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糟老头》 第1章 修仙老头(1) “呜呜呜……师父!” “师父的伤倒底怎么样啊?能不能养好啊!” “别吵了!师父之前说过要闭关静养七日,这才六日,你们就来这儿吵闹,万一打扰了师父,你们哪个担得起责任?” “四师弟,这儿有你什么事?大师兄都没说话,你倒是在这儿大呼小叫啊!” 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他耳中,直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让人忍不住的胸闷心烦。 司静航刷地睁开眼睛,正要大喝一声,让外头那帮子扰人清静的家伙都闭嘴呢。 可这一睁眼,就彻底地傻愣住了。 罗汉白玉榻,淡绿丝缎毯,泥金描花大座屏,湘妃竹帘半掩的多宝阁…… 这一屋子古香古色的家什,放到拍卖行里,怕不得几亿去? 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些乱糟糟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清晰,可屋里除了这些价值不菲的摆设,别说人影儿了,就连鬼影都没的一个! 司静航是什么人? 那可是久经考验,见过大场面的! 只见他瞬间就从那张罗汉榻上一跃而起,落地无声,如狸猫翻腾三周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藏身在一个硕大的落地宝瓶后。 咦? 落地宝瓶? 这个头,这品相,这质地……怕不又得值两个亿? “你们在师父洞府门口使用传音符,吵吵嚷嚷,影响师父休养……分明就是不敬师父,有意捣乱,还非扯什么大师兄!” “小四你少说几句吧……五师妹这样虽不大妥,可也是因为事出有因,着急上火啊。” “是啊,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能来找师父吗?师父为了我这桩婚事费心费力,如果真的就此作罢了,他老人家也会失望的呀!” 那些声音还在吵作一团,有男有女,听着语气,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都感觉到大部分……莲言莲语,表里表气。 暂且不理这些杂音,司静航先扶着宝瓶慢悠悠地站起来。 就这不到半分钟的工夫,他算是开机读取成功了。 他,司静航,一位唐国资深特工。 作了半个世纪的特殊工作者,几乎全球都跑遍,接过各式各样的任务,从无失手,算无遗策,在唐国特殊战线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他终身未婚,临到晚年才回国定居。 虽然没老伴,没儿女,但特殊勋章的获得者嘛,肯定不用担心养老问题。 因为早年受过重伤,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而且体能一流的老司,也只享年八十岁。 临终前,他的特护病房里来了位神秘访客,送给他一样特殊礼物。 “司老,您的功劳,国家不会忘记……” “这是畅享未来实验室最新的研究成果,暂定名为九号系统,还不算稳定,目前只通过了几例实验……您可以自主决定要不要使用它……” 司静航是孤儿出身,在一所三线城市的孤儿院里长大。 他很小就表现出了非凡的学习天分。 五岁时,他已经把同院上小学的哥哥姐姐的课本都学会了。 六岁时学完了初中课程。 七岁学完高中课程以后,孤儿院的院长都觉得这样的小天才绝对不能埋没,想方设法给司静航小朋友联系了某国立科技大学的少年班。 司静航参加入班筛选考试,年纪最小,成绩最高。 本来以为司静航将来的道路就是走向行业顶尖的科技大拿了,没想到司静航这位小天才在大四的时候又爆出了闪光点。 十一岁的小少年,居然在校运会上包揽了五项冠军! 射击,游泳,电竞,越野,投掷…… 甚至还有两项直接打破了本校纪录,这闪瞎眼的成绩,简直让那些体能特招生小脸都绿了! 也让司静航的各科老师们哑口无语。 怪他们……布置的课题不够多,任务不够重。 才让一个少年班的智力小天才发展出了这么多花样体能项目! 但少年小司也从此一战成名,引来了某特殊单位的关注。 大概是司静航的潜在人格里就热爱冒险渴望变化,人家那边跟司静航一接洽,司静航毫不犹豫地就投身了特殊战线。 老师们对他没有走科研路线那是顿足惋惜的。 但司静航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啊,他对深入科研并没有啥大兴趣。 探索未知领域,体验惊险刺激的人生才是他的最爱。 所以特工这个职业,他一干就是四十年,那可真是如鱼得水,屡立奇功啊。 司静航临终得到的九号系统,大概是唐国生命科学的最新研究成果,是生命信息化一种探索方向。 如果用业界术语来说,是能让即将消逝的生命波增强,尽可能地加以实质性转化…… 要用唐国民间神话来翻译嘛,那就是给要死的人一颗转世丹,吃了立马能转世重生的那种! 要不说司静航这人就是爱冒险呢,都八十岁的人马上要伸腿了,可碰上没玩过,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好奇心还跟野猫一样重。 几乎是一到手就立马就开启了九号系统,一秒都不带耽误的。 于是司静航就穿越到了……修仙世界。 没错,就是那个修仙。 就是人能修练,长生不老,飞来飞去的那种不唯物不科学的世界。 他开机重启的这个原身,跟他同名,也叫司静航。 是这方修仙世界里中等仙门自然宗的一名金丹修士。 这方世界名为苍冥界。 按理来说,修仙的修士应该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这么一直往上修的,到了大乘期那种能飞升去往上界了。 但这里据说历史最高的也就是合体期,合体期修士寿数八千年,这方世界的历史也就八千多一点,还没听说过哪位修士到了渡劫期呢,至于大乘和飞升那更是传说中的传说。 这苍冥界灵气分布极其不均。 有些地方几条灵脉纵横交错,灵气浓郁,有些地方却是半点灵气都没有。 普通凡人和身怀灵根的人的出生比例大概是十比一。 有灵脉的地方,出生的人,身带灵根的概率就大一点,同样的,父母都有灵根的,生的儿女也有灵根的概率也大一些。 但这都是概率,也不是没有父母都是优秀修士,生出来的孩子却灵根全无的。 总之,有没有灵根,能不能修行,还是要看命。 原身司静航的命算是不错的,是水木土三灵根。 原身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贫苦农人,连生六个儿女,没啥家底,田少地薄,养活这六张嘴实在是困难得很,到了灾年,实在是没吃的了,就把最小的原身给丢进了大山。 却没想到反而是原身得了修仙的大机缘。 原身被过路的自然宗修士捡到,一测,居然还是个三灵根。 原身老家的方圆几百里都没挨着灵脉的边儿,所以极少生出有灵根的孩子,仙宗各派收弟子,那肯定都不会往这地方来的,这位修士偶然路过,还捡着了个修仙根苗,算是意外之喜,小收获了。 原身的三灵根,不算多好,但也不差,起码能入内门。 原身进了自然宗以后,诚诚恳恳,勤修苦练,虽然灵根不咋地,靠着笨鸟先飞,道心坚定,居然一路修到了金丹期。 这个修仙世界的等级不高,还健在的大能修士也就是化神期了。 化神期大能那是此界凤毛麟角的存在,如果有那么一位在,就能撑得起一个大门派。 但已知的不过三四位,还都闭关修练,几百年未出了。 所以元婴期修士算大佬,金丹期就能在门派里有话语权了。 金丹期的原身,就出任了自然宗的峰主位。 座下也陆续收了几位徒弟。 此后五百年过去,原身的修行遇到了瓶颈,卡在了金丹中期,再也突破不了。 但金丹期的寿元也就是八百多年,原身已经八百零一岁,眼瞅着元婴无望,寿元将尽了。 英雄怕迟暮,美人怕白头,修士怕的是什么? 进阶无望,寿元将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阴飞逝。 注定没有前途的原身,不光自己心灰意冷,就连别人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不同。 宗外宗内,都把原身看成是混吃等死的老修士。 甚至就是他临渊峰的弟子们,也开始有些人心浮动。 原身当然不肯认命,好不容易积攒了百年的灵草灵药。 送到一位天阶丹师那里,花费数万灵石和一些天材地宝,这才能求得对方出手,为他练一炉元婴期能用的延寿丹。 这元婴期延寿丹的丹方跟低阶的大体相似,但要用到的材料年份肯定是八、九百甚至上千年的,搜集极为不易,同时也对炼丹师要求很高。 但若能成丹的话,普通的元婴延寿丹大概能延寿两百年。 有了这两百年的时间,原主就多一分进阶的希望。 只要能进阶到金丹后期,可延寿百年,若是侥幸又晋了元婴,那就有两千年的寿元,完全不用担心了。 可那位天阶丹师开炉炼丹三日,出来却告诉原身,这回基本失败了,只有一颗失败品,服下以后能勉强添个几年寿元! 丹师接活儿炼丹,的确有失手的时候,提供材料的修士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偶然一两次也就算了,失手次数多了,谁还会把灵石和材料打水漂啊? 那位丹师以往的成丹率还是挺高的,十次里最多失败一次。 原身还当是自己格外运气不济,就赶上了十分之一这个寸劲,只好认命地接下那颗失败品。 谁知道没过几天,原身就听说有修士从那位天阶丹师那儿,买到了中品元婴延寿丹!能增加寿元近三百年的那种! 丹师练成丹药,偷摸着扣下一小半……这是修仙界不成文的潜规则,原身也懂。 可把所有的成品都扣下,只拿了一颗失败品给原身,这就实在太过份了! 要知道,原身给出的可是能炼制十枚成丹的材料啊! 第2章 修仙老头(2) 原身虽然是个老好人的性子,也忍不了这么被坑啊。 于是就找上门质问。 可那位天阶丹师却是有恃无恐。 他坑人不是随便坑的,就专坑原身这种没啥前程指望的老实修士。 而且坑原主一次并不会影响他的成丹率,还能多几颗极其紧俏的元婴延寿丹,卖出去能挣大笔灵石,还能捞到买家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原身找上门去,丹师自然是不肯承认的了。 不光不承认,还放出了许多尖酸刻薄的闲语碎语,更是当众宣布,从此以后再也不接原身的炼丹活儿! 要知道,丹师修成不易,不单要有天资,还得有足够的运气能弄到丹方,有了丹方还得有足够的灵草灵药供他们练手……所以苍冥界的丹师等级越高,就越受追捧。 天阶丹师能炼制元婴级别的丹药,修士们都要求着哄着,因此最不缺少的就是打手。 而被这位天阶丹师拒接活儿,虽然也能去寻其他天阶丹师,但眼下原主能够得着的其他天阶丹师都是藏身在修仙大派里,轻易连面都见不着,原主这下可不是就没了指望? 但更过分的是,原主在回程的时候,被天阶丹师指使的两名元婴拦住,一番恶斗,原主受伤而回。 那两名元婴是天阶丹师找来的打手。 他们倒也没想着要留下原身的命,只是想着让他受伤。 原主本来就寿元不多,再一重伤,估计就活不了多久,可不就不敢出来找天阶丹师的麻烦了? 原主一回到临渊峰,就开始闭关。 除了养伤之外,也是实在没有老脸面对外人。 被坑了不可怕,被修士们联手欺负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都将他当成一个即将要死的无用老修士! 但原主这样的心态,又怎么能平心静气地休养疗伤呢? 心魔丛生,灵气乱窜。 竟是心如死灰,自暴自弃…… 然后,就换了司静航来了。 司静航听着外头的吵嚷声,冷笑了两声。 原主真是个心肠软的老好人,弟子收的数量倒是不少。 足足有五个呢,可惜质量一点都不高! 临渊峰峰主洞府外,一道飞瀑自崖顶落下,自成天然水帘。 水帘外正对着大小半亩的碧绿草坪。 这会儿,临渊峰的四位弟子就都站在草坪上,正吵得不可开交。 吵到激动处,差点都要动手…… 一阵熟悉的威压传来,四人心中一凛,赶紧面朝着洞府的方向,恭身行礼。 “师父!” 闭关六日的师父终于出关了! 眼见一道灰影自水帘中踏出,虚晃一息,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须眉皆白,灰袍飘飘。 正是自然宗临渊峰峰主司静航。 “师父,您的伤怎么样了?可全好了么?” 一位紫衣女修面露欣喜,抢先发问。 这位女修江娥眉是原身的五弟子。 江娥眉身负水火双灵根,但水火相克,因此虽然是双灵根,在修仙界里却不是什么好资质。 当初江娥眉入自然宗时,虽然双灵根可入内门,但她是相克灵根,而且长相妩媚含情,面带桃花。 自然宗五峰三堂的主事人,顿时都摇头闭目,不太想收她。 就怕收到这样的女弟子,费了好大工夫,没啥前程也就算了,女修士再沾染上些情情爱爱,不但不能带来助力,说不准还会影响座下其他弟子的道心,到时候鸡毛鸭血,破事一堆。 因此别的新人都被挑走了,却只剩下江娥眉一个。 原身看着江娥眉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泫然欲泣,实在怪可怜的…… 就想起了当初他儿时被父母丢进深山的事来,心肠一软,就收下了江娥眉做最小的弟子。 但其实当时原身已经卡在金丹中期三百年,并不打算再收弟子牵扯精力了。 不过收下江娥眉以后,江娥眉年纪小又精明,能说会道的,哄的原身对这个小弟子很是喜欢,尽心尽力地教导给资源……一晃近百年过去,这个最小的弟子也筑基了。 司静航不动声色,扫了眼这位五弟子。 果然眼如秋水,面带桃花! 修仙之人,练气八层就能摈弃人间烟火的食物,慢慢将体内杂质全都排出,因此肤质好,也没有表面的毛病,所以看上去就跟人人都开了美颜滤镜一样。 五弟子江娥眉本来就生得清纯妩媚,再有修仙加成,的确杀伤力加倍,算得上宅男女神的标准。 不过,司静航那是什么人啊,他可是见识过全球美人大场面的老司机啊! 这点颜值,根本不够看的。 如果原主在此,一定是慈祥地安慰小弟子几句,说自己还好,让众弟子不用担心。 可司静航又不是原主。 原主这个老好人已经快被逼到了绝境,这些白眼狼弟子还没眼色地来捣乱! 都是修士,最年轻的也过了百岁了,不知道闭关疗伤的时候,不能受打扰? “为师正在疗伤,突然被杂音搅扰,只得出来看看……你们几个何事争吵?” 四位弟子瞬间都噎住了。 “师父,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一位小个头修士面露惭愧,低头抱拳请罪。 司静航目光又扫过这位。 说这是个小个头修士,那是真一点也没说错,这位修士满打满算,大概也就一米五五的样子。 这是司静航的四弟子田野,跟原身一样的三灵根。 灵根一般,个头太低,虽说修士不以身高来论,但难免有几分外貌歧视。 行吧,因为个子矮,田野当初也是个没人收的小可怜,被原主捡回去的。 其实不看个头的话,这个弟子的长相还算是不错的,浓眉大眼,目光清正。 司静航从前那是干什么的? 分析微表情不过小菜一碟儿。 就打眼这么一扫,发现原主收的五个弟子,大概就这个还算靠点谱? 司静航摆摆手,没说责罚,也没说不罚,而是接着看向另外两人。 正是原身的大弟子叶云天和三弟子谢因。 三弟子跟老四老五一样,都属于身有短板,讲究点的修士不爱收的那种。 谢因木火双灵根,灵根相当不错,可惜的就是太丑! 没错,修仙界的修士们都是加过滤镜美颜的,可经过强大滤镜美颜修饰还能让人感觉到丑的,那是真丑! 简短点来描述谢因……那就是牛魔王没长角。 大弟子叶云天倒是完全没什么短板。 金水灵根,身形修长,年轻俊朗,长袍古剑,气质清逸,三百岁的筑基后期,简直是年轻修士的模板…… 为啥这看着不错的大弟子会让原主收了呢? 因为那会儿原主结丹不久,初任峰主,意气风发……谁也不知道原主再过几百年会停顿不前啊。 叶云天被司静航这么一看,心头不由一凛。 师父这是因为受伤,性情也变了? 他略想了下,也赶紧低头抱拳,“打扰师父清修,请师父责罚。” 那牛魔王……哦不谢因的目光却闪了闪,嗡声嗡气道,“打扰师父清修,是弟子们的不是,只是事出有因,是五师妹的婚事出了岔子……” 司静航眉眼未动,等着这位三弟子说完。 “乐丹师放出话来,说师父您污蔑于他,因此再也不为临渊峰所有人炼丹。” “林师娘知道以后,怕因为五师妹连累了林师弟,就反悔不同意林师弟和五师妹的婚事。” 谢因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瞥了五师妹一眼,十分怜香惜玉的样子。 江娥眉正蹙眉垂泪,好不楚楚可怜。 见师父没发话,谢因又接下去说。 “林师弟对五师妹情深意重,跪求林师娘回心转意,林师娘终于松口,说……” “三师兄你别说了,我也不想师父为难……” 江娥眉颤声打断谢因的话,那一双美目却偷偷瞄了司静航一下,又受惊似地缩回来,泪光盈盈,楚楚可怜。 司静航仍然面上不动。 心里已经给这位小弟子打了个标签。 好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 这位小弟子的婚事,司静航已经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了信息。 江娥眉入自然宗的时候,各峰各堂的掌事人都不大乐意收她,但被原主给捡回去以后,得了原主费心费力的教导,也得了不少灵石灵药。 甚至在五十年前,原主还给这位小弟子弄到了洗灵丹。 江娥眉洗去了火灵根,只剩下了水灵根。 虽然这种后天造就的单灵根不能跟人家原装的比吧,但跟原先那种灵根相克,束手束脚的状况比起来,简直是质的飞跃。 江娥眉也就因此顺利地在三十年筑了基。 筑基后的江娥眉,温柔如水,未语含情,模样更加楚楚动人,而水系女修又是男修们寻觅双修道侣的首选。 江娥眉在自然宗年轻男弟子里头就成了非常受欢迎的人物。 在本峰内部,也有暗恋者谢因。 当然了,谢因大因为长相丑陋,很是自卑,就没敢对江娥眉表露心意,而是以师兄的身份各种关爱照顾小师妹。 江娥眉别看是小师妹,在情情爱爱的游戏上很是无师自通。 反正揣着明白当糊涂,舔狗永远不嫌多。 三师兄谢因修为普通,也就是筑基中期,长得还十分伤眼。 身价倍增的江娥眉哪里看得上他? 而且临渊峰峰主,也就是她师父,修为停滞,止步不前,连带着整个临渊峰的地位都不高。 人往高处走,她想要换个更好的高枝也无可厚非吧? 江娥眉就在自己的仰慕者里挑了个条件最好的。 也就是谢因嘴里说的林师弟了。 这位林师弟,名叫林坤,这位跟别个自然宗弟子不同。 他是个仙三代,父母祖父都是自然宗里的金丹修士。 林坤的父亲林澜是现任的神秀峰峰主。 第3章 修仙老头(3) 原身是临渊峰峰主,林澜是神秀峰峰主。 峰主的弟子,跟峰主的儿子,乍看着,那是门当户对啊。 可原身是进阶无望混吃等死的老修士,而林澜夫妻却都比原身小着两百来岁呢! 更何况林澜的父亲,也是位金丹修士,虽说在四百年前,外出游历时遭遇不测陨落了,却给林家留下了不少的灵石和资源。 这有家底的,跟原身这种孤儿奋斗出来的,肯定不是一个阶层。 再加上神秀峰被林家人经营几百年,弟子数量是临渊峰的两倍,质量就更不用说了。 就林家两夫妻的性格之鸡贼,恨不得收徒像选秀,那叫一个精挑细选,挑肥捡瘦……才不像原主似的,烂好心,一犯圣父病就捡别人不要的。 因上经,林澜夫妻俩不同意儿子林坤和江娥眉的婚事,也不奇怪。 但架不住仙三代自己情根深种,就认准了江娥眉啊。 而且江娥眉哄人也很有一套,挖空心思给未来公婆送礼啊,讨好神秀峰有头有脸的大弟子和管事啊…… 最后林澜夫妻俩还是松口了。 这些信息,大部分是原主知道的,有一些就是司静航自己身为局外人推论出来的。 司静航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冷笑。 原身简直是圣父附体,净是白给人作嫁衣裳! 别人都不要的麻烦女弟子,他捡了回去用了资源好生培养,就是上赶着给别的峰头仙三代当双修道侣的? 让原主无语的是,这他娘的还不是第一次! 现在站在原主面前的是四个,可原主一共收了五个弟子不是? 还有一个二弟子,乐佩环,也是位美貌女修。 这位在一百年前开了“高嫁”的好头,已经高嫁了,现在不在临渊峰! 所以五弟子江娥眉,倒贴到别的峰,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还想跟二师姐比上一比,看谁嫁得更好,嫁妆更多。 就眼前这俩弟子一唱一和的模样,司静航就知道这俩没憋啥好屁。 “谢因,你接着说吧。” “师父,林师娘说,要让她同意这门亲事,除非咱们临渊峰能给五师妹陪送十瓶培灵丹,五粒结元丹,还有涤尘丹和凝婴丹……” “三师兄别说了,乐丹师放话出来,说再也不为师父炼丹,师父手上的灵丹本来就不多了,怎么能都陪送给了我?” 司静航不动声色。 此时的他,就是那真人版表情包: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jpg 培灵丹这种是补充灵气用的,筑基和金丹修士都能用。 原主手里也的确是有一批培灵丹。 弟子们如果修行得勤力,或者是为宗门,为本峰做任务做得不错的时候,原主会奖励两三粒培灵丹。毕竟,这种丹药市面上很难买到。 原主早年得了机缘,进了一处秘境,得了不少上千年份的灵植灵物,同一位丹师作了交换,就得了不少,原主又是个大方的老好修士,两百年里送出去一半,眼下只剩下这么十瓶了。 至于说结元丹,是筑基期修士晋级金丹时用的辅助灵丹。 有了这个,能提升百分之五到十的成功率。当然了,一个人最多只能用两粒,多了也无效。 原主收了弟子,就尽心尽力地为弟子们打算,结元丹虽说不好弄,可也给每人都准备好而且都发下去了。 现在手里剩的,本来是备着给临渊峰那些外门弟子的。 虽然内门外门弟子资质相差极大,外门弟子一般也就止步筑基了。 但也不乏有心志坚毅又气运不错的,能通过筑基这一关…… 如果真有这样的修士出现,这结元丹就是最好的奖励之一。 至于说涤尘丹和凝婴丹,都是金丹修士才能用得着的。 原主手上也的确有两三粒,都是给自己准备的。 江娥眉不过是筑基初期修士,等她结丹还早,所以说林师娘索要这两样,分明不是给江娥眉当陪送,而是她自己要用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太对,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师父。 师父好半天没开口了! 见二人总算停下表演,司静航发出一声嗤笑。 “呵,好大的胃口!” 呵呵,修仙界还有这好事儿呢? 他白送一个女弟子,还得陪送自己积攒的全部灵丹? 这是要他这个师父也一起当舔狗? 江娥眉俏脸瞬间臊红。 后头的话都没好意思接下去,只好低头摆弄自己的衣带,眼角余光不住瞄向三师兄。 谢因也憋红了脸,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 “师父,这不是也是没办法了么?林师娘虽说的确过分,可她顾虑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五师妹是咱们临渊峰的人,要用丹药自然也是从咱们临渊峰出的,把这些一伙儿都备齐,五师妹在神秀峰住着,也自在些啊!” 谢因见师父目光淡定地望着自己,也分不清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便大着胆子扑通一声跪下。 “师父若是为难,不若先拿出一半,余下的自有我们几个弟子来想办法。” 明明手里有东西却不舍得拿出来,他们这个师父果然是越老越抠门了…… 旁边田野已按捺不住嚷了起来。 “三师兄,你想为五师妹倒贴出力就自己去,别扯上师父,也别扯师兄弟们,我自己的丹药还不够用呢!” “老四你闭嘴,都是师兄妹,就该守望相助,你竟如此小肚鸡肠!你现在不出力,将来也别指望师兄妹们帮你!” “都别吵了!” 大师兄叶云天见两个师弟吵成一团,小师妹则在一边泪光盈盈,师父背着手,也不知道想什么,竟是一言不发。 平时师父可不是这样的。 这让叶云天有点莫名心慌,便开看喝住了师弟们。 司静航的目光从四位弟子面上一一扫过。 那是前所未有的淡漠,像是在看四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修士。 “你们顾虑得没错,乐丹师已经发话,不再为我临渊峰炼丹,以后你们要用到高阶灵丹,势必困难重重,我这个师父也无能为力……既是这样,为师也不拦着你们,你们有想脱离临渊峰的,只管去吧,我自会向掌门说明原由。” 说罢,司静航取出传信符,给自然宗掌门传了一个口信,道是他如今精力不济,没有余力来教导弟子们,所以放弟子们自由去留,还请掌门给予方便,也不要因此对这些弟子有什么不好的观感。 四弟子齐齐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四弟子田野。 小个子修士扑通跪倒在司静航面前,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师父,弟子哪里也不去!死也要死在临渊峰!” 司静航微微点头。 “行了,哭什么,赶紧起来,上那边站着去!” 原身几番苦心都浪费给了白眼狼,好歹还有一个有良心的。 不然这不是要剃光头么? 原身这几百年,也太失败了! 四弟子田野利索地爬起来,站到了司静航指定的地方,还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望着那边三个。 哼! 就是他们行事太过,让老好人的师父都伤心了,这才气得说出让弟子们自由去留的话! 呸!这些个没良心的! 叶云天第二个反应过来,也迅速跪倒表态。 “师父,弟子并无二心!” 司静航的目光在这位年轻修士英俊无暇的面容上刮过。 真羡慕啊! 这么年轻,还这么养眼! 他既然穿越了,为啥不是穿越到这位大弟子身上? 而是个寿元将尽的老修士? 其实寿元不寿元的,司静航倒是不太在意。 毕竟,他都活了一辈子了,再多的那都是白来的,有几年挣几年呗! 而且原身是金丹期,寿元是八百多岁,现在八百零一了,怎么都有几十年的工夫,也不是说立马就殒落的。 可原身这个形象吧,胡子眉毛那老长,还全是雪白雪白的,就差在脑门上长个大包,就能冒充寿星公了! 大概是司静航的目光停留得有些久,叶云天心里升起了几分忐忑。 “师父?” 司静航摆摆手,“你也站过去吧。” 谢因和江娥眉对视一眼,倒是心有灵犀。 俩人齐齐跪倒,活像是在拜天地一样。 “师父,弟子也无二心!” “弟子并无二心!” 同样的一句话,大弟子叶云天说出来,就铿锵有力得多。 可让这两人一重复,就那闪来闪去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没说服力了! 司静航又背起手,目光望向天边,显得几分寂寥,几分萧索。 “从前为师教导弟子太过散漫,有些该立的规矩却没立起来,事到如今,才追悔莫及……” 四位弟子,站着的,跪着的,都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叶云天开口,“师父这是何意?” 司静航目光转回来,“为师我痛定思痛,准备好好整顿临渊峰上下,从今往后,一切妨碍我临渊峰提升实力的,都要令行禁止。” 四弟子仍然目瞪口呆,内心各异。 “老五,身为临渊峰弟子,就不该心心念念去给别峰弟子做双修道侣,而是要想办法把别家修士拐回临渊峰来啊!不然为师收你到临渊峰来,是做什么的?倒贴么?” 江娥眉登时如糟雷劈,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 “师,师父,可,可是……” 神秀峰哪里是临渊峰能比的? 别说她拐不回林坤,就算林坤想跟她到临渊峰来,她也不能让啊! 而且师父他跟林澜师伯差距那么大,怎么可能争得过他们? 这些师父心里难道就没个数吗? 第4章 修仙老头(4) 小白莲江娥眉不敢置信地朝老好人师父看过去。 就见那老头兀自滔滔不绝。 “小五,你若还当自己是临渊峰弟子,就争点气。” “将那个姓林的小子给拐回临渊峰来,日日为咱们临渊峰做工干活,这才不负师父我对你这几百年的教导之恩啊!” “哦,那姓乐的不是放出狂言,再不给咱全峰上下炼丹了?” “姓林的要想入赘,需得自带丹药,也不用多,涤尘丹和凝婴丹各两粒吧!为师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修士!” 这话一出,四个弟子都震惊了。 老四田野扑哧一声,就笑了。 他师父是老辈修士里难得的好心肠,可就是太好性了! 反倒纵得那些没良心的越发放肆,得寸进尺! 五师妹攀上高枝,不顾师父的教导和栽培要高飞也就算了,偏偏还想勾结着外人来掏空师父的家底儿。 师父本来卡在金丹中期,又受人暗算,就已经很难了,这没良心的五师妹还要再雪上加霜! 如今师父不知是不是气糊涂了,一张口就把五师妹给怼死了。 看她还有什么脸再要这要那! 老三谢因先急了。 “师父!林师弟资质上乘,根骨奇佳,怎么可能会入临渊峰?” 师父平日都通情达理,慈祥和善,今日不知是否因为旧伤未愈,被暗算后怒极攻心,说话半点不留情面,看看小师妹都被吓哭了! “只要小五一心向着临渊峰,姓林的小子对小五情根深重,没准就要上赶着倒贴呢!咱们峰如今正是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能添一分是一分啊!” 就见那老头两眼一翻,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江娥眉小脸青一阵,白一阵。 “师父,弟子知道因为结双修道侣之事,给师父添了不快,弟子知错了。” “但是弟子已经决定同林师兄结为一世道侣,怕是不能再侍奉在师父座下,还请师父原谅。” 说着江娥眉就向司静航拜了三拜,起身捏起法诀,头也不回,身形不过几个纵跃,就再也不见了人影儿。 她不走得快点不行啊,眼瞅着老好人师父性情大变,成了极品抠门老头了,万一给扣下,真跟林家要起了彩礼,导致婚事不成,那她上哪儿哭去? 谢因急得不行,叫了两声没叫住五师妹,不由得就原地跳了起来。 望着老头的目光里带上了怨怪,“师父,您真的要把小师妹赶走吗?” 不就是些陪送吗? 师父又不是没有? 对于是这个不可救药的三徒弟,司静航都不想拿正眼瞅他的。 “老三,这是对为师不满?” 谢因愣了下,“弟子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就这点小心眼子,还能不明白? “既然没有不满,为何颠倒黑白?你五师妹明明是为了那姓林的小子连自己的师门都抛下了,怎地就成了为师要赶走她?难道我收弟子,费心教导,耗费无数灵石和法宝,就是为了赶走的?” 谢因被噎得不知该怎么辨驳。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师父一向脾气太好,他们这些弟子犯了错,师父最多就是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 而别峰有些性子暴燥又贪财的师父,会把弟子当成苦力来压榨,一个不顺心就随意责罚…… 毕竟,修仙界的师父跟凡间的师父大不同。 凡间的师父到了晚年,年老力衰,不见得还能辖制得住年富力强的弟子。 到了那时,弟子是不是还能尊敬师父,就要看弟子的良心和周边的风气如何了。 但修仙界的师父基本都比弟子修为高许多,对于弟子那是碾压的存在。 就算有的弟子天分极高,几百年后反超过师父,碍于修仙界的规矩,对师父也得有最起码的尊重,不然便是欺师灭祖,同邪修一般受到唾弃。 谢因倒也想跟五师妹一样,麻溜地脱离临渊峰。 可他不能跟五师妹比呀。 江娥眉是攀上了高枝,有了情郎,就算少了师父的指点帮忙,也还有双修伴侣可以依靠,资源是少不了的。 谢因就不一样了。 他当初因为长得太丑,资质一般,收弟子的仙师都没瞧中他,只有司峰主心比较软,才把他带回临渊峰,两百年下来,他费了老鼻子劲儿,再加上师父的指点和资源,才总算把修为提升到了筑基五层,跟着师兄弟出门,也没有人随意嘲笑他的长相了。 但像他这样的修士,想去别的峰,就不是那么容易。 “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谢因一咬牙,赶紧低头认错。 要是小师妹愿意同他结为道侣,他就是失去一切也是乐意的。 但现在小师妹有了好去处,他再多事被师父赶出临渊峰,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司静航点点头,“我看你最近也是心浮气燥,做事毛糙……该静静心了……去罡风崖面壁三年吧!多修行,长点心!” 这弟子人丑就算了,还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反而总惦记着挖师父的墙角倒贴小师妹,实在是太蠢了! 他是实在不想看到这货在自己面前犯蠢,干脆给禁足了…… 三年放在凡间是挺多的,对于一闭关就是几十年上百年的修士来说,其实也不算啥。 但这还是老好人师父头一次对弟子用这样的责罚! 谢因一脸悲摧地应声称是,憋屈地坐上法器,朝罡风崖飞去。 临渊峰,顾名思义,特点就是悬崖特多。 罡风崖上罡风猛烈,修士可以利用罡风来一点点的煅压体内的灵力,这个过程枯燥又痛苦,一般的修士很少会这样磨炼自己,所以把谢因发配去面壁,的确是一种惩罚。 赶走了一个吃里扒外,处理了一个卖蠢犯浑的。 司静航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对剩下的两个弟子说了几句话,司静航便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好生修练去。 弟子们都走光了,洞府前头可算安静了。 司静航在这个高台上踱步游览。 只见峰峦挺秀,流云淡雾,烟霞缥缈,奇石异花,数不胜数…… 实在是穷尽想像力的美景仙境! 身为特工界的老司机,司静航几乎将全球都跑遍,见过地狱裂谷,浩瀚瀑布,也见过神秘特区,极地绝境,然而能让他在心里这么称赞的,还真没有过。 甭管他还能用原身这个壳子几年吧,光是能来见识一番各种神奇玄妙,都算是大大的值了! 但其实这还不是最妙的。 司静航摸索了下手指上银色指环,放出了一柄飞剑。 没错,这个指环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戒,里头的各色东西琳琅瞒目,司静航也没顾上一一过目……先让他过过御剑飞行的瘾再说! 长须白眉的老修士,脚踏一柄飞剑,飞得不高不低,慢慢悠悠地在自然宗地界上空滑行着…… 过路的修士们一抬头,嗬,这不是临渊峰司峰主么? 这是受刺激大发了啊! 这飞剑的速度,刚学会御剑飞行的小修士这也就这样了! 而且自然宗这二百里地有啥可瞧的,再美的风景也瞧了几百年了,还左顾右盼看得一脸赞赏? 总之,不正常! 泰和谷中。 林师娘气呼呼的,正在跟宗主告状。 “司师兄也太小气了,明明是件好事,让他一说,倒像是我们神秀峰抢了他的女弟子一样!这人都被赶出临渊峰了,我这个长辈要是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倒显得我做事太绝情……掌门师兄您评评理,是不是司师兄太过分了!” 自然宗宗主姓岳,跟原主,跟林渊夫妻都算是同辈的师兄妹,他的修为在同辈里也是较高的。 宗主名义上掌管整个自然宗的事务,但也是统领大事而已,这种弟子之间双修成婚的琐事,又不是他座下的弟子,他实在是懒得听的。 但碍于面子,还得听着,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哦啊两声回应。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意见的。 这林家两口子,实在是有些精明过头了。 老司是个老好修士,辛辛苦苦培养了女弟子,结果却要被林家儿子给拐走了,都没半句怨言,早先还乐呵呵地来找他,看看能不能用临渊峰的功勋点,在宗门宝库里换到几个适合的法宝,好送给两个弟子当贺礼呢…… 结果老司一出点事儿,神秀峰这两口子就拿起架子来了。 而且老林也贼精,这扮黑脸的事儿他可能也自觉丢人,他自己啥也不说,全让林师娘扮黑脸…… 这也就是老司了,换成自己座下的弟子敢这般吃里扒外,岳宗主早就发作了! 如今老司不知道怎么地恼火了,他们林家两口子一看骑虎难下,薅不了更多的羊毛了,反倒跑到他这里来啰嗦了。 难道还指望着自己这个宗主去逼老司再出血吗? 是,人老司是寿元将尽,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可你们的吃相能不能好看点? 岳宗主正蹙起眉头,想要说点什么呢。 一抬眼,就瞧见半空中,一道人影悠悠飞来。 正是林师娘一直在叨叨的正主。 林师娘顺着岳宗主的眼神看过去,也发现了司静航。 她是算盘落空,恼羞成怒,但让她去临渊峰找碴,她还是扯不开那个脸的。 她当然知道这事,是她做的太过火了。 可不耽误看到老司这老东西,不冷嘲热讽几句啊。 于是就高声招呼,“司师兄,听闻你被人暗算受伤,如今可好了么?” 司静航不紧不慢,悠悠然落地,冲着岳宗主稽首示意之后,才看向林师娘。 “托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林师娘被这句话给噎了下。 小心思飞速转了起来。 往常,老司可不是这个画风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受人暗算气怒攻心,连性子都变了? 林师娘倒扬起笑脸,“司师兄,我知道你如今心绪不佳,一时迁怒也是有的,小辈们要是惹你生气了,只管教训就是,这赶出师门,就过了吧?” 老司这一翻脸,他们神秀峰还真不好办了。 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这双修典礼不办还不行。 可是老司要是真不出现,这让人怎么说他们神秀峰? 第5章 修仙老头(5) 司静航望了林师娘一眼。 这位师妹说起来也有六七百岁了。 原主对外貌不太在意,主要精力都放在修行和做老好人上头了,因此弄得老态隆钟,须发皆白,看着跟六七十多的凡人一样。 林师娘身为女修,对外貌极其在意,早早的就弄到红颜丹,容颜长驻。 所以看上去,林师娘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只是毕竟活了七百年,修行历练,又和夫婿一起打理神秀峰事务……那神态里,就透着浓浓的老谋深算味儿。 原主老好人,对这位厉害的师妹,会礼让那么几分。 换成司静航,可就不干了。 司静航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还是那么慈祥。 “不赶出师门也行啊!娥眉这孩子没说吗?让你们林坤到临渊峰来啊!反正你们神秀峰人才济济,精英倍出,少一个也不显少,不似我临渊峰,就有几个不成器的,还老想着往外跑!” 林师娘笑容就是一滞。 她儿子林坤可是自然宗这一辈少有的精英弟子! 有女修爱慕愿意嫁进来当然可以,可让林坤去倒贴跟着女修,这绝对不能忍! 如果不是当着宗主的面儿,林师娘都能破口大骂出来。 这个老不死的,都快要山穷水尽了,还在这儿傲气什么? 当他的女弟子是什么稀罕得不得了的精英女修不成? “呵呵,既然司师兄打定了主意,那我也不劝了,只盼着司师兄莫要将来后悔才好。” 林师娘原本想着,江娥眉这个儿子的双修道侣,在她看来是配不上儿子的,但是儿子就迷上了这女修,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同意,但既然这女修有些不配,那就得从她身上捞回些好处来才是。 司老道寿元将尽,又受了伤,估计是没几年活头了,他这几百年的积蓄,还不是要留给弟子们的? 可惜了,江娥眉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赶出了临渊峰,不然最少分个五分之一吧? 但现在司老道不知道哪根筋别住了,一时是打不得算盘了。 林师娘放下这话,同宗主告了辞,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师弟来了,坐下饮杯茶吧。” 见林师娘走了,岳宗主也无形中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怕林师娘,而是这位师妹麻烦得很,话特别多还总是无理搅三分。 都是同门,看在神秀峰林渊师弟的份上,他还得给几分面子,不能直接赶人。 司静航在玉石圆凳上就坐,有青衣小道童送上灵茶。 灵茶在金丹修士面前并不算什么,再好的灵茶能补充的灵力也有限。 原主肯定没少喝过,但司静航还是头一次。 端起整块碧玉雕出的杯子,悠然尝了两口,那茶水入腹,便似一汪清泉,瞬间在腹间化开,淡淡的灵气尽被叹收,只让人心旷神怡…… 司静航目光闪了闪。 可惜了,要是能弄回现代世界,那些个假仙水都能发财致富,这个真的怕不是要卖出天价哟! “司师弟,可是因乐丹师一事过来的?” 这位司师弟在自然宗是有名的老好人,平时很少专程来到泰和谷找宗主。 结合林师娘方才愤愤不平的叨叨,岳宗主就猜着司静航,许是过来求助的? “司师弟,你也晓得,咱们苍冥界的规矩……” 司静航已将那杯灵茶一饮而尽。 “宗主误会了,我不是因为那事来的。” 天阶丹师因为丹术进阶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功法方面就会弱,因此此界的天阶丹师十分稀少,几乎是跟大熊猫一样的存在。 为了保护天阶丹师,苍冥界就有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宗门内有多少修士和天阶丹师有恩怨,都不能以门派的名义对付天阶丹师。 当然了,万事都不绝对。 眼下司静航是混吃等死进阶无望的老修士,而乐丹师却能炼制出高阶丹药…… 所以宗门内权衡利弊,也不会为了老司破坏规则。 岳宗主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师弟,我这里倒是有一颗五六年的延寿丹,也用它不上,不如给师弟吧。” 司静航目光闪了闪,心里十分感动。 这修仙界的人可真大方啊! 要是搁在现代世界,有一颗能延寿五六年的灵丹,怕不是要被各国政要,顶级富豪们抢破了头? 有钱人,哪怕出一亿买一年,那都得上赶着的。 但岳宗主说送就送了,就跟送出去一颗糖似的这么轻易。 大概是因为在修仙界里,五六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司静航大方地收下这颗糖。 “那就谢谢宗主了。” “我这次来,是想用功勋点去宗门大库里换些东西。” “还是换法宝?” 岳宗主有些疑惑。 上次是提过,打算带着小弟子一起过来,给她挑两个合用的法宝来着。 但这江娥眉不是……被赶出临渊峰了? “想换成丹炉。” “丹炉?” 岳宗主一怔。 说起来,炼丹也是修士必修的一门技艺。 但学归学,不是每个修士都有天分有条件的。 没有火灵根的修士,学炼丹那就是事倍功半。 没有丹方,明师,足够的材料,悟性不够……等等等等,都是成为炼丹师道路上的拦路虎。 所以但凡修士,十有六七都会一点粗浅的炼丹本事,能炼出低阶大路的货色来。 但从练气七八层开始,没有炼丹本事的修士也就死了这条心。 与其浪费时日,还不如把工夫都花在修练上,用灵石来买丹药还更经济省事。 就是岳宗主自己,算算都多久没碰过丹炉了……怎么也得有四五百年了吧? “那乐丹师口出狂言,要断了临渊峰的丹药,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其他的丹师,只好自己试试。” 司静航这话一说,岳宗主就明白了。 虽说觉得司静航这会儿再捡起炼丹来,多半是劳而无功。 可到了司静航这份上,还能做什么呢? “如此,司师弟便随我来。” 岳宗主亲自带着司静航进了宗门大库。 自然宗是苍冥界的中等门派,几千年的累积下来,宗门大库里自然是应有尽有,数以万计。 各式的天材地宝,法宝灵药,都分门别类地存放着。 无论进哪个库房,都需要用令牌开启禁制,这种禁制是上古阵法,别说金丹和元婴修士了,就算是化神修士想强闯也得脱层皮。 司静航说要丹炉,岳宗主就带他进了一间全是炼丹材料的库房。 岳宗主也不进房,就立在门外,“司师弟可随意挑选,除了丹炉,多选几样用得着的工具也好。” 炼丹的时候除了丹炉这样大件以外,还有火种,药盒,丹方等小件。 这些在库房里都能寻到,但品质就不会是极好的了。 毕竟自然宗不是以丹药见长,宗门内虽有丹堂,也只能炼出些低阶灵丹,略高阶一点的,就得去找外头的丹师了。 司静航道了声谢,就进了库房。 果然是整个门派的大库房,里头的丹炉是成堆成堆的。 自然宗是个中等门派,门内修士有近千。 临渊峰已经是几个峰里实力比较弱的了,但也有七八十号修士。 原主收的弟子虽然只有五个,但临渊峰内,还有不少外门弟子和杂役。 自然宗修士外出历练,或者向别的宗门采购,有时候就会弄到些不大用不着的东西回来,比如说丹炉什么的,降价拿到仙坊上卖掉不划算,于是就送到宗门里抵功勋点了。 司静航粗粗扫了眼,估计这些丹炉最少能有几百个。 大的小的,各种各样,像鼎,锅,小香炉……还有长得像马克杯和高脚杯的,当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原主是炼过丹的,挑选这种普通法器的眼光还是有的。 在司静航的时代,网络上修仙小说里主角总能遇到蒙尘的上品神器。 比如说,如果能在这种不知道被几重检验过的库房里,能捡漏淘宝的,那绝对是大气运之子。 司静航觉得自己挺有运气的,但再有气运,应该也不至于一来就能捡到宝吧。 所以司静航稍挑选了下,就捧着一个丹炉走出了库房。 岳宗主见司静航出来,看到他捧着的丹炉,嘴角不由微抽。 “司师弟选好了?” 岳宗主觉得这位师弟一定是失意到极点,有些疯魔了。 看他选的丹炉,明明就是一口锅! 岳宗主十分怀疑,这位师弟炼丹不成,干脆一发狠,把灵草和材料给直接炖了。 看看因为修为停顿,都把师弟给逼成什么样了? 岳宗主有些兔死狐悲。 岳宗主的年岁也就比司静航大了三十来岁,岳宗主的修为是金丹巅峰,可以说是半步元婴了,却一直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寿元倒还好说,岳宗主服用过高品阶的延寿丹,再加上是半步元婴,还有二三百年的寿元,但几百年不得进境,最后寿元耗尽而终的修士也多的是。 岳宗主就是因为一直成不了元婴,才会任这个宗主的。 而宗门里的几位元婴长老,那才是钱多事少乐逍遥呢! “选好了,还有这个火种。” 司静航又从锅里拎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圆盘。 他没有火灵根,所以炼丹的时候必须得用火种。 这火种法器,简单点说,像太阳能炉的微缩版,只是火种用的能源是灵石。 见司静航就认准了这些,岳宗主也只好给他抵扣了功勋点。 “我这里还有几样延寿丹所需药草,你若用得着便拿去,将来得了再还便是。” 延寿丹服用多了就无效了,他早年弄延寿丹的时候,有些材料就有了富余的,不过肯定是凑不起一份完整丹方的。 司静航拱拱手,“多谢宗主,这些暂时还用不到,待我丹术大成了,再来借也不迟。” 宗门里也不都是林渊两口子和江娥眉那样的坑货。 起码岳宗主还是不错的…… 岳宗主,“……” 丹术大成?算了,你开心就好! 第6章 修仙老头(6) 司静航去了一趟宗门,也算是小有收获。 岳宗主给了他一粒延寿丹,能顶个五六年的样子。 但司静航也不急着服下,倒是想留着多做研究用。 反正原主说是寿元将近,也还有好几年的工夫呢! 回到临渊峰,他也不先落地,而是驾着飞剑,绕着临渊峰细细地转了几圈,把临渊峰的地形好好的观察了一番。 临渊峰在自然宗里虽算不上大峰头,可占地也着实不小。 一共有六座山峰,七处谷地。 地势在自然宗里,算是最高的。 而临渊峰最高的地方就是罡风崖。 顾名思义,罡风猛烈,难以居住,是思过受罚磨练的地方。 而司静航的洞府,名叫云水洞,位于整个峰的中间。 东头地势低平,名为灵华坪,有大片大片的灵田,每年都有不少的灵植出产,是临渊峰能拿得出手的产业。 南边的紫玉崖,灵气浓郁,风光如画,司静航收的几位弟子们,便在这崖上开凿洞府。 如今五徒弟跑了,三徒弟被罚,二徒弟早早嫁了,现下就只剩下了大徒弟和四徒弟。 司静航路过紫玉崖的时候,就没看到人影。 紫玉崖西边是一片怪石林,存草不生,寒风凛冽,比起罡风崖的威力小许多,倒是个练功的好地方,原主起名为斗剑林。 斗剑林挨着的是一处山谷,其中生长着成片的竹林。 这竹林地势略低,又有林木遮掩,灵气虽不浓郁,倒适合凡人居住。 临渊峰的仙仆们就都住在这里,这个地方虽没起名,但一说青竹谷,便是这里了。 临渊峰的仙仆大概有六七十号人。 大部分人都有一点灵根,比如劣等五灵根,悟性极差的四灵根,劣等三灵根等等。 极少的几个完全没有灵根的凡人,都是几位徒弟在凡间的亲属。 不过最小的徒弟江娥眉也超过一百岁了,徒弟们带来的直系亲人哪怕服食过延年丹,也还是寿终正寝了。 而没有灵根的后代们,若是有些能耐的,大多更愿意脱离自然宗,回归俗世,过更自在的生活。 少数乐意留下做仙仆的,基本上都是跟几位徒弟们沾点血缘的后辈。 仙仆们做的,就是管理药园,洒扫清洁,喂养灵兽等等一干杂务。 修仙界以修行为主,对于世俗身外之物不怎么放在心上。 对于凡人,修士们是不大看得上的,但一般也不会仗着修士的手段去故意欺压。 毕竟,修士进阶的每个关卡,都有可能因为造下无故的杀孽而产生心魔。 不过据说邪修晋阶的路子跟正道修士不同,这些人就不怕造无端杀孽,因此在凡人中间那就是闻风丧胆止儿夜啼的存在。 原主是个老好人修士,对待这些仙仆们的态度,自然要比别的仙师好了许多。 不过再老好人,他也是修士,每天想办法修练晋阶还来不及呢,就没啥工夫去关注仙仆的状况,都是交给几个徒弟管着的。 比如说,大徒弟管着全部的仙仆。 三徒弟管着对外的采买。 四徒弟负责灵华坪的药田。 五徒弟没啥琐事管着,偶而有需要去宗门和别峰跑腿的活儿,就归了她……这也是为啥五徒弟能攀上高枝的缘由之一了。 司静航绕着临渊峰的地盘转了几圈儿。 路过罡风崖时,他居高临下,就瞅见原主那个倒霉的三徒弟谢因,正手拿长剑,冲着迎面而来的罡风劈刺,满脸狰狞,嘴角斜扬……活脱脱的牛魔王狂性大发啊。 司静航嘴角弯了弯,就从便宜三徒弟头顶上飞过去了。 最后落在了灵华坪。 原主神魂消散前,耿耿于怀的,还是被姓路的天阶丹师给坑了寿元丹这件事。 而路丹师放下话来再不为临渊峰炼丹,更让原主座下的几个徒弟们心思滔动。 所以司静航要想破局,还是得从炼丹着手。 灵华坪就是临渊峰最适合种植灵药的地方,地势平坦,灵气流动,再加上临渊峰特有的高寒气候,一些冰系和水系的特殊灵植就生长得很不错。 站在灵药田边上,一眼望过去,暗绿色的草甸上点缀着零星的花朵,有雪白的,有蓝紫的,也有暗紫的,最漂亮的,还是冰雪晶莹的一种,仿佛是放大版的雪花一样。 司静航这老司机,跑遍了世界各地,就算不是植物爱好者,也见识过不少奇花异种,这会儿瞧着修仙界的花朵,仍觉得新奇有趣,看得目不转睛。 “师父……” 四徒弟田野正在灵田里巡查,遥遥看到司静航,赶紧跑过来。 “师父,今年的收成不算太好,不过这一批秋芒草倒是品质还不错,应该能赚到五千灵石。” 他们临渊峰不似自然宗其它峰,家大业大,来灵石的地方多,他们主要就是靠着这灵华坪上灵田收成了。 不过也因为临渊峰独特的地形,出产的冰系水系灵植算是特产,送到外头的丹药铺里,还是很抢手的。 其实临渊峰跟自然宗附近的几家丹药铺关系都还好,低阶的丹药从来就不用愁,可惜的是这些丹药铺里没有天阶丹师作供奉,弄不来金丹中后期用的高阶丹药。 司静航又朝灵田地里一瞥。 这秋芒草就是那种长得像雪花的灵植,颜值很高,是冰系灵草,是驻颜丹和延年丹的一味材料,除此之外,还是冰灵丹的主药。 冰灵丹可以快速补充冰系灵气,对金丹初期以下的水系和冰系修士都有用,因此是丹药铺经久不衰的长销良药。 原身修到了金丹,自然也用过不少冰灵丹,对秋芒草也很熟悉。 这一瞥之下,司静航就看出了问题。 这一片灵药田中的秋芒草,长得稀稀拉拉,开花的少,不开花的多,即使是开花的灵草,看着也低矮小瘦弱,不大有精神的样子。 “今年这批秋芒草不卖了,为师有用。” 原身是三系灵根,水木土都特平均,他既然想自己练丹,正好拿冰灵丹来练手。 四徒弟田野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师父是要自己练丹?” “对。今年这些灵草,都不要卖掉,留着有用。” 田野又愣了下,这才点头,“师父说得是。” 虽说临渊峰的主要营收就来源于灵华坪,但其实临渊峰的开支,原身花费的极少。 到了金丹这个阶段,能用灵石买到的资源就极少了。即使有那也是天价,也都是以极品灵石交易的,但一个极品灵石相当于一千普通灵石,靠着灵华坪这些药草,最多年入几十块极品灵石,连那些稀缺资源的零头都不足,所以这些收入,主要是给几个徒弟和仙仆们花用的。 这其中,又因为五徒弟最会哄人,得到的好处也最多。 如今江娥眉跑了,师父都明说了,不可能有嫁妆,自然这一大笔就省下了。 三师兄被罚去面壁,他那一份肯定也省了。 只有大师兄和他自己,便是没有这份灵石也没什么。 司静航吩咐完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田野的微表情。 见这个四弟子只是愣了下就很快答应,眉宇间没有半点不乐意,心里暗中点了点头。 五里挑一,还算是能用。 司静航俯身下去,将一株秋芒草连根拔起,对着阳光细看。 这一细看,就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根系,也太弱了些。 秋芒草是冰系灵草,只能生长在苦寒的地方。 但秋芒草的根,又不太能经冻,正是这种矛盾,让天然的秋芒草产量很小。 原身也是很偶然地发现了秋芒草的种植窍门,这才在自己的峰头大量栽培的。 这个种植的窍门就是在灵田里布下三才乾阳阵,让灵田的土壤里流转着能带来温阳的土灵气,这样才能让秋芒草茁壮成长。 原身刚结丹没多久就做了临渊峰的峰主,开辟灵田之初还亲自过问了几年,后头这些灵田的出产对金丹期修士杯水车薪,可有可无,原身就放手交给了弟子们,并不怎么过问。 头一百年是由大弟子接手的,后来就是二三四五这么轮下去。 本来现在该是五弟子江娥眉管着的,但江娥眉不乐意做这种费时费力的活儿,就花言巧语,想方设法推托,因此如今还是四弟子管着。 这会儿司静航找出了原身对秋芒草的记忆,可不就发现了不对? 难道是他看错了人,就是这三弟子,也不是个老实的,大奸似忠? 田野面露疑惑。 “师父,这,这秋芒草不是都是这样么?” 自打他接手灵华坪以来,这些灵草就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啊? 而且他也有学着三师兄教的那样,往三才乾阳阵里头按时放灵石啊! 司静航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还真看不出作伪来。 便衣袖一拂,“走,看看阵法去。” 布置阵法的地方标志十分明显,就在这片秋芒草的五个方位上立着细长的石柱,石柱下便有放灵石的凹槽。 这东西最早是原身布置的,不算多艰深的阵法,每隔一年,就要换掉灵气耗光的灵石。 一年十五枚灵石,能挣到几千灵石,这个种田,还是很有赚头的。 就算原身不大用得着,给萌新徒弟们发补贴,却很用得着。 司静航从凹槽里取出三块石头,这是已经耗光灵气的灵石!颜色灰暗,跟普通的青石也差不了多少了。 按说现在秋芒草快收成了,可离着收成也还有一个月,这灵石的耗费,当初是经过原身试验过的,到这会儿,也该着还余下十分之一的灵气才对呀! 司静航人老成精,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把灵石给换了! 如果不是司静航这会心血来潮检查灵田,这老鼠偷油的事儿,还发现不了呢! 第7章 修仙老头(7) 田野那小身板,立时就弹跳了起来。 “这是谁干的……师父稍待。” 这四徒弟身板虽小,动作却快,不到十息的工夫就提了一个人回来。 那人身高胖大,被田野虚空提着,四肢在半空中挣扎不休,两只牛眼瞅见了司静航,就一连声地叫起了屈。 “祖师爷,祖师爷,小人正好端端地在浇灵雨,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惹到了田仙师……” 田野气愤愤地把这人往地上一掼,那人痛呼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就朝司静航嗑头求饶。 原身是一峰之主,对自己的弟子们自然熟悉,对仙仆里那为首的几个管事也还有印象。 但面前这个胖子,却是半点记忆都没有。 “师父,这个姓江的是五师妹的俗世后辈,打理这片秋芒草田已经有……大约五十年了。这灵石被偷换,定然是他动的手脚。” 原来这个江大是江娥眉在俗世中的亲兄弟的孙辈。 江娥眉成功地临渊峰站稳脚跟之后,就将亲兄嫂一家都带了进来。 江娥眉是双灵根,她哥哥却是劣等五灵杂根,勉强也能修行,只是资质太差,哪怕有江娥眉给的丹药贴补都没能超越练气二层,寿终正寝,留下的儿子一点灵根都没有,还是到了孙辈江大这里,才算是有了进步,成了劣等四灵杂根。 江大离着江娥眉的关系就远着不少了,江娥眉觉得这个侄孙不成器,贼眉鼠眼的,也不大喜欢,只是碍于一点血脉相连,有时给些关照。 江大的修行之路也就比他爷爷强一些,六十多岁的人了,才练气四层,勉强会几样小法术,什么小灵雨诀,清洁术之类的。 虽然江娥眉不大喜欢他,但江大在仙仆里算是日子好过的,管着这一片秋芒草灵田,也算个小管事。 只是平时惯会偷奸耍滑,狐假虎威,田野老早就看不上他,想把人给换了,但又看在五师妹的面子上,没真换而已。 江大听到灵石被偷换这几个字,脸色儿刷地就变白了。 只要没筑基,就不算正经修士,更何况他才不过是练气四层,连寿命都跟普通凡人无异。 修士们不会滥杀凡人,但要是凡人惹到了他们,那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别的峰头上也有许多的仙仆,他们的地位跟正经修士那是天壤之别,等级分明。 而在临渊峰,因为司仙祖是个老好人,对于弟子和仙仆们都是纵容和善的,因此临渊峰的仙仆们,日子说起来是要比别峰的仙仆好过许多的。 一些仗着血缘的仙仆们可不就起了贪念? 灵石在中途被换,数目也不多,全部阵法加起来,就是十二块灵石。 但这个江大照管这片灵田几十年,若是年年如此,那加起来就不少了。 而按着江大的职司,一年也就发一块灵石而已。 有些一点灵根都没有的仙仆,灵石都不发,只是发些金银和粮米而已。 更何况一年十二块灵石,对于江大来说是得了小利,可因为他偷换灵石,灵田里得减产多少? 那可就不是十几块灵石的事儿了! 司静航在心里摇摇头,原身这个性格,太佛系了,该去当个佛修来着。 身为金丹仙师,肯定是用不着审案断案的。 不过一瞥,就查觉了江大藏在腰里的破旧储物袋里,少说也有三百块灵石。 别说江大这样的仙仆了,就算是四弟子田野,除去平时的零用,身上也就是这么多的灵石了吧? 田野一把揪下江大的储物袋,运用灵识一瞅,顿时也黑了脸。 “这可是人赃并获了吧!” “可别说是五师妹给你的,她平时还总是哭穷,要向师兄们借灵石花呢!” 五师妹江娥眉身为美貌女修,别家的女修有的,她都要有,别家没有的,她也要有。 偏偏临渊峰里,峰主是老好人,大师兄要展现大弟子风范,三师兄是个脑残粉,都纵容着五师妹,倒闹得他这个老四不随大流不行了。 算算五师妹到今天都还欠着他五百灵石呢! 田野这小个头,也顾不上修士的风度,撸起袖子来就揍,把大胖汉子江大给揍得满地打滚,却不敢逃跑……在仙师面前,能逃到哪儿去? 只能眼泪鼻涕齐流,满口子的求饶,甚至连看在他姑奶奶江娥眉的面上放了他的话都说出来了……仙仆们的消息并不灵通,这会儿江大还不知道江娥眉被赶出师门的事儿呢! 司静航移开目光,摆摆手,“赶下峰去吧。” 原主的管理能力实在是差,就连做杂务的都是些关系户,这整个峰头的事业能搞得好嘛? 