快快赶去吧。如今这暗流激涌之时,他可能没心情等我们。” 确实如风吟秋所说,当他们赶到奥术学院,再看到马格努斯理事长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位欧罗大陆第一奥术师的焦躁和不安。尽管有着冠绝大陆的奥术知识,手中还握有浮空城法师塔这样的超常规奥术设施,但好像这些并不能帮他解决眼下的种种麻烦。 “风,你们‘乾’帝国使节团作为因克雷的客人,是不是也该在这时候出几分力呢?至少劝说他们冷静理智一点。”理事长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制止眼前这场混乱的希望,居然想到了向风吟秋求助。 “对不起,理事长,这我们可出不了什么力。”风吟秋双手一摊。“我们已经把那些礼品交到了因克雷的手中,那么就属于他们的东西了。即便现在被奥法复兴会抢夺了过去,但只要公爵阁下没开口,我们好像也没有主动涉足其中的理由。现在看起来他并不想让我们帮忙。” 仁爱之剑反而有些奇怪地问:“理事长你掌控着学院的奥术序列,整个奥罗由斯塔都在那座什么晨光法师塔的十环奥术掌控中,可以压制风和那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九环奥术,就算那些因克雷人到了这里来又能做些什么?难道他们还有胜过十环奥术的秘密武器?” “力量和影响力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并不是我掌控了十环奥术序列就可以无视任何人。而且我最多只能照顾到奥罗由斯塔而已,因克雷的战斗开拓团如果在他们认定有嫌疑的家族领地中强行搜集证据,我也没有任何办法。”理事长没好气地看了这个仿佛头脑简单的西方人一眼。“而且......其实我认为这件事并不是奥法复兴会做的。这非常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哦?阴谋?”仁爱之剑眉头一皱。“但是其他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奥法复兴会的所为。为什么那理事长觉得这是什么阴谋?” “虽然现在奥法复兴会陷入了衰弱和低谷,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真要动手的话绝不会这么......简单粗暴而且没有效率。他们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那些因克雷人和守护之手的圣武士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不留下丝毫的痕迹,但现在偏偏有精灵德鲁伊,有逃脱的圣武士等等无数的痕迹指向他们......”理事长揉揉两边的太阳穴,长叹一口气。“可惜这只是基于我个人的主观判断。从客观上来说,那些失窃的物品都是只能用于对星界对魔网的高维奥术工程的材料,除了复兴会和因克雷之外其他人或者势力拿到手中都没有什么用。这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之一。而且袭击地点选在了银血山谷,那里暴乱的风元素会造成强烈干扰,别说侦查奥术了,甚至连因果序奥术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就算我肯定这十有八九是个阴谋,但我也无法说服其他人。” “其实很简单嘛。”仁爱之剑把手一挥,还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如果这真的是场阴谋,那谁会在这场阴谋中获利最大,谁就是幕后黑手。” “...哪里有这么容易。谁获不获利,也并不一定会在表面上看出来。”理事长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至少以我们目前所知的来看,根本没有任何人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动荡中得益。而且很多时候利益并不是唯一的驱动力,暗中看不惯因克雷的人并不少,某个大法师处心积虑暗害他们一把然后把罪名推到奥法复兴会的身上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仁爱之剑做了个表示无奈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沐沁沂:“那我们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了。现在反而是我们需要理事长你的帮助,这位就是之前我们提到过的沐女士。” “嗯,我知道了。”理事长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收了回来,看着沐沁沂微微出神,似乎是启用了侦查类的高环奥术,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果然是这样,这位女士是在与元素之神沟通的时候过于冒进了,元素共振的倾向性超出了她本身精神所能承受的范畴。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方式其实是让一个高阶的同元素德鲁伊用仪式来慢慢引导她.....好吧,现在这个年代的高阶元素德鲁伊几乎比巨龙还稀少了,元素神殿也难寻踪影,那么我们只有用奥术的方法来慢慢弥补了......” 在理事长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学院内一个环绕着四道元素光芒的高大法师塔之中,似乎沐沁沂的伤势要比刘玄应要好对付得多,并不需要动用那座异空间的法师塔。不过这座法师塔里的陈设看起来并不比那里的稍逊,依然是四处耸立着大大小小的水晶容器和能让人眼花缭乱的奥术法阵。 理事长指着一个被奥术法阵环绕的水晶容器说:“这个元素感应法阵可以适度调节元素倾向性的同时让人慢慢感应元素,我设定好一个循序渐进的进度,沐女士在其中慢慢地适应就好了。这种奥术的变通方法会显得比较生硬一些,所以会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根据沐女士的情况,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慢慢恢复吧。” “什么意思?我要在里面呆上十天?”从走进奥术学院开始,沐沁沂就已经有些被各种宏大的奥术建筑和魔像震惊了,这时候看着这些冷冰冰的容器和奥术花纹更是有几分不适和畏惧,面对着那个水晶容器连连后退。 “不用担心,沐女士,里面的培养液能满足身体的所有需求,你就安安心心在里面冥想就好了。”似乎是心情不佳的原因,理事长也懒得多说,只是一抬手,沐沁沂就身不由主地飞到了那个容器中。一开始沐沁沂还微有些慌张,适应了水晶容器中的液体之后就逐渐冷静下来,看了看外面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她才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没事了?不用管她了?”仁爱之剑瞪着眼睛问。 “没事了。所有的序列我都设定好了。等到她的元素倾向性和精神彻底稳定下来之后这里的奥术就会自动停止,然后把她送出来。” 理事长挥挥手,示意一切无碍,然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来吧两位,关于因克雷的问题我想我们还是好好商议一下,我想他们的战斗开拓团应该已经进入大平原了。至少你们也要配合我做几个应急预案,以防不测。” “这老头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稍微叫他帮点忙立刻就要我们帮回来。”仁爱之剑看了看风吟秋,摊了摊手。 风吟秋笑笑,示意并无所谓,两人便跟着一路走了出去。随着三人的走出,高塔的大门关上,只有几颗照明用的水晶发出惨淡的白光。 这个时候,距离奥罗由斯塔以东五百多里以外,一个怪异而引人瞩目的队伍正在浩浩荡荡地朝着奥罗由斯塔的方向前进着。 这个队伍的人数其实并不算多,也就是三四十人左右,但是所带起的声势几乎比三四千人还要雄伟,因为这个队伍是由五个足有数十米高大,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型魔像,还有其他数十个大小不一,但多有数米高大的魔像组成的。每当那五个重达上千万斤的魔像迈步落下,地面的闷响与震颤能传达出十里之远,无论是野兽还是飞禽,甚至那些强大的变异魔兽感觉到了这恐怖的气势都立刻远远避开。 三十多个法师或站或坐或卧在那些魔像上,虽然年龄不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壮年的男子,但他们都是身着短袖粗麻,没有任何的装饰但却有很多兜袋的怪异法师袍,神情或是肃穆或是冷漠淡然,面容上满是沧桑粗粝。如果不是驱使魔像必须是法师的话,这些人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些常年靠出卖劳力为生的苦力工匠。 路上偶尔会有一些好奇心重的行人或者法师赶来远远地朝着他们打量,但都没有任何人胆敢靠近的,包括那些附近领地的法师。稍微有眼力的都能从这些人的装扮还有那巨大的魔像上看出来,这些人是从因克雷而来的高地法师。 而且很明显地并没有带着善意。 忽然,这只队伍停了下来,因为终于有一个人挡在了他们前面。 这并不是个多么强壮或者是气场十足的人,只是一个打扮邋遢,容貌猥琐的胖子,他都不大敢抬头看看面前这些有如小山一般的钢铁傀儡,只是缩着脖子微驮着背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嘴里还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地呢喃着什么。 似乎只需要操控魔像朝前轻轻的一脚,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这个不自量力挡在前面的胖子自然就会变作一地的肉酱。不过上面操控魔像的因克雷法师们并没有这样做,他们反而是全部都站了起来,如临大敌地看着下面那个蝼蚁一样的胖子。 “因克雷第二开拓战斗团,莫里·阿尔丁。”一个满脸胡须和乱发,犹如怒狮一般的老法师站在最前方,死死看着下面的胖子,声音响亮如雷一般地喝问。“敢问阁下就是奥法复兴会的休伊·格里芬阁下吗?” 胖子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上方,只是他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闪,就像有些胆怯和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声音也是细如蚊蝇:“...那...那些不是我们做的...” “警戒!战斗!阳炎清除序列!”老法师的身影猛地朝身下的魔像中缩了进去,只留下满是怒意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三章 陷阱(五) 奥术学院中,正在和风吟秋仁爱之剑商议的马格努斯理事长忽然站了起来,满脸凝重。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微微一怔,不过也旋即明白了必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奥罗由斯塔以东五百八十里之外有人触发了一次阳炎爆。”理事长的声音凛然如冰,看着风吟秋两人,他又解释说:“因克雷的战斗团应该就是在那个位置附近。”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相顾愕然。理事长这才在这里和他们商议要如何防止这些人乱来,结果马上就收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理事长所掌控的晨光法师塔的十环奥术虽然只能作用于奥罗由斯塔之内,但侦查能力显然不止于此。 “...并非单纯的阳炎爆,虽然元素法则层次极高,但是外溢的元素波动不强,这是通过高等奥术魔像释放的受控类阳炎爆。肯定是因克雷的战斗团,他们在和人战斗。两位,请跟我一起来,我们必须要去和因克雷公爵好好沟通一下。” 略微考虑了一下,理事长走过去分别拉住了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随后他向前一迈步,周遭的景色一阵奇异地扭曲,然后他们就出现在了一个宽大华贵的大厅之中。大厅的窗边,身着睡衣的因克雷公爵正一手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少女,一手端着一杯碧蓝色的美酒,一边和少女调笑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身后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三个不速之客让公爵很是吃了一惊,手中立刻亮起了闪电的光芒,一个高环奥术眼看就要释放出来,他怀中的少女也吓得惊声尖叫。好在公爵立刻辨别出了这三人,手中的闪电立刻消散,面上的戒备立刻转化作了不满和愤怒:“理事长阁下,这可是私人宅邸!” “对不起,公爵阁下,情况紧急。”理事长做了个致歉的手势。“你的战斗开拓团似乎正在和人大打出手。” 公爵眉头一皱,转身对少女耳语了几句,少女连忙转身离开了,然后他才看向理事长,面带疑惑:“真的?他们可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而且他们带着几尊巨型魔像,我想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招惹他们......” “您还是尽快确认一下吧。奥罗由斯塔以东五百八十里,精确受控的小范围阳炎爆。这个距离您应该已经可以通讯了。” 公爵半信半疑地屈指弹了弹,他手上一个戒指弹出的奥术法阵在半空中一闪而过,他偏过头去好像倾听了一下传来的消息,随即面色一变,微微的杀意和怒意浮现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原来因克雷魔像的威慑力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或者是奥法复兴会的胆量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我必须马上赶过去。”顿了顿,公爵又看向理事长,神情有些戏谑。“对了,理事长阁下,可能你很快就会收到归亡者的抗议和警示,因为有人使用了一个广域影响的九环亡灵系奥术。” “什么?”理事长那原本一只隐藏在眉毛下的双眼猛地睁大,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老人头一次露出了几乎是失态的激动之色。 “好像有大热闹可看了。”仁爱之剑没心没肺地对着风吟秋嘿嘿一笑。“风兄弟不想去见识见识?” 法则性奥术的本质都是以扭曲世界法则来产生效果,亡灵系奥术就是扭曲的生命法则,借助生命自生可以不断衍生扩散演变出无数可能的特性,高环的亡灵系奥术可以造成各种匪夷所思而又非常恐怖的后果。在不受外力抑制干扰的情况之下,只是一个八环奥术‘扩散性人类型致死瘟疫’,就可以在理论上灭绝整个大陆的人类。 有鉴于此,即便是奥术帝国自身对于亡灵系奥术都有严格的管制和监察,归亡者信仰和精灵德鲁伊更是将使用亡灵奥术的奥术师视作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历来光明正大地在战斗中使用广域高环亡灵系奥术的奥术师实在是少之又少。但就在今天,距离奥罗由斯塔五百里之外的地方居然有一个九环亡灵系奥术被释放了出来。 “理事长阁下,公爵大人,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两人愿意效劳。”风吟秋立刻正色对理事长说。固然是他也极想去见识一下这让理事长都变色的九环亡灵系奥术,也猜到这种层次的奥术一旦失控就是难以言说的大灾难,在情在理也要尽可能地帮上一把。 “好吧,诸位,那我调动学院的序列把我们一起远距离传送过去,请不要抗拒。”理事长闭起了眼睛。数秒之后,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一阵令人眩晕的震荡之后,他们就已经从公爵的华丽大厅中来到了光天化日下。 一阵热浪吹来。这不是令人窒息的热浪,而是要让人烤熟的热浪。如果只是没有防护手段的普通人暴露在这热浪之下,数秒中就要变成一团熟肉,而这只不过是阳炎爆扫荡之后留下的些微余韵,连余波都算不上。 他们并没有站在实地上,而是出现在半空中。理事长传送的位置本应该是地面,但是他们脚下什么都没有,无数焦黑的晶体在距离他们至少百米的下方铺满了地面,还有一些熔岩似的暗红色液体如小溪一般在其中的沟壑中缓缓流动,这种怪异的地貌一直延伸出去,直至视线尽头也不见边际。 宛如死狱,毫无生机。这还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第一次看见阳炎爆在这物质世界肆虐后的景象。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结晶化的焦土,在缺乏强大法则保护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单纯的物质能在火元素疆域的投影下保持形态,悉数从最基本的元素结构分解然后散佚,只留下一些地元素凝聚的残渣结晶。 风吟秋看也不禁微微吸口凉气。这奥术虽然是术器之道,但纯以攻伐威力而论也确实太过惊人,按理事长所说这还只是受限制的一次阳炎爆,就已经是将这样大片土地彻底化作死狱,连地面也剥去不知几十米厚的一层,其上的任何鸟兽甚至蛇虫鼠蚁都绝没有任何幸存的余地。 不过也并不是说这片焦黑土地上就是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恰好相反,在不远处几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相互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不时随着奥术灵光的闪现就会有海量的能量散逸出来,理事长和公爵的注意力一来就被吸引了过去,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场怪异的战斗。 那场战斗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个略驼着背,佝偻着身躯的痴肥身影。其实乍一眼看去这就是个略显得猥琐和呆滞的中年胖子而已,但这个胖子足足有近百米高大,其他原本雄伟可怖的金属魔像围绕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是一群玩具而已,虽然这些魔像上蹿下跳不停地冲撞攻击,不时还能发射出一道道的奥术,但是在这巨大胖子的面前都只显得无力而可笑,那些奥术打在胖子身上只能崩下一些表皮而已,而胖子偶尔的伸手一抓却就能抓住一个小号的魔像,像是小孩对待不喜欢的玩具一样,随手就拆成了一地的零件碎片。 “...那些...那些不是我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 这个巨大的胖子一边随手拆卸着魔像,一边嘴里还在嘟囔着一些重复的话,从语气上来说这好像应该是自言自语一样的低声念叨,但是从这个足有百米高大的巨大身体中发出最终就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当然,这并不是个真正的人类,人类的躯壳外形绝承受不起这样的体积和重量。仔细看去,可以分辨出那个巨大胖子的身躯其实是由无数尸骸纠缠糅合到一起组合而成,其中有人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的,甚至飞禽和昆虫也包括在其中,这些各种尸体组合结合得非常紧密,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整体,连这个胖子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能表现得清清楚楚。 “...这是‘尸骸巨魔’。”看着这个怪异的巨大胖子,理事长的面色依然凝重,不过似乎又有几分放松。 “理事长阁下先不要放松,这个亡灵奥术虽然扩散性不强,但并不等于没有。”公爵的脸色则是更加难看了,尤其是看着那些被轻松捏碎拆开的魔像。幸好这些魔像中都没有人,所有的因克雷法师都在那十尊最巨大的魔像当中。“这么巨大的尸骸巨魔,他至少事先制作了数千具作为核心的活性尸体埋藏在各个地方,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让核心活尸把一个地区的动物全化成基材。” “呵呵,这胖子居然这样厉害?看来这奥法复兴会也不是那么地弱鸡,也不枉我还加入过一段时日。”仁爱之剑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的尸骸巨人。他不能和理事长公爵一样运用飞行术,此刻双手抱胸稳稳当当地站在一面力场墙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理事长阁下,这奥术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变个大号娃娃出来陪这些魔像玩过家家么?” 理事长没有理会他,开口对着巨人大喝:“休伊,你在做什么?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吗?你这样只能是害了珍妮......” 被奥术共鸣放大之后的声音滚滚荡荡地传出去,尸体组成的巨大胖子似乎也听到了,转过头来看着理事长。那犹如小屋一般大小的眼眶中居然还是有着眼球的,那是上百颗的人类头颅粘合在一起形成的诡异球型,每一个人头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地注视着眼眶外的世界。 “...那些...那些不是我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你们走开......” 巨大的尸体胖子瘪着嘴巴,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念念叨叨地就只说着这样一句。陡然间,他眼眶中的那些人头都张开了嘴巴,从数百张嘴里喷出的灰白色雾气汇合成一道半虚半实的光芒朝着半空中的四人激射而去,无数隐约可见的人脸在这光芒中此起彼伏,这赫然是由无数阴魂化了的灵体凝聚出的攻击。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对理事长和公爵造成伤害。作为站在大陆最顶尖一层的法师,就算他们两人完全不做出反应,只凭身上的触发型奥术序列几乎就足以面对任何突然袭击,两道灰白色的射线虽然将他们的身形完全笼罩,但一旦接近他们的身体就烟消云散。 风吟秋则是身形一晃,在力场巨手的作用下轻轻松松地躲开了过去,纯粹以反应而论他当然要远胜公爵和理事长,这两道灰白射线来得虽然突然,在这样的距离下也打不中他。 相对来说仁爱之剑就尴尬了许多,他的反应能力无疑是四人中最强最快,但他身上却没有定序防护法术,甚至连该用什么奥术来防护这样的攻击也不明白,脚下站着的是几乎没有摩擦力的力场墙,再要用出另外的力场墙来借力离开也来不及了,他干脆胸膛一挺,怒喝一声身上的气劲勃发,原地不动硬受这一击。 嗤的一声轻响。虽然从尸骸巨人眼眶中射出的只是两道射线,但相对于空中的四人来说就是宛如瀑布般的洪流。这两道浮现着无数人面孔的灰白洪流直接将仁爱之剑的身影给淹没了,然后他就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好在掉下去并没多远,他又重新在一道力场墙上站住,发力跳了上来站住。 “哈哈,果然这胖子还有些意思。”仁爱之剑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碎,但还是行若无事般地哈哈大笑。这些以阴魂冲击为主的攻击也许对普通奥术师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对于他这样武道拳意纯粹刚猛的先天高手却没什么用,刚才掉下去也只是罡气勃发的时候将脚下的力场墙给踩碎了。 就在这时,下方四面包围着尸骸巨人的魔像抓住了这个机会,两个巨大魔像相互伸出了手臂组合在了一起,四条手臂环绕的空间中一团无比耀眼的光亮飞速地生成,变大,扩散,然后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喷出将尸骸巨人的上半身完全淹没在光亮中。 在此之前,这些魔像施展的攻击性奥术并不少,各式各样的火焰闪电强酸还有力场冲击全都在尸骸巨人的身上炸开过,但是都没有造成什么效果,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肢体碎片从巨人的身体表面剥落下来,这些尸体对于各种元素伤害的抗性显然极高。而其中两个格斗型魔像冲上去的物理攻击也同样如此,那些能轻易斩断地行龙肢体和岩石的复合金属刀刃也没办法对那些尸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斩断一些下来,那些尸骸就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活动着重新朝尸骸巨人的身体上扑去,眨眼之间又重新融合到了一起。反而当尸骸巨人抓住魔像的时候,这些力大无穷的奥术傀儡却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这上万尸体组合而成的巨大躯壳可并不仅仅是在体型上巨大而已,完全拥有着和体型相配的力量和坚韧。 不过此刻在这一道巨大的光柱之下,尸骸巨人的身躯终于受到了明显的伤害,光柱大概只持续了半秒钟,两个巨型魔像生成的那一团光亮就彻底熄灭,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一道恐怖的光芒之柱,只留下一个如同融化了一半的蜡烛一样的巨人残躯。 巨大的热浪再一次拂过这片地区,空气仿佛就要直接烧起来一样,也就是这片区域中再没有任何能够燃烧的东西,否则在这片热浪之下立刻就要化作火焰。刚才那一道巨大的光柱赫然又是一次浓缩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阳炎爆,火元素疆域在限定的空间和时间里匆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就将一切所接触到的物质都蒸发掉了,之前还在各种元素奥术面前显得异常坚韧的那些尸骸在纯粹火元素投影的威力面前再也抵挡不住,如热水面前的雪堆一样纷纷融化,不过还是留下了最中央的大概三分之一的体积。 “好家伙!公爵阁下,看来你们因克雷的战斗魔像还真有几把刷子呢。”看到这样的一击,仁爱之剑也忍不住出声称赞。风吟秋看得也是暗暗点头,这种经过精确控制的阳炎爆显然更为实用和便捷,能将八环奥术改造操控成这样,因克雷的战斗魔像果然足以自傲。 不过公爵和理事长两人并没有因此而露出轻松的神色,他们依然死死地看着战场上。 和光柱同时一起熄灭掉的还有两尊魔像上的许多奥术水晶,其中一座魔像几乎是完全地停顿了下来,从里面跳出了几个法师,转身又钻进了另外一尊还能动的魔像中去。显然这一发阳炎攻击对着魔像来说也是极大的损耗,不过相对来说,几乎被蒸发掉了一大半的尸骸巨人受伤更重,残缺的身体连自己的重心都似乎无法维持,歪歪倒倒地后退了两步之后就轰然摔倒在地。 地面在轰然巨响中震动不休,这尸骸巨人的残躯就算只剩下一小半,也有犹如一座小山的惊人质量,而这震动并没有因为尸骸巨人的不动而减弱或者停止,反而是越来越强烈,陡然间有几处地面崩碎开来,无数尸体宛如喷泉一样涌出。这些尸体喷泉并没有散逸开来,而是一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条尸体的河流朝着地上尸骸巨人的残躯冲去,转眼间就覆盖在残躯之上,然后交融糅合在一起变化蠕动,不过数秒钟之后那个巨大的尸骸巨人又完全恢复了原貌。 “好痛...好痛...那些不是我们做的,那些不是我们做的......”尸骸巨人用看似非常缓慢的动作爬了起来,口中依然念叨着那句话,随手拉过了那边不能动弹的魔像,双手几下搓揉就将之揉成了几截,然后慢腾腾地转过身来,对着剩下的几个魔像走去。而那剩下的魔像好像丧失了斗志似的,居然不再尝试发动进攻,而是朝后退去 “公爵阁下,看起来你的魔像不是对手啊,你怎么不下去帮忙?”仁爱之剑看着公爵问。 “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公爵的语气和表情一样的阴沉。“既然他早准备得有备用的庞大活尸群,我们对这个尸骸巨魔的攻击就只会转化成其他生灵的死亡。这里消耗的尸骸,他都能从其他地方转化再补充过来,除非从根本层面将这个尸体傀儡给瓦解......理事长阁下,你难道要让等着这个尸体巨魔一直走到奥罗由斯塔去吗?” “...不借助学院的奥术序列,我也没办法拆解这个九环奥术...”理事长的脸色同样难看。 这话让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忍不住侧目,想不到这两位站在大陆最顶尖的奥术师都居然对面前这个尸骸巨人束手无策。看到两人的注目,理事长也长叹一口气解释说:“法则性奥术本质上都是撕裂或者扭曲世界法则来产生的,所以召唤的元素也好,塑造出的力场或者其他什么也好,都会被世界本身的力量所修正。但只有亡灵系是不同的,它扭曲的是生命法则,而生命本身是不会被世界所修正和排斥的,所以这个奥术会持续很长时间......” “幸好排斥和修正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显现出来。”公爵忽然开口,看向了远处。 其他三人也正有所感,抬头看去,远方的天际,两只形貌怪异的东西正从两个方向朝这边飞来。 奥术学院,一片黑暗中光芒渐渐亮起。 一个老妇人和少女的身影走进了空荡荡的法师塔中,而法师塔正中水晶容器中的沐沁沂依然是双眼紧闭,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的来人和变化。 “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还得要靠着马格努斯不在,才能偷偷摸摸地进来学院呢。”老妇人先摇头叹了一口气,再看向旁边的年轻女子。“不过斯蒂芬妮你真没有必要冒险来的,如果马格努斯设定好了什么防护措施甚至陷阱,我可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你。” “不,我一定要来的。”年轻女子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因为她可以算是我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朋友。” 走到水晶容器前,年轻女子看着在中间的沐沁沂。她看得很仔细,眼神也很柔和,不过很快她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伸手触碰下面用以操控的法阵,然后在浮现出的奥术光屏上点了点,周围的奥术法阵微微闪烁了几下然后又沉寂下去。 “好了,走吧。其实这对神职者来说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结局。”老妇人拍了拍年轻女子的肩膀,两人掉头走了出去,照明的水晶熄灭,一切回归黑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陷阱(六) 前方是一片纯净,无边无际的海洋。 虽然这片海洋中没有任何的鱼虾动物,没有任何的水草藻类,甚至连光线也没有一丝,但是在沐沁沂的感官之中这片海洋却并不显得丝毫的死寂和恐怖,反而只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无比亲切。并非是生机,温暖柔和等等概念所带来的亲切,而是无边,深邃,和自身的精神和灵魂完全契合的极度宁静和安稳。此刻她正努力地朝着那里缓缓地游去。 其实她并不能动,连眼睛也是紧闭着的,这一切都是精神层面的感知。在感受到了前方那片无尽汪洋的时候,肉体的存在就已经是可有可无了,甚至只是一种束缚。她知道,随着自己慢慢和这片无尽汪洋的靠近,她原本虚弱残破的精神会逐渐被这片汪洋慢慢抚平。 忽然间,她感觉到一股推力从后传来,她几乎是以之前上百倍的速度朝前前进,前方那片无尽的汪洋大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接近。 这并没有让沐沁沂感到欣喜,心中油然泛起的反而全是惊骇和恐惧。她自己也非常清楚前方那片无尽汪洋有着何等的力量,但若是靠近的速度太快,抚平的不止是她精神和灵魂上的伤势,还有精神和意识本身。 想要抽身而退已经来不及了,在这股‘推力’之下她已经连自己的肉体都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纯粹的精神之中只有前方那一片包容一切的无尽汪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很快地,在逐渐接近的汪洋气息的影响下,她连恐惧这种情绪也开始溶解,只剩下那仿佛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亲切感和平和。她知道,前方那片汪洋就是代表了世界根源之一的水元素疆域,是所有追求元素道路之人的灵魂的最终归宿,无论是欧罗还是神州大陆,无论是元素德鲁伊还是五行道门,追求的其实都是进入这片根源之海,将自己融入其中与天地世界永恒共存...... 不,还是有些微不同的。因为从神州道门来说,并不觉得这片纯粹的元素之海就是真正永恒不朽的世界根源,五行真灵也并非他们信奉的神物,只是借之堪破尘世一窥天机的至宝。 五行五行,五中之一行,大道至简也必定至全,万中唯一,一中存万,世界与大道本为一体。 沐沁沂忽然想起来神水宫入门心法总纲中的一句话。据说包括厚土门,天火山等等其他五行宗的秘典上都有这一句,这是五行宗的总纲。 对了,这片看似至纯至大的无尽元素疆域,在更深层次上必定也是和其他疆域联系在一起的。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变动运转着,生生不息的,也是一体的。 面对着越来越近,几乎已经是在眼前的无尽汪洋,沐沁沂没有按照本能地单纯投入其中,而是更进一步彻底敞开了自己的精神,尝试从更宽广更深邃的角度去主动拥抱它。 ###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精灵们那些老套的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生命是这世界上最神奇最不可思议的力量,即便是站在奥术师的角度来说,那确实也是最独特最有扩展性的第五大元素。” 理事长看着从远处从不同方向飞来的两只怪异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们看,这世界对于扭曲生命法则的排斥都和其他元素排斥的方式不一样。” “没错。”公爵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也忍不住发出一个语气怪异的感叹。“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死脑筋的信仰者是这世界不可缺少的东西。” 那两只飞来的怪异身影速度极快,不久之前还在十多里之外,数息之后就已经来到了眼前,其中之一赫然是一只身躯庞大的巨龙,只是干枯的躯壳,很多地方已经露出骨架的破烂身躯,还有眼眶中的一片漆黑都在说明这其实只是一只巨龙的尸体。 另一只则是一个身躯相对来说大一些的白头鹰,不过飞到这里之后身躯陡然开始扭曲变化,转眼间就成为了一个身着羽毛披风的年轻男子,尖尖的耳朵和极为俊秀的外貌都说明这个男子居然是一个精灵。 “诸位,希望你们都和这个肮脏的亵渎生灵者无关。”精灵男子冷冷地看着半空中的几人。 “不,有关的。这是我上司一时兴起做出来的大号玩偶,我正在看他拆魔像玩。你有什么意见要提吗?”仁爱之剑看着这个精灵德鲁伊露出一个不大友善的怪笑,看来他对这个种族颇有恶感。 精灵的脸上涌上一阵怒意,但不知是他知晓实情还是看出了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居然对仁爱之剑挑衅一声不吭。 相对来说,那只看似完全没有人样的尸体巨龙反而口吐人眼,说出来的话极有条理:“德鲁伊阁下,这位是奥术学院的马格努斯理事长和因克雷公爵,还有他们的两位西方客人。他们必定都是想要制止这个亵渎法术而来到这里。我们现在不能把精力放在无谓的争执上,必须尽快毁灭这个亵渎法术。” “说得对,大祭司阁下,这还要靠你们两位帮忙。”理事长对那只尸体巨龙点头致意,准确地说是对着巨龙尸体胸口处镶嵌的一个老人。那个老人的半截身体都完全融入到巨龙尸体当中去了,只留下小半截身体勉强浮现在外面。 “这是归亡者教会在奥罗由斯塔的大祭司。”理事长对风吟秋两人解释。“他和那位精灵德鲁伊都是感知到了这个奥术扭曲的生命法则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在有关自身信仰领域之内,他们的感知是我们奥术师无法比拟的。” “那这条巨龙就是那位大祭司的那个亡者形态了。”风吟秋忍不住仔细端详起那只尸龙来。他之前也见过这些有些怪异的神职者,与其说他们是信仰死亡的平静,不如说是直视生命本身的尊严,所以和信奉生命的精灵德鲁伊们同样视扭曲生命的亡灵奥术为大敌。 至于亡者形态,则是这些归亡者们奉献出自己生命中的所有余光,与‘死亡’彻底相结合之后呈现出的一种短暂状态。这条巨龙虽然也同为尸体,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片深层悠远的平静,似乎无穷的时光都永恒锁定在这一刻,和那个尸骸巨人表现出的扭曲恶心,看了就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是截然不同。 而不远处的尸骸巨人的反应也许更能说明这一点。他几乎是和理事长他们同时发现的两个后来者,那上百人头汇聚而成的眼睛朝远处扫了一扫,无数尸体黏合而成的胖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紧张表情,然后这个尸骸巨人就弯下了腰半蹲下去,伸出胖胖的双手插入了地面。他的身躯实在太庞大,所以看起来动作显得很缓慢,直到归亡者大祭司都来得及和理事长介绍以及闲聊几句,他的双手才从地面上捧起一大团结晶干燥的泥土,朝着半空中的归亡者巨龙丢了过来。 从远处来看起来这个攻击有些可笑,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子慢吞吞地从地上挖起来一大坨泥巴,扔向身边不远处一只相对他来说只有鸽子大小的龙。但是作为在近处的几人却完全能感受到这一扔的破坏力,几块足有小山般的结晶岩石夹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带着巨大的呼啸风声暴雨一般地袭来,这尸骸巨人的力量实在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就算是其中最小的指头大小的石子也带着足以将普通人击毙的力道。 嘭的几声闷响。这一扔覆盖的面积太大,归亡者巨龙的身躯不小,终究是没闪躲得过去,被几块岩石打中了,干枯的身体上立刻就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半空中的身形也是一歪。而那个精灵德鲁伊面对这样的攻击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总算他体积小反应快,化作一只游隼类的鸟飞速逃窜开去。 “嘿,这些家伙战斗力不怎么样啊。”仁爱之剑看了忍不住嗤笑一声。 其实他们这边四人同时被笼罩在尸骸巨人的这一扔之下,但这种傻大粗苯的攻击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粗陋,仁爱之剑随手一拳击出,飞向他的岩石俱都粉碎成粉末。理事长和公爵压根都不去理会,飞到他们面前岩石无论大小无论来势有多凶猛,全都忽然间丧失了力道,如雨一样纷纷落下地面去。风吟秋则依然是靠着力场巨手游鱼一般地朝旁滑开躲过去了。 被击中的亡者巨龙同时咆哮了一声,声音嘶哑而苍凉,那嘶吼声中尸骸巨人身体外侧不断有尸体开始瓦解崩落,半空中这些尸体就飞速地腐朽崩坏,落地的时候几乎全都已经化作了飞灰。 只是这一声咆哮,就比之前那些因克雷魔像除了阳炎爆之外所有高阶奥术对这个巨人造成的伤害更大许多。这巨人的身体就像是个沙雕被雨淋湿了一样,明显缩小了一圈之外还坑坑洼洼残缺不全。 “原来如此。”风吟秋点头。也难怪理事长和公爵对这位归亡者大祭司的到来表现出欣慰,在他们步入彻底消亡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将‘死亡’这个概念具现化在这凡世间,可说是亡灵奥术的天敌。 地面震动,又有无数的尸体如同喷泉一样涌出,附着在尸骸巨人身上,尸骸巨人的身躯扭动变化着,居然不再维持原本那个痴肥男子的外形,而是化作了一片如软泥怪一样不停蠕动的尸体堆。那尸体堆上不断裂开大大小小的洞穴,各种各样的岩石碎块如出弩的箭矢一样朝着空中的亡者巨龙而去。而同时,那些原本扭曲无序地纠结在一起的人类尸体全头朝天昂起了头颅,张开黑洞洞嘴迸发出无数道带着模糊人脸的灰白色雾气朝着空中的几人射去。 “这怪物是要拼命了?”仁爱之剑在灰白雾气形成的暴雨之中巍然不动。这些阴魂在精神方面的冲击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伤害。 “...这是尸骸巨魔的本能判断,施术者好像已经没有直接操控了...他是怕归亡者击溃这个奥术时连带着攻击到他,还是怕我查出他的踪迹......?”理事长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就像一团覆盖了大半额头的绒毛头饰,依稀露出下面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两位,麻烦尽量干扰一下这个怪物,我掩护大祭司阁下,他似乎正在追寻这个奥术的源头。” “不消理事长你说!”仁爱之剑自告奋勇地大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刚才这胖子居然敢对我出手,我也正要来好好领教一下这九环奥术到底有多厉害!” 话音一落,仁爱之剑就迎头朝着下面冲了下去。似乎是为了迎击他一样,下面尸体堆中喷发而出的岩石顿时就有一部分朝着他而来。 风吟秋却没有动,依然在力场巨手上站在半空看着周遭的情况。在体内远超人类极限的强大气血气息之下,周围嚎叫的阴魂也根本不能影响他半分。他不出手,是因为之前因克雷魔像所发出的阳炎爆就已经证明了从物质层面上是无法击溃这个尸体巨魔的,这个尸骸巨魔不过是九环奥术呈现出的外在效果,就如同召唤出的元素傀儡一样,奥术本质在就不会被消灭,他纵然用五行神光把这里的所有尸体化作乌有,埋藏在其他地方的尸体也会自然增殖补充。 如今的情况在他看来有些怪异。公爵已经飞到下方去和他手下的那些法师汇合了,这场战斗似乎单纯只是复兴会和因克雷之间的冲突,但那个尸体巨魔不断地在口中念叨的那句话却显得尤为奇怪,看似只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痴肥男人的无意义念叨,但能运用九环奥术的人,无论看起来怎么像一个弱智,都不可能真的是。如此大动干戈的一场战斗,背后必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眉头紧锁的理事长无疑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再想要深究什么也必须要等到结束这场战斗之后。他挥手之间,一个力场系的高环奥术就横跨在了归亡者巨龙的身前,所有飞向巨龙的岩石都开始朝着两边滑过。 被暂时护住的亡者巨龙看起来却是一副不怎么好的样子,那原本干枯的身躯越发地枯萎了,胸口处的大祭司几乎全融进了尸龙的身体里,只留下一张模糊的面孔。这个亡者形态其实是归亡者步入真正寂灭的前奏,现在看来这前奏已经到达了极限。 下方那一大堆尸体的反击在这时候也步入了一个更猛烈的地步,从尸堆中抛射上来的不再只是岩石,而是抱成了球的尸体。这些人和各种动物昆虫的尸体还在尽力挥动着被异化拉长了的肢体拼命想要抓住接触到的任何东西。这种尸体显然带有相当强烈的法则性能量,对岩石非常有效的力场奥术居然对其产生不了什么效果,只是一旦靠近那只亡者巨龙这些尸体就会飞快地朽烂成灰。 而对于下坠的仁爱之剑来说,这些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下坠的速度并不快,头下脚上地在半空中一边滑落,一边还一招一式地摆起了拳架,摆得心无旁贷,仿佛正在自家的练功房内琢磨功法,任凭什么岩石什么尸球飞砸过来他的全不理会,只是那些岩石和尸球碰到他的瞬间就会粉碎成细末,好像这些都不过是些光影幻象,在纯粹真实的他的面前只能化作乌有。 终于他的拳架完成,人也刚好下落到了那个巨大尸堆上方,一拳击出。 就像一个很有力的落石砸在了一团很有韧性又很柔软的果冻上,这个上万尸体组成的尸堆猛地荡漾了起来,上面每一具尸体,无论是人是动物还是昆虫都高高昂起了头颅面露痛苦之色。一时之间抛射的石块也好,从尸体嘴中喷射出的灰白雾气也好全都停了下来,每一具尸体伸展在外的每一根肢体都在拼命挣扎拼命甩动,好像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要从这个尸体堆中解脱出来。 不过只是一两个呼吸之后,这片动荡就平息了下来,这片尸堆就像是暴怒了一样,猛地翻身卷成了一个大圆球,将还没来得及从中脱身的仁爱之剑包裹在了最中央。 这时候,上空的归亡者尸龙已经彻底干枯成了一具骷髅龙架,只有眼眶中的一片黑暗还是那么地深幽宁静,归亡者大祭司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骨架缝隙中传出来:“...这个亵渎法术的始作俑者已经完全无法感知,他非常地小心,在完成了这个法术之后就没有再进行操控,剩下的只是事先制作好了的扭曲本能......” 理事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现在我只能湮灭掉这个奥术,让这些遭受苦难的生灵重归平静。理事长阁下,希望从此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奥术出现,否则每一个归亡者都会竭尽全力将所有扭曲生命的奥术从这世界上抹去,即便是奥术学院再以研究奥术的名义也不能制止我们....”说完这些,只剩下一个骨架的尸龙掉头朝着下方的尸堆冲去。 骸骨尸龙在下冲的过程中就开始不断地朽坏,最后以一把朽骨的姿态冲入了那一堆尸体之球中,然后那一堆正在朝中间拼命蠕动的尸球猛然停了下来,随即在一秒钟之内就像跨过了数百年的时光一样,飞速地腐朽崩坏成为一地的灰烬。 地面再也没有震动裂开,没有无数尸体涌出,这一个九环奥术就这样被彻底终结了。 “哈哈哈哈......吓了我一跳,还想着和这九环奥术好好较较劲的,可惜这收尸人老头来坏事。”一地的灰烬之中,只有仁爱之剑在哈哈大笑,之前被那尸体裹入内部压榨,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半空中的风吟秋却没有在意这些,他甚至都没有看向下方,而是望向奥罗由斯塔的方向。他知道有归亡者和仁爱之剑的合击,这个九环奥术被击溃是必然的,他更在意的是理事长的反应。就在刚才尸龙下冲的时候,眉头紧锁地思索着的理事长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身体微微一抖,然后就那样原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而微妙的悸动从奥罗由斯塔的方向传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并不强烈,普通人根本就感觉不到,但是在能够感觉到的人眼中,这是整个世界和更深层次宇宙的一次共振,悠远深邃无可比拟。 “这...这是......”风吟秋愕然。这种感觉他隐约记得,只是没想到在这欧罗大陆中再度重逢。 远处,已经撤退出足够距离的因克雷法师们正在从魔像中一一爬出,为首的几个正在一脸尴尬地向公爵讲述他们和这个九环奥术战斗的起因和过程,而这时候公爵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波动,扭头一脸愕然地看向奥罗由斯塔的方向。 几秒钟之后,公爵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的神色顿时变得非常奇怪,有恍然,有仿佛看了最荒诞的荒诞剧之后的愕然,更多的则是恼羞之后的愤怒。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陷阱(七) “这...这是......?” 站在水晶容器之前,看着悬浮在其中的那个东西,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那是一小团波光粼粼,流转不休,充满着无限悠远之意的水。明明没有什么颜色,和水晶容器中原本的溶液应该是没有区别的,但任何人只要看过一眼就会分辨出来,那一小团水仿佛是一片无尽的汪洋浓缩成了拳头大,却又完全无损其中的浩瀚和宏大。 “这算是......玄冥真水?”虽然暂时无法分辨出这水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按照神州道统来说,风吟秋只能认为是这个东西了。在五行宗来看,这可是仅次于五行真灵的天地至宝。 “那女人变成了这个?一滩水?”仁爱之剑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意外,我只能说非常地抱歉......我,还有奥术学院,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一边的理事长满脸铁青,风吟秋还从来没见过这个老人有这样难看的脸色,可能连整个奥罗由斯塔都没什么人看见过这位欧罗第一奥术师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个......”风吟秋一时间也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照普通人或者是奥术师的角度来理解,沐沁沂这确实是死了,不过若是以神州五行宗的说法,这可是身与道合,许多五行宗长老终其一生也就是为了达到这一步。 “这是一位伟大德鲁伊通往元素疆域与世界本源结合之后给这个物质界所留下的最珍贵的馈赠。就算是在元素教会,这样的纯粹之水也会被当作圣物供奉起来。我们完全用不着伤心遗憾,应该为这位非凡的元素圣者获得了这样的升华而衷心地高兴。” 风吟秋还在犹豫,一旁的精灵德鲁伊却先开了口,言语和神情都满是欢喜赞叹,这倒真不是说风凉话,而是在神职者的观念中,与自身信奉的领域合二为一这确实是最为荣耀和求之不得的最终归属。 这个精灵德鲁伊在之前对付那个九环奥术造出的尸体巨怪的时候被吓得落荒而逃,但在巨怪消亡后立刻又重新出现,当他正准备要施法恢复那被阳炎爆肆虐后的焦黑土地,同样感觉到了那一阵玄妙波动,于是立刻赶来了奥罗由斯塔。理事长和这些精灵似乎也有一定程度上的默契和合作,就放他来到了这里。 “放什么狗屁?你这长耳朵的脑子里都是昆虫大便吗?这分明是一场阴谋!一场暗杀!”精灵的话却让仁爱之剑立刻咆哮起来,刚才他一脸古怪啼笑皆非地和风吟秋所说的还都是神州话,现在满脸义愤的却是欧罗语言。“你刚才没听到理事长阁下说的吗?这是奥法复兴会那些疯子的诡计!他们利用这位无辜女士的生命来进行他们的阴谋!” “是的,这是一场阴谋,我们都被算计了。他们用那个九环奥术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悄悄过来更改了元素感知法阵的设置。” 理事长面色沉重地点头承认。他当时连告知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来不及,醒悟到的第一时间就瞬间传送回来,却还是来不及了。他并没有对风吟秋两人遮掩或者是隐瞒什么,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也许他们两人暂时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但事后肯定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至少因克雷公爵就肯定已经猜出了那场闹剧的真相。 “放大到了极限的元素感知等于是将沐女士的精神直接推进了元素疆域,强行造成了她的灵魂和元素疆域的融合。复兴会是要把这种灵魂和元素疆域的深层共鸣当做道标,来帮助他们迷失在星界的浮空城残骸定位回归道标……还是我大意了,完全没有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没有做到防备,实在是对不起。” 理事长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仁爱之剑也就没再继续表演愤怒不平,看了看旁边神色不善的精灵德鲁伊,问:“既然这家伙说那是什么元素圣者梦寐以求的最佳归宿,那岂不是每个元素德鲁伊都要排队来你们学院用这个什么元素感知法阵了?” “不可能。德鲁伊最基本的理念就是崇尚自然,这种奥术手段是他们所深恶痛绝的。”说到这个,理事长的面色又变得微微有些怪异。“而且从理论上来说,普通德鲁伊的精神也绝对经受不起这样程度的感知催化,在投入元素疆域之前就会先精神崩溃丧失自我,帝国时代曾经做过不少这方面的实验……咳,这确实非常地残忍…而这位沐女士的精神力和对于元素的亲和度,在我来看离承受这种催化的距离还非常地遥远,我完全看不出来她能承受这种催化的可能性,所以根本都没朝这方面去想…从这一点上来说,复兴会方面似乎对她有着异乎寻常的了解和信心……” “是这样?”仁爱之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着风吟秋怪模怪样地嘿嘿一笑。“呵呵,我们是不是该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风吟秋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眼里有寒光闪烁。不管沐沁沂这样到底是死于非命还是因祸得福身与道合,这个阴谋背后的恶意都是毋庸置疑的。 理事长继续说:“当然,无论如何这场意外还是和我疏于防范脱不开干系。我会对你们尽量做出补偿的……” 仁爱之剑嗯了一声,颇为满意地点头:“理事长你这样说,那位横遭惨死的女士若是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了……” “我再重复一遍,这位投入元素疆域的女士并没有死亡。”一旁的精灵德鲁伊不知道是不是特别看不惯仁爱之剑,恰时站了出来。“即便事实是如你们所说的,她融入元素疆域是因为一场充满了恶意的阴谋,但结果确实是完美地,这一片纯粹之水就是证明。只要她愿意,她的灵魂是可以借此为基点而返回物质界的.......” “什么?真的?”这话让风吟秋一愣,看向理事长。 理事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似乎理论上也存在这种可能,不过至少在学院的记载上并没有这种先例......” 仁爱之剑立刻摇头说:“理论上这个大陆还随时有可能被矮人地底那个地元素奇点给吞噬呢。所以这种小概率的理论事件暂时就不用考虑了。至于要如何表达歉意,我保证我完全可以代表我们使节团,就用一个十一环的许愿术卷轴,实在不行十环的来赔偿也就可以了。” “......仁爱之剑阁下,你确定你能代表整个乾帝国使节团?你这样急匆匆地就要赔偿,我实在很难相信你在为了那位沐女士悲伤。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暂时搁置一下,等询问过你们使节团的长官之后再说吧。”理事长白了他一眼,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还有一点,潜入者的行为是被学院的侦查序列记录了下来的,她们为了不提前惊动惊动我,没有在来得及在这方面动手脚,你们要看看当时的情景吗?” “当然。”精灵德鲁伊率先抢答。“这种危险份子的影像您应该马上发送给各大神殿,进行通缉。” 理事长耸了耸肩,似乎对这位精灵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一副幻术画面就浮现出来,场景正是这个法师塔内部,一老一少两个女性步入其中,交谈了几句之后,年轻的那个走到水晶容器前操作了一番之后两人就离开了。 “...嘿嘿,是她?”看着幻象中的那个年轻女子,仁爱之剑嘿嘿一笑。“风兄弟,你可记得么?” “......嗯,西海岸灰谷镇中的那个女法师,虽然和当时比起形貌有些不一样,但身姿步伐是完全一样的。”风吟秋点头,寻常意义上的化妆对他来说当然没什么用,这位在奥斯星港口开始就和他们作对的女法师可说是他的老熟人老对头了。 “......等等。”看着两人离开的背景,仁爱之剑突然出声。“理事长,能不能再放回放一次?” “回放?”理事长理解了一下这个词,伸手虚划了几下,画面又重新回到了两人走进法师塔的似乎。 仁爱之剑皱起了眉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画面中那个女人的身影,直到最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冷笑了一下:“原来这女人还就是杰里丝·莫特里法师,想不到在灰谷镇之后她还敢转回来潜伏在我们身边,胆子当真不小。” “什么?”风吟秋一惊。“无敌兄怎么能看出来的?易容也就罢了,身高体型也完全不一样啊。” “有亡灵系奥术高手在,拉高缩矮个几寸增重减轻几十斤也不是什么事。我们之前倒是拘于神州江湖经验没有想到这些。现在仔细看她的步幅,其实和莫特里那女人在一些细微的节奏上是很相似的,这似乎是从小所受的礼仪训练之类的行止规矩,身高腿长不一样了但习惯没变。” 仁爱之剑口中啧啧有声:“想不到这女人还真和我们颇有渊源啊。在灰谷镇之后还贼心不死,跑来特意潜伏在我们身边,不知道在图谋什么?” 风吟秋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有光芒不停闪烁,他转头问向理事长:“理事长阁下,你说她们这样做,是为了给他们那个浮空城残骸指引位置,那么那个浮空城残骸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不知道。”理事长的回答很干脆。“星界是广袤无边的,也许是一两个月,也许是三五十年。甚至有可能那座星殿已经在神灵的排斥下受到了重大损害,再也无法回归物质界。” “那如果那座所谓的星殿回归了,您有办法限制他们吗?” “......我只能保证奥罗由斯塔中的安全。”理事长叹了一口气。“星殿中的那位存在,在奥术方面其实是超过了我的,只是因为他的存在形式被这个世界所排斥,每一次用奥术干涉物质界都会耗费巨大的力量,所以他很少直接出手。但是他真要全力以赴,借助浮空城中奥术法阵的力量的话......” 理事长没有继续说,但到底会是怎么样,在场的人大概都能猜得到。风吟秋吸了一口气,问:“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趁现在,尽快把所有复兴会的余孽一网打尽呢。否则让那座浮空城回归,复兴会又会重新回到之前的情况,甚至更为疯狂。理事长阁下,你说是吗?” “是。”理事长沉吟一下,再度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就算我想,也没有办法再找到他们的踪迹了。他们对学院和我的了解很深,不只是对侦查序列有着足够的防范,因果序奥术同样如此。” “无敌兄,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复兴会这些人身上了。”风吟秋转头看向仁爱之剑,缓缓说。“不说为沐姑娘报不报仇的问题,只是让这些奥术疯子再有了主心骨,有了杀手锏,我怕我们迟早会倒大霉。” “嗯,也是这个说法。”仁爱之剑也点头。“既然理事长这里帮不上忙,那我们还只有想办法自食其力了。正好我刚刚想到一个法子,说不定能找到这些喜欢藏在背后搞鬼的老鼠。我们回去叫上刘道长一起,定要让这些家伙好看!” 费尔南德斯家位于奥罗由斯塔的宅院中,家族新贵菲尔正等来了自己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客人。 “虽然我早已经看到了你和我相连的命运之风,但是看到你这么快地回来,我还是非常地惊讶。” 看着消失了一整天的斯蒂芬妮,菲尔口中虽然说着非常惊讶,但神色却是非常地轻松,面带微笑,就像看着一个外出玩耍后归来的孩子。 “我只是去处理一些私事稍微耽搁了一下而已,作为您亲自邀请的客人,怎么可能不告而别呢?”斯蒂芬妮同样是笑颜如花,好像真的只是外出散步了一会。 “哦,不用在我面前掩饰。虽然这掩饰也是你的魅力和美丽的一部分,但在我面前真没有意义。我能够听到你心里的惴惴不安,还有对这里和我的排斥。是一种坚定的意志和使命感让你回到这里来的。是哪位副会长让你回来的是吗?是想从我身上,或者是费尔南德斯家身上得到一些什么呢?” 随口说着这些似乎不算家常的话,菲尔就像没有看到斯蒂芬妮僵硬的表情一样,走到桌前亲手斟上了两杯红茶,端到了她的面前:“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很高兴地看到你回来。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深吸一口气,斯蒂芬妮才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接过茶杯:“谢谢。” 但是还没有等斯蒂芬妮把刚喝进嘴里的红茶吞下,菲尔的下一句话几乎让她喷了出来:“不久之前,一位德鲁伊的灵魂回归了元素疆域,这真是令人震惊。你们是怎么办到的?如果有一位大德鲁伊在附近,我没有理由感受不到。就算利用奥术学院的奥术法阵,也没有道理让一位普通德鲁伊忽然跃升自我层次才对。”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斯蒂芬妮目瞪口呆。这次的行动对复兴会来说意义极为重大,杰佛逊副会长当然是将防护措施做到了极致,连因果序方面都做了足够的防护,一个九环的‘混乱命运’足可以抵御任何基于因果序上的探查。 “德鲁伊的视角和奥术师的是不同的。你在离开之前我就察觉到了世界之风的波动,加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这并不难猜。”菲尔极有深意地看了女法师一眼。“你的心底似乎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也同样是被那股坚定的意志和使命感遮掩住了。那位德鲁伊是你的朋友?你欺骗了他还是背叛了他?” “菲尔阁下,之前预约好的几位客人已经到了。要请他们进来吗?”这时候外面一个仆人在门口遥遥躬身请示。 “让他们进来吧。”菲尔点点头,看向斯蒂芬妮的眼光越来越有趣了。 斯蒂芬妮的心情非常复杂,原本她在返回这里之前,自觉已经做过足够多的心理准备了,但是面对菲尔的时候却还是禁不住心乱如麻,这个德鲁伊似乎能看穿她内心中的所有秘密一样,偏偏又表现得非常地淡然。 心乱如麻之间,她都没有注意到三个人走了进来。 “啊哈。这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个怪叫把斯蒂芬妮惊醒过来,她骇然抬头,正看到三个熟悉的西方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门口盯着他,其中最高大的那个满脸横肉,正面目狰狞地笑着:“不愧是我忠实的手下,都不用说就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就直接把人给我们准备好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庇护 “你好,好久不见了,莫特里女士。能在这里看见你,真是令人感觉到非常地惊喜。” 看着不远处那张横肉耸动,皮笑肉不笑的脸,斯蒂芬妮只感觉身体一片冰凉,如同被巨兽俯瞰着的绵羊,全身上下陷入僵直,完全动弹不得。 这绝不是单纯的因为恐惧产生的错觉,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精神意志和生命力量糅合成一股坚硬,庞大,似乎能粉碎一切的高层次力量,如同一只无形无质的巨手将她整个人乃至精神都完全笼罩,随时可以查知她最细微的异动,也可以随时想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将她捏死。 就算现在有一张能即时发挥作用的十一环奥术卷轴在手,她也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巨大的压力不止是来自这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另外两个一同进来的西方人并不比这个男人弱,同样是眼光烁烁地盯着她。斯蒂芬妮对这两人也都很熟悉,在她改变形貌潜伏在乾帝国使节团中的时候,她还专门对他们的力量进行过研究和推导。这是西方人当中最强大的三人,都是拥有远超普通大法师力量的怪物,她已经陷入绝境。 “大家既然都是熟识的,那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三位,坐下来尝尝我们费尔南德斯家的红茶吧。” 唯一显得轻松自如的只有这里的主人菲尔,他好像真的就像是邀请到了三个普通的客人来一样,满面轻松面带微笑,手轻轻一挥,桌上的茶壶飘起倒出了三杯红茶。 不过其他人好像没有听到,仁爱之剑依然是满面怪笑地看着女法师,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伸出手。女法师则是面色一片死白,浑身发抖,就像蛇口下的青蛙。 “在这里,还请不要做出失礼的举动。”菲尔好像终于察觉到了这不和的气氛,微微皱了皱眉。“斯蒂芬妮女士同样也是我的客人,我邀请三位来,就是希望大家共同作为我的客人来这里一边喝茶,一边好好和谈,消解一些误会。” “哦?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把这女人捉来送给我的呢。”仁爱之剑收回了手,一脸怪异地看着菲尔。只是凭借菲尔的话语,当然不能让他收手。不过随着菲尔的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张电光闪烁的网状障壁横在他和女法师之间。 “不过你所谓的误会,难道是听这女人说的什么花言巧语吗?在我们来看这可没有什么误会。你知道这女人做了什么吗?她刚刚害死了一位女士,那是我们的同伴,还是她之前的朋友,奥术学院的监控奥术把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虽然转过了头,他对于女法师的气势压迫却半点都没有放松,这一道电网也许能拦住普通人,但对于仁爱之剑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需要确认这个男人的态度而已。 菲尔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淡淡说:“从广义上来说,误会是一定有的。所谓误会就是认知和事实的偏差。不止诸位有误会,斯蒂芬妮女士也同样有误会。她误会了她所走的道路,诸位也误会了她的本心和她所能造成的危害......” 仁爱之剑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下,打断了菲尔的话:“这些充满哲学和艺术美感的学术性词汇你应该留到那个叫茱莉亚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美人的床上去说,保管让她们目眩神迷情不自禁,解锁更多姿势让你探讨。这个女人就是我们一直正在寻找的凶手,这是确切无疑的,我们现在就要把她捉拿归案。” “哦?原来这人就是之前那位莫女士的真容?她还是害死沐道友的真凶?我看她有几分眼熟,似乎还是在奥斯星城中和我们相斗过的......”刘玄应听不懂欧罗话,不过有风吟秋在一旁轻声解说,也明白了当前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位菲尔先生将我们叫来的,这里又是他家的宅邸,我们也该客气几分,不妨听听他怎么说吧?” “刘道长此言差矣。”仁爱之剑笑了。他咧开大嘴,扯动脸上的横肉,露出一排大牙,不过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所谓礼仪什么的客气什么的,是在大家实力相若,或者面对些不痛不痒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再拿出来扯皮玩耍的。这女人可是个紧要人物,身后是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奥术疯子,谁知道等会会不会有什么诡异的奥术冒出来,必须先拿下再说。” 风吟秋也点头:“无敌兄说的是。那些奥法疯子极为危险,手段诡秘层出不穷,这时候不是讲什么礼仪的时候。” 刘玄应眼神闪了闪,也不再说话。 仁爱之剑再次将手伸向了女法师,那一层电光闪烁的网络只不过稍稍阻碍了一下,就像一层破布一般被戳破。至始至终,斯蒂芬妮没有丝毫的动作,连言语都发不出一句来。在仁爱之剑的拳意压迫之下,她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一些的精神力如同飓风中的稻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力维持自身不被撕碎。 菲尔皱眉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房间中骤然明亮了起来。 作为费尔南德斯豪宅的会客室,这房间原本就很宽大,采光也非常好,只是现在这里的光却是亮得刺眼。光芒并不是从窗外透进来的,也不是来自墙上的照明水晶,而是忽然出现在房间中的大大小小数十上百团白茫茫的闪电圆球。 就像突如其来的云雾,又像是生活在空气中的水母,这些发出耀眼白光的圆球只是缓缓地漂浮在四周的空气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宛如一场光影构筑的幻术奇观,但凡是接触到这些固态闪电的事物,无论是桌上斟满了茶水的瓷器也好,名贵红木雕琢而成的茶几也好,甚至还有四周的墙壁,地上的砖石,全都无声无息地被瓦解消失,就像这些白色光芒圆球才是真正的实体,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虚妄。 “嘿,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找死吗?我亲爱的手下。” 仁爱之剑再看向菲尔,眼光比之前锐利了很多。他附近也有白色的闪电光球在缓缓飘动,但一旦接触到他就会如泡沫一样地消散。他仿佛是比这些白光更为真实,更为纯粹的存在。“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女人对于我们三人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敌人,绝不会再给她任何反抗或者是逃跑的机会。你做出这个姿态来又有什么用?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能打我们三个吧?” “那当然不会。真要正面对战,我大概无法战胜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位。”菲尔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很淡然也很老实地承认了。“我只是在表明我的态度而已。斯蒂芬妮小姐是我的客人,也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了保护他会竭尽全力,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是认真的。” 斯蒂芬妮终于喘出一口气来,随着仁爱之剑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一部分,那种将她从肉体到精神都完全桎梏住的巨大压力终于减轻了不少,虽然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比之前那种几乎连思维都被压制得僵直住的感觉好了许多。 转头看向菲尔,她脸上的疑惑和不解并不比仁爱之剑他们三人少多少,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但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连说话都没有什么意义,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哦?”仁爱之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眼中的光芒未减,转头看了看风吟秋。“这小子居然为了这个女人要和我们拼命呢,你觉得我们该不该露出点害怕的模样给他看看,抚慰一下他?” “......也不妨听听这位菲尔先生到底想替这位女士怎么解释吧。毕竟大家也算曾是同伴,真要闹到兵戎相见也是不好。”风吟秋想了想,还是点头笑笑。拉着刘玄应一起走到桌前坐下。 面对这周围到处漂浮的白色光球风吟秋其实有些尴尬,这些都是凝聚到极点的风元素,对他来说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对付,只是没办法做到仁爱之剑那样的举重若轻,总不好用出五行神光来到处一阵乱扫。也是好在有刘玄应在旁边。这位真武宗道门高人虽然对于四大元素的理论了解有限,但也感觉得出这是天地元气聚散变化而成的形态,他微微拂了拂手,四周漂浮的风元素光团之间闪烁起了一阵星光,然后那些光团就像有了知觉一样,自动地避让开了他和风吟秋。 这个举动看似不起眼,却让一直沉稳淡然的菲尔都终于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仔细打量了刘玄应一番。 看着风吟秋和刘玄应坐下,仁爱之剑也不得不开口同意:“也对。这小子死了倒没关系,因克雷那面团法师的什么契约可还在他身上,我们便来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吧......” 随着三人坐下,弥漫在周围的气元素光团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有到处被侵蚀得坑坑洼洼的痕迹。原本守候在外的下人并没有丝毫的异动,看来要么是菲尔早就有所安排,要么是用风元素隔绝了这里的一切消息。 “那么,来重新认识一下吧。”三杯红茶重新漂浮到了风吟秋三人面前,代表了这次会面正式进入下一个友好的阶段。菲尔用了一个标准的奥术贵族介绍朋友的手势,指向面色苍白的女法师。“这位是斯蒂芬妮·德·奥罗格林小姐,毕业于皇家奥术学院的高材生,奥法复兴会的正式成员。” “我们当然是早就认识了。我们两人的奥术其实还多亏了她教授呢。”仁爱之剑送上一个算得上是狰狞的笑容。 “...嗯,之前斯蒂芬妮女士对你们做出了一些过分的举措,甚至造成了一位你们同伴的去世......按照普通人的理解应该是那样吧。但这都是奥法复兴会的任务,并不是她自己的本意......” “不,这就是我的本意。我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斯蒂芬妮终于开口说出了这次怪异会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声音也略有些颤抖,可见依然还是在承受相当大的压力,但语气却是非常地坚定,如同信徒在宣读誓言:“你不用为我推脱和辩解,我很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崇高的目标和信念,也早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喔,听听,人家并不领你的情呢。”仁爱之剑怪模怪样地看了菲尔一眼。 “是的。我确实是害死了沐,她是我的朋友,我很伤心,但是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依然会那么做。那是我的信念和选择。你们如果是想要为她报仇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反抗和逃避。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杰弗逊副会长和格里芬副会长都没有监控我,他们无法阻拦你们,也不会阻拦你们,甚至以后都无暇来报复你们,因为我们最重要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候星殿的回归。星殿回归之后奥法复兴会将重新崛起,让奥术的光辉在这片大地上重新绽放耀眼的光芒!” 带着之前那种无力和惶恐反弹回来的激动,还有内心中的些许自暴自弃,斯蒂芬妮慷慨激昂地大喊大叫了一通,那种布娃娃一样被人左右任人鱼肉的感觉才稍微淡了些,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显得她是有生命有自我意识的一个人。 可惜其他人好像对她这番话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刘玄应听不懂欧罗话语,依然双眼似闭非闭地细细品尝那杯红茶,风吟秋则是眉头微皱,盯着面前那张被风元素侵蚀得变形的桌子出神,似乎在思索什么不为人知的奥秘,只有仁爱之剑看着她,只是眼中几乎全是轻蔑不屑的意味,就像看着一个哭闹撒泼的无知小孩。 菲尔则依然是平淡如故,缓缓说:“最重要的消息两位也都听到了。在那个星殿回归之前,奥法复兴会或者说至少是斯蒂芬妮小姐是绝不会再做出危害诸位的事了。” 仁爱之剑立刻就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她说的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就代表了我们要原谅她放过她,难道她不该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少来些客套的废话吧,你特意把我们约到这里来看这个女人,你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诸位,我要庇护她。”菲尔很直接也很坦然地回答。“以费尔南德斯家的友谊和因克雷那位法师的契约为筹码,换取至少是那个星殿回归之前斯蒂芬妮小姐在我这里的安全,如何?当然,我也会保证她在此期间绝不会再做出危害诸位的事。” 仁爱之剑的眉毛朝上一挑,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个有些吃惊的表情,和同样诧异的风吟秋互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冷哼说:“...你这种纯粹做买卖的口气,简直是对我们那位被害同伴的侮辱......” “但她其实并没有死,只是存在形式改变了,甚至在德鲁伊的角度来说还是一件大好事。你们应该多少能理解。”菲尔不为所动,依然是那样的口吻。“而且我想这种方式其实也是你最喜欢的,是吗?因克雷那个法师的契约,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可是非常有价值的。” “不愧是曾是我的忠实手下。”仁爱之剑终于笑了。“如果这些条件真的能够保证,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菲尔继续说:“在此基础上,也许我们还可以达成某些更深层次的合作,毕竟其实我们在面对某些根深蒂固的敌人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等一等。”风吟秋忽然说话了。“不知道你对奥法复兴会是什么态度?对那个即将归来的星殿又是怎么看呢?” “那不过是上一阵时代之风所留下的余韵和腐臭。就算现在还能感受到风力的吹拂,但终究会消散而去。”菲尔微微笑了笑。“如果能加快这一进程,我会帮助诸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一场在一开始剑拔弩张的会面,最终还是在利益交换的承诺中慢慢变得平和起来。一个多小时之后,三位西方来客神色如常地在仆役们的恭送下离开了,就像真的只是来喝了一场下午茶。 完成了这一场会面的菲尔则是显得更加轻松,似乎卸下了什么心事和重担,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也没有换地方的意思,就坐在那间被风元素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客厅中自顾自地喝着红茶。 只有斯蒂芬妮的脸色很难看。已经没有了仁爱之剑带来的压力,她已经不再是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反而泛着一种激动的赤红,她此刻站在菲尔对面,再也没有那种装出来的稳重和冷静,只有带着一些歇斯底里和无助的愤怒。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是你的玩偶和傀儡,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一切,不需要你来庇护我!更不会感激你所作的一切!如果你认为奥法复兴会只是什么时代的遗毒,想要来阻止奥术的光辉,那么你就是我的死敌!” 她的咆哮却没有让菲尔脸上的微笑减轻一点,菲尔依然端着红茶,云淡风轻地随口说:“你就当我当时是在随口敷衍哄骗他们三人不就行了。” “什么?”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锤,把女法师的情绪都打蒙了,她顿时呆住。“真的?那么你到底......” “事实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看待他。”菲尔又说了一句让斯蒂芬妮更蒙更不解的话。“反正无论如何,你和我以后都要和那三位西方人朋友一起合作,所以争取到目前这样的和平实在是非常有必要的。”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和你,和那三个人合作?”斯蒂芬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总算能问出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了。 “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菲尔吐出一个很别扭的奥术词汇。“或者说,‘晨光’动力核心碎片的消息,是复兴会的目标也是你的任务吧?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位副会长还有什么理由把你送回来让你待在我身边。” 斯蒂芬妮呆住了。确实如此,之前的激动几乎让她都把这个给忘了。 “...你放心,这个消息也是我的目标,至少是和我的目标非常地接近。所以我们实在是有非常充裕的合作理由,毕竟在费尔南德斯家族之内,我太过受人瞩目了,有些事情并不适合亲手去做。而且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可能需要那三位朋友的帮助。” 菲尔的话让斯蒂芬妮继续保持住呆愣的状态。她那能轻松处理高环奥术公式的头脑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转折和逻辑转换也有些不好接受,好在这总算是回到很实际的话题上了,不用再在神经兮兮的价值观问题上和这位德鲁伊讨论,她用力消化了一下这短短时间内猜测出来的各种可能性,勉强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贵族气质,笑笑说:“那你早应该告诉我一声的,菲尔先生。那样我们可以早一点达成默契,也不用在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产生误会,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不。”菲尔很肯定地表示了否定,又回到了之前那样的话题上。“让你亲身体会到自己感情和承受能力的界限,是我很乐于见到的。在极限状况下爆发出来的感情,可比什么贵族风度要真实美丽得多了。而且我可以感觉到,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情况,所以趁现在让你熟悉一下。” 第二百一十七章 虎子 安杰罗趴在酒桌上,头半埋在手肘里,双眼紧闭,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散发出一阵酒味,就像是在酒缸里浸泡了三天三夜之后再捞出来烘干的一样。正坐在柜台里擦着桌子的酒保可以保证,这个味可没有丝毫的水分,这个年轻人已经在这里醉了五天了。 ‘两个老酒桶’是第六大道上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酒馆,是一位曾经为费尔南德斯家族服务过的战斗法师在退役后开的,人脉宽泛生意一直不错,来往的也大多是法师,不少奥术学院的学生也把这里当做聚会和放松的地方。像这样的学生总能看到那么几个,不管是情场还是学业,这些年轻人总容易陷入莫名的低潮,要靠酒精或者是什么药剂来忘却烦恼,好在能够进入奥术学院的年轻人一般来说都不会在金币上有太多短缺,所以酒保也并不担心他会付不起账,任由他一个人趴在那个角落。 “嘿,小罗伊,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晚上的学期测验你不参加了吗?”终于有两个刚进门的年轻人注意到了他,这两个胸口上也带着奥术学院的徽章,显然也是学院的学生无疑。两个学生上前推了推他又拍了拍,只是让他蠕动了几下发出几句嘟囔。 酒保在柜台里只是抬了抬眼皮,说:“他在这里已经五天了,除了喝酒吃东西就是上楼睡觉,如果你们要带他走,就把账给他结了吧,一共一百一十个金币?” “一百一十个金币?该死,他到底喝了多少?”一个学生怪叫,一个去搜安杰罗的身上,只摸出了十几个金币来,只能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结晶宝石来一起递给酒保。“再给我来瓶醒酒药剂吧。” 酒保把宝石接过放在柜台上的检测法阵中熟稔地拨弄了几下,看了看法阵上的数据,咧了咧嘴露出两排黄牙:“这块低级结晶只值一百四十个奥金,醒酒药剂要九十奥金一瓶。你得再补我五十。还有,他可喝了不少蓝魅冰酒,至少得要两瓶醒酒药剂才行。” “你是在敲诈吗?那我们还不如回学校里自己配呢。快找我金币!”学生愤愤然地要回了三十个奥金,转身和同伴一起架着安杰罗离开了。 这不过是一出非常平常的景象,酒馆里的客人瞥了几眼就没再关注,连酒保也懒得理会年轻人的愤怒,翻了翻白眼就自顾自地继续摆弄自己的活计。这里可是内城区公共场所,处于奥术学院的监控之下,没有人胆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出了酒馆,这两个学生架着安杰罗走了一段路后,一辆挂着学院标记浮空车从他们上方飘过停在了前方,两个学生招呼着将安杰罗一起抬上了浮空车,随后浮空车就朝着奥术学院疾驰而去。不过几分钟之后,这辆浮空车降落在了学院的一处独栋别墅旁,这两个学生拖着依然醉死的同学走了进去。 这发生的一切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一幕在学院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即便是那栋别墅之内,两个学生也正在手忙脚乱地在配置着醒酒药剂,被他们扶进来的年轻人则趴在另一边的床上昏睡不醒,那浓重的酒味依然是熏得人头晕。但是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走过去仔细看看那个年轻人趴在下方的脸,就能看到那并不是之前醉死在酒馆里的安杰罗,而是另外一个体型模样和他都很是接近的年轻人。 而此刻真正的安杰罗则正躺在一个小小的密封柜内,在奥罗由斯塔地底百米深处飞速地移动着。就在刚才那辆浮空车经过一条经过安东尼家族宅邸的小巷,刚好被安东尼家族的防护法阵所遮挡的那个不到两秒钟的间隙,他就被人从里面换了出来,然后被装入这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容器中,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地下。 这一切发生得飞快,而且没留下丝毫痕迹,就连那两个将他从酒馆里架出来的学生都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实际上在他们的记忆中,他们根本就只是在酒馆里找回了那个叫做罗伊的同学,而那个昏睡着的年轻人也确实是叫做罗伊,确实是他们的同学。 除了在地底飞速移动着的安杰罗,所有呈现在表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平和,天衣无缝。 一直到了离开奥罗由斯塔足足百里之外,装着安杰罗的密封柜才浮上了地表。 单纯的柜子当然不会自己在地底深处移动百里之远,同时浮上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能拖着一个不小的物件在地底深处潜行这么远,这无疑是一个水平颇高的法师。法师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土,看了看不远处一直等候在此的身影,微微一愣,立刻笑道:“哟,居然劳动男爵阁下亲自来过问,看来这次的行动不简单啊。” “少废话,快点确定目标的状况。” 不远处的一处岩石下,南方军团的小莫瑞亚男爵正站在一个反侦察的奥术法阵中,一张胖脸上全是阴沉和作为上位者的严肃,和面对军团长时候的满脸堆笑完全不同,仿佛那是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一身长袍,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这让原本外形有些滑稽好笑的他多了几分压迫力。而似乎是因为奥术法阵的原因,这周围的景色都沉浸在一种怪异的昏暗中。 这边的法师打开了密封柜,熏人的酒味立刻散发了出来,里面的安杰罗依然睡得死沉死沉的,看起来还是和在酒馆里的时候一样。 “检查过他的状况了么?有没有定序术之类的陷阱?”小莫瑞亚男爵沉声问。 “当然。我在酒馆里的时候就试探过了,还和这小子喝了一杯。我甚至动用了学院的关系去调查,也没发现这小家伙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法师耸耸肩,显得有些随意。“除了身体强壮一些,精神状态好一些之外,这就是个普通的小家伙,奥术水平可能有个二环吧。就为了把这样一个小子弄出来,就浪费掉了我花费好几年才弄好的隐秘路径,你们还很有可能暴露安插在安东尼家的暗子,这值得吗?”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小莫瑞亚男爵冷冷道。 “当然,对不起了。我操心的应该只有报酬而已。”法师似笑非笑地搓搓手。 小莫瑞亚男爵偏了偏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高大男子就走上去递上了一个口袋。法师接过口袋打开看了看,眼上还闪过一个侦查性的奥术,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点头说:“那好吧,希望以后的合作能够多一些,我可以保证......” 轰的一声,法师手中的口袋忽然炸开了,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和混乱的元素波动一起炸成一片绚丽的烟花,法师发出一声惊慌之极的惨叫。 单纯的爆炸当然无法伤到这位法师。能在奥罗由斯塔内城区里作奸犯科的,需要的可不只是胆量这么简单,这种精于实战的高阶法师身上随时都有复数的触发性奥术,在外行动的时候常备的防护性奥术也不能少,普通的突发事件几乎不可能伤害到他们。 但是当这个爆炸中还藏有一个七环奥术‘混乱魔网’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实际上这个针对性法则奥术才是这个爆炸的核心,瞬间造成的局部魔网扰动不只是让七环之下所有奥术都被暂时性压制,也让一切非法则性的奥术完全崩溃,法师身上的触发术和防护类奥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直接就被爆发出的元素波动把接触到的皮肉烧灼得稀烂。 “啊~~!你们怎么~~?怎么会~~?”法师抱着被烧焦的头脸在地上翻滚惨嚎,声音凄厉中饱含着恐惧,并不只是因为剧痛,更多的是恐惧和难以置信,他非常明白这样一个陷阱是代表了什么,但却万万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并没人给他解答,小莫瑞亚男爵背后的男子甩手扔出一把寒冰凝结成的手斧,深深嵌入法师的脑门中,彻底结束了他的惨嚎。确定他已经死亡之后,这男子先用亡灵奥术清除了精神体遗留的可能性,再用出一个声波震荡类的奥术将法师的尸体连同所有随身物品一起震得粉碎,最后再用出火焰将一切痕迹都烧成了黑灰。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个将安杰洛从奥罗由斯塔悄悄带出来的法师就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眼看着这一切完成,小莫瑞亚男爵阴沉的胖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真有必要杀了他吗?把这个学院的助教发展成我们的外围,可是耗费了许多精力和代价的。他的身份和能力对我们来说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一个嘶哑的女声从周围的昏暗中响起,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满。小莫瑞亚男爵冷冷一笑,带着几分不屑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提前杀了他。如果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那我们就没办法再杀他灭口了。他反而会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 昏暗中的女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的意思是,这个小子并不值得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捕捉。他的那两个同伴脑里的资料,迄今为止好像没给我们提供太大的帮助。” “值不值得并不需要你来判断。”小莫瑞亚男爵脸上露出几分不耐和倨傲。不过顿了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还是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昏暗说。“没有什么‘太大帮助’,那也是有一定‘帮助’的。根据前两个的测试来看,这个目标记忆的价值更高,说不定就会对‘封神’计划有巨大的帮助。” 说道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怪异的表情,好像发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逻辑:“...这个计划对你的意义应该......更重大不是吗?就算不能完全成功,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也......” “我只是对现在的状况有些担忧而已。”昏暗中的女声懒洋洋的,好像确实对此没什么兴趣。“毕竟这个小家伙看似没有什么家族势力,但背后的那几个可不好惹。尤其是我们上次的行动已经让他们有所警惕了,我甚至有理由怀疑......” “怀疑他们会用这个小家伙来引诱我们,是吗?也许以前还有这个可能,只可惜现在复兴会的星光残骸回归在即,他们已经无暇他顾。”男爵冷冷一笑。“这一连几天,因克雷公爵和马格努斯理事长都邀请了那几个西方人一起进行奥术实验,商议对策,应该就是为了应付那一位回归之后做准备。” “奥术实验?是什么奥术实验?” “...暂时还不知道。”男爵的回答难免有些郁郁之气,在奥罗由斯塔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实在不能算多。“实验是在晨光法师塔里举行的,数据也没有外传,看来马格努斯是想绝对保密。因克雷公爵那里也探听不出来。” “所以,现在就是复兴会的杰佛逊女士给我们创造出来的大好机会。趁着他们给我们吸引走了注意力,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去完成一些重要计划。当然,谨慎还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我才会亲自监督实施,不惜牺牲掉这个还很有价值的外围人员,不惜暴露在奥罗由斯塔的一些棋子和布置,都是为了保证不露出丝毫的破绽。学院和因克雷方面,我都布置下了足够的消息来源,保证那几个人有任何异动我都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再使用和我们无关的外围人员来执行,最后再这里斩断一切线索,就能保证计划的万无一失。” “大胆!谨慎!如同荒漠岩石之下的响尾毒蜥,该出击的时候就要使出全力!该当断尾舍弃的时候也绝不要犹豫!这才是作为身在阴影之中的人所该有的态度!夜影女士,你明白了吗?你的实务能力也许无可挑剔,但是我想你在这些精神方面还需要继续磨炼。否则我真的怀疑你对军团的帮助究竟是正面还是负面!” 昏暗中的女声则完全地沉默了下去,似乎无言以对,刚刚口沫横飞如同唱独角戏一样的小莫瑞亚男爵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对这个名义上的手下其实极为不满,听调不听宣也就罢了,很多时候任性妄为,完全缺乏一个阴影行者所该有的基本素质,偏偏因为一些更高层次的原因他还只能捏着鼻子一直忍耐着,借着这个机会训斥一通也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转过身来,男爵对身后的两个手下朝着那边的柜子指了指,说:“现在先把目标先送回军团,同时马上联系德里克大法师,就说新的材料已经到手......” 说到这里,男爵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也好像中了定身奥术一样维持着那个虚指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两个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 不只是他,他身后两个手下也是僵在了原地不动。这些久经训练见惯血腥和黑暗,杀人如切菜的专业人士也是一脸呆滞。因为那个之前还醉死在木柜里的大脸少年此刻已经坐了起来。 看得出来,少年的酒还没完全醒过来,脸上还泛着红晕,身躯也还在微微摇晃,但是眼神中的敌意和愤怒却好像比他那一身酒味还要熏人。 “呵呵,看来男爵阁下您的实务能力还有待提高啊。”悠悠的女声从昏暗中传来。 “这个......”小莫瑞亚男爵愣了好几秒,这才勃然大怒。“那个家伙居然连基本的控制奥术都没有使用?真是该死!这种毫无素质粗心大意的垃圾,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成为高阶奥术师的!” 好在这个突发意外除了让他感觉到丢脸之外,实际情况并没有脱离掌控。这不过就是个奥术学徒罢了,在离开奥罗由斯塔的监控范围,又是处于黑夜法则遮蔽的情况下,并不比一只刚出壳的小鸡难对付到哪里去。男爵随意地挥了挥手,一个手下就用出了一个强制昏睡的四环奥术。 但这个奥术并没有发生什么作用,魔网构筑的精神冲击应该是确实击中了少年,不过少年并没有昏睡过去,与之相反的是那张大饼脸上的醉意正在飞快地减退,很快他就身姿矫健地跳了起来,眼神和表情都异常地坚定,除了身上的酒味还是那么浓烈之外,整个人清醒得像是一颗刚用冰水清洗过的硬核桃。 “嗯?”小莫瑞亚男爵这才嗅到了一丝不大对劲的味道。连忙后退了几步,警惕地四周看了看,但好像并没有什么超乎预料的敌人出现,周围还是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至于他那两个手下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在他们看来这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奥术的失效可能是之前那个法师施展过什么精神类防护,也可能是那个柜子容器上有什么防御奥术。两人短暂的发愣之后立刻飞身扑了上去,打算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法让这个目标昏迷。 面对冲来的两个高大男子,安杰罗的并没有丝毫慌乱,他双手虚提,就那样等着两个男子上前来抓住他的肩膀,只是当两个男子扬手对着他的后颈猛击的时候,他的手先一步按在了两个男子的身上。 咚咚两声闷响,就像有两面大鼓在两个男子的体内被敲响,他们的动作骤然停止,眼睛几乎鼓出了眼眶,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抽空的布口袋一样软倒了下去,殷红的血液从他们的口鼻中不停地朝外涌,里面还夹杂着许多细碎的小块内脏,居然就这样直接死掉了。 “什么?”男爵被惊得几乎一屁股坐倒在地。能被他带来做随身护卫,这两个绝对都称得上是军团中的精英实战法师,不用说锤炼到极致的反应和战术动作,身上也还有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瞬发奥术道具,但被这大脸少年轻轻在身上一拍,立刻就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杀掉。这简直比刚出壳的小鸡吞吃了两条毒蛇更不可思议。 “是幻术吗?这小子...这家伙到底是谁?”男爵尖叫着连连后退。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面前这个大脸少年其实是另外的狠角色用幻术假扮的。 “不是幻术......有趣...”沙哑的女声低沉而凝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淡。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哥哥,害死了我那两个同学...”虽然杀掉了两人,但安杰罗脸上的杀气和怒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看着惊慌失措的小莫瑞亚男爵,眼中的血丝一根根地几乎要飞出来杀人。“我等了好久,我就是一直等着你们来啊,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抓我的......” “快抓住他!快抓住他!”小莫瑞亚男爵被吓到了。虽然他其实也有几分战斗力,但面对这个怪异的少年他只感觉到心中发憷。 周围的昏暗陡然变得浓郁起来,好像是从黄昏直接化作了午夜,只是这片黑暗的范围只局限在安杰罗的身边,好像是周围的昏暗浓缩了起来,化作一片有了生命的黑色幕布将他笼罩在了中间。 被困在其中的安杰罗开始挣扎,这片黑暗不止是遮盖了他的视线,连听觉,甚至连呼吸都开始无法进行,但无论是他怎么样用力,怎么样用奥术还有刚刚习得不久的西方力量,这片黑暗都笼罩在他身边挥之不去,反而越来越浓郁。 在不远处的小莫瑞亚男爵的视线中,可以看到那个大脸少年的身影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涌动的漆黑中,虽然他也还在努力地挣扎,但是看起来就像一只被装入牛皮口袋的老鼠,除了鼓动起一些徒劳的形状之外,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幸好还带了这女人,这女人的能力还真是有用。男爵心有余悸,又有些不甘心地承认。 “九天星罡!”一声男爵听不懂的喊声突然刺破了那层黑暗,同时还有阵阵闪烁的星光在那片黑暗中闪动,那本是一片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变作了真正的夜空。 一声凄厉嘶哑的惨叫从那片夜空中传来,那团涌动的黑暗陡然一缩一弹从安杰罗身边离开了,隐约凝固成一个女人的外形,然后这个黑暗的女人冲过去将小莫瑞亚男爵裹住以极快地速度朝着远处而去。 安杰罗半跪在地,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全身经脉如同刀割一样疼痛。刚才他所使用的是刘玄应交给他的杀手锏,虽然威力巨大,但其实也远超过了他本身所能承受的界限。 强撑着站起身来,安杰罗环顾着四周,但是无论是那片黑影还是那个胖子,早已经远遁消失了,四周只剩一片空荡荡的荒野。 第二百一十八章 酝酿 “什么?你这小子居然自甘当诱饵,引诱那些人来捉你?还把他们给打退了?” 仁爱之剑瞪着气喘吁吁的安杰罗,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小子不声不响不知死活地去玩这种愿者上钩的把戏,也不想想那些隐藏在背后的黑手有多心狠手辣,那可是能将棋子安插进奥术学院,让他和风吟秋也险些吃了个小亏,连地头蛇马格努斯理事长也有些头痛的势力,实在不得不叫人佩服他的胆气。 而更叫人佩服的则是他的运气。就这样分明像是找死一样的只身犯险,最后不止是让他活着回来了,还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好像还让那些人吃了个小亏。听起来简直就和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故事的主角一样,只凭机缘巧合就能战胜实力强大过自身一万倍的敌人。 “是。有了刘先生的教导,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内气’的运用,让生命力法则性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只要我提气防御,对奥术的抵抗力就会很强,尤其是精神类控制类的奥术基本上对我没用了。在战斗方面我也有了足够的自信,那两个战斗法师居然还敢靠近我,我用了两招‘隔牛打山’的棉掌就击倒了他们!然后一个包裹在漆黑的阴影里的敌人,似乎是个女的,就上来缠住我……” 安杰罗满脸红光,激动不已,用着口音怪异的神州话讲述之前的遭遇。其实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衣衫破碎,满脸伤痕不说,鼻端嘴边都是干涸之后的血迹,呼哧呼哧的喘气之间还隐隐带出血腥味,看起来就像历经千山万水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一样。 事实上,从之前被带到那个地方独自回来,对受伤不轻的安杰罗来说确实不是件轻松事。即便是毗邻奥罗由斯塔的野外,同样是有着危险的野兽和亚人类出没,但打探到这样重要的情报,找出杀害自己哥哥和两个同学的凶手,他只感觉正义和英雄气概充斥满了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就这样凭着一口无畏无知之气硬是自己走了回来。 “你连那个女人也打败了?” 仁爱之剑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就算是刘玄应不惜大费力气给这大脸小子打通了任督二脉,也不可能让他一跃而成真正的高手,也许出其不意对付一下几个不善近身搏杀的奥术师还没问题,但要对夜影那种程度的敌人应该是绝无胜算的。 安杰罗略微回忆了一下,也是心有余悸地说:“那个女人确实非常厉害,我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幸亏有刘先生传授的九天星罡才击伤了她......” “九天星罡?”仁爱之剑又转头看向刘玄应,一旁风吟秋也是不禁目瞪口呆。“刘道长把这真武宗的至高绝学都传给了他?” “怎么可能。”刘玄应也连忙否认。“没有掌门许可,贫道怎敢将这师门绝学轻易教授给人?只是安杰罗他要行险去打探那些歹人的底细,贫道便将一股九天星罡存在他经脉之内,用作不得已之时的压箱底保命手段。” “原来这小子去干这个,刘道长你早就知道?”仁爱之剑和风吟秋的惊讶可一点都没少,这几天刘玄应和他们一直都在奥术学院中,却完全都没听刘玄应提起过这事。 刘玄应叹上一口气,点头:“是。小安早就来和贫道商议过此事,贫道也担心他此举太过冒险,只是他也对贫道说,那些人在这欧罗帝都之中耳目众多,加之奥术手段花样百出防不胜防,我们三人有任何的防范提防之举都容易打草惊蛇。想要将他们引出来,非得要假戏真做,要当真地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正是这样!”安杰罗也在一旁重重点头。“那些坏蛋之前居然敢在学院里动手,说明他们必然对自己的手段和渠道有着足够的信心,只要真的让我完全脱离几位的保护范围,那些家伙就一定会来动手!” “好吧,少年,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就算是我这样视刀山火海为坦途的正义战士,对你的胆量和狗屎运也表示佩服,几乎要考虑把爱与正义的战士头衔转赠给你了。”仁爱之剑拍拍安杰罗的肩膀,表示肯定,立刻又让他脸上的激昂浓郁了几分。“能够确定那些背后搞鬼的人是南方军团,他们还收买了学校的助教,能动用学校的资源,这是非常有用的消息。理事长正想找那些把手伸到学院里来的人算账呢。” 安杰罗立刻跳了起来,却是一下没能说出话来,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才说:“那我们就马上转告给理事长这个消息,让那些杀害我哥哥的混蛋付出代价!” 说完这些话,安杰罗又是张嘴要咳嗽,旁边的刘玄应上前轻轻一点,才让他的咳嗽和脸上的红晕一起消退了下去。 仁爱之剑看向刘玄应说:“刘道长,这小子内伤颇重啊。我还奇怪说这欧罗奥术怎么能伤及经脉,原来是勉力运用九天星罡所致。这如果不好好调养,这小子可就废了。” “正是。”刘玄应长叹一声。“贫道渡一道星罡玄劲让他运用,此乃微力而使重器,大伤根本的无奈之举。这下来之后立刻便要帮他好好调息疗伤。” “那刘道长就快快去吧。我们商议商议就再去奥术学院一趟。” 看着刘玄应带着安杰罗远去的背影,风吟秋忍不住摇头:“想不到刘道长居然还真是看重这年轻人,之前帮他打通任督二脉也就罢了,还居然帮着他这样行险,纵是培养真传弟子也不过如此吧?” 仁爱之剑嗤声说:“真要培养真传弟子,就不会容他这样胡来了。看来是那小子不知道给老刘灌了什么迷魂汤,或是许了什么好处,才让老刘不惜花大力气出手帮他。” 风吟秋继续摇头:“刘道长可不是什么好处,或者是什么好话就能哄得动的。我总觉得这事透着些古怪......” “你若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行了?”仁爱之剑对此没什么兴趣,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另一个方向上。“那小子的一通胡来,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事。嘿嘿,南方军团?我还一直想着要怎么去对付他们呢,这不就正是送上门的机会么?” “你是想拉上理事长一起?嗯,也是,我们毕竟是外来客,对付这些根深蒂固的大势力还是有些无从下手。必须借助些本地力量。”风吟秋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理事长也对这些把手伸进学院里的势力极为反感,还委托他们两人帮忙调查和惩戒,现在安杰罗所听到的就算不能证明当日在学员身上设下自杀奥术的势力就是南方军团,但至少南方军团在学院中早埋得有暗子是肯定的。 而南方军团可不是奥法复兴会这种见不得光的地下组织,那是从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庞大大物。就算最近十来年因克雷的风头渐盛,但是相比这个继承了帝国威严和部分军容的军事组织,单纯在战斗力上还是要差上许多。 在个人战力方面,风吟秋自诩自己这边三人不会怕任何对手,但也不觉得就凭三人就能硬碰一个庞大的军事组织,不过借助一下周围其他力量,让那些人吃点小亏从此心有顾忌不敢觊觎也是可以的。 “嘿嘿,理事长能有什么用?那只知道和稀泥的老头最多也只能帮我们在背后悄悄搞搞后勤,是绝不会正面去出力的。这要大干一场,自然是要找些更有力的帮手了。”不过仁爱之剑似乎不这么想,现在他眼中精光乱冒,神情笃定中带着虎视眈眈的兴奋,好像一个终于找到了猎物破绽的猎手。“那帮猪油蒙了心的蠢货,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这就要他们知道正义的怒火!” “你说什么?你们发现是南方军团冒充复兴会来偷袭我们的人?” 因克雷公爵的豪宅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公爵和阿德勒两人眉头大皱,面面相觑。 “嗯,这次刘先生的弟子不惜以身犯险去刺探这些人的消息,不止确定了南方军团就是杀害几个奥术学院学员的凶手,更似乎听到他们提及之前刚完成过一次成功的暗中挑拨行动。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指之前假扮奥法复兴会来抢夺你们的东西,然后让你们双方大打出手......不瞒你们说,我之前曾经和南方军团的一些人有过合作,还帮他处理过一些事情,这非常像是他们的手法...” 虽然遣词造句中全都是‘似乎’‘可能’这种词,但仁爱之剑的神色凝重,语气肯定,仿佛此事已经确凿无疑。 “...确实他们是有这个嫌疑的......”阿德勒点点头,带着几分沮丧。“我们下来之后也想过了,有能力安排那么细致的工作,有那么强的执行力,还有胆量去栽赃复兴会的并不多。只是想不到他们的动机而已。” 公爵在一旁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件事对他,对因克雷来说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不止是被人劫杀货物这么简单,关键是还中了别人的圈套,被人如牵线傀儡一样戏耍于鼓掌之中。之前和九环奥术造出的尸傀巨人那一场大战,那个化成复兴会副会长的巨人反复念叨的那句话,还有最后足连通星界的那一个元素波动,都说明了复兴会确实没有去劫掠他们的奥术物资。既没那个必要,也不会做了之后连承认也不敢。 “他们那样做的动机很简单,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和注意力,为他们正在进行的其他阴谋做掩护。”仁爱之剑似乎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替这些恶人找到了理由。“我们和马格努斯理事长准备要对对付这些躲在背后害人的家伙,所以这就请你们一起来共襄盛举。” “但是哪些理由都只是你的猜测,并无丝毫的证据。”公爵看向仁爱之剑的眼光有些别有意味。“我觉得似乎是你们想要对付南方军团,所以才来和我们兜售这些推测。难道你觉得只凭这些毫无证据的推测,就能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找南方军团的麻烦吗?这可是两个占据大陆重要地位的巨大势力,而不是酒馆里的醉鬼,可以随便因为一些挑拨的言语就打在一起。” “嘿嘿,正因为这是两个巨大势力之间的问题,所以证据什么的才不是那么必要。只要有一个好的借口就可以了。”仁爱之剑一笑,丝毫没有被揭穿企图之后的尴尬。“反正你们因克雷想要崛起,大平原地区肯定就会有势力会因此让出地位和利益,而南方军团就是旧帝国贵族们的联合军事体,你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爆发冲突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其实基于这个立场,他们早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来坑你们一把了,只是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而已。” 公爵和阿德勒互看了一眼,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这个西方人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头脑有些问题的癫狂战士,但这番话却深得政治行为的精要。 风吟秋在一旁笑而不语。其实这番道理在神州江湖上,只要能活上十来年的老江湖们无论聪明蠢笨都多少能明白一些,盘中吃食就那么多,有人崛起要多吃多占,自然就会有原本占据上风的人心有不甘,由此找出各种理由来明争暗斗互下死手,这一点无论古今东西都是一样。 仁爱之剑则是继续口沫横飞:“现在有个好理由让你们出手先发制人,难道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么?说不定更别说这些家伙还确实有极大可能是暗害你们的真凶。抓住几个执行的家伙一拷问,你们想要的证据自然就冒出来了。无论怎么看,在这件事上你们都会是得益最大的一方,那么现在让你们出些力也是应当的吧……” “…好吧,仁爱之剑阁下,你说的也许大体上是没错的……”公爵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些微笑,显然至少在立场上是同意了这个说法。“但是南方军团这个势力,即便是站在因克雷的角度来看那也是个庞然大物,能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去和他们作战吗?至少在找到真正的证据之前,我们因克雷是不可能宣布和他们敌对的。” “呵呵,公爵大人,如果你不是在装傻的话,那么我真希望你对政治的洞察力能有对女人的一半敏锐。”仁爱之剑嘿嘿一笑,仿佛极为不屑。“我很想问问,这世界上真的有南方军团这个东西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公爵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对付之前,你不妨仔细想想,南方军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有个人叫南方军团?他有自己的意志和生命?不,这不过是一个由许多家族因为某些共同利益,在特定的条件下形成的特殊团体。”仁爱之剑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声调抑扬顿挫表情眉飞色舞,同时指手画脚,感染力十足。“我们难道非要正面刚过去和这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上万的奥术师把狗脑子都打出来,最后费尽千辛万苦可能还要牺牲几个同伴,用几个十环十一环奥术把这个大陆给轰碎一大半,才在血与泪中满脸悲壮地把他们男的赶尽杀绝杀女的全部充作奴隶?不不,这只是那些整日臆想着三流吟游诗人的传奇故事和酒吧女内裤颜色的废物们的想法。我们作为站在世界顶峰的正义战士,当然有更本质的解决方法。那个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凝聚在一起的团体,其实就像一堆累积在一起的积木,只要动一动其中最关键的受力点,就会引起整体的变化甚至崩溃......” “你不会是想说去刺杀军团高层吧?”公爵一晒,手一摊。“我要承认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比和军团正面作战要理智一些,不过我可以提醒你,这种手法兽人十多年前就做过,几个部落的高阶剑圣用神术伪装成军团外围的半兽人雇佣兵,潜入突袭把两个参谋长给干掉了。至此以后军团高层平常时间都在炙炎要塞里,那里可有复数的十环奥术法阵防护。我很欣赏你和刘的独特力量,但是依然不觉得你们能闯进里面去杀人。” “呵呵,何必一定要那么直接呢?”仁爱之剑不以为意地一笑。“没错。动手是一定要动手的。面对那种根深蒂固恶行昭彰还自以为是的邪恶组织,暴力永远是最直接的方式。但是更重要的是暴力的方式和方向。比如这个。” 说到这里,仁爱之剑指向了房间中的一个水晶装饰,那是一个用整块水晶镂空雕刻而成,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美女沐浴在浪花中的雕像,坐落在一个由几个三角架构成的底座上。 “你们看,我们假设这个女士就是我们要对付的南方军团。一般的蠢货就会什么都不想直接抡起拳头砸过去,稍微聪明些的蠢货会去找个大锤什么的。但在目光明锐通晓全局的我们眼中,只需要一些轻轻地力量就能达成这个目的。” 说到这里,仁爱之剑屈指一弹,一缕指风击中了底座架子上的一点,构成底座的支架碰的一下崩碎开了一角,那水晶**立刻就朝旁一歪倒了下去。 “而且只要我们愿意,还可以决定她倒下方向和方式。”仁爱之剑又是两缕指风弹出,崩碎的支架在地上一弹,刚好将倒下的雕像给接住。仁爱之剑又是轻轻一顿足,劲力到处那雕像又自己弹了起来,在空中一个回转重新换了个方向落下。 “而再花上一些心思和力气,我们甚至可以让他再站起来,当然,是按照我们给她安排好的姿势。”仁爱之剑再一顿足,雕像又再度弹了起来,他双手连弹,指风连续飞出,地上的支架碎片弹起重新拼接在了原来的位置,然后雕像重新落在支架上,只是却是头上脚下地颠倒了过来。 “喝,真是不错的戏法。”公爵和阿德勒两人忍不住鼓掌。用奥术做到这样的情况丝毫不难,但以他们的眼光当然看得出这不是奥术,而纯粹是巧妙到了超出想象的用力技巧。一旁的风吟秋也是暗暗点头,以小见大,这一手功夫在精巧上已是一流境界,相比在神州之时,这位故人的功夫确实是大见涨进。 “不过南方军团可不是这个雕像,你确定能看出他的受力点?”公爵问。 “当然。不止是外部的受力点,更重要的是内部的。”仁爱之剑挑了挑眉毛,神色之间颇有得意。“我之前被神殿那些榆木脑袋冤枉,不得不四处流浪的时候,机缘巧合给南方军团做过一些脏活,恰好知道了一些关键的东西。而且说不定还能策反里面的一些人呢。” “哦?”公爵的眼睛一亮,终于说到让他感兴趣的要点了。仁爱之剑之前说得不错,无论南方军团是不是背后陷害他们的凶手,从宏观大局上来说,因克雷和南方军团之间有重大的利益之争,迟早要一争高下。 “但是在外部大环境上施加的推动,当然是因克雷比我们几个西方人外来者更有力量了。想想你们将从中获得的好处!用点力气和心思,你们不会后悔的!”仁爱之剑再用力地鼓动了一番之后,再从怀里拿出个晶石来朝阿德勒晃了晃。“嘿,看看这个,你的血脉契约,我和风可是花了莫大的力气,还赔上了饶过杀害沐女士的凶手,才从那个德鲁伊小子的手里换来的。” “什么?这…这是…这是真的?”阿德勒惊骇得连手中的杯子也拿不稳,一杯本来要慢慢品尝的高级红茶全都倒在了身上却浑然不觉。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仁爱之剑一笑,把这个水晶直接扔给了他。 阿德勒接过,手乃至全身都忍不住地发抖,接过的时候发自血脉之中的感觉就勃然而出,那是绝不可能作假的。 公爵也为之一愕,看着仁爱之剑默然片刻才开口问:“真是好大的一个人情,仁爱之剑阁下,你想要什么?” 仁爱之剑皱眉叹气,摇头说:“公爵阁下,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想要什么呢?你以为我帮阿德勒先生弄回这个契约是一定是有所图谋呢?为什么不能是源自我高贵的情操还有我们之间的珍贵友谊?一定要像低俗的商人一样把什么都摆在利益层面呢?” “因为利益是可以算清的,而人情是算不清的。”公爵一笑,毫不掩饰地说。“尤其是内马这样的性格,我可不希望他因为一个无法还清的人情而给人当一辈子下金蛋的鸡。即便是站在因克雷的尊严上来说,也是不希望亏欠任何人。” “呵呵,真是坦率的商人作风。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仁爱之间嘿嘿一笑。“我只是希望两位能够倾力,当然是包括人力和财力,去奥术学院帮我完成一个尽可能完美的十环奥术而已。” “真是不好意思,风兄弟,这一次换来的筹码基本上都用在我这里了。主要这一个十环奥术实在太复杂,我想尽量将把握弄得大一些,必须要因克雷这两个暴发户来出钱出力。” 从因克雷的宅邸中出来,仁爱之剑立刻就对风吟秋说,脸上还浮现出几分难得的歉疚之色。 风吟秋立刻摇头:“无敌兄何须见外。我也早已听说这十环奥术确实是非同小可,而且你要亲自‘以身试法’,那当然要必求稳妥才是,这涉及因果流转的无上大法我也极想见识一下。一两个九环奥术什么的,暂时也不急于一时。” 仁爱之剑重重点头:“正是!只要我这边的计划可成,那南方军团立刻就倾覆于鼓掌之中,到时候必定好好勒索出几本九环奥术卷轴来赔给风兄弟!” “……不过你说那南方军团会不会有所提防?甚至先下手为强?毕竟他们如今已经知晓自己败露,总不会傻傻地等着我们上门报复吧。” 仁爱之剑哈哈大笑:“无妨无妨。我对这些体制僵化机构臃肿的势力实在是熟悉得很。越是庞然大物,反应越是缓慢,说不定等我们三人合力杀上门去了,那些有关我们动向的消息还没摆上军团高层的办公桌呢。” 炙炎城堡,中央奥术控制区域。 军团长阿莫斯伯爵面色阴沉地看着前面一个由无数光芒构建在半空的立体奥术法阵,那个奥术法阵中,一团漆黑的阴影正在疯狂翻滚,其中还不时传出凄厉的女人惨叫声。 “非常奇怪。居然连核心序列的法则权限都出现了动摇,但是整个奥术结构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物理层面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你确定她不是被一个专门针对法则破坏的十环奥术比如‘混沌根源冲击’之类的给击中了?” 军团长旁边,一个高瘦得犹如一只竹节虫的男人正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挠着头皮,雪片一样的头屑从乱鸡窝一样的白发从纷纷洒落,他的双眼赫然是一对硬生生镶嵌进眼窝,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水晶,此刻从那对水晶眼中正放射出层层叠叠的光影浮现在半空,显示出无数的奥术资料和监察数据,又如瀑布激流一样地飞速移动变化着。 另一边,小艾瑞亚男爵声嘶力竭手舞足蹈地辩解着:“绝对没有!她只是被一个十多岁的学徒击中的!用的也不是奥术,好像是什么西方人的技能,我带去捕捉他的两个护卫法师也被他一下就击倒了!他一直跟着那些西方人,肯定是学习到了什么西方人的奇特技能!” “哦,原来瑞文是去捕捉三号参考目标的时候失败受伤的么?真是遗憾啊。”高瘦男子那双怪异的水晶眼睛转了转,似乎是瞥了一眼远处的两个透明容器。那里面两个双目无神,但是又明显还活着的少年正漂浮在里面,少年上半截头盖骨已经被揭去,脑髓完全裸露出来,被一些活动的触手不断拨弄着。 “如果是西方人的话那就有意思了。我知道他们的力量体系对于法则的优先度是非常有研究的,尤其是生命系的法则,理论上能够提高近神域……嗯嗯嗯,好想抓几个高级的西方人来研究一下啊。不过理论上即便是近神域,也不能直接损伤暗夜面具的核心序列吧……”男子那看起来犹如昆虫一样的水晶眼睛咕噜噜转了转,转头看向阿莫斯伯爵。“军团长,我建议把捕捉那些西方人的优先度提高一级。” 阿莫斯伯爵没有回答,他只是凝视着半空中奥术光芒环绕着的那团黑暗,脸色阴沉,半晌之后他开口问:“没有办法治疗或者是维修么?” “没办法。即便只是奥光堡垒不完善的试验品,暗夜面具的核心序列也是基于十一环的。在这个年代没有维修的可能。”男子一摊手,像是只竹节虫伸了个懒腰。“实际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这东西能损伤成这样。现在只能看瑞文小姐自己了,如果她能主动提升和面具的契合波动,那动摇的序列就可以自动生成补偿,或者找到西方人来解析他们的力量体系,理论上也会有帮助。如果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尝试剥离面具,那以后这东西就只能当作是成列品,也没办法再进行和实验和参考了。” “把西方人的捕捉等级提升到最高级。”阿莫斯伯爵面无表情,低声说。 “是的!夜枭部队必定全力执行,完成任务!”小艾瑞亚男爵一个立正,尖声大叫着回答。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许愿 今天一大早,身处奥罗由斯塔的大法师们只要是留意或者细心的,都能隐约察觉到奥术学院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往日里时不时扫过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庞大侦查奥术,今天居然没有丝毫的踪迹。 如果有一两个胆大的或者是无聊的家伙,尝试进行释放一个类似‘阳炎爆’‘极限力场震荡’什么的,就能发现甚至连这种被绝对禁止的广域破坏性之类的高环奥术,都已经脱离了桎梏,完全可以自由运用了。 不过幸好的是没有这么胆大无聊的疯子。能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层次的人,都拥有非凡的智力和自控力,许多人更是拥有非凡的地位和权势。他们在发现这个异常情况的第一反应都是将注意力投向奥术学院,只可惜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除了马格努斯理事长暂时联系不到之外,似乎一切正常。 奥术学院,隐藏在异界碎片之后的晨光法师塔中。马格努斯理事长面沉如水,眼前闪烁着高环侦查奥术的光芒,静静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漂浮在半空中盘膝而坐的仁爱之剑。在寻常人不可见的高维次元中,难以置信的庞大法则正汇聚在他身上,将他和这整个世界在深层次上紧紧地联系起来。 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风吟秋,因克雷公爵,阿德勒大法师,甚至还有费尔南德斯家的新贵菲尔,而他们的脸色也并不比理事长轻松多少,连向来都云淡风轻的菲尔也是全神贯注。因为在这个在他们面前展现的可是作为整个奥术学院基石的十环奥术,‘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正是因为这些汇聚起来全力运转的高层次法则,占据了奥术学院所有的奥术序列资源,再没有余地来运转其他的奥术。 即便是在掌控十万奥术的帝国时代,这个十环奥术依然是号称为最强大的十环奥术之一,如同他的名称一样,能够在范围之内完全地掌控所有十环之下的奥术。奥罗由斯塔能够容纳无数的贵族法师,容忍他们在这里铺设各种各样的奥术法阵,使用各种各样的奥术,都是基于这个十环奥术的强大掌控力。只要有这个奥术序列的存在,在奥术层面上,奥罗由斯塔就是一座不可摧毁的堡垒。 而‘完全掌控’奥术的意思,并不只是禁止和干涉操控这么简单,还包括了完美地复制。只要是在序列中设定好需要复制的原本,这个十环奥术可以不断重复地模拟出任何十环之下的奥术。也就是说,只要这个‘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保持运转,在奥罗由斯塔当中就可以无限制地使用任何奥术,甚至九环奥术也不在话下。要知道,即便是再强大的奥术师,在不借助任何法阵序列的情况下,也最多只能使用几个九环奥术而已。 “用积累复数的九环‘次级许愿术’,来达到十环‘许愿术’的效果......我必须要说,这真是我所听过的最疯狂的主意。” 同样用高级解析奥术观看着前方那盛大的法则景象,阿德勒在惊叹之余还是忍不住心有疑惑。以他所知晓的奥术常识来看,今天这场奥术试验根本上就是胡来:“照道理来说,低环奥术无论怎么样累积,也是不可能达到高环奥术的层次。法则层次上的本质区别不是靠着数量的累积能够突破......” “对,从奥术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可能的。”理事长点点头。他依然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那不断变化的奥术图像,好像只需要分出百分之一的精神来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从效果上来说,是有可能的。一个力场冲击波造成的破坏,用一万个力场飞弹也能做到。次级许愿术和许愿术,甚至十一环的大许愿术从结果上来说,都是扰动世界的因果序,只是量上的区别导致了在魔网运算和法则层次上有巨大的差异。” 阿德勒却对这种说法有些不以为然:“但这并不是力场那样单纯的能量,可以简单的叠加。因果序的复杂和难以计算,在帝国时代也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那是你们奥术师自己的视角有问题。”一边的菲尔淡淡回答。“因果序的本质,就是世界之风的流动。精灵们的说法是世界溪流,或者生命溪流。而你们奥术师要看一个溪流或者风的流动,你们总喜欢把每一个水元素因子风元素因子都完全掌控完全判断清楚,然后再去靠着什么计算来判断,这当然复杂了。其实只需要知道水流一定会朝着搅动的方向去流动就好了。” 对于这个之前还掌握自己生死的德鲁伊,阿德勒是寸步不让:“但是怎么去搅动?因果又是如何去流动的?如果不知道其中的详细数据,又靠什么去判断呢?” “靠感觉。”菲尔回答得很简单。 “没错,只能靠感觉了。”理事长随口补充。“这个奥术试验的关键,就看那位仁爱之剑能不能靠他自己的感觉和智慧,去搅动因果序流动,使复数的小漩涡叠加成大的漩涡。” “好吧,我们正在进行也许是帝国陨落后几十年来最宏大的一次奥术实验,但是这个实验的成功与否却是要靠感觉……”阿德勒无奈地耸耸肩,对这个很不奥术的方法表示无语。 “没关系,无论结果怎么样,这都是一场难得的实验,我们仔细看着就好,也许这位仁爱之剑真的就能够创造奇迹呢。”一旁的因克雷公爵显得非常淡然,好像能旁观这一场奥术实验就已经很满足了。 “好吧好吧......”阿德勒也只有长叹一口气。他和公爵能在这里旁观可不是免费的。‘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能复制九环奥术不假,但也需要消耗庞大的资源。而之前作为‘赎回’他的血脉印记的代价,就是提供这次奥术实验的消耗。这不只是几乎将公爵和他带来的各种元素宝石一扫而空,还从奥罗由斯塔的几个家族中借了不少出来。那数额之庞大,让阿德勒一想起来都很是肉痛。 至于理事长居然将这个作为整个奥罗由斯塔基石的奥术序列拿出来让他们这样胡搞,似乎也是为了作为之前被人入侵奥术学院,害死一位西方德鲁伊女士的补偿。也就是说,这个奥术实验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筹码。 “风,你真的觉得这样做能成功?”阿德勒实在忍不住转头问向旁边的风吟秋。 “也许吧。”风吟秋的表情好像是最轻松的。相对于其他人,他似乎对这个十环奥术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 “也许?只是也许而已,就投入一切来施行?” “试试总是没错的吧。仁爱之剑阁下很有信心的样子。”风吟秋似乎很轻松地微微一笑。只是阿德勒没有看出他眼中藏着的失望之色。 耗费之前积累下来的所有人情筹码,固然是为了仁爱之剑来尝试使用十环许愿术,风吟秋也是存了心思想要来见识见识这作为奥罗由斯塔根基的‘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如果能有办法将之‘拓印’进万有真符之内,那再多付出十倍代价也是值得的。 可惜现实永远和理想有巨大的差距,在亲眼见证了这个十环奥术之后,风吟秋才明白这个奥术纯粹是依托在晨光法师塔的奥术序列上,并非能独立存在的奥术。 ‘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这奥术的本质是在一个固定范围之内虚拟出一个残缺弱化的魔网,将一切发生在其中的奥术都纳入其中。说起来和风吟秋神魂中的‘万有真符’还有几分相近的意思,但弱化浅薄了许多,只是临时强行生造出的一块区域。但也正因为如此,非但这个依托奥术序列的十环奥术不能被万有真符所拓印,连所复制出的奥术也不能。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奥术试验,风吟秋只能是颗粒无收了,对此他也难免有些郁闷。现在剩下的也只有看仁爱之剑到底能不能成功。 “开始了。所有的序列稳定完毕,连续的叠加‘次级许愿术’开始运转。”理事长开口。公爵,阿德勒,菲尔的神情都变得更加地凝重,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半空中的仁爱之剑。 “我再一次申明。这一次的奥术实验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理事长看向风吟秋,眼神凝重。“时间一到,无论他是否能完成他的计划,我都会解放奥术掌控序列。一个小时,这已经是我所能容忍奥罗由斯塔完全脱离保护的极限。” “我明白。”风吟秋点头。毕竟这奥术法阵关系着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安危,能从理事长这里争取到这一整个小时已算是意外之喜。这不只是理事长作为之前沐沁沂之事的赔偿,也包涵了对他们的暗中支持。 “至于你们提供的资源,现在看来足够支撑二十一次‘次级许愿术’。”理事长又转向了阿德勒。“单从因果序的量上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希望他能许愿成功吧。” “好吧。现在就只能看他如何靠‘直觉’来许愿了。”阿德勒点头,喃喃道。“呵呵,用许愿术来学习法则性奥术,这想法......也还真的够直觉的。” 风吟秋也点点头。要想让仁爱之剑这样神魂稳固,再也不可能和魔网融合的先天武者学习法则性奥术,也只能用这种有些匪夷所思的超常规方法了。现在这二十一次‘次级许愿术’已经就位,剩下的就是看仁爱之剑自己如何去许愿,将这些次级许愿术的力量叠加起来,达到十环‘许愿术’甚至是十一环‘大许愿术’的效果。 许愿术到底要如何许愿,这东西说来非常玄妙,似乎完全不可捉摸,也无从参考,由不得阿德勒等等习惯了一切都可以量化得清清楚楚的奥术师如临大敌,觉得这困难得超出想象。但是之前和仁爱之剑相互探讨过,也专门去图书馆找典籍来研究过一番的风吟秋来看,其实并不怎么神秘。 这倒不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人聪明绝顶,能一眼看出这百年间上万奥术师都没研究透的秘密,而是各自的道统上有根本的差异。其实只要深究其根本,这许愿和神州佛门中的‘发愿’是极为类同的,和儒门的‘诚心正意’也有几分相似,都是以自身性灵当中的一片赤诚,一点真灵投入到人道洪流或是天地因果轮回之中,成为因果轮回和人道洪流的一部分的同时,也能携这天地大力于自身。 不过和神州道统中的发心发愿不同的是,奥术并不需要真的以自身性灵去感知天地轮回的因果,而是靠着与这方天地相合的魔网作为媒介,强行在世界的因果流转中中打开一扇门,将自己的愿望投入进去即可。只可惜这取巧之法在小道小术上还显得便利,在这种外涉天地大势内及心性通明的情况下就显出根基浅薄的坏处了。 综其原因,就是这器术之道在先天上就割弃了自身心性和天地的关联,一切都只从工具化从技术性上去考虑。这在一定狭隘范围之内是显得极有效率的,但是一旦涉及更为广阔更为宏观的领域,立刻就走入了无解的死胡同。想要以卑微御宏大,以术器御大道,那是绝对没有半分可能的事情。不管那些奥术师研究出再完美的逻辑和文字构造,真正投射到因果洪流之中的永远只是自身的低级欲望和杂念,被因果乱流反馈回来的自然也是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从这一点上来说,仁爱之剑确实拥有相当大的优势。他不是那种要为天地众生立心发愿的高僧大儒,但作为踏入先天之境的武道强者,心性纯粹坚定远胜于普通奥术师千百倍,眼界心胸也极为开阔,自不会被阴私欲念迷惑心智。而且他非常确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平时间看起来口无遮拦偶尔也颠三倒四,但在真正关节上都是谋定后动,思虑周详。所以他既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把握,风吟秋也对他颇有信心。 “......只是一分钟之内,他已经使用了两个次级许愿术了。”注视着侦查奥术带来的各种数据,理事长浓厚的眉头挑了挑,露出下面的带着几分惊讶之色的眼睛。“居然这么快?” “那是成功了......还是失败而浪费了?”阿德勒问。 “不知道。”理事长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好消息是,照这个速度下来,看来用不到一个小时了......” “第三个......”几秒之后理事长又开口提示了一下,不过此后就沉默了下来,似乎那奥术不再有反应。一片寂静中,每一秒似乎都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每个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仁爱之剑,没有话语,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这一次足足有二十多分钟之后,理事长才再度开口。不过一次性就有三个消息。 “好消息是,他现在还没有变成一尊钢铁魔像或者其他什么怪物,也没有被卷进星界或者是什么次元里去......”阿德勒长嘘一口气,似乎是受不了这能憋死人的沉默,喃喃说。 “他成功了。”一直默然的菲尔忽然开口。 “什么?”阿德勒一惊。公爵轻轻吹了声口哨,眼神亮了一下。 “不断的搅动终于让世界之风裹起了一个大大的旋窝。他成功了。”菲尔脸上露出的笑容。“我没有看错,我知道他会成功的。” “第七第八第九个次级许愿术几乎同时被消耗。看来很顺利,是真的成功了。”理事长也露出了笑容。 “是的,恭喜你们答对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大笑声中,半空中的仁爱之剑落地,兴奋与自得之色溢于言表。 “真的?这......真是难以置信......”阿德勒面容古怪地摇摇头,显然对这种极不‘奥术’的成功感到有些难以接受,但还是很客气地鼓了鼓掌。“当然,还是要祝贺你,仁爱之剑阁下,你完成了一个奥术奇迹。” 风吟秋却是更关心最直接的结果,问:“这么说来,无敌兄你是已经能够学习七环之上的奥术了?” “何止是能够学习,简直就是已经炉火纯青。”仁爱之剑笑容满面,看着眼前诸人眼中神光烁烁。“正巧诸位都在这里,干脆就请你们来品鉴一下我这刚刚学习到的奥术,怎么样?” “连奥术都直接学会了?这......你到底是怎么样使用许愿术的?”阿德勒的神情已经有些凌乱了。 “还真是有趣,那就请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个许愿术的成果吧。之前的解析奥术,可看不出你到底是如何许愿的。”公爵则显得兴致盎然,看向仁爱之剑就像小孩看到了新鲜的玩具。“理事长阁下,就在这里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就请仁爱之剑让我们看看吧。”理事长脸上的神色也差不多。无论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性情有什么区别,都是在奥术上沉浸了一辈子的天才,原本所有奥术的秘密在他们眼中几乎都已经被剖析干净,现在这刚刚出现的一个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奥术奇迹,当然是恨不得马上就能弄个清楚明白。 “哈哈,好,那诸位小心,这力量我也刚到手还不熟练,万一被我给弄死弄伤,那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仁爱之剑嘿嘿一笑,好像带着点诡谲的味道。随即他开口一声怒吼,如耳边雷霆震荡人心:“那你们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PS:终于恢复码字时间了,还有一章正在码,明天或者后天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意志 一道白光亮起,轰然巨响接连而至,隐约中可以看到仁爱之剑的身影在白光中飞速长大,原本宽大的法师塔建筑如同松脆的饼干一样被撑得纷纷粉碎掉落。一息之后,白光减弱,一个足有数十丈高下的巨大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如山峦一般的巨人只是体形就足以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寻常人在他脚边只显得如蝼蚁一般渺小,同时这巨人还散发着光芒,身周浓浓的异样威压如同实质,仿佛来自星空宇宙,是天生便可藐视一切凡俗生命体的高位存在,纵然这大地这天空,也只是可以被他随手撕裂的幕布。 巨人的模样也不再是仁爱之剑之前的样子了。身躯整体来看还是人形,但并非血肉,大都是血红色的玉石般的质地,胸口和腿侧则是如秘银一般闪耀的银辉,头脸上隐约还可见仁爱之剑原本的轮廓,却依然还是全数化作了那种秘银色泽的玉石质地,一双眼睛却变成了一对大如小屋的椭圆形多边宝石。 “这…这到底是什么奥术?什么奥术会把人变成这个模样?”不止风吟秋惊讶不已,理事长公爵和阿德勒三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这就是爱与正义战士的终极形态之一。来吧,把你们的九环十环奥术都拿出来,让你们见识见识这终极正义战士的力量吧。” 雷鸣般的笑声在这片世界中回荡,依然还是仁爱之剑的声音,只是放大了百倍,也嚣张了百倍。惊异中的公爵和理事长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是极差。显然他们完全理解不了这巨人是如何形成的,看起来绝不是幻术假象这么简单,要说如何和这样的巨人作战也是毫无头绪,一般的奥术肯定难以产生什么作用。 “太强大了……实在是太强大了,果然是能够创造奇迹的男人啊…”和奥术师们的反应不同,半空中漂浮着的菲儿看着这个巨人却是连连点头,满脸的欢喜赞叹。 还是理事长挥了挥手,一头比这巨人还要庞大些许的火焰巨龙就出现在了不远处。在这晨光法师塔的范围之内,他施展九环奥术也是毫无难度。只凭这火焰巨龙身上散发的气息,风吟秋就可以肯定觉非寻常的元素召唤物,就算和当初在矮人处见过的那头地元素老龙相比大概也弱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居然召唤出这种东西,看来你们大概是不明白这终极正义战士的强大之处,解决这种怪物不过是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日常小事!” 大笑声中,发光的巨人身形一闪就已经出现在火焰巨龙身边,巨龙都还只是刚刚转身抬爪,就被巨人一拳重重地击在身侧,庞大的身躯直接飞了出去,又将法师塔的一侧撞得粉碎。 “哼。”怒哼声中,又有两条火焰巨龙出现了,理事长脸上也露出了怒容。巨人这样的体积无疑战斗方式对周围环境破坏极大,而这可是晨光法师塔中,就算能够用奥术来修复建筑,但也终究是麻烦。 “这奥术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就让我也来帮帮忙吧。”公爵有些不满地撇撇嘴,似乎是侦查奥术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很不满意。随着他低声念出一长串音符,一个高环法则性奥术也瞬间成型。 这奥术并没有任何的声光踪迹显现,只是巨人的身体似乎震了一震,他身边脚下的建筑碎片猛地崩溃成更小的碎片,空中飞扬的沙尘也瞬间落到了地上。趁这机会,三条火焰巨龙扑上前去把他团团围住。 “不过只是些许重力拉扯,在终极正义战士面前这不过是绊脚的微风罢了。”巨人的嗤笑声如雷鸣一样。好像事实也是如此,公爵这高环奥术几乎对他的行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面对三条火焰巨龙的扑击他也应对得异常轻松,侧身闪过一条的扑击,随手抓过旁边的一条来掼在地上猛踩上一脚,然后又是一拳把另一条给打得翻滚出去。 巨人的身姿动作如果从远处来看似乎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如果参照他那比常人大上百倍的身躯,其实他的速度是快得惊人的,相较之下那三条火焰巨龙的动作就显得如同八九十岁的老迈之人一样,自然是被他随手痛打。 这四个如同山峰一样的庞然巨物的打斗,对于周围环境的破坏自然是极为惊人,甚至他们的每一次迈步都会带来如地震一样的猛烈震动,风吟秋和理事长三人都不得不飞速后退,只看着他们那边地面崩裂,法师塔的附属建筑如同沙堆一样的崩溃。 理事长和公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眼前的侦查奥术连续闪动,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种,却似乎都不能得出想要的结果,阿德勒更是如同中了导致痴呆的奥术,连话都说不出,只剩下张大着嘴目瞪口呆了。 “这到底是什么奥术?怎么可能这么强大?法则优先度这么高?连最基本的元素法则都无法束缚?就算是十一环的大许愿术也无法造出这样的怪物吧?”公爵终于忍不住开口咆哮了,这个巨人显然是超出了他对奥术对常识的认知。 理事长也没好到哪里去。三条火焰巨龙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周围的建筑被波及粉碎得稀烂,他心中也是动了真火,单手再一挥,虚空中两个庞大的奥术法阵浮现,随即一个喷发瀑布一般的七彩虹光,另外一个则是一道耀眼如烈日的刺眼光柱,两面光线交替,将巨人的大半个身躯都淹没其中。 “这……”这场面让风吟秋都有些惊疑不定,那七彩虹光就是他拓印进万有真符,相当一段时间内当做杀手锏的破坏力极高的杀伤性八环奥术虹光喷射,而另外一道耀眼的巨大光柱似乎则是之前曾被因克雷的钢铁魔像用来对付尸傀巨人的变异型阳炎爆。这两记奥术都堪称杀招中的杀招,虹光喷射足可消融世间万物,阳炎爆也差不了多少,那一方只是被余波拂过的地面就全数结晶化,而一头被波及的火焰巨龙也被虹光消融了半个身子。这还分明只是切磋,却用出这样两个奥术来实在太过分了。 但还来不及为仁爱之剑担心,巨大的笑声就又传来。虹光和阳炎光柱掠过就即消散,露出的巨人身躯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那玉石一般的身躯上连一点擦伤都没有留下,甚至还更为光洁明亮,如同刚刚的奥术不过是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杂质一般。 “哈哈哈哈,在终极正义战士面前这些不过是拂面的微风和有些灼热的阳光罢了。还是让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正义光芒的威力吧。”大笑声中,巨人树起双掌在胸前交叉,大喝一声:“看崩灭宇宙破碎洪荒大十字玄光~!” 白光从巨人交叉的手掌中射出,首先击中的是他前方的两只火焰巨龙,巨龙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随即巨大的身躯就开始瓦解。而巨人的光线并没有停止,随着他的手掌移动,发出的光线也急速地挪动位置,将另外一只火焰巨龙也化作灰烬,随之又是一转,居然对准了理事长和公爵这里扫来。 “混蛋!好大的胆子!”公爵一声怒吼,身周升起一片球型的七彩护罩,身前还凝聚出一面巨大的水晶盾牌,盾牌上有四团纯净的四色元素光团环绕。理事长虽然也同样地面又怒色,兴致却举重若轻得多,也没有什么动作,身体就变幻闪烁不定,显然是次元折叠之类的防御方式。 耀眼的白色光柱闪过,将理事长和公爵,甚至不远处的阿德勒一起吞没,然后一路横扫过去,径直将法师塔都一劈两半。 白光散去,面前的场景让风吟秋目瞪口呆。理事长,公爵,阿德勒三人已经完全消失了,没有留下丝毫的踪迹,庞大的法师塔被从中劈开,被白光扫过的地面裂开成为一道深深的深渊,深渊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甚至直至天空之上,其中透射出无穷的星光。这一道十字光线横扫居然是将这个碎片世界都撕裂了。 “实在是太强了~!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半空中的菲儿在欢呼雀跃,好像是完全被这巨人所展现的力量所折服了,如果是地面,几乎就是要对这巨人顶礼膜拜。 “风兄弟,我这法术怎么样?”巨人俯瞰着风吟秋,那张仁爱之剑面目所化的怪异银色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洋洋。 “这……”纵然是早见过无数惊天动地的大场面,但面前这发生的一切还是让风吟秋震惊得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我这里还有一招超级无敌大崩灭大破碎神光,风兄弟你来品鉴品鉴。”得意洋洋的巨人又竖起交叉双掌,对准了风吟秋,双掌间的白光眼看就要喷涌而出。 “等等...”风吟秋大惊,连忙举手遮挡。 “这奥术也不怎么样嘛。” 公爵撇撇嘴,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看了看旁边突然举手的风吟秋,还是一笑。“倒是对付些毫无准备的人还是可以的。” “什...什么?”风吟秋环首四顾,理事长,公爵和阿德勒分明就在之前的位置上,地面和周围也没有被破坏的样子,那山峦一般的奇怪巨人不见踪影,仁爱之剑还是站在那里。刚才一系列惊天动地的战斗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才这是...精神系的奥术?”略一沉吟,风吟秋也就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八环的精神系奥术‘心灵领域’,把一定范围之内的人的精神和施法者联通,在精神营造的虚假世界里被施法者营造的幻象所迷惑。”阿德勒耸耸肩,解释了仁爱之剑刚才的把戏,然后又问:“这个就是仁爱之剑阁下用许愿术换来的法则性奥术吗?怎么会是精神系的?我还以为一定会是......力场巨手这样的,用于近战类型的呢。” “哈哈哈哈,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我了。”仁爱之剑哈哈大笑。“我这爱与正义的战士真正强大的是什么?拳头吗?不,那只是我用来弘扬真理的道具而已,真正强大的可是我这明晓了世界真理,和世界真理合二为一的精神和灵魂!用这样的奥术才正是能将我的强大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请容我说一句,仁爱之剑阁下,可能这并不是个好选择。”阿德勒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从某个角度来说,也许是这样。‘心灵领域’这样的奥术,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可以算是精神和意志上的对抗,精神越是强大意志越是坚定,在心灵世界中拥有的力量就越是强大。但是......几乎没有人不会对精神系奥术毫无防范。你看,不用说理事长阁下和公爵大人了,就算是我也没陷入你的心灵领域里。只有毫无防备的风......” 风吟秋也是颇为沮丧地点点头,摊摊手表示无奈。奥术师的精神意志确实相对来说是比较薄弱的一环,即便是灵魂和魔网融合的大法师,相较于神职者也远远不如,而精神系奥术伤人害人操控人于无形之中,防不胜防阴险毒辣,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奥术师对于精神系的奥术向来是防备极高,基本上都有定序术或者防护类道具在身,刚才只有自己一人中招就是证据。 虽然风吟秋之前也曾对这方面有过防备,万有真符早拓印得有七环奥术‘心智护盾’,但这个只能对七环之下起到防护作用的奥术却是无法抵御仁爱之剑刚才施放的八环奥术,所以他的精神就被拖入了仁爱之剑的精神构造的心灵世界中。而理事长公爵和阿德勒却是轻松抵御住了。 至于菲尔,作为已经能感知到世界之风的大德鲁伊,以神州道统来说心神已经隐隐与天地合一,对这种精神上的攻击也有足够的抵御能力,看起来则是毫无影响,在一旁如看戏一样地看着他们。 “呵呵,你以为我会想不到这一点吗?你以为只靠着那些可怜兮兮的道具和防护奥术,就能抵挡爱与正义的精神吗?”对于阿德勒的质疑,仁爱之剑不以为意,似乎早有所料,看着他一声冷哼。“来体验体验正义的力量吧!” 喀拉一声轻响从阿德勒胸口处传来,似乎是内衬贴身里的什么东西碎裂了,然后他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左右张望着,额头上瞬间冷汗如雨,就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 仁爱之剑看着阿德勒的狼狈相又是哈哈大笑:“怎么样?这还只是我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呢。” 那个心灵领域中发生的一切幻象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阿德勒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从自己的衣服里掏摸出一个水晶吊饰来,看着上面水晶已经满是裂痕,立刻发出哀叫:“怎么可能?怎么就坏了?这个固化高能水晶是我花了五年时间打造的,绝对能够抵御八环精神系奥术的!” “一秒钟之内有三次八环的‘夺心攻城锤’,你是怎么办到的?”理事长隐藏在浓眉下的眼神亮了,显然刚才他看到了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一秒之内的三次‘夺心攻城锤’?原来他是靠着饱和的过量冲击导致了高能水晶里固化的精神防御奥术过载而崩溃的。”公爵的眼睛也是一亮,满脸的好奇之色。“他是怎么能办到的?” 仁爱之剑大笑:“怎么样?这就是爱与正义创造出的奇迹!明晓了爱与正义的真理的人是无敌的!” “仁爱之剑阁下,请问你能满足我们的小小好奇心吗?”理事长看向仁爱之剑,语气中难得地带出了些热切的味道。“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用许愿术达成现在这样的结果的。我知道能够让你这样灵魂无法和魔网融合的人使用法则性奥术的方法,肯定是有非常大的局限性......我能看到你刚才用的两个奥术都没有经过魔网的构建共振,也就是说你的奥术是用类似道具的方式来使用的,这和...风先生的方式有些相似。我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用许愿术来达成这个结果的。” 仁爱之剑笑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嚣张和张狂皆有的得意大笑,反倒是显得若有所思,似乎是微微考虑了一下,他这才点头说:“我今天能成功,全都多亏了诸位的大力帮助,把我这深思熟虑得来的秘密告诉你们也是应该的,其实以理事长和公爵大人的聪明才智,很快也能猜的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没错,我这法则性奥术确实是有极大的限制的,总的来说,我只是能运用三个法则性奥术而已,而且这已经达到了上限,以后就算是十几个十一环奥术叠加起来,大概都不能再拓展出新的奥术了。” 理事长点头:“嗯,这种局限性是一定的,也很容易推断出来。我们感兴趣的是你的许愿内容,和如何现实化的机制。” “我的成功,你们无法复制。”仁爱之剑摆摆手,自得自大的姿态又冒了出来。“许愿的第一要点,就是要有明确的愿望和坚定的自我意志。这是我归纳出来的,刚才我也在许愿的时候明确感觉到了,在世界因果的流动中,愿望和意志越强烈,所能获得的力量就越大。” “对的。”一旁的菲尔闻言点头。“意志是世界之风中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力量,虽然很小,但也是唯一。” 公爵却并不以为意:“这个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对因果序有一定了解的大法师都不会去碰这种充满了不确定性,有可能会带来灾难的奥术。所以只要是使用许愿术的人,多半都有着强烈的愿望和意志。只可惜结果嘛......” “呵呵。公爵大人,你对意志这个东西的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仁爱之剑摇摇手指,嘴角用力下拉,蔑视之意顿显。“你觉得一个迷恋交际花的败家少年,宁愿付出一切只为得到美人倾心的决心这个能叫强烈的意志?一个自卑又自大的贵族被人当面侮辱之后,不惜一切代价要挣回面子的想法能叫强烈的意志?一个落魄穷鬼想成为像你这样有花不完的钱睡不完的女人的人生赢家的念头能叫强烈的意志?没错,为了实现他们的目标,他们有付出一切代价的觉悟和野心,放弃朋友放弃生活,甚至可以将家人送上祭坛献祭掉。但这样的家伙只能叫做被欲望支配的可怜虫,被困境逼疯的懦弱糊涂蛋,和那些捉人来活祭的魔鬼信徒一样,连‘自我’都谈不上,更没资格谈意志。” “哦?那你觉得什么能算坚定又清晰的意志呢?”公爵嗤笑一下,反问。 侧头思考一下,仁爱之剑才嘿嘿一笑开口说:“非要用你们能听得懂的话来说的话,那是将自身,脚下的道路,将要前去的方向以及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贯彻在一起的精神和觉悟。不会迷惑困扰,也不会认为有光辉万丈救赎自己的伟大存在,清楚脚下的荆棘和路上的风雨都是自身的一部分,都是世界的一部分,面对这一切,享受这一切。这才是自我,这才有资格说意志。” “这完全就是神殿那些神棍们用来蛊惑人心的胡话,而且是提炼加修饰版本的,换上随便哪一个神明的指引听起来都非常合适。”公爵耸耸肩,看了看旁边的理事长和阿德勒,甚至风吟秋和菲尔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一拍手。“够了吧,诸位,难道你们还真相信这一套吗?我承认神职者在精神的稳固方面确实是占据了非常大的优势,但那是他们放弃了自由意志和作为人的无限可能性之后得到的一丁点补偿。这位仁爱之剑阁下的精神特性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强大的神职者,他做到这一点当然毫无难度。” 再转而向仁爱之剑,公爵点头说:“好吧,至少在神职者的精神稳固性上这一点来说,奥术师确实是不如的。这一点没办法复制,你说对了。至于你的愿望,就是得到三个奥术?” “那只是为实现愿望而具体化的手段。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除了意志之外,还有愿望是因果序中的重要力量。而且愿望本身就是意志的一种体现,只是得到几个奥术这么简单乡愿的愿望,怎么配得上我,怎么能能撬动世界因果来创造奇迹呢?”仁爱之剑摇头,嘴中啧啧有声,然后他提高声量,中气十足气势逼人地说。“我的愿望自然是伸张爱与正义,清扫这世界上的一切邪恶!只有这样宏大的愿望,才配得上我爱与正义的战士的身份!” 这个回答连公爵都一时无法做出回应,只能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还是理事长继续问:“你就是先许了这样的一个愿望,然后再转化为恒定三个奥术在自己的精神上?” 仁爱之剑点头:“对。前三个许愿是锚定我愿望的方向,中间三个是分割我一部分的精神和灵魂当作容器,后三个愿望,则是把三个法则性奥术铭刻进去。可惜只能有三个,这已经是极限。” “用许愿术分割出自己一部分精神和灵魂来当作道具?”公爵做了个难以言说的表情。“真是非常地有胆量和想象力。那些死灵系的大法师们也没有这样大胆的。我觉得这是无知者无畏......” 仁爱之剑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爱与正义的力量!这就叫勇者无惧,仁者无敌!”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了。”理事长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真正要发挥许愿术的功能,是要让强大的神职者来运用......这真是个巨大的盲区,整个帝国时代都没有奥术师朝这个方向想过。当然也找不到愿意来执行许愿的神职者......” 公爵无可奈何地拍了拍额头:“哦,拜托,理事长阁下,别这么一本正经地认同那些神棍。你这个态度流传出去,整个大陆的奥术师们都会人心惶惶的。”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仁爱之剑咳嗽一声。“预备的不是足以使用二十次许愿术的资源么?我这里只使用了九次,那么剩下的能不能请理事长大人给我们折现呢?我的要求也不高,随便给我们五六个九环奥术卷轴就可以了,最好不要重复的......” 理事长还没有回答,公爵就先开口说:“伟大的爱与正义的战士,这里可不是讨价还价的集市摊贩。而且你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这些资源可是我们提供的,并不是你的啊。我们之前的约定是‘提供足够的资源协助你完成这次奥术实验’,现在你的实验已经完成了,成功了。约定已经完成了。剩下的资源当然都还是我们的。” 仁爱之剑把眼睛一瞪:“公爵大人,你这副斤斤计较的德行可和你大陆第一有钱纨绔的风格不符啊。那些小姐夫人们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一定失望得涕泪横流。”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面对她们的时候永远是慷慨大度的。”公爵不为所动。他又转向理事长。“理事长阁下,我也从这个实验中受到了一些启发,正好这些元素宝石和水晶都还有充足的余量,希望能借助您这里的奥术序列也模拟一些因果序的奥术,不知道可以吗?” “这个......”理事长皱眉。 “请您放心,绝对很安全的,很快,绝不会妨碍奥罗由斯塔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真知 “风兄弟,真是过意不去,原本我还说给你想办法淘换几张九环奥术卷轴的,哪里知道那因克雷公爵徒有虚名,居然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我吃剩的残汤剩水也不放过要截留下来,实在是太过无耻了。今天叫你白跑一趟,来日必将给你好好补偿。我放话在这里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正一边走在奥术学院中,一边聊着之前在晨光法师塔中的事。仁爱之剑口沫横飞意气激昂,对之前公爵的行为大加指责。风吟秋刚听了也摇摇头笑笑说:“这其实也怪不得公爵,他们此番为这个奥术实验花费的资金极大,甚至不惜举债,既然你的许愿术已经完成,他们又还有新的计划想要尝试,当然是要收回那些资源了。” 仁爱之剑不屑说:“哼,居然借口说事关他们因克雷的战略机密,让我们先行回避一下,也不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想要搞些什么。不过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应该也不敢暗中耍什么小动作来陷害我们,否则就要尝尝爱与正义全新力量的惩罚!” 风吟秋点头说:“说起来,无敌兄你这次你居然借鉴佛门发大宏愿的法子用在这欧罗奥术上,还真是另辟蹊径,马到功成。不过你选择三个却全是精神系奥术,可是事先考虑清楚了的?这精神系奥术局限性极大,听说就连那些奥术师都极少有专研的......” “那是因为那些奥术师原本就都是些懦弱无能心志软弱的废物。”仁爱之剑连连摇头。“你当我之前和他们说的话都是糊弄他们的么?这精神系奥术绝对就是最能发挥我力量的最佳选择。” “无敌兄你说得确实也有道理......”风吟秋又不得不点头。 其实下来细细一想,仁爱之剑选择精神系奥术确实是有道理的,作为迈入先天之境的武道强者,他精神上比起奥术师强大上何止百倍,那八环奥术‘心灵领域’其实也会映射出受术者的意志,并不只是施法者独立构造的世界。比如当时风吟秋在幻境中所看到的理事长,公爵,阿德勒等人的形象,在那世界中所能做出的各种举动和能力,都是他本人的认知和精神力下意识所构筑而出的。如果是换了个人同样运用这个心灵领域奥术,说不定还会被风吟秋下意识构筑的理事长和公爵给击杀,但在仁爱之剑强大的精神力压力之下这些都没有丝毫的挣扎余地,风吟秋自己也是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可以说连生死都全在仁爱之剑的一念之间八环奥术涉及精神中最深层次的层面,一旦一个人从心灵最深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那绝对比斩首剖心五马分尸还要死得彻底,再有什么神通奥术也救不回来。 如果正面对战,仁爱之剑要战胜风吟秋绝非易事,但用这个奥术却是轻而易举。而且按照描述这个奥术的资料上所说的,在精神力完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这个奥术所能做到的可不仅仅是杀人而已。 除了这个瞬间将人拉入心灵世界的‘心灵领域’之外,他还选择了专门攻破人精神防护和震荡人心的八环奥术‘夺心攻城锤’,这奥术也没有什么花巧,只是发出浑厚的精神冲击攻破一切九环之下的心灵护盾。九环之上的心灵防护奥术留存至今的屈指可数,所以如今的仁爱之剑当真是可以轻松击败这方大陆上的绝大多数奥术师。 “只是无敌兄你居然分割自身神魂,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这可是极有可能导致你武道再也无法寸进,甚至还有可能倒退。若真是如此,这可是得不偿失了。”说到这里,风吟秋也不禁摇头叹气。 分割神魂这法子在神州道门上不算罕见,无论是天师教之类的后起之秀还是五行宗昆仑之类的上古道门,甚至有一些散修和小门小派也有,但都属于绝非正途的偏激之法,重视根基的玄门正宗,比如真武宗这种是绝不会用。毕竟神魂乃是远比血气元精更为根本的根本,在这上面有了分裂,和讲求‘真我’‘混元’的至高大道就是南辕北辙。 仁爱之剑却是马上大笑示意无碍:“哈哈,这一点风兄弟你大可放心。我这领悟了爱与正义的真髓的神魂强大无比,稍微分一些出去也是没问题的。而且不这样也是没法子啊,我可没你那般能耐,要想脱离魔网的桎梏用非常规的法子运用奥术,也就只能这样了。” “唉......”说到这个,风吟秋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大自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他当然明白仁爱之剑说的是他神魂中的万有真符,那自成天地法则,能无限拓印法术再施加出来的能力,无论放在神州还是欧罗大地上都可说是几近神灵之力。但现在这东西却隐隐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无论是悲是喜,是祸是福,风吟秋能走到如今的地步,或者可以说活到这个时候,全都是仰仗了这张和他神魂合一的先天至宝。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得到这万有真符太早,至少从修为境地上来说就是如此,就像是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孩得到了一只极为方便也极为强大的代步机关,一时间确实可以跑跳如飞远超寻常人,但终究是对他自身的发展有妨碍,让他在学习走路上懈怠下来。尤其是当这个代步机关直接就和这小孩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割,那么这小孩就永远也学不会走路了。 一路行来,万有真符中拓印的先天道法越来越多,风吟秋甚至能靠这些先天道法成为神州大地上最为顶尖的人之一,但他本身的修为却一直停滞不前,就算学到再多的玄功道法,再有什么灵药辅助,先天之境的那一步却始终是迈不过去。 贯通天地之桥,由后天返照先天,这是神州道门修行路上最为关键最为重要的一步。只要此关不过,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就算能用些道法,以一敌百身体强健延年益寿,但说到头来终究和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有踏过这一步,才能真正与天地相往来,眼中所看心中所感清晰无比,把握住自身与天地宇宙的脉络,从此才能迈向更广阔深邃的世界。 而想要迈过这一关,对于自身的体悟,对世界的体悟,尤其是对自身一路走来所行的道路都必须是真正地诚心正意,要有坦坦荡荡地面对自身道路上一切风雨艰难的意志,来不得半点虚假和取巧。但风吟秋越是依仗这万有真符,越是过不了心中自身这一关,偏偏他就算想要舍弃这依仗也做不到。 做不到那就不用去做。原本风吟秋也不是很在意,他自小江湖风风雨雨见过无数,要说心性坚定也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他,他也没有什么心慕大道的想法,也就不会为此而患得患失。但是来了这欧罗大地之后,看到了仁爱之剑这位故友在拳意上所展现出的强势,对自身道路绝无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迷惑的心性,再反观自身,却是深陷于过往的经历中无法自拔,表面看起来好像挥洒自如,其实内心深处依然没能脱出离开神州之时的犹豫迷茫,在心性上早失了方向。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还真的有舍弃神魂中这万有真符的想法,抛却一切从头开始,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踏出自己的一条路来。有之前所学的那些道法武功,有磨炼的心性,有打下的根基开拓的眼界,无论走天师教还是五行宗之路,假以时日也未必弱于依仗万有真符的时候。 关键的是,只有那样才是自身之道。 只可惜以万有真符之神奇,如今又完全与他神魂合一,他甚至都想不出任何头绪来将之分离出去。 当然,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承认万有真符也是他自身之道的一部分,反过来将这个先天至宝纳入自身神魂,以自身大道将之包容。只是这一条路看似宏大,却比将万有真符彻底割裂出去还要不可思议,可能也只有佛祖道尊才有那样的本事。 不过......也许会有什么权宜之计,变通之法?就像仁爱之剑这样,以这欧罗奥术为契机,将原本绝不可能的事换个角度来做成? 风吟秋忽然心中一动,莫名的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但他旋即又摇了摇头,万有真符能复刻奥术,显然不是奥术之力能左右的,至少那些九环十环绝无可能。 也许十一环?或者十一环之上的呢? 风吟秋又想到了曾经在那山谷小镇中见到过的十一环奥术,那可是足以拨动这整个世界运转轨迹,孕育神灵的奥术,如果到了那个程度,也许就勉强可以了吧?听说帝国时代还曾经研究过十二环的奥术...... “你到底一路跟着我们做什么?” 一个陡然大喝打断了风吟秋的出神,他转头看去,却是仁爱之剑正对着他们身后不远处喝骂。略一凝神,风吟秋也感觉到了那里确实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他们。 “我隐匿可不是为了躲避你们。”这个隐去身形的人开口回答了,听声音居然是菲尔。“只是想听听你们到底谈论些什么而已。” “那你能听懂吗?”仁爱之剑问。 “听不懂。”菲尔回答得很诚实。仁爱之剑和风吟秋说话是用的神州话语,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欧罗土著自然是听不懂。“不过就算听不懂,但感觉一下你们两人的情绪变化也是挺有意思的?” “......你是变态吗?鬼鬼祟祟一路跟着我们这两个大男人的屁股后面,就算是被我王霸之气和人格魅力震慑彻底诚服,也用不着这样吧?干嘛不滚回去陪你那个奥术女人?你就不怕她趁这个时候又去给你摆什么烂摊子?”仁爱之剑瞪着眼睛,言语上是极不客气。 “世界之风在你们两人身上产生的漩涡和乱流越来越大了,真是非常地有趣,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们,多听听你们的想法而已。”虽然看不见形态,但听这个声音,就感觉菲尔似乎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有,我可不是躲着你们。我真要躲着你们,你大概也发现不了我吧。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免得给你们带来麻烦而已。” 这个似乎也没说错,这个风元素大德鲁伊真想要隐匿踪迹,还真不会这么容易让他们给发现,而且就只跟在他们后面十来步的距离,这看起来就只是在陪他们散步一样。 仁爱之剑冷哼一声说:“既然你死心塌地要当我手下,我就先教你一条男人守则。那就是真正的男人必须坦诚坦荡!不管别人看过来的眼光如何,崇拜也好瞧不起也好都当他们是虫蚁老鼠,何必在乎。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我就不信会有什么麻烦!难道在这里还敢有什么麻烦冲着我们来?”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菲尔摊摊手,显露出了身形。 一时间好像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最多不过是远处的几个学生看着突然出现的菲尔都吃了一惊,随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是没办法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两个神州人行走在学院中本来就很引人注目,加上他们两人之前大闹费尔南德斯家剧院等等事迹,也算是名人了,这一路走来都有不少的学生好奇地观望他们。 “你看,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难道你还怕他们上来咬你几口?”对于一路上遇到的这些学生,仁爱之剑就完全没理会过,好像真的如他所说不过都是些虫蚁罢了。 “咬我倒是不怕的。”菲尔淡淡回答。然后就这样在仁爱之剑旁边,三人并排而行,只是没走上几步,就有两个女学生走了上来,对着三人很有风度地一礼,问:“风参谋长,仁爱之剑阁下你们好。菲尔阁下,我们是安东尼家族的布兰妮和亚历珊德拉,上次宴会的时候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啊,当然记得,两位姑娘的美丽舞姿让我印象深刻。”菲尔风度翩翩地回了一礼。 “三位是来学院参观的吗?不如由我们来替三位带路和介绍吧。”两名少女的言语和姿态都很克制,但是看向菲尔的眼神却是掩盖不住的火热,而且嘴上说的是三人,其实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在他们的眼中恍如透明。 眼看这两名少女开了头,远处又有几名女生朝这里走了过来。甚至还有几架飞行载具出现在远方,朝着这里围拢。在学院之中,这些学生们都有着奥术通讯方式,可以把各种好消息坏消息及时地传递开来。 “原来是这个麻烦......”仁爱之剑恍然。 晨光法师塔当中。 理事长伸手划了一下,菲尔和风吟秋三人逐渐被女生甚至一些男生围绕的画面就弹到了角落里,然后他转头对一旁的公爵说:“看来他们暂时是忙不过来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公爵点了点头:“一个可以观察到因果序的德鲁伊,始终是让我有些担心,就算他个人对我们这个举动保持中立,但万一泄露给其他德鲁伊,教会那些顽固分子也会让人头疼。所以不把他也一起支开是不行的。那剩下来的就拜托理事长了。” “作为奥术学院的理事长,这个事我没意见。你承诺了那么一大笔赞助,只是占用几分钟的序列时间当然是没问题。”理事长点点头,面无表情。“不过作为你祖父和父亲的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用因果序奥术来判断事情是有可能造成潜在反作用的。最直接的就是回馈过来的结果会扭曲,也就是说字面上是正确的,但是实质上和你提问的本意有一定出入,最严重的甚至会造成一些反方向的作用力后遗症......” “当你探知因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对因果造成了干扰。”公爵也点头示意明白:“我不是那些把因果序奥术当做预知术的笨蛋,当然知道‘因果序反作用法则’和‘因果序测不准法则’。不过刚才那个西方人的做法给了我一个启示,也许我可以学学他的办法。” “哦?但是你要明白,他从本质上来说是神职者,他能从本能上感觉一部分因果序的流动,但是我们奥术师可是做不到,连奥光堡垒那种程度的因果序检测序列,最后都被证明了无法完全掌握因果序的反弹,成为帝国最后陨落的原因之一......” “行了行了,理事长阁下,您让我想起了托德爷爷,他也总是这么絮絮叨叨。”公爵忍不住笑了。“虽然我感觉很温馨,但我也要说,您对奥术的信念已经动摇了。那些木头脑袋的神职者不过是屈服并攀附于一些高维法则集合体的可怜虫而已,并不值得高看一眼。奥术师就应该有着敢于亲手改造世界的勇气。” 理事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那也可能只是以前你所面对的世界比较简单。相信我,小罗伯特,这个世界非常地宽广深邃,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并不比虫子强多少。当你活得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这一点。所以谨慎一些,对这个世界敬畏一些是不会错的。” “年长者的教诲。”公爵举起双手,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苦笑。“好吧,请您放心,我学习那个西方人的方式,也是去顺应因果序本身的流动。以高维解析的角度来分析,他用信仰去锚定了一部分世界溪流的方向,然后顺着这个方向来阶段性的搅动因果序,这算是借助神灵的意志来避免因果序的乱流。” “原来你也看过《论神灵的意志和因果序倾向的关系》。而且看起来你理解得不错。”理事长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国末期才兴起的学派,虽然我对他们偏向神殿的论调不以为然,但父亲和祖父布置下的功课肯定是要完成的。现在看来,这曾经无聊到爆的作业是有用的不是吗。那个西方人的把戏我一下就看穿了,不得不说,他做得非常棒。给了我足够的启示。” “每一个存在的神灵,都有将自身意志散发出去的本能,这样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所以说,只要顺从他们的意志,就能免除因果序乱流的干扰,反作用也能降低。而且我觉得,神灵的存在和发展壮大,也应该是他们意志本能的一部分,只是因为能力强弱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们有时候没有把这样的意志本能充分发挥出来而已。或者也许只是我们感觉不到和没有注意.....” “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直在一旁低头沉思的阿德勒突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没错,这样一定是可以的,这样做是顺应了米莉本身的意志。” “没错,这样的话可以像那个西方人一样,把因果序乱流的反作用力降到最低,甚至有可能不会有什么反作用力。”公爵做了个请的手势。“理事长阁下,请您启动序列吧。首先是‘真知询问’。” 理事长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手在空中划动了几下。看似平静的光影中,巨大的奥术法阵在魔网中逐渐成型。 感受着汇聚而来的法则,一直一脸轻松的公爵也逐渐凝重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缓缓说:“问题是‘能重启米莉的荣光的那个人,是一个西方人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招揽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小维斯特。居然只是三次尝试就能够完全掌控这个四环奥术,真是难以想象你才刚接受正式的奥术教育没多久。你这样的天才就算是在整个奥术学院的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面对讲师还有周围几个同学的赞叹,曾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得有多么高兴。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段时间听到类似的溢美之词实在是太多,他都听得有些麻木,甚至有点反胃了。 当然,尖酸质疑的言语也是有的,但看在乾帝国使节团最近的强势表现还有尤利西斯小姐的面子上,就算少年人们的心气再高,这些有意无意的刁难也都很克制而少。听在他的耳朵里更是不当一回事,相比自小受到的那些歧视的眼光这早已是天壤之别。 随着听到的这些赞美和肯定越来越多,带来的满足感也再没有多么浓重了,剩下的只能让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团火焰烧得越来越旺盛。 没错的,虽然早已经确定,但直到以正式学员的身份进入奥术学院,享受完整地奥术教育和课程之后,他才完完全全确凿无疑地相信了,在这条奥术道路上他有着足以傲视绝大多数人的天赋,足可以轻松碾压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欧罗白皮贵族们。 还不只如此,他很肯定的是就算是张里只要肯来这里学习课程接受培训,也同样可以成为很优秀的奥术师,甚至是那些洗衣帮里整天干着低贱杂活的少年,在奥术上隐藏的天赋也绝不会比这些穿着绸缎的贵族学院低。这条在欧罗人口中被称颂得神奇灿烂,伟大无比的奥术同样可以让神州人轻松学会。他似乎能够看见一条崭新宽广的大道正展现在面前,就等着他带领着饱受歧视的神州族人们在上面驰骋。 当然,事实上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神州族人要走向哪里并不是他说了算,连他自己能在奥术学院里学习,也都是全靠了使节团的影响力,所以他也只能将这团火压在心里,一如他这十多年来一样。 “谢谢老师的教导,谢谢诸位同学的帮忙,那我就先告退了。” 收拾完课后的笔记和设施,曾文远对着几位同学和讲师行礼之后就离开了。无论他内心如何,至少现在外表上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彬彬有礼,无可挑剔的少年学员。 “真是想不到,西方人里也有这样优秀的人才。” “也许他身上也有着欧罗血脉,和他姐姐一样......” “哦,说起来,为什么尤利西斯小姐没有再来学院表演了?” “好像是上次出了什么乱子,而且听说上次费尔顿小姐已经和她约好了,代表真红家族邀请她去真红领呢......” 背后隐隐传来的议论声只是让曾文远的脚步走得更快。这些赞誉在度过开始阶段之后,剩下的只是让他厌烦,让他更是对现状的不满,对自己的无力感而厌烦。他明明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一切,但是却不得不暂时匍匐在其他阴影之下。 “维斯特学员,请你尽快到b12办公楼。”一个附近巡视的魔像忽然靠拢过来,用悦耳但是死板的声音发出这样的通知。 “如果是学生会的活动,请允许我推辞。我已经递交了请假报告了。”曾文远皱了皱眉。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对这些学员之间的活动有几分好奇和兴趣,现在已经是颇为反感,其中虚情假意的各种套话,各种隐藏在下面需要慢慢体会的勾搭和试探,简直还不如和洗衣帮中专职掏粪坑的老头聊天有趣。 “不,是有很重要的客人指定拜访你,请务必尽快赶到。”魔像的幻术合成声音还是那样的死板,但背后的意思却是让曾文远微微意外。能让这些向来死板的序列傀儡说出‘重要’这种形容词,这说明这客人按照学院的‘因果序判定’来说也是非常地重要。 b12办公楼并不远,曾文远很快地就赶到了那里,看起来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连护卫魔像都没有,但是他根据指引走进会客室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了复数防护奥术带来的微微扭曲感,这是在学院的防护奥术之外再单独设定的防护隔离。在这里的重要客人连学院的探查也做出了屏蔽,而且学院好像也默认了。 会客室中,两个男人正坐在软椅中看着门口。两人都是衣衫华贵,面目英俊,看起来极为不凡,两人也都是三四十岁左右,只是一个儒雅斯文,一个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张扬自信的咄咄逼人之气。看到曾文远走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除了惊异之外,还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意。 “你...你们是......”曾文远也是颇为惊异,这两个男人他都认识,在学院这种贵族子弟成堆的地方,奥罗由斯塔中的大人物们的形象和各种小道消息自然是广为流传。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三世,帝国的因克雷公爵。这位是我的朋友和属臣,内马甘阿德勒。”张扬自信的男子率先站了起来,居然先对曾文远行了一个不大认真的礼。“久仰了,大诗人维斯特先生。之前我们还想办法和您通过信呢,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就是当日在真红剧院里保护尤利西斯小姐的那位勇敢少年。该怎么说呢,这么年轻的天才少年,居然让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了些嫉妒和后悔的感觉,这真是新奇的体验。” “你们怎么知道......”曾文远再次惊讶得失语了。 “不用那么惊讶。”公爵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回到了软椅上。“也许你的保密手段做得很好。我们也非常明白,享誉奥罗由斯塔的大诗人,大剧作家居然是甘当尤利西斯小姐助手仆役的西方少年,这确实会给你,会给尤利西斯小姐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在真正想要探查真相的人面前,这个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几个因果序的奥术就可以确认你的身份了。” 曾文远沉默了下来,面上的惊讶之色很快就散去,几个呼吸之后,他重新开口,很冷静也很平和地问:“那么公爵大人,您不惜使用因果序奥术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公爵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曾文远的冷静,说:“大体上来说,还是和我们之前写给你的信上的内容一样,我们希望你能去因克雷,让你的才华在因克雷高地上尽情绽放。不知道你愿意吗?” 曾文远再默然了一会之后,淡淡一笑:“也许并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一旁的阿德勒连连点头。“我知道你们西方人对家庭和传统是非常重视的......那么你的家人长辈知道你作为诗人的身份吗?他们有什么意见和想法?使节团的诸位知道吗?我知道你进入学院是风和仁爱之剑两位阁下向理事长推荐的结果,如果是要咨询他们的意见的话,我可以去找他们......” “他们没什么意见和想法。”曾文远淡然回答。“我的家人长辈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好,他们并不知道我作为诗人维斯特的真实身份。只有我表姐,就是你们所说的尤利西斯小姐知道......不,我也不确定我表姐是不是把这个事情告知给他们了,但是无论他们知不值得,应该都是并不怎么在意的。在我们西方人的传统文化里,不符合他们价值观的这些什么戏曲诗歌都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玩意。” “哦,呵呵......好像确实如此。风和仁爱之剑两位阁下确实有些缺乏对于高雅艺术的品位......”阿德勒想了想,略有些尴尬地微微苦笑。 “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的想法呢?维斯特先生。”公爵的眼光烁烁,似乎捕捉到了曾文远看似平淡下的不平。“请相信我们的诚意,即便知晓了您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们在之前的书信中表达的诚恳之意并没有减弱半分,我们是衷心地希望你能去因克雷一展才华。你大可以抛去一切顾忌,让我们坦诚地商谈商谈。我可以这样说,只要你自己愿意,我们可以帮助你克服一切困难。” 曾文远并没有回答,他的表情依然平和,只有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他的眉毛细长如同女子,但是又浓密得有如两道密不透风的黑线,这让他原本很是斯文秀气的模样中带着一些尖锐和锋芒。 片刻的沉默之后,曾文远一笑,更多的锐利和锋芒从他原本的平淡斯文的眼神深处透露了出来,就像一个原本就有着峥嵘菱角的雕塑扯下了一直蒙在上面的细纱。他这时候才走到了公爵对面的软椅上坐下,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面前斟上了一杯红茶。他的动作很斯文有礼,但是表露出的姿态和心态显然已经和之前的大不相同。 “非常感谢你,公爵大人,还有这位阿德勒大法师。虽然我知道你们并不是单纯为我而到奥罗由斯塔来的,但只是你们肯运用因果序奥术来找到我这一点,这就已经表现出你们的诚意了。我大概听说过,因果序奥是会产生一些难以预测的后遗症的,一般来说大法师们都对此都有些顾忌。”曾文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垂下眼皮,只盯着手中那杯喝了一半的红茶。“你们之前的来信也是非常地有诚意。我只是有些好奇,只是对一位剧作家,一位诗人,因克雷有必要这么求贤若渴吗?我非常高兴看到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能够这么重视我的作品和才华,但是我也明白,因克雷的公爵并不是那种为了一时个人的爱好和兴致就要不惜花费力气的人。也许很多人会认为您就是这样一个纨绔,但我知道,执掌因克雷这样正在崛起的新兴势力的人,不管流言怎么说,本质上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商人和政治家。所以我想问问,为什么要这么热烈的邀请我?” 啪啪啪,公爵鼓掌,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光芒都透露出欣赏的意味。 “太了不起了,维斯特先生。真的,我不大夸赞别人,因为我基本上就没见过能比我更优秀的人。但是今天我破例了。”一边说着,公爵的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神采飞扬起来,那股发自内心的情绪肆无忌惮地朝四周外溢。“明明你的血压在升高,手也在微微地颤抖,你分明是很激动的我能够想象,在你这么年轻这么才华横溢,偏偏又在各种歧视和压制中成长起来的人,心中埋藏着多么大的不甘和热情。但你还是能够压抑得住,非常理性细致地做出分析和选择,然后来试探我们。这我可做不到,至少在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做不到。啊,说不定这也是你周围环境的功劳吧,我们因克雷有句老话,重压下的草籽才能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不过我对此还是非常佩服的。所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坦诚地相谈吧,真正的聪明人之间是没必要遮掩和试探的。” 阿德勒有些意外的看了公爵一眼,然后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对他这勃然而发的兴致也是无可奈何。 曾文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端着茶杯的手上骨节和青筋朝外露了一些,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我想你是知道的,相对于奥罗由斯塔,相对于富饶的大平原这样的帝国传统地区,我们因克雷兴起的历史还比较短暂,在文化和历史上的沉淀很浅薄。在这一点上,平原上的帝国贵族们都喜欢讥刺我们高地人粗俗野蛮,认为我们不过是机缘巧合得到了战争红利而起家的一群暴发户,一群被天上的馅饼砸到了头的野蛮人。可是他们都没有看到,正是因为我们在文化和历史上的浅薄,才能让我们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大步前进,没有任何束缚地跑得飞快。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我的爷爷和父亲,两位眼光卓越的天才人物,他们在创立因克雷的时候就遇见到了这一点,做出了非常有预见性的规划。说到这里,我想问问维斯特先生,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 曾文远想了想,抬头回答:“你是说......因克雷抑制神殿和教会的问题?” “非常之正确。所以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公爵比出一个赞赏的手势。 曾文远不以为意,淡淡说:“这也很容易判断吧。毕竟公爵大人您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常常看因克雷的发展史的。” “真是可笑不是吗?明明作为奥术贵族,和神殿教会已经互相斗了上千年,但是偏偏又要为此而贬低我们因克雷是没有文化和底蕴的野蛮人。”公爵做出一个无话可说的表情。“因克雷从一开始就用各种方式和借口限制神殿在高地上的发展,把他们的规模和影响力降低到最低的限度,正是因为没有他们来指手画脚,没有他们来鼓动信徒迁徙闹事什么的,我们才能集中精力放在调配力量和开拓发展上。我们才能把因克雷上下的力气拧成一股绳。” 曾文远点点头。不说帝国崩解就是源自和神殿的冲突,就在这和平时期,奥术贵族和神殿之间的纠纷依然是贵族们最头痛的矛盾,开垦荒地必须请农业女神和日光神殿的信徒来举行祭祀,建立工坊必须要有锻造之神的祭司坐镇,想要组织船队出海捕鱼,风暴女神的祭祀则是必不可少的,最关键的是平日间一旦和领民有什么冲突,守护之手之类的组织立刻就冒出来,如果查实是贵族们压榨或者欺压领民,立刻就会鼓动领民们罢工抗议甚至迁徙到其他地方去。更不用说为了想法子延长寿命而偷偷进行一下亡灵奥术的研究,那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归亡者立刻就会纠结领民一起闹事。帝国时代还能凭借强大的帝国军容来进行镇压,而到了这帝国崩解之后的时期,贵族们也就只剩下妥协一条路可走了,因为再也支撑不起奢华的生活和奥术研修而债台高筑,继而破产的小贵族们比比皆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大世家也萎缩了不少,就连奥术学院要讲授一些涉及到神灵的敏感课题,这些教会神殿也会跳出来抗议。 从这一点来说,因克雷从一开始就限制教会神殿的规模是非常有远见的。当然,完全杜绝是不可能做到,只要有人的地方,守护之手和归亡者之类的信仰就必然有生存壮大的空间,工匠之神的信仰也是因克雷所需要的。但对于其他信仰来说,因克雷原本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少数的本地原住民又都是信仰元素和自然的蛮人,前两代公爵想办法用种种手段和借口来限制教会的发展,让他们在普通人之间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没有了束缚和掣肘的因克雷借着战后的好时机,在这数十年间狂飙突进一举成为了大陆首屈一指的新兴势力。 “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说,神殿和教会的存在又是不可缺的。”公爵摊了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至少他们能给社会带来安定。感知神灵带来的感觉和那些精心设定的教义都能麻醉人,让人陷入安定,不至于把多余的精力耗费在那些有可能带来危险和不稳定的地方,比如致幻药剂和召唤魅魔来取乐什么的.......不瞒你说,最近几年因克雷已经有了这些东西的苗头。明令禁止的效果不大,毕竟对于奥术师,尤其是那些已经赚足了钱的奥术师们来说,这两样东西都不难,自己随便在家里搞搞就有了。而这些东西一旦泛滥开来,连伟大的奥术帝国都受不了。” “所以公爵大人觉得,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戏剧艺术上就行了?我记得帝国就是这么做的。也算是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吧。”曾文远表示明白了。 “不止如此。”公爵带点得意地笑了笑。“从长远来看,一位神灵的强势存在对整个团体也是很有益处的。南方军团的战神殿就是个不错的例子,既加强了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们的凝聚力,又正大光明地将其他教会的势力压制到最低,还能让他们在某些地方不得不出力,这实在是一步好棋。” “......因克雷是准备选择米莉,是吗?”曾文远想了想,问。“但是如果按照因克雷的现状,工匠之神好像更合适吧?你们的魔像技术已经堪称大陆第一了,创造的各种魔像和炼金器具也是你们重要的商品之一。” “其实并不,正因为和因克雷的利益太过于契合,我们才不能选择托德。”公爵无奈地摇了摇头。“信仰带来的巨大名誉和影响力再和利益一叠加起来太可怕了,因克雷将会成为一个比帝国还集权的怪胎。在短时间之内他确实会跑得飞快,但迟早会脱离任何人的掌控,在某个本应该拐角的地方把自己撞得粉碎。” 曾文远皱起了眉,对于公爵的这些话他不大能完全理解。他也许聪慧过人,但是在眼光和视界上毕竟到不了真正的上位者的高度。 “在足够强大之后,一个政体想要长久而健康的维持下去,平稳可控,拥有自我纠错和改正的能力是最重要的。利益再和信仰一结合,就丧失这个能力了。”阿德勒补充说。“相比之下米莉最为温和,不带任何的利益,不带任何的倾向,所以是最合适的。维斯特先生,以您的才华和资质,绝对是最适合弘扬米莉光辉的人选。我想您肯定已经无数次地感受过米莉的恩赐,那么就请来我们因克雷吧,我们会尽力将米莉的光辉散布到因克雷的每个角落,说不定您还能因此而成为米莉的第一个神眷者呢。” “第一个神眷者?呵呵......”听到这个词,曾文远不禁露出一丝有些怪异的微笑。想了想,他忽然问:“听说因克雷有很多我们西方族裔,是吗?” 公爵和阿德勒对视了一眼,阿德勒点头:“也不算太多,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二三左右,不过比起大陆其他地方是要多很多的了。” 因克雷主要是以移民为主,当初还是一片蛮荒的时候,几乎都是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到那里去碰碰运气,而战后神州族裔的日子无疑是最为难过的,所以许多人都扶老携幼朝着据说能有口饭吃的东方高地而去。相对于其他的欧罗贫民流浪汉什么的,他们依然只是一小部分,但却已经是来到欧罗大地的神州人的大部分。在欧罗大地的其他地方,也就最富庶的奥罗由斯塔,有神殿维持秩序的西海岸还能有点神州人生存的空隙。 曾文远又问:“据说你们普及了奥术教育平民化,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去学习奥术和炼金知识,那么有西方人成为奥术师吗?” “当然有,而且很多。”阿德勒回答。“坦白说,你们西方人很聪明,在奥术上的天赋一点也不比我们欧罗人差,而且非常能吃苦。他们中有很多已经是优秀的奥术师和魔像制造专家。” “哦......”曾文远抬起头微微后仰,眼中光芒闪动。等他再埋下头来,眼中的神色便已经变得很坚定。“这样的话,我还真的对因克雷非常有兴趣。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能不能去,并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总不能丢下一切跟着你们就悄悄去因克雷。我姐姐也绝不会同意。” 公爵笑了。虽然听起来在言辞上和最开始的回答没有什么不同,但内中的意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点头说:“那么我们也还是那样的回答。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反正 平里斯多利亚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推开研究室的大门走了出来。虽然有着奥术法阵的自动循环和过滤,但外面通道中的空气中还是有种隐隐的霉臭味,这霉臭味顺着鼻腔朝里面冲击,混合着两天两夜没合眼的疲惫让他的头痛更上一层楼。不过这是没办法的,这里终究不是温和干燥的大平原了,在南方多雨湿润的气候下又处于地下,而这下面只不过是二级实验室,显然南方军团不会在环境福利上投入多少。 叹了口气,平里斯迈着因为久坐而有些麻木的脚步顺着台阶朝上走去,好不容易走完这几十阶台阶回到了研究大厅,上面的气息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大门外看出去,阴沉沉的雨幕把一切景色都融进自己的阴霾里,这场雨好像都持续了一个星期了。 大厅的门边,两个法师正端着餐盘在那里一边闲聊,一边往嘴里塞着不知道是烤肉还是烧得半焦的根茎类的什么东西,总之没有半丝食物的香味传来,那两个家伙木然的表情也显示没有半点享受食物的意味。厨房的手艺一如既往的烂,在保证各种营养齐全之外从不追求什么味道,反正这些被炼金药剂和实验中刺激性气味弄坏了味蕾和嗅觉的研究员们也吃不出什么来。 看见平里斯,这两个法师点了点头,依然还是一脸的木然。平里斯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敷衍过去,来这里一个多月了,这些低级研究牲口他都记不住谁是谁,当然也没必要为这些家伙浪费记忆空间。 “食堂刚做好了饭。”一个法师居然想要表达一下额外的友谊,指了指食堂的方向。不过平里斯没有回应的意思,木然摇了摇头,转身撑出一个力场护盾走出了大门。 力场挡得住雨滴,还是挡不住周围的霉臭味,这间炙炎要塞的附属奥术研究院起码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在潮气和雨水中浸泡了两百年,这股霉臭味简直就要和建筑本身融为一体。平里斯用尽力气在雨滴里疾步而走,总算在被这股霉味熏昏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主人,您回来了。”树精女奴波波莉娇脆的声音,还有宿舍里经过法阵净化处理过的新鲜干燥空气让平里斯总算松了口气。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扔给波波莉,平里斯一下瘫在软床上,闻着树精女奴身上的那股特殊香味,他这才完全地松弛下来。 这分配给他的宿舍并不算大,就算已经把三个相邻的房间一起给打通了再装修一遍,看起来也远不如奥罗由斯塔里的随便一间高级旅店的客房。这原本用来安置战斗法师的地方,再怎么改造也是没办法和帝都的舒适度相比的,至于那些情人侍女什么的也都没办法带来安置,平里斯也只有带着这个陪了他六年的树精女奴在身边。 “我真是有些后悔来这里了,说不定因克雷高地上那些蛮子的臭味也要比这里好闻得多。”平里斯叹了口气,掏了掏鼻孔。 “不,平里斯主人的每个决定都是英明的,您当时选择来这里,也是因为有更深层的原因。还请您不要灰心丧气。”波波莉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平里斯的衣服,跑过来跪在他身后,两只手轻轻在他太阳穴上揉捏。树精的骨骼很纤细,肌肤也很柔软,筋肉却很有力,这按摩手法更是经过专门的培训,立刻让平里斯感觉舒服了不少。 “嗯,是啊。”平里斯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多利亚家族可就看我了呢,总不能叫一大家子人跟着一起去因克雷,他们肯定也不愿意的......” “主人真是太伟大了。”波波莉挨了过来,柔嫩温软的肌肤完全贴到平里斯的脸上。这种树精女奴的脑部经过奥术改造,思维能力已经打了不少折扣,忠诚度却是设定到了满的,平里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衷心赞美。而树精作为公认的最美貌的种族,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从容貌身材到气质韵味都无可挑剔,在帝国时代就成为了奥术贵族们所热衷的私人宠物。 享受着按摩,平里斯很满意地嗯了一声,随手伸手就在波波莉宛若艺术品一样的身上抓捏了起来,**的树精女奴并不避让,只是咯咯地娇笑。其实六七年都过去了,树精女奴的身材再好容颜再娇美,对于平里斯来说也没什么新鲜感和吸引力,只是这种纯粹的贴心感却是其他侍女,特别是那些还要玩弄小心眼的情人们没有的,所以他才会在只能带一个随从的极简情况下只带了她来。这种女奴的培训改造可是在帝国时代就有了上百年的深厚技术积累,各种细节的成熟度非常高,当然,价格也是非常地不菲。尤其是战后神殿教会的势力大涨,连大家族都不敢再公然蓄养这种亚种精灵女奴,只有在黑市上才有秘密的高价出售。当年平里斯可是咬着牙才憋出了那几十万奥金,曾一度还有些后悔,现在想起来却也不算浪费了,有了她在身边,这难受憋屈的日子也算终究有个可以放松的闲暇,要不他还真不知道来这南方军团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才能熬下去。 其实作为奥法复兴会的精英,无论到哪里都是千里挑一的奥术人才,否则当时南方军团和因克雷也不会想方设法来互相争夺了。只是相对于策划部和研发部的家伙,他这样原本属于执行部的人在奥术水平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而南方军团肯定是不会缺乏在执行方面的人手的,他也就只能被打发到了这个军团附属的二级研究院里担任一个项目的领头人,名义上倒是不错,在家里的地位相比在复兴会里的时候也不降反升,只是这整天面对各种方程式研讨,满桌满地的奥术实验器具,还有麻木不仁呆头呆脑的奥术狗的日子,比起撑着复兴会的名头四处奔走四处猎艳的时候可完全是天壤之别了。现在只希望这个项目能尽快完结,上面承诺他的那个提拔调用能落到实处吧...... 揉捏了一会,平里斯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随手拍了拍波波莉,波波莉嘻嘻地笑了笑,心领神会地去给他褪下了裤子。 “平里斯多利亚,这次试验的数据很理想。你做得很好。”一个高瘦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门口,径直走了进来。 “哇!你是谁?要干什么?”平里斯被吓得连忙提起裤子跳了起来。等看清楚了这个人,才又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罗瓦大师,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刚好从三院收取实验样品,就顺便过来通知你最新一轮的实验任务。”高瘦男子瞪着一双用水晶做成的奥术义眼,表情平淡自然,好像没看到平里斯手忙脚乱地穿裤子的窘态,只是用一副谈论公事的平淡腔调说着话,也许是在他眼里刚才那一幕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就和人挠个痒,打个盹一样,解决一些临时困扰的生理需求而已。 平里斯很快就穿好了衣裤,也调整好了心情。这位罗瓦大师是炙炎要塞的首席大法师,执掌整个南方军团的奥术研究,是军团中不得了的大人物,他门上设定的封闭和隔绝奥术是军团内部的,在这位首席大法师面前当然是形同虚设。而即便只是顺路过来,能让这位大人物亲自来过问,想必肯定是有些事的。 波波莉一脸平淡地跪坐在床上,只是看了几眼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被限制了大部分自主思考和反应能力的她其实比一只家养的兔子强不了多少。 “接下来是最后的一项测试,关于地元素极限状况的虚拟力场推演,我分割了一部分在你的任务栏里。这是个很重要的测试,必须完美地完成,明白吗?如果最后整个项目完美完结,我就批准你的调职请求,让你回奥罗由斯塔去。” 罗瓦大师的话让平里斯精神一振,连忙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所为的。” “很好,南方军团绝不会亏待有才华的人。”罗瓦大师点了点头,似乎要转身离开,但是那双大大的水晶义眼在扫过波波莉的时候忽然顿了顿。“你这个女奴是高地溪水树精吗?” “厄......是。” “少见的种族......谁做的脑部阉割?”罗瓦的大眼睛扫过一片淡淡的白光,似乎发现了这个女奴身上的某些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平里斯小心翼翼地回答:“阉割程式是定做的,最后的实行是我委托的奥法复兴会副会长格里芬阁下。毕竟我的水平有限,这种事也不想委托外人,以防万一被神殿知道......” “很好,是休伊格里芬吗?”罗瓦大师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几分情绪。“不愧是生命系的奥术天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思维阉割,也能做到这样地完美。这个女奴让给我吧。” “厄......?”平里斯呆住了,犹豫起来。“请问您是要......” “当然是慢慢地解剖研究。”罗瓦大师欢快地回答。“我早就想和休伊格里芬阁下好好探讨一下关于生命奥术的秘密。啊,说是学习也不为过,他是真正的天才,我见过他的两件作品,充满了完美的奥术韵律感和独特的创意,只可惜他是复兴会的副会长,深居简出,性格也比较孤僻,我也无暇分身去找他。现在有一个这样的活体标本,当然是要好好地研究一下,而且这个树精的种类还是比较稀有的那种......很好,很好!我会慢慢地解剖,慢慢地研究的,她的活体大脑将会成为我最喜欢的收藏品之一!” “但是,这个女奴已经跟了我七年了......”对于这样的大人物,平里斯不敢直接拒绝,但他又真的舍不得。 “没关系,我不会嫌弃的,我只是用来解剖研究而已。”罗瓦大师很大度地挥挥手,像是只竹节虫在抽筋。“我会去找两个上等的精灵女奴来给你,或者按照市场价给你双倍的赔偿。我们南方军团从不会亏待人才的!好好努力吧。你还可以抓紧时间玩一玩,我现在还很忙,预计三天后才会有空,你在后天凌晨之前把这个女奴送到实验室来就行。”兴致勃勃地说完了这些,罗瓦大师转身走出门外,然后一个闪烁就消失了,这在炙炎要塞的奥术序列掌控范围之内,他可以轻松运用传送奥术代步。 平里斯愣愣地看着门外的雨幕,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看着还是跪坐在床上的波波莉,树精女奴很快地就感觉到了平里斯的情绪,露出了伤心的表情,问:“主人,是波波莉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请你尽管吩咐和命令,波波莉一定做好。” 树精作为精灵的一个亚种,感知是非常敏锐的,被奥术阉割了其他方面的自主思考,但是对主人的情绪却是感觉得非常明白,听不懂罗瓦大师和平里斯的对话,但是对平里斯那种沮丧无助还有对她的不舍伤心却是很清楚。 “不是...不是你的错。”平里斯木然地摇摇头,旋即又是苦笑了一下,以波波莉的理解力对她解释也没用,就算能理解,这事也不可能以她和平里斯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既然罗瓦大师开口了,那他就只能在两天之内把波波莉送到实验室去。 颓然地坐在床边,波波莉很乖巧地从后面把他抱住,柔软温和的触感只能是让平里斯更是无奈,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其实从更理性,更宽广的角度来说这并不能算坏事,波波莉只是个玩物女奴而已,能换来双倍的赔偿,还有能让罗瓦大师这样的大人物的注意,那绝对是值得的。 以一换二,还能有额外的隐形价值附加,没错,这绝对是符合逻辑的,绝对是一笔大赚的买卖。今天是个好日子。那么就如同罗瓦大师说的,这两天争取时间尽量多玩玩才是最有效率的。 心里终于想通了,平里斯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波波莉,波波莉立刻乖巧地爬过来给他褪去了裤子,俯下头。不过半晌之后她又抬起了头,眉头轻皱问:“主人,是不是要吃一点药?” “嗯,好吧。”平里斯点头。他也感觉有些奇怪,虽然他在那方面确实有些纵欲过度,但这段时间忙于实验,已经休息了足足有半个月了......也许是实验太累了状态不好? 不过在炼金药剂的强大作用下,什么样的状态都是一样的,虽然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对身体确实是不好的,但沉淀数百年的奥术炼金术造出来的产品,短时间的效果毋庸置疑,没过多久平里斯就气喘吁吁地瘫倒躺在软床上了。 一般来说这之后都会沉沉的睡去,这余韵的入眠效果堪比精神奥术,但今天平里斯却睡不着,明明双眼干涩得要命,精神也疲倦得很,但心里却总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不让他滑落到平静的深眠中去,平常枕着很舒服的波波莉的大腿,这时候也老是感觉把头怎么放都不对。 翻来覆去地也不知道挨了多久,正当平里斯实在受不了要准备起来找一瓶催眠药剂来喝的时候,一个声音又忽然在这房间中响起:“有个这么漂亮的枕头,你小子日子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嘛。” “啊,罗瓦大师。”平里斯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就睁眼跳了起来,但是他马上发觉不对,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比之前的要宽大不少,模样也完全不同了,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筋肉发达的东方人。 “你是......仁爱之剑阁下?”平里斯立刻认出了这个不久之前把他拉拢到这南方军团来的男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我曾经的弱鸡手下,看来你还是一样的无能啊。”仁爱之剑大刺刺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茶桌上。 “什么无能......不对,我记得你好像是...已经被军团内部通缉了啊。”平里斯先是懵了一阵,随即恍然想起来。“见鬼,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就紧挨着炙炎要塞!” “我当然知道。那你要不要试试叫人来呢?抓到我可是大功一件啊。”仁爱之剑笑眯眯地看着平里斯。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那样做呢?你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平里斯微微尴尬。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旋即马上就自己扑灭了。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友谊良心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而是他非常清楚这个东方男人是个什么样的恐怖怪物,就算这里已经在炙炎要塞的奥术序列笼罩之下,甚至就算罗瓦大师现在还在这里,也绝对阻止不了他一拳把自己砸成肉泥。 仁爱之剑难得地叹了口气,居然满是歉意地说:“我是来挽回我当日的错误的。当初和夜影那个女人合作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她背后的南方军团是如此的邪恶,把你们这些复兴会的精英从原本光明的因克雷之路上给带到了这里,实在是抱歉得很。” “嗯,这个么,其实也不用了,我们在这里也算是挺合适的......”平里斯随口应付着,不过也没有说谎。他们这些原属于复兴会的奥术人才,新的出路肯定也就只能是重新找一个大势力为之效力。也许相比起因克雷的开阔和活力,南方军团的官僚化和陈腐确实是有些沉闷了,但作为平原区出身的奥术贵族,选择更为根深蒂固的南方军团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不用勉强了。”仁爱之剑表情和声音都极为沉重,表达出了极强的责任感。“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勇于承担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当初把你们丢到这个满是腐臭的邪恶势力里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就一定要把你们给解救出来!” “...你想要干什么?”平里斯有种不妙的感觉。“我可事先说明,我们在南方军团工作都是自愿的,南方军团没有逼迫我们,我们在这里也算能一展所长,家族也能得到相当的好处。个人角度来说也许比不上复兴会时候自由自在和捞的多,但为军团效力怎么说也是非常体面的事,不用遮遮掩掩了。” “你们怎么能在这样一个邪恶腐败的组织里自甘沉沦!”仁爱之剑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难道你们不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吗?好吧,可能你们确实不知道,那我就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送死了。我现在要给你们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不好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平里斯很清楚这个男人看似狂妄疯癫的姿态背后经常都潜藏着惊人的能量和破坏力,他在这里空闲的时候也会关注奥罗由斯塔方面的消息,对那边的动态算是比较清楚的,而他现在身为军团内人员,对南方军团的一些手脚也隐约有些察觉。现在综合这一切,以他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普通人的智力,面带疑虑地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仁爱之剑,脸色马上就变了。“你们要和南方军团起正面冲突了?想要我们来当内应?” “呵呵,看来虽然胆子小了性格废了,智力还多少保持着一些。”仁爱之剑笑了。“大体上没错,就是说法上有些错了。我不是要你们当内应,准确地说就是来给你们送上一个反正立功的机会的。” “见鬼!”平里斯简直要原地连跳三跳来表达自己的愤慨。“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这些?你们为什么要选我们来当内应?你们西方人伙同因克雷要和南方军团起冲突关我们这些人什么事?你快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 一旁的波波莉感觉到了平里斯的焦躁和恐惧,上来从后面搂住了他。但这并没什么用,平里斯只盯着仁爱之剑呼呼直喘气。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叫什么出息!”仁爱之剑对平里斯的反应极为不满。“怎么说你也曾经是带着魔像闯荡四方,单身和神殿教会对抗的复兴会精英,现在只是听到要开战要找你帮忙就吓得这样屁滚尿流。在这里搞研究把你仅有的一点点气概都消磨光了。” “不,这完全是两码事。”平里斯深吸一口气,希望尽量对这些疯子解释清楚其中的差异。“作为复兴会的精英成员去发掘遗迹和神殿做对什么的这根本很轻松任务好吗。虽然和他们做对这么多年,但是我要说这些蠢货木头脑袋还是有些可爱的,至少一般来说包括归亡者他们都不会轻易杀人,而且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很有规律,很好预测,准备稍微充足一些加上有会长的支援,基本上不可能出什么意外,遭遇战斗什么的都可以看作有趣的刺激运动。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件非常符合大家的价值取向的行为,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势力都会或明或暗地给你支持和认同。所以担当复兴会的执行部人员这真的是一桩非常有趣有意义又安全还可以大捞油水的工作好吗?” “但是南方军团是什么样的存在?这样的几十个家族借用帝国的部分躯壳勾结在一起形成的庞然大物在利益的驱使下比任何神殿教会都凶残一万倍,而且做事没有任何底线!和因克雷这样同样性质的庞然大物冲突根本就是两个巨大的车轮在互相碰撞,我们这些背后没有了会长们撑腰的零散法师就像毛虫蚂蚁,夹在其中一个不小心就只能死得无声无息。不,我是绝对不会参与进来的,你别来找我” “你这蠢货!刚才我还在说你还有几分智力,一下就蠢得不可救药了。”仁爱之剑摊手。“你加入确定会获胜的一方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你难道不相信我们和因克雷加在一起会对付不了南方军团?难道不相信你面前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神奇男人吗?” “当然不相信!你知道南方军团是什么吗?有多大的力量吗?那是几十上百个显赫家族集结在一起形成的怪物!他们拥有者帝国遗留下来的最庞大的奥术军团!大平原每年超过一半的产出都用于供养他们!几十年下来,每一个稍有些办法的家族都会给自家人在军团里弄个职务!”平里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看起来都有些竭斯底里,竭尽全力务必想要对仁爱之剑解释清楚自己的理由。“这种和整个社会结构都纠结在一起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被击败的,因克雷和军团的冲突,其实是新旧两种社会文明在利益层面的冲突,短时间之内,至少几十年是不可能有什么胜负可分的。这期间的冲突和碰撞只会形成各种阶段性的利益博弈,然后妥协,其中因而死掉的倒霉蛋肯定难以计数,他们的死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时代的炮灰尘土烂泥就是他们的唯一统一代名词。我可绝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的一分子。我可是多利亚家族唯一的门面,以后要成为族长带领家族的人!还有大把的美好人生有太多的美女要去享受,所以我绝不会搀和进这里面来的,绝不!” 这一番话说得连仁爱之剑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想不到你这弱鸡还有这份眼光,我还以为你就是个除了搞女人之外就什么都不会的奥术废物呢。” 平里斯一晒:“哼,其实我小时候成绩最好的是历史和社会演变史,不过这个只是少年时的兴趣而已,只有完全没奥术天赋的废物才会去专研这些杂学。” 仁爱之剑眼睛一瞪:“收起你那副暗自得意的嘴脸吧,我只是说你的眼光视界还算不错,可没说你就说得对了。你张口就是利益就是算计博弈,闭口就是美女就是享受,难道这世界就只有这些低级的东西?难道就没有更高层次更伟大的追求?比如爱和正义?像南方军团这样腐朽邪恶的集团难道就不应该得到正义的惩罚?” “拜托,那怎么可能?”平里斯哀嚎。“我无意冒犯,仁爱之剑阁下。虽然你的名字有爱又有正义,但世界的运转可不是靠着这些来推动的。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些感情毫无意义,只是这些感情都不过是用来点缀个人世界的装饰品,真正的社会运转中起作用的永远都是利益!从根本上说所有人都是冲着更大的利益去行动的,谁敢挡在利益的车轮之下的结果肯定是粉身碎骨!” “就像这个树精女奴一样。”平里斯指了指跪坐在床上的波波莉,叹了口气。“其实从感情上讲我是很喜欢她的,很舍不得。但是罗瓦大师要拿她去研究解剖,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罗瓦大师答应了双倍赔偿,还能收获作为南方军团首席大法师的他的善意,一旦拒从此再也没机会朝上调动这都是轻的,弄不好就调到前线去当战斗法师哪一天死在兽人的斧头下。这么大的利益区别,傻瓜都知道怎么选择。这就是现实。任何人都要在现实下低头的。南方军团是不可能被打败的,我更是绝对不会搀和进来,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真是够了,看你这窝囊模样和一滩稀哒哒的鸡屎也没区别。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仁爱之剑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魁梧的背影在雨幕中几个闪烁就不见了。 他走的这样干脆,倒让平里斯有些意外,他看着门外那一片阴沉沉雾蒙蒙的景色发了半会愣,一屁股坐倒在床上然后瘫到了波波莉柔软的身躯上,之前莫名的怪异焦虑也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几乎就在眨眼的瞬间他就滑落到睡梦中的深渊里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着力点 “平里斯,你可要努力,以你的天赋肯定会成为出类拔萃的法师,只要你保持现状这样的成绩,奥术学院的名额肯定有你的一个,毕业之后可以让托米叔叔介绍......” 爷爷那没剩几颗牙的嘴一张一合地一边吐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一边喷涌着莫名的酸腐气,和他身上那浓重的老人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怪异的腥臭,就像一口堆积了无数垃圾腐物又发酵了几十年的深潭,让平里斯觉得想吐。他憋住呼吸,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是默然地点点头。 快死吧快死吧,死了我就不用每天来受这个折磨了。平里斯在心里不停地念叨。对这个明摆着就快要死的族长爷爷,他可没有半点留恋和好感。从血脉上来说这确实是他父亲的父亲,不过他却只是这老人几十个孙子之一罢了,而且之前还是颇不受重视的那种,直到他在六岁的时候表现出在计算方程式上的天赋,才让他天天来接收耳提面命的教导。但这份独有的尊荣对平里斯来说只是一种难言的折磨,日复一日的叮咛嘱咐让他更加地讨厌这老人,幸好,看起来这折磨已经快到头了。 老人的呼吸像是破烂的风箱一样终于再不能负荷过多的拉扯,躺在床上陷入了抽搐,平里斯终于能退出那个充满了酸腐腥臭的华丽卧室,他迫不及待地呼吸着走廊上稍微好上一些的空气,几个医师拿着炼金药剂匆匆地从旁边跑过,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门外不远的阴影处,几个兄弟姐妹正用一种包含了羡慕和敌视的目光看着他,平里斯恍如不觉,这些多利亚家的同辈们似乎非常嫉妒他能最后关头接受族长的嘱咐,在他们眼中这是无上的荣誉,也代表了家族的希望和资源都会倾斜在这个兄弟身上。 “太好了。你爷爷一死,托米叔叔会继任族长的位置,他绝对不敢无视你爷爷的任何遗愿,不管你爷爷和你说了什么,对你有什么要求,他都只能变本加厉地去实行。你以后获得的关照不止不会下降,还会更多!但是你现在不要能做出高兴的样子,一定要保持哀伤,保持哀伤知道么?” 父亲兴高采烈地模样就像是在路边捡了一大口袋的元素晶石,压低了声音对平里斯告诫再三让他不要太兴奋,但其实平里斯根本一点也不兴奋,除了从此能免除面对那个垂死老人的絮絮叨叨而有些轻松之外,他最大的感觉还是无聊。 没错,他也是知道以一个小家族的少年来说,这绝对是好事,所有族中的兄弟姐妹们都在羡慕他嫉妒他,他也应该以此为傲,拥有过人的奥术天赋是每一个人梦寐以求的事,这预示着他可以成为高阶法师,甚至有希望成为大法师,然后掌握更多的资源更大的权势,受更多人的羡慕和嫉妒....... 但这也真的很无聊。他知道是知道,但从感觉上来说,这些东西并不能让他开心。兄弟姐妹们的嫉妒也好,父亲那张扭曲兴奋的脸也好,都散发着和床上老人那张嘴一样的酸朽臭气,都是这大家庭阴郁霉烂的气氛的一种具象化。他就像一个正在霉烂的木偶傀儡,身不由己地被这些腐臭无聊的东西推动着整天学习公式运算方法,背诵各种奥术数据,冥想感知魔网,这整个世界都显得无比的空洞,他只是按照大人的要求去做,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意义……直到他十一岁的那一天,半醉的堂哥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叫来了三个女孩,说是要教授他‘作为大人的快乐’。 他知道堂哥说的是什么。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就算是已经不怎么昌盛的世家,这些东西也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大人们留与表面的遮遮掩掩并没什么作用,他老早就知道家里的父亲叔伯母亲姨娘,乃至仆人侍女都是很乐于这种‘快乐’的。他偶尔也会想象憧憬一下,只是还没找到真正的机会而已,现在这送上门来的体验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带着几分忐忑和兴奋,他在三个早不再是女孩的女孩耐心引导下渡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夜晚。 事后堂哥受到了重罚,那三个女孩更是从此在宅院里消失了。原来未成年之前的这种快乐是会会损伤到精神和脑部的发育的,因此奥术教育中严禁在十五岁之前接触和尝试这些东西,堂哥的这个邀请显然饱含着深深的嫉妒和恶意,不过平里斯一点也不恨他,甚至很感谢他,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美好这么充实这么有好玩的一面,在那些绞缠的肢体粘腻的体液之间世界是如此的充实如此的美妙,他和面前那个发出原始而无意义的呻吟的少女仿佛建立一种直达灵魂的深刻联系,在这一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整个生命好像都鲜活起来了。与之相比,之前的十一年生命好像都只是画在粪纸上的涂鸦一样苍白一样的毫无意义。 只可惜之后家族长辈们对他的看管和保护变得严厉起来,再也没有能体会到这种‘快乐’的机会,他几乎是天天盼着十五岁的到来。对于这种‘快乐’的渴求也让他更加地 好在十五岁终究是会到来的,在确定接触到了中层魔网,用出了三环奥术之后,长辈们不再在私生活上管束他,于是他的全新生活终于开始了。他几乎把所有能支配的权益,财富,资源全都用在了体验各式各样的这种快乐上,千年积累下来的贵族文化中,关于针对这种乐趣的各种研究简直是数不胜数,这些着实让他渡过了几年欢乐时光。 只是随着经验的增多,快乐的程度难免地削减了下来,逐渐平常的寻欢作乐已经味同嚼蜡,他必须寻求更多更强的玩意,异族女奴,各种炼金药剂,各种器具,专用的享乐奥术,甚至驱使下层界的欲魔。但即便这些,带来的也只是一时的欢愉,过后反而是一种空虚的疲惫感。那些被蓄养的女奴只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无论怎么摆弄神色中都透着一股死寂,还不如一些制作精巧些的奥术人偶,而勾搭上的女孩无一都不在暗中算计着能在自己身上捞取多少好处,很多时候花费心思手段去猎艳,最后感觉还不如在家和波波莉随便玩玩轻松愉快。 “是的,就是这样。只凭着体液的交换器官的摩擦就想达到生命中的大和谐?让你的生命更有意义?别做梦了,这不过是痴心妄想。无论你再怎么拼尽全力,本质上和路边草丛里拼命**的鼻涕虫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世界依然空虚黑暗,依然和你无关,其他人和你的唯一联系都只是利用你,在乎的只是你所能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本质上来说没有人在乎你,这世界和你没有半点联系,就算你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在乎的。” 一个奇怪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是宏大深邃得不可思议,仿佛是神灵在耳边的低语。他想要去仔细分辨,但却又完全无法捉摸这声音的具体形貌,只有其中的意味和无尽余韵和他的记忆和他的过往人生过往的世界完全绞缠在一起,让灰色的更灰色,让空虚得更空虚,在这声音的笼罩之下他记忆中的整个世界变得宛如路边垃圾堆里的一个破玩具,灰暗,无聊,随时可以破碎崩塌成一团垃圾,而且他一点也不在乎。 “但是幸好还有唯一的一点温暖,能让你感受这世上唯一的温度。这是你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其他所有的一切累加在一起也绝不值得交换......” 是的,在这一片空虚灰暗的,他感受到的唯一柔和而有温度的东西就是偎依在他怀中的波波莉,这份温暖仿佛就是这世界存在意义......没错,被阉割了自我意识的波波莉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比行尸走肉强多少,但是她对自己的关心至少是绝对的真情实意的。 当平里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蒙了半分钟才支起身来,左右看看,又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睡得这样熟,这样深了,感觉整个人的精神几乎都像是重生了一样。 旁边的波波莉笑眯眯地凑过来给平里斯穿衣,看着树精女奴的模样,平里斯心里忽然升起一阵难得的平静与温柔之意。他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个和这个女奴有关的梦,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少年时在家族里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那些无聊的过往,难道是因为到了南方军团来太久,都没回去过?是不是该找个机会给罗瓦大师请个假,回多利亚家族去看看,确定一下家里的那些家伙有没有在属于自己的产业上搞鬼,多利亚家族能支撑着不像那些家族一样没落,可都是全靠了自己不断地傍上一个又一个大腿呢。 但是罗瓦大师要把波波莉拿去解剖研究制成标本,该怎么办?逐渐清醒的思绪终于和昨天的联系起来,平里斯才猛然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此外还有那个仁爱之剑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更加莫名其妙地要他加入对付南方军团的行动中去。这样说起来昨天其实是非常混乱而令人不知所措的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睡得那么踏实那么地熟,也许可能是太累而导致的吧。 问题虽然看起来很严重,要怎么应对他早在昨天就做出了选择,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的选择,只是此刻再想起来,原本的无奈忽然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沉重。 “主人,今天这身衣服很帅气呢。”波波莉给平里斯系好了衣带,拍着手在旁边赞美。平里斯愣愣地看着她,虽然精神上的改造注定了让她每天都会这么说,但一旦想到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这张笑脸,这张笑脸很快就会变成支离破碎的器官肢体浸泡在维生液中,平里斯心中还是升起了浓烈的不舍和悲痛。这感情来得如此的猛烈,很快就将他的思绪完全占据。 不行,绝不能把波波莉送去罗瓦大师那里解剖研究,说什么也不行。 平里斯咬牙下定了决心。只是拒绝了罗瓦大师,以后在南方军团里大概就很难混了,情况如果恶劣一些甚至会被派到最前线执行某些危险任务,如果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某个山谷的兽人埋伏圈里,最好就趁早找个理由从军团里脱身出去,重新找一个势力加入,只是这样一来,多利亚家族的声望和势力就会受损不小,之前复兴会瓦解带来的负面影响刚刚才因为加入军团而恢复了一点,再来一次的话说不定就会对整个家族的根基造成伤害…… 不过那又怎么样?整个多利亚家族还不都是靠着自己在复兴会和军团中的任职才能维持住声誉和场面?自己这么多年来早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回报,要不是家里的那些寄生虫拖累着,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活得多么轻松愉快。像遇到这样的情况转而去投靠因克雷就行了,自己同样是可以得到重用…… 当一个人的心态变了的时候,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和之前的大不一样,原本好像毋庸置疑的逻辑会变得可疑,一些忽略了的细节则会自动浮现出来拼凑成新的认知。平里斯也没再去实验室,就坐在床上皱眉苦思着,逐渐一副新的前景画面开始在他脑海里出现。 当仁爱之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地平静了下来,好像对一切都尽在把握。 “果然,能轻松自如地在这个地方来去,你们在军团内部已经是有了足够的内应。”平里斯笑了笑。这里勉强已经算是南方军团的核心区域之一,能绕过复数的侦查和警戒手段可不是靠着超凡脱俗的身手就能行的,那些兽人剑圣在隐匿潜行上的手段可不比任何盗贼差,必须有军团内部发行的通行凭证才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看起来这一天里你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仁爱之剑也笑了,不过笑得略微有些古怪。“那我可真要恭喜你了。” “没错。”平里斯叹了口气。“如果我这次再拒绝了你,恐怕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其实你之前能够给我一次拒绝和思考的机会,已经算是非常够义气了。” 仁爱之剑摇头:“哪里哪里,你没有去告发我,也是非常够义气呢。” “告发?”平里斯苦笑。“既然你敢这样直接地来找我,又再给我考虑的时间,又怎么会怕我告发呢?这军团内部早已经被因克雷的人打进了不少桩子了吧?一旦我真的想找人汇报,立刻就会被引入询问密室,被一发不知道从哪发出的解离术化成灰烬。然后被另外一个乔装打扮的‘平里斯多利亚’给顶替,找个借口请个长假离开军团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 “所以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省心啊。”仁爱之剑笑得很开心。“这么说你是决定投入爱与正义怀抱了。” “能不能别用那么戏剧化的表演腔调,我有点起鸡皮疙瘩。”平里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和表情说。“说说你们的计划吧。如果能保证一定的安全和利益,我当然乐于充当这两个巨大车轮碰撞中的一丝润滑油。” “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之前那个肥猪同事一样,自以为精明地制定一个刺杀栽赃计划么?爱与正义的朋友永远不会用那么低级龌蹉的手段,当然是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运用最高超的手段。” 仁爱之剑的表情看起来很满意,很自得,伸手对着平里斯点了点,就像长辈鼓励一个这次考试满分的小孩再接再厉:“你应该庆幸,也许是把这辈子的好运都集合在了一起才能在之前遇到我,这才能够让你在这次的策划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次的计划非但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分给你的好处也绝对足够。” “首先就让你来认识一下其他正义的伙伴。啊,其实也不能叫认识。你们可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只是之前都是在邪恶的阴影庇护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现在都投入了正义光明的怀抱,所以重新认识一下吧。”仁爱之剑转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安德鲁华莱士先生。您可以进来了。” “什么?”这个名字让平里斯大吃一惊,当他看到走进来的那个人的时候更是目瞪口呆。“华莱士,真是你?你,听说你不是……” 走进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身材干瘦面目普通的老法师,穿着一身南方军团的制式法袍,这种老法师在炙炎城堡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平里斯如此惊讶,则是因为这个老法师正是之前和自己一起被挖墙角挖到南方军团来的前复兴会同事。 “哼,小多利亚,你还是这么胆小如鼠,唯利是图。非得要足够的利益足够的安全才敢去做事吗?”老法师安德鲁华莱士一进门,就颇不客气地对着平里斯瞪了一眼。 “这个……”平里斯都没心思去不满,他的脑子里都被这个前同事的出现给冲击得有些糊涂了。 事实上在复兴会的时候他和这位华莱士法师并没有什么交集,这老头是研发部的,论资格比他老多了,但属于那种一门心思扎在奥术专研上的研究型人才,或者说是个不怎么通事务的书呆子,家族势力又弱小得可怜,平里斯自然没有兴趣去结交认识。只是被一同挖到了这南方军团之后,这位书呆子人才就获得了远远超过他的重视,让他独立掌管一个大型研究室不说,还花费巨资帮一直在高级法师巅峰徘徊的他迈过了法则之墙,成为了一位大法师。 这消息传到平里斯耳朵里的时候,足足让他不舒服了好几天。一位大法师,这就算是在南方军团也是颇有地位的人物了,更是每一个法师憧憬的目标之一,居然就这样让这个自己一直不大看得起的老家伙达成了。 当然,能够成为复兴会研发部成员的华莱士老法师本身的奥术水平是没的说的,卡在法则之墙之前这么多年只是因为资源的原因。站在军团的角度,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家族背景,一心只是扑在奥术上的纯粹技术人才,也更容易掌控更有培育的价值,花费资源捧成一位大法师的招牌也是显得军团唯才是举,安稳那些新加入法师的人心,也是一种安抚人心的宣传手段。所以仔细想这也是顺理成章的,只是在感情上平里斯确实郁闷了好一阵子。 但现在这个招牌居然转而投靠了因克雷,这不就是说军团之前刻意做出的策划投入的巨资都喂了狗么?如果说这是因克雷方面早就埋下的钉子那也绝不可能,一起共事将近十年,平里斯很清楚华莱士法师和因克雷没有半点关系,就算他隐藏得深能骗过交往不多的自己,也绝没有骗过整个复兴会和两位副会长的道理。现在看他脸上那神情,依然还是那个有些古板不通人情的呆板模样。 “你……不是刚刚才被军团晋升为大法师了吗?为什么…….?”奥术师里也算出类拔萃的头脑也不能让平里斯想明白这情况背后的逻辑,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哼,正是因为他们为我搞出了这么个晋升,我才算看清楚了这个军团的真面目!这样邪恶无能的团体,我是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华莱士法师一脸愤然。但是这个解释只是让平里斯更加地陷入逻辑混乱,这就好像是有人白白送了我几百万奥金几十名美女给我所以我非常讨厌他一样。 “你知道我的破壁晋升仪式花费了多少吗?”华莱士法师看着许久不见的前同事,显然也是很有倾述的欲望。 “多少?一百万还是两百万?”平里斯还是不明白。 “军团账面上是九百五十多万!”华莱士说出一个可以让任何法师吓一大跳的数字。 “怎么可能?”平里斯目瞪口呆。让高阶法师迈过法则之墙并不是件轻松事,至少在帝国没落的如今,没有了十环法阵的辅助,把法师的灵魂融入魔网的效率大大降低了,相对的必须用数倍以上的资源消耗来弥补。每一个新晋升的大法师都代表了一场耗费不菲的奥术仪式,所以即便是复兴会都没有去提升华莱士法师,当然并不是真的做不到,而是相对来说没有那个必要。但即便是如此,视法师自己的资质和积累看,一般来说百万左右,最多两百万奥金也就足够了。 “账面上是九百五十万,但是实际上最多花了八十万!我早就对我的晋升程序和法阵演算预习过无数次了,绝对不会超过这个数!但是他们直接就告诉我为了提升我成为大法师军团花费了九百五十万!什么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必须采用最好的宝石和水晶,必须预演,必须调配人手,还宣称有几次试验失败!真当我不知道他们是在巧立名目从中捞取自己的油水吗?”华莱士老法师愤愤不平。 “但是也没有让你自己出一个奥金啊……”平里斯还是不大明白。权力层次和官僚主义分明的庞然大物肯定会滋生这种损公肥私层层克扣的腐败,这是在哪里都避免不了的,虽然这个比例确实夸张了一点,不过说到底并没损失华莱士法师自己一根毛,就算借用了他的名义,事实上也给他进行了一场让所有法师都羡慕不已的奥术仪式,他好像犯不着这么激愤。 “他们以奥术的名义贪污进口袋里的金币,可都是帝国的民脂民膏!正是因为这些蛀虫们的贪得无厌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帝国才会分崩瓦解,奥术文明才会逐渐沦落下去!以奥术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还能有比这更不可饶恕的吗?这些人根本没资格被成为奥术贵族,根本没资格占据现在这样的高位!”华莱士老法师越说越激愤,口沫横飞,也就是平里斯早有准备,在这里布置了静音和反侦查的法阵,不怕被其他人发觉。“更过分的是,事后有一个觉得自己分润得太少的军团高层还转过来找我,说是没有他的有力支持这个升阶仪式根本就不会通过,而他为此付出不少,暗示我要付给他二十万奥金的辛苦费!” “这个……确实过分了。”平里斯点点头。军团高层也会露出如此难看的吃相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南方军团实在太过庞大,各个世家往里面塞进来的人肯定会有颟顸愚昧的蠢材,纨绔的主流进化形态之一也正是这样。以此为契机,再加上合适的劝说的话,这个书呆子愤而跳反也就说得过去了。 “那么仁爱之剑阁下,你们要准备怎么办?两天之后罗瓦大师就要我交出树精女奴了。既然我已经决定投入你们一方,那么连这个树精女奴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意义呢?”平里斯尽量用平和轻松的态度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如果让人看出来他的反叛只是因为一个树精女奴,不只是被人笑话这么简单,还会落下莫大的把柄,以后会被人抓住这一点来威胁。 “哈哈哈哈,你就放心吧。既然都已经投入了爱与正义的怀抱,那么你的爱当然会受到正义的保护。”但是仁爱之剑却好像看穿了一切,很是豪迈地大笑起来。“在我们的布置之下,整个南方军团都不过是案板上的猪肉而已,那个什么罗瓦大师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和心情来惦记你的爱人呢。” 这个时候,炙炎要塞的核心奥术实验室中,正响起一阵不大和谐的敲门声。 “谁?”南方军团的首席大法师一双改造后的水晶义眼发出极为不详的光芒看着那个发出响声的大门,他面前浮现的几十个幻术屏幕上,有一半的数据流动和动态图都停了下来。如果不是知道敢来这里敲门而不是使用通讯法阵的人绝对有着军团中层以上的身份,他早就一发解离射线射了出去把门后那个家伙化作灰烬。 “罗瓦大师,唐切奇伯爵派我来提醒您,审计结果已经出来了,您应该在会议室中接受军团长和委员会的讯问。” 门外的声音显得非常地客气和公式化,罗瓦大师并没有回答,也没有什么反应,就那样在原地呆着,似乎陷入了一个很复杂的奥术运算中,半晌后才开口用干巴巴的声音回应:“是副军团长。唐切奇只是副军团长。” “是,唐切奇伯爵只是副军团长。”门外的声音立刻很有礼貌地纠正了。 “阿莫斯伯爵呢。”罗瓦大师又问。 “军团长大人接到家族通知,回家族领地去处理家族事务了,预计三天后才能回来。”门外的声音一丝不苟地回答,然后又催促。“请您快点,副军团长和委员会已经在等着您了。” “知道了。”又在发了半晌的呆,罗瓦大师才熄灭了面前的幻术光屏,转身跟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出门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弹劾 “绿河大家族的执掌者,帝国南方军团的现任军团长,镇守南方,击退过上百次兽人侵袭的帝国守护者,伟大的阿莫斯伯爵驾到!” 阉人随从的唱名声高昂清越灵动悦耳,像是一根活化了的精金琴弦飞进人的颅腔里欢快跳跃,大厅中的几位代表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只是这唱名让人一听之下就能感受到其中浓郁的老派帝国味,没有自幼阉割后的十多年专业培养,没有高深的死灵系奥术改造喉嗓,是绝对唱不出这样的声音来的。能在现在这个时代还保有这样的阉人仆从,这可是只有真正有底蕴有传承更要有实力的老派世家才能有的排场。 随着这个排场十足的声音,阿斯莫伯爵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大厅。 相对于阉人随从的唱名声,伯爵的随从护卫数量似乎少了一点,只有寥寥几个,远不如其他几位家族代表的前呼后拥,但质量可是一点都不低,那几个护卫身上可都是穿着南方军团的制服,上面的条纹显示他们都是高阶的战斗法师,一般的家族里这些专精于战斗的法师可都是作为核心来镇宅的。这气派又让那几位家族代表忍不住目露羡慕之色。 但是快步走来的阿莫斯伯爵却是一脸冷硬,对大厅中的其他人并不多看一眼,就好像路边的蝼蚁并不值得他关注一样。在他本人来说当然是不需要什么护卫,他更不在乎什么排场,但现在要进行的是家族之间的对话,那么必要的礼仪也是要有的,就算不用给这些蝼蚁看,自己的人也总是要看。 没错,自己人。想到这个,阿莫斯伯爵罕见地泛起一阵无奈和厌烦感。即便无论权势还是个人实力,是他绝对已算是站在大陆顶尖,并不意味着他就没什么烦心事。不过好在这些烦心事就快到头了,从今天开始。 “伯爵大人,您能够在百忙之中莅临于此,实在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为首的一个胖老头鞠了一躬,满脸油腻腻的堆笑。“并不是我们非得要劳动您的大驾,是这场纠纷太过复杂,绿河家族内部也有一些分歧,所以才不得不请您来主持大局。我刚才还在和他们述说您曾经的英勇事迹......” “不用废话了,安东尼,说正事。”阿莫斯伯爵瞥了一眼这个为首的胖老头,这是这大厅里唯一值得他稍微正眼看一下的对象。他知道这人,安东尼家族的家长,和一样同样是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真正的奥术贵族,这样的存在当然要比蝼蚁高级一些,大概是聪明些的地精,不,路边小商贩之类的角色吧。 “啊,是的。伯爵大人,您干练的军人作风真是令人佩服。”安东尼大法师轻轻鼓掌,笑得就像刚得了一百万奥金的奖励一样。“我们也已经把所有能收集到的文件和手续都带来了,您要一一过目吗?” “不需要了。既然你们能带来,那就说明没什么问题。”阿莫斯伯爵冷冷地扫视了安东尼身后一眼。“我只想知道的是,那个想要吞没绿河家族的财产的人是谁?” “啊,这看您说的......”安东尼,特别是他身后的那些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了许多。 “嗯,伯爵大人,您误会了,并没有人想要吞没绿河家族的财产。”咳嗽一声,一个打扮得很精致典雅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我们只是想把绿河领边缘的一些归属不明的产权重新分划清楚而已,我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和文件,证明那几座矿山确实是属于别利察男爵的。别利察家族在战争中被异族军队屠戮,所有人都一度以为别利察家族已经彻底消失,但其实他们还有着一脉子嗣流传了下来......” “你是高地人?”虽然这个中年人在言辞和举止中都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和熟练度,但阿莫斯伯爵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底细。很简单,只有那些不知深浅的高地佬,才会在他明确表示出了厌恶之后还会自以为是地侃侃而谈,在粗俗蛮荒的因克雷高地上长大,让他们总会有一些逻辑简单的错觉,比如说摆在明面上的什么契约什么规则就一定会有用的之类。 “鄙人阿里罗齐尔男爵。”中年人优雅的一躬身,说:“我出身于因克雷,伯爵大人。不过我们罗齐尔家族是在绿河流域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正统帝国贵族,只是在战争中我父亲和祖父带领家人前去因克雷避难。在年少之时我参加了因克雷的开拓法师团,在其中认识了别利察家族的继承人,通过了几年并肩作战我和别利察兄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然后前年我在离开因克雷的时候用合理的价格收购了他手中那三座矿脉的所有权......” 阿莫斯伯爵微皱着眉头,视线停留在中年人的脸上,似乎正在听着他那充满了励志气息的商业故事,但其实他的思维早已经越过了这个蝼蚁,蝼蚁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思维逻辑正在触摸探索这事情背后的深层逻辑。 没错,是因克雷。也只有因克雷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胆量,还用这种无聊的手段来做这种事。 大概一个月前,有人拿着这个所谓别利察家族的矿产持有凭证找到了大平原法师联盟,要求从绿河家族手中取回原本属于他的合法资产,这在绿河家族中激起了不小的风波。 但这个风波的核心,其实并不是这几个矿产的问题。 矿产和周围的几千亩的耕地确实曾经是别利察家族的资产,在战争之后被绿河家族给吞并了,但这种事在战后非常多,在异族联军之下灰飞烟灭的大小家族不计其数,他们的资产却多少都还有留存下来,自然就成为了其他家族的盛宴。事后这些原主人重新冒出来想要取回资产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结果通常也都是不了了之,吞下肚的肉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的,已经吃得脑满肠肥的大家族,更不是区区几个拿着干巴巴的文书的破落户所能对付的,胡乱给些钱和小领地赔偿打发了的就算是厚道的了,更多的是这些文书和苦主的身份会被证明全是伪造,甚至连苦主本身都会莫名其妙地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 所以有人来取回资产这件事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当绿河家族正准备用惯常的套路来解决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拉上了平原法师联盟中很有力量的几个家族来帮他站台,然后趁着绿河家族举棋不定的犹豫时间,不知道又怎么蛊惑了家族中几个旁支也支持起他来。这几个旁支分家原本就对主家的权力过大有些不满,借这个机会居然全都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家族内部的会议上还因为分歧争吵上演了全武行,三个分支家长重伤,一时间整个绿河大家族都动荡不休,有几个分支家族居然想要脱离绿河大家族,阿莫斯伯爵只能从炙炎要塞返回来坐镇处理。 单纯的只是家族内部的问题,阿莫斯伯爵是并不怎么在意的。只要有他在,绿河大家族里就算都只是些混吃等死的废物也绝不至于被些许风波就动摇了根基,但他敏锐地从这次的动荡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敌意,一个外来者能拉拢到一些家族给他壮壮声势这还说得过去,但宛如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找到绿河家族内部的矛盾,然后迅速地把矛盾扩大,这就不是运气或者智力上的问题了,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阿莫斯伯爵必须亲自来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身份。 而现在就可以确定了。不单是这个自称帝国正宗贵族的蝼蚁,旁边那个没怎么开口的胖老头才是真正证据。阿莫斯伯爵瞥了一眼不开口只是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的安东尼。这个家伙现在正跟着因克雷的屁股后面,期盼那些高地佬能给他分下一块足够的肥肉,因此鞍前马后地上蹿下跳。大概他认定了因克雷会成为新一代的帝国继任者。真是可悲。 不得不说,他们玩弄出的这一点小花招还是相当漂亮的。伯爵自己再无懈可击,绿河大家族里上上下下足有上万人,除了以阿莫斯等三大家族为主之外,还有大小十来分支家族,其中的各种利益纠葛宿怨心结上百年来不知道积累下来了多少,被一些熟知内情处心积虑的人在其中挑拨离间,发生矛盾和动荡是再也正常不过了。 只要人还在社会中,个体的力量是无法和集体剥离开来的,没有大家族的支撑,奥术水平再高最多也只能做一个研究者,战斗力再高最多也只能当一个打手。而当一个对手太强不好去正面对付的时候,针对他背后的家族势力下手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算不可能做到连根拔起,至少也能让其心烦意乱不堪其扰。还有,借此来看看对方的反应,看看对方的态度,借此准备下一步指定针对性的对策。 一帮自以为是的蠢货。伯爵笑了。 “...有介于此,我希望伯爵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这毕竟是关系到绿河家族的声誉,还有整个大平原法师联盟的法律神圣性......啊,伯爵大人是对此有什么想法吗?”看到了伯爵的笑容,正在口沫横飞地展现口才的罗齐尔男爵立刻奉上笑脸,准备迎接预想中的任何责难和意见。 可惜伯爵对于脚下的一只蝼蚁是不可能浪费精神去表达任何的意见的,他连看都没再看,只是随手朝他虚点了一下,这个打扮得非常精致,贵族味非常纯正的中年人就张开嘴巴瞪大眼睛呆住了。正当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失仪,就看到他的嘴巴越张越大舌头也吐出老长,双眼也鼓到了极致,然后直接从眼眶中被挤了出来。 下一秒,这位男爵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捏了一下的番茄一样,整个地坍缩变形,筋肉骨骼内脏带着各种体液争先恐后分解崩裂然后飞溅出去,在方原数米的地面上堆积出一层厚厚的血肉泥浆。 作为土生土长的因克雷法师,还是参加过战斗开拓团的法师,这位罗齐尔男爵当然是常年起效的防护道具的,触发定序术之类的也不会忘记,只是在炎龙军团的军团长面前,这些东西并不比一个肥皂泡结实多少。 像女人被强暴一样的尖叫声从几个法师嘴里爆发出来,这些家族代表几乎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贵族法师,可能连死灵奥术的解剖课都没有经历过,更别说眼前这一幕活人血肉崩解。当场就有两个女性的代表双眼翻白晕了过去,一半以上的人脚下发软,直接瘫在座椅上惊恐万分。 只有安东尼法师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大人物,还能站得住,但也是惊怒交集,一张胖脸上血色全无,再也挤不出丝毫的笑容来,只能看着阿莫斯伯爵说:“伯爵大人,这可是平原法师联合会的仲裁大厅。你...你怎么能...” “他们想要看我的态度。我就给他们看到了。”阿莫斯伯爵淡淡丢给他这样一句。“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要看更多,很快就能看到。” 说完这一句,伯爵转身就走,那几位军团战斗法师也默默地跟在后面。从他走进这个大厅开始到走出去,中间不过花了五分钟时间,说了不超过十句话,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一个因克雷法师榨成肉泥,随意轻松得像是路过而顺手而为的一样。 “这…这……你这是疯了!你这是在对大平原所有法师的挑衅!是对所有奥术贵族的侮辱!”大厅中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不能言语,只有安东尼大法师还能在惊怒中大喊出来。 阿莫斯伯爵当然是听到了这个咆哮,但他头也没会,脚下也没丝毫的停顿,一个小商贩被人掀翻货摊之后的悲鸣哀嚎,他懒得去回应。 妥协,试探,利益交换这些政治艺术,是在双方都互相承认在同一层次上才能产生出来的交流方式。阿莫斯伯爵对这些手段并不陌生,他能执掌绿河大家族,能担当南方军团的军团长,对运用这些妥协艺术也是非常地熟稔,但他并不喜欢。他是个军人,他是个强者,对于任何对弱者和蠢货的妥协和忍让都感觉到不耐烦,即便这些弱者和蠢货结合起来的利益体构成了这个社会秩序,构成了大大小小的势力,连他也不得不借用其中的力量。 但很快他就不再需要了。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来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再向他们,向所有人充分示意,从此以后他不再需要按照这些弱者和蠢货的规则们来了。 回到绿河大家族,阿莫斯伯爵的手段同样非常地激烈,他直接严惩了那几个被因克雷蛊惑的分支家族,重新换上新的家长并没收了相当一部分资产。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当然会留下后遗症,被强压下的不满会发酵,在其他时候用其他方式反弹回来,但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那个计划顺利完成,就永远不会再有什么‘其他时候’了。因克雷的高地佬也好,大平原法师联合会的蠢货们也好,绿河家族内部的米虫们也好,都再不会有让他烦恼的时候了。 只用了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阿莫斯伯爵就解决了这些让他烦闷的琐事,回到了南方军团。 几乎是刚回到军团长的办公室,遣散了其他随从,伯爵就马上给罗瓦大师发出了短讯,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关键计划的新进展了。在他离开之前罗瓦大师就已经汇报过,整个构造都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只是一些关键性的收尾工作,他希望能听到有新的惊喜进展。 但是很奇怪,罗瓦大师并没有回复奥术短讯。 这让阿莫斯伯爵感觉到非常地惊讶。自从罗瓦大师接任军团首席大法师之后这十多年间,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位以奥术研究为生命的大法师几乎没有什么私生活可言,所有时间都待在实验室中,接受了奥术改造的头脑每天也只需要几分钟的休息而已。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前,他更没有理由离开炙炎要塞。 短暂的纳闷之后,阿莫斯伯爵又再度给小莫瑞亚男爵发了个消息,这个夜枭部队的指挥官在这段时间里应该也一直在要塞中待命。这是个非常善于抓住机会的实干型小人,绝不会放过在即将到来的大好时候向自己迎奉拍马的好机会。 但是这个短讯还是没有得到回复。这一下,阿莫斯伯爵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中,明明这依然还是他熟悉无比的办公室,还是在熟悉无比的炙炎要塞,在他的领地之内,但好像有一股诡异的陌生感正盘旋在周围,一股久违了数十年的寒意忽然袭上他的心头。 一个脚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内务人员那清脆悦耳又非常公式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军团长阁下。唐切奇副军团长还有军团委员会的诸位阁下正在会议厅等您,帝国军团第二紧急弹劾法案已经启动,请您务必尽快前去参加。” “第二紧急弹劾法案?”伯爵喃喃重复了一下。即便不用在这些条款上浪费精神,但他依然还是记得一些,尤其是有可能和自己的位置发生关联的重要军团法案。这第二紧急弹劾法案,是指当军团领导人滥用职权,危害到帝国和军团本身的利益并且情况严重的时候,可以由军团的委员会发起的紧急措施。在他的记忆中,南方军团还从没有动用过这条紧急法案。 洪亮的笑声突然从伯爵口中爆发出来,笑声在宽广的办公室中回荡不休,一些细微的物件都在这声音里颤抖。 “好!好~!非常好!”虽然在笑,伯爵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寒意。 原来绿河家族的闹剧只是一个将自己引出炙炎要塞的的诱饵,自己还居然居高临下地俯瞰藐视那些蝇营狗苟玩弄小手段小聪明的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手段,真正致命的背刺却是在这里。 确实非常好。即便是历经过帝国时代的的阿莫斯伯爵,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场极为漂亮的谋划。他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没理会门边的内务人员,迈开大步朝着委员会的会议厅走去。 坐落在炙炎要塞最顶层的会议大厅是专门给军团高层们使用的,数年间也难得开启一次,能跻身为南方军团高层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不是真正的重大事件可不会引动这些人集聚一堂。但今天无疑就是个真正的重大事件,阿莫斯伯爵一走进去,就看到了所有的七位军团委员,当然包括副军团长唐切奇伯爵正坐在会议桌前,正严阵以待地等候着他,原本是他坚定支持者的三位委员,现在都是面无表情。 场面看起来和几天前平原法师会的仲裁厅差不多,阿莫斯伯爵依然是昂首大步走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直视其他人,直截了当地地开口问:“说吧,你们要弹劾我什么?抓住了我什么把柄?” 唐切奇伯爵不过五十上下,微微发胖的脸颊上全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看起来就像年轻清淡版的安东尼大法师一样,面对军团长毫不留情面的质问,他也依然保持着非常好的贵族风度,开口不慌不忙地说:“阿莫斯阁下不用心急,这只是一场军团内部的正常会议,您领导南方军团将近二十年了,取得了非常令人瞩目的成绩。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衷心希望您能继续领导下去,只是有一些突发状况,让我们不得不启动这个法案……” 阿莫斯伯爵阴沉着脸,忍耐着没有打断副军团长的场面话。当然,从个人实力上来说,他完全有能力就如同对付那个满嘴废话的高地法师一样,一个奥术就把他变成一地的血肉。但他不能,这里是炙炎要塞,他要面对的不是一群弱者蠢货乞求利益交换的闹剧,而是一场谋划深沉所求必大的政治阴谋。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老谋深算的政客,他们敢聚集在这里,就绝对已经做好了反制措施,军团中的奥术序列肯定正将这里牢牢地笼罩着,那是绝对无法凭借个人力量对抗的东西。至少暂时如此。 而且他也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将这些人一起鼓动起来对付他。这是场巨大的风波,背后必然有巨大的力量或者利益来推动,这力量这利益是因克雷所做不到的,那些高地佬有钱,但只是有钱而已,在大平原地区他们还远做不到翻云覆雨一手遮天。 “……只是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您派遣军团直属的夜枭部队去刺杀了阿罗约侯爵。这是绝对违反了军团的条例,也违反了帝国的法律,所以我们才紧急启动了这个法案……在这一点上您确实过线了,军团长大人。” 唐切奇伯爵的话终于说到了重点,他脸上的神色都比刚才阴沉了几分,话语间也流露出了些说不上是幸灾乐祸还是真心厌恶的意味。委员会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几个向来和他不怎么对付的看过来的眼光透着赤裸裸的敌意,连三个原本一直站在他这边的委员也露出有些无奈的味道。 听到这一点,阿莫斯伯爵心下一沉的同时恍然,他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个阿罗约侯爵继承了先人在军团中的一份清水闲职,归于一位和阿莫斯伯爵不太对付的军团委员的麾下,不过除了挂个名头之外算是军团的外围成员,其实在军团中并没什么影响力。但不知道是好运还是霉运,这个沉迷于色欲和所谓艺术的花花公子居然召唤到了一个下层界的魅魔,成立了打着爱神幌子的迷乱教派。而这个迷乱教派很是吸引了军团内部的一些成为了他的府上常客。而阿罗约头上的那位军团委员则以这个迷乱教派为平台,很是拉拢了一些摇摆的军团中人到身边。 这是个很不好的征兆,所以阿莫斯伯爵采用了很彻底的解决方法,直接抹除掉这个迷乱教派和阿罗约侯爵,顺便扶植起了一位新的阿罗约侯爵,将阿罗约家族的许多产业归入了绿河大家族的囊中。 从贵族争斗的角度来看,这不算什么大事,但从军团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项触及底线的问题。借用军团的力量公器私用,以暴力的手段直接从肉体上消灭政敌,这是任何一个组织都无法容忍的。 阿莫斯伯爵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是派遣了最值得信赖的手下去执行的,他相信那个手下的忠心,也相信他的能力。所以他沉声回应:“你们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就算新任的阿罗约侯爵把产业卖给绿河家族,也是正常的行为。而上一任阿罗约侯爵召唤下层界生物失控才导致的丧生,这可是经过军团和神殿双重认定的。” “很遗憾。”唐切奇伯爵挤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夜枭军团外聘来执行这个任务的那个雇佣兵主动来投案自首了。” 阿莫斯伯爵眯起了眼睛:“就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你们就想定我罪?” “不,不是来历不明。”唐切奇伯爵笑得真心实意地开心起来。“他可是大有身份,大有来历的人,他的身份和言辞都还得到了神明的认同和肯定,这是不用辩驳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斗的真意 “我对神灵起誓,我之前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没有半点的造假和虚构。” 浑厚中正的男声在不断在这直径上百米的大殿里回荡,震动所有人的耳膜,甚至皮肤,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这声音中蕴含的力量和正气凛然毋庸置疑,仿佛如同神灵亲自降下的神谕。 “没有问题,安德鲁斯认同了他的誓言,他所说的皆为真实。”大祭司点点头,对旁边投来询问眼神的观察员说。 “真的吗?您确认?不会是什么奥术幻术之类的把戏?”观察员的眉头皱起,表示出浓重的怀疑。“我现在是为军团委员会调查取证,现在有一个谣言有可能会对我们尊敬的军团长的名誉造成伤害,对南方军团造成伤害,我们必须谨慎。这个人的话真的可信吗?” “确切无疑。”大祭司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 观察员冷哼了一声,脸上不满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大祭司并不在意,各人也有各人的立场,这位观察员显然是属于阿莫斯伯爵那一系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在这位关键证人身上寻找破绽,可惜他们注定了一无所获,至少在这誓言上是如此,只要是战神殿的祭司,就没有任何一个会给他们期望的答案。这男子所发誓言中蕴含的每一股韵律,每一缕气息,都在引动安德鲁斯的神恩波动,简直就像是大祭司正在亲自在上举行一个盛大的祭典。 南方军团这么大,阿莫斯伯爵经营这么久,当然会有战神殿祭司是倾向于他,甚至根本就是属于前军团长的麾下,但只要他们还确实信仰着战神,就绝不敢颠倒黑白,将安德鲁斯的神恩视而不见。世俗的利益在真正的信仰面前只不过是一些水泡。 当然他们也可以找到一些实际上并不信仰战神的‘祭司’来认定这位的誓言无效,权势总有办法去绕开明面上的规则,但这个男子背后同样有另一股可以与之抗衡的权势。大祭司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个西方人,还有一个打扮华丽,但明显带着高地风格的法师。这次军团动荡背后的黑手是谁,明眼人早就一清二楚。 “行了。只要过了这一关,经过了战神殿的人誓言认证,仁爱之剑阁下的证词就是有了安德鲁斯的背书。唐切奇伯爵阁下可以把前军团长彻底地钉死了。” 一直留意着大祭司的阿德勒长舒了一口气,这最为关键的一关过了,让他也觉得轻松不少。不得不说,仁爱之剑确实提供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支点,用政治的撬棍撬动了南方军团这个庞然大物,兵不刃血地拿到了这一场胜利。但即便如此,因克雷在其中付出的资源依然极为庞大,没有各种收买,许诺和鼓动,军团委员会的政客们也不会如此齐心合力,一起借机把根深蒂固前军团长给掀翻。 “嗯,这欧罗大陆有真灵显世,想不到在律法上也有助益。居然这样就可以当做真凭实据,倒免了许多私下里的龌龊手段。”刘玄应饶有兴趣地在这大殿中左顾右看,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好奇。 “律法原本就是给小人用的,而非君子。”风吟秋淡淡一笑。“譬如刘道长如以真武宗历代祖师立誓,对我们来说就比什么都可靠。但小人趋小利而不知大义,以己度人,所以非得要将所有条条款款定死,让他们有东西可以依循才行。如不是有真灵显世,还不知道这些欧罗人在律法上会讲究出什么花样来。” 刘玄应嘴角忍不住带点笑意:“照风先生来说,这欧罗大州岂不都是行的小人之道?” “本来就是如此。”风吟秋微微一嗮。“术器之道,不知天和不理人心,不是小人之道是什么。而且偏偏这术器之道还强压着其他,这战神殿不就是例子,说得再好听其实也不过是南方军团的附庸罢了。无敌兄这一次的四两拨千斤,这战神殿也不是只有乖乖地被他所用。” “不过这战神殿之前和他不是有些冲突吗?他这算是深入虎穴了?” “他之前便说过这事,还说请我两前来观瞻他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风吟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仁爱之剑从祭坛上走了下来,大祭司连忙迈步迎上,含笑问:“仁爱之剑阁下,谢谢您的配合,在安德鲁斯的光辉之下,我们都可以为您作证,您所说的誓言绝无虚假。” “那是当然的。”仁爱之剑回答得云淡风轻。 “那么,您有兴趣来我们的战神殿参观一下吗?恰好我们今天将要举行一场年度综合斗祭,我们想邀请您参加,同时也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交流一下关于战斗方面的技巧和体验。”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大祭司不免有些心虚。他是知道这个男人和战神殿之间的过往的,前一任大祭司直接就是被这个男人一拳打成了废人。这对于战神殿来说是莫大的耻辱,现在似乎正是洗刷这个耻辱的机会。 但到底是洗刷,还是进一步地耻辱,大祭司也还真不敢确定。甚至他隐约有些希望这个男人能拒绝。 好在这时候阿德勒及时站了出来表示制止:“仁爱之剑阁下可是专程过来协助军团委员会进行调查工作的。你们想干什么?” “不过只是一些友好交流而已,你这面条法师不要太紧张了。”仁爱之剑横了高地法师一眼,转头又对大祭司笑了笑,表达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善意和礼貌。“这是我的荣幸,我非常地乐意。” “那真是太好。”大祭司勉强笑了笑,心情反而凝重起来。 阿德勒无奈地摊摊手,转头对风吟秋和刘玄应说:“看来这位仁爱之剑想要去战神殿的地盘上好好表演一番了。你们要去观战吗?” “你不去吗?”风吟秋反问。他和刘玄应其实是来一路保护阿德勒的安全的。前军团长虽然已经被限制行动,但是他的手下可并没有,途中埋伏暗杀掉这些背后搞事的黑手,可是军团长翻盘的绝好途径。 “拳拳到肉的野蛮打斗而已。”阿德勒耸耸肩,表示出鄙视。“我还是去找唐切奇伯爵确定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你们两位放心去看他表演吧,只要在炙炎堡垒之内,我的安全就有保障。” 作为南方军团着意塑造的战神殿总坛,战神殿在要塞中的一切建筑都极尽奢华大气,尤其是作为向安德鲁斯祭祀所用的格斗场,乃是一座花岗石整体奥术塑形而成的高台,被四周的照明水晶照得随时随地都如同白天正午一样的明亮,安德鲁斯的圣辉被四座拔地而起的石梁高高悬挂在半空,仿佛是代表神灵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献上的盛大比斗。 仁爱之剑跟着大祭司来到这个格斗场前,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不过他注意的重点并不是这个格斗场本身,而是已经在格斗场上或坐或站,用或是冰冷或是灼热的眼神俯瞰着他的八个人。 这八个人都是男人,有须发花白的老者,有正当壮年的壮汉,也有不过二十出头,锐气逼人的年轻人,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赤裸着上半身,只有着简单的皮质护具,露出宛如精铁浇筑的筋肉,散发着逼人的战意。 “哦?这些人虽然所修的不是什么高深武艺,但一身功夫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风吟秋和刘玄应跟在他们后面。刘玄应看着上面的八人,也是微微点头。欧罗大陆没什么成体系的武道传承,除了一些零散的技巧之外,战士大多是各自在实战中自行摸索锻炼。这上面的八人能得到刘玄应的一声肯定,那已是千万里挑一的天才。 “这些都是曾在我们战神殿的格斗祭典上获得过荣誉的冠军斗士,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天赋异禀的战士。他们都听说过仁爱之剑阁下您的赫赫威名和彪炳战绩,都希望能在这里,在安德鲁斯的见证之下和您较量一下。” 大祭司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显得平静自如。所谓的年度综合斗祭,就是专门为了迎接这个给战神殿带来耻辱的男人而准备的。在知道了他会来炙炎要塞,战神殿立刻就向历届格斗祭典的冠军斗士发出了消息,让他们尽快地赶到炙炎要塞来,与这个男人争夺‘真正属于战士的荣耀’。因为时间和其他的问题,只有这八位战士赶了过来,但即便只是这八位,也绝对代表了大陆上最顶尖的人类战士的力量。 仁爱之剑嘿嘿一笑:“居然是这样的欢迎,正合我意啊。只是稍微有些清淡了些,周围没有山呼海啸的欢呼呐喊不说,也只有八个人,这种场面一般来说必须要打十个才能算是标配啊。” 这样嚣张的话语和姿态,几乎让擂台上所有人的眼中都燃气了怒火。仁爱之剑迈开大步,明明是十多米的高台,他只用了两步就走了上去,摊开手看着那八个战士说:“好吧,你们是打算一起上呢,还是轮着来?” “我一个人就够了!”率先冲上的是一个手持双刀的年轻人。他最年轻,眼中的怒火最旺,冲来的速度也最快,人几乎拉成一条肉眼难见的残影,两把长刀上猛然炸裂出的斗气光芒犹如两条发疯跳跃的雷蛇,组成一道漫天闪动的雷电刀网隔着数米外就朝着仁爱之剑身上卷去。 咚的一声闷响,年轻人以差不多同样快的速度飞了回来,瘫倒在地动也不能动。他脸上的神情扭曲,似乎拼了命地想要挣扎站起来,但全身的筋肉却全然不听使唤。其他七个战士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异常地难看,他们也许猜到了这个年轻人不会是对手,却不会想到他会败得这样惨。 “年轻人,终究是急躁了些。”刘玄应在下面微微摇头。这年轻战士的速度虽快,但在他眼里至少有好几个明显破绽,被仁爱之剑一击击倒也是正常。 这一幕落在擂台上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年纪最大,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战士眼中精光闪动,对其他六人说到:“难以置信的节奏感和速度,如同用一根丝线穿过上百个并行飞行的针眼一样,稍纵即逝地抓住了小莫里斯的破绽——这是个只用速度和灵巧很难战胜的对手。” 台下的大祭司微微点头。战斗中年轻躯体带来的力量和灵巧当然很重要,但是年龄带来的经验更重要,与其毫无默契地也毫无荣誉地一拥而上,还不如这样让人分别用各种的方法去正面对战,让,这样的情况下这位老斗士的经验和眼光绝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换我来!”一个身高两米,看起来至少有两百公斤,宛如一座活动的筋肉堡垒的大汉冲了出去,他手中是两面巨大的精钢盾牌,看起来并不比他轻多少,中央和边缘都凸出一圈狰狞的刀轮。大汉这一冲出,就将两面钢盾挥舞起来,整个人如同一颗包裹了钢铁尖齿的肉球,带着能撞碎山岳一样的气势撞向对面的仁爱之剑。 面对这样一个气势惊人的钢铁肉球,仁爱之剑不闪不躲,只是一掌拍出。 通。好像一颗两百斤重的熟透了的大西瓜被人猛拍了一掌,发出的闷响带着水分充足的洋溢回荡。仁爱之剑的一掌明明是拍在那冲来巨汉的钢盾上,却发出的是这样怪异的声音。这一拍造成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朝外猛地爆发,如同引发了一个风元素爆炸的奥术。 仁爱之剑收掌,神态轻松自如。巨汉那狂暴的冲势也在这一掌下完全停住了,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只滚来的西瓜。巨汉的神情狰狞到了极点,好像恨不得用脸上的表情把面前的敌人给挤碎一样,只是两三秒之后他颓然丢掉了钢盾,浑身抽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哇啦哇啦地呕吐起来。 台下的刘玄应点头微笑:“这位无敌先生明明是以外门横练功夫入的先天,但隔山打牛的绵劲也用得如此娴熟,真是难得。欧罗大州的武技偏向于凝练外罡的斗气,对这种手段可就不知怎么防备了。” 擂台上,老斗士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难以置信的斗气运用......不是直接的刚性撞击,而是通过同步渗透和共鸣来发生震荡,让对手体内的内脏和血液运行产生失控的巨大波动,这可是传说中的技巧...在这种攻击之下,普通的防御手段根本没用......” “我们俩来对付他。我们不会给他机会的。”两个完全重合的声音,从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斗士口中发出,这是一对孪生兄弟。不只说话,行动之间的节奏韵律也完全一样,他们同时展出,同时抽出了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剑 两兄弟战士一左一右朝着仁爱之剑逼上,他们手中的短剑似乎并不如之前战士的钢盾和长刀威猛,在战阵上显得吃亏,但在这种近身战斗上却是凶险无比。两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股奇怪的协同感,好像是一个生命体的两个分支,相互呼应天衣无缝。 “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仁爱之剑一笑,身上的关节喀拉作响,好像这现在才算是正式的战斗。话音未落,两兄弟同时朝他冲了上去。 仁爱之剑的身形也陡然加速迎上,三条人影不断地飞速纵横交织穿错,就像三只有形无质的影子在极小的空间里相互冲击纠缠撕扯,明明万分激烈但却发不出丝毫的声息。 老斗士和擂台下的大祭司都看得全神贯注,这对孪生斗士的配合搏击完美无缺,已是他们所能想象出的最完美的斗技,若论围攻他们两人甚至远比八人一起毫无配合地一拥而上更为致命。 擂台下,刘玄应终于对这些战士有了些赞许:“不错,这一对兄弟的联手合击之技确实高明,想要以技取胜却是不易了。” 风吟秋在旁补充:“应该是天赋异禀的心灵相通高明吧?” 刘玄应一笑:“对。自然而成之道,当然不是后天的武技可比的了。不过这纯粹只能是在技艺上而已......” 嘭的一声巨响为之前的无声拼杀划上句号。勃然爆发的气劲中孪生兄弟两人倒飞了出去,两人都翻翻滚滚跌跌撞撞,最终收势不住一起跌下了擂台。 “哈哈,果然是两只手不是两双手啊,还是只有拼力气,这一次算我只赢了一半好了。”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对着剩下的四人招了招手。“还是太麻烦了。热身结束,你们都一起上吧。对付你们所有人,我只用一拳就够了。” 老斗士的额头上已经冷汗如雨。不过其他三个战士却是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挑衅,挥舞着武器怒吼着朝着仁爱之剑冲去。 说是一拳,就当真只是一拳。 抛下那一句之后,仁爱之剑就摆开了架势。他的动作好像不紧不慢,闲庭信步,又好像带着一股笼罩整个格斗场的莫名韵律,连那三名战士的行动都被这韵律这气势所影响,无论他们是怎么样地冲锋,无论是快是慢是虚是实,都是在自己挥出自己最强最快最有力的一击的时候迎向了这一拳。 不只是力量和速度,似乎连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拳的笼罩之下被凝聚,扭曲了。 “嗯?”刘玄应的双眼一睁,头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上的仁爱之剑。 轰然一声闷响。这三个战士一起向后飞出,落下,无力跪地。不只是他们,包括后面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冲上的老战士,重新跳上擂台的孪生兄弟战士,还有刚刚缓过劲来的筋肉战士和年轻人也一起飞了出去。 八个人一起尽数被击落下擂台,没有受伤,只是被震得浑身僵直。这已经远超出了力量和速度的层面,而是来自更高明更不可思议的维度的力量。 “这...这...”擂台下,大祭司已经双脚无力跪在地上。作为神职者,他当然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代表了什么。“这是神域...圣者才能拥有的神域啊......” 擂台之上,安德鲁斯的神徽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神力波动。神徽上明明是刀剑和盾牌的标志,但似乎刚才那赤手空拳击出的一拳才是真正令神明喜悦,激赏的事物,这个从来对他们的神明没有表达过丝毫敬意的异域人,却得到了他们祭祀上百年都没有得到过的神明的肯定。 “这一拳已是由武而入道......”刘玄应连连点头,眼中光芒闪动,满是赞赏之情。“这位无敌先生并无高深传承,却能自创出如此高明艰深的武道之拳,当真是天纵之才。贫道佩服。” “这个......”风吟秋眉头紧皱。刚才仁爱之剑那一拳似乎就是他独创的‘灭神拳’,但相较于之前所表现的,现在这一拳中所蕴含的韵味更加玄妙深邃。真要让这一拳的力量完全爆发出去,将那八个战士连同整个擂台一起轰为齑粉也是等闲事,但他却能将之完全收放自如,这可比一拳打得酣畅淋漓层次更高。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凭这样的一拳,引发了战神殿所祭祀的战神‘安德鲁斯’的悸动,然后那一拳中的神妙不可思议之处,显然是引动加入了神道之力。 相较之下,仁爱之剑的修为似乎真的有了不少进益。但他这是怎么办到的呢?明明之前耗费精神用来加强的只是奥术上的能力,和这拳法修为完全无关的东西。风吟秋对这一点是完全想不通。 “你们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吗?你们为何如此弱小?”擂台上,仁爱之剑昂然抱胸,用胜利者的姿态对着下面的八个战士发表宣言。“那是你们不明白战斗的真意!你们对战斗的理解实在是太肤浅!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八名冠军斗士神情各异,愤怒的不甘的占据绝大多数,也有满是沮丧的满是不可思议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人开口,上面这个男人确实是将他们给堂堂正正地打下来的,他们都输得心服口服。 “那就请您告诉我们战斗的真意吧!请将您对于战斗的理解告诉我们吧!我们到底要为何而战?”只有大祭司和其他人不同,他满头大汗,神态激动无比,几乎要老泪纵横。 “既然你那么诚心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仁爱之剑神秘地一笑,举起一根手指头。“战斗的真正意义当然就是正义!我们要为何而战?当然是要为了爱与正义!” PS:真没太监,实在是太忙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意外 “厄.....这是怎么回事?” 当阿德勒完成了他和唐切奇伯爵的会晤,赶到竞技场之后,看到的是一副极为神奇的场景。高高的擂台之上,仁爱之剑正端坐在上,口沫横飞地以咆哮般的声量大声说着什么,而下方端坐着的是一排战神殿的祭司,还有几名筋肉暴露的**男子,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上面的仁爱之剑,宛如最守规矩的学生在上课一样。 “......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哪里?是来自你们挥舞铁块石头锻炼出的筋肉?来自你们靠狂吃狂喝积累出来的气血?还是靠你们用自己的汗水和敌人的血液浸泡出来的杀戮技巧?不!都不是!仔细感受一下那些东西的真正来源!那是源自你们自己的内心!源自自己的精神和灵魂!而精神和灵魂中什么最强大呢?是正义!是爱!” 当听清楚仁爱之剑咆哮着宣讲的内容,阿德勒更是鼓大了眼睛,忍不住先用了个破除幻术的防护性奥术出来,简直是怀疑自己被人丢进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幻象里去。 奥术当然没有任何的效果,炙炎要塞中的防护序列可比平常法师所用的要严密多了,没有获得军团允许的外来者不可能随意在这里动用什么法则性奥术。于是阿德勒法师更是惊奇了,他左右张望着,看到风吟秋正在不远处和刘玄应站在一起说着什么,连忙快步走过去。 “这是什么?哪位吟游诗人喝了十斤矮人烈酒之后创作出的有关战斗的诗篇吗?仁爱之剑阁下花了多少钱......不,是许诺了什么代价,才让战神殿的这群战士来听他说这个的......该死,南方军团的防护序列禁止了拓印类的幻术,我不能把这神奇的一幕复制下来拿回去给小罗伯特看看......”还没走到风吟秋身边,阿德勒就忍不住连连发问,连平日儒雅的风度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不,只是仁爱之剑在对他们宣讲战斗的真意而已,至于代价,当然就是把他们给彻底打败了。” 风吟秋转过来对阿德勒耸耸肩,然后又转回去继续向着刘玄应说道:“无敌兄对他们说,只靠纯粹的筋肉硬功,或者招式套路什么的绝对无法得窥上层境界,必须得明了心中的仁爱和人道大义......” “正是如此,此言大善。”刘玄应的反应则是和阿德勒这位因克雷大法师截然不同,面露微笑连连点头,神态甚是嘉许。“若是只停留在外门硬功打磨筋骨,对敌杀伐之上,那练得再强,也不过只是条凶猛一些的野兽罢了,如何能得窥上层境界?只有明晓天地和自我人心之道,才是武道正理。也难为无敌先生了,来对这一帮欧罗蛮夷宣讲我神州武道精髓,这也是他们的福缘运气。不过这也算是扬我神州道统风采,让四夷宾服的大好场面。贫道转回去之后也该向李大人禀明,这宣讲使节干脆就让无敌兄来担任好了......” “这个我看还是算了吧......”风吟秋也有些无语。仁爱之剑口中所说的在阿德勒这位大法师听来简直是喝醉了的疯癫胡吹,在刘玄应耳中却是弘扬神州正道的大义之举,得到这位真武宗长老的由衷认同。但真要让他去担任大乾使节团的宣讲使节,去向欧罗大州的诸位贵族宣扬神州道统,那场面只是想想就算了。 当然这多少有些他翻译之后精简的功劳,但最主要的还是以神州武道来说,仁爱之剑所说的确实不能算错,想要从后天迈入先天之境,纯靠着磨炼身体武艺已是无用了,必须得感悟天地或者人道洪流中的真理意志,才能将自身从凡俗层次中提升出来。佛家讲慈悲,儒门讲仁义,道家讲天之大德曰生,都视人心中那一点向善之念为根本,只是这道理被仁爱之剑用欧罗语说出来,却是怎么听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但即便再怪异,落到那些战神殿那些人的耳朵里,也是蕴含了深奥真理的怪异,最多应该只是因为自己的理解能力不足,而一时间无法领会其中的真意罢了。这位仁爱之剑展现出来的实力,战神安德鲁斯所降下的神恩,那可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强者为尊,强者必定就是正确的这念头早已深入这些人的骨髓之中,何况背后还有神灵的肯定。所以无论是那些冠军斗士,还是祭司,都是神色凝重,眉头紧皱,绞尽脑汁地在揣摩仁爱之剑所说话语中的深层含义。 “好吧......不管这些人是发了什么疯,或者是他们真的从仁爱之剑阁下的言语中听出了什么真理,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阿德勒耸耸肩,对面前这一幕诡异情况总算是接受了。他看了看继续在咆哮着宣讲爱与正义的仁爱之剑,还有那一排仔细聆听的祭司们,眼睛忽然开始慢慢地亮了起来,靠近了风吟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如果仁爱之剑阁下成为了大祭司,将战神殿彻底掌控了,那么对我们的计划可是有巨大帮助的。” “什么?大祭司?”风吟秋一呆。“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阿德勒不以为意。“普通神职者的晋升当然需要资历什么的来累积,但是作为一位直接得到了神灵眷顾的战士,这些条条框框的就没意义了。反对和异议者肯定还是有的,但我们可以在暗中帮助他一把,委托唐切奇伯爵那边......”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自己愿意么?而且这样的话......”风吟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仁爱之剑以前也担任过大祭司,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好经历,风吟秋总有些担心这样的职位会带来些其他什么诡异的连带效应。 “掌控了战神殿,可就算是掌控了小半个南方军团,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对我们大家,对你们西方族裔,可都是一件大好事啊。”阿拉德撇嘴,旋即又开始有些振奋起来。“说起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现在就看他是不是能让这些战神殿的家伙彻底心悦诚服了。” “仁爱之剑阁下!我觉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白了战斗的真意!”这时候那些聆听者的其中之一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他异常身材高大魁梧,就像个筋肉纠结起来的堡垒,声音也是粗豪如狮吼,正是之前和仁爱之剑对战的冠军斗士之一。此刻那张好像和狮子狗熊都有些血缘关系的脸上全是激动。“我很爱吃肉!非常非常地爱吃!一天不吃就会难受得几乎要发狂!我也非常爱战斗!非常地爱把敌人撞碎碾压的感觉!我也爱女人!为了女人我要不停地去战斗,获取酬劳和赏金!这就是我力量的来源!这就是爱的力量!” “......你对爱的理解和一只狗对肉骨头的理解差不多...”对于这种头脑简单之辈仁爱之剑也有些无语。随即他又继续提高音量咆哮道:“所以你才这样弱小!连我一拳都挡不住!这样肤浅的爱怎么能让你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呢?至少也该是守护亲人守护爱人守护国家这种层次的爱吧?虽然这也不够深入,很难说是真正的大爱与正义,但总比爱吃爱女人高深许多吧?” “那些不是守护之手的领域吗?”冠军斗士脸上的五官都皱了起来,像是一只思考为什么要吃草的狗熊。 “守护之手的力量也是来自于爱!守护只是爱的一种体现罢了。他们怎么不去守护一堆屎,不去守护一群地精,不去守护你家厨房里的老鼠蟑螂呢?”仁爱之剑振振有词,好像连思考都不用就将大段大段的理论抛了出来,将下面的祭司和斗士们砸得头晕眼花堪比专职于此的神学家辩论家。“守护之手出现不过短短几十年,就成为了大陆传播最广泛的教会,从‘守护’的神职中获取力量成为圣武士的战士随处可见,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所有人都有爱!这就是爱的力量!当然,这种爱依然还是不够深,不够纯粹,没有达到真正的大爱的层次,所以守护之手并没有出现什么真正的强者。” “那么尊敬的仁爱之剑,请问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大爱呢?”发问的那位冠军斗士表情别扭,就像一只不得不猛吃青草的狗熊。 仁爱之剑继续咆哮:“那就是爱一切生命,爱这世界本身!爱就是一切!只要能彻底领悟这一点,就能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成为真正强大的战士!” “请恕我冒昧,仁爱之剑阁下,这样别致而又强大的道路,为什么从来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呢?”终于,战神殿的大祭司站了出来,提出了唯一的质疑。“当然您的力量确实是强大无比的,安德鲁斯的神恩更是如阳光一样照在我们的心灵上,但我们确实是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其他的拥有什么爱的力量的强者。这一点就连帝国记录上似乎都没有。” “哈哈哈哈!”仁爱之剑仰天大笑,显然是对这种肤浅的疑问不屑一顾。“你没见过,那是因为你们的见识短浅!什么奥术文明也不过是种狭隘可笑的文化罢了,帝国奥术师的眼里只有魅魔和迷幻药水,只有自以为是能蔑视神灵掌控世界的自大,哪里能看得到真正的爱呢?” 这话说得让斗士和祭司们都有些骚动了起来,纵然他们都算是神职者,但对伟大的奥术帝国多少还是有着敬畏崇拜的,常年出没于炙炎要塞这样的帝国军事堡垒中的人很难不产生这样的情绪。倒是远处的阿德勒大法师只是耸了耸肩,显然是对他这种肆无忌惮的言论早已经习惯了。 仁爱之剑大手一挥:“不过见识短浅的你们看不见,自大狭隘的奥术师看不见,并不等于就真的没有了。在海洋另一边的天神大陆上,这样信奉爱与正义的强者比比皆是!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但是五十年前有很多西方人从西大陆逃难过来,如果那边真有那么多的强者...”大祭司继续提问。他倒不是有意对仁爱之剑拆台,只是作为大祭司的职责,还有一种本能地危机感让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和信徒们的信仰不会朝着另一个古怪的方向滑去。 “那是一个文明衰败的必然过程,而且逃过来的不过是些弱小的可怜虫罢了。”仁爱之剑忽然伸手指向了刘玄应。“如果你们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去请教一下那位刘先生,他正是西大陆那边最为强大的正义之道的长老之一,就算还没有达到最高的正义和爱的层次,但是也是比你们强个八九十倍了。” 所有战神殿祭司和斗士们的眼光一下就全都投了过来,刘玄应被看得一愣:“这是......” 仁爱之剑立刻解释道:“刘道长,这些欧罗蛮子居然不信我神州大道。兄弟我之前已经尽力了,现在是不是请你出马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这个么......”刘玄应微微苦笑。他也能清晰感觉到这些欧罗战士的目光中饱含着浓烈的敌意和轻蔑怀疑,他的外表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能打的影子,但要说为此就上去将这些人给揍得七零八落,也不是他的脾性。 “弘扬我神州武道,让这些欧罗蛮子知晓天外有天,说不定还能收两个如你那个大脸徒弟一样的传人,让真武宗在这异域海外开一别派,岂不也是好事?”仁爱之剑继续劝说道。“而且你这许久不动手,也不怕生疏了功夫?就权当先活动活动筋骨,等会也让我来和你比试比试,领教一下真武宗的道门功夫如何?” 前面的话落在刘玄应耳中都没什么,但最后一句却是让他眼中微微一亮。 风吟秋也笑道:“其实无敌兄说得也有道理,刘道长可想上去活动活动?” 刘玄应微微沉吟之后点头笑道:“贫道刚才看到之前无敌先生的那一拳,其实也是颇为赞叹,那也正好借此来领教一番。” 说话间,刘玄应就迈步向擂台走去,看似不急不缓犹如闲庭信步,其实只是几步就跨过了几十米的距离,然后迈上了十多米高的擂台之上。 只是这一迈步,就让战神殿的冠军斗士们瞪大了眼睛。他们境界不高,只是道统传承不高明而已,但能从无数战士中脱颖而出,天分是绝对不缺的,而且浸淫与战斗搏杀之中数十年,从本能上就感觉出这西方人的行动韵律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韵律感,不只是速度的快慢,连位置都让他们完全无法捉摸。只是这一点就能说明,至少在战斗技巧方面,这个西方人比他们至少高出数个层次。 其他祭司和斗士都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做,那个之前提问,长得最为雄壮粗豪犹如狗熊一般的冠军斗士就已经跳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巨大塔盾冲上擂台怒吼着朝着刘玄应冲去。其势凶猛无论,丝毫不亚于之前对仁爱之剑的冲击。 但刘玄应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对这似乎连城门都能撞碎的冲击,他只是随手一拂,碰的一声闷响,那巨熊一样的冠军斗士就咕咚咕咚地一路滚下了擂台,而且还是滚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停下之时还保持住了端坐的姿势。 巨熊斗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呆滞,就那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吃草吃得太多肚子装不下都塞到了脑子里。 周围的战神殿祭司和其他斗士们也是满脸的呆滞,这简直就像是大人玩弄三岁小孩,看起来比之前仁爱之剑击败他还要轻松无数倍。这根本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但要说这个巨熊斗士配合着和这西方人演戏那又绝没这个可能。 场外唯独没有怎么吃惊的就只有站在远处的风吟秋和阿德勒法师,阿德勒法师是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在他的习惯思维中奥术能玩出比这更复杂一百倍的花样来。而风吟秋更是毫不吃惊,欧罗武道本就粗俗,这壮汉又是这些斗士中战技最粗浅的一个,刘玄应隔山打牛四两拨千斤之类的内家功夫比仁爱之剑更高许多,还在旁边看了这许久,对付他还当真不会比对付三岁小孩费力多少。 愣了好几十秒,巨熊斗士好像终于把头脑里的草给消化完毕,再度跳了起来,怒吼着跳上擂台朝着刘玄应冲去。这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动作,当然也遭受到了一模一样的结果,刘玄应同样地轻轻一挥,巨熊斗士又一路翻着跟斗滚了下来,重新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能站起来,只是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瞪着眼张着嘴,就像只草扎的熊。 “让我来!”手持双刀的年轻斗士跳了起来,冲上擂台朝着刘玄应扑去。只是他并没有像巨熊斗士一样直接冲锋,而是挥舞着双刀在刘玄应身边游走,他的脚步极为快速灵动,转折之间全无征兆,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如同一个跳动的阴影。而刘玄应则好像完全看不见这人一样,面带微笑信手而立。 猛然间,这游走到了刘玄应身后的斗士挥舞双刀朝着他扑去,速度疾若闪电奔雷。 而就在这斗士一动的同时,刘玄应也转过了身来。面对这和之前那巨熊斗士的冲撞截然不同的攻击,他的回击却依然还是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随手一拂,而这双刀斗士也和那巨熊一样,翻翻滚滚地滚落下了擂台,一直滚向他原本的位置。不过和巨熊斗士不同的是,这个双刀斗士在翻滚中猛然用手中双刀扎入了地面,硬生生停了下来,然后他挺身而起,那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血红,随即鼻中就流出两道殷红的血来。 其实这倒并不是刘玄应伤了他。如果这双刀斗士顺着势头一路滚回到原地,自然能把所有力道都刚好卸去,但这年轻人终究是要强,半途强行停了下来,反而是伤了内腑。 “诸位,可还有要上的么?”刘玄应在擂台上面向一众斗士,气度悠然,温润如玉,轻松得好像只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书生正在观看一副田园风景。 用不着旁人翻译,所有剩下的冠军斗士都上前跳上了擂台,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他们自然都看得出这绝不是什么奥术之类的东西,而是巧妙到极致的用力技巧,甚至这都已经朝出了技巧的层次,而是另一个他们无法描述的更高境界。 不约而同地,这些冠军斗士都在同一时间冲向了刘玄应,他们丝毫没有因为围攻而感觉羞辱或者犹豫,他们从本能就知道面前这是远超于他们之上的强者。他们这样一拥而上并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尽可能地见识到更多更强更高层次的力量。 刘玄应搭上第一个斗士的手臂,只是轻轻一转就将他整个扑来的势头扭转过来掌控在手,然后将他当做武器砸向地二个斗士,当第二个斗士避让的时候乘机一掌打中他的肋下,将他打得飞向第三个斗士同时一脚踢中第四个斗士的武器砸中第六个斗士的脑袋...... 刘玄应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就如同示范给徒弟看的一套拳法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是表现得分分明明清清楚楚,但那些斗士无论是如何快速迅猛诡异的攻击,全都刚好落入他的掌控之中,简直就像是一段排演了千万次之后才熟稔的表演。 扑腾扑腾,不到两秒的时间,所有冲上去的冠军斗士全都翻滚着跌下擂台。 啪啪啪,连阿德勒这完全的门外汉都忍不住为这一幕鼓掌,刘玄应动作中的节奏和神韵已经超出了搏杀和技击的范畴,那是一种于世界搏动相吻合相呼应的韵律。 风吟秋也忍不住鼓掌,他的武功修为不高,但眼界着实不低,他能看得出刘玄应的修为似乎又有进境,即便是在真武宗当中,能有他这番修为和武道天赋的大概也是屈指可数了。 鼓掌声音最响亮的当然还属仁爱之剑,他一双蒲扇大手拍出声音几乎和两片锣在互相撞击差不多。同时他的眼中也忍不住有光芒亮起,那是难以自抑的兴奋,高声问道:“刘道长,这番教导拳可当真精彩!不知道你的筋骨可活动开没有?” “自然。那就请无敌先生赐教了。”刘玄应转身过来,行了个起手式。 “好!”仁爱之剑一声大喝,同时响起的还有他一身筋骨气血猛然炸响运行的声音,如同一头上古洪荒的巨兽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展开了身姿。 炙炎要塞的另一处地方,战神殿中的喧闹和激烈完全传达不到的两里之外,一处戒备森严的奥术监狱中。 “达克雷·罗瓦,你要想清楚,你这样顽抗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被军团强行施行抽取记忆。而记忆抽取肯定会对你的脑部和精神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作为帝国时代的奥术师,你的奥术知识既是军团的财富,也是奥术文明的财富,难道你就为了阿莫斯的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让这些财富彻底化为泡影吗?你这是对军团的亵渎,是对奥术文明的亵渎~!” 内务部的审问官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声色俱厉,口沫横飞地对着下方的罗瓦大师咆哮着。他的容貌端正厚重而有气势,说出来话也高高在上震人心魄,但罗瓦大师并不为所动,整个人都如泥塑木雕一样,那一双水晶改造的义眼也死气沉沉地就像两块鹅卵石。 “你曾经是军团首席法师,为什么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审问官的声音稍微放轻松了一些,那张看起来正气凛然,威严无比的脸也凑了过来。“都是阿莫斯伯爵害了你。他让你罔顾军团的条款,挪用军团的巨量经费来研究封存已久的魔像技术,这都是他的私欲,难道你就愿意成为他私欲的陪葬品吗?现在他本人都已经被弹劾丢掉了军团长的职位,限制在军团之内,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隐瞒?老老实实将魔像的所有序列密钥交出来,是你现在的唯一出路!” 罗瓦大师还是呆坐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就像是死了一样。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军团委员会已经决定了,给你的最后期限只有三天。三天之后你还不老实交代,就执行记忆抽取。不要妄想着阿莫斯伯爵来拯救你,他现在早已经自顾不暇,之前他派人刺杀委员,挪用军团物资的老账全都被翻了出来,如果不是绿河大家族的利益需要慢慢商讨划分,他早就被宣布永久囚禁了。” 再是精力旺盛手段高超的审问专家,面对一个完全没有反应的审问对象也会觉得束手无策,面对改造过自身肉体的大法师,肉刑什么的也完全无从谈起,审问官只能恹恹地丢几句狠话,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离开了。 牢门碰地一声关上,上面的奥术纹路立刻重新严丝合缝地链接在了一起,将这片十米见方的空间和其他地方彻底隔绝起来。罗瓦大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就那样愣愣地坐在角落中,一脸呆滞地仰望虚空,好像一只僵死的竹节虫。 他并不是真的傻了,在这位军团首席大法师的精神世界中,他的精神力其实一直都在对周围的奥术法阵上不停地摸索,试探,就像一个囚徒不停地在牢笼上敲打撞击然后仔细查看,然后再慢慢演算这牢笼的构架,模拟找出这其中的弱点。 相对于奥术来说,政治似乎是太简单又好像太复杂了,纵然罗瓦大师已经有上百岁的年纪,但在这个领域中仍然是一窍不通,当然,他也完全没有要去通一通的兴趣,他只是认定了那个将他抬举到首席法师位置上的阿莫斯伯爵,认定了他给与的那些别人可能永远也不敢给的研究项目,还有以后那些预想中的伟大宏图。至于其他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这些天来这里让他交出研究所所有序列密钥的人都换了十多个了,有好言相劝的,有威逼恐吓的,有引诱的,有来给他摆出各种大道理让他自己选择的。不过在他眼中看起来都一样,都是一群为上面的政客服务的狗腿和小丑罢了,不管口中的言辞是什么,目的都是想从他手中偷走那个即将完成的魔像研究成果。那都是痴心妄想,这个后帝国时代最伟大的魔像工程可是他罗瓦的心血结晶,只有一力支持他完成的阿斯莫伯爵才有资格运用。而只要让阿莫斯伯爵这个尊魔像启动,这些只是寄附在军团体制上的政客狗腿都要化成灰烬,整个军团都会重回阿莫斯伯爵的掌控中,那些剩下的伟大奥术研究也会一步一步地慢慢实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要如何才能从这个奥术监牢中出去找到阿莫斯伯爵,让他启动那个魔像呢? 罗瓦大师的奥术水平确实是军团中首屈一指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的军团法师们就是废物,几位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同僚和属下这次终于抓到了一个好机会,以军团的奥术序列为基石专门为他构筑出的奥术囚笼绝对堪称十年间军团体系内最完美的一次奥术工程,任凭罗瓦大师这几天在其中如何地辗转,试探,都没有找到什么切实可行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次试探,序列五的定序逻辑判断回路和元素感应回路,避开了三个精神扭曲陷阱,发现一个疑似漏洞的设计...... 一个小时之后,罗瓦大师的水晶义眼闪烁了一下,然后又暗淡了下来。上千次的试探,几乎都是相同的结果。那些同僚和下属好像把这些年对他的怨气全都集中在这个奥术囚笼的设计中来了,并不是那种完全密不透风的压制,直接让他完全无法施展奥术,而是到处都充斥满了各式各样的陷阱,有些看起来确实是个有机可乘的漏洞,但事实上如果他由此就去进行精神撬动,想要运用奥术破开监牢的话,立刻就会激发军团防御序列,遭受复数的高环奥术的打击。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虽然都是愚钝的蠢货,但联合在一起设计出的这个监禁序列,还是超出了他的破解能力。罗瓦大师终于得出了一个他不大想承认的结果。他的精神力明明都已经越过了无数层的外围防御,触碰到了军团的序列基础,但都找不到任何漏洞。只要军团的奥术序列不产生震荡,这个奥术监牢就不可动摇。 而军团奥术序列的上一次震荡,还是五十多年前,那几个发疯了的异族大祭司召唤神灵分身来击落帝国的浮空城的时候,高维法则的扭曲波及到了整个大陆。 ......难道真的要听从那些政治蛆虫们的命令吗?有一瞬间,罗瓦大师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瞬间就否定了。和对阿莫斯伯爵的忠诚无关,只是有关尊严,一名伟大的奥术师怎么能听从蛆虫的命令呢? 那么就只有等待他们来实行记忆抽取的时候了。希望那些家伙的奥术压制体系并不完善,会和这个监牢的设置产生冲突吧.......罗瓦大师只能寄望在这个最后的机会上了。 但是突然间,一阵深邃的法则悸动传来,整个监牢的奥术压制和军团的奥术序列都像感受到了风的树叶,开始晃动。 这晃动的程度并不大,这阵法则悸动比起那三位神灵的分身降临引起的高维扭曲还是远远不如的,但确实是晃动了。 罗瓦大师的一双义眼猛地亮了起来,人也猛然站起,就像竹节虫顶着两块发光宝石。 第二百二十八章 巧合 战神殿的祭祀格斗场周围此刻已经围满了人。除了战神殿自家的祭司之外,还有更多的都是炙炎要塞中的高级法师。 在平日间,法师们是绝对不屑于来到这种地方的,这些奉行战斗的神职人员虽然也算是他们的同僚,但在心底深处,法师们对这种头脑里都是肌肉的白痴动物没有任何认同感,甚至都觉得和自己不是同一种生命体,自然不会来他们的信仰集中地参观,就像绅士不会去狗窝里一样。但是此刻,正有越来越多的法师朝着这里聚集而来,而且来了之后就立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里,再不愿意离开。 原本的格斗场已经不见了,已经粉碎肢解成了十多块大大小小的巨型岩石漂浮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不,严格说来那并不是漂浮,只是在不间断地承受来自各个方向的冲击力撞击而在空中保持着短暂地悬空状态,就像高明的杂技演员手中的玩具球一样。而在这十多块巨岩中间不断飞速闪烁跳跃撞击的两个人影,就正是造成这一幕神奇景象的源头。 “这真是......难以置信。我觉得他们完全就是在颠覆次帝国时代的奥术认知……原来不依靠魔网,不依靠神灵,仅凭人类自身也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看着在巨岩中不断飞翔跳跃撞击的两人,阿德勒的神情也颇为复杂,他眼前浮现着几个侦查性的奥术,不断呈现着一些不能以肉眼等方式去直观感觉的数据,来帮助他理解眼前的景象:“没有依靠奥术辅助,他们怎么能做到这么大的运算量,计算出这么复杂的情况的?如果要用奥术做到这样的情况,至少需要五个大法师来维持八个以上的七环奥术,这还不算他们之间的搏斗了……” “何必需要什么计算,他们也没有计算,只是本能地去感觉罢了。”风吟秋不以为意。 “我大概明白你是什么意思。自身的灵性就是与神灵相通的根源,一切的能力都来源于此。这是神职者的能力体系的理论基础。你们文化的基本概念好像和神职者有相通之处。”阿德勒耸耸肩。“但如果你要告诉那边那些家伙,他们只会认为你疯了,他们绝不会相信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是‘本能’这种简单得连野兽都有的秉性。”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的那些越聚越多的军团法师,这些闻讯从要塞各处赶过来的法师们正充分仰仗着主场的优势,将炙炎要塞的侦查序列都调用了起来,虚空中各种各样的奥术灵光闪现,对于他们来说面前这一场超越了他们常识的战斗同时也千载难逢的奥术实验现场。 “呵呵,可不止是与神灵相通,应该说是与这世界本源相连,是这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所以自性灵通就可以是宇宙一切,也是宇宙唯一。”风吟秋摇摇头。道门讲天人合一,佛家讲人人皆有佛性,这都是修行的根本理念。这欧罗大陆上真灵彰显,人们极容易就感知到各种天地真灵,但也不自觉地将他们的感知只限制在真灵的层次,将自身归于神灵就成了最高的成就。而在神州道统中这种只能算是等而下之的方便法门,真正上层的究竟法门,可都是远远超出了神灵的范畴。 “对,我也看了,前几天我去找理事长阁下借了几本帝国时代的介绍你们西方文化的书籍,真是非常大胆的理论,涉及到灵魂本质的层次。这在帝国时代也是一项非常高端的研究项目,可惜直到帝国崩溃的时候也没得出什么结论。”阿德勒一拍手,显得颇感兴趣的样子。“不过你们是怎么验证的?有什么证据或者数据反馈可以证实这一点呢?” “这个哪里去找什么证据……”风吟秋一时无语。这涉及到天地根本至理大道早就超越了世俗的逻辑和概念,任何言语都无法清楚表述。佛曰真空妙有之境不可说,道尊言道法自然道可道非常道,诸多经典都只是旁敲侧击,以不同角度描绘种种等而下之的道理和表象,只能让有悟性有能力之人一步一步去自己证得,哪里有什么实验和数据反馈。“依靠修行一步一步地拓展自己的性灵,到了一定的地步自然就明白了那样的道理。就像人喝水一样,是冷是热自己自然知道……” “这怎么能行?理论当然需要靠事实和实验来证明,否则那和神棍或者疯子自己的臆想有什么区别?”阿德勒耸肩。“喝的水是冷是热,自然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测量出来。就算这理论非常地高深,也总有试验的方法。” 风吟秋微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道统不同,源自于对天地宇宙的看法不同,那根本思维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这法师习惯了奥术那种一切皆要剖析得仔仔细细的角度,但世事又如何真能什么都这样辨析得过来,就算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如此,何况是天地间的致理大道。奥术这术器之道从一开始就是将自身从天地从剥离出去,以旁观的角度来审视一切,却不知自身其实永远在天地大道中无法抽身而出,自然怎么看得出其中要旨。 不过三千大道,皆证菩提。风吟秋又想到了曾经在那山谷小镇中所见过的那一道几乎直达天地本源的奥术长河。也许这术器之道走到极致,也真的能另辟蹊径也说不定…… 一阵巍然玄妙的感觉袭来,连神魂中的万有真符也在为之振动。风吟秋从出神中清醒过来,愕然抬头看去。 前方,那原本令人目不暇接格斗场面忽然静止了下来。刘玄应静立在一块浮空巨岩上,双脚微屈不丁不八,双手在前虚摆,轻柔自如地宛如在晨光微风中踩在云端上练拳的一位仙人。而离他数十丈之外,仁爱之剑同样在一块巨岩之上扎稳了马步,神色凝重专注中又带着丝狂热,他双拳紧握,一拳在前一拳缓缓朝后收去,和刘玄应那轻柔如微风的动作截然相反,他的动作姿势即便缓慢,但一丝一毫中无不彰显出庞然无匹的巨大力量,恍如一座山峰正在带动着地壳一起挪移,一尊万丈之高的钢铁魔像正在绷紧齿轮和机弦蓄势而发。 他们脚下的巨岩,周围那原本在他们不断撞击之下飞跃不停的巨岩都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不是失去了重量的那种漂浮,而是宛如时间放缓了一般,跟随着他两人忽然由快而慢地动作一同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时间帧中。 点点若有若无的星光好像幻象一般在那片空间中浮现,逐渐流转,让他们两人看起来仿佛如同在星空宇宙中的两位神灵。而在更上方,安德鲁斯的神徽发出的光芒已如太阳一样的耀眼。 这是两人的拳意精神已然经过之前的不断切磋碰撞,各自激发到了巅峰,那一团看似缓慢停滞了的空间,其实已经被两人的拳意和精神笼罩其中。 眼见这一切,风吟秋也忍不住惊讶,他能感觉到不只是仁爱之剑的拳意功力在学成奥术之后水涨船高了一截,刘玄应的玄天星罡也更加精进了不少。两人这段时间中居然在修为上又有所进益,他们互有默契地将各自的拳意精神都收拢在一定的区域之中,否则只是余波散步开来,这周围的人就没有一个还能站得住的。 围观的战神殿的祭司和神官,还有那些冠军斗士们都全都跪下,不只是被这一场超过了他们认知的战斗所震撼,也是感受到了那前所未有的神灵的辉光。而相对于这些静静的神职者,法师们则是如同一群苍蝇一样地乱作了一团,有的瞪大了眼睛抱头难以置信,有的惊慌四顾,更多的是以自己所能运用最大权限调用军团要塞的奥术资源进行侦查和记录,同时发疯一样地相互叫喊嘶吼,简直宛如一群在集市中争抢货物的癫狂小贩。 “……广域法则开始出现偏斜,偏斜程度达到了1907.4,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八阶神术……” “……元素定位开始下降,元素熵值剧烈降低,是生命类的神域特征,是圣者形态吗,真是难以想象……” “……要塞的空间定位序列是怎么回事?受到强烈的干扰!你们几个,谁在调用核心序列的资源的?都给我停下……” “……不对,不只是空间定位,是整体核心都在动摇,这是星界之门崩塌后的持续效应,谁在这时候在这里用这个九环奥术?疯了吗?” “不对,连元素反应也在持续崩塌,这不是星界之门崩塌后的效应,而且核心区域是从以那个西方人开始的,是他造成的……” “记录下来!记录下来!这些都是绝无仅有的资料!你们不要和我争夺序列资源!都集中在我这里!” “凭什么要集中在你那里?现在是我的资源更多,大家都集中过来!” “……蠢货,不要乱调动深层权限,现在核心已经开始不稳定了,你们这些家伙要让要塞的序列整体崩溃吗?” 在法师们的疯癫乱象衬托下,前方几乎静止一片的虚空中刘玄应和仁爱之剑终于出手了。 仁爱之剑出拳,遥遥击向刘玄应。他的拳速并不快,甚至很慢,慢得犹如在上面挂了一整座山脉一样,同时他脚下的巨岩开始崩裂,他周围漂浮的巨岩开是崩裂,所有的巨岩都开始崩裂,然后不断地粉碎。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拳之下开始无声无息地粉碎崩塌,开始瓦解。 远处刘玄应轻轻挥掌,虚空中若隐若现的星光陡然明亮起来,周流旋转宛如一道星空银河,将笼罩其间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 这凝实厚重至极的一拳,飘渺轻灵至极的一掌,看似中间还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但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觉到他们跨越了空间甚至时间之后互击在了一起。 