说赶下峰,那就是速度麻溜的,田野拎起江大的衣裳后领,就亲自驾起飞剑,把人给扔到了临渊峰山门十里地外,双手一拍,又飞回来了,全程都没用了三分钟。 等田野回到灵华坪的时候,就看到他师父已经去了别的灵田巡视……仙仆们噤若寒蝉地跟着,生怕也落到如江大那样的下场。 司静航把灵华坪上五百亩的灵田都巡查了一遍。 这些仙仆们,有动小手脚的,也有偷懒耍滑的,但同江大那样明显薅羊毛薅得太黑的,倒也少见。 但司静航还是亲自下令,赶走了两个小管事,调换了几个仙仆的职司。 被赶走的两个小管事,一个是大弟子叶云天的血脉后辈,另一个是三弟子谢因的血脉后辈。 叶云天和谢因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跟这些所谓的后辈肯定没多少情份,见了面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但这两个小管事,就是仗着这点亲缘,在仙仆杂役里头狐假虎威克扣弄鬼。 谢因还在罡风崖上思过,叶云天却是不知道从哪听来了消息赶来。 倒底是大弟子沉稳许多,司静航开口赶人,叶云天抿起嘴唇,一句求情都没说。 他师父自从受伤之后,就性情大变,连最关爱的小师妹都逐出峰了,他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十几代的后辈子侄,去惹师父发怒,万一连他也赶出峰的话…… 眼看着他师父把仙仆们集合起来,一个个问话挑选,亲自安排职司,叶云天虽是恭敬地侍立旁侧,眉头也不由得微微蹙起。 修仙大能,哪个不是醉心修行,沉迷仙法的? 谁会亲自跟这些做杂活的仙仆们打交道?弟子和记名弟子是做啥的? 掉身价! 太掉身价了! 叶云天看着如今琐碎细致地吩咐着杂务的师父,想到的却是当年他拜入临渊峰时的情形。 以他的资质,就是想拜宗主为师,其实也是可以的。 只是宗主那儿的弟子们精英众多,他想着宁为鸡头,不当凤尾,这才进的临渊峰……唉! 等听到司静航说这一整年的灵草出产都不外售时,叶云天还是忍不住了。 “师父,这怕是有些不妥,药仙坊和灵草堂那边,这些年一直都相与得不错,而且咱们也从他们那儿拿一些丹药……” 虽然灵田这一块儿是老四在管着,但灵田出产之后的售卖交易,则都是他在管着。 药仙坊和灵草堂那边,跟他关系一直不错,这猛地一下子断了供,让他怎么跟那两家交待? 司静航冷哼一声,一副软硬不吃铁了心的模样。 “这些灵草为师都有用处……不过是断几年的药而已,灵草是我临渊峰的,不乐意卖就不乐意了,他们又能奈何?” 说着又仿佛自言自语,“这两家丹药铺子,也不是弄不到好东西,可从来没见往临渊峰送……哼,一年低两成的价儿,竟都进了狗肚子里了!” 虽说这两家丹药铺子里头请不起高阶丹师吧,但他们还是有办法弄到不错的高阶丹药的,但这些丹药就从来没有临渊峰的份儿……临渊峰峰主没前途,巴结无用嘛。 原主不管这些杂务买卖,全都放心地交给弟子们。 弟子们似乎也随了原主,对这些经营的事情不怎么上心,反正有原主在,就没断过他们的灵石和材料…… 所以对这种明显吃亏的买卖,就跟二傻子似的察觉不到。 不过么,也难说,弟子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叶云天听着这似真似假的抱怨,老脸一红,那劝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司静航冷眼观察着这位大弟子。 原主这些年一直卡在金丹中期,而这位大弟子已经到了筑基圆满,差着半步就能结丹了。 叶云天是金水双灵根,先天就比原主强,才不到三百岁,按照这个势头看,将来很大可能要超过原主。 所以临渊峰上下,有时候叶云天说话,竟比原主这个师父还好使。 就刚刚,司静航发落犯错仙仆的时候,那些人一看到叶云天来了,神情里不自觉地就松了口气,期盼着望向叶云天。 这是隐隐把他当成临渊峰未来的峰主了啊! 原主对几个徒弟都关爱有加,心里大概也有这个交班的想法,只等着叶云天结丹之后能撑起场面呢…… 但如今司静航既然来了,这个等着师父寿终好继承峰头的大弟子么…… 慢慢等着吧! 第8章 修仙老头(8) 两个徒弟看着师父发落了灵田里的仙仆们,又断了对外两家丹药铺子的供货,挥退了闲杂人等们,却游走在灵田各处,在灵田里仔细挑选,还小心地拔起一两株灵草。 “师父,您在找什么?不如让我来吧?” 田野是管灵田的,这次发落仙仆,师父也数落了他一番,不过田野却也不生气。 甭管他师父想干啥吧,只要不是意志消沉,闭门不出就好! “是啊,师父,这等小事,不如交给弟子?” 叶云天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司静航对他的信任危机,也赶紧上前抢活干。 司静航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跟赶鹅似的,“去去去,为师只是闲着无聊,研究下药草,你们该做啥做啥去!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 田野和叶云天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只好应声称是,离开了灵华坪。 待到灵华坪外,叶云天叫住了田野。 “四师弟,你有没有发现师父……他老人家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田野小眼睛转了转,摇摇头,“没发现。” 他还不知道大师兄那点心思吗? 还不就是想在所有人跟前卖好? 师父是个老好人,可师父是拿自己的东西做好人。 大师兄么,可就是慷他人之慨了。 早年他刚入师门的时候,也被大师兄那满身的英华气度,大方爽朗给佩服得不行。 不过一百多年下来,什么什么都给瞧明白了。 叶云天被四师弟的态度给怼了下,一时间眼神就变得有点复杂。 “师兄还有些事情要做,那就先走一步了。” 田野望着叶云天驾飞剑去的方向,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肯定是下山去安抚那几个被发落的仙仆去了! 那几个仙仆连修仙的门都没摸着,自然没啥能用得上的……有用的是他们背后的靠山。 有刚被撵走的江娥眉,有还在受罚的谢因。 田野果然没料错。 十几息之后,叶云天就已经找到了被田野扔下峰的几个仙仆。 “呜呜呜呜……叶仙师,您可要为我们作主啊!” “我也是冤枉的呀!这些年我在灵田做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就算要赶小的走,也要让我们跟兄弟们告别一声,收拾下行李铺盖吧?” “司峰主一向和气大方,如今这是怎么了?冷不丁地就把我们都发落了?” “叶仙师,怎么不见我家姑奶奶呢?能否让小的见见?” “对啊,我家谢仙祖呢?能不能让他帮忙求求情啊?” 叶云天摸出几块灵石和辟谷丹,给这几个人一人分了点。 有了这些,好歹能支撑着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卖了灵石,也够过十来年的凡间日子。 又答应了给谢因和江娥眉传信,这才将这些人安抚下来…… 便宜大弟子是怎么邀买人心的,司静航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他带着几十株各种药草回到了自家仙府。 不就是练丹?多难的事儿? 司静航早年在大学里,就是个知识面极广的。 只要是他感兴趣的课程,都会想办法去听上一听。 就在他发落那些偷奸耍滑的仙仆时,忽然灵感纷至沓来。 优育选种,数据分析,催生催长,这些可都是他的基本技术啊! 原主的仙府,自然是整个临渊峰灵气最为浓郁的所在。 洞府门灵泉飞瀑,内里又别有洞天。 除了原主的静修室之外,还有炼器室,炼丹室,藏宝小库房,饮茶室…… 在洞府的最深处,还开着一块小药田。 这块药田上,就种着原主这几百年里云游历练时收集回来的一些珍贵灵草。 司静航带上那些从灵华坪上挖来的普通灵草,来到自己的私人小药田前。 这块小药田都没到一亩,只有八分的样子。 虽然袖珍了点,因为原主在药田里布下了聚灵阵盘,这块地的灵气浓得有如实质,生长其上的灵草灵植都仿佛玉雕的一般,通身灵光点点,仙姿卓越,虽无风,枝叶也自轻轻摇动。 这块药田里布的聚灵阵可不是灵华坪灵田里的那些低阶大路货,而是原主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一个阵盘能抵得上灵华坪灵田十年的收入,而能种在这里的灵草灵植,少说都是一千年份以上……所以原主对灵华坪仙仆种的那些灵草不上心,倒也不是没来由的。 只是如今,这块药田上的药草已经没了大半,只剩下边缘几十株稀稀拉拉的灵植,瞧着十分惨淡。 不用说,是被原主孤注一掷,都起了出来,去炼延寿丹了。 司静航把这一块灵田划分成开心农场似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将他挑选出来的灵草分门别类地栽种下去。 洒了些灵泉灵雾,他便取出一个碧灵草编的蒲团,盘膝坐下。 因这里的灵气太过浓郁,不到五分钟之前被种下的灵草便舒展了叶子,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水灵起来…… 这些低阶灵草,若是按着原本的生长轨迹,哪里能有这般优厚的待遇? 司静航又按着记忆里原主学过的春风化雨灵诀,几个手势轻点,来个拔苗助长。 眼瞅着灵草迅速被催熟,开花结籽。 司静航手一扬,灵草的种子便落在手掌心中。 司静航挑出了最大最饱满和稍差一点点的。 又将挑出来的种子,种到了第二排的小块灵田里。 紧接着就又如先前那般,用灵诀和灵田本身的灵气催熟得到种子,再种到第三排灵田里。 他这个办法,算是人为对灵草优选优育,使得灵草朝着药性最佳的方向迅速进化。 他要自己炼制延寿丹,肯定必须得有原料。 但这个世界的千年灵草又哪里是那么好得的? 原主若是还年轻,自然不用急,慢慢搜寻就是了。 但这个身体不是也就剩下没多少年了么? 因此他就想试试,这极速进化过后的灵草,能否做为年份长的灵草的代替品? 反正,他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没发现曾经有修士这么干过。 这方世界的修士们几乎都是沉迷于修行,有点空余的时间都用来探宝得奇了,钻研灵草种植选种的,那费时费力的,估计没有修士乐意了。 这一开始就是七天七夜。 这块小小的药田上的灵药还没有种满。 甚至药田上漂浮着的灵气,都没有之前那么浓郁了……经过司静航这样疯狂的人为干预,五种灵草进化过了至少三千代……再好的聚灵阵也顶不住有些疲软了啊! 司静航也知道得稍微缓缓了,这才丢开手,拂袖起身,抬手一个封诀,将药田的气息加了两层隐匿。 这三千代进化下来的灵草,药效似乎比那千年灵草还要厉害些,比如他坐在灵草边上,那霸道的灵草香气几乎袭了满身。 这可是他目前在这个世界的杀手锏,肯定是要保证万无一失的。 灵草原料似乎解决在望,司静航一点也没耽误,就去了炼丹室。 原主当初也是学过炼丹术的,炼一些低阶丹药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一来浪费工夫,二来成丹率不高而且品质也就那样,远不如卖了灵草再成批买灵丹回来给弟子们用省事,原主也就将炼丹术慢慢放下了。 司静航捧出在宗门宝库里选出来的锅型丹炉。 司静航是个老特工,化学自然学得很溜。 然而在出任务的时候,需要用到化学的地方,可没有实验室,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仪器试管什么的。 很多的试验,都是因地制宜,找到什么就用什么。 有吃饭的地方就有锅,司静航用得最顺手的就是它了。 所以看到锅型丹炉,司静航就格外亲切,从上百只炉子里一眼就挑中了它。 司静航按着原主的记忆,先弄了一份低阶丹药辟谷丹的材料来做试验。 修仙者到了练气后期就少进凡间饮食,若没有含有灵气的食物,用辟谷丹这种俗世杂质少的也行。 过了筑基之后,就可以不再进食,辟谷丹就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在修仙界,辟谷丹这种丹药价格十分便宜,都是有丹药铺雇佣低阶修士炼制的,产量大,倒也有利可图。 但这个丹药,在凡人那儿,可是传说最多的奇妙仙丹之一。 在现代的唐国,就有许多流传下来的古代民间故事。 比如某年某月某地大灾,有仙人路过,心有不忍,于是广发仙丹,那仙丹每人得一颗,服下以后两月不吃都不怕饿,于是数千灾民就此得救…… 又比如某地某人机缘巧合,认识了位奇人异士,后来奇人异士要远行的时候,赠给了某人一盒丹药,说是仙丹,食之不饥,某人还以为是玩笑,就没当回事儿,结果就被家里不懂事的熊孩子给翻了出来,一连吃了两颗,然后就不吃饭了……四处求医,都诊不出来什么毛病,但熊孩子不吃东西,仍然活蹦乱跳……最后还是一位见多识广的老神医看出了原因,从此那人把仙丹视为珍宝,收藏得极为严密,有人重金求购都不松口,还是这人的娘子觉得留这种仙丹没用,就偷偷拿去换了五千两银子…… 司静航在现代的时候,闲来无事还研究过压缩饼干的配方,自制过能量棒,对于古代的辟谷丹传说,还是很感兴趣的,只可惜司静航不是修仙者,智力再高也造不出辟谷丹啊。 这会儿有了机会,司静航就进入了研究者模式,沉迷炼丹不可自拔。 辟谷丹对修仙者本就是入门级,更何况炼制者是司静航这种金丹仙师? 失手是不可能失手的,司静航炼出的第一炉丹,就是顶级辟谷丹。 第9章 修仙老头(9) 司静航本着求真好奇的态度,拿起那颗辟谷丹,放在嘴里尝了尝。 淡淡的没啥滋味,细品之下倒有一点点的清香。 金丹仙师不需要饮食,尝这么一下本来没啥意义,不过谁让司静航是个好奇心重的老司机呢? 司静航紧接着就炼第二炉。 对于司静航这个老司机来说,炼丹就像做实验,就像炒菜,分量拿捏精准了,火候掌握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炼到第十炉的时候,司静航炼出了一炉灵级辟谷丹。 丹药按使用对象分,有低阶,高阶,顶阶之分。 按着品质来分,则有凡级,中级,上级之分,在上级之上还有灵级和神级,灵级是炼丹术到达顶级之后,偶而能出的一级,至于神级,那就只在传说中见过了。 灵级的辟谷丹,最外的一层似乎镀上了釉质,坚硬光滑,灵纹蜿蜒盘绕,漂亮得像个宝石珠子。 如果让临渊峰的几位大弟子看了,一定会觉得他们师父果然是性情大变了。 灵级的丹药固然极为罕见,然而炼的是辟谷丹,这东西品阶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是食之能多抗几月的饿吧? 司静航却将这些灵级辟谷丹收在了储物戒之中,又接着继续。 提升技艺的过程,往往是冗长而机械枯燥的,但司静航是什么人? 那是唐国当年不世出的天才,举一反三的学霸,谍海沉浮的精英,他几乎是三次之后就从中找到了改进的规律和乐趣。 一直到他连续稳定地炼出了十炉灵级辟谷丹之后,这才暂时停手,歇了半个时辰,又换了个丹方。 原身虽然不是丹师,但倒底是近千年的老修士,手头上收集了不下五十个丹方。 比如说以秋芒草为主要材料的冰灵丹,比如说驻颜有术最受女修们喜爱的红颜丹…… 至于筑基丹,益元丹,结婴丹这些晋阶必备的丹药,那更是必不可少。 只不过原身丹术不精,炼个筑基丹都只有十分之一的成功率,出的还是凡阶品相……所以原身是宁愿准备灵草,拿去请炼丹师来帮忙,也不会亲自动手浪费材料的。 因此几个徒弟筑基时用的筑基丹,虽然是原身给弄的,却都不是原身亲手炼制。 至于益元丹,结婴丹这些高难度的,原身就压根试都没想试过。 司静航想了想,先放弃那些高难度的,也没选那些恢复灵气的和解毒的,直接就选了红颜丹。 做为一名老司机,司静航从小到老,一辈子都是特别爱美的。 然而上辈子他的长相也就是个普通帅,还因为职业所限,得尽量往平庸里头整,好不容易退休了,这老头子可算是放开了,怎么潮酷怎么扮帅就怎么来,然而因为身体的原因,放飞自我可劲狂野的时候,还是太短了,一点都不过瘾。 如今又白得了几十年的人生,却顶着这样一个老模咔嚓眼的皮囊,司静航当然不满意了。 老头子是老头子,帅气点自己看着也舒坦不是? 红颜丹整起来! 还是跟辟谷丹一样的步骤,只不过炼制红颜丹毕竟比辟谷丹难度要高得多,司静航这回达到稳定灵级,多用了十天的功夫。 司静航服下了三颗自己炼制的灵级红颜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回到卧室,倒在白玉床上就开始入睡。 其实金丹修士本不需要睡觉,只是司静航才穿越过来,过去的习惯还没全变过来,这都好些天了,没睡上一觉,总觉得缺点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司静航是被一阵鸟鸣声给唤醒的。 一只在虚空中灵光幻化出的巴掌大雀儿,绕着仙府门外,飞来飞去。 司静航打开结界,那只雀儿就落到他面前,在他伸出的手掌心吐出了一枚碧绿的叶子,紧接着轻啾一声,就消散了。 这是此界修士们常用的传信术,那碧绿叶子的材质是灵玉,用特殊的符文镌刻之后,就能在内中写下信息,用灵识就可观看。 这信是岳宗主发来的。 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江娥眉跟林坤两个,这不是要办婚礼了么? 日子就定在七天后。 司静航把江娥眉逐出了临渊峰,按说江娥眉就跟临渊峰没啥关系了,可林坤还是神秀峰的少峰主,神秀峰在自然宗里算是挺重要的峰头,这两个小辈的婚事,自然宗里,峰主和宗主都要出席,甚至还有别家门派的仙师前来,如果司静航不出面的话,那就太不好看了。 司静航想了想也是。 神秀峰的夫妻修士虽然鸡贼可恶,但岳宗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司静航就刷刷刷地写好回信,让灵雀给岳宗主带去。 他这个晋阶无望的老峰主,不光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 灵雀飞出洞府,司静航神识随意一扫,就发现洞府门口的草地上,有人正在那儿徘徊呢。 四徒弟田野还在那儿犹豫呢,就瞅着他师父身形一闪,出现在面前。 他赶紧施礼问安,“师父,秋芒草这几日已经全都收好了。” 这小个子修士是个实心眼儿,师父怎么吩咐就怎么来。 这不,一等到灵草收获,他就一颗没落下,全都装在储物袋里给送来了。 只是怕打扰了师父修行,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传信呢。 司静航点点头,觉得这个四弟子虽然个子小了点,但还算听话,值得栽培一把。 他接过储物袋,随手就奖给四弟子一瓶灵级红颜丹。 “嗯,办得不错,这枚丹药拿去玩吧。” 田野他们这些弟子,从司静航手里拿丹药拿灵器,都是常有的事儿。 原身老好人,对每个弟子都很大方。 所以田野也没推辞,等把那个小玉瓶接到手里,神识无意一扫,这才一愣。 “红,红颜丹?” 他再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种提升外貌的丹药! 而且看其外形,这品相……莫非是传说中的灵级丹药? “没错。” 就听他师父发话了,“七天后,就是神秀峰林坤和江娥眉的婚事典礼,宗门师伯传信,叫我也去,到时候少不得带上你们两个,你也收拾打扮一番,莫要堕了我临渊峰的面子。” 呃? 田野目瞪口呆,一抬头,就瞧见他师父的模样。 这老修士,虽说须发还是白的,可那张脸,细皮嫩肉,光溜水滑,眼神都似乎格外地有神起来! 这,这就是服了灵级红颜丹的效果? 可,可是,他们师父不是总说,皮囊如何都是小节,追求修行大道才是要务吗? 第10章 修仙老头(10) “追求大道是重要,可皮囊养眼了,心情不就好了?心情一好,领悟力自然上升,不也对修行大道有助力?” 田野听着他师父的这一番高谈阔论,傻傻地点了点头,胡乱地应了声,这才离开云水洞,迷迷糊糊地回到紫玉崖。 他正要往自己的洞府去,就被闻声而出的大师兄给叫住了。 “田师弟,你见着师父了?师父怎么说?” 叶云天身为临渊峰大师兄,消息一向都是临渊峰上最灵通的,外人也把他看作了临渊峰未来的接班人,因此有什么事情倒先来找他。 小师妹江娥眉的婚礼,他自然也听说了。 这个婚礼,可不光是全宗门的大事,到时候还有许多别派的仙师前来道贺的,他就生怕他们师父左性还没过去,硬拗着不去,那可就不光是丢临渊峰的面子,而是要在许多交好的别派仙师面前丢人了…… 但他还没傻到家,知道现在他去劝说,肯定没啥用,说不定也像谢因一样被罚了。 这不,瞧着老四才去给师父送了药草,他就过来问问。 “师父说等婚礼的时候带上咱们,还给了我一瓶红颜丹,让我收拾打扮……” 田野这会儿还是跟作梦一般。 谁说修士不爱美? 田野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深深为自己的身高而自卑来着。 但他个子这么小,也是有原因的。 他打小就没了爹娘,跟着叔婶一起过。 叔婶看在爹娘留下来的田地和三间土房的份上,好歹是给他一口饭吃,饿是没饿死,但能不能吃饱吃好,那就不管了。不光不管,他小小年纪就得干许多的活儿,挑水拾柴背石头,过早地干重活让他的个子再也没办法长高。 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村里富户家花重金请来了仙师,想要让仙师看看自己家的孩子们有没有灵根,能不能得到仙缘,结果富户家里八个娃,没一个有灵根的,反倒是给富户家放牛的小个子年轻人有三灵根! 他随着仙师进了自然宗,那会儿他才知道原来富户家捧为上宾,毕恭毕敬的仙师,其实只是自然宗的外门弟子,而他的三灵根,算是不差的,能进内门! 可临到众仙师们挑选弟子的时候,一看他的骨龄,再看看他的个头……就都顺其自然地略过了他。 只有他师父,笑眯眯地问了他几个问题,问他乐不乐意去临渊峰,他能有仙师收就不错了,哪还敢挑?自然是忙着点头,于是就这样,他才做了师父的四弟子。 他师父不看重外表,三师兄那副长相,师父也都没嫌弃……还常勉励弟子们,修行第一,别的都不重要……这会儿居然给他一整瓶的红颜丹! “师父给了你红颜丹?!” 叶云天的声音都忍不住高了一些。 红颜丹这种丹药,虽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但因为受女修们追捧,把价也拉高了不少,尤其是那些品阶高一点的,一颗能卖到三四千灵石。 师父这是真受刺激了,居然花灵石弄这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还给了田野! 就田野那小个头,他要红颜丹有什么用? 还不如给小师妹……哦,小师妹被赶走了…… “是啊,大师兄你生得这般英俊,那肯定是用不着的……不多说了,师弟我要回去试试药性了啊……” 本来田野还在那儿迷糊呢,看到叶云天的吃惊模样,心里凭空生起了隐隐的小愉快。 大师兄在临渊峰,那可是师父之下第一人啊! 这回师父发的灵丹,显然没有大师兄的份儿,三师兄还在受罚,肯定也是没有的……哈哈哈! 田野冲着大师兄摆了摆手,就回自己洞府去了。 回到洞府,他就把红颜丹往外一倒。 嚯! 就这品相,居然真是灵级丹药! 灵级的红颜丹,就附近仙城中的丹药铺子里,都没有货啊!估计一万灵石都下不来吧? “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儿弄来的?” 田野忍不住自言自语,“估计说不定是给小师妹的,只是小师妹做事太不讲究,伤了师父的心,所以就便宜我了……” 在所有的弟子里头,最反感小师妹的就是田野,他这么猜着,就觉得还挺解气的,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虽然他并不怎么需要青春永驻,颜值提升,还是一口就把那颗灵级红颜丹给吞了下去…… 一夜过去,静静打坐的田野睁开双眼。 起身的时候,不由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虽说觉得就他这个起点,用不用红颜丹应该没啥明显的效果。 但是师父单独给他小灶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于是他抬起手掌,用水灵气幻化出一面水镜,虚悬空中,正好能照到他的全身。 水镜中的青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如果不是个子矮……等会儿,这个子似乎,好象,可能,长了点? 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短板。 比如说三弟子谢因就不能听见一个丑字。 田野就最介意自己因年少时吃的苦,先天不足,导致身高跟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样。 但现在,他似乎长了有一寸长! 水镜似乎也感应到田野的内心激动,在空中蓬地碎成了沫子,溅了田野一身。 但田野哪里顾得上这个,同手同脚,仿佛踩着棉花一般,走到东墙挂着的一幅画前。 这幅画他记得很清楚,下边缘刚好与他头顶平齐。 但此时,居然只到他的眉毛处! 田野一个激动,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要不是他身有护体灵气,额头撞到洞顶,都得撞出个好歹来,这会儿也就是洞顶被撞出了个小坑,灰尘簌簌下落……但田野却是一点也不心疼,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 七天时间很快就到了。 一大清早,司静航还在自己洞府,坐在灵田边上,慢悠悠地品着灵茶,欣赏着自己用速成筛选法培育出来的超级灵草。 虽然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生长期,但百代进化下来,这些灵草的药性都是相当的霸道,不亚于生长近千年的灵草。 司静航就收到了大弟子传来的讯。 这位大弟子倒是会做人,说是神秀峰那边来宾众多,别峰的弟子都过去帮忙,他为了顾全大局,就也早早地过去,做些接引招待的活儿。 司静航还能不让去吗? “唉,这一个个的,都想攀高枝啊!” 司静航喝了两杯茶,还顺手给自己的药田布了一场份量妙到毫颠的灵雨,这才慢悠悠起身,来到自己的卧房,从储物戒里找东西。 找啥呢? 当然是给自己找一身最靓丽行头啦! 司静航退休以后,那一向可是走在潮流前列的。 什么花衬衫,蛤蟆镜,大金链子,天珠手串,各色帽子,配上他长年锻炼出来的好身板,看穿一切的帅痞气质,但凡他这位老司机出街,回头率绝对百分百,谁瞧了不喊一声彩:好时髦炫酷的老爷子? 这要去参加婚礼了,美颜都做了,不光芒万丈,气场全开地出席,岂不是浪费了这难得的场合? 不然就修仙界这种全民皆宅的画风,再碰到有这么多观众的机会,得等到何年何月? 第11章 修仙老头(11) 司静航出洞府的时候,四弟子田野已经在等着了。 师徒相见,都是目光一亮。 “好不容易去露脸,穿得这么寡淡作甚?” 司静航不由分说地扔出一件绯红色道袍,这道袍不光颜色靓丽,领口袖口还满是银线刺绣……光是视觉上就华丽炫目,然而这道袍可不光是好看而已。 田野好歹也是修练了几百年的修士,拿在手里便知道这是件法衣。 上等灵丝织成的布料,天然自带美颜和清洁防御的功能,更何况那些银钱刺绣,分明都是有法术加成的符文…… 自然宗门内也会给弟子们分发道袍,那道袍也是灵丝织的,只是灵丝的品质一般,而且款式都是统一单调的,就这种普通的道袍,那也不是每年发的,也就是新入门的时候能领上一套而已。 也得亏灵丝结实,穿上百年都不破,有些低阶的穷修士,为了省灵石,领来的道袍破了甚至还会补补再接着穿。 临渊峰四弟子,江娥眉是舍得给自己花灵石打扮的,为了买好看的道袍和饰物法器经常借债,谢因为了掩盖自身的短板,也喜欢买能炫富的穿戴法器。 而叶云天,虽不至于长年穿弟子服,也就是那么一身,破损了再换,有得穿就是。 而田野,则继承了他师父勤俭节约,埋头苦修的特点,买的道袍都是最实惠的那种,颜色老气横秋,材质普普通通……总之,丢在人群里,绝对的不起眼。 而他师父给的这件道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不过联想到师父给的那个灵级红颜丹,他就觉得明白了。 估计还是当初准备给江娥眉和林坤的贺礼之一吧。 那神秀峰林坤,就是个喜欢高调打扮的年青修士,其实长的也就那样。 长者赐,不敢辞。 田野犹豫了下,还是换上了这套炫目的道袍。 司静航上下打量着这个四弟子,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 田野有点忐忑,不由自主地扯了下道袍。 “师,师父,我这么穿,是不是太花哨了?” 司静航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拈着自己的白胡子若有所思,“为师瞧着你似乎长了点个头?” 他不提还好,一提田野就按捺不住的激动,小脸都红了。 “是啊,师父,我也没想到,红颜丹居然还有这样的功用!” 司静航微微一笑。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炼出来的红颜丹效果会这么好,居然还能增高? 不过目测只有三厘米,还是少了点。 而且这些灵丹都是吃第一次最管用,以后的效果就越来越差了,不然他其实储物戒里攒了不少灵级红颜丹,都拿出来堆身高也能把155给增高成180啊。 嗯,下回再试试炼淬骨丹。 师徒俩驾起飞剑,闲聊着临渊峰上的杂事儿,悠悠然地往神秀峰而去。 司静航先前巡视临渊峰,就对自己的地盘很是满意,比现代的五a风景区还要风景秀丽,仙气飘飘的。 但等到了神秀峰,司静航这心里就有点酸了。 神秀峰这块地界,海拔不如临渊峰,可域内十几座峰头,个个形状挺秀,流云淡雾缥缈山间,仿佛虚悬天空,明湖流泉,翠竹奇花,极其有众仙之城的意境。 而神秀峰在中央谷地搭起了巍峨宫殿,修士们驾着飞剑自远而来,如星辰般坠落在大殿前的空地上……着实是仙家盛景。 叶云天今日穿了一身碧蓝色的道袍,的确如司静航吩咐的那样,刻意打扮了下,显得丰神如玉,挺拔俊朗,他一大早就赶到神秀峰,同神秀峰的几位大弟子一道,忙前忙后,为来宾做接引。 不过能当大弟子的,都是人精。 这种在前辈大能面前露脸的事儿,自然是抢着做,叶云天虽然是大师兄,可他是临渊峰的大师兄,而且临渊峰主还是个混吃等死的老修士,叶云天的前程肯定不能跟神秀峰的比了。 因此这几个时辰里,叶云天没少受到神秀峰的几位同辈修士的挤兑,招待有名望而且慷慨大方的前辈修士没他的份儿,那小气古怪难伺候的倒推他去……这几个时辰,倒比种一百亩灵田还累! 不过虽然在前辈那儿没多少收获,但叶云天还是凭着自己不凡的皮相和能言善道的嘴,结交到了几位别派的精英修士,还有一位女修的隐隐好感。 可叶云天正跟新朋友们说得投机呢,就被江娥眉给叫走了。 修仙界的婚礼跟俗世的婚礼大致相似,不过不同的地方也挺多。 比如说,修仙界的婚礼,可以算是一次交好的各门派和各散修之间的大聚会。 许多金丹期,元婴期的道君,大老远地赶来,难道是就是为了一对筑基期修士的双修庆贺? 自然主要是在家里宅得紧了,找个由头出来,与同道们相互交流的。 因此虽然名义上新娘新郎是主角,其实他们成为瞩目中心的时间,也就是典礼那不到一刻钟而已。 叶云天是被一位身穿弟子服的外门女弟子给叫走的,说是替娥眉师姐传信。 他被领到了一处洞府前,江娥眉已经换上喜服,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大师兄,师父和两位师兄,他们,都没来么?” 眼看着就剩下一刻钟了,要是他们真的不来,别派的修士也就罢了,她可就要被全自然宗的师兄弟姐妹们给瞧不起了呀! 别说以后了,就是这两日,她离开临渊峰,先住进了神秀峰,神秀峰的男弟子也就算了,那些女弟子们,似乎都不喜欢她,酸言冷语听了不少……最多的就是她自己巴巴地缠上林师兄,为了嫁给林师兄,连百年的恩师都不要了。 江娥眉眸中泪光点点。 她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有师父撑腰,和没师父撑腰的不同了! 若是师父能来,借着这个机会和师父缓和关系,她在神秀峰的地位才能更稳当一点。 不然,怕是只能冒着掉落境界的风险怀胎生子,巩固她未来峰主夫人的位置了。 要知道神秀峰里那些年轻女修,当面亲近称姐道妹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看她的笑话,挖她的墙角呢! 叶云天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个师妹就是操之过急,急功近利了。 当初这个师妹才进临渊峰,似乎对他就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但他志不在此,婉拒之后,小师妹就立马转换了目标,速度之快,让他都目瞪口呆。 这次逼迫师父也是一样,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师父好歹是金丹后的道君? 第12章 修仙老头(12) “师妹莫急,师父和田师弟想是有事耽搁了会儿,至于谢师弟,他还在禁足,这次怕是来……” 叶云天话音才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着急火燎的呼唤声。 “师妹,师妹!” 叶云天那一向俊朗大气的面容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丝丝窘意。 这个谢因! 简直是失心疯了! 这些天师父性情大变,将师妹赶出了峰,把谢因罚去思过,又破格地对田野青眼有加,种种迹像,都说明最好不要在此时招惹师父发怒,然而这个谢因,没得到师父的准许,就跑来参加小师妹的婚礼,如果被师父看到,怕不是又一个被赶的? 谢因却已经来到二人跟前,只敷衍地叫了声大师兄,目光就全都落在小师妹身上,压根舍不得移开眼。 “小师妹,你,你,今天,可真美!” 如果是大师兄这样的俊朗修士做出痴心迷醉的表情,寻常的女修,哪怕并不是意中道侣,也难免有几分芳心波动,感到与有荣焉。 然而谢因这人,皮肤黝黑,眼如铜铃,鼻孔外翻,阔嘴龅牙,再一副深情款款,眼含泪光状,就……着实地让人心如止水了。 江娥眉倒不愧是天生的小白莲气质,对着谢因面露惊喜,眼中仍似含情脉脉,“三师兄,你来啦?” 谢因黑脸泛红,看着盛装新娘打扮的江师妹,又是不舍又是喜欢。 “小师妹成婚大礼,我,我怎么不来?” 谢因恋恋不舍地送上自己积攒多年灵石才能买得起的贺礼。 “小师妹,这是我送的贺礼,不是什么好东西,望你莫要嫌弃。” 江娥眉眼弯弯,笑得甜蜜,“三师兄送的,怎么会嫌弃。” 三师兄虽说丑吧,可对她是真好,哪像大师兄,面上大方爽块,其实挺抠门,这次送新婚贺礼,不过送了一盒筑基修士用的丹药,谁不知道,大师兄跟城中药铺掌柜交好,经常能得些小礼物,这一盒丹药,怕都是白来的一枚灵石都没花销! 而三师兄就不一样了,但凡他有的,都会掏心掏肺地给她。 就眼前这个盒子,一看就是城中百宝阁中的精品,里头最次也该是个上品法器,值上万灵石呢,她怎么会嫌弃? 虽然她马上就能成为神秀峰少峰主夫人,说起来应该不缺灵石法器,可上头还有个婆婆压着管着,她怕是还要过好一段低调隐忍的日子呢。 江娥眉倒是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可倒底还是没那么冒失,道谢后收进了腰间的储物袋。 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听叶云天说,“师妹今日新婚,忙得很,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三师弟,你跟我来……” 叶云天拉着谢因就走,一直到个没人的山脚下这才松开手。 “三师弟,你不是在罡风崖上修练?怎么跑出来了?可有跟师父禀告过?” 谢因目光闪躲,“师父自己都要来了,我就出来一会儿,应该没事的吧?” “糊涂!” 叶云天真是恨铁不成钢,“趁着师父没发现之前,赶紧回去!” 谢因却不想走,“这是小师妹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错过!” “那你想被师父逐出临渊峰吗?” 小师妹能寻个高枝,谢因有什么? 像谢因这样,如果成了弃徒,别峰也不会接受,说不定最多只能在宗门内做个打杂的,而且万一师父震怒,怕是连宗门内都呆不下去,做散修? 谢因这几百年,有点好东西全都用来讨好小师妹了,出去的日子只怕连同阶散修都不如。 谢因争得脸红脖子粗,“咱们临渊峰本来弟子就不多,我就不信,师父会赶我走?” 难道师父座下只有两个弟子,很光彩不成? 叶云天也有些恼意,“如果不是担心临渊峰弟子越来越少,你当我会跟你多话?” 他是临渊峰大弟子,临渊峰若是不好了,他也面上无光啊! 谢因却还是要犟,“明明是师父不近人情,大师兄不说劝劝师父,反倒来为难我!” 叶云天气得不行,几乎都想直接动手,把这个糊涂师弟给绑回临渊峰去了。 却听一道声音如电闪雷鸣,自半空而落,瞬间击中二人。 “为师我不近人情?” 真是为人背后莫说人,司静航正带着四弟子慢悠悠地坐飞剑观光呢,就看到自己的两位便宜弟子一个拉一个,行迹可疑地去了一个僻静山脚,他不就跟来听听么? 谢因和叶云天都是目瞪口呆。 特别是谢因,瞬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师,师父,我……” 别看他在叶云天面前还能犟,真到了司静航面前,他就天然地萎了。 原主再老好人,再对弟子随和,那也是境界高出他们许多的高阶修士,外放的威压都能将他们给压跪的,更何况如今司静航是“性情大变”? 司静航带着田野徐徐而降,田野一马当先,气愤地就要指责谢因,不过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暂且忍下,只气鼓鼓地瞪着谢因。 司静航对这个三弟子是没多少好感,冷然道,“临渊峰有为师我,才有一峰之位,不在乎有几个弟子。” 叶云天心道不好,正要求情,就听司静航又道,“你违背师令,本该驱逐,念多年师徒之情,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马上回罡风崖思过,再加二十年,或者你接着参加完婚礼,从此再不是我临渊峰的弟子,自己选吧!” 谢因汗流浃背,低头认错,“是弟子的错,弟子这就回罡风崖……” 就跟叶云天想的那样,他一点也不想变成无依无靠的散修,临渊峰再势弱,倒底是宗门一峰。 谢因就跟司静航说的那样,火速飞离了神秀峰…… 司静航心里微叹一口气,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的弟子减员呢。 其实他也是个看颜的老头子啊。 谢因几乎是逃跑一样的奔离了神秀峰,等到了罡风崖上,这才敢歇口气。 熟悉的罡风吹打到头脸上,微痛之感才让他冷静下来…… 咦,刚刚,师父,和田野,他们两个人的脸上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谢因是担心真被赶走,连正眼都没敢多看他师父就火速跑了,但叶云天可不一样。 叶云天偷眼瞧着司静航,再看看田野。 田野咧开嘴笑了,“大师兄,你瞧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没?” 他可是长高了一寸多呢! 叶云天实在是难以置信,“是不一样了,难道是那红颜丹?” 他只听说过红颜丹有一点美容的功效,主要还是驻颜之用。 可,可,师父那张老脸皮光水滑也就算了,四师弟居然还长高了一点点? 这是什么神奇的红颜丹? 他敢打包票,谢因做梦都想有! “师兄,司师兄他不会不来吧?” 眼瞅着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各路别宗别派的道君和老祖都入席了,而临渊峰的老司居然还不见影,林师娘可不就不乐意了,就来找岳宗主告状。 “放心,司师弟他既然答应了就……咦,那不是?” 林师娘顺着岳宗主看的方向也望了过去。 她就看到两个打扮极其花俏的修士款步而来。 这两修士,一大一小,正是临渊峰的老司和他的弟子! 第13章 修仙老头(13) 司静航这位一峰之主,八百多岁的老修士,这会儿穿了一件雪山冰蚕丝的道袍,雪光莹莹,又在袍角袖口处点缀出火红细线的符文,系着条镶嵌十六颗神木灵珠的秘银腰带,外裹淡灰色灵狐皮大氅,头戴冰玉鲛珠七星冠,脚踏角犀望月靴,须发皓白如雪,根根光亮顺滑,目若流星,口若朱丹…… 如果不是这老修士须发皆白,就这个装扮的华丽眩目劲儿,不知情地看了还以为司静航才是今日的主角新郎倌呢! 林师娘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两下。 这老不死的修士,穿成这样,是来砸场子的吧? 她儿子都没有这么能打扮啊! 还有,司静航身后那个穿着骚包红衣的小个子修士,是老司头新收的弟子? “师兄……” 林师娘转回眼来就想向宗主告上一状,但岳宗主多精呐,已经先她一步,迎了上去。 岳宗主自然也被司静航这崭新的亮相给震了下。 不过倒底是近千年的老修士,什么大场面都见过,像司静航这样,突然显得年轻精神的,估计是得了什么不错的灵药了吧。毕竟,司师弟身为一峰之主,这些年也去过不少秘境,手上有些好东西是正常的。 “司师弟也来啦!快来入席,正等着你呢!来我同你引荐……” 岳宗主不给林师娘罗嗦的机会,上来就引着司静航去跟同阶修士们招呼寒喧。 这次来参加自然宗两个小辈婚礼的,除了有十来位是林家的故交之外,大部分都是同自然宗交好的门派中人。 这些修士大部分跟司静航也打过交道,但也有少部分因为是新晋的金丹,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也找不到信息。 虽然有些修士不识得司静航,但司静航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主要是原主被路丹师坑这么一把,让许多修士听了都感慨万千。 还是得发奋修行啊,不然似司道君这般,只不过是晋阶无望,就被丹师几乎明目张胆地给欺负了! 这次来自然宗,这些同阶修士们,大都觉得会看到一个灰心丧气,面带怨愤的老修士。 哪能想到,传说中的老好人修士,不但没有颓废,反而神采熠熠,高调张扬,眸中精光四射,而且话少而精,谈吐有物,实在不像想的那样窝囊。 于是大伙都在心里揣测,“莫非这短短时日,司道君竟然遇上了什么大机缘不成?” 司静航上辈子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心理学,微表情那都是应用得炉火纯青。 而这些修士们大部分都是修练宅,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出相应的信息,再加上一点观察,司静航就能将每个人的性格和经历掌握得七七八八,因此在应对上头,那是如鱼得水,满座皆惊。 “刘道友荒海一行,想必收获极多吧?” “观马道友气色,似乎又要提升一个小境界了,可喜可贺啊!” “那边的青袍紫金冠小友,想必就是段掌门的幼子,年纪轻轻已经筑基,实在是青出于蓝啊!” 司静航长袖善舞,顿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岳宗主微笑着抚着胡须,心想这位司师弟,若是早就能这样,说不定早就晋阶了。 林师娘走到林渊旁边,给自家道侣传音。 “师兄,你就看着这老家伙在这儿砸咱们的场子?” 办这个婚礼,主要的用意是给自家儿子造势,让他在各位有头有脸的道君跟前混个脸熟的,将来出山历练,碰上了哪位都有几分情面的。 不然难道是给那个临渊峰来的小妖精作脸吗? 林渊面上挂着笑容,眼神里闪过一丝冷笑。 “稍安勿躁,你看那边来的是谁?” 林师娘向他指的方向一望,顿时眉开眼笑。 “路丹师?你居然把他也给请来了?” 林渊面上笑容不变,传音却带着几分阴森。 “司静航不给神秀峰脸面,就不要怪我让他在本宗丢脸了。” 江娥眉那个小女修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再不好,也是他儿子林坤看中的双修道侣,眼瞅着就快成婚了,司静航居然把弟子给赶出峰,这不是打他神秀峰的脸是什么? 所以他就给云中仙城的路丹师下了请贴,本来也没觉得对方一定会来。 没想到路丹师居然回信要来,他岂不是就能看上一场好戏了? 林师娘洋洋得意,身形一摇就要上前迎接,忽然又想起什么。 “哎呀,这是咱们坤儿的喜宴啊,要是老司闹起来,搅和了怎么办?” “他能怎么闹?他的修为虽比咱们高一点点,可真打起来,还不如我,更不用说,本宗这么多的道君,哪会看着他当众丢人?” 林师娘和林渊夫妻两个一同迎接了路丹师,这两人跟路丹师虽然打的交道不多,但也有过几次交易。 神秀峰这两口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且林家还曾出过老祖,留下不少资源,再加上神秀峰门人众多,实实在在的不好惹,所以路丹师从来没有想过坑林家,因此他们的交易倒是双方互利,非常愉快的。 路丹师狠狠坑了司静航,当时觉得这老修士也不能拿他怎样,还沾沾自喜来着。 但没想到过后的这些天,来找他炼重要丹药的道君,就少了一半。 毕竟,原身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路丹师昧下了高阶延寿丹,可原身为人厚道,在修仙界里不少人都知道,嘴上虽然不说,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高阶灵草寻来不易,虽说他们觉得自比司静航还是要更有势力一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谁的千年灵草是白来的呀?哪架得住这么糟蹋? 所以路丹师这次一请就来,也是想让众人看看,他其实问心无愧,都是司静航这老修士赌不起! 林渊两夫妻这般举动,都落在了已经入席的岳宗主眼中。 岳宗主皱起眉头,这两人,也实在是太能挑事了。 他担心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司静航,只见这位司师弟,就跟没事人一样,正在那儿品灵果,喝灵酒呢! 待看到林渊两夫妻将路丹师安排到了较远的席位上,岳宗主这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行吧,只要不在众多道友面前丢自然宗的脸就行。 第14章 修仙老头(14) “一拜天地……” 修仙界的婚礼脱胎于凡人的礼俗,虽然别的环节变了,但这个核心的拜天地还是一样的。 不过等礼成之后,并不是送新娘子入洞房,而是由长辈陪着新人转着圈的拜见敬酒了。 倒是跟现代的婚礼有异曲同工之妙。 敬酒自然是地位尊者优先,这林渊夫妻俩又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刻意地多隔了几位道君,才带着新人转到司静航面前来。 江娥眉一看到她师父这高调眩目的打扮,就知道这人的性情还没恢复过来,心就灰了半截。 不过就是丢了延寿丹,受了一次伤而已,师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在师父没受伤之前,她偷偷打听过,师父为她的婚事,给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在这次之前,师父对弟子们一向出手大方,而她又是最受照顾的那个。 早知道师父会性情大变,她肯定打死也不会提起婆母的要求,毕竟,她还能在林坤面前哭诉委屈不是? 而且,看师父眼下这身华丽行头,就知道这老修士的家底还厚得很。 是她草率了。 “师……” “司师叔……” 江娥眉和林坤一道向司静航敬酒,江娥眉两个字没说全就咽了回去,一双美眸满是委屈地看着司静航。 司静航身为老司机,什么样的心机girl没见过,江娥眉这个段数还是太嫩了点,压根引不起他半点的怜香惜玉之心。 倒是一身盛装的林坤,目光中的不满都快遮不住了。 司静航估计,要不是林坤的修为也就是个筑基大圆满,跟他这金丹后的修士没法比,这位年轻修士怕不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恭喜林师兄,林师妹,得了一对佳儿佳妇。” 司静航都没多瞧这一对小辈,直接向着林渊夫妇道了句恭喜。 这几句话虽没错,可配上司静航那个轻描淡写的神态,就感觉格外的让人不爽。 司静航紧接着又瞧向林坤,“林坤,娥眉为了你连师门都愿意抛下,这番深情厚意,你可定要记在心里,不要辜负了啊!” 江娥眉美目盈盈,睇了林坤一眼,似乎害羞般地低下了头去。 她是挺烦性情大变后的师父说出这样的话的。 不是他硬起心肠非要赶自己出师门的么? 但想想,师父这话也没说错。 她就是为了坤郎,抛下了成长修练了百年的师门啊…… 她在临渊峰,有师父护着,师兄们让着,仙仆们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她的日子过得多自在啊! 可这些天在神秀峰呢,婆婆冷言冷语,公公冷漠无视,师兄弟们态度怪异,师姐妹们暗中排挤,仙仆们各个都装不认得她……她就是牺牲太大了! 林坤望了眼新婚道侣,“师叔放心,娥眉这么好,晚辈不会那般狠心,让她伤心失望的。” 哼,这老头子,说的话倒好听,让娥眉伤心难过的,不正是他吗? 林师娘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司师兄,不知你这回给他们两个小辈,都准备了什么贺礼?” 办这个婚礼,也能变相敛财。 那些跟林坤他们同辈的人送贺礼,就是交到执事弟子手里就行了。 但长辈道君们,那规矩则是当面赏赐的。 这个也是修仙界跟凡俗的区别了。 凡俗的新婚贺礼,无非就是金银古董字画珠宝这些,收了礼再慢慢打开清点不迟。 但修仙界么,长辈们出手肯定不会太寒碜,一般都是极品灵丹,上品法宝,千年灵药或者聚灵法阵之类的,这些东西在有高阶修为的道君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可放在普通的执事弟子眼里,那就是诱惑力极大的宝贝了。 曾经就发生过收礼的执事暗中扣下礼物为己用,等到被发现的时候,那执事弟子已经凭借着这些贵重贺礼飞升了好几个境界,逃之夭夭了。 所以这修仙界的规矩也就因此而改了。 林师娘这句话一出,司静航就能感觉到许多的目光都往他这边瞧。 别派的人还不知道自然宗发生的杂事,但自然宗上下对于临渊峰发生的驱逐之事,那是无人不知啊。 不少人都觉得司静航这回是冲动了。 虽然江娥眉这个女弟子和林师娘两个是挺作吧,但老司这回生的气未免也太大了。 完全可以不逐出女弟子,将来跟神秀峰也能算联系紧密了。 就算神秀峰两口子为人精刮,但总也得顾全颜面,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也能出点力吧? 司静航手掌一翻,手心上已是多出了个白玉小瓶子。 华丽精神老修士笑眯眯地道,“那自然是有的,娥眉这个女娃娃爱美,我便特意寻了红颜丹来当贺礼。” 司静航多精啊。 就这赔本的女弟子,还想让他再大放血,门都没有! 然而当着宗主和别派道君的面儿,他也不能一毛不拔啊。 于是就把他自家炼的红颜丹拿出了一颗。 司静航这话一说,众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红颜丹? 这东西就算是上品的,也就值个三五千灵石,若是平辈的送还像个样,司静航身为师长,居然这么小气? 林师娘嘴都气歪了,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老司头将瓶口给打开了。 一缕灵药的香气飘散了出来。 林师娘身为爱美女修,为了牢牢把住峰主夫人的位置,对自己的容貌是极其在意的。 各种驻颜的丹药不知道服食了多少。 甚至许多都是无用功也再所不惜。 可以说,最懂红颜丹的,莫过于林师娘了! 这个居然是灵级红颜丹! 林师娘自己服用过的最好的红颜丹,也不过是上品而已啊! 要知道,就是路丹师这种天阶丹师,手上也没有灵级红颜丹啊! 不是说路丹师炼不出来,而是灵级丹要用到的极品灵药太多,而天阶丹师要想炼出灵级来,那成功率实在是低下,能有百分之一二就不错了,有这个折腾劲,炼些益元丹结婴丹这种极其紧俏的丹药不香吗? 在一瞬间,林师娘的眼睛里,只有这个白玉小药瓶! 她下意识地就要去接……然而那可恶的司老头,却侧转了身体,将瓶盖给扣下,递给了江娥眉。 江娥眉有一瞬间,也被灵级红颜丹给诱惑得失神了,因此药瓶递到眼前,她下意识地就紧抓到手,动作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储物香袋,整套动作流畅无碍,如同先前每次她收下师父赐的宝贝一样。 于是她就没注意到来自婆母的死亡凝视。 司静航嘴角噙着笑意,将这对婆媳的动态尽收眼底。 二桃杀三士,一丹撩婆媳。 修行无聊,每天听听神秀峰的婆媳剧,也能打发时间不是? 第15章 修仙老头(15) 大殿中,暗中观察的目光大多都收了回去。 灵级红颜丹当做小辈的新婚贺礼,是很可以了。 这种东西,在外是有价无市的。 传说中曾经出现的几次,也都是高阶丹师专门为了至亲好友费心费力而制作的,算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大多数修士都跟原身的想法差不多, 皮囊只是小事,修为进阶才是至关重要的。 对这新婚贺礼眼馋艳羡的只有容貌不错的女修,好几位实力雄厚的女道君已经暗搓搓的准备等着林家敬完酒,就去找自然宗的这位老峰主打探一番,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可以匀一瓶。 林师娘恶狠狠的瞪了便宜儿媳一眼。 但江娥眉还沉浸在得了灵级红颜丹的狂喜之中,哪有工夫去看婆婆的眼色,而是满怀感激的向司静航道谢。 “多谢师父厚赐!” 她只当这次师父顶多给随个不大实用的法器罢了。没想到居然是她最需要的! 林坤眼下虽然最爱的是她,可谁知道过个百年,万一她容颜不在,林坤会不会移情别恋? 司静航笑眯眯地微微摇头,语气又温和又慈祥,“以后你就是神秀峰的人啦,还是叫我师叔吧。” 修仙界来自俗世,又与俗世不同。 俗世男尊女卑,而修仙界的男女之别就没那么大,是以实力为尊。 大部分的修士都是宅男宅女,千万年的单身狗都是主流。 但也不是没有互相恋慕,要携手成仙的。 有男修跟着女修走的,也有女修跟着男修走的,一般都是实力弱的跟着强的。 也有虽然互许终身,却各在各派,偶而见面的。 但总的来说,女修投奔男修,就像江娥眉这样情况的,比较多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如果同等条件下的两个新人,让当师父的来选,肯定会选男子。 就算是两个女子,也会挑看上去比较坚毅的那个……否则好容易培养起来了,说跑就跑了实在是浪费资源。 因此就算没有司静航把江娥眉赶出峰的事情,他这句话也都没什么毛病。 江娥眉有几分黯然神伤,而旁边的林坤却不耐烦了,一手揽过新婚道侣,“还有许多叔伯前辈那儿没去敬酒呢,司师叔,我们二人先失陪了。” 目送了林家一家四口,旁边本宗的女修已经近水楼台,先围了过来。 “司师兄,你今天瞧着可真是精神百倍啊!” “什么精神百倍,明明是道骨仙风,飘然凌尘!” “司师兄,刚刚我看到你身后跟了个穿红袍的水灵弟子,是不是新收的呀,有点眼生啊!” “司师兄,我们兰芷峰的千叶果再有半年就成熟了,听说你最近在囤灵药,你要不要?要的话给你留点?” 自然宗的女修人数上不及男修士,但五峰三堂的主事人和副主事人里头,也有好几位女修士。 这会儿就把司静航给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 原身从来都是默默无闻没啥存在感的,这还是头一次成为了本宗话题中心人物。 而别派的女道君,瞧了这个架势,也不甘闲坐,都笑吟吟地过来凑热闹。 “司道友,上回见面,都是两百年前了吧?” “那你可就不如我了,我在一百年前还在沧浪界同司道友联手击杀过七阶大妖……现在回想起来,还多亏了司道友慷慨大方,我才能搜集齐本命法宝的材料啊!” “司道友不知待会可有空闲?我这次带了两个小弟子,想到临渊峰去打扰司道友半日。” 一时间,司静航被各女修给包围了,也得亏他能耐,同时应对好几个人,内容得体,还没把哪个人给冷落…… 看得迎宾大殿内的众道君都有些个无语。 路丹师本来正跟一位道君闲聊,只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司静航这个对头。 这会儿也不由得冷哼出声。 “有些个修士,修行不行,进阶无望,大概是破罐破摔罢,倒是去勾三搭四了,可惜这是自然宗,不是巫山派啊……” 修仙界有自然宗这种名门正派,也有以白骨宗这种邪派,还有如巫山派这样难分正邪的。 巫山派的修行之道,并不是靠单人独修,而是要双修。 这双修如果势均力敌,灵根相生的话,也的确能让双方都受益非浅。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势均力敌,灵根相生?往往是强者越强,弱者被利用而已。 巫山派中的双修,就难免被正道修士所不耻了。 但要说有多痛恨,那倒也说不上。 毕竟人家也没有作多深的孽,对正道大派也是秋毫不犯的。 但路丹师说这话,就是嘲讽大开了。 原身一个单身八百年的老修士,什么勾三搭四,什么巫山派的也太难听了……这还是在人家自然宗! 路丹师仗着自己的丹师身份敢大放厥词,可跟他套话的修士却不敢得罪自然宗,忙讪笑着岔开话题。 路丹师瞧着对方的样,心内鄙视。 干脆撇下对方,大摇大摆,朝着司静航走去。 神秀峰峰主明知道自己跟司老头有过节,为什么还要请自己来? 还不是想让司老头吃个瘪?面目无光?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客气? “咦,这不是司道友吗?好久不见,可还安否?” 路丹师专门走来,在离司静航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主要是司静航身边围的女道君太多,他也放不下天阶丹师的架子去挤。 路丹师这话一出,众位说得热闹的女道君顿时都安静了。 看向路丹师的目光都有些个不悦。 这个姓路的,仗着会炼高阶丹药狂得没边了。 以前只是态度高傲,大伙想着有可能用到他也就忍了。 谁能想得到,这家伙还手黑得很,直接就能把人的高阶丹药给全吞了! 全吞了也就算了,还派打手伏击! 也得亏那两个品性不良的散修,虽是元婴,却是纯用丹药堆出来的假元婴,不然怕是老司连命都得搭上。 如今,这姓路的还跑到自然宗来当面嚣张了! 让一个外人来到自家宗门里找事,身为一派掌门,岳宗主自然不能忍,本来还笑咪咪地同身旁道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这会儿也起身走来。 “哟,是路丹师啊,托福,还死不了!” 司静航扬起下巴,用鼻孔瞧着路丹师,态度比路丹师还要狂傲好几倍。 第16章 修仙老头(16) 司静航斜着眼,脸上的表情满满的不耐烦。 “路丹师有话快说,我这边可还忙着,没空跟你说闲话。” 路丹师好气又好笑。 这司老头只不过是受了打击,居然性情大变,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见了他,哪次不是点头哈腰,小心讨好? 