一声深沉悠远,似乎发自宇宙最深处的奇怪鸣动贯穿于所有人的耳中,然后不管是璀璨的星河还是不断崩裂粉碎的浮空巨岩,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之前所有的一切只是一段幻影。 仁爱之剑和刘玄应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落地站稳,好像唯独只有他们两人才是刚才那片空间中真实不虚的存在一样。而他们两人身上却都是毫发无伤,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没有弄乱多少,似乎真的只是在一片幻象中去表演了一番。 刘玄应双手收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这口气一直呼到了数丈之外的地面,然后以奥术造就的岩石地面无声无息地粉碎,瓦解,崩溃成了一大片细末灰尘,再被吹成一片尘土烟雾。 而远处仁爱之剑则是伸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身周的骨骼关节一阵脆响,似乎有点点细微之极的星光在他身边闪动了一下,然后周围几个擂台的破碎基座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领教了,刘道长。” “承让承让,无敌先生。” 两人相互拱手为礼,如此就宣告了这一场战斗的结束。看得最为全神贯注的神职者们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却无声无息地戛然而止。像是大祭司,还有那个年纪最大的冠军斗士还能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还能领悟和感觉到什么深层次的韵味,更多的其他人却都是一脸呆然不解。 至于军团的法师们依然还是乱糟糟闹哄哄的,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观看着各自的侦查型奥术序列上反馈回来的数据大呼小叫。 “……刚才是怎么回事?观察到星界的浅层次重叠现象……” “……神域和星界居然在物质界产生了重叠,这一次记录下来的资料实在是太宝贵了,可惜星界对魔网造成了深层次的震荡,让侦查序列也受到了冲击……” “……额,好像连要塞核心序列都受到震荡的冲击了……” 一片乱糟糟的混乱中,风吟秋独自上前,对着两人抱拳拱了拱手,叹口气,却还是满面笑容地道:“恭喜两位修为又有精进,居然能将这般拳意和星罡都完全收敛,不外泄分毫。” “贫道一直在用心参悟这欧罗天地的星空宇宙和我神州有何不同,前阵子又去异域与那欧罗法师在一方小天地中做过一场,见识了神祇之力和外界虚空,与师门所传相互印证之后颇有心得。”刘玄应面带笑容,刚才这一番切磋显然也是让他心情极好,能在这异域大地上找一个武道同样也是出自神州道统,还能和他对得上的对手实在是太难了。这一场比斗让他也对自己的武道进益,还有前方之路更为肯定。 “没有最强,只有更强!”仁爱之剑还是先摆出那副神经质地激昂嘴脸,然后又呵呵一笑。“有刘道长给这帮欧罗蛮夷展现了一下真正的武道,还不震慑得他们五体投地,此后说不定我神州武道便能在这异域大地开枝散叶,我们便是开派祖师……” “无敌先生有意开宗立派,弘扬我神州道统那自然是好事,贫道还有师门规矩那就不掺合了……” 说话间,那边法师们的喧闹声忽然更加地大了起来,然后连续有四五个高阶大法师转身就用奥术转换空间离开了。 忽然间刘玄应和仁爱之剑两人都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神殿的天窗外,一抹带着七彩光芒的耀眼光球正破开远处一栋建筑,以极快的速度朝天冲去,几道奥术从不同的角度朝着这团光球袭去,光球的周围也浮现出复数的奥术法阵,但这些手段却根本对其造不出任何的影响,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光球就冲上了千米高空成为一个七彩光点,其后闪烁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光点消失之后,才有其他几个人影状的小黑点出现在那光点原本的位置四周,不甘心地飞舞停留了一会,然后才落下到要塞中来。 “不好意思,好像你们给军团惹了点小麻烦。”阿德勒走了过来,他似乎通过传讯奥术和军团方面联系过了。“你们交手造成的高维法则波动让军团的奥术序列产生了震动,一个被关押在奥术监牢里的犯人越狱了。” 顿了顿,似乎是听了听军团那边的消息,阿德勒继续耸耸肩说:“准确地说,是和你们有矛盾的那位前军团长阁下的死忠手下,炙炎要塞的前首席大法师。据说他挪用军团资源在研究一项非常尖端非常危险的奥术,军团方面把他掌控起来是要他交出最关键的奥术启动秘钥的,但是现在嘛……” “现在又怎么了?还要我们赔偿他们么?”仁爱之剑翻着白眼。 “呵呵,难说。”阿德勒也翻了个白眼。“这次这样大的损失和动荡,他们总想找个人来负责。” 这个时候,炙炎要塞中,一栋渺无人烟的建筑中,安杰洛正探头探脑地行走在其中。 相比于一般意义上的其他军事聚点来说,作为南方军团聚点的炙炎要塞其实人手数量并不是太多,这是传承自帝国时代的习俗和底气,至少是拥有中级奥术水平的人才能有资格成为这个帝国巨兽肌体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至于单纯的守卫和杂役之类的低端人口是没有半点存在的价值的,庞大的奥术序列和各种魔像能将一切都完成得井井有条。 安杰洛是跟着刘玄应一起来的,只是并没有紧随在刘玄应的身边,而是在拿到基本的临时通行凭证之后就自行去参观了,毕竟作为曾经的帝国贵族之后,对于这个延存至今的帝国的一部分都怀着深深地崇敬和好奇之心。 基本的临时通行凭证上,自然描绘出了各种地区可供通行的路线,对于不能进入的地区也有警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十来分钟之前他路过这栋建筑的时候明明上面还闪烁着严禁进入的红色警戒灵光,显示着有森严的奥术防护正在运行之中,但是忽然之间又突然消失了。 传承自帝国时代的军团奥术序列几乎是不可能出错的,即便出错,应该也能在第一时间更正才是。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这便独自走了进去。 PS:祝大家鼠年快乐,疾病退散。工作忙碌,更新不稳定,但我是不会太监的,尽量想办法多抽时间码字 第二百二十九章 魔像(一) 这是个空旷的幽暗大厅,但是当安杰洛刚刚一走进来的时候,顶部的天花板就突然开始发出亮光来,光线由弱到强,几秒之后就让整个大厅亮如白昼下的广场,同时还有隐约的清风在流动。 安杰洛微微眯了眯眼就适应过来,对这变化并不吃惊,这说明布置的日常工作法阵似乎还在正常运转当中,监察到有人进入这里之后便开始启动了起来。他放眼四处扫视周围,看见了大大小小镶嵌着各种法阵的水晶台,仪器,卷轴还有药剂,水晶容器中浸泡着许多人类和亚人类的躯体,有的似乎还在微微勃动。 对于这些景象安杰洛并不怎么吃惊,奥术学院的实验室也是这个样子,最多是因为神殿教会监督得紧,尸体标本比较少而且没有死灵奥术处理过的活体而已。依靠日常法阵的运转,工作台面和各种容器上都是一尘不染,但是安杰洛却在一个工作台边发现了几具还有着微弱气息的活体标本胡乱堆放着,加上一些器皿的杂乱和其中炼金药物的痕迹,似乎这个实验室是在很仓促间就被军团封禁了起来,其中工作的法师们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当安杰洛的视线扫过旁边几尊水晶容器的时候,忽然间眼神一凝,因为他赫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莱利!比斯!”安杰洛看着浸泡在溶液中的两具赤裸的人体,目眦欲裂。这正是那两个曾和他一起从西海岸那矮人山谷中逃出来两名同学,但是此刻他们正瞪着无神的双眼,飘飘荡荡地浮在溶液之中,上半截头盖骨已经被掀去,露出粉色的脑髓,数十根细微的触手从里面延伸而出一直连接到容器底部。 “该死!该死!”一拳一拳捶在坚硬的容器外壁上,安杰洛泪流满面。虽然早已经猜到这两名同学的遭遇,但亲眼看到眼前的惨状还是让他悲愤莫名。面对巨大势力的倾轧之下,个人之力显得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就算这两名同学已经是贵族子弟,但在更上位者的眼中也不过是略贵一些的鸡鸭,该杀的时候也要杀,最多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多一些,麻烦多一些而已。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还有哥哥……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 安杰洛盯着容器中两个同学那毫无生机的脸,咬牙切齿青筋暴露,心中对这些南方军团高层恨到了极点,不只是因为这两个同学的仇,还有自己的哥哥也受波及,多半连尸首都被奥术销毁了。原本以他个人之力,面对南方军团高层简直就是蝼蚁面对巨兽,说什么报仇简直是惹人发笑,但现在他也知道军团高层已经被弹劾扣押了。只要除去军团的职务,再厉害的个人也只是个人而已。他现在已经获得了他那位西方人老师传授的力量,曾经无所不能的奥术鸿沟似乎已经可以靠着努力和运气迈过去了。 突然间一阵蓝色的光芒亮起,大厅角落上一个布满了奥术法阵的石台开始跳起闪耀的电光。安杰洛一惊,他能认出那边的石台上的是受限传送阵,学院里也有类似的布置,虽然他还拿着军团内部发行的通行证,但这里显然不是能让外人轻易参观的地方。 电光消散,石台上浮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高大精瘦的老人,一个是更为高瘦,满头乱发下是一双巨大水晶眼睛,简直像是一只人型竹节虫的怪异男子。 “很好。这里果然被他们封存了,但是那些蠢货绝没有想到,我早布置这件实验室的时候就在奥术序列里留下了特别的后门,他们检索到的都是我设置的假象,谁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真正的布置。而且现在一开启,就可以将这里暂时独立出去,不受军团序列的控制。”怪异男子左右环视,脸上满是得意洋洋。“那个逃走的真实拟像,还有您的伪装都是我基于血肉魔像精心制作的,还有早储存好了的奥术序列,那些蠢货追过去至少也要花费个半天的时间才会发觉不对,等他们赶回来的时候我们早已经激活魔像了。” “不要废话了,我们尽快动手吧。”高大老人冷峻漠然,看都不看怪异男子一眼,虽然他的衣衫凌乱神色略有灰败,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气质间无时无刻都在传出一种上位者和强者所特有的威严。忽然间他眉头一皱,猛地扭头看向了安杰洛的方向,眼中寒光骤起。“有人在这里?” “嗯?”竹节虫般的怪异男子一愣,也将视线转了过来,那一双水晶巨眼中光芒亮起,在半空中勾勒出几个繁复的奥术法阵。几秒之后他又左右扫视一了一下,最后耸耸肩。“没有人。只是几具活体标本而已,您是不是太敏感了?” “……也许吧。我这两天实在是有些疲累。”威严老人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他显然是极为信任那怪异男子的侦查奥术,并没有再过来亲自看看的意思。 “啊,不要担心,伯爵阁下。只要启动了魔像,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我们的掌控中来。”怪异男子用高昂的声音说道,让人难以分辨是安慰老人还是自己在发表什么宣言。“您是南方军团毋庸置疑地主宰,还将是新一代奥术潮流的引领者!这一定是铭刻在因果律洪流中的必然结果,要不然怎么会发生那么奇妙的巧合,数十年都没有动摇过的军团奥术序列核心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动荡呢?让那些蠢货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奥术监牢瞬间崩坏,哈哈哈哈哈……” 怪异男子发出一阵鸭子抽筋一样的怪异大笑之后,忽然又静默下来喃喃自语:“不过那种深层次的法则动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居然就发生在军团内部……好像是战神殿那些蠢货?好想亲眼看看啊,希望多米安那几个蠢货能尽量调用序列里的侦查权限将当时的情况记录下来,作为奖励我可以只把他们做成标本……” “会不会是陷阱?”威严老者忽然皱眉问。“虽然这确实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但也确实太巧了……直至现在我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数十年不遇的事情,偏偏就在这时候发生……” “陷阱?”怪异男子被这个隐含危险的词刺激得挺直了背脊,警惕地用那双水晶眼睛瞪视着面前的空气,就像一只面对捕食者的螳螂。旋即整个大厅墙壁,天花板上的奥术法阵都闪烁了起来。 数秒之后,大厅四周法阵的闪烁停止了下来。怪异男子再开口说:“陷阱的可能性很小。那种根源性的法则动荡,无论是军团还是因克雷都应该没办法随意掌控。而且动摇军团的奥术核心序列,这种事不可控的因素太大,如果一不小心让序列整个崩溃,或者只是损伤了,那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承担的。现在可不是帝国时代,可以修补军团的核心序列。” “嗯……”威严老者点了点头,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而且我现在也彻底断绝了这里和军团序列的联系,启动了封闭和防御模式。任何人都不可能察觉我们在这里做什么。有之前的动荡在,多米安那几个家伙又去追捕我的拟像,我觉得至少半天之内这里的异样不会引人注意。” “嗯,好。那我们就开始吧。”威严老者点点头。“半天时间应该够了,只要能在他们察觉之前启动魔像,一切都不成问题。” “那当然了。”怪异男子愉悦地说道。他的手在虚空中点了几下,两个相互重叠的奥术法阵在虚空中一闪而过,然后大厅中央的一处地面就塌陷了下去,露出一条幽深漆黑的通道来。威严老者和怪异男子迈步而入,身影很快地就消失在其中。 随着老人和男子的脚步声在隧道中消失,大厅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有天花板上的荧光还死气沉沉地发着亮光,水晶培养皿中偶尔浮出几个气泡来。 安杰洛缩在水晶容器后的角落中,这时候才睁开眼睛来,不过他依然没敢动弹,任凭盖在他上面的那具半兽人活体偶尔抽搐一下,从口鼻中流出来的粘液全淌到他的脸上。他现在的呼吸细微,几近于无,而且心跳脉搏也是微弱到了极处,整个人已进入到了颇深的龟息之境,生命体征甚至比身边这几个活体样本还要小。 安杰洛的视线先放在旁边水晶容器那光滑的外壁上,从反光上看过去确定那边已经没有了人,这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内的气血才开始运转起来,数秒之后他就从那种龟息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恢复了行动力。 比起刘玄应那种与天地万物同一,几乎能瞒过任何侦查手段的玄妙修为相比,这种内家龟息实在是太过粗浅,心跳脉搏都无法完全静止,幸好旁边还有着几具制作好了的活体标本,这两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有这种纯用自身调节生命体征的法门,让他能蒙混过关。 安杰洛已经足够小心了,察觉到传送台那里的动静之后马上就窜到了这尸体堆中躲藏起来,连视线都不敢往那边投过去,只是利用水晶容器外壁上的投影看了一眼而已,就是这样也险些被发现。但正是那一眼,他也认出了这传送而来的两人中的那位老人,正是南方军团的前任军团长阿莫斯伯爵。 作为奥术帝国也数得着的实权大人物,这位军团长阁下的各种传说当然在贵族圈子里广为流传,尤其是安杰洛早就对这位罪魁祸首的形貌了然于心,但是却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他,按照仁爱之剑所说的,这人应该是在被某处奥术监牢中关押着才是。 从那怪异男子和这位前军团长的对话中得知,他们似乎是趁着一个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从监牢里逃了出来,正要去启动一个魔像来作为反制的手段。 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像,居然能让这位前军团长作为反败为胜的底牌,作为可以对抗军团中的其他高层甚至因克雷的凭仗?安杰洛想象不出来,但他确定这消息必须得传出去告诉刘玄应仁爱之剑他们才行。 轻手轻脚地将身上压着的那几具尸体给挪开,安杰洛快步飞跑出去,但是他之前进来时还敞开的大门这时候已经紧闭了,他试着推了推,居然已经被锁死。回想起刚才那竹节虫般怪异的男子所说的,安杰洛明白这应该是被他用奥术封闭了起来。 要如何才能出去,或者说如何才能将这里的情况通知给外面的人?通知给仁爱之剑和刘玄应他们?安杰洛守在门前,焦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转来转去也找不到丝毫的头绪。能够从军团监牢中救出被弹劾的军团长这样的重要人犯,还能在军团奥术序列中留下后门,这怪异的家伙绝对是一个顶尖的大法师,被他隔离并封闭的这里,肯定也是基于奥术序列的强大力量。以安杰洛的层次,绝没有任何办法用暴力的方式去突破这个封锁,不管是用奥术还是用他那刚刚入门不久的西方力量。 十几分钟之后,找遍了这实验室中所有地方也没有任何收获,几近绝望的安杰洛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了大厅中央的那个漆黑通道。 咬了咬牙,安杰洛轻手轻脚地朝着那通道走去。 第二百三十章 魔像(二) 通道中很干燥,当察觉有人走入之后,外壁亮起的光将一切都照得很清楚。虽然是通往隐秘场所的过道,但这里还是沿用着南方军团的奥术序列和建筑风格,绝不会在这种日常用度上吝啬。 安杰洛的脚步已经放得非常缓慢而轻松了,在他那位西方老师的教导下,他此刻的筋肉骨骼运转灵活如意,已经比得上许多积年老盗贼,脚步轻盈得就像一只猫一样,呼吸也非常地缓慢悠长,但是在这光芒的照射之下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猛力跳着,他自己都觉得这声音太过震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激发通道中的某个警戒奥术,引来一道光束将他化作灰烬。 但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里只有日常维护序列的光照,似乎并没有安置防护和境界的奥术,刚才走入这里面的两人也没有留下什么警戒,安杰洛一路平安无事地走了下来。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镶嵌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数不尽的各色水晶正发出各种各样的奥术灵光,大大小小的奥术法阵在空气中浮现闪过,形成一副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忙景象。如果是在奥术学院,安杰洛会以为这是几位教授带领着几十名助教正在进行一场浩大繁复的奥术试验,但是这片空间中如今只有两人,这一切奥术景象都是在这两人的引导下进行的。 这两人自然就是之前走下来的前军团长阿莫斯伯爵,还有那个外形古怪的高瘦男子。尤其是那个怪异的高瘦男子面前,每一秒都有数十上百个奥术阵图浮现然后消失,那双怪异的水晶双眼飞速地转动着,将面前还有所有视线中的所有奥术变化都纳入眼中。 另一边的阿莫斯伯爵则是蹲坐在一具怪异的魔像上,此刻他双目紧闭,任凭周围的奥术图像闪现,然后还有数十条从周围墙壁延伸过来的触手不断地在魔像上戳戳点点,似乎正在配合那个怪异男子对这魔像进行最后的制作。 安杰洛的视线落在那怪异的魔像上面,那是一尊四五米高下,看起来很是笨拙的类人形魔像,短短粗壮的四肢很是简陋,就像个粗糙滥制的陶俑,但是魔像身周不断流转浮动的七彩荧光,让其看起来又有着一种超越现实的深邃美感。 这魔像最怪异的还是在头部,那里正在被触手密集地点缀着,应该是唯一最后还没有制作完成的地方,外部呈现出一个残缺的模糊轮廓。不知道为什么,那五官虽然很模糊,几乎没有相貌可言,但安杰洛看上去却有种极为厌恶的隐约熟悉感。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现在摆在少年面前的问题非常地现实——他能做些什么。 无论是魔像上的前军团长还是那个怪异男子,无疑都是顶尖的大法师,安杰洛能平安无事地走到这里来,也全都是靠着这两人全无防备,而且将全副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魔像操作上。 以安杰洛的奥术水平来看,他只能隐约分辨出这空间中不断闪烁的奥术法阵是涉及复数九环之上的奥术序列,以他的层次来,想要在奥术的角度上去干扰乃至破解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这两个人身上,他们作为奥术法阵运转的枢纽,此刻就算是这个巨大序列中的两个核心。而此刻这个序列毫无疑问已经运转到了极限,多半已经没有了冗余的空间,这个时候如果核心突然被摧毁或者出错一个,整个序列都有可能崩溃。 稍稍犹豫之后,安杰洛还是将目标放在了那个怪异的高瘦男子身上,因为从距离上来说离他最近,更重要的是阿莫斯伯爵身下的那尊魔像隐约给他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让他本能地不愿意去靠近。 放轻了脚步,身体每一寸筋肉都操控得精细入微,呼吸心跳体征等等虽然还在,但却好像和周围的环境流动融为了一体。在这最为紧张的时候,安杰洛的心境反而奇怪地平和了下来,身周的元气循环稳定内敛到了极点。他隐约有感觉,即便这时候用五环之下的侦查奥术来扫描他,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结果,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最好状态。 安杰洛慢慢地走到了那个怪异的高瘦男子背后,居然一直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无论是这个家伙还是那边魔像上的前军团长,显然都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了操控奥术上。然后安杰洛伸手缓缓地拍向了这男子的后脑。 安杰洛的动作很轻柔,没有激起任何气流和风声,但这已经是他竭尽所能可以激发出的最强攻击,他非常地确定,以那位刘老师替他提升生命层次后获得的力量来说,绝没有任何人的头颅能受得了他这一拍,即便是那些魔化了的荒地野牛,在他这轻飘飘的一掌之下也只能将全部脑浆从鼻子耳朵里喷出来。 就在他的掌沿刚刚接触到那怪异男子脑袋上的第一根白发的时候,忽的一下,安杰洛眼前所有的景色都不一样了。 这里还是那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周围原本闪烁着的无数奥术法阵现在已经停了下来,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但是位置却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同时他发现自己如同陷入琥珀里的昆虫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而原本应该背对着他的那个高瘦怪异男子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站在了他的面前,瞪着那双水晶眼睛像是看一只极不可思议的虫子一样看着他,原本蹲坐在远处魔像上的前军团长也来到了他的面前,同样地皱眉看着他。 这是……九环奥术时间停止……还是晶体凝固……?安杰洛花了一两秒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的所有思维就和肢体一样,都陷入了完全的停滞状态。 “看来这个小家伙是之前就藏在这实验室里了,原来您之前察觉到的就是他?”罗瓦大师瞪看着完全凝滞在一个透明水晶体中的大脸少年,那张昆虫一样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有些惭愧的兴趣。“看起来他是和那些西方人学到了什么独特的办法,居然能和尸体呈现出一样的体征……恩恩,看来我们还是大意了……” “这就是那个曾经目睹十一环奥术的小子……夜枭部队的捕捉失败,居然会自己来到这里……”阿莫斯伯爵也认出了安杰洛。虽然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但是大法师对于需要记忆的东西从来不会遗忘。前军团长此刻的眉头紧皱,这太过凑巧的事情让他感觉有些不好。“难道是被唐切奇他们所安排的?你要仔细检查一下这周围的奥术防护,是不是有所松动。” “伯爵大人您放心,这里的隔离万无一失。”犹豫了一下,罗瓦大师伸了伸手,不远处的一个水晶裂开,封存在其中的一个卷轴飞了出来,落入他的手中。“这里还有一个基于因果序的九环奥术真知询问,本来是用来测算魔像的形态保障安全的,不过要现在的情况可能也没时间来做这个了,那要用来检测这小子吗?” 阿莫斯伯爵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罗瓦大师都好像没什么动作,手中的九环奥术卷轴就化作了一片闪烁的光芒消散,随后他开口说道:“那我询问‘这个小子出现在这里,是源自于什么人,什么势力针对我们的安排吗’?” 虚空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响动,但是罗瓦大师耸了耸肩,转过头对阿莫斯伯爵摇了摇头:“因果序呈现这事情的背后没有什么人的敌意,就纯粹是一个偶然。” 阿莫斯伯爵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弛了下来,点了点头。 “那这小子还真是自动送上来的礼物了。”罗瓦大师再看向安杰洛,双眼放出光芒来。“他头脑中那个对于‘奥罗格林的神明律令’的记忆就不用说了,他刚才的偷袭居然能触发我身上的被动定序术……这可是我最后保存下的护身法术,连那些蠢货都没有解除,条件可是‘遭受足以致命的攻击’……这是小家伙居然有能力对我进行致命攻击?看来很有研究的价值……” “行了。这些之后再说吧。”阿莫斯伯爵摆手,转身一个闪烁重新出现在了魔像身上。“就算这人只是偶然闯入被封闭在这里,那也会引起其他人的察觉,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恩恩,说的是。我们必须要抓紧了,小家伙你等着吧,等我重新掌握军团的研究所的时候会有一整个团队来慢慢解剖你。”罗瓦大师打了个响指,固定安杰洛的透明水晶就飞到了旁边的角落上,随后他转身,周围那些繁复的奥术法阵又重新开始闪烁了起来。 “嗯,你说我们要为他们的人犯逃走负责?开什么玩笑?” 战神殿中,原本恢弘大气的建筑早已经是一片残骸,刚才仁爱之剑和刘玄应交手的余波,即便他们早有控制,对于一般的事物来说也是毁灭性的。不过这对战神殿来说并不算什么,安德鲁斯的神徽依然悬挂在空熠熠生辉,剩下的那些建筑只需要一些法师来,消耗一些工程类奥术就可以了。 不过重点肯定并不是这个,之前那些还对两人的战斗场面研究得兴致盎然的法师们,在接到了某个广域信息之后就如同炸了锅的蚂蚁一样四散而逃,飞行的飞行传送的传送,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这里,而得到了消息的阿德勒过来一说,仁爱之剑几人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们看押人犯不力,关我们什么事?”仁爱之剑瞪着一双大眼,口沫横飞。“我们在这边切磋手谈,外泄的余波气流便能把他们的监牢给冲破?这什么监牢难道是纸做的不成?” “好了好了,无敌兄,先听听他们所说,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风吟秋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如果让前军团长那边获得了喘息之机,说不得就会有什么反噬……” “这个你们倒可以放心。”阿德勒却表示这不是问题。“所有的军团高层都被我们策反,都等着来瓜分绿河大家族的产业。阿莫斯伯爵自己破坏了贵族政治之间不能互相直接暗杀的规矩,已经没有人愿意再站在他那边了……” 阿德勒忽然停下话语顿了一顿,好像是侧耳倾听奥术传来的讯息,一会之后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那个首席法师好像不只是自己逃走,还一起解救了囚禁中的原军团长阿莫斯伯爵。军团直属的高阶战斗法师团已经追上去了,但是根据他们所见似乎只看见那个大法师一人而已,那位原军团长似乎是另行逃遁了……” “那是要我们帮忙追捕么?”风吟秋皱眉问。 “那倒没有……只是军团内部吵得比较厉害,好像是有人担心他们会去启动什么秘密项目……这是军团内部的机密,我也是偷偷加入了他们的通讯序列才听说……”阿德勒一边听着只有他能听到的军团法师们的通讯,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疑惑。“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毕竟军团的核心序列一直都在唐切奇伯爵他们的掌控中……但是从他们的话语中又感觉有几分慌乱,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好了……” “这样也好。”风吟秋点头。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基地,他们三人再是放单无敌,在从帝国时代就经营数百年的奥术堡垒面前依然渺小。他环视一圈,忽然一怔。“对了,安杰洛没在这里?” “嗯,他之前拿到军团内部的通行证之后就去参观游览了。这个不是问题,我马上通过军团的通讯序列就可以联络上他的通行证……” 阿德勒伸手在空中一点,两个奥术法阵闪过,但是随即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居然找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小子自己跑了?”仁爱之剑问。“好小子,居然连他师父在这边和我切磋也不关心,果然这些欧罗蛮子就不知道尊师重道!” “不大可能。军团这么大,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故意也跑不出通讯序列的覆盖范围,好在发给他的临时通行证也会记录他的行进路线,我来看看……” 阿德勒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点,一副宽达数米的巨大地图就展开在他们眼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缩小了的建筑模型,然后其中一条细小的红色轨迹在上面弯弯曲曲地延伸开来,一直到一个标记为红色的建筑之后就停止了。 阿德勒看了这地图上的标示之后立刻就有些不满:“看起来他是跑到一个被封存了的研究室之内。他是怎么想的?他作为奥术学院的学生,应该不会不明白这种奥术封存代表的危险性。如果他是被里面的守卫魔像抓捕甚至击杀,我们也对此毫无办法。” “不然。”一直在旁边听着风吟秋解释的刘玄应这时候却说道。“我这徒儿虽然有时候莽撞,但却绝不是那种胡来之人,其中必有蹊跷,还请这位法师和这欧罗军中的人联系一下,或者我们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魔像(三) 十几分钟之后,风吟秋,刘玄应和仁爱之剑就来到了那一幢原本被封存了的实验室外。 一同到来的还有几位南方军团的高阶法师,阿德勒直接将安杰洛在这里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军团上层,只是因为最顶尖的几位大法师都追击逃走的首席法师而去了,于是来到这里的只有几位中层的领队法师。 尽管没有迈入大法师的层次,这几位中层运用军团奥术序列的权限也并不低,但是当他们试图打开这座实验室的时候,却发现奥术序列居然没有响应。 “嗯?这个……怎么回事?为什么序列反应公式完全没有办法连接?” “……我看看……这里好像从军团的奥术序列中独立出去了?但是我记得之前没有的啊?” “是不是阿努瓦大师做的?是他亲自封存的这里……会不会是他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他们都追击罗瓦大师去了,已经离开军团的通讯范围了,他们又都走得急,没有带军用的超距通讯法阵……”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去打开不就行了?”一旁的仁爱之剑不耐烦地说道。 “厄,但是这个实验室虽然从军团的奥术序列里独立出去了,但是上面的封禁奥术依然在起作用,而且强度不低……”一个法师挠着头皮,一脸为难之色。“我们凭自己的奥术水平是没办法的,必须动用军团的奥术序列来进行强制拆解,但是如果是军团内部某位大师故意封闭起来的……” “哪里有这么多废话?”仁爱之剑不耐烦地大喝一声,一拳就直接砸向了面前的实验室大门。 咚的一声闷响,整栋建筑物都震动了一下,但是面前那闪看起来并不如何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仁爱之剑那可以将小山砸成粉末的拳头却没能在这扇并不怎么起眼的门上留下痕迹。 “哈哈,这个实验室的奥术序列虽然从军团的序列中独立出去了,但还是一个孤立的小型序列。我估计至少是以两个八环奥术为核心构建的防御,单纯用外力可是很难破坏的。”眼看仁爱之剑这一拳无功,旁边的两个法师笑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单纯的幸灾乐祸。“刚才这位仁爱之剑展现出的破坏力可是让我们印象深刻,现在不妨请您再表现一下吧,只要是您出手将这实验室给打破,就算其他大师也不会怪罪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正好收集一下数据……” 一边说着,这两个法师还施展开了两个高环的侦查性奥术,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这时候,实验室中地下深处的空间中,被围绕在无数闪烁的奥术法阵中的罗瓦大师抬起了头,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地说:“看来是被发现了。有人在尝试暴力破坏。” “你设置的防护还能支撑多久?”魔像上的阿莫斯伯爵皱眉沉声问。“魔像的完成度已经达到89.912%了,以现在的进度来看,至少还需要两三个小时才能达到基本安全运行指数。” “那是以次元护壁和多层次元素缓冲壁垒为核心所构建的,只要不直接动用军团奥术序列来瓦解,我觉得直到那几个蠢货发现我的魔像伪装后返回之前都不需要担心。不只是基本安全运行指数,我觉得我们可以放心地用这里的所有资源把魔像的完成度堆到95%以上……” 罗瓦大师很有信心地一边回答,一边继续用手指飞快地戳动身边闪现的奥术图像,忽然间他的动作又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不过看来我估计错了。可能我们必须马上启动魔像才行。” 实验室门前,刘玄应只是抬手一推,那两扇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这之前在仁爱之剑的拳下都纹丝不动的建筑此刻变得就像颗水煮鸡蛋一样完全不设防。 几个奥术师几乎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嘴巴张得老大,就像看见水煮蛋吃人一样不可思议。 “哈哈,还是刘道长这一手举重若轻有高手风范。”仁爱之剑哈哈大笑。“看把这几个家伙给吓的。也不用我来劳神费力了。” “还是请这几位法师快快进去吧,看看安杰洛到底是怎么了。”刘玄应面色凝重,看起来对那个大脸徒弟的安危很是在意,而且等这门一开之后,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又更重了几分。“我没察觉到这其中有生人气息,但似乎有极为浓郁深层的五行之气在积蓄之中。” 风吟秋伸手拦住了马上就要迈步进去的刘玄应,转头对那几个法师示意:“还是请几位先进去看看,毕竟我们是外人,不清楚这其中的布置和情况,要是有什么毁坏可就不好说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这孤立的序列突然自我解除了?”几个法师左右张望着走进实验室,虽然这还是在军团内部,他们依然没有大意,展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身上都亮起了几道防护奥术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罗瓦大师主持的实验室。阿努瓦大师说,他们调集了相当多的资源来这里,好像在研究一项帝国时代的遗留奥术,但是看这里的模样,不像是有大型奥术试验的痕迹……咦,你们来看,这里有个地下通道。哇,我探测到了,确实有很高的元素波动系数……我先通知一下内务部,让他们过来查查,这应该就是那个他们在进行的奥术试验……” 几个法师很快就发现了实验室中央的那个通道,围拢在那里用侦查奥术扫描了一下,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但是这时候门外等着的风吟秋眉头一皱,旁边的刘玄应也猛然张口喝道:“快让开!” 可惜那几个法师听不懂刘玄应的神州话,即便能听到似乎也迟了。一道五彩绚烂的光华掠过,然后就是一尊四米多高的雕像出现在了地道口。 这是个四肢粗短,看似笨拙的类人形雕像,整体上下都环绕着耀眼的五彩光芒。这雕像移动的速度完全和那笨拙的外形不符,迅捷得就像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光影一样,那高大的身躯已经超过了那通道的直径,但依然毫无阻碍地冲了出来,只是把通道上层给无声无息地削去了一层。 原本站在通道口的几个高阶法师也在这雕像的面前被无声无息地削去了。他们的身体还有身上维持着的仿佛法术,好像是肥皂泡一样被雕像一触即溃完全消散,一个站在最边缘的法师倒还留下了一只手一只脚散落在旁边。 “这是……”风吟秋眼神一凝,这几个法师的遭遇,还有通道口那被无声无息削去的情况,看起来无比的熟悉,正是虹光系奥术的表现。这怪异雕像身上环绕的五彩光芒也和虹光奥术极为相似,只是好像还要浓烈些许。 “小心!”刘玄应猛然迈前一步,挥掌拍出。 一声极为怪异宏大的声响,就像几百面巨鼓一起猛击一样震撼心神,那具明明距离风吟秋四人还有近百米的怪异雕像瞬移一样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然后被刘玄应一掌拍中。 怪异雕像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但是刘玄应却是如弩箭一样地倒飞了出去,哗啦一声装进百米开外的一栋建筑中。 哗啦一声并不是刘玄应撞进去的声音,而是整栋建筑物垮塌的声音。这栋应该也算是炙炎要塞的一部分,数十米高大坚固的建筑物就像碎石拼凑堆砌而成的一样,被刘玄应轻轻松松地撞了个对穿,然后整栋建筑就彻底崩塌了,碎裂下来的石块最大的也不过是指头大小,更多的是米粒绿豆般的小粒和沙子。 “好家伙!这东西可够劲!”看着刘玄应被打飞,仁爱之剑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狞笑,几乎就在刘玄应出掌的同时,他却是抓住了旁边的阿德勒法师朝后飞退,眨眼之间就退出了百米开外。 风吟秋的反应稍稍比他慢了小半眨眼的功夫,不过他并不是后退,而是用力场巨手拖着之间朝斜上方飞了出去。 “这……这个是……”阿德勒则是头晕眼花,不只是他的本能反应赶不上其他三人,还因为仁爱之剑这个拖拽的速度太快,如果不是仁爱之剑手上用劲还是比较柔和,只是这个单纯的力道和速度就能把人的身体生生拉拽得折断。 喘了口气,阿德勒才反应过来,随即用出一个侦查奥术对着远处的那个怪异雕像,一看之下立刻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什么魔像?怎么可能有这样离谱的元素强度?” “大家小心,这东西厉害得紧。”刘玄应从那一堆粉碎了的建筑碎屑中走出,他身上毫发无伤,他刚才这一撞赫然是将所有所受的冲击力量全数转到了那栋建筑物上,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是极为凝重,看着那个旋绕着五彩荧光的怪异雕像如临大敌。 那个被刘玄应一掌打得踉跄了一下的雕像重新站稳,并没有后续动作,而那条通道中又再钻出两个人,一个高瘦古怪的白发男子,一个高大威严的老人,正是被军团通缉中的原军团首席大法师罗瓦,还有原军团长阿莫斯伯爵。 “这家伙是什么样的怪物?”一走出来,罗瓦大师的目光就落在远处的刘玄应身上,一双水晶义眼烁烁生光。“居然能挡住重达近百万公斤的魔像用两倍音速的速度冲击?又没有奥术的波动,是天生自带的力场转移异能吗?是个很棒的研究对象!” “放心,等我们先把军团重新掌控之后,你的研究对象会很多。”后面的阿莫斯伯爵神情冷漠中带着狰狞,他手里抓着一块水晶,其中封存着如同标本一样的安杰洛。 半空中的风吟秋眉头微皱,这魔像给人的感觉极为古怪,行动间快得不可思议,轻灵得好像是没有重量的光影一般。加上这东西不是活物,没有气息敌意可供感知,刚才的那一个冲撞也来得几乎让他都反应不及,如果不是刘玄应出手挡下,他说不得要吃个大亏。而只看这魔像居然能将刘玄应给撞得飞出去,就算只是单纯的外力让刘玄应出神入化的玄功将力量尽数给卸去,但也是大得不可思议,几乎不是任何生灵所能有的力量。 “哈哈,好啊。原来这大脸小子是跑到这里来被抓住了。刚好能把幕后的黑手和底牌都一起印出来,正好拿给我练手。”另一边远处的仁爱之剑随手将阿德勒法师给向后丢了出去,笑着捏了捏拳头,脸上和手上的筋肉一起抽动鼓荡。“要再不来点像这样够劲的,我都要将你们这南方军团给彻底看成土鸡瓦狗了呢。” “诸位,先不要冲动,这个魔像极度危险。”被丢在半空中的阿德勒立刻就用飞行术稳定住了自己,显得非常紧张。“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魔像,呈现的外在元素波动非常恐怖,我已经通知了军团高层……” 他的话音未落,半空中骤然闪现出了几个身影,其中一位正是现任军团长唐切奇伯爵。身在军团总部,他们这些高层自然可以随意运用军团的奥术序列,只是接到了阿德勒的消息后立刻就用传送术赶到了这里。俯瞰着下方那怪异的魔像,唐切奇伯爵那张原本很优雅的脸立刻就变得扭曲起来。 “原……原来……原来你挪用那么多资源,还取走奥光核心动力碎片,是在制造这个东西……你是疯了吗?这个连帝国时代都没有完成的元素极限魔像,你居然在这个时代制造出来,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唐切奇伯爵脸上的表情糅合了震惊,恐惧,愤怒还有几分绝望,原本一个很有气度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高位者,现在却像是赌桌上的赌徒正面对最后一把时对面刚好压自己一点的大牌。和他一起闪现传送而来的几个军团高层,也都是面面相觑,面露惧色。 身为军团最高层的委员,他们当然都知道军团内存在一些前帝国时代未完成的奥术工程。作为现存最完好的帝国残部,炙炎要塞中这些高级奥术造物的层次远远超过了现今的奥术水平,只是要启用的话消耗的资源也远超如今的军团供给能力,却很难说有什么实用性,因此全都被封禁了起来。 现在下方这具元素极限魔像就是这些帝国遗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个,这东西即便是在帝国时代都只是实验性质的高阶战争工具,谁也想不到在如今这个百废凋零,资源匮乏但也算和平的时代,会有人花费巨量资源来把这个东西给弄出来。 “我想要干什么?当然是给自己争取一个能握在手中的决定性力量,可以做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阿莫斯伯爵阴恻恻地看着半空中的现任军团长,言语中带着阴森刺骨的寒意。“现在看来还有一个很实用的地方,那就是可以防止被一些卑鄙低贱的虫子啃噬了我的座椅……唐切奇,你现在交出军团序列的掌控权,然后干脆一点自杀,我可以保证你直系血亲的性命。毕竟炙炎要塞是属于我的,我也不希望它遭受损坏……” “你做梦!”唐切奇伯爵咬牙切齿地发出怒吼,一张原本文质彬彬的胖脸现在显得狰狞无比,他回首对着旁边的两位军团委员说:“不要担心,就算是帝国时期的奥术造物,也只不过是一具魔像而已,我们还掌握着军团的核心序列,不用怕……” 一道五彩绚烂的虹光陡然扫过天空,将唐切奇伯爵的身影彻底淹没。下一秒钟,惊魂未定的现任军团长又闪现在另一边的天空上,似乎是靠着自动定序瞬间移动的空间奥术才躲过这一击,但顷刻间马上又有一道五彩虹光从地面魔像的双眼间发出,再度将他的身影吞噬。 这一次唐切奇伯爵没有再出现了,吞噬掉他的虹光并没有消散,依然贯穿而过,将一大片的建筑无声无息地侵蚀掉了大一片。 “呵,在军团内部设定了定位回归么?算他运气好,不过无所谓了,我的条件不变。既然他选择顽抗到底,那么我就会把唐切奇家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阿莫斯伯爵冷冷地笑了笑,扫了上空一脸惊惶的另外两位军团委员。“我给你们的条件为稍微优厚一点,马上投降,交出你们的序列掌控权。你们可以活下去。” 两位军团委员对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地从半空中消失了,随即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炙炎要塞的上空。半空中又再度密密麻麻地闪现出军团传送法术的光芒,不过这一次出现的是数十具大小不一的魔像,还有穿着格式战斗装甲的奥术战士和战斗法师。 “他们自己选择了死路。虽然我也一向希望手下能绝对服从命令……”面对这些曾经是受他指挥的军团武装,阿莫斯伯爵摇摇头,声音有些伤感又有些狰狞,却没有一点面对敌人时的凝重,好像面前这些前仆后继赶来的只是一堆堆飞蛾。只有转过去看着刘玄应等等几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稍稍认真了几分。“你们是西方‘乾’帝国使节团的人吧。这是我们军团内部的事务,你们最好不要插手。你们有什么需要,等我重新掌握了军团之后可以来谈。不管是军团内部还是领地利益上,都会空缺出足够的空间来给新的合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魔像(四) “呵呵,从这老头的态度看,好像对我们还有些顾忌?” 仁爱之剑大笑着,对风吟秋和刘玄应说道:“不过我觉得先让这些军团里的人如何狗咬狗也是不错,看看这什么元素魔像的底细,然后等他们束手无策之时我们再出手举重若轻地致命一击,吓得他们屁滚尿流纳头便拜,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正是如此。”风吟秋微微点头,对这种打算也深以为然。这魔像居然能让已经完全掌控南方军团的几个高层失态,说明强大之处已经超越常理,刚才显现的能力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过从这位前军团长特意对他们的警示来看,对他们似乎又有些顾忌,也许是刘玄应刚才那挡住魔像的一掌起了作用。 纯粹从利益角度上看,他们这些外人好像确实没有必要插足进这种内部倾轧中来。只是这位前军团长好像并不知道,他们这几人才是这场政变的始作俑者,而且被他抓在手中的那个大脸少年也正是他们的动机之一。 刘玄应一言不发,缓缓迈步在虚空中逐步而上,周围星光点点流转不休,很明显已经是全力戒备准备出手。他的视线牢牢落在阿莫斯伯爵手中拧着的封禁在水晶中的大脸少年安杰洛身上,面如寒霜。 但是最先出手的并不是那些闪现出来魔像和战斗法师,也不是下面的诡异魔像,而是一个陡然出现的无形攻击。轰然巨响中,高大魔像周围的地面猛然碎裂,从地面崩碎的形状上看,似乎是一只巨大的透明手掌从虚空中生成,将魔像和周围的地面一起牢牢握住,然后猛烈压缩,只是所有崩碎出来的土石在接触到魔像的瞬间就消失,只剩下魔像站立在虚空中。 “九环奥术力场粉碎手。唐切奇伯爵他们动用军团奥术序列动手了。为了防止万一,序列中的法则性杀伤性法术被设定为无法对军团内部的高层为目标直接启动,他们好像在尝试先抑制住这个魔像。” 阿德勒法师远远地躲在至少一两里之外,不过声音却是很清楚地传到风吟秋三人耳边,听起来很是激动的样子。“我刚刚查阅了军团内部的资料,这是帝国时代制造的实验性决战魔像,我们这次有大麻烦了!” 仁爱之剑朝那边一瞪眼睛,用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过去:“你穷吼穷闹个什么劲?躲得那样远,丢了你们因克雷的脸不要紧,还要折了我们西方大乾帝国的威风。难道这里的三个超级大高手,还护不住你一个弱鸡法师么?” 阿德勒并没有一点接近的意思,显然是一开始的魔像突袭给了他颇大的心理阴影,而且好像确实不看好仁爱之剑三人的战力,只是在远处继续说道:“这个魔像非常地危险,总地来说,这是将四大元素凝聚到这个位面所能承受的极点,然后再用空间叠加扭曲在高维上形成平衡,兼具四大元素的共性。凝聚到极点的四元素形态在这个物质位面是无法被摧毁的,他所能引动的元素共振则能摧毁一切,和虹光奥术是一个原理……” 就如同专门为阿德勒的讲解示范一样,这时候下面的元素魔像已经和传送过来的军团战斗部队开始打了起来。 那个怪异的元素魔像站立在虚空中,尽管依然还是在被力场粉碎手不断挤压着,但是这个九环奥术好像并没有对其造成丝毫的妨碍。一束五彩虹光从头部喷射而出然后沿着一个轨迹横扫而过,所有被虹光扫中的魔像和法师顿时灰飞烟灭。 风吟秋在半空看得眉头大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魔像的元素是来自这个位面本身的力量,这虹光射程比之他拓印下的虹光奥术更不容易被这物质位面的法则所排斥,里许之外才渐渐消散,而且瞬息即至,威力极大。 不过传送来的魔像和法师们并没有停下,反而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传动光芒在地面和空中亮起,各式各样的魔像和法师像是如下雨一般地落下。这些传送而来的显然都应该是绝对忠于唐切奇和另外两位委员的心腹部队,尽管面对的是这帝国时代的超强魔像,也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各式各样的奥术倾泻而去。 这些倾泻而去的奥术并不是冲着那尊元素魔像,而是冲着后面的阿莫斯伯爵和罗瓦大师。他们也清楚与其和这危险的魔像对战,不如直接解决操控魔像的人。 但是两个早有准备的大法师也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魔像身周的光华一闪,两人身上同时亮起和魔像一样的五彩缤纷的护罩,绝大多数攻击型奥术打在上面立刻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消失无踪,同时罗瓦大师身体不断地虚化,逐渐成为了一个幽灵一样半虚半实的形态,而阿莫斯伯爵的身体却是不断地涨大拔高,成为了一个筋肉贲起,和那魔像差不多大小的巨人。这两人身上的那五彩护盾似乎是直接被那魔像附加而上的,维持那五彩护盾的时候并不妨碍他们运用其他奥术。 虚化的罗瓦大师直接飞到了那魔像上,虚化的身躯直接和魔像合一。被罗瓦大师附体后的魔像陡然一动,似乎瞬间就脱离了力场粉碎手的束缚,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出去,同时头脸上发出的五彩光芒大盛,从一只合抱粗细的光束变成了一道扇形,扫过之处无论是那些魔像还是建筑地面通通都化作乌有,就如同以一块巨大的彩色橡皮擦,将物质现实中的一切都抹去。 也并不是所有的魔像和法师都会被摧毁,这毕竟是积累深厚的南方军团,依然还是拿出了足够的武力来对抗。不少魔像和法师身上也亮起了七彩虹光,或者是化作水晶,化作怪异的烟雾或者凝胶,抵抗住了虹光的扫射。只是在飞驰电闪而来的魔像的撞击下却又都无法幸免,纷纷粉碎稀烂。 偶尔还是有战斗法师和魔像闪现到已经巨大化了的阿莫斯伯爵身边,但是又都被这位前军团长两三下就打砸成碎片。即便不论身上这一道七彩护罩,阿莫斯伯爵本身也是一个帝国时代的大法师,他巨大化自身的这一个奥术也是个至少八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不时在各个形态之间切换自如,忽然是个筋肉虬结的巨人,忽然又转变为一块金刚魔像,忽然又成为一团莫可名状的异怪,各种能力纷繁复杂变幻自如。不过无论他怎么施法搏击,手中拿着的那一块封禁了大脸少年的水晶也没有丢下,似乎颇为看重。 “不是吧,场面这般难看?”仁爱之剑皱眉摇头,啧啧有声。对下方这大量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送死的军团武力极为不屑。“不是说什么南方军团积累深厚么?就这副模样?莫不是他们是想用手下的人命去把那魔像的能量给耗光么?” “理论上来说,炙炎要塞的奥术核心序列是由五个以上的十环奥术构成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帝国也不在了,草原上的兽人也远不如帝国时代那么有侵略性,他们封存下了其中的不少功能以节省日常消耗,仓促间临时启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唯一能运用的十环攻击型奥术是广域的地狱风暴……” 阿德勒传来的声音带着苦涩。确实如此,尽管南方军团几乎完整地继承了帝国时代的遗产,但那些日常用不着的奥术序列肯定要封存,面对这突然从内部出现的暴动,难免捉衿见肘。 “而且这个元素魔像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几乎不可摧毁之外,持续力也无穷无尽。那是采取了和浮空城动力核心一样的设计,直接从元素疆域抽取动力,理论上只要驱动者愿意,甚至可以将整个大陆都化为乌有。” “那可以找机会封入空间牢狱或者是外层界域。”风吟秋说。按照阿德勒的说法,这元素魔像似乎是无敌了一般,但奥术所能玩出的花样极多,并不是非得要正面将之打碎不可。“或者用死灵奥术将操控者击杀不就好了。” “……浓缩到极限的四大元素的空间稳定性很好,魔像构筑成元素平衡的状态本身也有空间锚定的作用,想要传送进外层界域必须要启动大型的空间奥术序列,总之绝不可能是在对战的状况中。那个操控者也虚体化进入到魔像内部去了……我也不知道唐切奇伯爵他们在想什么,也许是暂时拖住然后想别的办法吧……” 说话之间,下面的战斗法师们已经开始表现出溃散的倾向了。魔像依然还在下雨一般地落下,前扑后续地朝着魔像和阿莫斯伯爵冲去,但传送而来的战斗法师却裹足不前,几乎都往外围避让。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不是没有感情的魔像机械,让他们自己冲上去毫无意义地当做消耗品送死,那自然是容易在组织上崩溃。 这时候十几个巨大的黑红色奥术光环在周围浮现,随即十几个狰狞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全都是前所未见的怪异生物,有的半人半蛇手持利刃,有的高达二十米以上宛如长满了肉瘤的粗壮猩猩,还有浑身幽影化的巨型昆虫,这些东西出现之后周围的法师们立刻便开始了逃窜,有的还飞遁到高处远处远远观望,有的则直接用传送术消失不见。 这些怪异生物每一个都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绝不是这物质界本该有的生灵,无疑都是军团的奥术序列用高环法则性奥术召唤来的强大异世界怪物投影,这些投影怪物出现之后有些径直朝着魔像后面的阿莫斯伯爵冲去,有些则是毫无目的地随便抓住近前的任何目标就开始攻击。 一只如小山般的蓝色蟾蜍发出一声怪异的鸣叫,几乎所有在场还没逃掉的法师都立刻昏了过去,然后这蟾蜍随手一捞,一个落下的法师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法师昏迷中但是身上的防护奥术并没有消散,依然在发出熊熊的火焰,这蓝色蟾蜍却混若不绝,直接将之丢进了嘴中吞下。随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身形陡然一闪,居然瞬间出现在了仁爱之剑旁边,大嘴一张,一团混合了刚吞下的血肉的灰色雾气吐息就对着他狂喷而出。 仁爱之剑一闪,瞬间用奥术凝聚出几面力场,在上面连续踩动居然用出了极为灵活的步伐,眨眼间来到这个怪异蟾蜍的侧面,一拳砸在了蟾蜍身上,蟾蜍哀叫一声飞落而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土坑。 “咦?这些东西可还有些鬼名堂呢。”仁爱之剑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上面一团蓝灰色的雾气旋绕不去,显然就是刚才这蓝色蟾蜍所留的。而下方,那被砸落在大坑中的蟾蜍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只是凭借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其强悍之处。 扇状的虹彩光芒又一次扫过,将大量的魔像和建筑连同地面都一起抹去,不过十数秒的战斗,这里的地形就已经在这元素魔像的虹光扫射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几个深和长度皆超过里许的巨大深坑中夹杂着一些零零星星的地面和建筑,看起来倒像是几条怪异的小型山脉。 那尊元素魔像毫发无损地站立在虚空中,似乎一直都在承受着那个力场粉碎手的挤压,但又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刚才那被召唤出的大型异怪这时候还剩下了六个,但没有任何一个再敢接近这个远比他们矮小的七彩雕像,有四个在忘情地相互搏杀,有一个虎视眈眈地看着阿莫斯伯爵,那个被仁爱之剑打伤的蓝色蟾蜍则是开始原地打转起来,似乎想要离开却又被什么力量所束缚着。 “够了吧。军团现有的资源绝不足以启动奥能湮灭攻击和多层次空间转换,那就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派遣再多的人来也是无意义地送死。弗雷泽,费迪,你们终究也是军团的一分子,难道非得要逼我用这尊魔像把整个炙炎要塞都毁去吗?我说过不会追究你们,但那是在你们没有彻底激怒的情况之下!难道你们拼着让你们家族彻底毁灭的危险也要跟着那个蠢货一起死扛到底吗?” 阿莫斯伯爵这个时候化作的一尊比元素魔像更高大的精钢魔像,身上依然环绕着彩色的虹光护罩,他仰天高喝,闷雷一样的声音远远传出,那是在警示和唐切奇伯爵一起逃遁去了军团核心的那两位委员。 “呵呵,看来这什么元素魔像倒真的有几分能耐。这老头也还挺清醒的,占了优势也还知道分化瓦解,。”仁爱之剑摩拳擦掌,将手上的蓝灰色气息给驱散。他的声音传到刘玄逸和风吟秋两人的耳边。“看来还是要将他先搞定才是。不管是搭救刘道长那大脸徒弟,还是从解决这魔像上来说,他本人看起来现在确实是最弱的一环。” “正是如此。”另一边的刘玄逸点头。虽然好像现在找到了对策,但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凝重。“不过这魔像时时注意护持在旁,行动又是快如闪电,务必要一击即中。” “嗯,这是当然。”仁爱之剑点头。站在旁边看了这一阵自然不是白费,这魔像只是无法被摧毁,威力奇大和动力无限这三点就足以让人头痛,更重要的是似乎是运用了雷元素的特性,这魔像的行动速度快如闪电,纯论速度甚至可能要比他们两人都要更快。 “不要担心。”风吟秋这时候开口说道。他现在两手分摊,一只手上拖着那颗得自地行老龙的元素龙晶,一手上却是一只形状奇异的水晶瓶。“论修为上我不如无敌兄和刘道长颇多,不过我这里有一招,大概能拖住这魔像些许。” “哦?”仁爱之剑和刘玄应都是眼前一亮,有些惊喜。“那就正好看风兄弟的手段。” “用不着太得意,我们这边已经计算过了,虽然不知道你哪里弄来的那么多资源,但是从军团的序列消耗推断,这个元素极限魔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完全体。说不定连基本安全系数都不及格。”这时候阿莫斯伯爵的呼喝也得到了回应,空气中响起了唐切奇伯爵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过他的话好像并不只是冲着前军团长而来的。“三位‘乾’帝国使节团的贵客,还有因克雷的阿德勒先生,请务必在这个时候帮帮我们。之前所有针对你们,针对因克雷的危险行动都是出自这个人之手。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旧时代军事疯子,如果不趁现在彻底击溃他和那个元素极限魔像,真的让他掌控了军团完成了这具魔像那就是整个大陆的末日。” “你们无须太担心,这个魔像肯定是有缺陷的,我们这里一直在以九环的力场系奥术对其施压,加上几位之前能动摇军团核心序列的能力,一定可以将之击溃。”不等阿莫斯伯爵开口辩解,唐切奇伯爵的声音又继续连珠炮一样地说道。“刘法师你那位来自西海岸的学徒不正是落在他手上么?这人意图依靠这些亲历十一环奥术少年的记忆去模拟十一环奥术,也就是说他真正的终极目的其实也包括了仁爱之剑阁下,说不定还有风参谋长和刘法师你们。请你们千万不要听他的敷衍,从立场来看,我们是绝对的盟友!所以请你们务必趁现在帮帮我!” 第二百三十三章 魔像(五) “哈哈哈哈,这家伙当真滑头得紧。看来我们还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仁爱之剑仰天长笑,对于这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现任军团长鄙视至极。但唐切奇伯爵这一番话的目的至少还是达到了,下面那钢铁化了的阿莫斯伯爵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上空这三人的身上。 “杀了他们。”钢铁魔像的嘴唇张合,吐出几个满是寒意的音节。同时他启用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定序法术“时间静止”。 身为南方军团的前军团长,阿莫斯伯爵本身的奥术造诣当然是顶尖的,作为一个帝国时代的军人,他的准备和危机意识同样顶尖。即便是仓促间被军团委员会剥夺了权力,但他也早准备得有足够的后手,这个元素魔像不算,其他的奥术装备和卷轴同样不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自信地和魔像一起站出来面对整个军团的武力。 九环奥术被高等定序术激发的瞬间,他自身的思维就进入了一种超加速状态中,而同时一同进入的还有不远处的元素魔像。时空的高纬叠加振动会引起共鸣,同样作为高维时空造物的魔像,还有元素虚影化和魔像共存的罗瓦大师当然也一同被载入了这个加速的扭曲维度中。 和普通存在在这扭曲时间中难以行动不一样,元素魔像即便是一直被力场粉碎手挤压,但也并不妨碍他在这彻底凝固的空气中做出动作来。魔像的头颅缓缓地抬起,扇状的五彩流光在凝固的时间中如同一道烟雾一样朝上空蔓延而去。 但是当视线转移到上空那三个西方人身上时,阿莫斯伯爵却一时间惊愕莫名,那个乘坐在力场大手上的西方人双手分持的东西上,正有两股极为浓郁的元素波动在散发,然后用极为奇怪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什么意思?这是正在发生运转的西方法术,还是这个西方人也能被高维扭曲时间共振?一时间阿莫斯伯爵震惊不已,毕竟在他超过百年的奥术生命中都没用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扭曲的时间维度中,原本只有如烟雾一般朝上升腾而起的彩色光芒是唯一的动静,但很快地,那个西方人双手中的元素波动结合成一股怪异的水流,也在这应该完全凝固的时间中流动,然后慢慢地泼洒下来。 这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物质,而是如元素极限魔像一样纯粹的元素,但这些元素又被什么所驱动呢? 短短的疑惑之后,阿莫斯伯爵并没用浪费这九环奥术带来的短短扭曲时间,他再度激活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九环奥术,两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中分化出来。 这并不是幻象之类的简单东西,两个分化出来的身体都有着独立的精神,能勾连魔网施展法术,然后这两个分化出来的钢铁身躯迅速变形,一个成为了章鱼头的人型怪物,一个成为了纯粹由闪电光芒构成的雷元素。这两个分化出的身躯身上居然也有着魔像分化出来的虹光护罩,那一个雷元素身躯开始朝天缓缓升起,而那一个章鱼头怪物眼中则开始亮起了诡异的紫光。 扭曲的时间很快地走到了尽头,然后一切就恢复了,魔像头部喷射而出的七彩光芒一瞬间就占据了上方的大片天空,不过并没用如同阿莫斯伯爵预想的一样将一切全都吞噬,而是被一片混沌的水流遮挡住了。 这片水流是从风吟秋的双手之间出现的,他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前一只手中托着那一块地形老龙的龙晶,后一只手上则是那个水晶瓶,水晶瓶中纯净浓厚的水元素如一汪清泉一样滚滚而出,流经那只土元素龙晶之后又带上了浑厚凝滞之意,如同一片崩塌流淌的大地,又好像是一片厚重凝实到了极点的海洋,在时间开始流动的那一瞬间就从高处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本该消融一切的七彩虹光面对这片混沌水流的时候居然也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然后这片混沌的海潮就这样席卷而下,将原本正要朝上冲去的元素魔像也裹挟在其中。 一同被裹挟在其中的还有下方的那六只巨型魔怪,这些强大的异界生物在这片瞬间出现的混沌洋流之前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淹没了,这些异界生物不约而同地都开始猛力挣扎,但他们的躯体在接触到这混沌水流的瞬间就开始了崩解融化,然后又在水流的冲击下莫名其妙地重新组合,像是稀烂的软泥在淘气的小孩手中一样随意变形。那个曾承受了仁爱之剑一拳都还没事的怪异蟾蜍在这混沌水流中也不能幸免,几个眨眼之后那本来就怪异的形体在水流的冲击之下越发地扭曲怪异,然后和旁边的一个蛇形异怪还有几个建筑残片扭曲融合成了一体,偏偏这两个异怪好像都并没用死去,弯曲的肢体和器官都还在微微动弹。 在这片混沌水流中唯一能保持形状不变的就只有元素魔像,但是原本飞掠如电光一样的魔像在这片水流中变得异常的迟缓,而起水流旋转奔腾中形成了一个以魔像为中心的漩涡,居然就这样将魔像给困在了其中,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踉踉跄跄地朝外挣扎着行动。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景象完全超出了阿莫斯伯爵的理解,那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珠子都差点掉落下来,原本正在构建的一个九环奥术也因为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而陷入停滞。 “哈哈哈哈……风兄弟好手段!”仁爱之剑因为时间扭曲而带来的微微一愣之后豁然大笑。 “我这一手‘地水行师’最多还撑三四息,你们快点……”风吟秋自己脸上却并无得色,嘴角抽动说道。他此刻双眼一片茫然,全部精神都放在了手中的两件事物,还有神魂中的万有真符之内。 现在这一个法术乃是风吟秋前段时间在安东尼家的外层界域中深思熟虑之后自创,还必须借助外力才能运转发动的杀手锏之一。借用了土元素龙晶和沐沁沂所留的那一瓶天一真水,引动元素疆域中最为本源的元素之力,和完全混沌不可控只能靠根源法则的优先性溶解万物的虹光奥术不一样,他是以五行宗的先天道法为核心,自身神魂运转天地五行,这样完全在操控中的根源元素之力更为灵活多变,相互生克之下衍生出各种不可思议之能。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已经不是法术,而是借助欧罗这方天地法则的元素根源来施行的‘道术’,已经达到上古五行宗那混同五行的绝高层次。 尽管这段时间已经搜罗了不少奥术卷轴,万有真符已经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是风吟秋要施展这种远超他本身修为所能掌控的道术,还是异常吃力。因为这种道术尽管借助了欧罗本土法则,但本质已经是神州道法,已经不能借助魔网运转。他现在全力喷洒五行灭绝神光也可以维持至少数十秒的时间,运转这一道‘地水行师’却最多撑上十秒。 不过这一道法术的威能确实也极大,那连南方军团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抑制半分的元素极限魔像,此刻居然就被完全控制在了这混沌水流之中,行动迟缓不说,好像连身上那五彩光芒都开始凝滞起来。 而也不用风吟秋开口提醒,仁爱之剑和刘玄逸又如何抓不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仁爱之剑在空中缓缓摆出拳架,而刘玄应则在看清了风吟秋这一道法术牵制住了魔像之后,立刻便化作一道星光疾驰而来。 刘玄应的这一击看似速度并不如元素魔像那如同瞬移一般快速,但在他全力运转的九天星罡之下距离和时间似乎都缩短了,只是眨眼之间他就跨过百米的距离而至一掌,印向了那一个钢铁魔像形态的阿莫斯伯爵。 在刘玄应旋绕星光的一掌之下,七彩的虹光护罩如同水泡一样一触即溃,然后后面的身躯也陡然一震,然后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刘玄应却是惊咦一声,因为这一掌击中的并不是那个钢铁魔像形态的阿莫斯伯爵,而是另外一个浑身由电光构成的雷元素形态的身躯。这一个雷元素其实已经飞到空中,绕过了那一道混沌水流要对风吟秋发起攻击,但就在刘玄应这一掌印下之际却是瞬间闪烁了一下,和钢铁魔像的阿莫斯伯爵交换了位置。 于是这一个雷元素形态的阿莫斯伯爵就被刘玄应蕴含九天星罡的一掌生生拍散,而钢铁魔像形态的阿莫斯伯爵却是直直地掉落向下方那混沌的水流中去。 半空中的阿莫斯伯爵没有惧怕也没有挣扎,这两个分离出来的身躯虽然意识独立却也相连,早在那个西方人化作一道怪异的星光朝这里掠来的时候,他帝国时代就恒定的‘致命攻击预知’这个奥术就让他意识到了这绝对是超乎他想象的一击。所以他立刻让雷元素的分身和自己交换了位置,这是雷元素长老的特有能力。 而那个雷元素长老分身居然被这看似简单可笑的肉体攻击一下从奥术结构上彻底击溃,阿莫斯伯爵更加确定了这三个西方人的危险性,从最开始那个西方人居然阻挡住了元素魔像的突袭,他就判断出了这三个西方人是现在唯一能威胁到自己和元素魔像的存在。原本他还想着用言语拖延一下,等掌控了军团将魔像彻底完成之后再来对付他们,可惜被唐切奇一说,他才明白双方其实早就没用了妥协的余地。 不过这并不要紧,他依然对自己,对元素魔像有着绝对的自信。扭曲的时间中他构筑的奥术这时候已经完成,他张开金属的双唇,对着上方不远处的那个西方人低喝一声:“死!” 只是声音当然不能让人死,但这并不是声音,而是九环奥术‘律令死亡’。这是因果序奥术的一个支流,以因果序去撬动相关的概念性法则,无论是目标有任何的防护性措施只要处于这个世界中那就绝不可能避免受到影响。这个奥术在帝国时代的所有城市中,都被列为禁止运用的首选目标,因为即便是一个有九环防护性法术的大法师,也无法抵抗这种来自于因果序的消抹。 但是让阿莫斯伯爵吃惊的情况再次发生了,上方的那个西方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是双眼淡然目视着下方的混沌水流,双手之间依然有似乎无穷无尽的元素波动蔓延开来。 失算了。看来这个西方人赫然是一个类似高阶神职者那样的存在,只有和高维概念聚合体有深度联系的人才能从因果序上无视存在性的抹杀。阿莫斯伯爵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过这个九环奥术的失效也并非就是绝境。这时候,他那另一个章鱼头怪物模样的分身眼中的紫色光芒猛然炸裂开来,一阵无声无形的巨大咆哮轰然在精神的世界中炸响。 这是一个席卷过数里之外的精神咆哮,夺心魔长老这种专精于精神异能的高阶怪物,除了面对魔像和元素无能为力之外,只要是有精神存在的生物面前,都是犹如天敌一般的强大和危险。这一个倾注了全力的精神怒吼,足以在范围之内让所有的普通生命全都成为没有意识的活肉块,即便有奥术防护的大法师或者是其他精神足够强韧的强者,也会有短暂的失神和震慑。 首先中招的居然是躲在最远处的阿德勒法师,他似乎正在努力构建一个八环奥术来支援这里,但是这边用九环奥术‘时间停止’带来的超速战斗节奏显然已经远超过了他的动作,他的这一个八环奥术还没完成,就遭受到了这一记强烈的心灵冲击,显然他所配备的心灵防护并不足以抵抗这种程度的攻击,直接就一头栽倒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双眼茫然的风吟秋也是全身一震,鼻端流下了两道殷红的鲜血。虽然有了足够的准备时间,他早给自己用上了所有能用上的精神防护手段,但是这一下发自夺心魔长老的精神咆哮实在太过强横,几乎站在了直接精神攻击的巅峰,摧垮了他身上所有的精神防护奥术之后还是给了他脑海重重一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奔涌旋转不停的混沌水流漩涡也停止了下来,原本被困在其中踉踉跄跄难以行动的元素魔像猛然加速,就要挣脱这片混沌水流的束缚。 但这时候仁爱之剑出拳了。 他无法感知被扭曲时间中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在意刘玄应是不是救下了那个大脸徒弟,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那个元素极限魔像。他摆出的拳架蓄力,凝神,夺心魔长老的心灵咆哮对他而言好像就是一阵拂面的清风而已,直至此时他的气势已经涨到最高峰,于是出拳。 咚的一下闷响,原本即将就要挣脱这片混沌水流的元素魔像停滞在了原处,虽然整体形状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魔像身上那旋绕的七彩光芒陡然开始失控一般地疯狂闪现,随后呈现出一个扭曲的人型在上面挣扎呼号,勉强能看出这个人型干瘦而有一双大眼,正是之前虚化后进入魔像中的罗瓦大师。这个罗瓦大师的元素影像挣扎呼号了短短的一秒时间,就彻底迸散消失了,随即元素魔像身上的流转的光芒开始变得迟缓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上空风吟秋眼中的精光暴涨。虽然刚才承受的精神攻击的威力绝大,但是有之前附加奥术的心灵障壁缓冲,关键是他此刻施展‘地水行师’,精神融入这先天道法之中,已经算有所依仗的半步先天,只是感觉脑海中短暂的一阵混沌。而这时候随着他的清醒,下方原本停滞的混沌水流又开始旋转激荡,再度把元素魔像裹入其中。 这一次被裹入的元素魔像非但没有再挣扎,连身周流转的光芒也好像在被混沌水流的冲击下开始被同化,那些代表了四大元素的色彩逐渐在朝着混沌水流的灰色转化而去。 就这不过是两秒左右的时间之内,下落中的阿莫斯伯爵就遭受到了这百多年岁月中第二大的精神冲击——第一自然是知晓浮空城陨落,帝国崩灭的时候。但和当年极度的震怒,失落,迷茫后又开始泛起希望和野心不一样,他此刻的内心中除了惊怒震恐之外再无其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三个莫名其妙的西方人为何能有如此强大,如此诡异的能力,这本应该无敌的元素魔像居然在他们手中连连受挫,连位于其中操控的罗瓦大师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那可是一位能施展九环奥术,同样是从帝国时代一直延存至今的顶尖大法师啊。 不,这只是因为元素魔像的操控形态反而限制了他的奥术能力,并非是完全的操控权限,魔像的完成度也不够,这才让这位战斗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大法师死得这样憋屈。阿莫斯伯爵心中瞬间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他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现在的情况下所能留给他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地上那边,刘玄应已经一掌将夺心魔长老的分身给拍得烟消云散。虽然他的距离最近,但这种精神上的冲击再是强大,对全力运转玄功的他而言最多只是刺耳的一声噪响,反手就将这个分身给拍散,这时候转头又朝着半空中的阿莫斯伯爵冲来。 “启动最终掌控权限。”再不容他有任何的迟疑,阿莫斯伯爵用精神启动了魔像核心中设定的那一个并没有完全完成的机制,整个身体连同一直抓在手中的那块水晶一起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了元素魔像中。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魔像(六) “嗯?”刘玄应的眉头紧皱。虽然对他来说已经近在咫尺,但是终究也没来得及制止这个陡然而起的变动,那位前军团长就那样带着一直抓在手中的安杰洛一起和元素魔像合一。 轰然巨响中,呆立不动的元素魔像膨胀了起来。原本只有三四米高大的身躯,陡然长高到了二三十米的高度。那七彩流转的凝实身体化作了半虚半实,宛如彩色琉璃又宛如彩色烟雾凝聚而成的身体。这时候能隐约看到这巨大的魔像躯体内有三个身影,一个是高大的老者,正是已经变回了人身的阿莫斯伯爵,另外一个是安杰洛,而悬浮在这个魔像正中央的却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身材的怪异人影。 巨大化之后,原本旋绕在魔像周围的混沌水流也变得只能包裹住他的下半身,然后魔像将手从水流漩涡中抽出,对准了上空的风吟秋。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大手掌出现在了空中,同样是七彩的流光旋转,只是比魔像身上的光彩淡了些,就好像一个放大了百倍的虚影。 但这绝不是虚影,位于这个巨大手掌正中央的风吟秋感觉得很清楚,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在虚空中疯狂涌动汇聚,这个魔像将自身对于元素的极限掌控放大到了周围数里的虚空中,这数里的虚空都随时可以呈现出那魔像更进一步巨大化的形象。 不愧是连奥术帝国都没有完成的实验性战争魔像,这完全展开的能力几乎已经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抵御,风吟秋只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不过他并不为所动,即便是现在将下方的地水行师道术全数收回用以防身,最多也只不过能相持自保而已。而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 就在这元素巨像伸出手掌之时,上空的仁爱之剑也挥出了拳头。 没有任何惊人的声势和响动,只是他出拳的那个方向上整个世界好像莫名地凹陷出一个拳形的坑,所有的声音,形象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缺失,而他正对的巨像手臂上,那七彩流转的元素辉光也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下来。 而几乎在同时,刘玄应飞驰来的一掌就拍在了这同一个位置。两人并没有事先约定的默契,刘玄应纯粹是靠着精纯无比的先天武道直觉找到了这一点,那星光旋绕的一掌就拍在刚刚暗淡下去的巨像手臂上。 格拉一声,那巨大化的躯体就在这一掌下出现了丝丝裂纹,风吟秋身周那刚刚浮现出来的七彩手掌也瞬间消失了。这魔像刚刚展现出更高层次的力量形态,就在仁爱之剑和刘玄应的这一合击之下受到了创伤,裂缝中犹如实质一样的七彩虹光狂泻而出。 风吟秋双手一合,混沌水流如同有生命一样鼓荡起两道巨浪来,将这巨大化魔像的身躯再度全数覆盖,也将喷涌向刘玄应的虹光也遮挡掩盖了下去。 崩裂开的裂缝似乎瞬间就重新愈合了,那一块暗淡下去的区域也恢复了和其他地方一样的形状,但是魔像的动作却是完全地停顿了下来,而且在周围混沌水流的不断冲刷之下,身上的七彩光芒越来越暗淡。 “哈哈哈哈哈哈……干得好干得好!诸位实在是干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到的!我们判断的没错!我们判断的没错!这个元素魔像还不是完成体,基础形态还算稳定了,但是稍微高强度的过载就会造成元素不稳定!” 虚空中传来唐切奇伯爵的声音,显然这里的一切都通过侦查型奥术落在他的眼中,他此刻的声音满是激动合狂喜,就好像绝望的赌徒看见自己的最后一搏终于出现了胜利的契机。 “参谋长风先生,您的法术实在是太强大了!居然能驾驭根源性的元素,这是十环奥术才能做到的事!您这个法术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再有仁爱之剑阁下和刘先生的高法则性攻击,这个疯子偏偏还要强行启动魔像的高级掌控模式,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哈哈,好。刘道长,我们再合力一击,将这东西给彻底砸烂!”远处的仁爱之剑落下地来,意气风发,再度摆出拳架来。 “住手吧!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一个冷冽又压抑的声音从魔像中震荡出来,居然是其中的阿莫斯伯爵出声了:“我警告你们,如果这个元素极限魔像真的开始结构崩溃,那么失控的空间架构将会短暂地把元素疆域拉扯到这个物质位面来。你们想要体验一下数百数千个类似阳炎爆这样的奥术在眼前展开的情形吗?” “唐切奇,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好到了极点,居然能有这三个西方人在这里,居然能有一个小鬼无头苍蝇般地闯到我们的实验室来,让我们的魔像最终调试就差了那么几个小时……” “但是你们不要以为这样就胜券在握了,没有大型复数十环序列或者十一环奥术从绝对法则性上的抑制,你们不可能有任何办法阻挡这已经打通的元素疆域对物质界的瞬间侵蚀。不管是这三个西方人有什么样的怪异能力都不可能,这绝对是人力所无法阻挡的。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来试试,这魔像核心结构崩溃的瞬间,不用说在场的人了,就算整个南方军团,连同小半个大陆都会彻底湮灭……” 透过魔像传出来,阿莫斯伯爵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阴冷中压抑着极致的狂怒和绝望,魔像身周的元素光彩也忽而暗淡忽而耀眼闪烁,好像当真崩溃在即。 “他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参谋长阁下,仁爱之剑阁下,请暂时停一停手吧……”唐切奇伯爵的声音响起,有几分无奈。“军团的侦查序列确实探知到了这个魔像的元素结构已经开始动摇了,他的核心空间结构正处于超载状态……这确实是很有可能激发元素疆域大面积地和物质位面重叠,这是非常危险的……” “哼,也就是说这家伙要投降了?”仁爱之剑撇了撇嘴,收回了拳架。 风吟秋双手一分,从空中落下地来,那旋绕在魔像周围的混沌水流立刻化作了一片清水倒流向他,在他身边忽然汇聚出一个女子形象来,然后这女子忽然偏头在风吟秋的嘴上一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这才重新化作流水流入他手中的那个水晶瓶中去。 这一个小插曲让风吟秋一愣,仁爱之剑也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么,有趣,有趣。” 风吟秋苦笑,将手中的水晶瓶和龙晶都收入折叠袋中。其实就算不是唐切奇伯爵出声,他也要收手了,这一道自创的先天道法实在是消耗太大,已经将万有真符之力几乎耗尽。 刘玄应也收手站立不动,身周星光旋绕,面如寒霜,双眼只是看着魔像之中那个少年身影。在被带着一起投入这个魔像之中后束缚安杰洛身周的水晶就消失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重获自由,而是毫无自我意识地样子悬浮飘荡在其中。 “好了,好了,阿莫斯阁下,既然情况如此,那么我们就要商量出一个合适的结果来,以免事情朝一个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过去。”嘘了一口气,唐切奇伯爵的声音再度恢复了自信,自觉已经占据了优势,事情又重新回到了他擅长的方向上来。“这个魔像当真崩毁了,不用说我们,您所执掌的绿河大家族也逃不脱被影响的范畴,没有任何一个人从中得利。还有,您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藏身在这个危险的魔像中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慢慢地谈一谈……” “蠢货。”沉默了半晌,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吐出一声冷笑。“我只是在警告你们,再攻击这个已经不稳定的魔像会有什么后果。你觉得我会和你们有什么好谈的呢?你们难道还敢让我继续掌控这个魔像吗?你们以为我会放弃这个魔像吗?” 说完这句话,巨大化的元素魔像就迈步走了出去。这魔像现在的行动再也不复之前的迅疾如电,只能是有些迟缓地一步一步朝前迈着,虽然步伐不小,但速度却远算不上有多快了。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的刘玄应也是眉头紧皱。 “你想做什么?阿莫斯阁下?”唐切奇伯爵的声音有些慌张了起来。“我们都是接受了帝国传承的奥术师,都有着足以和神灵媲美的理智,有什么东西不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呢?你想要什么,我们想要什么,大家都可以达成一个共赢的结果……” 但是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没有回答,巨大的元素魔像只是缓缓地迈动步伐,朝着远处走去。 一个人影从远处飞来,却是阿德勒法师,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毕竟也是一个早有防备的大法师,站得又最远,那夺心魔长老的心灵咆哮并没有对其造成根本性的伤害,也就是从高处掉下来摔出一些外伤而已。 “三位,你们实在是……太令我吃惊了。可惜小罗伯特没来,没能亲眼所见你们的壮举,居然能抑制这样一尊帝国时代都是顶尖的实验性魔像……”向来注重自己外表的高地法师现在连自己脸上的血迹和狼狈相都忘记了,一脸的兴奋劲,就像第一次看到奥术表演的乡下少年一样激动。“幸好我开启了侦查法术,虽然高法则性的变化没有办法记录下来,不过军团那边应该是有的,这绝对是一场足以载入奥术史册的战斗。” “不要太激动,你现在就像个乡巴佬一样。现在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仁爱之剑对阿德勒瞪了瞪眼睛,然后指着正在远去的巨大元素魔像。“当真是不能再对那家伙动手了?那要怎么办?老刘的那个大脸徒弟还在里面,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额……其实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趁现在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阿德勒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正在远去的魔像,然后又看了看面如寒霜的刘玄应,有些为难又有些焦急。“单凭我的解析奥术还看不出那个元素魔像的真正状态,但应该确实是一种有些失衡的情况中。唐切奇军团长他们使用的是军团的侦查序列,又有这个魔像的资料,应该是不会判断错的……如果这个魔像真的完全崩溃,会不会波及小半个大陆不知道,至少炙炎要塞是会被彻底抹去……” “如果那样,岂不也可以说是好事一件?”仁爱之剑翻了翻白眼。“反正就是一帮帝国遗老贵族狗咬狗,据说大平原地区的大半税收产出都要用来供养这个地方。而且没了这个军事后盾,你们因克雷的实力那不就真正是天下第一了?从此奥罗由斯塔也要仰仗你们的鼻息。我觉得你们因克雷那个小胡子公爵在这里,绝对会做出这个选择,说不定就要想办法去暗中下手激化矛盾,让这个魔像就这样爆开。” “话是这样说……”阿德勒的表情古怪,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在感性上又不愿意接受。“但这里毕竟还有数万奥术师,还有数十万条人命……而且炙炎要塞中还留存着海量的帝国遗产,这也是现今残存最大的帝国遗迹……” 顿了顿,阿德勒的面色又越加地难看起来:“而且谁也说不准空间结构的崩溃会牵扯到多大规模的元素疆域重合……稍微严重一些,说不定会牵扯到大陆整体结构的稳定和广域四大元素的剧烈波动,形成类似和神怒之战后的长时间天灾……” “那到底要怎么办?”仁爱之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转过去问刘玄应和风吟秋。“刘道长,风兄弟,我只知道挥拳砸人。对于这魔像崩溃后的五行崩坏,四大重组,你们可有什么办法么?” 风吟秋一直在和刘玄应低声解说刚才两个军团长之间的所说,这时候无奈一摊手叹气道:“我刚才的道法已经是竭尽了全力。而即便是我全盛之时也没什么信心,之前曾在那矮人山脉中见过地元素疆域之威,还有阳炎爆那种奥术所投影出的火元素疆域也是,实在是灭绝万物,非人力所能抵挡。” 一边的刘玄应开口道:“但贫道说什么也不能眼看着小安落入那种人之手,即便机会再小,贫道也要一试。” 刘玄应这样说,那就是表示他也没什么把握,但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而是要等着机会放手一搏了。仁爱之剑挠了挠有些发痛的头皮:“难道就真没什么办法了?这东西本来就是南方军团压箱底的存货,他们就没一点反制的措施?” 阿德勒摇头:“谁也没想到阿莫斯伯爵会有资源和能力来完成这个实验性魔像。这个魔像其实可以看作是一个固化了的十环奥术,如果是帝国时代的浮空城,还有要塞中的奥能湮灭序列等等十一环奥术当然是可以轻松反制的,但是这些序列也早就被废弃封存不用了,阿莫斯伯爵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总之要彻底压制他,至少需要复数以上的十环奥术,或者十一环奥术这种更高层次的法则。” “或者有四位高阶元素德鲁伊同时引动元素疆域的共振,也能剥夺他那具魔像中的元素掌控权。这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器物,元素的稳固形态只是一种暂时的假象。” 一个声音从忽然从空中传来,几人抬头看去,一个金发年轻人正从高空中缓缓落下,身周无声的雷电环绕,面色凝重地望着魔像远去的方向,赫然是菲尔。 “你不是在费尔南德斯家里享受后宫吗?怎么会在这里?”仁爱之剑愕然问。 “我听到世界之风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拉入更深的深渊的漩涡。”菲尔缓缓说道。“这个魔像是一个无可比拟的巨大危机,似乎我之前感受过的世界之风就是与此有关,请大家务必小心对待。”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有四个德鲁伊……” “但是并没有。”菲尔摇头。“元素之神的信仰早在帝国时代就凋零衰落了,否则不会直至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里。精灵们的世界之树如果完好,应该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之风的异常,但在上次为了阻止某人孕育邪神的神临之后,生命女神也似乎暂时陷入了削弱……” “那个某人就在这里,你当某人听不见吗?” “总之,我们绝不能对此袖手旁观。”菲尔长出一口气,微微沉吟,随后抬头看向远去的魔像,双目间细微的电芒不断闪烁。“漩涡带来的崩塌应该并不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但这依然是个很关键的时刻……我们大家一起追上去看看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魔像(七) “这并不是去军团中央核心的方向,阿莫斯阁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看着远处魔像前行的方向,阿德勒一脸的奇怪和忐忑,忽而左右四顾,忽而自言自语,就像个不得不跟在大人后面一起狩猎危险巨兽的少年:“难道是他想要逃走离开之后慢慢修理魔像?但是元素极限魔像这种程度的奥术造物,必须要借助帝国时代所留的大型序列才有可能操作的。而且唐切奇伯爵肯定也不会任由他离开的吧……他们现在一定在拼命想办法恢复封存的奥能湮灭序列或者加强型广域空间传送门……不过阿莫斯阁下肯定也不会甘心受制于他们,如果万一对峙激烈真的来个玉石俱焚主动崩毁魔像核心……” “恩……菲尔先生,你刚才说,这世界崩塌的危险不是这个时候,是不是就是说短时间之内这个魔像还是不会崩塌的?”阿德勒终于忍不住了,问向不远处的菲尔。 “不知道……这只是我当初的感觉,但是当我告诉你们这些消息,而且自身也插身其中的时候,世界之风的乱流就越来越强烈,我的感觉也越来越模糊了……”菲尔的面容明明是在场人里最年轻的,但神态和语气却凝重得像个年过百岁的老占卜师。“……这应该是之前那个未知的恶意大许愿术带来的乱流引动,当我注意到那一点的时候就不自觉地被拉扯入了这个漩涡,成为乱流的一部分……” “该死的。是因果序的主动干涉原理么……我还以为只有因果序奥术会有这种效应,原来德鲁伊的感知也会这样?”阿德勒越来越不安的样子。“恩恩……我现在后悔没有把我的那本‘真知询问’的卷轴随身带来了……要不问问这时候会不会有危险也好……” 一边的仁爱之剑听得越来越不耐烦,扭过头去大声斥喝道:“叽叽歪歪地吵死人!那羊皮老头说你们这些后来的法师一代不如一代真是有道理!有什么好担心的?跟过去一起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不就是在跟过去么……”阿德勒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向前面那元素魔像正一步一顿似缓实快地走向军团中的某个地方。 这场面看起来其实有些滑稽。元素魔像膨胀巨大化之后看起来有些像是一个放大了的彩色玩偶,四肢粗短头颅圆大,这时候的行动也看起来有些迟缓呆滞,行走在军团建筑之中,就像个玩偶在一堆模型玩具中蹒跚学步一样。 只是对于南方军团来说这可一点都不滑稽,巨大魔像的身躯触碰之处,无论是挡在前面的建筑设施,还是亮起的奥术防护都化作了虚无。南方军团也并没有停止尝试阻止这个魔像的意思,虽然再没有战斗法师和魔像冲来送死,各种奥术光芒依然在不断亮起,试图阻止魔像的前进但并没有丝毫的作用,魔像就这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在炙炎要塞中漫步而行,直至来到了一栋高耸的实验塔楼旁边来才停下了脚步,伸出粗短的巨手一抹,就将塔楼的建筑外壁给抹去了。 “啊,我明白了,阿莫斯阁下。原来您也是有割舍不下的人,这样就好了,我们可以接下来好好谈谈……” 唐切奇伯爵也一直没有放弃用言语劝阻,这时候看到魔像在这里停了下来有所动作,他反而露出松了一口气一样的语气。作为掌控了奥术序列的现任军团长,他当然是动念之间就明白了这栋塔楼中存放着什么东西。 塔楼中早已经没有了人,在接到军团序列的警告之后所有的法师早就都逃离了魔像的行经路线,此刻这里面只有林立着的大大小小的水晶容器,绝大多数水晶容器中都是空空如也,只有最中央的一个大型容器中翻滚着一团密不透风的黑雾。魔像的巨手伸过去轻轻一握,就将外层的容器化作乌有,直接将那一团黑雾握在了手中。 “嗯?”远处的仁爱之剑不禁皱眉,他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那团黑雾很是眼熟,再仔细看看,那黑雾中似乎还包裹着一个曲线玲珑的修长躯体,那就更是眼熟了。 “啊,阿莫斯阁下。你看,我都并没有用这个……用瑞雯小姐的性命来威胁你,不是吗?作为帝国贵族,最基本的礼仪和廉耻我是绝不会忘记的……” 唐切奇伯爵的声音越来越亲切,好像是因为感觉到一切都回到了他可以商议把控的范畴,也有可能是因为更加清楚这是唯一的解决之法:“虽然瑞雯小姐从来没有被列入绿河大家族的族谱,但她也确实是你现在唯一的血亲后代了不是吗?你将他安排进了南方军团,还让她亲身参与一项重要实验,这都是说明了你对她的重视……这并不是坏事,阿莫斯阁下,每个人都应该有着自己的软肋,不管是爱好还是亲情或者友情什么的,否则谁会去信任一个完全理智的利益机器呢?” “这样吧,我们来好好商量一下,只要放弃这个危险的魔像,我保证你在绿河大家族的地位永远不动摇,依然恢复你军团委员会的职务,如何?我们可以以九环定序术的方式来立下条约。当然,绿河家族依然是要出让一些利益的,否则我们无法说服军团中的其他人……这样我们就可以用试验失败这样的借口来解释这次的事故……阿莫斯阁下,这样你觉得如何?总比这魔像失控,大家玉石俱焚什么都得不到要好得多吧……” “蠢货。” 面对唐切奇伯爵不停地规劝,这时候的阿莫斯伯爵终于用一个词总结了他的态度,这位前军团长的声音阴冷中带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固执和疯狂:“我来告诉你这个完全理智的利益蛆虫吧,一个真正的奥术师,一个真正的帝国贵族,帝国军人,那当然不会和蛆虫去达成什么协议。如果不能追求他想要的光辉,那必然就是死在追求光辉的路上。” 他说话的同时,魔像手中的黑雾也被融入进了魔像的体内,然后一直流动到了魔像中央阿莫斯伯爵所在的位置。透过那些已经稀释暗淡了不少的七彩荧光,可以看到那一团黑雾正在不断地凝聚,而随着黑雾的范围缩小,一个人影慢慢地显露出身形,那是一个身姿窈窕修长又不失性感的女子。 “嗯?你想干什么?”唐切奇伯爵惊问。“暗夜面具只是奥光堡垒不成熟的试验品,而且是和使用者的存在本质连接……你这样不止是会杀了瑞雯小姐,更有可能毁坏面具……” “毁坏就毁坏,死就死吧。反正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为我所用。”阿莫斯伯爵冷硬的声音从魔像中传出来。“我可以告诉你,这具元素极限魔像不只是战争武器,还是作为一个模拟神祗的‘基座’来设计的。帝国最后也最辉煌的巅峰时期,所有的奥术研究都是在朝着解析神灵,模拟神灵的方向上进行,很多尖端道具都有共通的序列接口……” “你,你是要……”唐切奇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拔尖,像是一只被捏住了要害的公鸡。“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没有奥光堡垒和军团的大型序列来支撑,你是不可能完成这种程度的奥术工程的……” “只是几率很低而已。加上抽取这少年的记忆为参考,也许也只有百分之一到二的机会成功,不过总胜过和你这样的蛆虫媾和。”阿莫斯伯爵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透过那朦胧的七彩光芒,可以看到那黑雾已经凝聚成一个面具的形状,似乎马上就要从那女子的头脸上剥离出去,那女子也似乎在努力挣扎,但却像是胶水中的蚂蚁一样无力。而阿莫斯伯爵的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安杰洛的头上。“你也可以试着来阻止我看看,不过你也清楚……这个魔像再遭受攻击,崩溃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唐切奇伯爵沉默了下来,不过数秒之后他又叹了口气,声音重新变得缓和:“我实在无话可说,您的选择让我看到了已经消失的帝国荣光……” “开什么玩笑?” 一声大喝从后面的仁爱之剑口中爆出,他大踏步地朝着魔像这边走来,每一步踩下都隆隆作响,原本被元素魔像已经碾过一遍的地面再度在他的脚下不断崩裂,他脸上的筋肉抽动,瞪着魔像中阿莫斯伯爵的身影,声音中毫不掩饰敌意和战意:“这种连自己血亲后代都可以拿来当做物件利用的无耻之徒怎么可能有什么荣光?怎么能放任他用这魔像和那什么面具去搞什么模拟神祗的实验?” “请等一下,仁爱之剑阁下,千万不要妄动。”唐切奇伯爵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的话语似乎是只传到了他们这边的几人耳朵里,说得又快又急,还带着几分窃喜的意味。“那个暗夜面具可是比元素魔像更为高端的帝国时代实验品,我们这边已经用核心序列推演了一下,他成功的希望不可能超过百分之零点零三。而且如果是这种高层法则链接失败的话,应该不会对魔像本身的空间结构产生什么影响,而是直接反馈到操控者身上……我们就等着这自大颟顸的老家伙自寻死路就好了……” 但是仁爱之剑好像没有听到这些一样,一边大踏步朝那边走去,一边怒喝道:“看这边,你这利欲熏心的帝国老僵尸,坏事做尽,死到临头居然还想着狗急跳墙来成神?再让你伤害到任何一个人,那都是我们这些正义使者的耻辱!” 他一边怒喝一边前冲,一边扬起了拳头,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的拳头而凹陷的怪异感觉又遥遥笼罩锁定了元素魔像。 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皱起了眉头。他对这个西方人了解不多,更是无法理解这时候的这种行为,他们就算不趁机逃走,明明只需要站在远处看戏就行,却要冒着这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危险来攻击。他也有些忌惮这个怪异西方人那超越奥术范畴的强大攻击,即便他这最高掌控权限几乎已经可以说和魔像融为一体,但罗瓦大师之前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 唐切奇伯爵更是又惊又怕,尖声大叫起来:“仁爱之剑阁下!仁爱之剑阁下!请冷静!请冷静!你是听不见我的话吗?让他自取灭亡就好!” 仁爱之剑丝毫不理会两位军团长的反应,他的拳势随着不断的前冲而不断地积累,他的怒喝震天动地,仿佛一个即将粉碎整个世界的上古巨人:“你这帝国老蛆虫好好看清楚了吧!这是曾经击向真正神明的一拳!你那卑微又狂妄的野心可承受得住么?” “不!不要!”最害怕的居然是离这里最远的唐切奇伯爵。连元素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都还没有反应,一个透明的巨大力场巨手就出现在了半空中朝着仁爱之剑抓去,这一个之前曾努力阻止过元素魔像的九环奥术现在却对着共同战线的队友。 不过在拳势已经累积壮大到极点的仁爱之剑面前,就连九环奥术似乎都失去了应有的威能,那力场巨手在抓向他的途中就开始扭曲崩解变形,原本应该完全不可见的力场也应为和空气的扭曲反应而显得若隐若现。 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皱着眉,手中剥取那黑色面具的动作也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怪异西方男人的声势实在太过惊人。即便他已经启动了魔像的最终掌控权限,理论上应该杜绝了十一环奥术之下的任何攻击,但那男人挥舞着正要朝着这边遥遥落下的拳头,依然让他感觉仿佛是正要面对一座山碾压而来。 而就在这时,一抹星光略过长空,闪耀而来。 仿佛只是划过天边的一道流星,不经意间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但当所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这一道流星已经轰然而至,带着仿佛从宇宙之外引来的无穷星光一起撞在了元素魔像上。 这是刘玄应。就在前面的仁爱之剑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情况下,他赫然发动了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击。 这一击而中,顿时有似乎无穷无尽的星光在旋绕在元素魔像周围,在这一瞬间,根源性元素似乎也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无穷无尽的星空宇宙降临尘世,整个魔像都变得半虚半实,似乎如同一个肥皂泡即将要消失在这无尽的宇宙间。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就凭这些三脚猫的奥术也能挡得住爱与正义的力量么?”狂笑声中,仁爱之剑的拳头也挥击而出,周围隐约可见的扭曲力场巨掌轰然破碎,然后他那拳头仿佛越过了时间和空间一样挥在了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的脸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魔像(八) 咚的一声,包裹了龙鳞的拳头猛击在隆多·阿莫斯的脸上,高等法术护甲被龙鳞上浓厚的元素力量轻轻松松地就撕碎了,这一拳几乎将他的颧骨都砸得粉碎,他的整个人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地向旁边飞了出去,一直撞到墙壁上才停下来。 几乎要让人昏厥过去的剧痛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战甲上自动激发的死灵系奥术给隔离了,治愈奥术随即发动,刺激周围受损的肌体自动止血和再生,但是这巨大冲击带来的眩晕还是让隆多·阿莫斯一时间站不起来。 “太弱了,太弱了。你以为穿上军团的装甲,可以施展五环奥术就是个合格的战士了么?只要你还抱有这样的容易满足的想法,你就永远是个弱者!只是这样的程度,难怪高级士官的选拔会被淘汰。”站在不远处的父亲咆哮着,过度殖装异兽器官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脸上筋肉骨骼都开始变形,看起来像是一只恐怖的怪物,而不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 “我知道了,父亲,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获得军团的高级职位……”隆多·阿莫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鼓起勇气面对这个怪物。这确实就是个怪物,在隆多·阿莫斯的所有记忆中,即便是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畸形的时候,带给他的永远也只有恐惧和压迫。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看来我只有答应雷士家的联姻请求了……”父亲来回踱起步来,像是只思考着要如何捕食的恶兽。“只要有他们的支持,我们阿莫斯家在这次绿河评议会的位置就可以更上一步……” “不行的,父亲大人!”隆多·阿莫斯惶急得几乎要忘记恐惧,上前去拉住这个半人半兽的老者。“雷士家似乎在试验改造自己血脉的奥术,那些嫁入雷士家的女性很多都会因为生育问题而产生畸变,要么是早衰要么是死于不知道的原因,很多人怀疑是他们为了掩盖一些隐秘而被灭口了。怎么能把妹妹嫁给他们家的人?” “蠢货,正是因为这样,才要把你妹妹嫁过去!”父亲咧了咧嘴,那畸变出的尖牙暴露在嘴边,喷吐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元素气息,那是来自胸腔中的异兽腺囊。“我阿莫斯家可不是其他小家族那样容易糊弄的,如果他们想要我们不追究他们,就必须拿出相当的代价出来。你妹妹至今为止只能勉强接触到三环奥术,潜力实在太差了,想要嫁入大家族是很困难的,能够拿来换到这样一个给家族争取地位的机会也不错……” “不,不行,怎么能够这样?”隆多·阿莫斯叫喊起来。只要想一想那个从小围绕在自己身边咯咯傻笑的小姑娘,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即将沦为其他家族的生育工具,因为血脉畸变感染到下层界的气息而变成怪物,再被无声无息地杀掉处理,尸体和灵体都不剩一点残渣,他就再也无法忍受。“我绝对不允许这样!” “你绝对不允许?”父亲瞪着他,眼睛中的血丝如同被打搅掠食的野兽。“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允许?这是我的决定,也就是阿莫斯家族的决定。” “……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的时间里我一定会进入军团中层……”隆多·阿莫斯看着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老人,多年的压抑和恐惧在这一刻全数熬成了敌意和杀意。如果手中有一个九环奥术卷轴,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用出来将这个半人半兽的老家伙打成一滩烂泥。 父亲笑了,作为军团退役老兵,宰杀过成百兽人的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儿子的情绪,不过他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这并不是坏事,他只是摇头继续说:“我可等不了你三年,绿河评议会也不会等你。阿莫斯家没有弱者的发言权,绿河评议会也没有,这世界更没有,弱者只能是强者的食物,或者脚下的泥土!” “不!我……”隆多·阿莫斯声嘶力竭地大叫。但他刚刚才开口,父亲的拳头就又一次砸在了他的脸上。 “别哀嚎!只有弱者才会哀嚎,才会用无意义地咆哮来给自己壮胆!事情不是叫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你想要什么,就去做,做不到就乖乖地当泥土和食物,就是这么简单!”父亲的声音直传入脑,和脸上那连奥术都无法断绝的剧痛,和心底涌上来无法抑制的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深深地烙印进隆多·阿莫斯的心里,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要力量!我要力量!我要力量!我要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任何代价都可以!隆多·阿莫斯疯狂地在心中发誓。 轰隆,父亲的拳头又一次砸在了阿莫斯伯爵的脸上,那一股被掩藏了几乎百年的愤怒,恐惧和绝望都从记忆深处被激起,就像是被一发音波奥术炸开一样,将他的思绪精神都搅乱得一团糟。这来自少年时期,可说是塑造了他一生的恐怖烙印是如此的强大,即便他早已经成为了大法师,成为了阿莫斯家族的掌舵者,绿河大家族的掌舵者,甚至当上了南方军团的军团长,成为了全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甚至已经造出了帝国遗产中的元素极限魔像,已经在朝着神灵的领域进发了,但面对父亲的这样一拳他依然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他几乎感觉自己在这一拳之下连同精神和肉体都几乎一起被砸成了粉末,如果不是元素极限魔像的终极权限将他的存在性和魔像本身联系在一起,他必定会在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好像有什么不对……足足过了好几秒钟,阿莫斯伯爵才从那种最深层的恐惧和绝望中清醒过来,他猛然醒悟,刚才挨的一拳绝不可能是父亲的拳头,那个老家伙早就已经被他剁碎之后丢给了契约的下层界魔鬼,而他现在已经是掌控着元素魔像这个无敌的存在。 但是脸颊上这一拳传来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实,他的脑袋至今还在发晕,脸颊骨好像确实也是碎掉了,整个人都在被打得后仰一段距离,几乎要飞出脱离这元素魔像的范围,周围的一切都在动荡摇晃。 这不是遭受重击后的错觉,确实是在动荡,尤其是那个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小子,这时候正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猛击在作为魔像核心的那个矮人头上,矮人唯一暴露在外的头颅正在那小子的拳头下逐渐变形凹陷。 这一幕让阿莫斯伯爵猛地完全完全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被置于魔像保护之下的自己怎么可能被那个西方人一拳打得几乎精神崩溃,他也不知道这个被他用八环奥术禁锢住的小子怎么突然就挣脱了桎梏,但他知道这样直接在内部对魔像核心的打击,是比任何外来攻击都要危险要致命的。构成根源性元素平衡的空间结构已经扩展到了数十米之外,构成了这个巨大化的魔像形态,现在他们相当于完全是处于魔像构造之内,核心完全无防护地暴露在那个小子面前。 “住手!”阿莫斯伯爵抬手,一个被安置在魔像中的八环‘律令震慑’奥术卷轴被瞬间激发。 但是奥术卷轴所造成的奥术回路并没有成功构筑,无所不在的魔网似乎在这一瞬间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这一个八环奥术卷轴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烟花一样消散了。 这种完全违背奥术常识的现象让阿莫斯伯爵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一拳又砸在核心矮人的头颅上,那矮人原本就狰狞恶心的头颅已经变形得像是被人狠捏了一把的泥娃娃。 身边的元素变得凝滞起来,这是元素魔像的运转已经出现了问题,魔像的核心动力是和作为浮空城核心的‘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碎片,几乎不可能遭受损坏,但是魔像的运行和维持却是靠着那个改造后的矮人来维持的。 “这……这不可能……”阿莫斯伯爵升起一种浓浓的恐惧,他几乎要以为这和刚才的梦魇一样是不真实的虚拟景象。不过他终究是曾从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大法师,他注意到了在魔像的体表上此刻正旋绕着无数点点的星光,虽然淡薄,却又无限地深邃,仿佛星空宇宙被压缩拉薄之后覆盖在了魔像之上缓缓运行。 而这些星光的运转核心却是在一个西方人身上,他的手掌此刻正按在魔像上,虽然没有对魔像的运转造成任何的伤害,但是阻碍魔网的无疑就正是这层具有极高法则性力量的星光。 这种难以想象的力量绝不可能持久。阿莫斯伯爵瞬间就明白了,他转身就朝那殴打矮人核心的少年冲去,就算不使用奥术,他依然是帝国时代的精英奥术战士,只凭经过改造后的肉体力量也足以把这少年撕碎。 咚,又是一阵巨大的冲击震荡从面颊上传来,让阿莫斯伯爵的身体再度歪斜着飞开一段距离。这是来自于最深层精神层次的攻击,越过了连魔网都可以短暂阻隔的那层星光,越过现实的因果逻辑,以纯粹意志在阿莫斯伯爵的身上展现出了实际的破坏力。 巨大的疼痛,还有那种同样从精神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重新短暂地主宰了阿莫斯伯爵,他足足再花了两秒钟才从那种昏厥和恐怖中清醒过来。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本质已经和魔像融为一体,他绝对会被这样的一击再杀死一次。 但这一次的效果比上一次的减弱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阿莫斯伯爵依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知道是因为要越过外面的星光屏障还是这样的攻击也会消耗对付力量的原因。 自己依然还有机会,只要能解决那个小子就好。阿莫斯伯爵转过头去,却只看到那个大脸少年重重地一拳打在已经严重变形的矮人头上,原本就已经不成形状的矮人脑袋彻底破碎开来。 “不要啊~~~!”阿莫斯伯爵发出一声惨烈之极的嚎叫。 魔像之外,被奥术横扫出的空地上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刘玄应从空中落的嗒的一下响动。 刘玄应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像是他这样的内丹高人来说,这是几乎要油尽灯枯的迹象。这短短的数秒之内,运转到极的九天星罡不止遮断了魔网,也禁绝了根源性元素的躁动,将整个元素魔像濒临崩溃的形态暂时稳定了下来。 另外一边的仁爱之剑看起来要好得多,至少看不见什么汗水,但是他神色中也露出些掩盖不出的疲惫之意,连发两记‘灭神拳’的拳意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尽皆沉默,风吟秋也好菲儿也好阿德勒法师也好,甚至一直在试图用奥术来阻止仁爱之剑的唐切奇伯爵在内,这几秒之中也彻底静默了下来,再不敢有丝毫的妄动。既是惧怕那具元素极限魔像的失控,也是被这两人那超越这具魔像,超越奥术的力量所震惊。 刘玄应全力以赴的星罡一击之下将魔像的元素波动镇压,仁爱之剑的一记灭神拳意随即而到。这是事先没有任何沟通过的联手一击,却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如果不是魔像的高级权限将阿莫斯伯爵一并保护在内,只是这一击就能和对罗瓦大师时一样将之击杀。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非就没有办法。刘玄应的星罡震动之下隔绝了魔网的作用,连同被封禁在魔像中的安杰洛也被震得清醒过来,也许是对这眼前的情况一直有所知觉,也有可能是懵懂之下看见仇人近在咫尺下的本能反应,清醒过来的安杰洛第一时间就是对着那魔像核心中暴露出来的矮人猛击。 随着其中那矮人的头颅粉碎,整个魔像的根源性元素就此停止了运转,刘玄应也力竭而退下。所有人都一片寂静,谁都不知道这从内部破坏了核心的魔像是不是会直接崩溃。 闪烁了几下之后,原本膨胀到数十丈高大的魔像迅速地收缩了下来,变得只比最初的稍大一圈的数丈高下,然后一个人影就从其中掉落了出来,随即整个魔像就彻底不动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魔像(九) “我……我在哪……?我……我这是要死了吗?” 地上的女子微微抽搐着,从嘴巴和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来。她有着极为修长优美的体态,一身紧身的皮衣勾勒出足以让绝大多数正常男人都口干舌燥的曲线,但是她的头脸却也可以将绝大多数人给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一个被削去了大半个脸庞,将眼球和部分脑髓都裸露在外的脸。从残缺部分的边缘可以看出,这还并不是简单的暴力导致,那些骨骼部分都切割得非常圆润整齐,就像是工艺品一样处理得尽善尽美,只是皮肉好像才被刚刚用力扯掉一样破破烂烂,偏偏又并没流出多少鲜血来。 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那残缺不全的脸,然后那裸露的双眼就不断地浸出了泪水,混在周围渗出的少量鲜血中。 仁爱之剑蹲下将这女子抱起,内劲送入这女子的身体内,他能感觉到这女子的身体并没受到任何的损伤,甚至还要比普通人健康强大得多,但偏偏生机却在不停地飞快流失,就像一个没有了底部的木桶一样。 “没有用的,她的本质早就已经和暗夜面具结合在一起,那是获得虚拟神性的必然手段,现在面具被剥离,她就只是一具没有了本质支撑的血肉而已。” 一边的阿德勒法师看了也只能喟然长叹,只是从下半截没有受损的嘴巴和下巴,还有那颅骨残存的形状来看,他就能分辨出这曾经是个极漂亮的女子,而且曾经能作为暗夜面具的使用者,身份也必然不简单,从之前阿莫斯伯爵的遭遇来看,似乎应该是他的孙女之类的。但此刻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现在留在这里的不过只是一个帝国奥术遗留物的牺牲品。 “是……是你……怎么是你吗?”女子一双赤裸裸的眼珠挪动了一下,看向仁爱之剑,其中一只还因为失去了旁边肌肉的束缚而掉落了下去。“你,你终于看到我的样子……我……我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仁爱之剑凝视着怀中那张一般只能出现在极度恐怖的噩梦中的脸,一脸的平静。“我看到的是你的决心,你的觉悟,你的担当和牺牲……还有你的软弱……这是你真正的脸,别人看不到的。” “是……是这样吗……谢谢你……”女子的嘴角抽搐着,似乎是想笑,又是在哭,那赤裸的眼球中神采渐渐地涣散,整个人就像一个婴儿一样卷缩偎依在仁爱之剑的怀中,气息逐渐减弱,片刻之间就完全消失了。 仁爱之剑单手搂抱住女子的尸体,伸掌虚按,一声闷响之后前方就出现了一个数丈的深坑,仁爱之剑将女子尸体放入其中,然后跳起来之后双手一合,深坑重新闭合填满如初。 “就让她长眠在这里吧。什么血缘什么阴谋也好,这里毕竟是她奉献了一生的地方。”仁爱之剑沉声说道,对着那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来的深坑双手合十闭目片刻,然后再转向了另外一边。 风吟秋和刘玄应站在不远处,半途赶来的德鲁伊菲儿悬停在半空,而在他们的中间的地面上是一颗五彩斑斓的圆球,三人看向这圆球的表情都是一脸的凝重和古怪。 “怎么,这东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仁爱之剑走过来,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女子身上,这时候才看到这变化后的魔像残骸。和之前那数丈高大的类人形形态完全不同了,这时候的这东西看起来就只是一个直径不到一丈的七彩浑圆球体,原本流动的七彩光晕已经彻底凝固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个蹩脚的画师用涂染了颜料的抹布一阵乱擦后的作品。 “应该只是失去了操控之后,其中的核心和根源的四大元素重叠,外部被刘先生的力量所抑制没有爆发出来,所有力量都反而朝内收缩,加上那个虚拟神明的面具而一起发生了一些我们暂时还不明白的反应,就成了这样一个稳固的形态……”一边的阿德勒法师也是挠头,这东西已经超出了他奥术知识所能理解的范畴了。“至于形状么……这个东西的核心是浮空城的动力核心‘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碎片,本身是没有形状,或者说形状超乎我们的常识理解范畴,之前那个模样只是魔像操控核心演化出来的,现在稳定之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是在这个维度上最符合我们认知的一个形状……非要比喻的话,就像蚂蚁眼中的巨龙其实和个小石块是一样的……” 风吟秋也看着这怪异的圆球,目光闪动:“须弥介子,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偏偏又有极为深厚的四大重叠……可说这东西其实已经是自成一界,不知要如何才能破开……” 仁爱之剑伸手一拍,手掌落在这东西上,触感只觉得极为怪异,手中明明感觉空无一物却又不得寸进,无论他施展何种的力道落在其上也是如泥牛入海,完全激不起任何的反应,就连作为普通事物该有的阻挡和反震之力也没有。 “只凭我们三人之力,大概是不能将之破开的……”刘玄应的脸色凝重中带着几分沮丧,这魔像是解决了,但是安杰洛却没救出来,对他来说就是失败。不说现在他耗力过度,现在看来这魔像核心变化彻底稳固之后的形态,似乎就算是他功力尽复之后也是无能为力。 “无妨,我们没办法,总会有人有办法。”风吟秋转头看向远处,几个人影正在空中朝这里飞来。 人影飞快地接近,正是一直在隐藏在军团内部的唐切奇伯爵几个人,这位现任军团长一出现,立刻就对着仁爱之剑三人鼓掌大笑:“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仁爱之剑阁下,还有刘法师先生,风参谋长阁下也是如此!你们实在是太棒了!你们力量和战绩必将载入欧罗大陆的史册!即便是放在帝国时代,这也是极为了不起的功勋,直接以自身的力量压制了一个帝国制造的决战魔像,还击溃了内部的使用者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这是原本需要十一环奥术才能做到的事。” 唐切奇伯爵激动得已经有些忘乎所以,完全没有了帝国贵族高高在上的优雅和高贵,就像是一个捡了几百金币的乡巴佬一样。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发生的这一切即便是作为南方军团的军团长来说,也实在是太过刺激太过不可思议了。 “……而这个东西的存在,即便是放在帝国时代,也是一个大大的奥术奇迹。”唐切奇伯爵感慨万千地看着这个圆球,口中啧啧称奇。“这就是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完全稳固后的力量,难以置信的空间牵扯,这还只是个碎片而已,就连整个军团的传送序列都受其影响而失效了……这真是奇迹中的奇迹,一个原本可能吞没大陆的奥术炸弹,居然就这样成了可能是这世界上上最稳固的事物……” “不知道唐切奇军团长阁下对于善后有什么计划?”阿德勒问。 兴奋劲过后,唐切奇伯爵脸上的表情露出几分狰狞来,恶狠狠地说:“当然是拆解绿河大家族,清算阿莫斯在军团内的所有部属的资源。他们作为阴谋毁灭军团,毁灭奥术文明的野心家走狗,全都要在禁魔地牢里渡过余生!他们的家产和资源全部都要没收!用以弥补这次给军团造成的损失!” “这些军团内务的情况我们并不担心。”阿德勒耸了耸肩,然后指向了地上的那个圆球。“我的意思是,军团长阁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东西?军团的奥术序列经过修复和补强之后应该是能够拆解这个东西的吧?难道你们不想确认那位前军团长的死活吗?” “厄……他还能活着?”说道这种具体的技术执行问题,唐切奇伯爵就有些发愣,回头和两位军团委员看了看,似乎在奥术通讯中和军团中的其他大法师沟通了一会,才一脸难以置信地说:“我们运用了军团现有的奥术序列推演了一下,他们还活着的可能性居然有百分之三十五还多……现在这东西的状况,好像是成为了元素疆域边缘的一个稳固夹缝,时间流逝几乎完全停止了……” 听了风吟秋的翻译,刘玄应眼中也重新亮起希望的火光来,不过唐切奇伯爵接下来的话又将他的希望重新压了下去。 “……不过要进行成功拆解,这至少要把军团的奥术序列恢复到95%以上才行,毕竟暗夜面具和元素极限模型可都是帝国时代的尖端造物,而且即便恢复到了理想状态了,也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和人力再去进行拆解……总之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甚至不比重建一个南方军团差到哪里去,所以我们是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的……” “您刚刚还说这可是个帝国时代的奥术奇迹……”阿德勒摆摆头,也明白帝国时代的和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再是不可思议的奇迹,在没有足够收益的情况下南方军团也不可能花费巨量资源来研究。“看来只有送回奥术学院去了……希望理事长阁下那一座遗留至晨光堡垒的法师塔能对其有办法吧……” “不是我泼您的冷水,理事长阁下可能也无能为力。”唐切奇伯爵耸耸肩摊手。“这个东西的空间牵扯力,对那座法师塔所在的亚空间界域来说实在是太强了,这就像是要把一颗龙蛋塞进鸡窝一样会直接导致那个界域崩溃的……至于让那座法师塔挪出来么,如果理事长不是理事长还有可能这么干……您一定明白我的意思,除非他愿意长时间地放弃法师塔对整个奥罗由斯塔的守护,而将全部的奥术资源用来解决这个东西……” “我明白。作为一个纯粹的奥术学者可以这么做,但是作为整个帝都的守护者,他不敢。”阿德勒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难道就任其如此,把这个融合了十环十一环奥术造物的奇迹,放在哪里成为一个纯粹的装饰品?” “好像是这样。”唐切奇伯爵点头。“不过这样也不错是吗,既然这个囚牢牢不可破,我们又何必想办法去破开?永久的囚禁对于那个野心家来说也是个惩罚……只是这东西里的两件奥术物品是个麻烦,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复兴会的注意?那些家伙对于这种帝国遗物有着深刻的执念,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发疯一样地来抢夺的……也许放在某个教会或者神殿的总部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作为一个帝国贵族来说这有点不合适……” “我说,我说,亲爱的内马,你怎么把最应该想到的地方给忽略了?”一个声音响起,天边一个人影正飞速掠来,顷刻间就来到了众人面前,赫然是因克雷公爵。 “我收到你的消息就全力朝这里赶来,很可惜没有赶得及亲眼目睹那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不过赶得及纠正你的看法……”公爵看着地上那个七彩的圆球,就像看着一位绝世美女。“何必去为难理事长阁下,还有唐切奇军团长阁下呢?我们因克雷就可以帮他们解决这个难题。而我们刚刚赶来的战斗开拓团,刚好可以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他们可不会怕复兴会的疯子,恰恰相反,他们一定会欢迎那些疯子再次造访,以便洗刷之前的耻辱。”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各自进展 “风参谋长,这就是我们炙炎要塞目前所能收集到的所有种类的八环以下的奥术卷轴了。八环之上的奥术卷轴属于战略储备物资,有些不便外泄,但也挑选了几本没有保存价值的出来。” 前面运载魔像上,各式各样被封存得很完好的奥术卷轴堆积成一座小山,让人看了会忍不住有种这都是堆不值钱的垃圾的错觉。但实际上即便是一二环奥术卷轴也可以价值上百金币,而任何一个七环之上的奥术卷轴都是轻松上万,这一堆奥术卷轴虽然七环之上的为数不多,但总的价值至少也是数十万奥金。 “您要注意一下,有些卷轴存放的时间太过长久,使用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小心。您既然强调要求的是‘所有种类的奥术卷轴’,那么我们就把仓库里的那些帝国时代的‘生活类’和‘研究类’奥术卷轴也给您挑选了过来……嗯,其实这些和废品差不多,因为基本上都是非法则性奥术,存放的时间太长之后会慢慢失效,我们原本都打算在入档记录之后就销毁掉的……” “我知道,我知道……”风吟秋摆摆手,长吸一口气,把心绪压了下来。“都交给我就行了,我知道该如何处理。” “好吧,只要您查收无误在这里签个字或者按个手印让我归档就是了。”送卷轴来的战斗法师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再递上来军团内部用以显示文件的水晶片。风吟秋也算知道这些体制内的手续,看也不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文字直接就在下面按了一按,然后战斗法师拿过就离开了。 风吟秋走到这堆奥术卷轴小山前,缓缓吐出胸中的那口长气,眼中光芒闪烁。这南方军团果然不愧是奥术帝国残存下来最为完整的机构,这里保存的奥术资料也最为齐全完备,和曾经被异族焚毁再重新建立的奥罗由斯塔相比完全不一样,不少只流行于帝国时代的奥术卷轴只有在这里还保存得有。 和一般民间冒险者们理解的不一样,作为一个文明的奥术帝国,所创立的奥术文明并不是以作战为目的,或者说一个文明在发展到足够的繁荣之后,注意力自然会从扩张与暴力转移到各种享受和艺术,然后还有日常生活上来。奥术帝国号称十万奥术,作为军用和研究之用的其实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还有譬如‘味觉盛宴’‘触感提升’‘活化玩偶’‘幻术天堂’‘密讯交流’等等日常用度。帝国倾覆绝大多数贵族被屠戮之后,这些奥术即便有些遗老遗少们还在私下运用,却也不会浪费资源将之制作成卷轴,这就导致了即便是在奥术学院甚至整个奥罗由斯塔这种卷轴也是绝迹了,而只有在南方军团中还有不少当年的库存保存了下来。 这种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的作用,毕竟只是作为研究所用的话,序列中记载的奥术回路就足够了,存放时间过长的奥术卷轴也有失效崩坏的危险。但是对于风吟秋来说,这些都是求之不得的珍宝。有了之前帮忙对付元素魔像的功劳,他要求南方军团拿出这些卷轴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将这些奥术全数拓印进万有真符之中,真符对这片天地的契合将彻底跃升至一个全新的高度,糅合四大五行而成的先天道术可以更为灵活多变威能无边。 纵然真符只是外物,纵然已经成了他自身之道摆脱不去的心魔,但如今只有这样一条路,也就只有这样一条路地走下去了。 当风吟秋将一千多张各式各样的奥术卷轴全书拓印进真符之中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来到南方军团的两日之后了。 风吟秋走出了南方军团给他准备的别墅,这两天他全力拓印奥术,也不让其他人来打搅他,几乎和外界绝缘。 并不需要去刻意打听,也不需要招呼南方军团的人来,风吟秋神念微微一动,无数的大小不同的声音和图像如同潮汐一般地在他耳边和眼前涌现出来,但是他并没有被这种超量的信息涨得头昏脑涨,这些讯息在涌来的同时又在自动地归类分辨,一些并不重要的声音图像迅速地隐没下去,只留下那些有价值的在他意识中留存下来。 这原本是真正的道门先天境界之后才能拥有的强大神念察觉,现在他却可以用“高等隐形秘法眼”“窥秘之耳”“机械精神导向”这三个分别为五环六环七环奥术叠加在一起达到同样的效果,甚至在效能之上犹有过之。一般的道门先天高手神念再强也只能达到数里,但是高等秘法眼这种东西却可以在数十里之内都发挥作用,机械精神导向这个精神领域的法则性奥术更是如一个自动甄别的外部意识一样,将过多繁杂的无效信息过滤在意识之外。 经过这一千多张奥术卷轴的拓印,如今的万有真符已经扩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风吟秋甚至有种错觉,真符似乎可以越过他隐隐和这方天地的魔网相连,又好像自身以这上千个奥术拓印构筑了一个小型的自我循环的魔网。 这并不只是单纯的错觉,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他现在可以借用真符之力来轻松同时运用数个奥术了,并非是大法师那种不断地在数个单独成立的奥术循环中切换精神,而是如同掌控手指一样同时指挥数个奥术。 风吟秋首先看到的是在当天他们战斗的地方,原本被魔像破坏得一塌糊涂的环境已经再不是一片废墟了,一栋高大的建筑拔地而起,不少军团的法师正在忙碌地进进出出。 秘法眼跟着一起飞进里面,能看到内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仪器和奥术法阵正在运转,而最中央的地面上,那一个魔像演化而成的五彩浑圆球体还是处在原地,法师们操控仪器和法阵的目标都是对准着那里。虽然早就确定了是无法拆解的,但作为十环十一环奥术的混合造物,任何的资料都是极有价值的,不管这个东西最终的结果如何,趁现在获取尽量多的数据是法师们的本能。 而且这圆球上坐着一个人,那是刘玄应,他整个人像是漂浮着一样在这圆球之上盘膝闭目,看似一动不动似乎又在以一个奇妙的节奏和那圆球一起共鸣,周围法师们的法阵和仪器至少有一半都是对着他而去的。 看起来刘玄应这两天就一直坐在这魔像化作的圆球上,想要感应这奥术造物中的更深层次的玄妙,看看能不能找出将之打破的契机,只可惜这东西即便是放在奥术帝国时代都是一个尖端的奥术奇迹,不比能缔造神明的十一环奥术差多少,看来他短时间之内是很难有什么收获了。 掠过这里,风吟秋又看到了在另外一处新修建的战神大殿中,仁爱之剑正在和几个冠军斗士搏斗,他轻轻松松地就将这些欧罗大陆最精锐的战士打得满地打滚,。 “站起来!这样只是徒具力量和速度的攻击算什么?如果只是力量速度就有用,那改造的奥术战士就是最强的!难道你们觉得那些移植了魔兽的筋肉和器官的怪物,就比你们更懂得战斗的精神,更能得到你们信奉神灵的宠爱吗?” “作为人,作为战士,最强大的是什么?是什么让你们和那些怪物有着本质的区别?是精神!是意志!是爱!是对这些的感悟!力量不要向外去寻找,要向着你们自己的内心!” 仁爱之剑巨大的咆哮声即便是通过奥术传达过来,也让人感觉到耳膜不适,他咆哮着口沫横飞,好像要只凭这声音就将这些斗士们给震死用唾沫星子把他们给喷死。不过那些冠军斗士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之类的负面情绪,反而一脸认真羞愧地听着仁爱之剑训斥,看起来就像是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在接受长官的教导。 看来就算不接受大祭司或者是什么神选者的邀请,仁爱之剑对这些斗士,对战神殿的影响也是越来越深,难不成他还真有兴趣在这异域大陆开宗立派不成?风吟秋苦笑摇摇头。 就在这时候,视野之中的仁爱之剑猛地看了过来,一声怒喝:“看什么看?要看就直接过来,这样偷偷摸摸地成个什么样子!” 这一声喝之后,仁爱之剑那边的视野就在风吟秋的意识中彻底消失了。风吟秋也只有摇头苦笑,这种隐形秘法眼虽然已经是注重隐蔽的高级奥术,但还是难以瞒过先天高手的感知,刘玄应那边也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他身周环绕窥探的法师本来就多如牛毛,自然是毫不在意。 另外一边,秘法眼的视界中是一栋豪华宽敞的别墅,不过却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形,一层无形的力量将想要朝里面飞去的秘法眼给排斥在外,但是空气和一些虫蚁却可以毫无阻碍地穿过,这是专门针对秘法眼这类侦查奥术做出的防护。 在炙炎要塞内部还要用这种戒备手段,那自然不会是军团内部的人,这种别墅也是专门给外来的贵客准备的。不过就算不能看见,风吟秋却还是可以通过‘窥秘之耳’这个奥术听到里面的声音。这是个帝国时代的冷门法术,感知一切的震动转化为声音,所以可以绕过相当一部分防护手段。特别是风吟秋通过万有真符激发的奥术回路轻易就加到了这个奥术所能够承受的极限,远比一般法师所运用出的效果要强得多,这栋别墅的防护并不算太严密,只能算是普通的随手遮掩而已,通过从地面传来的震动,奥术就还原出了发生在其中的对话。 “……我知道我知道内马,我当时确实是激动了,我不应该那么着急地就表现出对那个高维定位枢纽的渴望,让唐切奇他们抓到了把柄,让我们在谈判中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但是这个东西确实很重要,你应该明白对我们因克雷的意义……” “不……不,不光是技术性的问题。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因克雷的技术积累肯定是比不上炙炎要塞和奥术学院的,但是我们的资源足够,而且没有后顾之忧,大可以积蓄所有的力量一起尝试拆解这个元素固化了的定位枢纽……” “……不,不,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我觉得只要集中因克雷的所有的人力和资源,半年之内是一定可以成功拆解的……” “值得,当然是值得的!詹森叔叔肯定也会同意的,这个几乎不用考虑。我亲爱的内马,你要用超越奥术的眼光来看这件事情……当然,纯粹站在奥术的角度来看这也是值得的,不用说暗夜面具和元素极限魔像两个东西都是帝国时代的尖端奥术造物,这个固化了的高维枢纽可是浮空城的动力核心,我听父亲和爷爷说过,那可是可以作为拓展魔网的原材料的……一旦成功拆解了这个东西,对于我们因克雷的地位和名声都会带来巨大的收益……‘后帝国时代的奥术文明中心’这个概念,就可以慢慢地竖立起来了……” “当然,这是很长远的收益效应,这确实是很宏大的工程……所以我们才要去和他们好好谈判……好吧,发生了的事情就不要去在意了,我们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比如说我们把绿河家族的所有预计收益都划给唐切奇伯爵这一点……” “……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在炙炎要塞中会有什么人会来窥探我们……不,我的意思是,唐切奇伯爵如果是真的想要监视我们,直接动用军团的序列就行了,我们的什么防护措施都没用……军团中层也没这么无聊的人好吧?你不信我直接用定序术……见鬼,居然真有人在窥探我们……!” 别墅里传出来的声音到此为止,好像是自己的窥探终于被发现了。从刚才的对话来判断,应该是因克雷公爵和阿德勒法师关于如何将那个魔像球体送回因克雷去的商议,风吟秋记得在两天之前他们就关于这事在和南方军团交涉,现在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进展的样子。 说起来,这好像也是因为那位公爵大人冒冒失失地一来就表现出对这魔像球体的极大兴趣,南方军团原本还在为如何处理这东西头痛,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却是要借机敲上一笔的样子,毕竟这球体中包含了数个帝国时代的巅峰奥术造物,也是属于南方军团的财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给人。 对这些事情风吟秋并不怎么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又落到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堆满了书册,奥术水晶和卷轴的巨大房间,除了旁边的一些魔像之外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其中找寻书册和水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一头金发的英俊年轻人,他只是独自坐落在房间的一只软椅上,周围就有书册不断地从架子上飞下来,在他面前自动地飞速翻动,就像一群群蝴蝶一样。 这种举动无疑有些扎眼,因为这可并不是简单的低环奥术所能达到的效果,周围不时有其他人皱眉看过来,但是金发年轻人却视若无睹,只是沉浸在翻阅书本资料中。 直到风吟秋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金发年轻人才微微一怔,似乎是略微感觉了一下之后他又对着原本应该完全隐形的秘法眼豁然一笑:“风参谋长,你好。看来这两天让您的力量有非常大的进展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醒悟 对于菲尔能察觉到自己,风吟秋并不是很惊讶,这位风元素德鲁伊的感知力量完全超越一般人的想象,直接察觉因果序的波动,可说世间的事物很少有能瞒过他的感知的。 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沉浸在查阅资料这种事情上,又不得不让风吟秋感到怪异,这个地方是南方军团的一个资料库,甚至并不能算是多么高级和保密的资料库,看里面居然还有不少书册和卷轴就知道了,真正有价值的资料肯定都是用水晶和奥术序列来存放的。 反正也是无事,风吟秋一迈步,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电光,不过呼吸之间就出现在了那栋资料库中。 这又是一个他新拓印下来的法则性奥术‘元素化躯体’,对于一般大法师来说会有不小的消耗和身体负担,但是对风吟秋来说却是轻松之极,只要不是从奥术层面或者元素层面受到压制,他的行动力比之前可说是天壤之别。 当然他能这样行动自如的原因,也是作为南方军团的贵客,炙炎要塞给他们几人都开通了特别的权限,否则任何外人胆敢在要塞之内动用高环奥术,就会瞬间受到要塞奥术序列的打击。 所以当风吟秋的身影化作一道电光出现在那间资料室的时候,在那里查阅资料的几个法师都是愣了愣,随即默默走开,既不敢指责也不敢打搅。 而对面的菲尔却是两眼放光,就像看到一个极为新奇的事物一样看着风吟秋:“参谋长阁下,您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您这样……成长得这样快的人。我感觉您的力量至少在这两天里增加了三四倍之多……还有了一些近乎质的改变,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您的精神中朝外扩展……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 “这并不是我的力量。”风吟秋摆了摆手。这本来只是万有真符之力,他向来就将之分得很清楚,虽然真符之力暴涨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也绝不会归于自身上去。 “您的意思是这是一种外力,或者是道具什么的?”菲尔耸耸肩。“我对你们西方的东西不大了解,不过在我看来,这世界之风因您而波动,因您而汇聚,现在正在形成一股拥有非常大潜力的暗流漩涡,这个就是您的力量。” “……”风吟秋张了张口,想要和他解释一下这有关修为境界的概念,忽然似有所觉,微微出神之后豁然一笑。“说得也是,姑且就当是我的力量吧。” 菲尔凝视着风吟秋,似乎想要看穿他一样,最后还是开口问:“我一直都很好奇,您这个力量到底是来自于何处?之前我就看不出您的力量来源,还以为这是你们西方力量体系的特异之处,但是现在您却说这是来源于一种外力……除了人的灵魂之外,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出来历和轨迹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谁又能看清这世上的一切轨迹?”风吟秋不打算解释,反而笑笑问:“那你还在这里看这些资料,难道是有什么想要查询的东西超过了你所说的世界之风的轨迹么?” “您说得对,谁又能看清这世上的一切轨迹?”菲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和手势。“任何事物都不可能脱离整个世界而单独存在,所以当然也不会有风之轨迹吹拂不到的地方,但是因为我们各自所站的位置,所看的角度不同,当然会有看不清的情况,特别是当观察者身处这个轨迹之中的时候。” “那你是在看和你有关的资料?为什么会在南方军团中?”风吟秋瞥了一眼一本飞过的书册,看到上面记载的年份却并不是现在。“这好像是二三十年前的记录吧?” “对。和我有关,特别是当我有强烈的意愿去涉足其中的时候,风的轨迹就会在我的眼中变得扭曲而模糊……”菲尔无奈地摇摇头。“好在还有这种笨办法可以用,我已经在这里查看了两天的资料了,托你们和费尔南德斯家的福,这些军团资料本来是不能给旁人看的……” “易者不自卜。”风吟秋想到了神州道统上有关占卜的讲究来,看来也是相同的道理。“那么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么?反正我闲来无事,也正好试试这些新学的奥术能不能用上。” “您能用这方面的奥术?”菲尔眼睛一亮。“正好,那劳烦您将这里所有帝国历678年到679年之间所有外遣战斗法师的资料记录都调出来,特别是和费尔南德斯家有关的。这种事情我不想去经过军团的序列,那就麻烦您了。” “我试试看。”风吟秋闭了闭眼,再陡然睁开之后,周围架子上数十上百本的书籍就全部飞了出来,在半空中飞速翻动,这速度比之前菲尔所操控的多上了十倍。 “喔……这真是难以置信……”菲尔的双眼一亮,看向这漫天翻飞如蝴蝶的书籍。 十多秒之后,几本书和卷轴就飞到了菲尔的面前。同时运作的双倍“机械精神导向”,加上复数的“阅读之手”和“精神力触角”,这简直比得上数百个正常人全力翻看检索的效率。菲尔却并没急着去查看这些书册,反而看着风吟秋,一脸的奇怪:“至少有四个不同的奥术同时启动并交互在一起运用,您这是怎么做到的?这完全是超越了普通奥术师的极限,只有奥术序列才能做到的事……看来我是明白了,这果然是一个什么拓展性的外物,而且层次非常地高,至少也是固化了的十一环奥术这样直接编织世界法则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明显地卷动世界之风……” “你的眼光不错。”风吟秋抬了抬眉毛,这个德鲁伊的感觉灵敏到了极点,而且对奥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居然能看出他神魂中万有真符的虚实。 “幸好现在不是奥术帝国的时代。否则你我都只能是水晶培养槽里的研究对象。”菲尔一笑,然后他将视线落在面前的几本书册上,书册也飞快地翻动起来。 不过数秒钟之后,菲尔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他面前的书册也停止了翻动,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而随着书册再慢慢翻动了几页,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那我就不打搅了,告辞。”风吟秋见状就准备转身离开。 “请等一等。”菲尔却出声叫住了他。 风吟秋站在,菲尔犹豫了一下,才看着他问:“我忽然有一个很失礼的问题,不过并没有恶意,只是纯粹地因为一个刚发现的问题而好奇,希望您不要介意。” 风吟秋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问。 “您身上所携带的那个层次极高的外物……是怎样获得的呢?可以转赠给他人的吗?” “我很多时候也想把这个东西转赠给其他人,不过找不到办法。”风吟秋笑了笑,摇头。 菲尔点点头,若有所思:“啊,对,这种高层次的造物要发挥作用,必须是要借用人的灵魂来锚定的,就像那个借用了黑夜女神力量的可怜女人一样,这种锚定几乎是不可能逆转的……除非死亡,是吗?” 风吟秋沉吟了一会,点头:“也许吧。” “好吧,我明白了……”菲尔点了点头,再度陷入了自我沉思中。 当风吟秋返回到自己别墅的时候,正看到阿德勒法师在门口徘徊,看到他出现,立刻上前拉住他走进别墅,然后转身布置下两道法则性的奥术屏障,将这别墅封闭起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一脸郑重地说:“风先生,你这个时候跑到哪里去了?我正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来找你商量。”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这样防备?”风吟秋有些好奇地看着阿德勒法师,这两个奥术屏障并不是可以轻易破解的法术,但要说真能防护住南方军团的窥伺那又不见得。“这里可是炙炎要塞,军团委员会真要监视我们你用九环之下的奥术都没用……” “委员会应该不会公然动用奥术序列来监视我们,那实在是太没风度了。但我们不得不提防一些别有居心的个人行为,我和公爵大人刚才的谈话似乎就被人监听到了。”阿德勒心有余悸的样子,让风吟秋觉得有些好笑。“毕竟军团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且谁也不知道奥法复兴会还有没有余孽潜伏在这里。” “那到底是有什么事?”风吟秋问。 阿德勒的脸色很沉重,低声说:“首先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公爵大人已经决定一定要从南方军团手中得到这个魔像残骸,无论是什么代价。我虽然也劝告过他,但是实在没有理由去阻拦,因为这个东西对于因克雷来说实在是意义太过重大……” “嗯,我明白……”风吟秋不好明说那偷听对话的人其实就是自己,他也由此明白因克雷公爵想要得到这魔像残骸的理由。“毕竟里面含有十环奥术和十一环奥术的器物,那自然是十分珍贵的……” “珍贵自然是珍贵,公爵看重的还是拆解这个魔像残骸能给因克雷带来的政治资源……”阿德勒的表情有些古怪,看着风吟秋。“不过难道你就不觉得危险吗?这两个顶尖的奥术道具就那样被封印在一起。一个十环奥术一个居然是十一环奥术,都是帝国时代的试验品……你难道忘记那个德鲁伊菲尔的预言了吗?” “预言?”风吟秋一怔。“你是说,他曾说过那个魔像会……” “并不只是那个魔像的预言……说实话,我本能地是不想去相信这种神棍的那种毫无逻辑的话语的,但是事情的发展让我又有些不得不信……”阿德勒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那张本来俊逸优雅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我很失礼地问一句,你怕死吗?之前你们和那个元素魔像战斗的时候,你们怕死吗?” “……我不是很怕。我想仁爱之剑和刘先生也不会怕。”风吟秋回答地很坦然。他从记事起就在江湖上行走,生生死死看过了不知道多少,也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刘玄应和仁爱之剑更不用说了,心性上只会比他更强,没有那种坦然面对生死如儿戏的精神,就绝不可能走到那样巅峰的武道境界。 “……我很怕,特别是怕那种生死完全由不得自己的情况。”阿德勒的脸色很阴沉也很无奈。相比风吟秋他们,这位养尊处优的高地法师只能说是个普通人。“你们在那边和元素魔像战斗的时候我就很怕,特别是后来刘先生和仁爱之剑居然还对即将崩溃的魔像动手,我是差一点就怕得要晕过去了。就像临死之前的人头脑会特别清晰地回忆一样,那个德鲁伊在奥罗由斯塔你们营地上空的胡言乱语在我头脑里变得无比清晰,我当时都感觉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件事其中的脉络……这一个巨大的危机好像还真是被你们所推动的……” “什么?”风吟秋一愣。“这怎么说?即便是没有我们,那位军团长依然会制作那具元素魔像吧?” “唐切奇军团长这两天在肃清阿莫斯伯爵的余孽,追查他到底哪里来那么多的高级元素水晶和宝石,结果发现其实是一个从矮人山脉中逃出来的矮人所携带的……应该就是你们提起的那个曾经和你们接触过,还带你们去解决了那条地行老龙的矮人……” “嗯?好像还真是……”风吟秋眉头一皱,仔细回忆起来,那魔像核心中的那个被安杰洛打碎的矮人头颅好像还真有些眼熟,只是当时隔着元素魔像的外层看不清楚,他们的心思也全在战斗上。 “而且是仁爱之剑和刘先生的战斗余波动摇了军团的奥术序列,这才让罗瓦大师有机可乘,偷跑出来放走了阿莫斯军团长然后启动了魔像……然后魔像那么快被发现,也是因为安杰洛偷跑进了那里面……然后导致魔像的完成度不够,才和你们战斗中有崩溃的危险……” 风吟秋皱眉,这样说来这些事情还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间有些无语。好在阿德勒也没有追着这个不放,长叹了一口气说:“当然,把责任怪在你们的头上是没有道理的。因果序中的一切变动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些事情说来只是巧合罢了。幸好现在阿莫斯伯爵已经被击败了,魔像也彻底陷入了稳固形态。在其他人看来,这件事情就已经完美结束了……但是我总觉得害怕,所以我才会尽量劝阻小罗伯特把魔像带回因克雷去拆解……可惜我失败了,我没有足够的理由去阻拦他,我也不可能把那个德鲁伊的预言说给他听,他听了也不会信……” “说说你觉得有可能出现的实际困难吧。”风吟秋打断了阿德勒的哀叹。“用我们的话来说,因果序中注定的命运无法更改,那就不用去管,只想想我们能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你是觉得拆解这个魔像残骸会有危险?” “不……我觉得是这个魔像残骸在运送中会吸引来更加危险的敌人,比如说奥法复兴会的那两名副会长……甚至那座星殿回归之后,那位奥法复兴会的会长会亲自来动手抢夺……”阿德勒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风吟秋。“所以我想邀请你和刘先生,还有仁爱之剑阁下一起护送这座残骸前去因克雷,然后守护在旁,等到我们想办法将之拆解……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去说服公爵阁下满足你们的。” 风吟秋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当听到‘星殿回归’几个字之后眼光闪动了一下,然后微微沉吟,说:“刘先生应该没有问题,仁爱之剑我也会尽量帮你说服。至于我想要的……你们因克雷有十环奥术卷轴吗?” 第二百四十章 回转 乌云密布,雷光闪烁的云层之下,一道电光正在海面上飞驰。 前方的乌云越来越浓重,几乎就像是一块漆黑的幕布一样将海面和天空一起这地遮盖住,只有不断闪落的雷光是这里面唯一的活物。这道飞驰的电光在黑暗的幕布中不断穿行,等到云层间的落雷密集得几乎如同下雨一般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化作了一个身影,赫然是风吟秋。 看着前方几乎没有尽头的雷光和乌云,下方的海浪不断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风吟秋皱眉,他举起手指,一道五彩的灵光刚刚闪现,周遭的雷电立刻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朝着这里汇聚而来,然后在他身周好像碰到了一个看不见的障壁一样,成为无数条环绕他闪烁的雷蛇。 风吟秋散去了手上的彩色气息,然后整个人朝下落去,坠入了下方那无边狂暴的浪涛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细细的蚊蝇落入了一大缸沸腾的开水,连一丝一毫的涟漪都没有激起。 半晌之后,他又重新化作了一道闪电冲出了海面,来到半空中。 眉头紧锁地看着下方的海面,风吟秋几乎可以确定,这片看似只是风暴的奇景并不只是单纯的气候,而是从更高层面发动的天地异变。这海面下的水流中也和这些闪电一样,蕴涵了极度紊乱的天地五行之力,不管是奥术还是神术,在这里都会受到极大的抑制,甚至可能会激起周遭混乱之力的反噬。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上这一个八环防护类奥术‘混沌护壁’,他都根本不敢深入这片恐怖的风暴中。 这就是隔断欧罗大陆和神州大地之间的天然屏障,混沌风暴。 在借助南方军团的卷轴将万有真符拓展了数倍,还学得了好些个实用的高端奥术之后,风吟秋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返回神州大陆去,但走到这里基本上也算是极限了。这片混沌风暴比他们刚刚穿越过来之时何止狂暴了百倍,就算使节团的那艘船修复好之后,也绝无可能再通过这风暴返回神州大陆去。 甚至就算是在这片狂乱天地中最不受影响的刘玄应,也不知是否能独自一人穿越这片海洋,毕竟人之力有穷尽,面对这等天地大力的时候依然显得渺小。 不过如果自己能将十环奥术给拓印进万有真符呢?那如同元素魔像一样无坚不摧,永恒持久的力量,甚至还有直接催生神明的十一环奥术。获得了那样的力量,是否就能和这等天地之力对抗?甚至是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轻轻地就越了过去? 只可惜十环奥术哪里是那样好找的,奥罗由斯塔那样的帝国首都也只是用一个十环奥术来庇护,元素极限魔像在帝国时代都没有完成,据说就连帝国浮空城上,十环奥术都是最为高端顶级的奥术。倒是不久之前那个因克雷老法师曾经有过一个十环卷轴,只可惜也是那老法师一辈子的珍藏。 风吟秋笑着摇了摇头。向因克雷索取也是毫无结果,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想着十环奥术的事了,不过阿德勒倒是答应了至少给他四张能用的九环奥术,只要能真的到手,万有真符再扩大一倍不用说,和这方天地魔网更进一步深层次的共鸣之后说不定也还会有更加奇妙的变化。 如果奥法复兴会真的冒出来,那域外的星殿真的回归了,十环奥术说不定就能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风吟秋哈哈一笑,转头重新化作一道闪电反向而去。 来到西海岸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一整天,让万有真符重新恢复之后,风吟秋又朝着其他方向飞驰,尝试能不能找到那混沌风暴的边际而绕过去,可惜不管他怎么飞,千里或是数千里之外总会遇到那种仿佛能阻隔一切的风暴,看起来他就好像遇到了这片世界的西方边际一样,但明明他们又是从西边跨过这层风暴而来的。 就这样在海上和西海岸来来往往,耗费了十来天,风吟秋终于断了尝试只身返回神州大陆的心思,他干脆返回了奥斯星城。 离开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这个西海岸第一大港还是一副繁荣兴旺的样子,肆虐的混沌风暴都保持在至少千里之远的外海,近海的无论是贸易还是渔业都没有受到影响。 返回之后,去各大神殿转了转之后,风吟秋就去拜访了那位在这里的老熟人,曾经的港务总督,现在已经升为奥斯星城城主的罗伊那拉。 “是……是这样吗?他……他是个好孩子……很坚强,很勇敢,我以他为傲……”在听说了后来在安杰洛身上发生的事情之后,这位新任城主泣不成声。长子死于野心家的阴谋,次子因为去报仇而现在生死难料,他现在虽然也算是身居高位了,但在南方军团这种层次的庞然巨物面前依然只是蝼蚁,想要去求个公道什么的都是妄想。 风吟秋安慰他道:“你也不用担心。只要那个魔像残骸被顺利送去因克雷拆解,他就能获救。而且他阻止了阿莫斯伯爵的阴谋,那个疑似下层界魔鬼的矮人也被他打碎了,他也算是给自己的兄弟和老师报了仇。” “好,好……那就只有摆脱风先生和刘先生了……”罗伊那拉沉重地点点头。 “对了,关于外海的混沌风暴,风暴神殿有什么说法?什么时候才能平息?”风吟秋问。他拜会了日光神殿和守护之手等几个关系不错的教会,没什么交情的风暴神殿却没去浪费时间,不过罗伊那拉就是风暴女神的信徒,加上他现在身份显赫,所知晓的东西肯定不会比教中的高层少。 “嗯,什么时候平息实在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反正女神降下神谕只是要我们远离风暴。”对于这一点罗伊那拉也说不清。“不过和其他教会的主祭们商议之后,他们都说这很有可能是女神对那个降临这世界的魔鬼意志做出的反应,如果将那个魔鬼彻底消灭之后,风暴就应该会渐渐消减了。不过刚才说……那个魔鬼附身的矮人已经被制作成了魔像,还被安杰洛从内部破坏了……” “但那个魔像还存在,那个魔鬼的计划还没有失败。”风吟秋摇头。这也是他先去日光神殿等教会去拜访的原因,就是想看看有没有相关那个魔鬼意志的神谕,但可惜神谕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不管哪个神殿都没有类似的消息。 那个怪异嗜血的矮人就是被魔鬼附身的罪魁祸首,这几乎是可以确定了的。他虽然在魔像内被安杰洛打碎了头,但是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了差点毁灭世界的危机,而且按照德鲁伊菲尔的说法,那个魔像所带来的危险好像并没有因为现在稳固下来而消散,只是滞后而已。 奥法复兴会的那两名副会长,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星殿,对于这个封印了两个帝国尖端造物的魔像残骸都是志在必得,这种东西若真是落到这些为复兴奥术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手中,当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按照帝国典籍中对于魔鬼的记载,这确实就像是那些下层界阴谋家的行事方法,并不是直接粗暴地付诸于暴力,而是不声不响地潜藏在幕后,在关键时刻推动一把世界的进程,让原本已有的危险以崩塌式的规模和速度迅速扩大,最后直至不可收拾。 这种事情风吟秋也没有和罗伊那拉多说,这也只是他的推论而已,反正接下来他们就要和因克雷一起把那魔像残骸给运去因克雷慢慢拆解,这事必须全力以赴,涉及的战斗层次极高,一般人涉足进来只是拖累。 现在因克雷公爵和南方军团已经谈妥了一切条件,不过运送那个元素极限魔像的残骸也并不是件轻松事,需要专门的魔像安装空间奥术法阵来稳固残骸,因克雷的开拓战斗团正在赶往炙炎要塞。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风吟秋安慰了罗伊那拉几句之后,起身离开了奥斯星城。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炙炎要塞,而是先朝奥罗由斯塔而去,要帮忙护送魔像残骸去因克雷的话,无论如何也该要向使节团这边知会一声。 “哦?那蛮夷公爵邀请风先生和刘道长一起去因克雷?那好啊,你们尽管去就是。使节团这边也没什么妨碍,如今这欧罗大都中的蛮夷都对我天朝礼仪极为信服,眼之所见皆是彬彬有礼,每日都有宴请,将他们应付完了之后我们自会开拔前去因克雷高地,有陈参将和牧斋先生协助本官署理事务,还有聘请一些本地欧罗游侠助阵,一切皆无大碍。” 有些出乎风吟秋的意外,李文敏大人如今在奥罗由斯塔过得很滋润的样子。没了风吟秋和刘玄应还有仁爱之剑这三个最强的高手坐镇,使节团非但没有发生任何的危机,反而风平浪静一片祥和。有了安东尼家族和因克雷的支援,原本在底层艰难求生的神州族裔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每日都有前来使节团歌功颂德的,把以李文敏为首的几个大人乐得晕乎乎的,几乎都要以为这欧罗大地已经被他们的文章教化给彻底征服了。 不消去问也知道,这其中自然是张家老头在居中调节,安排让李文敏大人看到的,也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只会说好话漂亮话的。这老头既能掌控神州族裔,又能糊弄几个老大人,实务虚名都应对自如,当然是如鱼得水。不过风吟秋也并不担心这老头在其中作怪什么的,这是个明白人,知道使节团和神州族裔能有这番境遇其实是风吟秋刘玄应三人在前面给打出来的,不会自不量力地作什么怪。 而且没了他们这三人,回赐的礼品也送出去了,在许多人眼中使节团其实也就只剩下一个没什么价值的空架子,当然再不值得来耗费精神。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不在使节团中对使节团还是好事一件。 不过正当风吟秋以为这边就已经彻底清净了的时候,李文敏大人又轻飘飘地说出一句:“对了,那什么费尔南德斯家派人来对上次的冒犯之举道歉,然后又邀请牧斋先生的孙女,那位张羑里姑娘前去他们家展示曲艺。盛情难却之下我就直接同意了。这段时间那位张姑娘就无法随侍在风先生左右了,还请风先生割爱。” “嗯?”风吟秋一愣。“这……是不是有些不妥?上次那些人强行抓捕张羑里姑娘,分明就是别有居心。” “这个风先生可以放心,那费尔南德斯家在这帝都的主事,一个什么伯爵已经派人来道歉过了,言辞恳切。只是请张家姑娘去他们那领地中盘桓一段时日,应当是不打紧的。”李文敏大人轻轻飘飘地说,看起来毫不在意。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他看来这确实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张家一个庶出的混血孙女而已,也就是送给了风吟秋当侍女才显得有些分量,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大不了帮风吟秋重新物色一个罢了。 风吟秋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娃娃 赤红领,真红宫中,张羑里在为费尔南德斯家的贵人们表演完第十场戏剧之后,第五次找到了那位专门负责招待他们的管事,说:“我们已经将所有准备的戏剧都展示过了,非常感激真红大公的邀请,也非常感激费尔南德斯家的款待,还请允许我们向大公辞行,让我们返回奥罗由斯塔。” 管事的言语很客气,态度很恭敬,但是意思也很明确:“公爵大人的意思,是请尤利西斯小姐继续在真红宫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您有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提,我们都会尽最大程度地满足您。主要是现在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没有到来,只要等他到来之后再请您去进行表演。” “……明白了。那我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张羑里微微思考一下之后也没有再坚持,毕竟这里是费尔南德斯家的地盘,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那还请给我准备几位真红家族的奥术老师和充足的奥术资源,这段时间我就借真红宫来好好地学习一下奥术。” “那个真红大公爵分明在图谋什么东西。他那样一个粗人,连最基础的修养都没有,懂得欣赏什么歌剧和艺术?就在我们刚来的时候露了露面,如果不是其他人那么众星捧月地恭维他,我还以为是个下城区的猪肉贩子或者是黑帮头子呢……不过这样的人,他又能图谋什么呢?”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张羑里回到专门给他们准备的私人别墅中,一直等在这里的曾文远得知真红大公并不让他们离开,立刻就不满地发起牢骚来。虽然这里是真红宫,所说的任何话语都有可能被奥术监听,但情绪有些失控的曾文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费尔南德斯应该也不至于专门去聘请几个神州话的翻译来。 原本费尔南德斯家只邀请了张羑里一个人来的,但是曾文远不放心,这才以随从的身份跟着一起坐着浮空车而来。 “好了,小文,你不用着急,我们两个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辈而已。他们就算有图谋也是为了其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爷爷总不会丢下我们不理,还有风叔叔和仇叔叔他们。” 看着曾文远那焦躁的样子,张羑里反而过来安慰他:“反正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干脆让他们给我们准备奥术水晶和教师,我们趁这个时机好好学习冥想一下,提高一下奥术的水平。真红家族里可有得是最好的资源,我们可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曾文远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可不见得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难道是因克雷那边的事……” “因克雷?”张羑里绣眉紧皱。“到底和因克雷有什么关系?小文,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因克雷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曾文远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压下了焦躁,拿出了一副有底气的样子:“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吧,羑里姐。就算爷爷那边,使节团那边不管我们,因克雷那边也绝对会派人来的。” 张羑里皱眉摇摇头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曾文远不会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和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表弟慢慢地变得陌生起来。 再过了几天,张羑里期盼的使节团方面并没有传来消息,曾文远所说的因克雷也没有动静。反倒是在一个傍晚那个专属负责他们的管事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尤利西斯小姐,公爵大人邀请您去表演,乐队和剧团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管如何,这悬在头顶的靴子总算是落了下来,张羑里暗中松了一口气,问:“是那位特殊的客人来了吗?” “确实如此。”管事一笑。“还请尤利西斯小姐用心,公爵大人可就是专门为了这位客人才邀请你来这里的。” 张羑里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和曾文远一起赶去了真红宫中的剧场。到了才看到费尔南德斯家的家族剧团早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前几天张羑里也和他们合作过,见到他们也点头示意,不管是乐者还是舞者,这些人比奥罗由斯塔中最好的剧团也丝毫不差,其中还有不少堪称真正的大师,但他们身份却是真红家的仆役。这让张羑里对他们的观感有些怪异。 转过头再看向观众席,张羑里却是一怔,宽大的家族剧场中,除了寥寥的几个仆役站立在墙边之外,观众居然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当然是真红家族的主宰,真红公爵菲尔顿阁下,这个形貌粗野油腻的老头在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露过一面,不过另外一个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痴肥胖子,陈旧有些破落的衣衫,凌乱的头发欷歔的胡子,佝偻着背,痴痴呆呆地全神灌注看着舞台上的张羑里。虽然他的形貌看起来和费尔南德斯这种顶尖豪门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是菲尔德公爵却是几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一直转过头来很亲热地和他说着话,而这胖子只是偶尔地点点头回应一两声,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位真红家族的掌舵人放在眼里。 虽然有些好奇,张羑里却并不想去深究,这些千年大族中的古怪事太多,她只需要把这一场戏演好就够了。 一个多小时的戏剧,在张羑里和其他乐师舞者的努力下完美地演出完毕了。菲尔顿公爵似乎对这种艺术和表演并不是很有兴趣,不时地打着哈欠。不过那个胖子却是看得很认真投入,那一双小小的阴郁的眼睛几乎是眨都没有眨一下。等到台上的戏曲结束,这个胖子有些痴呆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微笑来,伸出一双短小又满是肥肉的手掌来拍着,发出啪啪啪啪的轻响声。 “好了,休伊,这下你满意了吧?”看着胖子笑了,旁边的菲尔顿公爵也笑了。“有这位尤利西斯小姐在,你会愿意回来呆着的吧,每天让尤利西斯小姐给你唱戏……” 这个叫休伊的胖子没有理会公爵,只是对着舞台上的张羑里说:“尤利西斯小姐,你……你……你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这胖子的声音很小,就像是生怕冒犯到了其他人一样只是蠕动着嘴唇轻轻吐出话来,舞台上的张羑里并没听清,反倒是旁边的菲尔德公爵一下瞪大了眼睛:“见鬼!我听到了什么?你这难道是在求婚吗?” 公爵大人挥手,舞台上的舞者和舞台下的乐师都迅速地退走了,只留下原本准备谢幕的张羑里一个人站在上面。 硕大的剧场为之一空,只留下舞台上的张羑里,还有下面那两个特别的观众。菲尔德公爵这才又看着胖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向女人求婚?不过你们并不合适,至少真红大公爵的弟弟可不能让这样一个有西方人血脉的女孩做妻子,不过侍妾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吧,她已经在这里了,那她就已经是你的了。” 舞台上的张羑里优雅地对台下行了个礼,这番话她自然是听见了,虽然知道这位公爵是执掌费尔南德斯家的大人物,她还是很肯定地淡淡拒绝道:“很遗憾,谢谢菲尔顿公爵大人您的邀请,也谢谢这位先生的喜爱,但是我并没有想要跟随你们,或者长留在真红家族的意思。” “不,你会的,小姑娘。这是我的意思。”菲尔顿公爵不以为意地笑笑。作为费尔南德斯家的家主,决定一些人的命运是顺理成章的,特别是这里还是真红宫之中。“我都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拒绝,这世界还有什么比得到费尔南德斯家的庇护更优厚,更美好的事?你在这里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所有的享受,权势,资源,应有尽有。至于自由什么的就不必谈了,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自由。” “不,不是……我不是要她留在这里。”那个痴肥男子转过去对菲尔顿公爵说,他面对这位公爵大人的时候似乎话语要流利一些,原本痴呆的神态也鲜活了不少。“我只是想给她做肉体改造,让她一直跟着我……她的身体基础非常好,我在她身上一定可以完成‘完美肉身’的改造……” “等等等等……见鬼,你说什么?”菲尔顿公爵一下愣了。“休伊,你叫我花费这么大精神弄来这个女人是要把她做成人偶?我早就告诉你你别再玩那些恶心巴拉的奥术玩偶了,活生生的人就不好吗?就让她好好地在真红宫里生活,如果再能给你生几个小孩什么的……” “不……不是的……你不理解。”痴肥男子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絮絮叨叨地对公爵说着。“这个女孩的身体锻炼得很好,各种机能都很强大,但是又完全没有奥术改造的痕迹和神祗的气息,这是非常难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漂亮女孩……而且她唱歌还这么好听,还可以跳这么好看的舞蹈……我不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慢慢变老,变得不漂亮,那很残忍,和珍妮一样……我一定要帮帮她……” 这些话语从旁人的角度来听似乎很好笑,但在张羑里的角度只是让她背心生出一片鸡皮疙瘩,她听过不少有关这些大家族中的龌龊事,将女子戏子当做玩物什么的对这些贵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她一直也是小心翼翼地从不暴露自己,但想不到的是居然在这个时候却碰到了。 这里是费尔南德斯家的领地,不管使节团还是其他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张羑里心中不禁隐隐有种绝望的感觉。不过她的性子生来要强,心中的决断和坚韧之处也远胜过普通男子,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然一笑,从舞台上轻轻跃下,缓步朝菲尔顿公爵和那个痴肥男子走去。 她走得很慢,姿态也很优雅,身上的舞蹈长裙随着身姿的前行而缓缓摇摆,就像一朵在水面上缓缓荡漾的牡丹花,看起来非常地赏心悦目,但是她全身的筋肉都已经开始紧绷,内力真气都开始运转。 菲尔顿公爵并没怎么在意,还是在和那个痴肥男子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那痴肥男子却是愣愣地看着前行过来的张羑里,一双半闭着的眼睛中开始放光,就像看到什么极为惊奇美好事物一样。 张羑里缓缓走到了菲尔顿公爵十来米的距离,猛然一跃前冲而出朝着他扑去。 她当然知道真红宫中有极为强大的奥术序列,强大的大法师也绝对不少,她在这些力量面前不过是蝼蚁一样,但她依然要尽全力去拼搏一个机会,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总比束手待毙地好。只要挟持了这位费尔南德斯家的家主,并不奢望自己能逃脱,只要逼迫他们给奥罗由斯塔的使节团发去消息,让那两位叔叔知道那就够了。 十米的距离在张羑里的爆发之下只是眨眼之间就掠过,菲尔德公爵几乎连反应都没有,张羑里的手就已经离他的喉结还有几分的距离了。 但就这几分的距离,张羑里的动作就完全停了下来,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她就在菲尔顿公爵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完全静止了。 “哇!这……这女人怎么……”菲尔顿公爵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又哈哈大笑。“吓我一跳呢,这女人。难怪休伊你这么喜欢。她真的只是个唱戏的吗?不是哪里专门培养出来的刺客?这身手比一些战士都强了。” “是的,是的……”叫休伊的痴肥男子双眼放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丝毫动弹不得的张羑里,就像守财奴看一块绝美的宝石和璞玉。“……她,她的身体很神奇,很美丽……应该是学习过西方人的锻炼方法……我……我一定会把她制作成最完美的娃娃……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地给我跳舞唱歌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来客(1) “请等一等!” 一个人影突然从后台冲到了舞台上,对着台下的两人高声大叫。 所有费尔南德斯家的舞者和乐师早就已经退走了,这剩下的就只有曾文远一人了,他是作为助手留在后台,也听不见前面那痴肥男子的话语,只是从幕后的缝隙中看到张羑里朝着菲尔顿公爵出手,然后被制住,这才冲了出来。 对于到底发生什么事曾文远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张羑里绝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如同自杀一般的举动,必然是有什么让她不得不出手的情况,加上这些天来的软禁生活,他大概就猜得出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直接反抗什么的曾文远当然是不敢去想的,张羑里那就是绝好的例子,在大法师执掌的真红宫奥术序列面前,他们两个真的和蝼蚁没区别。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毫无办法了,曾文远高声说道:“公爵大人,请原谅尤利西斯小姐的失礼。不过我想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吗?也许你们有什么误解,她并不只是一个奥罗由斯塔的歌姬这么简单,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的话,因克雷公爵会非常愤怒的。” “嗯?”菲尔顿公爵有些意外,因克雷公爵是他不得不在乎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不过从他拿到的资料看这位歌姬好像和因克雷并没有什么联系。他斜眼看着台上的西方少年说:“小伙子,如果你是想着用小罗伯特的名字来吓唬我那你可能就要倒霉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用各种大人物的名头来给自己撑腰,不过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被人揭穿,然后被人一顿臭揍……我当然不会揍你,也许把你做成一个标本送给小罗伯特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他一定会更生气。”曾文远笑了笑。“一定的,要不然您想办法先去询问他一声?作为真红大公爵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哦……”菲尔顿公爵张嘴拉出一个长长的声调,他并没有因为被这无名小卒冒犯而生气,出身底层的经历让他没有那么多无谓的尊严,反而对人的气质秉性有更深刻的洞察力。“看样子还真不是虚张声势啊,这气度说明他是真有些来历的人……负责奥罗由斯塔情报的家伙该换一批了,或者皮特那家伙故意给我下了一个坑?” “他是珍妮看中的人……珍妮说他非常有天赋……”一边的痴肥男子忽然开口说。“因克雷好像一直在找艺术家……因克雷有一个计划需要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菲尔顿公爵愣住了。“你居然认识他?” “你……你……”痴肥男子转过去对着对着曾文远,不过却没看着他,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孩子不敢直视陌生人一样,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珍妮给你的那个卷轴你带来了吗?” “……什么?你……你是说珍妮弗教授……?”这回轮到曾文远发怔了。但他还来不及想明白什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始自己动了起来,他的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从贴身的内衣中拿出一张小小的卷轴然后猛地一丢,就将卷轴丢向了痴肥男子。 痴肥男子伸出胖胖的手来接过卷轴,一边放入自己身上那脏兮兮的长袍中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这是给他激发米莉神恩的卷轴……花了我和珍妮不少心思呢……本来是想着用来吸引巴斯丁注意力的,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因克雷的小罗伯特是个麻烦家伙,不想去招惹他,哥哥你把他丢地牢里先关着吧,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收拾好卷轴,痴肥男子伸手牵住了张羑里的手。被他的手一拉住,张羑里僵直的身体一下就好像恢复了常态,然后随着痴肥男子的转身朝外走去,张羑里也施施然地跟在他旁边,就像去参加晚宴的客人,只是那双眼睛里不断滚落的泪花能看出她并不是真正获得了自由,反而是被彻底地操控了。 舞台上的曾文远还维持着那个扔出卷轴时候的姿势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羑里跟着那痴肥男子朝外走去,他全身的肌肉都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甚至就连思维此刻都是一片空白。自己一直一来仰仗的秘密,一直自傲的底牌,原来不过是别人随手布置出的小把戏,这对一直傲气的少年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表姐就这样被人牵走可能就此沦为别人的玩物奴隶,更是让他悲愤狂怒得几乎要晕过去。 下面的菲尔顿公爵对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心思全不在意,就算有了因克雷的因素加进来,这两人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玩具而已,他现在只是对这个自己没办法的弟弟苦笑不已。一直照顾了他七八十年了,直到他已经成为这大陆成就最高的大法师了,自己却还是要替他擦屁股。 不过就在这时候剧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漫声说道:“这位朋友,倾慕女孩子不是什么错,不过你为什么不询问一下对方的态度呢?就这样强行将别人带走,是不是太失礼了。” 一看到这个人,一直只能呆呆地淌着眼泪的张羑里眼中忽然就发出了光,原本她的一双眼睛中虽然满是泪水,但却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直到看到这个人出现,一抹全新的生机和希望才从眸子中升起。 而看到这个人,痴肥男子也一下站住了脚步,把牵着的张羑里朝自己身后拉了拉,就像个想藏起自己偷来玩具的小孩子,他也迅速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个走进来的男子。 “嘿,这是谁?”菲尔顿公爵一脸奇怪地问。这走进来的是个黑发黑眼的西方人,乍一眼看似乎只有二三十岁,但是眉目间的沧桑却像是个中年人,一身有些破烂的平民服饰,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满脸的风尘之色,看起来好像刚刚长途跋涉而来。这无论如何看都是不应该出现在真红宫中的人,就连最低贱的仆役都比他打扮得更得体,但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要么就是通过了真红宫奥术序列的承认,要么就是像是之前的珍妮弗教授一样,直接绕过了奥术序列的监察。 菲尔顿公爵的这句话并不是直接问向这个人的,作为真红宫的主人,他当然能随时调用奥术序列中的权限,虽然他的奥术水平连普通奥术师都比不上,但总有奥术水平高超的人来帮他实行,很快地,家族法师查阅序列记录后马上来向他报告:“这位是西方‘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五分钟之前刚由菲尔·落风·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阁下带领进来。” “菲尔?”菲尔顿公爵愕然。“他和这些西方人有什么关系?” “根据茱莉亚小姐的汇报,他是跟着这些西方人一起走出草原的,应该有一定的友谊,但又并不是特别深厚。茱莉亚小姐曾经因为奉命抓捕尤利西斯小姐和这些西方人起过冲突,菲尔阁下从这些西方人手中救下茱莉亚小姐。” “哦,只是普通客人吗。”菲尔顿公爵挠了挠头。“直接把他杀了,有什么后果?这些西方人现在是归属于哪一家的?会牵扯到什么问题?” 毕竟限于出身不高,还有已经上了年纪,菲尔顿公爵对费尔南德斯家之外的情况并不怎么关心,还有需要真红家族去认真考虑的对手已经实在不多了,所以他一直并不怎么重视这些西方人,奥罗由斯塔方面的情报当然是每一段时间都有汇报过来,但菲尔顿公爵连看都没有兴趣去看。 所幸家族中的法师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菲尔顿公爵从还是社会底层的黑帮头目的时候就明白,一定要信任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所以他就算已经不大在乎外部的事情了,但也一直保证手下都有一些专门负责整理消息和推演算计的人才。很快地家族法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乾’帝国使节团现在和奥罗由斯塔的安东尼家族,和奥术学院,还有和因克雷都有相当程度的关系,和因克雷的关系更为密切。使节团中有三位非常强大的战士,这位风参谋长正是其中之一,他们刚在不久前和因克雷一起参与了对南方军团的颠覆,镇压了阿莫斯伯爵操控的帝国实验性元素极限魔像……” 菲尔顿公爵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南方军团高层变动是最近的大事,连他都不得不稍微关注了一下,不过他的注意力只是放在唐切奇伯爵和因克雷联手分割绿河大家族这种事情上,对于战斗实施什么的细节上的问题就没有去多看。这样看来,现在这家伙还算是个大麻烦了。 很快地,耳边传来的声音变成了他最信任的那一个,那是真红家族最强大也最依仗的靠山,从帝国时代就享有盛名的实战奥术大师莫先生。莫先生的声音平淡朴实,不带丝毫的情绪也指引,将一切选择都交还给了菲尔顿公爵:“所以,这应该是一位异常强大的法师,而且和因克雷关系匪浅。不过有真红宫的奥术序列在,我还是有很大的把握压制或者杀死他。只是需不需要动手,还是需要请公爵大人您决断。” 公爵沉吟了下来,如果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歌姬和外人,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对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但牵扯到因克雷和奥术学院的强者,就必须要仔细考量一下了。毕竟这也只是因为自己弟弟想要的一个玩具罢了。 公爵沉默了下来,那边对持着的痴肥男子却开了口,他依然是盯着地面,讷讷地低声说着:“老莫,你帮帮我,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他……” 莫先生并没有回应,作为真红家族的首席大法师,他当然只会听从真红家族的执掌人菲尔顿公爵的命令。不过闯进来之后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却开口回应了:“这位朋友是奥法复兴会的休伊·格里芬先生吧。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先商量,何必一定就要动手打打杀杀地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来客(2) 风吟秋有些庆幸,也有些头痛。 他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及时赶到了,张羑里看起来只是刚刚被制住而已。而他头痛的是张羑里已经完全落到那个痴肥男人的手上,这个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无法揣测的。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是风吟秋认识这个看似痴肥无害的男人,在奥罗由斯塔之外,以一己之力拦住因克雷的战斗开拓团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个巨型尸体怪物,就正是这个男人放大了数百倍之后的模样。事后他稍稍打听他也就知道了,这位复兴会的副会长在其他复兴会成员,在其他奥术师眼中是如何恐怖的一个存在。 利益取向分明的那种强者,因克雷公爵也好南方军团的那位前军团长也好,手段再是如何强横或者诡秘,大概的方向却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对那种喜怒无常价值观与常人完全迥异的疯子,却是谁都不敢断定他到底会做些什么。也许在旁人眼中极度不可思议的非人之举,在他眼中只是顺理成章的一件小事,阻扰因克雷战斗开拓团的那一个尸骸傀儡,据说至少牺牲了上万生灵,而在这位复兴会副会长的眼中,可能只是捏一个比较大的战斗娃娃而已。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死死抓住张羑里的手臂不肯放开,风吟秋也不敢妄动,以如今万有真符之力,他当然是不怕这位复兴会副会长,但是他也没把握将张羑里给无损无伤地救下来。这位副会长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把手中的少女变成一个血肉怪物或者是奥术腐囊。 所以风吟秋只能试试先用言语沟通,再是癫狂的疯子,总也应该有一些能和人共鸣的思路才是。 可惜这位格里芬副会长并没有意思,而是在向莫先生求援无果之后又转向了费尔顿公爵:“哥哥……让老莫帮帮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以后不会到处乱跑……” 费尔顿公爵翻了翻白眼,然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没错,这不过是弟弟要一个玩具而已,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步,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弟弟更重要的了,虽然他已经站在这大陆的权力最高金字塔上几十年了,但在这个弟弟的眼中自己依然是那个成天打架斗殴却还是能尽量一直满足他的哥哥,他眼中的弟弟也一直只是那个留着鼻涕捏着人偶不敢和其他人说话,要他哄着才能睡着的小胖墩。 因克雷和奥术学院总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西方人就来和真红家族闹得不死不休吧。费尔顿公爵撑住自己的下巴,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老莫,杀了他。” 虽然拉着德鲁伊菲尔过来,风吟秋却也没想过能不动手就将张羑里两人给带回去,所以从推门踏入这里开始,他就将自己身上所有能用的防御性奥术就用了出来。下至最低级的奥术甲胄,上至最高级的精神仿佛和混沌护壁,这段时间在南方军团中收集到的奥术中也有数十种防护类的,反正以万有真符的容量来说这些不过是毛毛雨,一时间他身上各种看不见的奥术灵光层层叠叠,宛如一个小型的仿佛奥术展览台。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防护奥术都崩解消散,从一环到八环,这些加起来足以累死三五个高阶法师的防护都像是水泡一样被外力一碰就全数粉碎消失了。 这不是暴力的破除,而是高层次奥术序列对低等级奥术的绝对压制,从构成基础上就直接瓦解。在一个帝国时代的大法师所操控的帝国时代的奥术序列之下,所有低于九环的防护性奥术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无论是一百个还是一万个。 风吟秋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真红宫作为费尔南德斯家的千年主宅必然是龙潭虎穴,他也来不及拉着仁爱之剑和刘玄应来,只能只身深入,当然也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心里准备。就在奥术一有变动的同时,他手掌一翻,那一枚地形老龙的龙晶就已经握在了手中。 下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仿佛是数十只力场巨手一起对准了他猛力捏揣,同时他的体内似乎又有一种莫名的巨大外力在开始朝外翻涌,这一内一外的巨大力量相互作用似乎转眼之间就要把他给碾压成一地最细微的肉沫。 轰隆。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从在地面上回荡,整个剧院的地面猛地凹陷然后又扬起,然后所有的墙壁和屋顶也全都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细微的微尘,纷纷扬扬又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这整个剧院赫然是在一种莫名的力量之下全数被震碎挤压成了细微的粉末。 只有风吟秋脚下的地面没有变化,他整个人也巍然不动,握在手中的龙晶散发出微微的淡黄色光芒,在这片崩塌毁灭的世界中如同一尊不动的神祗。 “嗯?这是……”一个干瘦的老人出现在半空中,凌空而立,在他的身后一个巨大水泡一样的护罩中是费尔顿公爵,老人的眉头紧皱,看向下方风吟秋的神色很有些惊疑不定。他颇为随意地伸手一指,几乎要被落下的粉尘淹没的曾文远就消失了。 “你看吧,老莫……我说了这个人很厉害的……”休伊·格里芬当然也没有事,一个黑衣少女突然从地面里钻了出来,就如同一棵草木疯狂生长一样,一个呼吸就长大到了十多米高大,用一双手掌将这位痴肥的副会长托在手心,当然他的手依然还是紧紧地抓着张羑里。 一地飞扬的粉尘中,将两位顶尖大法师震惊的风吟秋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刚才这突然而至的攻击无疑绝对是一个杀伤性极高的九环奥术,如果他不是拿出了地行龙晶,瞬间就会被这奥术挫骨扬灰。这还并不只是力场这种单纯的杀伤,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的力量,即便是他化作有形无质的元素形态甚至灵体状态也会被彻底毁灭。 幸好他手中有这颗地行龙晶,有大大拓展之后的万有真符,还有借助真符之力在这片天地中重新再创的先天五行道法。这一道借龙晶庞大深层的地元素之力施展的‘地势坤’,自身取戊土之巍然不动,将一切外力皆转为周遭己土阴柔晦暗之力来承载,只要他还踩在实地之上,就几乎能抵御一切外力攻击。 不过也就仅能护住自己而已,风吟秋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照顾那边被定在原处的曾文远,幸好他运气好没被落下的粉末给淹死,掌控序列的老莫也只是随手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既然动手了,就不要留手了。”在老莫身后的护罩中,一脸阴沉的费尔顿公爵低声说道。虽然很多时候这个看起来土气又油腻的老头没有什么危险性,这场面展现出来的力量层次更是远高出他的理解能力,但作为掌控费尔南德斯家数十年的家主,他自幼从底层黑帮中培育出来的决断和狠辣并不会退化。 “嗯。可能会费点力,这是超越奥术范畴的力量,应该是和神术类似的西方法术,非常高的法则优先性,很有趣……”老莫点了点头,不过也并没有表现出超越他身份的求知欲和兴趣。“不过还是没有问题,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和真红宫的奥术序列所抗衡的,大不了我调用所有资源,复数的九环奥术瞬间密集作用或者直接用十环奥术来强制性地碾压……” “……老莫,如果可以,请给你留下尸体好吗……”巨型少女手中的格里芬扭扭捏捏地小声问着,就像个羞涩的小男孩在给长辈提一个有些失礼的要求。“我想要他的身体做些研究,他的身体好像蕴涵一些神性……” 对于自己的劣势,下方的风吟秋当然也很清楚,他也不会因此就束手待毙,另一只手一翻,一只水晶瓶就在手中,其中的清泉喷涌而出灌注在土元素龙晶上,随即化作一条混沌的浊流。 呼吸之间,这道浊流就在不断扩大回旋奔涌中扩展成了一团直径数十丈的混沌漩涡,而且这道漩涡在旋转之间还在朝上升起,数息之后,一道浑浊的巨大漩涡就浮现在了真红宫的上方。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真正的神降,我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九阶神术……”看着这道上升中的浑浊漩涡老莫长长叹了口气。 在这漩涡上升的过程中,这位精擅实战的奥术大师当然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奥术序列在他的操控下至少尝试了十种以上的方法去抑制或者瓦解这股力量,但是全都徒然无功。 此刻这道浑浊漩涡已经成了一条悬空的大河,如同一道虚空中涌出的山洪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半空,回旋往来奔流不息。剧场中的其他无关人等都被遣散了,但真红宫占地广大,日常生活其中的贵族和仆役至少也有数千人,这时候也有不少人走出来抬头仰望,看着这奇妙的景象而啧啧称奇。 “我再说一次,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相互商量,谈谈条件。”风吟秋的声音从这道混沌河流中传出来,淡然而冷漠。“真要动手,我也会奉陪到底。我也许不是这位掌控了庞大奥术序列的法师的对手,不过至少下面的宫殿和上千条人命,你们也可能保不住。” 就在风吟秋说话的同时,这条悬空混沌大河中有少许溅射出水滴也在朝下洒落。一阵阵半透明的护盾在半空中生成,但是这些水滴就像穿透空气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之穿过,然后继续落下。 无论是滴落在地面还是建筑上,被这些水滴触碰到的瞬间,周围方圆数米之内的事物瞬间就融化塌陷了下去,就像是浮沫拼凑出来的一样。甚至有两个仆役也被这水滴溅射的范围笼罩,身躯立刻和周围的泥土地面融化为一体,只剩上半截身躯还露在地面,偏偏这两个人却好像没受到什么伤害一样,只是惊恐之极地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已经凝固混合的地面中拔出,惹得周围的人惊声尖叫。 “他说的是真的。”老莫的嘴唇不动,但是声音却在费尔顿公爵的耳边响起。“我可以强行击杀他。但是这道神术的法则性已经超越了九环奥术,如果失控朝下面倾斜下来,现有的广域防护奥术是挡不住的,我调用现今能用的全部序列也最多只能阻止一小半……下面至少有一半的人会死,真红宫也会遭受重创。” “见鬼,西方人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费尔顿公爵狠狠地挠着头。“有这样厉害的强者,为什么他们还一直那样受人欺负?” “我也很奇怪。看来因克雷和奥术学院重视他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老莫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还要继续吗?公爵大人,其实他这个状态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算了,算了,不要打了,莫名其妙,就为一个要做成玩偶的女人,冒真红宫和几千人生命的危险?”费尔顿公爵挥着手,对不远处的格里芬大叫:“休伊,把那个女人给我交出来,我们不打了。” “嗯……嗯……”格里芬转头看着张羑里,张羑里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舞台上的微笑,眼中还是泛着泪水,却又闪现着希望的光彩。“我……我有些舍不得……这个女孩很难得……” “混账!听话!别胡闹了!”费尔顿公爵大吼。 “好……好的,哥哥……”格里芬低下了头,满脸的不舍和委屈,就像是个即将被抢走玩具的小孩。“但……但是要他答应帮我一件事……我有事情想要和他说……” “有什么后面去和他说吧,现在先把那女孩放了!” 费尔顿公爵明显已经不耐烦了,那一位令不知道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复兴会副会长只能委委屈屈地放开了张羑里的手,还伸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花。被放开的同时,张羑里身上的禁制也就消除了,她立刻转身从那巨大的少女手中飞跃而下,飞跑出十多丈的距离才停下,心有余悸地转头看向那巨大可爱又可怖的傀儡。 “好了!那位尤利西斯小姐已经自由了,这位参谋长阁下可以来好好谈谈了吧。”费尔顿公爵的大喊声中,半空中的混沌水流也开始收拢,下降,一会之后就露出其中风吟秋的身体来。 风吟秋缓缓落地,不过他的一只手上还是握着那枚地元素龙晶,一股小小的水流不断在龙晶上旋绕飞舞,显然并没有放松警惕。不过还不等他说什么,不远处的张羑里就飞奔而来,直接一头扎入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随即放声大哭。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抖,风吟秋也只有摇头苦笑。张羑里再是坚韧独立,终究也还是个女孩子,这一下显然是吓得很了,落入那位副会长手中,当真是比死了还要恐怖百倍。 空中一道闪电闪过,显出德鲁伊菲尔的身影来,他看了看四周,露出有些愕然和尴尬的表情,随后笑了起来:“请原谅我刚才去家族图书馆里查阅重要资料了,差点让大家发生了误会,不过幸好一切都没事。看来是风先生您用自己的力量赢得了费尔顿阁下的尊重,那实在是恭喜您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客(3) 风吟秋看了菲尔一眼,笑了笑没说话。他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刚才的动静照理来说是不可能瞒过这位风元素德鲁伊。不过风吟秋也并不怪他,他能将自己带来这里进入真红宫就已算是尽到了人情,否则真要自己从外面开始就蒙头硬闯,那救不救得下张羑里那真的很难说了。 “怎么,原来这位西方朋友是菲尔的朋友吗?怎么不早说呢?”一边的费尔顿公爵从空中慢慢降落下来,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好像是刚刚才发现这个重要的问题。一直护卫在他身前的老莫则是身形一闪直接消失了,不过只要他愿意,自然可以随时重新出现,这真红宫中的一切依然在这位大法师的掌控之中。 “没有关系,既然大家都解开误会就好了。”风吟秋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全力运转的那一道地水行师他已经是全力施为,还真的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毕竟这边乃是一个庞大世家千年积累的底蕴,就算和南方军团一样承平日久荒废了许多奥术序列,但也真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这样能用两败俱伤拼到一个和解的机会就已经可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菲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你有这样的朋友,那就应该早些通知我们一声嘛,否则也不会闹出这样大一个误会来……”费尔顿公爵的神情和语气让风吟秋很熟悉,神州江湖上的帮派头子们都会这一套。看来不管那一边的江湖,大的小的上层的下层的都是一样的道理,拳头大拳头硬是绝对的底气,但是大家发现对面的拳头都够硬的时候,就要用嘴皮和脸皮上的功夫了。 “哦?难道茱莉亚姐姐没有向大人您提起过吗?”菲尔却是一脸惊讶的样子。“这位风参谋长,还有另外的仁爱之剑和刘先生,可都是连奥术学院的马格努斯理事长都非常重视的强者啊,这样重要的消息,我还以为她一定会向您特别汇报呢。” “哦……我下来会好好问问她的,大概她忘记了吧。”费尔顿公爵笑眯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然后又招呼着站在远处巨大少女上抹着眼泪的格里芬。“休伊,你过来,向这位风参谋长道个歉吧。既然是菲尔的朋友,那么就是费尔南德斯家的朋友了。” 格里芬副会长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走到近前还真的就躬身对风吟秋和还缩在他怀中的张羑里躬了躬身,喏喏地低声说:“对……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很喜欢这位尤利西斯小姐,就想让她永远地这样美丽,永远地给我唱歌跳舞……” 随着格里芬副会长的走过来,那边矗立的那个巨大少女也飞快地缩小,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偶,自动地蹦跳进了他的衣兜中去,如果不是知道这少女多半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现在只是个奥术魔像血肉傀儡之类的东西,这场面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童趣。 虽然面前这胖子看起来道歉的样子很是滑稽无害,张羑里看向他的眼神中却还是满含戒备和恐惧,想到之前自己差点就要被拿去改造成那样的肉体魔像,她依然感觉背心的寒凉一直从头顶蔓延到脚后跟。 风吟秋也有些啼笑皆非。他见过的强者不少,尤其是在神州大地,三教九流乃至魔道中的绝顶高手照过面有交情的都不在少数,但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奥法复兴会副会长这样的。明明天赋异禀奥术水平极高,手段残酷令无数人闻之色变,但心性的本质上却是个根本就没有长大的幼稚小童。 这应该也是奥术这条术器之道的特异之处,能力什么的并不和人的心性相关。神州道统中无论正邪,要迈过先天这道门槛成为真正的强者心性一关是重中之重,就算是魔门中人,也是将心性和自身秉承的大道合一,无惧生死,涵养深厚如渊如海,而这奥术术器之道则就像机关一样,只要心思灵巧专精其中就能爬到高处,这位格里芬副会长就是其中的极端。 好在风吟秋在万有真符之力大长之后,也算是不惧这位幼稚又危险的副会长,而且这时候难得遇到,将之擒拿灭杀什么的不可能,不过尝试着套些消息出来似乎也不错。 风吟秋还在斟酌言辞,格里芬却先开口低声说:“你……你……我已经把女孩还给你了……你答应了要帮我一个忙……” “阁下请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不是违背良心道德……”风吟秋答应得有些犹豫,因为他实在没把握这位副会长是不是理解‘良心道德’这个概念,毕竟对于一个心智有障碍,将活人如泥巴一样随便揉捏却全无感觉的人来说,这个词汇可能太过于虚幻了。 格里芬继续说道:“请……请你们放过珍妮……不要伤害她……” “什么?”风吟秋一愣,随即明白这应该是在说奥法复兴会的另外那位珍妮弗副会长。“但是我们连她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可能伤害她?” “她……她会来找你们的……她有个针对你们的计划……她还要我帮他……” 风吟秋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位副会长的话,旁边的费尔顿公爵却是咆哮了起来:“休伊!不准再和那女人一起去!那就是个已经失心疯了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去和她瞎胡闹?她再怎么曾经照顾你,那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星殿马上就要回归了……珍妮说了,她好像已经收到了星殿的讯息,最快一个月,最迟半年就可以……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格里芬副会长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费尔顿公爵闭上了嘴,脸色可见地难看了起来,显然即便是这位大陆最有权势的费尔南德斯家长,面对那个神秘莫测的星殿依然非常地忌惮。风吟秋更是提起了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这个痴肥男子蠕动的嘴唇。 “……暗夜面具……是盖西狄阁下很早就需要的,只是夜女士的隐秘法则发挥作用的时候,很难获取信息……因果序奥术都无法侦查……现在被剥离下来之后,就很容易获得了……而且那个元素魔像也是很好的东西,可以成为星殿在物质界的固定锚点……还有你……”格里芬的一双小眼睛瞅了一下风吟秋,然后又马上垂了下去。“盖西狄阁下说过……一定要抓获你……你是很重要的实验品……” 风吟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想起了刚踏上这欧罗大陆的时候,在奥斯星城中曾经和那星殿中的存在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接触过,那时候他可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他旋即又是一笑,以如今万有真符扩展了不知多少倍后的力量,再见识见识那会长和星殿的奥术力量又有何妨。 “多谢格里芬阁下的告知,我们会小心的。”风吟秋点头。能从这副会长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算是来这里的额外惊喜了。“你的意思是……那位珍妮弗副会长也会参与进来,对我出手吗?” “……珍妮她老是想着和盖西狄阁下一起复兴帝国……但是她不知道盖西狄阁下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盖西狄阁下……我告诉过她……但是她总是不听不相信……”格里芬似闭非闭的眼睛中有着莫名的光芒。“……我想要帮她……所以你们不能伤害她……” 风吟秋只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个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连忙问:“你说的那个盖西狄阁下已经死了?是说你们奥法复兴会的会长吗?那现在你们的会长是谁?” “会长当然还是会长……”格里芬那双半闭着的眼帘下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之那已经不是盖西狄阁下了……” 风吟秋想了想,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了,于是就问:“那珍妮弗副会长是会在运送魔像残骸的途中动手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会通知我那两位朋友,让他注意不要伤害她……” “……她不会做那种蠢事的,来和你们正面战斗……她对因克雷早就有什么谋划和安排,只是没告诉我……”格里芬摇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之色。“好了,我不能多说什么了……我现在把这个女孩还给你了,以后再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说完这些,格里芬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朝远处走去。风吟秋本来还想招呼他再问上些问题,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问的。这位副会长今天说的东西好像已经足够多,足够让他慢慢细品了。 “格里芬阁下不是你的敌人。”一边的菲尔忽然笑着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看见的世界之风是这样说的。” “当然不是了!”费尔顿公爵大笑起来,就像酒桌上一位热情的老大爷,将有些阴郁诡秘的气氛迅速地拉向了热络。“为了庆祝这个巨大误会的解开,为了庆祝我们费尔南德斯家族多了一位强大的朋友,我决定召开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请参谋长阁下和尤利西斯小姐来好好享受!” “费尔顿阁下也对奥法复兴会没什么好感,对那位据说是帝国皇子的会长盖西狄阁下更是深为忌惮。毕竟借着帝国覆灭的危险才走上公爵之位的他,当然不希望帝国再现,而且他的弟弟休伊·格里芬,也被那位珍妮弗副会长牵扯进去,这让他大为光火。但是星殿的存在让他以前不得不对复兴会表达善意,那位会长的血统又让他不得不表示名义上的臣服,星殿的失联曾经让他大为高兴。所以说,现在他确实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菲尔的声音响起,风吟秋确定这应该是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声音,瞥了这位德鲁伊一眼,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耀眼。随即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怎么样,这次带您过来这里一趟可算是帮了您的大忙了吧?那么我有个小小地要求,请您陪我回一趟大草原。这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说不定对您会有很大的好处……您就不想知道那位兽人酋长——姑且算他是我的父亲吧,为什么这么需要兽神的神迹吗?” 风吟秋心中一动,然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宴请 秉承费尔顿公爵的意志,宴会很快就在真红宫中召开了。舞者,乐师,幻术师,厨师等等飞快就位,讯息以奥术的方式飞快传送到赤红盆地中的其他贵族手中,然后他们或是直接以奥术飞来,或是搭乘着各式各样的浮空车而来。 宴会规模盛大,热闹非凡,来往间打招呼的人人脸上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好像之前的战斗和几乎要毁灭真红宫的危险局面从不曾发生一样,至于那被摧毁成粉末的剧院更不是事了,十多名家族发生借助序列,最多半小时就能重新修缮出一座来。 “怎……怎么会是这样……” 重新从黑暗的地牢中被拉出来,又站立于这盛大的欢迎宴会中接受周围彬彬有礼的贵族们的热情问好,曾文远一直都是发懵的状态,虽然他很聪明很有想象力,但是现实有时候远比最夸张的戏剧还要荒诞不经。 “事实就是如此,多看多听多想,你就会慢慢明白。如果你觉得一件事情很复杂理解不了,那就是因为你没有看出背后的真正道理。而真正的道理永远是很简单的。”风吟秋淡淡说道。对这个颇有天赋的张家后辈,他也算是有些兴趣。“听说因克雷邀请了你合作,到底是要你去做什么?” “……他们想要再因克雷重塑米莉的神殿,用米莉的信仰来凝聚人心……”闷了一会,曾文远还是怏怏地开口回答。来这真红宫中这一趟可算是将他原本的傲气给彻底打碎打散了,自己仰仗的最后底牌其实是别人早就安排下的一部闲棋,因克雷的看重什么的别人也并不放在眼里,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终究只是一只蝼蚁而已。如果不是这个自己很排斥的‘风叔叔’及时出现,自己小命早就不保,心爱的表姐更要遭受比死还恐怖的境遇。 “想用玩耍嬉乐歌舞升平来稳定民心么……倒真是那位公爵大人能想出来的点子……”风吟秋笑笑摇头。这法子短时间之内可能有效,但是长远看来却有问题,耽于享受嬉乐必然会造成人心沉沦糜烂,再无奋发向上之心,不过奥术本就是术器之道,对于人心社稷的事情向来看得很简单。 但从曾文远自己,或者神州族裔的角度来看,这确实又是个好机会,若能操控得当可以在其中获得极大的好处。不过风吟秋是不想在这上面花心思的,他相信张老头能处理得好。 “诸位,我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是‘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先生。他也是尤利西斯小姐的叔叔,带着对我们真红家族的善意不远千里而来拜访。” 等到人来得差不多了,重新打扮过的费尔顿公爵这才在几位侍者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首先就抓住了风吟秋的手,高高举起向周围的人们展示,周围的贵族们也立刻送上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风吟秋也微笑着对周围的人点头示意,这种门面功夫神州欧罗都是差不多的,他并不陌生。站在他身边的张羑里也是保持着舞台上的完美仪态和笑容,之前遭遇的那些好像完全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荣光还更焕发了几分,挽着风吟秋的手紧紧不放,只有站在后面的曾文远看他们神色复杂,垂头丧气,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人在意他。 “嗯,今天实在是个大好日子,我顺便也叫我弟弟一起来给大家打个招呼。”费尔顿公爵拍了拍手,一个痴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虽然身上的衣衫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华丽法师袍,但那萎靡不堪的神情,痴肥又呆滞的外表,正是那位奥法复兴会的副会长休伊·格里芬。 这个身影一出现,热闹的大厅顿时冷清了许多,不少贵族们面露怪异之色互相交换眼神,不过显然大家也都是知道费尔顿公爵这个有些特殊的亲兄弟的,很快地也都依次上前问候招呼。休伊·格里芬却还是那副老样子,而且他似乎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只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人偶,谁也不搭理。 休伊·格里芬的身影一出现,张羑里挽着风吟秋的手就是一紧,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不过风吟秋随即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这才让她轻松下来。 “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弟弟有些不喜欢搭理其他人,所以我也一般都不大带他出来见人。”费尔顿公爵大大咧咧地直接说着,还拍了拍弟弟那满是肥肉松垮垮的后背。“不过这一次叫他出来,是因为这位乾帝国的风参谋长也是他的朋友,他们早就在奥罗由斯塔就有了相当的交情。” 周围的贵族们脸上又多多少少都露出怪异的表情来,他们再是闭塞,对乾帝国使节团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对这位休伊·格里芬的身份却是早就一清二楚的。在奥法复兴会已经有些成为过街老鼠的情况下,费尔顿公爵还将这位兄弟拉出来见人,稍有些敏感性的人都能闻出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大对头的味道来。 “首先我要肯定的是亲爱的茱莉亚小姐,正是有她在奥罗由斯塔的了不起的工作成绩,我的菲尔侄儿才和风参谋长他们接下了深厚的友谊,然后我才邀请尤利西斯小姐和风参谋长过来拜访,然后风参谋长才也和我兄弟格里芬两人产生了神奇的友谊,顺便达成了一些合作的意向……” 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茱莉亚·费尔南德斯,这位负责奥罗由斯塔人事的美人脸上也露出些愕然,随后就是几丝惊惶之色,瞥了眼人群中被簇拥着的另一位公爵临山。这位受邀而来的费尔南德斯家第二号人物也看了一莉亚,却是面带微笑,轻轻鼓掌。然后茱莉亚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费尔顿公爵身后的德鲁伊菲尔,这位年轻人依然笑得如同阳光那样灿烂,毫无芥蒂地迎向茱莉亚的目光,甚至还向她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帝都第一美人却感觉到背后发凉。 “……我这位亲爱的兄弟和乾帝国使节团的几位大人物都有过接触了,大家可能都听说过这几位西方强者的事迹,他们刚刚帮助南方军团清理了军团败类,挪用资金偷偷研究帝国魔像的前军团长,绿河家族的阿莫斯伯爵。你们可能都听说了,他们的战斗几乎将半个炙炎要塞都夷为平地……” 费尔顿公爵口沫横飞地高谈阔论,讲述风吟秋他们在南方军团中的战斗。当时的战斗对于军团的中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费尔顿公爵这样的权贵只要想打听,自然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其实以他的身份根本用不着来亲身说这些,但这位公爵大人却似乎非常喜欢这种早年在黑帮中养成的习惯,在众人的簇拥下侃侃而谈享受周围人的惊呼和目光。 “风叔叔,你什么时候和那个……那个胖子法师有什么友谊和合作了?”张羑里将嘴凑到风吟秋的耳边,轻声问道。 那话语吹到耳朵里的气息让风吟秋忍不住微微偏头,心中苦笑。经过这次遭遇之后,这姑娘似乎对他显得有些过分亲昵了,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随便用了个传音的奥术对她说道:“不过是扯虎皮而已,应该会有些举动,这公爵行事粗野但极有决断,不会只是让我们来这里表个态而已……那胖子你也无须害怕,有这层关系在他不敢再奈何你……我觉得他似乎对奥法复兴会有些别样的打算,我们说不定还真可以合作……” 那边的费尔顿公爵在收获了一大片或真或假的掌声和惊呼之后,抬手朝四周压了压,指着不远处的茱莉亚说道:“说起来,茱莉亚小姐对我们真红家族的贡献实在是太大了,不止奥罗由斯塔的消息都给我打探得清清楚楚,还建立了不少非常重要的人脉,让我们收获一些珍贵朋友的友谊,更能给我们真红家族内部清理出一些害群之马……” 说到这里,费尔顿公爵粗短的手指朝两边虚点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也转作阴冷:“拉法尔,莫里斯,你们两个家伙居然背着家族把艾力山的晶石矿贱卖给霍华德家族,换取他们在奥罗由斯塔里产业的股权……你们是觉得我快死了吗?对真红家族没信心了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其中两个人身上,这两人脸上的神色也迅速地从震惊转变为恐惧,其中一个直接就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另一个则大叫起来:“公爵阁下,您听我解释!这其中是有误会的,我们那并不是贱卖……” “我当然会听你们解释的,慢慢地听,一个字也不会漏。”费尔顿公爵阴着脸打了个手势,那两个人忽然就走了过来,然后互相伸手搂抱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自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但是脸上的神色都是惊骇欲绝,而随着他们的搂抱动作,他们的身体就像是两个半融化状态的蜡烛一样互相镶嵌融化在了一起。 “费尔顿阁下,你在做什么?”另一边的临山公爵大吼起来,他双手飞快地舞动带出一道道奥术灵光,似乎正在对这两人施展奥术,但是并没有任何的效果,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就成为了一团有着大概轮廓的肉球,就像是两个面团玩偶被小孩胡乱揉捏在了一起,但偏偏这两个人还是清醒而有着知觉的,那变形的五官扯出扭曲又恐怖的表情,只是大张着的嘴里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只能在一张一合间流出唾沫。 这恐怖的景象让周围的人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一些小姐和夫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残余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休伊·格里芬,这位奥法复兴会的副会长一直在玩弄着手中的人偶,完全就是一个智障儿童该有的模样,但这一幕无疑就是出自他的手。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只有临山公爵还在怒吼:“费尔顿阁下,你怎么能不经过家族大会的审判,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就随意处置家族成员!莫先生,你怎么能允许这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使用法则性的亡灵奥术?他要是一个失误将这里的人全都杀死了怎么办?” “我弟弟使用的只是一些粗浅奥术,老莫当然不会制止。只不过他在这方面有些天赋,让普通人没办法解除而已。”费尔顿公爵阴阴地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一切都早已经尽在掌握。“我当然有充足的证据。要我现在就公布出来给你看看吗?关于他们和霍华德家族的一切交易,我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还涉及到一些其他人,就不方便在这里公开了。如果临山阁下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接下来一起审问这两个家伙,我相信他们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 可以看见临山公爵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以一个很明显的节奏在跳动,他那装扮得很威严的胡须也在抖动,对于一个极为重视自己形象和风度的老牌帝国贵族来说,这是情绪已经激动到极限的表现。他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在风吟秋和休伊·格里芬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再在茱莉亚·费尔南德斯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最后再看回费尔顿公爵的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重新完全地隐藏了下来,用应有的风度和威严点头:“很好,接下来我就会和费尔顿阁下一起好好调查和协商,一定不会冤枉家族中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败坏真红家族的败类。” “这就好了嘛,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要败坏了大家的兴致。”费尔顿公爵摆摆手,地上那一团可怖的肉球就和格里芬一起消失了,他又拍了拍手,高声说道:“让我们忘记这些不愉快的小事,继续欢迎我们尊贵的客人吧。” 随着公爵的示意,不知什么停下的音乐又继续响起了,只是周围的人神情多少都有些不自然,那些被吓晕过去的小姐夫人们已经被救醒,但刚刚看见的恐怖景象依然让她们面色惨白站立不稳,哪里还有继续玩乐的心思,纷纷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场。 一时间宴会虽然继续了下去,但是气氛已经完全变了。也有不少人似乎从刚才的变故中领会到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或是眼神交流或是窃窃私语。 “风叔叔,还真是如你所说的,这个公爵是个心狠手辣又有决断的呢”张羑里又凑到风吟秋的耳边说道。 “那位副会长和我们的名头叠加在一起效果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很能唬住些人呢。让这位公爵大人趁势整理一下家族内部,也算是他放过你的报酬了。”风吟秋淡淡回答。目光从费尔顿公爵,特别是站在他身后的菲尔脸上扫过。“不过好像他也得到了其他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看来我拉这位德鲁伊朋友过来,很难说是他帮我还是我帮他呢。” 人群中,还有一个人也是正死死地看着菲尔顿公爵背后的菲尔,虽然这位年轻的德鲁伊很好看,但在这刚刚发生的风波中他完全就是透明的一样并没插手或者是有任何的表现,所以基本上没人去在意他。唯独只有茱莉亚不断地看向他,尤其是在被临山公爵注目过之后,更是一直注视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德鲁伊,而她那张娇艳如花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慢慢变得惨白。 “不用这样看我,茱莉亚姐姐。啊,不对,其实我应该叫你茱莉亚姑姑。”德鲁伊菲尔的声音在茱莉亚的耳朵里直接响起。“我忘了告诉你,这真红宫里,甚至整个赤红盆地,只要没用九环奥术来遮掩,就没有声音能瞒得过我的耳朵。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秘密,所以我就告诉了费尔顿阁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背叛我……”茱莉亚咬着牙,在嘴间轻轻地呢喃,那一双原本诱人的红唇现在呈现出一种惨白。 “我没有背叛你啊,茱莉亚姐姐……啊,不对,其实我应该叫你茱莉亚姑姑……”菲尔的声音很无辜,一如他的外表一样阳光而纯粹。“我还忘记告诉你了,我母亲的名字是莉莉安·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你可能不记得了?三十多年前,可是你亲手签发命令把她全家流放的,还专门私下让南方军团的军官把她送上和兽人作战的第一线……我在小时候可经常听她提起,有关和姑姑你的亲密往事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父母(1) 浮空飞车在高空上划过,穿越出一片云层,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一掠而过的森林和山峰。 大草原只是个地理上的大概概念,这片占据了整个欧罗大地大概四分之一的次大陆当然并不只是草原,同样也有山脉,沼泽,沙漠等等地貌,但最多的地方确实就是生养着各种各样野兽的稀树草原。 斯蒂芬妮穿过浮空车的窗户俯瞰着下方,借着一个远窥的二环奥术,可以看清数千米之外的地面上,几只食草地形龙正在缓缓涉水经过一条河流,然后周围草丛中,一群半透明的烈风狮正在缓缓地围拢过来,打算伺机猎杀其中一头最衰老的。 食草地行龙是一种血脉稀薄的亚种巨龙,或者说只是徒有一些巨龙外表的野兽,除了身躯庞大一些之外能调用的元素力量非常稀薄,大约只是一二环奥术的水平。但凭借那数十万斤的体重,加上这些不值一提的元素力量,也可以让绝大多数的掠食者望而却步。 但是周围围拢过来的烈风狮并不在这种却步的行列中,这是大草原上最顶级的掠食者之一,虽然体型不是太大但是元素亲和度极高,本能地运用风元素的力量并不比一些低级的神职者差多少,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威胁到一些大法师。 就比如现在下方这群烈风狮中,为首的一只就似乎感觉到了斯蒂芬妮注视过来的目光,忽然仰头看向天空,张嘴无声地嘶吼了一声。 啪啦一声,明明还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一道闪电就在浮空车旁亮起,直接在斯蒂芬妮的面前爆开。不过这并没有伤害到她,这种程度的警示性攻击还没办法突破浮空车上的防护法阵,只是把她吓得朝后仰了一仰,随后皱眉有些嗔怒地朝着下方瞪了一眼。 不过也只是敢这样瞪一下而已,如果不是有这浮空车的保护,她甚至都不敢这样出现在大草原的上空。即便是在帝国时代,这里都不是奥术师们可以轻易游荡的地方,一些高阶魔兽面前,不精擅实战的大法师也不过只是一道肉食而已。 只有生活在这片大草原上的兽人们才是这片次大陆的真正主人,这些各式各样的魔兽都是他们的猎物和食物。南方军团的雏形甚至还要早于奥术帝国,那是绿河家族为了抵御兽人们而建立成的要塞,如果不是这些崇尚自然本性,原始奔放的粗犷亚人类一直都是零散的部落形态,彼此征伐不休,凝聚不成一个更大的团体,说不定这片大陆就不会是人类来统治了。 在奥术帝国后期,倒是对草原上的兽人部落形成了强力的压制,几乎将这片次大陆当做了魔兽的天然放养场,连巨龙都龟缩于海外。只可惜盛极而衰,奥术帝国就在即将以三座浮空城为基点彻底统治大陆,计划进军异世界的时候遭遇了神灵之怒,瞬间崩塌。 如果帝国不崩塌,那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场景?这是许多人想象和推论过的问题,当然也是斯蒂芬妮无数次悠然神往的。是已经征服了无数的星辰和次元,每一个帝国子民都能享受数不尽的资源,还是已经人人都成为了足以比拟神灵,不死不灭的存在? “你为什么非要带她来?”忽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斯蒂芬妮的臆想。她转头过去看了眼那个男人又迅速地挪开,重新将目光投向浮空车之外。 并不是害怕,实际上这个男人她很熟悉,相对于另一个还有几分怪异的亲切,但是更多地还是一种不愿意面对的尴尬和几分心虚。 “长路漫漫,有一位美丽的女士陪伴在身边不好么?”宽大的车厢中,菲尔端坐在桌旁,自斟自饮地喝着一杯红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如果只是我们两,一个来回也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而已。而且我们要去办的事,也和这位斯蒂芬妮小姐无关吧?”风吟秋叹了口气。他倒也不是担心耽搁时间,按照那位格里芬副会长所说的,奥法复兴会确实对那个魔像残骸有所图谋,但是却不会在路上动手,那神秘莫测的星殿好像也还没回来。他也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和那位复兴会的女法师共处一室的情况有些尴尬而已。 “……那我说带上她是让风参谋长你放心,这就可以了吧?”菲尔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 “哦?那怎么说?”风吟秋眉头一挑。另一边的斯蒂芬妮也是微微一动,虽然她还是望着窗外的云海,注意力却很显然已经转了过来。 菲尔继续给自己倒上新的一杯红茶,说:“说明此行肯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啊,否则我怎么可能舍得把斯蒂芬妮小姐带上呢?” 风吟秋不说话,心中却是微微了然。照之前这古怪德鲁伊为这女法师不惜正面硬扛他和仁爱之剑两人来看,这女法师当然在他心目中极为重要,确实不可能将她带入险境中来。 虽然之前答应了菲尔,陪他重返这大草原去见那位兽人酋长,而且风吟秋自持万有真符之力大涨,也完全不惧,基本的戒备心却还是有的。但菲尔专程去把斯蒂芬妮这女法师也带上,还是让他更放心了些。毕竟这位女法师的自身实力非常有限,若真是有什么高烈度的战斗,随便的一点波及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菲尔的话让风吟秋放心了,却让一边的斯蒂芬妮忍不住皱眉:“就是因为这个?给他当矿坑中的金丝雀?你就专门把我带到这里来?” “当然也不只是如此。”菲尔对着女法师一笑,如初生的太阳一样灿烂。“也许我是有些私心,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带你来绝对是有意义的。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希望你能见证一些很有趣,对你也很有意义的事情。” 斯蒂芬妮皱眉,她从来没来过大草原,在这里也根本不可能有认识的人——如今的大草原上除了南方军团的一些前哨,人类的痕迹屈指可数。但是看菲尔的样子却不肯细说的样子,她也没有多问,这个德鲁伊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多到她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好在这有些尴尬的旅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浮空车很快地就朝下而去,越过云层之后,一个隐约的城市就出现在下方的平原上。 “嗯?”风吟秋一愣。这来的方向并没有错,但是他可并不记得这草原上有过这样一个城市。 “这是……怎么会?兽人怎么会修建这样的大型城市?”另一边的斯蒂芬妮看了也是非常地惊讶,她用了远视的奥术,那城池中的情况看得更为清晰,在这片城池的建筑之中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兽人。但是这和她在奥术学院中学习到的知识完全不符,兽人们的生活方式简单粗暴,部族之间因为互相杀戮的原因人口始终不会太多,所以不会花费精力去建造大型的建筑。 “……这里就是雷霆之颅部落的地方吧?”风吟秋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能分辨出来这应该就是菲尔所属的那个部落,但是直到他们上次离开之前,这里还只是一片以帐篷和木质屋舍为主的聚居区而已,现在却已经成了一片虽然粗糙但规模极大的城市。 “果然如此……”看着下方已经大变了的模样,菲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浮空车一从云层中钻出下降,就吸引到了城市边缘哨塔之上哨兵的注意,等到接近的时候下方已经吹响了警戒的号角声,数百个手持标枪和强弓的兽人战士已经严阵以待,这些战士超强的肉体力量和技巧加上武器上的元素祝福,可以轻易威胁到千米之外的目标。而还有数十个乘坐巨鹰和亚龙的骑士也准备升空迎敌。在和奥术帝国战斗了数百年之久,兽人们也多少都习惯了应对来自空中的敌人。 不过菲尔先一步迈出了浮空车,一道电光闪过之后就出现在了这些兽人的上方数十米处,周身的电光环绕。这些兽人一怔之下再看清了他的模样,立刻就有几个为首的头领欢呼起来:“风之子!是风之子回来了!” 兽人的欢呼声中,浮空车跟着菲尔一起在城市中央的广场上落下,风吟秋和女法师两人从中走出。看着周围的兽人,风吟秋倒还可以巍然不动神色如常,斯蒂芬妮却是开始面色古怪起来,再看向前方菲尔的背影,眼神就更加地古怪了。 “这是我的两位朋友,我请他们一起来见见酋长。”菲尔简单地和围拢过来的几个首领兽人说了一下,就起身朝着广场前最高大宏伟的那幢建筑飞去。 这是一个看似简陋粗犷,却又带着浓厚的野性和蛮荒气息的巨大兽头形建筑,兽人们不大喜欢修建大型建筑,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无论是强悍的肢体力量还是元素德鲁伊们的能力,在修筑建筑上都不会比奥术师们差多少。而这兽头建筑的口正是大门,一个兽人正在几名高大护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个为首的兽人身材和人类仿佛,在高大的兽人中几乎只能算是侏儒,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守卫以及其他兽人投过来的眼神都充满着敬畏,这正是雷霆之颅部落的酋长憎恶者·战争终结。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的孩子,你真是让我惊讶……我听祭司说那个因克雷法师身上的血脉诅咒已经被消除了,那么你是已经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吗?” 看着飘飞过来的菲尔,战争终结的眼中似乎有很多的欣慰之色,菲尔看着他的神情也有些古怪,落在他的旁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正如我在风中所感觉到的那样,你似乎打算要在这草原上刮起一阵不一样的飓风。” “上千年了,这草原上的风也应该变一变了。”战争终结看向那边正在走来的风吟秋和斯蒂芬妮,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狰狞的微笑。“看来我的孩子得到的收获并不小……居然还带回来了一个人类女人……希望你不只是带她来这里游玩的。” “当然不是,我是带她来经历一场奇妙的心灵之旅。”菲尔微笑着看着那边的走来的斯蒂芬妮,女法师在周围兽人的围观之下虽然面色有些紧张而发白,行走的姿态却依然保持着该有的风度和高傲。 战争终结又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浮空车,目光在上面那真红家族的徽记上反复扫视,缓缓说道:“那个浮空车上是费尔南德斯家的徽记,看起来你终于完成你母亲的遗愿,回归真红家族了……我希望你有空能和我说说其中的经过,还有那个家族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以前常常在你母亲口中听到,她似乎很怀念在家族时候的生活,我也很好奇……” 菲尔长舒一口气:“是啊,托了那位风先生的福,我很轻松地就回归了家族,费尔顿公爵非常地欣赏我……我甚至还和茱莉亚姑姑有了一些奇妙的友谊……不过在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被临山公爵剥夺了所有权力软禁了起来……” “……听起来像是很有趣的故事……”这时候风吟秋和斯蒂芬妮两人已经走了过来,战争终结一笑。“很好。让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来我的房间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父母(2) “很荣幸见到您,一位伟大的兽人酋长,我是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奥罗格林,一位奥术学院的助教,奥法复兴会的正式成员。” 对着眼前的兽人酋长躬身一礼,斯蒂芬妮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对一个有可能吃人肉的野蛮亚人类酋长做出这样标准的贵族式礼仪,但是看看周围的环境,她似乎又觉得这是有些理所当然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正是这位酋长的私人住宅,虽然依然有着兽人风格的粗糙和原始,但布置和用具都带着一丝别致的淡雅,似乎是用神术捏造而成的几个石质家具,还有木工拼凑而成桌椅,都有一种内敛的细腻,桌上还放着一壶茶,仿佛只是一位避世的隐居贤者的住所。而刚才在外面广场和大厅中看到的这位酋长一呼百诺,无有不允的气概,又清楚地表明了这是一位统御一方的真正强者,而外面那一座正拔地而起的兽人城池,似乎更暗示了这将是一位开创出新纪元的非凡人物。 面对这样一位存在,斯蒂芬妮也就不自觉地不再敢表现自己身为奥术贵族的高傲,只能按照贵族之间平等的礼节来问候。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还从这位兽人酋长的眼中看到了一些讶异和赞许。 “一位奥罗格林吗?那真是让人意外。”兽人酋长笑了笑,他的帝国通用语非常地标准,甚至有几分大平原的口音,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来喝了一口,那是应他的要求从浮空车上带下来的,很难想象兽人居然也能品味这种植物的味道。“不用太过惊讶,我曾经有一位很好的老师,让我对于奥术帝国的一切都很清楚,从语言到文化,当然也包括你的姓氏和礼仪。” “您的睿智和渊博让我吃惊。”斯蒂芬妮说着真心话。“您的壮举更让我惊讶,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兽人也会建立这样规模的城市。看来是因为他们拥有了一位睿智而强大的领导者,听说这个城市才是刚建立不久?刚才我看见这城中似乎是有着不同部族的兽人,而且有些是奴隶,难道您是打算建立一个兽人的城邦,甚至是国家吗?” 刚才从空中掠过的时候,能将这兽人城市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这城中的规划也让斯蒂芬妮吃惊不已。并不是和书本上所说的兽人风格那样的散乱自由,而是分工分明井井有条,一些明显是处于统治地位的兽人在驱赶着不少奴隶一样的兽人,城中还专门设置得有工坊,许多兽人在制作工具和武器。这早已经超越了兽人原始氏族生活的风格,而是开始有聚集成为一个阶级分明分工明确的城市的概念了。 “哈哈,难道不可以吗?兽人虽然容易冲动而容易失控,但只要找准方法,他们一样可以是合格的士兵和工匠。特别是遇到现在这样的好时机,南方军团发生了动荡,无力再顾及大草原这边,让我们可以趁势整合一些部落。” 对于斯蒂芬妮的询问和惊讶,战争终结回答得也颇有几分兴致。做成了这样一番事业,总是需要几个听众来分享的,普通兽人对他来说只能是单纯的崇拜和服从的手下,连交谈对象都很勉强。他那张丑陋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着回答说道:“这只是我这小半年来尝试的初创而已,我对此也构思了很久,也许短时间之内没办法像奥术帝国或者矮人那样井然有序,不过一定还有更上进一步扩大和变强的空间。当这个雷霆之怒再强大一些,成为一个可以让南方军团也为之顾忌的存在的时候,也许我们就可以和帝国来对等的谈判了。到时候邀请您来做我们的特使如何?奥罗格林小姐。您的姓氏一定会得到额外的尊重。” “期待那一天,不胜荣幸。”斯蒂芬妮又是躬身一礼,心中微微振奋,想不到来到这里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如果真能有这样一个关键的位置,肯定能对奥法复兴会带来巨大的利益。 “奥罗格林的姓氏对于兽人来说有任何的意义吗?”一边的菲尔忽然说道。 “对于人类有意义就行了。我的孩子,不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也要考虑到对手的。”战争终结淡淡地看着菲尔。“本来我以为你换了这样一副人类的身躯,就会彻底地成为人类呢,原来你也在乎兽人的意义吗?” 听了这话,斯蒂芬妮一下就把目光转到了菲尔的身上,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来,愣愣地看着他再也挪不开。 “兽人千百年来就没有凝聚出一个国家来,难道你以为就凭你的一己之力能办到?”菲尔对着战争终结摇头。“你不过是借着兽神虚弱的时候,用暴力暂时地将几个部落捏合在一起而已,这是很肤浅粗暴的做法,不用说祖灵会不会接纳他们了,只要兽神的一个神谕,所有的萨满和祭司都会起来反对你,甚至连你手下的兽人也会。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和野兽,你却让他们当士兵和工匠。但他们的灵魂内最原始的本性和冲动是压抑不住的,迟早会爆发。” “但是我带给了他们胜利,他们需要胜利。”战争终结很笃定地说。 “只是他们的本能需要胜利,不是他们需要胜利。他们只需要自己自由释放自己的本能而已。”菲尔忽然转向了女法师。“斯蒂芬妮小姐,你看,这位酋长的思维方式是不是和你很像?和奥术师很像?都是一样地对自己的智谋和手段充满了自信,却漠视生命本来的意义。” 斯蒂芬妮愣愣地看着他,神情古怪目光闪烁还张口结舌,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该作何反应。 “这是智慧的运用,兽人们缺少的就是这个。而他们很幸运地有了我,他们将迎来一场新生。”战争终结眯起了眼睛,看向菲尔。“不过现在差的就是你这里的关键了。孩子,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那个兽神神使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那个因克雷法师的赎金你给我们带回来了吗?” “对不起,那个因克雷法师的赎金我用掉了。用在替这位斯蒂芬妮女士赎罪上。”菲尔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哦?那可是价值一位大法师的赎金。”战争终结皱了皱眉,又看向斯蒂芬妮。“看起来你是很喜欢这位奥罗格林小姐的样子。” “是的,因为我觉得她和我母亲很像。”菲尔坦坦荡荡地点头承认。“一样地美丽,一样地拥有非凡地聪明和天赋,一样地对奥术和自己的判断有着无穷的信心……只可惜她并没有我母亲那样的智慧和好运气……” “哦?原来你居然觉得你母亲有好运气?”战争终结眯起了眼睛。 “当然,要不然她怎么能遇见您?”菲尔回答。 战争终结默然不语,直直地看着菲尔,那一双暗淡浑浊的眸子中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别样情绪。菲尔也不再说话,一时间这房间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地古怪起来。 风吟秋坐在旁边的角落中,端着一杯红茶慢慢品味。他能感觉得出这一对父子间肯定有什么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他也并不想干涉,只是慢慢地等着看。 反倒是一边的女法师忍不住了,用手指着看着菲尔,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你居然是……” “对,我就是那个在沼泽地中被你雇佣,然后又在巴特家的遗迹里被你骗得卷进元素疆域里的半兽人巡林者菲尔。”菲尔转过头去看着她,一双碧蓝的眼睛宛如一汪湖水。“这就是我出身的兽人部落,这位酋长就是我的父亲。他把我的灵魂从元素疆域召唤回来,又重新用血脉神术给我塑造了一个新的人类身体。” “你……你……这……怎么可能……”斯蒂芬妮连连后退,连那些早锻炼进骨髓里的贵族礼仪都忘记了,几乎要站立不稳。 “不要担心,我并没有恨你。”菲尔的神情波澜不惊,一片平静。“从动机来说,你那样做是完全正确的,如果是其他奥术师,包括我的母亲在那种情况下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个丑陋的半兽人而已,当然是用来牺牲的对象。从结果来看,我在元素疆域中拥有了这世间难以想象的天赋和力量,对一个自然德鲁伊来说直接感受世界根源之风的吹拂,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事。我只会感激你,非常地感激。” “我……我……我……”斯蒂芬妮只感觉头脑中全是一团沸腾的浆糊。这个英俊高大风度极嘉的男人原来就是那个半兽人,这些时日来自己的种种计划,打算,甚至幻象,原来都如同小孩的臆想一样的可笑。 “而且有了这世间罕有的天赋和灵知,让我得到的不只是力量,还有更宽广的视野和感触,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逐渐地看透了。原来以前那么困扰我,让我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希望的困境,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菲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房间都似乎在轻轻动摇,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都在和他的呼吸一起勃动。“我回到了我母亲魂牵梦绕的真红家族,喝了她念念不忘的红茶,获得了费尔顿公爵的重用,甚至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尝试着慢慢地一步一步成为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主宰,因为无论年龄还是天赋我都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有优势……但是我一点都没有觉得满足。那不过是一群颟顸贵族们勾心斗角的地方,每个人都是想着如何给自己弄来足够的好处,每个人都是被欲望所支配的奴隶……我完全不知道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有什么意思,就算是统治掌控了他们,也并不比放牧一群牛羊更有意思。然后我还看到了家族中的年鉴记事录……” “够了。”战争终结打断了菲尔的话语,声音比刚才冰冷了许多。“你的个人感受有空下来的时候再闲聊吧。先说说有实际意义的事情,那个有关兽神使者的消息怎么样了?你不要说你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警告过你,你这个肉体塑形的神术只是暂时性的,如果不能得到兽神的恩赐,最多两三年之内就会崩坏。” “两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当我彻底消除了我心中的困惑之后,回归元素疆域就是我唯一要做的事。”菲尔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注视着战争终结。但是当看到这位酋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后,他又忽然噗嗤一笑。“不过有关这个的消息,我当然也是打听到了。在可以聆听世界之风之后,这物质界的消息就已经很少有能瞒得过我的了,更别提费尔南德斯家的消息系统可不比南方军团差多少。” “但是在说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伟大的战争终结酋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寻找兽神神使的下落呢?你可别说是为了维持我的身体,而且真正的神使一旦找到,地位立刻就会凌驾于你之上,祭司和萨满们会无条件地服从神使的命令,即便你带给族人再多的胜利有再大的威望,也绝不可能掩盖过万兽之主的威严,那是根植于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或者说,你其实是想偷偷地将这个神使给消灭?” 战争终结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略微地默然之后说道:“你只需要把消息给我就行了,到底要怎么样做是由我来决定的。” “好。那你来决定吧。”菲尔朝着风吟秋摊了摊手。“这位风先生就是那一位兽神的使者。” 第二百四十八章 父母(3) 迎着战争终结投过来的讶然目光,风吟秋无奈地摊手笑了一笑。他对自己这具身躯蕴涵狼神气息的事,早就有泄露出去的心理准备,毕竟早先亲眼目睹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愿意跟着菲尔跑来这大草原一趟,固然是因为答应了他作为带自己进入真红宫的回报,他自己也确实想来重新会会这位古怪的兽人酋长,之前在赌斗中居然中了他的算计主动认输,这让他心中一直有些耿耿于怀。 如今他万有真符之力早已经今非昔比,各种奥术手段更是多不胜数,再对上这位酋长至少也有八九成的胜算,唯一所虑的也就是菲尔会不会和这酋长一起联手,但是现在看来没有这样的迹象。至于外面的兽人虽然成千上万,其中不乏强者,但对于现在的他却是丝毫没威胁的。所以风吟秋也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看着战争终结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位兽人酋长先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风吟秋,随后又皱眉看着菲尔摇摇头:“你在开什么玩笑?一个西方人?兽神的使者,万兽之王的神迹怎么会是一个西方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西方就没有万兽之王了么?”菲尔不以为然地一笑。“西方也有太阳月亮,也有地水火风,也有万物生长凋亡,当然也有神灵。最多只是表现方式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他们文化的解释和我们不一样而已。” “你是说他得到了西方的兽神的青睐?成为了西方兽神的神使?”战争终结还是一脸的疑惑,觉得这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玩笑。“你最好不要胡乱用什么把戏来糊弄我。我记得这位朋友的奥术水平非常地高明……西方人学习奥术,还能够运用到那样不输大法师的地步就已经让我非常非常地惊讶了……而神使又如何运用并学习奥术呢?奥术和神职者完全就不相容的啊,而且奥术需要的理性思维和兽神带来的神性冲动也是完全不相容的……” 菲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风吟秋摊摊手。风吟秋无奈地摇了摇头,闭眼,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这一个呼吸,一阵短暂而又深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中蔓延出来,如一阵无形的微风扫过所有人的精神。菲尔的眉头跳了跳,一旁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斯蒂芬妮更是悚然一惊,一脸惊恐地瞪着风吟秋,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身边端坐着一只茹毛饮血的上古巨兽。 一边的战争终结也是全身猛然一震,再看向风吟秋的时候眼神已经是极度震惊,那没有毛发的额头上皱紧的眉头几乎要隆起一个大肉球来,眉骨下眼眶中的光芒逐渐变得凌厉。 “大酋长!”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就是几个高大的兽人簇拥着一个兽人老者走了进来。虽然战争终结已经说过要他们不要打搅这里的谈话,但是这些兽人显然并不是合格的士兵,稍微激动之下就直接冲了进来。 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兽人老者则是雷霆之颅部落的祭司长碎颅者·治愈之息·雷霆呼吸,他那一双浑浊得几乎已经很难分辨瞳孔的眼珠子里现在全是激动的光芒,盯着战争终结说话都直打哆嗦:“酋长大人,刚才是您在祈祷吗?您终于得到了神使的回应!刚才那万兽之王的气息我们都感觉到了!” 这几个兽人一进来之后,战争终结脸上的神色反而是立刻平静了下来,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说道:“不用惊慌,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早就说过,万兽之王迟早会归来,这不过是小小的先兆而已。” “酋长大人!” “果然是酋长大人!” “万兽之王!万兽之王即将回归!酋长大人即将带领我们征服更多的地方!血祭所有的敌人!” 几个兽人都激动得呼号起来,捶足顿胸,甚至有两个抽出了随身的武器就朝地上胡乱砍劈。这时候外面的吵闹声也开始越来越大,显然感觉到刚才那股气息的并不只是这几人。 “好了,你们暂时都先退出去吧。记住千万不要再来打搅了,我们这里正在商议如何迎回万兽之王的恩宠。”战争终结挥挥手,淡漠的声音异常地有威严,几个兽人护卫立刻就嚎叫着互相捶打着朝外走去,而祭司长则是纹丝不动,只是将灼灼的目光投在风吟秋身上,很显然作为信奉兽神的神职者,他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 “不要着急,碎颅者,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战争终结缓缓摆了摆手。“你先退出去,我会将神使的下落查清的。” 但是兽人祭司长并没动,而是忽然用手指的指甲划破自己的额头,那些渗透出来的鲜血顿时化作一团血雾,在空中绘制出一个简朴又充满了蛮荒之意的符号,这血雾化作的符号径直飞到了风吟秋的身前然后消散在了空中。 风吟秋能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悸动,然后自己就和面前那个老兽人有了某种精神上的联系。这种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体验到,以前在神州之时,那些西狄遗民也曾这样朝他跪拜过,这是将自己的精神向着自己敞开的血祭仪式。 “原……原来是真的……”碎颅者·雷霆呼吸同样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来,然后他就前行几步一下跪倒在风吟秋面前。和那些西狄遗民一样,这个老兽人的脸上也满是激动和向往,就像在外流浪数十年的孤儿忽然见到了母亲的信物,声音也哆哆嗦嗦起来:“无论你的外形如何,万兽之王的神威是绝不会有假的,我们兽人等候你归来已经有数十年之久了……这……这真是太好了……” “酋长大人!必须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马上告知所有的族人!”祭司长猛然站起,转而对着战争终结说。“祖灵们必定也会为此而欢呼,而且有了神使大人的领导,城中的所有战士们都能更加地振奋,我立刻就让他们准备一场大型的血祭,将所有的奴隶都杀掉祭祀,然后进行荣誉角斗……” 战争终结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老兽人,他身周猛然有一层耀眼的电光闪现出来,随即消失,然后在他面前的兽人祭司长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细微的黑色粉末。 斗室中一片寂静,风吟秋皱眉不语,战争终结面无表情,斯蒂芬妮愕然不知所措,只有菲尔一脸的平静,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好像他对这里的变故并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喧闹声消失了,或者说不是消失,而是听不见了,门口处弥漫的银白色电浆将任何外来者和声音都隔绝在外。 “看来你并不想别人知晓神使的真实身份,或者是神使在这里。”半晌之后,才是菲尔开口打破了沉默。“可怜的碎颅者爷爷,他曾经为你为部落血祭过那么多的战士和奴隶,他属意的最终归宿就算不在战场上,也应该是在祖灵祭坛前,但是最后却无声无息地在这里彻底消失……” “直说吧,我的孩子。你直接带这个西方人回来是想做什么?”战争终结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而随着他的这一口气,无数浓烈的银白色电浆雷霆开始无声无息地在周围浮现出来。 “请不要试图使用暴力,尊敬的酋长大人。”菲尔竖起了手指,周围弥漫的静态雷电就如同被莫大的引力所吸引一样朝着他那里涌去,然后以漩涡般的方式全数汇入了他的手中消失不见。“我可是答应了这位风先生,尽量避免战斗的。而且我可以提醒你,现在的你可绝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力量增长得非常地快,就算我和你联手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现在的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战争终结终于甩开了一直以来那副沉稳平淡的神态,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我就只是想要看看你现在这样的模样,看看你发觉一切都脱离了你的计划和掌控后的样子。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我从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菲尔淡淡回答,那一双碧蓝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面前兽人酋长脸上那被愤怒扭曲的狰狞面容,好像要把这幅模样永远地烙印进心里去。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战争终结脸上的筋肉和皮肤不断地抽动,原本就已经很丑陋的脸看起来更加地可怖和恶心。“我把你抚养长大,我把你复活,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 “我并不感激你……”菲尔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不,怎么说呢……我也很难说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如果是以前的话,如果是单纯地说我对我的父亲,对雷霆之颅的憎恶者·战争终结酋长的话,我是非常地憎恨的……因为他杀死了我的母亲,我从小一直爱慕敬仰的母亲,还让族人分食了她的血肉。无论是如何出自兽人的传统,出自需要,这都是我无法原谅他的,我从小接受我母亲的耳濡目染,我甚至从内心觉得我就是一个人类,一个出生于费尔南德斯家的帝国贵族,所以我绝对无法接受这一切,所以我才出走离开这片草原,甘愿受着无数的歧视去当了一个真红家族下属的雇佣兵,只为了能离我母亲更近一些……在获得了这具身体之后,我找到机会真正加入真红家族,受到家族的礼遇,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感觉无比的幸福,我完成了母亲的毕生愿望,我走上了她一直渴望的路,我感觉自己就像和我母亲重新合为了一体……” 战争终结脸上的神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扭曲的五官和筋肉渐渐松弛,看着眼前的金发年轻人,那双焦黄的兽人眼瞳中全是一种茫然又莫名的神彩。 “……这时候斯蒂芬妮小姐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世界之风和生命女神一起给予我的巨大恩赐,将母亲换了一种方式重新送到我身边,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她留在我身边,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付出巨大的代价来保护她。而不管出于她自愿还是其他另外的原因,她也真的留在了我的身边,我真是觉得这比任何母亲给我讲述过的童话更幸福……” 讲述中,菲尔的双眼不禁闭上,面带微笑,好像沉醉在过去的这段经历中,不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脸上的微笑也换成了苦笑:“……不过就像那位非常有趣的仁爱之剑阁下所说的一句话一样,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幸福让你有多沉迷,就说明这幸福有多虚假和脆弱……也许这也是接受世界之风吹拂之后的副作用之一吧?就像一个憧憬到村外山谷探险的小孩,被命运驱使去全世界闯荡了数十年归来之后,就只会觉得那个曾经的梦想狭隘而可笑……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我很快地发现这个母亲梦寐以求能回归的家族其实并不怎么吸引人,都不过是一群被欲望驱使的动物……而且随着我想办法找到家族的记录年鉴来仔细观看之后才发现,有些东西似乎并不是如我母亲所说的那样……” 战争终结的嘴唇动了动,不过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打断菲尔,那双黄色眸子还是一片的漠然。 “……我母亲说,她是在争夺家产的时候被族内倾轧排挤,这才被流放到南方军团担任战斗法师,然后又被人暗中陷害才安排进了一次危险的任务中。不过在我所见的家族记录中,莫里家的遗产分割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争执,最多只是因为我母亲不满临山公爵的划分,争吵之后当众对另一派早有矛盾的家长用出了奥术攻击,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才剥夺了继承权派遣进南方军团做战斗法师作为惩罚……” “……南方军团的战斗法师也并不总是很危险的。不管是作为惩罚也好流放也好,既然是费尔南德斯家的人,一般来说也没人敢把他们安排进危险的最前线去,除非是有来自家族内部的暗示……确实是有这种暗示的,我母亲说是她的好姐妹茱莉亚,于是我亲自去问了茱莉亚阿姨……她确实是个很有心机很喜欢算计的人,但是当突破了她的心防,将她的所有谋算击溃让她崩溃之后她就什么都说了。她说确实亲手签发了派遣我母亲去南方军团的命令,也确实买通了军团的参谋将我母亲派遣去前方一线队伍,不过那都是听我母亲的授意,我母亲告诉她自己很后悔和家中长辈起冲突,希望可以尽快地立下战功让家族重新召回……而之前我在南方军团中查阅的资料中发现,进入军团之后,我母亲很主动地参与一线部队的演习,甚至成为了一只一线部队的小队长,参与到了布置作战计划中去,然后就是那一场宛如自杀一样地突袭行动……” “怎么说呢?看起来我母亲当真是很急于立下大功一样,只可惜那个突袭行动的成功率真的很低,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所有作战成员全都死在了战斗中……至少在南方军团的记录中整个战斗小队全军覆没了,从此以后,那位莉莉安·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南方军团的阵亡通知书也送回了真红宫,据说茱莉亚阿姨还为此而伤心了一小段时间呢……” “其实我母亲并没有死,只是作为一个俘虏在雷霆之颅部落中一直生存着……这其实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不是吗?确实偶尔会有军团的法师被兽人部落俘虏,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拼死抵抗的,兽人们也会暂时留着法师们的命,特别是那些有贵族身份的,无论是作为献祭给祖灵的祭品还是换取丰厚的赎金都比随手杀了有价值多了。但作为俘虏一直在兽人部落中生存确实是太奇怪了……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有了我,我母亲割舍不下,也没有脸面再去面对家族中的人。不过,我想问的是,父亲大人,你为什么不拿我母亲去换取酬劳?难道你是因为你一见之下就爱上了她,而舍不得她吗?这可不是一位酋长,一位德鲁伊所该有的表现。” 战争终结默然不语,神色冷漠淡然甚至是木然,对菲尔的询问毫无反应。菲尔也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一丑陋一俊美的一对父子就这样互相静静地看着,空气中一片寂静。 风吟秋一直没吭声,他一直对菲尔的动机很好奇,也对这个怪异的兽人酋长很好奇,现在这对话似乎正在接近这一对父子之间的真相。连一直恍惚的斯蒂芬妮也被他们之间的奇异对峙所吸引,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们。 第二百四十九章 父母(4) “好吧,暂时将这些我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放一放,说说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 一阵难熬的沉默之后,菲尔轻轻吁了口气,将目光转过来放在了旁边的女法师身上:“这位奥罗格林小姐愿意接受我的邀请进入真红家族做客,当然并不是为了感谢我,而是接受了奥法复兴会的指令,进入费尔南德斯家来寻找帝国晨光浮空城动力核心的碎片。这也是件比较奇怪的事,奥法复兴会似乎非常笃定这件东西是落到了费尔南德斯家中,但是我居然并没在家族记录里看到有关方面的记载,我甚至向莫先生询问过,得到的也是完全否定的答案。他是家族中的奥术方面的绝对权威,家族中得到了这样的东西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难道是奥法复兴会的情报有错误吗?斯蒂芬妮,你能够告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斯蒂芬妮的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但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那是盖西狄会长用因果序奥术探察出来的结果,绝对不会错的。” “哦?那位传闻中的奥术帝国的皇子吗?居然是他亲自出手确定的?”这一下连菲尔都是露出微微的意外之色,战争终结也是身躯微震,眼中闪过怪异的光芒。“我还以为你们是掌握了什么可靠的证据呢,只是靠着因果序奥术来确定吗?” 一旁的风吟秋也挑了一下眉头,这场戏似乎牵扯得越来越广,也越来越精彩了。 斯蒂芬妮又纠结了一会,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详细解释:“……三座浮空城的动力核心是‘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那其实是可以看作魔网的固化节点,可以扭曲世界法则,直接从元素疆域中提取无限的能量……而当这三个魔网节点被神灵的力量粉碎之后,有一部分彻底崩毁和这世界重新融合合一,有一部分是成为元素疆域外围的小碎片,只有少部分还维持着原有的固法则化性质散落到了这世界的角落。我们之前在沼泽地找到的那个,后来成为元素魔像核心的也就是那样的东西……但是这些碎片本身是没有形状的,或者说原本就是一团固化了的扭曲高维时空,可以依据在这物质界中的锚点而具现化成任何形状,甚至可以根本就没有形体,也没有任何元素波动,所以基本上不可能用常规手段来主动寻找……唯一有效的途径就是因果序奥术。” “啊……对奥术师来说,这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因为比起我们德鲁伊来说,他们自身的认知被剥离在世界之风之外,强行去观察风的走向会很吃力,而且因为自身观察的不断干扰,准确度也会越来越差。”菲尔点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想要用因果序奥术来追查未知事物的下落,这至少是需要九环奥术。” 斯蒂芬妮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点点头:“是需要用数十上百个‘真知询问’来慢慢筛选,分析……也只有盖西狄会长能做到这样的事。最近几十年中,我们复兴会也只找到了两个节点碎片而已,然后将之融入星殿的奥术序列里,让原本只是一片地底废墟的星殿得以恢复浮空城的功能,穿行于万星宇宙之中……这本来是帝国即将复兴的前兆,但是谁知道却又招来了神灵的打击……” “不过那位殿下立刻就要回归了,不是吗?我能听到世界之风正在动荡,那是一场足以席卷世界的飓风的前奏。”菲尔忽然打断了斯蒂芬妮。“这一次再没有神灵来打搅他了,而且那一个碎片的下落已经如此确定,还附带着一张足以窃取神灵伟力的试验品。” “是的……”斯蒂芬妮点头,眼光闪动,虽然她想尽力压制,但依然忍不住地露出几分狂热的喜悦之色。 菲尔没有理会她,继续问:“还是说回那个落入费尔南德斯家族中的核心碎片吧。既然你们会长确定了是在费尔南德斯家,但是却又查不到任何的证据和线索,我也几乎可以确定菲尔顿公爵和老莫先生都对此一无所知,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是在家族的其他人手中?”凭着奥术师的逻辑,斯蒂芬妮轻轻松松地就找出了答案,不过这其中也有绕不过去的问题。“但是这说不过去。动力核心碎片必须依靠大型奥术序列才能发挥作用,无论是谁拿到,唯一的作用就是交给家族或者其他组织,个人是无法利用的。” 菲尔摇头漫声说:“也不尽然啊,我们在沼泽中遇到的那个巴特家族的家主,不就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掌控那个碎片吗?” 女法师摇头:“那家伙根本就是已经疯了好吧,而且那就是个失败的典型,只凭人的精神怎么可能掌控得了高维空间的扭曲节点?那个节点不也扩展到了连接元素疆域的碎片?” “那只是你们奥术师的错觉而已。你们的认知借助魔网而扩展,但也就局限于魔网。”菲尔一笑。“人的灵魂本质可以联通世界本源,联通元素疆域,否则我们德鲁伊的力量,神职者的力量从何而来?区区一个魔网节点的碎片,又如何不能掌控呢?比如我们这位风参谋长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要不然你们以为他那奇迹一般的奥术能力是哪里来的?” 斯蒂芬妮讶然将目光转向风吟秋,同时看过来的还有战争终结。风吟秋挑了挑眉,也不多解释,菲尔这个德鲁伊的感知实在太敏锐,而且万有真符的玄妙非凡之处也确实瞒不过人。 “当然,风参谋长所操控的存在,可要比魔网节点碎片层次更高了。不过这就是一个例证而已,而且我听说那些十环之上的奥术造物都是用人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来进行物质世界的锚定,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所以说,不是不可能,只是奥术师不可能……但如果是德鲁伊呢?” “好吧,我就暂且算你说的有道理。”斯蒂芬妮点点头。“但是据我们调查,费尔南德斯家并没有任何和德鲁伊相关的人或者关系。早在帝国时代,人类中的德鲁伊就基本上已经灭绝了,只有兽人和精灵中还有着这种元素神职者……” “对啊,这样的逻辑就能说通了。”菲尔耸耸肩。“比如说一个费尔南德斯家的法师无意间得到了这个核心动力碎片,那应该怎么办呢?交给家族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但并不一定是好的选择,因为家族中是两个并列的巨头首领,正互相敌视较劲,无论自己站到哪一边都有可能得罪另一边。而且家族的赏赐并不会太丰厚。并不是这个核心碎片不够珍贵,而是一个稳固的大家族不可能为了一个物件而打破家族的势力结构,直接让一个没有根基的小人物来分享上层的权力。这点你能明白么?” 斯蒂芬妮点点头。无论是南方军团还是真红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权力结构的整体稳固永远是放在首位,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最多只是给予一定程度的奖励,或者开放一条更便捷些的上升通道,也还需要受奖赏的人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直接地一步登天那是绝无可能的。 “……但这毕竟可是浮空城的动力核心碎片啊,放在曾经的帝国,也是最最顶尖的奥术造物,怎么能把这个天赐的良机利益最大化呢?偏偏又不能交易给其他组织或者势力,否则那直接等于公然背叛真红家族,更是死无葬身之地。那剩下的选项好像只剩下一个了,最冒险但也是收益最大的那一个……直接将这个‘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碎片锚定在自己的精神上,让自己成为那个高维碎片在这物质世界的基座,然后再慢慢来想办法运用。那可是魔网节点碎片的力量,只要将这力量彻底掌握了运用,什么样的权力和地位都可以靠着自己来争取。” “你是说你的母亲……”斯蒂芬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她已经能听出菲尔到底是在说什么了。“她是故意从费尔南德斯家出走,被流放到草原来,就是为了……” “我希望事实不是这样,但是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在告诉我事实就是这样。”菲尔将目光投向战争终结,眼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暖意。“我小时候经常听你们为奥术和神术的区别而吵嘴,所有的内容我都记得。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关于你们两人共有的记忆……只是我想不到的是,原来那并不是吵嘴,而是在争论和研究对吗?” 战争终结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像一尊泥塑木雕,任由菲尔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那算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了,因为无论不管你们怎么争论,总会有些时间落在我身上。父亲会教授我德鲁伊的理论和道理,他说我具有非凡的元素天赋,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德鲁伊,母亲也教给我很多奥术的理论和人类社会的故事。所以当那一天我跟着队伍一起去狩猎归来,发现母亲居然已经和那些奴隶一样被当做备用粮一起杀死吃掉的时候,我才会如此地愤怒,几乎要发狂。我再也无法忍受和这群吃掉我母亲的野兽一起生存,于是便远走他处,发誓再也不会回来……”收回略有些沉湎的回忆目光,菲尔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莞尔一笑。“但是当后来我明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又觉得我当年的悲愤和狂怒是如何地可笑和幼稚……你说是吗?我……我到底应该如何称呼你?是称呼你为父亲,伟大的雷霆之颅的憎恶者·战争终结酋长大人,还是我亲爱的母亲,莉莉安·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女士?” “什么?”斯蒂芬妮瞪大了眼睛,被震惊得不能言语,一边的风吟秋也是颇为动容。 默然了这许久之后,战争终结终于开口了,他脸上那发皱的绿色皮肤抽动,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而阴冷,:“为什么这么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菲尔淡然说道:“因为你真的不像是一个兽人,不像是一个德鲁伊。这不只是在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上,也在你的力量上,我从来没见过像你那样具有庞大无匹的元素之力,却运用得如此粗糙的德鲁伊。也许其他人难以察觉,但是对我来说,你的力量运用方式简直就像是一个毫无技巧的农夫纯粹在靠蛮力来挥舞一把神兵利器……” 风吟秋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他之前和这兽人酋长决斗的时候就有这感觉,那雷元素汇聚的海洋力量大得出奇,但却只是以力压人,全然没有菲尔那样举重若轻操控由心的潇洒,反而是靠着心灵上的小把戏来骗自己主动认输,这确实像是奥术师会玩弄的把戏。 “……那是靠着短暂打开风元素疆域借来的力量吧。我要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了操控那个魔网节点碎片的方法,是靠着德鲁伊的灵魂来开启的么?”菲尔摇摇头,言语间开始有一种深深的疲倦。“费尔南德斯家的记录中显示,你把属于自己的资产大多数都变卖成了便于携带的元素宝石,而我在南方军团的记载中看到了,就在你进入军团之后花费大量时间来调查前线兽人的部落情况,然后重金请托罗罗大师制作了一个触发‘精神体转移’这个九环奥术的宝石……所有的事都是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是吗?” “……是。”默然片刻之后,战争终结终于开口吐出了一个音节。“……不过你除外。” “原来我只是个您计划之外的意外。”菲尔摊摊手笑了笑,似乎并没有什么心灰意冷的样子。“不过人生总要有些意外才好,不是吗?您不如想象一下这是世界之风送给您的礼物,我在风元素疆域之中凝听世界之风的气息的时候,隐约就有这样的感觉……” 一边的斯蒂芬妮早已经被震惊得不能言语。尽管她也算是心智灵巧颇有谋略,为了计划也能身犯险境,但是像这样一个跨越数十年时间,跨越种族,连自身身躯都可以抛弃的疯狂计划,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但是稍稍冷静下来一想,这好像确实也是一项冒险极大,但收益也确实是极大的谋划。如今这位战争终结——也许应该说是莉莉安女士,已经是掌控着草原上最大部落的强者,再任其发展下去真地统合了兽人,说不定真能让南方军团也为之忌惮,更别说他还掌控了动力核心碎片,自身的力量远远超过普通大法师,这样的成就是在等级森严的大家族之内不可能达到的。只是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根据斯蒂芬妮的了解,只凭那个奥术似乎好像并不足以完成这个计划。 第二百五十章 父母(5) “……我其实并不愿意醒来的。” 战争终结长叹了一口气,那一双浑浊的兽人眼眸中现在是深海一般的深邃光芒,其中还有说不清的悲伤。“我一直蜷缩在那个节点碎片和元素疆域的缝隙之中,如同做一个悠长的梦一样静静地看着你母亲的思维和记忆在上层流动,看起来如同她还活着一样。而我一旦醒来,她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菲尔摇头,他双眼半闭,其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她早就已经不在了。被她自己的野心所吞噬,所留下来的只是由记忆组成的阴影。而这个阴影不断地扩大……我只能选择由我来亲自驱散这个阴影,这是我对她最后的悼念。” “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她自己承受不了后果的道路,我早就说过,她的眼中所看见的一切,只是她的臆想和欲望所驱使她看到的。”战争终结摇了摇头,这个兽人酋长的脸上也有悲伤之色。“……但是被欲望驱使的心灵是封闭的。当然,这也包括我。她展示的那个连接在她灵魂中的那个世界缝隙,确实可以直通元素疆域,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还有世界之风的气息,这一切都让我心动不已……我也确实一直渴望着力量,毕竟当时部落的状况兽人的状况都不乐观。” “等……等等……这位兽人酋长自己的精神其实一直还依然存在?”一边站着的斯蒂芬妮已经彻底混乱,眼前这位兽人酋长的真实身份变来变去,连她那天才奥术师的头脑逻辑都已经有些梳理不过来其中的关系了。“我记得这个奥术会湮灭转移目标的所有精神……” “并没有,我的精神和灵魂一直深藏在那个奥术节点碎片中,为这具躯体提供生机,为她的表层意识开启节点碎片,沟通元素疆域运用力量。用你们奥术师的话来说,我算是她更深层次中的那个主人格,表层的她只是个由纯粹的思维和记忆组成的虚拟人格。”战争终结摇了摇头,看向女法师的眼神充满了怀念。“你好,奥罗格林小姐,你真的是和莉莉安年轻的时候很像……我其实也劝解过她,但是奥术师和神职者的价值观实在难以沟通,而我也最终选择了她选择的那条道路……” “那么……接下来呢?”消化了一会这其中的讯息,斯蒂芬妮忍不住问。“您还要继续之前那位……那位莉莉安女士的伟业吗?” “伟业?让兽人们互相残杀,这在我来看可算不上是伟业。”战争终结摇了摇头。“虽然兽人们总是互相残杀,我也曾困惑不解,曾经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终结兽人们悲惨的命运,但是这十多年在元素疆域的边缘享受世界之风的吹拂,半梦半醒地感受着莉莉安计划造成的改变,我才慢慢意识到,兽人那种天性是万兽之王给所有生灵定下的铁律,种群之间和环境的自然调和。而莉莉安为了权力和野心让兽人们单纯地为了杀戮而杀戮,为了征服而征服,最终造成的只会是更大地灾难……” 战争终结又再将目光投向了菲尔:“孩子,如果你不来驱散她,我也会在她下一次触碰到某个我心中的底线,比如祖灵祭坛或者万兽之王的信仰的时候苏醒过来。你能亲自来让她消散,实在是太好了,你是我的骄傲……也是她的骄傲。” 菲尔摇摇头,眼中的悲伤之色慢慢散去,剩下的只有一片看透一切的淡然,他缓缓说道:“这只是完成我长久以来心中的夙愿,解脱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罢了。接下来我就要返回元素疆域了,再也不会回来,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那就恭喜你了。”风吟秋在一旁抚掌。倒不是他说风凉话,若是放在神州江湖,菲尔这和五行宗那些人追求的无上大道是一样的归宿,完结一切凡俗挂念后超脱尘世,即‘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做已做,不受后有’。真人羽化,罗汉寂灭皆是如此,说一句恭喜道友飞升并不为过。 “等……等一等……”斯蒂芬妮却是一脸茫然和混乱。“你……你这就要去元素疆域?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不再回来了?那……那……那我……我要怎么办?” 然后菲尔又将目光投向了斯蒂芬妮,眼神中最后露出一些残存的温柔,淡淡地说道:“你都看到了吧。将自己人生意愿投射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也并不能掌控的事物上,那最终必然是悲剧。你越觉得那愿景美好,那只能说明那越是一个幻觉的水泡。迷失在欲望和野心的迷宫里,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好好看清自己,好好过好自己的人生吧,如果说我还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期盼的话,那就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不过那只能由你自己来获取,谁也给不了你。” “我……我……”斯蒂芬妮满脸都是混乱合失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话语更让她心乱如麻。 菲尔又转向战争终结:“父亲,和我一起去吧。这尘世间的一切再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一切都会在世界之风的吹拂下自行运转,只有元素疆域才是我们德鲁伊的真正归宿。” 战争终结却是有些犹豫:“那这已经聚集的兽人,还有部落中的这些事务……” “不过是母亲的幽灵聚集起来的漩涡,放任不管就自然消散了,族人们会根据他们的心去选择自由的生活。你就不需要操心了。”菲尔走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战争终结也只能露出苦笑。 “剩下来的,就麻烦风先生收拾一下,让斯蒂芬妮小姐平安回去了。”菲尔的全身都开始闪现出耀眼的电光,然后蔓延到苦笑着的战争终结身上去,两人的身躯都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朝着电光转化。“感谢你陪同我过来这一趟,还给你添加了不少麻烦……作为回报,我们回归之后,母亲留下的那个奥术节点碎片就赠予您了。世界之风旋绕在您的周围,希望您能让这个世界免于崩塌。” “等……等一下……”斯蒂芬妮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已经全数化作了电光的菲尔和战争终结猛然收缩,然后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雷电光球在半空中闪烁。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斯蒂芬妮猛然朝着那个雷电光球扑了过去。不过风吟秋的身形一闪挡在了她之前,伸手轻轻将那个光球收入手中,对她摇摇头说:“斯蒂芬妮小姐,我是为了你好。这可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 这自然就是那个菲尔母亲花了数十年功夫,费尽心机的‘固法则化高维撕裂定位枢纽’,魔网的节点碎片。在触手的瞬间,这光球就融入了风吟秋的身体,或者说他的神魂之中,但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曾经锚定菲尔父母的奥术节点碎片却并没有和他的神魂紧密相连,或者说,并没有融入和他神魂紧密相连的万有真符之中去,而只是在万有真符的旁边停留了下来。 他随手再一伸,这光球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然后随着他的心意一动立刻又收了回去。这东西似乎和万有真符并不怎么相容,而是在万有真符的略微排斥之下成为了一件收发自如的外物。 是这个所谓的魔网节点和万有真符的性质不同,还是那位兽人酋长的气息依然残留在其中?风吟秋一时间也懒得再去深究,只对女法师摆摆手:“走吧,你自己搭乘费尔南德斯家的浮空车回去。至于这里发生的事,就麻烦你去向那位费尔顿公爵解释了。你刚才好像偷偷施放了一个记录影像的幻术吧。” “你……你……”斯蒂芬妮将嘴唇咬得一片惨白,虽然明知道自己抢到这个节点碎片的几率极小,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对复兴会重要无比的东西落入对方手中,还是让她恨得牙痒痒。而且现在她正心乱如麻,那个德鲁伊菲尔就这样莫名其妙离开了世间,让她之前给自己定下的许多计划许多心理准备都成了泡影和笑话,心中一片空荡荡的只感觉难受的慌。 “你……你不趁机杀了我吗?”斯蒂芬妮恨恨地盯着风吟秋。“能庇护的人就这样丢下我离开了,如果我回去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老师,那你一定会被列为最高级的猎杀对象……” “随便你们吧,反正你们原本也没有对我友好的打算。我一般也不杀女人。”风吟秋耸耸肩,忽然又想了想再说。“菲尔专程带你来这里,让你看看她母亲的遭遇,你就没有反省一下的心思?还要执着于你心中那什么奥术帝国的幻影吗?” 斯蒂芬妮张张嘴,最后还是满脸沮丧和疲倦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心情复杂难明又感觉被掏空一样的疲惫,连回嘴辩驳都没了精神。不过顿了顿喘息了几口气,她还是又重新鼓起力气来带着几分试探看向风吟秋问:“这个兽人城市你打算怎么办?只要你亮出那个什么兽神使者的身份,就能彻底控制他们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可是菲尔的父母所遗留下来最有价值的遗产,比那个节点碎片更有价值。但是只凭你一个人,能只靠权威就让这个城市正常运转吗?要说继续壮大这个城市,你了解兽人这个群体的秉性和结构吗?不如我们来商量一下,只要你想办法让我们复兴继承这个兽人城市的掌控权,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等价的物资或者是情报……” 风吟秋嗤笑了一下,也不回答,双足猛然发力一顿,整个人向上撞碎了屋顶冲了出去,同时一股博大狂野的蛮荒气息从他身体中狂涌而出,他的身躯也开始飞快变化。 轰的一声,这个位于兽人城市最中央的兽头形巨大建筑的顶部被撞出了一个洞,风吟秋高高地站在了上面,他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外形,而是一个只巨大的半人半狼的奇异生物,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都弥漫出一种最纯粹最神圣的兽性气息。这就是他彻底解放体内的狼神气息所展现出的神话生物形态。 广场上,建筑内,所有的兽人都立刻将注意力转到了风吟秋这里来,不管能不能看到,是不是见过这样的生物外形,但是这一股仿佛来自上古洪荒,又好像来自自己心灵最深处的悸动让他们本能地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样的存在。所有广场上的兽人都开始嚎叫了起来,这声浪汇聚在一起又迅速地蔓延开来,然后几乎整座城市的兽人们都开始了咆哮。 感觉着这一股海啸一般的巨大声浪,风吟秋只感觉自己体内那一股狼神的气息也在翻涌不休,时时刻刻都在催促他一起率领这无数子民一起去无尽的草原上去随意奔驰,捕猎,杀戮,吞噬,繁衍……这就是隐藏在所有生物灵性深处的兽性本能,所有生物都是靠着这一股最深层的本能来繁衍生息,这股本能冲动让所有沉浸其中的生灵都感觉无比地充实,充满了最原始的力量。 但是风吟秋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被这股时时在心底深处涌动的力量所吞噬,他张开口,用悠远又奔放的声音狂吼道:“憎恶者·战争终结和风之子一起回归了元素疆域,你们不用再等他们了。万兽之王必将回归,所有的兽人都不应受任何的束缚,生来自由,永远自由!” 这声咆哮随着他身上的气息一起远远传播出去,在这座新兴的兽人城市中不断回荡。风吟秋并不懂兽人的语言,他是直接用帝国通用语说的,不过这并不重要,萨满祭司中听得懂人类语言的不在少数,而且最为重要的讯息早已经超越言语所能表达的。 就在听到他的声音,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之后,每一个兽人心中那一股最原始最本能的冲动就被激发了,他们也许听不懂话语的意思,但是那股声音中蕴含的奔腾狂放之意却是直击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一个声音中隐含的意思。城市的工坊区,建筑工地上的那些正在驱赶监督下干活的兽人奴隶都咆哮着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和枷锁,朝着城外奔逃而去,那些负责监督和守卫的兽人也并没有怎么去阻止,他们在这一刻也全数将什么命令和职责抛在了脑后,对束缚同类这种行为本能地感觉到了反感。 一直眼看着无数奴隶兽人朝着城外奔去,那位莉莉安女士阴影数十年的经营心血就这样化作了泡影之后,风吟秋才微微下蹲,然后猛地发力跳起。 脚下发出的巨大力量传达到下方的建筑上,那巨大的兽头建筑崩溃碎裂,风吟秋则如弩箭一样激射向高空,随后他的身躯缩小返回成人型,最后再化作一道闪电彻底消失。 ## 在一个不知什么所在的地下空间中,奥法复兴会的两位副会长正在一起,看着一个由复杂的奥术投影所组成的巨大屏幕。 上面各种各样的繁复奥术纹路和公式不断地闪烁着,足以让普通人看上一眼就头脑发昏。而珍妮弗副会长却是看得眉开眼笑,喜气洋洋,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和光彩,原本这段时间因为压力而苍老了不少,但此刻看起来却好像又年轻了一二十岁一样。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是没有想到,斯蒂芬妮居然真能办到这样的任务。居然是两个大德鲁伊一起回归元素疆域,这样强烈的高维元素震荡星殿一定能清晰捕捉到的……快了,快了,盖西狄殿下很快就会带着星殿回归了……我在因克雷那边的布置没有白费,很快盖西狄殿下就能将节点碎片和那个实验品面具一起拿到手,帝国的复兴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那会在我们的亲眼见证之下一步一步地完成!” 相较之下,旁边的格里芬副会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沉,双眼似闭非闭,面无表情地看着投影上的数据,好像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可以让他激动的东西。 珍妮弗副会长转过来看着格里芬,脸上的神色郑重下来,又带着几分对后辈和小孩才特有的耳提面命的味道,叮嘱说道:“休伊,这一次可不准许你胡来了。我们大家一起好好帮助盖西狄殿下,重新建立起帝国,重新建立起奥光堡垒。难道你不想重新回到我们还在学院里的那个美好的时光吗?” “嗯,我想。”格里芬副会长很干脆地开口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相比起其他的时候绝对算得上是铿锵有力,而且那原本半闭着眼睛也一下完全睁开了,露出烁烁的光芒来,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些从来没有的精神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族裔(1) 离开大草原之后,风吟秋并没返回南方军团或者是奥罗由斯塔,而是直接向着东方而去。 从真红家族离开之前,他就先把张羑里和曾文远两个送去了炙炎要塞,让他们两个加入了因克雷的战斗法师团和仁爱之剑的队伍,和他们一起前去因克雷。虽说队伍主要是护送那魔像残骸,可能受到奥法复兴会的觊觎,但同时也是这大陆上武力最强大的团体,防护之严密戒备之森严几乎不可能出什么意外。而且从那位格里芬副会长的嘴里知道的,奥法复兴会似乎也不会傻头傻脑地来和这只队伍硬碰硬,应该是在因克雷有所布置,所以这路上算是绝对安全。 至于奥罗由斯塔那边的使节团正队,派人送个消息给张老头就可以了,他们自会前往因克雷。复兴会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只要聘请一些守护之手的圣武士,走的又是商队常走的大道,平安到达因克雷应该不是问题,顶多是慢一点而已。 所以风吟秋孑然一身无挂碍,轻轻松松地朝着因克雷的方向直线而去。 在帝国覆灭之后,躁动的元素和生命潮汐让大陆的生态产生了极大的变动,加上魔网受损也让一些法则性奥术的延展性受到影响,特别是远程传送类空间奥术变得异常困难,所以曾经满世界乱飞的奥术师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沿着一些早已经开拓好了的路径来通行。而从大草原直接去因克雷就是一件非常困难非常冒险的事,沿途有几处高等魔兽的栖息地,还有元素暴乱的海峡,都是让大法师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不过这一切对风吟秋来说都不算是困难,如今的万有真符之力足以轻松抵得上十余个大法师,就算他在运用上还比不得那些浸淫奥术之道数十年的奥术师们,但只凭这庞大的奥术数量就可以形成质变。 一路元素化身为闪电飞掠万里,许多高等魔兽的栖息地风吟秋都是用速度和强大的持续力直接冲过去,最多只是在怒涛海峡的时候遇到了些麻烦,天空中无数的风元素和雷元素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疯狂朝风吟秋而来,他只能靠着五行灭绝神光一路硬闯,也凭借着远超大法师的奥术持续力冲了过去。 飞过怒涛海峡之后,地势一路向上,就算是进入了大陆东部的因克雷高地。 这是一片原本蛮荒的高原,土地贫瘠魔兽横行。即便奥术帝国在发展壮大,逐渐将矮人兽人等亚人类形成了绝对压制的优势,宣布人类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之后,也对这片宽广的蛮荒高地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只有零散的几个据点用来开发一些矿场。对于大平原的贵族来说这里纯粹属于被流放的不毛之地,被受罚来到这里开拓和守备的贵族有些宁愿自杀,也不愿踏上这片在他们眼中是纯粹蛮荒的土地。 初代因克雷公爵是那些少数愿意坚守下来的小贵族之一,在艰难开拓并积累了数代之后,花费巨大的代价从当时的帝国皇帝手中拿下了这片宽广高地的属地权。一时间,这位公爵成了奥术帝国的公认笑话,谁都不觉得那片蛮荒落后的高地有什么意义。 直到后来那一场突如其来,导致帝国陨落的神怒之战,因克雷高地才彻底改变了。不只是因为和精灵一直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关系,而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波及,在神灵造成的元素动荡中这片高地居然成为了元素富集区,原本许多只能算是贫瘠普通的矿脉开始成长丰富起来,各种元素宝石和水晶含量大增,成为了全大陆最为富饶的矿区。加上因克雷公爵将只有帝国贵族才能学习的将繁复奥术教育大大简化,极大地提升了奥术师在人口中的比例,因克雷便在短短数十年之间崛起,成了大陆之上如今最为举足轻重的势力。 但不过百年的积累,还是无法和平原地区奥术帝国近千年的历史相比的。从高空飞过,风吟秋能看到高地之上其实绝大多数地方依然是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危险的高阶魔兽依然偶有可见,毕竟就算这数十年间因克雷高地上的人口和法师增加了十倍不止,但对这幅员数百万平方里的巨大高地也不算什么。 而且能让大量法师聚居在一起的大型城市也并不是那么好建立的,奥术序列是基本的标配,风吟秋一路飞来,所见基本上都是一些零散的中型乡镇,一般不过数千人,倒是一些有矿场和农庄据点之类的有相当的魔像和明显的法术建筑,看起来颇有规模。 对于这些零散的小地方风吟秋也没兴趣去停留探究,随便在高地上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下之后,就朝着记忆中在地图上看到的位置飞去。他在南方军团看到的大陆地图原本就是大法师在高空俯瞰之下用奥术直接拓印绘制的,因此即便是第一次来这因克雷高地,也是按图索骥毫不费力。 距离离开大草原之后不过两天的时间,风吟秋就看到了因克雷。 因克雷高地的因克雷,直接以整座高地命名,从初代因克雷公爵就开始努力建造的城市,历经近百年之后终于成为了这高地上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无论从规模从人口从气度上来说,已经不输于帝国任何一处的超级城市。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是一片由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建筑组成的巨大城市,纵横足有数十里,从规模来看甚至还要超越奥罗由斯塔。不过和尽力呈现帝国遗风,所以建筑尽皆整洁奢华,优雅大气的奥罗由斯塔不同,这里的建筑风格粗犷而奔放,豪迈而实用,有高达数百丈直冲云霄闪烁着隐约奥术光芒的,也有粗陋庞大吐露出许多大小管道喷吐着滚滚黑烟的。 不过和奥罗由斯塔一样的是,这里也有着十环之上的奥术序列来掌控秩序。风吟秋不过是稍稍一降下高度,就察觉到似乎有被窥伺的感觉,随后他原本雷元素化的身躯就重新变成了人型,从空中直直地掉落了下去。 看起来是因克雷的奥术序列对他身上的七环奥术做出了反应,将之强行驱散了,和奥罗由斯塔一样,这种有上百万人口聚居的地方肯定不能允许随便使用法则性奥术,对相应层次的元素之力也会保持全天候的压制。 风吟秋的奥术是来自于神魂内的万有真符,其实要强行在短时间内再度使用也不是问题,不过他也没意思去和这城中的奥术序列硬抗,心念一动,普通的飞行术立刻被激发了出来,重新朝高空升去,同时他的身形也迅速变得透明,消失在空气中。 脱出奥术序列侦查和干扰的范围之后,风吟秋在城市边缘处落下,换上了一身在奥斯星城准备的衣服,这才显出身形顺着大道朝城中走去。 护送魔像残骸的队伍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风吟秋打算自己先就这样独自在这因克雷中逛一逛,熟悉一下这座早有耳闻的城市,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奥法复兴会的线索。如果等因克雷公爵等人回来,他也会被放到众人的目光焦点之下,再要隐秘行动那就不方便了。 大道之上车水马龙,相比起奥罗由斯塔和西海岸那边,这里的各种车辆和行人就显得种类更为繁多了。远比大平原地区更多种类的陀兽不用说,居然还有在奥罗由斯塔绝对见不到的精灵和半兽人,矮人和另外一种身高相近但是更为瘦小的矮人,这些亚人类都堂而皇之在街道上穿行。因克雷高地本来就杂居着许多种族,从初代因克雷公爵之前迁徙到这里的帝国小贵族们就学会了和各种亚人类妥协,因克雷公爵更是定下了所有种族尽量和谐相处的基调。这是奥术帝国的遗老遗少们鄙视高地法师的重要原因之一,高贵的奥术师们居然和那些只配作为奴隶的亚人类共处,但这确实也是因克雷能飞速壮大的缘由。 “嘿,这位新来的朋友,你还没有身份铭牌。”刚刚走入城市边缘的主干道,一个一身短打的中年人走到了风吟秋面前,拿着手中的水晶对他晃了一下。“要进入因克雷必须要有身份铭牌,最初级的一个奥金,只能在城里呆一个月,中级的九个奥金,可以呆一年,终生有效型的是一百个奥金,高级的五百奥金,配有生命体征检测道标,当你受到重大伤害的时候会激发公爵府的监察序列,当面对一些容易冲动的家伙们的时候亮出这样的铭牌能震慑他们,充分地保护您的生命安全……” 这个中年人的语调平淡面无表情,身上穿着的那一身衣服颇为整洁,但是能看到街道上有其他两三个人也是和他一样的打扮,说明这应该是公爵府下属的低级工作人员,身上这一套也是属于公爵府颁发的制服,口中所说的则是公爵府给所有入城的人定下的规矩。 这是大平原的帝国遗老们鄙视因克雷的又一个原因。一切高贵的责任感和义务都可以化作奥金,公爵府也能拉下尊贵的脸皮来向最低贱的半兽人要钱,而只要交足了钱,这些亚人类还当真就可以和奥术贵族一样享受相同的待遇。 这收钱的举措倒也并不是因克雷公爵临机一动的刮油水,向外来人和本地居民征收保护费是这片高地上历史最悠久的习惯之一,甚至亚人类的村落也会如此,因为要防备野外的魔化野兽而维持兵备和武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至于如今的因克雷虽然已经成了人口百万的巨大城市,再也没有任何魔兽胆敢靠近这里,但同样也滋生出了新的问题,半兽人之类的亚人类总是容易冲动,起于贫寒的工匠法师也没有奥术贵族那种用礼仪和家世感撑起来的荣誉感,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法术横飞也是正常不过的,要在这样一座城市中维持稳定和秩序投入依然不小。 “……如果你没有现钱,其他任何等价物也可以,不过我们会收取一定的折扣。如果真的是身无长物,我们还可以赊欠,你可以在公爵府下属的工坊中担当杂役,或者城市的清洁人员来慢慢偿还……”这个中年工作人员还是面无表情地陈述着公爵府的规定,不过看了看风吟秋身上的服饰,还是半躬身行了一礼。“当然,您是不需要的,尊敬的法师阁下,我只是背诵一下因克雷公爵给所有人定下的规矩。” “给我个临时的铭牌,我先呆一个月看看。”风吟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元素宝石送到那个中年人的手里。对于这座高地城市的风格和习俗,他也是早有耳闻。张家老头就有几个子侄在因克雷高地学习奥术。 中年人看了宝石却是一愣:“只是一个月?您确定不需要办理更高级的铭牌吗?我……我这里可没有能估值的元素天平。您得和我一起去公爵府的铭牌办理点才行……” “不用了,我懒得去什么办理点,就给我一个最低级的临时铭牌就行。多出来的就算是我请你喝酒吧。”风吟秋轻轻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那就真是多谢了!”中年人脸上的表情飞快地从震惊转为了惊喜若狂。他这种低级办事员是默认可以收取一些好处的,不过这种低级杂活的油水一般并不会太多,这个元素宝石中散发的元素连他都能感觉得很清楚,至少也是值上百奥金的好货色,比得上两个月的薪水了。“这位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因克雷,需要向导吗?” “不用了,我只是路过,随便来走走看看就行。”风吟秋脸上微微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尽快把铭牌给我吧,我不想耽搁时间。” “啊,是的,是的。立刻就给您办好。”中年办事员犹豫了一下,还是举着手中的晶石面对风吟秋用出了一个幻术系的奥术。“请问该如何称呼您?” “叫我风就可以了。” 中年人又微微出神了一会,随后他腰间挂着的一个东西就嗡嗡嗡地微微抖动起来,风吟秋看了一眼,发觉其中有微微的元素反应和魔网震动,似乎算是一个小型的功能性奥术魔像,然后中年办事员就伸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铁片来递给风吟秋。 “呵呵,还有些意思。”风吟秋一看,上面居然就烙印上了他的画像,名字和日期。这当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奥术学院中比这高级的奥术和魔像比比皆是,不过那些都是奥术贵族的精华所在,平常乡间的村民们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而这因克雷的办事员用的看起来最多不过是二三环的奥术,却是面对所有人的,看似有些粗陋,却是以实用为先。 “这是一年有效的铭牌。必须至少要这种有影像的铭牌才配得上您这样的贵客,不过我的权限最高也就只能就地颁布这个了,再高级的必须去办事点。但是要专门过去又怕耽搁了您的时间。”中年人的一张脸笑得如同花儿一样灿烂。“因克雷永远欢迎您这样的贵客。顺便告诉您一声,公爵府最近开始实行最新的奥术铭牌,只需要五千奥金一张,您在因克雷城中就可以随时呼叫公爵府的城卫队来维护秩序……” “呵呵,不用了。”风吟秋哑然失笑,转身就走。只要有钱连,公爵府都能将你当大爷,这因克雷果然有趣。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族裔(2) 在因克雷城中呆了不到一天,风吟秋就感觉到了,这个地方确实比大平原上的帝国传统地区更有趣。 和传统的奥术贵族们还要自持几分高贵不同,因克雷的工匠法师们是不怎么在乎风度这种东西的,所以因克雷城中既有收费数十个奥金的高雅剧院,也有站在街边拉客的流莺女郎,既有让人一掷千金的豪华赌场,路边也能看见席地而坐聚众赌博的流浪汉,而偶尔有路过的法师上前围观,兴致来了摸出奥金和宝石来入局也不是什么怪事。路边的酒馆和烤肉摊上可以同时坐着粗鲁的半兽人苦工,在公爵府拿薪水的低级奥术师办事员,和某个工匠作坊里收入不菲的的法师工头,一起为着公爵的绯闻或者是哪个开拓战团的功绩而口沫横飞。上空不断有法师和浮空车飞过,偶尔丢下的垃圾如果落到路人头上,立刻又会引起一阵阵叫骂。 这副景象比起大平原上的贵族们戒备森严不让平民进出的大宅,比起奥罗由斯塔泾渭分明的上下城区,一尘不染的中央大道,那自然是有活力多了。当然喝醉了的半兽人会在大街上殴斗,法师乱丢低级的伤害性奥术,阴暗的小巷里也常有惨叫和血腥味传出,但总体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充满了活力和生机的地方。 不过让风吟秋感觉最为有趣的还不止是这些,这座大城中神殿的势力极为弱小,他沿途走来只看到一座守护之手的教会,而且还只是在城市边缘上的小小一座,比起西海岸的简直是天壤之别。日光神殿风暴教会什么的一个都见不着,归亡者教会和铸造之神的教会倒是看到两三个,但也规模不大,出入的人并不多。 “这位兄弟,看你这身衣服,可是从西海岸那边来的?” 日落黄昏时分,风吟秋正坐在街边的一处烤肉摊上喝着因克雷特产的甜酒,吃着半兽人老板烤着的牛肉,一个过来搭话的年轻人激起了风吟秋的兴趣,这是一个和他一样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口中说的居然还是神州话。 神州族裔在因克雷不是太显眼,因为这里的半兽人和矮人等等亚人类数量也不少,不过神州族裔和这些亚人类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在这城中行走了一段时间,风吟秋已经看到了有几个神州族裔穿着工匠法师的服饰,还有穿着公爵府属下办事员的制服,这些都是需要有一定的奥术水平才能担任的职务,其他亚人类却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正是,我是从奥斯星城那边来的,第一次来这因克雷。”风吟秋回答。“鄙人姓风,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 “小弟陈三士。风老兄的大正话真是正统,和我爷爷一样。”这个神州族裔年纪不大,大约也就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说着的神州话带着古怪的口音,并不是神州大地上的方言味道,而是夹杂了欧罗语发音的别扭。 从年纪上看,这个叫陈三士的年轻人肯定是在这欧洛大陆出生长大的,不过在奥斯星城和奥罗由斯塔中的年轻神州族裔却并没有这种口音,甚至张羑里这种欧罗混血也没有,应该是这因克雷的情况和西海岸还有大平原地区都不一样所致。而且这陈三士随口就用自己的爷爷来做比较,这也是和一般神州人的习惯大相庭径,何况他还是以大正遗民自称,那可是比如今的大乾更为重视儒家伦理道德的前朝。 “风老兄居然是从西海岸那边来的?难怪穿着这样一身打扮,不过不是听说这段时间混沌风暴肆虐,外洋海路都不好走了么?” “便是刚刚跟着船来到日出港,就听风暴神殿说不能出海了,当真是倒霉。也就在这因克雷高地上四处走走看看,今天才到因克雷。”风吟秋随口应付了一下,在混沌风暴没有扩大之前,西海岸和因克雷高地之间是有海路可以互通的,不过却必须走远洋绕过南方的龙岛,在混沌风暴开始扩大范围之后就不能走了。 即便是在风暴封锁外海之前,这也是一条颇为艰难而有风险的航路,并不比直接走陆路去大平原更方便安全,所以因克雷和东海岸的联系也只能说时断时续。风吟秋并不清楚因克雷的情报体系效率如何,不过根据这大半天在这城中的询问打探,知道至少在普通人的层面,大乾使节团的消息好像还无人知晓。 相比和因克雷公爵还有阿德勒法师这样的顶层人物坐在会客室里喝茶聊天,风吟秋觉得亲身从这因克雷的最底层开始走一趟更能了解这高地上上下下的精神全貌,这是他在神州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得来的亲身经验,在草野方能知政失,才能见微知著,这是在哪里都不会错的。 比如从这个叫陈三士的年轻人身上,风吟秋就大概能判断出如今这些在因克雷土生土长的神州族裔,除了天生的血脉和会说走调的神州话语之外,从精神层面上来说和真正的神州人可能已经有些区别了。 “那风兄弟是一个人来这因克雷的么?其他同伴可曾一起来?”这年轻人又问。“不瞒你说,我爷爷也是从西海岸那边迁徙过来的,大家算起来还算是老乡呢。听我爷爷说,西海岸那边的大正族裔不怎么好过啊,但是看风兄弟的打扮还是混得很不错的嘛,不知道西海岸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其实只要人够机灵够勤奋,到哪里都是能混得好的……” 风吟秋也早就想好了关于自己来历的说法,因克雷和西海岸交流本就暂时断绝,他又对奥斯星城一带比较熟悉,虚构出的来历也许经不起熟悉西海岸情况的人认真推敲,但糊弄一般的因克雷人却是没问题的。这叫陈三士的年轻人只听得连连点头,对风吟秋一脸的佩服:“风兄弟果然是个能干的,能在西海岸那种穷乡僻壤……嗨,也不是说西海岸怎么样,是那边确实对我们大正族裔不大友好,我听说想要学习奥术都不容易,还是风兄弟能干,居然能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不过到了这边一时间也回不去了,不知道风兄弟现在有什么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朋友们都在东边的港口等着,我闲得无聊就先来因克雷随便逛逛,见识见识一下这高地的风物,等看看那风暴什么时候停就回去。如果实在停不了干脆便走陆路去大平原,顺便去奥罗由斯塔逛一逛。”风吟秋说得比较随意,也是一脸不着急的悠哉样子。 陈三士顿了顿,露出关心的表情来:“哎,不过风兄弟你可要小心了,因克雷这地方可不比西海岸那边,你一个人没了同伴,在这边说不定会有些不安全啊……你办的是什么铭牌?” 风吟秋闻言一笑:“怎么了?难道这因克雷还会有当街抢劫的不成?” “那倒不是……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在那些看不见光的地方,也难免有些宵小之辈见财起意或者是欺负外地人。公爵府虽然有城防队巡逻,但也就那么些人,如果你是戴的五百奥金的铭牌那还好些……” 就像是专门印证陈三士的话一样,就在他还在说的时候,一个脚步踉跄的醉汉晃晃悠悠地从风吟秋身边走过,和笨拙的脚步相反,他的一只手又快又灵活地朝着风吟秋的后腰上摸去。 平心而论,这醉汉的手法已经算得上是极好极隐蔽的了,但是这种手段在风吟秋面前也当然不够看,他看也不看地反手一抓就已经将这汉子的手腕给捉住,再随手一丢这汉子就翻翻滚滚地在地上打了十几个圈,一直滚到十几米之外才停下。 在地上足足愣了好一阵子,这醉汉才回过神来,猛地跳了起来一边朝着风吟秋走来一边大吼:“你居然敢绊倒我?大家都看到了,你这个外地猴子,我拉里的心脏一直都有问题,这至少要好好修养个一年半载地才行,你不赔几百个奥金就等着去矿场做苦工吧!” 还有两个人从街角冒了出来,和着这醉汉一起气势汹汹地向着风吟秋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是个高大的半兽人,满脸横肉嘴边还有凸出的牙齿。 这场面风吟秋当然不会陌生,还有几分多年不见的怀念亲近之感,相比起神州江湖上的套路,这几个欧罗汉子就显得太粗糙了,不过各地风俗有所不同,也不知道这因克雷城中的各种规矩要如何处理这类似的事情。 “嘿,等等!你们不要乱来!”风吟秋一脸淡然,旁边的陈三士却是吓了一跳,又转头急声问风吟秋:“风老兄你是办的什么入城铭牌?不会是临时的吧?” 风吟秋翻翻眼皮:“就是临时的。怎么,这还有什么差别吗?” “差别可大了去。”陈三士连连摇头。“城防队和治安官对拿临时铭牌的人可不会认真应付,除非你是哪个大商行的人或者有大金额的纳税凭证。这些来地痞流氓专一找拿临时铭牌的外地人下手,他们也多少和城防队的小头目有些关系,你就算用奥术把他们给打得落花流水,最后他们还要讹诈你一个故意伤人。” “嘿,这因克雷怎么就这样?难道就让这种跳梁小丑为非作歹?”嘴上虽然这样说,风吟秋心中却是早就了然,从刚才在大街上当众拿出一枚元素宝石来给那事务员,他就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找上头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连公爵府自己都将奥金看成是区分贵贱的重要标准,下面的人自然更是变本加厉。城狐社鼠敲诈没根基的外来人这种事,古今中外任何地方都是少不了的,风吟秋也正是想看看因克雷这种靠奥金说话风气的地方,对这种事情是如何处理。 “这因克雷的风气和西海岸可不一样,风老兄你幸好遇到我了。”不过陈三士却没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拍了拍风吟秋的肩膀,转过来对着那醉汉三个人拿出了自己的身份铭牌晃了晃。“我是安哥拉魔匠工坊的高级技师,城防队的阿米尔上尉是我的好朋友,这是我的同胞,你们不要乱来啊!” 那三个醉汉果然就应声站住了,那醉汉先是皱眉看了看陈三士手上的铭牌,又和其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风吟秋注意到陈三士的铭牌上也是印着他的头像的,而且牌上还镶嵌了一个小小的元素宝石和奥术花纹,显然是应该是比较高级的那种,彰显出了相当的财力和社会地位。 “哼,好吧,这次算他走运,让他下次小心点。”那醉汉终于还是扭着嘴唇,悻悻然地吐出几句同样也是东西通用的面子话,带着另外两个转身走了。 “陈兄弟,多谢了啊。要不是你帮忙,说不定今天我就有麻烦了。”风吟秋对陈三士拱拱手,脸上都是微笑。“今天我实在是运气好,实在是运气好啊。” “哈哈,说什么呢。大家都是大正族裔,正该守望相助才是。”陈三士颇为豪爽地摆摆手。不过他并不知道的是,风吟秋这句运气好其实并不是在说他。 “这样是不是太容易了些?应该让拉里先上去闹出点乱子,让城防队来处理一下,顺便更深一步探探这个西方人的底细,然后再让陈去帮助他拉拢他更好吧?” 在距离风吟秋他们四五百米的一处高楼上,两个身着法师袍的男子正在用秘法眼看着风吟秋和陈三士。其中一个面容俊美,似乎带着些精灵血统的男子皱眉发出疑问,而另一边一个全身黢黑的高瘦男子却是摇头:“城防队里人多眼杂,没有那个必要。这些西海岸的西方人都喜欢抱团,相信自己的族裔,让陈去说服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只是要找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法师,这样子就足够了。” “不要大意,这次的计划非常重要,公爵他们的队伍可能还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了。一定要尽快甄选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精灵血统的男子眼中透着上位者特有的冷厉。