如今这是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再给他炼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刚刚瞧着司道友似乎送出了一瓶灵极红颜丹?不知是哪位丹道大能所制啊?” 路丹师瞧着司老头凭着灵级红颜丹成了受众女道君欢迎的人物,心里十分的不爽。 路丹师为人,贪财好色,仗着他天阶丹师的身份,的确是攒下了一大笔身价,勾搭了许多年轻美貌女修士。 曾经他迷上了巫山派最美貌的秀云道君,可惜他长相平平无奇,不入对方的法眼,他百般示好,秀云道君就发出话来,只要他能炼制出灵极红颜丹,就可成为入幕之宾。 路丹师自然是趋之若鹜,结果屡试屡败,能拿出手的最好品质,也就是上品红颜丹而已,一百年过去,秀云道君已成元婴老祖,更不可能看得上只有金丹初期的路丹师。 所以路丹师这会儿就十分的不服气。 这方圆几千里的地界,最出名的散修高阶丹师也就是他了,他都炼不出来的东西,居然让这个无能的司老头拿出了手,他自然难免耿耿于怀。 “自然是一位精于丹道的朋友。” 这话一出,女修们顿时都竖起耳朵细听。 “哦,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路丹师迫不及待地问。 “呵,路丹师怕不是忘记了曾经放过的话?你要断我临渊峰上下的丹药,难道还想让本峰主替你介绍高人不成?” 虽然两个人的过节在场的道君都知道一二,可是司静行这样的老实人把话说到明面上,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路丹师顿时脸色胀红。 “司道友竟然如此心胸狭窄!” 司静航哈哈一笑,微眯的目光透着揶揄。 “不但心胸狭窄,还恩怨分明呢,路丹师,望你以后生意兴隆,丹道大成!” 路丹师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但这是在自然宗,是司老头的主场,他又打不过司老头,而他常用来当打手的元婴修士又没在…… “哼,什么丹道朋友,怕不是在吹大话吧?” “一个多月前,还要到处求人,如今不过是弄到了颗红颜丹就四处炫耀起来,莫不是在梦里交到的丹师朋友?” “哈哈,路丹师真聪明,一猜就猜到本道君梦中遇见丹道高人,以后自然有用不完的极品灵丹,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鸡鸣狗盗之辈诓骗啦……” 这话就是指桑骂槐了,在场的女修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司道友是如此妙人? 路丹师自从升为天阶丹师,所到之处,全是吹捧奉承,就算是在一派之主面前,也有几分面子,这样不留情面的奚落,还是头一回,气得头顶冒烟,“好,好……” 司静航却跟没瞧见似的,转而对众位女道君热情相邀。 “诸位道友来一趟也不易,正该到我临渊峰去小坐一番。” 司静航丢下气鼓鼓的路丹师,带着三位女道君就出了迎宾大殿。 刚刚围在他身周的女道君虽有十来个,但能不怕得罪路丹师的,也就只有这三位了。 这三位,还都不是自然宗的,有的是宗门内有高阶丹师,有的是家族中不缺灵丹资源,所以司静航一邀请,她们为了灵级红颜丹就欣然前往了。 岳宗主在旁瞧得分明,他方才都做好了准备,若是路丹师嘴太贱,惹得司师弟恼怒上来要动手,他这个一宗之主肯定得拦着,没想到司静航这老实人居然把路丹师给嘲讽得脸色青红。 相比之下,司静航没参加完全程就离席,就显得不算个事了。 早走早好,林家两夫妻请路丹师来,也有些小心思,一会儿待敬完了酒,说不准还要出点什么幺蛾子呢! 而大殿中其他道君瞧见这一幕,那些稳重的不过笑笑,而一向心思多的,则又多了丝丝的羡慕。 看看,司老头这是进阶无望,所以放飞自我了呀! 都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子了,也能得女道君们如此青眼! 要知道,此界女修本就略少于男修,能进阶到金丹的女修之数更是只有男修五分之一。 正因为女修修行不易,所以能到这个阶段的女道君,几乎都是心志坚毅,头脑精明的,基本上,对同阶男修的示好,那都是极其警戒的,也就是说,他们想讨好而不得的女神,却轻而易举跟着个老头子走了…… 司静航带着三位女道君,有说有笑,悠然飞落在临渊峰的灵华坪上。 “司道友这些灵田甚妙啊!” 此时的灵华坪,跟之前可是大变了模样。 司静航不但重新规划了灵药的品种和分布,还给仙仆们分配了工作,明确责任到每个人的头上,又提高了仙仆的待遇,仙仆们干的好的,不但能拿到金银这些俗世物资,还能得到低阶灵丹当奖励,积极性大大提高了,打理起灵田格外细致,再加上灵田里的聚灵阵也没了硕鼠偷灵石,这些灵植灵花便瞧着灵气十足,品相极美。 三位女道君赞叹着,心想难怪司道友能结交到丹师朋友,就看这灵田,便知这位是很有些能耐的。 司静航抚着自己的雪白长胡子,微微一笑,“不过是些小道罢了。” “既然是小道,司道友可否透露一二” 这位女道君本来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司静航居然就真的侃侃而谈,他说的都是三位女道君从前一点都没想过的,让司静航娓娓而谈,不但趣味十足,细想还挺有道理的,女道君们便都心想,就算不为了灵级红颜丹,来这么一趟也是获益匪浅了。毕竟,但凡成了道君,谁还没块灵田啊? 灵田边上也修筑了些树屋木舍,这些都是司静航来了之后,画出设计形,让四弟子去负责修建的。 这些树屋木舍都取材于灵植不入药的部分,可谓是物尽其用,尽得天然之趣,闲时在此赏花品茗,也是惬意得很。 第17章 修仙老头(17) 女道君们都满意而归。 从临渊峰离开的时候都是眉眼带笑,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但如果有修士上去打听,这仨人又都口风很紧,完全不说在临渊峰倒底有了什么收获。 这仨位女道君能不心情好么? 先是学会了不少打理灵田的妙招,再有她们的最初目的也都达到了。 她们只是抱着试试无妨的想法来的临渊峰,没想到司道兄居然还真的有三瓶红颜丹! 而且据司道兄说,他之所以如此神采熠熠,也是服过了红颜丹的缘故! 她们从前也是见过司道兄的,说实话,是不太修边幅老气横秋的,哪里像现在这样,道骨仙风,气质飘然,正是一派得道高人之相。 所以这个灵极红颜丹的效果,那还用说吗? 换换换! 这些女道君虽然在女修里都是心志坚毅精明能干的,但跟男修比起来,倒是更随心所欲一些。 见到用得着的灵丹,那就出手非常大方。 司静航就用这三颗灵丹,换到了延寿丹和淬骨丹用到的一些材料,甚至还有结婴丹的灵材。 虽说这三样灵丹都没有凑够一整付,但司静航得到的这些灵材在市面上都是很难找到的。 送走了三位女顾客,司静航将换来的高阶灵材摆在面前,头脑中灵光闪现,又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 修仙界的一切都是靠灵气来运转的,而现代世界呢,则是能量…… 之前司静航用选种优育的办法来得到加强的灵植,那能不能用分化扦插的办法复制这些还有活性的灵材呢? 司静航回想着过去的知识库,由此及彼,一会的工夫,已经想出了几个方案。 他懒洋洋地从草亭下的懒人椅上起身,正准备回自己洞府的专属灵田去试验一番呢,神识一动。 他两位弟子……嗯,不,三位弟子来了! 司静航又坐了回去。 这三位弟子是叶云天,田野……还有一位女弟子。 这位女弟子不是今天的新娘江娥眉,而是原身的二弟子乐佩环,之前就高攀嫁到了一个修仙世家去子。 那修仙世家容家,是苍冥界中一个中等世家。 算起来容家的体量,比起自然宗来还要小一点。 但乐佩环嫁的那位修士,却是容家的嫡系嫡孙,资质出众,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家主,做当家主母能得到的地位和资源,那就不是在自然宗里一个排名靠后的峰头女弟子能比得了了。 屈指算算,这位二弟子,离开临渊峰也已经一百多年了。 其实乐佩环和叶云天一样,都是原主正前途光明的时候收的,资质都很不错。 乐佩环成婚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岁的筑基九层,如果留在临渊峰,有原身的照拂指眯,现在应该也能结丹了,可去了容家以后…… 司静航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神识外放,三个弟子还没来,他就已经将乐佩环的状况给探查了一遍。 只是个筑基圆满而已…… 说好的未来家主少夫人的待遇呢? 司静航猜想着,这位二弟子,也是为了参加神秀峰的婚礼而来。 虽然乐佩环跟江娥眉都没见过面,可乐佩环毕竟是出身自然宗的,而且容家跟自然宗也算是交好的,乐佩环这位未来的家主夫人会出席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到了自然宗,就不可能不来拜见师父。 司静航是把江娥眉赶出了临渊峰,又没把乐佩环赶出去。 然而当乐佩环这个二弟子站到他面前,盈盈下拜的时候,司静航还是吃了一惊。 原主的记忆里,乐佩环是个容貌秀丽,气质出尘的女子,不同于江娥眉偏软偏媚,乐佩环因为资质出众,就有些自带高冷矜持,如果说江娥眉是小白莲的话,乐佩环就是雪中莲。 以司静航的眼光来看,乐佩环远胜过现代的那些所谓盛世美颜的女明星。 然而现在呢? 乐佩环的轮廓身材倒是还在,并没有走样,可是脸色却有些微黄,虽然是精心装扮过的盛装,可看着怎么都跟整体气质不搭。 而且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眉宇之间却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师父在上,不肖弟子拜见。” 乐佩环低头下拜的时候,司静航注意到灵木地板上落了两点水珠,但转瞬便蒸发成水气不见了。 看来,这位嫁入豪门的女弟子,日子并不好过呀! 真该让江娥眉早点看看师姐的迹遇,说不准还能冷静清醒一点。 “佩环不必多礼,快起来。” 原身对这位女弟子当初那是寄于了厚望的,可眼看着就快能结丹了,乐佩环却在一次秘境历练中结识了容家子弟。 据原主的记忆,那位容少,对乐佩环那是一见倾心,二见沉迷,使尽了混身解数,总算将这朵雪山之莲给摘到了手中。 这里头有没有容少财大气粗,灵石眼也不眨地砸的缘故? 司静航认为是有的。 面对大笔资源的诱惑,不管是男修,还是女修,尤其是那些涉世未深没经过世事毒打的年轻修士,实在是很难拒绝。 乐佩环出嫁的时候,原身也给了不少东西傍身,算是修仙界的陪嫁。 当然了,原身对那容家的臭小子抢走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也是非常不满的。 因此陪嫁的,便都是只有女修才能用的法宝和灵丹。 司静航倒没有原身的怨念,就算有,看着二弟子过得似乎不好,也都消散了。 乐佩环盈盈起身,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取出几个玉盒。 “听闻师父在炼丹,弟子也寻了几样灵药,兴许师父能用得上。” 司静航抬手接下,神识一扫,发现这些灵药都是延寿丹用得到的材料! 高阶延寿丹用到的材料都极其难得,不然路丹师堂堂一个高阶丹师,何至于要起黑心,吃相那般难看? 而乐佩环送来的,都差不多能凑得齐三分之一的材料了! 可见乐佩环是打听过原主的境况,专门去寻来的。 这个女弟子,可比江娥眉强太多了! 这么看的话,原主五个弟子里头有两个还不错,也算扳回一局。 第18章 修仙老头(18) 乐佩环的可贵之处,倒还不光是雪中送炭,为师父弄来了这些稀有的灵药。 而是她顾及师尊的面子,没有提及路丹师狠狠坑了原主那件事。 修仙界里的修士,个个都风轻云淡,仙气十足的样子,然而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一点也不亚于凡人的世界。 以原主的性格,让弟子知道自己被坑而且当面提出来,绝对是内心吐血二度伤害。 江娥眉不等原主伤好就急着想从原主这儿搜刮到一大笔嫁妆,还在原主面前哭哭啼啼,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司静航微微一笑,收下了这些灵草。 “难为你搜集来这些,正好都是为师用的着的,为师就收下了。将来若是炼成了灵丹,定要给你留上一份。” 乐佩环还记得从前师父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沾弟子的光的,这种作法,肯定比那些把弟子们当成奴仆使唤只利用和索取要强上一百倍了。 但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师父这性子未免太自苦,太老好人了。 她临来时,还以为会看到师父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在神秀峰招待平辈的大厅里,乐佩环先见到四师弟田野,还悄悄问他师父的近况如何。 田野就笑嘻嘻地说师父现如今精神挺好,就是每日沉迷炼丹。 乐佩环还不大信,等到又见了大师兄,大师兄说的虽不如田野夸张,可也差不多承认四师弟说的对。 如今当面一见,果然精气神跟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一身华丽法袍先不提,就说这神采熠熠的模样,哪里像是才受过挫折,倒像是得了天降大机缘一样! 乐佩环自然也为师父的变化感到欣喜。 自打她成婚去了容家,也没回过几次临渊峰,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三十年前,而且来去匆匆,几乎只见了师父一面就走了。 这次她……索性多呆在临渊峰几日。 乐佩环是临渊峰的二弟子,她要回来盘桓几日,司静航和两个弟子自然十分欢迎。 招待了这位二弟子喝灵茶,又随意问了几句,乐佩环只说什么都好,似乎什么难处都没碰到过……司静航便知道,这位二弟子估计不是打落门牙肚里吞,就是不想拿这些琐事来打扰到自己。 从前乐佩环所住的洞府还在,仙府中自有清尘法阵,又不需要打扫,因此也不用特意给乐佩环安排别的住处,司静航带着几位弟子来到紫玉崖,打开乐佩环所住的洞府。 只见这洞府中,兰香细细,摆设清雅,正是典型的女修风格。 “二师姐,你的洞府一直都封禁着,谁也不能住进来,先前小师妹看中了这个地方景致好,跟师父磨了好几日,师父都没松口哩!可惜你从前来的时候太匆忙,都没回来住过……” 叶云天听到这儿就不由得看了田野一眼。 这小子,说什么不好,偏要提起小师妹看上二师妹的洞府? 倒是司静航眼角一瞥,就瞧见乐佩环眼圈泛红了。 这是想起伤心事了啊。 回娘家想起伤心事,肯定是婆家受气了呗? 但同样的,揭人伤疤也不是司静航所乐意。 于是,在离开了乐佩环的洞府之后,司静航就把两位弟子叫来。 “师父,这,这……” “问倒是可以问,可是我怕师姐不肯说呀!” 叶云天和田野都是各自为难。 师父居然让他们去打探师姐在容家过的怎么样! “蠢材!你们就不会多找她闲聊几句,多问问细节!魔鬼……嗯,我是说真相,都藏在细节里!” “百年没回的师姐妹回来了,你们就不打算问问是不是在容家受了气!还有没有点同门手足情分了!” “你们反正都是平辈,有什么话,只怕是乐意向你们说的。” “再有,这次神秀峰来了这么多客,虽然大部分都是要回去的,但这些宾客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离了咱自然峰的地界,肯定得走亲访友,买点土特产啥的!你们尽可以去向别的门派打听嘛!那个无极门,不就跟容家山挨着?还有个老张家,离着容家山也不远,还是对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对头了……” “记得啊,要是佩环起疑,你们可不能说是为师我吩咐的!说了为师也不会认的!” “行了,快去吧!为师等你们的消息!” 司静航理直气又壮,吩咐完不听他们多说,一甩袍袖,进洞府去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没毛病! 司静航回到洞府,将禁制设好,顿时不顾老师尊老道君的形象,跳起了一段斧头舞。 他这是乐的呀! 原主用了好几百年才收集到一副延寿丹的材料,他一天就搞定了嘿嘿嘿! 三位女道君就贡献了不少,又来个二弟子给补全乎喽! 他这个女修之友,还真没白当! 修仙者到了筑基之后就不用睡觉,司静航从一开始几天睡一觉,到现在,适应了,半个月都不用睡,这节省下来的时间,都能用来修行(造作)啊! 叶云天跟田野两个人,面面相觑。 “大师兄,师父说让咱们找二师姐多聊聊,你看是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这倒是无妨,不过,你打算怎么聊?” “还能怎么聊?我就问二师姐,怎么瞧着你这次没有上次看着精神了,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了?” 田野说到这儿,重重叹了口气。 早知道二师姐会来,他就把那颗灵极红颜丹送给二师姐了。 女修么,总是对自己的容貌很在意的。 叶云天听得好气又好笑,“你可算了吧,不然还是我去,你可以去城里找无极门弟子和张家子弟打听容家的事情。” 这个四师弟,还是一根筋,唯师父之命是从,却不晓得变通一番。 就他那个问话法儿,乐师妹会乐意说才怪呢! 两个弟子怎么打听的,司静航是全不过问,他这会儿正沉迷于…… 私人灵田里,这会儿除了边角还种着一些略普通些的灵草,当中已经全都栽种上了珍稀的灵药。 得益于司静航广而不深的知识面,又有将现代的种植技术运用到修仙界来的疯狂和想像力,这些珍稀灵草,至少在司静航这里,不算珍稀了。 从母体分离的再生株,虽然年份远远不够,但司静航可以通过疯狂人为干预进化来完善药性。 千年的灵植,到了司静航这里,一年就种成了。 第19章 修仙老头(19) 司静航虽然用红颜丹练了手,而且靠着技术细节疯狂调整,将炼制红颜丹的手法提高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境界,然而还达不到炼制延寿丹的程度。 司静航就从延寿丹的初级版本延年丹开始。 延年丹是凡人和筑基以下修士服用的。 临渊峰的特殊环境,让灵田里产出的秋芒草品质极好,是延年丹的一位主药。 这回秋芒草成熟了之后,四弟子田野就全都给司静航送了过来。 而其它的草药,司静航这段时间也培养了一些。 总之,有大量的材料可以练手,司静航就用灵草如流水,只求品质,不图数量。 三天三夜之后,司静航的储物戒里头就囤积了数以百计的普通延年丹和几十颗灵级延年丹。 司静航也没吃过自己炼的延年丹,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吃了也没什么用处,但凭着估算,普通延年丹能延长五年寿命左右,灵级延年丹就神奇多了,少说也能延寿三十年! 司静航望着外表闪闪放光的亮蓝色丸子,心里不无遗憾。 啧,这要是能给在现代的他用上一颗多好? 修仙的世界虽然挺有趣,可他其实还是宁愿回到现代啊! 他才这么想罢,识海深处,就有个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他愣了几秒的神,这才想起,那个闪烁的东西,似乎是系统。 反应几秒,才想起,是他临终时,国家给发的奖励! 他来到修仙世界不亦乐乎,差点都把这个系统给忘在了爪洼国。 司静航就试图用意念去跟系统对话。 “系统?九号?启动?喂!在吗?哈喽?” 司静航把他会的九国语言都试了一遍,系统都跟死机了一样,没有半点回应。 接不上头司静航也就不费那个劲儿了。 既然已经穿到了这个世界,那他就好好玩,要是真跟系统接上了头,一个系统对他指手划脚的,就像个只会瞎指挥的上级,那可多烦呐! 司静航紧接着就开始炼益元丹。 本来他还没打算炼这个的。 可看到红颜丹带来的巨大收益,司静航觉得,不能光挖空女修们的储物袋。 男修的也不能放过! 而且益元丹这东西,是筑基修士通向金丹期的强效灵药。 一般而言,就算到了筑基圆满的阶段,实际上还有许多地方不圆满。 如果不能水到渠成,结丹失败,不光境界要小幅下跌,对于那些心志不够坚毅的修士们来说,很容易造成阴影。 这阴影多了,就会变成心障。要想升阶,还得先破障……麻烦更大了。 所以在结丹之时,服上一颗益元丹,尤其是品质良好的益元丹,那绝对能大幅度地提高成功率。 用了三天的功夫,司静航才炼出了上品益元丹,还没到灵级的程度呢…… 他不由自主地擦了把汗水。 果然这收益高男女通杀的,难度也高了许多。 忽然一道灵光射入洞府……是弟子的传讯符! “师父,我跟大师兄遇到了袭击,快救命啊!” 司静航将才成形的灵丹一把收进袖中,身形一闪就出了洞府,化成一道流光,直向附近的云中仙城而去。 这云中仙城就是离自然宗最近的仙城。 早年由一个小镇发展而成,仙城中凡人居多,散仙大概有个十分之一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各仙宗在城中开设的各种店铺。 虽然离自然宗最近,可自然宗在仙城里开的店铺却规模不大,铺子里的货物也少。 主要是因为自然宗是附近最大的仙宗,宗内五峰三谷,各有所长,基本上物资都在内部流通,能对外出售的都是次一等的,而且价格还偏高。 而此界各大宗门的情况都差不多。 倒是那些小仙宗,小世家,要靠着各种灵药灵器流转挣取差价,这才长袖善舞,将商铺开遍了此界仙城。 田野发出的求救讯息是在仙城外十里处。 司静航赶到时,正好瞧见一堆修士把三位修士围在中间压着打。 三位修士里,就有叶云天和田野。 嘿!司静航这小暴脾气,当空就断喝一声。 “鼠辈敢尔!” 司静航再怎么样也是金丹后的老道君。 碰上一群筑基,自然是完全的阶层压制。 一堆修士原本正洋洋得意,各放出拿手的法器和法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就跟熊孩子过年放烟花似的……可被压在中间挨烟花的是叶云天和田野啊! 冷不丁一声断喝,顿时似有千斤的威压朝他们当头罩了下来,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东倒西歪,趴的趴,跪的跪,就算还能勉强拄着剑站着的,也是气血翻涌,力道全消。 “司,司前辈!” 拄着剑站着的那位修士脸色惨白地惊呼出声。 司静航瞧着这人还有点眼熟,果然很快便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么一号修士。 这位容彬,正是乐佩环嫁进的那个容家的修士,按着辈份算,容彬算是乐佩环道侣的堂弟,是容家这一辈里比较出名的,看修为,倒也是筑基后期,跟叶云天的修为差不多。 司静航阴沉着脸,目光冷冷地在容彬面上一扫。 “司,司前辈息怒,我们几个,只是同叶道友和田道友互相切磋,印证法术……并没有恶意。” 容彬在金丹后的老道君面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可那眼里的恶意,司静航是瞧得明明白白的。 司静航挑了下白眉毛,笑了。 “哦,原来容小道友只是跟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切磋啊!我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跑到我自然宗仙门来挑衅呢!” 看着这帮人面色惨淡,司静航又转向自己的弟子。 “你们啊!叫我怎么说你们!” “不知道这容小道友他们都是容家的精英子弟吗?拐着弯还跟你同门师姐妹是亲戚呢!你们怎么就这般胆大妄为,敢两个人就跟他们十几个切磋?这是瞧不起谁呢?” 他这话一说,容家的年轻修士们个个都是面红耳赤。 他们方才是跟临渊峰弟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但其实也没有想要下死手的意思。 就是知道临渊峰峰主失势受伤了,临渊峰的弟子又少,最近还又出嫁了一位,而且出嫁的神秀峰跟临渊峰也不对付,所以他们就想给临渊峰一个下马威,省得到时候办不成事。 谁知道下马威没下成,倒是先吃了一记当头棒。 这老修士是真黑呀! 就这一喝,在场的哥几个,都受了点内伤,少不得得养上一年半载地才能恢复回来。 他娘的,是谁说老修士受了重伤,只能混吃等死来着? 这分明是一颗老灵姜,谁碰谁知道! 第20章 修仙老头(20) “司前辈,请听我……” 容家修士肯定得辩解啊,不然这传了出去,成什么了? 然而司静航根本不听他说,就厉声喝斥自己的两个弟子。 “还不快向这十几位修士致歉,下次可千万莫要小瞧了他们,就算是一个修士单挑一群,就挑上三五个就好,挑得太多了,让人家堂堂精英修士的脸可往哪搁?” 叶云天自打司静航出洞府那天,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付。 可他身为大弟子吧,居然在师父跟前说不上话了! 等到师父有些蛮横不讲理地把他们都派出去打听二师妹的事儿吧,他倒是觉得师父还是从前那个心地好的师父。 然而到了现在,就他师父把容家修士怼得无地自容,他就跟三伏天服了雪灵丹一样的舒爽。 忽然觉得师父性情大变也不错的样子。 叶云天理了理方才大乱斗中被打散的鬓角,大度地笑道,“师父说的是!” “对不住啊,道友们,是我们两个小觑了你们了,以后相见,再怎么也就最多单挑三五个啊。” 田野拉了拉不知啥时候给烧糊了的衣袖肘,笑嘻嘻地应和。 “嗯,没错,以后肯定不能再这么小瞧了。” 群修气得向他们怒目而视。 只是他们虽人多,在高阶修士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战五渣,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司静航也没理会他们,目光移到场中的第三个修士。 这第三个修士长着一张娃娃脸,浓眉大脸的还挺讨喜。 可惜的是跟他俩弟子一样,打架打得形象全无。 “这位是……” “师父,他是张家的子弟,年纪轻轻地就跟我大师兄的修为差不多了!这次我们正跟张道友说事儿,冷不丁地这些容家的道友就……就非要让我们单挑他们一帮子人,张道友古道热肠,一直出手相帮来着!” 田野见师父问起,连忙介绍着身边的难友。 “晚辈只是张家的旁系子弟而已,见过司前辈。” 娃娃脸张修士也整了整衣袍,恭敬地向司静航施礼。 “嗯,张家的小子啊,都修道了,还管什么嫡支旁系的,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很优秀啊,而且跟我座下弟了这么有缘,不如你进我们凌渊峰来吧?” 众人听了都很无语。 难怪传闻说司老道君自从受伤后就疯疯颠颠,瞧瞧这都说的是啥啊? 收弟子是这么随意的么? 张修士也是这么想的。 他赶紧婉言谢绝,“谢前辈的抬爱,只是晚辈已经拜了师,不好再改换师门了。” 其实他的师父是家族里的长老,家族式的修仙世家跟门派不同,长老和弟子们都是沾亲带故的,因此这个师徒关系就比较松散,就跟现代的老师和学生差不多。 张家的子弟们行走在外,如果碰上机缘,被前辈大能收为真传弟子,张家绝对是全力支持的。 然而张修士虽然一时热血上头,助了两位道友打架,但心里也觉得跟着司老道君是没前途的。 因此赶紧找了个非常过得去的借口。 张修士日后想起自己拒了司道祖的赏识,就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但现在他不知道啊。 司静航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啊。可惜了!” “既见一面,也是缘份,张家的小子,这个给你做见面礼。” 张修士听得司老道君并不强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略有点子遗憾,然而一物扑面而来。 他赶紧双手接下。 定睛一瞧,原来是个小玉瓶。 小玉瓶的材质很普通,就是苍冥界里装灵丹的寻常容器而已。 两个灵石一个,能防止灵气外泄……啊! 等等,这个味道,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张家和容家一样,都是修仙世家。 修仙家族,自有一套有别于仙门的资源分配法子。 张修士因为出身旁支,且资质也不过中等,自然不会得到多好的资源。 能有今天的修为,也多亏了在历炼的时候得到过不错的机缘。 筑基近圆满的修士,最想要的是啥? 可不就是益元丹么? 如果是散修,想弄到一颗益元丹那可真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有时候苦等上百年也不见得能弄来。 张修士比散修好一些,好歹有家族支持,算是弄到了一颗。 就是吧,这品质有点次。 张修士是见过嫡系子弟用过的益元丹的,人家那个虽说不是上品吧,怎么也是个中品。 他的这个呢,色泽黯淡,灵气不匀,但凡懂一点丹药的都能看得出来。 益元丹这东西,一位修士还只能服一次。 所以张修士收藏是收藏了,心里还是想再找个好一点的,好歹能提高结丹率。 但真到了无可奈何之时,也只得将就了。 但司老道君给他的这一瓶,居然是上品! 上品啊! 不但市面上没有,他老张家嫡系子弟都不见得能用得上! 张修士的手比头脑可快得多了,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朵的速度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还顺手把储物袋塞进了怀里的最深处。 一直在边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一干修士,就瞧着张修士这套姿态,那些感知迟钝的修士还在心里暗笑呢。 这张家的修士也忒眼皮子浅了吧?一个被路丹师骗得差点背过去的老修士,这种萍水相逢,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至于的么? 但那眼尖心眼活见识多的,因为离得不远,那一瞬间从储物戒指里出来,又被塞进张修士的储物袋里,中间顶多不过几息的工夫,但就这外泄的一丝丝灵气,都够他琢磨了。 是什么呢? 似乎,大概,有点像益元丹?而且品质肯定不错,不然张修士也不至于…… 张修士把东西藏妥了这才完全反应过来,立马折腰行大礼。 “晚辈多谢前辈厚赐,感激不尽……”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点后悔。 司老修士虽说没什么前程了,但为人这般好,待弟子又诚,似乎能被收为弟子也……不错? 司静航看着这娃娃脸惊喜的模样,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太感激。” “你帮了我弟子一次,就是帮了老夫,明年这个时候你再来,老夫再送你个大宝贝!” 田野傻乎乎地,只顾替新结交的张修士高兴,就没顾上去管他师父送出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叶云天在三人里修为最高,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颗益元丹的品质惊人。 原主对弟子们很好,早就想办法为每个人都弄到了,只是品质肯定不如上品的好。 叶云天倒没有觉得不该给的意思,反而是吃惊不小。 一会儿出手灵极红颜丹,一会儿又出手上品益元丹。 难道说,师父他老人家,真的结识了位大丹师朋友不成? 第21章 修仙老头(21) 司静航眼角也不多往旁边斜上一下,一拂袍袖。 “行了,孩儿们打架,我这个老的来领了,散了吧,你们俩,带上这位新结识的小友,上咱们临渊峰坐坐去!” 他是知道,这个张修士跟容家一伙修士是对头,若是他们一走,张修士落单,少不了要吃亏。 因此就把张修士也给带走了。 张修士登时承情,“小子不胜荣幸。” 他本来是跟嫡宗子弟一道来参加神秀峰的婚礼的,没想到嫡宗子弟任性,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倒让他落了单。 正好碰上临渊峰两位道友,之前在神秀峰时,叶道友负责招待客人,安排妥当,周到热情,当时他就很有好印象,于是两边就攀谈起来。 他才说了容家几件事,那位田道友就惊怪起来。 也就是寸劲上来的,那容家人不知道怎么地就路过听到了。 容家人说起来跟临渊峰是亲家,谁知道容修士的态度里很是不耐烦,还有些隐隐瞧不上的意思。 于是两下言语交锋,容家仗着人多,居然要动手切磋…… 他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这才出手相助的。 “司前……” 容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琢磨出味来了,原本阴沉的神情一下子转为艳阳天。 那声音都平白地软甜了许多……可惜三个字还没出口,司静航一行已经坐上了司道君的飞剑,司道君竟是连瞟他一眼都没有,就如流星般飞去。 容修士望着天空中消失不见的小点,不由得懊恼顿足。 “可恨!” “平白让姓张的捡了个大便宜!” 早知道就装模作样帮临渊峰弟子一回,就能得一颗上品益元丹,他愿意天天雇一帮人来演戏啊! 这下可好,他们这干人倒做了恶人! 也不知道司老道那儿还有没有这般宝贝? “十三哥……如今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得上自然宗去呗!” “要不要传信回容家山?” “……咱先去试试吧?” 容十三头一回心里有点发虚。 本来容家老祖们把他叫过去,叫他来接九嫂回容家山去,他还当是个轻省差事呢。 嫁进他们容家山的媳妇们,哪个不是想尽各种办法来保住地位的? 哪有像九嫂乐佩环那样,居然因为跟道侣绊了几句嘴,就趁着回宗门参加婚礼的机会回到原来的师门,打算一住就是十来年的? 要知道,容家山那些表亲家里的女修们,可是很惦记着九嫂这个位置的! 而且临渊峰势力衰微,留在那儿还有什么前途? 当然了,这接回道侣的事儿,原本是九哥该来的。 可九哥那是什么人? 容家山里最有前程的嫡系修士,二十年前顺利地结了金丹,如今他们这些兄弟们,见了都得恭敬地称一声道君了。 虽然九哥还只是金丹初期,而临渊峰主是金丹后期,但九哥胜在年轻,也不过才三百岁而已,将来晋身元婴,化神都是有可能的。 九哥如此心高气傲,肯定不会低这个头。 于是这些小事,可不就落到了他们哥几个头上了? 大意了呀! 早知道临渊峰主出手就是益元丹,他就该做小伏低,好生讨好才是啊! 容十三目光闪烁着,一边带头赶路,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盘算。 资源有限,临渊峰主手上有好东西这事儿,他肯定不会跟身边这些个傻兄弟们说的。 想到这儿,他定下脚步,看着队伍里的其他修士。 这些修士,都是容家山的拐弯亲戚,这趟出门,族中有补助,他们就跟着来蹭个灵石。 “米四,高老三,陆老六,张八……这趟出来,也是我想差了,不该同临渊峰两位道兄闹僵了,如今咱们先行差了一步,过去肯定是要先赔罪的,倒不好这么多修士过去,既这么着,你们就不必去了,就在这云中仙城里逛一逛,看看有什么东西买上点,带家去也便宜不是?” “放心,不管怎么着,这一趟差事大家都是出了力,族里的补贴发下来,哥几个都少不了的。” 都是长年打交道的,谁他么地还不知道谁呀! 容十三一看那几个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心里在琢磨着啥了。 那几个修士相互望望,心想这一趟本来是挣灵石来的,没想到先吃了老道君一个瘪,回去起码还得养上一年半载的,细算就亏了,如今既然灵石不变,那能偷会儿懒也能补回来点儿。 “那行,如此十三哥就多受点累了……” 老道君不像传说中那么好说话,他们就不上赶着去找虐了。 不好说话的老道君这会儿正在听着大弟子叶云天的汇报。 “那小张说了,容家居然能测出未出世的子孙的灵根资质?如果资质不够,就干脆给弄没了?” 司静航一听,老脸就黑了。 现代就有那一样愚昧的人,检测出是闺女就去给打了。 这到了修仙世界,居然还有这种的进化版? 司静航就又问,“修道之人怀胎不易,想来这种情况该是不多吧?” 到了筑基期,女修就完全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掌控,比如斩赤龙什么的,当然了,原身是个老直男修士,对女修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太细。 反正筑基期女修一般就不会跟俗世女子那样怀胎生娃就对了。至于金丹,自己好好修练不好么?生娃那可是要掉境界的! 如果根本不怀,那也就不可能去鉴定,也就不可能弄掉了。 叶云天神色怪异,又带点尴尬。 “嗯,那个,容家有一种灵丹方子,能助力筑基女修怀胎。” “我呸!这些个操……该死的玩意儿!” 司静航这个老司机瞬间就怒了,拍案而起。 明白了! 他这个二弟子,肯定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结丹成功? 说起来,二弟子的修行速度,比大弟子还要略快的! 叶云天低下了头,虽然他师父这话不好听,但理的确是这么个理。 修仙之人与天争,对有后代这种事,多半是不感兴趣的。 毕竟,生下了后代,后代有资质能进境还好说。 若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当爹娘的看着孩子在百年间长大老去,绝对是不是件好承受的事儿。 但有没有灵根,又不是爹娘说的算的。 修仙者的后代比凡人后代机率大一点,却连五分之一都没到。 更不用说,容家挑的可不光是灵根,还有资质呢! 算算,容家的修仙者,要打掉多少个,才能生出一个资质尚可的来? 不寒而栗啊! 第22章 修仙老头(22) “我就说容家那帮修士,一个个看着满脸横肉,就不像好货呢!原来家里从根上就歪了!” 司静航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又把矛头对准叶云天。 “你当大师兄的,本该维护下面的师弟师妹们,你可倒好,别峰的事情瞎热心,容家的事情,我就不信,从前你就没听过一点儿风声?” “你呀!你呀!要为师说,你就是功利之心太重,私心杂念就影响了修道,因此你跟同辈的精英弟子比,就落了下乘……” “你小子还别不服气!是,为师我后头修行也不顺,为师闭关这些天,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一往无前顺心而为,为师从前,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替别人着想太多,反倒是让自己的修为给卡住了。” “如今你还看不明白么?若为师我真的寿终身殒,以你的心性能力,能把这个临渊峰给撑起来么?我怕你五十年后,又重蹈为师的覆辙啊!” 叶云天满脸胀红,垂头听训。 “好了,你自己回去想想吧,等想好了,你二师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咱临渊峰再没落,也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堂堂一个筑期圆满修士,凭什么被他容家欺凌!” “田野那小子实心眼嘴也笨,所以也只能由你去劝说佩环跟容家决断了。” 叶云天斗大如斗,很想说他也嘴笨来着,然而还是勇气不足。 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洞府,叶云天心里装着疑问,差点一头撞到坚硬的石壁上。 叶云天瞬间睁大双眸,若有所悟。 于是他立马就地盘膝,五心向天,目光如凝,静如泥像。 田野这个心眼实嘴又笨的家伙,也被派了一项任务。 他喜滋滋地捧着一堆东西,就去找了二师姐。 “师姐,你看,这都是师父挑出来,叫我送过来给你的。” “看这个寒潭冰玉几,小师,江娥眉早就眼馋了一直想要,师父都没松口,后来是打算给她成亲带走的,结果……哼!” “还有这盆杜若草,当年你养的时候就已经三百年了,走的时候托给我养,看看,是不是长得更翠绿肥厚了?” 田野手里的灵草在玉盆里簌簌抖动着叶子。 翠绿它是没意见啦,可哪里肥,哪里厚了? 还不是这个臭小个子,非得时时给人家灌灵肥水?臭死了都! 乐佩环露出笑容,“多谢师父,多谢师弟。” 有些地方,一日长于百年。 有些地方,百年短似一日。 接过她当年曾经养着的灵草,这灵草似乎已经养出草木精灵,叶片披拂摆动,似美人轻轻起舞。 草木犹如此! 田野却挤眉弄眼,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 “师姐,这儿还有好宝贝呢!” “看,这是师父给的,灵极红颜丹,师父连大师兄都没给呢……” 当然了,以大师兄的颜值,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就是了。 乐佩环只略微讶然,便推辞了。 “师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再说,如今我倒宁愿速老。” 她的心态,早就不知道何时发生了变化。 只恨当年太天真,一派少女情怀,又有容貌招祸,这才入坑而不自知。 “啥?这可不行啊!师姐!” “师姐明明这么好看,为啥要变成老婆婆?” 田野惊呼出声。 女修哪有不爱青春美貌的? “皮囊不过是表相而已,我辈修士当逐大道……” 田野笑嘻嘻地把玉瓶往寒潭冰玉几上一搁,“师父说了,大道为重,可皮囊也很重要,这么贵重的宝贝我要是送不出去,回去肯定要挨骂,师姐你好生歇息,我还有灵田的事情要做啊!” 乐佩环没叫住田野,这小师弟早就机灵地跑没影儿了。 乐佩环拿起此界女修人人想要的灵极红颜丹,唇角泛起苦笑。 这要是搁在百年前,她该多欣喜若狂呀! 道道灵光在她面前亮起,正是来自容家的传讯符。 乐佩环连看都没看,挥袖打落,还放了把灵火给烧得干净。 这次回来自然宗,她就没打算再回容家。 只是她若早早表露出意思,怕是连容家都出不了。 她原本就打算,回到临渊峰小住几日,为免得连累师门,就离开自然宗,寻个大荒极僻之地,做个散修野道,也好过回容家做个尊荣的傻子。 她是有多蠢,居然信了容九的鬼话,服下那什么鬼药丸,还真的要生下融合着他俩骨血的孩子。 五个月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心跳,正是满怀慈爱的时候,就饮下了道侣送来的一杯灵茶,就此长醉不醒……等醒来,她就能感觉到,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容九还骗她说,是因为她的灵根与孩子的灵根相冲,所以,那孩子,就无缘再长大了。 彼时她还伤心失落了许久。 直到有一天,容家山一个嫉妒她这个九夫人的表姑娘,对她大开嘲讽。 其中就有一句,生不出来灵根资质高的孩子,迟早要被拉下九夫人的宝座。 她当时还不解其意,待到又有一位表姑娘挺着肚子到她跟前炫耀,虽然这肚子跟容九没啥关系吧,但从那位表姑娘炫耀出的话里,她才拼出真相! 原来容家之所以没有无灵根的凡人,资质又都在中等以上,竟然是靠着杀戮亲生血脉的法子! 她的孩子自然也是被牺牲了! 更让她发狂的是,原来这些被牺牲的孩子,血肉都被做成了血婴丹,供容家的几位顶层老祖飨用! 这比邪魔外道还可怕! 乐佩环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一直在寻找时机逃出容家山。 但容九似乎在她走后,也发现了些什么,她才在临渊峰住了没到三天,容九就不断地发讯息,催命般地要催她回来。 而且听田师弟说,容家山还派了一群修士来接她? 容十三那厮,在容家旁系里也算一号人物,最是捧高踩低,欺善怕恶。 之前大师兄和四师弟就险些吃了他们的大亏。 第23章 修仙老头(23) 田野从二师姐那儿出来,一路溜溜达达,想到了随他们上临渊峰的客人,便脚下打转,往客居洞府走去。 他站在洞府门口,传音入内。 “张道友?张道友?” 张修士在里头应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了洞府门。 田野一瞧就吓了一跳。 “咦,张道友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之前受了暗伤?” 那天他们一起打架,三人都挨了不少攻击。 大概是因为他个子最低,修为最差,扛攻击的主要是大师兄和这位张道友。 但那些容家的修士们只是想占点便宜,还不敢真的下重手,毕竟这是在自然宗的地界内。 这会儿看着张修士两眼发虚,神色疲惫的模样,活脱脱是灵力耗光啊! 张修士轻咳一声,“……那倒不是。先前不过皮毛小伤,不到一日便好了。” 他这是得了上品益元丹,心神不宁的呀! 容家修士们,说不定就有知道的,比如那个容十三,鼻子比狗还灵。 这要是给传了出去,他要怎么离开临渊峰回张家? 万一给劫丹害命了呢? 就算能跟张家嫡系的修士们会合,那万一嫡系修士们眼红呢? 他可怎么保得住啊! 从小到大,他们旁系的修士们,就经常地要让资源给嫡系子弟,就他得了那两段机缘,得亏是单人独个,死地复生的,不然就算他得了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这次的上品益元丹,他也是十万个不乐意让出去的。 “司前辈出手就是上品益元丹这样的厚赐,我这是……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田野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啥?我师父竟然给你的是上品益元丹?” 他还当也是灵极红颜丹呢! 上品益元丹,谁不想要啊! 他现在不过是筑基中期,离结丹还早,但也不妨碍心里早就有梦想了不是? 张修士眼神瞬间警惕,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田道友,司前辈对我一个外路小辈都如此大方,想来你们几位亲传弟子更是深受关怀……” 说到这儿,张修士眼神又开始呆滞。 司前辈曾经说要收他当弟子的……但是他给拒了! 张修士这会儿想起来,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机缘! 田野不似叶云天多思多想,是个心大的,听了张修士这话就立马笑呵呵地。 “那是自然,我家师尊对弟子出手向来大方……” 他就想啊,师父对个外路修士都能拿得出东西来,哪会少了他的呢? 就见张修士对着他扯起讨好的笑,“田道友,司前辈之前说,收我为弟子,不知道还行不行了?” 田野这会儿就神气活现起来,不自觉地挺了挺小身板。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 “要不,田道友再帮我问问看?” “那可不行……” 田野把脑袋摇了摇,“我师父这些日子脾气挺大的,连大师兄都常挨他的训,我可不敢多话……” 他看到张修士失望的小眼神,“不过也没准,要是我师父再提起要收你为弟子,你就赶紧应了呗?咦不对呀,你不是说早就有师父了么?” 张修士一时语噎。 后悔药在哪儿买? “罢了,我看师父对你也算青眼有加,你虽成不了我们临渊峰的弟子,但多住段时日肯定无妨,实在不行,就等到结了丹再走也不迟啊!” 上品益元丹是筑基期修士们的梦想,不想在半道上被谋丹夺命,干脆就在这儿客居到结丹的时候,东西都用完了自然也就断了觊觎。 “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张修士眼里顿时一亮,明显心动却还来两句客气。 “不会呀,咱们峰上的正经修士少,你在这儿的时候,帮着做点活不就行了。” 田野这心眼儿直的修士,随口拉长工,就不像大师兄那样不好意思。 张修士连忙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只要能让他把上品益元丹踏实吃到肚子里,让他干点活算什么呀! 清晨时分,乐佩环走出洞府,回身在门口略站了会儿,这才决然起身。 她先去了趟罡风崖。 被猛烈的罡风吹拂了月余,谢因皮也糙了,色儿更黑了,比从前更丑了几分。 他正气鼓鼓地运着护身灵决与罡风对抗着呢,心念忽动,一抬头,就看到二师姐停在不远处。 谢因大喜,“二师……咳咳咳,姐。” 他心思一分,护身灵决就乱了,被罡风呛得话都说不利索。 乐佩环微微一笑,祭出一个护身法镯,将罡风挡下,正好给二人一个半亩地的说话空间。 她回到临渊峰的第一天,就来看过谢因。 谢因那会儿已经不像刚被罚来的时候那么怨愤了。 但说起来,还是会隐隐透出,师父性情大变,对小师妹太过苛刻的意思来。 乐佩环那时就温声细语地同他分说了一番。 谢因这人就是急脾气和一根筋,但只要他冷静下来,还是能讲得通道理的。 “师姐,你怎么来了?” 话虽这么说,谢因在这崖上无聊,还是很愿意有人来看他的。 更何况,还是二师姐这么清丽秀雅的。 谢因是三弟子,因为貌丑被各峰所拒,一度自卑到失去修行的动力。 但幸得原身司峰主收下,来到临渊峰,总共才三位弟子,人际关系也简单,这才让他重拾信心。 尤其是二师姐,望之冰冷矜持,其实外冷内热,对他这个小了她五六十岁的师弟还是挺照顾的。 “我要去向师父告辞,顺路过来跟师弟说一声。” 谢因有点不舍,“二师姐这就要走了?” 当然了,他也能理解,毕竟不比从前了,二师姐现在是少族长夫人,能偷闲几日就不错了。 “嗯,临走之际,我想给你讲讲这些年我在外头的见闻……” 乐佩环说的是容家家族里那些明争暗斗,古怪离奇的故事。 当然了,并没提让她深恨的那件事。 但即使这些争斗故事,也足以让谢因惕然心惊了。 “师姐,容家不都是同一个老祖宗,血脉相连的啊,至于这样生死相争吗?” 他虽然受过歧视,但后来来到临渊峰就过得不错了,等筑基以后更是自信迅速上升,资源什么的从来没缺过,的确体会不到,因为一件普通法器,就闹得亲兄弟反目成仇两败俱伤的惨烈。 据他所知,那容家在修仙界里算是名声挺不错的呢。 “比如凡间界,六十年一次大灾荒,到了那颗粒无收,草根树皮都没的时候,只有一口吃的,只怕许多挚友亲人都会生死相搏……咱们修仙界又能好到哪儿去?咱们是因为有师父他老人家的庇护,这才能顺顺当当到如今的。” 谢因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好了,谢师弟,我言尽于此,希望你日后早成大道,莫被浮云遮住了双目……” 乐佩环也是真心想要劝劝三师弟,不要再浪费精力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反倒把最重要的给忽略了。 一时说完了话,她辞了谢因,又到云水洞来见师父。 第24章 修仙老头(24) “走什么走,不许走!” 司静航一听便宜二弟子是来辞行的,就吹胡子瞪眼。 反正他现在就是倚老卖老了怎么着。 乐佩环本来心情是有点沉重的,但再也没想到,才提了一句,她师父就是这样的表现。 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 “师父……我出来太久,容家那边怕是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 “能有什么事?” 司静航气哼哼地,“咱们修士最重要的就是修行,修行上不去,理那些个繁琐杂务做啥?他容家山不有的是旁支杂系?” “你在容家都百多年了,好不容易回趟临渊峰却连半个月都住不了,是不是想让别家的修士笑话我这个老头子连弟子都管不了?一个个都想往外头飞?” 乐佩环额头微汗,“师父多想了,并不是……” “并不是那你就安安生生地在临渊峰住上一年半载的,正好为师我最近丹术精进,弄出了不少灵丹妙药,有给修士用的,也有给灵兽用的,你就帮着用灵丹喂灵兽吧……我还记得五个弟子里头,你养灵兽最有一手!” 乐佩环是水木灵根,木系灵根生来自带灵物亲切属性。 她在的时候,临渊峰的灵兽园里,百十来头的灵兽,让她照管着,那是聪明又听话,活泼又健康。 等到乐佩环一走,灵兽们就蔫了,百来年里,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几十头灵兽不是傻吃憨睡光长个头不长修为,就是没精打彩整年往那一趴,连造小灵兽都不感兴趣,尤其是最近十年,连小灵兽都没再出生过了。 临渊峰的灵兽园就可以说是半废了。 原身和几个男弟子都是粗糙大意不会管也不知道该咋管,小弟子江娥眉倒是心细如发,可人家那心细能用到那些臭哄哄又不算珍贵可爱的灵兽身上吗? 被她师父连骂带哄一通,等到乐佩环站在灵兽园里,那些曾经被她精心照料过的灵兽们一个个就跟猫儿嗅到了猫薄荷一样,撒着欢把她围在中间,有打滚的,有摇尾巴的,有呜呜感动的,也有抱大腿的……她,就没空想着辞行的事了。 而在万里之外,她的道侣容九瞪着地面上的灰烬,脸色逐渐铁青。 她竟然说,要跟他了断了缘份! “九郎,佩环可有传讯过来?” 而一位中年女修端着盘灵果走了进来,脸上是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这位陆夫人,正是容九的亲母。 陆夫人出身的陆家,正是依附容家的小修仙家族。 陆夫人早年也是位灵根资质都不错的,被容家听说了之后,就接到了家族学堂里重点培养,等到了筑基期之后,就同容九之父结为道侣。 陆夫人生了容九之后,修为大大地停顿不前。 乐佩环好歹还到了筑基大圆满,陆夫人都四百多岁了,才不过是筑基七层。 也得亏陆家家族里,灵果灵丹不缺,陆夫人这才能保持着中年的容貌。 容九目光冷冷地瞧了陆夫人一眼,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陆夫人撇了撇嘴,“她也太不像样了,自然宗的确是要交好,但她那个师父都快寿元将尽了吧?” 虽然她四百多岁才筑基七层,也有寿元的问题。 但她好歹是容家家主夫人,寿元丹那是服食过不少,算算至少还有几百年,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没准将来她亲生的儿子变成大能,那时候她想要什么天材地宝没有? 说不定随便吃个灵丹就能晋阶呢? 容九正要说话,却见面前突然亮起了一簇灵光。 容九只当是乐佩环知错了于是又发了传讯呢,谁知道却是容十三传来的。 “是佩环吗?” 容九眉头微拧,露出些许不耐烦。 “不是,是别人。母亲内院里没事了么?” 这些内宅女修,肤浅得很,每天只知道吃穿打扮争风斗气,修行缓慢毫无寸进,对外头任事不懂还总喜欢自作聪明,这也就是他生身之母,还得强忍一二。 “嗯,九郎那你好生修行,为娘去了,这盘灵果是你四表妹亲自摘的,我尝了几个,味道清甜,你得空了记得尝尝啊!” 容九自动屏蔽了陆夫人的喋喋不休,在她的身影走出这间小花厅时,目光才落到灵果上,却透着说不出的寒芒。 陆四表妹……难道就是因为她? 他们容家嫡系子弟,生下来就是万中选一的精英。 在他二十岁练气圆满的时候,从他爷爷手里接过上品筑基丹的时候,他爷爷就告诉他,容家子弟能保持优异的秘密。 也正是因此,每一位容家子弟,都会竭尽所能,找到优秀的道侣。 他的道侣,仙姿无双,外冷内热,的确是他心之钟爱。 但让他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那种万中选一的好运气。 因为那件事,让她修为停顿不前,他又何尝不痛心。 他曾经想方设法去找灵丹和方子,想要弥补一二。 但父祖却教训他,女修修为太高,如何驾驭? 若教他的道侣结成了金丹,她还如何肯为他生下后代? 但就在刚刚,容十三传讯,自然宗临渊峰那位司老道君,手上居然有上品益元丹! 而且估计来得还不难,随手就送给了张家的修士! 上品益元丹啊! 虽然他已经结丹,但容家族中,还有许多筑基圆满等着结金丹的精英修士呢! 修仙界最看重的是修为。 他们容家身为修仙家族,自然也不例外。 别看他是嫡系嫡子,若是资质不足,连出生都没有机会! 但即使出生了,若是因为种种原因,修为不足,在家族里也会沦为无足轻重的小透明。 若能叫他手握这等资源,何愁不能稳稳掌控住家族内和附庸的那些精英修士? 原本正因为乐佩环传讯恼怒不已的容九,连想都没多想,便点齐了一干随从,从私库里挑出了不少的礼物,坐上飞舟,火速往自然宗而去…… 而神秀峰也果然如司静航所料,开始上演了婆媳剧。 “坤师哥,你不是说,只是借我的灵丹,让丹修研究看看,能不能琢磨出法子来么?” 江娥眉瞪着不远处的林师娘,发狂地吼叫着,原本娇滴滴的美女修士,现在细眉倒竖,面目都有点狰狞了。 林师娘呢,故意穿了身华丽丽的道袍,打扮得艳光四射,原本就挺美的模样,也果然更美更年轻了。 分明就是服食了灵极红颜丹! 第25章 修仙老头(25) 林坤就是头大。 道侣那原本娇媚可爱的小模样呢? 这才几天,不是跟师姐师妹们吵闹了,就是惦记着婚礼上各家送来的贺礼了。 “嗯,娥眉,你不是说想要那条千里香镶鲛珠的腰带吗?那我不是也从娘那儿给你弄来了?” 江娥眉顿足,“那怎么能一样!” 那些宾客们送的礼,本来就是他们的新婚贺礼,林师娘要是个大度的长辈,不是应该自动地把那些贺礼交给她来照管的吗? 她一直就想开口要,可又不敢去,只能在林坤跟前吹风。 比如说,“想要系上那条腰带舞给师哥瞧……” 还有,“要是咱们的洞府里挂上那张绵绣均天聚灵图就好了……” 林坤倒是答应的好好的。 然后就真给弄来了那两样。 真的,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简直要让她吐血。 不仅如此,还用了个借口,把她未服下的红颜丹给骗走了,转头她的好婆婆就到她跟前炫耀来了。 林师娘秀眉一挑,笑得花枝乱颤。 “娥眉你这孩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小辈们有了好东西,那肯定是先献给长辈的,娥眉你是无父无母的,缺了教养的,虽有个师父……唉,不说也罢!” “如今你既然成了我们神秀峰的修士,那少不了我这个做师娘做婆母的,要好好教导你一番。” 这个小妖精,得了好东西还藏得那么严实,半点也没领会她这个婆婆的暗示。 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落到了她这儿? 江娥眉简直要气哭了。 她倒是想发火,可这是在神秀峰,而婆婆的修行可比她强多了,而她的好师哥,就站在那儿,木木楞楞,仿佛局外人一样! 哪里还有当初与她定情时那样百般贴心,万种宠溺? 江娥眉脸皮抽动,嘴唇颤抖,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 “母亲说的是!” 她已经被老好人师父赶出了临渊峰,也就没了后路。 就算她的灵级红颜丹被道侣骗走,反而给了不如她需要的金丹婆婆又怎样? 她又能做啥呢? 再跟神秀峰闹翻了,难道让她去做散修吗? 虽说她阅历不足,但门派之外,那些普通散修的日子如何难过,她还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也只能先……忍气吞声了。 然而即使她这么说了,才抢了她心头好的婆婆兀自不罢休,洋洋得意地笑了两声。 “娥眉你也别舍不得了,反正这东西是司老……道君送的,他手里说不准还有,听说你那个二师姐回临渊峰住着了?” “说不定呀,也是得了消息,回来分……咳,回来小住的。” 林师娘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倒是让江娥眉眉稍一动,若有所悟。 江娥眉虽说初入神秀峰,在神秀峰的精英弟子中,特别是女修里,有些被排挤,但还是些在神秀峰不太得意的弟子,倒是挺乐意巴结江娥眉的。 江娥眉托他们打听临渊峰的动静,他们倒是非常勤快,临渊峰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往江娥眉这儿传个讯。 田野一下临渊峰,就碰到了曾经的小师妹。 “四师兄!” 眼看着田野这家伙就准备当成没看见一样要走,江娥眉赶紧急切地唤了他一声。 田野被逮了个正着,很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江师妹……” “听说二师姐就住在临渊峰,我,我从前就无缘与二师姐见面,那日婚礼上宾客众多,我也没来得及多和二师姐说几句话,我想见见二师姐,可行?” 她也是想到了,二师姐跟她的情况差不多啊。 而且二师姐嫁去的地方,还不是自然宗呢,凭什么师父就对二师姐这么好? 二师姐在临渊峰住了好些天,指不定捞了多少好处呢……打住! 江娥眉满满的倾慕之心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田野见了,毕竟也是同一个师门上百年的,一时倒是心软了下,遂道,“不然我回去的时候替你问问看,不过师姐这些天也忙得很,未必有空。” 江娥眉不由好奇,“师姐在忙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来,在临渊峰有什么可忙活的? 她从前在峰上的时候,总觉得修行无聊,大师兄不大理她,三师兄倒是殷勤可太伤眼,四师兄一根筋……所以她能往外跑就都往外跑的。 “师姐把灵兽园给管起来了……唉呀你是不知道那些灵兽啊……” 田野差点就滔滔不绝地往下说了,幸好想起这位已经不是他们峰的,立马煞住了嘴。 就这么几天,灵兽园里的灵兽那叫一个乖巧依人,活泼健康啊!而且前两天就传出了喜讯,有两头灵兽揣上了小崽儿! 田野再看看江娥眉,就忍不住嫌弃了。 同样都是女弟子,怎么就这么地不一样呢? “灵兽?” 江娥眉愣了下,“二师姐居然去照管灵兽园?” 那些灵兽,又臭又蠢,白养着都没啥大用,二师姐可是容家少主夫人,居然会去做那又脏又累的活儿? 嗯,是了,二师姐为了讨师父欢心,这是下了多大的工本呀! 田野一看她那个样儿,就不想跟她多说了,“行了,师父吩咐我还有事做,就不多说了啊。” 师父吩咐他去弄些留影石,本来这个差事叫大师兄去最好,可这两天大师兄似乎闭关了,可不是就只能他去跑腿了么? 田野说完就脚底带风般地没了影儿,江娥眉恨恨地一跺脚,嘀咕道,“师父还能有什么事儿!” 她师父也就是混吃等死了,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弟子们分一分遗产了呗! 事到如今她也后悔了。 师父手里居然还有她没见过的好东西,早知会落得一场空,她就是将婚事推后半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江娥眉等了两天,这才终于等到二师姐出来见面。 乐佩环出来的时候,臂弯里还趴了只玳瑁色小灵猫。 “师姐,这只灵猫是你从容家带来的灵宠吗?真可爱!” 江娥眉本来倒不是喜欢小灵兽的修士,但一来她打算从二师姐这里入手,二来这只小灵猫也的确看着可爱,她就伸出手去摸小灵猫的头。 结果手才伸出一寸,小灵猫警觉地转过头来,冲着江娥眉嘶吼哈气,露出满嘴尖尖的小獠牙。 “江师妹小心,这只小灵猫才出生两个时辰,灵智未开,放在灵兽园里怕有危险,因此我才将它带在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生的时候,小灵猫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小灵猫谁都不让碰,就认准她了。这么小的灵兽若是放着不管,肯定是养不活的,所以乐佩环只能走哪儿带到哪儿。 江娥眉心里直撇嘴,二师姐为了师父的遗产,也真够拼的! 可还是堆起笑脸,对着乐佩环说了许多仰慕已久的话来。 乐佩环倒是很有耐心,始终微笑倾听。 江娥眉觉得有戏,正要转入正题,忽然间,临渊峰上,异象突起。 第26章 修仙老头(26) 只见天色阴暗,乌云急卷,似乎全都集中到了临渊峰上空。 须臾间便如浓墨般颜色,天际隐隐传来闷响声。 “这是有修士要渡劫?” 江娥眉看得目瞪口呆,惊呼声里却掩不住羡慕嫉妒。 修士晋阶之时,都要渡劫。 修为越高,动静越大。 江娥眉自己只经历过从练气到筑基的渡劫,当时也不过是她所在的那一小片天色阴了阴,刮了阵风雨,闪电意思地劈了劈,就云散雨住了。 但江娥眉曾经见过别峰的同辈修士结丹的盛况。 几乎所有的自然宗同辈修士都赶到外围,共睹盛事。 毕竟,如能结丹成功,之后的金丹灵雨若能沐浴沾光,绝对是一时胜一年的好事儿! 当时那个动静,就跟眼前的差不多。 如今临渊峰上一共五名弟子,她和二师姐在这儿,三师兄被罚到了罡风崖。 田野那家伙……应该不可能! 难道是大师兄? 乐佩环怀抱着小灵猫,神态就淡定多了,她眯着眼望向峰上。 那可正是灵华坪的方向。 灵华坪上如今应该是田野和那位来作客的张修士。 至于大师兄,这几日闭关未出,似乎不太像是他。 三师弟修为还差着许多,倒是那位张修士,已经练气大圆满…… 而此时临渊峰下,看热闹的自然宗修士络绎不绝。 “乐师姐,不知道是临渊峰哪位师兄要渡劫啊?” “肯定是叶师兄吧?” “乐师姐,不知能否让我们进去瞧瞧,我们保证站得远远的,绝不打扰啊。” 修士渡劫正紧要的关头,倒是不怕外来修士干扰,毕竟那劫雷也没长眼,说不准就劈到不相干的修士了。 但修士若是渡劫没成功,那可正是全身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最忌讳有外人在旁边,因此修士们要么选一个人迹罕至的绝境,要么就呆在自家门派的地盘,这样有人护法,可保安全无虞。 乐佩环略思忖了下,“待我请示一下师尊再说。” 在众修士眼巴巴地期待下,乐佩环收到了来自司静航的回讯。 “师父说可,不过众位师兄弟只能呆在灵华坪外围,不可上坪……不然踏坏了灵田坪一草一木,他可要百倍的赔偿……” 众修士都是笑哈哈的,“师姐放心,我们不会那么没眼色的。” 大伙都是去蹭经验的,看能不能沾点灵雨的光,即使沾不上灵雨的光,也能看看别个的失败教训呀! 不过,都说司峰主性情大变,这连一草一木都要赔百倍……看来倒是真的了。 乐佩环来到临渊峰下,打开禁制。 自然宗的修士们迫不及待地飞身上峰,直奔动静最为强烈的灵华坪。 他们倒也乖觉,不让上灵华坪,他们就都在半山腰停下,各寻了好位置,蹲守着看劫云变化,劫雷蓄势。 灵田坪上,一片十来亩地灵田,正是刚刚收成过,未枯竭的灵草杆子都还矗在田地里。 而灵田的正中心处,一名修士盘膝而坐,双眼似闭非闭,神情平静如泥塑,实则已经进入了玄妙之境中。 那些劫云劫雷,也正在他的头顶上酝酿,只等着第一道劫雷劈下来,那才是正章的开始。 而离那修士千步之外,有两名修士就在那儿正大光明地观看着。 这俩修士正是司静航和四弟子田野。 那些蹲守在外围观望的修士们小声议论着。 “看,司峰主也在。” “司峰主旁边的就是田野,看来渡劫的不是他喽。” “那当然的,田野的修为,还不如你我呢,怎么可能的嘛!” “那可也不一定,不是说,司峰主手上有上品的益元丹?再一个司峰主最近手上的好丹药不少,说不准也能给弟子们分点呢?” “反正现在不是他啊,但是……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打从紫玉崖那边过来的人影,不正是叶师兄吗?” 如果才赶来看热闹的是叶云天,那在灵田里等着渡劫的又是谁? 江娥眉也正在纳闷着呢。 乐佩环替她解答,“大约是在此做客的张道友。” 之前乐佩环打开禁制,放了许多自然宗的同门进来观看结丹盛事。 江娥眉也就厚着老脸跟着进来了。 师父既然允许所有自然宗弟子参观,江娥眉也是自然宗的,所以她进来也不算违背师父的意思,乐佩环也就没有说什么。 江娥眉却吃了一惊,“张道友?还是做客的?” 司峰主手上有上品益元丹的事儿,在自然宗的弟子里,也就几个消息极灵通的才知道,江娥眉还不知道呢。 她就纳闷起来,大师兄和二师姐他们在这个关头呆在临渊峰不肯走,那是当然的。 可怎么来了个外来修士,还在临渊峰结丹呢?临渊峰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江娥眉没等着乐佩环的回答,却等来了第一道劫雷的劈下。 雷鸣轰响,电蛇狂闪,扎扎实实地打在张修士的身上,张修士身体岿然不动,轻松地扛过了第一关。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劫雷一共可是有十道呢! 许多修为不足的都暗想,光是这第一道雷,对于自己来说,那都是非死即残了,难怪一层一境界,境界不足,不能强求升阶,不然没晋了阶,反倒掉落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临渊峰结丹的动静,让方圆几百里的修士们都注意到了。 跟自然宗交好的修士就纷纷往过赶,但大部分的散修,在自然宗门没啥交系,就只能找个最近的山头,遥遥观望而已。 打从容家山远道而来的容家修士们,正好赶上了这一场热闹。 “呀!是金丹劫云!” “九哥,看这个方位,应该就是临渊峰上有修士结丹了。” 容十三那个羡慕嫉妒啊! 当时司老道君怎么就只看中了张修士,开口要收他当弟子呢?怎么不看中自己啊! 有上品益元丹,一头猪也能结金丹了吧? 容九一挥手,“走,咱们去叩山门。” 如果赶的及时,他还能带着这些兄弟沾一波灵雨的光。 然而可惜的是,自然宗看山门的修士却没有给他们打开禁制的意思。 这几个修士也烦啊,刚刚一窝蜂来了七八十号修士,哪个都跟门中弟子沾亲带友的,然而他们自然宗也不可能放太多外面的修士进来啊! “今日访客已满,山门大阵开不得,贵客们还请明日再来!” 第27章 修仙老头(27) 叶云天来到灵华坪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客居的张修士正坐在干枯的灵田内渡劫,而他师父和四师弟呢,却是一个指挥,一个飞高下低,手拿留影石不知道在那儿鼓捣什么呢。 叶云天默默地走上前去,想打招呼,但他师父根本没空搭理他,而是不断地发出指令。 “这个角度不好,再低一点,斜向左,对,再斜一点,重点是要拍到待会儿的劫雷闪电!” “来了来了!没错,好,好,就是这个!现在快飞到上空,自上而下,来个俯拍,就要拍到乌云笼罩下,张小道友那坚定的小身板!再高一点!可以了,开始拍,拍个十息就好……紧接就赶紧拍第三道劫雷……” 叶云天是知道有些门派,会将本门弟子或大能晋阶时的情景,用留影石给留下来,供本门弟子参考学习之用。 就是他自己,也曾经用留影石录过一些法术高妙的斗法场景。 但谁家还能这么用留影石的?这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的,简直像是在儿戏啊! 然而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开口,准保要挨师父的骂,于是就老老实实地搁一边观看张修士晋阶。 张修士已经顺利地挺过了第五道劫雷。 那劫雷声势虽猛,可到现在张修士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道袍角被烧穿了几个小洞而已……看来,这次晋阶,多半是能成的。 叶云天就想起师父随手给张修士的那枚灵丹。 说不得其中也有灵丹的效用…… 但是,各有因缘莫羡人。 这些天,他闭关自省,心境大变。 他师父教训得对,他这些年就是太想依赖外物,反而忽略了大道。 只想着师父百年之后,他就能继承这峰主之位,还有临渊峰上下的资源,届时他便可以一改师父的保守陈旧作风,将临渊峰整顿一新,发扬光大…… 然而却忘了,自然宗的五峰三堂,最起码都得是金丹中期,而他停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好些年了! 比如张修士,跟他修为接近,然而一场机缘,今日就结丹有望,何尝不是对他汲汲营营劳而无功的讽刺? 他还在那儿无限地感慨,司静航斜眼瞅见,也不让他闲着,直接就朝他丢来了一块留影石。 “既然来了,就做点事,你到那儿去,拍张小道友的背影!” “是。” 虽然还在纳闷师父的用意,叶云天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着司静航吩咐的,飞到一块巨崖上,拍灵草地中,晋阶中张道友的背影。 待到第十道劫雷尽放威力,始终处于众目交集的张修士,一身道袍都被劈成碎布条,头发和胡子都烧成焦灰,脸上东一道焦黑,西一道血印子,看着活像是刚从灶膛里被扒出来的柴火似的,然而张修士此时却是处于极度玄妙之中,耳边清音唱响,身内经脉如大江大河,条条皆通,丹田处已成指肚大小的金丹! 这结了金丹,就有资格被称一声道君了。 哪怕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在修仙界里也是要被高看一眼的。 毕竟,十个筑基修士里,到最后也就有一两个才能结丹。 张修士头顶上的劫云尽散,道道金光透过云层,直射到以张修士为中心的半亩灵田上,一时间祥云阵阵,霞光葳蕤。 而因为修士结丹引发的灵气急聚,虽然大部分都教张修士结丹所有,还是有许多灵气散逸在外,激荡之下,化作灵雨,如牛毛般细细洒落…… 临渊峰上下,不管是仙仆还是来蹭灵雨的修士,几乎全都马上盘膝而坐,尽力地享受这白来的福利。 到了这个阶段,司静航肯定不会还那么不通情理,非得拉着两个弟子给他当免费的摄影师。 早就自己接手,让俩弟子也去静坐吸收去了。 这场金丹灵雨,因为叶云天和田野离得最近,这灵雨的效用也是最好的,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位置了。 灵雨宝贵,那是对于还没结丹的修士而言,对于司静航这样,差着口气就能结婴,却总也不成的,效果就跟用一滴水去浇快旱死的枯树一样。 所以司静航这会儿就是唯一能在结丹现场闲逛溜达的。 张修士远远望见司静航,便满脸感激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司前辈指引之恩。” 如果不是司前辈给了他灵丹,又肯收留他在临渊峰,还给他机会在奥妙无穷的灵田里做事,这才能参悟感应了,有了结丹的契机啊! 司静航手把长须,微微一笑,尽显高深莫测。 “恭喜张道君晋阶。” 本来他还得找个小白鼠试下自己这灵丹的品质,没想到张修士这次的结丹这么成功,还让他拍完了全程,太顺利了! 司静航手掌一拂,将一块留影石送到对方面前。 “这是张道君结丹全程的留影,张道君可收藏留念……” “不过这些留影,老头子另外有些用处,张道君可介意老头子给外人观看?” 张修士本来就深深感激老道君的恩德,这留影不过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一个长得普通的男修,结丹的全程正是他几百年来最荣耀的时刻,有什么不能给别人看的? 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下来。 他拿着留影石,就要催动灵力看上一看,却见老道君咳了声。 “张道君还是先回洞府里歇息一番吧。” 张修士顺着老道君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这才醒过来。 他身上的道袍道靴法冠,都算是中品的法器,费了他小半身家才买来的,是他最好的行头,平时根本舍不得穿,这次为了渡劫才特意换上,如今已成焦炭破布……但能顺利渡劫,还是非常值得的。 “晚辈失礼了……” 张修士一拱手,火急火燎地就朝自家居住的洞府蹿去。 司静航微微一笑,就背着手,走在被劫雷肆虐过的灵田里。 这片灵田中种的灵草,还是原身在的时候种的,五十年一熟,司静航给灵华坪中的灵药做调整时,这些灵草还差着两个月就成熟,因此司静航就没动,只是这些灵草的品种比不上司静航培育的新种,因此就收成了之后,正好拿来废物利用。 植物的生命力果然比人和动物要强多了。 虽然天雷劈下来,张修士身边的大片灵草都被劈成了飞灰,离得远的也都变焦干枯,可一声场灵雨下来,这些灵草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返青。 嗯,这种从严酷的变化中能复生的灵草,基因一定是相当的优良了。 司静航还真就低下头去,在这片灵田里寻找着有用的苗子。 他才采收了几株新生的灵草,就听到异动。 这一转头,就发现,便宜大弟子身周,也开始产生了不寻常的灵气漩涡! 第28章 修仙老头(28) 司静航停下手头的活儿,细细观察着大弟子的情况。 叶云天早就筑基圆满,一直没有感受到结丹的契机,早先他道心不稳,一直在无用的人情交际上荒废工夫,自打上回被司静航当头喝骂,若有所思,回去就闭关不出…… 今日被张修士结丹的动静给惊醒,亲眼目睹了同修为道友的结丹过程,又沐了一场灵雨,大概正好把之前欠缺的那一点给补上了。 叶云天自己也正是又惊又喜,还有些个不知所措。 就像追求已久的女神突然说愿意,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一样。 他一开始心态出现惶恐,周边的灵气漩涡就变得散乱起来…… 怕是要糟! 就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完全不受意念控制,叶云天紧张的全身大汗淋漓,两眼中血丝瞬间密布,遮挡了全部的视线……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暴喝,“不过是结个丹而已,慌什么呢!稳住!” 这声暴喝就像是记猛烈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叶云天的脊背上,让他瞬间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原本有些混乱的灵识瞬间整顿起来……迷茫中,一个闪着灵光的珠子飞到了他的脸前。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握,虽然看不清,但灵识也能认得出来,这是益元丹。 而且还不是上品的那种,而是传说中的灵极! 狂喜之下,他想都没细想,连忙服下。 蒙蒙灵雨还没落到肌肤上,就被盘膝而坐的修士们迫不及待地给引入体内,半点也不舍得浪费,一般结丹灵雨至少要下到一个多时辰,而还没等到半个时辰的时候,众修士就都开始觉察到了不对。 “看,天上又来了劫云!” 眼尖的修士已经发现了异常。 众修士都目瞪口呆,“不是吧?临渊峰如今是什么风水宝地,居然一天之内就有两位修士要结丹?” “是不是刚才的劫云没散完?” “不是,你们看,这劫云是越来越厚的!啊呀!开始了!” 一道劫雷明晃晃地劈下! 张大了嘴巴的修士们登时也不议论了,赶紧开始抢有利地形,灵雨啊!短短时间里,就能见两次结丹,沐两次灵雨,这是多大的运气呀! 而且,说不准,沐完这两次灵雨,自己也能有结丹的契机呢? 江娥眉同二师姐站在山腰,眼里闪着烁烁亮光。 真没想到,她一走,临渊峰上,还会有这般造化! 她如果去向师父跪求,不知道还没有机会? 她才把头转向乐佩环,就看到乐佩环面前正有灵光一现。 乐佩环忙冲她点了点头,“江师妹还请自便,师父唤我有事,失陪了。” 江娥眉望着乐佩环飞离的背影,用力地顿了顿脚,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同样都是女弟子,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师父。” 乐佩环来到灵华坪上,发现果然这次结丹的是大师兄。 而师父和四师弟,就站在不远处护法。 司静航笑眯眯地很是慈祥,分给两个弟子一人一枚灵丹。 “这是?” “淬骨丹,你们两个身体都有暗亏,正好趁着你们大师兄结丹,赶紧服下,一会儿再沐一场灵雨,效果估计更好!” 暗亏? 乐佩环在依言服下灵丹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师父这是知道了她在容家的事啊! 还来不及百感交集,大师兄那边的劫雷已经又劈了下来。 田野被震得手一抖,就顺势将淬骨丹给吞了下去。 师父反正是不会害他的嘛,这一天就近能蹭到两场灵雨,估计别的峰头的同门师兄弟们都快要羡慕嫉妒死了…… “九哥,你看,临渊峰那边……难道是又有修士在渡劫?” “临渊峰上不是没几个有能耐的弟子?怎么会这么巧,接二连三的结丹?” “我看说不准是司老道君真的走了什么巧路子,弄到了一大批上好的灵丹?” “所以说呀,这世事难预料,谁知道那么一位老道君……居然还……” “好了,别罗嗦了。” 容十三打断了众人,众兄弟子侄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有容九一言不发,那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也是,当年容家前来下聘,容九身为新郎倌,那多风光啊! 现在可倒好,九嫂态度不明,他们这伙人竟连自然宗的山门都进不去,换成是他也得不爽啊! “既然暂时进不去,咱们不如找个好点的地方,能就近观看一番,吸点灵雨也是好的。” 其实连自然宗的山门都进不去,那飘过来的灵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修道之人嘛,能捞点好处就赶紧捞啊。 容家的修士们纷纷同意,虽说被拒在山门外的,并不光是他们一拨人,可他们是容家的,丢不起这个脸面啊! 还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观望一番再说。 这一观望,就是两天两夜。 容家的修士们,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临渊峰上,居然会有三位修士结丹! 尤其是第三位结丹修士,结丹成功之后,那祥云之中,隐隐有五彩凰鸟上下飞舞,显然这结丹之人,天资极高,胜过同俦。 “十三,这两年,临渊峰还新收了弟子吗?” 容九的脸色十分凝重。 临渊峰的弟子,除了那位五弟子,他是都见这的。 大弟子叶云天资质修为都不弱,靠着灵丹能晋阶,并不稀奇。 可三弟子四弟子都有先天短处,就算有上好灵丹,他也不太相信能跟叶云天同一天结丹。 “新收倒是没有,不过,九哥知道,那姓张的家伙跟着司老道君上了临渊峰,还得了好处呢。” 上品灵丹的事儿,他就只传讯告诉了九哥,九哥也正是为这事来的。 容九冷冷道,“这次结丹的修士里,多半就有那姓张的。” 张家一向跟容家不对付,上一辈修士可以说打了个平手,但这一辈修士里,因为有容九这精英子弟的存在,远超过张家嫡系修士……但现在张家也有结丹的年轻修士了! 容十三恼恨,“平白让他捡了个便宜!” 容九接着道,“我猜,那第三个结丹的,就是你们九嫂!” 她的本命法器里,就有一样是凤凰翎。 第29章 修仙老头(29) 容十三惊呼,“九嫂?怎么会?” 不是他瞧不上女修,而是他们容家的女修,能结丹的简直是奇迹。 生产本身就是会让修为停滞甚而倒退,更不用说,容家女修们,可未必能一次就生出资质尚可的后代来。 那对道体的损伤,可就不是一星半点的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依附容家的那些小家族,女修们还是争着抢着想要进容家,还不是为了容家能给的资源和地位? 但这些都是金丹以下的女修。 如果九嫂结成金丹,她和九哥还没有后代,那她岂肯乐意损失修为再生后代? 再加上这次九嫂的反常举动,容十三就觉得怕是要出大事了。 不过,看到嫡系九哥那个阴沉脸色,他心里居然还有点微妙的快活呢…… 自然宗门内,临渊峰从来都没这么热闹过。 三位修士接连结丹成功,放在哪个宗门都是件轰动的大事,因此五峰三堂,包括岳宗主,都闻讯而来,齐聚临渊峰一探究竟。 临渊峰不似神秀峰,几重宫殿气派得紧,随便拿出一所宫殿来都能宴会待客……原身不尚奢华,为人又大方,因此临渊峰上没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待客场所,只有个比较简陋的露天石台,用简单阵法隔出灵力罩来而已。 但这会谁还顾得上地方是不是够气派呢,只要能弄明白临渊峰能一下子连出三位金丹的秘密,就是让他们站在泥地里头,那也是不计较的。 也不知是否接连有修士结丹成功,最后这一波的灵雨格外的绵长。 细若牛毛的灵雨绵绵洒落,整个临渊峰上,灵气馥郁,仙雾缭绕,哪怕是一根野草,都欢畅地舒展着叶片,享受着突如其来的甘霖。 “司师兄,恭喜啊!一下子就有两位弟子结丹成功,从今以后,你这临渊峰怕不是要精英倍出啦!” “司师弟真是教徒有方啊,不知道还收不收弟子,我有个侄孙灵根不错……” “司师兄,早就听说你在闭关炼丹,定然是大有所成,这回如此幸事,定然跟司师兄发奋炼丹有关,是也不是?” 一干同门老道君将司静航围在中间,各种恭维打探。 话说原身可从来没这么受欢迎和有存在感过啊! 司静航下巴微扬,手挼长须,一派高深莫测。 “不过是侥幸,炼出了些益元丹而已,说到底还是这些小辈们争气嘛……” 他也没想到,这效果会这么好。 便宜大弟子二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结丹了! 当然了,这大概也是因为这两个弟子早就停在筑基圆满好多年了,就等着一个契机,而前有修士在眼皮下结丹开了个好头,后又有他给的益元丹当辅助,所以就都赶在了前后脚。 众峰主听了这话,有那平时就不怎么看得惯司静航的,就忍不住在心里呸了声。 这是吹牛不上税啊! 就老司那个炼丹水平,还不如自己呢! 不过是被路丹师给断了丹药,这才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己上阵去炼丹的,就这么不到三月,能有多高的水平?就敢吹牛能炼出益元丹来! 岳宗主却是惊了。 “司师弟,你,居然真的能炼出益元丹?” “可否给我一瞧?” 司静航本来就是要扩大影响,搞个大新闻的。 立马开始显摆自己,随手就拿出一瓶上品益元丹,“事在人为,益元丹而已,又不是元婴丹嘛。” 实际上在几个弟子结丹之前,他已经开始着手试验元婴丹了,不过元婴丹的材料少,而且要求也高,到目前为止,他只炼出了下品,因此就不拿出来显摆了。 岳宗主郑重地拿在手里,为求真切,还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 药香纯正,灵气十足,正是市面上难求的上品益元丹! 难怪之前也有传闻说,司峰主如今是性情大变,碰上个外门派的小辈,随手的见面礼居然就是益元丹! 岳宗主登时激动了,“司师弟,这样的益元丹,你炼出了多少?不如卖给师兄我吧?” 倒不是他狮子大开口,而是如果司静航真的能炼出这种品质的灵丹,而临渊峰的弟子也就剩下两个没结丹了,那余下的出产,岂不是就可以匀出来? 他座下的弟子,管事什么的,有许多都是渴求略好些的益元丹而不得的,这灵丹若能多得一些,用处大得很啊! “什么?益元丹?司师兄居然自己炼出了益元丹?” “宗主可不能这样独吞啊,司师兄有了这等能耐,正该大伙都沾些儿光才是!” “杨师兄说得对,咱们自然宗什么都好,可惜在炼丹上头还是欠缺一些,可不就总受外头那些无良丹师的盘剥和闲气,如今可好了,有了司师兄这样的本事,咱就不怕被卡住脖子啦!” “对对对,司师兄这可是解了咱自然宗的燃眉之急呀!我那个不成器的六弟子,就因为益元丹品质实在不行,就结丹失败了……” 司静航这老道君,就如同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央,就看这老头不慌不忙,大袖一拂,就在空中排出十瓶益元丹来。 众峰主堂主瞧着眼热,但还得保持着风度。 就见司静航衣袖反向一拂,十瓶灵丹又被收回去了! 这死老头,钓鱼呢这是! “大伙别急,我这儿还有他们结丹时的留影呢,不如放给大伙瞧瞧!” 司静航早先让四弟子准备那么多的留影石,又在那儿折腾了好几天,可不就是为了此时的营销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果是筑基修士的话,看看结丹留影,除了能有个直观的感受好为自己将来作准备,就是沾点灵雨的光了。 但如果是这些金丹道君的话,就能从劫雷里看得出来,要渡劫的修士灵根资质如何,修行的基础扎不扎实,甚至服食的灵丹品质如何…… 一个弟子结丹不奇怪,能让这些峰主堂主放下手头的事务,专程来到临渊峰的,正是这连番结丹的奥妙,自然是没有说不想看的。 就是神秀峰的林峰主,也难得地没多说一个字。 第30章 修仙老头(30) 司静航给这些老道君们看的,自然都是从三位修士结丹留影中截取出最为精彩的片段。 如果说刚刚还对这上品灵丹略有疑问的话,这下子众位老道君全都信了,那热情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司静航。 “咳,都是同门,我的为人,大伙也知道。” “这益元丹炼制不易,材料难得,这十瓶每峰一瓶,暂且不收灵石,用灵材来换,大伙也别抠门,把好灵材都拿出来吧!我不是靠这个谋利的丹师,肯定是不坑同门的……” 岳宗主听得点点头,“司师弟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各位师兄弟们也不要小气,有好灵材就送到司师弟这来,说不准司师弟将来炼出更好的灵丹来,让咱们自然宗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呢!” 就因为自然宗里没培养出天阶丹师来,在高阶丹药这一块儿,就只能全凭各自想办法,所以才会出了司峰主被天阶丹师故意暗算的事儿。 但真要细论起来,自然宗的这些老道君,哪个没受过高阶丹师的坑? 只不过,是明坑暗坑,大坑小坑的区别罢了。 如果真能出一位高阶丹师,那绝对是大伙的福音。 “没错,若是司师兄能炼出高阶丹药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就再也不用看那些天阶丹师的老脸了!” “司师兄需要什么样的灵植,只管说一声,我这就让座下的孩儿们都搬过来!” 为了换到灵级的益元丹,老道君们都大方得很,司静航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收到了满满九个储物袋的灵植。 就连跟司静航隐隐不对付的林峰主,都难是的没说什么怪话,大方掏出灵材,换到了一瓶灵丹。 其实林峰主心里就跟啃了十几颗柠檬似的不好受。 之前他听了林师娘的话,默许林师娘狮子大开口要嫁妆,把司老头给气得将他未来儿媳给赶出了临渊峰,本来能结亲的好事做绝,划清了界限,倒是借此在路丹师那儿卖了个人情,得了些许好处。 可转眼,司老头就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炼出上好的灵丹,还是他儿子林坤眼下最需要的灵级益元丹! 因此他要是但凡赌气不要,别峰的峰主可是都盯着呢! 谁家峰头不想多一个金丹修士啊? 就这,他拿到手的时候,还听到旁边有道君在说扎心风凉话。 “可惜啊,林坤这小子要是入赘,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入赘是不可能入赘的,临渊峰再怎么样还能比得上神秀峰不成? 林峰主回到神秀峰,叫过林坤,将换来的灵丹给了他。 林坤双眼一亮赶紧收好,“父亲,临渊峰是真的有三次结丹晋阶?” 自然宗全宗上下的年轻弟子,但凡得着消息地都去见世面,蹭灵雨了。 林坤倒底年轻好面子,硬挺着没好意思去,但对临渊峰的消息还是很在意的。 旁边林师娘嗤笑一声,“不过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罢了!” 林峰主眉头微蹙,“以后还是不要再跟司师兄顶着来了,都是同一宗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难看了让别峰笑话。” 林师娘满肚皮的不高兴,“不过是侥幸罢了,再说谁知道是不是他亲手炼出来的呢?大家又没有亲眼瞧见!” 她当初不过就是觉得自家儿子娶了江娥眉,还间接得罪了路丹师,想多要点东西补偿罢了。 谁知道这死老头子会发疯呢? 发疯也就算了,还闹着炼丹,她只当是当笑话看了。 没想到司老头不知道从哪弄了些紧俏灵丹,又来了个三连结丹,弄得现在自然宗上下,都是在说临渊峰的,这让她这个老脸往哪搁? 她才不相信呢! “他老司要是有那个能耐,早几百年都干啥去了?” “就算不是他亲手炼出来的,他能有这个本事弄到手这么多,那也不是简单的!我看你呀,还是消停些吧!以后对娥眉也不要再挑三捡四的,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呢!” “不过是益元丹而已,当谁弄不来么?坤儿,把那灵丹拿来我瞧瞧!” 林坤不但没拿出来,反而还后退了好几步,十分警觉。 “母亲,不用看了,我刚刚就看过,是实在的上品!” 他虽是一峰少主,这种进阶的关键丹药他早就到手了,但那些最好不过是中品,哪能跟这个相比呀! 林师娘气得挑眉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娘的还能拿了你的不成!” 就算她真拿,拿来也没什么用不是?她结丹都好些年了! 林坤嘿然一笑,避而不言,“不敢不敢,那个,父亲,母亲,我要修练去了啊……” 说罢脚底抹油溜了。 他压力也大啊,临渊峰的两个弟子都结丹了,而他身为神秀峰少主,还是筑基,以后都要矮对方一头了! 临渊峰这边,算是热闹了三天天夜,好不容易等到来打听事儿的老道君们都走了,司静航就打算接着他的炼丹大业呢,就听到仙仆通传,有外客求见。 这外客是谁呢? 容家人! 司静航一听见个容字,就吹胡子瞪眼。 “什么容家,老子这儿正忙活着呢,没空见!” 在一边侍立的田野赶紧道,“师父,虽说容家人可恶,但是毕竟还是二师姐的道侣,是不是……好歹问问二师姐的意思吧?” 司静航想想也是。 在现代那小年轻的处对象,一时好了一时吵了的。 虽然在自己眼里,那容家就是个大坑,可谁知道这个便宜二弟子是个什么意思呢? “那也行吧……不过你二师姐正在闭关巩固修为,让他们三天后再来!” 临渊峰结丹三连,虽然这三个都成功晋阶了,但刚刚渡完劫,境界还不稳,要闭关巩固的。 三天后,容九站在会客台上,心情很是复杂。 从前他来到这儿迎亲的时候,这台子虽然也还是简陋,但总是红丝毯铺地,香花缭绕,灵禽飞舞,仙乐飘飘…… 现在他被仙仆引到这儿都一刻钟了,灵茶没有一杯不说,还没人来招呼。 等到感到异动,容九赶紧转身。 “佩环……哦,是你啊!” 来的虽然也是个金丹修士,却不是他想见的道侣,而是张家的修士。 容十三都跟他说了,就是这家伙,因缘际会得了好处,如今还结了金丹了! 就昨日他见到的劫雷,哪一个都比他当初结丹时的更为纯正,可见得的好处远胜于他…… 而这家伙,不过是张家的一个旁支而已! “听说容少主大驾光临,正好我也在临渊峰客居,想着都是乡亲,就自告奋勇,来招呼容少主了,容道友不会不欢迎吧?” 张修士就是故意来给容九添堵的。 张容两家,其实最早是亲家来着。 就是因为张家的女儿嫁到容家之后,本来是天资极高的单灵根修士,却莫名其妙地灵气枯竭血气亏损,殒落了! 容家给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张家哪能相信,一番调查之后,才发现是因为受容家欺骗怀胎落胎所至。 张家当时就爆了,抓了女儿的道侣,打成了个臭头,容家众修士来救,一番混战,双方各有伤亡,那个容家道侣,也是修为被毁,一辈子都再也没办法修行。 张容两家从此就成了对头。 容家也从那之后,学了个乖。 再寻道侣,就不从附近实力相当的宗门找了,要么是依附容家的小家族,要么是隔得万里路的仙宗门派。 那位无辜殒落的女修,按血脉辈份算起来,正是张修士的姑奶奶。 血缘关系还是比较近的那种。 若不是这位姑奶奶突然殒落,说不准张修士他们家这一支,还不至于在家族中越来越不起眼呢。 因此张修士是深恨容家人的,但凡逮着机会,就愿意给容家拆台。 从前他碰上容九,实力悬殊,都是绕道走,如今他也成为金丹,而且他在灵田干活,感悟不少,有一日千里的感觉,再看容九,也不过尔尔。 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他可不就趁机来看看容九的笑话? 容九对这张修士自然是烦得要死,然而也不可能在这儿就跟他打一场啊。 “恭喜张道友结成金丹,司师尊他老人家就是太过慈祥,路上碰到个狗儿猫儿都要给些吃食。” 张修士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点点头。 “司师尊他老人家的确慈祥,不过他老人家也是善恶分明的,碰到那赖皮狗,作贼猫,还是会痛打一顿的。” 结丹之后,他感觉他整个身心都飞路了一个境界。 也就十分后悔半月前他为啥没应下给司道君做弟子! 不过虽做不成弟子,司道君却叫他过去,跟他谈一项生意。 让他负责在云中仙城售卖司道君炼制的上好灵丹! 这等好事,他要是再错过了,那这辈子估计都要落下心魔了! 手握这等紧俏资源,他都能预料得到,他在云中仙城的风光场面了! 至于容九? 他欺负了人家的二弟子,还想讨了好去? 容九终于忍不住对张修士怒目而视,“张道友,听说你们张家那位嫡公子在路上遇上事受了伤,你就不担心回去受罚么?” 张修士这还是头回听说这事儿,要是搁从前他可能还紧张一下。 现在么,也就是表面惊讶,肚里骂声活该了。 “我们张家对子弟一向爱惜,自然是不担心的。” 估计他要是回去了,族老们肯定是以巴结为主。 他结成金丹还在其次,关键是他手上有资源啊! 屁的爱惜,都是老乡,谁还不知道谁呀! 容九正要反唇相讥,就感应到了另一位金丹修士。 “佩……” 这次来的,还不是乐佩环,而是大师兄叶云天。 叶云天这个临渊峰大弟子,一向都是长袖善舞,应对得体的。 然而今儿这神情,这脸色可不怎么好。 容九心里一个格登,难道是乐佩环把那事都告诉了师父师兄? 心里觉得不妙的同时,又在不满,这都是道侣之间的私密,怎么能对外人道? “叶道兄……恭喜结成金丹啊!” 叶云天点点头,“蹉跎至今,惭愧惭愧。” 现在他才深觉师父骂得对,早些年他都在干什么?营营汲汲,名利熏心,修为不得晋阶不说,就是人情上头,也是失败的,不然怎么会连打小一起修炼的师妹都不关心,让她落到了那样的坑里! “容九郎……你来的正好。” 就在容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乐佩环终于来了。 他还没松上一口气,就听乐佩环说,“我正要与你合离,你就来了。” “既如此,就把离心咒接了吧。” 第31章 修仙老头(31) 容九目光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道,“佩环,咱们能单独说几句话么?” 他这次上临渊峰,跟从前的待遇大不相同,他带的那些修士,都被阻在了峰下……当然了,即使带上来,都是一群筑基,用处也不大就是了。 乐佩环看向张修士,还有叶师兄。 “张道友,大师兄,失礼了。” 她并不是请这两人走开,而是袍袖一拂,给二人身周罩起了个灵力罩。 这样二人哪怕是在里头大喊大叫,声音也传不到外头去了。 这不是容九想要的单独说话,然而他也知道,他这位道侣,成婚后虽说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但其实认定了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容九只得咽下不满,反而先说点好事当开场白,“佩环你终于结丹,真是太好了!” 乐佩环眼帘微垂,嘴角噙着淡淡凉薄,“这怕是让你们失望了。” 容家女修的修为都不高,结成金丹的极少,更不要元婴了,那更是半个也没有。 就那寥寥几个金丹女修,还是容家生的女儿,而不是外来的道侣。 容九笑容有些尴尬,“佩环你多想了。结丹是喜事,怎么会失望呢!” “修行之人与天争,本就是超脱凡尘俗事的,我既是结成金丹,自然以大道为先,什么生儿育女,肯定都会放下,因此我要同你合离,离心咒你准备接着吧。” 修士们也是从凡人过来的,自然有七情六欲,也会想与所爱长相厮守,所以就结为道侣。 但修士的情况又跟凡人不同。 凡间的婚姻,有世俗礼教和律法约束,又有女子先天弱势,因此婚姻牢固,即使有想合离者也极难实现。 但修士们却不一样了。 修士看的是修为,道侣之间肯定是修为高者占了主导,并不分男女。 然而修士的寿元漫长,多则上千,最少也有百多岁。 而人的劣根性又在修士身上存在。 喜爱时恨不得掏心掏肺,爱不在时又恨不得让其灰飞烟灭。 道侣又成天守在一起,对方的修为,招式,法宝,财富,都一清二楚。 于是杀侣证道,夺取财宝之事,层出不穷。 尤其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更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导致有一段时期,修仙界人人自危,绝不敢想结道侣之事,就算结了也是分居模式。 后头才有不知道哪位大能创出了同心咒。 这同心咒有些像心魔誓,道侣双方同时发誓,相当与天道结契约,一方不得损害另一方的性命,违者永远不得寸进。 有了同心咒,大家伙结道侣就放心多了,但是时间一长,问题又来了。 也有这两道侣在一处时间长了,因为审美疲劳或者两派纷争什么的,谁也看谁不顺眼了,要分……虽说同心咒只是让双方不得互相杀害吧,但有这么个东西在,还是难受啊! 就又有大能创出了离心咒,专门解决同心咒的。 同心咒是一对道侣同时发誓结咒,离心咒就不大一样了。 它是由一方发起,另一方接下,这就算是完事了。 现在乐佩环口口声声离心咒,让本是族中娇子的容九也心中起火。 “佩环你怕损了修为,不愿意生儿育女也不是不能商量,何必要提离心咒?” 容家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生下有资质的后代,还不是因为容家的修士们最高也就止步元婴,好一些的也就是金丹,金丹寿元有限,要想家族一直长盛不衰,可不就得想法子么? 但乐佩环的师门临渊峰明显的要风生水起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跟临渊峰打好关系,有没有后代倒不重要了。 没错,身为少主,容九就是这么审时度事的修士。 乐佩环都要给气笑了。 “什么叫我怕损了修为,这世上哪个修士不是视修为如命的,让你平白损上两百年修为,你可愿意?” 揭开了温情的面纱,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丑陋而已。 “不必再说了,接离心咒吧。” 其实离心咒和同心咒不一样。 同心咒要两个修士共同发起才能成功。 离心咒只要当着对方的面发起,那就是单方面成功了。 如果对方不接的话,只能是对方自己吃亏了。 眼瞅着一道闪着离字的灵光符朝自己飞来,生性从不肯吃亏的容九,虽然心里想的是不离,可手却有自己的意识,还是接下了…… 看到容九失魂落魄地下了临渊峰,容家众修士赶紧迎了上去。 “九哥,怎么样了?九嫂她……” “闭嘴!” “若不是你们没眼色,去得罪临渊峰的弟子,事情哪里就到了这般!” 容九在临渊峰上憋了一肚子气,可也没处发,他也就是金丹初期,而旁边就有三个金丹修士呢,他又不傻。 但碰上本家这些个筑基,他可不就爆了。 婚姻失败,也得找个替罪的吧。 他这一喝,就震得前头两个修士气血翻腾,差点要吐血。 但他们身为小弟,只是敢怒不敢言,还得低头认错,乖乖地随着容九下山。 然而还有更糟心的呢。 容九这一干人是在云中仙城落脚,回到客栈,就在客栈里见着了个不想看见的修士。 张修士! 张修士新结了丹,又稳定了境界,整个人看起来,跟先前那个被容家众修围着打的失败样完全不同了,这会儿灵气罩体,崭新行头,看上去神气活现的。 “这顶楼,本道君包了!” “什么上好的灵酒灵果,都给送上来!” “本道君是替前辈做事,手上有一批上好的灵丹要拍卖!伙计,拿着本道君的名贴,去请珍品阁的供奉过来一叙!” “时辰就定在明日午后吧!” 云中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就是醉仙楼。 醉仙楼背后自然是有修仙者的背景的,因有阵法加持,这座酒楼的主体是个八层的砖石楼。 据说已有八百年的历史,从来都没有修士敢在这儿不守规则的。 醉仙楼的一二层,是供应修仙者灵酒灵食,三四五层,用来住宿,六七八,则有点特殊功用,常有游方散仙在这儿借地售卖珍稀灵材或者宝物。 能包下顶层的修士,除了财大气粗外,自身修为也得过硬才行。 就像张道君这样,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自然就没什么问题。 看着醉仙楼的管事毕恭毕敬地把张道君给迎上了楼,容九气得直咬牙。 姓张的哪有什么灵丹的门路,还不是从司老头那儿来的? 容十三也是妒嫉不已,悄悄地凑到容九旁边。 “九哥,要不咱们想办法料理了姓张的?” 虽说醉仙楼有实力,一般的修仙者不敢在楼中打斗吧,但就不信姓张的不出这个楼? 容九目光闪烁,“看看再说。” 他这一趟来,不但没搭上关系,还赔了夫人,若是就这么回去,还不知道在族里引起多少闲话呢! 然而还没等够半个时辰,就又有一堆修士呼拉拉地从外头进楼来了。 这一看,还都是老熟人! 都是张家的修士! 看来,这姓张的,这是把张家的年轻修士都给拉来了一大批呀! 这些人瞧见了容家修士,都是互相望望,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报上张修士的名号,直奔顶楼去了。 “仙师,仙师,听说城中来了个张道君,手里有一批上好的灵丹,要在醉仙楼里拍卖哩!” 路丹师才从丹房里出来,正准备回房去找他那个新收进来的侍妾快活一番,好解一解长时间咆在丹房里的辛苦,就见他的弟子赶紧上前来,禀告收集来的消息。 路丹师不在意地摆摆手,“随他去吧,不过是些低阶灵丹而已。” 他就没听说姓张的高阶丹师! 既然不过是些低阶的玩意儿,不会影响到他的灵丹生意,他当然也不会去多事了。 “不是啊师父,听说里头有灵极红颜丹,还有上品淬骨丹,上品益元丹!” 这当弟子的能不惶恐么,云中仙城的高阶丹药,几乎全都是出自路丹师之手,就算有那么少少的几颗从普通的丹药铺子里流出,那也都是价格贵的离谱,从他师父这儿弄不到没办法才凭人情关系从丹药铺子里弄的。 所以说,路丹师虽然不过是个普通金丹,却能在修仙者云集的云中仙城里地位超然,威风八面,就连他们这些小弟子,也能跟着沾光……有时那金丹师仙,为了得到他师父手里的高阶灵丹,甚至还要给他们贿赂呢! 路丹师就愣住了。 “又是灵极红颜丹?” 上回灵极红颜丹现世,还是司老头拿出来的,当时他就不信司老头有那个能耐炼出来,后来神秀峰林师娘刮出了一点沫子,送到他这儿,他琢磨了半天,除了能确定那的确是灵极红颜丹来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他自己也试着炼了几炉,刻意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可也就是中品的水准,偶而能爆出一两颗上品的都不易了。 他就想着肯定是司老头故弄玄虚,不知道从哪位高阶丹师那儿花大价钱买了,专门给他自己充脸面的。 没想到居然还有灵极红颜丹? 而且不光是灵极红颜丹,还是上品的淬体丹和益元丹? 红颜丹不过是表皮色相的东西,在意的修士多,不在意的更多,但淬体丹和益元丹可就是修仙界的爆款了! 第32章 修仙老头(32) 淬体丹和益元丹这两样,路丹师身为天阶丹师,也能炼得出来。 但还是那句话,他炼出来的一般都是中品,上品很少。 但凡出个上品,他都会留下来囤积居奇。 每一样上品送出去,他都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可不光是灵石而已。 他也凭着天阶丹师的身份,在云中仙城享受尊宠追捧近两百年了。 就连附近的仙门自然宗,他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只要他们还有求于他,就不敢得罪自己。 而现在,如果那个姓张的修士手上真有一批上品灵丹的话,只用灵石就能买到,那……岂不是就无形中将他的地位给打压了? 路丹师眼中露出阴冷,“这个姓张的是什么来头,他从哪来的灵丹?” 不知道这云中仙城,方圆五百里的地盘,上品灵丹的出入,都要他路丹师过目么? “那位张道君就是那个张家的修士,前一阵子,走了狗屎运,从……司老道君那儿得了颗益元丹,还在临渊峰结丹成功了,据说,他手上的灵丹,都是,都是司老道君所炼……” 最后那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路丹师打飞,整个身体贴到了院墙上。 “放屁!那老家伙都没几天活头,快入土的了,弄几颗灵丹来就来装高阶丹师?” “他就是怀恨在心,故意在这城里拆本丹师的台!” 路丹师暴起咆哮,把那位弟子吓得连痛都不敢呼,从墙上下来赶紧伏地称是。 “是是是,师尊说得对,那司老头子懂什么炼丹,定然是打肿脸充胖子!” 路丹师眼珠转了转,随即就想出了办法。 “去,弄张醉仙楼的请贴来!” “是,弟子这就去!” 那弟子爬起来就往外跑,生怕跑得慢了,再被他师父迁怒。 路丹师来到醉仙楼顶层的时候,发现顶层原本近百的座位,居然没一个空的! 醉仙楼交易,是可以戴着特制的易容面罩的,不但能改变面貌,连声音和体态都能遮掩。 而只要客人还在醉仙楼,醉仙楼就会保证他的安全。 张道君自己不用露面,而是雇了醉仙楼的伙计,手捧着丹药瓶子在众位来宾前头走了一圈儿。 这些来宾都是听说过自然宗三修士接连结丹的奇闻的,只略一见,就知道瓶中灵丹的品质绝对是没有虚传的,自然争抢着出价。 五瓶灵极红颜丹,五瓶上品益元丹,不到半个时辰,全被一抢而空。 抬出来的价也高得离谱,本来路丹师身上带着一万灵石,才报了两次价,就被旁人给赶超过去,最后居然一瓶都没买到! 但那些拍到的修士,特别是爱美的女修,连醉仙楼都没出,就服下了红颜丹。 虽说有易容面罩,可拍到的那位女修一激动,当场就扯下了面罩。 这位女修还是个挺知名的散仙,绰号为跨虎仙子的于道君。 这位于道君本来是凡间的官家之女,一次随母进山上香,偏偏路遇猛虎,这猛虎就将年幼的于道君给叼了去。 原本猛虎就是单纯地想吃些小菜点心,并没有别的意思,然而于道君她家里倒有意思,女儿被虎衔去了,反倒是编出个跨虎入山的成仙故事,非说那老虎是虎仙,看中了于道君有成仙的资质,这才挑了她去的…… 为啥呢,因为这母亲不是亲的,而是继母。 老虎叼走了眼中钉,继母舒心之余,才编个神仙故事,给自家门楣镶点神仙色彩,不但自己没看护不利的责任,还能沾光添彩,何乐而不为呢? 但实际上,老虎把甜嫩小女童给叼到山里,正要享用的时候,还真碰上了过路散修。 散修随手打死老虎,救了于道君,见她身有灵根便收为弟子,于道君这才踏上了修仙之路。 可在被救之前,于道君半边脸,那可是被老虎爪子给抓伤过的,那伤势伤可见骨,偏偏于道君的师父不过是个筑基散修,能耐有限,于道君伤好之后,还是留下了极难看的疤痕,半张脸丑如恶鬼…… 于道君修行之时,便真的去抓了虎崽做为宠物兼座骑,等到练气七八层法术会了好些个的时候,还真的骑上老虎去给继母祝寿,把正过五十大寿的继母给吓得享年五十……也因此得了跨虎仙子的绰号。 总之,这于道君在江湖传闻里,绝对是个狠角。 于道君那般吓人的陈年老疤,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给恢复了! 这也就难怪跨虎仙子激动之下,当场以真面目示人了。 于道君这个是大伙亲眼所见,而接下来就有两名散仙,租用了城中的成仙台渡劫成功! 虽说这两位新晋金丹并没承认是灵丹的效用吧,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早不晚的,谁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张道君代售的上品灵丹,就在云中仙城一炮而红。 又以星火燎原的速度传遍了方圆千万里。 好些个修士们闻风就往云中仙城赶来了。 张道君和跟在他身边的张家人,也登时成了云中仙城的贵宾,走到哪儿,都有想方设法来套近乎的。 修士们都在打听,下一次的拍卖什么时候开,都有多少的灵丹? 而云中仙城中,各大店铺的灵食,灵材,法宝等等的交易量也再创新高,像样的客栈也都客满为患。 要是用现代的术语来说,那就是云中仙城流量爆涨。 然而虽然云中仙城的流量爆涨了,可路丹师这儿却相较之下,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路丹师正在丹房里炼一炉延寿丹……自从张道君开始在云中仙城里搞起了拍卖,来找路丹师炼丹的,就少了许多。 毕竟,能买到成品,谁还去赌路丹师的人品啊?又不是灵草多了烧的! 所以只有张道君那边没拍卖的,才会来找路丹师。 目前也就延寿丹和元婴丹这些十分高阶的丹药了。 路丹师别提多憋屈了。 他正从玉盒里抓辅材的时候,目光一扫,脸色顿时黑沉。 “给我滚进来!” “这灵砂的品质怎么这么差?不是叫你弄好的么!” 小弟子赶紧跪地求饶,“师尊恕罪,这几日城里的灵砂比从前贵了三成,那上等的灵砂一出来就被抢光了……” “废物!别人能抢到你反而抢不到,你出去没报我路丹师的名号?” “师尊说的是,弟子这就再去找……” 小弟子屁股着火般地跑走了,一直离了路府,这才直翻白眼。 哼,现在倒是一副精心求好的大丹师模样,那张道君没卖丹药的时候,这种品质一般的灵砂,还不是照样用?反正炼成的灵丹好坏,都是由客人承担,他们有求于师父,肯定是屁也不敢放一个的。 等小弟子买到了上等灵砂,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位道君在跟路丹师争吵。 “路丹师,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吧?我给了你十份散毒丹的灵材,好丹师一份灵材能出十瓶灵丹,就算你成丹率不行,好歹也给我十瓶灵丹啊,这才给我五瓶?一次散毒就得用三瓶,这些连两次都不够用!” “这是什么话,高阶灵丹的成丹率本就不高,你送灵材来的时候本丹师事先有没有说过,这成丹要看天,看运,都没有准数的,你是不是答应下来,说相信本丹师来着?” 路丹师十分不耐烦,“你去哪家都不可能给你准数……再胡搅蛮缠,以后你们就别登门了!” 放在过去,被他列为拒绝来往的修士,那就意味着断了高阶灵丹了。 要不然,神秀峰两口子也不会就想着跟临渊峰切断关系了。 那两位道君气忿忿地甩袖离开。 “姓路的你别得意忘形了,人家张道君那儿,再有半月就有高阶灵丹拍卖了,不光有散毒丹,还有元婴丹和延寿丹呢!” “江兄,我早就劝你再多等几日,把那些灵材送给张道君,能领到兑换的丹药,你偏偏不肯,看看这吃了大亏了吧?” “唉,我那不是想着路丹师是天阶丹师,会更可靠嘛……” “天阶丹师又如何,仗着会炼丹坑蒙拐骗的可多着呢……” 两道君虽然离开了路府,可那对话却是一点也不漏地全传过来了。 到了金丹期的修士,能很容易地控制话音的传向和大小,路丹师能听到,也是那俩故意而为的了。 路丹师气得直咬牙,还不小心打翻了正在炼的丹炉。 “司老头!你就是诚心要跟我作对!” 他把自己的丹房给砸了一通,弟子们听见动静都逃得远远地,生怕叫他看见触了楣头。 路丹师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看着乱糟糟的丹房,他把弟子叫进来骂了一通,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找了个清静地儿,拿出两张传讯符来。 “哼,司老头,上回没要了你的老命,这回管教你寿元到头!” 第33章 修仙老头(33) “大哥,那司老头当真会带着大批灵丹?” 云中仙城外的五十里处的山谷里,林木参天,郁郁葱葱,两位修士藏身树阴下,百无聊赖,正自对答。 问话的修士瘦长条身板,一张马脸,二撇鼠须,手里拿着个灵果在啃着,一边啃眼珠子还滴溜溜打转。 另一名修士生了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若不看下半部的鹰勾鼻和侧歪嘴,绝对是一脸正气相。 这人手拿着一瓶灵丹,放在鹰勾鼻下细细嗅闻,“应当是不会错的,不光是姓路的这般说,那云中仙城里,也传遍了要开什么高阶灵丹拍卖……咱哥俩守在这儿,轻轻松松就能干一票大的。” 马脸修士听得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可是大哥,那司老头儿不过是个寿元将尽的老金丹,他又不是正经的丹师,从哪来的这么多的高阶灵丹?若是他有这个本事,早先何必去求路丹师?自己炼了不就成了么?” 鹰勾鼻修士想了想,“这谁知道呢?许是这些天里,司老头儿又有了什么奇遇吧?” “大哥,万一司老头儿有了奇遇,变得厉害起来了,咱们哥俩会不会失手啊?” “失手?” 鹰勾鼻修士笑声桀桀,“咱们两个元婴,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后?” “上回若不是怕得罪死了自然宗,那老头都留不下命在,这才短短几月,他就长能耐了?” 马脸修士点点头,“大哥说得是,上回路丹师只给了咱两瓶延寿丹,要不是看在他是个高阶丹师的份上,才不会给他白做工哩。” 这次路丹师是急了眼了,为了请他们出手,连压箱底的好灵丹都拿出来不少,他们要是再从司老头那儿抢上一票,那可就赚大了。 “看在路丹师这回大方,咱就照他的意思,废了司老头儿的修为,过后咱跑得远远的,再不到自然宗的地界来,过上几百年,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哥,咱上回干了一票,就从北贺洲跑路到了这边,如今看来只能去西胜洲了。” 这两个修士,正是受路丹师指使,打伤了原身的两个元婴修士。 司静航委托张修士在云中仙城拍卖紧俏灵丹,数量虽然不多,可却引起了轰动。 虽说要跟许多修士同场竞价,但七算八算,最后还是比去路丹师那儿,或者去丹药铺子里求那稀缺的资源要强得多。 不光是不用看脸色求人,还是明明白白的消费,不会出现血本无归,以次充好。 这下子,就算一时没拍到,大伙儿也都不乐意去路丹师那儿了。 路丹师被抢了饭碗,自然暴跳如雷,故伎重施,又把这两个元婴修士给请了出来。 这回路丹师下了血本,不光是要让这俩给司老头一个教训,还要彻底废了司老头的修为。 修仙界的修士最怕的,就是失去修为,沦落成凡人,从呼风唤雨的修士到要愁吃喝拉撒的凡人,这落差能让修士们发疯,路丹师这谋划,不可谓不毒辣了。 这两个元婴修士,马脸的姓鲍,鹰勾鼻的姓乔,其实也不算什么正经元婴。 他们俩的灵根,都是用了邪门外道的法子,硬生生地从别的修士身上剥下来优质灵根纳到自己身上的。 这移植灵根,就跟移植器官一样,不是自己的,它肯定不能特别好使啊。 他们能修成元婴,主要是靠外力,比如服食灵丹,拔苗助长之类的。 所以这两个,有元婴修士的修为,却没有元婴修士的实力,真碰上正经元婴,两个都是菜瓜。 但他俩合起伙来,抢劫杀害金丹期的修士,那还是一票一个准。 这回两个修士商量好了,干完这一票大的,就带着大批的灵丹奔往西胜洲逍遥快活去。 这俩修士常做这劫道的买卖,很有经验,怕自己身上的气息外泄,还特意在谷中布下了隐匿阵法,从两天前就开始守株待兔。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的闲篇,乔修士突然耸了耸鼻子,“来了!” 鲍修士一拍大腿,“可算来了!再不来老子都要没耐心了!” 他搓了搓手,哈哈笑道,“要不说这司老家伙死心眼呢,上回就在这条道上被咱兄弟给收拾了一顿,这回怎么就还敢独自来呢?” 乔修士懒洋洋地起了身,神识却一直在关注山谷上方。 