“这是涉及到几百万奥金的生意,说不定还涉及到公爵府的权力变动,我们一定要用心做好。” “我也知道不容大意,但时间只剩半个月,也只能这样了。要不你去让城防队帮忙全城搜索,有没有根底干净又没有背景还能有相当水平的外来奥术师?涉及几百万奥金的买卖,那就多发些预算来啊。”高瘦男子应该是这个精灵血统男子的属下,不过却并没有唯唯诺诺,反而是翻起来白眼,一脸没好气的样子。这男子的眼白极多眼仁只有一点,配上他那漆黑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犹如鬼怪一般。“今天刚好能碰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已经是我们运气了。老里拉说这家伙独自来到这因克雷,随手就是个元素宝石,一看就是对自己的奥术水平很有自信的样子。” “好吧。”精灵血统男子叹了口气,也翻了翻白眼。“我听陈的父亲说过,人只能做好该做的事,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运气了。” “哈哈,陈的那个倒霉蛋父亲?”黑皮肤高个男子一下大笑起来,露出一双尖尖的犬齿,似乎也带着些亚人类的血统。“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被自己设计的陷阱给砸碎了脑袋。不过那个大平原贵族也被炸成了肉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运气不错!” 这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全都落入到了风吟秋的耳中。在发挥到极致的窥秘之耳几个奥术下,周围一里之内的一切声音都不会被错过,然后再用机械心智精准地筛选下,有关于风吟秋的信息就会自动地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风吟秋才会说今天运气好。原本只是想随便引两个底层的蟊贼出来,看看这因克雷阴沟里的害虫种类,谁知居然引出了屋角中的老鼠。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族裔 (3) “嗯嗯……风兄弟,你当真是第一次学习魔像制造?这么快就掌握了设计概念,我都要怀疑我自己是个傻瓜蛋了。我当年被我父亲逼着学了两年,都还是糊里糊涂的……而且你之前用来给魔像定型的那个力场奥术应该至少有四环的吧?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天才……” 陈三士满脸震惊地看着风吟秋在图纸上随手就画出一团团潦草的图画来,半晌之后将眼神挪道风吟秋身上,变得极为复杂,有佩服有嫉妒有难以置信还混杂着其他什么更隐晦深层的东西。 “这算什么天才,不过是我杂学的其他东西比较多罢了。”风吟秋笑笑,不以为意。这倒也不是他故意谦虚,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很多东西看似复杂得不得了,但是当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境界中去俯瞰的时候,总能更容易地就抓住其中的规律。“我家有几本以前神州带来的书,上面是神州江湖上的一个名叫神机堂的门派,他们专精的就是机关器械的制造,虽然下手的方向不同,但是基本的概念是相通的。比如这个什么驱动模块,就是控制动力的奥术,魔像上用元素宝石驱动,说得复杂,其实意思就是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尽量提供大的力量,这在神州的机关上倒是简单,他们一般用的是一种叫灵动木的东西,这东西便极为稳定……” “……原来大正朝的东西还真有些门道,我还以为只是我爷爷吹牛呢……”陈三士挠着头,然后又振奋了起来。“风兄弟你这样有天赋,说不定能在这魔像上成就一番大事业呢!不用说设计几款魔像,就是设计几款新的模块出来,只要能大规模采用,这辈子的奥金真的就是用都用不完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啊,别忘了可是我把你介绍进这一行来的……” 如果只看这一番言谈举止,这位陈三士还真是个坦诚热心,可堪一交的年轻人。不过风吟秋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些不过是微末小技,我也就纯粹是好奇这因克雷的魔像是个怎么道理,陈兄弟你又正好是在这魔像工坊里当工头,这才央你带我进来看看。既然已经弄明白了那就好了,何必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上面……”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陈三士瞪大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怪事。“这怎么能说是微末小技?风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因克雷可和西海岸大平原都不一样,最为重视新的技术,谁发明了有价值的新东西,不管是奥术施法技巧还是魔像上的技术,只要经过了公爵府的认证,二十年之内任何用这些新技术的都必须给发明者缴纳费用!我认识的两个朋友都是靠着改进了工坊的魔像技术,每年什么都不做就能收货几千奥金!” “……但是我又不是因克雷的人,肯定以后是要回奥斯星城的……” “你放心,只要是该你拿的奥金,公爵府都会一直给你寄存,等你有空的时候一起来取就是。实在不行,只要有你自己的幻术影像和血脉认定,付出百分之十的费用商队也会给你送到西海岸的。” 风吟秋故意露出迟疑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顺便来见识下开拓眼界也就罢了,我还是觉得不要在这些上浪费太多精神的好。就是这学习奥术,我家长辈都是有很大的意见。说这不过是术器小道,和祖宗传下的圣人大道格格不入,沉迷其中实在是不好。我私自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已经惹得父母生气了,这还要在这因克雷学习制造魔像,我怕是他们知道了更是要发火。反正家里又不缺这些奥金,何苦要来做这些工匠之事?” “这工匠之事又如何了?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瞧不起这伟大的奥术造物?还拿那什么老朽不堪的圣人之道来桎梏我们,真是脑子里都进了水!”陈三士只气得拍桌而起,在屋里走来走去地,额头上青筋跳动,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 风吟秋暗暗好笑中也暗暗好奇。早知道这个陈三士的任务就是要让自己去魔像工坊中去给背后的那些人当棋子,但是现在看他的举止似乎又不像是完全作伪,至少这份恼怒的情绪并不是假的。风吟秋觉得有趣,也拿出多年不用的演技带几分愤然地道:“陈兄你为何说圣人之道是老朽不堪的?难道你不是我大正遗民,长辈不是儒家圣人门徒?为何说他们脑子进水?这岂是身为人子该说的话语?” “风兄弟见谅,风兄弟见谅。我失言了。”陈三士又连忙躬身道歉不迭,脸上的神色古怪复杂,既有后悔谄媚又有几分不忿。“你身在西海岸那边,风气氛围和我们因克雷这边不同。那边的前朝老人多,前朝大正遗风浓厚,我们这边就不大一样了,大家都是出来自己拼搏的年轻人,对那些老人家的一套实在是本能地就不喜欢。” “为何会不喜欢?难道圣人之学不对么?”风吟秋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西海岸那边是当初大正移民迁徙过来的登陆处,大正移民最多,风气确实也是最为保守,只看张老头那做派就知道,虽然小聪明小手段不少,但是儒家正统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始终是核心理念,让整个张家上下尊卑秩序井然,张老头的一声令下就能举族搬迁逃逸,还能掩护邪教和矮人走私通商,组织度之高比之一些神殿教会都不逊色。如果不是因为被法师排斥难进奥术这到大门,掌握不了真正的暴力,恐怕这几十年间早就成为了西海岸的一股重要势力了。 这种聚合力固然惊人,但确实也对族中的新生力量压制得厉害,张羑里和曾文远那样的天赋异禀,但在张老头的家长威严之下也是丝毫不敢造次,也得偷偷摸摸地夹着尾巴做人。如果是在其他奥术家族,这样的年轻人恐怕早就被捧到了天上去,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 从这一点上来说,陈三士这样因克雷长大的神州族裔,对老一辈大正遗民的那种反感又确实是出自内心的。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思路,又对风吟秋说道:“风兄弟,如今时代不同了。我们既然都来了这奥术主宰的欧罗大陆,如何还要抱着原来的一套死死不放?那一套若真是有用,西海岸的大正移民又何必活得如此幸苦?你要学习这奥术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去南方军团了。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都是老头子们为了巩固自家地位才弄出来的说法,若是人人都唯唯诺诺,那不就是一团死水任人宰割?你看这因克雷日新月异,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包袱和桎梏,人人都奋勇争先,不过数十年间就从一蛮荒野地成为欧罗大地上最大的城市。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就要重新恢复奥术帝国当年的风采来!我们在这大好年代,当然是要抛下老一辈的成见,轰轰烈烈地活得精彩,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就算不能如公爵大人那般引领天下大势,也要当那时代大潮上溅得最高的一点浪花!”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三士的脸上泛红,双眼放光,言语激昂意气飞扬,这一番情绪至少有八九成是真心的,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受人指引来骗自己的,风吟秋也要为这股意气喝一声彩了。不过单纯地也就是觉得这股年轻人的意气不错,这因克雷的样子他还真不觉得有多了不起,他就皱眉说:“但是没有道德礼仪廉耻,人人都奋勇争先,大家都想方设法不择手段,这岂不就是如畜生一般了?人人都要彼此算计,这世道还能成个样子?” “哈哈,这就是风兄弟你多虑了,你看这里不也井井有条?”陈三士指了指周围,哈哈大笑。“这是因克雷最好的魔像工坊之一,数千名工匠杂役和法师都在这里,每年制造出上千具魔像来,或是用于开拓团的战斗,或是用于收割种植农作物,只要有条律法规将一切都划分好了,大家各行其是就是,这正是人和畜生的区别。因克雷让数百万人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不愁魔兽威胁,靠的就是奥术和这些魔像,可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道德礼仪廉耻。” 这时候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的工坊之内,这工坊有五层,每层都有十米之高,他们这最上面一层则至少有二十多米高,百米见方,上百个工匠和奥术师在里面,或是篆刻奥术法阵,或是运用魔像搬动各种魔像的部件,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确实有种别样震撼人心的感觉。 不过风吟秋也不以为意,这样的场景十年前他还在神州江湖上厮混的时候早在神机堂就看过了,最多不过是场面再大了一点而已。术器之道终究是人心贪欲的工具,神州江湖上的神机堂没什么好下场,奥术帝国也毁于不知节制的扩张,而这因克雷看起来生机勃勃,那是因为人口还不多,土地和资源还足够,全靠外部获取来的利益能把人暂时地粘合在一起,一旦发展稍有迟滞或者受到打击,内部分裂和反噬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说得难听点,这就和一群因利而聚的流民山贼差不多,能合伙抢到东西吃饱穿暖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抢不到外人的也就只有抢兄弟你的了。相反真正能将人捏合到一起的就是道德礼仪廉耻,至于是不是虚头巴脑,升斗小民日用而不知,那自然觉得是虚的了。 不过这些话无须对陈三士说,风吟秋装作犹豫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总之这事容我想想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我一时间也回不去,就想在这因克雷中好好逛逛开开眼界。若是当真无事,那用这术器小道来消遣消遣也无不可。” “原本就是风兄弟自己的事情,那当然是由得风兄弟了。”陈三士挤出笑容来,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我这样着急,实在是因为风兄弟的天赋实在太高,实在是让我眼馋,但偏偏你又这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打个比方,就像是路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流浪汉,看见旁边的人吃个蜜汁蹄髈却嫌腻人直接就丢去了垃圾桶里,这如何不让人心焦发怒啊……” “哈哈哈哈,陈兄弟别说这些客气话。”风吟秋打了个哈哈,将话题扯开。“对了,我说的那事如何了?我来这因克雷的目的之一,便想多见见这边的大正遗民,在西海岸那边我们虽然颇有资财但也颇受排挤,不知道这边如何,等我回去之后也好向家中长辈禀告。” “啊,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已经联系好了几个朋友,等会晚上就给风兄弟接风洗尘……” “这个人真的没有问题?” 两个小时之后,当风吟秋和陈三士一起离开魔像工坊之后,那个带着精灵血统的法师和兽人血统的法师又聚在了一起,拿着陈三士记录下来的资料和评价,两人都是神色古怪,眉头大皱。 “出身真假什么的暂时都不去理会了……这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就至少能施展四环奥术,身怀至少数千奥金,第一次接触魔像构造就能开创性地提出新构思……这么优秀的奥术人才,就这样巧,在我们需要一个牺牲棋子的时候就被我们一下就碰到了?不会是哪个家族专门派来因克雷的奸细吧?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你的基础教育课是兽人教的吗?这样高调的奸细?哪个家族会做这种无脑的事情?而且培养一个西方人奥术师?除了在我们因克雷,其他地方这样的人实在是太显眼了,没人会这样做的……” “嘿,你的这话就过分了。你难道没听说过故意误导这个概念吗?你越看起来不像是个奸细的,才越有可能是个奸细……” “你和我更不可能像是奸细,难道我们其实就是奸细?别胡说八道了。”半精灵的法师挠着头皮,皱着眉头面露痛苦之色,面前这张报告上的信息很抓人眼球,但偏偏他却抓不住背后的逻辑,这对于一个奥术师是件痛苦的事,对于一个隐秘计划的行动者则是件极为危险的事。“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偏偏我们又急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马上派人去南方军团核实这家伙的来历?让上面用加急渠道,连续的加强型远程通讯法阵,三天之内就会有结果的。” “别开玩笑了。五千奥金的法阵运转消耗,你来报销么?哎哟……”半精灵法师恼怒地将自己额头上的一小撮头发都扯了下来,痛得龇牙咧嘴。“而且迪塞尔老大和明斯克阁下都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队伍里有不少人心思不定,还是多亏了詹森阁下出面才勉强稳定了下来,这时候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加大整个计划泄露出去的可能性……” “干脆抓起来先严刑拷打逼问清楚,如果没问题再让陈去把他救出来,这样也能加深信任。”黑皮肤的半兽人法师咧着嘴,露出獠牙。 半精灵法师想了想,还是摇头:“……先等陈再试探试探再说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族裔(4) 宽大的大厅中,各处分散着三三两两的桌凳,中央的小小舞台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和着幻术的音乐吟唱,声音清脆婉转,这女孩一头披肩的乌黑长发中,一双略有些尖的耳朵凸了出来,能看出似乎有些精灵血统。女子闭着双眼,身体随着音乐微微左右摇摆,唱得很投入很专心,周围的幻术的灯光闪烁成五彩的光柱,在她身边旋绕,看起来如梦如幻。 一曲终了,灯光亮起,掌声也跟着响起,上面的年轻女子巧笑倩兮地对周围鼓掌的观众点头致意,然后小鸟一般地从舞台上跑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都对她送上掌声和赞许。 “赛丽尔,唱得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不该去做事务员,应该专职学习戏曲艺术,说不定能和那位尤利西斯小姐一样出名。” “是啊是啊,可惜公爵大人没听到你的歌声,否则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风吟秋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点头微笑。这一桌年轻人都是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正是陈三士应风吟秋的要求叫来的,包括那个刚刚去舞台上唱歌的年轻女子。他们都是因克雷土生土长的神州族裔,基本上都是从爷爷那一辈就来到了因克雷高地,乃是标标准准的因克雷人,甚至包括那个叫赛丽尔的女孩在内都夹杂了些亚人类的血脉。 “嘿,这位风大哥,觉得赛丽尔唱得怎么样?西海岸那边能听到这样美丽的歌声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用有些鄙夷的眼神看着风吟秋。 “唱得不错。只比尤利西斯小姐差一点而已。”风吟秋一笑点点头,能够感觉到这些年轻人当真是年轻气盛肆无忌惮胸无城府,虽然是陈三士叫来的,但显然并不是受他指使,应该是他平日里也有交往的朋友。 “西海岸那种地方也能听到尤利西斯小姐的歌声吗?”那个小伙子一脸的不相信。 “篆刻了幻术法阵的水晶吧,应该也是有流传过去的。至少西海岸到奥罗由斯塔比我们这里近多了。” “哼,那种幻术水晶的声音,其实我就觉得还是赛丽尔唱得更好听。” “你们别胡乱吹捧了。我可不能和尤利西斯小姐比。”那个叫赛丽尔的女孩摆摆手,但是脸上还是微有得色。“想要完美地记录下现场声音的至少需要五环的奥术才行,用来铭刻法阵成本太高了,没人愿意那样做。现在流行的幻术水晶都是二三环的奥术……只希望尤利西斯小姐什么时候能来因克雷吧,我真是想亲耳听听她的歌声。” “放心,也许用不了多久。”风吟秋微微一笑。“我好像听他们说过要来因克雷,说不定现在正是在来因克雷的路上呢。” “哈哈,明显是胡说八道了不是?”那个年轻人一拍手掌,很高兴抓住了风吟秋语言中的破绽。“就算是在奥罗由斯塔,歌姬尤利西斯的行踪和真实身份都是个谜团,连很多大贵族都弄不明白,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风吟秋一笑,并不多说。这时候陈三士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风吟秋旁边的座椅上,笑着问:“哎,工头就是事多,这下工之后也不得清净,让我连赛丽尔小姐的歌都没福气听完……怎么样,风兄弟,这因克雷的酒馆和你们那边有什么区别么?可还玩得习惯?” “的确要比我们奥斯星城的富丽堂皇多了,也热闹得多。”风吟秋点头。 “但是这位风大哥都是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那个找茬的年轻人立刻跟上。“肯定是不怎么习惯和我们一起喝酒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都没和大家仔细介绍清楚就出去了。”陈三士满脸的笑容,很熟络地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来,然后又将手放在风吟秋的肩膀上拍拍。“西海岸那边保守得很,风兄弟只能成年后去南方军团学习奥术,即便这样他也已经触碰到了第五层的魔网,正因为如此你们猜也能猜到,他的学习过程必定是极为刻苦的,哪里还有时间来玩乐?所以肯定也就是对我们这边的玩法不大习惯了。” “五层魔网也没什么了不起……”那爱找茬的年轻人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低声嘀咕着,这副神情却说明五层魔网对他们来说其实确实算是了不起的了。 “那风大哥到了这因克雷来,可就真是来对地方了。这里只要是有才华有天赋的人,就一定会得到展示的机会。比如我们在座的这几个,谁的爷爷辈父辈不是曾经没机会学习奥术的大正遗民呢?现在大家都在因克雷学习了奥术,有了事业和地位,或者是在魔像工坊中担任匠师,或者在公爵府担任事务员。随着这因克雷的日益壮大,大家肯定也有更远大的前程。” 赛丽尔笑得如春花一样地灿烂,一双美目中也放着别样的光芒,看着风吟秋似乎有些崇拜和仰慕,又带着些其他暧昧意味的光芒:“去南方军团的短短自学就能触碰到五环奥术,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风大哥有这样出众的奥术天赋,日后必定能一飞冲天,成为因克雷中我们这些大正遗民中的翘楚。不过风大哥也不要只醉心于研习奥术,还是应该和大家一起多玩玩,否则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青春时光?” “正是,正是!在此预祝风兄弟鹏程万里,日后可不要忘记了提携我们才是!干了,干了!” “就是,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为庆祝我们大正族裔中有风兄弟这样厉害的人。” 其他几个人也举起酒杯起哄,只有那个爱找茬的年轻人闷闷不乐,显然是赛丽尔的这个态度和眼神让他的心情更加地恶劣了。 风吟秋也举起酒杯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不过对这些年轻人的热忱邀请来说实在提不起兴趣,经历了足够多的风刀霜剑艰难困苦生离死别,就不可能再对这些小孩聚乐般的玩耍享受有丝毫的兴趣,那是装都懒得去装了。他就只能是笑笑说:“多谢诸位的抬爱。只是风某从小家教颇严,实在是习惯不了大家这样随意自然的玩耍,所以才显得不大合群。不过能在这因克雷认识同胞,实在也是高兴。今天晚上这顿酒我请了,请大家尽管喝个痛快!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却有许多闲钱不知道怎么用,只能请大家来帮我多花花。” “好!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受用!风兄弟这样的朋友我交定了!” “风兄弟,风大哥,只凭你这样的气概,日后闯不出天大的名堂来我是死都不信!” 周围的几个年轻人顿时激动又热闹起来,而赛丽尔的一双大眼睛中的光芒更是越来越亮,旁边那个年轻人只能默默地又大口灌酒,再向酒保示意把最好的酒给多拿几瓶出来。 等酒保退下,一个年轻人悄悄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来,神秘兮兮地对着风吟秋说道:“风兄弟,既然你这样大方,我也不吝啬了。你以前一直都在西海岸和南方军团那些地方,肯定没见识过这种好玩的东西吧。” “哦?这是什么?”风吟秋一看,是个拇指粗细的小瓶,里面是浓稠的蓝色液体。 “嘿,要死了,怎么在这种大庭广众地就拿出来?”另一个人则是有些紧张。“等我们换个私密些的地方再兑酒喝,在这里万一被人举报,那可就得去城防队蹲两天大牢了。” “哈哈。你放心,来这里玩的谁没有喝过这东西?我这一瓶都是城防队的兄弟卖给我的。”那拿出小瓶来的那个青年却是一脸无所谓,转而对着风吟秋解释:“这可是好东西。可以让风兄弟你这样不习惯享受生活的人彻底放开心中的枷锁,完全地投入到快乐幸福的享受中去。” “这是迷幻药剂?”风吟秋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虽说没亲自喝过,却早就有所耳闻,那是炼金术士配置的迷幻药剂,据说可让人进入如梦似幻的极乐之境。这种东西早在奥术帝国的时候就被追求享受的奥术师们发明了出来,曾经风靡一时,后来虽然被帝国明令禁止,但暗中却一直长盛不衰,甚至一直等到奥术帝国灭亡这东西也没消停过,奥罗由斯塔中就有不少法师喜欢喝这东西。 “放心,这可不是那些学徒作坊弄出来的便宜货,绝不会上瘾也不会迷糊。等会我们大家换个地方慢慢享用。”那青年得意地一笑,又重新将药水塞入怀中。根据奥术帝国上百年的研究和改进,这些东西的副作用据说已经被彻底消除,对身体精神都没有任何的负面效果。只是站在领导阶层的高度,自然不希望人们将精力和资源投入到这种没有任何正面作用的娱乐上,所以不管因克雷还是奥罗由斯塔,对这种药剂都是明令禁止,但现实中执行却是个大问题,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风吟秋摇摇头,这东西本身再是说的没什么副作用,但纯粹的享乐本就是最大最深的毒药,虽然早知道这些因克雷的年轻人多半会是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些玩乐之事偶尔为之则可,所谓玩物丧志,何必花费太多精神在这上面,沉湎其中难免会让人心志迷乱软弱。” “嗨,风兄弟你这还真是大正味十足的口气,和我爷爷一个模样。” “正是正是,这一点真是装不出来的。我爸我爷爷全是这样。” “赚了奥金当然就是用来享受,要不拿来做什么?公爵大人不也是天天宴会,各式各样的美女如云?说不定他也喝这些药剂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不过风大哥这样有了钱却不喜欢享受的朋友,确实还是不错的,如果你们全都是这样那就好了。” 一桌的年轻人都哄笑起来,虽然都没什么恶意,但显然也都觉得不以为然。赛丽尔却笑着问道:“难怪风大哥能这有快就有这么强的奥术水平,不过人努力奋斗总要是有个目标的吧,总不能因为努力而努力,那岂不是成了只知道运转的魔像了?” “那你们觉得目标应该是什么?”风吟秋问。 这个问题让桌上的年轻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那还用说的表情,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那还用说,就是赚更多的奥金,当上大工坊主或者是有个大大的农场,要么就是去发掘一处新矿脉然后承包下来。” “然后呢?”风吟秋又问。“当上大工坊主大农场主什么的,赚了用不完的奥金之后呢?” 几个年轻人互相再看了看,其中一个说:“那就是想办法进入公爵府……不,最有实力最有权势的工坊背后其实都是有公爵府的影子的,最优秀的人才也会被公爵府聘用,总之进入公爵府的决策层,就是真正掌握因克雷的核心了。”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互相点头,显然也都赞成这个说法。商人有钱之后都会向着政客方面转化,相比起金钱,政治才是更深层次更根本的力量,这在神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真正的世家大族都是手握大义名器能使动军政之力的存在,平日间摆在台面上的豪富巨商不过都是被驱使的走狗而已。 “然后呢?”风吟秋却又继续问。“若是你们真的就能进入公爵府,成为能影响因克雷局势的真正实力派人物,之后又要做什么呢?” 这下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却是都有些茫然,很显然从来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梦想就是做得大工坊主那个层次了,什么进公爵府成为因克雷真正的核心都是口头上随便说说而已,连想都不敢去想的。愣了几秒,才有个年轻人嗤啦一笑,说:“都到了那地步还要去做什么?当然是享受了。” “风大哥是不是要说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边的赛丽尔忽然说道。 “你居然还知道这句话。”风吟秋有些意外,这女孩连名字都没有神州族裔的味了,却还知道这句儒家名言。 “我听我外婆说过,我外婆家里就曾经是大正朝的读书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赛丽尔吐了吐舌头。“不过那是不是太吓人了?治国平天下,难道要建立一个比奥术帝国还更伟大的国家?” “那只是一个说法罢了。”风吟秋摇摇头。“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把自己做好了,其他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什么意思?每个人本来就都是在做好自己啊。”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边上那个一直给自己猛灌酒的则是嗤声笑道:“咕哝玄虚,莫名其妙。那一套若是真有用,家里老顽固们也不会逃难到这奥罗大陆来了,也不会在西海岸那边过不下去,跑到这因克雷来才活过来了。” 风吟秋微微摇头叹气。远离神州道统,这些在异域长大的年轻人的精神面貌思维方式已经完全是欧罗大陆的土著,纯粹的工匠法师因克雷人了。毕竟这术器之道不指人心,一道无所不能的魔网就将一切都遮断了,连先天的概念都没有,也就没有观照自身天人合一向上之途,一辈子都在外物上打转转,被自身欲望所驱使,说得难听些和笼中长大的鸡鸭无异,纵有些心性天赋不凡的,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知该向何处去。 不过这些背后的关窍也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而且即便是神州道统中,熟读圣贤书数十年的依然有大把人沉迷声色犬马名利权情不能自拔,否则也不会有魔教趁势而入席卷天下。这是人道洪流大势如此,中士以下且不能语上,何况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除了一开始,陈三士都没怎么加入对话之中,只是一脸笑容地看着风吟秋和这几个年轻人聊天,眼看风吟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他也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几分钟之后,四个一身制服的人直接撞开酒馆的大门走了进来,所有喝酒作乐的顾客看了都是一愣一惊,这四人身上的制服说明了隶属于公爵府,脸上全都是精悍蛮横之气,关键是后面都跟着两具魔像。 这带着魔像的四人径直走到风吟秋他们这边来,为首的一个瞪着桌上的几人,扫视了一圈之后说:“有人举报你们私藏迷幻药剂,这违法了公爵府的禁令,现在全都给我站起来靠墙站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族裔(5)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因克雷来做什么?如果识相一点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有你好看的!” 面前的城防守卫拍着桌子,口沫横飞,满脸横肉都在随着话语声在抖动,看起来威势十足。在他后面的照明法阵上发出耀眼的白光,直接晃在风吟秋的脸上,似乎是要想让他难以看清,削弱他的精神意志。 但是这些手段当然不可能对风吟秋有任何的影响,他左右张望颇为新奇地看着这因克雷的城防队审讯室,这在神州大概相当于衙门牢房了,并没有什么逼仄阴暗的地牢什么的,看起来宽敞明亮,审问也是先大声喝骂,而不是上来就是一顿杀威棒。 对于被这什么城防队的守卫抓来这监牢中,风吟秋并没有反抗,反而有几分新鲜感。没有下马威,反而看之前带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有各种手续,居然是颇有几分严谨的气度。想来也是,这因克雷人口成分极杂,凝聚力本来就松散,想要高压威逼那说不定就直接散了。 这些囚室也制作得颇为精良,能够见到墙壁和栅栏上都有奥术符纹,应该是专门禁止在里面的人接触魔网,现在风吟秋所坐着的凳子也是有手铐脚镣,将人牢牢地固定在上面。不过这些东西对他肯定没什么用,不说万有真符之力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层次的奥术法阵能限制,就算只用肉体上的力量,这整座监牢的桎梏对他来说也和玩具一样。 眼看风吟秋居然还有心思一脸好奇地左看右看,那审问他的男子顿时怒不可遏,一张原本就横肉乱生的脸上更是筋肉扭曲,狰狞无比,凑到风吟秋面前阴森森地说:“好吧,看来不对你动点真格的,你这些外来的西方猴子还真是小看了我们因克雷了。不要以为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禁止了所有心智系奥术你们这些人就安全了,我告诉你,规定要我们愿意遵守才是规定。我们也有专门的办法来绕开公爵府的奥术禁制。你放心,我们可是一点顾忌都不会有的,一个没跟脚的西方猴子忽然傻了疯了,有谁会在意呢?” “哦?你们还有办法绕开公爵府的奥术禁制?”风吟秋这下还真有些意外了。稍有规模能建立起奥术序列的城市中,心智系奥术都是首要被禁止的,这种纯粹影响人精神的奥术虽然没有任何的直接破坏性,但是隐蔽性和潜在的破坏力却是极高。心智或者说精神系奥术在有心人的精心利用下完全远比其他任何奥术更有作用,从小处来说,可以让任何证词契约都失去可信性,从大处上说甚至足以颠覆和动摇一个国家整体。所以不管是奥罗由斯塔还是在这因克雷的奥术序列掌控范围之内,心智系奥术都是必须被压制的。 不过这东西用来套取信息却又比任何的刑讯逼供都管用,私下里这些需要整治人犯的守卫单独弄出一个能绕过监管的地方也是正常的。 “哈哈哈哈,怕了吗?这个囚室里安排得有专门的遮蔽法阵,公爵府的序列发现不了这里的精神奥术的。”男子大笑,旋即又伸手握住了风吟秋的手指,狞笑道:“不过正餐之前我们要先来些开胃的小菜。” 这时候另一边的几个囚室里,对那几个年轻人的讯问已经完毕了,几个年轻人面如纸色,尤其是那个身上被搜出了迷幻药剂的年轻人已是瑟瑟发抖。不过问题并不算大,城防守卫只是让他们每人都交了三十奥金的罚款就让他们离开,若是身上奥金不足的也不怕,只要记下了身份铭牌,只要他们还在因克雷就绝赖不掉。 不过那个叫做赛丽尔的年轻女子和陈三士并不在这些人中。当这几个年轻人被带着离开的时候,有两个就叫嚷起来:“赛丽尔小姐呢?还有陈大哥呢?你们可不要为难他们,特别是赛丽尔小姐,她父亲可是摩尔多商会的主管,你们如果伤害到了她,可是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而在另一处更隐秘的囚室中,让这些年轻人忧心不已的陈三士大哥正和赛丽尔小姐相对而坐,两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束缚和桎梏,身边也没有守卫,甚至桌上还摆放了两杯热腾腾的饮料。赛丽尔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冷眼盯看着对面的陈三士,漫声说:“原来你把我约出来,让我帮你一个忙,就是想要抓那个男人?我还以为我欠你的这个人情,你会用在更宝贵的地方呢。” 陈三士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还有些惭愧和自卑,他都不敢去看赛丽尔,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其实我预先想的也不是这样……其实这人真的很厉害,很优秀,好像还是西海岸那边的大家族子弟,如果真的是身家清白,也能配得上你嘛……你上次不是说你母亲希望你找一个大正族裔的丈夫么……不过后来内务厅的人又决定先把他抓起来审问清楚再说,说是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赛丽尔将目光移开,冷冷地说道。顿了顿她又问:“你还在帮内务厅的那些人做事?那些家伙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一直一来就瞧不起我们大正族裔,手段又阴狠。你父亲都是在帮他们做事的时候遭遇了意外,你还不吸取教训?” “……这些我都知道。”陈三士面露焦躁不耐烦的样子,又勉强按捺下来。“但是我们要更向上一步,走这条路才是最快的。否则我们大正族裔一辈子都只能给那些工坊主做工,给公爵府做事务员,只有进入内务厅这样的机构才有机会去执掌真正的权力,才是我们大正族裔崛起的时候。” “……也许那个风说得没错。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不要去想太多。”赛丽尔看着陈三士的样子,叹了口气。“宁在直中取,莫向曲中求。尽人事听天命就好,这世间这样大,连奥术帝国都灭亡了,你又还能去追求什么?。” “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说那些老古董的话。”陈三士的神情越来越烦躁,声音和话语都慢慢变得激烈起来。“你反正倒不用担心了,有摩尔多商会在,你父亲是精灵们在因克雷的代理商之一,连公爵阁下都要重视的人。你不管怎么样这辈子都不用再担心什么了,都不用再去争取。但我们可不一样。这因克雷高地从来都是只有最强大的野兽才能占据最大的领地,我没想过要到公爵阁下,詹森阁下那样成为高地的主宰之一,但是我也不想要做一个平平凡凡,随时都可能被人牺牲掉的蝼蚁。我必须变得更强,我就必须向上爬!” 赛丽尔默然看着陈三士,半晌之后她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摇摇头说:“放手吧,别去想对付那个男人了。” “什么意思?”陈三士愣了愣,随即露出苦笑,笑中又带着几分讥讽之色。“总不成你当真是看上他了吧?那也至少等我们把他的底细查清楚再说……” “那男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赛丽尔摇摇头,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虽然他好像对我们很亲切,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什么的,但总是带着一种很怪的疏离感……那是种自然而然的俯视,看我们好像就只是看一些小猫小狗小鸡小鸭一样……这种气度……我只在明斯克阁下和詹森阁下这种人身上看见过……甚至连公爵大人都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 “你说什么?”陈三士一愣,回过神来又是嗤的一笑。“你是说他能和明斯克阁下这样的人比肩?别开玩笑了。大正族裔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物?而且要说是别的人来伪装的,他那口大正话,还有那些什么老掉牙的圣人经典什么的,可是绝不可能做得了假的。你肯定是多虑了……” 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陈三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糟糕,负责审问的是摩尔多安排的低级人员,我只是说了让他们好好探问来历,这些人粗暴惯了的,别给我上来就用刑甚至用心智奥术啊……我得去看看才行。”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风吟秋连连点头,面带微笑,能看到这样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吐露心声表达真情实感,也没有枉费他这样悄悄地先来这因克雷一趟。这监牢中发生的一切,当然都被风吟秋用窥秘之耳听得一清二楚,牢室的法阵压制魔网振动,但他的法术却是直接发自于万有真符,并没一点妨碍。 “喝啊啊啊……”旁边的男子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双手紧握住风吟秋的手指猛扳,但是那根手指却是纹丝不动,让他感觉却好像是在扳一座精钢魔像的中枢部件。 “你……你……你是怎么搞的?”男子终于放开了双手,已经是满头大汗,惊疑不定地看着还端坐在原地的风吟秋。 风吟秋这才将注意力转回这男子身上,问:“是摩尔多安排你来审问我的?摩尔多是谁?” 男子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问:“你……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 风吟秋站了起来,吱呀吱呀的声音中,原本铐在他手脚上的镣铐就像软泥做的玩具一样被纷纷拉断,然后被他随手扯下丢在一旁。那男子瞪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风吟秋又是一指就点在了他的眉头上。 男子脸上的表情迅速地从震惊变成了呆滞,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好像变成了泥塑木雕一样。 “摩尔多是什么人?”风吟秋再问。“摩尔多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摩尔多大人是公爵府内务厅的高级办事员。摩尔多大人让我来这里配合陈的工作。”男子一脸茫然,但是张口回答却还是一板一眼。 “嗯,这个摩尔多长得什么样子?” “黑皮兽人混血,高,瘦,难看。” 原来就是那个家伙,风吟秋点点头,又继续问:“那陈又是什么人?” “安哥拉魔匠工坊的高级技师,同时还是内务厅的外务办事员,他要想升为高级办事员,办事很卖力。” “内务厅是做什么的?最高负责人是谁?” “内务厅是公爵府处理因克雷内部各族各势力之间关系的机构,最高负责人是詹森阁下……” 问了几句之后,风吟秋摆了摆手,说:“好了,刚才的事情都忘记吧。这个镣铐本身就是坏掉的,我就是从西海岸奥斯星城来的,奥斯星城西方人族裔中豪商张家的外戚……我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男子一脸茫然地点头。 一会之后外面的脚步急匆匆地响起,两个首领模样的守卫男子和陈三士一起赶了过来,一来到牢门前,陈三士就迫不及待地朝里面张望,眼看风吟秋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风兄弟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找到了相熟的长官来处理……” 这时候旁边的守卫头领都还没有开口问话,里面那男子就转过来对着他们先大声说起来:“镣铐本身就是坏的!这个人是从奥斯星城来的!是豪族张家的人!这个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外面的几人都是一怔,不只是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这男子一脸的懵懂,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就像那些天生有些痴呆的人一样。 坐在后面的风吟秋不禁皱眉。心智奥术的毛病之一就是很容易对受术者的心智造成伤害,留下各种后遗症,除非有足够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经验,这对他却是个巨大的短板。万有真符拓印奥术自然是方便无比,但也让他在细节上大而化之,对奥术本身的理解和运用的精妙上和真正的高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偏偏人的精神灵智又是最为复杂的东西,他刚刚这所用的已经是一个高达七环的心智奥术,却还是露出了这么明显的马脚,而且这人似乎已经有些傻了。 “汤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你到底喝了多少?”守卫首领皱眉问。而旁边的陈三士却是把疑惑的眼神移向了风吟秋,他无疑是看出了精神控制的痕迹。 看来要保持之前的隐藏低调是不行了,风吟秋也是有些无奈。他并不怕和公爵府的这些人有什么正面冲突,即便是和整个因克雷的奥术序列正面冲突,他自保也是绝无问题,只是就不能再潜伏其中看看那背后的阴谋者所图的是什么了。 当然非要来硬的也不是不可以,强行去将陈三士背后的那两个什么内务厅的人抓来,用心智奥术撬开嘴来就是。但那两人毕竟是公爵府的人,他们要搞什么都是因克雷公爵自己的家事,自己现在强行去撕破脸就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最多只能等公爵回来之后去告知一声罢了。 风吟秋正要起身走出,忽然间轰隆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地面和墙壁都在微微震动,似乎是有什么极大的力量撞击在了这栋建筑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陈三士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再管还在牢中的风吟秋,转身就朝外面冲了出去。两个首领模样的守卫互相看了一眼,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也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族裔(6) 陈三士心急火燎地朝外冲去。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照刚才发出碰撞巨响的位置来判断,距离刚才他和赛丽尔两人相谈的地方非常地接近。 果然在转了一个弯之后,他就看到之前他们所呆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一大半,被激起的尘土还在弥漫,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被撞碎的瓦砾还在从上方不断地落下。陈三士也顾不得里面有没有危险,一头就冲了进去,大喊:“赛丽尔!赛丽尔!你在哪里?你没事吗?” “我……我没事……”赛丽尔的声音从外面不远处传来,陈三士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垮塌了的房间,看到赛丽尔正端着茶杯站在另一边的过道中,一张俏脸煞白,显然是吓得不轻。“我,我刚好出来倒一杯茶水……不知道就怎么回事……” 这时候陈三士才有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挥手用了个一环奥术,造出一阵风来把灰尘吹散,才看到外面的墙壁也破了一个洞,然后里面塌陷的瓦砾堆中隐约是一个魔像,似乎是这魔像被什么力量给直接砸了进来。而从破开的墙壁外传出的喧闹声来看,似乎 “谁敢在这捣乱?”陈三士又惊又怒。因克雷里滥用奥术造成的犯罪事件并不少,喝醉了或者情绪失控的工匠法师们常常会把元素和力场奥术随手乱丢乱砸,公爵府也不可能将这些平日里也可作为生产的低级奥术全数禁绝,但也极少有人胆敢在城防卫队这里闹事的,而这被埋在瓦砾堆里的似乎偏偏就是一架城防卫队用的守卫魔像,能直接砸进城防卫队的警备所里来,这至少是一个四五环的力场奥术才行。 陈三士走到那砸出的缺口处朝外张望,只见外面的守卫大楼门口,十几个城防守卫和十几架魔像正如临大敌,将一个人团团围在中间。 这是个身躯高大健壮的男子,身穿一身简单的短衣,乍一看就像是工地上的杂役,满脸的横肉,而最让陈三士惊奇不已的是这人居然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神州族裔,而他双手抱胸傲然站立在一圈护卫中间,那扫视周围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群老弱地精。 “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大厦中的守卫队长也冲了出来,看着外面的架势也是感觉莫名其妙。“这个人是谁?刚才的事是他做的?” “这人没有允许就传教,我们传唤他过来,他居然还敢拒捕,还敢攻击我们!”几个守卫争相报告,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惊恐之意。 “哼?我散播爱与正义的真谛还需要你们来允许?你们是谁?因克雷难道就不是帝国的领土了?连奥术帝国都承认的真神,还需要你们这些荒地蛮子来允许才能存在?你们实在是太傲慢了!” 这男人撇着嘴闷声回应,只是这话语的内容让人只感觉莫名其妙,好像是精神错乱或者是来专门找茬的一样。因克雷从一开始就很注意抑制各大神殿和教会的势力,特别是帝国覆灭之后更是如此,所有教会若无允许都不得在因克雷设立神殿,数十年下来这都成了无人不知的条例,而这人居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指责。 守卫大厦外面就是大街,这时候虽已经入夜,但是因克雷这种聚集上百万人的大都市当然没有日落而息的习惯,街边的照明法阵依然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刚才发生的巨响已经把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不过他们显然也都有围观这类冲突的经验,只是远远地站在数十米之外不敢过分接近。 “抓起来!抓起来!把这个疯子给我抓起来!”暴怒的守卫队长手一指,周围的魔像就朝着这男子冲去。 “小心,这个疯子是很强的战士,还是申请公爵府的奥术序列支援吧。”刚才就围在周围的几个守卫出声提醒,但是没人在意。城防守卫收拾失控的兽人和奥术师的经验多不胜数,战斗力也向来过硬,此刻大厦中还在不断冲出来新的魔像。 面对这样的围攻,那站在中间的西方男人却是没有露出丝毫的惧色,反而冷哼一声:“你们居然敢攻击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管他是谁,最前方的几具魔像直接就射出了强效冰冻射线,这种专门对付喝醉了的兽人的三环奥术射在这人身上却没有什么反应,一层浅浅的霜花凝结在这人的体表然后立刻就崩裂掉落,就好像有人在朝他身上不断地丢一些沾染不上去的白色粉末一样。 “你们要付出代价!你们都要付出代价!”这个男人勃然怒吼,然后挥拳砸向了几架飞扑而来的魔像。 只是针对醉鬼兽人和工匠法师的城市中用守卫魔像,当然没有开拓团那种动辄十几米几十米的高度,不过两三米到五六米之间,千余斤或上万斤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但是最先冲过去的几尊魔像在男子的一拳之下径直就散了架,好像那不是元素化金属架构而成的武器,而只是由枯枝败叶拼凑而成的垃圾。 “你们要付出代价!你们都要付出代价!”男人不断地怒吼着,不断地挥拳猛击,周围不断地有魔像冲上去,然后不断地变成一地的零件和碎片,或者干脆倒飞回去砸在守卫大厦的外壁上深深凹陷进去。 周围围观的人几乎都看傻了,不断发出阵阵的惊叫,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敢和城防守卫正面冲突,更没有见过城防守卫的魔像被人这样地当做玩具垃圾一样的打砸。守卫大厦中不断有新的魔像冲出来,但是没有任何一具魔像能在这个怪异的西方男子面前撑过一秒,没有任何一个魔像能给他造成一点阻碍。这男人不断地重复吼叫着,似乎越来越兴奋,不断地对着涌上来的魔像打,砸,踢,魔像飞出去或者直接就原地崩解,散架成一地稀烂的零件。 周围的守卫们也不是纯粹地只能傻看着,他们不敢上去和这怪物肉搏,但各种低阶奥术还是接连不断地朝着这男子倾斜而去。也就是因克雷独特的工匠奥术培养体系才能培养出这么多的低级奥术施法者,这些守卫远没有大平原贵族那样健全而成体系的奥术知识,完成基本的魔网链接之后就专攻几类实用性的奥术,什么力竭射线,冷冻射线,麻痹气团,粘液团,目盲射线等等如雨点一样飞去,但打在那男子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作用,简直就像是图有外形的幻术。 陈三士也看得完全呆住了,作为一个魔像工程师,他对这些奥术工程造物非常熟悉,甚至称得上是有些迷恋,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人的血肉之躯能这样毫不费力地摧残用元素晶石驱动的魔化金属,他忍不住冒着被误伤的危险走到了外面,捡起几截魔像残骸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他才发现,和乍一看非常粗暴的破坏场面不同,这些魔像的残骸零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损坏,只有在关键的关节链接部位出现了脱节,看起来就像是被一个精熟魔像构造的老技师用工具给拆卸下来的,而不是像看到的那样被一个怪物一样的男人用暴力砸得散架。 其实这个疯子怪物一样的男人是个比他更高明百倍的魔像工程师?这看似粗暴的打击其实是一种独特的拆卸技巧?一时间陈三士不由得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哈哈哈哈,过瘾过瘾!我早就想了来这样一场了!”那边的男人仰天大笑,他周围已经堆积满了厚厚的一圈各式各样的零件,陆陆续续从大厦中冲出来的魔像已经全数化作了残骸。周围的守卫们也早就已经吓得再不敢用出任何的奥术,只有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叫好声。因克雷人奔放粗野不拘小节,有人来找城防守卫这些讨厌鬼的麻烦,他们只会觉得幸灾乐祸。 一尊靠着轮子移动的高大魔像从大厦中冲出来,笨拙地朝着那男人撞去。这魔像不止下身没有肢体,上面也只是一对大大的钳子,显然并不是用作对人的治安魔像,而是平日里用来帮忙装卸的工作魔像,也不知是哪个守卫走投无路中也把这东西也驱动出来帮忙。 “滚!”面对这种不算攻击的攻击,这男子连出拳都没有兴趣,飞起一脚就踢在了魔像上。然后那至少有数万斤的魔像就整个倒飞了回去。 这一下这男子展现的再不是什么对魔像的理解和精巧的解构,这巨大的爆发力量简直是一只缩小了的地行龙。倒飞回去的装卸魔像如炮弹一样撞回大厦的门口,这时候刚好又有一座魔像冲出了门口,两具魔像撞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而后面这一具较小的则被撞得飞向了侧面那被撞开的外墙。 外墙的缺口处,赛丽儿正走了出来,然后她就看见了这一个上万斤的钢铁构件朝着她迎头砸来。 “不!”陈三士只看得目眦欲裂,但这一个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太突然,不要说他做不了什么,连踢飞那魔像的男子都是为之一怔,再要出手也是来不及了。 咚的一下,这魔像就在赛丽儿面前不到两尺的距离停了下来,数面力场墙和一个人瞬间出现在了她的前面,将这个魔像给挡了下来。 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风吟秋,他正在赛丽儿身后不远处看着外面的情况,眼见这魔像突然飞来就要把赛丽儿给砸成肉酱,立刻上前将之挡住拦下。 眼看赛丽儿没事,陈三士脚下一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而那踢飞魔像的男子也是一惊,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风吟秋更是目露惊奇之色,旋即又哈哈大笑起:“哈哈哈哈,好,好!果然只有正义的举动才会有真正的力量。连我这样爱与正义的战士也差点犯下错误,伤及无辜,还要多亏这位朋友英雄救美的义举了。你身后的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感恩戴德的,你就快快把她抱回家去让她好好地报恩吧。” 风吟秋丢下魔像皱眉看着那男子。能做出这种事情,说出这种话来的男人,当然就只能是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只是风吟秋搞不懂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族裔(7) 陈三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缺口处,看了赛丽儿几眼确认了她没有受伤之后,才对着风吟秋连连躬身致谢:“多谢风兄弟,多谢风大哥!” 赛丽儿的一张俏脸被吓得煞白,大概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危险,不过却也没有惊慌失措,还是站在风吟秋背后朝着外面张望,对外面那个徒手拆魔像如同拆玩具的男人她只感觉到无比的好奇:“他……他也是个大正族裔?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是什么力量?是神术吗?为什么能完全不受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的压制?” 这时候外面的仁爱之剑已经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双手环抱,昂首向天,看着从公爵府飞来的几个人。这边的事闹得如此之大,城防守卫早已经上报给了公爵府,那边自然立刻派来了支援。 执掌整个因克雷这人口上百万的大城,公爵府当然有着占据绝对优势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却是体现在魔网的掌控和对奥术的直接压制上。毕竟从根本上直接压制捣乱者对魔网的接触和使用,要比当面拿着奥术互相对轰更有效率百倍,也不会造成意外的波及和死伤。需要开拓战斗团来对付的那种高等级魔兽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因克雷百里之内,而对于不能使用奥术的兽人之类,一般来说城防守卫的构装魔像和低级奥术也都足够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因克雷数十年间第一次碰到的,加上公爵并不在因克雷,公爵府居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虽然已经有公爵府的大法师们来亲自动手施行暴力惩戒,但最后结果无论怎样,都可说是对公爵府的脸上浓浓地抹了一把黑。 陈三而士看着外面抱拳而立的仁爱之剑,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这种怪物完全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仿佛整个世界都有崩溃的迹象:“他……他只是一个大正族裔,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他怎么敢这样挑衅城防卫队?不知道这是在挑衅公爵府么?” “大正族裔为何就不敢了挑衅公爵府?这因克雷当真就是天了不成?”风吟秋原本不想多说,但听了陈三士这话还是忍不住摇头。“莫要因为生在粪坑污泥之中,就觉得天下间都是蚊蝇屎尿,徒然自己短了志气。” “你是什么人?胆敢挑衅因克雷,挑衅公爵府的威严?”从公爵府那边急速飞来的几个人还没到,声若雷鸣的怒喝声就先到了。这怒喝居然凝聚成了一股粗大的音波震荡,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扭曲的曲线,直接笼罩住了下方的仁爱之剑。 仁爱之剑身边的空气在音波的震荡下扭曲,岩石铺就的地面不断地崩裂,石块四散飞溅又在空中碎裂成粉末,这是赫然是一个六环的奥术‘咆哮震荡波’。 不过仁爱之剑自身在其中却是纹丝不动,这个六环奥术连他的衣衫都没有撕下一缕,还不等这音波平息,他双目圆瞪勃然开口怒喝回去:“你算什么东西,滚下来说话!” 上面飞来的几个人当中立刻就有一个应声而落,一头就从近百米的高空栽落下来,总算旁边还有同伴及时地用了个力场奥术将之接住,这才没有活活摔死。 仁爱之剑的这一声在周围激起一阵阵的叫好和哄笑声,围观的人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是越聚越多,只是不敢靠得太近。普通的因克雷人并不怕事,也没什么尊卑观念,并不会因为有人来挑衅公爵府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疯子,反而觉得这就是一场难得的好戏。 被这当头一喝,半空中的几个法师一时间居然不敢靠得太近,身上不断地亮起奥术光芒,似乎是在给自己不断地叠加奥术防护,然后下方仁爱之剑周围突然两起两团耀眼的火焰,火焰飞快地膨胀变形,转眼间就化作了十多米高大的巨型火人。 仁爱之剑冷眼旁观,直到这两个巨型火人朝他扑来,他才猛然挥拳而出,拳头在空气中打出轰然巨响的破空之声,明明还隔着十多二十米的距离,这两个巨型火人却像是被人猛吹了一口的蜡烛一样瞬间就崩溃飞散化作了飞灰。 周围又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围观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工匠法师,就算奥术知识有些偏门,但基本的法术还是识货的,能看出这两个可是七环奥术召唤而来的火元素长老,却是被人像吹口气一样地就灭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轰然巨响中,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闪电陡然从天而降,或者说从上方的一位法师手中而出,径直落在仁爱之剑身上。这无疑是伤害极高的高阶奥术,几乎是瞬间就能看到仁爱之剑身周的地面在极高的温度下开始变红和融化,雷蛇电弧在不断跳动。但是仁爱之剑却依然挺立如故,反而一瞪眼朝上猛挥出一拳:“讨打!” 咚的一下,发出这一道闪电奥术的法师就像被小孩猛力击中的球类玩具一样高高地抛飞了出去。 周围的几位法师尽皆骇然,这一拳居然就这样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将一个做好了全数防备的大法师给打飞,完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这几个都是新一辈的工匠法师中的佼佼者,不过三四十岁就越过了法则之墙,精神与魔网深度融合,可以施展法则性奥术,这才被召入公爵府担任要职。他们自觉就算是在奥术帝国时代,自己这样的也算得上是人才了,但在面对下方这个状似疯癫了的男子的时候,他们骇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比路边上流着鼻涕的半兽人小孩更高贵。 有法师马上去接住了这被打飞出去的同伴,好在发现他只是口鼻流血昏迷了过去,和刚才被一喝震得昏迷掉下去的那个一样,都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这下其他几个法师也不敢再妄动,实际上他们赶到之初就尝试过麻痹,眩晕,催眠之类的控制性奥术,只是全然没有任何的作用,最后这才选择了直接攻击,但现在却连施法都不敢了。 “这种层次的把戏,在真正的爱与正义的力量面前不过是风中之烛。所谓的因克雷就是这样的德性吗?我宣扬的是帝国承认的合法教义,秉承爱与正义的真正力量,你们的区区奥术无法阻挡!” 仁爱之剑的衣服在刚才的雷击中有些破烂,头发眉毛也烧糊了不少,但这完全无碍他的得意洋洋。对于天上的几个大法师他再也懒得去看,双手抱胸环顾四周,声浪滚滚荡荡地传播开来,居然现场向着周围围观的因克雷人宣扬起来:“不知晓内心的指引,感觉不到世界本质的伟大,只能一条到晚在魔网里打滚,算计着奥金什么的可怜虫们,你们难道不感觉到迷茫吗?难道你们就没感觉到过真正隐藏在你们内心深处的力量么?那是爱与正义的力量!你们现在都看到了,在我这爱与正义的拳头之下,这些奥术的把戏实在是孱弱得可怜!难道你们就不想来跟着我了解了解这宇宙间的终极真理么?” 对这篇恢弘大气的传教,周围围观的因克雷人只是报以哄笑和叫骂,在他们眼中这就只是个有些发疯的极端神棍,也许确实是强大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个强大些的神棍而已。除了守护之手归亡者和锻造之神还能得到一些尊敬,因克雷人觉得其他教会的牧师都是些头脑有毛病的疯子,而现在这个就是绝佳的范例。 “原来是个疯子。”陈三士摇摇头,似乎松了一口气。“听说有些侍奉下层界存在的堕落神职者也能获取强大的力量,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原来居然是如此危险,公爵府严查教会神殿的传播也是有道理的……” 一边的风吟秋也是无奈摇头,仁爱之剑爱说些疯话的毛病确实容易让人误解,不过看似疯癫的言行背后往往都有深意,只是风吟秋一时间也吃不透他到底是在搞些什么,这场面下也不好前去打招呼询问,只能是在这里先看着再说。 注意力全都被外面的情况所吸引的风吟秋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在身后赛丽尔的视线却是在他和仁爱之剑之间不断打量,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一双美眸中光芒闪动。 咚咚咚的声响由远及近,街道远处正有四具高达二十多米的魔像正在朝着这里奔来,这是公爵府的守卫魔像,原本只是矗立在公爵府外物和门口纯粹的装饰品,几乎从来都没有动用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派上了用场。 “哈哈哈哈……这些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钢铁造物,再多再大都是不够看的,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凡人们看看,徒手拆魔像不过只是爱与正义战士无数天赋技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面对这几个比刚才更大了十倍,重了上百倍的钢铁魔像,仁爱之剑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跃跃欲试起来,摆出架势摩拳擦掌,看起来就像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但忽然之间他眉头一皱,嗯了一声,身体陡然间就变得一片雪白,然后不过眨眼之间一层厚厚的冰层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再一眨眼之后这层冰层就变得厚达数丈。 直到这时候,不远处的风吟秋还有陈三士和赛丽尔才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原本还是略有些闷热的温度好像骤然间就成为了极夜的暴风雪之后,甚至三人呼出的气息还在口鼻之间就开始了结霜。陈三士和赛丽尔只冻得瑟瑟发抖,还是风吟秋摆了摆手,一个恒温奥术将三人都包裹在了其中,这才让两人缓过劲来。 而这些寒气不过是从仁爱之剑那边散佚过来的余波而已,以他为中心似乎变成了一个温度的无底深渊,剥夺着周围所有的一切热能。 “是公爵府,公爵府终于动用了奥术序列!”陈三士看着外面,言语颇有些又惊又喜,这时候仁爱之剑的身影已经彻底淹没在一座直径数丈的巨大冰山之中。 这是一个逆向操作火元素的八环奥术‘极寒深渊’,如今的万有真符中就拓印得有,风吟秋对此并不陌生。公爵府选择这个奥术也是有道理的,这算是八环奥术中兼有元素系的直接影响力和泛用性,控制性极强又不至于有太大的波及伤害,而且看这架势应该是用上了极限效果,眨眼之间就将仁爱之剑身周的温度降低到了这物质层面的极限,空气中的水汽全数汇聚过来凝聚成冰。 远处围观的人群这时候也在扩散的寒气逼迫之下纷纷后退,几具巨大的魔像走了过来,将这个已经停止膨胀的冰山夹在其中给抬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带回公爵府中去换个法子看押囚禁。 就在这个时候,那座冰山上裂开了几道裂缝,然后裂缝在冰山上如蛛网一样地疯狂扩大,随即一声闷响,冰山崩碎,仁爱之剑从中一跃而出,顺势猛力一拳砸在旁边一座巨大魔像的胳膊上。 周围人的惊叫声中,那座看起来有百万斤的魔像居然被砸得朝旁歪斜过去,魔像自己一个踉跄,但是那一对脚步的关节处却猛然炸开一团火化来,然后这高达二十米的钢铁造物就歪歪斜斜地砸倒在地面,发出砰然巨响。总算周围的围观人群跑得快,能留在这里看这种热闹的也不会是什么老弱妇孺,这一下才没有被波及到。 “怎……怎么可能?”陈三士的眼睛几乎瞪得掉了下来。不说挣脱这一个八环奥术的束缚,只看那男人和魔像体型上的差距,这就像一只猴子击倒一只大象一样的不可思议。 风吟秋却是一脸淡然,对此毫不意外。这个加强型的八环奥术对付其他生物或者极为有效,但对仁爱之剑来说就难以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奥术的核心剥夺火元素根本不可能作用于他这种这种气血强盛到极点,勾连天地自成循环的先天武道高手体内,顶多也就是靠着急速封冻周围的介质来进行桎梏,想要直接让其失温却是不可能。而仁爱之剑显然是这段时间研究过不少有关魔像结构上的东西,这些机关造物看似比人体强大,其实在明晓了其中关窍的高手眼中却是完全相反,动作死板极易找到规律不说,结构相对更简单的钢铁关节远比血肉骨骼更容易四两拨千斤,钢铁躯体对于隔山打牛这种内劲震荡几乎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直接摧毁镶嵌在结构上的奥术法阵和元素宝石实在是太过简单。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场景就太不可思议了,特别是仁爱之剑又接连在纵越间将另外三架巨大的魔像打得全身电光和火化乱冒,像是被抽去了扯线的木偶一样呆愣愣地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吗?只有发自灵魂的爱与正义才是真正的力量,什么奥术,什么魔像,都不过是垃圾,都是废物!”击倒这四尊巨型魔像落地站稳,仁爱之剑越发地意气风发,昂首向天笑声直贯天地,周围围观众人传来的惊呼和喧闹对他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掌声。 只是仁爱之剑不知道的是,周围众人的惊叫并不只是因为他击倒了这四尊魔像,而是在众人的视线中,站在地上的他正在收缩变小,不过是呼吸之间就从一个高大的壮汉缩小成了一个身高两尺的小人。 不远处的风吟秋轻轻摇头啧了一声,仁爱之剑这还是太过嚣张大意,再是对这种非奥术体系力量的敌人没有准备,因克雷这样大型城市的奥术序列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硬碰的,八环奥术对付不了,那就会有九环十环地接连而来。 神念一动之下,风吟秋看似站在原地,但实质上却是在一个八环‘拟像术’的作用下隐去了身形,留下一个由奥术模拟出来的真实幻影,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墙壁破口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族裔(8) 哈哈大笑中的仁爱之剑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周围传来的喧哗和吵闹声有些朦胧不清了,连景象都在逐渐地远去。并非是那种只在一个方向上的远离,而是全方位的,好像这整个世界都在以他为核心放大,或者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收缩。 “空间类的奥术?”仁爱之剑眉头一皱,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当然是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做出的空间类攻击或者桎梏。他迅速地摆出拳架,凝练那至刚至纯的拳意,以旺盛凝练到极点的血肉精气驱动,朝天猛然一击而出。 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怪异到极点的破裂感,似乎整个世界的一个角落以一种超乎感官的方式破碎了,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原本已经快要缩小成一个人偶般的西方人忽然又恢复了原样,这强烈的不协调感甚至让不少人头晕目眩,心中恶心张口欲吐。 嘿了一声,仁爱之剑刚刚拔腿而走,那种诡异的远去景象又开始浮现出来,他明明迈步朝一个方向疾驰了几步,照理来说至少已经掠出去了数十米之远,脚下的感觉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周围的景象却又在说明他根本就在原地。 再度凝练出拳意击出,周围被奥术扭曲的空间再度恢复了正常,但是这正常又只短短维持了不到一秒,立刻又重新地扭曲了起来。 仁爱之剑这下才确定自己确实是陷入麻烦中了。他的灭神拳意确实可以从根本上瓦解八环奥术,甚至是影响九环奥术的结构,但这用奥术序列激发的奥术可和奥术师所用的完全不同,只要资源足够,那可是能将八环九环奥术当做奥术飞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来的。 击溃敌人当然是最直接也最好的办法,但是这奥术序列却是在公爵府当中,由复数的大法师所掌控,他现在连看都看不到,更别说是击溃了。 众目睽睽之下,仁爱之剑的身躯就那样飞速地缩小着,直至成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漂浮在半空中。 空中漂浮着的几个法师这才敢慢慢飞下来,环绕在那个小小的黑球周围,他们的脸上有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庆幸,看着那个黑球的眼神有些畏惧又有些掩盖不住的骄傲。他们都知道那个怪物一般的西方人就在这个黑球中间,但这并不是他真正地变小了,而是一个多层叠加的扭曲空间将他包裹在了其中,连光线都被这层空间所扭曲所遮蔽。 “终……终于把那个怪物给封印住了……这个疯子居然敢只身挑衅因克雷……” “不过这当真没问题吗?那个怪物可是连‘极寒深渊’都能破开,不会再从这里面再冲出来吧……?” “别开玩笑了,这是复数叠加的九环奥术‘空间禁锢’,可不是八环奥术一个层次。就算是元素巨龙,神灵的圣者都不可能突破这种禁制。” “……序列耗费的资源也不在少数吧?好像用了足足四个还是五个禁锢术才把这个家伙给封禁住的……真是难以想象还有这样的存在,那种力量是神术吗?” “……可能是祭祀深渊恶魔得来的力量吧,看那样子就是已经彻底疯狂没有理智的家伙……也不知道侍奉的是什么恶魔君主,献祭了多少祭品,居然换取了这样的力量……”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詹森阁下派人来把这个禁锢球体牵引回去再度封禁了,也许等公爵大人回来之后再研究吧……” 几个大法师围绕在那里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其实他们并不缺乏实战经验,在进入公爵府之前他们都有在开拓战团任职的经历,但是今天面对的这个对手实在也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好不容易仰仗序列的力量获胜,对他们来说在兴奋中又带着迷茫和混乱。 “咦?这是什么?” 忽然间,一个还维持着广域奥术视觉的法师抬头上望,灯光弥漫的暗淡天穹上,一道小小的蓝色漩涡落下,将漂浮在半空的黑色圆球笼罩在其中。 这只是个水桶粗细的漩涡,整体散发着一种好像不是太明显,但又很是夺目的荧光,就像是一个发光的雾气气旋,而当它笼罩住黑色圆球之后,自身整体就开始朝外扩散,而那原本凝滞不动的黑色圆球似乎也开始颤动起来。 “这是什么?它好像在动摇禁锢球体的空间稳定性!驱散!快驱散!” “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偏向性极高,三环的奥术视觉都无法测算!必须用至少六环的元素放逐术!” 周围的几个法师都有着相当的敏感性,马上就看出了这个漩涡的诡异之处,立刻就有相应的驱散奥术使用了出来。 但是这几个驱散性的奥术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作用,那个漩涡飞快地扩大着,转眼之间就从水桶粗变得需要两三人才能合抱,而且当这几个法师还要施展奥术的时候,其中有两个居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不……不对劲……魔网开始震荡了,我的精神链接不稳定,奥术公式都崩溃了……” “雷元素的解离特性和水元素融合并大大强化了,这个区域的元素狂乱都已经波及到空间和魔网稳定了……大家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法师们连滚带爬地朝着四周逃散开去,这个漩涡给他们的感觉比之前的那个疯癫男人更可怕,直到逃出数十米之外他们才敢驻足回身过来。这时候那发光的雾气漩涡已经扩展到了数米宽大,被包裹在其中的那颗封印黑球不断地膨胀又收缩,忽大忽小。 轰然一声巨响,那一团漩涡猛然炸开成一团耀眼的光球,周围的所有人都遮住了眼睛,几个法师甚至下意识地都用出了防护奥术。而当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团发光的漩涡连同其中的黑球都已经彻底消失了,地面上空无一物。周围所有还注意着这里的人都齐齐发出惊呼,那几个法师也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禁锢的空间球体呢?难道是……” “不……不会的,序列已经投注了那么大的奥术资源在这里,肯定是詹森阁下下令将之转移开了……” “不……也许那个元素漩涡确实动摇了禁锢术的结构……但即便是这样,肯定一切也都在詹森阁下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个时候在公爵府的地下,奥术序列的掌控中心,情况并不是如他们想象的那样。 “詹森阁下……我们失去了那个人的踪迹,序列中目前所启用的侦查型奥术都暂时无法探察到他的情况。刚才那一阵元素震荡太过剧烈,序列投入到禁锢术的资源短暂失控,那一片区域中所有的奥术都失效了,目前暂时怀疑是那人用高等隐形之类的方法隐匿了,然后藏身在某个回避了监控的建筑中……需要启用预言系的序列吗?” 周围的奥术法阵不断地闪烁着各种灵光,操控的法师们来回奔走,不断地汇报上各种消息,而位于最中间的那个矮小的老人却是一脸的漠然,甚至是有些呆滞。一直到有法师在朝他请示,他才好像清醒过来一样摇摇头:“不,不用了。找不到就算了,预言系什么的没必要。那些长耳朵对这个很敏感,我们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就去和他们扯皮……对了,那个西方人的资料找到了吗?” “公共的资料库中没有……这个西方人之前并没有在因克雷出现过。不过在刚刚从联勤厅传回来的资料中检索到了有符合要求的,但是这个资料暂时是属于一类绝密,暂时只有您有权限看……需要我传到您那里吗?” “啊啊,好的好的,看一下看一下,全都给我。”詹森阁下连连点头,那副有些愚钝和迟缓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就是因克雷仅次于公爵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一个只有詹森阁下能看到的奥术光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眯起了那双很大又已经很浑浊的眼睛,皱起了那大大的蒜头鼻子,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仔细看了起来。他看得很仔细,也看得很久,周围的法师们虽然都有些焦急,但是却不敢出声去打搅他。在很多人,特别是老一辈的眼中,这位在因克雷初创之时就开始负责打理各族关系的混血侏儒,甚至比后两位公爵对高地的整合更有功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詹森阁下眼中的奥术光芒才熄灭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疲惫又松弛的笑容来:“哎……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这些老东西真的是不中用了啊……” 在离守卫大厦不远的一处高楼中,处于顶层的一个房间,那个正在被公爵府遍寻不得的危险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志得意满睥睨天下的神情,之前那被九环奥术禁锢的事情好像根本就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仁爱之剑对面是风吟秋,而这房间的真正主人,一个有着精灵血统的商人和自己的秘书正搂在一起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并不知道自己的私密房间正在被两个危险分子占用,当然,等他们清醒过来之后也依然不会记得。 “无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和公爵的队伍一起来因克雷的么?”风吟秋并不担心现在两人被公爵府发现。在奥罗由斯塔一样,侦查序列不可能真的将城市中的所有角落都巨细无遗地侦查到,每个势力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人窥探的隐私,比如这种有势力的首领的私密房间就是如此。 “嘿嘿,和他们一起慢腾腾地太无聊。我先赶来一步,看看这因克雷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顺便那面团法师也让我帮他们一些小忙。”仁爱之剑摇摇头,看向风吟秋又有些促狭地一笑。“不过却没想到能遇到风兄弟你。原来你丢下张家侄女先来一步是别有原因的?那女子看起来也并不比羑里侄女强嘛,原来你是喜欢装猪吃象然后低调打脸英雄救美这个调调?” “无敌兄说笑了。那不过是刚认识的后辈,都是神州族裔,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且这些年轻人的背景颇有些意思呢。”风吟秋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仁爱之剑的这些玩笑他都已经习惯了。“说起来,你这样和公爵府正面起了冲突是何必呢?不如等着公爵和阿德勒法师他们一起回来,那什么事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嘿嘿,有些事情正是要他们不在才好做。还是他们请我来做的呢。”仁爱之剑带着些别有深意的笑容。“正是要我来这里震慑一下这因克雷的宵小之辈,然后他们一回来就能轻轻松松地唱个大红脸,又得利又得势。” “是他们来请你做的?”风吟秋微一思虑,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之前也听阿德勒法师提过,因克雷并非铁板一块,就像那个私自偷袭他们的老法师明斯克一样,老一辈的功勋法师们并不怎么认同如今的公爵那一套,造反什么的还不至于,但阳奉阴违暗中使小动作的也不少。而阿德勒法师让仁爱之剑先来一步搞些事情,不外乎就是趁着公爵不在给那些人一些当头棒喝打打脸,然后等他们一回来就息事宁人,也不至于当真撕破脸面。 “不过……无敌兄是不是做得过了点?让公爵府将九环奥术都用了出来,只是禁锢都还好,如果他们当真存了心地要制你于死地……” “这是我的一时失手了。”说到这里,仁爱之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我还想着人单力薄,小打小闹一番就好,这不刚好遇着风兄弟了么,想着是有你在旁边掠阵的,玩得高兴起来一下就没收住手,居然被那禁锢术给控制住了,还多亏风兄弟出手这才解围。” “那接下来无敌兄有何打算?你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面,再要活动可就不容易了。” “哈哈,放心,我对此早有准备。”仁爱之剑从腰间拿出一只奥术卷轴来。“这是那面团法师给我的七环死灵系奥术‘躯体塑形’,能完全改变自身的外观形状,除非遇到死灵系的顶尖大法师或者是老刘那样的高手,其他人绝对看不出端倪来。至于要怎么活动,风兄弟你不是都在这因克雷站住了脚,有了人脉了么,就掩护我一把,我们两人联手如何?” “嗯,这样也好。”风吟秋也点点头。说起来陈三士背后那指使他的什么内务厅,好像也是由一位因克雷元老掌控的,让仁爱之剑进来参一脚也好。能帮因克雷公爵和阿德勒法师一把,说不定对神州族裔也能有不少好处。“不过无敌兄对伪装之类的事情可擅长?可不是单纯的改变外貌的事,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一下,你的个人风姿太过独特,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 “哈哈哈哈,这些事情风兄弟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绝误不了事。你只看到我正气凛然威猛无双的一面,却不知道我其实满腹诗书,心思细腻,也能文质彬彬地当个读书人呢。”仁爱之剑依然是他极有个人特色地大手一挥,走到房中的一面大镜子前扯开了卷轴。 仁爱之剑的奥术水平原本就不低,这一个七环奥术卷轴用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奥术的作用之下他的身躯就开始慢慢蠕动起来,原本高大健壮筋肉贲起骨骼宽大的体型在缓缓缩小,那横肉丛生的脸也慢慢变得平滑,几分钟之后,就从之前的昂藏大汉变成了一个只是中等身材,身量略高,面目俊朗中又好像带着几分油滑的年轻人。 “捏成这个脸……看起来还真有些奇怪……”看着镜中的年轻人,仁爱之剑居然有些微微出神,好像陷入回忆中的恍惚去了。风吟秋在一旁也不出声。仁爱之剑随手便直接变成了这模样,应该是个他以前熟悉的人,原本还以为会是他那几个结拜兄弟之一,不过这模样却并没见过,两人的交集其实并不多,这也不算奇怪。 等了一会之后,仁爱之剑才摇摇头,对着那镜中的年轻人神情怪异地笑了笑,转身过来对着风吟秋一拱手,声音也和之前的大为不同了:“在下王剑仁。王者无敌的王,宝剑的剑,仁义无双的仁,我这人心思灵巧而内敛,感情丰富而细腻,为人最是低调谦虚不过,还要请风兄弟多多指教。”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族裔(9) 当从守卫大厦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微微亮了,看着天边露出的晨光,陈三士和赛丽尔脸上都满是疲态。 经历了那一场大战,整个城防守卫乱成了一锅粥,几乎都没人来理会他们。在发生外面那一档事之后,他们的那什么携带迷幻药剂的罪名早就无人在意了,但是他们如果趁乱溜走又会有畏罪潜逃的嫌疑,所以只能在里面干等着,陈三士和赛丽尔都支撑不住小小地睡了一会,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们这才离开。 “实在是连累风兄弟了,实在是对不住。”陈三士对着风吟秋行礼告罪。 “无妨,这算什么。”风吟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其实刚回来不久,那一个‘拟像术’是高达八环的奥术,营造出来的可不只是骗骗人的幻象,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一部分战斗力的实际分身,别说陈三士和赛丽尔,就算是一般法师用侦查奥术都看不出究竟来。这个分身一直陪着他们两人在这里等候,不时和他们聊上几句,还和陈三士讨论了一下奥术和魔像的问题,直至不久前本身才隐身回来和分身合一。 “那我们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吧……”陈三士看着大厦外那一地的狼藉,忙忙碌碌仓皇不已的守卫,还没有收拾完毕的魔像残骸,长叹一口气。之前目睹的那一场战斗让他心神受到极大的冲击,一晚上都是魂不守舍,这时候看起来分外地憔悴,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再有什么心思算计一时间也都顾不上了。 “唉哟,这不是风大哥么。”一个不远处正在残骸旁张望的年轻人忽然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惊喜。“上次便听说你是孤身走因克雷来了,我跟着老吴他们一起来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实在是碰巧。” “啊,是王兄弟啊,真是碰巧,你也来因克雷了?”风吟秋也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对这年轻人点点头。 “是风兄弟相识的朋友?”陈三士一愣。他们之所以对风吟秋的身份抱有疑虑,就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的相关联人,来历什么的根本无法查证。 “这和我一起来因克雷的同伴,王兄弟。王兄弟,这位是陈三士和赛丽儿姑娘,是我在这因克雷新认识的朋友。”风吟秋介绍道。面前这人自然就是仁爱之剑化身的王剑仁,他们两人忙碌了大半夜,各种手段尽出,算是把两人的身份来历什么的背景都铺设清楚了。 不得不说,仁爱之剑当初花了极大的代价来获得法则性奥术的机会,却选择那什么精神系的八环奥术作为杀手锏,风吟秋是有些不理解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至少在许多靠拳头处理不了的事情的时候,这精神系的奥术当真是十分的有用。他们偷偷从不远处的一家和西海岸有来往的商社里抓来几个熬夜工作的人员,在早已无人理会的守卫大厦监牢中用奥术处理过一番,等到今天一早醒来,那些人自然而然地就会将和他们相关的各种资料和来历编造齐全,而且他们自己还深信确实如此,只是之前自己遗漏了没有注册记录。仁爱之剑对此极有自信,说是绝不可能有丝毫差错,也不知是那八环精神系奥术确实高明,还是他早已用得熟了。 “哈哈,不愧是风大哥,这一来就认识了朋友。这位陈兄弟一看眉眼和打扮就知道身份不凡,颇有地位,这位赛丽儿姑娘更不用说了,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明星大小姐呢。”仁爱之剑,或者说现在是王剑仁一走过来就是满嘴的好听话,加上那油里油气的笑容,十足十的市井味,当真和之前的气质完全不同了。 “额……王兄弟……”风吟秋又是有几分安心,又感觉几位古怪,现在这副模样和他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不过接下来的事都是早有定计,无须多想,这时候就按之前约定的说道:“你不是想要找个魔像工坊加入么?这位陈三士兄弟就正好是一家工坊的技师,你可以问问他。陈兄弟,这位王兄弟也是在南方军团学习奥术,还曾在南方军团任职过一段时间,在魔像上也颇有研究,来这因克雷一时间回不去了,就想加入一家魔像工坊看看……” “额……当真?”陈三士听了一愣,他们需要的就正是一个身份清白,有相当的奥术水平最好还能有魔像知识的外来者,原本碰到风吟秋就算是运气好了,哪里想得到居然还有个更合适的主动送上门来。不过他现在实在疲劳,也没心思去多想,只能说:“这倒是没问题……只是现在不大合适,不如等我们休息一下,我回工坊去问问主管再说……” “哈哈,当然没问题,那就拜托陈兄弟啦。”王剑仁很熟络地拍拍陈三士的肩膀。“放心,我这人谦虚好学,水平高超,为人又十分低调,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两天之后,安哥拉魔像工坊中,陈三士带着几个工坊中的工匠法师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剑仁用‘塑形金属’的奥术,就像捏面团一样直接徒手就捏出了一个个魔像的构件,所有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如,娴熟得就像是做了几十年手工的老匠人,连标尺什么的辅助工具都不用,随手拼凑之间,一座崭新的魔像就矗立在了那里。 随手激活了早已经铭刻再魔像中枢上的法阵,在元素宝石的驱动之下这尊一人多高的钢铁造物便左右移动起来。仁爱之剑看了看,还神色间颇有不满地摇了摇头,说:“这就是南方军团的通用型小队支援奥术魔像,没有搭载奥术攻击法阵模板,只是最基本的架构,关节没有打磨材料强度也不够,也就是用来给大家展示看看罢了……” “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王兄弟,你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魔像天才……”一群如呆头鹅一样的工匠法师中,还是只有陈三士最先清醒过来,连连拍手,然后其他人也才跟着拍手。“这样娴熟的手法,居然不用任何辅助工具就加工到了半丝的精度,而且你居然连图纸都不用,纯粹靠着记忆就完成了这一切工作……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你在南方军团一定是担任魔像方面的首席技师,也许还同时兼任高级工程师吧?”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杂工而已。”王剑仁摇摇头,神态平淡波澜不惊,好像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这人最是低调谦虚,踏实肯干,并不喜欢显山露水,所以一直籍籍无名。” “啊啊,我们明白了,那该死的官僚主义。”陈三士愣了会神,马上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这其中的含义,和周围几个技师交换了个彼此认同的眼神,点点头。“你放心,我们因克雷只会看重人本身的才干,什么出身,种族的都是微不足道的身份后缀而已,只凭王兄弟你这在魔像上的天才造诣,你在因克雷绝对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呵呵,好说好说。”王剑仁负手而立,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其实我这人对什么功名利禄也不是很在意,主要想的便是一个不断到处学习,充实提高自己的过程,所谓修身是也。之后的治国平天下什么的,都是顺理成章的附带作用,就如同我只是想品尝美食,却不小心把肚子也吃饱了,只想与美女探讨生命的真谛,却不小心缔造了一个庞大家族……咳,总之日后等我进了公爵府执掌权柄,绝不会忘记陈兄弟今日提携的恩情的,至少一个工坊主的位置绝对不会少。” “额……”陈三士的表情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以对,幸好王剑仁的这话是用神州话说的,其他人却是听不懂。“那我就去准备报告,建议工坊主给王兄弟准备一个高级技师的职务。” “只是个高级技师么?”王剑仁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不瞒对陈兄弟你说,我在魔像工程构造上也有极深的造诣,南方军团的所有魔像构造还有核心数据我都是如数家珍,此外还有不少新的概念设想正准备拿出来实验,比如说‘人机共振魔像’‘生命体魔像’等等等等……我虽然为人低调谦虚,但是对于这些概念却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一定能掀起一阵魔像的革命……” “好好好,王兄弟实在是大才……”陈三士听得都有些额头冒汗。“只是王兄弟初来乍到,也不可能直接就让工坊主委以重任吧,这得总有个慢慢来的过程。但请放心,只要王兄弟你当真有这份能耐,就绝不可能在这因克雷被埋没!” 其他几个工匠法师都听不懂两人的话,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具魔像,还有对塑造魔像的王剑仁的肯定,做出了简单的测试和检查之后他们都是连连点头,目露佩服之色,尤其是其中一个全身肤色泛黑的高瘦光头男子,那双眼白极多的眸子更是发亮。 “……可惜你没有去亲眼看看,那家伙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甚至都有些过分了,能够直接用手就像搓面条一样搓出魔像构件来,组装起来还能正常使用,这种程度的魔像技师放在因克雷都不会超过五个。而且那家伙说是还掌握了南方军团的魔像技术,还有不少新的魔像概念……嗯,这种人用来当作棋子牺牲掉实在是太可惜了。至少应该把他身上的油水尽快榨干。” 入夜之后,工坊外不远的一处隐秘小屋中,内务厅的高级办事员摩尔多见到了自己的上司,有一些精灵血统的内务厅副管事阿米雅,他立刻就报告了今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嗯……南方军团居然无视这样的人才流出,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阿米雅皱着眉头,看着手上一叠厚厚的资料,这是今天刚刚搜集上来的,有关和西海岸特别是奥斯星城那边通商的商会记录。“嗯,确实有这个叫做风和王的记录,看来这两人的身份是可以确认的了。虽然不是太详尽,只能看出西海岸确实有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去南方军团学习过……但是以他们表现出来的资质,怎么会一直得不到重用?” “得了吧,伙计,那些平原贵族佬的德性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出身是什么家族?受封于帝国历多少年?是侯爵还是伯爵?你的身体里有没有流着哪位大人物的血脉?你的老师是谁?是哪位教授?不进过奥术学院进修吗?只要不符合他们对于身份的认同,你就是能在他们面前表演一个九环奥术,他们也觉得你只是个没文化的野蛮人,只配去做一些粗活。” 摩尔多一边左右走动一边大幅度地挥手,好像恨不得能把上司手里的那叠资料给打飞。对于这个任务,他个人是非常不耐烦的,不管是涉及到几百万奥金的买卖,最后能落到他手上也不过是几百上千的奖金而已,最多还有个升职的机会。作为最基层实际行动领导人,他能感觉得到公爵府中有什么极大的变动正在酝酿中,他现在只是想尽快地把这计划给完成,然后升职调离去其他地方,所以他继续鼓动道:“我亲眼见看到这个家伙,他非常地贪婪,陈直接给他开出高级技师的职务他都并不满意,而是想要一个首席工程师的职位。哈哈,开玩笑,一个黄皮子西方人想要做到首席工程师?这还是因克雷从来都没有的事。这样贪婪不知足的家伙,正是最好利用的。你还在犹豫什么?我们的时间还剩多少了?你是还打算要去调南方军团的消息渠道来查证一下吗?” “……我就算想也没办法啊……”半精灵副主管一副便秘的表情。“南方军团刚刚遭受重大变故,从军团长到基层都洗刷了一遍,我们的眼线和合作者都自顾不暇,沟通也很成问题,要怎么查两个底层的西方人……” “嗯……算了,那就这样吧。”便秘了一阵子,没有了什么选择的阿米雅副主管还是终于拍板。“好,就决定是他了。按照计划,既然他想要更高的职务,更多的奥金,都可以给他,当然,给予他这些资源的同时要尽量把他身上所有能利用的价值都给利用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族裔(10) 王剑仁加入安哥拉魔像工坊之后的第五天,风吟秋终于在傍晚时分在工坊门口等到了他。这时候的王剑仁正被几个工匠法师簇拥着从里面走出来,他现在身上是一套华丽的工匠法袍,虽然样式和其他工匠法师的相似,都是便于行动的短打上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口袋,但用精金和秘银丝线编织成的奥术花纹,还是显示出这法袍的不凡来。 王剑仁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图纸,一边走一边对周围的几个工匠法师吩咐着什么,那几个工匠法师也是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记录着,完全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风吟秋看到这一副情景,忍不住笑道:“哈哈,王兄弟,现在你可是真正的大忙人了啊。如今想要和你聊聊天可也不是件容易事。” “哈哈,风兄弟,见笑见笑。”王剑仁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图纸随手塞给了后面的法师,随便吩咐了他们几句之后就和风吟秋一起走了出去。“这几日实在是太忙了,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有两三个人在伺候着,非要让我把南方军团的魔像图纸给全部弄出来。我这人又太过谦虚踏实,人家直接给我首席工程师的礼遇,我也实在不好意思不拿点东西出来啊。” 事情的发展顺利得有些让人意料不到,在展现出了魔像制作上的惊人水平之后,安哥拉魔像工坊居然立刻就答应了王剑仁的要求,将首席工程师和技师的职位一起赋予了他。按照那位工坊主的说法,最近工坊正有一笔极为重要的工程需要一位水平高超能开创新魔像的大师,但这种人每一个都是其他工坊的宝贝,哪里说找就能找到,这工坊主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而王剑仁居然这时候突然出现,当真是天大的救星,这才力排众议,破格将这两个最高职务一起赋予他。 背后的事实到底如何,风吟秋和王剑仁心知肚明,不过这结果也正是他们两人所希望看到的,当然也不点破。这几日里王剑仁就突然一下重任在身了,吃住都在工坊中,日夜不分地指导着工匠制作新魔像,和风吟秋都没什么机会见面。 其实两人当真是要联系,那自然也是能找到办法的,不过原本就早已经把什么都商量好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再去多生枝节,所以这几天中风吟秋也没去找他,让一切看起来都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好几日不见,我们正好借今日好好聚聚。”王剑仁打了个手势,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一辆浮空车立刻飞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这辆车也是宽大华丽,虽然赶不上费尔南德斯家那种真正世家豪族的奢华,但在这因克雷中却算得上是一流,只有工坊主之类的人物才能乘坐。王剑仁看着打开的车门,对风吟秋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哎,虽说我们两人走过去其实更好些,但如今排面不同了,还是要用这些外物来震慑震慑小辈,实在是不符合我这人低调谦虚的个性啊。” “无妨,我们正好趁着时间聊聊天。”风吟秋一笑,先一步走入了浮空车中去。他今天来等王剑仁,是在因克雷中的神州族裔正有一场省亲联谊会要举办,所有在因克雷中的大正族裔,或者说神州族裔都要去参加。陈三士也给两人送来了请帖,他们自然要去见识一下。 “哈哈,正是,几日不见,我们正好一路聊聊。”王剑仁也走入浮空车。随着车门关上,车身微微一震,立刻缓缓浮空而起。 走到车中的软椅上坐下,王剑仁微微闭目感觉了一下,然后对风吟秋点点头示意没有人窥视的感觉,风吟秋也神念一动,数个高环的侦查类奥术接连不断地用出,也确定了这车中确实没也有任何的窃听和监控奥术法阵的痕迹。看来经过这几日的明里暗里的试探,陈三士背后的那个内务厅对王剑仁已经算是完全放心了。 “如何,风兄弟这几日可有何进展?打探出什么来了么?”王剑仁先问。 “暂且也只是看到那个摩尔多和他上司的一些消息,他们原本似乎只是想要将一个大工程挂在你的名上,现在倒是真的想让你参与进来,设计一个新的战斗魔像了。那个内务厅到底想要搞些什么,暂时还不知道。”风吟秋撇撇嘴摇头。王剑仁跳到了明面上来,他这几天就转入暗中去调查了。不过进展并不大,他的探查手段对付摩尔多这两个基层的执行者还没问题,却还不能深入公爵府中去,所得的消息颇为有限。 “无妨。呵呵,想来不过是找个外来临时工给豆腐渣工程背锅什么的,这种套路我见得多了。”王剑仁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反正只要我们继续做下去,他们的狐狸尾巴自然会露出来,到时候一把抓住从头到尾都能揪出来。” “那这段时间就是幸苦无敌兄了,要和这帮人演戏……”风吟秋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和地位来说早就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大可以一路强行碾压过去,现在不过只是等着后面的人露出更多的破绽以便抓出更多的阴谋而已,所以他们的心态极为放松,就只是当在随便游玩一样。 “哈哈,辛苦什么,好玩得很呢。若当真嫌辛苦,我就把所有相关人全都抓出去,在因克雷外面用奥术全部洗脑一遍,那就什么都清楚了。”王剑仁哈哈大笑。“一直以来我便想着造个大大的魔像玩具来看看,这现在还有人给我出钱出力,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对了,无敌兄你为何忽然间就对这魔像这么有研究了?”这时候不再担心有人偷听,风吟秋就问出了一个憋了几天的疑问。“就算你忽然间对这东西感兴趣,但这也才没多久的时间,我看那些法师们佩服你得五体投地,说是没有几十年的浸淫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造诣。这奥术方面的东西虽然也讲一个天赋,但那些法阵什么的,也是需要长时间来学习积累的。” “哈哈哈哈,风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也就是对你,我才说一说这其中的关键要旨。”王剑仁露出一个极为神秘的笑容来,虽然在这并没有外人监听的浮空车中,他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我当日用许愿术固化的三个八环奥术,有两个你是知道的,还有最后的一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哦?”风吟秋眼睛一亮,记起了这件事,不过旋即又露出深深的疑惑。“无敌兄你是说你能有现在这般的魔像水平,都是靠奥术得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奥术能有这般神奇?若当真只是靠奥术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因克雷还会缺你这样的人才?” “哈哈哈哈,那些弱鸡法师的奥术,岂能和我的奥术相提并论?他们那孱弱的精神,岂能和承载了爱与正义的真意的精神相比?” 得意之处,仁爱之剑的声音和语调又回来了,虽然眼前的形象还是那个有些油滑的年轻人,让风吟秋看起来感觉更是古怪,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原来无敌兄是以自身精神为基来运转精神奥术,就如同之前以神职者的灵魂来运用许愿术一样,是个之前的奥术师所无法尝试的领域,所以能发挥如此神妙的作用。” “正是如此。不愧是风兄弟,一点就透。”王剑仁拍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现在这幅模样配上原本的仁爱之剑得意张狂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契合和滑稽。“我第一个选择的是‘夺心攻城锤’,第二是‘心灵领域’,这两个奥术联合起来的威力风兄弟你可是见识过了的,不是我吹牛,只要不是在大型奥术序列或者是九环奥术的保护之下,这欧罗大地上的什么奥术师在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风吟秋点点头。这一点上确实不是吹牛,他确实也是亲身体验过的,‘心灵领域’这个八环奥术就是将双方的意识拉入同一精神层面交织起来,以各自的意志和精神来对抗,以仁爱之剑那先天武道强者的精神强度,根本不是任何大法师所能比拟的,只能沦陷在他所创造出来的精神幻境中不可自拔,生死由他掌控不说思维情感都会被幻境篡改。而‘夺心攻城锤’则是以暴力破开绝大多数的精神防护,两厢搭配对于一般的奥术师当真是无往不利。 “但只是这两个奥术的搭配,最多也只是一加一大于二,最多等于三或者五罢了。”王剑仁摇摇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神秘越来越得意。“只有加上第三个奥术,才能将这整体的作用变成一加一加一等于十,甚至等于一百!” 看着那张年轻油滑的脸上的表情,风吟秋总觉得仁爱之剑不只是换了张脸这么简单,好像连性格都有些变了,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第三个是什么奥术呢?” “第三个奥术就是‘心灵密偶’!这是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检索了上百个八环以上的精神奥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佳的组合。只要在心灵领域中沦陷被我击败的目标,就能以这个奥术拓印下他的精神状况,包括部分的记忆情感还有技能。比如这样……” 说话之间,王剑仁脸上的神情微微呆滞了一会,然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虽然五官外表还是那副模样,但却充满了一股颓丧阴郁的味道,再开口说话也是懒洋洋的:“你好,我是平里斯·多利亚,就是你在奥斯星城见过的那个复兴会执行部的高级成员……当时差点被那西方女人给吸干了,真是巨大的耻辱,从我十三岁第一次碰女人开始,那是最耻辱的一次,我一直想着要怎么找个机会报仇,但想着看来好像是没机会了……嗯嗯,听说因克雷这里有很多各种族裔的混血美女,来了这里可要大干几场才行,我得多配制几瓶药水……” “原来如此……居然还有这等巧妙的奥术?”风吟秋抚掌。“就是用了这个办法,才让无敌兄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中学习到那么深厚的魔像技术。这样说来那其他知识技巧,对无敌兄来说岂不也是予取予求了?” “差不多也就是如此吧。”王剑仁的神情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如果是其他的大法师来使用这个奥术,可就绝没有这样的效果。自身精神和神魂不够强大,承受其他人的情感记忆就极为有限,而且最终必然导致精神崩溃和分裂,帝国历史上研究精神奥术将自己研究疯的可不在少数。也只有我这般真正领悟了天地之道,爱与正义的真理的强者,才能如臂使指掌控无数弱者。” 风吟秋点头。仁爱之剑这样一手,确实是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如果说普通的大法师的精神就像是没有地基的建筑,修个两三层楼就是极限,以他那先天武道的精神作为基础就像打下了厚实无比的地基,就可以承载数十上百层的建筑。这样来说,他将别人穷尽一生磨练的技艺和知识轻轻松松地就学到了手,从长远来看当真是有无穷的潜力。 说起来,菲尔父母的状况和这也有些相似,虽然是以九环奥术为媒介,但终究还是因为自身基础太过薄弱,又不理解奥术背后的本质,才酿成了那样的悲剧。风吟秋叹道:“这奥术终究是术器之道,平常日用也就罢了,到了涉及天地和自身的根本问题上就会因为基础不固的原因而出岔子。我倒还忘记和你说了,前些时日那位德鲁伊菲尔邀请我返回草原,去了结之前和那位兽人酋长的事,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就在这浮空车中,风吟秋把大草原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即便是王剑仁或者说仁爱之剑的心性,也被这事中的扭曲转折给震惊了,瞪着眼睛惊呼:“居然是如此?他发现他爹其实是他妈?然后他妈其实还是他爹?这关系好古怪好曲折,如果不是从风兄弟你嘴里说出来,我是还以为是哪个三流吟游诗人喝多了猫尿在厕所里瞎想出来的呢……不过细细一想确实也如你所说的,这些欧罗奥术师从道法根本上就差了,不明心见性探究本我,搞来搞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辛辛苦苦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其实根源不过是几个妄念,时机一到妄念一破,做的再大事情都不过是一场幻境……” 说到这里王剑仁忽然怔住了,好像忽然间想到什么事情一样,就那样愣在那里发起呆来。 等了数秒,王剑仁还是一动不动,一旁的风吟秋不禁皱起眉来,这倒隐约有些像是菲儿母亲那时候的样子,难道这精神系的奥术都有这类的重大隐患?但是仁爱之剑这神魂和精神总不可能还会驾驭不住这八环奥术吧? 幸好很快面前的年轻人恢复了正常,王剑仁摇了摇头,又嗤笑了一声:“联想起一些过往怪事,不足为道,让风兄弟见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族裔(11) 浮空车在因克雷中的一栋大酒楼门口停下,风吟秋和王剑仁从中走了出来,迎面就看见酒店门口挂着的一条大大的布帘,上面写着‘大正同乡’四个大字,字迹敦厚有力,风骨外显,至少有数十年的功力在上面。 这酒楼是刘家自己的产业,据说在因克雷中也是名声不小,连前两位公爵都时常来光顾。毕竟在烹调之术上神州底蕴深厚,在大平原西海岸等地方还因为饮食习惯和帝国传统有所出入而只能混迹底层,到了这一片荒芜的高地上就显出功力来了,不管什么食材稍微整治一下都比乱炖烧烤的美味无数倍去。数十年下来刘家就靠着这个为基础发展,也在因克雷中占下了一片基业,也用来在这里召开的同乡联谊。 “嘿,可惜了,若是真在当年的大正朝,只凭这一笔字就能有一番名气。”王剑仁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布帘,摇摇头口中啧啧有声。这酒楼占地数亩,和因克雷中的其他建筑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用奥术修建的,不过从外形上来看就有浓厚的神州风韵,再朝那酒楼里看了看,里面大厅中人头涌动,看起来至少有数百。“看起来人还不少的样子,好是热闹啊,看起来今天可是来对了。正好见见这老派的大正族裔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王兄弟,风兄弟,正等你们来呢。”有几个人看见两人从浮空车中走出,立刻就快步跟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陈三士。 两人对陈三士拱了拱手,王剑仁问:“陈兄弟,今天这里看起来很是热闹嘛,因克雷中的大正族裔居然有这样多吗?” 陈三士点头:“因克雷的大正族裔大约有近万人,分布在整个高地上则是有数万之多。” “居然有如此之多?”风吟秋和王剑仁都有些意外,这里的神州族裔居然比西海岸和奥罗由斯塔都多。 “当年帝国战乱还未起之时,就有数千大正族裔来此扎根了,如今开枝散叶,已成了因克雷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不过分地说上一句,这因克雷的建立和兴盛也有我大正族裔的一份功劳。”陈三士脸上也微微有些自豪的神色,不过又有些古怪。“只是老一辈的大正族裔总是自家抱着那些大正的老朽传统不丢,生活习惯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难免就有些受排挤。这每年一次的同乡联谊基本上都是一些老人来参加了,今天来这么多人,主要是领头的刘家家主老大人说有要事公布。” “此外就是因为有不少人想来见见你,王兄弟。”陈三士旁边的年轻人开口接话,对王剑仁抱了抱拳。“听说王兄弟初来乍到,几天之内就成了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技师,我们都佩服得很,都想来看看你。” 这说话的年轻人跟在陈三士的身后,一直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王剑仁,在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陈三士连忙笑着介绍道:“这是刘杰,刘家二房的公子,在魔像制作上也极有天赋,原本立志要做神州族裔中的魔像第一人,谁知道王兄弟你一来就将刘公子的志气给击碎了。你都不知道你的大名这几天里在年轻人中传得有多开,你这短短几天获得的成就,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呢。” 陈三士的话原本是恭维,王剑仁却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这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把戏罢了,算什么成就?陈兄弟你不用来捧我,我这人最是踏实低调,就算是听到好听的话也不会高兴的。” 陈三士一脸的便秘表情,身后那个叫刘杰的年轻人更是面色发黑,开口争辩道:“王先生,你怎么能这样说?魔像制造是一门无比高深的学问,虽然你可能确实在这上面有很高的天赋,但是你也不能……” “啊,这不是赛丽儿小姐么。”王剑仁却压根没理会他的意思,径直走向了刚刚从另一辆浮空车上下来的少女。“想不到你也来参加这种聚会,不是听说只有老年人才来的么?” “啊,是王兄弟,还有风大哥。”少女盈盈一笑,她俏丽的脸蛋微圆,只有一双略尖的耳朵表示出了精灵的血统,伸手掩着嘴,整个人在俏皮中又显出一种和外表不相称的老练。“欢迎你们应邀前来,我可算是半个主人呢。而且我也不能算是年轻人了,拜父亲的精灵血统所赐显得很年轻而已,我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 “美丽的少女即便是三百岁也依然美丽依然是少女,时间的沉淀只会让她更有魅力。”王剑仁好像想都不用想,条件反射一样地直接回答,逗得赛丽儿咯咯直笑。一边跟来的陈三士面色古怪,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说什么,反而王剑仁看他那模样又直接转过去对他说:“陈兄弟不要误会,我可没有追求赛丽儿小姐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人最是低调踏实,说的都是老实话,你也应该多学习,要知道女孩子们最喜欢老实诚恳实话实说的男人。” 陈三士的表情难看到了一个极限,开始显露出一种茫然来,好像是脑中的思绪已经过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来赛丽儿姑姑和这位王……王兄弟认识啊。”那个叫刘杰的少年也跟了过来。“那下来之后我就要向你好好请教请教,看看你在魔像上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技艺……” “既然我和你姑姑是朋友,那你应该叫我王叔叔才是,刘家不是以大正正统传承自居么?家中小辈居然连这个辈分尊卑都不知道了?”王剑仁不以为意地瞅了这少年一眼。“请教什么的不用说了。对后辈耳提面命是身为长辈的责任,但我这里值得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而我又为人谦虚低调不喜张扬,那你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就好,能学多少全凭你自己的悟性。” 少年刘杰的脸也迅速地涨红起来,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王剑仁:“你……你这人怎的如此……” “不好意思,这位王兄弟的性格就是如此。大会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坐吧。”一边的风吟秋也忍不住开口打了下圆场,这精神奥术用得太过频繁似乎也不是好事,看到这位王剑仁表现成这样,他以后对这类奥术必须要谨慎使用。 赛丽儿笑眯眯地亲自领着两人进入酒楼。这本不是她该做的事,但无疑王剑仁之前的话得了她不少的好感,而且风吟秋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径直就将两人安排到了前排的贵客座位上,然后赛丽儿就坐在两人的旁边,给他们讲解现在这因克雷中大正族裔的大致情况。 原来当初早在帝国尚在之前,就有大正族裔察觉到了奥术帝国那盛极一时下潜藏的危机,于是在神怒之战之前,就来到了因克雷高地避祸。这些人总共分为八家,这刘家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后来也有零零星星的神州族裔来到因克雷,却一直是以这八家为核心主体。近百年的时间过去,有五家或是败落或是迁出因克雷前往高地的其他城市,现在留在因克雷中的就只有刘,陈,王这三家人了。 赛丽儿的母亲是刘家如今的家主刘自如的亲妹,虽已过世,但父亲已经在摩尔商会做到了商务主管的位置,而摩尔商会的背后是精灵,在因克雷中影响不小,因此她在刘家的地位颇为超然。 这些事情风吟秋听得颇为认真,旁边的陈三士则一脸郁闷和恍惚,显然心中一直思绪乱飞,而王剑仁却是一边听着一边四处张望。忽然间他看到大厅中央舞台边上放着一架柜台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指着愕然问:“这个……是钢琴吗?这里也有这种东西?有人会弹吗?” “啊,糟糕,忘记叫人挪走了,等会大舅可要生气的。”赛丽尔吐了吐舌头,又看着王剑仁有些好奇。“王先生也知道这个?到了帝国后期,这种实物的乐器就比较少了,民间很多都是用幻术来进行演奏,只有一些大家族的家中还有培养专门的乐师。我是一直比较喜欢这种实物的乐器,所以经常来这里演奏着玩。” 王剑仁哦了一声,一脸诚恳地说:“那能不能请赛丽尔小姐现在给我们演奏一曲呢?我可还没听过,这几天都是在那魔像工坊里听着铁疙瘩撞来撞去的,正想听听好听的来洗洗耳朵呢。” “嗯……”赛丽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大厅尽头依然是闹哄哄的一团,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去坐在那钢琴前,翻开盖子试了试音色,便开始演奏起来。她双手飞速弹动,十指如跳舞一样在琴键上跳跃,欢快而又节奏分明的音色不断从指间流出。大厅中原本喧闹的嘈杂声也逐渐地安静了下来,慢慢地就只剩下赛丽尔手下钢琴的跳跃出的音色。 片刻之后,在几个重音中赛丽尔结束了一曲,大厅中响起热烈的掌声,那些年轻的恨不得要将自己的手给拍烂的样子,不过前面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有几个还眉头微皱。 赛丽尔起身微笑对台下鞠躬,忽然间看到台下一个的老人正对他怒目而视,立刻面色一变,紧张起来。 “胡闹!在这等场合,怎能奏你那些蛮夷野曲?”老人虽然须发皆白,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八十岁,但声若洪钟,神态间不怒而威,而且身着一身儒家长袍,腰间玉佩环带,看上去和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还不快给我下来!来人!给我把那蛮夷之物给我扔了!” 赛丽尔撇了撇嘴,一声不吭地从台上走下,几个杂役上前去吭哧吭哧地把那钢琴给抬了下来,当然也不是真的如老人所说的丢出去,只是搬到旁边的角落中拿布给遮盖起来。 “嘿,这老头是谁?这般大的威势。”王剑仁瞪眼问。 “这是刘家如今的家主,刘自如刘老大人,赛丽尔小姐的舅舅,算是因克雷中神州族裔的第一号人物。”一旁的陈三士听了赛丽尔的演奏之后,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这时候开口解释道。“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理他们那一套,也只是在老一辈里摆摆威风罢了。” 眼看赛丽尔悻悻然地走回来坐下,王剑仁立刻说道:“赛丽尔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是我连累你受了呵斥。不过不要伤心,等会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赛丽尔听了一愣,然后笑道:“这不算什么啦。大舅只是比较看重这些场合而已,平常也不会管我的。” 这时候那位刘家家主刘自如走上台去,对台下主要是近前的几桌老人拱了拱手,说:“抱歉了,小儿辈胡闹,我下来定然有责罚。” “无妨,让年轻人们高兴高兴也好。少年人本就喜好玩闹,崇山兄无需太过苛责。”几个看起来同样七八十岁的老人摆摆手。刘自如脸上才稍微好看了些,然后挥手示意,立刻就有人从后面将一排排的编钟铜鼓古琴古筝给搬了上来。 等到乐器布置妥当,也有身着古服的乐手就绪,刘自如一摆手,乐手便敲响了编钟,悠扬古朴的声音便贯穿了全场,然后刘自如也开口吟唱了起来。 “这是儒家正统的‘韶乐’,只在重大正式的场合才会演奏。以表祭祀天地,追怀先祖圣贤之情。”风吟秋回答,他在神州时参加南宫家所主持的大典的时候听过,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还算简化过了的,若是正统,须得有数十人伴舞,在这欧罗大地大概是找不到数十个还能懂儒家正统礼乐的人了吧。” 王剑仁的着眼点却是在其他地方:“这老头气息悠长声音响亮,明显是专门练过的。但他一身气血却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而已,居然只是为了唱这个而专门练呼吸?为何不干脆直接练内气?练个几十年,不管是道门的养炼搬运还是武道的内功,说不定都有机会去撞一撞先天的门槛了。” 风吟秋摇摇头:“他练的应该是儒家浩然正气的练气法,只是缺了心中的一股浩然真意,这欧罗大地上又无法凝聚民心民意,所以才弄得这般样子,勉强只算是养生而已。不管他是不是知晓其他内功的搬运调息法,既然他以儒家正统自居,那就肯定不会再去走道门或者武道的路子。张家老丈那不也是一样?” “张老头可比他识时务多了。只是张家出身不高,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道统和功法,只有些搜罗来的二三流外门功夫让族中子弟修习,上限不高,远不如奥术和神术,即便如此那些二三流功夫也在动荡中立了不少功劳,要不张家凭什么能在贵族势力根深蒂固的奥斯星城占下一席之地,一直撑到……撑到高手来……”王剑仁摇摇头,脸上神色略有些古怪。“而他们这些人早在因克雷开创之初就敢来到这里,应该当时是族中还有高手护卫吧?我记得听张老头说过,东渡来欧罗的大正家族中是带有不少功夫不错的护卫的,现在却是压根没人懂拳脚功夫,奥术上的成就也不高……不管是全力转去研习奥术,还是将高手的功夫传承下来,都不至于是如今的局面。” 这番对话让一边的陈三士都听得有些傻了,赛丽尔的一双眸子却是闪闪发光,看着王剑仁点头:“王兄弟你真是慧眼如炬,我母亲就曾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士,曾经在魔兽口中救下了我父亲,我父亲才去追求她。她曾说过她的老师曾是刘家的守护者,甚至能够斩杀高阶魔兽的强大剑士,只是学习他的战技需要很高的天赋,平日的修习又太苛刻。其他几家听说以前也都有守护者的,不过终究依靠肉身的战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奥术和魔像实用,修炼还特别辛苦,所以也渐渐地没人去学习了。” 风吟秋和王剑仁交换了个眼神,都有遗憾之色,王剑仁再看着台上的刘自如摇头啧啧有声:“大人,时代变了啊。以为靠着唱几首歌跳几个舞就能守住道统?” 一阵子之后,舞台上的简化韶乐就结束了,乐手们纷纷撤下。只剩下刘自如独自站在上面,他拱拱手,对厅中的众人说了番用客气话和开场白,然后说:“今日召集诸位同乡前来,也是趁着这一次大正族裔聚集之时,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和诸位商议。诸位可知,大约半年之前,有朝廷使节从西方神州故土前来这欧罗大陆?而他们现在正周游过了奥罗由斯塔,准备到因克雷这里来。” 大厅中就像泥潭被丢下了一颗爆裂火球,顿时炸起一片轰然的喧闹声。流落海外近百年,所有大正族裔都几乎快要忘记了‘朝廷’这个东西,甚至年轻一辈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这时候却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确实让人震撼莫名。 “朝廷?是大正朝廷么?怎的会有使节团来此?” “不,我记得好像听说过后续的新朝叫做‘乾’,前几年往西海岸的商人说有从神州流落来的江湖人……” “江湖人也就罢了……但朝廷派来的使节团可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吧,还要朝这因克雷来……我们该当如何自处?” 最震撼的都是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基本上全都一脸震惊之色,议论纷纷喧哗不断,而年轻一辈的基本上都是一脸的迷糊和茫然,最多也是交头接耳询问这其中的缘由和深意,而坐在最前方那几桌年纪最老,显然是各家领头当家的老人却是一脸的淡然,显然是在此之前就知晓了这个消息。 “喔,他们消息挺灵通的嘛。”王剑仁点点头。因为海路阻隔,陆上商路的消息又被刻意隐瞒,因克雷对大乾使节团的消息一直很滞后,现在公爵府高层肯定是知道了,但中间和底层却是一直茫然不知。而刘家家主能在这时候当众抛出这个消息来,一批当家主事的老辈又都稳如泰山,应该是早就心中有了各自的定计。 “风大哥,王兄弟,你们就是从西海岸来的,是不是真有这事?”赛丽尔看着两人,放低了声音问。 “嗯,确实是真的。”王剑仁点头,这事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那大乾使节团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尤其是其中一位参谋长和随军的仙师道长更是厉害得不得了,杀一般大法师简直如杀鸡,在奥罗由斯塔那边可都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如今应该正朝着这因克雷来,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陈三士和赛丽尔都是愕然。陈三士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虑些什么,赛丽尔却是想了想又问:“那使节团是不是从奥斯星城来的?奥斯星城的张家是不是投靠了他们?” 这下风吟秋和王剑仁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嗯,以前我认识个朋友叫做张子松,就是来自西海岸的奥斯星城。他来因克雷学习了几年奥术,然后说是有什么要事就回去了。但是前几天我看到他又回来了,一脸风尘仆仆但又有些得意高兴的样子,一来就对我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大舅,我带他去找了大舅,但是随后大舅就将他关了起来,还让我不准泄露有关他的消息。看来就是因为这事……” 风吟秋和王剑仁对视了一眼,张子松就是当年复仇神教的祭典中准备用来开启十一环奥术卷轴的那个中年人,出身张家专门不远万里来因克雷学习了奥术,只是最后没能用得上,也阴差阳错地在祭典中捡回了一条命。他原本应该是和张家老头一起跟随大乾使节团的,这时候居然先来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张老头的授意。 “不知道东岭兄被关在何处?”王剑仁开口问。他和风吟秋在商会中伪造的身份原本就是出自西海岸张家,而且陈三士多半应该也应该知道了,这时候正好表明出来。“他也正是我们两的熟人,可有什么危险?” “原来你们也认识张子松大哥。”赛丽尔点点头不疑有他,王剑仁能一口说出张子松的字来,而且西海岸的神州族裔互相认识也是情理之中。“危险到没有什么,我只是听好像大舅和他是对什么事情有所争执,不过也没有太为难他,应该就将他软禁在这酒楼里。等这里下来我去和大舅问问,看能不能见见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么暂且不用着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东岭兄来因克雷学习也多受了你们刘家照拂,算起来是还我们张家欠了你们的人情。等看看刘老大人怎么说再说吧……” 王剑仁面上神色如常,似乎浑不在意,但是马上又用内力传音给风吟秋:“风兄弟,现在看来这其中似乎有不少蹊跷,可能要劳烦你一趟去将东岭兄给救出来。我在这里拖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好。”风吟秋也不多言。意念一动之间,一个拟像就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而他本人则完全虚无透明化,朝着大厅外走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族裔(12) “那大乾朝廷使节来因克雷,所欲为何?难道是想要将我们这些海外遗民重新收编么?我们如今已在这因克雷辛辛苦苦地开创下了基业,已算是因克雷之人。” “但如果能有朝廷名分在,我们在说话做事也多了几分底蕴,不再是一群流落海外的无家遗民……” “有了名分那也就要受其钳制,如果因克雷和这大乾有了冲突我们要如何是好?正所谓忠臣不事二主,虽然这因克雷不过是奥术帝国一公爵,但我们总也在治下生活了数十年了。而且大乾远在神州,有了什么也是鞭长莫及帮不了我们……” “你说什么呢?那大乾再是鞭长莫及,也是神州如今的唯一正统,岂能是因克雷公爵所能比的?我们身上所流的可是正统神州血脉,难道还真要永生永世在这蛮夷之地当蛮夷公爵的子民么?” “呸,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血脉高贵之类的鬼话。大正皇室血脉不尊贵么?如今又在何处?奥术帝国皇室的血脉不高贵么?还不是被兽人如杀鸡一样地杀了个精光?我们能在这因克雷立足靠的也不是神州血脉,是我们自己一手一脚辛辛苦苦地干出来的。不要去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就说说到底能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吧……” “你这是什么鬼话?当真是和蛮夷一起呆得久了,连自己也成了蛮夷!家主老大人们都在那里坐着,你说这些话是想被逐出家门么?” 大厅里一片喧闹,站在台上的刘自如不动声色,静静地旁观着众人的各种言语和争论,默然了一阵子之后才咳嗽一声。他经过练气专门养炼过的声音极为嘹亮浑厚,一下就将大厅中的喧闹给镇了下来,然后他这才慢慢开口道:“以老夫来看,一切都要以大义为基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那大乾使节再是有朝廷名义,也要看是什么朝廷。我们奉的可是大正天子,臣的可是大正的朝廷。那大乾太祖虽然光复神州,一统乱世有功,但究其出身也不过是大正朝中一小吏而已。他大乾朝廷遣来的使节,只能说和我们有些香火缘,是友非敌而已,但却也不能说就能管到我们头上来。” “确实如此。子山兄说得好。” “正是此理。还是刘老大人见识高明,一言就将这问题的根子给说开了。” “不愧是刘老大人,深研儒学名教之理。” 这一番话说得大厅中众人纷纷点头,特别是有几位家主一表态,下面的人纵然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好再开口了。刘自如又再说道:“而且我还收到消息,大乾使节似乎是应因克雷公爵之邀前来的。公爵大人似乎向大乾朝廷送上了些礼物,以索取什么这欧罗大地罕见的事物,而那边朝廷便派遣了使节过来。也就是说,大乾天子甚至都不知晓我们这些海外遗民,我们又何必自降身份去迎奉他们?” “正是如此,刘老大人说得极是!”底下又是一片赞同之声。刘自如微微点头,一切也如他们所想,在场的都是因克雷大正族裔中有些头脸的,只要保持了一致的态度,那就不会再在此事上有什么意外了。 “对于此事,我却是有些不同的看法。”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也太出乎意料,让刘自如愣了一会,这才愕然将目光投向发话的人,却看到这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明明脸生得很,却居然坐在只有身份不凡的贵宾才能坐的前排。刘自如看了眼旁边有些面露不安的侄女赛丽儿,忍住心中的不快,淡然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谁?有些什么不同的看法?” “在下王剑仁。如今正担任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首席技师,承蒙陈兄弟邀请前来参加这次大正同乡会,实是不胜荣幸,所以更要踊跃发言,努力提出不同意见,给诸位老大人补漏拾遗。” 王剑仁抱拳对着周围团团一揖,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年轻人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迹,这几天在因克雷的大正族裔中传得很是热闹,毕竟还从来没有大正族裔做到过这样的显赫的职位,一个大工坊的首席工程师和技师,那是在公爵府都能有一席之地的。所以虽然他的年纪和外人身份显得有些突兀,倒也没人呵斥和驱赶他。 “好,那便请这位小兄弟来这里讲自己的看法好好说说吧。”刘自如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下了台。对于这个年轻人看似客气其实狂妄的话语,他连正面回应都是自降身份,这些学了几年欧罗奥术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见得多了,等他自己上去丢丑就是,自然会有人去训斥。 王剑仁居然也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上了台去,对着下面一拱手,朗声说道:“刚才刘老大人所说的大义名分之辨当然是不错的,敦厚持重,毫无破绽,不过此事在我们这些年轻人眼中却是应该有另外一番景象。大正族裔渡海来这欧罗大地已经百年,筚路蓝缕一步一个脚印,千难万苦中总算站稳了一点脚跟,但是欧罗人却总是将我们当做异族地提防排斥,纵然我们比他们努力十倍百倍,却也难以获得和他们一样的机会。这正是因为我们根基浅薄的缘故,而这次有神州使节前来,正是百年一遇的机会,我们怎能眼睁睁地放过?” 下面一个老者开口喝道:“小儿辈不要信口胡言了,刚才没听刘老大人说么?那大乾天子可不是我们的天子,我们也不是他们的臣子,我们何必要去听他们的使唤?” “正是这个道理!”王剑仁双手一拍。“我们当然不能去听他们的使唤,应该让他们来听我们的使唤才是!” 这话一出,即便是刘自如都是一愣,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等他们发问,上面的王剑仁又继续说道:“正如刚才刘老大人所说,那大乾太祖不过我大正朝一小吏而已,若不是魔教作乱,他见了我们家的祖宗说不定还要磕头行礼。相较于大乾朝廷,我们这些流落海外的大正族裔才是天朝正统!自然是他们听我们使唤才是!” 这话又是说得众人一愣。偏偏这又是大大的好话,谁也不能说自家的祖宗地位不够,当时能举家搬迁流落海外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刚才刘自如话中隐约透露的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要自己这群前朝遗民去使唤如今的朝廷使节,又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此事哪有这样简单……”几个老人摇头。 “自然不会简单,但想法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王剑仁在台上挥着手,意态激昂。“正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既然我们本就是大正正统,为何不能堂堂正正亮出名号来,让那些使节团上门求教?那新朝也是沿袭我们大正朝的儒家圣人经义,最为正统的儒家传承自然是在我们这些大正后裔这里!我们也当放开心态,等那大乾使节前来讨教,无需一开始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够了!小儿辈休要再胡说八道,还不快下来!”有老人高喝。 王剑仁却是眼睛一瞪,说得:“这位老大人慎言!难道儒家圣人正统不是在我大正后裔手中?刚才刘老大人所演的韶乐你是没有听到么?” “胡搅蛮缠!”这老人一挥袖,也不再多说。 “还有,老大人也千万不要小看了小儿辈。这天下是你们老大人的,也是我们小儿辈的,而且终究会是我们小儿辈的。难道你们希望我们不如你们?那你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是要等着我们拿去败家么?正是要给我们这些小儿辈多一些说话的机会,多一些发挥的机会,日后大正族裔才能在我们手中欣欣向荣,发扬光大。需知从小就只知守着老一辈的规矩不知变通,那长大了也只能是个人云亦云的可怜虫。就算再是圣人教化的经义,拿来做成了死板规矩也就成了关押牲畜的栅栏。此乃方便出下流。” “说得好!”不知道从哪里响起几声附和来,又有人零零星星地鼓掌和吹口哨。就算在座的各家家长老大人们都还健在,但在日渐兴旺又奔放自由的因克雷长大的年轻人,确实是越来越不在乎他们的威严了。 台上的王剑仁越发地得意了,继续说:“就比如说开头的韶乐当然是极好的,祖宗圣人之乐不能忘。不过赛丽儿小姐的钢琴也是不错啊,至少这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听,我刚才听了之下顿时灵感爆发,当即就谱了一首曲子出来,而且这是首合奏,请赛丽儿小姐上来和我一起合奏这曲,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 “愿意!”这一下附和的人更多了,联合起来开始颇有几分声势的样子。 一个老年人皱眉对旁边的两个中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把台上这个捣乱的年轻人给拉下来。 这两个中年立刻起身跳到了台上,他们步伐凝重中又带着轻盈,显然是很有几分身手的。但台上的王剑仁却连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猛地发力一顿足,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震动,然后被抬到角落里的那一台钢琴居然就原地跳了起来,然后飘飘荡荡地朝着舞台滑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这一台重达千斤,需要数个杂役合力才能搬动的重型乐器居然就这样像没有重量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滑动。稍息之后那些年轻人们更是鼓掌叫好起来,能进入这里的年轻人都是家世不错的,在因克雷的环境下都有学习奥术,也都有足够的眼力和剑士。用奥术来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然不是难事,大约三四环奥术即可,但能这样举手抬足之间就瞬发出来可就大不简单了。 “厉害!不愧是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这下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能瞬发这样的力场奥术,真实的奥术水平至少应该也有五环了吧?这个年纪居然就已经是高阶法师……” “……现在这个滑动钢琴的是斜面力场墙吧,但是刚才那个让钢琴跳起来的是什么奥术?” 那两个准备去抓人的汉子已经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能面面相觑,两张嘴巴大张着,四只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他们的眼力更高见识更广,能很清楚地看得出那第一下让钢琴跳起来的并不是奥术,而这一下对他们的震撼几乎等于让那些年轻人看到挥手丢出七八环的法则性奥术。不要说上去抓人什么的,如果不是这里还有几位家主,不是确定台上的年轻人应该没什么恶意,他们只想转身先逃远些再说。 “现在有请赛丽儿小姐上台!” 钢琴缓缓在力场墙上滑落到舞台上,王剑仁弯腰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大厅中的年轻人全都兴奋起来,鼓掌声叫好声口哨声连成一片。座位上的赛丽儿不得不站起,满脸通红地朝着台上走去。她不是没有接受过众星捧月的待遇,却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如死水泥潭一样的大正家长遗风就在台上年轻人的几句话中被搅动,翻腾起来的气息让她倍感新鲜,那几位家长老大人们只能冷着脸却拿她没办法的感觉更是让她兴奋莫名。 王剑仁伸手一张,他座位上的请帖就飞了过来,请帖的背后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一张乐谱,原来他刚才在听赛丽儿弹琴的时候当真写了一曲出来,赛丽儿目光在曲谱上扫视,眼中的惊喜之色越来越浓。 “我还需要一把二胡,这里的兄弟有没有知道哪里有二胡的?”王剑仁又高喊到。 “我知道,后勤仓库里就有!”这一下跳出来的居然是刘家的子弟,熟门熟路地转身跑了出去,居然很快地当真拿了一把二胡出来。 王剑仁接过二胡试了几个音,然后看向赛丽儿,赛丽儿犹豫了一下也坐到钢琴前,手指轻弹,轻盈的音节飘荡而出。几个节奏之后,一旁的王剑仁也拉动二胡,悠扬凄凉的音色加入其中。 就在下面的大厅中一片热闹的同时,风吟秋也在酒楼地下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了被囚禁的张子松。 “风……风先生!”张子松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风吟秋自然是又惊又喜。“您……您也来因克雷了?” “你是怎么会和刘家人起争执的?”风吟秋丢下被打昏的两个守卫,这地牢似乎是临时用杂物间改的,张子松身上也带着镣铐,脸上有些青紫,看起来很吃了些苦头。 “刘自如那个老匹夫,说我们张家狐假虎威,依仗大乾使节团的声势来因克雷是想要鹊巢鸠占!说什么他们刘家百年经营来的基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们来占了便宜。”张子松颇有些气急败坏。“他就不看看这对大正族裔的长远有什么影响?只是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哪里还有什么同族之宜,还谈什么圣人儒家的风骨?不就是个乡下老财主的德性么?” 风吟秋淡淡一笑,对于这些话也不予置评,只是上前把张子松身上的镣铐给扯断。那位刘家家主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在所难免的,圣人经义诵念得再多再熟,真正能做到坦坦荡荡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又有多少人?不用说在生死关头,只是在利益面前大多数人其实都一样。说得不好听一些,那张老头在这方面的心思也不比这位刘家家主差多少。 忽然间风吟秋微微一愣,伸手将地上被扯断的镣铐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镣铐已经被他之前扯得完全变形,但也能看出做工非常精细,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奥术法阵,还镶嵌了元素宝石和水晶,分明是一件奥术道具,而且就是用来专门囚禁奥术师的。 一个守旧又自命儒家正统的大正家族,居然在自家的酒楼地下室里配备了这种东西,不得不说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族裔(13) 二胡的悠长音调婉转凄凉,逐渐转弱,极有默契地和钢琴的叮咚一同戛然而止。一两息的停顿之后,台下的掌声如雷一般地响起。 赛丽尔站起身来,对着台下躬身致谢,接受一波更热烈的掌声之后,她转身拿起钢琴上的请帖,扫过上面随手写就的乐谱,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感慨。再看向一边的王剑仁,问:“这……这当真是你刚才写的吗?” “当然不是。”王剑仁一边挥手向台下致意,一边笑嘻嘻地回答。“是我老早以前从某处听到的,觉得合适就写下来送给你了。原作者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算是唯一知道这首曲子的人,不过我不会钢琴,就只有请赛丽尔小姐将这首美妙的音乐传播出去了。” “那就多谢啦。”赛丽尔笑颜如花,将请帖收入怀中。“对了,这首曲子有名字么?” “居风之街。若是你不喜欢,就给它重新改个名字。” 赛丽尔和王剑仁一起走下了台重新回到座位上,两人已经享受着大厅中所有年轻人目光注视,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想要认识王剑仁,就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已经成为了这因克雷年轻一辈大正族裔眼中的明星。王剑仁也是酒到杯干,十分热络地回应来者,只是坐在旁边的陈三士神情一直阴晴不定,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魂不守舍。 “那位张子松我已经送出去了。”隐身返回的风吟秋重新坐下,和原来位置的幻象合二为一,用奥术通知了王剑仁一声。“人稍微吃了些苦头,不过问题不大,我让他先去城中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王剑仁笑着和几个年轻人喝下一大杯酒,用内力传音问:“辛苦风兄弟了。不知道东岭兄说没有,他是怎么和这刘家老头起冲突然后被关的?” “还不是那位张家老丈让他来这里和刘家家主沟通有了些误会,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怎么样,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风吟秋对此倒还真不怎么看重,不管张老头还是这刘家怎么样搞小动作,在他们的高度来看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他们两人和刘玄应在,神州族裔的地位就有绝对的保障。整合人心什么的他并不想去操心,谁要弄得太过一指头摁死就是,总会有新的识大体的人站出来。“倒是这刘家似乎有些意思,看来倒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能在这因克雷打下一片自己的基业来的家族,又怎么会简单了?”王剑仁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刘自如所在的那一张圆桌却没看到人,那位刘家家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场了。 “王大哥……不,王叔叔……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之前很是不服气的刘家少年刘杰也和着几个年轻人一起走了过来,此刻脸上满是钦佩眼中满是敬仰,大概是因为王剑仁轻飘飘的地就将他做梦都想做却没胆子去做的事给完成了。“原来您真的不只是在魔像技艺上厉害,您厉害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年轻人自信一点。”王剑仁拍拍刘杰的肩膀。“胆量大一点勇敢一点,关键是为人要谦虚踏实,就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厉害。不要被老大人们的规矩和威严吓住,他们毕竟是老了,也不要被什么魔像奥术之类的东西给束缚了,在那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明白了吗?” 刘杰下意识地朝台前那边看去,发现不只是刘自如,那一圈的其他几位家主和当家人也都离开了,只剩聊聊几个也是面色阴沉,对大厅中逐渐热闹起来的年轻人们视若无睹。好像这些老人都有了什么默契,当真听从了王剑仁之前的话,将这一片空间让给了年轻人们自由发挥。 这个时候,酒楼的地下室中,刘自如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被救醒的两个守卫。 能用来看守张家信使的当然是他信得过的家中心腹,身手和能力都是族中翘楚,但现在看来这些心腹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不只是看不住人,连自己被什么人打倒弄晕的都不知道。 “大伯,他们不是被奥术弄晕的,而是被人用高明的手法打中了穴位……那奥术镣铐也是被硬生生拉断的,这不是奥术师的手法,乃是神州武道手段,来的应该也是大正族裔,可能就是其他张家的人……”一个中年人检查完两个守卫的伤势,再看了看那被丢在地上的镣铐,走过来凑到刘自如身边禀报。 “好得很啊。这就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我还奇怪那张子松为何那般大的口气,原来是有所依仗……”刘自如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却透着说不出的阴沉。“……张家在奥斯星城经营百年居然还不满足,要跟着朝廷使节团来因克雷分我们一杯羹,看来这为王前驱,是要势在必得啊……故意用那般的口气和态度来激怒老夫,让老夫应对有失,他们便站着大义的高地了,再做什么都有了借口,妙啊妙……” 旁边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前几日在城防守卫总部前闹事的大正族裔,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家的人有关?城防守卫是发了通缉的,据说公爵府也用了奥术来全城大索,但都没有找到那人……” “……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告诉我们他们可以连公爵府都不怕么?”刘自如那之前在大厅中还极有气度极有威严地颂唱韶乐的脸上,此刻阴沉得要滴下水来,就像一个察觉自己落入重重合约陷阱已经要负债累累的商人。“狂妄,当真太狂妄了……” “额……还有刚才那个叫王剑仁的年轻人,可能也和张家有关。刚才他顿足的那一下,其中的功夫实在是骇人得厉害……总之是绝对高深之极的神州武道,也就只有我小时候曾在伯父手中见识过……以他那般年纪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形貌差异太大,我们几乎都要以为他就是城防守卫闹事的那人了……” 旁边的中年人也是刚才准备去抓王剑仁的两个之一,他是刘家硕果仅存的几个护卫后裔,长辈传下的功夫还是有着几分的,单纯论近身搏击之能在这因克雷中是能排得上号。一般来说这身武艺除了解决一些半兽人醉鬼之外并没有什么用,一小队城防队的魔像或者几个六环奥术都不是他能抵挡的,但此刻却分辨出了些其他人看不出的问题。 “嗯?当真?哼哼……这些人目无法纪,来因克雷肆无忌惮地到处捣乱,当真以为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么?”刘自如的眉头一挑,眼中有精芒闪过。 中年男子连忙问:“那我们是要报告城防守卫么?这几个张家的人功夫都极高,虽然肯定也抵挡不住公爵府的奥术,但我们还是要做好防范,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伤害到老大人……” 刘自如沉吟了一会,却是摇头:“不行,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一脉相承的大正后裔,如果让旁人知晓我们向城防守卫告发他们,日后我们刘家还有何面目统领因克雷的大正族裔?那些乾朝使节团更是有了大义来向我们问责……哼,说不定张家的人正是等着我们这样做,他们派人来因克雷这般跋扈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埋头思虑了片刻之后,刘自如对中年人说:“你去悄悄地将陈家幺房的那个叫陈三士的小子带去楼上的房间,说我有事要问他。” 陈三士被带到酒楼上层的时候,都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当看到刘自如之后,这位刘家老大人的第一句话就将他的精神给完全地吸引了过来:“陈家小子,亏得你和赛丽尔相识这么多年,自幼两小无猜,我还曾想过撮合你们两……但你现在居然把西海岸张家的外人带来,又让赛丽尔和这些人走得如此之近,难道你是想害她不成?” “这个……这个……老大人何出此言?我和赛丽儿姐姐……我们从小便是一起的,我……我没想过……我如何会害她……”陈三士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突如其来的问责中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他一时间完全抓不住其中的重点。“老……老大人说什么西海岸张家的外人?是说王兄弟么?我只是……只是给王兄弟介绍个工作而已……我只知晓他是来自西海岸的,想来这因克雷学习进修魔像技术,我就将他介绍进了工坊内,他的水平实在是高,工坊内又正缺人,就让他担任了首席……今天带他来这里也只是顺便而已,没想那么多……” “你还是太大意了,这样的才华超卓的人突然出现在因克雷,岂能是没有丝毫缘故的?让这样的人如此接近赛丽尔,你便不怕伤着她了么?即便不是人身上的损害,但是我看刚才赛丽尔和那小子之间仿佛有情愫暗生,若是那小子是别有居心的接近她的怎么办?你也知道赛丽尔的母亲的遗愿便是要赛丽尔嫁一个大正族裔,偏偏她父亲的地位又太高,这些年因克雷的大正族裔中没几个年轻人像样的能匹配得上她的,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这般厉害有出息的,你知她心中会不会真的动心?若是遇人不淑,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刘自如神情凝重而又痛心,微微摇头,言语中满是担忧和感慨,陈三士脸上的混乱和纠结也慢慢地平静下来,逐渐转为阴沉,似乎终于慢慢想通了什么重大的关节。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晓你的秉性……你应该不是太清楚那个狂妄小子的来历是吧?你并不知道他是奥斯星城张家的人,并不知道他来这因克雷乃是别有居心和目的的……”刘自如看着陈三士长叹一口气,眼神深邃,仿佛早已洞明了一切。“我记得你好像有朋友在内务厅是吧?你可以从那边入手好好调查一下。西海岸张家自以为靠上了那朝廷使节团,便能肆无忌惮枉顾因克雷的律法,完全无视我因克雷三大家的会不会因他们而受牵连……若那小子当真是来自张家,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赛丽尔和他走到一起的。” “……我明白了。”默然半晌之后,陈三士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眼中却开始有火在烧。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族裔(14) 从刘家的酒楼离开之后,王剑仁婉拒了赛丽尔去酒吧的建议,和风吟秋稍微商议了一下之后就转头回到了魔像工坊。 工坊中,几个工匠已经完成了之前他所嘱咐的准备工作,各个构装部件上都已经铭刻上了设计的奥术回路,只等着他回来组装。 这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这一尊新型的原型魔像是高达二十余米的巨型魔像,每一个构件轻则上千,重的则有上万斤,由数百块大小不一的构件拼接而成,其中启用的奥术法阵又极为高明,因此关节之间的嵌合必须精细到十分之一丝,才能保证法阵的运行和关节的活动顺畅。这基本上就不是单纯人力所能完成的事,只能在力场和侦查奥术的辅助下慢慢进行。等到魔像组装完成,其中的奥术法阵全部尝试激活,时间都已到了深夜。 随着法阵的运转,魔像在宽大的工坊中活动起来,那二十余米高的巨大身躯做出一个个略显笨拙的动作来,就像一个笨手笨脚的舞者,下方的技师和工程师们则汇聚在奥术屏幕前注视着反馈回来的各种数据。 “嗯……以这个体型和重量来说,这样的灵活度和协调性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但是为什么非得要把魔像设定成人型?” “是啊,以大体型魔像来说,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体型好吧……重心太高,躯体部分不附加大量的联动缓冲机关的话协调性非常不好掌控,但要附加上去的话那又太过臃肿,还得要再提升动力和核心控制模块……而且就只是从移动来说,无论是履带还是昆虫类的下肢都要比两只脚好得多吧……” “虽然这已经是因克雷有史以来最灵活的巨型类人型魔像了,但是这个实用性……也许有考量特殊场景的运用?” “到底是什么特殊场景需要巨型的人类外形?” “额……巨型的木偶戏?” 技师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个魔像的种种问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在魔像正下方,仰头看着这个笨拙的巨型木偶的王剑仁。虽然确实理解不了这个魔像的独特设计思路和现在呈现出的效果,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嘲笑或者质疑这个西方年轻人的意思,这几天里这个年轻人用许多超卓的设计想法和实操已经赢得了他们足够的认同和尊重。 “嗯……果然如此,人型的巨大化钢铁机械终究只是白痴们一厢情愿的妄想么?难道只有插入栓塞的生物体兵器才是唯一的出路?” 魔像下的王剑仁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自己也承认了这个失败。他转身走到技师们的面前拍了拍手,说道:“感谢大家的加班,不过我还是要很遗憾地宣布,这个实验性魔像失败了。” 技师们响起一阵阵叹息声,不过也不算太丧气,新型魔像的实验失败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加班总是不可避免一样。 “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就先回去吧。别忘了去门口登记一下时间,加班辛苦了,酬劳也不能少。”王剑仁挥挥手,示意技师们都可以下班了。“我再看看,能不能做一些改进和优化。完全的人型也许确实实用性很差,但只是保留上半身的话就会好很多了……” “首席你不下班吗?你不需要休息?”有人忍不住问。 王剑仁悠然地一笑,回答:“我不是在上班,我是在享受我的生命,当然不需要休息。等我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提出问题的技师和周围的同僚耸耸肩,做了个佩服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来能将一项事情做到万中无一的,都不会将那事情看做是可有可无的工作。他们自认做不到,也就心甘情愿地自愧不如。 技师们很快都离开了,硕大的工坊中只剩下了王剑仁一人,还有周围那些大大小小各型各状的魔像和部件,他依旧是站在那尊巨大人型魔像面前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双眼一亮,似乎是终于想出了个主意,走到魔像前开始动起手来。 这时候没了其他人在,王剑仁也懒得去动用奥术了,直接就徒手去拆卸魔像上的构件,这样反而比刚才那些技师们动用力场奥术更方便快捷,原本成千上万斤的金属零件现在在王剑仁的手上仿佛软木一样的轻巧,轻轻松松地就从魔像上取了下来,就像那不过是一个结构松散的拼凑木偶一样。 没用多久,王剑仁就把魔像的下半身给拆成了一块一块的零件,然后又用这些零件互相拼装,还不断地徒手捏出许多的新的部件出来。他一会又是拆卸零件一会又是制造新的部件一会还拿出纸笔来飞快地绘制,一个人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全情投入,连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都没有发现。一直要等到这个人快走到他背后,王剑仁这才转身过来,看着这人一愣:“陈兄弟?你这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来人正是陈三士,现在的他双眼赤红,神情木然呆愣,好像连续熬了两个通宵一样,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地憔悴。