那司老道好歹也是金丹后,飞行的速度极快,不费点劲还拦不下来呢。 “就是此时,放!” 鲍修士虽然看着邋里邋遢,放出飞剑的速度却极快,这兄弟俩合伙好多回,默契十足,配合的恰到好处,两道飞剑将那路过修士的前后路都给封死,只能落地一战。 司静航顺势打从半空中落下,虚停在一棵古松的树冠上。 看到面前的两个元婴修士,不由得微微一笑。 “是你们啊!” 他还担心这两货有可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干坏事了,没想到路丹师那家伙,再没个新花样,果然还是把他们给招来了。 “司老头,好久不见啊!” “上次你受的伤好得挺快啊,还听说,你走了狗屎运,得了不少的灵丹?” 司静航冷笑道,“是得了不少的灵丹,特别是还有许多上品散毒丹!” 两个元婴修士互相看了眼,兴奋激动不已。 他们的修为本来就不是正经来的,除了一些阴邪之法,好的坏的丹药是嗑了不少,这样虽然进境跟坐了飞剑一块,可留下的问题也极多,丹毒积累到经脉中,早晚有一天就得爆雷。 虽说现在还没爆,可每月总有那么一日发作起来,如附骨之蛆,恐怖可怕。 所以这俩对于散毒丹的需求那是大量的。 那日,路丹师得罪了两位找他炼散毒丹的修士,就是为了把大部分散毒丹扣下来,让这兄弟俩给他办事的。 鲍修士嘿嘿一笑,“司老儿,识相的就自己拿出来,有修士买你全部的修为,咱们兄弟看在你是老相识的份上,下手快一些,不叫你受那鸡零狗碎的罪,怎么样?” 乔修士却二话不说,放出了自己的本命攻击法宝灵蛇索。 灵蛇索的外形自然就如同一条长蛇般,但威力可比最毒的蛇类不知道强了几千倍,迎风而长,瞬间便化成了百条,从四面八方将司静航给围在中间。 司静航恨声骂道,“你们这些强盗,老子的灵丹,就是全毁了也不教落到你们手里!” 他话音未落,已经奋力朝远处掷出子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同时袍袖一挥,一个如同磨盘大的火球后发先至,眼瞅着就要裹住盒子。 鲍修士心眼鲁直,他先前跟司老头交手的时候,司老头就是那种老实人的性子,主要以防御为主,也就是到了后来受了重伤才急了眼,打算拼着送命也要拖上他们兄弟二人,他们本来就是卖人情来的,不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这才放了那老修士一马。 鲍修士就完全没想到司老头也会耍鬼! 当他一把将灵丹盒子给捞到自己身前,用飞剑将那灵火球给打飞的时候,灵丹盒子突然地就炸了! 如是普通金丹后修士的全力一击,会让鲍修士这个假元婴受点伤,但肯定不是什么致命的重伤,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中的这一下暗算,竟然将他的胸膛炸出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汩汩外流…… 这还能活么,死了!死了! 当时吓得鲍修士惨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鲍修士的下场,让还在用百条灵蛇同司静航斗法的乔修士心中一凛。 “好啊!司老头,原来你是来报仇的!” 到了这一步,要是还看不出来,他就是个棒槌! 可气的是司静航这厮还在装傻,“什么报仇,不是你们两个元婴埋伏在此,要害老夫性命?怎么还倒打一耙?看招!” 司静航袖一扬,几粒丹药状的东西就朝着乔修士的灵蛇索砸了过去。 乔修士是知道,在灵符里头,也有一门灵符,不是用来补灵和防御,而是用来投掷攻击的,比如火灵符和雷灵符,可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灵丹也能用来攻击的! 然而刚刚鲍修士就是因为大意了现在半死不活,失去了战力,他一向是二人组里的主心骨,自然不可能再吃这个亏,喝斥一声,急忙收回了灵蛇索,他整个身体也急速地向旁边躲闪,一个纵跃就是百步之远…… 可那些丹药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啥动静都没有! 那就是炼废的劣质丹药罢了! 乔修士被耍了一回,简直要气歪了鹰勾鼻。 就听那老修士得了便宜又卖乖。 “乔道友,你修成个元婴也着实不易,本来你们与我有深仇大恨,我就是将你们立毙在此,谁也不能说我老司的不是,更何况这里还是我们自然宗的地界……老夫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至于这个鲍修士么,反正他是不成了,他身上的东西,就给老夫当赔偿了,如何?” 乔修士干笑两声,“想不到司道友短短几月,就有了大造化,佩服佩服!” 就方才暗算鲍修士那一下子,就是干脆利落,心狠手辣,跟从前那个老东西,实在判若两人了都! 乔修士收回本命法宝,又向后退了百步,“既然这样,那就从此恩怨两清了……” 然而他说着两清,却猛地朝司静航放出三把飞剑,三化千万,雪光森然,将司静航团团围住。 “哈哈哈哈……司老头,你不过就是得了样新奇的暗门法器,老鲍一时不察才上了你的当,你就想靠着这个诈我退走,你怕是想差了!元婴就是元婴,你一个金丹后,还想翻天不成?” “乔道友,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司静航摇摇头,说话间扬手撒出一大把黑色丹药。 乔修士之前就想着那般威力的暗门法器,司老头不可能有太多,否则也不会说那番示弱的话了,然而谁能想得到这一大把黑色丹药齐齐爆发,发出排山倒海的巨响…… 正幻化出百般剑阵的三把飞剑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冲击,纷纷断成碎片,连带着让控制飞剑的乔修士也神魂巨痛,受损非小。 这还是他放出的是飞剑,只是跟他神魂相连而已,若是换成本命法宝,那受的暗伤可就大了! 第34章 修仙老头(34) 乔修士闷哼一声,“你,你使诈!” 话虽这么说,使不使诈一点也不影响战况,修仙界的潜规则就是成王败寇,乔修士这句话不过是下意识而已,而且他这话才蹦出一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拍出一大把的风行符,借力远遁,逃命去了! “乔道友你看你这……怎么能怪我使诈呢?我明明好心劝过你诶!罢了,日后再相逢,咱们再好生切磋一番就是……” 乔修士一听,那逃路的速度更是快似流星,转瞬已经在天边不见了影儿。 司静航摇了摇头,“唉,跑得这般快,元婴修士的风度何在?真是世道不古了啊!” 半昏迷倒在地上的另一个元婴修士虽然昏倒了,可倒底是元婴,自身的神识还警觉着呢,感应到那凶神就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那鲍修士好歹撑地坐起,勉强摆出个防御的姿态来。 可他一掐法诀,登时心底一凉。 灵力全无啊! 当时鲍修士的老泪就下来了。 他和乔修士两个人,埋伏在此,是为了废了司老头的修为,可谁成想,倒把他自己的修为给废了! 从此不能修练不能动用法术,跟个凡人一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那老修士还来雪上加霜,欠欠地走到他跟前,还特意蹲下来瞅他的伤势。 “啧啧啧!鲍道友这伤得不轻啊!” “贫道这里还有炼废了的凝血丹,虽说是劣质品,可对于普通的止血,还是有奇效的,鲍道友可要试试?” “你,你滚,滚开……” 可鲍修士现在已经是个废材了,又哪能阻止得了这个可恶的司老头呢? 眼瞅着这司老头斯条慢理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东挑西捡,最后才在一个破罐里找出一把灵丹,放在手心里数了半天,才选出一枚个头最小的,完了才拈成粉末,给撒在他胸口上…… 鲍修士这一气,又晕过去了。 等到他再醒来,天色正是黎明时分,他胸前那个血洞,倒是还真的止了血,还结了痂! 然而他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全特娘的没了!没了! 连半个灵石都没给他剩下! 该死的司老头,比强盗还黑! 鲍修士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云中仙城里正别样的繁华。 醉仙楼即将要开始高阶丹药的拍卖,这消息打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往外传了。 各路散修,各门各派,但凡听说了的,能赶得来的,有点实力的,都来了。 原本三千灵石的入场请贴,在黑市上炒到了一万灵石! 而发出去的一百张请贴,就来了一百位修士,当真是座无虚席。 身为幕后策划人的司静航,就躲在会场旁边的贵宾室内,带着四弟子田野,坐在灵木圈椅上,喝着灵茶,悠闲地看着街上风景,再听听着拍卖会场里的热闹…… “田野啊,刚刚我看到街上有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穿着青色道袍,银灰靴的道君,我就瞅着吧,特别像咱们岳宗主,你去跟张道君说上一说,让他请那位道君进来叙话!” 这次拍的是高阶灵丹,拍卖会上来的修士自然都是金丹往上的。 但即使大伙的修为都很厉害了,也不想在众目之下露富,或者显出了自己都买了些什么灵丹,因此个个都穿个马甲,套个面具啥的,绝对真人不露相。 司静航就感慨啊。 可惜这修仙世界没有网购,不然估计几乎所有的修士都能沉迷在上头…… 还没感慨完呢,田野就陪着那位修士进来了。 “司师弟,教你认出来了!” 岳宗主有点惭愧地摘下面具,坐到了司静航对面,接过他递来的灵茶,一饮而尽。 “宗主,你怎么也到这拍卖场来了?你想要什么灵丹,只管同我说就好啊!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一万灵石呢啊! 岳宗主摆摆手,“高阶丹药非比灵常,若是我开了这个口,其它峰的峰主也来要,那可不就乱套了?” 高阶丹药只有天阶丹师才能炼。 但天阶丹师又极稀少,本来似路丹师这样的,不但水平一般,人品还差劲,可为啥还没被看不顺眼他的修士们给打死? 就是因为打死了他,大伙的高阶丹药上哪儿弄去?那不是断了大伙的升仙路了么? 而司峰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出了高阶丹药,耗费不用想肯定是巨大的,既然弄拍卖,肯定是想卖得一个最高的价钱,那本宗里的师兄弟想要,给谁不给谁,弄个什么价? 这可都是麻烦事儿,可不是如益元丹那样的灵丹,沾点光就沾点了。 当然了如果司静航跟本宗各峰主都是过命的交情,这个事儿也就不算事了。 可实际上并不是啊! 司峰主被路丹师打压,被元婴修士打成重伤的时候,各峰的峰主可没有哪个上门去送温暖的,甚至神秀峰还想落井下石呢! 因此,哪怕岳宗主是很想买到一枚上品延寿丹,也宁愿多花灵石隐藏身份来竞拍。 “不光是我,据我所知,还有好几位峰主,也都是戴了面具藏在宾客里准备竞拍的。” 司静航抚着胡须笑了。 “别个不论,宗主可不必这么见外,来来来,这些个灵丹,你需要哪个,自己拿就是!” 他说着,手掌一拂,就在桌上排出了一溜灵丹玉瓶。 岳宗主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这些灵丹,有淬体丹,散毒丹,元婴丹,还有他最需要的延寿丹! 岳宗主咳了声,“这,这怎么好意思的。” 他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全拿是不大像样,要不…… 内心几番挣扎,岳宗主这才云淡风清地只取了延寿丹,并向司静航表示郑重感谢。 “司师弟慷慨,愚兄就腆颜收下了,等回头便让弟子送些师弟用得着的灵材过去……” 岳宗主又拿出一个灵石袋子要给司静航。 司静航坚决不收,“宗主何必客气,从前便常受关照,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宗主的……这个元婴丹是我亲手炼制,比一般的灵丹怕是要强上好几分,师兄虽有,怕也不见得比这个更好,便一并收下吧!” 自然宗五峰三堂,各有各的强项,也有某两峰之间交情特别深的。 但临渊峰就跟哪个都不亲厚。 主要是原身太老好人了,对谁都好……子都曾经曰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既然他对谁都好,那谁也就不怎么把他当回事了。 所以司静航现在能炼高阶丹药了,各峰峰主都心痒痒的想来套近乎,但又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由头来,只好头套一戴,参加拍卖了。 但岳宗主跟这些峰主还是不一样的。 他身为一宗之主,不管对司老道的观感如何,该维护的还是有维护的。 比如说原身受伤,若是没有岳宗主约束,临渊峰的资源早就被各峰给瓜分了去了,更不用说那天司静航去到宗门,岳宗主还给他行了方便,亲自带他在宗门大库里头挑东西呢。 更何况,司静航寻思吧,就算他现在牛气了,也不能把宗门里所有的人都得罪光了不是?总得拉拢一个半个的吧?岳宗主就是最好的选择。 岳宗主也不跟司静航多加推让,收起了灵石袋子,一转眼瞧见了田野,就拿出个上品法器,给田野了。 “不过几月未见,你这四弟子倒是越发……出色了!” 田野这些日子服下了两样灵丹,整个人都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虽说还不能超过玉树临风的大师兄,也能称得上是位俊秀小修士了。 但光夸赞修士的外貌,又不大妥当,因此岳宗主想了想,用了出色两个字代替。 心里还感慨呢,从前司师弟收弟子不挑,让别峰的人都笑话临渊峰上,尽是歪瓜咧枣…… 如今司师弟破而后立,赶走了江娥眉,点化了叶云天,禁闭了谢因,调理了田野,留下了乐佩环……这临渊峰弟子,似乎整体上就突然飞跃了。 田野瞅着岳宗主给他的这把飞剑,据说是几百年前岳宗主筑基期用过的,那档次肯定相当的高啊,他就有点不敢收,拿眼看向师父。 司静航笑眯眯地点头,“既是宗主所赐,你就收下吧!” 这就跟过年去亲戚家还人情,要给人家孩子大红包一个道理的。 岳宗主见田野乐滋滋地收下,心里也松了口气。 而隔壁的拍卖也开始了。 经过这些天的锻练,张修士已经很有商业高级经理人的架势了。 每一样灵丹开拍,他都要绘声绘色地介绍一遍,灵丹的品质是多么的稀有,材料是多么的难得,总数又极其有限,甚至第一位拍到灵丹的修士愿意当场服下的话,还可以给打个九折…… 总之,拍卖会场那是惊心动魄,悬念迭起,硝烟弥漫…… 延寿丹的价格,最贵的一瓶,居然达到了二百万灵石! 元婴丹最贵的,也达到了二百零九万! 岳宗主在贵宾室听着外头的热闹,心里十分庆幸。 他已经带来了不少灵石了,但也就是二百万,最多能拍下一瓶,再想得上品元婴丹,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拍卖会场中来了一百号修士,可延寿丹才五瓶,元婴丹才三瓶,许多没抢着的修士都在那儿垂头丧气…… 而他有了司师弟给了这两样灵丹,再努把力,升个元婴总是能的吧? 第35章 修仙老头(end) 岳宗主得了灵丹,悄然回了宗门,紧接着就开始闭关。 而自然宗临渊峰主司老道君,可以说是一夜成名。 拍卖会上拍出的灵丹虽然不多,但品质都是没得说的。 花了大价钱拍得灵丹的,想延寿的延了寿,得了元婴丹的,则赶紧回老窝准备闭关结婴。 总之,没有一个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大把灵石打水漂了的。 司静航发了这一注横财,根本一点灵石都不留,连手都没过,全都给换成了各种实物资源。 他上辈子手里就没缺过钱,因此对待钱的态度就是有了就花,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 在这个修仙界就更是了。 挣了灵石不花攒着干啥? 司静航给张修士分了成,还给了一部分灵丹,虽说比不上这次拍卖会的,但对于张修士来说,都是很难得的了。 张修士倒是挺想接着给司峰主打工的,但据司峰主说,那些灵丹都是高阶灵丹,材料难得,炼制不易,这一批拍完了,下一批怎么也得几年以后了。 张修士带着张家的弟兄们,依依不舍地返乡了。 虽说他没能完全如愿,可他结成金丹,还赚了大笔的灵石,又得了些用得着的上品灵丹,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说起来司静航拍卖的高阶灵丹不多,可却更进一步地砸了路修士的饭碗。 要不说这人走背运的时候就喝凉水也要塞牙呢,路修士家里不光门可罗雀,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被抢劫了! 天阶丹师家中一般都有阵盘守护,而且修士大多有求于天阶丹师,但凡遇上事儿,天阶丹师一个传信符,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能赶来援助…… 然而偏偏路丹师发出的求救符就没修士理会,这段时日路丹师得罪的修士太多了,要不是碍于保护丹师的规矩,好多正道修士都想给路丹师套麻袋呢。 路丹师这些年敛来的财富,基本上都被抢了个七七八八。 他本人也被打成了重伤,估计两三年内都不能再炼出像样的灵丹了。 江湖传闻,路丹师是被他豢养的元婴修士给反噬的,想到之前路丹师派元婴修士暗算司老道君的事儿,大伙都觉得这消息,八成是真的! 还有好事修士找到路丹师府邸去打探,发现那府邸已经空空如也,根本没人住了! 这估计是受了沉重打击,颜面无光,在云中仙城混不下去,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而自然宗的临渊峰却成了香饽饽。 每日想去临渊峰拜访的修士络绎不绝……套近乎的,求丹的,求收弟子的……从前临渊峰有多落魄,这会就有多风光。 不过真能被邀请上临渊峰的修士也是屈指可数的。 这日,司静航把众弟子召集到水云洞前。 “为师研习炼丹,本来是被迫无奈,没想到炼不出丹来愁,炼出了丹来更愁……” 几个弟子你眼看我眼,都没吱声。 心想就看师父这个神采飞扬,昂首挺胸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愁的意思啊? 司静航就咳了一声,“何况我们修行之人,该以修行为本,不能因为这些俗事,打扰了修行的清静,对吧?” 叶云天也不知道师父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道应和,“师父说得是。” “因此呢,为师就准备出门游历一番,归期不定,这样,不管是宗门内还是宗门外的道友们,就都不来了。” 乐佩环愣了下,随即问道,“师父打算去哪里游历?不如带上弟子?” 田野也赶紧抢话,“师父也带我一个!” 叶云天望了望司静航,虽没说什么,但还是挺期待的。 他算是明白了,早年间,师父待他太好,完全采取捧着护着的态度,导致他心性开始浮燥虚荣,急功近利,反而自误,等到师父待他严厉了,他反而醍醐灌顶,破障顿悟,才得升金丹,因此这回若是能跟在师父身边,定然也能有所进益。 四个弟子里,只有才从罡风崖上被唤来的谢因低下头,沉默不语。 司静航看在眼里,便问他,“老三,你愿意随为师去历练么?” 谢因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转了转,“师父要去哪里?” 他这段时日很是心灰意冷。 两位师兄师姐都结丹了,他也没比他们小上多少岁,却离结丹还差老大一截子。 而且师父现在越发的偏心了,能炼出那么多的灵丹,却没给过他一星半点。 司静航微微一笑,“为师欲往凡俗之地一行。” 众弟子都愣了,“凡人的地方?” 不怨他们想不到,而是凡人住的地方,一般都灵气匮乏,不但修行不易,而且也不可能弄到什么天材地宝,所以除非是晋阶无望的练气筑基修士,这才会自暴自弃,到凡人地盘上做个凡人眼里的仙人。 “不错,为师金丹已久,却一直没有结婴的契机,因此想到凡人之地去看看,或许有什么收获……” 司静航说得好听,然而其实他是觉得在修仙界呆得够够的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修士,个个都是死宅属性,不如到人多的地方热闹。 乐佩环和叶云天对视一眼,想劝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如今的师父,可不是过去那个师父了。 “凡人之地就凡人之地,师父我随您去,我小时候光是听人家说城里怎么怎么好,有多少好吃好玩的,就是没缘份见识……这下可好了!” “师父,弟子之前犯错被罚,这日子也还没到,怕是不能陪师父历练了。” 谢因一听是去凡人地盘,想也不想就拒了。 他做为三弟子修为差了大师兄二师姐一大截,而在样貌上,又被四师弟给赶超过去了,让他去那凡人地盘,要什么没什么,他才不干呢。 司静航点点头,抬手丢给他一瓶益元丹,“你能知错认罚也很好,这瓶丹药与你,望你在为师回来之时,已成金丹。” 谢因赶紧接下,“多谢师父赐下灵丹。” 不容易啊,他估计是最后一个得着师父灵丹的弟子了。 司静航又道,“行了,这次历练,我就带上田野,老大老二你们才结丹,正该好生巩固,而且我临渊峰也需要你们两个坐镇。” 临渊峰峰主虽不在,但有两个金丹初的修士加在一起,也能压得住场面了。 “是!” 两修士齐齐应下。 “为师这一去归期不定,但我临渊峰上下,都要勤学炼丹之术,以免将来再受外人制约,为师这些日子炼丹也算有些心得,便将它们全都写下来,结成一本司氏丹谱……” “前些日子为师买了不少灵器,其中有一样便是个七宝玲珑塔,虽不算什么至宝,但也很有意思,为师便将这本丹谱放在塔中,设下关卡,你们的炼丹术每精进一层,便可得十页丹谱……希望为师回来之时,也能看到你们个个都炼丹有成。” 司静航这老头也是实在无聊得很了,把买来的玲珑塔搞成了一个关卡游戏。 游戏通关奖励,就是他闲着没事写成的炼丹术手册了。 弟子们都是又惊又喜,师父居然还给他们搞了个试炼宝塔? 虽然只是炼丹术方面的,但有这个宝物在,他们临渊峰就比别的峰要高出好几个层次了! 什么宫殿屋宇修得再好,也不抵试炼宝塔半个啊! “为师不在的时候,小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大事不决可以去问宗主,我都跟宗主说好了,让他多关照你们几分……” 要不然,他没事送宗主灵丹干嘛? 弟子们送司静航出山的时候,那是一点也没想到,从此他们竟然再也没见过师父的面! 师父下山去凡间的头三年,他们还经常能收到四师弟的传讯。 什么师父带他去了凡间最繁华的四大城,锦城,洛京,西京,海城,那是一个都没落。 吃了什么美味佳肴,见了什么离奇稀罕事儿……那叫一个多姿多彩,跌宕起伏啊! 这让弟子们不由得有些窘,师父这是去历练寻找机缘?分明是去吃喝玩乐去了啊! 当然了,他们师父辛劳几百年,想要体会一下人间的繁华倒也没啥不行的,但也不能体会这么长时候不回来吧? 再往后,他们收到的传讯,画风就有些变了。 什么他和师父去了某个地方游玩,结果正好赶上大灾荒,师父以一已之力将洪水引向别处,救下了成百上千的老百姓,还拿出从前炼丹时练手的那些辟谷丹,分给没吃没喝的灾民们…… 又有师父到了某处,见那儿的民众大部分都寿命不长,平均年寿都不到四十,就带着他走访调查,这才发现原来是当地水源里缺了一样什么素,师父教当地民众们饮食里加上一味海中特产,果然就解了当地的困局…… 再过十年,大弟子二弟子修行之中,也不忘打磨炼丹术,进境最快的乐佩环,已经能来到试炼塔的第五层了。 也就是说,再努把力,就能成为高阶丹师! 然而就在此时,又发生了件不光彩的事! 原本的小弟子江娥眉,因为在神秀峰过得十分不如意,想回到临渊峰来,但主事的大弟子叶云天表示,师命难违,不敢擅自做主。 结果没几日,三弟子谢因就盗走了试炼塔里的司氏丹谱,带着江娥眉私奔了。 两位弟子忐忑地写了讯息给司静航,却没得来想像中的勃然大怒。 而是寥寥几句回音,“知道了,天要下雨,人要私奔,由他们去!” 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来,原来谢因和江娥眉两个,盗走的并不是真迹,而是假货。 谢因和江娥眉也为一瓶益元丹反目成仇,江娥眉暗算了谢因,拿了谢因的益元丹跑了,下落不明,谢因却从此再也没了音信…… 又过了十年,临渊峰等来了四弟子田野。 田野也结丹成功,而且进境还不慢,已经是结丹中期了,跟大师兄的修为平齐了! “咱们师父呢?” 田野的神情似喜似悲,“师父他老人家,结婴成功了!” “啊!” “那师父怎么没回来?” “师父他老人家,结婴的时候就飞升上界了!” “不对呀!明明是大乘期才会飞升上界的啊!” 两弟子也都大吃一惊。 元婴和大乘,中间隔着好几个境界呢! 要不是知道四师弟是个实心眼,他们肯定都会认为这家伙在信口开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反正当时结婴的时候,那个劫雷倒是声势极大,可力道贼小,都不如当初师兄师姐你们结丹时的威力大,就仿佛是,仿佛是天道特意关照过咱师父,意思一下就让师父结婴了!” “结婴成功之后,天下就打下来一束光,有水井这么粗!” 田野激动又迷惑地给比划着,“那光照在师父身上,师父就飞升上天,不见人影了!” “不,不是,那你就……” “那师父就没说点什么吗……” “我当时不是傻了么?我根本不知道师父这就飞升上界,再也不回来了呀!” “幸好师父飞升的时候,还跟我叮嘱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凭空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头,“好生修炼,积攒功德!” 两个弟子听了,都是好一阵沉默。 从前师父虽然不在,可知道他肯定会回来,这心里就有了主心骨啊。 现在师父飞升上界了,这可怎么办啊! 仨弟子合计一番,先悄没声地去寻宗主。 宗主在十年前就结婴成功,因为司静航的关系,对临渊峰很是关照。 岳宗主听罢,沉思一番,这才道,“司师弟,这是……传说中的功德飞升了啊!” 第36章 包租老头(1) “系统,九号,给我出来!” “宿,宿主?” “怎么回事,我这才升了一级,都没到大通关呢,怎么就给硬生生地拉走了?” 司静航就特不乐意。 就跟一个人正打一局游戏呢,眼瞅着不过秒了几个小怪,正要享受节节胜利的时候呢,冷不丁地给他断了网! “咳,是这样的,宿主,不是不给你在那个世界继续玩耍的机会,主要是那个世界吧,原主的执念就是没能结成元婴,还受到无良丹师的坑害,宿主这不是完美解决了原主的遗憾么?所以后头的剧情就……对您这样的大佬,都没太多的难度了不是?” 它身为一个还不成熟的系统,也实在是忒不容易了。 主要是宿主的身份又不是普通人,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佬啊,它身为服务业的小ai,压力好大的呢! 司静航想了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这样啊,好吧。” 其实修仙界他新鲜过了,也的确有几分审美疲劳了。 但遗憾的是他还没见见几个弟子,多安排点后事啊啥的。 不过……算了。 几个弟子的方向都给他掰正过来了,以后应该也不会走弯路了。 “那接下来的世界呢?” “接下来的世界肯定能让宿主满意哟,不过宿主,请问你对之前有世界满意吗?主接下来是打分,5为非常满意,3为一般满意,0为不太满意……咳,亲爱的宿主,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我会在后续世界改进的,那个,0分就可以先不要打吗?如果打5分的话,这边会给到您一个非常实用的优惠哟!” 这套路,司静航可是见得多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特别挑剔的老头,于是就从善如流地打了5分。 “谢谢宿主对我的肯定!” “这个优惠,就是您可以从上一个世界带一样小物品到下一个世界的哟!” “一样物品就只是一样,不能超过一立方厘米哟,而且不能有空间迭加效果。” 司静航点了点头,“下一个是什么世界?” “是宿主想去的现代世界哟,不过其它细节不能剧透哦,当然了,像您这样的大佬,根本也不需要剧透的嘛……” 人到老年,还真的是特别喜欢听顺耳的话。 “行吧,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选延年丹吧。” 既然是现代,什么红颜丹,淬体丹,散毒丹,元婴丹肯定都没多大用了。 还是凡人能用得上的延年丹比较实用。 不管怎么着吧,首先肯定得有命在,才有资本说其它。 至于外表如何,小病小痛,有现代医学在,只要有钱,都不是问题。 “选了延年丹是吗?那好,请宿主做好准备……” 虽说有语音提示,但穿越进下一个世界还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呜呜呜呜……” “老司呀!老司你醒醒呀!” “救命呀!大家快来看呀!” “无良黑公司蒙骗孤独老人,老人辛辛苦苦多年攒下来的钱,都被骗的血本无归啦!” “出人命啦!报警报警,快报警!呜呜,老司呀!我苦命的老伙计呀!” 司静航才来到这个世界,耳边就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号声。 这哭声吧,就跟那敲破锣似的,嗓门巨响,还巨难听。 而且这哭声,还离他特别的近,听得他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他就动了动眼皮,想要睁眼。 可眼睛还没睁开呢,他胳膊上就被人悄悄拧了一记。 破锣哭声接着控诉,“老司,老司,你这都七十岁的人了,可不能有个好歹呀!你老伴五年前就过世了,你家的孩子都在外头打工也回不来,你要是倒下了,可怎么办呀!” 司静航就不打算动弹了。 这都不用他接收记忆,这人就都给他哭出来了。 他身边就开始热闹了。 大概是吸引了不少路人,许多声音在周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哟,又是来跟金树宝公司来讨钱的吧?” “昨天还有一队人来呢,就在大马路上,还举着血书讨钱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帮子精神小伙给拖走了?” “诶,也是真可怜!你看这两老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拾荒呢,不定怎么口挪肚攒地才挣了点钱,就让那什么公司给坑了!” “嗨,百分之十的利息,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年年社区里都有防诈骗的宣传,还是有人上当受骗啊!” “老人哪里懂那么多?那些业务员小伙,一个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一口一个叔叔亲热着呐,还给送鸡蛋送大米的,老人们可不就上了当投了钱!这等到着到期了,那些小伙也见不着人影了……我看啊,这钱啊,是拿不回来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司静航耳力本来就好,把这些话组合分析一下,也就把当前的状况给明白得差不多了。 “老爷子别哭了,我给打了120,一会急救车就来了,先把你的老兄弟送到医院抢救吧。” 破锣嗓子瞬间提高了八度,“送医院有什么用?送进去了住院费从哪来?我们老兄弟俩这点棺材本,都特么地被金树宝给坑了!本来两个月前到期,结果他们就是不给兑现,还推三推四的,听说那个金树宝公司的老总都卷了钱逃到港城了!” “我们这钱拿不回来,我特娘的也不活了!” “诶呀,老爷子,你要想开点呀,命比钱重要啊,钱没了还能再挣!” “挣什么挣,我这五万块钱,我得拾多少饮料瓶子废纸箱才能挣回来了?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没工作的……呜呜呜呜,太坑了,太黑了!” “诶,太惨了,老爷子,这都用微信,也没现金,这是两百块钱,你拿着吧……” “我这也有五十……” “老爷子有二维码吗?给你们打点钱,再怎么样还是得进医院呀!” 司静航就听着那个破锣嗓似乎有点松动,似乎还真想接下好心路人的钱似的,于是赶紧刷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声,“老罗……” 他脸前是个黑脸老头,倒八字的眉毛,眉毛下是耷拉的三角眼,什么鱼尾纹,法令纹,抬头纹,条条深刻,勾划出了张穷困潦倒的老脸。 这会儿这张老脸上还挂着老泪,可那眼神里分明是满满的谴责。 明明说好了你来装晕,可你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清醒! 老罗真想再拧自己这个老伙计一把,看看,关键时刻,穿帮了吧? “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我们虽然穷,可也能养活自己,不用了,不用了哦!” 老罗当然知道老司头突然反悔醒过来是为了啥了。 都几十年的老伙计了,谁还不知道谁呀! 因此把原本有点浮动的心思给收回来,特别坚强自立的谢绝了众多好心路人的帮助。 “这位大爷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再坚持一下,急救车马上就来了哦!” “呀!警车先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这边是什么情况,谁报的案?” 眼看着警车上下来了穿制服的,老罗顿时就来了精神。 “警察同志,是我,我们报的案!” “就是这个金树宝公司,你看,这门虽然关着,里头还有人呢,就是他们,坑了我们老人的钱,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才攒下的养老钱呀!” 两个警察,一个年轻小伙,一个中年,两人互相看了看,面有难色。 “老爷子,我们只是管治安的,这种经济案件,不归我们管呀!” 这个金树宝公司,幕后老板卷了钱跑了,留下来的都是背锅的,而且账上一毛钱都没有,特别难弄,就算去打官司,这钱也都找不回来了。 “那,那他们,他们这些诈骗的,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啊?” 老罗听着警察都这么说,这回老泪是真下来了,没用演的。 两警察合计了下,“这样吧,老爷子,这家公司也不是光在咱们这北城开的,它在全国还有好多分公司呢,到时候如果人多了,可能会有个处理,你们也别激动,先回家休息,等有消息了,我们再通知你们好不好?” 老罗有什么办法,这一哭二闹三报警都用上了,他的钱还是拿不回来。 眼看着警察又走了,老罗虚扶着司静航起来,恨恨地瞪着金树宝公司的门脸。 “嗨,两位大叔,怎么样,就说没用吧?你说你们盼着公司倒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分都拿不回来了?还不如稳一稳,万一公司又开了子公司,从别的地方挣到钱了,不就把你们投的连本带利给还回来了嘛!”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打蜡的小伙儿,刚刚就一直在里头瞅着外头的动静,等到警察走了,就从里头出来,脸上笑嘻嘻地,冲着老罗和司静航说着风凉话。 “得了吧,就你们这些皮包公司,骗了一岔又一岔,还想着从别的地方割韭菜补窟窿啊!” “就会骗老人,也不怕糟报应!” 老罗被那小伙几句话气得就要跳起来,还是被司静航给拉住了。 “算了,他一个喽罗,咱们跟他说不着!” “是啊,救护车来了,大爷我看你们脸色儿也不太对,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司静航回头一瞧,救护车还真来了。 而他的胸口,还真是隐隐闷得难受,行吧,正好趁着救护车,去检查下这个身体究竟怎么样吧? 老罗还有点不大乐意上车,“要不你一个人去,我不去。” “我这还有半袋饮料瓶子没收拾呢!” “诶呀,老爷子,不然这个袋子就寄放在我们店里,等下回你来了再过来拿就是了,还是身体要紧嘛!” 这是附近烟酒店的好心女店主。 两个老头子,这才爬上了救护车。 第37章 包租老头(2) “检查结果出来了,这位老爷子还好,就是有点血压高……这毛病以前就有是吧?” “诶,知道,知道!” “降压的药吃着呢吧?还用不用开?” “不用不用,家里头都有……” “那好,您回去注意休息,尽量平心静气啊,不要情绪大起大落什么的……” 老罗给大夫道了谢,就瞅着旁边的老司。 “我这老兄弟呢?他也没事吧?” 之前就说好了的,老司看着病歪歪一点,去了金树宝公司门口,要是不能顺利地要回钱,就让老司装晕倒来着,所以老司肯定也没啥事的,要他说,就多余来一趟医院,还得出急救车和检查的钱! “这位老爷子的问题,就有点严重了,脑血管有堵塞,左手痉挛,必须得住院观察,家属呢,通知一下家属吧。家属来了以后去收费处交一下费。” 老罗张大了嘴,“啊?这么严重?可是老司没家属呀?他老伴过世了,有个儿子也不在咱北城呀!” 司静航倒不惊讶,这个身体他就呆在里头不到半天,都能觉察出来感知迟钝,行动笨拙,还阵阵的头晕眼花,估计这两老头商量了一出苦肉计,可谁知苦肉计成了真,原身司老头真的过去了,要不也不会换司静航来。 司静航就挺淡定,“老罗,就麻烦你去替我交费吧,先住着,不行再请个护工就行了。” 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破钱包……这钱包是藏蓝色帆布面的,又破又旧,拉链两头都老化了,还用粗针粗线缝了好几圈儿。 也得亏是司静航见多识广,还能面不改色地从这个破钱包里翻出个卡,要是换个心理素质不心的小年轻穿过来,当着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姐,这老脸肯定跟红布似的! 司静航把卡递给老罗,“背面有密码……” 老罗接过了卡,摇头又叹气,“这可好,钱没要回来,倒得先搭进去医药费了!” 老罗交完了费回来,跟着护士一起,把司静航给送到了病房。 见司静航这会生活还能自理,而他又实在惦记着放在烟酒店里头的那半袋子饮料瓶,“老司你先搁这儿呆着,我回去一趟,等明儿再过来看你。” 司静航输了两天液,各顶症状倒是好了些,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但是这不过是暂时,隐患还没排除呢。 “老爷子回去可千万要注意,不能抽烟喝酒,适当的活动活动……过一个月再来复查,其实您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做支架手术,不然还是有风险。” 最后一次查房,护士小姐姐就好心地叮嘱他。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多谢姑娘啊……” 昨儿大夫就把司静航有中风的危险给他交待了,建议安个支架,费用大概五万多,司静航就说自己要想一想。 两个老爷子进医院时候的模样,医院的大夫和护士都看在眼里,再加上老罗那个大嘴巴,见人就说自己老哥俩被金树宝理财公司给坑了,因此这一整个病区,都知道有两个捡破烂的老头投资金树宝被坑得一分钱都没拿回来,还气得住了院。 因此司静航不想做手术,所有人都觉得是老爷子没钱了,付不起手术费用,这才不做的,还好一番唏嘘。小护士尽量给老爷子省钱,隔壁床的病友一个劲地让司静航吃水果,就连来病房饭的医院内务大妈都给司静航打饭的时候多打点…… 搞得司静航也是百感交集……他老司,什么时候惨到引来同情了? 司静航拎着医院给发的小袋子,里头装着开的各种药,出了医院,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公交车站,他在那儿站了一小会儿,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就是原身的身体记忆了。 这是个比葛朗台还抠门的老头子了,交通从来都是坐公交用老年卡,让他打个车,那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了! 司静航摇了摇头,果断地招手拦了辆出租。 “老爷子,这是去哪儿啊?” “石板店北府兰园……” “哟,北府兰园啊,那边可是有点堵啊……” “没事儿,我也不着急。” “北府兰园那边,住的都是年轻人多,那边离两个科技园特别近,在那儿上班的就都在北府兰园租房,在那边买房的也多……现在那边房价得有四万多了吧?” 可见这是个地道的北城司机了,话多,能唠。 “嗯,应该是吧。” 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房价这块,司静航自然也编不出来。 “老爷子是本地的吗?” “算是,也不算是,来北城四五十年了。” “哦,那还真是,也算本地的了。” “老爷子是在北府兰园有房?” “诶,对。” 司静航觉得有点累了,就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不想说话了。 终于到了地方,司静航拿出那个破钱包,在司机的异样目光里拿出钞票来付了钱。 司机的表情都可以说把嫌弃写在脸上了,连该找的一块钱都没找,就迅速开走了。 司静航摇了摇头,这人老了,没有车还真是不方便。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走进小区。 他住的这个小区,是北府兰园二期,一共有八栋楼,二十座洋房,虽不算什么中高档小区吧,但总体也还可以,尤其是附近两个科技园搞起来以后,这边的房价和房租就涨了一大截。 原身就住在六栋601,第一个单元第一户。 司静航有点费力地找出了钥匙,打开了防盗门。 一进屋子,就被屋里的陈设给闪了下眼。 五斗柜,大立柜,组合柜,双人布沙发……一股子四十年前的怀旧风扑面而来。 说起来,这房子的面积还不少,少说也有一百来平。 可里头硬生生是找不一件看着稍微新的家具和电器来。 司静航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上原身断了条带子的旧塑料拖鞋,勉强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老沙发已经没了弹性,坐下就是塌的…… 算了,换个床坐吧。 等司静航坐到卧室的床上,就发现这床也是活宝古董,但凡有点翻动,就会咯吱咯吱的响。 司静航上辈子老年时,还有上个修仙世界里,都没这么不舒适过。 司静航决定立马把这满屋子的破烂都给换掉。 然而当他拿出原身的手机……巴掌大的老年机! 网购都不能! 司静航在卧房里搜索了一圈儿,目光在墙角摆着的电脑上停顿了几秒,果断放弃。 这个年代虽说比起他的世界最后那几年还早了一些,但也早就把这种笨重的电脑淘汰了好吧? 连显示器都还是大脑袋那种!可想而知这老古董用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了! 司静航果断地从衣柜里挑出了几件能看得过眼的衣物,塞进了一个无纺布的袋子,连着今天开的药,就出了门。 幸好离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有家宾馆,司静航开了间房,先洗了个澡,沉沉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 他拿上房卡,遛遛跶跶出了宾馆,拐到附近的手机营业厅。 营业厅里几个小姑娘小伙正在说笑,一看到司静航走进来,一个个顿时都收了声,散开了去,都看上去手里有活,挺忙活的样子。 司静航就抓住离他最近的小伙,“小张……” 小张认命地苦起了脸,“老爷子啊,您的手机又坏了啊?” 他们店里的老年机真的不挣钱啊!三百块钱一个还送一年话费,可这位老爷子已经来他们这儿无数次了。 要真是手机坏了也就算了。 大部分的毛病都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比如说忘了充话费不能打了,不会存手机号码了,充电线接反了充不进电了…… 要不店里的人一看到这位老爷子来,就各种躲闪呢! “不是,这回换个新手机。” 司静航只稍微一调动,就能想得起来原身是怎么折磨这家店里的营业员的。 尤其是这个长着虎牙的小伙儿张栋,人最老实,所以每次都被原身捉壮丁。 司静航这不是就想着,让这可怜的小伙儿,也赚点提成么。 张栋就愣了下,随即立马就欢实了。 “新手机啊……” 这可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再替这老爷子“修”那个老年机了! 但其实他也没觉得这老爷子能买多贵的手机,而是挺实诚地给司静航推荐了几个千元机。 “老爷子,您那个手机早就该换了,您看啊,这几款都是性价比挺合适的智能手机,都没超过一千块,您看看喜欢哪个,我给您演示一下功能。” “哎呀,智能机这千元的哪够用啊,怎么也得两千块以上的吧。” “是啊,老爷子,我们这边还有新出的合约机,只要交三年话费,免费送价值三千的手机呢!” 好么,一听这老爷子要换新机,原本都在一边忙活的营业员就都热心地过来推荐了。 司静航这种老司机,还不知道这些套路,就摆摆手谢绝这帮人的推荐了。 “小伙子,你把那款手机给我看一下。” 他指的就是一款xx牌子商务手机,配置最低也得六千多。 “老爷子,您眼光倒是好,这款是新出的,性能特别好,就是价钱贵了点,一般都是做生意那种忙人才用的,咱普通人就用个千元的就够了。” 主要司静航这老爷子,平时穿得太随意了,夏天就是老头汗衫大短裤,脚上穿个大拖拉板,冬天就是一身旧棉袄外加老棉布鞋,谁瞧了不觉得这老头就是吃低保的困难户? 小伙子也是怕老爷子挂不住面儿,所以给老头一个台阶下。 “没事,就这个吧,我带着钱来的。” 司静航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你说原身这是何必呢? 小区里那个六栋,整个楼都是他的,身家几十亿的人了,何必把日子过成这样呢! 第38章 包租老头(3) “那就这个?老爷子这一款最低配置是六千一百九九,我这儿能给您一个内部价打九折……” 要是他说,其实没必要买这么最新款的,那些什么同步快传,数码变焦,杜比影院之类的,别说老年人了,就连年轻人,也不见得能用得上。 “不要最低配置,给我来那个最高配置的!” 换了芯的司老爷子可谓财大气粗。 “这个是双卡的吧,顺便再办张新卡……” 就司老爷子这边这个动静,让不大的营业厅里所有的业务员都支愣起了耳朵,这老爷子,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不过了? 虎牙小伙子已经几次露出虎牙来表示惊讶了,不过还是照着司静航的要求,给整了个最高配置的新机,还开了张新卡。 他贴心给老爷子把两张卡给放进新机里头,还给老爷子演示了下基本操作。 “老爷子,这一共是八千,您是刷卡还是现金呀?” 他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这老爷子一听这么多钱,立马就不乐意买了,这边小区虽说住的年轻人多,可也有不少本地户的老人,这些老人可是个个精明得很,去菜市场买根葱都想搭头蒜。 果然这老爷子手一挥,“等等!” 别的业务员互相看看,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得亏他们躲得快,不然这会白忙活一场的就是他们了。 就听老爷子指指手机柜台旁边的同品牌柜台,“那个平板,还有那个……是手表吧,我听说是一套的,也给我来一套吧!” 司静航是什么人,别人能玩得到的高科技他都能玩到,别人见不着的,他还是能弄到。 想让他这么一位潮老爷子有没见识过的,那是不可能的。 司静航甚至觉得,就是单位太了解他了,所以有了那什么九号系统,率先试验的就是他。 业务员们这会儿都傻了。 这最新款全套的,怕不是得五六万吧? 买全套的,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明显是家里不差钱的小年轻,而且一个月也就见有那么一两个呀。 还从来没见过老爷子也这么赶时尚的呢? “老爷子,您这是给孙子买的吧?” 老人们舍得给大孙子花钱,倒也是常见的。 “给什么孙子,他们离我远着呢,我这就是给自己买来玩的。算算多少钱,我一并去刷了卡。” 这个时候,年轻人应该都用上手机支付了,他的智能手机才买上,还没绑定卡,只能先刷卡了。 许多双目光的偷偷注视下,司静航刷了三万六千多,实在算得上相当壕气了。 虎牙小伙笑得贼甜,不光给司静航把平板和手表给包好,还想尽办法送了老爷子好几样赠品,什么充电宝,旅行包,优盘之类。 满面春风地把老爷子给送出店门外,小伙一回身,就看到同事们齐刷刷地,正朝着他这儿瞅呢。 “你们瞅啥呢?” “我瞅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行啊,小张,这一会儿你这业绩就顶好几天的啊!” “请客请客,x黑鸭的鸭脖,还有奶茶!” “嘿,我说你们也别酸,谁让你们平时不像小张那样,不求回报,热情助人呢!” “组长你也别说我们,那也没见你热情地接待刚刚那位老爷子啊?” “我是没热情接待,可我也没要小张请客啊!对吧,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对待顾客就要有一颗平常心……” “嘁,组长又来灌鸡汤了!” 早就对鸡汤免疫的众业务员瞬间一哄而散。 只留下小张,咧着嘴,快乐地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提成。 司静航拎着包,也没就回宾馆,而是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小饭馆进去,点了个黄焖鸡米饭。 小饭店的老板娘也认识司静航,端着饭送上来的时候还笑问呢。 “老爷子,上回还是过端午节的时候见过您来呢!” 司静航点头微笑应答过去。 心里也是乱汗了一把的。 原身那个抠劲儿啊,再加上自己也不大会做饭,一般都是对付煮点面条买个包子什么的,过节的时候才舍得进小饭店呢。 几十亿身家抠成这样,这说出去,不得惊掉一地下巴? 饭店虽小,做的饭菜倒是可口,跟原主的记忆里没大差……也是,就原主这么抠门的人,十八块的巨款要是味道还不好,那估计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的。 司静航嚼着嫩滑的鸡腿肉,一边想着原身大半辈子的故事。 原身本来是离北城一百多公里的山村农家孩子,打小爸妈就没了,吃百家饭长大的。 那会儿正是国家困难时期,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常常吃不饱饭,正好,有个铁路项目建设,需要一批工人……每个村里头都派的有名额。 这名额要是放在十来年以后,村里人肯定都抢破了头的要去。 可那会还不是才建国没几年么,好些个村里人就觉得全家人就得整整齐齐地在一起,这一出去,谁知道是死是活呢,就不舍得让自家孩子去。 也是正好赶上那会儿的生产建设力落后,甭管是修路,还是修水库,都是用人力下死力气干重活,危险也的确是有……修附近的水库,就牺牲了两个村民,这也难怪普通村民们就不舍得让自家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干活了。 而原身司金行,没爸没妈,虽有几个叔伯姨舅的,可人家都有一大家子儿女,也没能耐再多养活一个他,关键还不是吃饭的问题,小子长大了你得给修房子娶媳妇吧?那得多大的抛费啊!自家的还愁得慌呢! 于是司金行就顺理成章地报了名去修铁路。 原身那会还差点十八岁,愣是把岁数改大了半岁,跟着修路队伍走了大半个国家,最后一次工程就是修北城附近的火车站,最后就都留在了北城当司道工了。 原身这就算在大城市有了铁饭碗了,也顺利地娶上了媳妇。 这会儿听说原身的好工作,老家的人倒是羡慕得不行了,可后悔也迟了呀! 原身端了铁饭碗,又娶了个会过的媳妇,两口子只生了个儿子,不用养活老人,离老家又太远,老家的亲戚没有怎么养活过原身,也就没那么硬气,再说交通不便,路费就挡住了大伙的想法了。因此原身的小家庭负担就很少,两口子悄眯眯地攒着家底儿。 到了经济开放的那年,原身就听了老朋友老罗的鼓动,去偷摸着倒腾了些小商品,俩人还真都赚到了钱! 等到钱越赚越多,而他的单位越来越不景气,发的工资越来越少的时候,原身干脆就辞职下海,铁了心做生意。 原身其实也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就是悄眯眯地挣着,等到本钱足的时候,就买了铺子,开了个小超市。 那会儿的小超市,还挺新鲜,竞争少,利润大,原身进货,原身媳妇管账,最多雇一两个小姑娘负责看货,内耗很少,十年里攒下了几百万。 原身之所以会买下一栋楼,说起来还是上了当受了骗的结果。 还是跟老罗有关,这老罗也做生意,就认识一个包工头,这包工头要承包个工程,需要资金周转,就跟老罗拆借,十分的利。 老罗当时的手上也没那么多的钱啊,就来找了原身,鼓动原身借了三百多万…… 结果那包工头后头做项目砸了锅,还不上这两人的钱。 经不住两人天天上门要债,包工头就把手上卖不出去的楼和洋房,转给这两人抵了债。 这买卖现在看起来自然是百倍的利,可那会儿谁也没前后眼啊! 大家单位都给分不要钱的房,就算有集资房,人家一套房就三五万,还要挑好地段好朝向呢! 可抵给原身的呢? 是整整一栋楼!地段太偏,活脱脱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旁边就是人家村里的玉米地!谁会乐意在这儿买房! 就为这,原身老婆气得跟原身大吵一架,差点闹了离婚。 可不要这楼,那些钱也拿不回来呀! 原身和老罗咬牙接了这抵债物,原身要了楼,老罗要了洋房。 头几年确实不好过,谁知某一年,这房价忽然就起来了。 原身老婆也不老叨叨了,而是注意打听北城各地儿的房价了。 后头原身索性把不怎么挣钱的超市给关了,把这一栋楼的房子都给装修了下,对外出租。 这个地方虽然偏吧,可胜在房租便宜呀! 到了十年前,两个科技园开起来之后,原身算是一夜暴了富,成了几十亿土豪。 相比之下,老罗就不如原身了。 老罗当初之所以选洋房,是想着还能给自家留一套住着,就算不长住,周末也能过把小别野的瘾不是? 后来房价虽然起来了,但洋房的面积大,单价高,一般人也没钱买啊。 所以这个涨幅就比不上原身的楼房了。 老罗也想学着原身出租吧,但洋房那么大,租出去的租金高,租客就挺难招的。 老罗一气之下,就卖出去几栋。 等后来科技园开了,这洋房也水涨船高了,老罗想起被卖出去的那些洋房,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头原身的儿子出国留学,这一去,就在外头娶了个华裔外国媳妇,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原身跟老伴相依为命,过着节俭富豪的日子,时不时地给儿子打钱补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心理问题,原身和老罗这一对老伙计,不光一个赛一个的抠,还爱上了捡纸箱和瓶子。 这一天刮风下雨没捡,就跟缺了点什么似的。 这个毛病,在原身的老伴过世之后,就越发的严重了。 第39章 包租老头(4) 司静航正在斯条慢理地整理着原身的记忆,饭也吃到一多半的时候,他买的新手机就突然响了。 司静航一看,上头还有标注……儿子。 是了,原身的儿子去了国外发展,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孙女,就长住国外,极少回来。 而自从原身的老伴过世后,原身的儿子往原身这儿打电话倒是勤快了不少。 司静航接起了电话。 “爸,你最近还好吧?” 司静航嗯了声,“挺好的。” “爸,那个……莎莎她最近要参加一个夏令营,志强他们学校的学费……” 这个便宜大儿子,支支吾吾地绕了半天圈子,就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原身给打钱。 原身虽说退休工资就几百不到一千可以忽略不计吧,但原身每月光是房租有三十万,原身自己抠门得要死,还要捡瓶子纸箱换个三四百,花在自己身上的最多五百块钱,余下的其实也没咋存……好大一部分都补贴给了在国外的儿子一家。 原身虽然在做小生意上精明,但到了这个年纪,就格外的看重儿孙,几乎每月都固定地给打过去二十万块钱,相当于三万块外币了。 三万块外币,放在x国,一家子能过得相当富裕了。 原身的儿子也有意思,总是跟原身吹嘘自己的事业在国外有多成功,可从来也不拒绝父母的补贴,尤其是原身老伴过世之后,这儿子还会找各种理由来要钱周转。 可以说,原身收入的大头,全都给了这儿子了! 司静航旁观者清,心里就微微冷笑,原身虽然看中儿孙,可这儿子孙子却不见得把原身当回事啊! “加起来一共多少?” “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愣了下,他老爸都是只要听说要用钱,就立马给打过来了,只多不会少。 但这次不但打钱的时间晚了,而且还问起具体的数字了! “不是说要交夏令营和学费吗?加起来一共多少?我看看我这边还剩下多少,给你们都打过去。” “嗯,大,大概加起来是三万多刀吧。” 司静航这老司机,全球哪里没去过?尤其精于数字计算,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蒙事呢。 据他所知,大孙子那个大学的学费一共也就两万刀,但原身已经给交了三次了,一次都打三万刀。 而还在上高中的孙女呢,参加的夏令营也就最多几千刀。 所以说,便宜大儿子肯定是在虚报账目了。 关键是大儿子在那边不是开着公司,而且发展得很不错么? “我这边手头还有五万块钱,过会儿给你打到账上。” 原身的卡上倒是还真有二十多万,能合三万刀,但这不是被司静航又住院,又买买买的就用去小五万么,余下的十来万,司静航还打算把住的地方给简单布置下,肯定不可能都给便宜儿子。 “五,五万?这也不够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 “爸你的钱都哪儿去了!” 三十多万呢呀! 他全家都指着老头子打的钱过活呢,这冷不丁地没了,他打算买的新□□,媳妇看中的新包,给儿子买的新电脑……可不就都打水漂了? “怎么就不够了?上个月不是才给你打了三万刀?而且你的公司不是发展得挺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原身是特别希望儿子一家能回国来的,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不是? 可是原身这个儿子呢,就能找着种种借口,什么国外的发展前途好,孙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之类…… “嗯,嗯……是,是碰着了点问题。” 司静航唇角勾了勾,“我听你罗叔说了,最近x国的房产生意不好做?” “是啊,这边不是正好赶上经济危机么,嗯,就赔了不少。” 都说成这样了,还不赶紧贴补? 司静航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小宇啊,实在不行,就回国来吧,你那个什么地产经纪公司又不挣钱,何必这么累做呢?