他先看了看满地的魔像零件,还有那正在拼装的巨型魔像,再木然地看向王剑仁,叹了口气:“王兄弟时时刻刻都如此勤勉,难怪能有这样的造诣……枉我还以为你拒绝赛丽尔的邀请是欲擒故纵呢,原来你当真是要回来工作……” 王剑仁摇头大笑:“哈哈,醇酒美人什么的,怎么会有拼装魔像来得有趣呢?陈兄弟的见识还需要提高啊,女人什么的都是妨碍前进道路的拦路虎!” 陈三士面容古怪地默然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去理解王剑仁话语中的意思,开口说:“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王兄弟,不知道可否请王兄弟跟我来一下?” “有什么不能在这边说吗?”王剑仁比了比手上的零件。 “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楼上,需要给王兄弟亲眼看看。”陈三士通红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的,犹如鬼火。 想了想,王剑仁也就丢下了手中的零件,跟着陈三士的后面走上了楼。 楼上不像这底层的工坊一样宽大,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十多个房间,王剑仁跟着陈三士来到了其中一间堆满了魔像,似乎是临时仓库的隔间中,然后陈三士忽然转身打了个手势,仓库的厚重铁门就关上了。 “哦?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需要这样小心?”王剑仁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之色。 陈三士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王剑仁,随之而来的是在他身后,身侧,也有数十个红点开始亮起。 “嗯?这是怎么了?这些魔像是坏了么?怎么突然启动了起来?”王剑仁看着周围的红点笑问,这些发光的都是魔像上的元素宝石和回路。 “这里有九架准备送给开拓团使用的奥术支援魔像,现在已经完全被启动了,只要我一个意念就可以在瞬间释放六个六环,三个五环的攻击性奥术,类型各不相同,杀伤力绝对足够,王兄弟你就算有瞬发的防护奥术道具也是绝对抵挡不了的。”陈三士直愣愣地看着王剑仁,面无表情。 “陈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王剑仁眉头大皱,这一下还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 “我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王兄弟,希望王兄弟你认真回答,不要糊弄我。”陈三士眼中的鬼火闪动,并没有什么杀气之类的东西,但很明显也绝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王兄弟的奥术水平不错,身手更不简单,所以绝对不会大意,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会让魔像激发奥术。” “什么样的问题居然要陈兄弟摆出这样大的阵势来?”王剑仁嗤啦一笑,然后又点点头。“看在陈兄弟这样认真的份上,你尽管问就是。” “……你和那位风兄弟……一起潜入这因克雷中到底是所为何事?是替张家来打前站的吗?” “张老头那老滑头何德何能,能让我们两个来当他的手下打前站?当真见到我们两个,他还要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先生,尤其是对你那位风大哥。”王剑仁嗤笑着摇头。“还有我们两虽是朋友,却并没约好,我在这里遇见他也挺吃惊的。” 这个回答让陈三士很是意外,他愣了愣才问:“当真?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王剑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骗你做什么?说得难听些的,陈兄弟你或者说刘家老头担心的忧虑的,在我们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什么张家刘家的,在我们来看都一样。” 陈三士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是那个神州朝廷使节团的人?!” “他是,我不是。”王剑仁顿了顿,继续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这因克雷即将有大变化。至于详细的你就别再问了,我们即便说了以你的层次也理解不了。” “大变化?我理解不了?”陈三士的瞳孔缩了缩,逐渐地眼中的血丝更浓了,呼吸也更粗重了。“给我看看,看看我理解不了的证据,否则我要怎么相信。” “既然你理解不了,那我又要如何给你看?”王剑仁脸上的笑意不改,反而变得有种更加深邃的意味。“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试试激发那魔像上的奥术看看,那你一定就能理解了。” 陈三士沉默了下来,这回答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良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身周那阴沉而紧张的气息全部消散一空,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倦和轻松。他苦笑了一下,摇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居然比我想象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更好……这样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随着陈三士松懈下来,周围那些魔像上亮起的纹路和节点也熄灭了下去,蓄势待发的奥术被取消了。这一下反而有些让王剑仁意外了,他忍不住问:“陈兄弟,你明白了什么?你摆出这样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出来,居然却是这样就放弃了?” “我就只是想看看你面对这种生死威胁时候的反应和气度,但谁知道这样也试探不出来……”陈三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顺势躺倒在地,好像这一下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耗费一空,话语也是有气无力的,但却也满是轻松。“不过这样也好,你居然是神州使节团的人,背后的层次比我高那么多,我就可以放心地把赛丽儿交给你了。” “什么?交给我什么?”王剑仁愣了一下。 “这工坊的首席你也别再做了,他们会把一个巨型的魔像核心专门设置成自毁的,然后在展示中自爆,这工坊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可以让公爵府中的某些人用非常便宜的价格接手,而且这工坊中的几笔债务也就此可以一笔抹去了……他们现在正急需要一个没有背景但是却有技术的人来担任首席工程师在魔像自爆中去死。你这时候出现,当真是绝好的替罪羔羊……你明天就用这个魔像失败的理由来主动辞职吧,他们不敢在这事上闹大,应该不会纠缠着你不放的……” 王剑仁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陈三士,问:“你也是这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吧?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那你要怎么办?” “随便吧,大不了我就去当这个替罪的角色,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弄个心怀怨恨的工程师故意捣毁工坊什么的意外对那些家伙来说并不难,只要有个能搪塞过去的由头就好。总之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死,也总比让赛丽儿恨我一辈子的好。”陈三士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以前还老想着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带领年轻一辈的大正族裔在这因克雷打下一片新的天地来,让那些老大人们刮目相看,最好还能得到可以和赛丽儿相配的地位……但是和你一比,我才知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些我可能花费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对你来说不过是随手就可以办到的事……魔像也好奥术也好,面对那些老大人时候的挥洒自如也好……还有赛丽儿,我认识她快三十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今天她那样的眼神,梦里面也没有过……她是完完全全被你吸引了,她是纯粹地喜欢你,再不添加什么利益衡量,家庭种族纠葛……她很早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的感情……看到你那么轻松地就得到了刘杰他们的认同,那么轻松地就得到了赛丽尔的喜爱,我真是非常地嫉妒,但很快就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呵呵,可笑之前刘自如还把我叫去,暗示我你是我和赛丽儿之间的障碍,还有可能威胁到赛丽儿,暗示让我调查你的底细或者是直接把你除掉。可笑他都不明白牛羊只会去嫉妒比自己更强的牛羊,却绝不会去嫉妒地行龙……” “而且正是因为刘自如这个顽固的老东西,才让赛丽儿活得这样辛苦,连赛丽儿的母亲临终的遗言也是他的授意,让赛丽儿必须嫁给大正族裔,让她母亲那样好不容易得来的精灵商会的利益关系能一直在大正族裔,一直在他们的掌控中延续下去。他们举着大义的名号,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让我们每一个后辈都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来生活,却说是为了我们好……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有了你这样优秀的人的带领,有了你们背后那朝廷使节团的支持,年轻这一辈大正族裔可以冲破因克雷给我们大正族裔设定的天花板,摆脱那些老大人的桎梏……” 眼看着地上的陈三士话语声越来越低,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了,王剑仁摇摇头嗤笑了一声,忽然间一跺脚低声喝到:“站直了!男人瘫成一堆泥像个什么样子?” 这一声之下地上的陈三士当真地就弹了起来,站得笔直,不过从他一脸的懵逼表情也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动作,纯粹是被这一跺脚下传来的力道给弹成了这样。 “我问你,我再是如何超卓不凡神勇无敌,再是让你心仪的女人爱慕,又关你什么事了?”王剑仁看着一脸懵逼的陈三士,带着几分戏谑又有些正经地问。“就算是我再厉害一百倍一千倍,若是你死了,那对你来说我也就不存在了。这样说来,我和街边一个光屁股玩泥巴的半兽人小孩有什么区别?别说是我了,这世界皆是如此,整个世界和你必须玩的一个游戏差不多,你自己就是这游戏的绝对主角,上天下地,唯独只有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但是你现在居然成这副烂泥一样的德性,这算什么?和那些不敢和女人说话只能在家看着烂书猛撸,撸得头昏眼花肾亏脚软,最后却哀嚎这世间情爱都是虚幻的惨白少年有什么区别?你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样自怨自艾?” “呃……”陈三士彻底呆愣在那里,恍惚中觉得王剑仁的话极有道理,但又有些接受不了。“这……这……但我确实比你差上太多,对因克雷这现状,对赛丽尔,还有对那些老大人都无能为力……” “呵呵,所以风兄弟说你们这些喝着欧罗奥术墨水,长于魔网之下的年轻人从精神上都再算不得真正的神州族裔了。这魔网之下的花花世界便已经将你们圈养成了笼中的鸡鸭,自轻自贱,觉得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万中之一。当然刘老头那种人也是一样,跳着个韶乐能背几篇圣人经义就觉得自己传承了神州道统,其实不过一样的是笼中的鸡鸭,只是拿着道统的名义当招牌想从旁边挣抢过多一些的饲料而已。你可知真正的人之在世该是个什么样子?” “该……该是个什么样子?”陈三士一脸发懵。 “该是你自己的样子。”王剑仁森然一笑。“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你要明白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都是一场场的境遇,只有你自己才是绝对的主角,你在这些境遇中的艰难坎坷,悲欢离舍都是用来磨砺自己看清楚自己的镜子。真正认清楚自己便是认清了这个世界。生死之外无大事,甚至生死本身都不是事,反正人一出生就是要去死的,也就别去想该怎么死,只需要想该怎么活就好。有句话说得不错,对待你自己这条命不妨大胆些。你喜欢赛丽尔那姑娘,那就大大方方地去和她说,专专心心地做你的事,若她不能认同你这个人认同你所做的事那说明她不合适你,重新换一个便是。觉得这因克雷给你盖天花板,那就努力去冲去撞,冲撞不开就干脆换个地方,觉得那些老大人压抑你就不要买他们的账,该骂就骂该反抗就反抗惹火了反手一耳光抽在他们脸上。认不清道路就去闯就去撞,再是艰难困苦也要走得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自然就能走出自己的模样,走出更广阔的天地来。” “你当真觉得你和其他芸芸众生一样只配吃了睡睡了吃那也由得你高兴,你当真觉得像是刘老头一样小有资产掌控家族后辈就是人生圆满那也没错,总之放手去做就是,做到了若觉得不满足不对头那就换个目标或者朝更高的目标去走,反正都是一幕一幕的境遇和磨练, 等在磨练中看清自己觉醒了心中的良知那就能做个踏踏实实的好人,身体力行推而行之那就是在世圣贤,甚至更上一层照见元神婴儿本性真如,可以登仙成圣化作凌驾于凡世的高位存在。但不管如何,你最终要活成什么样子和其他人其他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便只有你自己一人赤条条地在这世上走一遭。所以别做出那副瘫软无能的样子来,活着便努力地活,真要觉得生无可恋了自杀了便是,瘫软在地唉声叹气你是要等谁来抱着你喂奶么?” 神情呆滞地默然片刻,陈三士忽然跪了下来,咚咚咚对着王剑仁磕了三个响头,这头磕得很重,让他的额头通红隐隐浸出血丝来,他却一脸的平静,看着王剑仁认认真真地说:“多谢王兄弟告诉了我这些道理,我明白了。” “这三个头不是给我磕的,是给你自己心中的领悟磕的。”王剑仁摆摆手,示意无所谓,脸上是淡然而神秘的微笑。“你不欠我什么。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多亏有你,我才能在这几天中亲手拼凑数十米高的机甲魔像,人前显圣让所有人震惊不已有前仆后继的少年来纳头便拜,随手抄一曲乐谱和美女心有灵犀互增好感……不用用那种眼神来看我,这都是现在我这个人的心魔。这几天里托你的福居然一口气地完成了,精神爽利念头无比通达,精神上的关隘立刻就能迈过。所以我们互相扯平了。” “好,那王兄弟觉得我们该如何面对眼下这陷阱?不瞒你说,这背后是内务厅在主导,应该涉及到几位公爵府大人的切身利益,牵扯极大,凭我们两人之力可能无法对抗,不如我们暂避一下……” “哈哈,这个你不要操心。不管是内务厅还是什么厅,牵扯得越大越好。我不是说了么,这因克雷正有一场巨变。现在你大彻大悟,已经有涉足其中的资格。放心,接下来的一幕一幕场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预演(1) 对于因克雷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公爵带领着前往奥罗由斯塔远征的开拓战斗团回来了。 虽然名义上只是一次和平的交流,但是很多因克雷人都将之视作一次带有作战意义的远征,这是因克雷引以为豪的战斗开拓团第一次离开高地进入大平原地区,而且还有小道消息说这是去支援在大平原地区遇到麻烦的公爵大人的,所以当知道公爵带领着开拓战斗团返回的时候,不少因克雷人自发地在城外聚集准备迎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公爵府策划的欢迎仪式当然是更加地正式和隆重,上百具大大小小的魔像从城外开始就沿着路边站出整齐的队列,人群则在魔像的下方和后面欢呼雀跃。 终于,一队高大的魔像在地面线上出现了,沿着大路朝着因克雷这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着。虽然早就在各种侦查类探知奥术下知道了队伍的动向,但是当亲眼看到这些魔像的时候人群还是爆发出一阵欢呼。 魔像接近的速度并不慢,即便是上百万斤重的巨型魔像,直线行进速度也比奔马更快,更不用说敏捷型的猎杀魔像奥术支援魔像等等了。不过比魔像更快的还是一个人,一个浑身发出闪光的人一迈步,就从空间动荡的波纹中跨越了数里的距离出现在了欢迎队伍的上方,凌空缓缓降下,对着欢呼的人群挥手,爽朗的声音远远传开去:“”好久不见了,因克雷的小伙子们,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姑娘们,我真是非常想念你们。看起来你们也想念我是吗?” 下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有夹杂着一些嘘声,能让因克雷人们这么喜爱中又带着些少少厌烦的,当然就只有他们的领主,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了。 “好吧好吧,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想念和爱戴,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这一次我们战斗开拓团去大平原地区获得了非常巨大的成功。详细的情况稍后会在通告中公诸于众,不过我可以现在就告诉大家会有为期三天的狂欢节日,所有的食品和美酒公爵府都可以免费提供。特别重要的是,我不只是带回了胜利,还带回了享誉奥罗由斯塔的尤利西斯小姐,她会在我们因克雷逗留很长一段时间,那些痴迷她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你们可有福了!” 公爵在半空中向所有人高声宣告,激发起下面一阵阵更大的欢呼和喧闹。事实上这种对领民的公示应该由公爵府的专门部门专人来负责,但公爵大人非常喜欢在民众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风度,所以不时就会来上这样一出。 “好了,尽情期待吧。当然还有公爵府内部的宴会,总会有幸运的漂亮姑娘受到邀请的,啊,那位身穿蝴蝶裙装的银发少女,我现在就帮你预定了一个位置,不用惊喜不用害羞,你的美貌当得起这个待遇。不过在此之前,诸位是不是应该把路给先让一让呢?开拓团的魔像马上就要到了,根据八年前还是七年前亲手签发的条例,在公用道路上开拓团的魔像拥有第一占用权,被撞到了你们可只有自认倒霉的。” 几句话就将下面的民众们应付了过去,夹道欢迎的人们朝两边退散,将道路给让了出来,公爵则是先一步落到旁边那几具最大的魔像下方,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等候他,一见他落下来立刻行礼,而公爵却是先抢上一步扶住了最中间的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身量很矮,几乎看起来和一个小孩子差不多,不过公爵的动作和神情都是充满了尊敬:“詹森叔叔,你怎么也出城来了?” “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詹森大法师笑眯眯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不断接近的魔像队伍,浑浊的老眼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还有看看我那个老伙计如今的样子。你是把明斯克带回来了吧?” “是的……”公爵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了两人的对话正在奥术的保护下其他人无法听见。“我准备宣布他是因为对抗南方军团的阿莫斯伯爵,才使用十环奥术失败导致人被彻底元素化……南方军团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明斯克叔叔的那个雕像将永远矗立在公爵府的中央花园,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为因克雷付出了所有。虽然他和我有分歧,但他对因克雷的爱并不曾消减一点,他对因克雷的功绩应该让所有的后来人敬仰。” “嗯,这样就很好了,这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吧,能够永久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看着因克雷的将来……”詹森大法师望着那正在接近中的魔像队伍,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尽是唏嘘。一旁的公爵也一时默然,尽管名分上他是因克雷的主宰,但事实上因克雷却是这些跟随他爷爷一起的老人一手建立起来的,曾一起并肩战斗接近百年的老友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足以为外人道。 沉默了一阵之后,詹森大法师开口问:“好了,还是说说让人高兴让人振奋的事吧。你发回的消息我看到了,你们在炙炎要塞的收获实在是出乎意料,居然弄到了那样完美的奥术节点基座……你父亲的梦想看来是要在你手中实现了。” “是的。”说到这个,公爵眼中亮起了光,并不是往日里看到美女的那种光,而是一种更深层也更炽烈,好像能将整个世界都点燃的光。“因克雷将成为世界新的中央。在这里重新建立魔网的节点,魔网从这里开始补完,奥术帝国失落的荣光将在我们因克雷人的手中重新亮起。我们不需要浮空城那样招摇且具有攻击性的标志,我们只需要无尽的元素波动,足以半永久地支撑十环奥术,能够供我们慢慢研究十环甚至十一环的魔网稳定性,加上我们因克雷那么多朝气蓬勃的法师们,这里的前景让人无比期待。” “是啊。真是没有想到,你爷爷连想都不敢去想,你父亲也只是梦想而已的机会,就这样简单地落在了你的面前,难道这就是命运的馈赠……就像战争导致的元素动荡居然就让因克雷成为了大陆最富庶的矿区一样,虽然我们奥术师不该赞美命运这种东西,甚至不该承认,但当好运就这样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奇妙……”詹森大法师摇头叹息,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如果这些早发生十年,你父亲就不用死了……如果早发生半年,明斯克也不用那么激进,有我的帮助他肯定能找到更有效率更为缓和的方式……” “命运……不,应该是说因果序的流转大势无法更改。”公爵也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一些。“至少在没有涉及十一环奥术的情况下,人是几乎不可能大范围地改变世界的因果序流动的。他们的故去不可更改,但也成为了激励我们不断前进的力量。” “说的是……”詹森大法师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看起来你应该已经有详细的计划了?” “当然。”公爵的眼神重新一亮。“这一次的收获可是异乎寻常地大,我这次去奥罗由斯塔顺利得难以想象,因克雷数十年之后的人心安稳和凝聚问题也一并可以有效解决了……这样说起来,我们现在的状况简直就像是奥术帝国的第一位奥罗格林从月光与繁星之森带走那一颗智慧果实一样,几乎整个世界的好运都在推动着因克雷的前进……啊,具体的情况我们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详细解说吧。如果顺利,从今以后内务厅,詹森叔叔你身上的负担就可以减轻许多了……” “哦,那真的可就太好了……”詹森大法师微笑,脸上那层层叠叠的皱纹欢快地蠕动起来。“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因克雷可也发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像是这边这些魔像,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都是刚刚开发出的全新的战斗魔像。” “啊,我正想问呢。”公爵点点头,看向旁边那一座高二十多米的巨型金属魔像。这是尊有着明显类人体型的巨大魔像,和一般魔像看起来大不一样,有些像是一个放大了千百倍的人类玩具木偶,但是构成身躯的零件又明显比其他魔像更为复杂。“能看得出这是一具化了不少心思的新魔像。能给我大概讲讲有什么特点吗?这么大的体型花费不少吧,既然都造出来了那一定是很有意义了。” “当然,其实今天我赶来城外,除了迎接你之外也是顺便给所有人展示一下这尊魔像的实际效果,这是内务厅有关联合作的安哥拉工坊的新作品。连刚开始看演示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绝对也会让你耳目一新的。” 詹森大法师挥了挥手,旁边的人开始指挥周围的民众让开,清理出足够的场地,然后这尊二十多米至少重达数十万斤的魔像就开始行动起来。忽而抬手挥舞,忽而弯腰顿足,居然做出了一套似乎在和什么对手搏杀的动作来,这一阵表演引得周围的民众们发出阵阵的惊叹,其中有不少人在魔像和奥术上都颇有研究,都对这魔像居然能在保持这样巨大的体型的情况下还能保有这样的灵活度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有一些发出了质疑。 “……这个搏斗的姿态是什么意思?以这个体型而论,有必要用肉搏来对付的目标吗?” “巨龙倒是个符合体型的对手,但是除非是没什么智力的龙兽,也不会傻乎乎地来和一尊魔像肉搏……而且人的肢体形态在肉搏上并没有什么优势……” “看那些复杂的构件,真是难以置信……起码比普通的魔像的构成复杂上百倍,也只有这样复杂的构造才能保持那样高的灵活性吧。” “不过花这么多的心思在灵活性上有什么意义,只是纯粹用来让公爵大人看着高兴吗……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让公爵大人高兴就是最大最高的意义了……” 确实就像那些说的一样,公爵大人对这个看似没什么实用性的魔像却露出了极大的兴趣,眼神仔细地在那些纷繁复杂如同生物肌肉和神经一样的构造,连连点头:“非常不错,非常不错……从精密度上来说至少比我之前所见的最精密的魔像还要更高两个层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只是依靠纯粹的金属咬合和传动就能做到这样的事……即便本身没有什么实用性,但只凭这些构造就说明了我们因克雷的魔像工艺已经再迈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你说是内务厅旗下的工坊?怎么会忽然有这样大的进步?” “嗯,按照他们所说的,这魔像的真正优异之处还在后面呢……”詹森大法师神秘地一笑,打了个手势。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操作那具巨大魔像,在察觉了詹森大法师的这个示意之后,魔像猛地一顿足。隆的一声闷响中,地面的震动让许多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而那至少有数十万斤的钢铁魔像居然高高跃起。 只凭单纯的力量当然不可能造成这样大的动能,魔像的身上有奥术纹路亮起,明显是激发了什么奥术,而这一下居然让这数十万斤重的庞然大物跃起了足有数十米之多。 不止如此,这巨大魔像的身躯还在飞快地变化着,那些复杂无比但是又拼凑得紧密异常的构件在不断地移动,飞快地改变原本的位置重新拼凑,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巨大的人型魔像居然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全新形态。 那是一个似乎像是鱼一样有着优美柔和的曲线,又像是鸟一样在身体两边有着一双翅膀的样子,虽然很多人都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怪物,但不约而同地都在心中升起这必定是为了飞翔而成的形态的念头。 如同雷鸣一样的声音从新形态的魔像尾部响起,巨大的气流裹起这尊数十万斤的钢铁造物,居然真的就这样在空中飞了出去,而且只是呼吸之间就从几乎静止加速到了如同弩箭一样的速度,带着呼啸的狂风飞了出去。 巨大的体积加上巨大的速度,虽然好像已经用奥术控制过风元素的变化,但是这魔像的飞动依然刮出了巨大的气流来,径直将附近的不少人都吹得人仰马翻,旁观的人在惊叫中连连后退,幸好其中也有不少人的奥术水平还不错,这才没造成死伤。 “这……这是……”公爵淡然不会被气流所吹动,但是他却被这魔像的变动给彻底震动了,他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去的奇异魔像彻底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奥术的深山乡巴佬一样,这种情况原本几乎不可能发生在这位大陆最有权势奥术水平也最高的人身上。 数个呼吸之后公爵才回过神来,鼓掌惊叹:“真是让我难以置信……从元素波动来看,只是一个只有七环左右的奥术作为动力,还有三个四环左右的奥术作为辅助,却能做到这至少需要八环奥术才能办到的事……这样大重量的魔像却能以这样低的耗费用这样的速度飞行……这个魔像的价值太高了,虽然比不上十环奥术造物那样神奇,但是在魔像工艺上绝对是会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说实话,第一次看这个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啊……”詹森大法师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灿烂得带出点诡异来。“而且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呢,你看吧……” 飞到远处天边的奇异魔像划过一道弧线,这时候又重新朝着这边飞了回来,直直地对着公爵这边,而公爵也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个精密精致而神奇的钢铁造物,连连点头赞叹:“不错不错,完全将造型的优点发挥到了极限,那个形状本身对风元素的阻碍降低了很多……更不可思议的是这还是刚才那个人偶形态变化而来的……” 呼吸之间,这个奇异魔像就飞到了距离公爵不过数百米的地方,这时候那魔像腹部的一个奥术法阵开始亮起,然后一道宛如从太阳上撕扯下来的耀眼光芒从上面喷薄而出,瞬间就将下方公爵的身影给完全吞没。 第二百六十六章 预演(2)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响动,这一道耀眼的光芒只是一眨眼之间,就将原本公爵所在的地面变成了一片数十丈见方的红彤彤的熔岩湖泊,巨大的热量将空气都全数扭曲,瞬间蒸发的水分更是形成了一大片爆发的蒸汽暴风,所幸刚才开始人群就已经退让出去了相当的距离,这才没有人受伤。 面对这忽然而至的攻击,还有瞬间在光芒中消失的公爵,周围围观的人并没有怎么惊慌,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攻击。这可是因克雷城的地界,居然有人会在这里攻击因克雷公爵,这几乎是颠覆一般因克雷人的常识的事,就像太阳突然从西边出来一样。所以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个错觉,或者一个幻术,要么干脆就是公爵大人给所有人开的一个玩笑,他以前并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只有少数人察觉到了这事态的有些不寻常,人群中的几个工匠法师在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巨大热浪的时候用出了防护法术,也用出了侦查性的奥术,当他们看到那显现出来的恐怖数据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好,有几个转身就朝因克雷的方向飞奔,剩下的几个则是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大家快离开!大家快离开!这不是幻术!这不是幻术!” “这是怎么回事?是魔像的故障吗?” 在这些人的惊叫之下,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但就在这时,另外一边的巨大魔像上开始冒起一阵猛烈刺眼的光辉,旋即这片光辉急速扩散开来,淹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数息之后光辉消散,周围视线所能及的区域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的存在,那些仓皇惊叫想要逃离的人都已经全数变成了地上的一些灰黑色的残渣,而地面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结晶状态。这是弱化版的阳炎扫荡,在浓度极高的火元素充斥的半秒之内,一切接受照耀的肉体生灵都平等地化作了灰烬。 唯一留存下来的只有詹森大法师和身后的几个随从,就在魔像闪耀出光辉的时候他们身上也亮起了奇异的奥术灵光,抵挡住了火元素的侵袭。现在他们都漂浮在半空中,对于晶体化的地面和上面那些由成百上千人的尸骸留下的焦黑痕迹视若无睹,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一片红彤彤的熔岩湖泊。 一个身影从熔岩中升腾而起,整体由浓烈炙热的火焰构成,再没有丝毫的实质,不过从头脸上那些火焰扭曲而成的五官上依然还是可以分辨出这是之前的因克雷公爵。 “果然……即便是用‘混沌乱流’这样专门干扰定序术的九环奥术,也没办法完全回避恒定在他身上的自动预警反应序列。”詹森大法师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老罗伯特连自己都放弃了恒定的机会,要把这个以九环奥术为基础的防护序列恒定在他身上,果然是有相当的预见性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詹森叔叔……”火元素化的公爵五官不断地抽动,也不知道是因为火焰自然的情况,还是因为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声音也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沉闷来。“我最后一次叫你詹森叔叔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因克雷就在旁边,你居然要在这里谋害因克雷公爵?你居然这样屠戮因克雷的民众们?” “这不过是一次魔像造成的意外而已。公爵府那边会早有预案来应对这里的情况,会禁止其他民众再靠近过来的。只是这里被意外波及的这些人就没办法了,不过相比起公爵大人的身亡,他们的死很快就会被遗忘,相比起被火灾中受害的主人,没人会去在意一同被烧死的蜜蜂蚊蝇。”詹森大法师的语气平淡,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些事实。“至于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你无需在意,很快会有一个新的公爵的,你那么多女朋友,有一两个暗中替你生下了私生子偷偷在某处养大也并不奇怪,不是吗?我会帮你好好鉴定血脉的。” “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问不是很奇怪吗?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了。我们占据着那么多的人脉和资源,一定会让你碍手碍脚的,与其让你对我们动手,不如我们先来,这不对吗?” “我一直都是很敬重你们的!”公爵发出愤怒的咆哮,形成他身躯的火焰在猛烈燃烧,让他的身躯骤然间都膨大了不少。“一直都是,明斯克叔叔,还有你!我一直都很尊敬你们!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在你们的指导下学习奥术的时光,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对因克雷的贡献,但是你们都背叛了我!” “没有背叛,只是你长大了而已。”詹森大法师还是面容平静,语气平淡。“你有你的主张,你有你的生活和人脉,而那些都是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不相容的。明斯克非常看不惯你的奢侈浪费和享乐的风气,难道你会为了尊敬他就去改变生活习惯吗?我则是执掌内务厅数十年,掌控的权力太久牵扯的利益太多了,你要改变因克雷,你身边的人要获取新的职位,当然也只有我来让位了。来捣乱的那个西方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也许你还可能并不知情,但是没关系,你身边的人已经给你提前安排了,而且你迟早也会如此的。小兽成长之后,老兽必须要让出自己的领地,而不甘心的老兽总会反扑的,这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还有,你也不需要拖延时间了。开拓团的战斗魔像是帮不了你的。那一具魔像确实非常地优秀,不是吗?” 公爵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一架飞天的奇异魔像正冲入了开拓团的战斗魔像中。在察觉到这里的异变之后,原本就在朝这里赶来的魔像团队马上加快了速度,但刚刚用集束阳炎射线攻击过他的那个奇异魔像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变形成了类人的形态一头就撞入了魔像队伍中去。 直到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这个奇异魔像刻意做成类人形态的强悍之处,而对于这一队开拓团的魔像,这个奇异魔像或者说操控者也是极为了解的,冲入其中首先对付的就是核心的那一尊威能最大,但是也最为笨拙的序列魔像。 这尊高达三十余米,相当于一个移动堡垒,其中篆刻了一整个中型奥术序列,在奥术战斗能力上完全不弱于十多个大法师联手的奥术魔像原本应该是攻守一体毫无破绽的。但是在面对其他魔兽和人类时完全没有显现出的反应和行动迟缓问题,此刻在这个奇异人形魔像前却成了致命的弱点。藏身其中操控魔像的大法师反应也算及时,眼看这个人形魔像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奥术序列,但是当他的身躯刚刚要转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被这个魔像冲到了近前,双手夹住了正在扭动的上半身躯干,顺着他转动的方向一用力,然后那原本要冲着他的法阵就朝着旁边的魔像亮了起来。 三个叠加的‘力场粉碎震荡波’从序列魔像的法阵部位发射了出去,只是原本要对准的目标此刻反倒操控着这个奥术的方向,直接将这三个同时激发的八环奥术倾斜到了旁边魔像上。不得不承认操控魔像的大法师选择的这个奥术来对付魔像确实是非常正确的,高频震动的力场席卷而过,然后旁边的三尊十余米高,数十万斤重的魔像就在怪异的刺耳声中不断扭曲变形,直至分解成无数小小的金属碎屑漫天飞舞出去。 序列魔像身上另外一侧的奥术法阵开始运转,同时下方的履带开始拼命转动,准备将蓄势的一个奥术倾泻到这个人形魔像身上。同时另外还有两个魔像也朝这个人形魔像冲了过来,这两个都是专门用于和魔兽搏杀的近身战斗形魔像,蜘蛛形态的肢体灵活迅速,四把巨大的锋锐高频战刃砍劈岩石如同奶酪,即便对精钢打造的魔像伤害效果没那么明显,也足以对躯体上的精密零件构成重大的损害。 这时候那个奇异魔像的类人姿态就显现出了巨大的优势,再也没有任何形态的魔像,比人类自身形态更能让操控者发挥自己操作上的精细变化了。魔像先是身体灵活地一扭,先是躲避过了其中一个搏杀魔像的砍劈,然后用一个奇怪的姿势钻到了序列魔像的斜下方,顺着他努力转动的方向一推,同时脚步勾住他的分离式履带中的一个猛力扯动,这个堡垒一样笨重的钢铁巨物就失去了重心倾倒过来。 哐当一声,翻倒过来的序列魔像正好挡在了前面,一个搏杀魔像挥砍而来的巨大刀刃收势不及正好砍在序列魔像的底部,精金刀刃深深地砍进了序列魔像的身体上,而序列魔像上蓄势待发的奥术也正在这时候激发了出去,一大团冰霜瞬间出现在这两个短暂连接在一起的魔像身上然后飞快地四散蔓延,转眼之间这两个巨大的魔像居然就全都封冻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座小山似的巨大冰疙瘩。 这时候那奇异魔像已经将剩下的一具搏杀魔像给踹翻在了地上,夺下了两把巨大的精金战刀,那原本是直接和魔像的肢体锻造为一体的,但是被这奇异魔像抓住了反关节扭动几下就生生地折断了下来,被他握在手中居然耍出了一套双刀刀法,三下五除二地将包括搏杀魔像在内的其他几部魔像给斩得七零八碎。 从头到尾,这具可以变形的奇异魔像不过只是花了十秒不到的时间,就将因克雷引以为傲的开拓战团给彻底歼灭,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这让远处的公爵甚至还有詹森大法师和几个手下都看得有些目眩神迷,要知道每一个开拓战团都是以假想的成年元素巨龙作为对手来建立的,这岂不是说只是这样一具魔像就已经拥有了和成年巨龙匹敌的战斗力。 解决完开拓战团的魔像,这具奇异魔像也不再变形,径直大踏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比划着各种怪异的姿势,好像是在祭祀舞蹈又好像是在做操练习,似乎是不知道藏身在哪里的操控者非常地兴奋,只是凭借这些怪异姿势似乎就能感觉得出那种雀跃兴奋的心情,就像终于做成了一件梦寐以求的事的捣蛋小孩。 “……这……这个魔像就是你用来预谋杀掉我的底气和底牌?”公爵火焰凝聚成的五官在不断扭曲,现在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虽然他的城市他的领地就在眼前,但是蓄谋已久的詹森大法师很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现在连传送都无法做到,和公爵府的序列也连接不上。“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样的魔像?是哪里发掘出来的帝国时代的遗物吗?又是谁在操控?” 詹森大法师的神情有些微微怪异,虽然一帆风顺地将因克雷公爵逼到了绝境,但是这个魔像的强大确实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本他只是以为能拖住开拓战团一段时间就不错的。他摇摇头说:“一个从西海岸而来的西方族裔,原本我还以为是你或者你手下的人找来捣蛋的家伙,但是在魔像上的造诣确实非常惊人……” “连一个底细都不清楚的人,你居然就敢让他来参与暗杀我这样的计划?”公爵的火焰五官变得极为奇怪。 “一个九环的‘心灵死律’就足够了。我不需要他的来历什么的,我只需要他用他那架魔像来击败你和开拓团。”詹森大法师看着公爵,这胜利在即,他却有了些奇怪的犹豫,好像是这一切来得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当然能达到这样的顺利,事先一切繁杂庞大的准备工作是绝不能少的,也就只有詹森大法师这样在因克雷深耕了数十年的实权人物才能将一切从上到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但即便是如此,眼下就能将因克雷这位名义上的主宰抹去,从此换上一个自己炮制的傀儡,他却有些下不去手了。 “小罗伯特,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我尤记得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在襁褓中的时候,你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施展奥术……都是我和明斯克在教导你……我们其实一直都爱你的……”詹森大法师长叹一口气,将这种不舍倾述出来,然后就准备将之做个了结。“只是你终究长大了,终究走向了和我们不同的道路。因克雷只有一个,那是你的财产,但也是我们的心血和生命……我怎么能让你随意挥霍我们的心血和生命呢?再见了,我会记得你的……” “哈哈哈!怎么样?诸位,我这具‘万星搅拌者’如何?是不是举世无双的超级魔像?”忽然间一个怪叫将詹森大法师的话语和准备给打断,那一具来到他们面前的魔像忽然掀开了胸部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的操纵者,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西方族裔,此刻正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得意洋洋。“告诉你们,这还不过只是百分之五十的战斗力而已。这什么因克雷的开拓战团根本就显示不出我的实力来!我现在正渴求更强大的对手!” “好了,够了,带着你的魔像退开吧。”詹森大法师略有些不耐地挥手。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在完成目标之后这个家伙就应该被抹去的,但是这个魔像表现出来的实力实在太过超乎他的想象,在没有彻底榨干这个家伙身上的魔像技术之前还不能杀了他。 “哦,那可不行啊,詹森阁下。”这个年轻的西方族裔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你给我的心灵死律指令是‘帮助你们击败开拓战团直至击杀或者彻底俘虏因克雷公爵’,现在公爵这个孤立无援的样子,不就是算已经俘虏了吗?” “对。我投降!”那边的公爵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的火焰猛然一亮,然后高喊道。“我已经彻底成为你们的俘虏了!” “哈哈,那不就好了。我的指令完成了,我自由了!”年轻西方人怪笑一声,魔像上的外壳猛然重新封闭起来。 “不好!”詹森大法师也猛然反应过来,但已经有些迟了,那魔像陡然伸手一把就将地上的火焰公爵给捞在了手中,然后随即腾空变形。 “攻击!不能让他把人带走!”詹森大法师尖声大叫,同时手上凝聚出一个力场炸裂球就丢了出去,但是这一个仓促而发的五环奥术对于这种巨型钢铁魔像来说,就像是小孩丢出的石头一样,力场炸裂球只是在魔像的腿部炸出了一个闷响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詹森大法师的几个随从中也不乏两个大法师,旁边排列的上百架各式各样的魔像更是具备了轻易将一个城市化作焦土几十遍的破坏力,但是就如同詹森大法师一样,他们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不用说七环以上的法则性奥术,就算五环六环奥术也可不是他们挥手之间就能发出来的,操控魔像的法师们更没有这种反应能力,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零零星星的低环奥术撞击之下,那具奇异魔像重新化作飞天的形态拔空而起。 咔呛咔呛。这时候反应最快的几具联动力场魔像倒是站好了位置,联手释放了一个巨大的力场囚笼,但那具奇异的飞天魔像早已经升高到了千米之外,只剩下指头那般大小了。 “……一定要拦住他!不行!一定要拦住他!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不能让他把小罗伯特送回因克雷去!” 詹森大法师暴跳如雷,感觉自己几乎要崩溃。他想不通怎么会出现这样巨大的疏漏,明明成功已经近在眼前,就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西方人制作出的魔像居然有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能毫发无伤地独自击败开拓团魔像,也忘记了自己下达的心灵死律已经达成了完成的条件。 如果真的让公爵回到了因克雷或者公爵府,只需要一声令下,所有因克雷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敌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因克雷公爵在因克雷民众中的号召力。不要看他们这里的百具魔像算是因克雷常备武装中的绝对主力,那些粗野冲动的工匠法师驱动所有工坊中的魔像冲出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而他们总不能将因克雷的人都杀光。更别说公爵一旦恢复了对公爵府中奥术序列的掌控,不管是召唤其他地方的开拓战团,还是直接用奥术来攻击,可都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但现在无论什么样的手段,对于已经飞出千米之高的魔像来说似乎都有些鞭长莫及了,这可不是奥术帝国魔网还没有受损的时候,奥术的影响距离已经大打折扣,即便是法则性的奥术对于数千米之外高速移动的目标也是无能为力。召唤或者化身风元素或者雷元素倒是可能追上去的,但是区区的雷元素风元素,对于这种高达二十多米的巨大金属魔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为了帮助完成这具据说强大无比的魔像,他们投入其中的资源可是相当的巨大,那元素爆发力绝不是雷元素的力量所能干扰到的。 正在焦躁和绝望之间,忽然又有人指着空中大叫:“那家伙没飞进因克雷,又回来了!” 詹森大法师一愣之下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那魔像在高空一个翻滚盘旋又朝着这里俯冲而来。还来不及高兴和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耀眼的光芒就从魔像的下腹部激射而出,照在下面的一尊高大的力场魔像上。然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尊十多米的金属魔像就化作了一团红彤彤的金属软泥,藏身其中的法师更是悄无声息地死得不能再死。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阳炎集束的照射能力?不是只给这魔像加载了一次性的法阵吗?” “……不是我们干的!看起来是那家伙私下将动力驱动法阵都全部篡改了,之前查账的时候就发现高等火元素结晶的数目对不上,只是没来得及追究……我不知道他那里去弄来的图纸,这明明就是我们还在试验中的‘弱化阳炎’驱动法阵……” “你们这群玩忽职守的混蛋!要被你们害死了!” “不要怕!集合所有魔像的奥术,一部分防护一部分覆盖型打击!我们在魔像的数目上还有绝对的优势!” 詹森大法师怒吼着,和身后的几个亲随乱作一团。飞行中的飞天魔像不断地将耀眼光芒照射洒落下来,不断将一座座的魔像化作一滩滩的铁水和软泥,下方的魔像虽然也开始反击,但是对那飞得又高又快的魔像实在难以命中,十发奥术攻击最多能有一两个有效,还都是些造不成什么重大伤害的低阶奥术,很难说是不是那魔像为了避让有威胁的其他高环奥术而故意被击中的。 终于有几架联合施法魔像架设好了一个广域的八环‘闪电领域’,仿佛无穷无尽的闪电布满了天空。而这时候那魔像却一头从上空俯冲了下来,重新化作了类人的造型扎入了魔像群中,拳打脚踢抱摔等等搏杀技巧层出不穷,偶尔双手互相叠加发射出耀眼光芒横扫一大片,相较之下其他的那些魔像完全就像是一个个痴呆残废,不是迟缓就是笨拙,让那具人形魔像如同虎入羊群一样在其中横冲直撞,将一具一具的魔像拆成一地的破烂零件。 “怎么可能?怎可能?怎么会这样?”詹森大法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原本就不是太擅长作战,更别说眼前这数十上百架巨大的钢铁造物的互相搏杀,他身后的几个亲随也是茫然无措,只能拉着他一边撑着奥术屏障一边不断地后退,以免被乱飞的魔像零件还有奥术余波给砸到。 半晌之后,激烈混乱的魔像大战终于暂时结束了,一片残骸中只剩下那一具会变形的奇异魔像还站立着,虽然那巨大的躯体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但却完全无损那威武无双的气度和威严。 铿锵铿锵声中,踩着无数其他魔像的残骸,这奇异魔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詹森大法师的面前。虽然还保有着使用奥术的能力,但是詹森大法师和几个亲随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勇气,亲眼看着这怪物一样的魔像将上百个各式各样的魔像拆成满地的碎片,这对他们的震撼力实在太大,而且以这魔像的体积和坚固度来说,七环之下的破坏性奥术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看到了吗?这也不过是我百分之七十的实力而已。哈哈哈哈。”那个西方男子猖狂的声音从魔像中传出来。“虽然还是要多谢你们提供材料实现的我构思,不过到这里就足够了,接下来就接受正义的自裁吧!” 话音中魔像双手叠加,位于手掌中心的奥术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狂涌而出,将詹森大法师彻底吞没。 “啊啊啊啊……”詹森大法师发出刺耳的惨叫,只感觉自己在这灼热无比的光线中彻底融化。 第二百六十七章 预演(3) “啊啊啊……”詹森大法师惨叫着连连后退,一下跌倒在地上。 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他并没有被什么耀眼的阳炎射线照射得消融毁灭,他依然完好无损,只是脚下发软地跌倒而已。 跌坐在地的他茫然四顾,却只看见周围的魔像依然秩序井然地挺拔矗立着,并没有被摧毁成一地的零件,周围欢呼喧闹的民众也依然还在,甚至他身后的几名手下也站在那里没有动。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也站在他的前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元素化更没有被那尊魔像给收走,而那个本应该在怪异魔像中待命的年轻西方族裔也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戏谑。 这是什么?幻觉?不对,之前的才是幻觉!詹森大法师猛然从这和之前他所经历的完全不符的现实中醒悟过来:“我……你们……这是精神奥术?你们怎么能……怎么办到的?” “怎么样,公爵大人,我这个精神奥术的实际效果还不错吧?刚才他经历的那些场面你没看到,但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你应该听清楚了吧?”那个西方年轻人笑了,笑得既油滑又奸诈,简直就像是一个偷到了贵族口袋的地痞流氓。“还是说你想要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没有关系,内务厅中一半以上的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曾经做过的假账,包括受这位詹森阁下的指使为暗杀你所做的准备,我都一清二楚,你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我都可以给你指出来。打个你喜欢的比方,我现在对公爵府内务厅的了解比你对任何一位情人的了解都更深更清楚。” 公爵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詹森大法师能看得出这一眼中蕴涵了愠怒不满还有几分戒备甚至微微的恐惧,似乎这个西方人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邀请而来的有些不受控制的雇佣兵。而更令詹森大法师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原来这个精通魔像制造的西方年轻人居然还是一个精通心灵和精神的奥术师,自己的所有布置原来早已经在他的奥术下被看了个清楚明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能够……你怎么能够……”詹森大法师连连摇头,积累百年的经历和智慧都不能理解眼前的事实。精通心灵和精神控制的奥术师极为罕见,因为长期体验和掌控其他人的精神,而容易导致自身的精神也非常不稳定。这种特质和魔像制造需要的严谨逻辑完全相反,而且这样两个需要大法师终身去浸淫学习的技能,却在一个西方人身上被糅合在了一起。而且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直接禁止了精神奥术在因克雷的使用,他身上也佩戴得有足以防护八环精神奥术的道具,但依然还是不知不觉中落入了精神幻境之中去。 “在我的面前,没有不可能这个词。”这个西方年轻人笑得既邪恶又猖狂。“啊,确实还有一点小小的遗憾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用‘心灵死律’那样的奥术卷轴来对付我……那东西对我没有用,但仓促之间却没有来得及想办法抢下来,浪费了一个九环卷轴啊。” 詹森大法师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站着的几个随从,这些都是他常年培养出来的绝对亲信,能参与刺杀公爵这样的行动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忠诚和能力,但在这个时候这些能力不凡的法师脸上都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诡异神情,有的迷茫惘然有的呵呵傻笑有的心丧若死,显然也全都落入到了心灵奥术的控制中去。 周围依然围拢着熙熙攘攘的因克雷民众们,虽然奥术的隔绝让他们看不清也听不清这里到底了发生了什么,他们许多人依然在周围留恋着不愿离去。只是看着这些热闹非凡的人群,詹森大法师却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深深的绝望。 “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的……”詹森大法师颓然摇头,喃喃自语。“只是因为一个心灵术士就将一切都毁了……” “呵呵,错了。首先我并不是一个专攻心灵和精神领域的奥术师,这不过是我诸多技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那个西方人又用那种邪恶的音调和笑容来不断打击这个濒临崩溃的老法师。“而且还有另外两个比我更强的同伴在公爵那边呢,相比起他们有可能正面将你这上百魔像给推平,造成上千的死伤几百上千万奥金的损失,我这样温柔又细腻的手段不是很贴心吗?” “詹森叔叔……你让我很失望……明斯克叔叔已经证明了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了,你又为什么还要做出同样的选择呢?”面前公爵的一声叹息把詹森大法师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詹森大法师这才注意到,刚才的幻境应该就是从他试图让公爵看那新型魔像的表演开始,其后的魔像攻击公爵,对战击败开拓团魔像,拆毁这里所有的魔像全都是假的。 但他刚才从口中所说出的一切话应该都是真的,让面前的小罗伯特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公爵的感慨和询问,詹森大法师只能默然,他不想再辩解什么,也不用再辩解。这里不是仲裁生意的法庭,他们也不是有合同纠纷的商人,不需要证据来说服其他人。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也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倒是一边的西方年轻人开口了,他的笑容依然轻浮,声音戏谑:“公爵大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种事情何必还要再问呢?刚才詹森阁下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只不过是因为你长大了而已。” 公爵忍不住再瞪了这个猖狂邪恶的西方人一眼,其中的愤怒之色更为明显,但这人却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说道:“在权力和政治的斗争中是没有人性的余地的。你要带领因克雷迈入一个新世界,那就代表了有大批的新人新势力要崛起,占据更多的资源和地位,而那些老人们要怎么办?让他们乖乖退休吗?也许有少部分愿意,但是大部分肯定是不愿意的,谁愿意从位高权重的地位上走下来,变成一个路边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要让他们来改变自己适应你的革新吗?别逗了,他们习惯了一辈子的思维方式和性格可是杀了他们也改变不了的,那个叫做明斯克的老头不就是绝好的例子么?他们成长于旧时代的浪潮中,本身也成为了旧时代的一部分,所以他们只能反抗,最多是有些温柔地反抗阳奉阴违什么的,有些是激烈的反抗就像这位詹森大法师。” “我获得了他们很多人的记忆,所以没有人可以比我更清楚他们的想法和情绪。”西方人用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很多人对你有一些愧疚之心,包括这位詹森阁下,但是他们没的选择。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所代表的已经不只是他们个人了,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的关联和人脉,这些东西都被利益纠集在了一起,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利益衡量的选择题。站在每个人的角度,他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所以他们是背叛了你,那是因为他们必须背叛因克雷公爵。” “在我们老家,每一个帝王都是公认的帝国最孤独的人,因为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他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利益集合体,只是一个利益的代表符号,如果你不能领会这种孤独,我只能说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一旦你想要在判断的时候带有什么喜好和友谊之类的私人情感,立刻会在利益纠葛下被迅速放大,最后直至会对你的统治带来动摇。所以每一个成功的帝王都必定是灭除了人性和私欲的利益机械,政治怪物……你对这一点有所觉悟吗?有心理准备了吗?你还想着要保持原来那副纨绔公子哥的性格和作风,那可是不行的哦。” 这个西方人的话语如同魔鬼的诅咒一样恶毒,但是向来性格强势而又放浪不羁的公爵却无言以对,只能面无表情地保持着和詹森大法师的对视,良久良久都没有回答。 “他说得对。”良久之后,还是詹森大法师开口了,他一脸的皱纹无奈地抽搐,就像一群寒风中濒死的蚯蚓和小蛇。“当我们和太多的外在纠葛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我们自己了。我得要对我的部族,我的亲友,我的合作者的利益考虑,所以我就必须放弃掉对那一个曾牙牙学语向我要东西的小罗伯特的感情。你要带领因克雷前进,就不能在乎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老朽……从这一点来看,小罗伯特你确实是不合格的,你绝顶聪明,无论在奥术还是规划治理上都是天才,但是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因为你太任性了。一个感情用事的贵族公子哥随时可能被女人,被朋友的羁绊,被享乐的诱惑所影响判断,怎么可能成为开辟因克雷新时代的君王呢?” “好吧,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让我这个陪伴了你们家族近百年的老人,来给你最后的一点赠礼吧。就不让你为难要如何处置我了……”詹森大法师摇头,脸上的皱纹全数都耷拉下来,眼睛也越来越浑浊。“希望你从此以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也许那并不是一件好事,但你也并没的选择,不是吗?当我们走上权力的舞台的时候,就像那个穿上了红鞋子的小女孩,唯一的结局就是不停地跳下去,没有停下来的自由,只有死亡才能真正休息……” 说着说着,詹森大法师的声音就低沉了下去,随后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彻底地没了生息。奥术师要自杀是很容易的,一个四环左右的亡灵系奥术就能将没有防备的身体中的所有活力给彻底榨取干净,更不要说詹森大法师这样的百岁老人。 公爵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人就这样自裁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空洞,几分惘然,几分不知向谁倾泻的愤怒和绝望。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在詹森大法师的视线中越拉越远越来越模糊,直至最后淹没到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去。 噗哈一声,詹森大法师从一团粘液中站起挣脱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预演(4) 洞窟外壁上凝结着粘稠的不明液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腐臭和血腥味,尽管上方的照明法阵发出的光芒将一切照亮得如同白昼正午,温度也控制在让人感觉舒服的范围之内,但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一股阴暗腐朽混乱的气息,好像这整个空间都在不断地朽坏。 “族长,您醒了。”两个守护在洞窟口的人看着站立而起的詹森大法师,立刻鞠躬行礼,然后迅速地退了出去,似乎是去通知外面的人。他们都有着和詹森大法师相似的身高,不过面容要年轻许多,看起来像是粗壮一些的人类儿童,说明了他们和詹森大法师同属于侏儒族。 侏儒族是一个比较稀少罕见的种族,相比于其他亚人类他们的血缘和人类非常接近,甚至有说法他们根本就是遭受过一种远古血脉诅咒的古人类,不少侏儒拥有学习并使用奥术的能力就是铁证,詹森大法师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詹森大法师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愣,才将自己的精神缓缓调理清楚。刚才经历的那些是如此的真实,而那经历中又包含了一个几近真实的幻境,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亦或者现在这个也是个纯粹的幻境? 足足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逐渐理清了思绪,这时候外面一个侏儒也走到了洞窟口,看着里面沉思的大法师问:“看起来你预知到了一些很重要很不简单的场景。” “是的,确实是很不简单……”詹森大法师长叹了一口气,打了个手势,启用了一个清洁奥术将身上的所有黏液都清理掉,然后迈步走上了岸。 詹森大法师之前所站立的地方是一个方圆数丈的泥坑,其中全是一种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腐败泥浆,而一个几乎占据了全部泥坑的硕大头颅正浸泡在这泥浆之中。这硕大头颅是属于一个乍看之下半人半兽奇异生物,但稍微仔细辨认,又会觉得好像既不像人也不是兽,而是其他什么超越常识和想象的存在强行扭曲而成的形态。而且严格来说这只是半颗头颅,小半部分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挖去了,剩下的大半个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一些参差不齐的獠牙和五根舌头,颅腔也暴露在外,里面不知是不是脑部组织的半透明晶体包裹在黏液中,而刚才詹森大法师就是在这片脑部组织上清醒过来的。 这个怪异的残破头颅好像还保持着相当的活性,那些怪异的脑组织和半张嘴里的舌头不时地会扭动抽搐一下,甚至一个裂开的眼眶中一枚普通人头颅大小的眼珠偶尔也会转动,不过看起来都只是无意识地抽搐,就像被斩去头颅的青蛙肢体一样的反应,并不能代表其中还有什么更深的自主意识。无数的奥术符文在泥坑边缘密密麻麻地汇聚成一个圈子将这个头颅围在其中,说明这东西依然需要很高阶的奥术资源来进行保护,或者囚禁。 詹森大法师对这个头颅显然是很熟悉的,刚刚走到门口来的那个侏儒也是如此,都没有对这个头颅的怪异之处报以太多的关注。詹森大法师只是问:“最短的时间之内,要再进行一次预知之梦的话,需要多少时间,多少资源?” “看来你看到的结果不大好。”门口的这侏儒叹了口气,他的年纪也和詹森大法师仿佛,又都是满脸的皱纹和胡须,眼中全是岁月沉淀出来的沧桑。他摇了摇头说:“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这个时维大恶魔的残缺头颅从理论上来说是永远可以保持活性的,但要通过他将精神投射到时间长河中去,这依然需要让其恢复最好的状态。你三个月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这次即便投入了不少智慧生物作为营养剂,但对这个头颅来说也是个透支,没有数年的培养是不可能再使用的了。” 詹森大法师默然不语,只是看着这个似死似活的巨大头颅沉吟,半晌之后才问:“你说这东西的预知性……有多大的确定性?” “应该很可靠才是。毕竟老爷可是靠这个预见到了因克雷的繁盛。”同样矮小老迈的同伴很干脆的点头。“虽然是我一直照顾着这东西,但是我自己可一次都没用过,所以没有直观的经验,只能说是应该很可靠。这种对于因果序有特殊感知能力的高级恶魔是极难捕获的,好像帝国的九环奥术‘探知未来’也是根据这种恶魔的反应机制为蓝本创造出来的,只可惜在现在好像没人会使用这个奥术了……” “……是的,我也听两位公爵大人说过,直接将精神体投入因果序的洪流中,去体验自己所渴求探知的未来的一段画面。这在九环奥术的层次上也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探查并掌控宏观的因果序流动是奥术的最高难题……”詹森大法师点点头。他现在口中所说的公爵大人,当然并非是指现在的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三世,而是他的父亲和祖父,第一代和第二代的因克雷公爵。“不过这其中最大的问题直至奥术帝国瓦解也没有得出结论,那就是探知到的未来,有多大的改变的可能?我刚才问的就是这个,我所遇见到的未来,可以被改变吗?。” “有个说法,被人清晰探知到的未来,就再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完美发生,但至少会发生百分之九十。”侏儒老人都没怎么思考就直接说出了结论,显然是在这些方面有着很深刻的见解和研究。“毕竟观察者对未来的探知,本身来说就是对未来的一种干扰,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想法,未来的细节上就会出现改变。不过这种改变也只能是仅限于细节,帝国关于这方面的实验数据以前都并没有公开,后来则是在战乱中遗失了。按照一些迹象来推断,绝大多数案例都说未来的大势都是不可避免的,差别只在细节上,比如说如果预知到一个人摔断了左腿,那么实际发生的时候可能变成了右腿或者是左脚,或者摔的姿势不同摔倒的时候衣服穿的不同什么的……” 詹森大法师低头陷入了沉吟中,久久没有言语。按照他所预见到的未来,小罗伯特身边有着几个可怕的西方人作为帮手,而且其中至少有两个已经潜伏在了因克雷之中,一个就是那个伪装成魔像大师但实际上却是心灵术士的邪恶年轻人,虽然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对影响精神和心灵的奥术严加管制,但作为公爵府的最高层,因克雷的地头蛇,詹森大法师当然也知道这种管制是有漏洞的,有心人钻营之下自然会找出漏洞来,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内务厅的办事员和主管在不知不觉中交代出了机密和证据。从这一点来说,他大势已去并不是未来,而是已经发生了的现在。 “你看到的是很可怕的未来吗?”侏儒老人缓缓问。“你想改变这个可怕的未来?” 詹森大法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他忽然开口问:“刚才你也说了只是绝大多数,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少数是改变了的?那其中是有什么规律么?” “很巧,对于这个问题我还颇有些心得。因为这几十年来我天天看着这东西,也就经常琢磨这东西或者说窥伺未来改变的可能性。”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侏儒老人反问:“你说当年的第一代公爵大人老爷,因为看到了因克雷今日的繁荣昌盛,甚至有可能成为大陆新的中心,他会不会就此放心,就躺在家里等着这一切自然地发生?” “当然不会。”詹森大法师想也不想地回答。若是没有那种一往无前开拓进取的性格和野心,那位初代公爵绝不会把所有在大平原上的一切放弃,在一片蛮荒的高低上去开辟一片新的领地。这个预知最多只会成为他行动的催化剂和兴奋剂,并不会对他的决策有什么根本上的改变。 “那第二位公爵,那个可爱跳脱的大罗伯特,他明明早就用这个预知到了他会死于精灵的刺杀,为什么又依然放任精灵们在因克雷自由出入,甚至一直对精灵保持友好?” “形势必然,那可没的选。”詹森大法师继续摇头。“高地上的原生种族至少有一大半是追随精灵们的附庸,包括我们侏儒原先不也是吗?虽然精灵们从来不怎么在乎,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但是我们这些小种族信奉生命之树的历史可比什么奥术帝国还更久远得多。因克雷要在高地发展,妥协和宽容是必须的姿态,时至今日因克雷的种族大熔炉说明这确实是一件不可避免也必须执行的大方针。而且大多数精灵其实对此并不反感,否则如今因克雷也没有那么多的半精灵了……当然,暗月和影月氏族不一样,但是极端分子在哪里也是永远避免不了的。而且如果当年大罗伯特严厉排斥精灵,激发出的反对和刺杀说不定只会更激烈。” “对,所以我们在很多事情上其实没的选。”侏儒老人点头,侃侃而谈。“每个人的性格,所处的位置都注定了他会去做一些事,世事的形态和发展趋势也有各自的规律,不可违背。放大到集体更是如此,即便强大如奥术帝国也无法避免。那些帝国皇族不也是早就在因果序中察觉到了帝国会在神灵的干扰下崩溃么?所以后期的研究方向几乎全是针对神灵和因果序方面的,三座浮空城也是抱着将帝国拓展到其他世界去,以免除神灵的干扰为目的……结果如何呢?不管他们怎么选,不停地扩张是一定的也是必须的,否则贵族内部的争斗矛盾就无法解决,他们最多只能是选扩张的技术细节而已……但不管他们怎么样选,无限制的扩张迟早也会刺激到神灵直接做出反应。技术细节是永远不能弥补根源方向上的问题的,从这一点上来说,帝国的覆灭也是必然的……这就是命运的必然性,包括我们在内的世间万物一直被很多无形的东西推动着前进,就像水面的浮萍一样,这些高等魔鬼和魔鬼大君则就像飞在水面上的蚊蝇,他们的视野更高,也能看出更远的景象,只是在我们的角度来看不可思议而已。” “是啊,当站在了一定的位置之后,所能作出的选择其实并不多了,特别是我这样身居高位,利益纠葛太多的……”詹森大法师叹息着,忽然间幻境中那个邪恶的西方人所说的话在他脑中变得清晰起来,他不由得呆住了。半晌之后看向旁边的侏儒老人,涩声问:“你说,我如果放弃执掌内务厅,退出公爵府的决策层会怎么样?” “你预见到的那个可怕未来,是因为我们侏儒一族的利益而裹挟了你前行?”侏儒老人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是的,我也是不知不觉中被推动着做出了选择。也是这个未来中的一个人的话语提醒了我,我现在才醒悟过来……”詹森大法师点头,苦笑。“我们一族已经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因克雷中的太多利益。想当初我们刚刚跟随老罗伯特老爷的时候,还不过只是一个走投无路,人数不过百余,覆灭在即的小部族,投奔老爷也不过只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而已。时至今日我们的人数部族的人数已经过千,而且几乎人人都在公爵府或者其他关键地方担任要职,这实在是和我们本身的实力并不相符。而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持我们一族的地位,我执掌内务厅的时候又做出了很多其实并不公允的安排……小罗伯特身边的少壮派其实早已经对我们不满了,这次他们找西方人来胡闹其实就是给我们一个警示,或许还是提供一个让小罗伯特整顿内务厅的由头,我实在不甘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地位被一点一点地瓦解,所以才……” “如果你真的看到了什么危险,那放弃内务厅的权力也不是不可以。”侏儒老人当机立断地说,从还是蛮荒时代的因克雷一路走来,他所见所经历过的都太多太多,足以理性地看待眼前的得失。詹森大法师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前方等待他们的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如果能避免这样的灾难,一些放弃并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你一旦移交出权力,内务厅的那些孩子就会被逐渐地挤出来,然后其他地方的人也会受到排挤,然后我们侏儒在因克雷的地位会开始下降……也许那些孩子们会有很多怨言,一些潜藏的问题也会浮现出来,但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永远在因克雷有一席之地。这近百年来,我们一族得到的实在太多了,适当地交还出去一些其实也是好的,至少我们还都活着不是吗?” “是啊,至少我们还活着。”詹森大法师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一下都松弛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点头再开口,声音带着坚定和虚弱。“我知道了,改变命运的方法是在这种关键的方向性的选择上。必须放弃那些牵扯着我们,让我们身不由己地不断前进的东西。我必须放弃掉我们一族如今得来的显赫地位,名誉财富,不被这些裹挟,才能有自由决定前进方向的力量。” “你是族长,你负责做出选择,我负责相信你。”侏儒老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关于族中孩子们的反应,我会帮你一起压下去的。” 詹森大法师长舒了一口气,原本就已经老迈的容貌看起来更苍老了几分,但也更轻松了,这是个很难的决定,但是一旦做出之后他也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释然。他再转过去注视着泥坑里的那个恶魔头颅。“那这个东西呢……?大罗伯特当年曾说,如果他真的死于精灵的刺杀,就让我销毁这个东西,永远不要让小罗伯特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我只执行了一半,没有将这个的存在告诉小罗伯特,但是一直保存着来自己使用。但是如果我退出公爵府的决策层,那这个秘密就很难再维持了……难道就这样销毁吗?” 侏儒老人迟疑了一下,说:“这毕竟是老罗伯特从帝国手中获得的秘密,一直隐藏在这里也花了许多的资源和人力,这样销毁的话实在是很可惜……” “那干脆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小罗伯特吧。”詹森大法师摇头,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意兴阑珊的淡然中,这原本也是一个百岁老侏儒该有的心态。“虽然他父亲说过不要让他知道,但他现在已经是因克雷真正的主人了,他有权力知道,也有权力来处置……” 侏儒老人也长叹了一口气,露出几分轻松和释然:“很好,我会把所有的记录和资料都准备好的。移交给公爵府之后,我也总算能从这里解脱出去了,说起来,现在的高地到底是什么样子,我都还没去亲眼好好看看呢……” 两个年过百岁的老侏儒相视微微苦笑,不知不觉中之前肃穆沉重的气氛已经变得完全轻松了下来。詹森大法师看着那泥坑中的巨大头颅,不得不庆幸当年自己违背老公爵的遗愿将这个保留了下来,如果当真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实施,等待他和整个侏儒一族的迟早只有灭顶之灾。 这算是靠自己的意志从因果序的洪流中挣出了一条生路吧。詹森大法师心中也难免有些微微的得意,和命运抗争,这是所有智慧生物的终极目标之一,而无论是帝国和因克雷公爵都已失败告终。 泥坑中的恶魔头颅上,那暴露在外的巨大眼球转了转,无神地看向了上方。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过去与未来 “这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就完了?” 数天之后,在迎接公爵返回因克雷的欢迎仪式上,执掌公爵府内务厅数十年的詹森大法师向刚刚返回的因克雷公爵提出了辞去职务的要求,同时交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内务厅所有资料和手续。这无疑是个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举动,虽然当时能在场的人并不多,但所有人都极为吃惊,公爵大人也同样如此。 而最为震惊的却是原本站在最末端外围,原本是作为新晋的魔像人才要介绍给公爵大人的那个西方年轻人,他一下跳出来,看着詹森大法师就像看到了一只要吃人的鸡蛋一样满脸的不可思议:“詹森阁下,就这样?你就这样就投降了?难道你不应该布置一个陷阱什么的试试能不能把公爵大人给干掉么?你就不想看看我最新制作的魔像把开拓团的魔像给全部砸成废铁么?” 所有人都还没有消化完詹森大法师带来的惊讶,又马上被这个人的无礼给彻底震惊了。公爵面容古怪地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的西方人,连应该马上把这个人拖出去的几位随从都一时间呆若木鸡,完全反应不过来。 倒是只有詹森大法师居然并不惊讶的样子,不惊不怒地对这个无礼之极的西方人一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你是叫王剑仁是吧。这几天我都忙着整理内务厅的各种材料和人事,没有来得及专门通知你一声。” 这样和颜悦色的对话,又让詹森大法师的随从一时有些莫不着头脑,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西方人什么时候获得了詹森阁下的看重。而站得稍后一些的阿德勒法师用奥术给公爵发了个消息,公爵立刻面色古怪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向王剑仁的时候眼神就有了几分了然。 “等一等,詹森叔叔,这样重大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要先好好沟通一下。”公爵再看向詹森大法师的时候,神情就不再是纯粹的震惊,而是带着些另类的深意。 詹森大法师点头,声音转而进入奥术的传讯方式:“当然,我只是要借着这个公开的场合来表明一下我的决心和态度。详细的缘由涉及到因克雷背后的秘密,你要跟着我去一个地方看一个东西,那里不在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影响范畴之内,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带上两个西方人护卫。” “因克雷的秘密?”公爵的眼睛睁得很大,其中射出的光芒越来越深幽。“真是让我意外,原来因克雷还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非常好奇这会是个什么样的秘密,詹森叔叔,你快带我去看看吧。” 当公爵看到来到那个距离因克雷数百里,隐藏在地底深处的洞窟,还有在奥术法阵当中圈禁的恶魔头颅的时候,还是真的被震惊了。也不用詹森大法师介绍,他就直接认出了这个头颅到底是什么:“这应该是一个尤格提姆魔的头颅吧,足以担当魔鬼大君亲信的高阶魔鬼,据说有能看透时光的神奇异能。这在奥术帝国中可都是难得的珍贵标本,实在是难以想象因克雷居然还保有着这种东西……” 说到这里,公爵转头瞅了瞅后面的风吟秋和王剑仁,再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德勒耸耸肩:“你看,我就说不用带他们来的吧?” “我也是为了提防怕有什么万一……”阿德勒也露出几分尴尬,照理来说风吟秋两人是没资格参与到这种涉及到因克雷绝密的事情中来的,只是这里是詹森大法师经营多年的地方,又脱离了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在掌握了詹森大法师的某些企图的痕迹的情况下他不得不谨慎为先。“……不过风参谋长他们两人都是有着崇高的品性,只要我们拜托他们就一定可以给我们保守这个机密……” 看到这个头颅,远处的风吟秋和王剑仁也是大感神奇,他们之前所见的恶魔大都是异界投影,或是奥术造物或是寄生在人类身上,像是这样活生生的有躯体的高阶恶魔也还是第一次见。 “……神州道统中也有域外魔头的说法,不过从来都只是一缕精神意念投射而来。而这欧罗大地的天地法则果然奇异,听说在那九幽之下的下层界域广大无边,这些域外魔头都是有着真正实在身躯的异怪,施展一定的手段便能如这般一样真正地将之捕捉……而奥术帝国也当真了得,这恶魔残躯上我都能感觉到丝丝的天地法则,也不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捉到的……” 风吟秋看着那边的恶魔头颅啧啧称奇,如果可以,他当真地想上前拿在手里去看个仔细清楚明白,只是看着那头颅的模样,他就感觉到连万有真符都似乎有些颤动,似乎那头颅乃是一个固化了的九环十环奥术一样,和世界更深层次的法则有着若有若无的微弱联系。 “真灵彰显就是如此了。不只是天上的神灵乃是真实不虚,就连这些魔头也是。”一边的王剑仁也是显得一脸好奇。“在我看来,所谓下层界只是这边站在人类角度的定义,那边的东西层次可比人高得多了,所谓的恶魔大君也可以说是另一类的神灵,这些高阶魔头则可算是次级神或者是圣者之类的东西,带着丝丝天地法则也并不奇怪。倒是奥术帝国也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打这些东西歪脑筋……算了,那些本来就是准备连神灵都要掌控的奥术疯子,干什么都不奇怪。” “不管神殿还是精灵那边,都对这种域外魔头的惑乱人心极为警惕。上次那个矮人被魔头附身也都引得一场风波,还险些连累了无敌兄。这种事情如果暴露出去,因克雷的麻烦不会小。”只凭刚才公爵回头过来的一眼,风吟秋就能猜到是对他们两人的担心。不过他也对此毫不在意,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就纯粹当是过来看热闹的。 前面的詹森大法师继续向公爵讲述这个恶魔头颅的来历:“这是你祖父,老罗伯特老爷带到因克雷的。从历史和渊源上来说,这个尤格提姆魔甚至可以说是促成因克雷成立的原因之一。老罗伯特当初其实只是帮一位皇子阁下看管这份奥术标本而已,因为一些皇族内部倾轧的原因,皇子殿下不希望这个难得的标本留在奥罗由斯塔或者浮空城中被人夺去,只能让你祖父带到偏远的因克雷来。而作为酬劳之一,你祖父也拥有这个头颅的使用权,然后你祖父借用这个恶魔头颅看到了因克雷今日的繁荣,才会想方设法地向帝国买下了高地……” “我们一族是最早跟随老爷的,也最为忠心。还因为我们一族曾经有过封印恶魔的经验,我后来又跟随老爷学习了奥术,所以老爷就逐渐将这个恶魔头颅交由我们来看管。这位是我们族中的祭司古鲁丁·扬森,这几十年都是他来负责看管这个恶魔头颅。” 詹森大法师介绍了一下旁边的老侏儒,老侏儒立刻对公爵行了一礼:“初次见面,年轻的公爵大人,原本在我印象中的公爵大人还是你父亲。” “我祖父带来的这个能施展九环奥术的恶魔头颅,而且我父亲也一直在使用,但是我却不知道?”当听说这个残余的恶魔头颅能施展探知未来的能力之后,公爵的双眼就烁烁生光,落在那巨大的恶魔头颅上不愿意离开。“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是吗?” “因为你父亲的遗愿是在他死后,让我们销毁这个东西,不要让你知道这个的存在。” “为什么?”公爵的眉头皱得几乎拧紧成了一团。“帝国已经倾覆,整个大陆都可能再没有留存这么宝贵的奥术标本了。如果只是顾忌神殿和精灵那边的意见,好像也用不着这么紧张吧,毕竟你们从我爷爷那里开始就一直存放了几十年了不是吗?这样一个能施展已经失传了的九环奥术‘探知未来’的神奇道具,确实有资格成为因克雷的秘密……而我父亲居然想要将之销毁?” “你父亲的具体想法我们并不知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之前用这个预知到了自己被精灵刺杀身亡的命运,而他并没有改变这个结果……” “等等,你说我父亲是被精灵刺杀身亡的?”公爵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他不是在指挥开拓团开拓一处矿脉的时候,被深渊化了的高阶魔物击中了要害吗?我记得他返回公爵府之后都支撑了十来天,还有精灵的祭司来替他治疗的,这些可都是我亲眼所见……” “动手的是暗月氏族的精灵。精灵十二部族之间也有分歧,暗月氏族一直都是最为敌视人类的,好像他们说是你父亲已经被魔鬼所引诱,必会将毁灭一步一步地带到整个大陆。他们的刺客是用的生命树上摘下的归亡叶片划伤了你父亲,他的生命力就不可逆转地开始凋亡。其他氏族的精灵们派出了祭司来尝试治疗,可惜也无法挽回你父亲的生命。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自从你父亲死了之后,精灵就对因克雷友好了很多么?这都是他们对因克雷的补偿……而且包括这些,也都是你父亲让我对你严格保守的秘密,他的意思是要将这一切无法逆转的过往都和这个恶魔头颅一起埋葬,也许他觉得窥探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很多未来无法改变,但是沉湎其中却会让人迷失。所以你不需要为无法改变的历史和未来而担忧,只需要带领着因克雷一起前进就可以了。” 公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地眯起,半晌后才吐出气来说:“看来我父亲是不希望我替他报仇了。” “那你想替他报仇吗?”身后的阿德勒略有些紧张地问。 公爵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怎么报?将所有精灵驱逐出因克雷?还是直接向月光与繁星之森宣战?逼迫他们交出暗月氏族的凶手?” 阿德勒没有说话,只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确实如同公爵所说,因克雷和精灵之间纠缠不少,而刺杀上一任公爵的却又只是被精灵中的一小撮极端分子所杀。公爵是因克雷的统治者不假,但因克雷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因克雷能在战争中不受波及,和精灵之间的良好关系是脱不开的,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现在精灵和因克雷之间的关系更是已经根深蒂固。 “公爵大人,我以前违背了你父亲的遗愿,是因为一时的贪欲。而现在选择把这个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詹森大法师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我已经太老了,应该从前面让开,将一切都交给你们年轻一辈来决定了。” 公爵一阵默然之后忽然问:“你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之前也用这个恶魔头颅看见过未来吗?” “是。我看见了很可怕的未来。”詹森大法师老实承认。“我看见眷恋权势的我,是如何在新时代的浪潮下死得悲惨无比的,我这才醒悟了过来。应该将一切都交给你,既然你早已经是因克雷的主人,那就应该承担起因克雷的一切,包括选择的权力。如果你决定遵从你父亲的遗愿,我们可以马上就开始销毁这个头颅,一切准备早在你父亲生前就已经就绪。” 公爵默然不语。权力总是和责任相对应,拥有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选择之后的责任,一旁的阿德勒略有些紧张,但也不敢在这时候提什么建议。 半晌之后公爵终于点头:“我当然会遵从父亲的遗愿,彻底摧毁这个头颅……不过这并不是现在,而是在我们重新研究出‘探知未来’这个奥术之后。我父亲那时候因克雷并不存在研究九环奥术的条件,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立刻就会拥有可以直追奥术帝国时期的设备和条件,因克雷的未来无须窥探也知道必然是一片光明!” 第二百七十章 斩心魔(1) 因为欢迎公爵和开拓团的胜利回归,盛大的欢迎晚宴在公爵府举行了。不过和许多人事先以为必定会持续三天五天的大狂欢不一样,公爵大人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其他事情上,没有表现出和往日一样与民同乐的豪爽气派,这让大家有些失望。 不过就算只有一晚,这对因克雷人来说也是必须尽兴的节日,喝着美酒吃着美食听着吟游诗人歌谣,兴高采烈的市民们在街面上随处可见,公爵府中更是一片喧嚣,能够获得资格进入公爵府的幸运儿固然是欣喜若狂,不能进去的也围拢在公爵府周围的广场上,看着不时在空中爆开的焰火,听着公爵府中传来的优美歌声,依然是让人如痴如醉。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公爵大人亲自去邀请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耳听到这优美的歌声,我实在是难以相信尤利西斯小姐居然……居然是大正族裔……和我一样的大正族裔呢……” 大厅之中的人头涌动,原本为了保持来客们的舒适体验,进入公爵府的人数是有一定严格限制的,但是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围拢在一起,让宽大的大厅也显得拥挤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中央舞台上唱着的歌姬,陶醉于她优雅无伦悦耳清澈仿佛能贯穿人灵魂的歌声。 赛丽尔也是这众多人群中的一个,凭借着父亲商会的关系,她当然是可以成为公爵府的常客,不过她并不常来,因为在这里她的黑发黑眸都有些显得格格不入,能和她一样有资格进入公爵府的大正族裔几乎没有。但是今天却完全不同了,有几名同伴陪着她一起不说,台上那一位万众瞩目的歌姬也是和她一样的黑发黑眸,这让她实在是激动难抑。 “……乐感旋律什么也就罢了,当然也都很完美,只是这歌声实在是太……气息这么深邃悠长,又这么地稳定,掌控得没有丝毫瑕疵,真是难以想象……我曾经听过帝国时代流传的幻术水晶,即便是那些经过奥术手术改造过的歌姬,都没有尤利西斯小姐的气息这么雄浑和掌控自如……啊,糟糕,这样当场听过她的歌声以后,我再也不敢唱她的歌了……”今天的赛丽尔和往日相比,就像个忽然被开启了新视野的小女孩一样,忽而欢喜雀跃忽而又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任谁都能看出她确实是非常兴奋的。 “哈哈,不要担心,如果你想,我可以教你她学习过的特殊呼吸法和锻炼技巧,不止能让你有和她一样悠长的气息,还能强身健体呢。你别看舞台上的尤利西斯这么娇弱优雅,她打起人来可也是毫不手软的,一拳头能把一个半兽人战士给打趴下。” 站在一边的王剑仁哈哈大笑,他的兴致看起来也很好。在他身后是陈三士,第一次进入公爵府让他有些拘谨,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同样地高兴。 “你真会胡说,尤利西斯小姐这样优雅的姑娘怎么会打人?无论在哪里,一定都是如众星捧月一样受到呵护和尊敬吧?也是多亏了公爵大人才能将她邀请到这里……”说到这里赛丽尔左右张望。“不过怎么没看到公爵大人?一般来说他是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的,每次都会在这种场合里成为主角,而且这次本来就是为了庆祝他回来才举办的晚宴……” “也许因为他现在正有事要忙吧。”王剑仁一笑,转身对着陈三士拍拍肩膀。“这次陈兄弟可是立下了大功啊,收集到的资料证据都十分充足,公爵大人一定会对你的功劳谨记在心,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哪里哪里,这都是王兄弟的功劳,我在其中只是做了一些小事而已……”陈三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也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和兴奋,进入公爵府可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从今天来看他甚至可以有更朝上进一步的机会,这也就是。 这个时候公爵府二楼的书房之内,公爵正看着手中一叠厚厚的文件,正是王剑仁所说的那些资料和证据,不过公爵越看脸上的神色却越是阴沉,直至最后几乎都要阴沉得滴出水来。 一边的阿德勒也拿起一些资料看着,脸色也是同样地难看,摇头叹息:“……真是难以想象,原来内务厅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经费被私吞挪用不说,还有不少人利用职务强行入股了一些工坊和矿山。只是这些暴露在外的问题,每年至少也会造成数千万奥金的损失……更不要说这样低劣而漏洞繁多的体制,奥法复兴会想要渗透进来简直轻而易举,看来我们需要一场从头到尾的彻查才行……” 公爵恼怒地将手中的文件朝桌子上一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阿德勒一摊手:“好吧,这都是你希望看到的,你满意了吗?” “嘿,罗伯特,这些可不是我做的!”阿德勒有些无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实际上,你做得对。”公爵重重叹出气来,伸手在自己脸上头上揉了揉。“我只是看到这些证据觉得心痛和心烦而已。原来因克雷内中的问题已经这么深了吗?如果不是你把那个家伙先派到这里来捣乱调查一番,这些资料和证据说不定我们永远也掌握不了,詹森叔叔也不一定会那么警醒地及时退位,说不定还会真的发生什么更加糟糕的情况呢……真该死,我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在女人和享乐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神,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些问题……” “这不是你的错,罗伯特。”阿德勒也有些尴尬地安慰道。“这是从你祖父和父亲那里就开始了的问题。詹森阁下对你们家族一直是很忠诚的,但他也肯定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必定会给自己的族人谋取利益,然后这数十年下来潜移默化地掌控了足够多的实权……幸好我们现在及时发现了问题,还不算晚不是吗?” 默然半晌,公爵一脸沮丧地又拿起书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不过我也确实要承认,把所有的一切内务都扔给詹森叔叔确实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只是从今以后这种轻松就不会再有了……” “因为我们即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阿德勒在旁边鼓励。“新时代不会那么轻易就到来的。” “是啊。累了点,但是值得的,就像我们这次的出征一样。”公爵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话语似乎有些丧气,但眼中散发的光芒却是实实在在的耀眼。“既然詹森叔叔主动把权力交出来,我们必须给他一个体面的安排……不过这些滥用实权吞占其他利益的家伙就必须严惩了,这件事情必须要进行得很快很果断才行,但是这些突然空出来的职位要怎么办?一时间也不大容易找到那么多的人手填充进来吧。” “嗯……提拔一些西方族裔如何?”阿德勒建议。“他们的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这也算提前拉拢一下他们,比如这个提交报告收集证据的陈就不错,我看过他的履历……” “你确定他们不会因为那个使节团的到来而凝聚成一股新的势力?”公爵摊手。“詹森叔叔虽然私心重了些,但是他一直以来工作也确实做得非常好,因克雷的种族太多势力也太多,如何在中间调和和分化可是一项极为复杂繁重的工作,西方族裔们确实挺能干的,因为之前没有根基而没有占到多少实际利益,但是现在马上那个乾帝国使节团就要到了,还有风和刘这种人在里面,我们之前不是就在担心这个问题吗?”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抢先增加他们对因克雷的归属感。”阿德勒做了个强调的手势。“我之前其实和仁爱之剑先生谈过这个问题,虽然他这个人很多时候看起来有些疯癫,但在一些问题上确实有很深邃的见解。比如他就说西方族裔非常重视现实生活,反而对名分大义的不是太看重,西方大陆上的王朝更替是周期性的常事,但人们对于归属于哪一位皇帝陛下并无什么挑剔,只要给他们平安富足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就是他们的信仰。所以我们无需太过担心他们被什么使节团用名分给拉拢过去,我们只要让让他们切实感觉到因克雷欣欣向荣,感觉到因克雷就是他们的基业他们的家,那这里就会是他们真正的家。说起来这种特质让他们可以成为最优秀的领民,只要我们能切实地保证他们的辛劳会得到回报。” “嗯……你说得有道理。”考虑之后的公爵点了点头,同意了阿德勒的说法。“这种分析也和詹森叔叔的评判中说的一样,他们就像是勤恳的牛羊一样,拥有被驯化好的性格。我们也许确实不应该提防他们,反而应该更进一步地融合他们,反正随着米莉信仰的复苏,维斯特和尤利西斯小姐两人的崇高地位是不可避免的。也许西方族裔的崛起会让其他人有些不舒服,但在因克雷共同繁荣的大前提下,种族的区别必须要逐渐地淡化。” “而且这也可以看做是对风先生和仁爱之剑酬谢之一。”阿德勒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微笑。“虽然他们本人对此可能不会太感兴趣,但我们可以说,这是我们牺牲了很多原本种族的其他权益来渡让给他们的族裔的。” “他们真的不太在意这个?”公爵露出思索的表情,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么那位法师刘呢?他看起来是对使节团最有责任心的一个人,我想对于自己族裔的问题一定也会很看重。”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只是询问了仁爱之剑,还专门和安东尼阁下深谈过,作为在帝国时代就对西大陆有一定了解的大法师,他对西方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根据他们所说,西方人的个体越是强大越是会倾向于脱离群体寻求更高层次的追求,社会道德的约束会越来越淡薄,所以自己族裔的只要不是太糟糕,他们不大会主动去干涉。那位刘法师所属的教派也是倾向于远离世俗生活,为使节团尽力也只是遵从教派分配给他的任务。总之以我和他们三人接触的经验来看,他们都对政治性社会性的力量不大感兴趣,甚至视作一种束缚和累赘,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成为西方族裔的团体核心。这也是我去找风和仁爱之剑两人作为我们帮手的原因,他们不会因为其他人有什么过分的利益诉求,相对来说值得信任。”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这应该是个好主意。”公爵点了点头。“让他们两人这样提前过来捣乱和探察,你应该是做出了许诺的吧。” “是的,风参谋长的是几张奥术卷轴。从现在这结果来看,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代价。”阿德勒摊摊手。“至于仁爱之剑先生,我许诺的是你早和南方军团商议好的,允许战神殿来开设神殿的条件。我本来以为差不多已经成为战神殿大祭司的他会有兴趣,但他却好像显得无所谓,他当时只是说没想好条件,不过今天之前他倒是给我提了个要求。” “他会主动提的要求,不会是要我们专门给他提供几个工坊,让他专门制作那些什么人形魔像吧?”说起这个,连公爵都有了些兴趣。“我要承认,他设计并制作的那个魔像确实是很有想象力的,虽然实用性上还差了点,不过其中的很多技术细节对因克雷的魔像技艺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的,给他几个工坊做实验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他所提的要求并不是什么工坊,而是另外的……”说到这里,阿德勒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奇怪。“……只是要我们帮他在众人面前获得极大的荣耀,给他……那个词是什么意思……好像是让他脸上大大地发出光彩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斩心魔(2) 大厅之中,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已经暂时结束,她回去换下了戏服,穿上了一身西大陆的华贵服饰行走在宾客之间,所到之处尽都是盛赞和仰慕的眼神,虽然很多人对她西方族裔的真面目非常吃惊,但并没有人表露出什么失礼的地方。她能以这副面貌来公爵府演出,说明公爵大人对她这个身份也是认同的,没有人敢对公爵大人的肯定表示质疑和不满。 而且公爵府的客人中也多了几个从没见过的西方族裔面孔,加上一些关于西方人的传闻,这让许多嗅觉敏锐的人都意识到了从此以后因克雷的族群势力之间可能会不小的变化。 张羑里在这群因克雷的新贵中游走自如,尽量做到和每一个都能聊上几句,既显得亲切可人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一套她早在奥罗由斯塔的时候就锻炼得炉火纯青,相比起奥术帝国遗老遗少们,因克雷的这些年轻人就要淳朴可亲而好对付得多了。 很快的,张羑里的注意力也被人群中的几个神州族裔吸引了,她也清楚以后自己多半要跟着张家一起在因克雷中扎下根来,便一路应付着其他人缓缓走了过来,打算先打个招呼。不过还没等她先开口,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就先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文远那小子呢?” 张羑里皱眉看着这个年轻人,纯正的神州族裔但是她却并不认识,只能反问:“不知道您是……?” “我是你王剑仁王叔叔,这有一阵子没看见过了,你居然不认得了么?”这年轻人一笑,随后居然单手握拳朝着张羑里打了过去。 这一拳来得既快又猛,就算是一些专职的战士护卫大意之下也接不下躲不开,但是张羑里也是条件反射般地伸手一拳打出,两人的拳头相交发出碰的一声闷响,然后张羑里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嘿!你这疯子在做什么?你在对尤利西斯小姐做什么?” 这一下让紧跟着张羑里的那些年轻人顿时急了,几个人手上亮起奥术的光芒,眼看就要用奥术来惩罚这个家伙了。不过他们旋即又看到刚刚被打得后退的尤利西斯小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上前对这个无礼之极的人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王叔叔……恕我眼拙,一时间没认出来,主要是你在奥斯星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人要衣装嘛,穿上这一身,我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出入上流社会的人了。”王剑仁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礼服,哈哈大笑。 “那……这位是王阿姨么?难怪王叔叔是今日这番模样。”张羑里看着旁边愕然的赛丽尔,有些促狭又有些恍然地笑问。“倒是第一次见,真是让人意外啊。” “可不要乱说,叫姐姐就好。”王剑仁连忙摆手否认。“这位赛丽尔姐姐可是你的歌迷呢,还在感叹你的气息怎么这样好,我说你的拳脚功夫更好,她都不信。” “哈哈,这可都是得益于王叔叔从小的教导。”张羑里毫不掩饰,事实也确实如此,正是有了自小的炼气吐纳还有强健的体魄,她的声音才能如此有穿透力。 一边的其他年轻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张羑里和王剑仁说的都是神州话,他们听不懂,但是能从神情上感觉得出,这位尤利西斯小姐和这年轻人确实是很熟悉亲近的。而一边能听懂的陈三士和赛丽尔则只有更惊讶的,名动奥罗由斯塔的尤利西斯小姐是大正族裔也就罢了,而且居然还真的和王剑仁有着极为亲近的关系。 赛丽尔被张羑里的话闹得一阵脸红,不过这时候也不忘和周围几个相熟的年轻人打招呼,给他们介绍王剑仁:“这位王先生是安哥拉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也是尤利西斯小姐的长辈,刚才是他们之间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大家不用担心……” “那这家伙就是赛丽尔你的新男友了?是个西方族裔,正合了你父亲的意思,可以让你嫁给西方人呢。只是不知道他背后的家族是哪一个?能不能配得上摩尔商会主管的千金?”一个留着别致的小胡子的褐发青年带着几分酸意说道。“不过摩尔商会也不能这样吧,直接将一个魔像工坊的首席工程师的头衔随便乱发,就算为了要衬托身份,随便给一个高级顾问或者财务总监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吧。” 赛丽尔面色微微一寒,瞥了这个褐发青年一眼说道:“不要胡乱嫉妒,这很难看,梭伦少爷,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族裔,而是因为你这个人比较讨厌。” 陈三士在旁边也说道:“这位王先生可是货真价实地顶尖魔像工程师,他的才能在因克雷来说甚至可以说是空前的,所有见识到他才华的人无不被他设计的魔像所折服。” “闭嘴吧,赛丽尔的小跟班。”褐发青年显然也是认识陈三士的,对他却是毫不客气。“你花了多少功夫和心思才终于能混到公爵府来参加宴会的?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四处多看看涨涨见识吧,不要胡乱给人吹捧,给自己那些好不容易才学到的专业知识一点尊重,你把他吹捧得再高赛丽尔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依然只是个可悲的小跟班而已。” 陈三士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赛丽尔却是俏脸寒霜,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王剑仁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位叫做什么伦什么伦的朋友,你都不知道我等你这样的人等了好久,终于冒出来了一个。”王剑仁走过去一把搂住这个褐发青年,姿势极为亲热,他脸上的笑容也是极为开心,好像这人真的就是他期待已久的老朋友一样。 “嘿,不要这样,我们并不熟。”这个青年连忙把自己从王剑仁的怀抱里脱出来,一脸的戒备。“看在你是尤利西斯小姐的长辈的份上我不介意你失礼,但是我要说清楚,我对男人没有一点兴趣。” “我可对你有兴趣,不过是对打你的脸有兴趣。”王剑仁嘿嘿一笑。“既然你质疑我的魔像制造水平,那你有胆量来打个赌吗?我操作一台我亲自设计的魔像,你可以去准备十台魔像来,我们来赌斗对战一把,一个打十个,你很有胜算哦。” “魔像对战?”褐发青年一脸的别扭,想都没想就摇头。“好吧,算你赢了,我可没兴趣拿上万奥金的东西来砸着玩。” “嗯?”王剑仁这下还有些意外了。“你不敢吗?我还以为像是这样突然跳出来嘲讽的家伙都是没脑子的呢。要不然我们换个什么方式来打赌?或者你去找几个人来和我比一比魔像制造和设计?赌注随便你提。” “……你有必要非得向这些人证明什么吗?”一旁的赛丽尔反而觉得有些别扭了。 “嗯,还真有必要。”王剑仁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个叫詹森的小老头突如其来地就投降了,让我憋了一股心气没地方放,正需要这种打脸的场面和对象。” 这回答让赛丽尔发愣,一边的褐发青年梭伦更是震惊:“你……你居然叫詹森阁下是……你这简直太狂妄太失礼了……” “我亲爱的朋友们,今晚的宴会你们开心吗?” 这时候一个爽朗大气的声音凭空出现,震动全场,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影从楼上飘飞着降落而下。 “公爵大人好!”“赞美因克雷!”“我们当然开心!因为您的胜利归来!”所有人都在欢呼。甚至都根本不用看,只是用听的就知道,能在公爵府中发出这样宏大的声音的只能是这里的主人,因克雷公爵。 公爵落在舞台上,用他那特有的神态和声音和所有人打着招呼:“大家好,因为归来需要处理很多堆积事务的原因,我不能陪你们,不过有尤利西斯小姐的表演,我想诸位还是享受到了美妙的一场宴会。我很荣幸地宣布,尤利西斯小姐会长期停留在我们因克雷,和他一道的还有著名的大诗人维斯特先生,这两位伟大的艺术家会带给我们最高的美妙享受,这可是奥罗由斯塔的帝国贵族们都渴求不得的待遇!” 这番话又激起一阵轰动,如果说尤利西斯小姐主要只是众多年轻人仰慕的对象,大诗人维斯特的分量就要更重一些了,这两人联手可是连奥罗由斯塔都要震动的组合,居然能从此常驻因克雷,实在不能不叫人吃惊。 “尤利西斯小姐,是真的吗?维斯特先生也一起来了?” “我是他的忠实仰慕者,他的诗篇实在是每秒无比,我每一篇都能背诵!” “他的《论戏剧与美》真是杰作!我专门写了一本阐述和分析,希望能得到他的” 围拢在张羑里身边的人更多了,不再只是年轻人,还居然有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是一脸激动的神色。张羑里只能连连不断地朝着周围询问的人点头答复,同时微带点苦笑,也不知道这些人知道维斯特的真实身份之后又会是如何的反应。 不过在这公爵府中,只有公爵大人才是永恒的主角,台上的他又开口问:“大家也许会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两位艺术家在奥罗由斯塔都只是偶尔才现身表演,为什么就愿意来因克雷常驻呢?啊,忘记告诉大家了,之前真红家族也邀请他们去常驻,但是他们只勉强在那里待了几天而已。” 人群又一阵喧闹,虽然因克雷人经常口头上鄙视平原地区的帝国贵族们迂腐老朽什么的,但几乎每一个有了些资产和地位的工匠法师,又都暗中对那些贵族派头羡慕不已。奥罗由斯塔流行的种种戏剧,美食,服饰等等永远都是地区贸易之中最赚钱的,毕竟拥有奥术帝国数百年光辉历史的正统传承光环,确实让立国不过百年的高地人们心生向往。毕竟只有如明斯克老法师那样亲身经历过高地开拓的蛮荒时代的人,才能真正拥有足以和繁华奢侈对抗的野蛮精神,成长在安全中的新一代工匠法师们是无法抗拒虚荣的。 而能够吸引奥罗由斯塔,甚至真红家族这种真正的顶级豪门也无法拥有的大诗人大艺术家,这对普通因克雷新贵们的虚荣心是一罐大大的兴奋剂,很多人的脸色已经开始潮红,呼吸粗重,脚下发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那敏锐的感性察觉到了,我们因克雷将是这个大陆的未来!奥术光辉将在这里重新升起,照耀整个世界!我们只是用了几十年,就从一片荒芜之地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们的奥术师的数量已经可以和整个大平原地区相提并论!我们的魔像技术大陆首屈一指!更重要的是我们不守旧不迂腐,这里拥有自由宽松的空间和广阔无边的前景!不管你的血脉如何,只要你在因克雷生活,为因克雷工作,视因克雷为家园,你就会真正拥有因克雷这个家园!你就会拥有和因克雷一样广阔美丽的前景!” 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了整个大厅,几乎所有人都在叫好和鼓掌,连张羑里也不禁一边鼓掌一边连连点头,不得不承认这位公爵确实有着极强的领导魅力和口才,因克雷人这么拥戴他也并不只是因为他的纨绔正统和奥术水平。 不只是这公爵府,如山如海的欢呼声和掌声也在公爵府外经久不衰。如此精彩的宣言和演讲当然不能浪费,公爵在这里的讲话同样通过奥术法阵也传了出去,让所有因克雷中的人都能听到。 微笑着等欢呼声和掌声逐渐平息,公爵才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们前往大平原地区,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也收获了巨大的成功。经过艰苦的战斗帮助南方军团铲除了内患,获得了他们的友谊和极其宝贵的奥术资源,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准备一场开创性的奥术实验。为了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庆祝因克雷翻开新的一页篇章,我决定授予几位对因克雷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功臣以爵位。”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轰动。按照帝国律法来说所有的爵位都必须由帝国皇帝来才有资格授予,不过在帝国崩溃之后费尔南德斯家也有封出爵位的举动,但公认真红家族确实流有几分皇室血脉,也就没人去深究。其他大家族内部资源都正不够分,也没人去在乎这种虚名。而因克雷现在也做出封爵之举,那背后的含义可就太深太重了。之前那要在这里重新升起奥术光辉的话,显然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首先要授予的当然是明斯克阁下和詹森阁下。他们两位的情形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劳苦功高为因克雷操劳数十年,当然有资格分享因克雷的荣耀和财富。”说到这里,公爵的声音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悲痛。“不过明斯克阁下之前在南方军团的战斗中,激发了十环奥术并受到了反噬,已经不能再亲自接受这个荣耀了。詹森阁下也因为听闻了这位老朋友的噩耗而哀伤过度,再加上年事已高,只能辞去了内务厅总管的职务。我会在接下来合适的时候举行盛大的仪式,授予他们侯爵爵位。” 底下的众人一阵议论纷纷,对于这两位服务了三代公爵,一同开创了因克雷如今局面的老臣,无论什么样的封赏都是说得过去的。不过也有很多耳目敏锐嗅觉不凡的人听到感觉到了其中有丝丝不大和谐的味道,只是这时候不能拿出来说。 “而诸位也要用心,只要你们为因克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因克雷也绝不会辜负你们的。荣耀和财富都会和你们分享。”台上的公爵继续说道,他的视线扫过下方的众人,落在其中的王剑仁身上,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再开口说道:“比如说这位……王先生,虽然他刚刚来因克雷不久,就在魔像工艺上做出了许多极大的开创性的贡献,让因克雷的魔像技艺产生了极大的进步。而且同时他也在协助内务厅的工作上做出了很大的功绩,我由此决定授予他因克雷终身名誉男爵的称号。” “哈哈哈哈……”众人的震惊喧哗中,王剑仁仰天大笑,转过去又搂住褐发青年的肩膀拍了拍,很亲热地凑到他面前问。“怎么样?这位什么什么少爷,公爵大人的亲口认证,终身男爵的头衔哦,你的脸痛吗?” 这位褐发青年梭伦早已经是目瞪口呆,头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这个嚣张无礼的西方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周围的人大多也多瞠目结舌,这个西方人他们很多人之前连见都没有见到过,却能在两位老功臣之前获得爵位,就算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名誉男爵,可也是因克雷开天辟地的头一个。 “好吧,请这位王先生上台来。”台上的公爵咳嗽了一下,似乎微微有些不自然。 王剑仁一个箭步就窜出了数十米的距离,直接落到中间的舞台上,他先是对台下的众人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再转身对着公爵行了一个礼。然后他开口用只有公爵能听到的声音说:“只是一个名誉男爵是不是低了一点?既然都是名誉的又不给什么实际好处,干脆就给个侯爵也是可以的吧?” 公爵脸上虽然带着微笑的表情,但眼神中其实没什么笑意,只有说不出的古怪和一丝无奈,也用只有王剑仁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后一定会对研习精神类奥术制定出非常严格谨慎的规定,你的样子让我第一次对奥术生出了畏惧的情绪。” “那是因为公爵大人你的视野还不够开阔。” 两人的密语交流只是寥寥几句,然后王剑仁单膝跪下,公爵拿出了准备好的勋章挂在了他的身前。在众人的欢呼和惊叹声中,王剑仁起身对众人挥手示意,一脸的得意。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这份荣誉。”公爵事实上有些无奈,因为这份荣誉肯定是要被辜负的。不过他转过头去面对众人的时候脸上还是那样阳光热情而充满斗志的笑容。“也希望大家以这位王先生为榜样,努力奋斗,因克雷的荣誉和财富都在等着和诸位分享呢。” 再说了几句漂亮的结束语之后,公爵推说还有许多事务处理而离开了。王剑仁走下台来,接受众人的围观和祝贺,虽然这仪式有些潦草,但因克雷第一个封爵确实就此诞生了。就算这人是一个西方族裔让许多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公爵大人的面子谁也不敢去拂,硬装也要装出笑容来祝贺。 张羑里大概是唯一一个能猜到其中有猫腻的人,不过她自然不会去说破,只是在一旁微笑着鼓掌。而陈三士和赛丽尔两人就要激动得多了,尤其是赛丽尔,一张俏脸激动得通红,眼睛水汪汪的一片:“这……这真是太了不起了……这……这是因克雷第一个分封的爵位,能和詹森阁下还有明斯克阁下并列,这真是太了不起了……就算是我爸爸也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王剑仁则是满脸得意,大笑着对周围的人说:“今天只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所有西方族裔的一大步。诸位请多关照,我们西方人的勤劳勇敢善良坚韧一定会让大家印象深刻的,也一定会让因克雷欣欣向荣!” 晚宴一直持续到午夜,在一阵绚烂之极的烟火之后,有些疲累的众人才纷纷从公爵府中离开。 “嗯,虽然没能已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操控亲手制作的魔像以一敌百什么的,但这样替所有神州人民出出风头,带领他们迈出伟大的一步,也是差不多了。” 和赛丽尔陈三士一起走出公爵府,王剑仁仰望星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看起来王叔叔在这里玩得很尽兴呢。”跟在后面的张羑里掩嘴偷笑。刚才在公爵府中见识到了那样一幕幕的场景,她无疑对王剑仁此刻的状态非常好奇,只是又不好开口细问,只能是在远处留意。 “是啊,很尽兴了,差不多也可以走了。”王剑仁点头,转而看向张羑里。“你要谨记着好好看住文远那小子,他心思灵动却不沉稳,志向大天赋高却缺乏根基,因克雷要重用他的才干,却很容易带偏他的路子。有什么事情就多去找你风叔叔商量,他现在拿了公爵府的奥术卷轴正在好好研究,出关之后大概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但一般的事情都可处理得了了。” “是,王叔叔这话里的意思……是要离开因克雷么?”张羑里问。 一边的赛丽尔和陈三士也感觉王剑仁说话的语气忽然间变得凝重起来,也奇怪:“王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王剑仁一笑,抬头看向上方的星空。“我在这里的事情,心中的关隘都有了个了结。我也总算能明白那些秃驴所说的‘此生已尽,梵行已立,所做已毕,自知不受后有’是个什么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话语间的意思,但是其中那股萧瑟洒脱之意却是让赛丽尔和陈三士莫名地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和惊恐:“王兄弟,你这刚刚才得到了公爵府的爵位,正要带领我们大正族裔在这因克雷开创一番事业的时候,怎么就要走?” “我有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立刻就要去处理。”王剑仁笑笑,脸上的神情笃定而淡然,并不为两人的劝说有丝毫的动摇。“我已经将最关键的地方打开了个口子,接下来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顺水推舟就好了。而且这里还有风兄弟坐镇,公爵对他有所依仗,还要重用张羑里和文远两人,我神州族裔的前景根本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王剑仁伸手一手抓住赛丽尔一手抓住陈三士的手,将他们的手按拢在一起,说:“你两个从小青梅竹马,心中互有情愫,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其实彼此合适得很。之前陈兄弟还碍于身份地位的阻碍,不过现在你心中关隘已过,公爵府这边肯定又会重用你,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两人慌乱间都要放手后退,却发现根本甩不开彼此的手,一个看不见的透明力场将两人的手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 “哈哈,临别之时也没什么礼物,就送你们这个加强的六环奥术‘固化力场联接’了,这可是用在魔像制造上的,不是专精力场的大法师根本解除不了。”看着两人的慌乱,王剑仁有些促狭地一笑,旋即身体浮空而起。“不要关心我去哪里,也不用去和其他人打听。这尘世间的舞台太小,男人的唯一征途只有那无尽的星辰大海。” 话语声中,王剑仁的上升得越来越快,很快地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只留下两人呆若木鸡地楞在原处。不远处的张羑里一脸的古怪,看看陈三士和赛丽尔又是若有所思。 将飞行术运用到了极限,不过数十秒之后王剑仁就飞到了数千米之上的高空,然后朝着因克雷城外飞去。等确定脱离了因克雷的序列监视之后,他周身的骨骼筋肉一阵蠕动暴涨,随后那个身材普通的年轻人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先那个威武雄壮,满脸横肉的王者无敌·仁爱之剑。 只是这样还并不够,看准了下方荒野中的一处小山丘,仁爱之剑的身躯陡然落了下去,如同一道箭矢一样直插入地,而且在着地的同时他所接触到的所有泥土都被暗劲给震松震碎。一个近两百斤的壮汉从数千米的高空直落而下,却压根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闷响中激起了一阵烟尘而已。 顺着这股飞坠之力,仁爱之剑一直落到了地底数十米之深,他挥手之间先用内劲掌力一阵鼓荡,然后用奥术固化,一个小小的斗室就出现在了这地底深处。 仁爱之剑盘膝在这漆黑的斗室中坐好,进入龟息内敛的状态,整个人的生命气息完全消失,而他的整个精神都集中到了极致,细细回味着这几天来作为王剑仁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心中的所感所动。 等到将一切感觉都尽数把握住,他陡然睁眼,被铭刻在灵魂中的心灵奥术骤然启动,目标则是他自己。 第二百七十二章 暴乱(1) “族长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内务厅的职务?没有他在上面压着的话,我们,我们……” “……这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族长大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如果交出内务厅总管职务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一定是被迫的!” “……最近几天内务厅的一些办事员莫名奇妙地都在搜集自己相关联的任务资料和证据,我找了几个来问,发现他们的记忆好像都有被精神奥术改造过的痕迹……这一定是有人针对我们一族,针对族长大人的阴谋!” “一定是以阿德勒那几个家伙为首的那些人!联勤厅不是也就是因为这些家伙的空降检查现在正一片混乱么?我听说有联勤厅的人在猜测,明斯克阁下根本不是什么在对南方军团的战斗中阵亡的,而是被陷害的!” “那些卑鄙的猪猡!只配在屎堆里找食的蛆虫!詹森族长和明斯克阁下都是和老公爵一起建立因克雷的伟大人物,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我们要去向公爵大人禀明这些猪猡们的阴谋!不能让他们这样为所欲为!他们要毁了因克雷!” “……哼!别以为公爵大人就不知道这一切……这么大这么明显的动作,有可能是那些蛆虫们瞒着公爵私下搞的么?” “你说什么?难道这是公爵……?公爵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难道他不明白因克雷,还有他自己都是詹森族长还有明斯克阁下一手造就的么?难道他是被什么下层界的恶魔给操控了么么?还是被那些女人给弄乱了脑子?” “……哼,我看他脑子清醒得很呢……詹森族长执掌内务厅,明斯克阁下执掌联勤厅几十年,他现在是想要收回权力了……”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有詹森族长,没有我们一族这近百年的辛勤奋斗,因克雷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因克雷最大的魔像工坊,闪金工坊的会议室内正喧嚣无比,吵闹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几十名侏儒正围拢在一张巨大的长条会议桌前口沫横飞。他们的身材和人类的儿童仿佛,只是稍微粗壮一些,几十个像是这样的侏儒聚在一起争吵原本是应该有些好笑可爱的场面,但是此刻每个侏儒都是面目狰狞扭曲,双眼血红,好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如果有熟悉因克雷上层和公爵府情况的人在这里,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因为这些侏儒赫然都是在因克雷中身份显赫不凡的上层人士,有的是大工坊主,有的是公爵府中的高级执事,有的是掌控商会的大商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普通人见了会敬仰万分的高高在上之辈。不过现在这些贵人富人们都是满脸的仓皇和愤怒,和面临破产的小商人没什么两样。 会议室的门打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侏儒走了进来,吵闹的侏儒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旋即齐声向这两个老侏儒问好致敬。 “詹森族长!” “族长大人!祭司大人!” “詹森族长,您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我们都在等着您呢!” 这走进来的正是侏儒族的族长,詹森大法师,跟着他的则是祭司古鲁丁·杨森,这两个老侏儒就是族中地位最高最特别的存在。特别是詹森大法师,在座的侏儒们能获得如今的地位和财富,都是和这位因克雷的元老重臣有着直接的关系,或者可以说正是詹森大法师带给了他们一切。 两位老侏儒一走进来,门立刻就重新关上了,会议室中的隔绝探察等等法阵都继续开始运转,这里举行的是族内的重大议题,当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会议一开始,詹森大法师也不并不在意什么开场白之类的东西,他直接就说:“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来的原因,你们多少应该都能猜到一些吧。我已经辞去内务厅主管的职务,准备退休隐居了。大家也进行一下准备工作,之前和内务厅的账目还有各种文件,该处理好的就尽快处理……” “族长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突然就要隐退了?您的身体还这么好,内务厅在您的掌控之下也是运行得非常稳定高效,您怎么就要隐退下来呢?”还没等詹森大法师说完,就有侏儒急不可耐地喊出了这里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这些都是那个叫做阿德勒的家伙搞的鬼是不是?只要您说出来,我们大家联合起来,绝不能让这种只靠着和公爵大人私交而上位的奸诈小人得逞!” 詹森大法师长叹一声摇摇头,扫视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侏儒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了不得的工坊主执事主管,在他的眼中却都是他的儿孙,几乎每一个在场侏儒的出生祭礼上都是他亲口赐予的祝福。这些儿孙们也确实在他的呵护下尽情成长,现在全都成为了因克雷中非富即贵的上等人,享用着寻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各种人脉和资源。而随着自己的离任和隐居,他们的财产和地位肯定都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当然没有人能淡然处之。 但是自己的隐退又是势在必行的,他只能尽量给他们解释道:“这是大势所趋,并不是什么人的刻意捣乱。我毕竟已经老了,公爵大人即将带领因克雷进入下一个更高的层面,趁此机会退出来也不错……” “不!您不能退出来!”有侏儒在哀嚎。“您这样一退出来,我们要怎么办?那些新上任的家伙们一定会把我们商会的专营特权给收回的,那些货款说不定也会要不回来了……” “是啊,您这退出得太突然了。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您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大家一定支持您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 周围的侏儒们一片哀嚎,詹森大法师也是一脸的无奈,他这数十年中都是整个侏儒族的支柱,依仗着他执掌的巨大权柄,这些族人在因克雷享尽了各种优待,而这些优待突然之间的丧失肯定会对他们造成各种负面影响和伤害。他只能尽量开解:“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我已经当众向公爵大人提出了退出的意愿,他也给了我因克雷第一个侯爵作为补偿。大家在这种时候只能尽量互相帮助,想办法把各自的损失降到最低,争取保留最大的实力退出……” “族长大人,您实在是太自私了!”忽然有一个声音尖叫。“您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而抛弃我们呢?” 这一个尖叫声让詹森大法师愕然,周围的喧闹声也陡然静了下来,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发出这声音的侏儒身上。这是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侏儒,他脸上已经糊满了鼻涕眼泪,就像没有看到周围人的注视一样哀嚎:“我们工坊刚刚还扩产,还预购了阿里更矿山的精铁矿,内务厅的业务如果突然收回,我们工坊会破产的……” “我会想办法帮大家共度难关,还有我会向公爵和续任来的人说一声,尽量让内务厅的和你们相关的业务延续下去的。”詹森大法师只能这样安慰。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没有了您执掌内务厅,时间一久下面的那些人肯定都会只听从新任主管的。我们的生意肯定都会逐渐衰落的啊……那些新上任的家伙就算表面上尊敬您,但也肯定不会在乎我们的,您……您这一退,可就把我们给害惨了啊……”这个胖侏儒还是哀声惨叫着,周围的侏儒也是脸上都有戚戚之色,看向詹森大法师的目光中都隐约有几分埋怨。 詹森大法师也是无奈,这次的决定下得确实太快,没一个缓冲准备的过程。而且他所下这个决定的真正原因也不方便和这些族人说,那个高级恶魔的头颅是因克雷最高的秘密,这些族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够了,你们这些小家伙!”站在后面的杨森大祭司重重地一跺手中的拐杖,看着周围的侏儒怒喝道。在这里除了詹森大法师之外,也就只有他才有资格镇住其他族人。“你们眼下所得的一切,全都是因为詹森阁下而来,你们居然还埋怨他?如果没有他带领所有族人跟随罗伯特老爷,我们一族可能早就沦为精灵或者哪一族的小附庸,在一次天灾中不声不响地全部消失了。就算活了下来,在如今的因克雷中你们也只能沦为小丑或者杂工,哪里还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和财富?” “不……我们只是在为詹森阁下鸣不平而已……”一些侏儒勉力分辩。 “不用多说了!总之这事是我和詹森一起做出的共同决定,里面有一些内幕情况是你们所不了解的。你们只需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准备就是了!”杨森大祭司的态度和言辞就要强硬得多了,一些侏儒闻言立刻就有些不服,这位族中大祭司现身的时候极少,虽然按照传统来说拥有极高的地位,但是这后来在因克雷中长大起来的侏儒们并不大吃这一套。 “是的,既然詹森阁下和杨森大祭司都做出了决定,我们也没有质疑的必要了,更何况我们也没有质疑的资格。”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侏儒拍了拍手,吸引了其他侏儒的注意,沉声说道。“大祭司说的没错,若是没有詹森族长带领我们,没有他这数十年来对我们大家的照拂,我们怎么可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如今大势所趋,公爵大人要启用新人新势力,我们所占的那些利益也是该吐出来了。” “加尔,如果真是那样,你的这个工坊可也要吐出来。你这些年的卖给开拓团的魔像,账目上可是经得起查么?”立刻有侏儒说道,语气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查出来也没关系,你毕竟有詹森族长这个亲叔叔,就算盖不住了,另外重新开一个工坊也没问题的……”另外立刻有侏儒阴阳怪气地跟着说。 这个叫做加尔的侏儒一拍桌子,有些愤怒地说道:“你们也够了吧?掘金工坊这么多年有亏待过你们吗?我从我叔叔那里拿来的各种好处,不也都分给你们了吗?现在只是让你们把以前的那一些拿出来而已,你们还有什么意见?这不只是詹森族长和大祭司的决定,也是公爵大人的决定!” 这下没人敢应声了。如果说詹森大法师是他们脚下的大地,无声地承载着所有侏儒的生活,那公爵就是因克雷的天,就算忽然有雷鸣暴雨什么的,他们也压根都没想过要去反抗来自公爵的决定。 “行了,那就这样吧,你们自己做好准备,就在这几天……”扫视了默然的众侏儒,虽然他们现在都不说话了,但是那些眼睛和神情中隐隐透着的不满甚至是怨毒却是很清楚的。詹森大法师只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劳,这些年他为这些族人所做的,现在全都化作了一种力量反噬回来,他的呼吸忽然乱了起来,喉咙一阵阵地发痒,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叔叔,叔叔,你没事吧?”旁边的加尔连忙上前扶住了詹森大法师,一旁的杨森大祭司也挥手用出了一个治愈神术。 神术的力量很快让詹森大法师喘过气来,但是那种发自最深处的虚弱感却是无法免除的,他毕竟是上百岁的老人,作为侏儒也没资格去战前的奥罗由斯塔接受身体改造,就算侏儒的生命普遍比人类更长,但到了这个年纪再是如何的维护和保养确实也是快到极限了。 也许趁这时候隐退也不失是一个好机会。詹森大法师越发地肯定了这一点,他挥挥手,示意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然后在加尔的搀扶和杨森大祭司的陪同下走出了会议室。 来到楼上的休息室,加尔连忙为两个老侏儒端上两杯热腾腾的复叶浓茶来。感受着那股用几十种树叶发酵再混合了动物脂肪和糖熬制的甜腻酸涩的味道滑过咽喉落入腹中,詹森大法师才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生机,这种侏儒的传统饮料早已经被现代的年轻一代所唾弃,不过詹森大法师这种曾经历过蛮荒时代的老侏儒依然觉得那是无比的美味。 “好,好,好孩子,你有心了。”詹森大法师对加尔点点头。这种饮料制作过程漫长而复杂,必须提前熬制,显然是加尔早就为他准备在那里的。 加尔接过空杯,沉吟了一会之后还是开口问:“叔叔,你隐退的这个事……真的是阿德勒那些人蛊惑公爵逼迫你的么?” “大势所致,不是小罗伯特逼不逼迫我的问题,就算旁边的人不蛊惑,他要推动因克雷的发展就必然要将内务厅抓在自己的手中,我们始终是要让位的。”詹森大法师疲倦地摇摇头,看了这个侄儿一眼,这是他最为照顾的后辈。因克雷开拓初期的生涯非常艰辛,并不比他们在荒野中流浪的时候好多少,他的三个儿女都先后死在了开拓中,这个侄子就是他血缘最近的后辈,他也几乎将之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你这个工坊没有问题吧?账目都做清楚了没有?如果还有什么为难的关节你就尽早告诉我,我会趁内务厅还没有开始重组之前给你处理好……至少能让你脱身,就算以后没有了这个工坊,你们也可以在因克雷中平安地生活下去……” 对这个侄子投入的关爱最多,詹森大法师也对他这个工坊的情况最关注,虽然因为他要关注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并不能对所有的情况都知道得很详细,但总体上是有印象的。闪金工坊所拿到的大批订单全都是他暗示内务厅下派过去的,而且根据一些反馈来看,似乎有不少订单完成得并不好。 “嗯……问题不是很大,您放心就是了。”加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追问:“公爵说是要授予您爵位,这个只是徒有名誉的安抚,还是有实际封地的爵位呢?” “应该只是暂时的名誉爵位而已,毕竟就连费尔南德斯家都没有实授封地给手下的封爵……”詹森大法师揉了揉脸,也许是许久没有这样情绪激动过了,他现在忽然觉得很疲倦很疲倦。“……不过也难说,毕竟公爵大人是要开创因克雷的新局面的,而且高地之上的荒地又还有那么多……” “那也许应该趁这个机会奋力争取一下,至少您也应该要一个实封的领地来才是……”加尔说。“以您这么多年为因克雷付出的功劳,公爵大人一定不会无视的……” “也许吧……好了,孩子,我很困了,我想要休息一下……”詹森大法师只感觉疲倦感越来越重,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混账小子!你给我们的茶里加了什么了?”一声大喝在旁边响起,随即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头顶灌下,将詹森大法师即将要陷入沉眠的精神给拉回来了一点。他愕然看见杨森大祭司正对着加尔戳指怒喝,一道神术似乎立刻就要立刻从他的指尖喷薄而出。 这是怎么了?詹森大法师因为极度疲倦而头脑都开始有些不清楚了,一时间没理解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马上看到了加尔一挥手,一道灰蒙蒙的光线就从房间的天花板上落下,正中杨森大祭司的头顶。 这是通过奥术法阵来释放的极效七环死灵系奥术‘活体失能波’。詹森大法师立刻就辨认出了这个奥术,而这个早有准备的奥术来得实在太快,杨森大祭司都没有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就被命中,然后这个年过百岁的老侏儒就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像是一只破布口袋一样软倒在地。 “你……”巨大的震怒让詹森大法师跳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等他要集中精神使用奥术的时候才发现,那股巨大的虚弱和疲倦感已经将他的肉体连同精神都完全吞噬,他的精神和感知就像一只不知不觉陷入糖浆的蚂蚁一样无力,连激活身上的奥术道具都做不到了。 在詹森大法师逐渐昏暗下去的视野中,他那个一直很照顾的加尔侄子满脸的狰狞,嘴里念叨着:“这是大势所致……您也说的这是大势所致……您不要怪我,我不想破产,我不想做无权无势的小市民……” 原来这样的结果,从最开始他过度照顾这些族人小辈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在意识落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刻,詹森大法师总算明白了他在魔鬼口中所预见的未来为什么不可更改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暴乱(2) “你说什么?族长大人已经……已经死了?” 在会议室中原本正准备散去的侏儒们,忽然收到了一个将他们震得目瞪口呆的噩耗。刚刚扶着詹森大法师出去的加尔慌张地跑了回来,痛哭流涕地向他们诉说之前在楼上休息室中发生的事情。 “叔叔悄悄告诉我,他们其实是受了阿德勒的胁迫,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勾结了几个西大陆来的的西方人一起蛊惑了公爵大人……前段时间来城防队捣乱的那个,还有刚刚被封爵了的那个,都是来自西边异大陆的西方人……他们那个使节团收编了西海岸的西方族裔,现在打算过来把我们这里的西方族裔一起收编,纠结成一股新势力。因为其中有几个西方人特别强大,公爵要依仗他们对付南方军团和平原佬,于是就逼迫叔叔退位,然后乘机把我们的财富全都分给那些西方人……叔叔和大祭司之前都是被公爵下了封口令,不能把这些消息泄露出来,只是在我的央求下才告诉我,只是谁知道阿德勒那混蛋还给我叔叔和大祭司的身上下了定序术,我叔叔原本以为他能靠自己的奥术压制得住,但是刚才实在太疲累了,就……” 不只是单纯的哭诉,加尔还释放了一个记录用的幻术,一个詹森大法师的影像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将这些事情一一讲述出来,然后最后忽然面色一阵惨白,哀嚎一声软倒在了地上,一边的大祭司也同时倒地不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詹森族长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果然是那个卑鄙的人类蛆虫搞的鬼!” “族长大人……族长大人就这样死了?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我们一定要去向公爵禀告,我们一定要去向公爵禀告,公爵一直都非常地尊敬詹森族长,他一定会为詹森族长讨回公道的!” 当侏儒们看到上面会议室中两名老侏儒的尸体之后,立刻就乱作了一团,愤怒狂躁地嚷嚷着要报仇的占了绝大多数,詹森大法师不只是他们实际生活中的庇护者,更是精神上的信仰和支柱。不过也少数几个若有所思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再看向加尔的时候,神情开始带着几分诡异和畏惧。 “加尔,你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吧。”几个神情怪异的侏儒互相看了看,达成了某种默契之后其中一个咳嗽了一下,大声问道。 “我们必须为我叔叔寻回公道!我们必须报仇!”加尔抹了一把脸上糊满了的眼泪鼻涕怒吼道。这也符合了绝大多数侏儒的心态,立刻引起一阵阵强烈之极的反响。 “但问题是要怎么样报仇呢?”这个侏儒又继续问。这也是问题的关键,其他侏儒也集中精神打算听加尔怎么说。 “我要动用工坊里所有能动用的魔像去围攻公爵府!”加尔握拳怒吼。 “什么?你疯了?”其他侏儒一片哗然,即便是最愤怒最悲伤的那几个都被这个提议给震惊了。“你是要找死么?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可以轻松地把你的魔像给全数摧毁!而且是阿德勒那个坏种谋害了詹森族长,你去围攻公爵府做什么?你敢去谋害公爵大人吗?” “哼,阿德勒那个蛆虫胆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给詹森族长使用定序术,难道就没有公爵大人的放任的关系吗?”加尔恨恨地道。“我也不是要谋害公爵大人,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们侏儒的愤怒!让他必须交出阿德勒这个凶手!至于公爵府的奥术序列,我们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正好是巧金·丽丽在当值。她虽然没有来参加我们的这个集会,但是她依然是我们的一员,她对詹森叔叔非常地尊重,她听到詹森叔叔的死讯之后一定会非常地伤心,非常地愤怒,她一定会支持我们的行动,把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给停止下来的!” “我们不是要危害因克雷!我们只是想要找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公道!我们要求公爵严惩那个卑鄙的小人!”加尔满腔怒火地高呼着,大多数的侏儒也高声附和,詹森大法师和扬森大祭司的死已经彻底将他们的意志团结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全部侏儒都是如此,有几个也在一边怒吼,一边若有所思地偷偷用眼神来交流。 “大家都行动起来!把所有能开动的魔像都开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阿德勒那个卑鄙小人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财产和地位夺去送给那些西方人!那是詹森叔叔给予我们每一个侏儒的!詹森叔叔的爵位属于每一个侏儒!我建议让公爵兑现对詹森叔叔的封爵领地,那将成为我们每一个侏儒的共同家园!” “没错,这事很危险!也许只有一半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不去拼一下这一半,那大家就只能百分百地被夺去财产和地位!就算大家还有一些资产和奥术,但是在新的当权派的压榨下,失势的我们只有逐渐沦为普通市民阶层!想想你们一大把的年纪还要和旧日的员工们一起去工作糊口!再也没有奥金分红,没有令行禁止的权力,没有仆人没有别墅生活的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还要忍受那些冷笑和白眼!而那些冷笑白眼全都来自曾经想舔你屁股都没资格的贱种!这种日子你们要过吗?那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在加尔不断地呐喊哭号鼓动下,在利益和情绪的驱使下,侏儒们还是迅速地达成了统一。加尔的这个计划确实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大家并不是真的要攻打公爵府,不过是悲愤于詹森族长之死,去向公爵大人要一个公道罢了。公爵大人看在那位一直看护他长大的老侏儒的感情上,看在不能让因克雷混乱的份上,应该是会同意他们的述求的吧。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侏儒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如同加尔所说的,没有人愿意忍受落到和昔日的属下一起去工作的地步,而他们也很清楚没有了詹森大法师这个元勋老臣的庇护,他们的资产就算不在这次的政治动荡中被清算,也迟早会被新上位者用其他方式收去。现在詹森大法师的死,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午夜时分,因克雷的街道上灯光依旧,高地上充沛的元素水晶资源让整个城市都不会缺乏照明。一些彻夜狂欢的醉鬼,工坊中加班工作后的法师,还有特殊服务行业的女人也零零散散地在街上行走,然后他们愕然地发现,居然有好几家工坊大门敞开,数十上百架各式各样的魔像鱼贯而出,一些商会中的护卫魔像也同样如此,原本宽敞的因克雷街道因为这些钢铁造物的一涌而出而显得拥挤起来。 所见之人都不免惊讶,但是又不至于太惊讶,公爵大人已经回归坐镇公爵府,有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在,因克雷不可能再有什么动荡才是。实际上上次那个西方人在城防队大厦面前捣乱,就已经是绝大多数因克雷人这辈子所经历的唯一一次发生在城中的大骚乱了。 但是当这些魔像开始不断地朝着公爵府汇集而去,并在公爵府外围开始层层叠叠地围拢成一圈圈的魔像壁垒,一些奥术魔像更是展开了阵列,摆出了一副要进攻的架势来,这时候才有许多人开始隐约感觉不妙。 “公爵大人!”加尔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中间最庞大的一尊魔像上传了出来,响彻公爵府的上空。“詹森族长对因克雷付出了毕生心血,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被逼辞去内务厅的职务不用说,还被附着了定序术,他冒险将消息告诉我们,自己却因为奥术失控而死。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什么?詹森阁下死了?怎么可能?” “詹森阁下是被逼辞去内务厅的职务吗?不会吧?公爵大人怎么会逼迫他?公爵大人一直都非常尊敬他的啊!” “詹森阁下真的死了?难怪这些矮子是要发疯了……但是他自己奥术失控而死,又怎么会怪到公爵的头上来?难道是……” 被这些魔像惊动的人并不少,远远近近地围观着,听着魔像中传出来的声音也俱都惊奇不已,议论纷纷。因克雷中无论上下,都明白詹森大法师和公爵之间的关系,也多少都听说了一些公爵府内最近掀起的动荡。 “公爵大人您要掀起革新,我们当然是无比支持。您要扶植新人,要我们让路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您不能无视詹森阁下这数十年为因克雷付出的心血啊。内马·甘·阿德勒那个家伙勾结一帮新来的西方人,就肆无忌惮地用定序术控制了詹森族长,还要借故查封我们的资产,借账目的名义来陷害我们……您不能无视这种小人肆意胡为啊!我们需要一个公道!我们是在为詹森族长索要一个公道!” 加尔的声音满含着凄凉痛苦哀伤,任何听到的人好像都能清晰感觉到这个侏儒此刻的冤屈和悲愤,事实上许多魔像上站着蹲着或者跟在魔像下的侏儒们也确实都是这样的表情,让远远近近的人看得非常清楚。 这些声音,这些景象当然也传达到了公爵府内,当然也传到了公爵的耳中和眼中。 公爵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限,只是阴沉之类的词汇完全无法形容他现在神色的万一,他的双眼一片赤红,脸色白中透着一种死绿,五官僵硬,只有额头上两股青筋如同发疯一样地跳动,原本英俊潇洒的容貌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徘徊在狂暴边缘的亡灵。 一旁的阿德勒都有些不敢和他说话了,即便从小到大和公爵一起相处了数十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朋友和主君现在这样的模样。但一边汇报过来的消息又让他不得不开口:“……序列法阵的破坏正在全力修复,虽然已经有法师及时地制止,但是那个侏儒法师是做好了准备的,将他负责的一块都破坏得很彻底……幸好现在的禁绝奥术序列还维持着,但主动序列最多只能使用七环奥术,要修复原状至少也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我们大意了,在詹森大师表态了之后,就应该将所有的侏儒排除出序列维护法师的行列的,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杀了一直照顾他们的詹森叔叔,只是为了用这个借口来逼我放过他们?只是为了在道义上要挟我?要我保留他们的资产,要我不追究他们的曾经的贪墨?他们忘记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詹森叔叔带给他们的?” 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奥术屏障,眼中满是血丝,他的旁边则跪着两个侏儒。 并不是所有的侏儒都听从加尔的蛊惑,信服他的计划的,也有少数几个看出了不对的侏儒把宝押在了公爵这边。只是加尔的计划显然是早有安排,公爵府的奥术序列依然是被负责看守的侏儒法师给破坏掉了,而且绝大多数的侏儒被发动了起来,形成了这个围堵公爵府的态势,也无所谓公爵知不知道真相了。 奥术序列被破坏,没有了绝对性的暴力压制,现在要如何处理这些围堵在外的魔像军团就要复杂得多了。凭借着自身的奥术实力还有公爵府中的其他法师,也许公爵依然还是在绝对力量上占据上风,但是真要爆发冲突起来他们就要冒着大半个因克雷被毁成废墟的危险。 更危险的则是因克雷的人心会因这次的冲突而产生怎么样的动荡,这也许是比这次冲突本身更严重更深远的问题。以加尔为首的侏儒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希望有所顾忌的公爵大人能和他们妥协。 不过公爵似乎并没有这份理智和耐心,这种举措这个消息已经将他作为统治者的思维方式完全摧毁,他眼珠子里的血丝红得几乎就要爆炸一样,额头上的青筋也发疯一样地抽动,他抽搐着嘴唇说:“內玛,召集人手,准备和我一起出战。我不会和这帮残渣妥协的,只是单纯的死亡已经无法免除他们的罪恶,如果他们能有足够的好运不被我当场碾碎,那么我就要把他们全部给活祭给深渊恶魔……” “你不能出去和他们动手,罗伯特。”阿德勒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些家伙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你没看见就连开拓团专用的序列魔像都有几组么。一旦操控的侏儒当真发了疯铁了心要杀了你,真打起来会很危险的。而且这些家伙连詹森阁下都敢杀害,那说明是真正的孤注一掷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和他们妥协?和那些杀害了一直照顾他们的詹森叔叔还要栽赃给我的蛆虫妥协?绝不可能!”公爵狂怒着咆哮,一脚将旁边的一张桌子给踢得粉碎。 “不,不,我们有解决的办法。”阿德勒双手下压,示意公爵不用操心。“实际上,这些侏儒们发动这个计划确实非常地恶毒而阴险,但是他们的运气并不太好。” 公爵府下层的一个书房之内,风吟秋手中最后一个卷轴化为光点消散,他感受着万有真符中传来的搏动,微微叹了口气。 和预想的有些差别,在拓印下这几张九阶奥术卷轴之后,万有真符的扩展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大,似乎在接触到一层看不见无法形容却又确实存在的屏障之后,真符的容量居然开始出现了一定的迟缓和停滞。尤其是这最后一张九阶奥术卷轴,给万有真符带来的扩展几乎只能是之前普通五六环奥术的程度。 风吟秋仔细地感悟了真符如今的状况,再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真正达到了万有真符的极限,而是在这种层次的奥术变化,已经不能再带给真符和这片天地更深一步的共鸣了。九环奥术虽然已经是极高的层次,但其中蕴涵的奥术公式,只是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扭曲重新编排天地法则,相比起曾经见识过的十环十一环奥术这种干涉世界真正本质的层次,还有非常巨大的距离。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谓站在人类顶端的九环奥术,究其本质也和七环八环的法则性奥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顶多是奥术公式更为繁多复杂一些,只是量上的差距而已。 如果说来到这方天地的万有真符只是一粒种子,想要重新成长与这方天地接壤甚至比肩的存在,那普通的奥术就只是清水,堪堪能让真符发芽而已,而法则性的奥术则是蕴含了营养的河水和普通的养料,能让真符渐渐发育成长,但是想要开花结果乃至顶天立地,那就非得要最好的营养,让这颗种子感受到整个世界的精髓。 所以单纯的九环奥术,对于真符的成长也是有极限的,必须要寻求更高层次,能与整个魔网乃至与整个世界共鸣的十环和十一环奥术。 但是十环奥术卷轴获得的难度,可又比九环奥术更高出无数倍了。九环奥术卷轴都已经算是难得之物,南方军团都没舍得给风吟秋,到了因克雷这里才算是得了几张,而十环奥术卷轴在帝国时代都是颇为罕见的,现今即便还有人或者势力持有,也必定是当做压箱底的宝物给好好藏起来的。至于那曾在西海岸见识过的十一环奥术更是不用想了,不管是南方军团还是因克雷,都信誓旦旦地说这片大陆上绝无可能再有了。 难道还要等着因克雷将那魔网补完,重新恢复奥术帝国的荣光,再慢慢研究十环乃至十一环的奥术? 想到此处,风吟秋也不禁摇头苦笑。不过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阿德勒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风参谋长,怎么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奥术卷轴,还挪用了公爵府的库存,您可满意?” 风吟秋点了点头,能感觉出他言辞和神情间虽然装出一副淡然平常的样子,隐隐却还是有些焦躁。之前风吟秋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拓印卷轴上,外面的骚乱虽然隐约察觉,却并没去关注,于是便问:“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可是要我帮忙么?” “正是这样。”阿德勒点头一笑。“权是当做附加的工作吧,正好也顺便让您试试手。” 第二百七十四章 暴乱(3) “公爵大人!我们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公道!请您看在詹森族长的份上,看在我们一族为因克雷呕心沥血地付出了所有的份上,出来和我们说话!给我们一个答复!” 加尔的声音从魔像中传出来,通过幻术奥术扩大十倍之后回荡在公爵府上空,让所有侏儒们还有远处围观的路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都能感受到这个侏儒语调声音中包含的悲伤和痛楚。 不过在魔像内,加尔的脸上却满是狞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公爵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只能说明他那个在序列厅工作的同族已经破坏了奥术序列。 奥术序列是任何城市或者堡垒的绝对核心,防御机制和应急机制都是最高级的,虽然那个侏儒法师在公爵府工作了二十多年深得信任,地位也不低,但也不可能对整个序列都造成彻底破坏,最多只能是在一定时间内让奥术序列的一部分能力瘫痪掉。 不过对于加尔来说这也足够了。其实对于侏儒一族是不是能免除掉那些多年的亏空和烂账,加尔心里早就一清二楚,这种债务他身上背着的最多,也最清楚清理掉他们这些侏儒对于因克雷的财政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他知道詹森大法师辞去内务厅职务的时候他几乎陷入了绝望,他深深地明白这其实就是他们这些趴在因克雷上吸血的侏儒贵族们的末日到了。 好在他还有另外一条路,一条早就准备好了的退路,也是一条要将所有道德和声誉都彻底献祭掉的路。不过他并没的选,成为一个强大隐秘的势力的一份子,至少要比被彻底没收家产沦落为街边的乞丐强得多了,甚至如果运气好计划能获得完美的成功,他还能获得比之前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所以他这才放手一搏,联系上了那些在隐秘阴暗中一直窥伺着的存在,被告知了这个异常歹毒的计划,拿到了可以让大法师都无法察觉,喝下之后精神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断开和魔网连接的高级炼金药剂。 詹森叔叔对他的恩情他当然没有忘记,他也有小小的内疚。但是这没办法,詹森叔叔自己也说了这是大势所趋,既然他自己本身也没有多少年岁了,何不把残余的生命借这个机会燃烧殆尽,给自己一个博取更远大前程的希望呢?自己如果当真成功了,他回归祖灵和生命之泉的灵魂能得知,想必也会非常欣慰的吧。 在自己心中完成了这个完美的逻辑论证,加尔只感觉自己心中更是充满了力量,他启动魔像中的内部通讯奥术,依然是语带哭声满腔悲愤地下令:“序列魔像准备!密集破坏性奥术准备!目标对准公爵府?” “……大人,真的要攻击公爵府吗?”对面的侏儒也有些犹豫。 “我们是要让公爵感受到我们的愤怒!”加尔带着悲愤的怒吼依然是那样充满了激情,鼓动人心。“公爵放任阿德勒那只蛆虫为所欲为,其实他也对詹森叔叔的死负有责任!但我们只是展现我们愤怒!让他看看他依仗的那些人类佞臣,那些戏子和丑角,在这种危难时刻是何等的无力!这样他才会回忆起詹森族长和明斯克阁下这样的老臣来!” “是啊!就是这样!”奥术通讯中传来其他侏儒的声音。“让那些人类法师在我们的魔像下瑟瑟发抖!要让公爵看到我们的愤怒!” 能理智地判断形势的人永远都是少数,詹森族长的死让绝大多数侏儒都陷入了极端的情绪中,只要有人加以引导,他们就本能地跟着一起发泄情绪,这样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并不会去多想。 “序列准备!奥术充能!”加尔带着哭腔高喊一声,随即撇撇嘴。只可惜这种据点型的奥术序列,禁绝奥术的功能是最核心保护也最严密的,随时有备用的一套可以启动,那个侏儒法师没办法把这个也给破坏了,否则这时候直接用阳炎爆之类的奥术砸过去,必定能逼迫得包括公爵在内的所有人手忙脚乱。 加尔倒也没想过仅凭自己就能一劳永逸直接把公爵给解决了,不过他很清楚越是混乱越是有机会。他身后的那些人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随着加尔的号令,几组序列魔像排列好了次序,专门用于魔像上的的联合奥术法阵开始运转,魔网开始在这种远超寻常大法师所能引动的力量下开始连续震荡,元素疆域的力量被不断引动过来,数十上百颗耀眼的光球浮现在了半空,接二连三地朝着公爵飞去。 这每一颗光球都是紧挨着法则之墙的元素力量的汇聚,相当于纯粹用于破坏的强效六环奥术,橙红色的耀眼光球是火元素,蓝色的耀眼光芒是雷元素,还有绿色的极效强酸法球,都蕴含着在眨眼之间毁灭一具普通魔像的力量。 当然谁也不会觉得公爵府会就会被这种程度的力量给摧毁。就算奥术序列受损,公爵府中的大法师也有好几位,公爵本人更是站在奥术顶端的人之一。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们来说应该就和普通人投掷石子一样,没人想过真靠这个来杀伤,只是一种对于态度的试探,最多是想看对面的狼狈相而已 但是一阵五彩的虹光陡然扫过公爵府上空,这上百个元素光球就如同肥皂泡一样,几乎没有激起一点涟漪就在这光芒中消失了,然后一个人从公爵府的大门处施施然走出了。 “那是个西方人!就是阿德勒那个蛆虫从西海岸那边带来的西方人!”魔像内的加尔通过幻术看到了这个身影,立刻咆哮起来。他自然是早对这些相关消息打探清楚了,认出了这个需要警惕的目标。“就是这些卑劣的西方人间接促成了詹森族长的死!大家全力攻击!杀了他给詹森族长报仇!” 声音在魔像中间传开,旋即这周围的数百尊魔像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凡是能激发奥术的全部都将能力运用到了极限,各式各样的攻击性奥术就如同下雨一样朝那个人涌去,而没有奥术攻击能力的近战魔像,运输魔像和工程魔像则是拼命朝前面挤过去,要用自己庞大的金属身躯去将这个人类给碾压成泥。 这个人当然就是风吟秋,面对着四面八方狂涌而来的各种魔像和奥术,他身体四周瞬间笼罩上了一层七彩的圆形光幕,撞在他身上的无论是数千度的炽烈火球还是数万度的闪电离子球都立刻无声无息地被消融在其中。 “不过是一个虹光护罩而已,大家不用担心,这个奥术的承载力是有极限的,我们这么多魔像轻轻松松地就能压死他!”加尔继续在奥术通讯中高喊,他自己操控的那一尊魔像却是站住了脚步。只凭这个八环奥术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对抗这数百魔像大军的,根源性的元素乱流当然可以无限制地消融低法则性的一切事物,导引元素疆域的奥术公式却是有限的。但加尔也很清楚,这个西方人的力量可绝对不止表现出来的这一个奥术而已。 风吟秋当然不是主动示弱,他只是需要激发这个奥术来稍微护身,来给自己微微酝酿刚刚掌握的新奥术。眼看冲锋在最前方的那一尊高大魔像已经几乎要碾压在他脸上了,这时候他才伸手向空虚握了一下。 所有朝他冲来的魔像都在一瞬间停下了冲势,就像集体被按下了紧急制动的按钮一样。当然并不是真的如此,每一具魔像的动力法阵都依然运转着,元素晶石提供的能量不断激发着动力中枢的奥术法阵,将元素力量转化作大小不一的力场推动力,但是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正在反方向地拉动这些魔像,让这些魔像动弹不得。 力量来自于风吟秋伸手而握的那个方向上。随着他的一握,半空中浮现出了一个不断闪动的黑色点,那个黑点并不大,看起来最多不过拳头大小,仿佛只是一个不大稳定的幻影而已,但随着这个黑点的闪烁,一股巨大无比的拉扯之力从中散发而出,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不只是周围的魔像被这股力量所拉扯,周遭的一切都在受到影响,地面上细小的杂物浮空而起,周围附近的房屋屋顶开始不断地微微抖动,一切都受到了那个怪异黑点散发出的拉扯之力。 不过呼吸之间,那股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大,一些杂物和崩碎的屋顶碎片升空之后就飞快地朝黑点飞去,在触碰到黑点之后就扭曲并消融在其中,好像那个不大的黑点才是个实体,其他一切有形之物反倒是不真实的幻象。 “是元素奇点!这个疯子!”魔像中的加尔声嘶力竭地叫喊了出来。他受过因克雷最高级的奥术教育,虽然自身的奥术水平不高,但是见识却还是有的,认出了这个奥术,所以一时间才心胆俱裂。“一个西方人怎么可能运用这个九环奥术?公爵呢?为什么会纵容这个西方人?他这是要毁掉因克雷!” 不只是魔像之中的加尔,公爵府内所有目睹到这个场景,能分辨出这个奥术的法师们都陷入了震惊和惶恐之中。这是个广域破坏力丝毫不下于阳炎爆的九环奥术,如果公爵府的奥术序列没有受损,倒是可以在魔网层次强行驱散这个奥术,但此刻序列却正好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他这不会是在示威吧?”在公爵府中,目睹这一切的因克雷公爵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嘴角微微抽搐。因克雷的奥术底蕴毕竟比不上以晨光法师塔作为基础的奥罗由斯塔,没有掌控一切十环之下奥术的‘奥罗格林的奥术掌控’做核心,只能以相对应的主动干涉去禁绝其他奥术。阳炎爆等几个最为常见的大范围破坏性奥术现在还有固定的应对序列,而对这种超常规的九环奥术就再没有应对的手段了。 “风参谋长不是这种人……”一边的阿德勒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一定能控制得好这个奥术的……” 此刻的风吟秋正如阿德勒所说的,正在努力控制这个刚刚拓印进万有真符的九环奥术。相比起曾经在矮人山脉中那条地行老龙所施展的那个神术,这个九环奥术其实是削弱了许多的弱化版,不管是持续性还是力量的层次都差很远,仁爱之剑和刘玄应的全力一击都可以将之轻松破除,毕竟对于世界本源的探究和靠拢,神术相对于奥术要更胜一筹。不过在通过万有真符的转变之后,他所施展的这个奥术本质已然蜕变,他正在努力将之朝先天五行道法的方向演化。 半空中的黑点陡然稳定了下来,不再闪烁不定,虽然依然不反射出任何的光线,但是却反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稳定宏大无边的实体感,如同一片被压缩在手掌大小的广袤大地。同时那些不断飘飞过来的细小杂物慢慢地降落了下来,周围原本正在颤抖崩坏的屋顶也逐渐平静。 但这并不是这个黑点散发的吸引力变小了,恰恰相反,一些体型较小的魔像开始被吸引力拉扯得脱离了地面朝着上空飞去,而且在飞升的过程中似乎被无数无形的手搓揉一样开始不断地崩毁变形,然后藏身在其中的侏儒则手舞足蹈地惨叫着掉落下来。除了几个特别倒霉的被魔像部件碾压身亡的,居然大多数都生还了下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把单纯的引力转变成磁力的?”公爵府中,公爵脸上的震怒和阴郁已经有大半被不解所替代。“无论什么样的超魔附加公式都无法做到的吧?这还是奥术吗?” “这已经是神术了……” 在离公爵府大约一里之外的一栋建筑顶部,一位秀丽优雅的老妇人和一个邋遢阴沉的中年胖子正遥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两人的眼前有不断的奥术光芒闪过,显然并不只是用肉眼在观看。 这两人正是奥法复兴会的两位副会长。其中的珍妮弗副会长的神色感慨而又复杂,看着无数的魔像被巨大的引力拉扯得支离破碎,她的眼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又有些惋惜和悔恨,开口说道:“……不会错了……这就是殿下说过的,以混沌状的原初世界法则来模拟奥术的效果,这个西方人居然是携带了一个还没有拓展开的原初世界奇点来到了我们这里,借用和魔网的接触来一步一步地逐渐拓展开其中的法则力量……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呢,太可惜了……如果是在一开始就发现,我们能很轻松地就制服他,想办法得到这个真正的至宝……” “怎么样,休伊。你觉得我们两个趁着现在的机会悄悄突袭他,有胜算吗?”珍妮弗副会长转身问格里芬副会长。 “没有。”格里芬副会长的脸上依然是一片阴郁和低沉,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已经拓展到九环奥术的层次,如果转换成奥术的总量,至少是我们两人的十倍以上……而且这人的身体也非常地强,对我的奥术抗性非常高……” “那也没办法了。”珍妮弗副会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毕竟原初奇点这种东西实在是超过奥术师的认知了,即便是我们,如果不是听殿下提过这种东西,也实在是难以想象会真能亲眼看到……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这个西方人和因克雷搅在一起,还妨碍了我们对因克雷的行动,如果没有他的话,借着侏儒这个暗子的作用,我们大可以……算了,现在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过也没关系,就让他们好好地升级魔网吧,这反正也是我们要做的事……等殿下回来之后我们再顺手接收就行了,他们大概想不到我们真正的暗子,可是早就下在更深的地方了……我们走吧……” 珍妮弗副会长淡然一笑,转身离开。格里芬副会长也紧跟在后,只是那双一直似闭非闭的眼睛看着前面的背影,忽然闪过一抹慑人的光芒。 第二百七十五章 预备(1) 吱吱呀呀格拉格拉…… 巨大尖利的噪声贯穿了加尔的世界,那是数百架魔像被超越他想象的力量给扯碎扭曲再强行挤压在一起发出的动静。他瘫在地上,脚被摔断的剧痛也掩盖不了他心中涌出的深深绝望和恐惧,只能抬头看着上空那数百架凝聚了他所有希望的魔像像是软泥一样被肆意撕碎再挤压,看着尖叫的族人如同垃圾蝼蚁一样地如雨掉落。 轰~ 数百架魔像被巨大的力量揉捏聚合成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大金属球,然后砸落在加尔的面前,那巨大的声响和震动不只是差点将他的血肉骨骼给震碎震散,也将他所有的信心所有精神气魄也一起震得稀烂。 轰~轰~轰~ 这个巨大的金属球砸落的景象不断在眼前重现,加尔的精神也在这不断的巨大震荡中逐渐崩溃。 “……他们答应了我的,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们答应了的,至少会给我运作一个大平原的男爵职位……叔叔本来就要死了……他一定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我可以带领侏儒族发展壮大……他死得没有痛苦……那是死灵法师制作的顶尖迷幻药剂,他没有痛苦的……” 囚室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加尔眼神散乱,鼻涕口水横流,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话语。那一个让他这辈子最恐怖最绝望的场景在他的感知中不断回放,对他的精神本质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已经有了彻底崩解的趋势。 “……已经够了。他所有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虽然可以确定是复兴会在背后捣的鬼,但是那些人的手脚做的非常干净,抓不住任何的尾巴……” 阿德勒凝视了这个已经被精神魔法折磨得濒临崩溃的侏儒半晌,终于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着公爵汇报。既然这个矮人所犯下的罪行已经不可饶恕,那么在追查方面也就不用再有什么顾忌,以彻底摧毁精神的代价用心智奥术粗暴捶打,即便不是那么擅长的奥术师,对付一般的人也能从他的脑子里挖出一切想得到的答案。 但是一边的公爵脸色铁青,阴郁的眼中偶尔闪过暴怒的雷光,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半晌后他才开口说:“……我记得联勤厅那边近两三年都没有收集到过任何一点关于复兴会在这边的行动的消息……总不可能明斯克叔叔也是他们的人吧?” “……应该不可能。”阿德勒仔细思考了一下,摇摇头。那位高地原住民出身的老法师固执而野蛮,完全保留了高地人原始的价值观,没有丝毫的正常法师该有的气度和考量。这固然是导致了他和阿德勒以及公爵之间的分歧不可调解,但也从某个角度上保证了他对因克雷的绝对忠诚。“根据加尔的记忆,和他联系的直接就是复兴会的珍妮弗副会长,而给他害死詹森阁下的那个药剂,则应该是出自死灵系大师格里芬副会长之手……这固然有可能是复兴会现在人手凋零,好像也说明了他们之前在因克雷的布置并不多,只能让这两位副会长来亲自动手……我记得之前联勤厅偶尔也打探到过复兴会的消息,不过都是些外围成员谋取私利的私人行动。复兴会好像对因克雷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们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平原地区,毕竟帝国的遗迹都集中在那里,传统的贵族家族也都在那里……” “但是他们依然早就安排下了加尔这个暗手。”公爵冷声说。 “也许是他们习惯性的安排?至少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他们对因克雷的渗透非常有限,如果要加强提防的话,只需要注意一下新吸收的那几位有复兴会背景的法师就好……”阿德勒无奈地摊摊手。“现在还活跃的似乎就只有那两名副会长而已,都是从帝国时代就素有名声的大法师,真要诚心来搞什么小动作的话,普通的防备手段还真没用……但是我们总不能停下一切计划,只为了防备他们两人吧……” 公爵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事实也是如此,如果真要将一切心思都用来防备复兴会那两位副会长,也当真就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难道又要去拜托我们那两位西方大乾朋友?”默然了半晌,公爵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以他的高傲心性,在这样关键的地方原本确实是不想依赖旁人外力的,特别是这次的危机是那位风参谋长帮忙渡过的,这时候再去请求帮忙简直就是十足十的弱势之举。他甚至对此有了些危机感。“再让风出面来解决问题……但凡他稍微对权力方面有些欲望,我们就会非常地被动,毕竟现在我们并没有掌握绝对的力量优势……” “但这确实就是最有效率的办法。”阿德勒却没有这种顾忌。相对于公爵,他对风吟秋的了解更深,而且他邀请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帮忙,原本就是有要预防和对付复兴会的意思。“至于风先生会不会借机谋取权力,我觉得不会。我之前说他们在追求力量的同时也追求更高的道德,并不会在乎世俗的权力,这可是经过多方调查和验证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大可以先试试他……” “要我来处理这些侏儒俘虏?” 听到阿德勒这样的请求,让风吟秋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自己当晚在公爵府前,施展九环奥术将那几百魔像和侏儒给收拾掉,就已经有些影响到公爵的威信了,却没想到阿德勒和公爵还要他来继续帮忙。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德勒叹口气。随着公爵返回因克雷,两位元老老臣都身死,他已经隐隐成为了因克雷的二号人物。但是这权力相随而来的更多的是责任和操劳,他原本保养得很好的面容上已经有了几分沧桑之色,眼角也有了鱼尾纹。“已经确认了,只是为首的加尔和奥法复兴会的两位副会长勾结,其他的侏儒只是被蛊惑而已。虽然他们的资产已经全部被查封,但是他们的处置始终是个问题……把他们全数处死似乎是有些太过了,即便清查了之前在经济上的问题之后,也有许多侏儒是不足以判处有罪的,最多只是关押一两年而已。但这样他们心中普遍都抱有极大的怨怼之情,我们用心智奥术从加尔口中得到的资料并不足以成为说服他们的证据,如果放任他们将这种情绪酝酿起来,说不定哪天又会被有心人引诱……” “但是我也处理不了啊。”风吟秋没听明白。 “不,风先生您一定可以的。”阿德勒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来。“只要加上这个卷轴就可以了。” “这是……”风吟秋仔细看了看那卷轴上细密的奥术铭文,还有那微弱又异常凝实的奥术灵光,微微一愣。他现在经手的奥术卷轴已经少说有数百,从一环到九环各种层次各式各样都有,在分辨卷轴的经验上已经堪比一般的大法师。“九环奥术的卷轴?” 阿德勒点头:“正是。这是在整理詹森阁下的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九环心智奥术‘心灵死律’。这个九环奥术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几乎不可解除的同时,对于受术者的心智功能却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而且除了因果序之外根本无从侦查出来,只是让他们从本能上绝对遵守你所定下的铁律。只要用这个奥术来给那些侏儒一个‘从此以后绝对忠于因克雷’类似的命令,他们从今以后就是因克雷的好百姓,我们放心,他们也可以从此过着相对幸福平安的生活了。” “想要用心智奥术来给这些侏儒上枷锁么?”风吟秋想了想,明白了阿德勒的意思。用心智奥术来给这些侏儒在精神上加个控制,远比什么样的囚笼都更有效,而且还能显得公爵大人宽宏大量,当然,这是在绝不能把真相公布出去的情况下。 “正是如此。这正是最适合用来处置这些侏儒的奥术。而您也是最适合来使用这个奥术的人……”阿德勒苦笑。“无论是对于公爵大人那样的天才,还是马格努斯理事长那样的智者,学习九环奥术其实都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像詹森阁下和我这种甚至都没有办法来学习……这个九环的心智奥术对于奥术师来说适用性太窄,毕竟绝大多数地方都禁止心智系奥术的运用,对于能运用心智奥术的奥术师大家也都会非常戒备和提防,而且一天最多也只能用个两三次就会把精神力耗费一空。所以这个九环奥术对我们来说性价比非常的底……只有您这样能轻松掌控奥术的才能把这种奥术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们就这样信任我?”风吟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就不怕我在给这些侏儒下达命令的时候埋下什么暗手?你们就不怕我拿这个来威胁你们?就算我不做,只是不小心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对你们来说也是大麻烦……更何况,你们就不怕我有了这个奥术之后用在你们身上?只要控制了你和公爵,这因克雷不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了?” “我们相信风先生的品德。”阿德勒一脸的平静。 “我却不相信你们能这样相信我。”风吟秋却一笑摇头,毫不掩饰笑容中的讥嘲味道。如果说阿德勒法师在个人交往的情谊上,对他还是可能有这种不计利害得失的信任的,但在涉及整个因克雷的计划中再说这个就是纯粹说笑了,他也不是对政争一无所知的江湖莽汉,这种小把戏是瞒不过他的。“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管这卷轴是不是真的九环心智奥术我也是不会要的,也不会去帮你们处理那些侏儒。那些终究是你们的家务事,我最多是个帮你们打打杀杀的佣兵,不会再帮你们处理内部矛盾的。” “厄……”阿德勒略有些尴尬地把卷轴收起。这个奥术卷轴确实是做了些手脚的,施展的九环‘心灵死律’并不完整,而是被附加了一个可被特定奥术解除的后门。不过他这时候也不只是那个略有些腼腆的文雅法师,还是一个因克雷的政客,也带上了足够的脸皮,微微的脸红之后还是继续说:“我们只是希望风先生能在我们完成魔网补完之前一直帮我们,提防复兴会的那两名副会长再来捣乱。对此风先生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只要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好。”风吟秋直截了当地点头。“我的要求就是,当你们日后有了能开发十环奥术的技术之后,给我制作一张十环奥术的卷轴。” “那没问题。”阿德勒想了想,也点头。这完全和因克雷如今的利益一致,而且研发出奥术并不等于就能制作出卷轴,这绝不可能是一个短期能达到的目标,等到能制作十环奥术卷轴的时候,因克雷的奥术序列至少已经能追上奥罗由斯塔的水平,甚至多半都能远远胜过了。“这个条件我都可以替公爵大人答应了。” 顿了顿,阿德勒又问:“还有,仁爱之剑阁下呢?他这两天去了哪里?我们也希望他能和您一起来提防奥法复兴会。他无论需要什么样的荣耀在大众面前炫耀,我们都可以考虑给他安排……” “这个……”说到这位同伴,风吟秋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听张羑里……就是尤利西斯小姐说,他说似乎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的地方……”阿德勒瞪了瞪眼睛。“什么意思?他不是都已经受封了我们因克雷的第一位男爵了么?他还要去什么很远的地方?” “厄……我也不知道。”风吟秋也是无奈。“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会回来的……大概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预备(2) “最终任务:阻止因克雷的魔网补完计划。” 仁爱之剑缓缓睁开眼睛,稍微凝神之后,在视线左下方中还是能看到这一行若有若无的红色小字。 他皱了皱眉,身体陡然一动,从盘膝而坐完全静止的状态向上急冲而起,如同破开泡沫一般地破开数十米的土层回到了地面上。 荒野中万籁俱寂,远处的天边开始亮起一抹晨曦,好像距离他入地闭关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但他却知道事实上至少已经过去了十天之久了。 这些天中他完全沉浸在自我心灵构筑的迷宫世界中,恍如轮回转世一般在那个并不存在却又真实无比的世界中生活,终究凭借自身强横纯粹的武道意志和对那份虚幻心灵世界的了解,彻底将之破除,然后凝练成一个最为强大纯粹的心灵密偶,将自身人格意志彻底洗练,重回那一个心智如铁如山的武道强者。 但是此刻浮现在视野左下方的那一行小字,却似乎又在说他并未全功,那一份来自万星宇宙的人格意识似乎还有所残存。 他站立不动,默然半晌之后冷哼一声,缓缓摆出拳架,就在这荒野中慢慢地打起拳来。 初时拳势刚硬有力,虽然缓慢但仿佛一举一动都能撼动山岳,随着他的拳势越来越快,这拳却变得轻柔了起来,所有动作都悄然无声,但又灵动空寂。最后他的拳又慢了下来,越来越慢,直至最后摆出一个姿势静立不动,但整个人就如融入这片世界中去了一样,如天空繁星般恒久闪亮,又如大地般沉稳凝重。 终于仁爱之剑收起拳架,点了点头。凭着自身那混元无暇,已经开始与天地合一的武道境界,他终于触摸到了那一道始终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意志。虽然微弱得几近于无,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实质影响,但他却也无法驱散。因为这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本源之一的意志残留。 虽然那位本源存在已经因为消耗而陷入了暂时的沉寂,只剩这一道若有若无的意念一直旋绕在他身边,也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但却化作这种一直隐隐浮现在他视线中的文字。想要指引着他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只可惜他现在已经将那个本源所灌输而来的记忆人格等等全数掌控在手,只是和其他密偶一样当做可以随时调用的资料和工具来使用,却再不会受其影响了。 真神又如何了?虽然有那般转换天地法则,生灭宇宙之机的大威能大神通,但却动摇不了他千锤百炼,灵性生机混然合一的武道意志,虽然一时间被那强行灌输而来的记忆和意念所影响,但是真正的本性却一直不灭,一旦外感灵机就能苏醒过来,最后借助那得来的奥术反其道而行之,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了主动。 能在与真神的角力中重新扳回一局,他纵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心智人格,但也禁不住微微得意。 若是有机会,他倒想去那精灵的大本营,月光与繁星森林去见识见识那真神延伸在这世间的本体,传说中的精灵圣树。不过这倒也不急于一时,现在他只是想知道这因克雷的魔网补完计划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居然让这世界本源都要不断地提示。 等到仁爱之剑走回因克雷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迈步走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景象依然如故,不过一些改变还是能看出这十多天中因克雷确实经历了不小的变化。 有两个幻术的投影正在一个建筑上闪动,映照出一个身形窈窕的神州族裔少女的身影,正是张羑里,旁边则是‘尤利西斯小姐最新歌剧,引动米莉神恩的传世杰作’的字样。下面则是不少人正在排着队,看那队伍的长度,还有其中不少人带着简易的帐篷和睡袋,居然是至少从昨夜开始就在这里等着了。有几个少年男女还特意穿戴着和张羑里相似的服装在那里又唱又跳,不时引出一阵阵的喧闹。 看到这情形,仁爱之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虽然知道这些人痴迷的是张羑里,会给所有神州族裔都带来巨大的好处,但是这种痴迷行为本身还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反感。他这数十年中无时无刻不都在锤炼自身的精神意志,现在看到这些散乱迷失,虚耗自家精神性命的少年,就如同一个毕生辛苦耕作获得了良田万倾的地主富豪,看到旁人将上好的粮食倒去喂猪,虽然事不关己虽然那喂的还是自己朋友家的猪,但本能还是会感觉厌恶一样。 除此之外,仁爱之剑还总是感觉这因克雷似乎和之前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并不只是这些呈现在外的建筑或者是民众的改变,而是整座城市在更深处更本质的地方,正在酝酿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种感觉朦朦胧胧,却又真实无比。 一路走到公爵府门前,仁爱之剑又看到了一个之前从没看见过的奇异事物。 一个直径五十余米,宛如小山一样的浑圆金属球正矗立在公爵府门前的广场上,巨大的重量将地面都压得凹陷了下去。看起来这东西应该矗立在这里已经有些时候了,周围依然还是有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啧啧称奇。仁爱之剑不由得也走进看了看,因为曾经在魔像制造上浸淫的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都是制造魔像专用的金属,似乎还有不同的种类,依据这些金属的成分分布,他能勉强辨认出这金属圆球赫然是用不知道多少魔像生生糅合捏造而成的。 “这位朋友,不知道这个金属球是怎么回事?”仁爱之剑后退几步,找了广场边上的一个小贩买了个夹肉面包,然后问。 “嘿,这位朋友你是刚来因克雷的吧?居然这时候才来看。”老板的谈性甚浓,显然是因为这个巨大金属而生意大好。“算你运气好,我就是因为要给客人解释这东西的来历,专门去向我侄子打听过。我侄子可是在给公爵府送货的,可认识里面不少的高级法师,打听到了不少真正的内幕……总的来说就是我们因克雷可亲可敬的功勋元老詹森阁下发现了自己的侄子加尔工坊主勾结复兴会,那个丧尽天良的小崽子就伙同复兴会的死灵法师刺杀了詹森阁下,还栽赃嫁祸在公爵大人和阿德勒大法师的头上,鼓动族人起来围攻公爵府,结果被公爵大人用一个奥术就全部击溃……” 说着说着,这摊贩老看着仁爱之剑的眼中逐渐弥漫出一丝凝重,然后悄悄启动了一个隐藏在摊贩小车中的隐藏法阵。这一切自然都瞒不过仁爱之剑,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只是仔细看着那巨大的金属球微微摇头:“这是公爵大人一个奥术做到的?倒是吹得好牛。” 周围依然人来人往,不过仁爱之剑却能感觉到有数道带着敌意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此外原本在百米之外巡视的治安魔像也在悄悄朝着自己靠拢过来。原来这看似平和的公爵府广场早已经是暗哨和侦查魔法密布,不管是奥术的手段还是非奥术的,都将对陌生人和可疑对象的防护做到了极致。 不过真正的冲突并没有发生,一道光芒闪过,风吟秋的身影出现在了仁爱之剑旁边,一看见当真是他就松了一大口气,又有些没好气地说:“无敌兄,你是去了哪里?听羑里姑娘说你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想自己先回神州去呢。” “不,那只是和羑里侄女随口说的。其实我这几日是在闭关。”想及过去那被真神灌输而来的人格的言行举止,仁爱之剑也觉得微微有些尴尬,连忙将话题扯开。“我记得风兄弟你原本是用不了这空间挪移的奥术的吧?你现在这样,莫不是借用的是公爵府奥术序列之力?” “正是如此。我现在可是公爵府暂时的联勤厅总务,负责整个因克雷的情报和安全。这本应该是无敌兄你的事的,你可是领受了因克雷的男爵,这要紧时候却居然去闭关……” 风吟秋一现身,周围窥探的感觉就消散了,意图朝着这里靠近的魔像也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上,身后的小摊老板瞅了一眼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联勤厅总务这职位正是之前老法师明斯克的,负责因克雷的安全和情报,可说是公爵府中的绝对强力部门。但风吟秋却只对这别人梦寐以求的高位感觉麻烦,只是要防着复兴会来捣乱,不得不担下这个责任。如今仁爱之剑重新出现,让他感觉能稍微松口气。不过风吟秋总觉得这位友人身上的气质似乎变化了不少,忍不住多再多看了他几眼,问:“无敌兄是闭的什么关?总觉得你身上似乎有了些变化。” “心关一过,自有外显。”仁爱之剑一笑,也不方便多说。“只能说这欧罗奥术确实在一些小地方还是颇为方便之处的。” “哦?”风吟秋眉头一挑,看着他现在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气质,若有所思,隐约是领会到了什么。“……看来无敌兄还是觉得现在这个老样子更顺畅一些?” “对了,风兄弟。我不在的这几天里,因克雷的变化似乎不小。你和我说说到底有了些什么事情。还有,那因克雷的魔网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你跟我来看看便知道了。”说起正事,风吟秋直接就带着仁爱之剑走进了公爵府,来到了一处改装后的隐秘房间中,站上一个地面上的石质平台之后,那平台就开始一路下沉朝着地底落去。 “……使节团那边传来消息说还在路上。他们走的是原本的商路,人多事杂里面还有不少年老体衰的寻常人,再怎么也要几个月才能到。我干脆就派人带些魔像和物资过去,让他们慢慢走着也不用心急,走个一年半载的也无所谓。最好能等因克雷这边将一切都理顺,解决了复兴会再来。否则过来安顿他们就是一堆麻烦事不说,还有被复兴会波及的危险……” 站在下沉的石台上,风吟秋也给仁爱之剑大略说了说这些日子里的事,他虽然对这职位不大耐烦,但还是尽量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至于因克雷这边的大正族裔,这段时间也算是争气了。虽然也是公爵府正是用人之际,不过提拔上来的不少年轻人也确实能干。张羑里在年轻人中的号召力极高,每天的演出都是人山人海,有两次还引发了那什么米莉神祗的共鸣,现在正在准备专门为她修建一座大剧院兼米莉的神殿。曾文远则外出采风去了,说是想要见识一下因克雷开拓团如何开拓领地的景象,感受这蛮荒野地的真正气息,我倒觉得那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细枝末节,一般民众都能看在眼中的。因克雷的真正的变动却是在这里……” 数十息的时间中,这个石台已经往地底下降了数百米之深,两人原本昏暗的眼前骤然间一片大亮,赫然来到了一个明亮宽敞的空间。 虽然早就感觉到这下面必有洞天,但仁爱之剑乍见之下还是忍不住微微吃惊。环顾四周,这片地底空间宽敞得一眼看不到边际,只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小山一般的巨大石柱和上方的顶部连接起来,而且顶部上也不再是普通的沙土岩石,而是被奥术改造成了类似大理石和玉石之类的材质,无数奥术纹路篆刻在上面,大大小小的元素水晶和宝石镶嵌其中,发出的光芒将这里照亮得如同白昼一样。 下方的场景是一片有序的忙碌,各种各样的魔像在法师们的指挥下正在同样经过奥术处理的地面上打造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奥术法阵,各式各样的元素宝石和水晶激发出的元素之力在法阵的导引下形成无数引而不发的奥术公式,然后又再汇聚组合成更大的公式和回路。 仁爱之剑也不禁为这样庞大的工程赞叹:“哦,原来如此,我便说这因克雷肯定是有什么变化,原来是在这改造地脉,汇聚天地灵气……用奥术的话来说,这应该是用奥术序列来彻底掌控这一方的元素平衡吧?这是和五行宗宗门大阵类似的手法?” “只能说各有所长,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风吟秋摇头,这方面他就要比仁爱之剑熟悉得多了。神州江湖上五行宗也有这样类似的手笔,看起来有些相似,基础理念却并不一样。“五行宗都是顺天地大势而为,这欧罗奥术则是要强行生造出一片天地来。五行宗的方法要简单省力许多,与天地运转相合进退自如,也不免被天地大势所限。而这奥术序列,能将其中的一切都巨细无遗尽在掌控,但是毕竟是生造之物,格局岂能与天地相比,除非……” “除非他们真能生造一片天地出来。当真不知该说他们是心胸远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仁爱之剑嗤的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这片空间最中央的一片高台上。“不知道刘道长对此怎么想?” 第二百七十七章 预备(3) 无论是地面还是上空的奥术法阵,不管是大小复杂,总体上都顺着一个大致的脉络连接在一起,而所有的脉络最终都汇集到中央那个石台上,而石台上则是一个直径数米的七彩圆球,圆球之上有一个人端坐在那里闭幕冥思。和这片空间中的奥术气息迥然不同,这个人身着道袍,面如冠玉,完全就是一个仙风道骨的神州道士,正是刘玄应。 “刘道长他参悟这么久了,可还是没想出救出他徒弟的办法么?”仁爱之剑问。还在南方军团之时,刘玄应就一直这样盘膝坐在上面,感悟这固化了的元素魔像中蕴含的气息和道理,算下来至少已经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这毕竟是十环奥术十一环奥术的造物。”风吟秋也摇摇头,面露无奈之色。“不过十天前公爵专门来找刘道长谈过。因克雷是要准备将这个东西拆解开来,将这里面的那个什么固法则化高维碎片用做中枢,在这里形成一个魔网节点。但刘道长最在意的还是如何能救出他那徒弟来,据他所说他其实已经略有所得,只要给他充裕的时间,总能堪破这东西的玄妙。但他所说的充裕时间乃是以佛道修行参悟天地的角度,这种动辄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的功夫,公爵如何能等得了?两人的交流也就有些不畅……” “哈哈,那倒是。”仁爱之剑也忍不住失笑。神州的修行中感悟天地,参悟生死玄关这种功夫,放在欧罗奥术的角度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数十年枯坐冥思静修只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的破关灵感,这效率和方式如何能让追求一切清晰明快的奥术师接受。 当然,事实上也并非是如此。那些数年数十年的苦参冥思并不是在干等馅饼掉下来,只是其中的玄妙之处实在不是言语所能描述。 说话间,仁爱之剑迈步而上走到了那五彩圆球之前。周围的法师都立刻投来关注的目光,虽然看似没有任何的防护,但能进入这里的法师无论是忠诚度还是奥术水平都是有着绝对的保证,他们原本就担负着护卫的责任。不过看了看后面一脸平静的风吟秋,这些法师也就没有出声。这十来天中,这位临时主管展示出的奥术能力已经彻底让他们心服口服。 仁爱之剑将手轻轻放在圆球之上,只是这个动作就又让不少法师动容。他们都清楚那一个圆球看似是个固体,其实却是根源性的元素在空间束缚下的奇异平衡形态,可说是个固化了的虹光法球。上面坐着的那个西方人早就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这些天下来刚刚才有些习惯,这现在却又随便来一个西方人也能做到类似的事。 将心神意志全都沉入那元素充沛的小小天地中,仁爱之剑能隐约感觉得到,这东西和最初的时候确实已经有了些不同。在南方军团中,这东西是处于一个几乎完全静止凝固的状态,内中的元素和空间结构形成了完美的固态平衡,而现在他却能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勃动在其中缓缓动荡。 这种勃动细微而蕴含着生机,似乎契合这世界运行本质的节奏,虽然是在动,却又完全不破坏这原本已经稳固的结构,当他想要更仔细地去观察其中的细节,却又完全一无所获,这元素圆球好像又确实是完全静止的。 而这动而不动,静而不静,玄之又玄的根源,却是在这元素圆球上方的刘玄应身上。 放下手掌,仁爱之剑也忍不住摇头叹出一口气来。这份对天地宇宙,万物运转的理解和感悟上,他确实还是要差着刘玄应一大截。这就是师承之别,玄门道统最为正宗的传承,其中的玄妙悠远深厚博大,当真不是一两个人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就能赶上的。 但是自己如今的道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地踩出来走出来的。在这坚定纯粹的一路之上,他还是有不输与任何人的自信。 心中所动,仁爱之剑握手成拳,轻轻一下打在了那五彩圆球上。咚的一声闷响,宛如水面被微风吹过,那五彩圆球上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周围的法师全都瞪大了眼睛,愕然互视,就像看见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能将一片根源元素稳固的空间碎片打出宛如实体一样的声音和动静来,这确实也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下一刻,一副更超乎他们理解的场景出现了,这片原本明亮宽敞的地下空间陡然变得一片深幽,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星辰点缀各方各处,闪烁明灭不定。 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一万年,在这无边无垠的星空中空间时间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一个个星辰在不断的生灭循环。而唯独只有最中央那一颗五彩的圆球亘古不动,就好像那里才是世界的核心和中央。 下一瞬间,这副超乎所有法师理解的场景又消失了,大家发现他们还是处在原地,还是那个宽敞明亮的地下空间中,所有的奥术法阵和魔像都依然在运转着,就如同刚才只是经历了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幻术一样。 “哈哈哈哈……”仁爱之剑仰天大笑。“九天星罡,生灭宇宙,万化定基,果然神妙无穷。多谢刘道长赐教。” 五彩圆球上的刘玄应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看向仁爱之剑微笑道:“无敌先生的拳意,浑厚凝重中已有天道生机之理,放在神州已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了。看来这段时间内又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仁爱之剑挠挠头,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称呼,但也不好再叫别人改口了。摇摇头苦笑道:“却还是及不上刘道长的精进啊。看来刘道长在这几月里坐在这球上参悟,可才是真正的大有收获啊。” “……此物确实难得,最为纯粹的五行运转居然几乎完全停滞其中,也只有这一方天地的独有法则,还有那奇巧至极的奥术才能造就这般奇物,神州大地上绝无可能见到,我这几月细细参悟下来确实获益良多……”刘玄应一声长叹,面上虽有喜色却也有忧虑。“但是离要将之安全化解开来还是遥遥无期……那公爵他们又不愿慢慢等我,但是如若用他们那奥术的法子来,对困在其中的两人来说危险实在是太大……” 周围的法师们大眼瞪小眼,茫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其中还有两个神州族裔的法师,勉强能听懂他们的话,却也完全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真是……难以理解……” 数百米之上的公爵府中,公爵的书房之内,公爵和阿德勒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且他们所看到的,可比下面那些法师用纯粹的肉眼所见的要更多,几个大小不一的奥术光幕在他们的面前流动,将一系列奥术方程式密密麻麻地显露在上面。 不过对于这种程度的奥术探察,公爵也并不满意,他有些焦躁地用手点着一个最大的光幕,不耐烦地问:“探察序列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连元素场的波动深度都无法完全反应出来……这两个家伙都在用自身的生命场在和那个元素魔像残骸进行高维共振,一个偏向于星界的维度,一个则是类似于生命神域,对魔像残骸都产生了明显的作用但却又没有破坏掉平衡……这种碰撞放在帝国时代都绝对能算是最高端的奥术研究资料,我们却连完全记录下来都做不到……” 阿德勒在一旁神色木然地摇头:“厄……没办法。因克雷毕竟是帝国陨落之后才开始建立的,公爵府的奥术序列也都以实用为先,在对奥术的研究洞察方面并没有看重,侦查序列也只是以一个八环的侦查奥术为核心建立的……要洞察这种程度的高维动荡,也许九环都不够,得以十环为基础吧……马格努斯理事长的晨光法师塔也未必能做到……”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随口抱怨而已……”公爵托着自己的下巴,双眼冷光闪烁。“只是从刚才看到的来判断,能借助他们的力量帮助拆解,工程难度会下降几个量级……”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德勒点点头。“但是慢慢拆解这个元素残骸的过程本身就是对因克雷奥术水平的一个巨大提升,参与拆解的法师们对于高阶元素和空间的理解会有本质的提升,这种实际操作可不是单纯的读取知识能比拟的,更别说这个过程中记录下来的资料。这本来也是我们原本的目的好吗。如果是利用他们的力量,虽然会简单很多,但是他们的神域和星界高维震动,我们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过程对我们的意义就大大地减弱了……” “我知道,我知道。”公爵眼中的光芒既冰寒,又焦灼。“但是现在我们的情况已经和预想的不一样了不是吗?复兴会的手既然已经伸到这里来了,我不相信他们会没注意到我们的这个计划,会对这个计划没有兴趣。我们已经没有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来慢慢拆解这个了。我们必须尽快地将高维枢纽接入魔网,那将直接强化因克雷的奥术能力,九环奥术所需要的公式冗余会消减90%以上,那么我们的序列可以支撑起的九环奥术会增加十倍。侦查型九环奥术,因果序的九环奥术,我们都可以大量地配置上,那两位副会长再来这里的话,我们就可以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阿德勒一时也无话可说,他也理解公爵这时候的心态,他们对詹森大法师的死无能为力,而且现在居然需要两个外来的西方人来护卫他们的安全,这对自小就极为自信感觉一切都可掌握的公爵刺激很大。但这样借助刘玄应两人的力量来拆解魔像残骸,从长远来看确实又是一个短视的行为。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说:“但是这样的话,那里面两个人的存活机会就非常小了,刘不会答应的吧?” “不,我觉得并不小。”公爵笑了笑,带着几分漠然和讥嘲。“原本只有千分之一生存机会的人,变得有了百分之一,涨了足足十倍,这怎么能说小呢?” 话音一落,公爵的身影就从书房中消失,来到了下方空间之中,对着仁爱之剑和刘玄应拍了拍手:“真是太精彩了,两位,你们的力量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而根据我们观察到的,刚才你们两位的力量碰撞对这个魔像残骸起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震荡效果,只要你们能和我们配合,拆解这个魔像残骸就会容易得多了。” 听了转述之后,刘玄应微有迟疑,问:“……那对救出困在其中的两人可有帮助?” “刘先生请放心,把握会比我们之前计划的强行拆解可大得多了。”公爵的笑容显得很亲切,在转而看向仁爱之剑。“那么仁爱之剑先生,您能配合我们完成这项工程吗?放心,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先提出来。” “我也没什么要求……”仁爱之剑扫视了一下周围那仿佛无穷无边的奥术法阵。“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打算进行的这个魔网补完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回答让公爵怔了怔,这时候阿德勒也闪现在了公爵身边,公爵就打了个手势:“内马,还是请你向仁爱之剑先生解释一下吧。你们熟一些,也许你更能解释得清楚一点。” 阿德勒法师耸耸肩,点头说:“嗯,这个是要从帝国陨落说起。那时候两位神灵直接降临下了分身,进行了根源性的元素法则剥夺,从法则层次上来说是把这个世界的本质撕扯开了一部分。而魔网也是和世界的本质结合在了一起,所以一同受到了撕扯,产生了很多破损。此后的整个世界元素失衡让几十年间大陆的天灾频发,魔兽异化,而同时依托魔网的奥术也效能大减,无论是持续力还是影响力都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到了今天,世界的元素平衡已经慢慢恢复,但是作为人工造物的魔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把那个浮空城的核心碎片镶嵌进魔网,弥补一部分魔网的缺失,因为那本来就是魔网的节点之一。这会让我们因克雷的奥术序列能力大大增强,也会让我们所有的法师得到非常宝贵的资料和经验……当然,政治和文化上的意义也是非常大的,不用多说,你们应该也能明白……” “那这件事会有什么危险吗?”仁爱之剑忽然问。“比如造成什么魔网崩溃,元素再度失衡什么的?” “没有那种可能。”阿德勒很肯定地回答。“单纯从奥术上来说有些繁琐……我打个比方,这就像修补一个篱笆的破洞一样,我们只是在这个洞口上放进一个能自我融合的东西而已,对篱笆的整体和根基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仁爱之剑继续问:“那精灵那边呢?据我所知,精灵其实一直对奥术是非常敌视的。也就只有你们因克雷和精灵的关系尚可。但是你们现在对魔网的修补,他们知道了会怎么看?” 公爵挑了挑眉毛,和同样有些吃惊的阿德勒对视一眼。这个西方人的气质和神态都和往日有些不同,而且这问的问题也算是问到了关键。阿德勒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没错……精灵们肯定是不乐于看到这个的……我们至今也没有对他们透露我们的计划。毕竟精灵也并非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有些氏族对我们很有敌意,但是大部分氏族和我们还算是友善的。我们直接完成了这个计划,也许月光与繁星之森会派人来质问,但预计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才是……” “呵,我明白了。”仁爱之剑淡淡一笑。“没问题,我会帮你们的。” 公爵和阿德勒法师又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今天实在说不出的古怪,和往日完全不同,但既然他答应下来那就没问题了。阿德勒最后看向风吟秋:“我们都要全力拆解这个魔像残骸,那防范复兴会的重任就只能拜托风先生了。我们必定尽快完成,只要能让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和魔网节点融合,我们从此以后就完全不必担心任何敌人了。” “我尽我所能就是。”风吟秋摊摊手,有些无奈。“这种千日防贼的事,我也没有太多经验。你们确定他们一定会来?” “一定会来。”公爵笃定无比。 也就在同一时间,因克雷上空大约一万里,远超任何奥术所能侦查和感知到的高空,一座残破的建筑群落陡然闪现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预备(4) 这片曾经恢弘雄壮的学院建筑如今已经残破不堪,壮丽的大殿坍塌了一半,光滑平整的石壁和地面上满是坑洞和斑驳,就如同风化了数百年一样,周遭的其他建筑也全都是这样,如果将目光视线放及远处的边界上,能看出都有几块外延的区域消失了,徒然露出星光闪烁的漆黑深空。 一切都是如此的残破和陈旧,充满了凄凉和死寂,如同一片荒寂已久的废墟。 但是在这片废墟的最中央,大殿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一个身着法袍的金发男子。和周围那死寂荒凉的景象完全不同,这个男子身着的法袍华丽而典雅,一尘不染,烁烁生辉,他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祥和,嘴角拉起一个浅浅而亲切的微笑,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平静而深邃,加上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这是个随便放在哪里都会让人看了之下心生敬仰的法师,而且如果有对奥术帝国足够熟悉的人,还能从他身上法袍的纹路还有那一头金发判断出更多的东西。 这位金发法师就那样矗立在废墟之中,整片死寂苍凉的环境也没办法掩盖半点他身上的雍容华贵和平静深邃的气质。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前方残破的大殿,眼神没有半点挪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忽然他身后闪现出蓝色的光柱,光柱消散之后,一个银发长裙的优雅老妇人和一个一脸阴郁的痴肥男子就出现在了那里。 就在蓝色光柱出现的时候,金发法师就转过了身,恢复了呼吸,同时他脸上的神情也活泛了起来,更亲切更有活力了,看着在光柱中出现的两个人笑道:“珍妮,休伊。你们好,好久不见了。” “盖西狄殿下!”蓝光还没有消散完,老妇人就一脸激动地冲了出来,这位大陆闻名,让无数人心生敬畏的复兴会副会长此刻却就像是个小女孩一样,快步跑到金发法师的面前拉住了他的手,眼中有泪光闪烁。“您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回来的!” “让你们担心了。我很好,没事。”金发法师的笑容亲切而阳光。“珍妮,休伊,你们做的也很好,居然在主位面找到了两个高阶的元素德鲁伊激发了两次高维元素共振,这对我重新定位主位面有了非常大的帮助。如果不是这两次的定位,我可能还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找到回来的路。” “对了,哈默他们呢?”珍妮弗副会长这时候才环顾四周,注意到了周围的残破景象。“这……星殿受损居然这样严重吗?哈默他们怎么样了?” “很遗憾,他们都死了。”金发法师摇摇头,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在星界乱流中,我们遭遇到了几拨扭曲漫游者,还有两位深渊大恶魔的分身。战斗非常的激烈,因为星殿的储备资源不足,战斗序列只能有67%的展开度,哈默他们在一个扭曲领主的熵乱领域中被彻底湮灭了。” “什么……哈默……”珍妮弗副会长闻言也是一脸的怅然和悲伤,然后她一下转过来对着后面的格里芬副会长怒吼。“休伊!你看,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哈默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格里芬副会长缩了缩原本就佝偻着的肥硕身体,埋下了头一言不发,就像是个被老实训斥的内向学生。 “也不用责怪休伊,他做的很好。”金发法师盖西狄却这样说,让珍妮弗副会长一愣,那边的格里芬副会长也悄悄抬眼看了这边一下。 “奥术的道路上难免有意外,星殿在星界中的征程也迟早会有这样的遭遇。哈默他们的死保全了星殿,也积累下了宝贵的资料。等我们以后在奥术序列上做出针对性的安排,就可以尝试捕获扭曲漫游者了。”盖西狄会长的脸上依然是一片亲切和慈和,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迈向康庄大道前必经的小小坎坷。“而且经过这次的降临并压制新生神灵,位面意志受到的损伤并不比星殿小,再次强行降临的间隔不可能小于二十年零三个月,这还是预估精灵族不计代价地用祭司生命作为载体。而要达成如战争时一样的完全神降,则必须在一百零二年之后。这中间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已久足够了。” “嗯……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格里芬也是嗫嚅着低声说道。“……现在元素魔像和暗夜面具都已经确定了,会长阁下只要将之掌握住就可以了……” “是的。现在的形势非常好。”盖西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朗。“他们把这两件东西集中在了因克雷,暗夜面具的遮蔽领域也被解除了,这真是对我们非常有利。借助这两件东西,星殿和我都可以在主位面彻底稳固锚定下来了。” 杰弗逊副会长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格里芬,又看了看盖西狄,她感觉这两人似乎在某一种逻辑上形成了怪异而奇妙的默契,而她明明比这两人更加了解彼此,却一时之间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她摆摆头把疑惑放在一边,看向盖西狄说:“殿下,我们安插在因克雷中的卧底刚刚被清除了。而且因为之前您和星殿的失踪,复兴会的人心动荡,被南方军团和因克雷趁机挖走了不少会员,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和几个最为忠心的成员,行动力有所不足……不如接下来向大陆彰显您的回归和力量,这样那些还心怀帝国的老人,还有真正对奥术有着信仰的人才能重新聚集起来……” “没有那个时间,也那个必要了。”盖西狄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永远都是那样的自信和开朗,仿佛一切真的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因克雷很快就会开始拆解那个魔像残骸,而且他们的防备力量很充足,没有足够长时间的安排,再多临时抽调起来的外围力量都不会发生作用的。” “……殿下您在因克雷中早有安排?”杰弗逊副会长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又惊又喜地问。星殿不过是刚刚回归主位面,他们也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但这位殿下却对因克雷中的一切都似乎洞若观火。 “因克雷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所以我以前才说过,让你们不用太在意那个地方。”盖西狄淡淡地微笑道。“只是居然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这么快就能成为一颗硕大丰美的果实,也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是一个十环的‘许愿术’的程度而已,就能造成这样的结果,这是个非常值得研究的案例。” “什么?您运用因果序奥术操控因克雷?”杰弗逊副会长觉得这是自从帝国崩塌之后,这五十年来自己最感觉意外也最高兴的日子。“您怎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你们没必要知道。”盖西狄淡淡回答。这回答让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好在这位殿下又继续说道:“这个因果序的手段并非直接运用奥术,并不是直接以固定方程式为基础作用于魔网,而是其他的方式。知晓的人每多一个,就会因果序的流转对产生影响和偏移。” “原来是这样……”杰弗逊副会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殿下你现在能告诉我们,那就说明因果序的结果已经是固定了下来的了?” “……会长阁下……能不能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们一下呢?”一边的格里芬副会长又开口嗫嚅地问道。相对于其他时候,他今天说的话似乎很多,态度也很积极。 “不能,休伊。”盖西狄脸上的微笑不改,不过话语间的态度又了明显的变动。“虽然之前的行为造成的结果是好的,但是为了防止你的再次妄为,我会暂时剥夺你的自由,还有对于星殿的所有掌控权,直到你好好帮助我完成对于因克雷的计划。” 盖西狄的这一下转变就连杰弗逊副会长都有些吃惊,但格里芬却是立刻就低头表示了认错:“是……是的,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帮阁下的,我一定会的……” “很好。”盖西狄一挥手,一片景象就在三人的眼前展现,正是他们万里下方的因克雷的场景。眼看着这座兴盛繁茂又充满生机活力的大城市,金发法师的神情平淡,如同看一只握在手中的苹果。“不过区区几十年,这片曾经的蛮荒高地就能成长为这个样子……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沐浴了帝国的遗泽。现在就是他们将之归还的时候了。” 珍妮弗副会长看了看周围残破的建筑群落,迟疑了一下,问:“不过星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序列中残存的资源已经不够了吧……要不要先尽快补充一些元素晶石,修补一下序列法阵呢?毕竟因克雷的奥术序列也是相当地强大,而且还有那三个西方人作为帮手……” “不需要补充和修复,只需要我们三个就够了。”盖西狄非常笃定地回答。“一切都早有安排,当他们拆解成功,就是我执掌因克雷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第二百七十九章 开启(1) 对于许多年轻的因克雷人来说,尤利西斯小姐来了之后的这两个月是一场精彩万分,让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的艺术盛宴。虽然一开始不少人对尤利西斯小姐的一半西方人血统有些不适,在他们的想象中这样一位完美得仿佛米莉圣者的歌姬应该是有帝国贵族血统的金发少女,或者是有些超然情调的精灵血脉,不过他们很快就习惯了,那优美的歌声和舞姿,完美的容貌气质和风度,早已经超越了任何血统的意义。 而比尤利西斯小姐更让人激动的,则是最近这几场由她演出的戏剧是大诗人维斯特先生的最新作品,是连奥罗由斯塔都没有演出过的杰作。从来都是因克雷跟着大平原那边的潮流走,现在总算轮到奥罗由斯塔那边的贵族老爷们等着看这边传过去的幻术水晶了。 而且维斯特先生的这部作品也确实堪称前所未有的杰作。虽然他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露出真容,甚至有人怀疑他这个人是否存在,是否真的来到了因克雷,但这作品的优秀确实是空前地让人震撼,这作品中加入了非常多的因克雷特有的韵味,采用了高地传统的音乐和民俗歌曲,据说是维斯特先生亲自去高地采风游历之后,对因克雷高地产生了浓烈的感情,奋笔疾书才创作了这本传世杰作。 有不少人看过之后都泣不成声,说因克雷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传奇诗篇和戏剧,更让许多原本对这些艺术不感兴趣的老一辈因克雷人也走入戏院。于是这篇新作被迫一演再演,每天晚上能容纳数千人的大戏院都是人满为患,一票难求。 而这篇新作的剧情是讲述一个高地上的部族触怒了神灵,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只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年轻王子幸免于难。王子流落四方,屡遭奇遇获得了力量,然后带领爱人和伙伴驱逐了占据部落原址的野兽,重新建立部族,获得了神灵的肯定,成为新生的部落神灵的故事。说来似乎简单,但是其中的曲折变幻吸引人心,音乐和情节结合得完美无瑕,将一幕幕的气氛烘托得高潮迭起。所有看过的人都一致认为,这是维斯特先生最杰出的一出剧本。 今天是《新生神子》在因克雷的第六十三个专场,依然是座无虚席,爆满如故。有不少人看了好几遍也不满足,依然想方设法来再看一场。 “小文,你这次新写的这个剧本真的非常好啊,非常地优秀。尤其是其中用了许多因克雷的原住民的音乐和细节,让因克雷的人非常喜欢。不过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只是一个月左右就写出了这样一个剧本的?这么多原创的新风格音乐还有新乐器的使用……这荒野上的采风,能给人这么多的灵感吗?” 后台的化妆间中,张羑里正在准备上台的装扮,她依然是主角,一身男装别有英气,而且这剧本中有大量和敌人还有魔兽的搏击战斗,其他一般的人还演不了。这场剧能红成这个样子,也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曾文远在旁边帮着她化妆,虽然现在已经用不着为‘尤利西斯’这个身份而保密,但他们还是留下了以前的习惯,单独两人的相处时能商量一些不便为旁人知晓的事情。 曾文远脸上的笑容也满是得意和兴奋,不只是因为这出新剧掀起了一场因克雷的狂热,也因为这出新剧确实是他心血凝聚的得意之作。而其他再多人的赞誉,也比不上眼前这个表姐对他的肯定让他高兴,他点头说:“原来那些老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一个多月去亲眼目睹了这高地的原始风貌,和那些粗俗但是有激情的当地人,开拓团的人聊天,一起共同生活,当真是领悟了不少东西……在西北三号开拓团里遇到一个音乐家,学习了很多因克雷的乐器和曲调,那几天的感觉非常好,许多灵感不断地从头脑里发散出来。可惜的是当时正处于荒野之中,没有米莉的神殿,否则说不定我能更进一步,直接感受米莉的神恩。” “真是可惜呢……”张羑里挑了挑眉毛,又微微思索。“虽然这出新剧明明地非常地好,音乐也非常地美,但我演出这么多场,也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种来自最深处的心灵悸动……明明之前演出其他戏剧的时候都有过那种米莉的神恩感觉的……” “应该是你第一次反串男主角的原因吧……”曾文远挠头想了想,也不以为意。“这个没有关系,等你习惯了,等这出戏剧传颂开来,我们在因克雷的声誉越来越响亮,一切都不会是问题的。” “声誉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只是想……”张羑里偏偏头,想了想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话题问:“对了,我好久都没见着风叔叔和仇叔叔了,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么?他们好像很忙的样子,我委托赛丽儿小姐去送他们戏票,他们也都没来……” “……那位风参谋长现在兼任了公爵府的联勤厅的职位,负责因克雷的防卫和情报,大权在握,可没心思和时间来看我们的戏剧呢……”曾文远撇撇嘴,对表姐对这位风叔叔一直念念不忘很是不满。他没暴露大诗人维斯特的身份,只用张羑里表弟的身份在外行走,在消息上颇为灵通。“听公爵府的人说,大祭司好像在帮助公爵实施一个什么计划,好像很保密的……总之他们都很忙,说不定还和你爷爷一样,觉得我们这些都是小孩子的胡闹玩意呢。哼,等他们来了因克雷的时候,我再请公爵大人曝出我的真正身份来,我很期待看到他们的表情呢……” “行了吧。”张羑里伸手在曾文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风叔叔仇叔叔他们也好,我们也好,大家都是在做自己的事。努力去做就是了,不要想那么多。” “说的是。”曾文远揉揉额头,又是满脸的斗志。“当所有因克雷的人都为我们的新作沉醉的时候,就让我们来掀开因克雷文化的新篇章吧。” “哎……”张羑里摇摇头,不知道该对这个表弟说些什么。看着妆容打扮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起身打开门,朝着外面的喧闹走了出去。 此刻,公爵府地下的巨大空洞中,也是一片忙碌和喧闹。不过这里的忙碌和喧闹并不被外人所知,因克雷的普通民众们都并不清楚,自己所在的城市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变时刻。 上方的宽阔天顶,下方的地面,所有的空间都被大大小小运转着的奥术法阵所占据,各种各样的奥术灵光在井然有序地流转,形成如同一个巨大生命体一样的奥术奇观,一个个行走在其中的法师们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巨大生命体中的小小寄生虫。 而这个巨大生命体的核心,就是那一个固态化了的五彩圆球。此刻它再也不复之前那绝对静止的样子,上面的五彩光晕正在缓缓流动,似乎正在被这巨大的奥术生命体激发其中的生机。 “……两位,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关键就在于你们尽量去鼓动这元素残骸中的根源性法则,但同时又要保持住整体的稳定性,就像你们之前做过的那样。这如果用奥术序列来进行,会占用巨大的资源和时间,而由你们来完成这个步骤,我们就可以集中资源和注意力来进行强行拆解,如果一切如预想中的那样顺利,我们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完成这个巨大的工程……” 五彩圆球旁,公爵正在向刘玄应和仁爱之剑讲解接下来的实验步骤,他难得的全神贯注,另外两人也听得非常认真,他们也都知道这项奥术工程的巨大意义。 “那么,安全工作就只有交给风先生了。”给刘玄应和仁爱之剑讲解完毕之后,又转过来对着风吟秋说。“我请玛格努斯理事长用‘真知询问’确定过了,复兴会一定会趁我们拆解魔像的时候来进攻,他们的目标也是这个魔像残骸和其中的暗夜面具。” 风吟秋点点头,眉头微皱:“所有能做的保密和调查都做过了,还是没有找出他们的安排。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法子探查到这里的情况的。” “也许也是因果序方面的手段。这个层次的力量是完全无法防备的。”公爵的面色无比的凝重。“玛格努斯理事长也确认了,那个星殿确实已经回归了主位面,那位会长殿下也已经回来了。他是帝国时代的最强法师之一,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强行收拢浮空城,改变了自身的形态,和浮空城的残骸一起受到了主位面的排斥,那绝对是最可怕的敌人。他也许不能直接出手,但即便是隐藏在暗中的手段也是非常可怕的。” “……一旦这边的拆解工程开始,我们都难以抽身出来,所以一切都拜托风先生了。”公爵一声长叹。“复兴会那些到底是怎么样的疯子,风先生你也是见识过的,如果这两件东西落在了他们手上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是必须要主持奥术学院镇守奥罗由斯塔,玛格努斯理事长也一定会来帮忙阻止他们……” “尽管放心吧。”风吟秋点头,心中微微有抑制不住的振奋。他初来这欧罗大陆的时候遇到过,那时候几无还手之力,这时候却又已大为不同。“既然已经确认他要来,那就足够了。” 在离因克雷数十里之外的旷野中,一个刚布置出来的法阵发出耀眼的蓝光直通天际,蓝光消逝之后,复兴会的三位正副会长就出现在了其中。 “盖西狄阁下。”在法阵前等待的斯蒂芬妮立刻躬身行礼,时隔这么久终于看到了这位复兴会的支柱和精神核心,她的脸上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这位会长绝少出现在主物质界中,而这一次亲自降临,是要为了给复兴会给奥术掀开一个全新的篇章。“之前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做得好,斯蒂芬妮,你的功劳我已经记下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等我彻底掌握了因克雷之后你再来报道。”盖西狄的眼神连看都没有看女法师一眼,只是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丘陵。“走吧,珍妮,休伊。首先我要去取回那个载体,存放了这么多年,需要你们帮我尽快补充一些材质和活力。” 第二百八十章 开启(2) “哎,詹森族长还有扬森大祭司已经这么久没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情况……不过上次公爵大人亲自来过问了这边的情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密闭的空间之内,在奥术法阵的维持下光照和通风都做的非常好,不过对于呆在这里的侏儒守卫来说,这些好坏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只要通过了甄选进入这里之后,就毕生再不能外出。这是自从侏儒族跟随了初代因克雷公爵,替公爵看管那个恶魔头颅之后就形成的一项习俗。当然,这些侏儒的家族都会得到相应的补偿和优待,只是他们的一生就注定要埋葬在这因克雷最大的秘密中了。 和外界的完全隔绝,让这里的侏儒们并不知道因克雷之前发生的情况。这里的物资补给都是定时通过秘密的渠道送来的,只有作为族长的詹森和大祭司能自由进出这里,这让这里的侏儒们都还处于一种幸福而单纯的懵懂中,虽然大祭司第一次这么久外出未归让他们多少有些不安,但严格的规矩还有公爵不久之前的亲自访查还是让他们能严格地谨守自己的职责。 “不好!洞窟忽然开始有活性化的迹象了!” 忽然间,最里面负责在最近距离监察恶魔头颅的侏儒大叫了起来。‘洞窟’是他们对那个恶魔头颅的称呼,因为那东西就是这洞窟存在的意义,而且他们也多次看见过詹森族长用诸多人或者其他智慧族类来‘饲养’那个头颅,那个明明只是残缺的头颅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洞窟一样将体积远超过自身的生命全部吞噬。 所有的侏儒立刻都开始行动了起来,虽然这个意外让他们吃惊,但常年来经受的严格训练和准备充足的众多预案让他们忙而不乱,有的侏儒去激活专用的抑制性死灵奥术法阵,有的启动对公爵府的紧急通讯。 “通讯法阵没有应答?怎么回事?” “抑制奥术也没有用?谁去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充能水晶没有装备上?明明三天前检测都没有问题的啊……” 但是这些精心准备的预案没有一个能正常发挥作用,连向外部紧急通讯求救的奥术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失效了,侏儒们逐渐陷入恐慌之中。 一直在池中静卧不动的恶魔头颅这时候已经从逐渐地颤抖变成了疯狂的蠕动,原本毫无生机如死肉一样的断面中生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触须在四周探索,站在池旁监视的那个侏儒一个不慎被一条触须卷主脚踝,直接被拉到了池中,然后无数触须将这个侏儒包裹住,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侏儒就像被塞入热水中的棉花糖一样融化消失不见。 将这个侏儒吞噬消化,那个恶魔头颅就像是快饿死的人灌下了一口热汤,一下变得更加地活跃起来,在大大小小的触须的支撑下居然陡然从池中跳了起来,如同一个怪异的长满了触手的蛤蟆一样四处跳动,不断捕食着洞窟中的其他侏儒。 侏儒们惊慌惨叫着在洞窟中四处乱跑,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尝试逃离这里,常年的规矩和习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开启这里的办法。 “嗯,不错。看起来罗伯特一家把这个头颅的活性维持的不错,有定期使用智慧生命来进行滋养。” 不知道什么时候,洞窟中出现了三个人,一位一身华丽法袍的金发法师,一位雍容优雅的老妇人,一个阴郁痴肥的中年人,正是复兴会的三位正副会长。但四处嘶喊着乱跑的侏儒们却没有看到也没有察觉到他们。 很快地,恶魔头颅将洞窟中的侏儒们全部捕食完毕,途中虽然也有侏儒拼死抵抗,但他们无论是使用的奥术,还是驱动两尊护卫魔像都不能对这头颅造成任何的影响。不管是火焰酸液寒冰,还是负能量的阴影触手,对于那破破烂烂的头颅来说都只是微风细雨。 “还需要一万左右的智慧生命体,才能聚合出足以承载我的临时载体。”盖西狄看着在洞窟中蹦来蹦去的头颅,眼神平静地做出了结论。“休伊,尽量不要惊动因克雷的人,能做到吗?” 格里芬点点头,也许是因为面前的两个都是他熟识多年的人,他显得比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要自信得多,甚至都敢直视盖西狄,言语的声量和态度也相对正常:“是的……我在两个大农场和矿场据点布置了幽魂腐囊,已经启动了……有一万三千左右的人……全都正在通过地下水道流动过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到达了。” “虽然休伊的腐囊奥术可以让那些人来不及启动奥术通讯就被控制,但是这种程度的死灵系奥术很容易惊动精灵德鲁伊的……”杰弗逊副会长在旁边提醒。“他们一旦发现必定会拼命来追查,而且肯定会通知公爵府……这样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要不惊扰到因克雷中的普通人就好。”盖西狄淡淡回答。 三人静默下来,一时间都不再说话,洞窟中只剩下那个满是触手的恶魔头颅还在不断地蹦跶。盖西狄的神色平静淡然,看着那个畸形的头颅就像看着看着一个生机盎然的果实,杰弗逊的神情却是振奋之中又微微有些担忧,视线不断在头颅和盖西狄之间转移,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却又最终没有开口。 而在他两人的身后,格里芬的视线也在他们两人以及那个头颅之间来回切换,那一双似闭非闭的眼中有平常绝不会出现的光辉一闪而过。 确实也是半个小时左右之后,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然后陡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大堆东西如同喷泉一样喷洒而出。那全是扭曲着结合在一起的人体,数不清的人像是被融化了又在凝固一样,粘合成一大堆一大堆的扭曲肉体,又再互相结合成一道好似没有尽头的肉体长虫,从裂开的地面下不断地涌出,朝着那个不断蹦跶的恶魔头颅涌去。而似乎一直在到处寻找生命血肉的恶魔头颅也立刻迎了上去,两者在半空中就撞在了一起。 仔细分辨,可以看出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粘合在一起的人体似乎还都是活的,有些手脚还在无意识的扭动,一些暴露在外的头颅还都露出惊恐之极的表情,只是张大的嘴却因为无法获得肺部的吞吐而无法发出声音。而这些扭曲的人体在碰到那恶魔头颅的时候就瞬间消融缩小并融入其中,那头颅则不停地挥舞触手吞噬,被这股人体洪流冲击得在半空悬浮不落,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一样将所有的人体都化作乌有, 地面的扭曲人体不断地涌出,每一秒都有上百具叠加粘合在一起的人体冲出,然后被恶魔头颅所吞噬,而头颅本体则开始缓慢地变大,残缺的部位开始重新生长起来。数分钟之后,一个高达三米左右的类人躯体逐渐成型。 “很好。有了这具高阶魔鬼的躯体作为缓冲,可以将主位面对我的排斥在一定时间内降到最低。” 盖西狄凝视着那个逐渐完成的恶魔躯体,一边开口讲述,同时身体也在慢慢地溃散。“杰弗逊,休伊,你们注意观察,这个‘恶魔之躯’在九环奥术中也是非常独特的,因为必须要中阶以上的恶魔躯体和大量的智慧生命作为材料,本质上已经超出了九环魔网的层次。这是浮空城在塌陷之前所研究出的最新奥术,是作为法师们在星界和其他物质位面战斗而研发的。虽然因为完成的时间太靠后,没有足够的时间收集大规模的实验数据,但推演和论证是完美无缺的,有限的几次实验也是非常成功的。” 两位副会长也确实听得很认真,看的很认真,都用出了侦查型奥术来辅助观察奥术公式和魔网的运行。格里芬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那一双似乎永远也睁不开的小眼睛这时候终于扩大到了正常的程度,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如果把恶魔大君也视作是下层界的神明的话,那么高阶恶魔就可以视作是神仆和圣灵,他们天生就具有极高的法则性,自身的生命活性又让他们能将位面排斥力抵消相当一部分,再加以奥术的改造,就能成为其他高维存在的最佳载体。如果不是莫尔德亲王一派一直以来的大力反对,这类对于恶魔的改造奥术早就成为一个新兴的学派了。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从今以后再度开始就行了。” 话语中,金发法师的身躯连同身上的法袍都全部崩解完毕,只剩下了一个骷髅头悬浮在半空,盖西狄的声音丝毫无改地从周围的空气中传出。 对于这样的变化,珍妮弗和格里芬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他们早就已经知道,这位会长阁下早已经抛弃了人类的身躯,成为了另外一种更为高级的存在,平日里保持那原本的人类外形不过是为了不让其他会员产生畏惧和隔阂而已。 这时候从地面涌出的扭曲人体已经没有了,骷髅头朝着已经彻底定型的恶魔躯体飞去,就像挤进一团棉花糖一样毫不费力地融入其中,奥术和魔像刀刃都无法损伤的恶魔躯体在这个骷髅头面前就像软泥一样。 一阵抽搐之后,恶魔那巨大的类人身躯就落在了地上,然后他抬起头来,那怪异扭曲,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禁会感觉恶心的头颅五官中却显现出一种超然的平静来,他张开口,那如软体动物的口器一样的嘴中吐出的依然是盖西狄那平静的声音:“好了。装载完成。接下来只要让我接触到因克雷的序列就可以了……注意应敌,上方高法则性元素反应。” 轰然巨响之中,仿佛整个世界一瞬间陷入了崩坏的末日尽头一般,整个洞窟连同里面的所有物件都在同时崩碎毁灭焚烧融化成了熔岩,然后这熔岩还在不知名的力量之下形成巨大的压力朝着中间挤压过来。 就在盖西狄出声的同时,格里芬和杰弗逊两位副会长也做出了反应,格里芬从袖子中摸出了一个玩偶,杰弗逊则是双手一撑,一个七彩的光球就浮现在了周围将两人牢牢护在里面。下一瞬间,仿佛无穷无尽的熔岩就狂涌而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 外面的半空中,风吟秋收手,面色凝重地看着下方,原本的隐秘洞窟已经彻底消失了,连同方圆数里的地面一起化作了一片通红的熔岩湖泊,而中央的熔岩正在莫名的巨大压力下汇聚成了一个圆球,将一切都掩盖在其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开启(3) 大约十分钟之前,公爵府的地底之下。 整个空间都被运转着的奥术灵光所充斥,无穷无尽的光芒在空间中构筑出一个又一个的奥术法阵,奥术灵光在其中奔流运转生生不息,这个巨大的奥术生命体正在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展现出来。 位于中心的那个五彩圆球状的魔像残骸也在缓缓地流转,刘玄应和仁爱之剑两人则是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刘玄应出掌,仁爱之剑出拳,分别抵住了五彩圆球之上。 “非常好,非常顺利。元素的流动和空间正在逐渐活跃,但是稳定度并没有下降,反而在缓缓上升,这种动态的平衡真是太美妙了……第三组,空间锚定位系统注意深入……第一组,元素引导注意同步……再深入20%之后把控制权交给我,我亲自来……” 序列边缘的一个高台之上,因克雷公爵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下方的景象,他的身前不断地有奥术光幕在闪现,上面飞快地显示着种种图谱和数据,令人眼花缭乱,而他只是眼神稍动之下就将一切变化都明了于心,不时地做出种种指挥。 “看起来很顺利,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完成拆解了。”闲暇之余,公爵还能回过头来,对站在后面的风吟秋和阿德勒说道。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轻松之色,反而越加地凝重。“上面有没有什么变化?有没有什么关于复兴会的消息?” “没有。”风吟秋皱眉摇头。他如今负责的就是防范复兴会,这段时间早已经在因克雷中进行了各种筛查,还布置了各种预警机制,但是直至这个时候因克雷中还是一片祥和,没有任何的异样发生。公爵府周围早就进行了清场,此刻没有任何的人靠近,警戒的奥术也显示没有任何的其他奥术来尝试窥探和操控。 “那就要更加地小心。”公爵的脸上反而变得更加地难看了。“那些家伙是一定会来试图掠夺这个魔像残骸和其中的暗夜面具的。这是因果序中反馈回来的结果,只是没有办法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方法而已……理事长阁下用了十个以上的‘真知询问’也没有办法获得结果,一定是那位会长阁下用因果序的奥术进行了遮蔽和干扰。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出手一定会非常地凶险。” 阿德勒点点头,也没奈何地耸肩:“毕竟传说那位阁下可是帝国皇子,在奥术能力和知识上,即便是玛格努斯理事长也要逊色一筹……总之我们只能这样尽量做好防备,以不变应万变了。有任何消息我们都要第一时间来做出判断和……” 说到这里,阿德勒的神色忽然一变,开口疾声说:“有精灵德鲁伊来向公爵府提出质问,说他们感觉到了强大的扭曲生命的奥术,应该至少是八环以上的死灵奥术。” “在哪里?”公爵和风吟秋的面色同时一变。这显然不会是在因克雷附近,侦查类奥术早已经布置好了,这种程度的死灵奥术早就会被探知,用不着精灵德鲁伊来通知。 “摩尔农场和土龙峡谷矿场。”阿德勒回答,面色凝重中有些古怪。“位置分别在距离因克雷西方五百五十里,和西南四百二十里之外。” “这么远的地方?”公爵也是一愣,感觉意外。“那两个地方没有传来消息吗?” “没有。”阿德勒摇头,微微迟疑了一下再补充:“应该是来不及吧,那两处地方都没有设置高级别的警备体系,就算有一般的警讯法阵,但是在突发情况下……如果是那位格里芬副会长出手的话,他们没有任何机会传出警讯的……该死,那两边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人,就这样被杀了……复兴会真的是疯了!”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我保证。”公爵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不过这种情绪也并没有阻碍他的判断和逻辑。“……但是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是想做什么?单纯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吗?他们总不会以为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分出人手和力量去追杀他们吧?” “……我去看看好了。”风吟秋转身准备离开去查看一下。虽然这两处相隔数百里,但是对能身化元素的他来说也不过是几分钟就能来回的距离。 “不要妄动。”后面的公爵却开口阻止了他。“在他们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意图的时候,我们任何的妄动都有可能陷入被动……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但他们万一真的就只是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我们的注意,让我们分散出力量呢?我要主导序列,序列的大部分力量也在进行拆解,你是我们最重要的战斗力,不能离开这里。” “如果他们继续用这样的方式袭击其他农场和矿场呢?有可能已经死了上万人了。”风吟秋问。此刻他也对那个阴郁沉闷的格里芬感到了深深的厌恶,轻易将成千上万的人当做施法材料,却就像幼儿用开水淋蚂蚁窝一样没有丝毫的负罪感,这种孩童式的麻木残忍被奥术的力量放大到了这等地步,绝对是真正的天人共愤。放在神州江湖上,即便是魔教中人也不会与之同伍。 而放任甚至是鼓励他去做出这些事的奥法复兴会,同样也是毫无人性可言。无论曾经见过的那女法师把奥术的光辉吹捧得如何灿烂如何了不起,目标如何的伟大不凡,今日能将一万人当做施法材料,那明日的一千万一亿也就是个数字的问题而已。 公爵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再说:“……即便是那位格里芬副会长,要灭绝一个据点中的数千上万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相隔这么远距离的同时发动,说明他有事先准备腐囊法阵。这也不是什么随便能做好的简单玩意……他就算全部利用这段时间来准备,也顶多七八个吧,而且还不能布置在有大法师和序列所在的大型城镇和开拓团据点中……也就是顶多杀死二十多万人罢了……” 说出自己的分析的时候,公爵的语气尽量做到了平淡和客观,但额头青筋也在时不时地抽动。二十多万人的死伤,这对于因克雷来说也是真正的伤筋动骨,对公爵府的威信也是极大的打击,更何况这是二十多万条活生生的人命,二十万个爱戴他的因克雷子民。但在上位者的角度,又必须尽可能理智地将一切都看成是没有生命的数据,才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来。“……这两个法阵杀死的上万人肯定只是前奏,死灵系奥术有着利用生命体不断增殖效果的特性,他们真正的目的很快就会浮现出来……冲动的出击只会让他们有机可乘,我们最重要的始终是这里的拆解工程……所以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在这里等着,等他们真正的意图完全暴露出来……” 听完这些话,风吟秋也是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看着面目狰狞而又冷静的公爵叹道:“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为天下王。” 说完这一句,风吟秋就站回了原地,负手闭上眼睛再不出声。公爵和阿德勒并没听懂他这一句神州话,但也明白了他的态度。公爵转回头去继续看着不断闪烁的奥术光幕,阿德勒则是一脸灰败一脸无奈地低头不语。 时间在难耐的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德勒忽然开口:“精灵德鲁伊警告公爵府,那两处死灵系奥术造成的扭曲生命正在朝因克雷这边飞快移动,很快就会在这边汇聚……奇怪,他们想干什么?即便是聚合成上次那样的尸骸魔像,也不可能有什么用的……” 虽然上次那个尸骸巨魔让人印象极深,让因克雷的开拓魔像团也狼狈不堪,但面对有完整奥术序列镇守的大型都市也不可能有什么真正威胁。虽然现在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将大部分力量都用在这边的拆解工程上,但对付一个单独的九环奥术依然不成问题。 甚至即便是不动用奥术序列,以如今的风吟秋一人之力将之消灭也不是难事。说到底,现在这种积蓄了所有力量的最关键时刻,一两个九环奥术实在不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阿德勒摇了摇头又沉默了下去。在公爵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奥术序列中的情况下,这些外部消息都是他临时代为处理,上方公爵府中的法师们收到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送给他。而公爵府法师们的消息又全是从精灵那里传来的,这种方式显然不可能拥有多高的效率和及时性。 但很快地,阿德勒双眼一睁,疾声说:“那两个法术所扭曲的生命并没有真的朝因克雷来,而是在离因克雷不远的地方汇集……那个位置……不好,那个位置是存放那个恶魔头颅的洞窟!” 公爵的身躯一震,双眼陡然睁大,精光爆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从来不怎么在意在因克雷中经营,难怪我们无论怎么调查都查不出他们的卧底!” “那个恶魔头颅……就是复兴会的暗手?”阿德勒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色也跟着变得极其难看和古怪。“那不是,不是初代公爵大人就一直严密看管守护的么?复兴会是从战后才组建的吧?” “那位复兴会的盖西狄阁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委托我爷爷带着恶魔头颅来因克雷的皇子!他早就在这个恶魔头颅里设定好了高等定序一类的奥术!这个陷阱居然从帝国时代就一直埋藏着了!难怪爸爸留言说要毁掉这个头颅,他一定早就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公爵的双眼亮得可怕,震撼,暴怒和恍然的光芒在里面交织成一片狰狞之色。“而且能够窥视时间流动,干扰因果的高阶魔鬼本身,自然拥有超脱于因果序的本质,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就是上层因果序的一部分,他们自身的存在就相当于一个恒定了的‘许愿术’,所以因果序的奥术无法对其产生作用,至少只是九环的‘真知询问’一类的奥术是无法将之纳入答案中的。所以理事长那边才是怎么样都得不出结果!” 一旁的风吟秋也睁开了眼睛,他也听明白了。以神州道统的话来说,那种高等恶魔本身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异物,一般的天机推演自然不能推算出来。而这种携带了天机命数的异物,自身的存在本质也会隐隐推动事物的发展演化,所以即便公爵的父亲意识到了不对想要将之销毁,在詹森大法师的贪欲下却没有完成,而落到了公爵手中,即便他也知道了父亲的遗言,却也依然将之保留了下来。 这种干扰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他们排查复兴会的暗手的时候,对于公爵府中人手的各种调查,因克雷中各种商会的明察暗访都做尽了,却都忽略了这个东西。直到此刻对方已经发动,他们才能后知后觉地豁然开朗。 “他们想要做什么?用那上万人的生命力做补充,是要完全复活那个高等恶魔?”阿德勒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高等恶魔在帝国时代也是极为危险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相当的法师一直反对对恶魔的研究和利用。 “不止这么简单……那位盖西狄阁下布置这么多年的手段,可不会仅仅只是一个超级定时爆裂火球这么简单。”公爵的分析和知识显然要比阿德勒更胜一筹,他抽动着嘴唇说道。“应该是要把这个恶魔当做承载他存在的临时载体,恶魔本身的生命力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抗拒主位面的排斥,他要借此来亲手夺取这里的魔像残骸和面具,然后借之完成真正的转化!” “风先生,他们的企图已经完全暴露了,请您务必前去阻止他!”公爵转向风吟秋说道。“高等恶魔非常强大,普通的奥术对其根本无效。他是有能力突入这里来的!而只要再过一个小时,这里的拆解就能完成了!” 风吟秋看了一眼下方,那五彩圆球已经运转得越来越快了,开始已经隐隐有一涨一缩的鼓动,而刘玄应和仁爱之剑两人依然一左一右一拳一掌地按在上面,全神贯注在其中。 “好,那就让我去会会那位复兴会的会长阁下吧。” 丢下这一句,风吟秋就化作一道电光闪烁而去。 从公爵府地下来到这存放恶魔的秘密洞窟,风吟秋不过只花了不到十秒钟,然后在看到那个洞窟的同时,风吟秋就摸出地行龙晶在手,一记堪比九环奥术的‘明夷震印’发了出去。 轰然巨响中,从因克雷诞生之初就不断修筑完善的隐秘据点,直接就化作了一团通红的岩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开启(4) ‘明夷震印’火土合力的一击并不是纯粹的高温,更多是高法则性的地元素之力在极短时间内生成的巨大内部压力让所有实体从最细微的层面开始崩溃,熔岩湖中的熔岩之球中,是比寻常状态更大数千倍的重压之力在反复碾压,即便是完全不惧高温的火元素生物,在这一击之下也要彻底崩毁。 但是风吟秋并不奢望靠着这一击就能建功,那被埋藏其中的是三个最顶尖的大法师,其中一个还是那位复兴会会长,奥术帝国的皇子,应该是如今这个战后时代战力最强奥术水平最高的大法师。 果然,轰然巨响声中,熔岩湖中的熔岩球炸裂了开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中跳出,类人的身躯外形,青色而粗糙的皮肤,一颗充满了诡异和扭曲之感的头颅。无论是熔岩的超高温度,还是熔岩球的巨大压力,都好像没有对他产生什么伤害。 风吟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来得晚了,或者说他的反应速度并没有超过那位盖西狄阁下的计划,这里用上万人类作为材料而成的那个奥术已经完成了,这个高等恶魔的身躯已然重塑完成。 这时候下方的恶魔站立在虚空中,抬头看向更上空的风吟秋,头上的四双眸子一起亮起诡异的光芒。 在风吟秋的感知之中,一阵由无数扭曲意识组成的乱流狂风扑面而来,同时他视野中一直保持的‘高等奥术视野’中,也显示出洪流一般的各种数据和公式。不过风吟秋自己的奥术知识并不足以匹配这个高达八环的探知型奥术,只能看出这应该是一个法则性极高而且超乎奥术之上的力量。 面对这股目光蕴含的力量,风吟秋也没有做出闪避之类的动作,任凭这股扭曲的意识之风在他的身上拂过。然后他就感觉附着在自己身上的‘精神力障壁’‘生命强化’‘元素稳固’三个防护类奥术因为过载而被生生撑破了。 这三个可都是七环的防护类奥术,也就是说这个高级恶魔只需要用目光的凝视就足以杀死普通的准备充足大法师。但是对于风吟秋来说这种单纯让防护法术过载的攻击实在是太简单了,在法术破碎的瞬间,新的同样奥术又从万有真符中生出,将这一股目光凝视中的扭曲力量彻底中和。 恶魔的目光再度闪动,伸手朝着风吟秋一指。这一次风吟秋直接从高等奥术视野中的看到了直接的分辨结果,这是一道九环奥术‘混沌裂解’,足以解除一切九环以下的奥术防护,并可以对奥术物品造成致命伤害。 能够运用奥术,果然这一个高阶魔鬼已经成为了那位复兴会会长阁下的临时身体。风吟秋伸手从怀中取出盛有的沐沁沂所留真水的水晶瓶,毫不在意地让这一道‘混沌裂解’奥术击中了自己,任凭自己身上大大小小足有十多个的各种防护奥术彻底崩塌,然后不过是下一瞬间,新的奥术又重新在他身上生成。 也许这位会长阁下确实是当今最强的大法师,有着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最强奥术能力,但在拥有如今的万有真符的风吟秋面前,奥术的任何技巧和能力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即便他的一个奥术能消耗掉风吟秋的十个奥术甚至二十个奥术,也不足以弥补在‘量’上的差距。 而想要弥补在‘质’上的差距,那就不是九环奥术能办到的事了。而且即便是十环奥术甚至十一环奥术,在万有真符的本质面前,可能也并不能占到什么优势。 风吟秋一手瓶中真水涌出,一手地行龙晶,两相交合产生的浑浊真水朝着下方的恶魔滚滚而去。 恶魔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那扭曲的五官仿佛疯癫之人在最深层噩梦中的恐惧具象化,但此刻偏偏又有一种很深邃平静的感觉,那四只如爬行动物一样的眸子深深看了风吟秋一眼,居然并没有再度攻击的意思,而是转身迈步朝着因克雷跑去。 这个恶魔身躯不过两三米高,看起来动作也似乎并不怎么敏捷,但是这一迈步居然就跨出了接近一里之外,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点了。 风吟秋皱眉,这放在神州说就是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的大神通,放在这欧罗奥术的体系中就是这恶魔只凭本能就能扭曲空间,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质直接就超越了常规意义上的空间尺度。应该是那位会长阁下发现拿风吟秋没什么办法,就打算直接去硬闯因克雷夺取魔像残骸了。 要拦住这样一个怪异的存在,其他人可能还真没什么办法。奥术中虽然有诸如次元锚,空间封闭之类的奥术,但是在高等恶魔的高维本质面前并不好使,而且操控那个高等恶魔的还是一位顶尖奥术师,解除这种技术性的桎梏不过是比呼吸还容易的事。 风吟秋从空中飞速落下,手一抖将所有真水重新收入瓶中,然后双手握住地行龙晶朝着地面猛拍而下。 咚的一声,在地行龙晶与地面碰撞中,一个沉闷悠远深邃无边的响动弥漫开来。这并不是声音,因为远处正在飞速变小的恶魔身躯就在瞬间猛地停滞了下来。声音传播的速度绝不可能追上这个扭曲空间移动的怪物,这是这一大片天地整体发出的悸动。 一切所有运动着的事物在这片悸动中都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空气的流动,甚至光线的传播都被包括在其中,让所有的景象都开始变得稍稍扭曲。风吟秋起身收起龙晶,身体化作一道闪电朝着远处的恶魔追去,原本转瞬即逝肉眼难辨的电光在空气中拉出长长的一道光亮,居然比投掷出的石块也快不了多少。 熔岩湖中的球体破裂了,略有些狼狈的杰弗逊副会长从中冲了出来,她身后紧跟着格里芬。原本护住他们两人的虹光法球已经消失不见,风吟秋那一记‘明夷镇印’的破坏力已经超越了这个八环奥术的防护力,此刻他们两人全被笼罩在一个六边形晶体一样的力场中。 力场是由两名肩膀粘连融合在一起的少女发出的,她们一左一右伸出自己唯一自由的手臂,在空间中构筑出一层似乎能隔绝一切的半透明力场。两名少女脸上全都是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纯真笑容,就像正在春天的阳光里追逐蝴蝶一样,不过她们都没有下半身,她们粘连在一起的躯体直接连接在了格里芬的后背上,而她们左右张开的手和撑起的力场看起来就像是这位副会长背负起来的一双翅膀一样。 “……这个家伙居然借助他的那个世界奇点直接具现化出了地元素之神的部分‘意志’……这就是西方法术的核心精神吗,用自己的精神意志来将世界精神意志投射出来,将根源性法则有序化掌控……”杰弗逊副会长看着远去的风吟秋,眼中全是惊叹,不过她的动作和说话的速度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的回响。她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格里芬说:“这样近似于神域的地元素‘意志’连空间结构都影响到了,凭我们没办法解除的,我们必须追上去尽力干扰他,尽量不让他阻碍到殿下,必须让殿下在因克雷的拆解完成之前接触到因克雷的奥术序列。” “……还是算了吧……我们打不过他的……可能也追不上……”格里芬阴郁的双眼又已经变回那个半睁半闭的样子,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嘟嘟囔囔含糊不清地说。“还有会长阁下……他应该不需要我们帮忙,我觉得他一定能到达因克雷的,我们就在后面看着他吧……” 杰弗逊副会长一脸怒其不争的愤怒,对着格里芬大声呵斥:“休伊,你怎么还是这样怯懦?!这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候了,我们的任何一点帮助对于殿下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时候你应该要拿出勇气来!我们几十年的辛苦,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是……是的……我会努力的……对不起珍妮……请不要发火……”格里芬被骂得缩了缩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居然泛出了些泪花,扯过身后一个少女的衣袖来抹了抹眼睛。 “不要紧的,我们一定能追上的……这个地元素意志是‘稳固’‘凝滞’概念的,对于速度越快扭曲度越高的事物反应越强桎梏力越打,我们只要追过去,肯定是能追上的。”杰弗逊副会长遥望着因克雷的方向,眼中全是狂热的光芒。“只要殿下能接触到因克雷的序列就能直接掌控所有,那些人根本想不到殿下的安排,他们所有的努力不过就像是河流中浮萍的挣扎一样,徒劳而可笑。我们跟上吧,胜利和奥术的光辉就在前方。我们必须要亲眼看着那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这个时候,斯蒂芬妮已经来到了因克雷, 通过事先早就买到的票,斯蒂芬妮进入了大戏院。这时候戏剧早已经开始了,她在最后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俯瞰着前方的舞台和观众。 对于地下奥术序列中正在进行的巨大工程,对于城外正在进行的决定这个大陆命运的战斗,因克雷中的普通人是没有资格察觉的,戏院中的年轻人们正沉迷在精彩的戏剧中,为虚构出来的假象,为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忽而欢呼,忽而哀伤,忽而激昂,不能自己,好像这些都是真实的,这小小舞台上的一切就是世界的真实本质。 真是些可怜的低等生命。 扫视着这些芸芸众生,斯蒂芬妮的嘴角难免勾起一丝嘲讽而又高傲的微笑。这些普通人就像蛆虫一样活在最表层的腐土上,对于这世界的真实一面既不知晓也无法理解,只是跟着投放出来的光影而本能地摆动。 不过低等生命也是有他们的作用的,这个时候赶到这个地方来,斯蒂芬妮自然不会是来看一群没有自我意识的蛆虫蠕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位会长那边的事她也插不上手,她如今能做到的就是来这里等着观看会长们计划的成功,第一时间欣赏到那新世纪奥术光辉的亮起。 “咦?莫里先生,您也来因克雷观看戏剧了吗?”忽然侧面一个人走来,拍了拍斯蒂芬妮的肩膀。 要进入因克雷,斯蒂芬妮当然是改变了外形的,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因克雷情报中的危险人物,所以她现在的形象是一个略有些矮小,满脸沧桑的吟游诗人。而能认出她这个样子,当然是之前她用这个形象所认识的人。她转过身来,果然是那个叫做曾文远的少年天才剧作家。 “啊,你好,小维斯特,真是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斯蒂芬妮点头笑道。“不过你怎么在这里?不到前面去观看吗?” “其实我是剧团的人……”曾文远笑笑。“站在这最后面不只是能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还能看着那些观众们的反应。” “是啊……看起来他们都很喜欢这出戏剧呢……”斯蒂芬妮俯瞰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笑得意味深长。“而且还这么多人,几乎都坐满了呢。我听说这出戏剧不是都已经演出一个多月了吗?” “是啊。换作是前半个月,连后面的走廊上也全都站满了人……这是因克雷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戏剧,也是最伟大的戏剧……”曾文远看着前方的观众和舞台,尽管这场景他这段时间已经看过无数次,但依然让他感慨和满足。“……对了,你听这里的风笛,是不是有些耳熟?这就是你在开拓团营地中教给我的那一段……” 斯蒂芬妮聆听了一会,装出吃惊的表情:“哦……还真是……这真是太巧了吧。这段旋律可是东边原住民的祭祀用的曲子,很少有人听过的,怎么大诗人维斯特先生也会知道,而且还用在了他的作品中呢?” “……当然是我建议他加进去的。”曾文远脸上浮现出几分潮红,似乎是不好意思,但事实上却是尽力去压抑的得意。“……我没有和你说,其实我是大诗人维斯特先生的助手……我到处采风时如果遇到了非常好的乐曲和灵感,就会告诉他……” “啊,原来是这样。”斯蒂芬妮恰如其分地装出吃惊和震撼的表情来。“真是失敬了,原来你是大诗人维斯特先生的助手……难怪之前你对音乐的见解是如此的独到和深邃,如果不是你的年龄实在太年轻,我几乎就要以为你就是大诗人维斯特先生了呢……” “哈哈……我当然不是的……”曾文远脸上的红色更红了几分,看起来就像是在害羞一样,那是激情在压抑下的外溢。“……当然我也会提供给他很多灵感,比如这一出‘新生神子’一样,有很多的创意和灵感都来自于我们当时在开拓营地的聊天呢。” “哦?真的吗?那实在是太荣幸了。”斯蒂芬妮也笑了,同样也是压抑着笑容下的情绪。“想不到我也能为这一出伟大的戏剧贡献几分力量呢……新生神子啊,这真是很有意蕴的名字啊……” “是啊。那天我们聊过,听过你给我演奏的音乐之后,我在睡梦中就爆发出了很多的灵感和想法。莫名地就觉得,以这片曾经的蛮荒高地为背景,一位失落的王子取回属于自己的权柄和荣耀会是个不错的故事呢……然后构思各种场景和音乐也是异常地顺利,就像是整个荒原都在耳边演奏他们自己的音乐一样……然后我就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回来转述给维斯特先生,他也是觉得非常地好,然后就有了这一部伟大的戏剧……这真是米莉的恩赐啊……” “原来是这样……这真是米莉的恩赐呢……”斯蒂芬妮也跟着笑道。不过她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心灵指示’和一个‘思维拓展感受强化’的功劳,两个七环奥术卷轴,其中后者还是帝国时代专门给那些作家们使用的生活型奥术,想不到留存至今还能找到有用的地方。 “这是一出伟大的戏剧,我有感觉,他会在这因克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曾文远看着舞台上表演着的张羑里,眼中放着光。 “嗯,我也这样觉得。”斯蒂芬妮也是遥望着那边的舞台,眼中的光芒更亮。 第二百八十三章 开启(5) 奔跑中的恶魔转过身来,对着后面的风吟秋张了张手,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一个隐约可见的巨大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然后朝着风吟秋直飞而来。 高等奥术视野中,呈现出的讯息显示这是九环奥术‘力场粉碎掌’。原本应该是完全没有形质的单纯力场,此刻也因为空气的凝滞而显现出形状来,原本的飞快的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但这依然是个攻守皆备持续时间极长,实用性也极强的九环奥术,风吟秋也不敢让这道足以捏碎地行龙的巨掌落到自己身上来,他心念一动间,十余道稍微小上一些的力场巨手在他身边形成,朝着粉碎掌迎去。 力场交错互相碾压振动发出的刺耳怪声中,虽然强度远逊于那个九环奥术,但是凭借数量上的优势,这十来个力场巨手还是硬生生把粉碎掌给抵消掉了,溃散的力场将一片区域内的空气搅动得一团糟,让原本就有些扭曲模糊的景色更加地模糊。 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恶魔转身朝前猛一迈步,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远出了数百米之远。 风吟秋皱眉,手中紧握地行龙晶,以那纯粹厚实的地元素之力为基础,万有真符中的那一道由新得不久的九环奥术‘元素奇点’演化而出的五行道法‘艮山大限’全力运转,刚刚因为运用奥术而稍有松懈的天地之力顿时重新变得无比凝实,远处飞逝的恶魔猛地一缓,身边那刚刚被不断扭曲的空间又稳定了下来。 一道刺眼的红光从远处激射而来,沿途地面的砂砾岩石都在这红光掠过的时候化作了岩浆。但风吟秋对这至少是七环奥术的一击却是毫不理会,那道耀眼的红光刚刚一接近风吟秋百米之内就开始暗淡,然后到了他十米之外就彻底消散不见。 在红光射来的方向上,隐约可见是一个小山般的巨大少女人偶正朝着这里慢腾腾地跑着,少女人偶的肩膀上面站着两个人,正是杰弗逊和格里芬两人,而杰弗逊手中捧着的一个红色水晶正在崩解消散,正是她对着风吟秋发出的这一击。 “连抽取火元素长老本源来激发的阳炎射线也没有用……这个具现地元素之神意志的半神术有这么强吗?”杰弗逊副会长无奈地长叹一声,又转头对一边的格里芬喊道:“想想办法,休伊,你能不能用死灵系奥术直接摧毁或者干扰他的肉体?血肉畸变,内脏抽离,幽魂寄生,这些你都附加上全效公式加强公式试试看吧。” “不……不行的……这个人的身体具有神性,没办法直接作用……”格里芬低着头斜着眼,只敢用余光看着远处的风吟秋。“还有他身上的防护性奥术太多了……除非和会长阁下一样,在近距离用强干涉的九环奥术……” “是的……虽然这个半神术的法则优先度非常强,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和殿下的奥术配合好就可以,他要抵挡殿下奥术的那个空隙,这个半神术的强度就会下降……”杰弗逊副会长眼中有光芒不断跳动。“快一点,休伊,让你的肉傀儡快一点……有生命的傀儡应该能抵抗一部分神术的法则干扰的!” 少女人偶迈动双脚的速度看似不怎么快,不过却只是相对于那巨大的体型,其实绝对速度已经远比一般的奔马更迅速了,只是比起前方的恶魔和风吟秋来又确实太慢。格里芬摸着少女傀儡的脸,眯着的眼睛偷偷左右扫视,慢吞吞地说:“尤利娅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会长阁下也不等等我们……他好像是不想和我们一起……我们已经被一些人发现了……这样不要紧吗?” 断断续续的追逐之间,他们正在离因克雷越来越近。有几个远处的商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象,尤其是这个小山一样的少女无法不吸引人的注意。不过这些商队中都有法师,能察觉到这边巨大的元素波动,都是避之不及根本不敢靠过来。 “不要紧的,只要不造成真正的恐慌,惊扰到那边剧院中的演出就不会有事……”杰弗逊副会长看向远方的因克雷,眼中放光。“殿下的安排是完美的,成功的大门已经开启了,现在就等着我们迈进去而已……” 没理会紧追在后的两名副会长,风吟秋正化身为雷元素全力朝着前面的恶魔追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复兴会会长操控的高级恶魔确实极为厉害,无论是奥术的烈炎还是雷电冰霜都对其造不成什么伤害,就连能消融万物的五行神光也能承受得住,那具身躯仿佛是由更高层次的存在延伸到这个世界中的事物,只凭本能就足以扭曲身周的空间,举手抬足之间就可以在千米的距离上随意挪移,再加上还能不断地运用的各种奥术,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或者是之前的风吟秋,面对这样的对手最多也就只能自保,想要牵制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在有了将九环奥术演化而出的先天道法‘艮山大限’的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十几个呼吸之后,风吟秋又追到了恶魔身后不远处,随着他的接近,‘艮山大限’的土行桎梏之力也越来越强,恶魔迈动步伐也越来越吃力。 猛然间恶魔又转过身来,四个闪耀着七彩光华的水晶浮现在了半空对准了风吟秋。 这一路之上,这位复兴会长已经用出了好几个完全不同的八环和九环奥术来,然后又借着风吟秋抵挡的空隙飞跃出一段距离。不过这一次,盖西狄会长的这个奥术没有能完全施展成功,数道从天而降的绿色光华照射在他的恶魔躯体上,那可以承受根源性元素冲刷的灰色躯体陡然一震,居然就像烈日下的雪堆一样,有了几分融化的趋势,那几个即将喷吐出光华的水晶也是微微一顿,就渐渐消散在了虚空中。 “嘿,等到这个时候才终于现身了吗。”风吟秋看了一眼从空中飞来的几个身影,微微摇头,有些不满。 虽然公爵府的序列还暂时分不出力量,魔像对于这种高层次的战斗也没有什么用,但在距离因克雷如此近的地方,总还是有其他势力会在这时候站出来。这从空中飞来的有一只浑身缠绕着藤蔓的绿色雄鹰,一团隐隐从内部传出雷声的巨大风元素,还有两个站在巨大昆虫上的精灵。他们手中都持着法杖,那照射恶魔的绿光就正从上面发出。 “风先生,这是光月氏族,雾月氏族,尘星氏族和繁叶氏族的大祭司。”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公爵府奥术序列的监察范围,风吟秋的耳边也响起了阿德勒的声音。“我们这边也告知了精灵事情的严重性,请求他们给与支援。我们反复强调了这个对手的危险性和重要性,他们就集结了四位大祭司才赶来。他们作为生命之源的守护者,是最适合对付恶魔这种下层界存在的,加上还有您,一定可以阻止他!还有我们的拆解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了,形势看起来非常好!最多还有十分钟就能完成。到时候刘先生和仁爱之剑阁下也就能抽出身来,我们的奥术序列也能恢复,今天我们就可以把奥法复兴会这个罪恶之源给一举消灭,从此永绝后患……” “够了。等先拿下这个家伙再说吧。”风吟秋打断阿德勒的念叨,将注意力放到眼下的战斗中去。 在上空精灵的绿光照射下,恶魔身上的皮肉在不断地消融,或者说是他受到照耀的表层身体正在纷纷地争先恐后地脱离本体,恶魔将手一挥,一道金属障壁从地面上拔地而起,这应该只是一道五六环左右的奥术,但却将绿光完全隔绝在外。 “下面那位西方人朋友,请您协助我们一起消灭这个异界恶魔,还有深藏在他体内的另一个奥术恶魔。”一个站在巨大螳螂背上的精灵老者高声朝下面喊着。“我们能够感觉到您掌控着大地意志一直在束缚这个恶魔,但是他奥术的力量并不是我们所擅长应付的,请您……” 这个精灵老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颅连同小半个肩膀就飞了起来。 一起飞起来的还有他身下那个大螳螂的半只前肢。一道薄如蝉翼的透明晶体从斜下方无声无息地急掠而来,那个大螳螂的反应其实已经是极为迅速,抬起了前爪格挡,但是在那个薄薄的透明晶体面前,泛着金色光泽的镰刀前肢就好像纸折的一样脆弱,被轻轻松松地一分为二,带着满天飞洒的绿色汁液一起落下。 发出这一击的自然是下方的杰弗逊副会长,她的奥术对风吟秋没有什么作用,自然是就对准了这些专门赶来的精灵大祭司。 不过精灵大祭司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偷袭就能杀掉的,那个飞在半空的老精灵头颅怒目瞪视着下方的偷袭者,没有了头颅的身躯依然站得笔直。信奉生命之源的大德鲁伊,他们对于生命本身的理解让他们自身的生命形态早已经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血肉之躯。 一声响彻天际的鸣叫从那只绿色雄鹰的口中发出,然后那失去了一部分前肢的巨大螳螂就崩溃了,化作满天的汁液和甲壳碎片,然后那些汁液和碎片在半空中又纷纷地滋长变形,化作了无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飞虫。 另外一只承载着精灵大祭司的巨大飞虫也崩溃了,也同样化作了满天的虫雨。两名精灵大祭司朝地面落下,而在落下的途中他们的身躯就开始膨胀变化,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已经化作了两个身高十米以上枝叶繁茂的树人,其中那个被斩飞出去的头颅也化作一团团的藤蔓,灵蛇一般地缠绕回了树人身上。 两个树人化的德鲁伊大祭司手中的法杖也已经化作了两株通体晶莹碧绿的树木,随着他们的轰然落地,将这两株碧绿树木插入了地面,然后在更大的轰鸣声中,一片绿意盎然充斥着生机的世界猛然绽放。 无数的花草树木苔藓藤蔓从地面岩石砂砾的缝隙中疯狂滋长出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完成了千百年的生长,一片占地数里的茂密原始丛林无中生有地出现在了这片因克雷城外的荒地上,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检测到神性领域,属性‘生命’,主位面法则优先度为12.2……’高等奥术视野中,顷刻间涌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文字,说明着眼前这景象的来源。而在直观上给风吟秋的感受也是让他有些吃惊,这乍然而出的森林中弥漫着浓厚得犹如实质的木灵元气和勃然生机,比之神州五行宗中神木林都犹有过之,用欧罗奥术的话来说应该就是自然之神的神域,几乎完全无视他所施展的‘艮山大限’,也不知是五行相克,还是这自然神域的生命之力在这主位面所独有的法则优先性。 而这浓郁的自然生机对于身陷其中的那具恶魔躯壳却有明显的伤害,螳螂崩溃而变化出的无数飞虫疯狂地朝着恶魔扑去,那根源性奥术都能抗拒的灰色筋肉在这些飞虫的口器和螯肢下纷纷破碎,地上的藤蔓周围的树枝树叶也都缠绕而上将之层层缠绕。 风吟秋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地行龙晶收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自然神域中凝聚了这个位面上所有生命对于这种混乱异怪的本能憎恶,是这个位面意志对这种存在的敌意具现化,那些飞虫和植物从根源和法则上排斥并消融着这个恶魔,即便他现在收起‘艮山大限’,这恶魔也再不能扭曲空间逃跑了。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恶魔,陷身在这种神域之中的下场就只有被等着粉碎消亡,但是这个恶魔身体内却还有着一个顶尖的奥术大师。一道七彩的虹光法球凭空出现在恶魔的身上,将所有缠绕的藤蔓枝叶和飞虫都化作了灰烬,面对着这些有形质的生命,根源性的四大元素冲刷依然是不可阻挡的力量。 顶着这个虹光法球,恶魔迈步就要朝森林外冲去,但是另一道七彩虹光从不远处喷涌而来落在他的身上,不过数息之间就把他的虹光法球给对冲抵消掉。这虹光一收,周围无穷无尽的飞虫和藤蔓立刻又扑了上来。 出手的自然是风吟秋。他不再用消耗极大的先天道术,却并不就等于彻底放松了袖手旁观,他知道这位复兴会长的奥术水平高超,必定还有反击的手段,不过他也打定了主意,自己只消用数倍的反向奥术堆过去将之抵消掉就行了。 “太棒了,果然有您和这几位精灵大祭司配合,是完全能对付这个高等恶魔的。”眼看恶魔的身躯瞬间又被涌上来的飞虫和藤蔓淹没了,阿德勒的声音重新又响了起来。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他显然难抑兴奋,开始考虑各种后续的各种问题来了。“……但是要如何和精灵们解释这个恶魔的来源,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当初和月光与繁星之森缔结盟约的时候,可是约定了因克雷不得进行任何有关下层界和死灵系的奥术的……不过那是第一任公爵大人签订的合约,这个恶魔头颅也是他悄悄存放的,而且老罗伯特大人已经下令要销毁这个东西……风先生你可要注意不要和他们透露这方面的消息。还有我们正在进行的拆解工程也不要提及,等我们彻底完成成为既定事实了,再和他们慢慢协商,哈哈……” 说起善后工作,需要考虑的东西肯定要比战斗的更多,阿德勒都已经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嗯,还有那两位副会长要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毕竟一位是真红大公的弟弟,一位是奥术学院的教授……还请您注意一下,不要让他们有生命危险,如果能把他们抓住的话,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政治资本……” 风吟秋看了一眼两位副会长的方向,那个巨大的少女人偶已经被四周的藤蔓枝叶给缠绕成了一个大大的绿色粽子,看那不断萎缩的样子,似乎正在被这些植物给分解吞噬。而格里芬和杰弗逊两人则依靠格里芬背后两名少女支撑开的力场挡住了四周不断冲来的飞虫,正努力地朝外面飞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开启(6) “可恶……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好了……在这个距离上殿下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吗?居然一口气来了四位精灵大祭司,他们合力形成的生命神域实法则性实在是太高了……还有那个西方人也在……” 在力场保护中飞行的杰弗逊副会长看向已经被飞虫藤蔓所层层包裹的高级恶魔,心焦如焚,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她的战斗力在场中可能要算最差的,即便身上还有几个八环奥术卷轴,却并不适合在这时候使用。这个生命神域在精灵大祭司的操控下,能瞬间对任何变化加以反制,现在也就多亏了高级恶魔吸引了这自然神域中的绝大多数力量和风吟秋的注意力,他们现在两人才能有机会朝外面闯去。 “不行,休伊,我们必须去帮助殿下一下。只要能杀掉一个精灵大祭司,或者是重创那个西方人,就能给他创造出一个机会!”杰弗逊副会长拉住了身边的格里芬,但是这一次,从来都是对她言听计从的格里芬副会长却是一言不发,也并不转身,依然是维持着原来的方向飞去。在他的后背上,两个连体的少女一左一右地张开双臂,将一个力场撑开,挡住四面八方围拢来的昆虫。 眼看一直都很听话的同伴这时候却自行其是,杰弗逊副会长也有些意外,随即发怒:“怎么了?休伊!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我们必须去帮帮殿下!这时候如果失败了,我们即便逃出去了又还有什么意义?” “不……不需要的……会长阁下不需要我们帮忙的……”格里芬埋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胆怯,但是态度却是史无前例的坚决。“……我们要相信会长……他一定早就有所安排……他一定有办法的……” 杰弗逊会长闻言反而呆了呆,这样听起来似乎格里芬才是真正了解盖西狄会长,相信盖西狄会长的那个人。而从来都不怎么敢发表自己意见的格里芬这样说,那必然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和什么她也把握不住的证据。 似乎就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这时候一阵悠然而深层的闷响从远处被困住的恶魔身上传来。 不断被飞虫啃噬,被藤蔓枝叶侵蚀的恶魔身躯好像终于达到了极限,整个地爆碎开来,青灰色的血肉骨骸四处飞散,瓦解,崩溃。 不过在不远处的风吟秋的高等奥术视野中,呈现出的却是一个成型的九环奥术的信息——‘九环奥术‘异界之门’,沟通界域为下层界,检测到高法则性主动亲和,奥术效果自动极大化优先化……’ “这是……”奥术视野中给出的数据风吟秋并不是能全部看懂,但一股混杂了恶臭浑浊癫狂的气息在这森林中猛然生成,如同一团清澈的湖水中被人突然倾倒进了一桶粪便和馊水的混合物。那些飞散出去的恶魔血肉在崩解粉碎开的同时,所在的空间也开始扭曲和畸变,然后在奥术的支持扩展之下化作了十余个大大小小的空间孔洞。 孔洞的另外一边有的充满了岩浆和火焰,有的是一片腐臭和混乱的蠕虫沼泽,有的是一片死寂的骸骨荒原,无一例外的则是都有着一个或者几个扭曲狰狞的形象在孔洞形成的瞬间就冲了过来。 率先冲过来的是一个浑身缠绕着烈焰,仿佛浓稠岩浆铸就的巨大怪兽,狰狞的兽头上满是利齿的巨口在不停地开合,发出仿佛咆哮又好像是几百个人在同时呻吟怒吼的怪异声音,赤红发亮的岩浆不断地从那口中涌出。这怪兽双手举高,一团耀眼的火球出现在头顶,散发的巨大热浪顿时将周围的飞虫和植物全都化作了飞灰。 随后的是一只纯粹由黑暗组成的巨大甲虫状阴影,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将一切触碰到的事物都融入自己身体的黑暗中。然后还有两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巨大猩猩状怪物,手中还持有黑曜石打造的粗糙武器,对着周围的植物乱砍,连飞舞的飞虫一闻到那身周的恶臭也纷纷掉落…… 风吟秋皱眉。刚才的奥术成型太快,他来不及祭出龙晶,而且那位盖西狄会长显然是将自身那一具高等恶魔的本质给牺牲掉,换取了和下层界在法则上的共鸣,让这一个九环奥术的效果有极大加成,即便他用出了艮山大限也不一定能制止得了。现在奥术视野中显示这是并非是普通召唤恶魔所召唤出的投影,而是恶魔的真实本质。 这些恶魔一出现,立刻就吸引到了这片神域的所有注意力,无论是那些植物和昆虫也还还是几位精灵大祭司也好,几乎是本能地全都对这些恶魔发起了全力的猛攻。这片原本就喧嚣狂乱的神术密林陡然间宛如爆炸了一样,耀眼的烈焰,闪电和怪异的阴影起此彼伏,又马上被周围蜂拥而上的植物和飞虫淹没,一浪又一浪的生命狂潮从周围不断涌动过来,要把这些不输于这个世界的邪恶生命给碾压粉碎,但是这些恶魔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灭的,每一个都有远超于元素长老的战斗力,都在疯狂挣扎疯狂反扑。 一片难以言喻的混乱中,一个小小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穿出这片神域森林。这是一个青灰色的骷髅头,相比起森林中的其他恶魔,宛如一只蝼蚁一样地不起眼,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飞虫去主动扑击他,他以远超弩箭的速度,几乎化作了一道灰色的光芒朝着不远处的因克雷飞去。 因克雷城外这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毕竟这边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不过人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有些法师们用着秘法眼之类的侦查型奥术朝这边探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凭借这片骤然而起的密林来判断,应该是有精灵德鲁伊在和什么东西作战。 聪明些谨慎些的人,都缩在城市中的建筑遥遥窥探,也有不少冲动的胆子大不怕死的,搭乘着陀兽或者是魔像想要朝那边靠过去看个究竟。但无论是什么人,都没有在意一颗小小的骷髅头正在朝这里飞来。 眼看着这个骷髅头就要冲入城中,一道恢弘的滔滔长河从天而降,兜头将他卷入其中。 这是一条由电光汇聚的耀眼长河,无数雷霆闪电集合在一起汇流奔腾,如闪电一般的迅捷无伦又好像真正的长河一样奔流不息,将疾飞的骷髅无声无息地裹挟在其中之后立刻一个回流转向,在一群看热闹的因克雷人前方头顶掠过,激起阵阵的惊呼,然后在高空中回旋汇聚,化作一团仿佛是雷光交汇而成的巨型水龙卷。 这个雷光龙卷的中心,风吟秋皱眉看着不远处在雷光长河中浮沉不定的骷髅头,他也没想到原来那位复兴会会长的本体形态居然是这样一个东西。如果不是高等奥术视觉和几个侦查型奥术的辅助,不是他一看那恶魔四处的混乱架势就猜到这位会长是想趁乱逃走,不是他还有这一手水雷合击瞬息可至的‘云雷经纶’,就还真的会让这位会长冲入因克雷去了。 而且对于这位会长现在的形态,风吟秋也很是吃惊很是不解。他也早知道奥术帝国对于奥术师有各种改造,植入魔兽器官转换躯体什么的不在话下,但眼前这个光秃秃的骷髅头已经完全不属于是生灵范畴了,他在上面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精神或者意念,仿佛这就是个纯粹的死物。 ‘奥术节点信标#¥%……错误……#¥……魔网弯曲度11%……’高等奥术视觉中的讯息庞杂无序,大概就算阿德勒和公爵那种正牌大法师来了也看不明白,但似乎确实也说明了这骷髅头的非凡之处外,也没有半点的生灵气息。这欧罗大地上也有幽魂,死灵系奥术也能生造出类似的东西,但和神州江湖上一样,本质都是生灵精神和意志的执念情绪残余,已经没有了主动思维的能力,更不用说做出只有人类才能做到的勾连魔网构造奥术这种事情了。 而且在这片雷水洪流的洗刷之中,再是什么样的亡灵造物和阴魂秽念也要烟消云散,而这个骷髅头居然并无损伤,只是在其中翻翻滚滚似乎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再运用奥术了。 那要如何处置这东西?风吟秋正在考虑要不要向阿德勒询问一下,忽然一声雄浑嘹亮的鹰鸣和浑厚的霹雳声同时响起,一道碧绿的光华和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击打在这骷髅头上。 这是那只化身绿色雄鹰和雷元素长老的精灵大祭司出手了。他们没有询问关于这个骷髅头的情况,似乎是出自本能地就知道了这是操控魔鬼的真正元凶,而他们的攻击也带着生命神域的特有力量,在雷霆和绿色光华的夹击下,那骷髅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碎裂成无数碎片,旋即在雷光长河中彻底湮灭烟消云散。 “这……”这样轻松干脆地就将这个罪魁祸首给消灭,反而让风吟秋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莫名其妙。这位奥法复兴会的会长,帝国时代留存至今的奥术大师,曾经给他极大压力的存在,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被消灭了? 但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万有真符中一阵悸动。 这是种极为深层的悸动,并不只是万有真符,而是整个位面,整个魔网都在进行着一种极为深层,极有韵律,富含了生机的胎动。这种悸动风吟秋有些熟悉,似乎是在那个北方军团的山谷之中催生复仇之神的那一场战斗之后,由女法师使用的那一个卷轴激发出的感觉,不过远没有那一次那么地强,只是有些类似而已。 而这一次悸动的源头在他们头顶之上的万里之外,然后通向了因克雷中的某个地方。而奥术视野中也亮起无法探查的讯息:‘魔网深层波动……超过探查范畴……判定为九环之上的超环奥术……’ 因克雷中,大剧院里《新生神子》正进行到了最高潮的结局。作王子打扮的张羑里正在歌者们的低吟和乐团的大合奏中走上了王位,她的脚下倒卧着窃据祖先基业的蛮人尸体。 对于因克雷外的异变,对于整个魔网乃至整个世界都在进行的深层悸动,这里的观众们并不知晓,他们感觉不到那么高层次的东西,他们正沉浸在虚拟出的自我世界中感动不已,他们在为台上的王子的成功而欢呼。 “你知道吗,人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感受着魔网传来的悸动,斯蒂芬妮难以自抑地激动和兴奋起来,看着前方那些观众,她不由得开口感叹。“理论上来说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的灵魂本质都在更高维度上和世界沟通共振,智力上的差异,不过是和手脚长短身材高矮一样的是天赋上的小小区别……但就是这一种小小的区别却能造就出完全不一样的存在。那些最高明最有理想的人能站在世界顶端和宇宙星辰同在,俯瞰世间的万物,思考着如何让人类踏入万星宇宙,思考着如何改造世界开创时代,而这些平庸的凡人就只能在别人给他们的虚幻世界里蹦跳欢腾,毫无意义地浪费人生……他们就没有自审一下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灵魂吗?” 一边的曾文远愕然转过来看着她,不明白这位沧桑的吟游诗人怎么突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不过略略一想,他也颇有些认同其中的意思,他也是天赋超卓聪明绝顶之辈,自小也见多了身边各种各样的庸庸碌碌活得浑浑噩噩的人,有时难免也会有些这样感觉。 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也能体会到这些平凡人心中那看似普通,却依然真挚的感情。再是生活得艰苦困顿也要给自己的孩子积累下学费,希望他们能接受一些奥术教育摆脱底层生活的母亲,每天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只为了给家人儿女温饱生活的父亲,还有那些泥水坑里戏耍一身脏污却依然笑得开心的小孩,帮派斗殴之后互相包扎伤口再一起喝酒醉得一塌糊涂的兄弟……也许站在贵族法师们的眼中,这些都是社会的垃圾和蛆虫,但是真正地身在其中的时候却又能感觉到他们的感情和意志是那么地鲜活那么地真实而无价,甚至比那些贵族法师们的更真实,更有力。 “也许智力和社会地位有些差距,但他们也拥有自己的感情和意志,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人都一样。感情和意志才是真正驱动人,给人力量的东西。”曾文远回答。若没有这种感悟,他再有天赋和才情也不可能成为一个蜚声剧作家和诗人。“我记得有一位大法师曾说过,所谓理智其实只是感情的奴仆。” “大卫·休。帝国中期开创了心智系奥术最高峰的那位心智系大法师。也是由他开始,所有城镇的奥术序列中才将心智系奥术作为全系禁止的奥术。”斯蒂芬妮一笑,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再伪装什么了,全不在意作为一个沧桑落魄的吟游诗人不大可能具有这种知识。“不过他所说的知识普通的日常理性,并不是代表了奥术和世界真理的绝对理性。” “……但是这世间,这社会却是由无数过着日常生活的普通人所组成的……”曾文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曾给他不少灵感的奇怪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但这世间社会前进的方向,却始终是由少数掌握了绝对真理的超卓之人来带领的。无数普通人只不过是在他们的指挥下前进,就像羊群在牧羊人的带领下一样。他们甚至不会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价值他们的意识,都是别人赐予的。”斯蒂芬妮一笑。在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中伪装太久,她也很喜欢和这种能在同一水平的人交流辩论。“就像这剧院中的观众一样,他们高兴,他们悲伤,他们兴奋,不都是你和舞台上那位尤利西斯小姐赐予他们的么?他们将自己的感情交付给你们指挥,还要全心全意地感谢你们,崇拜你们。你们对他们来说,这是不是有些像神灵?” 曾文远皱眉看着舞台上那已经步入最后高潮的戏剧,他敏锐的感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斯蒂芬妮也看着舞台上的表演,笑得既灿烂又开心,还带着旁人绝对无法理解的狰狞:“……人类的意识和情感汇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确实有着非常巨大的力量。次级神的造就不就是借助了无数人的情感和意志么。当然,像是现在这种程度的肤浅崇拜和意志情感,还远远不足以达到塑造次级神的程度,不过有了这么些时间的积累,作为一个真正的新生神子复苏的桥梁,大概也够了吧……” 就在这时,舞台上登上宝座的张羑里身上陡然冒出耀眼的金光,一个虚幻的金光人形从她的身体中浮现出来,然后隐没而去。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瞬间抽空了精气神一样一下瘫软倒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 开启(7) 公爵府地下深处的空间已经完全被奥术灵光照亮。所有的奥术法阵运转到了极致,元素宝石和水晶中蕴含的元素能量在飞速分解,在无数格式各样的奥术回路的引导下引动更深层次的法则变化,然后再一点点地撬动这世界的运转。 位于中央的五彩圆球已经像是一个巨大的陀螺一样开始转动了起来,速度并不算快,让人能够看清楚上面混杂在一起的颜色正在流动汇聚,从原本无序混乱的分布形态逐渐变得泾渭分明,火元素的赤红明亮,水元素的碧蓝轻柔,风元素的灵动耀眼,地元素的厚重漆黑,而这变化之间又显出一种奇异的平衡感来,并不因为这些元素的不同而有任何的冲突。 原本站在圆球两边的刘玄应和仁爱之剑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魔像残骸上的根源性元素已经基本在奥术回路的掌控中开始有序化,剩下的就是奥术序列的收尾完结了。 散布在序列其他地方的法师们也都纷纷放松了表情,有些人还在高声欢呼,为这个拆解工程的顺利完成而庆贺。 但是在最上面的公爵和阿德勒的脸上却满是凝重,作为灵魂和魔网深层次链接的大法师,他们能感觉到刚才那一阵来自魔网,来自世界的悸动。 “这……这个是……”公爵的脸色尤其难看,这阵悸动他曾经感受过,几乎都不用奥术对魔网的分析,他就已经判断出了这个奥术是什么。“‘奥罗格林的次级神冠冕’?这……这是谁在使用?难……难道是……” 中间的魔像残骸上,四大元素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淡了,原本被元素色彩遮挡的内部景象已经慢慢可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其中逐渐被呈现出来,如同被凝聚在琥珀中的昆虫一样,那是被身陷在其中的安杰洛和阿莫斯伯爵。 “小安!”刘玄应脸上终于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他和仁爱之剑脸上都有明显的疲累之色,之前他们等于是在隔着魔像残骸运使武道真意,就算不是真正的生死相搏也是出尽了全力。他其实也不大在乎因克雷的什么工程,只要能救出身陷其中的那个弟子对他来说就够了。 但就在这时,在那凝固的两人中间,有一个东西缓缓地漂浮了起来,那是一个怪异的黑色面具,即便是隔着外面一层元素的阻碍,还是能看出上面正散发着幽幽的奇怪光芒,然后这个光芒凝聚扩展,逐渐演化成一个人的模糊轮廓。 如果这里有人能看过大诗人维斯特的那个最新戏剧,就能分辨出这正是其中的主角,那个历尽艰辛,终于从蛮族手中夺回曾经失落的权柄的王子的形象。 “哈哈哈哈……成功了!殿下他成功!” 杰弗逊副会长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泣不成声。尽管从小接受的贵族教育,数十年中身为奥术贵族的自觉都让她时刻保持着贵族的雍容自若和优雅大方,但是此刻她实在是太激动了,追寻毕生的光辉道路就在自己的面前开启了大门,那一位让她魂牵梦萦的人,那一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帝国终于就要回来了,她此刻犹如一个终于等到了自己梦中情人的初恋少女一样激动,五十多年的等待就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真的……果然一切都在殿下的安排之中。原来他只要接触到因克雷的序列影响范畴之内,就可以用‘次级神冠冕’加载上那些集中起来的意志直接进入序列之内……休伊,你说得没错!果然你是对的,我们应该相信殿下!”兴奋之下的杰弗逊副会长拍了拍旁边的格里芬。 格里芬副会长没有回答,依然是埋着头朝前飞着。他们依然身陷在那片神域造出的密林中,正努力地朝外面挣扎着飞去。不远处的恶魔不断地在疯狂四处冲击,将各种各样的奇异能力和类法术四处乱放,但是在周围森林仿佛无穷无尽的绿色波涛疯狂涌动挤压之下,还是一个个地被彻底淹没在其中没了声息。尤其是当两个巨大的树人大祭司加入战斗之后,就连最强大的两个恶魔也被他们手中的碧绿手杖贯穿了身体,化作了灰烬。 在迅速消灭了召唤出来的恶魔之后,精灵大祭司们并没有闲暇去注意那这两个已经快要冲出森林的漏网之鱼。两个树人状的大祭司将手中的碧绿手杖插入地面,手杖立刻分解变化成无数藤蔓,缠绕上了依然还在明灭不定的那些空间孔洞。明明是有形无质的空间裂缝,却在这些藤蔓的封堵和修补之下渐渐平复消失,只留下些许扭曲的余波不时跳动一下。 勉强弥补上异次元的孔洞,两个树人形态的大祭司立刻和赶回来的巨鹰和雷元素形态的大祭司紧急交谈起来。 “刚才的是……用以凝聚制造邪神的奥术?是那个浮空城残骸所激发的,想不到在被世界意志排斥之后,这么快就回归了……” “……不用担心,这样一个干涉世界深层运转的奥术,对那个残骸来说肯定也是非常大的负担,而且生命本源并没有什么波动……这个奥术应该是失败了……” “……不,还有一点点涟漪……刚才那个奥术是对世界造成了一点涟漪的,只是还远不到汇聚出邪神的程度……依然有一股小小的意志洪流被聚集了起来,好像落到因克雷城中去了……” “那股意志洪流并不太大,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很快就会自动消散掉,现在却一直存在着,似乎依附到了什么东西上……虽然按照约定我们不能插手因克雷的内务,但这终究是那个奥术恶魔的作为……我们要去看看吗?” “不行,我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那个恶魔的本质和奥术造成了下层界和这里的短暂重叠,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弥补上这里的裂缝……” “公爵府的地下有巨大的元素漩涡……之前他们只是说在对破损的序列进行修补……希望这两件事情不要有什么关联……” 就在四位精灵大祭司无暇顾及的空档中,格里芬也终于带着杰弗逊一起冲出了那个神域森林。没有了神域的干扰,两人身上亮起传送法术的蓝光,眨眼之间就从荒原上消失了。 再度出现的时候,他们位于一个隐蔽的洞窟之内。这里显然是早就布置好了的退路,除了接应他们的定位传送法阵之外,还布置得有另外一个更大更精密的传送法阵,上面的奥术纹路更为复杂,元素宝石也更多更大。刚刚从小的传送法阵中闪现出来,格里芬稍稍喘息了一下缓解了位置转换带来的眩晕不适,迈步就朝另一个更大的传送阵走去。 “等一下,休伊。”杰弗逊副会长却没动。“现在计划已经完全成功了,我们没必要再急着返回星殿去了。殿下已经进入了因克雷的序列中,他利用暗夜面具稳固意志,用元素魔像的残骸来塑造身体,然后再接管因克雷的序列,这大陆上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接下来就是接手因克雷的问题了,这些琐碎的事情还需要我们去协助他完成……” 格里芬却还是站在了那个更大的传送阵上,他愣愣地看着脚下,沉默了半晌才说:“但是……但是星殿肯定也是受到了伤害的……那个次级神冠冕应该是已经把所有的资源都耗光了……必须要有人去驻守……” “啊,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先回去稳固星殿,你提醒我了。”杰弗逊一笑,也跟着踏上了传送法阵。“殿下这边我们还是暂时帮不上忙的,等他彻底完成了转化,镇压了那些西方人之后我们再回来帮助他善后。” 蓝光再次闪烁之后,两人出现在了那片残破的建筑群落中,扫视着周围好像更残破了的景象,还有再度崩塌了几处露出下方星空的地方,杰弗逊皱眉点头:“看来你是对的,休伊。殿下为了修改一部分‘次级神冠冕’的奥术公式,连维持序列运转的资源都全部抽空了。幸好我这里还带有一些元素宝石,我们先修补一下序列吧……” “珍妮。”格里芬忽然抬头看着杰弗逊,那一双从来都是半睁半闭不敢正眼视人的眼睛这时候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我……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什么?”杰弗逊也觉得奇怪,那种光芒中好像有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会长阁下……会长阁下只是会长阁下而已……他不是殿下,殿下早就已经……已经不存在了,你知道吗?” 剧院之中已经乱作一团,一些坐得近的观众甚至跑到了舞台上去,和其他演员一起围在张羑里的旁边查看她状况。曾文远奋力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但他的身板和力气并不出众,只能徒劳地和一些慌乱的观众一样在人群中呼喊。 一道闪电劈碎剧院穹顶落在舞台上,然后化作了风吟秋的模样。他轻轻一顿足,围拢在张羑里旁边的人就被无形的力场给排斥开来,他快步走上前去看了看张羑里的情况,然后回首一看在人群中发现了曾文远,立刻手一招用力场巨手将他给带了上来,问:“她神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对于那个所谓的超环奥术风吟秋也有些惊疑不定,他按照奥术视觉和自身的感知来追寻踪迹,却是落到了剧院中的张羑里这里来。 “刚才……刚才好像有什么奥术……羑里姐就晕过去了……”曾文远心乱如麻,他当然辨认不出来这个奥术的本质,但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应该是和那位怪异的吟游诗人有什么关联,回头在人群中张望,却再也无法看见那个人了。 斯蒂芬妮这时候已经趁乱退到了大厅门口的阴影角落中,当看到风吟秋现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必须走了,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个任务和后手需要完成。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轻轻用精神力激发之后丢在了地上。 这是格里芬副会长给她的,而且那位向来寡言少语的副会长还专门叮嘱过她,一定要让她在计划成功之后,看见了因克雷中的重要人物,或者是那个西方人的时候再使用。她明白这必定是个极为重要,效果也极为巨大的奥术,一定能造成极大的混乱和伤害,掩护她从容退去。 这戏院中的人,大概会成为这个奥术的材料而无一幸免,斯蒂芬妮也微微有些不忍,她并不是个嗜杀的人,以往在执行任务中也尽量不伤及无辜,但现在的任务就是如此,这些低等生命能为奥术的复兴贡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总胜过他们在虚假而无意义的生活中浪费一生了。 卷轴在奥术灵光中化作灰烬,早已经设定完成的奥术回路在魔网中被启动,然后在现实物质层面呈现出效果。两个距离这个奥术卷轴最近的观众浑身一僵,浑身筛糠一样地抖动起来,然后一两个呼吸之后平静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只是原本的相貌五官已经消失,成为了一个一脸痴肥阴郁的中年胖子。 “嗯?”这个奥术的效果让斯蒂芬妮有些惊疑不定,原本她还以为必然是会造成大量死伤的活体扭曲傀儡,幽魂腐囊之类的高阶死灵系奥术,但是现在这个……似乎只是制造了一个有格里芬副会长外形的傀儡出来。 死灵系奥术一般都需要足够的活体来作为启动材质,否则即便是环数再高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一时间斯蒂芬妮都暂缓了马上撤离的心思,就隐藏在门后的阴影中观望。 那个顶着格里芬相貌的傀儡环视了周围一下,看到了舞台上的风吟秋,直接就迈步走了过去。台上的风吟秋也注意到了这个傀儡,或者是说就在那个奥术卷轴生效的时候,他眼中的高等奥术视觉就做出了提醒。 ‘七环奥术‘肉体投射傀儡’,拓展度98%,扭曲度95%,生命强度8.8……’不管是奥术视觉还是本能的感觉,都在告诉风吟秋这个傀儡并不怎么危险,就算有大量的附加公式拓展,增加了其中的变化,但终究只是个七环奥术而已。 不过风吟秋还是不敢大意,这个肉体傀儡顶着的头像可是那个格里芬副会长,至少这里的满场观众在他面前都是随手可灭的蝼蚁。他念动之下十数个力场巨手飞出,在剧院的墙壁上打出十多个大洞来,同时高声喝道:“联勤厅处理危险情况,高环死灵奥术警告,全体紧急疏散。” 声音在奥术的作用下扩散开去,让大厅中慌乱的观众惊恐不已。因克雷的居民们就算不是奥术师,但奥术知识是不缺的,都明白高环死灵奥术有多么危险,大多数人离开从大门和打开出来的大洞来一哄而散,少数死忠的年轻人一直围在张羑里身边和曾文远一起将她抬了出去。 很快地,这刚刚还人满为患的戏院大厅中就空荡荡的狼藉一片,只有站在台上的风吟秋和那个长着格里芬模样的傀儡。 傀儡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风吟秋面前来,张开嘴用格里芬那标志性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当你们看到这个傀儡的时候,会长应该已经进入因克雷的奥术序列中了……” “只是个传信的?”风吟秋皱眉看着这个傀儡,对于背后那位副会长到底什么态度,到底是敌是友他也实在有些捉摸不定。但照上次在费尔南德斯家的所见所闻,这个性格怪异的法师显然并非是和复兴会一条心。 “……因为上次动用唯一一张‘神灵律令’的卷轴,会长已经把我判定为不可靠的人了,他对我下了定序术限制……他的计划分割得很开,我和珍妮还有斯蒂芬妮都只是执行自己的一部分……之前我不能问她们,也就不能得知完全的计划……” 似乎因为并不是真正地和人说话沟通,通过这个傀儡说出来的话相比起其他时候的格里芬要连贯得多,更有逻辑也要更容易理解:“但是无论他怎么做,他最后的目标都是进入因克雷的序列……在战争中,殿下使用了还没有完全开发成功的十一环奥术‘奥罗格林的魔网永生’,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方式转化为与魔网并存,但是这个奥术是不成功的,塑造出来的那个东西已经不是殿下了,虽然完全继承了殿下的记忆和奥术,但是复兴会的会长只是一段存在于魔网中的公式而已……他已经不是人了,没有任何的感情,欲望和意志可言,一切的行为都不过是为了完成殿下当时拟定的底层指令而已……他没有实体可言,必须依凭在至少能使用十环奥术的超大型序列中才能长久保持自身的完整性,而且会受到位面意志的本能排斥……地面上剩余的那些大型序列都是早锁定了底层权限的,无论是理事长还是我哥哥,都不可能把同意把权限给他,只会想办法控制或者消灭他……所以他只能以星殿来作为他的载体……” “……因克雷的发展是殿下很久以前就安排下的后路,可能他曾经用因果序奥术预测到过什么……他应该在因克雷的奥术序列中留下了只有他知道的暗门,只是因克雷的奥术水平太浅薄,一直都没有能升级到足以支撑十环奥术的真正超大型序列……现在小罗伯特要进行元素魔像拆解,用里面的浮空城动力碎片融入魔网,让序列成为魔网节点,这对会长来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计划……投入成为魔网节点的序列可以大大加强他的力量,甚至可以让他不再被位面意志所排斥,而且魔像残骸和里面的暗夜面具都是法则性非常高的奥术造物,足以成为他在主位面的载体,他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不管是准备的那个恶魔还是他现在所用的那个自己的头骨,只要他的锚点进入因克雷的序列影响范围之内,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序列之中了……不过为了确保他自身的强度,他也许还有其他计划来增加入侵的把握,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但不管是什么,他一定会办到这一点的……” “……但是你们也不用害怕,这是其实也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他本体的所有奥术公式都会进入序列,进入魔像残骸和暗夜面具之中开始重组和构建,你们只要抓住这个时机,就可以彻底地摧毁他了……” 空旷的大厅中,只有格里芬那阴沉又含糊不清的话语在不断地回荡,舞台上风吟秋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而门外躲在阴影里的斯蒂芬妮则是完全傻掉了,张大着嘴,眼神茫然,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溃。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开启(8) 公爵府地下,所有人都愕然看着在元素魔像残骸中间冉冉升起的那个人影,那人影一身略有些浮夸的王子打扮,面容模糊,但戴着的那个面具上散发出的光辉却给人一种高贵凛然,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只有公爵的脸色最为惊恐。其他人也许只是被这人影出现的方式和散发出的气质所震慑,但他却是能直接感觉到最直接的变化。他作为因克雷公爵,因克雷高地统治者最大最根本的力量的权柄——公爵府奥术序列的最高掌控权被剥夺了。 这个剥夺没有丝毫的暴力,直接就是一个更高权限对低层权限的解除,自然得就像一个主人回家随手拿走仆人手中的房门钥匙一样,而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足足用了好几秒,公爵才从那种前所未有的惊恐中醒悟过来,他张口大叫起来:“启动底层清除!强行断开所有基础序列联接!” 没有人响应他的命令,下面的几个法师傻呆呆地看着他,旁边的阿德勒也疑惑地问:“……序列在全力运转,这时候怎么强行断开基础联接……这会导致元素失控的……” “不要管那么多!直接外力破坏序列!”公爵一时间也没办法和他们解释,连他自己一时间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会被瞬间夺去对序列掌控权,但他第一时间就醒悟过来这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代表了这足以掌控整个因克雷的绝对暴力权柄落在了别人的手中。而现在他们所剩下的唯一机会,就是正身处于这个序列的最深处。 说话的同时,公爵的手朝前伸出,手指上一枚戒指的宝石无声无息地化作灰烬,然后一个巨大的立场粉碎掌就在空气中凝聚出来,朝着下方的序列法阵冲去。 不得不说,公爵的判断力和决断力都是足够的,只是他的行为却没有什么意义,那一个原本应该无坚不摧的九环力场奥术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就崩解掉了,然后公爵就像陷入了琥珀中的昆虫一样,整个人都忽然凝滞不动。 身为大陆最强,最富有的奥术师之一,公爵的奥术水平和身上的奥术道具都是顶尖的,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和掌控一座城市的超大型奥术序列相抗衡,尤其当掌控这个奥术序列的是一位超乎奥术师的存在。 正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那个元素球体中的人影上响起: “帝国的子民们,还有西方天神大陆来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盖西狄·柏拉图·德里亚多·奥罗格林。奥术皇族第八十七代皇帝陛下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是如今奥由罗帝国唯一的继承人……” 这个声音温和优雅而富有磁性,让人一听之下就会产生这是出自一位高贵而谦和,脸上含着和善微笑的阳光青年的印象,他的措辞也完全是老派帝国的那种文雅,音调在谦和中又充满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几乎只凭借着这个声音,就能让人对他话中的内容信服不疑。 “……大概八十年前,我委托老罗伯特·摩多雷泽斯基先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第一代因克雷公爵来开拓这片荒原,也从父皇那里为他求取到了公爵之位,将奥术的光芒散播在这片荒芜的高原之上。我没有失望,时至今日,因克雷即将亮起这片土地上最璀璨的奥术光芒,这是老罗伯特一家三代的功劳,也是诸位的功劳,你们是因克雷人,也是奥术帝国的继承者!” 这个声音不只是在公爵府地下空间中响起,也在因克雷中响起,几乎每一个因克雷的居民都听到了。听到声音的居民并不是太惊讶,这原本是公爵府奥术序列专门用来发表重要通告的办法,人们只是惊讶于这声音中蕴含的消息。 “……今天,因克雷公爵小罗伯特将这片土地的权柄重新归还于帝国,我非常地高兴。因克雷公爵一家为帝国的复兴,为奥术的复兴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而你们,每一个因克雷的居民们,你们也同样为帝国的复兴做出了贡献。你们同样也将获得你们应有的回报,沐浴在新时代的荣光之中!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们,因克雷将成为新的帝国的中心,在这里,奥术的荣光将再次照亮整个世界!你们将跟随奥术的光芒,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这是……真的……?”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因克雷居民,第一时间的反应当然是震惊,不过稍稍缓过气来之后,居然也有不少人产生了微妙的兴奋之情。但凡是法师,就无不对那些能改变世界法则,敕封神灵的超级奥术悠然神往。即便是没天赋学习奥术的普通人,也对传言中国那个曾经压服所有异族甚至巨龙,操控天地藐视神灵的奥术帝国抱有无限的仰慕和神往。尽管事实上没有奥术能力的普通人在帝国中的地位比异族奴隶也好不了多少,但隔着几十年之后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臆想中,谁会在意那些底层的小破事,谁不是只看着那征战万星宇宙的无上荣光,仿佛能与有荣焉呢。 “真的还有一位帝国皇子?公爵大人其实一直在暗中准备复兴奥术帝国?” “这……原来三位公爵大人都一直是帝国的真正忠臣……?” “……原来我们因克雷才是真正的帝国正统……那些平原佬们不是都为自己的血脉拿腔作调地沾沾自喜么?现在我们因克雷将会成为帝国复兴的中心,他们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大多数的因克雷民众都开始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中,当然也有不少清醒的人意识到这事情恐怕并不简单,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背后可能暗藏着什么巨大的变动。但是这声音又确实是从公爵府的奥术序列中传出来的,一时间这些人也无法去求证,只能愕然四顾不知所措。 而在地下序列所在之处,大多数的法师也陷入这种茫然之中,他们大都是呆呆地看着高处一动不动地公爵,阿德勒只是满头大汗地在旁边用着奥术想要接触这种禁锢,但他的奥术水平实在不够。 就连下方的仁爱之剑和刘玄应都有些犹豫和茫然。因为如果此事当真是历代因克雷公爵和奥术帝国之间的暗中布置,他们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是出手阻止,还是静观其变。 