至于两个孩子,反正他们都大了,志强要毕业,莎莎过了这学期也要上大学了,学费的事,我当爷爷的出了,” 司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儿,这才仿佛惊醒似的叫了声,“哎呀,爸,我这边有个重要电话要接,回头晚上我跟您那边视频哈!” 原身用的不是老年机吗,那肯定没法子视频的,所以用来视频的,就是原身家里那台老古董电脑!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司静航挂了电话,摇摇头。 原身这个儿子呀,是瞎了! 什么地产经纪公司啊!就看这个要钱的勤快劲儿,八成就是个幌子! 在x国干地产小公司,司静航当年也曾经干过,就是买来一些老旧的房子,装修布置翻新,就能翻着倍地卖出去,只要有点生意头脑,挣钱不要太容易啊。 司静航吃完了饭,就回到宾馆,舒舒服服地打开手机绑定卡,直接在网上下单,一口气买了四万多的东西,什么床上用品,衣服鞋帽,小家电之类的。 等买完了这些,司静航就发现,钱有点不太够用了。 因为除了答应给便宜儿子打的钱之外,还剩下十万多,花掉四万,剩下六万再给房子做简单的装修和换家电,可不就不够了? 这样的话,只好这个月节省点,钱分笔给,估计能坚持到下个月了。 理清了财务状况,司静航把那个智能手表拿过来,戴在手上,研究了下它的各种功能。 目前对司静航来说,就是它这个身体状况实时监控的功能最实用了。 原身光顾着抠门,不注重保养身体,现在的身体就像是辆老汽车一样,稍微一动叮当乱响,碰到点事随时可能报废。 像医生提醒司静航的那样,如果不做手术,可能会有脑梗的风险。 医生以为司静航没马上就说要做手术,是因为缺钱,其实司静航也是想用这个身体,试一试他在上个修仙世界学会的引导之术。 上个修仙世界里,各种实用的法术且先不说,这个引气入体的法门,他觉得倒是跟原来世界的古武暗合,说不定也能有强身健体之效。 反正实在不行的话,他还可以把从修仙界带来的那颗延寿丹给用了……只是他上个世界辛苦一场,就得这一颗丹药,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是舍不得用的。 司静航看着手表表盘上那些示警,提醒佩带者需要注意的的各项身体指标。 这血压,心跳什么的,可都不怎么正常啊! 司静航就照着记忆里的动作,缓缓地做出来。 正是练气期引灵入体的几个先导式,在上一个修仙世界,都是烂大街的水准。 不过这具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活度太差了,有些动作也只能意思到了就行。 做完三个循环,司静航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再去看表盘。 虽说数据还是难看,但好歹是向正常的方向进步了一点。 司静航这才把三件套里的平板给拿过来,装上了自己常用的软件。 原身是因缘际会,一夜暴富,却不懂得规划打理。 就像是捡了只会下金蛋的鸡,却还任由鸡住在破草棚子里一样的随意。 至于什么投资五万给金树宝公司就更是了。 百分之十利息很高吗? 那个金树宝公司,才成立不过两年,业务员个个都跟搞传稍的一样,看见去银行存取钱的大爷大妈比见了亲爹妈还亲,又是送大米又是送鸡蛋的,礼下于人,必有妖孽! 虽说现在司静航手里的现金不多了没法搞真正的理财投资,但他不是还有一百间房在出租着呢么? 这一百间出租屋,总还是有那么剩下没租出去的,司静航就准备拿来练手。 他睡了一觉起来,才在平板上画出了个设计图,老罗的电话就打来了。 “老司,你咋样啊?” “还行啊。” “还行就好,诶,我跟你说个事啊。” “什么事啊!” “就是你那栋楼的租客,叫个什么小杨的,他说他们公司能收我那个房子,给我一套一万五!” “说是我那个房子让他们管着,我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每月收钱,哪儿坏了他们都能给修得妥妥的,而且每年这个租子还能涨一点……咳,我这边不是还有一套把边的房子一直没租出去么,咱不是最近损失了五万块么,我就想着干脆租给小杨他们公司得了……你看这事怎么样?” 司静航就从床上刷地坐起来。 “不怎么样,可千万别!” “为啥呀?” 老罗觉得又意外又失落。 他可是好不容易能把那个房子给租出去了,一个月一万五呢啊! 他别的房子费半天劲儿租出去也就一个月一万! “你现在在哪儿呢?” “就在家里呀,小杨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呢,我这不是想着不经过你也不好,就在阳台上打电话给你呢么!” “甭管他说出花来,你可千万别签什么协议啊!等我过去再说!” “那你可快着点啊,人小杨可说了,他们公司这头一批就只收一百套房子,名额还有限呢!” 第40章 包租老头(5) 司静航速度换上了外套出了房间,直奔北府兰园二区。 他也没去自家楼,就拐了个弯,去了洋房区。 洋房区那二十多栋,本来有二十栋都是老罗的。 可老罗不是有一阵子租不出去,索性低价卖出去几栋么? 现在满打满算,老罗手上还有十二栋,一栋是自己住的。 司静航来到老罗家门前的时候,大门就自动开了。 原来老罗就一直等在大门口呢。 “哎呀,老司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罗还是那一身拾荒装,手里还拿着个旧喷壶,一副正在浇地的模样。 “没签吧?” 司静航背着手,踱步走进这栋洋房。 一进门,靠墙就种着一挂金银花,再往过是葫芦和丝瓜,另一边的墙呢,则爬满了葡萄藤。 不算大的院子被分隔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跟那个游戏农场似的,全种上了菜。 而最角落的位置,还安了个铁丝笼子,里头养着三只鸡! 母鸡的咯咯声和飞虫的嗡嗡声交织,鸡粪的臭味和金银花的香味杂糅…… 司静航揉了下鼻子,老罗这老头,硬生生地把一个勉强合格的洋房,给搞成了个农家院儿。 “没有,这不是你不让么!” 老罗还挺委屈,“我听那个小杨说得还挺不错的呀,要不,你也进去听听?” 司静航撇他一眼,“金树宝那个小边说得不是更好?什么白纸黑字的合同,利息写得明明白白,不可能有问题的,还说什么都是一线大明星代言,过年的时候还请咱们这些客户去参加他们的年会,大歌星都来唱歌了!等到明年还能给投资百万的大客户安排出国七日游呢!结果呢?还不是说不兑现,就不兑现?那白纸黑字合同有用吗?咱俩这两把老骨头,在金树宝门口一哭二闹,一分钱要回来了吗?” 原身这么大的身家,为啥只投五万呢,主要是原身手里存不住钱,月月都有亲儿子给要走了,原身当时手上就只有五万,不然说不准投得更多! 老罗一听金树宝就蔫吧了。 投金树宝这事吧,其实就是他最先动的心思,也把老伙计老司给拉上了。 “但,但这回可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法?” “那金树宝吧,是咱给人家钱,那有可能就打水漂了!” “但这回不一样啊,这回是人家给咱钱呀!房子还是我的房子,我天天在眼皮底下看着,房产证也是我拿着,它也不可能跑了吧?” 司静航一听就笑了。 所以说这些天真的老头老太呀,非得每种类型的坑都掉过一回,那才能死了这条投资当巴菲特的心呢! “房子是不可能跑,不过么,坑你一大笔,那还是行的。” “不可能!” 老罗大摇其头,“合同我都看了,那个租金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要是他不给我钱,我就收回房子!” 这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呗! 司静航也不反驳,指指屋子,“进去看了合同我跟你说!” 老罗这老家伙,不光是把他住的洋房外头弄得跟农家院一样,就是里头,也是相当的一言难尽。 一进客厅,入眼就是幅巨大的立体全彩奔马图。 八匹小骏马奔驰在绿油油的开满了鲜花的草地上,那草地上的鲜花种类还特别齐全,什么梅兰菊牡丹月季玫瑰的贼热闹,极大的丰富了这张立体图的颜色鲜艳度……就是看久了有点眼晕。 奔马图下摆着一组木头沙发,沙发板上全铺的是假玉石垫子,玉石虽假,但凉度不假,原身亲自体验过因此老司知道贼凉屁股。 这会儿就有个年轻人坐在玉石垫子上,抱着一盘西红柿在啃。 这西红柿的个头和形状,一看就知道是老罗自己种的,味道不错,原身也吃过,老罗这老抠每次西红柿大丰收吃不完也做不完酱的时候,就会给原身送一兜子。 这年轻人就是老罗说的小杨了。 小杨就租了原身半套房子,是跟另一个年轻人合租。 平时原身也就是收房租的时候跟这小杨打一下交道。 小杨刚住进来的时候说是做网店的,可也没见他打包卖货啥的,倒是常收些空箱子空包裹什么的,原身不懂,可是司静航懂啊……刷单呗! 后来又不见他收包裹了,改送外卖了。 但送了几个月外卖,这人嫌累又去卖保险了,还上门来鼓动老司买保险,说得头头是道,老司倒是有心想买点来着,但是一听这个保险是在特区,就不乐意了。 这要是真需要用到的时候,大老远地还得跑特区,那路费又没有人给报嘛! 只能说……原身的抠和爸宝儿子减少了许多原身入坑的机会吧。 司静航打眼一瞅,就看着啃着西红柿的小杨,穿的还是卖保险的行头,黑西装白袜子溜光皮鞋,连发型都打着蜡。 司静航就回头瞅老罗一眼,“你就没觉得小杨这发型眼熟?” 金树宝!小边!五万块! 老罗就是一个激灵,喷壶都差点落了地。 “诶,老司你可别吓我!” 实在是小边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当初跟亲儿子一样,恨不得给老司家换灯泡,给他家地施肥的,嘿,现在可好,就那个嘴脸哟,死猪不怕开水烫,有能耐你咬我啊! 小杨看到两个老头子进来了,赶紧三两口把西红柿啃完,抹了下嘴,满脸堆笑。 “司叔,罗叔……” 其实他最先想到的是老司,老司手里的房子可太多了,拿下这一个大客户,他的提成可是大大的有,但谁让老司不在家,而且老司的房子都租了出去,暂时还没法动呢? “司叔听说您病了,没事吧?我昨儿去您家一趟,没人在。我今儿就来找罗叔了,罗叔手上不是有套房子一直没租出去么?正好我们公司,在收房源,我就想到罗叔了,正好趁着司叔也在,您也看看我们公司的优惠条件吧,特别合适!” 小杨说着就从随身公务包里拿出一叠子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e海美居?” 司静航眯起眼,斜瞅着手上那单子,字体花哨,广告语夸张,满满的互联网风格。 “是啊,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名字。” 小杨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e代表我们公司与科技互联网接轨的现代理念。” “海代表我们公司未来广阔的发展前景,为房东提供海量的租客,为客户提供海量的房源!” “美呢,又表明了在我们管理下的每一处住房,都是时尚和品味的代言。” “还有居,哦居就不用说了……” 看完了单子,司静航手上又被塞了一份合同。 “您看,这个租金,是不是相当的有竞争力?一下子就涨了百分之五十!” “司叔,罗叔,你们想想,一下子多拿百分之五十的钱,干点什么不好啊!” “而且每年,我们公司可以保证,会有一个不低于百分之五的涨幅!” “司叔,就我所知,您那边的房子,都五年了还是一个月三千的老价吧?太吃亏了呀!” “还有罗叔,您那套洋房,都空了好久了,这个损失的可都是钱呀!” “您们算算看,这百分之五十的涨幅,再加上百分之五的年涨幅,这就是利滚利滚利啊!” “况且您二位都上了年纪了,干啥还要为那些小事操心呢?水龙头坏了,电线短路了,马桶堵了,门禁失灵了……这些个琐事,都交给我们就好了嘛!” “我们有专业的工程师来做这些的,保证活给你安排得漂漂亮亮的!” “而且福利还不光是这样呢,我们还要请专门的设计师来搞设计的,您看这个室内装修效果图,是不是特别的时尚,特别的好看?这是我们公司专门从欧洲聘请的设计大师,光是他设计的这几套方案,我们公司就花了这个数!” 小杨伸出一只手比划了比划,后来嫌手不够又加上了一只。 老罗就拉了拉司静航,“说是给免费搞装修呢!嘿嘿!过了三年就白送了。” 白得一套装修也挺不错呀! 就他当初住进这套房子的时候,说是节省节省的,还花出去小五万块呢! 司静航就瞅瞅老罗,叹口气,“你这儿有红笔吗?” 老罗不知就里,颠颠地跑去拿了支红色中性笔。 司静航接过红笔,刷刷地就在那份合同上划了起来。 “诶!诶!司叔你这是干什么!好好一份合同就废了呀!” “一份合同不就两块钱的事儿吗?” 司静航从兜里掏出两个钢蹦儿,拍给小杨。 “等我给老罗细说说这合同。” “中途解约,甲方要赔偿违约金x万。” “同时赔偿装修所有花费,以及租客的损失……” “老罗,你明白这是啥意思吗?你算算这是多少钱?” 老罗弱弱地答,“那我不中途解约不就得了吗?” “不中途解约,万一你缺钱,要卖房呢?万一他把你的房子给搞得乱七八糟呢?万一他找来的租客不干正经事,你其他的租客不乐意呢?” “还有,万一他不按时给你打钱呢?你能不解约吗?” 老罗对这个就比较有信心了,“那不能够啊,这个可是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上写着,每月给你打一万五的租金,可是你看看,这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呢!” “如果遇到某些不可抗因素,乙方有对租金进行合理调整的权利……” “这不可抗因素可是个框,啥都能往里装……” 老罗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再看小杨,那就不是看财神了,而是看小边。 第41章 包租老头(6) “诶,诶,司叔,这您也不是干这一行的,可不能瞎说呀!” 眼瞅着自己的业务就要被司老头给搞黄了,小杨赶紧发声。 “我们公司那可是家正规的大公司,公司里光是法务就养……就请了十几个呢,这些合同肯定都是合法合规的,我们老总还上过xx报纸呢!你看,就是我手机里这个!” “我们这么大的盘子,肯定不可能说是专门就为了骗一个房子吧?您们就放一百二个心吧!咱们都是老熟人,我不可能坑你们的,谁家没老人?我坑了你们我不怕遭报应吗?” 眼瞅着小杨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挺真诚的样子,老罗又开始犹豫了。 主要是……一万五呢呀! 多五千块钱,够他捡好几个月的瓶子了呢! “这样,罗叔,你要是还不信,我个人给你写个保证,要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你都来找我!这总成了吧?” 老罗就看看司静航,“老司你看这……” 这老家伙,就是一头扎钱眼里了!再给他说啥都不能让他脑子在线了! 司静航皱着眉看看老罗,又看看小杨。 小杨听着风向又倒向了自己这里,立马笑嘻嘻地从自己公文包里又取份合同,“罗叔,我就知道您精明着呐!来来来,咱这就签了合同,回去我就催我们财务给你打款……您家的西红柿可真好吃!自己种的就是甜!” “喜欢吃走的时候就给你拿……” 老罗话说一半,就听着老司重重一咳。 “老罗,咱还是老伙不是?” “是倒是……” 可是钱更香啊! 司静航就把老罗给拉到一边,“你这套房子不是租不出去吗?租给我吧!我也给你一万五!” “啥?” 老罗愣了,“你那么多房子,还租我的?” “房子虽多,面积太小,我也想住点好的呀!” “而且等我手头钱宽松了,就把你那套房子买下来,按着市场价,行不行?” 老罗之所以没把手头上的洋房给出手,也是因为总价高,买家少,如果司静航能按着市场价买的话,那当然好了!反正他多一套少一套的也没啥差别,卖了那套还能把钱放在银行里头吃利息呢! 老罗瞬间心动,“真按市场价?” 按市场价,洋房的单价肯定比不上普通房子,他肯定是赚的啊! 司静航点点头,“咱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骗过你没有?” 那倒是没有! 老罗一想也是,赶紧点头,“行吧,那我就不租了,卖给你!也不用一万五了,一万就行,不过你可得真买啊!” 旁边小杨急了,“诶,不是,司叔,你这怎么还带劫胡的呀!” 司静航眼睛一瞪,“什么叫劫胡?老罗那套房子我早就看好了,是你来劫胡才对!” “司叔,你要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咱好歹也是老熟人了,你不能坏我业务不是?我也要吃饭啊!” 司静航语重心长地劝了句,“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去送外卖吧!” 好歹是为顾客服务呢。 “哼!现在你们不信我,迟早有一天,你们的房子租不出去,还得来求着我!” 小杨气急败坏地从老罗家院子里摔门出来。 心里想的画面是,这两个接受不了新事物的老古板,守着房子却找不着租客的倒霉样儿。 不过再怎么样,一时半会儿的肯定看不着,但小杨已经下了决心。 绝对不让老司头再挣他一分钱! 他要搬走! 他们公司给提供内部员工的优惠房呢! 话虽说是这么说,等到他去跟司老头说的时候,司老头一点都没有挽留他,就很随意地点头应下了,还答应走的时候给他退押金。 哼!像他这么好的租客上哪儿找去? 京城打工几年,小杨的家当却不多,一辆小皮卡都没没装满。 司老头就站在楼道门口,他一手交钥匙,司老头一手交押金。 小杨酸溜溜地又多了句,“老爷子,以后啊,这社会越来越发展,租房也要跟上时代呀!” “这份宣传单您拿着,万一将来您找不着租客的时候,就来找我啊!” 司静航笑了笑,“小伙子,好好干。” 送走了小杨的搬家车,司静航就遛跶着去了他租下的新洋房里。 司静航自己那一辈子,前半生那是为了工作没办法挑,后半生回了国,钱上面就没缺过,住的地方,虽说不上多么奢华,但绝对是清静舒适的。 那天他说要买下老罗的洋房,还真不是一时冲动。 原身身家几十亿,却还住在个普通套房里,司静航觉得这就过分了点。 原先他打算把套房做个软装,现在倒是不用了,直接装这个洋房就好。 只是装修洋房的花费肯定比普通单元房要更多,不过能一步到位也不错,司静航约了保洁,把这个空了快一年多的房子里里外外地大扫除了一番。 老罗今天没去捡瓶子,而是跑过来凑热闹,还兴致勃勃地出声,指挥着保洁做这做那儿。 “诶,老司你也是的,其实没必要花这个钱,咱老哥俩自己就能打扫啊!” “得了吧,你还当是几十年前啊,你是能爬高啊,还是能上低啊!” 司静航把老罗拉到院子里,找个石桌坐下,摆上自己带来的低度水果酒,还有两盘小凉菜。 “来来来,咱哥俩一边监工,一边喝个小酒,好好唠唠。” 老罗一看有吃有喝,眼睛就亮了,“嘿,这个好,还是你会享受!” “老罗啊,经过这一回金树宝的事吧,我也想通了。” “想通啥了呀?” “咱们都这把年纪了,没必要把钱看得太重,这钱啊,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 “可是咱有吃有喝的,也没虐待自己呀!” “是,咱虽说没虐待自己,可就拿金树宝来说吧,不就是百分之十的利息,咱一个月挣的房租零头都比这个多了,咱犯得上给金树宝送钱,又为了被坑的事要死要活嘛?咱把钱存个定期,买个国债,保着老本比什么不强?” 老罗嘴里嚼着花生米,没说话了。 “我一个儿子,你两个闺女,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孙子孙女都能相亲了,咱们上没有老,下没有小,什么负担都没有,还要那么多的钱干啥?咱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成吗?” “谁说没负担了,我这两个闺女,都不是什么省心的,我四个外孙,我得替他们攒点家业啊!” 他才十来栋洋房,加起来才接近一个亿。 可是四个外孙,要搞对象,买房结婚,这得多大的开销啊! “我又不像你,有一百套房子,好租也好卖,你也就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就算一人一半,怎么都够他们花了。” 老罗话还没说完,就听老司拍了下桌子。 “他们想得美!” “一年到头也不来看老子一眼,就想继承老子的钱,做梦去吧!” “他们要是让老子不高兴了,老子把这一栋楼,都上交国家,也不给那几个小白眼狼!” 老罗哈哈一笑,“他们在国外,来回也不方便嘛!再说志强和莎莎都是国外长大的,在国内住着不自在也正常。” 他就知道这司,是在说气话呢。 而他的女儿女婿外孙子们虽说也不常见面,但好歹过年的时候还是会来的。 原身老司头是没了老伴,儿子在国外定居了,所以才成了空巢老人。 而老罗的家庭就比较复杂了。 老罗也跟老司一样,童年和青年时过得比较坎坷,老司头没爹没妈,老罗则是跟着寡母过活,他亲妈改嫁了两次,老罗也算老拖油瓶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多吃口饭都怕遭人白眼。 老罗唯一能弄到点零花钱的地方就是捡点破烂去废品站卖,这个操作就成了执念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中年奋斗的时候,那是怕人笑话硬生生地给压制下去了。 但老罗奋斗的时候,事业也有起有落,第一任老婆就在他事业低落的时候,跟他离了婚,带着他大女儿再婚了。 老罗事业起色以后,就娶了第二任老婆,但第二任老婆比他小十来岁,就有点那个代沟,生了孩子以后矛盾更多,小妻子看不惯老罗的抠门,老罗看小妻子刷他的卡跟流水一样,心痛得不行,于是就经常吵,吵着吵着,就没感情了,小妻子索性跟老罗离了婚,分去了一半家产,也带着老罗的女儿再婚了,这下子小妻子可以尽情地花钱了。 老罗对两个老婆倒是没啥遗憾,遗憾的就是两个闺女。 总觉得没给她们完整的家,十分愧疚,所以在给女儿抚养费上头,那是相当的大方的。 后来女儿结婚生娃啥的,那都给补贴了不少。老罗的两个女儿,四舍五入也算白富美了。 而据原身的记忆来看,老罗的女儿们似乎也是有问题的,不过原身只见过老罗女儿几回,倒不好断定什么。 “老子都自在的很,他们花着老子的钱,有什么不自在的!” “老罗你也别老惦着给儿孙攒钱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都给他们弄现成了,不就把他们给养废了?” 老罗指着司静航,“哈哈,你现在说狠话,我还不知道你,嘴硬心软!” 第42章 包租老头(7) “不,我这回是嘴硬心也硬。” “我那个儿子算是瞎了,就我那孙子孙女,要是压根就没打算回来,铁了心要当洋鬼子,还指着啃爷,我那楼,是一块砖都不会分给他们!” 司静航说着就想起原身的回忆来。 原身的小孙子十来岁的时候曾经回过国,是参加x国的一个夏令营到国内访问来的。 原身百般期待地去见小孙子,结果小孙子满口蹦的都是洋文,说接他来家住一天吧,小孙子捏着鼻子嫌地方太差,宁愿住酒店,当然了原身也的确是不讲究吧,但原身最气愤的是,这小孙子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用华文写。 有句骂人的老话,叫忘了自己姓啥叫啥。 这小孙子可不就是么? 原身当时就怒了,打电话骂了自家儿子一顿,当然了骂一顿并没啥威力,主要是气得要把给儿子的补贴给停了…… 原身儿子可不就叫了一跳,再三保证等小孙子回去以后就监督他必须学好华文。 还别说,在金钱的驱动下,小孙子倒是开始学华文了,为了表示没有糊弄事,原身儿子还拍了小孙子写华文小短文的视频。 虽说那歪歪扭扭的字如同狗爬吧,但好歹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至于后来的孙女,他儿子倒是学了个乖,老老实实地让孙女也学了华文,程度似乎比孙子还好上一点点,但其实,据司静航的判断,这孙子孙女,都是地地道道的abc,香蕉人了。 老罗摇摇头,刚要说点啥呢,就听着他的手机响起来了。 老罗拿起来一看,先愣了下,“哟,稀罕诶,说曹操,曹操到,是你儿子打过来的!” 司静航呶了呶嘴,示意他接起来。 “喂,是小司吗?哦,是我,我挺好的……” “你爸?你爸最近没什么呀?最近天天见他……” 大洋彼岸,电波的另一端,拿着手机的中年人略停顿了下,目光转了转,有点词穷。 “问一下,是不是你爸想要再婚给你找个继母啊!” 中年人旁边还有个女人,不停地小声出谋划策。 “啥?你爸最近是不是谈了恋爱?” 老罗听到老司儿子这个问题,都差点噎了下。 “谈什么恋爱,没影的事儿!你怎么会想到那儿去了?谁跟你说的啊!” 老罗就瞅着司静航,肩膀耸动,不停地乐呵。 还谈恋爱,他们老哥俩天天忙活得很,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真没有,罗叔骗你干啥呀,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不过你爸身体最近不大舒服,你家里要是谁有空就来看看你爸吧,这老人啊,上了年纪,就乐意看着家里人整整齐齐的……” “嗯,是是是,我知道了,罗叔,那您先忙着,我再给我爸打电话哈……” 中年人放下手机,旁边的女人就迫不及待了。 “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要再结婚呀!这可不行啊,你要想想办法啊,要是你爸再找个二婚妻子,他还会原意给咱们那么多的钱吗?” 她是本地长大的华裔二代,原生父母都是开小杂货店的。她从小就是一路社区小学,社区中学,社区大学来的,毕业了也没找到什么不错的工作,就是打打零工什么的,幸好抓到了一个金龟婿,虽说罗大学没毕业就中途退学了,开了家公司也不赚钱,但在唐国国内家里还是挺有钱的,每个月都能拿到三四万刀呢。 这么些年,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很是美滋滋,她的名牌包包和衣服鞋子就没断过,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和学费也不用发愁。 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都羡慕她嫁得好,不用辛苦就能过上中产生活。 “罗叔叔说我爸和平常一样,没谈恋爱,不过,我爸身体好像不太好,他让我回国内看看我爸。” 其实也不是说他对亲爹没感情,主要是当年他被送出国念大学,零用钱是同班同学的好几倍,加上这边的环境又开放,他一时没忍住就贪玩了些…… 这不,就交了珍妮这个女朋友,两个人天天夜夜笙歌,四处游玩……结果就荒废了学业,被学校给开除了。 他爸虽然给他零用钱大方,可对他的学业也是看重得很,要是让他爸知道了,还说一顿打是少不了的吧,就是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也够他受的了。 所以他急中生智,就没敢告诉他爸,就想着自己再申请一个学校。 可这一玩起来,就总是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等到他准备好再申请的时候,珍妮又怀上了,他只好先结婚…… 说一个谎,就得编许多个谎把前头的圆下去。 不过还好,他儿子女儿接连出生以后,就很少回国了,而且还能借着小朋友多拿钱。 这么多年了,只要他不提,他爸也不会知道他其实最高学历还是高中。 他爸现在最关心的,是孙子孙女的学业! “回国?可是咱们计划好要去xx岛渡假啊!” 女人重重地坐到了沙发上,用脊背对着老公。 “还没定呢,我再想想,看看志强和莎莎他们两个能不能回国一趟。” 就因为撒了个大谎,他每次回去被亲戚朋友问起都觉得不自在,所以能不回就尽量不回。 但谁让老爷子掌握着他们一家的经济命脉呢? 还是得派个人回去哄哄老爷子! “嗯,那好吧。” 女人松了口气,反正她是不可能去唐国的。 早十几年前结婚的时候跟着司回去过,诶呀,实在是太落后了,空气不新鲜,街道上都是灰突突的,司的家很窄小,吃的饭都很油腻不健康……给她留下的印象太糟糕了,所以后来司再回国她都会找理由不用跟着。 老罗也放下手机,挤眉弄眼地,“你猜猜你儿子小司都问我啥了?” 司静航十分没好气,“我都听了个差不多,不就是说我要再婚了呗!” 也是原身在抠上面算个极品,但其实跟某些糟老头子比起来,还是强太多。 有些老头子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再娶个年轻女人回来,头发昏的要把身家分给小妻子的有的是……当然了,最后被骗得血本无归也常听说。 要是原身真的再娶上一个,估计着这儿子一家,就得赶紧飞回来,天天在原身跟前扮演孝子贤孙了……冲着上亿家产也不能拱手让人啊不是? 司静航想到这儿,突然顿了顿。 原身儿子是知道家里有钱的,但原身儿子并不知道他们家有几十亿的家产! 当初原身得到这一栋楼的时候,那会儿楼的价值并不高,原身老婆还差点跟他闹离婚。 原身儿子出国多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国内发展一日千里,房价更是坐上了火箭噌噌往上飞。 原身儿子压根不知道他们家的房产是一百多个单元房,而且总值有那么多! 叉烧儿子甚至都压根没到北府兰园这边来过! 司静航想明白这一点,很是感慨。 要是叉烧儿子知道有几十亿可以继承,怕是早就全家回来守着这一大笔财富了吧? 老罗哈哈大笑,“你儿子是太不了解你了,就你这个抠样儿,一把年纪了还舍得谈恋爱?” 人家现在的老太太们再找老伴,什么鲜花礼物的可是少不了。 当然了要是年轻点的女人,那更是要的多,他要不是舍不得破费,他也学别的老头再找个女人回来给他洗衣做饭。 司静航翻了个白眼,“谁说的,我今年也才七十岁,眼不花耳不聋的,再谈个黄昏恋不行啊?” 老罗嚼着花生米在那儿乐,“行,有什么不行的!” “我就等着看你能找着个什么样的后老伴回来啊!” 司静航就给他倒了杯小酒,“别等着啊,咱还是兄弟不是?一起去啊!” 固然那些一遇到黄昏恋就变成糊涂蛋的老头们不可取,可像原身和老罗这样,身家肥得留油,却偏偏要跟拾荒老人抢饭碗的,也不可取呀! 退休老人多姿多彩的生活呢,造作起来呀! 老罗就当个笑话听,“行,行,一起去!” 老哥俩闲聊到快中午,老罗就邀请司静航,“走吧,咱去我那儿下点面条。” “吃什么面条,咱叫个外卖……” 老罗的厨艺,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司静航自己的厨艺虽然不错,但原来房子里厨房他看不上,洋房这边的还没收拾好,他又不乐意去老罗家做饭,所以还是吃外卖吧。 司静航就在手机上下单,点了几样外卖,不光给他和老罗订了,还给房子里干活的工人也都订上了。 老罗斜眼瞅着司静航的新手机,这老小子操作手机跟玩似的,刷刷刷几下,就把手机搁那儿了。 “这,这就订上了?” “是啊,这个智能手机,就是比咱平时用的老年机方便好玩。你哪天也去换一个,我认识营业厅的小伙子,能给你打个内部折扣价。” 老罗使劲摇头,“我可不碰那玩意儿,学不会!” 刚退休那会儿,他也跟风去上过老年大学,学那什么电脑之类的。 结果一个班三十个老人,就他成绩最差,就一个开机他都学了就忘,太丢人了,还让班里的同学给笑话了,后头他就没再去了。 “不用学,你就用手指在上头戳啊戳的就行了,等你买回来我教你!” 老罗眼睛闪了闪,明显有点心动,但还是摇头。 “不,还是不学了。” 说着话外卖就送来了。 司静航点的这一顿,有荤有素,味道还不错,店家还送了几杯自制的酸奶。 老罗跟着司静航吃了这一顿,摸摸肚皮。 “这家的饭还挺不错的!” 说实话,早年两个人都是在外头打拼过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只是后来年纪上来了,三高也上来了,吃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了,再加上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地就成了一顿面条打发三餐了。 “那是啊,我专门找的口碑不错的店。” “这些都能用手机看?” “能啊,你看就是这样……” 司静航就给老罗演示一番,老罗起了兴致就拿着司静航的手机在那儿戳啊戳的。 忽然院门口就有人叫了声。 “司叔,司叔!” “什么事?” 司静航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那儿,都是他的租客。 说起来原身跟租客们都在一个楼里,租客们有的时候会过去找他交房租什么的,但从来也没有这么一起过来的。 “呃,是这样的,司叔,我下个月十号要换工作,可能不在这儿住了,这不是正好是九号么,我过来说一声。” 租客搓着手,笑容里有些不大好意思。 司静航就认出了这个租客,就是跟小杨住同一套房子的。 “司叔,我也是来跟您说一声的,我女朋友毕业了,我们打算租一整套房子。” “我也是,下个月就不租了……” 居然足足有七八个人都来说自己不租了! 司静航还没说话呢,老罗在里头就听见了,“咋回事儿?这不租房怎么还都赶一块儿了?你们这是搞什么呢?” “老司我就说你不要这么烂好心吧,就该押一付三,不该让他们押一付一,说不租就不租,当咱这是月租房呢?” 第43章 包租老头(8) 司静航站在院门口,目光从这些要退租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有的还端个笑脸,有的就很是不以为然,而那个跟小杨同住的租客,则有些讪讪地移开了视线。 司静航就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被挖了墙角了呗! 房东和租客的关系,一向都有些微妙。 有的房东,虽然有房出租,但自己也有房贷要还,这边的房租收不上来,那边就没钱还贷,自然是一分钱都要计较的。 但如原身老司这样,有退休金,没有贷款,还有一大堆房子出租,多几个租客,少几个租客,又有多大差别? “哦,好的,知道了。等你们搬家的时候我过去退押金。” 司静航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其实要是让原身在这儿的话,那肯定是要气得不行的。 原身虽然抠,成天捡纸箱瓶子挣点小零花,可是在出租房子上头,那是挺厚道的。 从来就没有胡乱提高过租金,也从来没在水电押金上头动过手脚。 老司头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让来退租的租客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但老司头却不跟他们多说,答应了之后,就把院门一关不理他们了。 “诶,想想还有点舍不得了。” “是啊,老司头这人抠是抠,可租他房子还是挺省心的,我住进来租金就没涨过。” “房租虽说没涨过,可这房子里看着太low了!生活没有幸福感啊!” “虽说这边的房租也不算贵,可是小杨那边的房子更便宜呀!能少100呢,这一年就是一千二呢!而且小杨不是都带着咱们去看了么?那房子光是看着,就特别温馨,特别小清新,住进去肯定特别快活,能发多少朋友圈儿啊!” 租客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路上还议论纷纷的。 “嗯,还别说,要是光少一百我估计还懒得折腾,就是看着人家那屋子,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子特别的气息,当时我就特别满意了,这可不就是我梦中的房子吗?” “是啊,我也是看中了那个房子了,什么都是全新的,房价还便宜,实在是……” “可不,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了!” “也是小杨他们公司才开始拓展业务,才有这种优惠的,以后估计就没有了,咱们也是幸运,赶上了。” “咱们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不租了,老司头想再找租客,还是很容易的。” “老司就是太古板了,他的房子其实也不差,就是舍不得花点钱装修。” “你说得简单,他的房子那么多,要都装修的话得花多少钱啊!” 说到这儿,租客们忽然都沉默了。 是啊,他们这些没房子的,还嫌弃人家老头的房子没装修,人家的房子再破,可是人自己的呀!而且还是一栋楼! 院子里,老罗正愤愤不平呢。 “我呸!都是些什么人啊!” “平时也不见一个人来退租,今儿突然就跟约好的一样,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小杨走的时候,就怪声怪气的,肯定是他来挖的墙角!” “特娘的,这也太不是东西了,我这儿还有他手机呢,看我不骂他!” 司静航赶紧拦下老罗,“没必要!” “那就让那个毛头小子,白白坑咱一回?” “也不算坑吧,你是不知道啊,被他忽悠着的这些租客,平时都是事儿多的!他们走了,我还省心了呢!” 老罗停了停,“那这猛一下子,上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租客?” 他和老司两个人刚开始当房东的时候,那都是去打印店里打出租广告,然后贴到电线竿子上……总之挺不容易的,不过做起来以后,租客们有的时候会介绍朋友过来,这样基本上不会有很多空白期。 司静航就笑了,指指洋房,“现在的年轻人租房,不是还讲究颜值么?我就打算把那些空房子都装修了。” “那得花多少钱啊!再说这装修不得花个把月的?” 老罗一想到亏出去的钱,哪怕不是他的,也心疼得不行。 “装修好了,租金也能涨上一点,而且不用愁租不出去了。我看你的房子,才最应该好好装修下,不管是卖是租,都能多弄点钱。” 司静航回想着原主的那些房子,装修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厨卫什么的,都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屋里也没什么家具家电,租户们都是来北城打工的,不是自己的房子也舍不得配什么好的,因此不管去哪一套房子,都没有什么看着温馨舒适的。 而老罗,跟原身也差不多,虽说是洋房,但他根本舍不得下血本在出租房上,把个洋房搞得跟个农家院一样,来租房的租客们一看这个环境,讲究点的就摇摇头走人了。 “那我也不瞎折腾!” 老罗对于要往外出钱的花费,那是说什么都不干的。 司静航笑笑,也不费心思说服老罗了,反正等到他那边出了成果,老罗见了好处自然就乐意了。 一个月过去,洋房就装好了。司静航急着入住,没有大动,主要是软装,因此速度就很快。 洋房里原本的几样家具司静航看着实在不咋地,就把旧家具给处理了,添置了新家具和家电。 他这才从宾馆里搬进洋房。 六栋楼那边,这个月走了差不多二十几个租客,腾空了十来套房。 司静航就去找了其他的租客,尽量地腾出连在一起的几套房。 这几套房的户型不同,司静航就跟据这几套户型的特点,设计了四种风格,拿着设计图去找了个装修公司。 因为司静航一下子就装好几套房,算是大客户,装修公司还给了他个优惠价,动作也很快,工人和材料第二天就到位开工了。 司静航盯着工人装修了几天,看到这些人干活质量还算不错,就不再时时盯着,每天下午过去瞅一眼就行。 这天老罗还在外头捡瓶子呢,就接到了司静航的电话。 “老罗,晚饭来我家吃。” “好呀,我快六点过去!” 老罗捡了半袋子瓶子就回家了。 之前捡瓶子都是两个老伙计一起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捡,其实也有点没滋少味的。 老罗在家洗了手,换了身衣裳,就奔司静航住的洋房去了。 这个洋房,价值差不多一千万,司静航跟他说好了,年底之前就先付他租金,等过了年,就把这房子买下来。 跟老司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而且老司的身家可比他富多了,老罗自然是不担心司静航会说话不算。 他才走到院门口,就瞅着那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但门口却并没有人影,老罗左瞅右瞅,稀奇不已。 “看啥呢,老罗进来吧!” 旁边不知道从哪传出来老司的声音,差点把老罗给吓了一跳。 等走进院子,老罗往院里一瞧,就是目瞪口呆。 原本荒凉杂乱的院子,现在可是大变了模样! 院子里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两边种满了花草,这会儿正是叶子碧绿,花开得正艳,而小径的尽头处,搭起了座小小的木制凉亭,凉亭里摆着藤桌藤椅,桌上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那摆盘的布局,器物的模样,足能比得上北城有名的私家菜了。 而从前跟着他一起捡瓶子的老司,这会儿穿了身雪白的传统对襟大褂,宽松黑绸裤子,千层底的缎面布鞋,原先满头的花白头发染成了乌黑,胡子给修剪成短短有型的,姿态悠闲地坐在藤椅上……那股子范儿,就透着说不出的有品味,有文化! 跟他一比,老罗就觉得自己穿的老头汗衫、半旧运动裤和补丁拖鞋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老,老司,你这是,大变了模样了啊!” 老罗走近了瞧,发现这老伙计,居然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扮来了?” 他说着就想起了那天的话题,“你不会真想去搞第二春,夕阳红吧?” 司静航哈哈一笑,“快坐,快坐!” “我这是突然想开啦!” “虽说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能像小年轻那样还有大把的未来吧,但咱们也不能稀里胡涂地过啊,咱又不是没钱?干啥天天跟人家困难户抢瓶子呀?咱们明明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是?” 老罗纳闷,“发挥啥更大的作用啊?” “你看吧,咱这小区,离着两个科技园这么近,那些在科技园上班的年轻人,是不是在咱这边住最方便?” “这没错啊。” “咱们俩,我有差不多一百套房子,你有十来座楼,咱们是不是小区里最大的房东?” “那倒是……” “所以咱们管理好这些出租屋,让年轻人们能住得舒适,住得安心,是不是就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了?” “唔……” 老罗还是纳闷,“可咱不是已经在出租了么?而且这小区里,谁能比得上咱哥俩厚道,从来不乱涨房租的?” 司静航就反问,“要是咱们这房东当得那么好,这个月初我那边走的二十来个租客,他们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给忽悠走了?还不是我的房子看上去,比不上人家的?” 老罗一时语塞,不过司静航一挥手,“咱先吃饭,吃个半饱了再接着聊……” 老罗就瞅那些菜。 芙蓉鸡片,肉沫豆腐,黑椒小牛排,玫瑰鸭脯,外加一道排骨玉米山菌汤。 老罗各样菜都尝了口,顿时眼前一亮。 “味道真不赖,老司你是从哪家店点的外卖!” 现在的老罗虽然抠,一顿饭就吃点烂面条,可中年在外头应酬,还是见识很广的,就这个菜的口味,怎么也快赶上那些私家菜的水平了。 “我自己做的。” “不可能,要是你做的,从前怎么不见你露这一手?” 司静航看老罗不信的神情,就指了指厨房的位置,“以前那个旧厨房太破旧,我的厨艺发挥不出来,现在弄得还像个样,这不,就露一手了。” 四个菜虽然不多,老罗还是吃得有点撑。 他就看着老司又从厨房里端出茶盘来,泡了两杯色泽艳艳的红茶。 而且那个泡茶的动作吧,真跟他见过的茶艺师似的,如同行云流水一样。 老罗喝着带着香气滟滟的茶水,心里倒有点恍惚起来。 这种精致讲究的日子,他从前似乎也是有过的。 是在娶第二个老婆,家里又发了点小财的时候? 那会儿第二任还没那么作,两人感情还没破裂呢…… 一晚上两个老伙计就谈起了去旅过的游,吃过的好吃的,碰到过有趣的事,一直到了夜里十点,老罗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自家。 打开院门,就着路灯,他就看着自家的院子,靠墙堆着装瓶子的麻袋,大门上的黑漆掉了还没补上,院里进门的路,好几块砖都碎了,在夜里更显得坑坑洼洼的。 好像是有点不太像样子哦…… 第44章 包租老头(9) 下午一点,从北城国际机场第二航站楼的出口,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 这会儿正是阳光猛烈的时候,这两人一起出来,就忍不住都眯起了眼。 年轻女孩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摸出墨镜戴上,用英文小声抱怨着,“要不是爸妈逼着我来,我才不愿意过来!我现在就想赶紧躺到酒店的床上!” “sasha,你可别忘了你的任务。” 年轻男孩明显比女孩大一点,听了这话就提醒她,“要不是你非得拖着我,我现在还在跟女朋友一起在沙滩上开party呢!” 女孩嘟起嘴,“花钱是大家的事,怎么要钱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任务了?” “因为你是女孩子,是爷爷最心疼的小孙女呗!” “算了吧,华国人都是老思想,重男轻女,爷爷最重视的,还是你这个孙子呀!” 两个人斗着嘴,在引导员的帮忙下,打了辆出租。 坐到后座上,的哥回头问,“两位去哪儿啊?” 两人互相看一眼,男孩不确定地说了个地名。 四十分钟后,站在一片商业大楼前,两个人都傻了眼。 “你怎么连爷爷家都不记得呀!” “以前就是在这儿住的啊!我哪儿知道拆迁了?” “那现在怎么办?” “打电话给爷爷吧,希望他的手机刚好在身边。” 司静航正站在自己的小院里,手里捏着鱼食,悠闲地撒着。 他让人在亭子边上弄了个袖珍鱼池,打电话给水族店预订了几条小锦鲤,这不,刚刚收到货,几条小鱼儿在池子里游得挺自在的…… 他正琢磨呢,这院子里似乎还是少了点啥……要不,明儿再去抱个小奶猫回来? 这时手机就响了。 司静航看了下来电人,眉稍微微一动,才斯条慢理地接了起来。 “是志强啊……哦,你和莎莎一起回国了啊?” “啊,对,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住了。” “怎么没跟你们说,早好多年就跟你们说了,是你们不上心吧!连你们奶奶过世,你们两个小的都没回来!” “现在在……离原来那地儿有点远,打车大概也得四十分钟吧,我一会把具体住址给你发过去!” 司静航挂了电话,发了几个短信,喝了杯茶,这才回卧室,把之前没扔的旧衣裳找出来,背着手,出门去了。 司静航先去了趟老罗那儿。 老罗看着司静航又换回了从前的破烂老头衫,十分纳闷。 “这是咋回事?怎么又穿成这样了?你这一个多月都成天捣饬,冷不丁邋遢一下,我都瞅着不习惯了!” “志强和莎莎来了!” “啊?” 老罗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这可是好事啊!你这老家伙不是总念叨着孙子孙女不来看你吗?这回可乐坏了吧?” “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石板路那边呢!” “石板路?唉哟!早就拆迁了,孩子们可是扑了个空。” 老罗说到这儿,心里还忍不住有了点优越感了。 他家的外孙们虽说也不咋地吧,但好歹还能知道姥爷家在哪儿! “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暂时搬回6栋楼那边去了,你要是碰见这两个小家伙,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老罗瞪眼张嘴,拿指头空戳着,“你说说你这老东西,平时是千盼万盼的,这会儿真来了,你还要作上了!” 都是老狐狸了,谁还不知道谁呀! 这老司,本来都把洋房拾缀好了,孩子们来的也能住得舒服点儿,这老家伙,不知道那股子轴劲儿犯上了,非得作妖,要回原先那房里住去! 孩子们都是在国外娇生惯养长大的,能住得下去么? 司静航嘿嘿一笑,“你当他们回来是陪我这个爷爷的?这两个小东西,肯定是因为我少往那边打钱了,害怕我真找了个后老伴,过来监督带要钱的!” 要搁着原主的作风,就是一个人在这边老年痴呆了都不见得能等着儿孙来照顾。 但让他这杀手锏一出,都不用废话,两个孙辈就都来了! “可见啊,咱这当老人的,还是得时不时地作上一作。” 老罗摇头笑了,“行吧,我就看你能作出个什么好结果来,可悠着点,别玩砸了!” 司静航辞了老罗,回到6栋601。 因为他后来搬到了洋房住,这601的东西就没来得及扔,这会儿倒是现成了。 “哥,这边的房子都没有咱们那儿漂亮!” “爷爷就是住在这儿啊?那咱们也要住在这里吗?看着房子都那么小!” “行了,别啰嗦了,就算住也住不了几天。” “6栋楼,应该是这个楼了……601是哪一个呢?” “我打电话给爷爷……” 司静航都没等着孙子孙女打电话,他直接从窗户上就看着了两个小洋鬼子。 “志强,莎莎!” 两个人还在那拨手机呢,就看着一楼的某个窗子上,露出个老头子的脸,还冲他们招手。 “呀,是爷爷!” 司静航打开单元门,领孙子孙女进来。 两个年轻人热情地同爷爷拥抱了下,不过等放开的时候,都注意到了他们爷爷身上穿的老头衫,这老头衫的质量不咋地,还洗得发了黄,让穿的人也显得不太干净。 “志强,莎莎,你们怎么突然就来了,之前也不说先打个招呼,爷爷好去接你们!” 司志强是个一米八的小伙,黝黑的皮肤,细长眼睛,已经是典型的x国华裔年轻人的长相了,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跟老司有什么血缘关系。 而司莎莎呢,一米七的个儿,也是黝黑皮,细眼睛,还额外地染了个红头发,编成了许多小辫儿…… 就算司静航世界各地都走遍,也着实欣赏不了这便宜孙子和孙女的外表。 “爷爷,我们好多年没见你了,这不是来给你们惊喜么!” 虽说爹地妈咪是让他们来突击侦查下爷爷有没有找后老伴,再让莎莎好好哄哄好头子的。 但司志强再傻,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呀! “是呀,爷爷,这就是你的家吗?” 莎莎说着,目光早就开始四下打量,但打量了一圈,这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 这也太破旧了吧? 真的跟第三世界的贫民窟差不多了呀! “嗯!爷爷和奶奶以前在这儿住了有七年了。” “现在这个房子只有爷爷一个人住,你们来了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有你们的空房间,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哈。” 老司的这个房子说实话,面积还是不小的,足有一百平。 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好多一家好几口住的,都不到这房子的一半呢! 但这两个年轻人,可是从小就住大house,出入都是星级宾馆的小公主小公举,哪里住过这么简陋的屋子? 更何况原身俭朴,什么旧东西都不舍得扔,窗帘墙面地板,还有家具看上去都像是蒙着层灰黄色儿似的! 二人的小黑脸都有点失色了。 这个房子里会不会有咬人的虫子,床单上全是细菌? 这夜里还能睡着着吗? “来来来,你们坐了一天的飞机,肯定都累了吧?把行李放下,先休息下,爷爷给你们叫了外卖,一会儿咱们就能开饭啦!” 司静航也是演技上来了,热情地给孙子孙女两个人又拿水果,又倒茶水的。 趁着司静航去点外卖的时候,莎莎端起缺了个小口的杯子,嫌弃地看着里头的茶水,一口没喝就放下了。 “哥,咱们真的要这儿住吗?” “是啊。” 司志强也没碰茶水,不过他拿了个苹果啃,这来回折腾,他早就口干舌噪的了。 “反正就住三天,我已经订了回去的机票。” 他最大的任务就是来侦查下爷爷有没有再婚娶后奶奶。 刚刚他看了,这屋子里又破又旧,冷冷清清,屋子里没有女人用的东西,而且一共就三个房间,除了爷爷住的卧室,就是给他们安排的两间了…… 所以说爹地妈咪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大怪小惊?大小惊怪?管它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了。 “你是只住三天啊……” 可我还要住满一个假期呢! 莎莎不满地看向她哥,还想抗议点什么呢,就听着外头响起了门铃。 “走,咱们去看看……” 头戴卡通头罩身穿红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拎着大袋子站在门口,司静航接过外卖道了谢,一转身,就对上两张好奇的小黑脸。 “爷爷,刚刚那人是干什么的?打扮得好特别。” “送外卖的啊。” 司静航把外卖摆在客厅的方桌上,“你们肯定也都饿了吧,来看看爷爷给你们点的外卖,喜不喜欢吃?” 猪手花生煲,泡椒凤爪,皮蛋豆腐,蒜泥白肉,还有个鸭血粉丝汤…… “快尝尝,到爷爷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啊。” “莎莎,你尝尝这个猪手花生煲,里头有很多胶原蛋白,可以美容的。” 莎莎用公勺抖着手伸过去,最后还是只舀了点花生米和胡萝卜。 在x国,她和她哥都是不吃这个下脚料的。 偶而见她妈咪炖猪蹄汤,她都要远远地跑开。 但是,她爷爷点的这些个菜,没有一样是正常的菜呀! 凤爪就是鸡爪,看着就像恐怖片! 皮蛋,有名的死亡之眼,女巫的魔法蛋! 蒜泥白肉,那白花花的肥肉,看着就不好吃呀! 还有这个汤,这个颜色,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她爷爷怎么这样? 她还记得,小时候来唐国,都是她想吃什么爷爷就跑很远去给买的。 有一次她哭着要吃牛排,爷爷奶奶两个人跑遍了附近的超市,才买到了她喜欢的雪花小牛排。 “咦,你们怎么都不吃呀!” 司静航为了挑便宜孙子孙女不吃的菜那可是费了一番脑筋。 原身一个身家几十亿的隐型土豪,为了儿孙自己过着俭朴过头的生活,结果呢,这些儿孙,哪有一个把老头当回事的? 原身就为了五万块钱,硬生生地给激动过去了! 虽说最不孝的还是原身的儿子小司吧。 但这两个孙辈也是不咋地。 没错,在国外,是没有如同唐国一样的孝敬老人的传统。 可国外也没有老人无私为儿孙奉献的传统呀! 不能什么都捡着你们得利的来吧? 志强和莎莎的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 志强看着自己妹妹一张嘴,似乎就要说点什么,赶紧抢话。 “啊,爷爷,谢谢你为我们准备的饭菜,其实都是很美味的,只是,只是……” 司志强本来想委婉地说一下他们不爱吃这些。 然而看到他爷爷的眼神,他本能地就改了口,“只是我们才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非常的困,所以,有点没胃口。” “哦,是这样啊。那算了,你们少吃两口,就去休息吧。你们放心,爷爷给你们铺的,都是干净的床单和枕巾,被罩也是才洗过的。” 司静航这话倒是真没掺假,他是想要考验一下便宜大孙子和孙女的,可没想着虐待孩子啊。 桌上这些对于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志强和莎莎来说,是黑暗料理,但对于司静航来说,算是难得的风味小吃。他可是在网上精挑细先的口碑美食呢。 他就没管孙子孙女,自己坐那儿,啃啃凤爪,夹块猪蹄,再喝两口粉丝汤…… 莎莎本来想按着妈咪教的那样,讨好她爷爷一番的呢,结果瞧见这场景,神经都要崩溃了,捂着嘴就逃,“爷爷,我好困先去睡一觉……” 第45章 包租老头(10) “爷爷,那个,我在北城有个同学在这里当交换生,他请我去他们大学玩,我想过去看看……” 一夜无话,在早饭的饭桌上,又是老北城特色:卤煮和油条。 司志强装模作样地从桌子中央的大盆里打了一点点酱色的汤,又装模作样地喝得有滋滋有味,啃了一根油条,就表示自己吃饱了而且碰巧要去见同学。 司静航这个亲爷爷笑得特别慈祥,“去吧去吧,和同学在北城好好玩,咱北城有意思的地方多着呢。” 当他看不出来这小子其实就是找借口去外头住呢。 “哥……” 莎莎期待地看向她哥,希望能把她也给带上。 昨儿她是太累了,在那么简陋的房间里居然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到她睁开眼睛,看到发黄的天花板,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木板床,还有起皮的地板革,她就想马上离开这里,住到正儿八经的酒店里。 司志强冷酷地转过头去,当做没看到妹妹的求助。 她要在这儿负责哄爷爷,一整个暑假都得呆在这儿呢,还是要尽快习惯才好。 “莎莎,你是不是也有同学在北城,要不要也找他们玩去?” 司静航把这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还故意好心地提醒了下便宜大孙女。 她也希望有啊! 莎莎强颜欢笑,“不,我没有,我就呆在这儿陪着爷爷。” 就算有她也不能去啊。 她又不像她哥,财大气粗的,有钱住得起酒店。 而她不光零用钱紧张,上大学的学费都还没准备齐呢! 她爹妈说了,上大学的学费,就看她能不能从爷爷这儿弄到了,如果弄不到的话,就让她自己背助学贷款! 真要是贷了款,那么多的钱,她得还到什么时候啊! 她当时就气坏了,大喊大叫,说这不公平,她哥当时上大学可一点都没操过心,而且零花钱还一直很富裕。 她爹妈就说,那会儿爷爷给的钱足够花,这会儿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大幅削减了给他们的钱,而目前最大头的支出就是她的学费,所以…… 所以,要不是为了能没负担地上大学,她才不会跑到唐国来陪着一点也不熟的爷爷住呢! 司静航露出欣慰笑容,“这可真是太好了,爷爷早就盼着能跟你多呆上几天呢!” 原身老伴临终的时候都没见着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和小孙女。 司志强拎着个小包准备跑路了,听到这话还装了下,“爷爷,我去跟老同学聚会一下,晚上再回来陪您!”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快晚上,他就打电话找个借口回不来,反正他在家里夜不归宿的时候早就编习惯了。 司静航当然看出这大孙子说的是假话,但他又不在乎。 反正又不是他的亲孙子,就算是,如果长年见不着,见着了也总是耍小聪明的孙子,他并不稀罕。 “嗯,好好玩啊!” 送走了便宜大孙子,司静航就带着便宜孙女出了门。 “爷爷,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你罗爷爷家,你小的时候还见过他,他给了你一个金锁片当见面礼呢!” 莎莎恍然,“哦,金锁片我知道。” 虽说她也不怎么喜欢来自唐国的东西吧,但金锁片好歹是金的,她还是收藏着呢。 司静航本来是想让孙女去老罗家再受一下教育,谁知道祖孙俩才走出楼门口,楼上就有人探出窗子,冲他大喊,“司叔,司叔!” 