这时候一道电光从上方上面激射下来,落到公爵的身边化作了风吟秋的身形,他身手在公爵的身上一按,那无形的力场桎梏就破碎开了。同时他大声对着下方的所有人喝道:“不要听这东西胡扯,这不过是个失败的奥术造就出的奥术幽魂罢了,一段继承了帝国皇子的记忆,却没有自身灵智的奥术公式而已,和魔像傀儡中的指令反馈公式什么的没有区别,这些话都是用以扰乱人心的,大家合力将其彻底消灭了!” “奥术幽魂?”脱出力场桎梏的公爵大口喘气,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脸上的惊怒之色立刻就淡了几分,旁边的阿德勒也是一脸恍然的样子。他们都是奥术理论上的大师,对傀儡和魔像中的那种奥术公式搭建堆砌出来的模拟智能反应并不陌生,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呵,年轻的西方人,不需要用谎言来遮盖你的无知和胆怯,你对生命层次的理解还太肤浅……” 风吟秋的话也落入了下方那个人型光影的耳朵里,他发出明显带着几分轻蔑意味的笑声,依然是那么地自信和优雅,面具上的眼眶中亮起了两道深不可测的幽光。 “你胡说什么?休伊。殿下只是转化了自己的存在方式而已。” 破碎的星殿中,杰弗逊副会长摇头笑了笑,对格里芬刚才所说的话并不以为意:“为什么非得要拘泥于肉体呢?殿下借助十一环奥术升华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就像是神灵一样,尤其是他现在借助暗夜面具和元素魔像的残骸这两个帝国时代的道具,能在主位面完全彰显自己的力量,他就是如今的新生神灵!” “不……不是的……”格里芬摇摇头,极为罕见地否定了杰弗逊副会长的话。“……会长……会长他……只是依凭在魔网里的奥术公式的集合体……他……他的灵魂……在奥术中分解了……‘奥罗格林的魔网永生’这个奥术……有重大的缺陷……是失败的……” “你说什么呢。现实证明不是已经成功了吗?”杰弗逊副会长皱眉。“也许还有少许的小缺陷,比如缺乏载体和锚点无法对主物质面投放奥术等等。但这几十年间,在会长的带领下我们奥法复兴会一直发展的很顺利,会长每一次做出的判断,给我们制定的行动纲领那些都是很完美的,如果不是星殿始终存在着难以干涉主物质面的缺陷,还有神灵和教会的阻挠,我们早就已经……” “不……不是的……”格里芬固执地摇头,他的胖脸上和额头上都有汗珠子浸出,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让他的话语都开始越来越流利而清晰。“……逻辑判定那些……是非常复杂的定序术运算的结果……那不是出自灵魂的动力……会长的所作所为是逻辑判定的结果……他的逻辑核心一定是殿下在灵魂崩溃前留下的最大心愿……复兴帝国……掌控魔网……成为神灵……这些之类的。就算会长很多时候有像是殿下的表现,那也是……也是因为……他判定‘伪装成殿下还活着会给成员以信心和凝聚力’……会长他……他没有灵魂……就没有感情和意志……所有的表现都是核心逻辑根据底层指令和知识所演算出来的……会长他早就不是殿下了……你还记得我们在学院中学习的‘关于灵魂的要素和意义与高维的关联’吗……” 啪的一声,杰弗逊一个耳光打在了格里芬的脸上。格里芬的话语一路说下来,就让她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直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她的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浑身颤抖,激动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让她的声音都尖利得破了音:“你胡说什么?什么没有灵魂,什么没有都是公式的演算?那是殿下!那是奥术帝国最后的希望!难道你忘了殿下曾经对你的帮助和教导了吗?你忘了我们都是沐浴在帝国的光芒下才成长起来的吗?你居然敢这样污蔑殿下!” 格里芬捂着脸,眼里闪着泪花,但却可能是毕生第一次没有在这位老妇人面前退缩,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珍妮……你一直困在对殿下怀念,对帝国怀念的臆想中走不出来……我……我想要帮你……珍妮……我……我一直很喜欢你……我一定要帮你……” “你……休伊你说什么……你怎么了……”杰弗逊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这一个认识了好几十年的同学皆同僚的眼中,此刻正暴露出一种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光芒。但她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却感到自己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而且连同行动,甚至连同用精神勾连魔网的能力都失去了,她整个人忽然就成为了一个完全没有了自主能力的木偶。 “我……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珍妮……从第一次看到你开始,你从汤姆逊,杰里米他们那里救下我的时候,我……我就觉得……你是这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最美丽的人……从来都是,永远不会改变……你还一直在学院里帮助我,介绍我加入殿下的自助会……我……我永远都感激你……” 握着杰弗逊的手,格里芬眼中的泪光婆娑,鼻涕也流了出来,全糊在他那张满是肥肉和痘痘的脸上,直到此刻他倾述的对象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他好像才有胆量把这憋了数十年的真情流露出来。 “……你一直困在自己的幻想中,把会长阁下当做是殿下……会长又占据了这个学院的残骸,随时都掌控着复兴会的一切……我一直想救你,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现在终于来了……现在会长已经离开这里了……这里只属于我们了……我……我……” 哆哆嗦嗦地将杰弗逊的手放在自己满是眼泪和鼻涕的脸上磨蹭了一下,格里芬的眼中闪过了可能是这辈子最坚定最勇敢的光芒,看着完全呆住不能动弹的杰弗逊说:“珍妮……我们……我们就要在这里开启永远的幸福生活……没有人能够来打搅我们……”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终结(1) “原来是那位盖西狄皇子留下的后手吗?连整个因克雷都是他一手促成建立的……难怪会被这么轻易地就夺取了奥术序列的控制权,那家伙一定早在帮助我爷爷建立因克雷据点的奥术序列的时候,就在其中留下了只属于他的后门设定……该死,谁想得到帝国都灭亡了这几十年了,还会有这样一个奥术怪物留下来了……” 盯看着下方元素魔像残骸中的人影,公爵咬牙切齿。被风吟秋说破这个东西的本来面目,让他心中的恐怖和惊惧散去,但愤怒和不甘却是有增无减。 作为奥术和魔像方面的大师,对奥术傀儡中经常使用的指令反馈公式——也就是方程式智能或者可以称作奥术幽魂的东西,公爵当然不会陌生。越是精巧越是复杂的公式,那些方程式集合越是能做到和真人近似的智能和反应,甚至可以模拟出相当的感情状态,让不明就里的人错以为那种幽魂是个真正有感情,和活人无异的有灵魂有感情的存在。但那些都是错觉,说到底,那终究只是一团毫无自我灵性的公式而已,再是活灵活现的表现都只是外在的假象,都是按照最底层的核心指令来根据外在条件演算出来的。 而被这样一个死东西算计于股掌之中,丢掉了自己序列的核心掌控权,即便那是奥术帝国十一环奥术的失败产物,对素来自傲的公爵来说简直是无法原谅的奇耻大辱。 当然,这样的由奥术方程构筑的死东西并不是说就比活生生的人更容易对付,实际上在没有任何感情,也没用任何道德约束可言的方程式推演下,这种奥术幽魂的决断力和执行力比任何人类都强,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就在被风吟秋喝破真实面目的时候,虽然还在发出那种仿佛轻蔑的笑声,但事实上在元素魔像残骸中的那个人影即刻就开始了实际的行动。 一层厚实的冰霜瞬间在仁爱之剑的身上出现,同时怪异的空间扭曲开始产生,让他看上去好像在不停地缩小一样。八环奥术‘极寒深渊’和九环奥术‘空间禁锢’,这是因克雷奥术序列中针对单体效果最强的两个奥术,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力量损耗不小的仁爱之剑给桎梏住,让他成为了一团悬浮在空中的小小一个冰点。 不远处的刘玄应正要上前帮手,忽然在魔像残骸中被封冻住的安杰洛的身影向上一浮,居然脱离了那层元素外壳的桎梏,然后在光芒一闪中就消失了。 刘玄应一喜之后又是一愣,正不知怎么回事,就看见魔像残骸上方呈现出一副幻象画面来,上面显示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安杰洛正掉落在其中。而下一瞬间密林中由藤蔓纠结而成的几颗巨大植株轰然破碎,露出其中的两团扭曲空间来,随后几个浑身冒着火焰的狰狞怪物就从扭曲的空间中冒出。 “那是因克雷城外西边五里,空间稳定已经被完全破坏,危险的下层界生物会持续不断地出现。这位西方人朋友,请务必要救下这位少年啊。”那位盖西狄的光影所发出的话语声依然是那样地优雅而有磁性,还充满了友善和恳切,好像刚才并不是他将安杰洛给丢过去的一样。 刘玄应一怔之下,神情复杂地看向风吟秋。风吟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刘道长快去,这里交给我们就是。” 刘玄应立刻飞身而起化作一点星光朝着上方的通道飞掠而去。对于刘玄应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救出身陷其中的安杰洛,所以就算明知幽魂的这个手段是要调他离开,风吟秋也不好强留下他来。而且风吟秋对应付眼前这东西也算有几分自信,这时候他已经取出了水晶瓶在手,一汪清泉狂涌而出,另一只手上则是团闪烁不已的电光。 这时候那魔像残骸中的光影又开口说道:“这位叫做风的西方人,请不要激动,我知道你非常强,你持有的那个元初世界模型是无可比拟的宝物,但是你对他的开发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我们大可以合作,借助帝国几百年来开发魔网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技术,你绝对可以彻底提升你自己的存在方式,甚至成为一位新生的神灵。而你和我敌对又能得到什么呢?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存在本质就是奥术帝国遗留下来的无尽知识,难道你想来消灭这些知识吗?” “嗯?”这番话让风吟秋一怔,他倒没想到这个奥术幽魂居然似乎知晓万有真符的一些底细,而且这番话乍听之下好像也有些道理。 “风先生,不要被他迷惑了!”公爵的声音忽然从风吟秋耳边传来。“不要把他当做人来看!这东西的所言所行都一定带着极强极明确的目的!他宣称自己奥术皇族说我主动将序列交还给他,那是想将整个因克雷都变成他所能操控的势力。他现在用言语来迷惑你则只是在拖延时间!” 其实也不用公爵提醒,风吟秋也心下明白。如果对方是个真正的人那确实还有沟通的可能,但这东西刚才的一切行为都有明确的目的指向,这时候的言语那肯定也不可能含有真正的善意。 “他现在依然还是在调用着序列中的力量来重塑魔像!他还没有彻底成功!” 没有被那个奥术幽魂所针对,对公爵来说既是运气也是一种奇耻大辱,这说明在这个幽魂的判定中他和下方那些法师一样被归为没有威胁的一类。事实上好像也确实如此,失去了对序列的掌控,他只要在这序列之内,奥术甚至都无法成型就会被从魔网层面直接瓦解,他引以为豪的奥术施法水平在那个继承了奥术帝国皇子奥术知识的幽魂面前并不比一般的法师高明多少。他现在只能恼怒地将自己对这奥术幽魂的猜测告诉风吟秋:“……刚才他用复数的‘极寒深渊’和‘空间禁锢’桎梏住仁爱之剑应该就已经是极限了,再不可能调动更大的力量。还有注意不要用奥术去对付他,我们之前尝试过,他的本质和如今对序列的掌控权让他可以从魔网层面直接拆解奥术,即便是九环奥术也是一样,现在在这里的奥术师对他而言就和普通人一样!他之所以全力先封禁住仁爱之剑,再把刘先生调动开,就是因为只有超越奥术的力量才能威胁到他!” 就在公爵的话语声中,那个五彩斑斓的魔像残骸飞快地和内部的盖西狄的光影合二为一,原本那个属于阿莫斯伯爵的身影被无声无息地彻底消融了,一个由元素组成的五彩人形正在重新浮现。 而风吟秋这边,两手中的清水和电光合二为一,然后轰然化作一团纯粹由电光组成的龙卷朝着四周轰然炸裂开来。 原本明亮之极的地下空间,在这电光龙卷的轰然闪现之后就变得明暗不定起来,不只是电光龙卷的耀眼光芒,还因为凡是接触到这龙卷的奥术序列就像被淋到了热汤的积雪一样,先是上面的奥术光芒瞬间熄灭,然后是下面的奥术回路和元素宝石也纷纷破碎,黯淡无光,之后被卷入龙卷之中重新又变得明亮起来。 “……好强的法则性偏移……这些回路都有防护外壳,本身也具有元素中和保护反应的,就算根源性元素冲击也能抵抗一两下……” 上方只能充当看客的公爵和阿德勒这时候正看得龇牙咧嘴,心痛不已。风吟秋这一手是在直接摧毁整个因克雷的奥术序列,就算今天能赢过这一场,对因克雷和公爵府来说也是真正地伤筋动骨。但是这也是如今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如果真让这个奥术幽魂和元素魔像还有暗夜面具彻底合一,那结果是真正地不堪设想。 奥术幽魂显然也是知晓了这个电光龙卷对他的威胁性,那还未完全成型的五彩身躯伸出了双手,然后凭空长大了数百倍,形成一双巨大的半透明手掌将电光龙卷虚握在中间。 电光龙卷和元素巨手不断地碰撞,电光不断被巨手所吞噬消融,巨手也不断地被电光所搅动得粉碎崩溃。电光龙卷转动得越来越快,快得几乎已经难以分辨那是一个在运动的物体,只能看出一个发光的正三角形在空间中不断颤动,但即便如此,电光还是在元素巨手的压缩下变得越来越小。 “糟糕……那家伙已经开始彻底掌控元素魔像了……是风先生之前的消耗太大吗……始终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整个奥术序列对抗的……”上方的公爵双眼已经是一片血红,旁边的阿德勒大汗淋漓,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双元素巨手逐渐凝实,那一个由五彩元素塑造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生动。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点从急速转动的闪电龙卷中被甩了出来,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撞下了下方的元素人形。 几乎也就是同时,元素人形的面前也开始扭曲,那是空间在奥术的作用下生出的扭曲屏障,刚好挡在了那个黑点的正前方。 一个难以形容的刺耳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就好像整个空间都破碎撕裂了一样,那些所有没有防护措施的法师全部全身喷血软倒在地,有不少连身体的形状都有些扭曲,而这不过只是空间层次震荡产生的余波的余波。上方的公爵所在的高台也出现了丝丝裂缝,不过上面站着的公爵和阿德勒却都没事,他们两人见状不妙早就将各种防护类奥术使用在了身上,刚好抵挡住了这一个可怕的余波冲击。 那个黑点在将扭曲的空间撞碎开来的同时,就还原成了一个拳头,正正地轰在了已经成型的元素幽魂身上。 应该说这是一个人,只是他挥出的这个拳头实在是太过凝实,耀眼,似乎除了这个拳头之外这世界再无他物,才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单纯的一拳,单纯到极点,实在到极点,几乎就等同于‘一拳’这个概念的一拳。 这是被复数的‘空间禁锢’和‘极寒深渊’封禁起来的仁爱之剑。风吟秋发出的这一道‘风水大涣’的目的并不只是破坏周围的奥术序列,还是要解除这个封禁,让仁爱之剑获得这一个出手的机会。 被这轰碎扭曲空间的一拳击中,那个元素人形似乎恍惚了一下,原本已经慢慢凸显出五官来的脸上忽然模糊了起来,整个身躯上原本已经清晰而有序的元素也在此变得有些模糊。 噼啪噼啪噼啪……无数的破裂声集中在一起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充斥整个空间的光芒都暗淡了下来,那是所有布置在地面在墙壁在穹顶的奥术回路还有元素宝石都在破碎产生的声音。 没有激起太大的元素乱流,至少比起还在闪耀的电光龙卷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这是纯粹从物理层面,甚至从概念层面的‘一拳之力’。这一拳赫然是将整个因克雷的奥术序列在同一时间瞬间同时粉碎了。 上空的公爵看得眼角直抽,因克雷三代公爵历经近百年花费无数心血无数资源积累起来的家底,因克雷的最大依仗就这样灰飞烟灭,就算其中的经验和思路还保留着,要重建这样一个序列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了。不过幸好这刚好卡在最后的时刻击碎了序列,否则让这个奥术幽魂彻底将元素魔像给重新构筑成了身躯,那也压根不用考虑重建不重建的问题了。 仁爱之剑收拳,飞退。这一拳已是他目前为止倾尽全力的一击。之前在和刘玄应一起帮助拆分魔像的时候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气力,这一拳虽然因为在封禁中的蓄力,拳意上绝对已经堪称超凡入圣,但精神和气血确实已经达到了极限。 耀眼的电光龙卷也飞快地消散了,风吟秋同样也是耗力不小,每一道全力施为的先天道术都不亚于数个九环奥术。 失去了奥术序列的光源,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变得漆黑,只有中间那个开始朦胧模糊的元素人形在不断闪烁,发出微光。能够看出失去了奥术序列,他的形态开始重新变得极不稳定。 “……如果我失败了,那这个城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忽然间那个人形发出了声音,依然还是之前的声音,似乎序列的粉碎并没有对这个奥术幽魂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句话一说,元素人形的体型就膨胀开来,化作那一个身高数十米的巨大傀儡,正是在炙炎要塞中曾经见过的那副模样,而且整个身躯忽明忽暗,好像极不稳定。也不见这东西有什么动作,就这样直接朝上空冲去,如同穿过轻烟一样毫不费力地穿过上方的土层朝着地表而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终结(2) “不……不好……这元素魔像要是在地面上失控,因克雷……因克雷就……我们……我们要阻止他才行……” 看着膨大闪烁,明灭不定的元素人形猛然朝上方飞去,阿德勒抱紧了脑袋尖叫起来,刚刚还因为占据优势而欣喜的神情转眼间就崩溃了,活像个眼见自己的房子就要垮塌的小姑娘。 风吟秋皱眉,他本能地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了,只能化作一道电光紧跟着追上去。 上方的土层在元素人形的外壳冲撞之下如同泡沫一样无声无息地崩塌消散,不过数秒之后魔像就冲破了地层,连同上面的公爵府也撞出一个大大的洞来,浮现在了因克雷的上空。 因克雷街道上的人们都好奇地看向上空那个大大的五彩人形,他们并不知道公爵府下面发生的一切,不少人还因为之前听到的那些话语而兴奋不已,这时候看到这个东西从公爵府上空飞起,还以为这是公爵大人为庆祝而搞出的幻术之类的东西。 来到空中之后,元素人形的身躯更加地朦胧更加地明灭不定,好像下一瞬间就会像一个肥皂泡一样炸裂开来。而这个由根源性元素构筑成的奥术造物一旦真的炸裂,失去平衡的元素法则暴动至少会在这里造出数个类似阳炎爆那样的元素疆域短暂投影,将一切物质层面的事物都抹去。 “千万要阻止他……千万要阻止他……!”阿德勒的惨叫和公爵的怒吼从下方紧跟着传来。当然用不着他们说,风吟秋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下方可有着上百万条无辜的性命,其中还有不少神州族裔,张羑里和曾文远也还在。 到了这个时候所剩的选择也并不多了,风吟秋从雷电状态中显化出身体来,手中的水晶瓶猛然碎裂,里面的清水砰然四散洒落开来。他控制着万有真符,将其中所有的力量投射在这片清水中,同时大喝一声:“仙子请助我一臂之力!” 嘻嘻一声轻笑,散落出去的水花凝聚出一个裙装女子的外形。她看了风吟秋一眼,脸上浮现出真正如水一般的温和笑容,随即又噗的一声轻响,整个身躯散落成了水雾朝着四周弥漫开来。 就在下一个瞬间,因克雷中所有的水流仿佛都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行动力,它们争前恐后地从各处的水池,水桶,盆,锅,杯子甚至是人刚刚喝进的嘴里涌出,化作半空中无数条凌空流动的溪流朝着空中汇聚而去。 有好奇的小孩和人拿手或者身体去触碰这些奇异的水流,但是马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开去,而有人试图用金属器皿之类的事物探入水流中或者阻挡,却发现这些原本是正常之极的水流不知道为什么拥有了极强的腐蚀性,无声无息地就将进入内部的事物给溶解了,这些之前明明还平常之极的普通流水,忽然之间就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无数细小的水流在空中汇聚成一片密密麻麻覆盖整个因克雷的巨大立体网络,而很快地这些细小的水流汇聚成了更大的溪流,再汇聚成几条巨大的天空长河朝着而去公爵府上空的那个元素人形而去。几乎所有因克雷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奇景,这样波及方圆数十里的奇异景象早就超过了普通人的认知,他们所见过的最高明的奥术也没有这样的恢弘气势。 而所有能用出高阶侦查奥术的法师们同样也是呆若木鸡,在他们运用出的奥术视野中,这些从锅碗瓢盆水池水沟里飞出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水,而全都成了具有更高法则性,更为纯粹更为元素本源。 “这……这是神域……?是神临术?” 刚刚从地底深处飞出的阿德勒和公爵看着上空汇聚的水流,看着那庞大纯粹到不可思议的法则变化,几乎如同水元素疆域投影过来的景象,也是震惊得目瞪口呆。阿德勒禁不住浑身发抖,几乎要错以为这就是曾经让奥术帝国也为之陨落的传说中的九阶神术。 “不……就算是神临术,应该只是水元素之神麾下的一个次级神,还只是个分身之类的而已……”公爵要冷静许多,他也曾经见识过真正的次级神的威严,能判断得出这其中还是有一些区别。“……但这依然非常强大了,已经完全是十环奥术的层次……这必须是有极高亲和度的水元素领域的大祭司大德鲁伊才能引动神灵的注意的……西方的法术真的就有这么神奇吗?” 就在这数秒之中,无数的水流在高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女子的形象。女子双手环抱,将那个不停闪烁的元素人形纳入怀中,神态姿势都温柔无比,如同母亲怀抱自己的婴儿,随即构成她身体的水也将那元素人形完全包裹住。 被女子包裹住的元素人形开始闪烁得越来越频繁,那原本轮廓分明的形状也开始扭曲,逐渐化作一个不断变形的软体动物,像是陷入沸水一样在其中挣扎,上面的五彩元素光芒逐渐越来越刺眼。 “不要看!”公爵骤然大喝。 陡然间一阵剧烈的五彩炫光从那个人形中猛然绽放,将整个天空都渲染得耀眼无比,不少在下方傻傻看着的因克雷民众都被闪耀得头晕脑胀,一时间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普通人还只是短暂的失明而已,而那些一直用奥术视觉观察的法师们都发出了凄厉的嚎叫,这瞬间绽放的元素光辉直接将奥术撑得崩溃,紊乱的能量波动将他们相连的精神和视神经都绞得一塌糊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法师双眼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如果没有高阶德鲁伊的生命神术来治疗,或者偷偷用死灵系奥术的移植,这些法师下半辈子都只能花费巨资打造奥术义眼来保持视力了。 元素的光芒逐渐熄灭之后,所有恢复了视力的人再度朝上面张望,却只发现天空中已然空无一物,似乎之前的一切变化都不过是一场大型幻术而已,只有残留在空气中的氤氲水汽表明刚才那个神奇的女子确实存在过。 公爵府的地洞口,风吟秋半跪在地,只感觉头脑一阵一阵地眩晕,识海中的万有真符隐约不定,似乎就要消失,又似乎要挣脱他的识海所在破空飞去。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将真符之力完全透支,到了最后几乎全是靠着那一股真灵之水中的真灵意志在自己运转。如果那真灵意志如果对他稍有恶意,甚至可以将他一指摁死,尝试将万有真符彻底夺去。 幸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与天地真灵相合的沐沁沂居然还保持着之前记忆和秉性,不只没有反噬风吟秋,还竭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将那一个元素魔像的崩溃后的元素暴乱给抚平,也只有这接近真神的力量才能将那一个十环奥术的造物给压制。 空气中有无数水汽汇聚而来,在风吟秋面前凝聚出一团清水,然后外层自动凝结出固态的外壳,又恢复成原本的那个水晶瓶的模样。这是沐沁沂在返回元素疆域之前做出的最后举动,看起来她似乎还是愿意和风吟秋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召唤关系。 “终……终于……终于把这个危险的东西给解决掉了……”阿德勒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好像全部的精气神都在刚才的紧张恐怖中被消耗光了,他也是和公爵都及时地回避掉了那个元素闪耀的光芒。这时候坐在地上看着上空,愣了半晌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跳起来惊问:“对了,暗夜面具呢,还有作为魔像核心的高维定位枢纽碎片呢?魔像的元素是散佚了,但是那个核心是不会损坏的!面具应该也没事才对!” “在那里。”等元素闪耀结束,公爵就在一直下方仔细观察着上空的情况,这时候也锁定了目标,飞身而起。 数息之后他来到了高空,停留在一团若隐若现,好似电光好似雾气又好似扭曲的空间的事物前。这正是曾经作为魔像核心的高维定位枢纽,似乎因为曾经和魔像连接的原因,如今的形态已经和刚开始送入南方军团时候的已经大不一样了。 “这……这好像正处于被激活的状态……”阿德勒也飞了上来,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个空间碎片。“……必须马上想办法把这个东西稳定下来,要不然很可能会受到其他法则牵扯,刚才没被那个次级神的分身给拉去水元素疆域真是万幸……咦?暗夜面具呢?” “不对!”公爵忽然大叫起来,面露惊恐之色。他的眸子中光芒飞快地闪动,显然在运用奥术查看这个定位枢纽更深层次的状况。“……这……这个枢纽开始在尝试接入魔网了!那家伙还在!那个奥术幽魂还在!他还在操控着这个东西!” “在哪里?在哪里?!”阿德勒也连忙开启了侦查类的高环奥术,左右张望。但是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事物,暗夜面具依然不知所踪。“……难道那东西是进入魔网中了?那应该会受到物质位面的不断排斥吧,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不对……”公爵艰难地将头扭到另一个方向,视线所及的远处,因克雷的城外,那一个临时拔地而起的茂密丛林之中,这时候正开始在奥术视觉之中呈现出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来。“我……我们从一开始就中计了……被那个家伙给耍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终结(3) 就在元素魔像失控炸裂的几分钟之前,因克雷城外那一片由生命神域催生出的密林之中。 两位树人形态的精灵德鲁伊大祭司已经化作了如小山一般的藤蔓,层层叠叠地将原本由奥术撑开的空间孔洞覆盖了起来,他们正在以和这个位面息息相关的生命波动来尽力抚平空间上的裂痕。 站在神术的观点来看,一个高阶恶魔的本质就是下层界一部分位面意志的体现,所以之前在这里打开这些孔洞的虽然只是九环奥术,但是加上以高阶恶魔的本质献祭,对于空间的破坏远不止于一个奥术这么简单。所以这四位精灵大祭司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确保这里的空间裂隙被彻底抚平之前,他们并不敢随便离开这里。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在他们的远超普通奥术师理解的感知力中,公爵府地下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能隐隐察觉。 “……这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对奥术序列的修补维护……他们分明是在进行一项巨大的奥术试验……而且之前有两个非常强大的生命体在参与其中,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生命气息非常地深邃,甚至比我们还要更加接近生命本源……” 高空,那只绿色的雄鹰展翅却不动,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空中,那一双锐利的鹰眼中闪烁着莹然光芒,似乎能看穿数百米的地下。那对鹰喙并没有张合,却能发出话语声来清晰传到其他三个精灵大祭司的耳中去。 “……看来小罗伯特在瞒着我们进行什么重大的奥术研究,刚才的高阶恶魔,还有藏身其中的那个异界怪物应该也是和他进行的这个研究有关。虽然他们禀报说都是奥法复兴会的作为,但是那些奥术疯子也绝不会无端跑来因克雷捣乱的……” “……我们这些年,终究是有些大意了……”那团巨大的风元素中也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暗叶杀掉上一个罗伯特之后,我们对于因克雷就处于一个半放任的状态,谁也想不到他们只靠着这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这个奥术试验肯定是已经涉及到世界法则的更改……看来他们又要越线了……” “……他们必然会越线……”下方一个藤蔓纠结的巨大树木也发出声音。“……他们总是被无穷无尽的欲望所驱使,即便受到神灵的惩罚,即便有少数人能聆听神灵的声音,但终究绝大多数人还是会沦为欲望的奴隶,制作更强大的工具去掠夺更多的事物,总会慢慢积累起来去试图毁灭自己生存的世界……” “……因为他们灵魂的延展度很高,既能感觉到神灵,也能时刻感受到深渊意志的拉扯……人类是生命溪流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我们必须警惕他们的失控,也要允许他们的存在和发展……这次因克雷无疑是已经开始踏上了奥术帝国那危险的道路,我们接下来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了……” 忽然间一个身影伴随着传送类奥术的光芒出现在这密林中,随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响将大祭司们的交谈打断,一个大祭司的藤蔓身躯轰然破碎,无数的藤蔓碎片和枝叶四处飞溅。 这样程度的伤害对于精灵大祭司来说并不致命,但是一直被他身躯掩盖的那两个空间孔洞就暴露了出来,立刻就有几只怪异的恶魔从中间跳了出来。 “这是来自因克雷奥术序列的奥术!这是怎么回事?因克雷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精灵大祭司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随后马上就被地上的那个身影吸引了注意力。这乍一看是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但是在大祭司们那与生命溪流相连的感知中,这个少年的脸上还覆盖着一个无形的面具,而那个面具则散发着虽然隐晦,却确凿无疑地和世界法则本源相连的深邃气息。 “……这是搅动世界溪流的那个未成形的邪神……是奥术的造物,而且他现在还在和魔网中的某个阴影结合在了一起……” 不需要了解这个昏迷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凭他现在身上携带的那股气息,精灵大祭司就明白这是个需要在第一时间消灭的目标。上空的风元素发出一道耀眼的闪电就朝着这个少年直劈而下。 轰然炸响的巨大落雷将刚刚冲出来的空间孔洞的几只低级恶魔炸得粉碎,这是带着自然意志的法则之雷,远比普通的雷电对这些异界怪物具有更大的杀伤力。但是那个昏迷着的少年却并没有受到损伤,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将四处跳动的雷蛇完全隔绝。 “这个邪神居然是靠奥术构建了一个不完整的临时虚拟神职……”高空中的绿色巨鹰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也看出了这个身躯现在呈现出的状况。“他还在继续操控魔网中的法则在完善自我……大家集中所有的力量,先将这个他寄宿的人类灭杀。没有了人类的灵魂作为锚定,这种脆弱的虚拟神职不可能保存。” 之前被炸裂开来的无数藤蔓在空中互相纠缠,不过呼吸之间又重新汇聚出精灵大祭司的身躯来,随后数根藤蔓灵蛇一样朝着少年飞去,高空中的绿色雄鹰眼中也绽放出绿色的光芒来。 但就在这时,一点星光从远处疾飞而来,瞬息之间演化做一道星河挡在少年之前,将藤蔓和绿光都阻挡住。星光其中夹杂着一道身影,正是从公爵府地底飞速赶来的刘玄应。 “西方人!快让开!不要阻拦我们!这个人类已经成为了一个邪恶存在的锚点!”怒吼声中,另外一个高大树人状态的精灵大祭司挥舞起了手臂,狠狠地砸向了地面的两人。 这个树人大祭司一直在以延伸出来的手部枝叶覆盖几处分开的空间孔洞,身体足足成长到了五六十米高大,在这巨大的体型差异下他的挥击看起来就像是壮汉在用拳头砸向地面的蚂蚁。 地面在这一击下轰然抖动,巨大的力量让这个巨大树人的手臂都在反震之力下折断粉碎,木屑纷飞枝叶四溅,但是下方的刘玄应和昏迷的安杰洛却依然丝毫没有损伤,刘玄应只是抬手上举就将这一击的力量全数导入地下,应付这样大而无当的攻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轻易。 “小安!醒来!”刘玄应转身一指点中安杰洛的眉心,精纯至极的玄天真气透顶而入。刘玄应听不明白这几个精灵大祭司在说什么,但是他也感觉得到安杰洛的状态极为不对,一种令他也有些悚然的气息正从这个少年身上弥漫出来。 被一指点中,安杰洛的身体一震,居然就这样张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看似无神,似乎又有说不清的光辉在其中闪耀。他看着刘玄应说道:“老师,谢谢你,谢谢你保护我……” “不要相信他的话!那是其中的邪神的阴谋!”高空中的雄鹰一声长啸,浑身化作一道绿色的光芒朝着下方激射而来。 刘玄应双手一抬,一道星光漩涡浮现在前,将如闪电般劈来的绿色光焰稳稳托住。他虽然也能看出安杰洛有些类似于被阴鬼附身,但是也只想着如何将之驱除,而不可能放任这些精灵将安杰洛也一起直接灭杀。 “这个邪神正在和因克雷的奥术序列一起不断编织世界法则……必须马上消灭掉!”精灵大祭司们也着急了起来,怒吼中不断地朝着刘玄应和安杰洛攻击,但无论是雷霆也好,还有周围如同发疯一样的藤蔓,所有的外来暴力却都无法突破那层看起来薄弱无比,似有似无的星光。 “小安,你怎么样?”刘玄应其实也支撑得颇为辛苦,他之前在拆解元素魔像的试验中就已经耗力甚大,全凭着一口精纯的道家先天元气还有九天星罡的玄妙在强撑。 “……我……很好……我很好,谢谢你,老师……”地上的安杰洛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双手捂住头闭上眼睛,脸上有一个面具形象的阴影在不断闪烁。 就在这时,四个精灵大祭司都将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远处,在那边公爵府的上空中,巨大的水流汇聚的女子正将不断闪烁的元素魔像纳入怀中。 “……这是哪一位神灵的分身?受谁的召唤而来?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见过?” “那种气息……那种神域……确实是一位水元素之神领域的次级神……” “那个元素混乱的奥术造物非常地危险!这位神灵分身正在尽力消弭其中的元素乱流!我们应该过去帮忙……” “……这边这个邪神也同样非常地危险……” “但是那个奥术造物扭曲的根源法则如果在这里引发元素潮汐,就连月光繁星之森都会受到影响……还有可能会让这里已经很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再度失衡!” 就在精灵大祭司们的争论中,闪烁的元素魔像已经猛然炸裂开来,耀眼的元素辉光照耀天空。 这巨大的元素震动甚至让几个精灵大祭司都停下了攻击。在他们的感知中,这个世界的元素障壁只差一点点就被击穿,如果不是那个水元素神域的调和和缓冲,下方的这座城市乃至于大半个高地都会烟消云散,数百万的人类精灵在瞬间化为灰烬,更为可怕的是还极有可能将这边原本已经有的空间孔洞再度扩大和稳定,那对整个位面都是一场浩劫。 所幸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而当几位精灵大祭司回过神来,再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时候,却看到刘玄应身后的那个少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好了,终于到了这一步。老师,谢谢你保护我。”安杰洛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一层面具的阴影始终在他脸上隐约不定。他双手虚张,远处高空上那一团元素人形消失后留下的仿佛电光又仿佛雾气的扭曲空间猛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来,就像一团原本紧缩的蛛网忽然撑开,弥散成无数细小繁复的光网,然后这片光网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诸位,你们可以住手了。你们应该也感觉得到,那个空间枢纽已经开始融入魔网了,也成为了这片空间的一部分,而我就是节点,就是核心。” 安杰洛再抬头看向那几位形态各异的精灵大祭司,用手指点了点身后不远处的那几个空间孔洞,他脸上的笑容温和,声音磁性而友善:“如果我一旦死亡,这片空间会彻底崩塌,下层界会和这里重叠。你们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是吧?” 第二百九十章 终结(4) 绿色的雄鹰,巨大的风元素,两个巨大树人化的精灵大祭司们都沉默了下来。在他们的感知中,事实正和这个少年所说的一样。 刚才那个元素魔像残留下的那个奇异的空间枢纽已经完全地渗透进了这个世界的根源法则之中,如同水乳交融一样成为了奥术施法网络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的核心又正牵扯在面前这个少年,或者说以少年的灵魂为锚虚构出的那个邪神之上。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死结,如果击杀这个少年或者摧毁那个奥术临时构造出来的邪神,那这片空间就会产生巨大的动荡,这些原本就已经存在的空间孔洞就会撕裂成为极大的缺口,下层界会和这片区域形成重叠,那可是许多下层界生命梦寐以求的状况,无数的恶魔和魔鬼会冲入这片世界,将这里化作他们的餐厅和游乐场。 这是一个谋划精密环环相扣的巨大阴谋,从献祭那个高等恶魔的本质开启异界之门开始,这个邪神的目的就是要形成这样一个局面,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他动手。 “你不是小安……你究竟是谁?”刘玄应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外表没有改变,但是气质内里已经全然不同的徒弟。 “老师,您姑且还是可以把我当做之前的那个少年。毕竟我是借用了他的灵魂和肉体作为承载物,当然也算是和他合为了一体。”安杰洛一笑,气度温雅可亲,好像真的在面对一位值得尊敬的师长,而他口中说出的是纯正的神州话。“至于我现在的意识,是一位新生的神灵,一位历尽艰险取回家族遗失的权柄的王子。您教授给我的一切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奇妙的知识对我实在是有很大的帮助。” “这是个由奥术捏造出来的邪神!是对世界法则的亵渎!他必定将给世界带来无穷的灾难!看看你刚才干的好事!” 听不明白刘玄应和安杰洛的对话,但是精灵大祭司们也大概感觉得出来,这个奇怪的西方人应该是被引诱而利用了。上空巨大的风元素发出愤怒的咆哮,只可惜他的咆哮刘玄应也听不懂。 三个人影从远处的空中飞来,落到近前,正是公爵,阿德勒和风吟秋,随后仁爱之剑也一路飞纵而来。 “啊,欢迎你们。”安杰洛张开双手,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虽然他的外表没有丝毫的变化,依然是那个貌不惊人的西海岸少年,最多只是脸上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面具阴影,但此刻那种雍容典雅自信迷人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恍如另外一个人,一个正在自己花园中接见客人的王子。“要感谢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的努力,和四大元素纠缠在一起的空间枢纽没有那么容易分解出来。虽然你们的出发点是敌对的,但是你们的行为确实给了我巨大的帮助,我依然十分感谢。” “……他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把面具……应该说是那一个次级神冠冕虚拟出来的神灵当做承载核心,序列和魔像只是他操控的外延工具……明明这个虚拟神灵是最脆弱最不稳定的,他居然敢做这样的选择……” 一看到安杰洛现在的样子,公爵就明白了之前一切的缘由,整个因克雷的奥术序列和那个元素魔像的残骸,不过都是吸引他们注意力和战斗力的道具。失去了对序列的控制权,他完全无法察觉其中运行的奥术状况如何,轻轻松松地就被骗了过去。 风吟秋和仁爱之家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他们也全然没想到这个奥术幽魂居然在第一时间将核心本体丢到了看似危险的区域,这明明只是一个理论上没有自我的傀儡,却能在他们面前玩出这样漂亮的一手李代桃僵。这不能说是胆大行险,只能说他们的一切反应,事态的一切变化,都在这个奥术幽魂的计算和计划之内。 “现在我们还是有机会能摧毁他的,这种没有根基的次级神非常脆弱,失去了序列和魔像这两个最强大的外延工具,他现在的能力绝不会有多强……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他好像在不断地和魔网进行非常深层次的联系,那个节点完全融合还需要一些时间的……” 公爵眼中的奥术灵光闪动,眼前这个依附在少年身上的奥术幽魂并不算太强大,就算他们的力量也消耗到了相当底下的程度,但应该还是能正面对付他的。只是让公爵有些不理解的是,这边的四个精灵大祭司居然对这个奥术虚拟出的次级神好像视若无睹,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是对这种干涉世界法则的造物深恶痛绝才对。 “小罗伯特,对于这个奥术邪神,对于你们因克雷奥术序列的问题,对于如今整个世界即将陷入的危机,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天空中那个气元素形态的大祭司开口了,轰轰的怒吼声宛如雷鸣,震得公爵脑袋生痛,然后其他几个精灵大祭司也纷纷怒喝起来。 “因克雷不能进行对于世界法则有干扰的奥术研究和运用,就是所谓的九环之上的奥术,这是你爷爷和我们所订立的契约!你违反了契约!” “这些年你放纵得实在太过分了!不要把什么都推到奥法复兴会上去,你自己必须要对今天的情况负责!现在这个奥术邪神已经利用那个魔网的碎片节点和这片空间相连,如果摧毁他,会导致之前那些空间孔洞彻底和这片空间结合,下层界将会和这里重叠!你必须想个办法来处理这件事!” “什……什么?空间孔洞?下层界重叠?”这一连串的怒吼让公爵头脑发懵,他再仔细看了看安杰洛,打开侦查型奥术分析了一下魔网和空间,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见鬼,真是这样……怎么会……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计划?” 定了定神,公爵连忙对这几位愤怒不已的精灵大祭司弯腰示意道歉,说:“几位,这也许确实是有我的错,不过现在再怎么认定责任和辩解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最为关键的是怎么样解决眼下的问题……” 上层精灵,尤其这几位和生命溪流相连的大祭司的寿命甚至都超过了奥术帝国。漫长的生命和神职者的独特视角让他们几乎没有和普通人类沟通的兴趣,所以他们常年都缩在月光与繁星之森里面,对于俗务政务都是交给下面商会的人在执行和办理。也许站在他们的视角,和初代公爵订立的条约还是不久之前的神圣契约,但是在现在的公爵眼中那不过是桎梏因克雷发展的老旧束缚罢了。原本想着将之做成既成事实之后,这些精灵们肯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演变成如此这样的场面。 就在公爵和几个精灵大祭司争执道歉的时候,一边的刘玄应传声问向风吟秋:“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小安是被什么附体了么?” “……一个奥术造就的神道傀儡。”风吟秋用刘玄应能听懂的话尽量简洁地说道。 “那如何才能将之驱除?将小安救下来?”刘玄应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个。他看着风吟秋的眼中似乎别有深意,也有更多的期盼。“不管是欧罗奥术还是我神州神道,风先生应该都有相当的了解才是,若有何解决之道请务必告诉我!” “这个……”这一下风吟秋也是头痛起来。他是对这两者都有了解不假,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大了,很难几句话能对刘玄应解释清楚。这个奥术幽魂理论上并没有灵智可言,但在复兴会中担任会长数十年,将数十位最有天赋最聪明的奥术天才指挥得如臂使指,刚才不久前的瞒天过海更是将他们全都耍得团团转。这和张天师那种自我混沌,只能凭借神道意志本能行动的傀儡可是完全地两回事。 至于要如何驱除这个东西,风吟秋更是想不出办法。这种十一环奥术造就的傀儡,现在暂时寄生在安杰洛身上的也是十环奥术为基础,都是编织天地法则而成,存在方式就决定了绝不是暴力所能解决的,只看这几位精灵大祭司和公爵都一筹莫展就知道了。 “……这神道傀儡乃是当年奥术帝国的一位借以皇子以最为顶尖的奥术神通编织天地法则而成,虽然失败,但也和那魔网融合为一。如今寄托在安杰洛身上的,也是涉及天地根源的大法,类似于刘道长你曾在那安东尼家族中所见过的那因克雷老法师的手段,强借一虚构出来的真灵业位用以勾连天地,现在更是借用那个奥术节点和这方世界法则捆绑在了一起,若是我们强行击杀,另一方天地中的无穷魔怪就要倾巢而出,连这方天地的百万平民百姓也要遭受莫大的劫难……” 听着风吟秋的解释,刘玄应的脸上也是渐露绝望之色。这种涉及天地法则上的纠结演化,境界层次上的绝对差异,让任何低层次的力量都失去了意义,就像河流中的鱼不管是如何扑腾,都不可能更改河流流动的方向。 “……不是说这方天地的真灵彰显么?”刘玄应又问。“那边那几个应该就是神道中极有地位的人物,为何不请动真灵现世来消解此厄?” “……上一次的真灵现身就耗费了太多的力量,这一时之间难以为继……”风吟秋摇头。刘玄应也是说到了关键之处上,也只有天地法则具现化的真神之力能在层次上碾压这个奥术幽魂。但偏偏因克雷向来打击神殿教会的势力,一时间难以找到其他真神的高阶祭司,即便找到,能不能用出代价极大的九阶神临术也是难说。 精灵们所信奉的生命之神倒是此方世界的守护者,却又在上次的神降中有了不少损耗。想到这里,风吟秋心中一动,转过去问:“无敌兄,你对此可有什么办法么?” 不远处的仁爱之剑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来到这里后的神色就一直极为古怪,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又似乎有些惊疑不定,只是看着那个占据了安杰洛的幽魂一言不发,双目中精光闪烁不定。 风吟秋见状也是微微失望。原本刚刚想起来问他的时候还是有些期许的,这位友人行事风格和言语有些颠倒胡乱,但往往都能在绝境中做出不可思议的惊人之举来逆转乾坤。只是上次去闭关斩除了心魔之后,虽然拳意上似乎略有进益了些,重新变得稳重沉厚也可以说是好事,却失去了往日的那股灵气和那种似乎能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的奇异神韵。 “我说,诸位。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慢慢协商一下,争取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现实呢?” 这时候安杰洛拍了拍手,朗声说道,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事实上他确实才是这里的核心主角,他的声音洪亮而自信,话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就像一个做好了充足准备的演说家:“暴力带给大家的只能是伤痛和毁灭,帝国和精灵那一场战争不就是给我们的教训吗?我们作为智慧生命,当然是要用我们的智慧选择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终结(5) “现在的事实是你们不能毁灭我。而且你们也感觉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魔网的补完和不断完善,我的存在也会越来越稳定。那么我们就应该来探讨一下大家如何长久共存了。” 安杰洛双手一摊,脸上的微笑还是那么地迷人和自信,面对周遭欲杀他而不可得的敌人,这样的言语和表情似乎还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半空中风元素发出沉闷的呼啸声,两个巨大树人身上的藤蔓也在不安地抽动,精灵大祭司们的愤怒和躁动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他们也全都没有妄动。也许这个奥术邪神未来确实会带来各种灾难,但如果现在就毁灭这个存在,那立刻就带来这个高地乃至于这个位面的灭顶之灾。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公爵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今天他已经憋屈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但是作为一个统治者,一个还算及格的政治家,他依然没有完全被情绪左右。无法以暴力达到的目的,本能地会去尝试妥协。 “我要的其实并不多。”安杰洛,或者说操控他的那个奥术幽魂似乎很直截了当。“就如同我开始所说的,我要奥术的光辉在这里重新升起,我将重新寻回帝国失落的权柄。而小罗伯特,你并不会失去什么,你依然是因克雷公爵,我不会干涉你对因克雷的掌控,我对行政方面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想看到分崩离析的帝国重新找到一个凝聚力。让因克雷成为新的帝国首都,当然比有名无实的奥罗由斯塔更合适。充满了开创精神的因克雷人,也比老朽不堪的大平原贵族们更适合担当新生奥术帝国的新一代贵族。” 公爵默然不语。他不觉得这个奥术幽魂说的就是真话,但暂时也找不出什么陷阱和可见的危机来,作为一个奥术虚拟出来的人格和心智,并不存在普通人类的野心和欲望这种感性需求,一切都是在底层指令上延伸出来的。而这个由帝国皇子的执念而诞生出的奥术心智,目标当然是光复奥术帝国,重塑奥术的荣光。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幽魂之前所说的似乎又非常地合理,这些提议也非常地有诱惑力。因克雷会因他的存在而带来巨大的凝聚力和声望,如果加上他的奥术知识和能力,成为大陆新时代的中心是顺理成章的事。而这原本就是公爵的目标。 一时间公爵居然有些心动起来,反正现在也拿这个幽魂的存在无可奈何,这样一条新的路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精灵族的朋友们,你们也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安杰洛又转向了几位精灵大祭司。“已经存在了的东西,自然在背后有其必然性。当伟大的柏拉图陛下从月光与繁星之森带出那枚世界之实的时候,其实就注定了会有无数的用奥术塑造的神灵诞生。” “神灵是世界法则的形态,你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自然对生命的亵渎!”两个树人形态的大祭司,高空中的风元素一起发出愤怒的咆哮,好像整个森林都在随着他们一起怒吼。“柏拉图拥有着崇高的理想和感情,圣树给予他世界之实是对人类的恩赐,让人类能从所有种族中脱颖而出!但是人类辜负了生命溪流的恩赐,用世界之实转化出的魔网最终成为了你们欲望的工具,居然最后想要用这个工具来扭曲世界。像你这样的存在必将带来生命的毁灭!自然的毁灭!” “生存和死亡,兴盛和衰亡,不过是像白昼和黑夜一样的自然交替。毁灭之后必有新生。这是西方天神大陆中文化的理念。你们作为生命溪流的侍者,却连这么核心的自然道理都不明白么?”安杰洛洒然一笑。和他的气度卓然和精灵大祭司们的暴跳如雷一比较,立刻就高下立判,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公,那几个丧失了人类形态的怪物都只是陪衬的小丑。“你们又怎么知道生命溪流给予我们人类,给予我们奥术皇族魔网的力量,不是为了酝酿一个全新的世界?只凭古板的印象和教条就来做出判定,你们的认知太僵化了。反正你们现在也拿我没办法,不如就静静地等待生命溪流的苏醒,再次使用神临术来让他亲自来裁决我吧。” 几个精灵大祭司没有再开口,应该是明白了和这个幽魂的任何争执辩论都没有意义。 “这……这个家伙……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奥术傀儡?”一边的阿德勒早已经被安杰洛这一套表现出的非凡气度和说辞震惊了,几乎就要心悦诚服,甚至都怀疑起来这其中奥术傀儡的真实性。“难不成真的是一种全新的奥术生命?也……也许我们可以再尝试和他多沟通一下?” “不要被他表现出来的表象迷惑。他表现出的这些东西都肯定是有明确的目的的……”公爵的脸色依然阴沉,虽然似乎找到了另一条路另一种可能性,他却也没有放松心情,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判断。“……这东西就是要让人错以为他是一个有着灵魂的真实存在,这样才会不由自主地站在‘人’的角度上去判断他和期待他……直到现在我们都是在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跟着他朝前走着。这东西的逻辑判断能力和归纳能力实在太强了,幸好我们还能判断出他的方向和最终目的……” “复兴奥术?复兴帝国?”阿德勒问。 “那是说给你听的。”公爵白了这个太容易受人影响的同伴一眼。“这东西的目标应该是和魔网彻底合一,成为奥术之神。所以他才用现在这样的方法来拖延我们,他需要时间来巩固人们对他的信仰,这是次级神的存在基础,他也需要时间来把构成自己的奥术公式和魔网慢慢彻底结合。这应该就是他从盖西狄皇子那里接受来的最终指令。” 阿德勒一下瞪大了眼睛,花了好几秒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想了想再问:“然后呢?成为了次级神之后呢?” “……不知道。一个完成了最终指令的奥术傀儡,应该就会以保持稳定性为最优……不过也可能他还有更底层的指令目标,这些表现都是误导我们的而已……所以我才犹豫到底要不要相信他,和他合作。”公爵阴沉着脸,眼中闪烁不定,随后又长叹一口气。“但是好像我们现在也没的选,目前来看还真只有跟着这家伙的安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是啊,只是想到这样设计我们,让我们不得不亦步亦趋的居然只是一个没有灵智的傀儡,实在是让人很不甘心……”阿德勒的神情也变得古怪,点头承认自己这边的失败。“……幸好这还是出自帝国皇子,出自十一环奥术的造物……受这样的奥术支配,说起来也不是那么丢人了……” 公爵的眼角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他们最终还是要向那个傀儡妥协,或者说不打算去冒险破坏那傀儡的计划……”不远处的风吟秋摇摇头,也是感叹不已。“当真是术器之道,走到最后主客不分,居然人被器所驭。” “那小安呢?那个神道傀儡一直附着在他身上,时间一长定然对他有害。”刘玄应问。“他们就都没有考虑过如何救他么?” “这般情况下自然不会……”风吟秋也摇头微微叹气。严格说来那个幽魂并非是寄宿在安杰洛身上,而是通过暗夜面具和次级神冠冕形成的那个虚拟神灵上,安杰洛不过只是给暗夜面具和奥术提供锚点的一个载体,随着虚拟神灵的逐渐完善,他本身的神智就会被彻底给抹去,成为一个和肉躯魔像类似的活体奥术承载物。 而不管是公爵和精灵大祭司们,都无暇来考虑这个被奥术当做载体的少年,在面对有可能涉及位面的危机,涉及国家存亡的时候,一两个人的生死夹在其中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 刘玄应当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他仰头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默然半晌之后涩声说道:“小安其实要的也不多,他只是想要给他哥哥求一个公平而已……我也知晓在这人道流转之中小小一人的性命当真是浊浪中的一点浮萍,生死倾覆不过转眼之间,只要深陷其中便不可能有什么公平可言……但我也是也是自幼便在兄长的照拂下长大的,所以我便尽力传他一些手段,让他有能力去为兄复仇。但怎知……怎知会让他越陷越深,直至落到今日这样生死不如的地步……?” “……我也知晓这些大人物们都有自己的考量,在大局之中,一两条人命当真算不得什么……不过在我眼中,我这只为自家兄长讨要公道的徒弟,却是不能轻易就这般放弃,让他徒然送命的!”刘玄应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说越是有力越是激昂,他双眼中星光闪烁,看向不远处安杰洛脸上那个若有若无的面具阴影。“说到底不过一术器之道的傀儡罢了,我便不信当真是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让群雄束手,令天地变色!” “刘道长,你……”风吟秋感觉有些不妙,他能看出刘玄应想要孤注一掷,但阻止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其实他也心中憋着一股气。刘玄应所说的也是他心中所想,这欧罗奥术的区区一个死物就将他们给尽数算计安排了,自家所学所传承的这一身道统又算什么? 刘玄应迈步而出,周身星罡旋转弥漫。虽然只是短短的数分钟休息,道门先天元气的生生不息也让他恢复了不少功力,而内蕴精微的道门玄功却在这未出手之前就展露出了星罡异象,说明他即将是要真正的全力以赴,再不留丝毫的余地。 刘玄应的动作立刻也引来了其他人的瞩目。四名精灵大祭司和公爵两人都还只是愕然,他们听不懂刘玄应刚才和风吟秋的所说的话,而安杰洛身上所附着的那个奥术幽魂却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伸手一指,空间中无形狂暴的奥术能量就朝着刘玄应倾斜而出。 基于奥术公式做出的判定就是如此地直接,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旦判定出了这是个有威胁需要消灭的对象,这个之前还彬彬有礼对刘玄应口称老师的少年立刻就做出了全力攻击的姿态,通过这段缓冲时间他也和魔网似乎联系得更加紧密了,这一个应该是九环的单指向性攻击奥术落到了刘玄应身上,将他的身体在瞬间爆碎成一片模糊粉碎的血肉,然后又在不知名的的力量下收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 不过刘玄应并没有停下脚步,就在身体被奥术粉碎的同时,一个纯粹由无数星光组成的刘玄应就迈步而出继续向着安杰洛而去,与其说是他被那个奥术摧毁了身躯,不如说是他借着那个奥术主动抛去了身躯,化作了这个奇异的星光形态。 风吟秋和仁爱之剑眼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不已,脱口而出:“星河真罡,先天元神!” 不远处,公爵两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两株巨大的树人微微颤抖,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星界神灵!这是星界外域的神灵!” “诸位,这人要攻击我!”安杰洛脸上还带着微笑,却没有继续使用奥术,应该是判断出了奥术对如今状态下的刘玄应没有什么作用,他只是一边后退一边飞快地说道:“如果你们不想下层界出现在这里就立刻保护我……” 但其他人都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刘玄应就化作了一道璀璨无比的星河一掠而过,将安杰洛裹在了其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终结(6) 这一刻,现实和无垠的星空重叠在了一起,所有的物质,所有的景象,所有的感触都消失了,只剩下周围无穷无尽的虚空还有无穷无尽的星辰,在这一刻,人仿佛都不再受物质不再受位面不再受元素的束缚,都能与这万古永恒的无尽宇宙同存。 公爵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中。不管是他们曾经见识过何等宏大的奥术,曾幻想过何等的壮美的景色,曾经历过如何刺激的感官享受,都无法和此刻的感受相比,甚至可说连百分之一都无法企及,因为他此刻在这里是无限,是永恒,是不朽。 “吽!”忽然间一个奇异的声音震动了这片无限也无暇的星空宇宙,也震动出了公爵的知觉,他瞬间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随后是身体,然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后背向后急扯,他这才有了方向感和时间感,最后是猛然眼前一亮,就像从一个最深层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样,意识思维也随着眼前的光芒和景象完全苏醒过来。 然后公爵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一个人拉着朝后飞退,退出了一片由无穷星光组成的璀璨星河,落到了之前所在的那个密林之中。 有短短的一刻,公爵还非常怀念那种令人完全沉浸其中的无垠感觉,还觉得这人把他拉出来纯粹是多事,但下一瞬间他才惊醒过来吓出一声冷汗,他居然会喜欢那种丧失自我意识,没有了逻辑没有了判断没有了自我存在感的存在方式,身为一个奥术师这简直是难以置信,也是不可接受的。 “罗伯特,你没事吧?”阿德勒冲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 “我当然没事……”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公爵才发现在背后抓住他人原来是风吟秋,而风吟秋似乎并没怎么关注他,只是一脸凝重地看向前方一片周流不止的星河。 “这是……刘做的?”公爵回忆了起来,之前刘玄应化作的一条星光长河冲过来将那个奥术幽魂操控的少年包裹在了其中,他因为站得稍微靠近了一些也被卷入了其中。“他……他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们没有告诉他,杀掉那个家伙会引起下层界和这里的重叠吗?” “他并不是想要杀掉那个奥术傀儡,应该只是想要把他从那个少年身上剥离下来。”风吟秋在一旁回答。 “剥离下来?这怎么可能……”公爵摇摇头。暗夜面具和那个幽魂本身都是涉及十一环奥术的造物,即便现在的寄身作用也是十环奥术,在这种涉及世界法则的层次暴力已经没有意义了,即便是单纯地破坏也是十分困难的事,否则他们之前也不会束手无策。而想要将之细化地操控处理,那必须是层次相同甚至更高的力量,譬如神临术,但这个西方人施展出来的这个星河一般的法术能与之相比吗? 公爵也将注意力放到了那片星河上,这次在外部观看,再也没有身在其中的那种令人沉迷不可自拔感觉,但依然能感受到这片奇异景象的非凡,仿佛是一片星空宇宙直接镶嵌进了这方世界中。这时候公爵才猛然惊醒过来,刚才他陷入那种奇异的状态之中,但是身上恒定的因果序预警术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他连忙问:“如果我刚才没有出来,一直在其中的话,会怎么样?” “丧失自我变成白痴。”风吟秋头也不回地回答。“有些类似于那个叫明斯克的老法师那样。” “那这个是……”公爵立刻用出了所能用的最高环的侦查奥术,无数复杂而有序的光幕在他眼中闪过,从奥术从法则的角度将眼前这片星空背后的意义所解析出来,让他不由得失声惊呼。“神域?这是神域?还是拥有星界一样属性的神域?” “……这是人类灵魂直接和星界共振合一晋升而成的星界神灵,难以置信,人类居然可以将灵魂的强度拔高到这样的地步,不借助任何的信仰而成为和神灵同等的存在……”精灵大祭司的低沉声音隆隆响起,他们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片星空。“星界包容一切法则,同化一切法则……这个灵魂非常地强大,对于星界的理解和共振也非常地强烈,只是要在物质界维持住这样的神域还是太勉强了……他这样的存在会不停地受到物质位面的挤压和排斥,他这样的状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什么意思?你们是说这个神域随时可能要崩溃?那个奥术幽魂会怎么样?魔网呢?会不会受到震荡?那里的空间孔洞呢?”公爵立刻一连串地爆出几个问题来,一向自信满满的他现在也是一脸的焦躁,因为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掌控和预料。眼看精灵大祭司们没有回答,他转而问向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你们两个能说明一下吗?刘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不是有一定的把握?这个什么星界的神域会对那里的空间造成什么影响?” “我们也不知道。”风吟秋现在也没空去理会公爵,他和仁爱之剑两人看着前方的星河,心中都是感慨万千,不管这些精灵大祭司怎么说,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刘玄应这一道凝聚了星光罡煞的先天元神是什么。这是道门的至高之境,超越了这方世界的束缚,堪可与天地宇宙同存不朽的存在。 当然,刘玄应自身的修为应该还没有真正达到身与道合的这一步,只是在这方世界中参悟不同的天地法则,修为大进之后摸到了这个门槛,还必须经历长时间的温养,最后才能完美地踏入那最后一步。而现在他却是为了救回弟子,为了对付那个一步步将他们逼到这绝境的奥术幽魂,为了不甘心受一介傀儡的摆布,直接舍弃肉身转化元神,绝了自己日后的进境,不成功便成仁。 照理来说,这一道先天元神与天地并齐,妙用无穷,用奥术的角度来说就是法则性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的极限,应当能反制那个奥术幽魂,救下安杰洛,还能弥补上那些空间裂痕才是。但刘玄应自身的元神火候应该还不足,而且不断受到这方世界法则的挤压排斥,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而到了这种层次,其他人也再没有插手的余地了。这一道星河就是刘玄应的元神显化,排斥一切法则,同化一切法则,任何奥术都不能对其产生作用,阿德勒和公爵这样的大法师一旦深陷其中就连同自我意识都要溃散,连那些精灵大祭司也是避之则吉,也就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还能勉强出入其中,不过对于刘玄应如何对付那个奥术幽魂也是毫无帮助。 “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只有把一切交给刘道长了……”风吟秋喟然长叹,然后转过去对着公爵说。“刘先生确实是有顺利处理掉那个奥术幽魂,抚平空间裂隙的可能性,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失败,那片空间真的和下层界相互重叠……你们最好还是先疏散因克雷的民众吧。” “……你知道因克雷有多少人吗?”公爵脸上的筋肉抽动,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眼中满是血丝,对之前不久还负责帮忙掌控因克雷情报的风吟秋明知故问。“要疏散这么多人,要耗费多少的时间?刘这个东西能支撑多久?我要把他们安置在哪里?还有……我用什么理由来让他们疏散?告诉他们我们历经三代积累制造的奥术序列已经全部毁坏,一点也不剩。而他们爱戴的崇拜的因克雷的统治者公爵大人,却是至始至终都被一个奥术傀儡玩弄于鼓掌之中。现在因克雷还因为一个西方人的鲁莽冒险而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而他们的公爵大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那个西方人来决定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赶快逃离这个他们一手建设起来的城市?” 风吟秋微微摇了摇头。他明白公爵的意思,要将上百万的人从城市中撤离,这样的工程不止规模巨大难以实行,而且无论成与不成,对公爵府对公爵自己的威信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若是还有机会,公爵绝对会选择和那个奥术幽魂合作,甚至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刘玄应。而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宁肯去等待结果。 “不用去管他们了,我们先去把自己人安排好再说。”一边的仁爱之剑沉声说。 仁爱之剑所说的自己人,自然就是因克雷中的神州族裔,这也是现下唯一能做的事了。风吟秋点点头,看了仁爱之剑一眼,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大对,似乎是有什么事憋在心头,想了想便提醒他道:“无敌兄,不若你还是用之前那个王剑仁的身份去通知因克雷中的神州族裔,那个形象在年轻人中的号召力极高,通知赛丽尔那几个带头的也更方便。” 仁爱之剑对这话的反应却是非常地奇怪,他深深地看了风吟秋一眼,那眼中的意味复杂而古怪,最后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那身份说不定另有大用,我们就这样去通知他们就好。若是等会有什么变故……风兄弟你最好第一时间赶来这里和我汇合。” 风吟秋皱眉。虽然觉得奇怪,但这时候也没空去深究这些了,他转身化作一道电光朝因克雷掠去。 首先要安排的自然就是曾文远和张羑里。按照风吟秋之前的叮嘱,这两人现在还在大剧院中等着,而当风吟秋在休息室中找到他们的时候,张羑里依然还是昏迷不醒。 “风……风叔叔,羑里姐这是怎么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曾文远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有不少人赶过来看望过尤利西斯小姐了,也带来了不少药剂和死灵系的奥术卷轴,但无论他们怎么样张羑里都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气息还越来越微弱。 风吟秋心中暗叹,他现在当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张羑里的伤势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神魂被那个奥术幽魂所安排的十环奥术当做了载体和桥梁。她虽然自幼练习拳脚功夫身体还算得上强健,气血旺盛,但终究是未入先天,又不是神职者,神魂和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被这十环奥术强行加载众人的信仰再转化为神域法则,等于是让三岁小孩一下担上了百斤重担,不出事就怪了。 神魂是比肉体和心智更为根本的存在,一旦受了损伤也更为难治,至少风吟秋自己目前没有什么办法。万有真符中原本有神魂相关的灵符,但是在这欧罗大地上法则不通,没有奥术来激发相关法则演化也是无法运用。 仁爱之剑应该也是对此没有什么办法,他的先天拳意只注重于自身的壮大凝实,并没治愈温养别人的用途。心智类的奥术也是无能为力,如果说神魂是纸张,心智就只是纸张上的画,层次不同再是神妙也没有倒果为因的可能。 若是刘玄应没有显化元神去和那奥术幽魂搏命,也应该有法子,只是现在的情况也不用说了。那么所剩下的唯一办法就只有去找强大的神职者,风吟秋上前去抱起张羑里,对曾文远说:“城外有几位精灵大祭司,我带她过去请他们想办法,你想办法去通知所有认识的神州族裔,让他们快快离开因克雷……” 正在这时候,风吟秋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悸动,然后怀中的少女微微一震,那一直紧闭的双眼居然睁开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终结(7) “风叔叔……是你来了?对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张羑里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初始还有些迷茫和混沌,但很快地就变得有神起来,还放射出灼灼的荧光,直直地照在风吟秋的脸上。 风吟秋连忙将张羑里放下,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刚才那阵奇妙的悸动并不是来自于张羑里身上,而是其他什么地方,虽然不大,却异常地深邃悠远,连他神魂中的万有真符都在隐隐随之一起跃动,这绝非是什么简单的动静。但张羑里却明显地受到了影响而清醒了过来。 风吟秋连忙问张羑里:“你……没事吗?有什么感觉到不对的地方?” “我……没有啊。”张羑里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确实并没有什么妨碍,便莞尔一笑,艳若桃李。 “羑里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刚才都把我急得要死……”曾文远在一边直拍着胸口,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风吟秋却感觉有哪里不对,神魂上的伤势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完全好转,而且他总感觉张羑里看他的目光有些怪异,皱眉问:“之前发生的事你可还记得么?你那时晕过去有什么感觉?” 张羑里点着自己的嘴唇回想了一下,说:“我之前在舞台上,感觉似乎有很大一股力量从我头顶直接灌注到我的身体里,然后又马上抽走了,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那个叫莫里的家伙……一定是那个叫做莫里的吟游诗人,他教给我的乐曲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奥术还是神术借用那些乐曲,可能还是整个戏剧来进行。”曾文远在一边咬牙切齿。他虽然知道的极少,但毕竟感知敏锐头脑聪明,还是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幸好羑里姐没事……可惜那家伙趁乱跑掉了……” 风吟秋懒得去和他多解释,也没时间去深究张羑里的伤势到底怎么会突然变好,快速对他们两人说:“既然没事你们就快些离开因克雷,还有你们如果有熟识的朋友,特别是我们神州族裔的也叫他们一起快快离开,这里有可能会有极大的变动……” “风叔叔,你要去哪里?我也一起去!”张羑里忽然说道。 风吟秋和曾文远两人都是一怔,风吟秋摇头:“我这里还有极紧要极危险的事情,你插不上手的,还会徒受波及。你向和小文一起尽量带人离开……” “不,我不走,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张羑里却是反手一下就拉住了风吟秋,一下就钻进了他的怀中,双手将他搂住。“风叔叔……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你跟我来,我们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这个突然而至的举动不只是让旁边的曾文远目瞪口呆,风吟秋也是愕然不已。张羑里的俏脸微红,眼波如水,让她那线条明朗精致可人的容貌看起来更是娇艳不可方物,少女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侧,即便是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躯体中蕴涵的无比青春和活力,还有一股处子特有的幽香阵阵传来,让他也心神动摇。 果然是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了。风吟秋只是短短的恍惚之后就清醒过来,这不只是张羑里出了问题,连他自己的心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些微的影响。 张羑里搂着他的手越搂越紧,那力气似乎已经超过了亲昵的范畴,而少女的脸庞上的红润之色也看起来越来越奇怪,仔细分辨的话能看出她的眼角唇边似乎正在微微泛起细微的鳞片形状,一种怪异诱人仿佛能激起人心底最深处欲望的气息正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若是在神州上,这样的状态多半就是被修为高深的妖物魂灵附体了。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加上刚才那阵奇异的悸动…… 风吟秋伸手在张羑里的额头上一点,她的身躯骤然一僵,白色的冰晶飞速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眨眼之间就将她给封冻成了一大块冰雕。这是曾经用来封冻过仁爱之剑的八环奥术‘极寒深渊’,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将之作为最常用也最优先的对单体奥术,就是因为这个奥术并不会直接至目标于死地,瞬间的超低温可以将生物一直保持凝固的形态,在一些情况下甚至能保护目标防止某些方面的恶化,比如现在。 “风……风参谋长阁下……你……你……羑里姐她……”一边的曾文远已经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她的神魂受了污染,开始朝下层界生物的方向演变了”风吟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阴沉。并不只是因为张羑里,而是张羑里这个变化说明了更严重的问题。他用力场巨手带起冰封住的张羑里,直接破开剧院的墙壁朝外飞去,只给呆在那里的曾文远丢下一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也不用再去通知谁了。那边的事若是能顺利解决,自然能将她给治好,若是失败了……” 若是失败了,那就一切皆休。这些话却是用不着说了。 带着张羑里朝着因克雷城外飞去,在还远离那座树林还有数里之外,风吟秋就看到了那一团比原本扩大了近倍的星光。在不远的地方公爵和阿德勒还用随身带着的材料原地构建了一个小型的奥术法阵,配合着侦查类奥术一直看着星河的状况。四名精灵大祭司也没有离开,两个巨大的树人半蹲在地凝视这里,半空中的绿色雄鹰和风元素长老不安地四处盘旋。 “情况如何?”风吟秋落在阿德勒和公爵的旁边,略有些奇怪的是他们两人的神情却并没有显得多慌张。 “嗯……刘好像成功了……这个星界神域在扩大之中,但同时空间又非常稳定,魔网的连接度也在稳步地提升……”公爵的神色轻松了不少,阿德勒则已经是开始面露喜色。“看起来他好像真的成功压制了那个盖西狄皇子的幽魂。” “怎么会……”风吟秋一怔。“你们刚才没有感觉到那阵下层界的气息震动吗?” “刚才空间是有一个短暂的震荡,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稳定。”阿德勒不以为意地点头回答,只是诧异地看着风吟秋带来的张羑里。“为什么把尤利西斯小姐封冻?还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察觉到世界之风正在紊乱不安,这是因为来自深渊的呼吸……”上空中的巨大风元素忽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飞舞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另一边的绿色巨鹰也不安地扇动起翅膀来。 “咦?但是我们这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啊……”阿德勒转过去和公爵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再仔细查看了一下奥术序列中反馈回来的数据,却还是表示没有问题。 一个人影从远处飞掠过来,赫然是仁爱之剑。他只是看了一眼冰封中的张羑里就皱眉问:“怎么回事?” “她被之前那十环奥术当做桥梁吸取信仰香火愿力,导致神魂受损,刚才那一阵天地异动之下,开始如同妖物附身一样有了异变……”风吟秋黯然摇摇头,又问:“无敌兄你怎么也折返过来了?没有去通知城内的神州族裔么?” 仁爱之剑深深地看了面前那片星河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时候两个树人开始站起身来,迈动步伐开始试图进入那层星光。但是一接触到那些好像只是虚幻一样的细微光点,他们那巨大的身躯就开始不断地崩解粉碎,而且和之前被击碎后还若无其事不一样,这两个巨大树人的口中都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显然这个先天元神所化的神域对他们是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见状那本要朝这里冲过来的绿色巨鹰和风元素长老也立刻停了下来,而不远处的公爵和阿德勒更是手足无措,甚至他们都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靠这些家伙是不成的,道门先天元神加上九天星罡,放在真武宗也是压箱底的东西。而这些家伙说到底不过是真灵法脉的巫祭,除非请动真灵附体,否则不过就是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神棍罢了。”看着那几个精灵大祭司不知所措的样子,仁爱之剑不屑地摇摇头,又转而看了公爵和阿德勒两个一眼也是不以为然。“那两个家伙更不用说了,包括所有的奥术师都只是寄生在那魔网上的小虫子罢了。刘道长的这一道星河元神就算还不够成熟,本质上说不定和他们那魔网也不相高下,他们连看个明白都够不上。” “刘道长这一次兵行险着,可能是出了些岔子。”风吟秋叹了口气。“虽然我们两个境界逊他一筹,但如今还是只有我和无敌兄两人能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好像确实如此。”仁爱之剑深深地看了风吟秋一眼。“不过说到底,此事你我其实并没必要冒险。刘道长这元神若是崩溃,被裹入其中的我们可也是生死难料。我们大可和这些人一样暂时袖手旁观,或者干脆就远遁开来,不管这那什么下层界到底会不会连同这里,反正那些奥术师和精灵总会来处理,这欧罗大陆的这些白夷到底如何也不关我们的事。说不定这番界域震动,海外的那些风暴就会停歇,我们借机返回神州岂不是好?” “……无敌兄说笑了。”风吟秋诧异地看了仁爱之剑一眼,有些不解他这番话的意思,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怪异味道。“这般情况下,我们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仁爱之剑稍稍默然沉吟了一会,点头一笑:“也是,很多事到临头,其实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那就走吧。” 言毕仁爱之剑就直接迈步走入了那层星光中去,身形顿时被无数的星光掩盖消失,风吟秋连忙跟上。 再次踏上这片星河元神构筑的世界中,风吟秋发现相比上一次进来救出公爵,此刻的星空似乎更磅礴,更为有序了。他心中稍安,这应该是说明刘玄应的元神并没有涣散,相反应该是更为壮大稳固了的样子。 仁爱之剑就在前方踏步而行,风吟秋赶紧跟上并肩而行。两人都是脚踏虚空向前走去,在这片星空神域中四大元素和物质的分界并没有那么清晰,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以神魂为主导的世界,普通人进入其中五感和意识都会飞快弥散,不预先设法将魔网延伸进来再想方设法加固,公爵那样的大法师在这里和普通人也没有任何的区别,只有像是仁爱之剑这样神魂凝固武道意志合一的先天强者才能在其中保存完整的自我。 至于风吟秋自己却还是依靠了万有真符,这枚先天至宝和他的神魂合一,让他同样在这片星界神域中活动自如,他甚至能感觉到万有真符正勃勃而动试图想要和这片神域共鸣,只是这片星空其实只是刘玄应元神的一部分,法则内敛浑然为一,两者并没有真正的勾连交互。 星空在两人身边不断掠过,在这片元神演化出的界域中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和物质世界大为不同,外面看起来似乎只有方圆数十丈,但内中却好像包藏宇宙广袤无边,不过幸好两人还是能够根据星光旋转和逐渐浓密的方向大体确定方向,而且不久之后两人就看到了刘玄应。 这是一个由无数星光组成的刘玄应,依然是那样的隽永出尘,飘飘欲仙,一如他之前还有肉身的时候一样。此刻他双掌在胸前虚抱,而掌间有一个人正在不停地翻滚,那正是安杰洛,而不时又有一个灰色的盛装人影又从安杰洛的身上上闪现出来,旋即又隐入他的身体中。 “停手……你……难道……察觉不出……下层界的气息……正在侵蚀……”安杰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因为只有在那个灰色人影和他重合的时候才能说话。这里传来的其实已经不是依靠音波传递的话语,而是直接响自思维的波动,虽然还是能分辨出这是奥术幽魂那个很有魅力和自信的腔调,但这内容分明已经是有几分求饶的趋势了。 但是风吟秋和仁爱之剑并没有因为这个元凶看起来即将授首的喜悦,因为在刘玄应的背后,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正在星光旋绕中越来越清晰,孔洞对面则是一个充满了熔岩,腐臭,扭曲和不详气息的世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终结(8) “……我已经将魔网节点定位到了下层界……这个躯体的灵魂正在受到……深渊气息的侵蚀……必须由我来掌控……否则在我脱离这个躯体的同时……这个灵魂和肉体都会开始恶魔化……” 在刘玄应掌间不停翻滚着的安杰洛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来,这是那个奥术幽魂在威胁,也是在谈判:“……放弃吧,和我敌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一旦消亡,节点就会和下层界彻底结合……你们就算弥补了空间通道也没用……这个少年会生不如死……从灵魂到肉体都成为一个卑劣的下层界生物……只要让我掌控因克雷,复兴奥术帝国……我可以保证给他一个新的身体,给他一个完整的灵魂……” 随着这个幽魂的话语,刘玄应双掌旋转的速度逐渐地放缓了,应该是他也察觉到了这些话并不是恫吓。而那不停地在他掌中旋转的安杰洛的身体上,也确实开始有怪异的鳞片不断在浮现。 远处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一时也默然无言,他们也不知该劝什么。刘玄应这抛弃进境,冒险舍身以元神显化的一击,居然还是无法彻底救回安杰洛。而这个奥术幽魂为了自保不惜将自己占据的魔网节点投入下层界,也难怪张羑里便直接受到了影响,应该是她的神魂一直被那个次级神冠冕所影响。 “我只是想要取回我原本失去的东西而已,你们为什么要阻拦呢?嗯,也许我确实是犯下了错误,其实从一开始,只要我们大家好好沟通协商,就完全可以走出一条对所有人都有利的道路来。我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表示歉意,希望你们接受……” 随着刘玄应的停止,奥术幽魂重新完全和安杰洛的身体融合,话语也完全恢复了之前的那样条理分明,充满了亲切感和吸引力,甚至能感觉到其中似乎满溢着充沛的感情。 “我知道你们是带着重要的任务而来,要帮帝国使节团在我们欧罗大陆上建立功勋,为你们天神大陆的子民寻回根基和自信。这对我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帝国也曾经对你们天神大陆的文化非常地感兴趣,我的哥哥海德格尔还做出了相当高的评价,认为你们‘在存在中’的道路概念和二元演化论是比我们更高维度的世界观,觉得我们帝国正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啊,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父皇愤怒的样子……不过后来事实好像证明了他确实说得有些道理。那等我复兴了帝国之后一定会重视和你们帝国的交流和沟通,你们将会是新时代的开创者!无论对欧罗大陆,还是对你们的天神大陆来说都是!” “获得了这样的功勋和成就,地位和权力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甚至以你们三位的能力,站上权力的巅峰也不会是没有机会。到了那个地步,获得了那样的力量,你们有什么样的愿望,心中有什么样的执念都可以轻松地完成……” “够了。” 刘玄应漠然的声音打断了奥术幽魂充满了激情的演说,原本静止下来了的双掌又开始了旋转,而且这一次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安杰洛的身体立刻开始飞快地在其中翻滚起来,灰色的幽暗人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扯出身体,那些话语也立刻停了下来。 “不过区区一术道傀儡,还来妖言惑众妄图乱我心神,真当我等也和那些欧罗蛮夷一样只晓蛮力只图利害,被你牵着鼻子走不成?” 这无边星海中,刘玄应的声音宏大深沉中带着冷厉,如同一个真正的神灵。终于在一个怪异而悠长的破裂声中,那个幽暗的人形彻底地从安杰洛的身体上剥离了出来,然后在刘玄应的掌间飞快地旋转缩小,然后成为一颗漆黑的小球,旋即泯灭在了无穷的星光之中。这个在背后谋划数十年,推动因克雷成立,建立奥法复兴会,一手搅动大陆的无数风云的奥术幽魂终于彻底泯灭。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安杰洛的身躯也开始了变化,先是如吹气球一样地变大,但却并不是单纯地鼓胀,而是一种狰狞化的变异,骨骼扭曲凸出体外变形,甚至像是皮肤一样反过来覆盖全身,嘴边支出密密麻麻的獠牙,甚至在额头上开始浮现出两对新的眼睛出来。 灭掉幽魂之后的刘玄应立刻伸手按在了安杰洛的身上,那些异化立刻停止了下来。但也只是停止,那已经异化出了的形态却是无法再重新变化回去。 刘玄应默然不动,一身星光和周围的星河都在缓缓流淌,风吟秋和仁爱之剑都只能旁观,不知该如何帮忙。 良久之后,刘玄应的一声长叹响彻星河:“罢了罢了,我修道之人体悟天地运转,难道还堪不破这生死迷障么?天道轮回自有定数,人从天地中来,自然要归于天地中去,不过是迟早罢了。” 叹息声中,刘玄应双掌一合,那异化的安杰洛就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了星光之中,再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固然消灭了罪魁祸首,但立志要救的人也不得不亲手将之了结,星光身躯的刘玄应抬头上望,脸上无悲无喜,星河之间不觉弥漫着一股萧瑟寂然之气。 也就在此时,整个星河微微一震,所有运转中的星辰更加鲜活更加明亮了,如果说之前给人的感觉还只是单纯的无边无垠,现在就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深邃生机,能感觉得出这片星河这片无垠的宇宙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体。 “刘道长还请节哀。也恭喜刘道长元神圆满,成就不朽。”风吟秋一声长叹,半是无奈半是喜悦。他看得明白也分得清楚,如果说之前刘玄应的元神还只是崩碎肉身勉强成就,经过亲手将安杰洛和幽魂一起埋葬,心中迈过了一个大关隘,勘破了生死离舍的界限,这一道星河元神就是真正地圆满了。甚至从此这位就不再是刘道长,可以称作是真正的天仙刘玄应。 只是彻底舍弃肉身庐舍,以域外罡煞成就的元神原本就不是尘世之物,虽然宛如神灵一般不朽,可以飞天遁地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但没有香火信念的锚定和拉扯,存在本质却会受到这方世界的不断挤压排斥,所以道门成就之后即刻就要飞升去万星之间。刘玄应在这方世界能坚持这么久,应该是和这欧罗大地的天地法则和神州的不同有关,但尽管如此也应该拖不了多久了。风吟秋提醒他说:“那边的界域空隙被刘道长的元神笼罩,还请刘道长想法将之约束封闭……” “为何要封闭?”刘玄应忽然反问。他也看向那孔洞对面那个满是熔岩和混乱的世界,星光凝聚而成的眼中是一片漠然。“风道友可知那对面的是什么?” “什么?”风吟秋一愣,不明所以。 “那是世界残骸腐烂堆积成的无底深渊。”刘玄应的声音在这星河中回荡,依然是无喜无忧,不带丝毫的感情。“万事万物生死轮转,成住坏空皆有定数,天地世界也皆是如此。如同人之出生便是向死而去。我道门称之为出生入死,便是要让人明晓生死交替,轮转不休的定数。贫道也是在这般近距离下感受到了那边散发的败亡凋零之气,才能在心性感悟上更上一层,断离爱憎,生死混同,方能不朽。” “而这边的欧罗大地,同样也在诞生之时便开始了走向灭亡。而由成住转为坏空的转折点就正是那些白夷窃取天机,构筑成术器之道的那魔网的时候。这片世界的真灵凝聚出的智慧之果被欧罗白夷的欲望所驱使,从那时候开始这片世界便开始了飞速朝这深渊滑落。这世界的原生真灵虽有察觉,不甘心就此灭亡也使了诸多手段,只可惜天地大势又岂能轻易扭转?那魔网虽然毁坏,奥术帝国虽然崩溃,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人心中早已被术器之道所迷惑,就算没有那器道傀儡的暗中搞鬼,奥术重新复兴继而裹挟这片天地走向灭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这既然是天地演变的大势,我们又何须多此一举去封堵这界域缝隙?” 刘玄应的话语恢弘中带着漠然,仿佛天道高高在上,浩浩荡荡视万物为刍狗。风吟秋只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刘玄应之口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突然响起。笑的人是仁爱之剑,这一段让风吟秋震惊不已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却似乎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仰天大笑,脸上的横肉不断地跳动,似乎在绝大的滑稽中带着说不出的释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那小子说的是这个,原来那小子说的是这个……” “不知无敌道友为何发笑?”刘玄应问。 仁爱之剑继续狂笑道:“哈哈哈哈,我在笑那德鲁伊神棍小子曾说,有下层界的魔鬼意志要毁灭这方世界,还说这因果会落在我们这些外来人的身上,那些精灵的神棍也说曾有神谕降下妖魔作祟,还把矛头对准过我……哪知道原来是应在你刘道长这里啊!枉自我还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要与天地神佛一争高下,原来就连刘道长你这样的玄门正宗高人也脱不开天数运转,离不开神魔的意志牵引?” “无敌道友你着相了。”刘玄应漠然回应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你自身便是天地运转之理所造就,一切所思所闻所想所欲也莫不是天道中的细微涟漪,只是层层递进,如幼儿终会长为大人,眼界开阔境界拔高,最终从执着自身的小我升为与天地合一的真我。所谓神魔,所谓天地真灵也不过是天地宇宙大道的化身罢了,你受天地滋养,受大日照耀,受万物供养方能成长,方能有此修为,难道就不是天地神魔的恩惠?还不快快舍了那小我迷障,明晓天地运转真理。待我将此欧罗世界彻底破碎归入深渊,借这界域拉扯之力破开那混沌障壁,我们便可携手回归神州大地,将一切恩怨因果尽数了结。” “刘……刘道长怎会入魔的?”直到听了这番话,风吟秋总算完全明白过来,但他依然不敢,或者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所习的可是真武宗最为正统的道门玄功,自身心性也绝无缺陷,怎么可能入魔?”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旁的仁爱之剑冷冷低声道。“他自身元神没有圆满的时候将下层界的出口一起覆盖其中,堪破最后心关之时那下层界的气息就已经和他元神合一。他现在元神中就带着那下层界对此界的毁灭意志。” “这……刘道长当时实在太大意了……”风吟秋一想,也明白了过来。“无敌兄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过来?” “怎么恢复?”仁爱之剑露出一个狰狞的苦笑。“他那样根本就是夹杂着深渊意志成就元神,所思所想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时候周围的景色忽然一阵变幻,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漫天的星河已经消失,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树林之中。刘玄应正站在不远处,再不是原本那纯粹由星光组成的模样,而是又恢复了他原本那副血肉之躯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中闪烁着微微发红的星光。 不远处的阿德勒和公爵还一脸的惊喜,刚要开口询问,旁边的巨大树人和空中的风元素就一起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这是深渊的意志!这是恶魔君主的化身!” 作为生命溪流的祭司,这四位精灵长老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刘玄应身上的气息,他们也同时发动了攻击,巨大的树人挥动手臂砸来,上空的雄鹰喷吐出绿色闪电,风元素发出巨大的闪电,一如之前攻击那个幽魂寄生的高等恶魔一样。 “蝼蚁蚊蝇,何必聒噪。”刘玄应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挥了挥衣袖,这四个形态各异的精灵长老就瞬间崩溃,如同燃烧殆尽的木炭一样,化作了带着丝丝火星的飞灰随风飘散。 轻轻一步就迈上了百米高空,刘玄应遥看远处的因克雷淡淡说道:“就是此间芸芸众生让两位道友放不下么?也罢,且让贫道来替两位道友断了这离舍吧。” 言毕,刘玄应再轻轻摆手,对着因克雷遥遥一掌印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终结(9) 一个若有若无的手掌印记从因克雷的上方闪烁了一下,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幻象,但是下方的景象却就像被一阵热风刮过的蜡制模型一样,无论高大雄伟的建筑还是低矮破旧的平民居所,全都像炉火边的雪花一样软软地塌陷,崩溃下来。 坚硬的岩石也好,强韧的金属也好,甚至具有一定法则性的奥术造物比如魔像,都在这一阵看不见的热风中飞速朽烂,崩溃,好像一瞬间就经过了千年的腐蚀。地面有的塌陷融化,化作了腐烂的不知名淤泥,有的崩裂开来冒出了熔岩,这一片数里见方的地域就这样眨眼之间就化作了只剩死亡和凋零的焦土,所有的植物要么飞速地枯死化作灰烬,要么转变成怪异的荆棘,再没有一点绿色和生机。 原本置身其中的人和动物并没有即刻死亡,弱小的动物和体弱的老人和那些植物一样飞快地干瘪下去,不过是多挣扎了几息之后就化作了灰烬和枯骨,而健壮一些的成年人则在凄厉惨嚎之中开始了异变,有的身体长出鳞片,有的骨节凸出体外成为骨刺,有的四肢瘫软凋零直接化作了软体怪物。 “咳咳……这是下层界的污染!有人在这里打开了下层界!快去向公爵府求援!” 能在这样的异变中保持清醒的只有一些精灵和少数的神职者,他们虽然都显得极为不适踉踉跄跄地四处逃跑,身上不断地溃烂,总算还能保持原本的形态。但很快周围由人变异出的怪物就本能地冲向了他们,将这些已经没什么抵抗能力的人按倒在地疯狂撕咬吞噬。 转眼之间,因克雷中的这一片地域就化作了充斥毁灭和癫狂的下层界,从形态到生灵都无一幸免。 “这……这个是……这个就是神灵……真正的神灵的力量……” 阿德勒和公爵两人都是一脸的呆傻。通过法则性的侦查性奥术和高等奥术视觉,他们当然将这一场惨状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比单纯用肉眼所看到的更多的,是在世界法则层次上的演变。强大的奥术古老的巨龙都可以做到巨大的暴力破坏,但是和这种从根源法则上直接改变世界的方式比较,简直就是矿工的蛮力和奥术之间的差距,是完全不同层次的力量。 “……但……但这是下层界的法则……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要攻击因克雷?” 公爵和阿德勒已经只剩下慌乱叫喊的份了。现在的刘玄应早就超乎了他们的能力所能触及的范畴,即便是公爵府的奥术序列还完整无缺也不会有什么样的区别,面对真正的神明,那是至少需要十环奥术才能摸得到一点衣角,十一环奥术才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还有……为什么显示他会和魔网连接着的?既然这是神明的力量,为什么他没有受到物质位面的排斥?他是被那个盖西狄的傀儡心智给操控了吗?” “……你们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风吟秋喟然长叹。现在这样的情形,连他自己心中都升起一阵阵的绝望。“那个奥术幽魂已经被剥离出来消灭了,但是他已经先把魔网节点投入了下层界想要以此来要挟我们。刘把他消灭的时候,也将自身的存在本质和下层界连接在了一起,他如今是代表了下层界的毁灭意志,将下层界和魔网的节点作为了自身存在于这世界的基点,就像神灵利用信仰作为基点一样和这世界相融,不会再受到排斥了。” “代表了下层界的意志?那他不就是下层界的神灵,魔鬼大君了吗?还是个不受主位面排斥的魔鬼大君?”阿德勒早已经傻掉,只剩下公爵面目扭曲地问。“那我们要怎么办?能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因克雷毁掉?看着他把整个位面都拉入下层界?” “他要毁掉的可不只是因克雷……”风吟秋喃喃道,抬头看向半空。 这时候刘玄应正收手而立,看向下方问道:“无敌道友何必要来挡我这一掌?” 虽然把将近五分之一的因克雷化作了炼狱,但刘玄应这一掌却其实还是被阻挡抵消了大半力量。而出手抵挡他的正是仁爱之剑,也只有他才能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隔空一拳,将刘玄应一掌中蕴涵的毁灭气息击散了大半。 “刘道长,那些欧罗白夷也就罢了,这因克雷城中可还有着数万我神州族裔,你也就这样毫不留情地一掌拍死么?” 仁爱之剑仰天对着刘玄应朗声问道,同时摆摆手,将手上的一层黑红色灰烬抖散。虽然相隔着百米之外的凌空一击,但这一掌传递过来的气息却是真实不虚,也就是他的拳意凝练无比,自身精气神与天地相连,换做是其他人恐怕就要立刻开始异化。 “无敌道友还是看不破这小我迷障么?”刘玄应漫声回答道。“哪里有什么欧罗白夷和神州族裔?都是寄生在这位面之上,庸碌混沌过活的凡物众生罢了。贫道要将此世送入终末,自然也要将他们一起带去。” “刘道长!”风吟秋也飞上半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刘玄应喊道。“你可还记得你师门对你的厚望和重托?你若将这满界生灵都尽数毁去,如何向师门交代?就算你飞升星界,可有面目去见你的祖师玄玄子真人?” “风道友无须用这些言语来乱贫道的道心。”刘玄应微微摇头,神色淡然,这并非是完全木然没有感觉,而是看透一切后的无比笃定。“贫道以那万界残骸散发的生死混同真意入道,成道之基就是要将此界终结,纵然是玄玄子祖师挡在面前也绝不会退缩半步。而玄玄子祖师那等眼界心胸,当也早已堪破生死善恶之界,只观天地宇宙的生灭起伏。” “而我反观两位道友俱都是有大毅力大机缘,天资纵横万中无一之辈,都有机会超脱五欲红尘更上一步。大家一路行来相互切磋扶持,贫道能有今日的成道之机也多亏了两位的助力,因此便邀两位一同完结此界,再返神州了结因果。” 刘玄应看着风吟秋和仁爱之剑淡淡一笑,眼中的赤红星光流转:“风道友身负道门先天至宝,在神州大陆也是拨动风云,天下闻名之辈,只是和魔教纠葛太多,心魔深重,加之根基不稳,境界这才难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回归神州,贫道也有恩怨要去和魔教了结,正要见识那位大自在天子裹挟人道洪流的神通,是否能与儒门全盛之时驱逐狼神之力比肩。风道友与贫道同去,等化了心中块垒,身心通畅与至宝相合前景不可限量,成就一界之主也是等闲事而。” “至于无敌道友天资卓绝心性坚毅,靠着一路粗浅外门硬功走到如今的地步,真正乃是一等一的武学天才。只可惜出身微寒草莽,生性刚直不阿,受魔教奸邪之辈陷害才不得不沦落海外,本欲收集众生愿力和自身心魔合一改走神道之路,却还是落入小人算计……”说到这里刘玄应微微一愣,眼中的光芒闪烁,露出讶然之色。“……原来无敌道友因祸得福,得了此界真灵点化,将一点采自星空域外的神念挂在你身上,难怪你言语大变常有惊人之举……可叹那些异族巫祭还以为你是异界妖魔……呵呵,不过你自己也明晓过来此不过一点外物而已,不伤根本。等我们返回神州灭了魔教,那顺天五神策尽归你手,以你的天资心性推陈出新开宗立派自是不在话下,从根子上将那顺天魔教从今以后彻底铲除。” 风吟秋愕然看了一眼仁爱之剑,想不到他身上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秘密,更想不到现在的刘玄应境界居然高到了这样的地步,能一眼看透其中的玄机。 而刚才刘玄应的这番话也确实是让风吟秋心动了。和之前那奥术幽魂陷入劣势后的蛊惑言语不同,刘玄应如今力量境界全然胜过他们,可没骗他们的半点必要。而且看起来刘玄应的记忆全然无损,只是成道成神之基就落在灭亡这欧罗世界的深渊意志上,这一点不可更改,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能返回神州大陆,能将魔教连根掀起,能将自己的心魔破除,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如若是放在他刚到这欧罗大陆的时候说不定当即就会答应了,只是现在…… 正还在思量如何和刘玄应商量留下神州族裔,至少也要将张羑里和使节团等人都免去和这欧罗大地同归于尽的命运,旁边的仁爱之剑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刘道长果然已经以身入道,洞见万物因果。不过你看得透神魔手段,难道就看不透我心中的这股气,看不透我这一双拳头么?” “我这一路行来,莫管是艰难险阻还是冤屈憋闷,都只能是靠着这双拳头,胸中的这一股气硬顶着过去。就算是被那真灵摆了一道,我证悟自明之后也正要打算不日去那精灵森林去再和她见个高下。刚才你叫风兄弟无须用言语来乱你道心,你如今却给我们画下这么大一个大饼来?我自然是迟早要转回神州去向魔教讨还个公道,却是要靠着我胸中的这股气,靠我自己的这双拳头。不是靠你刘道长的援手,更不是靠给你刘道长让路,用这满城几万神州族裔的性命换来的。” “不瞒你说,那什么生命溪流一直在给我提示什么取巧致胜的法子。但我要做的事,我要走的路,我自己自然清楚,什么神什么魔也不要来聒噪!”仁爱之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似乎都是由拳头在自己胸腔里砸出来的。“在刘道长你眼中那些是庸碌混沌的凡俗众生,我却是见过他们鲜活勃然的模样,听过他们对我说过的话。你入道要灭杀这无辜的上万神州族裔,这大陆上的亿万生灵,我看不惯就是看不惯!我胸中的这口气,这双拳头,对看不惯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屈就!你要过去,便试试迈过来吧!” “好,但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果然是一颗纯粹坚定,万劫不移的武道之心。倒是贫道刚才失礼了。”刘玄应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对仁爱之剑打了个稽首。“那贫道便再来见识无敌道友的灭神拳意。” “那好!接着吧,这原本是准备给那精灵女人的!纵然漫天仙佛,十地神魔,阻我道者皆受此拳!”怒啸声中,仁爱之剑弓步,扬手,起势,对着空中的刘玄应出拳。 这是整个世界都在随之怒吼的一拳,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在跟随着这一拳一起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这是生命本身最为纯粹的力量,为生而生,纵然面对千辛万难,纵然面对毕生不得顺遂的风刀霜剑,纵然面对绝无胜算的神魔仙佛,也绝不退缩绝不妥协的一拳。 空中的刘玄应眼中泛起一阵赞叹之色,抬手一掌印下,掌间星光旋绕,看似不带丝毫烟火气,但那星光之中却又似乎隐见火光,蕴涵着足以崩毁世界的灭绝之意。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终结(10) 拳掌相交。 这一拳这一掌明明是隔着百丈开外相互击出,却又在转瞬之间即已互相交击在一起。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声音,好像并没有任何的响动,又好像整个世界都在震荡不休,无数的雷霆在更深层次的法则层次激荡炸裂,差点就要冲破现实的边界显露出来,将一切都撕裂都震荡成齑粉。 但是最终还是一切都归于了平静。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才能发现原来发出这一拳一掌的两人根本都在原地没动,仁爱之剑依然在地上,刘玄应依然矗立在高空。 刘玄应的身躯一阵晃荡,就好像水中的倒影受到了扰动一般,无数的星光和火光从他身体中散佚飘飞出来,显现出他并非血肉之躯的真实存在。足足好几息之后,他的身躯才又重新稳定下来,只是看起来似乎单薄透明了一些,更像是个通过仔细辨析能认出来的拟真幻象,再不复之前那和真人一般无二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确实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好!好拳法!好拳意!好武道!”刘玄应的脸上却全是一片赞赏之意,连连点头道。“果然当得起‘灭神’之名。” 随即刘玄应又露出惋惜之情,摇头道:“只是……可惜了,无敌道友终究是不明天道运转之机,这个人之道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地上的仁爱之剑缓缓收回了拳头,然后他猛地张嘴,咳出了一大口鲜血,而这口鲜血一离开他的身体就化作了黑色的灰烬。他慢慢站直,轻轻叹了口气,身上的衣衫尽数化灰而去。 不只是衣衫,连同他的身体也是,那一身千锤百炼,锻炼到了人身应有极限的肉体,也如同燃尽了的灰烛一般缓缓崩溃,化作最为细碎的粉尘飘落在空气中,直至随风而去。刘玄应的这一掌比之刚才险险毁去因克雷的那一掌更要认真了十倍,其中的力量没有外泄半点,这已是分量十足的真神一击,当年覆灭奥术帝国的力量也不过如此,早已不是任何生灵所能承受的了。 “无敌兄!”风吟秋上前伸手却又停了下来,他也看得这已经不是任何手段能挽回得了的伤势,此刻他的心中满是悲伤,惋惜,还有愤怒,对自己刚才动摇,胆怯又无能的愤怒。 “看来我只能走到这里了……这就要去见我那几个兄弟了……”仁爱之剑淡淡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里头一次露出疲惫和无力来,不过他又看着风吟秋一笑。“不过你的路还长着呢,那女人一直在提示我,要我强夺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来融合,只是我懒得理她……好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拳,是留给你的……” 说话间他缓缓举起拳头,朝着风吟秋击来。这一拳既缓慢又无力,是他这辈子最软弱的一拳,因为在出拳的同时他的身躯就已经在崩塌粉碎化灰而去。 “无敌兄……”风吟秋的眼中已经涌出了泪光。看着那个曾经盖世无双击碎一切的拳头这样软软地打来,然后就在击中他眉间的时候,仁爱之剑的整个人包括那个拳头都彻底溃散,化作飞灰随风而去。 轰。风吟秋却只感觉到自己的脑中宛如真正中了一拳,具有开天辟地般爆炸性力量的一拳。 被那一拳送来的有两股意志,其中一股刚毅不折,至纯至强,正是仁爱之剑自身的拳意。他的肉体虽然损毁消散,但是这股意志却并没有散,直接破开了风吟秋身上的对心智防护奥术,在他脑中炸开。 炸开的并不是拳意,而是庞大无边的情感和记忆,那是用八环奥术‘心灵秘偶’凝聚出来的情感和记忆。 另外还有一股极为微弱的意志,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却是深邃浩荡绵绵若存,与这天地根源相连,附着在这拳意而来,随即就附着在了风吟秋的识海之中。只是风吟秋没有空去理会,或者说他根本无暇去理会,那被拳意送进来的记忆和情感将他脑子里搅得乱成一团。 许久许久,这些庞大的记忆和情感才逐渐在风吟秋的脑海中理顺,稳定了下来,也许现实里不过是一两个呼吸,但是在风吟秋的感知中却好像过去了几十年一样。他眼角的泪痕都还没有干,再度抬头上望空中的刘玄应,眼神却已经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这时候的刘玄应又完全恢复了过来,那身躯看起来再度和旁人无异了。他如今是真正的神明,存在本质更和深渊相连,算得上是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存,刚才那一拳能伤到他,但是却伤不到他的真正本质。此刻他也留意到了仁爱之剑最后那一拳和风吟秋如今的样子,双眼中星光闪动,点头道:“原来无敌道友将那一点真灵意念让渡与风道友了,不过风道友当知那不过些许真灵的呓语而已,莫要再如无敌道友一般耽于小我之心,自毁前程。” “小我之心?”风吟秋一笑。“那是刘道长没有听过一句话,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说话的同时,风吟秋朝天升空而去,同时抬手上指,天空中一轮新的日光骤然出现。 这是九环奥术‘次级小型永恒烈阳’,来自之前阿德勒给他的九环奥术卷轴之一,算是一个形态稳固的弱化版阳炎爆。这个奥术一般不会用于战斗中,更多时候是用来制造区域性的光源或者是熔炼之类的奥术工程,而这时候风吟秋手指连点,空中接连出现了九个这样的小型太阳,和原本的阳光叠合在一起,强烈的光芒将所有的景色都照得无比地耀眼。 “这等皮毛小术,纵然是十日当空,又有何意义?”刘玄应看了一眼天上更高处的九个九环奥术造物,并不以为意,以他如今的层次,这和九只吹上一口气就能熄灭的小蜡烛也没什么区别。“风道友可不要沉溺于那些真灵意念的蛊惑。你身负我道门至宝,天地真灵也能借你神魂启用,若是风道友实在勘不破那阴魔心境,贫道说不得便要出手将之夺取过来,以免至宝沦落了。” 风吟秋不为所动。这些情感和记忆是在他心神俱全的时候传输而来,而且有了仁爱之剑的理解和进一步整理,他自然不会沉湎其中,和当初的仁爱之剑一样错以为自己就是接受不知名存在指派穿越而来的异界来客。他现在拥有的只是更多的记忆,更多的知识,以及最为关键的,天地真灵向他传达而来的善意的暗示。 ‘检测到宿主更换,原有主线任务更改……位面亲和度提升,法则活跃性提升……’ 不必在意这些只是为了契合那些记忆而组合成的怪异文字,风吟秋能感觉到万有真符正在和这个世界进行更深层次的搏动,曾经消耗一空的力量正在飞速回复,甚至开始溢出。 “缺了一门,不得不以这皮毛小术暂做补充,倒是让刘道长见笑了。”风吟秋从手指轻弹,一枚雷电光球浮现在了旁边,正是菲尔和他父亲一起升入元素疆域之后所遗留的那个魔网节点。 离开风吟秋的识海束缚之后雷电光球陡然膨胀,转眼间化作了一个兽人的模样,正是菲尔的父亲,那位大德鲁伊战争终结。不过还不等他做些什么,风吟秋一指点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形陡然溃散消失,重新变回了原本那个纯粹汇聚了风元素疆域无穷力量的节点。 看来那位战争终结果然还是在这个节点中留下了后手,想来也是,他毕竟是被菲尔强行拉着一起返回元素疆域的,应该还是对这物质位面的兽人有所牵挂,只是他无论怎么样的安排和手段,在现在的风吟秋面前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又有两件事物从风吟秋怀中的折叠袋中飞出,正是地行龙晶和装载了真水的水晶瓶,风吟秋手指再度轻弹,地行龙晶和水晶瓶破碎。龙晶迅速彻底崩溃演化成了一个带着巨大吸引力的黑色圆球,而水晶瓶中的水流则是化作了一个朦胧的女性形象。 “哦?这是……”刘玄应的眉头一皱,似乎是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他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风吟秋并没有停止朝上飞升,这时候他已经超过了刘玄应,来到了数千米的高空上。他双手一张,在更高的地方悬浮着的那九枚次级永恒烈阳就开始下坠,直直地朝着他这里落来,同时他的身形暴涨,瞬间就化作了一只半人半狼,浑身散发着奇异气息的生物。 自身气血贯穿天地,四大假合,混同为一。 风吟秋的神魂中,那一道勃然而动的万有真符正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地活灵活现,每一个瞬间都在演化世界万物,但他却无比地确定自己能将之把握得住。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道天地真符如此地接近,如此地融合,仁爱之剑那最后一拳所携带来的拳意余韵,那股刚毅不屈的意志和那些记忆结合之后生出的感悟,填补了他与真符之间最后的那一点真空,也是最后一点隔膜。 我心即天心,天心即我心。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这一瞬间,万有真符将他自身的气血,将身周浓烈到极致的四大元素,将这片天地的所有全都包容其中。这一刻他的神魂完全与世界混同为一,心中所感即是世界所生,世界所生即是心中所感。 在下方的视野中,上空的世界似乎扭曲了一下,然后那散发耀眼光芒的九个太阳,巨大半狼半人神性生物,地行龙晶所化的黑洞,女子外形的水流,一切都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的面貌似乎依然是风吟秋,但整个身体却根本看不清,明明是很清晰实在的形象,但又完全无法描述,就像是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又或者其存在的方式根本就超越了普通方式的认知范畴。而他每一个呼吸,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在带动着这片天地在一起勃动,仿佛连这片天地都被他的存在本质所掩盖,反过来成为了他的附属品。 “混元五行真身?”看着这个形态的风吟秋,刘玄应眼中精光四射,愕然中还带着惊喜。“好,好!想不到在这外界异域中,还能得见上古五行宗的失传绝学,且让贫道来领教领教。” “正是如此,刘道长请了。”风吟秋缓缓下落,眼中一片漠然,双眸是旋转中的五彩混沌漩涡。“让我们抓紧时间,这方世界只能承载我不到十分钟。而我还要留几分钟来缅怀无敌兄。”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终结(11) “好,且让贫道看看这上古五行宗的大法在这欧罗异域到底有何等威能。”刘玄应袖袍一拂,无数星火飞出迎向落下的风吟秋。 这些星火在脱离刘玄应的袖袍之后就飞速地膨胀和具象化,不过呼吸之间,这些星火全都化作了各式各样的恶魔,有的修长狰狞满身尖刺,有的雄壮猛恶喷吐着灼热的烈焰,有的似真似幻闪烁不定,每一个都是需要专门的九环奥术才能召唤出来的高等恶魔,即便还比不上盖西狄用以设计因克雷的那个足以涉足因果律的恶魔,但也都是有着各自独自的法则之力,而且以刘玄应自身所携的深渊意志为基础,每一个都是真实的存在,并非是只能承载一部分力量的投影。 放远了看,数百个恶魔就像是一窝被惹火了的马蜂一样黑压压地朝着风吟秋扑去,这是一只足以扫荡大陆的恶魔大军,即便是放在曾经的奥术帝国面前,都是需要帝国头痛的敌人。 而风吟秋却是微微一晒,不屑道:“刘道长何须用这些小手段来试探,你我时间有限,直来直去便是。” 说话间风吟秋伸手朝前方轻轻一个虚握,那几乎可以算是遮天蔽日的数百恶魔,无论是身高数十米雄壮无比的,还是忽大忽小在空间中闪烁不定的,全都瞬间朝中间收拢,压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风吟秋手再一抖,这个黑球直接泯灭在了虚空之中,这数百高等恶魔就像从来都没出现在这世界上一样过。 只是这一手虚握,从破坏力上来说放在奥术上至少就是十环顶峰的层次,而真正的本质却是达到了十一环之上。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的提升,而是境界跃升之后带来的层次和维度巨大跨越。如果说之前的风吟秋和仁爱之剑还只能和这些恶魔硬碰硬,就像同在一幅画卷中互相争斗的人物,现在这个状态则已经是跳出了原本的维度,能直接影响到画卷本身。 在这样的绝对境界的压制下,数量再多力量再大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和一百没有区别,乃至于和一千一万一亿也没有区别。 混元五行真身,五行宗的至高成就,汇聚五行真灵重返先天之上,那一点混沌未开天地未分的无上混元境界。在这欧罗大地上虽然因为天地法则不同呈现为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但将其汇聚混同为一之后,依然代表了天地宇宙最原始最本源的力量形态。 这种力量甚至于超越了这个位面所能承载的界限,和没有锚点的神灵单纯受到位面的排斥不一样,而是这种力量形态太过纯粹,太过强大,就像自身重量只有一百斤的船只却硬要承载一千斤的巨岩一样,就算临时勉强可以,时间稍长就要崩溃。 ‘位面承受极限倒计时:512秒’视线角落中隐约跳动着数字,而且风吟秋也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随着他动用的力量,调动的深层次法则而在不停地动摇和颤抖,就像在一座茅草搭建的危房里战斗一样。当然,他能动用这种层次的法则也和生命溪流的助力脱不开关系,只是这无疑是种极为危险的状态,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结果可能比刘玄应直接灭掉这个位面更糟糕。 “刘道长,请。”风吟秋遥遥朝刘玄应双手一张,然后朝中间缓缓合拢。 隆隆的雷光响起,无数闪电无中生有地在天地中生出,汇聚成两片雷光织就的长河奔腾不息,这一上一下两道雷光长河飞速蔓延至广阔无边,如同两道无边无际的世界边际一样,然后朝着中间缓缓合拢,将风吟秋和刘玄应两人压在中间。 这并非是普通的雷霆,而是世界未分地水火风未定的混沌气息,分解一切事物碾压一切法则,那雷霆形象不过是外溢的些许力量粉碎这个世界的法则后产生的表象而已。 “好!”刘玄应双袖一拂,眼中亮起慑人的红光,迈步迎向风吟秋,双手一撑,直接按住了这上下两片无穷无尽的雷光。 就这一步之间,刘玄应的身躯就化作了一个身高数百米,全由星光构成的巨人,身后汇聚出一道赤红的火焰披风,绵延到无穷无尽的远方,似乎直通另一个世界,而他的面容虽然依然还是那副清俊隽永的模样,额头上却隐隐出现了两只巨大的弯曲犄角。这是他元神完全显化自身的形态。 刘玄应的双掌与雷层相接,无数雷霆同时发出震天的巨响,整个世界都开始了震动。 遥远的西海岸,许多次级神的神殿中都亮起了只有神谕时才会引发的光芒,每一个大祭司都能感觉到自己信奉的神明在隐隐怒吼,他们只能立刻跪下祈祷,却不能接收到准确地神谕,只能知晓自己信奉的神明在愤怒。 “大祭司!在港口都已经能看到海面上有混沌风暴在生成!难道是那些风暴要蔓延到城市中来吗?这难道是女神陛下的旨意吗?” 罗伊那拉和城中的几个领头贵族法师一起跌跌撞撞地冲进风暴神殿,却只能看见祭司们也全都一脸的惊恐和慌乱。 “那些风暴并不是女神所为……”祭坛上的大祭司艰难地开口。虽然他们从不愿意承认,但风暴女神确实不能操控大范围的雷霆和风暴,那是纯粹元素的领域,风暴女神本质上来说只是人们对于大海和气候的敬畏而产生的次级神,神职只是预知和感应风暴雷霆,最多再进行小范围的操控。这种外洋的混沌风暴女神早有警示,大祭司在进行祷告的时候似乎都感觉到了女神对这风暴的一丝恐惧,那是神灵都要畏惧的力量。 “那是这个世界本身在震荡,在万星宇宙间承受高层次冲击所产生的余波……早已经超出了女神的能力范畴……也超出了任何神灵的范畴……”大祭司摇着头,缓缓说道。这些是从女神断断续续的愤怒意志中感应到的信息。“这个位面正在崩溃的边缘……” “什……什么?”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真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们……我们能做什么呢?” “除了祈祷,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大祭司面色摇摇头。 “……不……不可能的……”几个法师贵族面面相觑,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有人大叫起来:“快向奥罗由斯塔发信求援,请马格努斯理事长,他一定有办法的!” 在西海岸的法师们眼中,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学院是帝国的余晖结晶,这里的奥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奥罗由斯塔的奥术学院中也正是一片愁云惨淡。 所有的教授都齐聚在了理事长的晨光法师塔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大法师的灵魂都已经和魔网结合,他们所有人都能最直观地感受到魔网正在遭受巨大的震荡,似乎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巨手猛力拉扯摇动,而他们就只是依附在网上的蜘蛛,只能徒劳地恐惧,连逃跑都逃不掉。 法师塔中,原本井然有序的奥术法阵此刻一片混乱,不时有过载的奥术宝石和水晶粉碎掉,甚至一些建筑也因为奥术能量的失控而开始崩溃,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又是神临术?又是哪个神灵不惜损耗自身力量在这物质界展现真身?帝国都已经不在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看动静应该是因克雷的方向……小罗伯特从南方军团带回去的那些东西居然搞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吗?我还以为他敢进行这样的计划,就一定是已经搞定了那些精灵了呢……” “……我之前检查出了下层界的剧烈波动,该不会是小罗伯特那家伙开启了下层界的通道,才会引得精灵们发动神临术吧?那个该死的高地小崽子……” 一片嘈杂和喧闹中,只有理事长在静静地观看着奥术屏幕上显现的各种数据,屏幕不时会抖动会扭曲,有些时候还会爆碎开来,但理事长马上会用出另外一块来。他看得很认真,也很平静,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的慌乱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 “理事长阁下,这次的动静怎么这样大?我感觉好像都要超过那一次战争的程度了。而且怎么一直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因克雷真的是把下层界给拉到这个世界了吗?”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开始向理事长发声询问。理事长摇摇头,声音凝重中又带着一种古怪的漠然:“不,也许比那个还糟糕,从各种迹象看起来……是物质主位面就要崩溃了。” “什么?不可能!为什么?小罗伯特那个混账,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众大法师尽皆哗然,不少人连忙运用各种奥术想要进行侦查,但是魔网的巨大动荡却让他们的奥术纷纷崩溃,只有理事长能依靠摇摇欲坠的晨光法师塔还保持着对位面的观察。有人终于忍不住发出咆哮:“我们能做什么?理事长阁下?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灾变发生吗?你能想点办法吗?” “这种层次的力量,连魔网都震荡成这样了,依靠着魔网获取力量的我们又能做什么?”理事长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双浓密的眉毛将眼睛全都掩盖住了,只有从语气中听出深深的疲倦来。“魔网终究是有极限的……想要近乎无限地追求力量,去拓宽魔网……也许这个欲望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单纯的力量终究会对世界的整体性和平衡性造成破坏,也许这一刻从魔网被展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理事长阁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要再学那些神棍的那一套了!因果律的不可确定性早在帝国时代就被确定了的!” “不可确定性只是说明其不可精准预测和掌控罢了,但是因果也必定有其必然性和秩序性的……”理事长的眉头忽然跳了跳,他眼前的奥术光幕上似乎出现了什么好转的情况,那双浓密眉毛下露出些欣喜和欣慰的光芒来。“果然……果然还是有希望的啊……那些来自另一个大陆,或者说另一个世界的光芒,终于照亮了天空……” 因克雷的上空,风吟秋的双掌已经几乎合拢。而数百米外的刘玄应则已经完全被包裹在了一个由混沌雷暴形成的球体中。 “可惜……”刘玄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微见遗憾之色。“就算贫道携着此界灭亡的天数,却终究是差了一筹。风道友的五行真身果然不愧是上古大神通,加上此界的真灵助力,居然还真是成功逆天改命了。” 风吟秋缓缓摩动双掌,那混沌雷球也开始旋转,其中刘玄应的身体缓缓溃散成无数星光。不过刘玄应却是并不见什么悲戚绝望,只是淡然说道:“但有生必有死,有成必有坏,就算这次大劫让风道友化解了,此界的灭亡也只是推迟了一些时间罢了。只要中间还有生灵演化,还有欲望机巧之心,自然会有失衡之时,到时贫道再来了结此番因果,只是那时风道友却不可能再来力挽狂澜了……” “到时候自有他们的因果缘法。只是这一次就必须请刘道长暂时退让了。”风吟秋口中回答道,同时双掌彻底合拢,混沌雷球中的刘玄应彻底化作无数的星光四散消失。 但这并不是说刘玄应就此彻底死去或者消亡了,他成就的元神本质和深渊相连,成道之基又是要灭亡这个位面,只要这个位面还在,还有被‘灭亡’的可能,刘玄应就迟早会在深渊中重新孕育出新的元神之躯来。 不过那也至少是上百年之后了,风吟秋却没兴趣再去顾及那么远的事。他的一只手在刘玄应消失的位置上虚虚一挖,一个形状怪异,半虚半实的光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是被之前那个奥术幽魂投入下层界的魔网节点,风吟秋借着现在还能和真神媲美的力量将之硬生生给拉了出来。这个魔网节点脱离下层界,深渊和主位面的联系就彻底脱离了,之前遗留的孔洞更是已经彻底平复。 风吟秋另一只手凌空一点,数千米之下的因克雷中,被彻底封冻的张羑里身上的坚冰纷纷粉碎,把旁边守着的曾文远吓了一大跳。张羑里先是瘫软在地,旋即又悠悠转醒,目光茫然地左右四顾,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的曾文远问了她几声,发觉她没大碍之后立刻又是高兴激动得涕泪交加。 再随手按下,无数道细微的混沌闪电击落,将因克雷中所有被下层界气息侵袭导致异变的生物化作灰烬。和张羑里的情况不同,那些在刘玄应的一掌之下彻底异变的人已经完全成为了下层界生物,再没有恢复过来的可能。而因克雷城中虽然依然一片混乱,但已经没了这些最危险的怪物,应该也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 做完这一切,风吟秋再也不理会其他,转身迈步,走向上空,只是一步之后就来到了万里之外的高空。 周围和上方全是无垠的星空宇宙,这里已经是这个位面的顶点,也是边缘。往下能看见欧罗大地四周的海域全都被一层不断滚动的云雾所包围,那就是阻断着他们返回神州的混沌风暴。不过以风吟秋这时候的目光,却是能分辨出那其实是一种带着位面神灵意志的位面屏障,此刻这些混沌风暴正在飞快地消退,变得零星而单薄。 只是看了一眼那层障壁对面隐约可见的神州大地,风吟秋就收回目光,抬头上望。从这里再往上一步就脱离了位面的束缚,彻底进入了万星宇宙。那是一个包藏了无数的世界和位面,可能也是永无尽头的地方。 风吟秋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仰头静静看着,似乎要和这片无垠星空融为一体。一直等到来自位面意志的提示还只剩下数秒钟,他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说:“看得到吗?无敌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尾声(1) 当大乾使节团来到因克雷的时候,离那一场劫难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 “什么?刘道长居然身陨了?这……这……这……这要本官如何去向朝廷,向陛下交代啊……刘道长……刘道长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为这帮蛮夷舍身取义……这……这是何等的不智……我…我……” 当听说刘玄应身亡的消息,回赐使李文敏大人又惊又怒又悲痛又惋惜,几乎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这一路上的奔波将他折腾得不轻,尤其是几次车队遭遇了魔兽袭击,缺乏高端战力的队伍应付起来极为吃力,最后总算靠着守护之手和因克雷法师化险为夷,更是分外想念刘玄应,哪知道刚刚一到达目的地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那……那个……无敌先生真的也……”张老头也是颇为震惊,虽然不至于李大人那样失魂落魄,也是一阵愕然之后脸色一片灰败。 好一阵子之后,李大人才缓过气来,抓住风吟秋的手涕泪交错纵横:“不过风先生你没有出事就好,你可万万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再出事……你要是再出事本官就不活了……还有你一定要向陛下解释清楚,一定要向陛下解释,这绝不是本官的过错啊……” “好了,李大人放心。我此番回去之后会向真武宗说清楚的,鸿胪寺那边也绝怪不到你头上来。”风吟秋抽回手来。刘玄应虽然本质上并不能说身死,但是和李文敏这些人说多了也是无用,对使节团来说,这位随军仙师就是永远的不在了。 “这个……风先生当真是要返回神州大陆了么?你为这因克雷立下如此功劳,还有无敌先生和刘道长的功勋,正是我神州族裔要继承下来,要趁势而起的时候,有你坐镇我们才有主心骨啊。” 而回过神来的张老头的思维首先就落到最务实的地方。他掌握的情况比李文敏更为清晰,使节团的车队还在途中,就有先一步赶到因克雷中的张家人给他通信,他也明白风吟秋如今在因克雷中的地位。 “对我来说,此间事已然完结了。张老先生请移步,我还有几句话向和你说。” 走出营帐,使节团的队伍此刻正驻扎在因克雷外的一个小山上,李文敏依然想要搞一个盛大的仪式才让使节团正式入城。风吟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因克雷,眼中一片清澈。 三个月的时间,这座城市又重新焕发出了属于高地人特有的活力和野性,在奥术和工程魔像的帮助下,那一片被下层界污染的地域很快就整理了出来,精灵们用生命神术将原本的下层界气息消除之后,一片片建筑又重新被建立了起来。 虽然确实是一场空前的大劫难,不过在绝大多数民众所知晓的信息中,都只是在公爵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奥术试验的时候,奥法复兴会引发了一个埋藏已久的陷阱,想要借机掌控因克雷的奥术序列,同时还用幻术虚拟了一个所谓帝国皇子的形象出来想要迷惑所有人。在和公爵府争夺奥术序列的时候,复兴会不惜打开了一片和下层界相连的区域,结果经过公爵和几位西方人的艰苦作战,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将下层界给重新封闭了。 代价是巨大的,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全部粉碎,操控序列的法师也基本全部阵亡,只有公爵和阿德勒大法师幸免于难,两位西方人战士,四位赶来驰援的精灵大祭司都在最后封闭下层界的战斗中丧生。 公爵府和公爵大人的威信无疑在这次动荡中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打击,不过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月光与繁星之森还是表态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只是以后奥术序列的重建还有以后所有的奥术试验都必须要有精灵来参与。而关于在这场战斗中三位西方人发挥的作用,公爵府和月光与繁星之森都做出了极高的赞誉,甚至有数位精灵大祭司亲自前来因克雷,邀请风吟秋前去月光与繁星之森做客,这可是连三位公爵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具体发生了些什么,普通民众们并不知晓,但有了精灵和公爵府的共同表态,所有西方族裔的地位都因此而有了提升那是不争的事实,加上之前风吟秋就已经安排了一些人进公爵府,可说现在神州族裔在因克雷中正是得势之时,如果不是人数比例不大,还真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味道。 对神州族裔来说,这种情况已经足够好了。所以风吟秋此刻在这欧罗大地再没有什么牵挂,向使节团交代之后,就准备返回神州去了。 有了仁爱之剑那一拳带来的拳意余韵,有了心灵秘偶带来的记忆和感悟,最关键还有那数分钟的亲身经历,他如今已经确确实实地踏入了先天之境,神魂彻底掌控万有真符,或者说神魂和万有真符彻底合一。虽然想要再达到当日那样的混元五行真身,至少还需要十年以上的修炼和磨砺,但前方已是一条坦途。 若是从这一点来说,来到这欧罗大陆的目的完全达到了,甚至远远超出预期。只是风吟秋在修炼之余沉思自问,却很难用值不值得这样的标准来衡量,若是当真有选择,他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一道先天之门无论如何不会比刘玄应和仁爱之剑更重要。 但世事并没有如果。在那成就堪比神灵的混元真身的时候,他同样也触摸到了那原本飘渺不定的天数,那所谓世界之风的流向,即便是看似无所不能的神灵之力,也不过是更大循环中的一个支流而已,当他们三个外来强者踏入这片世界之时,就注定了只能留下一个来作为改变世界轨迹的枢纽。 所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也不需要去懊悔,发生的一切都已成为必然,只需要将之变得更有意义。 花了这三个月的时间,风吟秋已经将自身的境界彻底稳固境界,神州就是接下来的征途。 “我在这里等你们,除了将此间的事交代清楚之外,也要和张老丈说明一下。”风吟秋转过来头,对着刚好追着他出来的张老头说道。“神州族裔在这欧罗艰辛之处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更要珍惜此番大好机会,这因克雷中的年轻人颇有朝气,还有几个与我还有无敌兄都交好的,你和李大人不可用大义名分儒家正统来打压。我不想看见大家将精神和大好机会浪费在内斗中。” “既然风先生特意吩咐了,李大人想必不会了。”张老头点头应诺。 “此外还有一件私事。”风吟秋指了指等在不远处,身着一身黑袍的人。“张羑里姑娘在此次的事故中受了些波及,我打算带她回神州去治疗。” “爷爷。”不远处的人也走了过来,脱下兜帽露出一张娇媚美艳的脸,正是张羑里。 “咦?你……你怎么……”看了一眼张羑里,张老头却是一愣。以前的张羑里英气外放和娇媚内敛,是秀丽清纯中有几分阳刚之美的少女,但现在面前这女子却带着一种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妖异气息,明明是衣衫端正地站在那里不动,却给人一种极妖魅极诱惑的味道。仔细一看眼角边似乎还有着几分怪异的纹路,如果不是五官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单从气质上来说张老头几乎无法把眼前的少女和自己的孙女联系起来。 “她的神魂上留下了暗伤,在这欧罗大地始终有异变的可能,我带她回神州去寻访佛门和道门的高人,或许能有办法。” 张羑里的异变虽然是及时制止了,但是神魂虚弱之下被十环奥术联接下层界气息熏染,其实已经算是沾染上了深渊血脉。现在若是再在她附近开启下层界,她轻易便会重新开始朝下层界的生物开始演化,而类似的奥术在八九环中并不罕见。所以说张羑里现在的状况其实相当危险,除非一直待在风吟秋视线之内,否则遇到有心人弄鬼就不可收拾,遇到其他神职者也容易引起麻烦。 风吟秋的混元五行真身即便可以媲美神明,但只偏向于力量层次,对神魂本质上的造诣并不深,对于张羑里已经异变的神魂却是爱莫能助了。想要逆转这种在神魂上深度浸染的,非得要玄门正统或是佛家才有办法,所以风吟秋只能将她一起带回神州去。 “回去神州么……那就只有麻烦风先生了……”张老头呼吸之间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似乎是忍不住的喜悦然后又飞速压抑下来,只是重重叹息一口气。“我其实颇为疼爱这孙女的,只是她自小便受了欧罗风俗的影响不好管教……此番随风先生一起返回神州,受神州正统教化是她的运气,也是老朽的运气,希望风先生多多教导于她……” “行了,张老丈只要记得我之前所说的,我不想日后再来欧罗却看见神州族裔内斗不休。”风吟秋一摆手,示意无需多说什么。 刚离开使节团营地,张羑里立刻就贴了上来,说:“风叔叔,你和我爷爷说这些也不一定有用。他带着张家那么大一群人,来这因克雷当然要开创一番局面,占据一些利益,和其他欧罗人抢实在太麻烦,当然是借助李大人的大旗来才是最方便的。” “我自然知道,但我也只能这样提醒他一下,希望他不要将事情闹得太难看,徒然让外人看了笑话。”风吟秋叹气。他纵然踏入先天,成就媲美神灵,对人心中随时滋生的种种欲念和幽暗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点到即止。 倒是张羑里现在的样子更让他有些头痛。也许是她心中早就对自己爷爷有诸多不满,但以前总有些尊卑的概念,个性也不喜欢搬弄是非,但现在受了深渊气息侵染神魂之后性格就不知不觉地朝着有些奇怪的方向发展了,现在这说话间也是贴得风吟秋很紧,几乎要将身体都挂在他的身上。 “风叔叔,神州到底是什么样的?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要离开欧罗大地,你说我们要怎么过去才好?坐船吗?我们先去奥斯星城待会好不好?我想去看看一些朋友,还有妈妈那边的家里人……” “且稍等,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 公爵府,风吟秋把公爵叫到了书房之内。 “听说你要准备回西大陆去了是吗?恭喜你可以回家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毕竟有一位神明化身在我的城市里呆着,会让我很不舒服。” 和三个月前相比,如今的因克雷公爵就好像苍老了十多岁,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萎靡了许多,尽管这时候还是能拿出些往日的不羁风度来,但却总给人一种强撑着挤出来的感觉。 其实这已经是他精神强大坚韧的表现了。从爷爷开始三代人千辛万苦积累下的基业,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帝国皇子为鹊巢鸠占而做出来的准备,又再亲眼目睹了远超奥术层次的力量,曾经引以为傲的世界在更加高位的存在面前不过是鸡蛋壳一般一戳就能粉碎的东西,遭遇到这些之后还能提起精神来继续当着这个因克雷的主人,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心态。 “我不是什么神明化身,那只是……算了,不说那个,我来找你是想把这东西交给你的。”风吟秋手一翻,一个闪亮的球体就浮现在了公爵的面前,不过仔细分辨的话能看出这其实是一个结构极为复杂而且怪异,仿佛无数个不规则多边形拼凑而出的一个透明光球。 看着这个东西,公爵的神情也变得极为怪异,盯在上面看了半晌之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转过来看着风吟秋问:“你现在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是在嘲笑我吗?” “这东西是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的,我也带不走,所以只能交给你了。”风吟秋回答。这颗透明光球自然就是魔网节点,是风吟秋以混元五行真身之力从下层界中硬挖出来的那个,连同从菲尔那里得来的那个一起混合而成。 “如果是之前给我,我会非常非常高兴。”公爵耸耸肩,看似洒脱,眼中却满是无奈和疲惫。“但是你现在给我又有什么用?你以为我还会欣喜若狂地拿过来融入魔网,再发起雄心将因克雷建立成什么新的奥术帝国吗?你以为精灵们会允许?而且我就算这样做了,因克雷真的崛起了成为新的奥术帝国了,但是等那位已经成为深渊大魔鬼的刘重新返回来,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用就想个办法将之封存起来也可以。不过这个东西终究是属于奥术施法网络的一部分,不管过程如何,终究也是会回归到奥术施法网络中去,重新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风吟秋也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了曾经身为神明的超然视角,他已经能看出许多事物的本质。魔网就是这个世界本质的一部分,是这个世界发展和运行必然酝酿出的结果,这个魔网的碎片最终也会回归到魔网中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除此之外,人力所能做的并不多,他甚至无法将这个碎片携带出这个位面,那将会引起最强烈的混沌风暴,他也没有理由去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不交给奥术学院?不交给马格努斯理事长?”公爵双手一摊,真的是带上了几分泄气。“非要把这东西塞给我?你就不怕我哪一天喝多了迷幻药剂用这个做出点什么来吗?” “因为你已经看见过这东西引来的最坏结果,你心中已经有了畏惧。对世界有敬畏之心才会知道节制,才不至于迷失中走向毁灭。”风吟秋一脸淡然地手指一弹,那个复合的魔网节点就飞向了公爵。“理事长也许是比你更理智适合的人选,但是他在奥罗由斯塔受到的掣肘太多,而且他的年龄也太大了,学院继任者,其他的教授,奥罗由斯塔里的那些贵族,可都不一定是和他一样有理智有自制力的人。” “而且这里还有精灵族来监视着,是吗?”公爵自嘲地笑笑,还是伸手接过。“而且他们还敦促我开放对其他神殿的限制,自由的精神带来无限的开创,这可是因克雷一直一来的基本精神。” “哪里有绝对的自由,不过是放纵的借口。没有敬畏来约束的力量那就是滑向下层界的开始。” “你越来越像是一个神棍了。”公爵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有奥术复兴会的那些人呢?那些家伙还在的吧?就算没有了盖西狄皇子的奥术幽魂,那两个副会长可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这个嘛……应该不用担心了。”风吟秋一笑。“你以后都不用担心他们,他们应该再也不会给其他人找麻烦了。” 无穷的星海中,残破的星殿正静静地漂浮着。残缺毁坏的建筑一片死寂,宛如一座古老的城市尸骸。 忽然一阵蓝光在建筑中亮起,然后光芒散去,一个狼狈身影跌跌撞撞地从传送的光芒中跑了出来。这个人一头耀眼的金发,娇美的容貌,正是女法师斯蒂芬妮,此刻她那原本美丽而充满活力的脸上全是一片惶恐,张望着周围这仿佛彻底死寂的残骸眼中全是绝望。 忽然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绝望的眼神中立刻燃起一阵光芒,跟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越跑她眼中的光芒也越亮,因为她能分辨出这些声音是人的话语声,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很快地她就来到了一栋还算是保存完好的建筑前,踏入其中,映入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呆愣住了。从内部的装饰和景象来看,这栋建筑完全就是一座正常之极运转良好的学院教室,明亮的光线从照明法阵上发出,将其中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而几个身着学院学生长袍的年轻人正对着地上一个人又打又踢又踹,这个人身形痴肥,一头乱发和短须,一双似睁似闭的眯眯眼里满含着泪花,正是奥法复兴会的格里芬副会长。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尾声(2) “打他!打他!狠狠地揍!都怪这家伙,拖累我们班的成绩,让我们在和二班的比赛里输了!” “而且这家伙还敢去偷伊利亚小姐的手帕,真是恶心的东西!居然用擦过伊利亚小姐的手的手帕来擦你那满是鼻涕的脸?真是不可饶恕!” “学院怎么会让这种废物进来的?听说他还是费尔南德斯家送来的?但是大名鼎鼎的真红家族怎么可能有这样恶心的废物家伙?” “我已经问过贝塔学长了,费尔南德斯家根本就没他这号人,这家伙一定是冒名顶替才混进来的!” “干脆打死他算了!费尔南德斯家还会感谢我们呢!” “就是!伊利亚小姐看见这家伙就觉得恶心,说不定他在伊利亚小姐的杯子里放了什么恶心的液体呢!这种恶心的东西是对学院的亵渎!” 一帮年轻人把格里芬围在中间又踢又打,嘴里还不停地喝骂,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脸冷漠傲然的美少女,不时瞥过来的一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厌恶和恶心,就好像看人在踩死癞蛤蟆一样。而格里芬只能将他肥硕的身体蜷缩在一处双手抱头,不敢反抗也不敢躲避,只有一边承受打在身上的拳脚一边呜呜呜呜地低声呜咽。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厉喝,一个一头短发的女生从一个偏门冲了进来,一把将那些正在围殴格里芬的年轻学院推开了两个。 “嘿,不要来多管闲事。这个家伙在之前的战斗演练课程里只得了1分,给我们班拖了天大的后腿,这才让二班赢了我们,害我们丢脸了。见鬼,倒数第二的小托马斯都得了30分,他这1分是怎么出来的?就算是丢一只猪上去也比他能干吧?” “还有这个家伙居然偷伊利亚小姐的手绢,真是恶心至极,这是我们班级的耻辱!是学院的耻辱!” “够了!这些不过是你们欺负人的借口而已!”短发的女生毫不退让地指着那几个年轻学员,她姿容秀美书卷气十足,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退让。“你们就只是不服气格里芬同学的奥术理论和死灵系考试第一而已,找这样一个理由来欺负他!他本来就不擅长实地战斗,那根本也是一项附加测验而已!还有伊利亚的手绢什么的也肯定是有人陷害他的,他那么胆小,怎么可能去偷伊利亚的东西?” “哼,杰斐逊,你就只有找这种废物来做同伴了么?”站在不远处的骄傲女生转过头来看着短发女生,眼中的骄傲升为傲慢。“不要以为盖西狄殿下夸奖过你,就真的是对你青眼有加了,就你那贫瘠卑劣的血统,最多成为一个殿下的御前侍女罢了,你该不会还臆想着真正嫁入皇室吧?” “这就是你的认知?只想着这些东西?这才是真正让奥术蒙羞,让学院蒙羞的人。”短发女生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架,眼神平静扫过所有人。“你们这样欺负同学,我要直接到理事长那里去报告,我还要告知盖西狄阁下你们的恶行!” “你敢?”那个叫做伊利亚的女生先是微微震惊,旋即马上眼中闪出寒光。“你敢就为了这样一个废物得罪我?得罪费希尔家族?得罪安东尼家族?得罪霍华德家族?” “我有什么不敢的。”短发女生的眼神和神情依然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就像在读一本毫无立场的议论文。“我只是在为学院为殿下纠正风气,被你们这样的人肆意欺压有的天赋的学员,学院还怎么能正常运转,还怎么能向帝国向皇帝陛下培养真正的奥术人才?我敢接受教授的心灵奥术询问来保证我所说的话,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学院为了陛下,你们敢吗?” “……你……好得很,你就等着吧……我们走!”叫做伊利亚的女学生眼角抽搐了一阵,最终还是一声吆喝,带着几个男生从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格里芬同学,你没事吧?”短发女生蹲下了,伸手轻轻拍了拍格里芬的肩膀。 “……他们……他们都欺负我……呜呜……”格里芬呜咽着。“杰斐逊同学,谢谢你,只有你愿意帮助我……呜呜……他们都欺负我……呜呜,我要回家……” 短发女生将手放在了格里芬的头上,温声说:“那是因为他们都嫉妒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在课上做出来的那个肉身魔像我看到了,虽然样子有些可笑,但是非常有想法,其中的结构和奥术公式运用得很灵活,托马斯教授看了也赞不绝口呢。你是很有天赋的,不要灰心,只要努力学习,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奥术师的。盖西狄殿下那样英明,从不看出身血脉,只注重奥术师的能力,你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取得和天赋相应的成就和地位。” “谢谢……谢谢你,杰斐逊同学……我……我可以叫你珍妮吗?”格里芬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短发女生。 “当然可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短发女生的笑容很温柔,如同在发光。 “是……是这样吗……是的,我们是朋友了……那……那我能牵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格里芬牵起短发女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缓缓磨蹭,那痴肥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杰斐逊同学。你做得很好。”不远处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辉的朦胧身影突然出现,能隐约看出这是一个身着法袍的金发青年男子的投影,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充满磁性,能让人一听之下就能生出亲切感和力量感来。“你所作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学院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帝国能有你这样的未来,我非常地高兴也非常地欣慰。希望你能多多团结这些有天赋的学员,让他们和你一起努力……” “是,是的,殿下,能为您效力,能为帝国做出奉献,这是我的荣幸!”短发女生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她双眼放光,面颊红润,每一寸肌肤都透露出生机和活力来。而格里芬则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一脸微笑安详如同回到母亲怀抱的婴儿。 这明明是一副极为祥和温馨励志的场面,但站在不远处看着的斯蒂芬妮却感觉到全身发冷。她看得出这个看似平常的学院场景不过是一个幻术支撑的背景,也认得出那个短发女生应该就是奥法复兴会的杰斐逊副会长年轻时候的样子,而那个高傲的女生几个围殴格里芬的学员在走出这个场景之后马上就在阴影中站立不动了,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凝滞,就像是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这不过就是一出有些滑稽的舞台剧而已,其中唯一能确定不是木偶的就是格里芬,只有他依然还是那个痴肥邋遢的样子,不过显然非常沉浸地享受在这个营造出的场景中。 这时候格里芬也似乎发现了不远处的斯蒂芬妮,马上放开了杰斐逊的手,站起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而年轻的杰斐逊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依然看着那个虚假的金发法师光影,笑得面容灿烂一脸幸福。 “……斯蒂芬妮……你是怎么来的?”站在金发女法师面前,这位刚刚还满脸幸福的复兴会副会长又恢复了那一脸阴郁沉闷的样子。“……我……明明已经把传送定位关闭了的……” 斯蒂芬妮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们,传送阵也无法感知到星殿的定位……我……我只能搜集二号和三号据点的储备自己制作了定向标准,反向复刻了星殿的定位然后强行朝星界传送……” “原来是这样……你的运气不错……看来我要把序列全部关闭才行……不能再让人再来打搅我们了……”格里芬喃喃地低沉念叨着,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女法师。“对了,斯蒂芬妮……既然都没有定位了……你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险传送到星殿来?” “我……我……”面对着副会长那双阴郁的眼睛,斯蒂芬妮只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是这三个月来的堆积的恐惧和委屈又实在太多,现在这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克雷那里……盖西狄会长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西方人好像是化身了神明,直接撕扯了魔网……另一个西方人化身了魔鬼君主……我……我不敢再靠近那里,但是杰佛逊老师又联系不到……我都是抱着被传送去异域碎片和直接死亡的危险的……既然您没事,杰佛逊老师也没事……杰佛逊老师……应该是没事的吧……她……她现在这样……” “……她没事……她现在很幸福……”格里芬看向那边的杰佛逊,阴郁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那边的杰佛逊也确实是一脸幸福,痴痴地看着那边虚幻不定的投影。“……我把她的思维和记忆都重新清理过……我们现在回到了还在学院的年轻的时候……那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我们现在都很幸福……每天都很幸福……” “还有你也不要再哭了……既然你来了,也就不用离开了……大家一起在这里幸福地生活吧……”说话间,格里芬肥嘟嘟的胖手也轻轻拍在了斯蒂芬妮的肩膀上,女法师的眼中悲伤和崩溃立刻被恐惧所代替,但是她的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或者应该说从被格里芬拍中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失去了掌控权。 这时候格里芬的胖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和一丝羞涩的神情:“……其实我……其实我一直也是有些喜欢你的……虽然赶不上珍妮……但是你也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我已经想好了几个故事……你一定会很满意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保证你也会很幸福的……” ### “我从小就一直幻想,能有一天再也没有什么爷爷什么家族什么责任的拘束,能像这样和喜欢的人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朝着天边飞翔……我现在感觉好幸福……” 无垠的大海上,风吟秋正和张羑里站在一个浪头上朝着西方飞速前行,张羑里紧紧依偎着风吟秋,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海风,看着前方反射着阳光的海面,眼中全是迷醉之色。说话间她又拉了拉风吟秋的胳膊,问:“风叔叔,你觉得幸福是什么呢?” “哪有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风吟秋看着张羑里,对她现在的样子颇有些无语。“若是真有个能让你沉浸其中不想出来的幸福,那必定是狭隘的幻觉。” “怎么会?”张羑里露出个不信的表情。“若是没有幸福,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风吟秋遥看向远处的海天交际之处,微微沉吟后说:“人活着……不过就是去翻一座又一座的山,当你走到了一座山上,前面总还有另一座,不要去懊悔曾经的险恶和跌倒,也不要留恋眼前的美景,只记得要朝前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