司静航原地站定,回喊,“什么事儿?” 如果司静航是两三个出租屋的房东,那除了收租或者退租,一整年都可能没啥事情。 但谁让原主老司头有一百个出租屋呢? 什么下水道堵了,电线短路了,灯泡不亮了,哪里漏水了…… 这就都是房东的事情了。 原主抠门,能自己干的都自己干,但他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做的活还不利索,就常常遭租客嘀咕,司静航就不一样了,直接在网上找了个住在附近的水电工,有什么活儿就给水电工打电话,只要能花钱的,绝对不自己干。 “司叔,我们七层楼道里的灯泡不亮了!” “知道了,一会儿就找人去换!” 司静航答应得很爽快。 原身不是抠么,这楼道里用的照明灯啊啥的,他都是统一批发的节能灯,瓦数还小,照得楼道里昏惨惨的……实在是影响出租楼的形象。 司静航倒是想全给换了,但一来全楼将来都要装修到时候可以一起换,二来原主囤的几百个灯具还堆在地下室呢,能多用一个是一个。 司莎莎就看着她爷爷朝她看过来,笑眯眯的。 “爷爷?”忽然有点不太妙的预感。 “咱先不去了,先把正经的活干完了再说。” 五分钟后,七层的住户听见楼道里的动静,就打开门探头观察。 就看着一个高个子小黑妞,肩膀上扛着个□□,愁眉苦脸,垂头丧气。 “爷爷,是这儿吗?” 司莎莎心里是崩溃的。 她好好的一个中产小公主,居然要扛着□□,来做这种换灯泡的苦累活儿! 她爷爷叫她跟着去地下室扛□□的时候,她当时就想撂挑子了。 但是她爷爷又说了,只要换好了楼道灯,他给她发一个七百块的红包。 七百块,相当于一百刀呢啊! 因为这两个月没收到足够的生活费,她老爹老妈已经先从家里最弱小的下手,无情地剥夺了她的零用钱了! 而她因为随波逐流,没有存钱的概念,也是个月光小公主,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到一百刀! “嗯,把□□放到这儿吧。” 司静航指了个位置,还抽空对那个女租客点了点头。 “司叔,这位是……” “我孙女,这不,放暑假了来陪我。” “啊,挺好挺好,您可真有福气。” 女租客好奇地又多看了房东家小孙女几眼。 看看人家有钱人家的孙女,这小脸晒得,肯定是经常干活的! 要她爷爷能有一百套房子,她肯定得天天保养当白富美啊! 诶,有钱人的怪癖,穷人不懂啊! “来,你扶着□□,爷爷来换啊!你在下头递灯泡就行了。” 司静航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就要去爬□□。 司莎莎认命地抢过这个活儿,“不不不,还是我来,爷爷您歇着!” 为了大学学费,为了一百刀,拼了! “那行,我扶着□□,你小心点啊!” 司静航眯着眼,瞧着便宜孙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换好了楼梯灯,心里倒是点了点头。 似乎还有点救? 七楼的声控灯恢复了运转,七楼女租户探头出来道了声谢。 “司叔,你们等等啊……” 女租户转身进去,拿了把工艺团扇出来,“这是我们公司做的汉宫秋周边,送给小妹妹玩。” 司莎莎肩膀上扛着□□,手里又被塞了扇子,只能机械地道了谢,跟着爷爷坐上了电梯。 “爷爷,为什么不请人来换灯泡啊?” 她妈妈说过,爷爷奶奶在北城,是很有钱的,可是她来了以后,发现爷爷住的地方,过的生活,跟x国的穷人一样啊! “因为要省下钱来,寄到x国给你们花啊!” “你看看,这整栋楼都是爷爷的,有差不多一百个租客,房子都十多年了,需要很多维护,但是大部分的钱都寄走了,爷爷这里可不就是只能尽量节省了。” 司莎莎,“……” 好像她们一家人,是有点过分哦…… 回到地下室放了□□,司莎莎洗了手,祖孙俩仍然往老罗家来。 司莎莎站在老罗院子外头的时候,还在那儿心想呢。 罗爷爷家好像比自己爷爷家要有钱一点哦! 然而等到她走进去以后,这才发现,她是太天真了! 见她的眼角直往墙角的废品袋子扫,司静航故意说,“罗爷爷和我,我们两个这不是退休了么,就想着发挥余热,为社会的环保做贡献,义务地在大街上挑捡可回收的物品,等攒得多了,就送到回收站去。” 司莎莎还真信了,“原来是这样!” 感觉爷爷们的境界好高的样子呢! 老罗就瞅着老司头把自己的孙女给骗得一愣一愣的,都快憋不住笑了。 “来来来,屋里坐!” 一进屋,司莎莎也被那立体全彩八骏图给震了下子,心想虽说她爷爷住得没有罗爷爷好,但品味还是强一点点的。 等坐到了沙发上,面前摆了一堆的零食和水果,司莎莎昨儿晚饭和早饭都没吃好,而且她脑子里也没客气这个概念,就拿起水果来啃着。 老罗还怕她无聊,把自己家外孙子和外孙女的像册拿出来给她看。 “看看,莎莎还认识他们不?你小的时候来我家,你们几个玩得可好呢!” 司莎莎本来是礼貌地接下来翻翻看,但看着看着就被像册里的造型给吸引了。 尤其是罗家外孙女,穿的那一身长袍长裙,显得仙气飘飘,眉眼精致如画,简直美呆了! 这,这个就是汉服吧? 司莎莎虽说只回过一两次唐国,对唐国文化传统什么的都没兴趣,但好歹也是知道有这么个词的。 “真好看!” 要是按照x国的审美逻辑来说,这皮肤太苍白就没有活力,不健康了,可是人家这位小姐姐,皮肤洁白无暇,鼻子不高不低,眼睛不大不小,还特别有韵味……没有不健康,反而仙气十足! “好看吧?” 司静航悄眯眯地观察着孙女的神色,适时地来了句,“莎莎喜欢吗?爷爷送你一套汉服,咱们也拍好多漂亮小仙女照片?” “嗯,不用……” 司莎莎才要说不用了,就看见她爷爷已经打开手机,不知道点了点什么,手机页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堆的汉服照片。 “现在买这些汉服很方便,而且也不贵,正好莎莎要在国内住一个假期,买来玩也挺好啊!” 司莎莎只瞄了几眼,就被那些美仑美奂的漂亮汉服给勾了魂。 “嗯,好吧,谢谢爷爷。” 司志强这天晚上,果然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没回来。 说是跟朋友们一起去爬山,然后不小心错过了回来的车,所以只好住在那边了。 实际上司志强是找了个酒店,美美地住了一夜。 司志强到了第三天才回到北府兰园。 飞机还是夜里七点的……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这样就不用在爷爷家那破房子里住啦! 司志强走的时候,他妹妹和爷爷一起把他送到机场。 司志强在出租车上就观察他妹,好像不是那么抗拒呆在唐国陪爷爷了哦? 等到了机场,他趁着爷爷去洗手间的时候,就拉过他妹。 “记住爸爸妈妈的委托,想想你的学费,千万别冲动,坏了事……” 司莎莎有点敷衍地答应着,“嗯,知道了!” 就说她哥烦吧?早都答应过的事了,还要来说,都耽误了她看小视频。 爷爷昨儿给她玩了他的平板,上头有个app,里头有好多有趣的小视频!于是她就在自己的手机上也装了!昨儿睡觉前看了一个小时,看得太上头,让她都忘了烦恼爷爷家的卧室太差这回事了! 第46章 包租老头(11) “哇,太漂亮了,爷爷,这是给我的吗?” 今天一大早,快递小哥就来敲门,放下了两个包裹。 在司静航的示意下,司莎莎就拆开了包裹。 原来是两套漂亮的汉服! 一套是淡淡的粉色,就像是初开的樱花一样。 另一套是非常高级的石绿色,还搭配着极其精致的各种绣花。 司莎莎拿起来比划了下,少女心就被这漂亮的衣服,柔软的手感给征服啦! “那可不是嘛!难道爷爷能穿这小姑娘的衣服吗?” 司静航就是故意的。 他上辈子走遍了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 那种极其偏执的人还是很少的,大部分的人还是有基本的审美,基本的是非观的。 就像司莎莎,在国外出生,国外长大,审美虽然被歪曲了一点,但基本的底线还在,又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于美得无可争议,质量上乘的汉服,那是没啥抵抗力的。 因此欢呼一声,就抱着衣服跑去卧室了。 没几分钟就跑出来,两眼闪闪亮,“爷爷,我穿这个好看吗?” 司静航就瞅着一个小黑脸穿着仙气飘飘的汉服,衣带什么的都系得七扭八歪的,人家掌柜赠送的披帛居然当成了围巾,绕着那小脖子好几圈…… 但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算跟朵黑花似的,那也是花啊,还是好看的。 “好看,我孙女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这个不是围巾,是这样系的。” 司静航就给便宜小孙女发了个汉服小科普视频。 现在的年轻人啊,能人倍出,拍个科普小视频,里面的真人模特小哥哥小姐姐一个个都跟画中仙似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而且科普的各种时期的汉服也挑得又有代表性,又美到不行。 整个视频简单养眼不枯燥,这不,小孙女才点开,就抱着手机去一边津津有味地看去了。 司莎莎也是琢磨了快半天才琢磨出汉服的正确穿法。 一套唐制,一套宋制,她换了这套换那套,还拿出手机来自拍。 还在那儿嘀嘀咕咕,“为什么我拍出来就没有人家小姐姐的好看?” 因为你把小脸晒黑了呗! 司静航心里嘀咕着,但好歹是当爷爷的,没发声打击小孙女的积极性。 人家白皮肤的老外,因为缺乏黑色素,适当地晒一晒,美一下黑,还是活力好看的。 可你一个黄皮肤的,也被他们那套审美观给洗脑,也跟着把自己晒成了黑泥鳅,那就别怪颜值下降好几个度了。 “莎莎,等回来咱再研究啊,先跟爷爷去收房干活。” 一开始司莎莎内心是拒绝干活的,但是她爷爷说话算数,每次干完一件活,就会真的给她酬劳诶! 要是按着这个速度攒下去,她不光能赚到大学学费,还能有一笔不小的零用钱呢! 所以她也就有活必干了。 “爷爷,我可不可以穿着这个衣服去!” 美貌无观众,就跟衣锦夜行一样一样的。 司莎莎虽然发了朋友圈,但那边的同学朋友们都还在睡觉,没人点赞留评多么的难熬呀! “还是别了,咱们这是去收房,怕是个体力活。” 司静航把各种工具斯条慢理地放进了大包里。 司莎莎跑回卧室里换上了方便的t恤和牛仔裤,好奇地看着司静航的各种工具。 “爷爷,这些是什么?” “验收工程用的工具,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爷孙俩一起来到顶楼。 为了尽量不影响别的租客,司静航是从顶楼的一排房子开始装修的。 工长已经等在了门口,“老爷子,您来验收啦?” “您放心,我们给您装的都是最好的,您看看这地板多平整,这刷好的墙颜色多匀,而且这种最好的漆,一点味儿都没有的……” 工长这话还真没亏心。 主要是他打听出来了,这老爷子,那可是个身家几十亿的主,人家一出手,就要装修这一整栋楼呢,这顶层的几间房就是个样品,老爷子满意了,后头肯定还会继续用他家! 司莎莎算是知道为啥她爷爷不让她穿漂亮衣服了。 原来验收装修好的房子,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做呐! 什么测噪音,测防水,测电路……甚至还有测空气! 更不用说,要一块一块的瓷砖地看过去,踢脚线,组合柜,橱柜,水龙头,下水道……怪不得要带那么多的工具呢! 花了大半天的工夫,总算是把这八套房子都给验完了。 这次的装修公司还算靠谱,司静航只挑出了几个小瑕疵,稍微修补一下就好。 司莎莎就看着她爷爷把余下的尾款给工长结算了。 连刷卡机都不用,手机对手机,一扫就得,还真是超方便的呀! 送走了工长,司静航就带着小孙女去外面的小饭店吃饭。 这回司静航倒是不故意挑小孙女受不了的饭菜了,而是弄了几个能下饭的,什么京酱肉丝,宫爆鸡丁,咕老肉,再来半份烤鸭…… 要不说由俭入奢易呢,经过了死亡之眼和下脚料的考验,司莎莎觉得面前这些热气腾腾的菜实在美味得很,一点也没小时候不吃中餐,哭着喊着非要雪花牛排的挑剔劲儿了。 “要不再打包半份烤鸭明天中午吃?” 司静航看着小孙女卷鸭饼卷得不亦乐乎,就问了句。 司莎莎正把最后一点鸭饼塞进嘴里,都顾不上说话,连连点头。 妈呀,真的太好吃了! 她从前是有多想不开,不喜欢吃中餐来着! 京酱肉丝配上豆腐皮,一口一个肉汁四溢,宫爆鸡丁里的鸡肉丁嫩得都不像鸡肉,更不用说烤鸭饼的味道,层次丰富,不柴不腻,半份烤鸭就让她干掉了大部分! 完了再喝一小碗鸭架汤,据爷爷说这叫溜缝,肚子里那叫一个舒坦,感觉整天都是满满的好心情。 爷孙俩吃完了饭,手里拎着半份烤鸭,乘着晚风,闲聊着回家去。 “爷爷,顶层的新房子设计得好棒呀,要不,咱们搬进新房子里住吧?” 之前爷爷说因为要维护这栋楼,所以都没有什么钱了,司莎莎还有点不信,可是看了那八套新装修好的房子,司莎莎是真信了。 在x国,就这个工程量,怎么不得花出去十几万刀啊! 司静航摇摇头,“那八套房子,怎么也得晾上半年才能住人呢!” “啊?为什么呀?” “刚刚装修好的房子里,会有一些有害气体,对人体不好啊。” 司静航就开始教育小孙女。 “有些东西你不能光看着外表光鲜啊,像这新房子,没错是看着哪儿都是全新的,可是它也有毒素啊,住进去体质敏感的人都能立马起反应,就算不会立马起反应,时间一长,尤其是再不开窗通风,弄不好都会得大病。” “就咱现在住的房子吧,虽说看着破点旧点,有时候还有点虫子啥的,可是安全环保呀!” 司莎莎点点头,“爷爷我明白了。” 她跟爷爷在一起住了这些天,觉得爷爷很厉害,什么都会的样子啊。 为啥她妈妈偷偷说过,爷爷就是个迂腐古板没什么知识的老头子呢? “可是咱们如果不能住的话,那能租出去吗?” 司静航故意反问,“你觉得能租出去吗?” 莎莎想了想,“还是算了,这是不好的事情。” 司静航嘴角微弯,“你跟爷爷想到一块去了,爷爷打算等六个月以后再对外出租,现在就每天开窗通风,再放一些绿植……” “就是这样,要损失半年的租金收入,算算应该有个十六七万吧。” 莎莎点点头,“爷爷,要是钱很紧张的话,我可以申请一部分贷款当学费的。” 司静航是想掰回原身的孙辈,这才渲染了下缺钱的现状,其实他装修那八套房子,虽然确实是让他手头紧张,但他是抵押了两套房子,弄到了几百万的现金流的。 当然了装修八套房子用不了几百万,司静航主要还是拿这个钱去做点投资。 这个世界线跟司静航的世界线非常相似。 而司静航好歹也曾经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那一拨人,以彼推此,稍预测下各大公司的走向并不难。 当然了司静航也没有变成金融大鳄的想法,就是买进卖出,挣到了足够的现金,就收了手。 安安稳稳地收租多好啊,谁想天天关注那些财经风云? 他又不缺钱,就没必要过分吓唬小姑娘嘛。 “不用不用,只要你多帮着爷爷干点管理出租屋的活儿,你的学费,爷爷总能弄到的。” 什么才是成就感,有钱就有成就感吗?那原身为什么会孤独地过去了呢? 司静航就觉得吧,有能接手自己的事业,能延续自己的思想,这才叫有成就感。 回到家里,司莎莎抱着手机窝在床上,看着她通过小视频软件淘来的唐国电视剧。 以前她压根不看唐国的电视剧,觉得不是太老土陈旧,就是过分夸张,要不就是毫无诚意逻辑不通。 什么手撕鬼子啊,什么抠图换头啊……光是听听就觉得很尴尬。 但她从小视频里淘来的剧可就不一样了,悬疑里还带着言情,剧情和人物都超级好看! 然后她的手机就响了,是老爸打来的。 “莎莎,你跟爷爷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呀!” 司莎莎一激动,就开始小嘴叭叭地,把她这些天跟爷爷一起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倒了个遍。 “什么?要全部装修一遍,而且还要等半年才出租?” 心哇凉了呀! 老头手里要是没钱了,还拿什么给他们花? “那,那你跟爷爷说学费的事了么?” 两个孙辈一向是他要钱的好借口。 “说了呀,爷爷说,他怎么样都会给我凑足学费,我不用贷款啦!” 司莎莎说得十分欢快,她就觉得爷爷是个心地善良,关爱小辈的好爷爷。 第47章 包租老头(12) “喂,爹地?爹地?” 司莎莎纳闷地叫了两声,“怎么没声音了?是不是信号不好?” “听见了,嗯,行了,爹地这边也没有别的事了,先挂了啊!” 司莎莎抓了抓腮帮子,不太明白为什么老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气没力的。 不过她向来都不是那种敏感多心的人,挂了电话,就接着去刷剧去了。 司静航正做着自己改造过的养生引气操呢。 嘿,还真不是他自吹,这套操做了这些天,他都能感觉到精神头越来越好了,走起路来,再也不像背着个沉重的袋子一样了。 这精神头好了,他就可以更好的作……嗯,不是,是做更多的事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司静航斜瞅一眼,看见是便宜儿子,就做了个收势,这才慢悠悠地接通。 “爸,我听说,你现在在装修那些出租屋?而且还要全都装修?” “是啊!是莎莎跟你说的吧?” “爸,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就坐着收点租不就好了,干嘛要折腾这个啊!” 司静航就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知道什么?国内现在的出租市场竞争多激烈呀!尤其是我住的这个小区,在五环开外,那么偏僻的地方,租客本来就难找,而且还都是没钱的!现在又冒出了好些个中介公司来抢租客,人家又会拍图,又会打广告的,你老子我不折腾从哪里吸引租客?从哪儿挣钱?怎么给你们打钱?给我孙女学费?” 要论长篇大论,谁怕过谁呀? 至于说内容实在不实在么,谁让这小子早早地就出了国,除了用钱的时候能想起国内还有个亲爹,对爹妈和母国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那被人蒙了也是活该! 本来想劝老爹,反而却被喷了一顿。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弱势了。 “那,那也要慢慢来呀!” 关键是他们一家的花销怎么办? “谁说不是慢慢来?那装修也要一间一间地装不是?就这个装修钱,我都是抵押了一层楼才能凑得齐的呢!” “哦,既然你都知道了老爹我现在手头很紧,那我就跟你们说一声,以后每个月,就只有五千刀打过去了啊!” “什么!才五千块?” 这点够谁花的呀! “干啥,嫌少?嫌少那正好……” “不,不是,爸,我不信,你就只有这点钱了,我马上就买回国的机票,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嘿,那正好,把你媳妇也带上!我这边不是正装修呢么?正好还缺两个干活的工人,这些年我给你们打了那么多钱,也该着你们出力干点活了,什么抹泥墙啊,铺地板啊,安栏杆啊,这些活我一个老头子干不了,还得花钱雇人,你们来了就都能省下了……” 司静航当然不想让便宜儿子儿媳妇来了。 这两个虽然废材,但好歹也活了四十多岁,可不像小孙女好忽悠,而且也没有掰正的价值和可能了。 就算司静航有办法对付他们,也不想弄这样两个废材在眼前添堵啊。 司静航这番忽悠的话,要是忽悠对象换成国内,那估计都骗不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儿子们,可谁让这便宜儿子在国外当米虫的日子太久了,已经完全跟国内脱了钩了。 那国外的人工的确很贵,什么修理装修这些活儿,一般都只好自己动手……所以他老爹这番拉长工的话,还真就让他给信了! 他家草坪都还是请人打理的呢,更不用说让他去干装修的苦活了。 五千块……忍段时间也能凑合吧。 反正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当苦力! “咳,爸,我跟你儿媳妇两个人在装修上头,那不是啥也不会么?我们也不是这个专业呀!再说那不是还有莎莎在么,就让她帮您的忙啊,我们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看您。” 这可不是正中司静航的下怀,然而他还要故作不快,大声嚷嚷。 “过年过年,光听你说嘴,也没见你们一家子回来过几个年!” “这回保证是真的!保证啊!” 反正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要是不回国,再找理由就是了。 他的保证狗屁不是! 司静航自然也不会放在心里,敷衍便宜儿子几句,挂了电话,就开始琢磨起明天的活动来。 一夜过去,司静航早早的起来,订了个早点外卖,叫了莎莎起床,又打电话给老伙计老罗。 “老罗,起来了没?没去捡瓶子吧?今天别去了,收拾利索点,咱去逛柳湖公园!” “哦,刚起来还没出门呢,吃了没?没吃就来我家吃点,今天叫了早点外卖,油条豆花麻团炸糕……都热乎的!” 不大会儿,老罗就来了。 老罗难得的穿了身墨蓝长裤加白衬衣,虽说并没让七十岁的老罗颜值提升多少吧,好歹老头看着是干净利索了不少。 “怎么好好的想起去柳湖公园来了?” 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老罗也不客气,坐下来就挑了碗豆花,拿了个油条。 “这不是想带莎莎去那个公园玩吗,就想起你也好长时间没逛过公园了,叫你一起去动乎动乎。别成天捡瓶子给捡傻喽,眼里只认得瓶子了!” “行,去就去,我还记得上回去那个公园都是十年前了吧?离咱这小区有十几里地呢!” 老头子们都有奇怪的倔强,如果是家里人,比如老婆儿女让他去逛去运动啥的,老头那死犟着就能不动弹,但如果是伙伴来约,那准保都要出门的……就跟年轻时相约去打游戏喝酒一个样! “不用咱走着去,我在网上约了个车。一会儿到小区门口坐就行!” 司静航又看向小孙女。 小孙女正吃到第二块炸糕,吃得嘴角都冒油光。 这炸糕也太好吃了吧,弹弹糯糯的,甜里带着香,味道特别丰富! 唔唔唔!她从前错过了多少好吃的呀! “莎莎,今儿带你去玩的这个公园里头有不少的仿古建筑,而且今天还是个周末,会有不少年轻人穿着汉服拍摄视频,你也穿上汉服,到时候爷爷可以帮你拍照和录视频……你看,爷爷连稳定器和加长竿都买了!” 莎莎两眼噌地发光,“哇!太棒了!爷爷我好爱你呀!” 这几天她都被手机里的各种小视频给迷住了。 她也想拍美美的小仙女视频啊!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爷爷简直是神仙爷爷呀! 然而到挑选汉服的时候,又做了难。 两套她都喜欢呀,穿哪套呢? “小孩子才做选择,咱穿一套,带一套!公园里有洗手间,去那儿换就是了!” 爷爷大手一挥,就解决了莎莎姑娘的烦恼。 司莎莎简直要乐晕了,火速收拾整齐,背上小包包,手里还拿着租户姐姐送的团扇,在镜子前头转两圈,自觉一点也不输别的小仙女啦! 二老一少从出租车上下来,直奔柳湖公园。 周末柳湖公园的人那是真不少。 还一队一队的,男女老少都有。 身穿鲜艳舞裙戴着太阳帽和墨镜的广场舞大妈,手拿假剑一身光亮练功服的大爷们,推着小车带着小朋友的爷爷奶奶,穿着汉服的年轻男孩女孩,还有穿着各种奇特衣服的coser…… 就算柳湖公园一点景致都没有,光看这些人也是挺有趣的乐子。 司莎莎东张西望地,新鲜得不行。 “爷爷,咱们要在哪儿拍视频啊?” 她坐在车里都盘算好了,等拍好了,她也加上美颜滤镜,然后发到唐国和x国两边的app上,然后再把链接发给她的朋友和同学们,好好秀一把。 “这边的景色不行,咱还得往里头走……” 司静航选这个公园那都是做好了功课的。 方圆几十里,就是这个公园里的活跃小团体最多了。 一定能成功地吸引到小孙女和老罗的注意力! 老罗跟着这爷孙俩走,还在那儿感慨呢。 “以前来这公园的时候,没发现有这么多人啊!” 瞅这些人的打扮吧,比唱大戏还热闹! “现在这时代发展得快,那是一天一个样儿,咱老哥俩太长时候没出来活动啦!” 就这柳湖公园,现在已经是北城一个知名的网红打卡地儿啦! 司静航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仿古游廊,这游廊足足有百米,依着地势走高下低,首尾相接,成了个回字型,中间围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中荷花亭亭,锦鲤成群,而游廊的栏杆外,全都植满了攀援月季,各色月季开得正欢。 其实这边的景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人工湖里的荷花和锦鲤都是普通的品种,月季更是比较大路耐实的,但它好就好在生机勃勃,化繁为简,既古香古色,又清新自然。 红色的栏杆,深绿的月季枝叶,都是拍小视频和美照的极好元素。 所以司静航他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不少的小团体在开工了。 最吸引司莎莎注意力的,还是一个汉服小团队。 小团队一共七八个人,年纪都跟司莎莎差不多,男孩女孩都有。 这个小团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各种装备特别齐全,有些司莎莎还能认识,有些她连见都没见过,看得眼睛都直了! 第48章 包租老头(13) “莎莎,不能弓腰塌背,要这样!” 司静航为了给小孙女拍出美美仙仙的效果也是拼了,居然还要亲自上阵摆pose,示范怎么走出有古典美的小步伐来。 老罗在一边都笑抽了。 “噗哈哈哈,没想到啊,老司你还会这个呢!能耐了啊!”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走起了妖娆的步伐,那吸睛程度可比真正小姑娘走的还要厉害,一时间,附近的目光都被司静航给吸引了过来。 嘿,还别说,要是忽略掉这位老大爷的外表,看人家这精气神和姿态,那就活脱脱一个绝世美人啊! 这也是司静航的职业技能之一了。 一分钟变装,男变女,少变老什么的,都是必备的生存技能啊。 但群众们肯定想不到这位老头子会有如此丰富多彩的灵魂,只觉得这老头子格外的逗趣,忍不住就在那儿围观起来。 司莎莎在自家爷爷这位明师的指点下,虽说没基础,照猫画虎,居然也似模似样了。 拍完了一组小视频,司静航本来是打算换个地方的,看到司莎莎还羡慕地盯着那群穿汉服的小团体看,“是不是想过去凑个热闹啊?” 司莎莎眨眨眼,点点头。 “那你可以直接过去问问看啊?” 司静航就鼓励小孙女,“大不了就是不行呗!” 老罗也在那儿帮腔,“没事,都是年轻人,你过去找他们玩,爷爷在这边看着你!” 俩老头就看着司莎莎有点小羞涩地跑了过去,跟那队年轻人交谈几句,没一小会儿就兴奋地提着裙子跑回来。 “爷爷,他们说,我可以加入……” “行,那你就在这边玩会儿,包包里有吃的,一会儿可以拿出来跟大家分享,手机带好,走的时候爷爷给你打电话啊!” 司静航就瞅着小孙女欢快地加入进了年轻人的小团体,也学着别的小姑娘的模样,坐在铺好的席子上,为在中间表演节目的小伙伴们鼓掌叫好…… 瞅了几分钟看着小孙女似乎是乐在其中,司静航就叫老罗。 “老罗,走,这边是年轻人的地盘,咱们也去找乐子去!” “咱们有什么乐子啊……” 老罗虽说这么嘟嘟着,可还是跟着司静航走,离了回廊,绕了段路,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听见乐曲悠扬。 原来小树林边上就是广场。 这广场上,也被小团体划分出了好几个片区。 跳广场舞的,跳民族舞的,练太极剑的,抖空竹的,实在热闹。 热闹是热闹了,“可咱们啥也不会呀?” 老罗看了几眼,就表示了异议。 “咱不会玩,还不会看嘛?” 司静航拉着老罗,找了个最佳位置的椅子坐下。 老罗瞄了眼空竹团队,瞥了眼太极剑团队,看了会儿民族舞……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广场舞团队上。 经过这些年的进化发展,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早就不满足于那几下简单的舞蹈动作了,而是把拉丁舞,古典舞,武术套路融合进来,那是又欢快又好看。 老罗就瞅着一老头,上身穿着亮闪闪的紧身衣,下头来了条皮裤,满头的卷毛黑发,舞姿狂放,拉着个舞伴跳得正嗨…… 老罗撇了撇嘴,“那头发一看就是假发套!” 这老不正经,就不怕那老腰给扭断了喽? 司静航就笑,“你也可以买一顶嘛,这东西现在又不贵。” 老罗哼了声,“我才不戴那玩意儿,热!” 虽然很瞧不上那个老不正经的老头,可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直瞅。 这老东西,仗着会跳舞,看看吸引了多少大妈们的注意? 而且跟他跳舞的那个舞伴,看身材,看脸庞,还挺面嫩的。 “那舞伴顶多也就不到五十吧?” 老罗都没感觉自己这话里酸味儿多大了。 可旁边的老伙计司静航还没吱声,倒是旁边坐着围观的一个老头接上了话。, “这你可就看走眼了,人家刘师傅都六十九啦!” 老罗就是一愣,“不能吧,快七十的人了,还显得这么年轻?你是说的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的不是?” “没错,我没事就上这边公园来,这边锻练的我都认识,那就是刘师傅,以前在小学校可是搞文艺的,人家舞蹈就没断过,天天运动呢,要不显得年轻?” 老头一说起场中最靓的大妈,那是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 老罗哦了一声,“是这么回事啊。看起来,这跳舞,还有这么大的好处呢?” “那可不,你看着旁边这个骚包老头了没有?这个老头在广场舞圈里有名的很,人送外号,老马达,正好,他也姓马!” “这老马据说从前就是开歌厅的,老把式了,这不,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蹦跶!” “那他多大岁数了呀?歌厅不开啦?天天搁这儿跳舞?” “最少七十二三了吧,什么歌厅,早八百年就黄了,就一直在混着,这不,老了老了,倒是又出开风头了!看到旁边那些给他拍视频的人了没?这些人拍了以后发到网上,都有好多人来看,挺火的,好像还能挣钱……具体怎么挣钱,那咱就不知道了!” 司静航暗中观察,就看到老罗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样?要不咱俩也去跳一跳?” 司静航早就打听过了,这种广场舞团队想加入也简单,找到领队说说,一般领队收一点入会费就让人进来了。 这个入会费多则几百,少则五十,要跟年轻人玩的健身卡比起来,那真是便宜得很了。 最主要这还是个老人社交的圈子,多动动,多交流,对老人的健康有好处。 老罗想了想,“咱也跳?可是我打小就没跳过舞啊。我怕跳不好让人笑话。” 司静航就低声示意他朝某个边角看,“看那个穿蓝衬衣的胖子……你跳的再不好,总比他强点吧?” 老罗一瞅,那胖子哪是在跳舞啊,就是在那小步小步的挪动! “那当然了,我再怎么样也比那个强点。” “跳吧,跳吧,他们这个队里正好缺男的,你们看,好几个女的都没舞伴!只能女的跟女的跳呢!” 爱接话的老头又忍不住插嘴。 老罗随口就问,“那您怎么不跳呢?” 老头先没说话,从旁边拎起一根拐杖,“这不是没条件了么……” 蹦不动的时候,就格外地羡慕那些能蹦的家伙嘛! 司莎莎活动完的时候,就给爷爷打了个电话,她顺着电话里说的路线找了过来。 就看着她爷爷和罗爷爷都在那儿跳舞呢。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两位上了点年纪的老太太。 “左脚,右脚,转……” 老太太们一点一点地教着爷爷们。 司莎莎看了有十几分钟,广场舞会才结束。 “爷爷,罗爷爷!” 司莎莎开心地跑过去。 “这是你孙女?” “是啊,今年该上大学了。莎莎,这是王奶奶,这是季奶奶……” 莎莎大方地叫了人,引来两位老太好一顿夸。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黑里俏!” “这衣裳也好看!这是来参加周末汉服活动了吧?” “以后每个周末都跟你爷爷来吧,这公园可热闹了!” 跟新分配的舞伴道了别,两老一少在公园附近找了个饭店,解决了午饭,这次司静航选的是江南菜系的,口味清淡却精致讲究。 莎莎只尝了几口,就嚷着太好吃了。 “这个中餐跟前几天吃的不一样,可是好看,也好吃!” 司静航微微一笑,“中餐有名的就有八大菜系,几百道菜,还有各地的风味特色,小吃零嘴儿那可多了去了,等有机会,爷爷带你把这些好吃的都吃上一遍!” 他就不信,凭借美食魅力的加成,还不能把便宜孙女从废材儿子那边给抢过来! 还真让司静航给料对了。 原本莎莎刚来的时候,觉得度日如年,要不是为了学费,才不肯陪着不熟悉的爷爷住在简陋的房子里,然而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有各种好吃的,到了周末还能去公园参加汉服小伙伴的活动,一起表演,一起做手工,还一起上视频,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了快开学,收到了老爸老妈的电话,莎莎才想起来,她不是一直住在唐国北城的,他还得回去上大学! “爷爷,我不想走了!” 司莎莎搂着司静航的胳膊撒娇,“我不上大学了好不好,我就在这边给爷爷打工呀!” 爷爷管理着一百个房子,每天有很多的事要做呢! 司静航哈哈大笑,“那可不行!爷爷还等着你大学毕业了,有更多的本事了,回来帮爷爷呀!” “咱们爷俩一起做全国最好的出租公寓!” 司莎莎想了想,才不大情愿地点头,“那爷爷,我放了假就回来!” “爷爷这儿永远欢迎你!不过,莎莎,你申请的那个大学,好像跟北城的xx大学有合作,有交换生计划嘛!” 司莎莎眼睛一亮,“对啊!我到了二年级的时候可以申请来北城这边当交换生呀!” 这可太好了,这样她在那边念上18个月,就可以回来啦! 她的好吃的,美美的汉服,还有一起玩的小伙伴们! 司静航把司莎莎送到机场,分别的时候小丫头还掉了眼泪。 司静航挥着手,一直到小丫头的影子再也瞧不见,这才转身往回走。 小丫头在他这儿住了这近两个月,这冷不丁一走,他也很有些不适应。 回到北府兰园小区,司静航收拾了几件东西,搬回小洋房。 老罗就笑他,“老司头啊老司头,你现在又搬回来啦?你摸着心窝说说,亏不亏心,跟自己亲孙女还玩心眼!” 司静航斯条慢理地泡着茶。 “老罗啊,你不懂,这人啊,不能总玩心眼,可也不能缺心眼!该玩心眼的时候,还是得玩的!” “要不是我这些神操作,我这个小孙女能跟我这么亲?我这万贯家财,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老罗哑然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这老家伙的骚操作,那是一套一套的,忽悠的小孙女,从一个完全没有归属感的abc变成了赶也赶不走的铁杆粉。 跟老司比起来,他这个从来不玩套路的,好像是差了许多啊! 就比如说今年暑假,他那四个外孙,就没一个来陪他的。 其实老罗是不知道,就他这个身家,两个女儿哪能不想让孩子们多在他跟前露脸讨好啊! 关键是老罗之前那些怪癖,捡瓶子,死老抠,养鸡浇粪……把外孙们都给吓跑了! “那你还打算,把这些东西,全都留给孙女?你孙子怎么办?你儿子儿媳呢?” 司静航哼了一声,“我的东西我做主,我就愿意留给认我的孩子,就我那孙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整一个黄皮白心!要不是老子有钱,估计那家伙连国内都不带回的!什么养老送终,传承血脉,都是白扯!” 司静航说是这样说,原身的废材儿子儿媳,如果没有原身的接济,估计都能饿死。 所以司静航每个月还是会给个五千刀,能让这俩能勉强过得下去。 至于便宜孙子,如果实在是养不活自己,司静航也会手头漏一点,但多了就没了。 而将来司莎莎真的继承了遗产,司静航觉得以这小姑娘的性子,肯定也不会不照顾家人的。 老罗听了这话,也不吭声了,低下头喝茶,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转眼就到重阳节,柳湖公园专门搞了个节日庆典,弄了几百盆各色各样的菊花,还搭起了舞台,邀请公园各个小团体都出节目表演,做为广场舞小团队的后晋人员,司静航和老罗两个,居然也上去露了一小脸。 活动完了之后,在回去路上,老罗就有些扭捏地问,“老司,那啥,你那会儿不是搞了个什么软装修么?又快又好看的,你找的哪家公司啊?” 司静航唇角勾了勾,“你不是嫌浪费钱吗?怎么,也想起要把洋房搞好看点啦?” 老罗咳了声,“那啥,我不是想着请小季来家里做客么!” 这头一回来家里,总不能让人家看着跟个狗窝似的吧? 司静航和老罗跳舞的舞伴,季阿姨和王阿姨,都是退了休的,都有六十多岁了,因为常跳舞,所以看着面嫩一点,而且这两个吧,一个丧偶,一个离异多年,跟司静航和老罗一样,都是单身老人。 年轻姑娘有年轻姑娘的魅力,这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魅力呀。 自打跳上舞了以后,老罗再也不去捡瓶子拾纸箱啦,反而回到家里,还要放开音乐,巩固一下新学的舞步! 司静航把先前装修买的东西,请的家装公司什么的,都列了个清单,给了老罗,还帮他好好地规划了下院子。 那些废品袋子肯定是早就清理掉了,占空间的菜藤什么的也都拔了,后院盖了个小小的温室,三只鸡移进温室喂养,看着既干净又有趣味……总之,一番折腾过后,老罗家的洋房总算没白叫洋房这个名儿! 季阿姨来做客的时候,还带着闺蜜王阿姨。 俩人来到洋房前头还愣了下。 “哟,没想到这老罗,看着普通,还挺阔气的啊!” 王阿姨笑嘻嘻地,“我看要是老罗真有心追你的话,你就同意了吧。还能过两天富婆的日子!” 季阿姨就拍了王阿姨一把,“说什么呢!这把年纪了,什么追不追的!” 第49章 包租老头(14) 老罗一大早上就开始瞎折腾了。 还没到十点就非得把司静航叫过来,让他参谋着买菜点菜。 这老头别看先前抠得跟什么似的,这一请漂亮老太太吃饭,那是上心得很! 老罗都想好了,他自己不会做像样的饭,老司虽然可以帮忙但要做四个人的饭呢,他哪好意思全都压在老伙计身上,于是就想着费时费力的硬菜就点个外卖,至于那些轻省的小菜,就请老司来帮忙做。 好么,光是折腾点什么菜,买什么菜就费了好一番工夫。 穷讲究得跟什么似的。 又是要营养,又要色香味都好,还要能讨老太太的喜欢,还得显出品味来。 司静航差点就要劝他还是接着去捡瓶子吧…… 老罗一接到电话,就颠颠地跑去开门,还一个劲地催司静航,“走走走,去迎接客人去!” 司静航心说是你想追老太太,又不是我想追,非得拉我去干什么呀! 不过还是慢吞吞地跟在后头,去迎接两位客人。 两位老太太一进院子,就立马被这个小院给吸引住了。 “呀,老罗你这院子可真安逸啊!” “是啊,这又有阳光房,又有葡萄架,还能种点小菜,养养花,喂喂鱼,这小日子过得太美了!” 虽说老罗一开始说想照搬司静航的院子来着,不过司静航是按照他院子里的特点,给改动了下,留下了葡萄架,保留了一小块菜地,还盖起阳光房,鸡养在阳光房里,菜地用大块的鹅卵石和水泥围起来,这个天气,种了点小菠菜,小蒜苗,嫩韭菜的,不光满足了老罗的种地念想,还特别有田园风。 唐国人的种族天赋就是种田啊,大部分的人上了年纪,就开始向往田园生活,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种点小菜,栽两颗果树,再养个猫,喂个狗……这小日子就别提多滋润了。 两位老太太看看小菜地,再瞅瞅阳光房,满口的夸赞。 老罗挺了挺胸膛,还挺谦虚,“还行吧,就是瞎弄的!” 那是一点也不心虚啊! 参观完了院子,进了屋。 那幅闪瞎人眼的八骏图已经被清理到了地下室了,换成了正儿八经的水墨梅花图的中堂,墙面刷白,老旧家具全都不见,改成了全套仿古中式家具。 老罗为了追老太太也是相当的有诚意了,这套家具总价好几万呢,老罗想了半天,这才一咬牙,拍板买了回来。 果然这档次不一样,立马让整个客厅的格调就上去了。 “你这家里收拾得真雅致啊!” “是啊,还这么干净!是谁在收拾呀,是你孩子,还是雇了钟点工啊?” “嗨,雇什么钟点工,就是我平时没事,顺手收拾下。” 老罗说这话一点也不亏心,“我两个闺女,都结婚了,离得远,一年顶多回来过个年就走了。平时就我一人。” “那你这可太难得了,家里没人帮忙,还生活得这么精致,真是了不起!” “嘿嘿嘿,这人嘛,退了休没事做,可不就是尽量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呗,不过以前还是忽视了身体锻练这一块,多亏了老司拉我去跳舞,不然这生活还是太单调了。” 老罗说着话,就赶紧招呼两位阿姨坐下,又是泡茶,又是让水果的。 季阿姨就着老罗种的西红柿跟老罗聊起了有机水果,俩人聊得那是兴致勃勃的,一边的王阿姨就起身去厨房了。 司静航正在厨房炒菜。 “我来帮忙吧……” 她们两个女的来做客,一点手都不动也不像样。 司静航跟王阿姨合作,炒了三个素菜,做了一锅汤。 至于三道硬菜,外卖小哥早就送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呢。 到饭点,四人合作端菜摆盘,六菜一汤也差不多摆满了一桌。 清蒸鲈鱼,原汁鲍鱼,梅菜扣肉,青椒土豆丝,蒜茸娃娃菜,炒杂菜,外加一个虫草老鸭汤。 司静航还开了一瓶开胃的水果酒,摆了大壶的小吊梨汤。 “这菜可太香了!” “没想到老司还有这手艺呢!” 司静航就笑眯眯地看向王阿姨,“这三盘菜可不是我炒的,我就炖了个老鸭汤,梨汤都是小王煮的。” 王阿姨一看就是个懂行的,那土豆丝切得细长均匀,娃娃菜的火候正正好好,连炒杂菜都摆出了层次分明的架势。 越是这种家常菜,越能体现出做菜人的厨艺水平。 就这几道菜吧,它明显的就不是饭店的路子,一尝就能尝得出来,是家庭里厨艺高明的主妇的大作,有种家常的温馨感。 老罗吃着吃着,都动摇了一瞬,他要不要改去追王阿姨啊? 当然季阿姨说了个笑话,露出迷人的酒窝,他这种动摇立马就烟散云散,继续去讨好季阿姨。 美食最能增加感情,拉进距离,一顿舒坦的饭下肚,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喝着层次丰富的梨汤,话题就能无拘无束,自由扩展。 一起跳了月余的舞,虽说对彼此的家庭来历都有点了解,但比较深的故事都还没互相交流过,这不,这一两个小时的工夫,各人的故事,都摊在结识没多久的老朋友跟前。 原来这位季阿姨,也是北城本地人,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 她家里一儿一女,都各自成家立业,目前有一个孙子,一个外孙,她现在是跟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因为孙子外孙都十来岁了,用不着她帮忙带,所以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所以跟着老朋友王阿姨一起跳跳舞,旅旅游,潇洒得很。 至于王阿姨呢,老家是山南省的,年轻时候考上了幼师,后来就分到了北城一个幼儿园工作,这工作就是几十年,在北城结婚生子,老公倒是本地人,不过在三十来岁的时候,她老公花心有了外遇,她是个不能忍的就离了,离了以后儿子归她,她把儿子供得上了大学,结婚娶媳妇生了两个孙子,跟季阿姨的情况差不多,孙子们都大了,她也很轻闲,退休工资也够花的,跟季阿姨两个人搭着伴,说去干什么,就立马去了。 司静航就听着她们说起儿子儿媳,虽说不是多能挣大钱的,也不是高精尖的人才,但都比较稳定,如果说老罗要是真的想搞第二春的话,他肯定是比较支持的。 两位阿姨走的时候都对这一趟做客很满意。 环境不错,主人招呼得好,吃喝都很到位,这一天挺充实。 尤其是临走的时候,老罗还特意提前叫了个车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们,还是车费已付的那种。 她们都住在相邻小区,下了出租车也没直接回家里,而是在小区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着聊了会儿。 “我看老罗是真有心!你们俩要是能成,那就是双赢了!” “哎呀,人家是住小洋楼的,不一定能看上我呢!” 季阿姨老脸微红地端起奶茶杯。 “住小洋楼的老头子,要是非得找一个住小洋楼的老伴,那得多不容易啊!” 王阿姨喝了口橙汁,冲着季阿姨挤挤眼睛,“而且就今天老罗的表现,我看他挺看得上你的!当然了,你要是嫌他离过两次婚,那就算了。” “诶,老罗离过两次婚也不是他犯了错啊,而且你看他对他的闺女多好啊!两个闺女都供着上了大学,给买房买车的,这么负责的男人挺少的。” 王阿姨就笑了,“你看,我就说你们俩挺合适的吧?” “现在看着好,可真要是老呆在一起,那可就不好说了……诶,小王,我看老司那个人也挺好,还会做饭,倒是跟你挺配的,要不,你们俩也凑一对呗?” 这个也字用得妙啊! 王阿姨想了想,就摇头,“老司那人是挺不错,不过我总有感觉,他不像老罗,心里想什么全放在脸上,你能猜得着那人的心思,老司……我觉得有点深不可测。” “再说他又不像老罗,想讨你的好都那么明摆着了,人家就是当普通舞伴来处的。” “这人有自来熟的,也有慢热的……咱们就先跟他们处着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只当找了两个老保镖……” 之前在做客的时候,说到旅游,一来二去的就敲定了四个人一起去东南亚玩,还是那个网红打卡的xx小岛。 其实她们早就想去那个小岛玩了。 但去那小岛的都是年轻人,而且还都是情侣,总觉得两个老太太过去,显得有点怪异,而且毕竟是出了国,她们也不会外语,还是怵的。 这回有了老罗和老司作伴,安全感增添很多啊! 元旦前后,是有钱有闲的国人去东南亚渡假的好时机。 当天的小视频热门里,就有个博主,在有名的xx小岛上拍了一小段视频。 碧浪白沙,晴空万里,沙滩上有两对老人。 阿姨都是身穿鲜艳的沙滩裙,宽沿帽配墨镜,超级时髦,都看不清楚年纪。 而叔叔们则是背心加红红绿绿的沙滩裤,渔夫帽加墨镜,满满的活力老头子的模样。 一对阿姨和叔叔手牵着手,在沙滩上跳着舞。 而另一位大叔则手拿稳定器在给他们拍着视频,身后的阿姨,却是细心地给大叔打着遮阳伞。 这个视频的配文就是:偶然遇到了同样来自唐国的叔叔阿姨,看到他们这么有活力,突然不害怕变老了,我的宝贝,希望到了三十年后,我们也能像他们这样,在一起…… 大概是视频拍得太温馨唯美,音乐配得恰到好处,而博主还有点小名气,这小视频一下子就上了热门榜前二十,几乎所有在玩这个小视频的人,都刷到了这条推送。 不说那上亿的播放量了,就说那以万次数的评论,就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大多数都是祝福叔叔阿姨的,但阴阳怪气的也有不少。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夫妻,要真是两口子,哪能这么腻味!互相都看不顺眼了!” “哈哈哈,楼上目光厉害!” “有钱有闲的人啊!地下室加班青年酸了。” “拍这些老头子老太太做啥,是xx小岛美女没了吗?劝退!” 而罗家的家族群里,这条小视频正在疯狂扩散。 “这个跳舞的大叔,看着好像我姥爷啊!” “不可能吧,姥爷天天忙着捡瓶子,哪有时间去渡假啊!那可是在烧钱啊!” “不是,你看那个拍视频的,长得挺像司爷爷啊!” 老罗两个闺女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不可能两个老头都像这么巧合的啊! 第50章 包租老头(15) 罗大姐就单独跟罗二姐开聊。 “小妹,要不我打电话过去探探口风?” “我觉得八成就是了。” “可是爸不是抠门得成天捡瓶子吗?多少人成天劝都劝不了的,我上回劝他还被他给骂了一顿呢,还说什么你一个出嫁女,少管老子的闲事!” “这可都不好说,不是有句话说么,这中老年人谈恋爱,就跟老房子着火似的,咱爸要是真坠入爱河了,可不就要性情大变么?” “那咋办?要是咱爸也不藏着掖着,就承认了人就是谈了,而且还要再结婚,那可怎么办啊?” “不能吧?咱爸结的两次婚,每次都把他的家产分掉一半,把老头的肠子都悔青了,都这么多年了,有时候还能听见他叨叨呢!他就不怕再结这第三次婚,再分他一半家产?” 罗二姐说到这儿,就想了起来,她两个孩子出国留学的钱,可都是老爹出的。 要是老爹再娶个老伴,将来…… “这人要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顾得上想那么多?你当年还不是闹死闹活着非要嫁小孟。” 罗大姐跟罗二姐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因为老罗跟她们亲妈都离了,而且对两个闺女都一视同仁,因此两姐妹倒是没啥矛盾,但罗大姐是真不怎么看得上罗二姐的老公,活脱脱一个凤凰男,早年罗二姐就着了魔,不让嫁非嫁,最后弄了个鸡毛鸭血……要不是有老爹贴补,罗二姐现在的日子绝对不可能过得这么滋润。 “行了,大姐你也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咱现在不是说爸这事儿呢么?要不你先打头阵问问看,再问问司叔叔,他们现在到哪一步了,咱爸倒底是什么个意思,是就谈个恋爱呀,还是打算领证?完了咱俩再商议。” “嗯,那行,我跟你说,你可别跟你男人多说什么哦,就他那人事多还拱火,别把咱爸给惹急了。” “知道了,我早就不把娘家的事儿跟他说了,你没看家族群里都没他么?” 罗大姐退出聊天就开始拨号。 四人旅游团正好回国,刚下飞机。 “喂,大丫头啊……嗯,我出去玩了,跟谁?跟你司叔叔一起,还有两个朋友,对,是去xx小岛了,哈哈哈,那地方挺好玩的,风光特别美,我们还拍了好多的照片和视频,回头我就发到群里啊!” “新手机?对呀,换了个新手机,就是xx新出的那一款,你司叔叔认得人还给打了个折送了好多小礼物呢,诶,你还别说,这新手机就是好用,我是早不知道啊,不然我早就换了……哈哈哈,你要过来?什么时候啊?我算算啊,我们这不是又计划去琼省玩嘛,大概去半个月吧……诶,行了,先不说了啊,回头再细说,要上出租车了!” 罗大姐听着手机里挂断的声音愣了几秒钟。 她爸,一个破老年机用了十年的抠门人,居然换了最新款的手机,比她的手机还贵! 才从东南亚回来,这就又计划上去琼省了,那是不是到了春天夏天还打算去春游夏游? 她算着时间估摸着该到家了,又接着打。 嘿,这回可好,直接打不通了! 罗大姐这一着急,干脆就去订了从海城到北城的动车票。 光打电话都不能说明白问题了,必须得亲自去看看啊! 不知道是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四人团打了车没直接回家,而是先找了个不错的饭店,聚餐了一顿。 两位阿姨举杯感谢男士们这一路帮着推行李拧瓶盖兼保镖出的力气。 老头们表示这都是小菜而且感谢阿姨的细心,什么药品针线特产清单的,都是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在尽情畅想了一番一周以后的琼省行之后,四人团这才分成两队,各自回家。 从小区门口往回走的时候,老罗就瞅了瞅司静航。 “老司啊,你说小王是个多好的人啊,就人家做一手可口的家常菜,要不是我跟小季我们俩好了,我都得去追小王去,你就……没动点什么心思?” 司静航笑着摇摇头,“小王是挺好的,可我忘不了我家的老婆子啊……” 其实这就是个借口而已,司静航就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牵扯出什么绯闻。 原主的老伴是原主的,跟司静航又没啥关系。 在司静航那个世界里,国内单身人口已经达到了一亿。 就有研究者得出结论,这些单身的人群里,最多的当属习惯性单身。 一个人过的时间长了,就不乐意走出舒适圈,不想再有变化了。 司静航就是一个典型。 早年他重任在身,漂泊不定,身份不明,虽然也遇到过心动的对象,但都不敢动真格的投入,后来回了国,也一大把年纪了,虽然组织上提过要给他介绍个合适的伴侣,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所以,虽然他挺欣赏小王老妹子的厨艺和性格,但也就是想当个一起玩的好友,让他再进一步,他就不乐意了。 老司听他提起过世的老伴,就摇头叹气。 “都过去十几年了,你还放不下呐?再说我寻思弟妹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咋滴呀?” 还不是一样的不爱干家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不时两口子还要干架? 当然了,他们这一代老头子好多都这样。 司静航难得地噎了下,想了想才答。 “嗨,这不是日子过好了,就想起亏欠了老伴呗。” 想当初,原主那个死抠的,虽然这一栋楼的房价还没坐上火箭,可他家也不穷啊,但那日子过得也就比下岗职工强了点,一件衣服穿十年都有的是。 为了避免老罗还想当老红娘,司静航反问回去。 “你怎么想起要给我们牵线来啦,你和小季的事呢,你准备怎么办?今儿是你闺女打来的电话吧?你就没想想,万一闺女们反对可怎么办?” “我跟小季,我们俩是相见恨晚啊!早你说你也不赶紧拉着我去跳舞去,这都错过了多少年了!” 司静航实在没忍住,哼了他一声。 “你这什么人啊,不感谢我带你去就算了,还怨我没早点?” “嗨,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当初要是结婚的是小季,我们俩肯定也能过到老,不会闹到离婚!这次吧,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屋子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娶新媳妇呢!” “闺女们反对就让她们反对呗,婚姻自由啊!当初二丫头闹死闹活非得嫁那个山沟穷小子,我不是也没拧得过她么!” 司静航就提醒他,“我是赞成你跟小季的事的,咱都一把年纪了,留那些钱也没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让自己过得舒服那是最好了。但是你也不能太恋爱脑了啊,你前两次离婚,每次都分出去一半的家产,你都叨叨过不下八百回了,这次你们俩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能在一起过就好,用不着领证也行,就算领,也把财产分配啥的都写清楚了,省得你最后两面不讨好,落了个两头空。” 媳妇是可以离婚的,可孩子是亲生的,一大家子人老老小小的,不可能说断了亲情就断了新情,生活又不是狗血剧对吧? 老罗为啥身家比不上老司头? 就是因为老司一次都没离过,老罗却出过两回血。 本来老罗有二十来栋洋房的,还不是因为离婚,变卖了差不多十栋? 老罗默然了一会儿,摆摆手,“嗯,我知道,肯定是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二人挥手道别,司静航回到自己住的洋房里,这一走近十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有点显得杂乱了,司静航浇了水,剪了枝,泡了壶茶,坐在亭子里头,打开手机舒舒服服地看点新闻八卦,再看看他新建的小视频帐号的热度。 这一看,还发现有不少未读消息。 拍好小视频,司静航是认真的。 不光手机是顶配的,还加上了稳定器,延长杆,外接镜头等等…… 之前光拍柳湖公园,拍得再好,内容也就那样,攒到了六七十个粉丝。 这去了趟东南亚,不得不说,人家那边海岛的风光是真好……视频的质量就上去了,再加上不是碰到了一个博主拍了他们四个么,那小视频一火,博主再@了他,他的小视频就被人认出来了,涨粉那是噌噌的。 现在已经有三千粉丝了。 要不说人红是非多的,之前六七十个粉丝的时候,他就没几个私信,有也是打广告的。 现在有三千粉了,就有发一些奇怪私信的,什么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什么爸爸你还缺儿子吗? 今儿可倒好,还多了个给他推荐理财产品的。 “司叔您好,金融创新产品,新概念理财,银盆柜是xx公司重磅推出的理财新品,首期利率大优惠,百分之九,安全可靠有保障,额度有限,欲购从速,详情请联系理财顾问bruce,电话xxxx……” 理财广告的短信和电话,司静航接得多了,一个月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 但发到他的小视频帐号里的,却只有这一个。 而且还知道他姓司,管他叫司叔的……肯定是熟人啊! 这是谁呢? 司静航就顺着评论点进那人的主页,一看这人发的视频,倒是都挺高大上的。 有在高端写字楼咖啡茶座喝咖啡的。 有在米其林餐厅吃喝的。 近距离在台下拍的知名明星献歌的。 有温馨小清新白领风的公寓的。 还有手腕带着名牌表,按开新车的…… 虽然没一张露脸照,可光看这只手,破案了。 这是金树宝的小边啊! 好么,这是金树宝那个公司干黄了,又跳了一家公司接着干(骗)? 银盆柜?还新产品?换汤不换药啊! 司静航想了想,从黑名单里找到小边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嗯,是了,这个号是在金树宝用的,客户们都被坑了,肯定没少打电话,所以这个号就作废了。 司静航又照着私信里留的号拨了过去。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哦,是罗叔呀!” 亲切如邻家小伙的声音传了出来,可不正是小边! 司静航就乐了。 “哟,还真是你呀,不是金树宝吗?怎么成了银盆柜了?” “嗨,别提了,那家公司已经破产清算了,还坑了我两个月的工资没发呢,这不,我这回找的这个新工作呀,是正儿八经的金融新产品,绝对靠谱的!” “司叔,虽说上次那事儿,我也是受骗的,可毕竟您那个钱是过了我的手给亏的,我这心里呀,一直就过意不去呢,这不,这个银盆柜,我自己也有投,三个月了,利息都结算得很准时,而且这回的股东,来头都很大,有xx,有xx,还有yxx!总之,是不可能再亏钱了,正好我又刷到了您的视频,这不,就想着介绍给您,就当是我将功补过了呗?” 第51章 包租老头(16) 将功补过? “嘿,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喽!” “咳,那倒不用,司叔您就多买点我们新产品呗?还有罗叔,我是打不通他电话了,您也给带个话呗?” 这俩老头别看打扮得寒酸,但怎么着都是本地人嘛,手里肯定有几个棺材本的。 司静航乐了,“行,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去!” “诶,司叔您准备着,我这边专门给您留着额度哦!” 放下电话,小边还在那儿得意呢。 还是老头老太太的钱好挣啊,这嘴勤快点,大饼画得圆点,就没有不成功的……而且这年头,也就是老头老太太手里有闲钱啊,就那街上的小年轻,别看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实际上都是负翁!哪有钱投资啊不是? 司静航那头,咔咔一顿鼓捣,就整好了一个小视频放上去了,不光放上,还花了百把块钱,买了个推荐,又给几个知名的博主发了私信,让他们帮着转发……当然了,都是有偿的。 反正司静航有钱嘛,上万块花出去,总能有个响动的。 发完了视频,司静航就拍拍手,准备去美美睡一觉。 他得养精蓄锐啊,下周还要出去玩,他得利用在家的这一周,把他那栋楼的事情给处理下啊。 首批十套房子已经装修完工,现在是在散味阶段。 第二批的十套房子也都腾好刚开始装,虽然是之前用过的装修队,但还是得定时去监工。 而且第三批的房子也要准备退租了。 其实老司有一百多套房子,每年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都会有一批退租的。 原因也简单,在北城这种一线城市混不下去了,卷铺盖回老家呗! 但也很快就会有人给补上来,因为到了明年的5月份,那就又是租房的高峰期了,各大院校的毕业小青年要开始在北城找落脚点了。 许多之前就有实习工作的毕业生,就会避开高峰期,提前就租好房子。 所以老司这边的房子,基本没有空置的。 但今年拜如雨后蘑菇般的中介公司所赐,这栋楼的租客来接档的就少了很多。 不过司静航一点也不急,他正好空下房子来,要好好装修呢。 他才换上睡衣,躺到床上,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起来了。 司静航拿起来看了眼,不出意料之外,是理财顾问小边。 他点了个拒接,顺手又把这个号给拉黑了。 不过他这头才拉黑,那头又有电话打进来。 这回他倒是接起来了,因为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四人团里的王阿姨。 “咦,小王?” “诶,老司啊,刚刚吧,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就刷了下小视频,这不是,正好看到你新发的那个了么……” “啊,这个小视频怎么了?不会你也买了银盆柜了吧?” 他们四个开始组团活动以后,倒是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但是老司和老罗上当受骗被金树宝坑去了钱的事,老罗强烈要求不要提这档子丢人的事儿。 至于说什么捡瓶子和纸箱,那更是说不得的黑历史了。 因此王阿姨和季阿姨两个人,就都不知道金树宝这个故事。 王阿姨在电话那头就有些焦急,“诶,是我儿子,我儿子买了这个什么理财,好象还买了不少呢!我听着就是什么银盆啊的,老司,你说这个银盆的,真是骗人的?” 主要王阿姨回到家里,正跟孙女显摆她和老伙伴们在小岛上拍的风光呢,手指一抖,不知道怎么就划拉了出来一个视频。 那视频一开始也没图,就是个老头的声音。 控诉当初被xx公司的业务员小x给忽悠了,买了金树宝,结果一年以后,那是不但没落着利息,还血本无归啊! 控诉完之后,话锋一转,说你们当那些骗子跑了,起码能消停一阵吧? 呵呵,太天真了! 画面一亮,就冒出了私信截图。 老头就苦笑,你们瞧,这个人,就是那个业务员小x,改了洋名,我照样能认得出来! 没一会儿,就接上了段通话录音。 如果没有前头这一段的说明,大伙可能觉得这段录音就是一般常见的理财广告,可接上前头老头受骗的内容,这后一段可不就让人只觉得可恨了么? 视频发出去短短的三十分钟里,已经有三十多万的播放,六七千条的留言。 王阿姨一开始就是顺便看看,可看着看着这个账号还挺熟悉,这不是老司的账号么? 她这一上心看,就又发现了华点。 王阿姨就问孙女,“我怎么记得你爸前段时间也买了理财啊?” 孙女记得清,“嗯,我知道,我爸买的叫银盆宝……哦,不对,叫银盆柜,利息可高着呐,上个月我爸拿到利息,还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去吃烤肉来着!” 她这么一说,王阿姨就紧张了。 这不,就赶紧给司静航打电话,问问看是怎么回事么。 司静航一听,不由得摇头。 这老年人上了年纪,判断力下降,手里又有闲钱,而且整天无所事事,就容易上当受骗也就算了。 可偏偏有一帮子三四十岁的年轻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些p2p理财的风险,可还是一头扎了进去,他们是为了啥? 还不是耍小聪明,觉得他们不会是被套中的那个倒霉鬼,而是能在风险来临之前带着挣到的高利息完美脱身? “银盆柜是不是骗人的,这我不敢打包票,可那个业务员那是绝对骗人的。而且吧……” “还有啥啊?” 王阿姨捂着心口,声音都有点微抖。 她儿子她知道,那投进去的可绝对不是小数目,少说也得三四十万吧。 “我查了这个银盆柜的高管人员,有好几个,都是以前金树宝的……” 现在这些骗钱的理财公司,那些幕后人贼精贼精的,法人是绝对不可能当法人的,都是找几个挡箭牌放在那儿,更精的连股东都不是,搞代持,就跟套娃一样,公司套公司,公司控公司,一层层地转移……到最后,钱他捞够了,抹嘴就走,留下的烂摊子,就让那些几方扯皮去吧! 大不了限制那些挡箭牌法人的高消费呗! 而挡箭牌之所以挡箭,那肯定也是有好处拿的。 比如一个山沟沟里的老贫民,一辈子也不见得坐回飞机,限制他高消费,还不是扯淡? 但暗地里,老贫民可能每个月都能收到好处……反正法子多得是。 “那可怎么办啊?这钱还能回来吗?” 王阿姨听得心头冰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这个就不好说了,我上回被骗的钱就一直没着落,我查了查,三年前有个万家攒金的理财,公安立案了,然后一直在办着,上个月才开始清退,但被坑的那些人,只能拿回百分之四十的钱,这还是好的,有的钱全都被骗子挥霍一空了,百分之十都没有!” 电话那头就没动静了…… 司静航一惊,“小王,小王!” 听着那头一片嘈杂,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有回音,却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我奶奶刚刚晕倒了……” “啊?现在什么情况,打急救电话了没?” “正要打的时候我奶奶醒了,她说没事,不让打,不过今天不能讲电话了,让我跟司爷爷说一声。” 司静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他是想揭开银盆宝的画皮,可没想着要把老朋友给急出病来呀! 司静航就有点坐立不安了。 他想了想,就打电话给季阿姨。 “小季,你知道小王她家住哪儿吗?” “啊呀,老司,你新发的那个视频火了!都上亿的播放了!” 结果季阿姨答非所问,一接起来就大呼小叫的。 那能不火么,他都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了。 “嗯,还行还行。那个啥,我就是想问问小王她们家住哪儿?” “哎呀,没想到老司你这么精明的人还有上当受骗的一天呢?哈哈哈,有天我上菜市场买菜就被人给拉住,非得推销,让我买理财,就是这个银盆柜!得亏我没买呀!哦,对了,老司你问小王她们家?是不是?啊?哈哈哈哈!老罗还跟我说什么……” 心里还惦记着前老伴,看看,还不是对小王上了心? 司静航忍了好半天,这才拿到了王阿姨家的地址,终于从魔音穿脑中解脱出来。 司静航放下手机,就赶紧换了件衣裳出门了。 路过水果店的时候,他拎了箱礼品水果,这上门去看人,总不能空手啊。 王阿姨离婚的时候,分了一套房子,就在柳湖公园不远的地方,是个厂子家属楼的单元房。 王阿姨的前夫,就是这个毛纺厂里的职工,毛纺厂黄了以后,前夫就去下海干服装生意。 正好赶上好时候,挣了不少钱,又买了新房子。 离婚以后前夫就跟小三火速结婚,住在新房子里,而王阿姨带着儿子住在旧房里。 所幸旧房子也有八十来平,就算儿子后来娶媳妇生孩子,一家人也够住,就是稍挤点。 司静航敲开房门的时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开的,看模样,跟王阿姨有点像,应该就是她儿子了。 只是摆着一张臭脸,尤其是听到司静航自报家门之后,那脸更臭了。 “请进吧!” 王阿姨的儿子小张也是正憋着气呢。 就说他妈吧,听风就是雨,就看了个网上的破视频,就非得说他买的理财是骗人的,非得让他去退了! 他都投进去一百多万了,每个月的利息都快一万,而且都是足额发到他卡里的。 这么合算的好事儿,为啥要搞黄了? 就是他们那些老头老太,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就在圈子里乱发一些毒鸡汤,谣言新闻! 眼前这个姓司的老头,估计也没少八卦传谣。 王阿姨正坐在床上,抹眼泪呢。 是,她也知道家里不宽裕,儿子儿媳虽然都挣钱,她有时候也补贴点,要是不办大事,那钱是足的,可家里这个情况…… 就算孙女是要嫁出去的,可孙子得给他准备房啊? 但儿子那边的存款也就一百多万,连个像样房子的首付都交不起! 前夫那边倒是有钱,可前夫跟儿子的关系不咋地,就算能支援也很有限,所以儿子儿媳两个,天天盼着挣大钱。 但也不能弄这种跟赌博一样的东西呀! 一百多万,要真是血本无归了…… 王阿姨想到这儿又抹起了泪。 她听到房门响还以为是儿子,“不是说了吗?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少管?呀,老司!” 王阿姨蹭地就跳下床了。 这可真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屋子里又小又乱,她和孙女住一屋,高中女孩子爱乱扔东西,她天天收拾也供不过来,这倒处都是乱糟的…… 第52章 包租老头(17) 王阿姨老脸都红了,她可不想让老司瞧见她家这么挤这么乱。 “呀,老司!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孙女说你病了,就过来看看。” “嗨,没事,就是激动了下,躺一下就没事了。” 幸好怎么说都是一把年纪了,没过三分钟,王阿姨急中生智,请司静航去外头喝茶。 司静航当然也不乐意在一个小房间里闷着,立马欣然同意。 两人才走出门,张家的儿媳立马从厨房出来,表情八卦,“刚刚那老头谁呀?” “跟老太太一起跳舞的吧。” 小张说得很没好气。 “这一听说妈晕了,就立马跑过来看妈,你瞧,还带了一箱提子和大樱桃!” 这一箱子,怎么得好几百了吧? 多有心呀! “还不是这老头瞎说八道,才把妈给吓晕了!人家好好的理财,他非说是骗子,还在网上发什么奇怪的视频,我看啊,这老头,要是不赶紧把视频删了,早晚得摊上事!等妈回来了,我得跟妈好好说说,别跟这些惹事的一起玩了!” 王阿姨带着司静航去到附近的一个奶茶店坐了坐。 “唉,这人一上年纪,就爱激动,这一激动,就头晕眼花的,其实没啥事。” “我儿子吧,没啥大本事,就挣点死工资,也没有那些不良的爱好,什么抽烟喝酒打牌打游戏什么的,就是这几年吧,不知道听了谁忽悠,学人家搞理财,还都是风险大的那种,我怎么说都不听……那两眼睛就盯住了那点利息了!气的我呀!有时候真想回老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王阿姨是外地人,年轻时候来的北京。 在老家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而且老家是个五线小地方,房价便宜,气候也好,要不是在北城呆习惯了,王阿姨说不定早就回老家去养老了。 这种家事,外人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只能是尽量宽慰。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长辈的,就不用管太多了,你看我家那个不孝子,一出国就是几十年,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孙子孙女都成了小洋鬼子了,我还不是没辙?” 奶茶店里除了奶茶还有简餐,司静航也学着年轻人,跟王阿姨点了两杯奶茶和几样小吃,坐在那儿闲聊。 王阿姨才跟儿子吵过,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就不准备吃饭了,不过跟老司倒了倒苦水,不知不觉倒是连吃带喝的,肚子里添饱了。 “哦,对了,我想起个事来,我儿子说了,你这个视频都把理财公司的名字给公布出来了,而且还有那么高的播放量,没准那家公司要来找你的碴儿啊!” 王阿姨是知道老司和老罗两个人,都住着洋楼,肯定是点家底儿的,但一个退休的老头对上一个庞然大物的公司,那肯定是老头吃亏呀! “没事儿,我都是用事实说话,又没违规没犯法的,他们又能怎么样?” 当然了,哪怕是事实说话,人家公司也能用损坏名誉权这一招,不过司静航又不是普通的老头,难道还怕打官司吗?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王阿姨说了,普通的老百姓,对于打官司什么的,心里有敬畏情绪,还是能避则避的。 “哦,这样啊,那就好。” 王阿姨松了口气。 到这把年纪,有几个能谈得来的老朋友不容易,她也不想老司惹来麻烦。 同王阿姨聊过天,看到人没事,司静航算是放了心,回到北城兰园,就准备去看看第二批装修房的进度,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是个陌生号,他才接通就听到理财小边气急败坏的嚷嚷声。 “姓司的老家伙!你特娘的是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是在砸老子的饭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发那个破视频就是随便发的,我们公司的法务经理说了,让你马上删除,并且发布道歉声明,不然的话,告你诽谤!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静航猜着也是他,从他这个疯狗的劲头来看,估计是倒了霉。 对于这种屡犯不改的骗子,只要看他不好过,司静航就快乐了,于是轻松愉快地回了话。 “好呀!欢迎你们公司来告我!我等着呢!” 嘟嘟嘟嘟…… 对方挂掉的声音传到耳边,让听者咬牙切齿。 “这老家伙!” 小边黑着脸把借来的手机放下,脸上的狰狞表情还没散去,一双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是真没想到,老司那个看上去木不啦叽的样子,居然干得出来录音还把视频发到网上这种事儿! 关键是这寸劲儿。 那小视频上一天有几十万新视频呢,能冲在前头,形成热点的有几个啊,偏偏这死老头的就有那么多的播放量,还有那么多的评论! 他这个捅了马蜂窝的,可不就被上司叫去骂了一个钟头! 上司说了,要是老司头不赶紧把视频删除并且道歉给公司消除影响的话,那公司就要动真格的告这老头了,然而惹了这个麻烦的自己,那肯定是要被开除的! 不行,他得去找老司头去! 小边火急火燎地打了个车来到老司头经常卖废品的回收站附近,就准备苦等死守,就不信逮不着这老家伙! 这两个老头不管是在哪里捡着的废品吧,总要到这边来脱手的嘛! 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然而他从中午两点一到到天黑,不但没看到老司头,连老罗头都没看见! 可能这两人还没凑够废品,大不了明天接着来! 小边自己做好了判断,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出租屋。 说实话,他这份工作,来钱虽然贼快,可工作压力还大呢! 天天对着那些老模咔嚓眼的家伙陪笑装孙子,他容易嘛他? 不过呢,银盆柜还真是比金树宝可强太多了。 利息每个月都能发,而且比最高的存款利息还要多两倍。 他观望了一段时间,觉得就算银盆柜跟金树宝一样吧,那也要撑个一年多到两年的样子,他就买上一年的,提前下车提前收手不就行了? 这投入越多,获利越大嘛! 他一狠心,一咬牙,把他来北城这些年攒的四十万全给投进去了。 除了他的四十万,还从亲戚朋友那抬了两百万。 说好了一年后还,五分利。 这几个月他都拿到了做梦都会笑的利息! 这些利息,加上提成收入,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金领,过上财务自由的富有生活,指日可待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司头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怎能不让他恨之入骨? 他打开大门,顺手按亮了灯。 窗明地净,一室宁馨。 他不是收入大幅度提高了嘛,他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了。 这不,上个月他看到了网上的广告,e海美居正在搞活动,优惠力度挺大的,他就在那上头租了个一居室,从此摆脱了地青的窘迫,过上了有朋友圈可以秀的有资品质生活。 这房子装修好了,回到家里看着也心情愉悦啊。 小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用透明方口杯倒了大半杯,端起来坐上了浅色系的布艺沙发。 半杯冰啤下肚,他才感觉他这个上的火才消下去一些。 明天,明天一定要找到老司头! 他把口杯放下,脱了一身挺贵的行头,就去了洗手间。 这洗手间也装修得这么有情调。 这明亮的打光,这雪白带花的瓷砖,这雅致的洗手台,还有这亮闪闪的莲蓬头…… 这样的环境,在里头呆多久都不觉得烦! 小边吹着口哨,打开水阀,温暖的水当头洒落,能洗去一整天的疲惫和晦气…… 诶,不,不对,这眼皮怎么就这么沉? 还有点想吐? 都是白天碰上了事儿,这不,让他可能是得了感冒了吧? 小边这么一想,连洗发水都没打就关了水阀,赶紧往外走。 谁知还没走到浴室,他眼前一黑,就啪叽摔地上了。 他这会儿越发觉得不对头了。 这可不是感冒的架势呀! 他就觉得头痛得不行,像是有锤子在太阳穴一个劲地锤着,他拼了老命地想要爬起来,可是全身都使不上劲儿! 不好,药丸! 求生欲让他挣扎着爬到了手机的位置,拼尽全力找到120拨了出去…… 罗大姐从出租车上下来,熟门熟路地进了北府兰园小区,直奔老罗的小院。 罗大姐走到小院前头,都有点不太敢认了。 这个院子的外观看着挺新的呀! 不过再看门牌又没错。 罗大姐从包包里找出父亲家院门的钥匙,就准备开门进去。 然而钥匙伸到跟前了,她才发现,这换了新的大门了,连锁也换了呀! 罗大姐顿时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爸,你在家吗?我来啦,就在大门口,给我开一下门呗!” 虽说心里嘀咕,见过大场面的罗大姐还是稳得很,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来给她爸打电话。 一声嘀响,大门自动就开了。 罗大姐都走进院里了,还要忍不住回头来看下这个门锁。 居然还是遥控的! 这会儿她爸老罗也从屋子里出来啦,一看到大闺女就满脸笑容。 “哎呀,大丫头啊,你这可是稀罕啊!” 罗大姐就觉得吧,她爸这笑容,似乎有点心虚呀! 她还真没料错,老罗这会儿,可不是心里有点虚么? 这老年人谈恋爱,孩子们反对的多的是。 他跟小季的事儿,就还没跟孩子们说呢,他这个怂老头,本能地就想能拖就拖。 但是谁能想到小视频先把他给暴露了! 明明他两个闺女,没听说过谁沉迷小视频来着? 再说他当时打扮得那么潮,花短裤大墨镜还带帽子,自己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没想到孩子们认得! “爸,你什么时候把大门给换……呀,你这院子……” 罗大姐到这会儿,才发现大变动的可不止是大门! 阳光房,田园风小菜地,葡萄架……这是农家院恢复成了小洋房了? 第53章 包租老头(18) 罗大姐坐到了新换的中式沙发上,目光在客厅里扫来扫去,就跟探照灯似的,这越扫越惊心啊。 有情况,百分之百的有情况,而且还是程度相当严重的那种! “这屋子这么收拾下,是不是瞧着舒坦了不少?这不是你司叔叔突然想开了,要跟我买房,就就把把边的那套房子卖给他了,他一住进去就开始收拾,诶呀你是不知道他那个讲究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罗大姐瞅着她爸那个滔滔不绝的劲儿,心说我看你也跟换了个人似的。 原先那头发可是灰白花的,也没个型,每回理发都是在小区露天理发摊子上剪几下完事儿。 现在这染得乌黑发亮,还弄了个精神的板寸,那身板都比从前挺拔了!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我看人家收拾得那么好,住得也舒坦,我就跟了个风,也把院子收拾了下,倒没大装修,就是刷了墙,换了家具啥的……以后你和二丫头你们两家再回来住得也能舒服些。” 老罗这一套那是越说越顺嘴,说到后来他自己都信了。 其实也是,先前这两个闺女,都是轮着流的来家里陪他过年。 但年轻人毛病多,嫌这嫌那的,就在家里住一个晚上了不得了,现在他把房间都改装了,比起那星级酒店都不差了,可不就是能让孩子们回来住得舒服么? 罗大姐倒是想单刀直入,问视频里那个老太太的事儿,但想了想还是先问了别的。 “司叔叔跟您买了洋房?多少钱买的?” “就是市场价呗。你司叔那人又不是贪便宜的,肯定不能坑我……他说了到年底就能把钱给我。” 老罗虽说把闲钱都贴补给了女儿们,但心眼还是有的。 像他手里这些洋房,他就从来没松口过,说要给谁给谁的。 主要这就是他的棺材本,没了这个,他可真成大街上捡废品为生的穷老头了! 罗大姐也确实关心,这一千万的洋房要是卖了,这么多钱的归宿问题。 但既然钱还没到账,而且司叔也不至于出不起一千万,所以她也就没啥可多问的了。 “爸,小云他在网上看着个视频,就是你和司叔叔,还有两位阿姨一起出国玩的那个,拍得可真好啊!我早就劝你要多出去玩一玩,你就是不听,这回这么就想通啦?还有那两位阿姨是最近才认识的吧,我和小妹都没见过……” “嘿嘿嘿嘿……我们也没想到,就碰上了个唐国老乡,他非想给我们拍视频,我就就让他拍了,拍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哦,这不是你司叔叔进了回医院么?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非得拉我去公园跳舞,我跟着去了两回,好像确实还挺有意思的,那两位阿姨就是在一起跳舞的时候认识的,这个穿红裙子的姓季,这个穿蓝裙子的姓王。” 老罗到这会儿也想通了,他这大闺女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回,这次突然不先打招呼就来了,估计就为了视频里的阿姨来的,他呀,干脆摊牌得嘞! “哟,这两位看着都挺年轻的呀!估计也就五十?” 尤其是这个穿红色民族风连衣裙的,虽说有年纪了,可笑眯眯的模样,身材还保持得挺好,比她这个四十多岁的还苗条呢! 难道跳广场舞真这么神奇? “年轻什么呀!不年轻了,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尤其是小季,也就比我小个四五岁。” 老罗听着就不乐意了,他是那种为老不尊,专门找比自己年轻好多的人吗? “诶,平时我也见不着你们的面儿,你们吧,上有老,下有小,都挺忙的,我呢,就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头,也是挺没劲的,这不,趁着你在,我有个事儿啊,要跟你说叨说叨,你私下里在跟二丫头说下……” “这不,我跟这个季阿姨啊,我们在一起处得来,我这不就想着,处个对象么。” 听到这儿罗大姐终于忍不住了。 “爸你是打算跟季阿姨结婚啊?可是……” 这都七十的人了,瞎折腾啥呀! 那老人再婚引发的麻烦事儿,可多着呢! 当然了她爸没找个小保姆,而是个年岁差不多的退休阿姨,倒是听上去没那么让人膈应。 “你跟季阿姨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是不是得多了解了解?季阿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都是什么情况啊?” 这结婚可是说句话的事儿啊! 万一季阿姨家里有那种难缠的人,这可不就是招来麻烦么? “季阿姨人家从前可是毛纺厂的车间主任呢!后来毛纺厂破产了,又在商场里当行政,对衣服纺织这一行那是肚子有货,什么布料让她上手一摸,就知道是好是坏,怎么回事!你看季阿姨的打扮是不就就特时尚?显年轻?” 罗大姐撇撇嘴,没吭声。 她就说他爸这身上穿的,明显比从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呢。 “季阿姨的老伴过世十几年了,那老伴在的时候,两口子感情挺好的,后来也是得病没的,家里一儿一女,都成家了,都是北城本地的正经人家,第三代里一孙子一外孙,小的时候都是季阿姨看大的,现在都上了高中,就用不着老人管了。这位季阿姨,那可真是没得说!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老罗虽说没再婚过吧,但通过这些日子混迹在公园老人社交圈内,也明白了这老年人再找老伴的行情。 一般都是老伴没了的最吃香,那种离过婚的就差意思了,离过两次婚的那简直就是困难户。 当然了最困难的是从来没结过婚的……不过那种单身六七十年的,也不可能混在这种社交圈里就是了。 “……” 罗大姐打起精神来笑了笑。 “那爸你是什么打算呢?要是谈得好了,就要结婚领证啊?” 她倒是想反对呢,但别看她爸平时就跟善财老道一样,对她们是有求必应,但摆一家之主的谱儿,还是经常性的。 “我想着吧,我都二婚了,要是再领证那不就三婚了,再说都七十多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想瞎折腾,我就想跟季阿姨我们俩一起过过二人世界,赶一回时髦,同居呗!” 他回来也在琢磨这事儿,老司说得对,他年纪毕竟也大了,没必要再牵扯到财产什么的……惹来孩子们强烈反对。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肯定不能亏待小季。 等到他伸腿了以后,他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不说给小季吧,起码小季有居住权啊。 罗大姐听到这儿,暗暗松了口气,笑容倒是真心了不少。 “哎呀,爸你这是把什么都想好了呀!看来这位季阿姨的魅力是真大!” “爸您这些年一个人过,也的确是孤单了,我们姐妹俩又都不在北城,照应不到,您找个伴这事呀,我肯定是支持的!回头我就跟小妹说,估计她也不会反对的,等到你们这恋爱真谈成了,我和小妹带上孩子们都过来,咱们办个认亲酒,好好的热闹庆祝一下!” 两个女儿里头,就是老大的主意最正,老二一般都听老大的,老大不反对,那这事就算是得了支持了……老罗也暗中松了口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诶呀,都这么大年纪了……不用那么隆重,咱就到附近的那个贵宾楼随便订个包厢就好了……” “那肯定得热热闹闹的!爸您放心吧!” 罗大姐心里忍不住吐槽,贵宾楼离这边开车都得半个小时吧?还附近?北城几十年的知名婚庆高档餐厅了还随便? 司静航在家里歇了个觉,这才泡了一大壶枸杞,拎着保温杯,晃晃悠悠地来到他的地盘……6栋楼。 挨个看过了正在装修的十套房之后,他又去到最先装修的那八套房里,开窗通风,给绿植浇浇水。 巡视完一大圈儿,他这才随便在一套房子里坐了坐,看了看他的手机信息。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 他发小视频那个帐号的后台,简直被私信给挤爆了。 司静航就一封封地点开看。 这些私信里,有同样是被黑理财给坑了的,哭哭搭搭地问司静航有什么办法。 也有一些大概是自媒体的,想要跟司静航做个采访,最热情的连给多少采访费都标出来了。 司静航看了下这些自媒体,凭感觉挑了几个靠谱的,回了信同意接受采访。 此外还有两个本地小官媒的私信,司静航也回复愿意。 不过这些乱糟糟的私信里头,还杂着一封来自某律所的律师函。 司静航眉头一挑。 这个银盆柜,以他侵犯名誉权为由,要告他! 这个操作,其实也在司静航的意料之中。 这些所谓的理财公司,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弄得花团锦簇的,显得财大气粗,好忽悠韭菜们都纷纷上当,但如果有人跳出来说他们是骗人的,那韭菜们不得闻风而逃啊? 他们这个局还怎么玩? 所以肯定得拼命公关,外带打压揭发者的。 司静航再去看自己发的那个小视频,果然已经不在热门里了。 司静航就直接拨打了一个号码。 “请问是赵律师吗?我有个案子想请他帮忙……” xx律所内,赵大律师推开专属办公室的门,嘴角含笑地招呼自己带的两个实习律师。 “小张,小李,都进来吧!” 两个年轻人相互看了眼,赶紧精神抖擞地跟了进去。 律师这一行水深得很,有的名利双收,年薪几百万上千万,也有蹲在法院门口等活混个温饱的。 而他们的老师,绝对是业界精英,他们能跟在赵律师身边,那也是过了好几道关的! “老师,又有新案子啦?” 赵律师微微一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操作一番。 “我把资料都发到你们的邮箱里了,你们都看下,准备准备……” 两个见习律师打开资料一看,都有点傻眼。 就这? 不,不是,这倒也算个案子,可是就这案子,也用得着老师来打? 要知道赵大律师的代理费,那是十万起步的好吧? 第54章 包租老头(19) 他一睁开眼,就是满眼的白,还有熟悉的消毒水味儿。 旁边病床的人瞧见他醒了,就赶紧按铃。 没多大会儿护士就来了,“6号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边脑袋断篇儿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 “我,我没死!” 当时那感觉太吓人了真的!他都觉得这辈子要完了! 未来的一个金融天才差着点就要殒落了! “是啊,你在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了!幸亏你当时反应得快,打了急救电话,不然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被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休克了。赶紧抢救这才缓了过来……” “病人醒了,就通知一下家属吧?让家属过来照顾缴费什么的。” 小边瞪着眼睛,好半天才有反应。 “哦,哦,我,我想想……” 护士点了点头,“煤气中毒之后是会有一些后遗症的,感知障碍,反应迟钝都是有可能的,幸好病人年轻,中毒的时间不算太长,后续治疗以后都能恢复。” 小边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了一个老乡的电话。 果然啊,出门在外漂,还得靠老乡。 电话打了没一个小时,老乡就来了。 如果司静航有上帝视角的话,肯定能认出来,这老乡还是个熟人……小杨! “边哥,咋了这是?” 小杨急匆匆地赶到小边的病床前,脑门冒汗,神情焦急,声音都有点颤抖。 闲在一边没事做的病友观察得仔细,还在心里夸了声。 这可真是……唐国好老乡啊! “小,小杨,我,我煤气中毒了,你,你帮我去缴一下费。” 小边这不是思维迟钝么,他看到老乡小杨来的这么快,也是感动得不行,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还伸出手去,想握住对方的胳膊。 小杨目光闪了闪,爽快地答应,“好嘞!我这就去!” 他利索地出了病房,望着小杨的背影,小边这两行感动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关键时候还是老乡好啊! 可这行眼泪还没擦完呢,小杨就急急火火地跑回来了。 “呀,边哥,实在是不巧啊,我刚刚问了下,一共是一万八,一万二走医保,还有六千得自付,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之前的钱都买了理财了……” 小杨就瞅着老乡边哥躺在床上,那仿佛有点老年痴呆的模样,心里就捏了把汗…… 这家伙行不行啊!可千万别有事啊! 他还听边哥的买了八万块的银盆柜呢!再怎么地也得等他上岸了才有事吧! 八万块啊! 他挣这个钱容易吗他? 要不是换了份好工作,一家家的收房子再出租分成,他得了十多万的奖金,就他渣本工商管理专业的资历,想攒到这个钱,怎么也得好几年吧? 一直在兴致勃勃观察着这乡亲情深的隔壁病友挠了挠鼻头,转过身,准备去睡了。 哈哈哈,自古情深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是他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了! 被乡亲套路的小边,因为后遗症的关系,脑子转得有点慢,他听小杨重复了两遍症结所在,这才明白了,“哦,哦哦!我,我先转给你六千。” 一转头,“诶,我手机呢!” 小杨嘴角抽了抽。 “边哥,是不是落在住处了?” 总不会还得他跑去拿吧? 诶呀,早知道就不从小边这儿买理财,为了自己的八万块,还得当免费跑腿和护工! 正巧护士又路过,看见这两人的动静,就提醒了句,“六号病床,你被急救那边送来的时候,还有一个手机,给你放在床头柜里了!你看看在不在?” 这倒是省事了! 小杨勤快地找出了手机,递到了老乡手里。 小边抖着手给老乡转了钱,小杨又利索地跑腿去了。 旁边病友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又转了回来。 “诶,哥们儿!” 小边呆呆地看向隔壁。 “你是煤气中毒呀?” 小边点点头。 “你怎么中的毒?这年头,已经很少有煤气中毒的了吧?现在都用的天然气呀!天然气只会爆炸,它没毒呀!” 小边用迟钝的脑子想了想,是哦! 天然气没毒啊! 而且当时他是在洗澡,也没做饭呀! “我,没做饭,我在洗澡……” “哟!洗澡呀!你家是燃气热水器吧?估计还是那种被淘汰的老式的!那种的就容易中毒!现在咱北城都有规定,不让用那种老式燃气热水器了!你住的是什么房子啊,怎么连旧热水器都舍不得换个新的呀!”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已经被一氧化碳侵害过的脑袋上! 对哦! 他好端端地洗澡,怎么可能就煤气中毒了,肯定是因为热水器出了问题! 但也不对呀! 当时他看房的时候,那房子里头的所有家具和电器,全都是新的! 小杨还说他是头一个租客!占了大便宜了! 等等,小杨? 带他看房子,并且把这房子吹得天花乱坠的,不正是小杨吗? 要不是小杨把这个破房子介绍给他,他哪会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 “边哥,全都办好了!” 小边正捋着事件线呢,小杨兴冲冲地跑回来了,一脸劳苦功高状。 “哥您收着,这些都是单据,我刚刚问过了,这边有护工,一天二百块钱,哥你看用不用给您请个护工啥的?” 小杨话没说完,就看见小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一张血红未褪的嘴张得老大。 “姓,姓杨的!” “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给我介绍的破房子,我怎么会煤气中毒!我怎么会差点送命?你!你这个王八蛋,你赔我的损失!你赔我的误工费,赔我一年的房租!” 小杨可真是太吃惊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功劳没落着,倒是从天而降了一口天大的黑锅! “不,不是,边哥,你脑子也中毒了咋地?怎么不分好赖人呢?” “我当初要不是为了感谢你带我投资理财,我能给你找着这个地段最佳,优惠最大的房子吗?换成别人怎么地一年也得多交一万块吧?你自己洗澡不小心中了毒,怎么还赖上人了!那你要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你放屁!你们那个破房子,里头装的热水器,根本就是淘汰的,就容易中毒!要不是我机灵,这条命都要捡不回来!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哎呀,边哥,你现在病着,我不跟你吵,你冷静冷静的吧,我还有事情先走了!真是我这一天天的事情那么忙,放下多少活来给你帮忙,这一声谢都没有还落不是了!” 小杨嘀嘀咕咕地,转头就走,那速度如阵风似的,仿佛生怕小边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把他给拖住! 小杨一出了医院,就招手打了车,回公司去了。 别看他嘴硬,其实心里是虚的。 他着急忙慌地找到他的经理,把事情一说。 “经理,那位租客说是咱们房子里安的热水器有问题,他才中毒的,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呀!” 经理从电脑屏幕前抬起了眼,秃头油光锃亮的。 “他有证据吗?他怎么证明是热水器让他中毒的?” “那万一他出院以后,找人来检查热水器呢?他说热水器的型号是已经被淘汰的!” 他只管收房源,推销房源,这房子里的水电燃气啥的,他哪懂呀! 他当初可是学的工商管理,课程都是微观宏观技术经济学、运筹学、市场营销、经营管理这些,虽说那些课他都逃过没咋学吧,那也隔行如隔山啊! 这边哥脑子都迟钝成那样了,还能知道燃气热水器是被淘汰的,那肯定是有点谱的呀! 这不,在出租车上他就用手机查了下,特么的还真是! 真有一种老式的燃气热水器是很容易发生煤气中毒事故的,主要是因为燃烧不充分产生了一氧化碳…… 要不说经理就是经理呢,经验丰富,沉稳淡定。 “那租客现在在哪儿?” “在第六人民医院。” “那你找人去把热水器拆了不就完了?” 还能这样? 小杨瞪大了眼睛。 “那这样不是说不清了?” 经理不屑地笑了笑,“有什么可说的?他总不能站到大街上去说?” “那,那要是他要告呢?” “让他告去!现在正赶上年底繁忙,民事案一打就是一年,看他耗不耗得起?就算耗得起又怎样?大不了公司赔点医药费呗!” 他们公司的公关,法务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对付这些人的吗? “哦,我明白了!” 小杨听到这儿,算是吃了定心丸了。 他之前还想着,倒底是人命关天呢,没想到让经理一说,这都不是事儿!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经理摆摆手,让小杨出去了。 接着又打了个内线电话,“喂,姚经理吗?过几天可能又有个案子,你们法务准备一下。” 送走了闺女,老罗这一腔喜悦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打电话给老司。 “老司,咱明儿,叫上小季小王她们,一起聚餐呗?” 司静航咳了一声,“明儿我还有事,怕是去不了。” “啊?你你有什么事儿啊?” 都是老伙计,谁不知道谁呢? “我得去趟法院。” “啊?咋了这是?你出啥事儿了?” 老罗这老头那是沉浸在夕阳红的美好恋情当中,一点也没去关注网上闹得那些沸沸扬扬的事儿。 “就是那个银盆柜呗,他们把我给告了!明天去开庭呢!” “啥?你在屋里不在,等我过去咱们细说!” 老罗急忙地就过来找司静航了。 他退休都十几年了,跟社会的这些部门也不打交道了,这会想起来,都觉得一听打官司,就是十分了不得的事儿。 他生怕老伙伴着急上火,这不就赶紧来了么? 谁知他一进院,发现这家伙可倒好,正泡了壶茶,翘着二郎腿儿,悠哉听戏呢! 一夜过去,清晨时分,老罗定的闹钟就响了。 老罗赶紧起床收拾,准备去陪着老伙伴一起去法庭。 等他过去老司的院子的时候,这家伙还慢悠悠地吃早饭呢! “吃了没,没吃就一起吃点!” “嘿,我说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急什么,我都请好了律师了,有律师出力呢,我就是露一脸,要我说你也别过去了,一把年纪,万一激动啥的。” 老罗摆摆手,“甭说那些个了,必须得去!金树宝不给钱的时候,也没把我气出个好歹来,怕什么!” 第55章 包租老头(20) 司静航和老罗两个人来到法庭,法庭的门还紧紧关着,门口只有他俩。 司静航就笑了,“看,我说时间还早,不用那么着急吧?” 老罗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没来过,没经验么?” 等了有二十分钟,整点的时候,赵律师带着两个年轻律师来了。 赵律师同老司简单地打过招呼,话没说两句,法庭的门开了。 老罗的目光东瞅西瞅,跟在后头进去,坐在了旁听席上。 他这不是没事么,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原告席,再看看自己这边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就有点嘀咕。 这银盆柜是有多自满啊,觉得他们是稳赢还是咋地? 一直又等了有十八分钟,银盆柜的人总算是来了。 银盆柜法务才坐定到原告席上,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阵仗。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这是什么官司,对方居然请了赵大律师! 都是一个圈儿的,谁不知道赵大律师的大名? 而他呢? 不过是个才毕业没多久的小菜鸟,对上普通不懂法院流程的市民那是完胜,可他哪有那个本事跟赵大律师对上啊? 赵大律师身边的两个跟班,单拎出一个来都比他强好吧? 据说,凡是经过赵大律师手的,都让对方棘手重重,灰头土脸。 而银盆柜这个名誉官司却是万万输不得啊! 年轻法务忍不住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要是装做病发,能不能回去换个人来啊? 一个小时后,法庭的门打开,里头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 小法务如同斗败的公鸡,溜着边儿悄没声地没影了。 当然了,其实这个官司还远没有定论,怎么也得再开几次庭才能宣判。 老罗和司静航将赵大律师和助手送上车,瞅着车子远去,老罗这才咂咂嘴。 “老司,你从哪请的这位律师,这派头杠杠的啊!我看着银盆柜那个人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土鸡似的!” “还能从哪儿请的,律师所呗,花了这个数!” 司静航比出一只巴掌。 老罗顿时心如刀割,“不是吧,就打个官司,要花五万?” 司静航哈哈一笑,“乘以十。” 老罗捂住胸口,觉得自己都没法呼吸了。 “不,不是,老司你这是干什么呀!早知道要出这么血,你就多余发那个视频!一把年纪了,跟他们骗子公司置这闲气干什么呀?” 司静航朝街边上扫了眼,正好看到有个馄饨馆。 “走,咱上那边吃点垫垫肚子。” 司静航拉着老罗进了小馆子,叫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老罗,你那五万块钱被坑了,心不心疼?” 老罗撇了撇嘴,“那还用说吗?” “你想啊,就咱们这样的,除了退休金,还有房租收的,被坑了五万,还这么心疼呢,你说那些没什么家底儿的,就这么点钱的,要是被坑了,那是什么滋味?” “那还用说,那些骗子坑人钱财,早晚得报应!” “我要也是就只有几万块养老金,我也不跟他们硬扛了,每天挣生活费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个能耐啊?” “可现在咱这不是手里有这个钱么?这钱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就用来除暴安良,替□□道,早点扒了骗子的皮,让受骗的人少一点,这不是好事吗?” 这可比光捐钱啥的强得多吧? 老罗想了半天,冒出了句,“算了,说不过你!” 老司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换成是他,那是绝对不舍得这五十万的! 第一次开完庭,老罗和季阿姨两个人的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都是一把年纪了,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就把老罗和季阿姨两家人都聚在了一起,再叫上司静航和王阿姨,算是凑齐了两大桌。 当然了,老罗两个闺女都在外地,不可能全家人都来,就是大闺女和二闺女两个人到场了。 老罗家的大闺女还是那么会来事儿,全程笑眯眯地,礼数特别周全,只有二闺女有点心不在焉的。 原主老司的记忆里,这个二闺女也的确是有点不成器。 学习学习不如老大,情商也不咋地,明明是白富美的起点,却给自己挑了个hard的模式。 现在全家人全靠着老罗救济,可还要顾及着脸面装清高。 至于季阿姨的儿子女儿两家就和谐多了。 季阿姨的儿子女儿可能都随爸,不是太能说的,略有点拘谨,但儿媳和女婿都挺会来事儿,虽说跟其他人都是头回见面,也能说得热火朝天。 酒席过后,老罗带着季阿姨一起回小院,从此这两个就搭伙过日子啦! 罗二姐看着老爹家里布置一新,跟从前那是天壤之别。 就有点酸,“大姐,咱们从前来的时候,也不见爸收拾得这么好?真是,亲闺女还不如后老伴呢!不行,我要住两天。” “你就别添乱了你!走走走,正好我打了车,一起去火车站!” 人家老两口这是正要开始过二人世界了,这老二个没眼色的就非得在中间搅和。 罗大姐硬是把罗二姐给拖走了。 小杨还在医院住院呢,就收到了上司的电话,把他劈头盖脸臭骂一顿。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那个老头是个硬岔子?你骗了他一回还想忽悠第二回 ?有没有脑子?还回来告诉我们说就是个普通本地退休老头?普通老头能请得起赵大律师?还能买得起热搜?你他妈的一个人要害死全公司啊!还住什么院,赶紧给我滚回来处理这摊烂事儿!” 小边都惊呆了,放下电话,就用手机一搜,就发现他们银盆柜还真的上热搜了! 引子就是银盆柜告司老头的侵权官司! 人家普通人被告了,那肯定是慌里慌张,吓也吓得够呛,可这司老头呢? 不光花大价钱请了赵大律师,还把他被银盆柜告的这个事的细节,全都给放到了网上。 大概是一个大理财公司告个普通退休老头,也的确能吸引眼球吧,在话题下跟风的越来越多。 而且还有不少有深扒细节的网友,将银盆柜的前世今生,股东喽罗,几乎给扒了个一干二净。 而且就经理骂他的内容来看,银盆柜的热搜那是公关下去一个,立马又起来一个。 银盆柜不让用了,某盆柜大伙也知道是谁,还有银xx,金树宝还魂之类的,那是压不胜压。 更有当初金树宝的受害人,排着队地血泪控诉,现身说法。 小边一个激灵,再也不硬呆在病房里当病号了,火速出院,连出租屋都顾不上回,就直奔了公司。 小边一进经理办公室,就差点被迎面飞来的信封给糊了脸。 “你来的正好,拿上这五万块钱,去找那老头,就说我们公司愿意和解!这事你要是办不成,你也别回来了!” 小边都傻了,“不是吧,是他侵权啊,为啥咱们要给他五万块钱?” 经理对着小杨就没好气。 “你知道个屁!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公司已经有三天没有卖出去一单理财了!” “现在是我们想要把事情压下去,再这么闹,公司就得黄!” “那,那咱们撤诉不就完了吗?” “你当法务都是吃干饭的?老头的律师反诉了!” 反诉的理由是银盆柜公司对老头进行精神恐吓恫吓,要求赔偿精神损失。 当然了,就算赵大律师身为常胜律师,所谓精神损失,最后估计也不太可能真能拿到。 但赵大律师反诉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银盆柜,让这个公司持续地曝光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 这两天高层都焦头烂额的,连夜开会商讨出个结果,就是先把那可恶的老头稳住,之后再找机会收拾也不迟。 这不,金树宝不就是骗了他五万块吗? 出得起五十万的人还在乎这五万块? 可碰上这种犟驴可不是得出血么? 小边拿着那五万块,又换了个手机,给司静航打电话。 “什么五万块,金树宝的饥荒,为啥要让银盆柜来还?不要,一切让法院来判好了!” 老头还傲气上了,几句话就给挂了。 小边恨恨地咒了几句,把信封送回经理那儿。 “从现在起,你也不用来了。” 经理冷眼看着小边,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不,不是,经理,这件事,我也没想到啊!再说我们业务人员一向都是这么拉客户的呀!” 谁能想到会碰上像司老头这样赔钱也要打官司的蛇精病呢? “废话少说了,快走吧!公司没让你赔偿公司的损失,你就偷着乐吧!” 小边哭丧着脸,“可是我也买了咱公司的理财产品呀,二百四十万,好歹也是个大客户啊!那我要是不在这儿干了,就把钱兑给我啊!” 经理冷笑两声,“你也是行业里的老人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这钱还能提前兑付的?” “两百四十万?没过五百万的,都不算大客户!想兑换,等到期的吧!” 小边瞬间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经理嫌恶的打了个内线,“保安,保安,把这人给带出去,收了他的工牌还有门卡,给他收拾下私人物品,别带走了不该带的东西!” 小边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输了好几次密码都没输对,幸好最后一次终于开了门。 可是一进屋子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地上怎么有好多的黑脚印? 他转念一想,那天他晕倒急救,从外头进来了人,有脚印也正常。 他扔下手里抱着纸箱,就准备先去洗把脸,把今天的事情给挼一挼。 然而洗手间的黑脚印更多! 他鬼使神差地就往淋浴间一瞧。 原来安热水器的地方,换了个新热水器! 那电源,就插在旁边的插座上! 这是个电热水器! 他是有点中毒后遗症,但还不至于连燃气和电热都分不清楚! 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热水器被换了! 证据没有了! 谁干的? 除了e海美居的小杨,还能有谁? 他咬牙切齿地打给小杨,小杨倒是很快地接了电话,声音特别的亲切。 “边哥,你在哪儿呢?身体好点了吗?” “呵呵,你把热水器给换了?” “是啊,边哥,你不是说那个型号不对,我这不是连夜就带人给换成了电热的么?全新的,你用着看看咋样?” “呵呵,我可真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哎呀,边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换了热水器就没证据了?我有医院的病历,照样能告你们这个破公司!” “诶,边哥你也是见识多的,知道打官司有多难了吧?何必呢?要不这样,咱都是老乡,我替你向公司申请一点补助金,怎么地也有个三五百块吧……我是说一千块。只当拿个心理安慰,反正边哥你天天过手那么多的钱,就算有个一万两万的,你也不在乎不是?” “哈哈哈哈……对,我是谁呀,天天过手那么多钱,不在乎这一万两万的!” “边哥,边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特么的好的很!行吧,我知道了,挂了!” “诶,等等,边哥,我有点事情问你,我那八万块,能不能提前取出来呀,我不要利息了行不?” 最近新闻满天飞,他心里也很慌呀! 不然他的态度才不会对边哥这么nice呢! “哈哈哈哈……” 小边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第56章 包租老头(21) 小杨心里更急了。 赶紧着再给老乡边哥打电话,然而根本打不通,很明显,边哥把他给放进黑名单了。 那他买的理财要怎么办? 小杨不放心地从手机里找出银盆柜app,在上头找到客服电话。 “抱歉,我们的理财产品不能提前取出的,但是请客户放心,我们公司的信誉有保证,您购买的第xxxx号产品,还有七个月就能到期,到期后本息合计九万九千。请您耐心等待……” “我就想问问,我的理财业务员,他跟我闹了点小矛盾,我想知道到时候我要是取钱的话,会不会还得经过他?” “先生请您放心,我们的理财产品都是系统自动操作,到期会自动转入客户在我司留下的理财银行账号里。” 吃了定心丸,小杨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个老乡啊,真是太不成熟了! 那热水器的事,也不能全怪他啊? 他只是负责跟房主联系收房,跟租户联系出租,房子里的具体事情,都是另有人管的,他哪能知道啊? 而且他给换了新热水器,那不是为边哥好吗?回去立马就能洗澡了呀! 行吧,先放一放,过段时间等边哥气消了再联系吧…… 小杨从楼梯间里走回工位,看到邻座的几个同事都在那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一个同事目光闪了闪,“小杨,你的租客是不是有个热水器中毒的?” “是啊,也是寸劲儿上来了,那个去安装的师傅,做工太糙,装得有点不合适。” “这是谁找的施工队啊?装得这么差劲!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啊?” 一个女同事拿眼神示意了下,大伙的眼神都落在经理办公室上。 “经理表弟包的工程,一共六百套,他手下的工人都是临时工,干完了活就走人了!就算出了事,也没地方找啊!” “这回的活是做得太差了,我有个租户打电话过来,把我骂了一顿,他那个房子里水管爆了!把楼下给淹了,楼下刚好是新装修的,天花板家具什么的都泡了水!我真是……” “泡水算啥,我有个租户都报了警了,他那个密码锁失灵了,让小偷进去,把值钱的东西都顺没了!” “咱们这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天天接电话都接不过来,老板还要催业绩!要不是工资还可以,我都不想干了!” “诶!咱们的工资怎么还没发啊?以前都是15号,今天都25号了!” “我刚问过财务那边了,说是财务经理出差还没回来,她们做的报表没签字,得等!” “反正我想好了,等拿到这个月工资就回老家!” “回老家,别是找着高枝了吧?” “什么高枝啊,最近新出的那几家跟咱们这儿也差不了多少啊!就是觉得在北城呆着,太累了!” “是啊,咱挣的是比在老家多了一两万,可是房租和房价越来越涨得厉害,得干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啊,还不如回老家轻松自在!” 小杨听着同事们的议论,他倒是没参与进去,只是觉得有些迷茫。 再不是当初才从北府兰园换出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劲头了。 今年的春节,老罗有了新婚的老伴,再加上俩闺女两大家子人,倒是把小洋房都塞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二闺女虽然有点不靠谱,二女婿虽然挺鸡贼,有大女儿女婿压着,而且老罗是有钱爸爸,因此作妖的程度都有限,没翻出什么浪花来……总之,罗家是欢乐祥和的。 但司静航这边,可就实在是冷清了。 他便宜儿子一家本来就没有回来陪老父亲过年的传统,更何况司静航大幅减少了给他们的补贴,他们才舍不得在旺季的时候买回来的机票呢! 小孙女司莎莎倒是想回来,但她上的大学它又没有春节长假啊! 不过司静航对于单独一个人过年这事,那可是有过上百年经验的,倒也不是很在乎。 大年初一头一天,他倒是接待了拨来拜年的,老罗两口子,再加上王阿姨。 上回司静航不是去王阿姨家里看过她吗,还拎了箱子高级水果。 王阿姨可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年前二十七的时候,拎着一兜子她自己做的年菜给司静航送来了。 什么炸带鱼,炸牛肉丸,油果子,炖鸭子…… 这些家常的年菜,都是能经得住放的,吃的时候弄点配菜加热就好了。 像司静航这样,虽说也会厨艺,但经常懒得动手,一月能做上两三回就不错了,这些耗时费力的菜,更不会去碰的,就算做了也不是王阿姨做的这个味儿。 王阿姨送年菜的时候,也顺便给老罗家送了一份。 因此老伙伴们坐一起喝茶吃零嘴,一致地夸了王阿姨的手艺,还总结了去年一起去玩过的几个地方的优劣,还有对今年的展望,定下了欧洲游和西南游的小目标。 节后几天过得很快,不用上班的退休老人还没有太深的体会,对于从老家返回北城的北漂来说,不得节后综合症是不可能的。 小杨来到公司,却发现公司的门居然没开! 门口还围着几个同事,在那儿议论纷纷。 “前台艾米的电话打通了没?” “没通啊!手机已停机了!” “不是吧!她怎么回事啊?这上班第一天连门都开不了!” “什么人啊,平时就知道在前台化妆玩手机!还高傲地看不起这个那个的!” “谁让她跟经理关系好呢……” 说话的人面露笑容,意味深长。 “要不,咱给经理打电话?” “打!这都半个小时了!” 马上行动的那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提示音,脸色古怪。 “经理的手机也停机了!” 几人面面相觑。 “再给总经理打打试试?” 几分钟后,某个跑去楼梯间各种打电话的同事跑了回来,面色如土,语无伦次。 “不好了!总经理,经理,还有前台他们,都跑路了!” 这句话如同睛天霹雳,一下子就把门口的人给打懵了。 “不,不可能,咱们公司这么大的盘子,手里上万套的房源,一年光流水就……” “怎么不可能!我看从年前就不大对劲了,财务经理自从出差就没见过影儿,咱们有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发,只给了两千的过节补贴,答应好的年终奖说是过了年三月发,这还不是跑路?” 众人顿时一片哀嚎,“不会吧,我还指着那笔钱还房贷呢!” “我过年回家花的钱都是透支信用卡啊,都算好了的!” “再没有工资,我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啊!” “我连下个季度租房的钱都……等会儿,咱们住的房子是公司的房源!” 瞬间有人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咱公司都是每月给房东打钱的,这要是真跑路了,肯定要把这个钱也给卷了,那房东收不到钱,岂不是……呀!我得赶紧回去问问!” 公司门口聚集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小杨稀里胡涂地跟在别人身后,机械地往自己住的小区跑。 他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已经看见一个胖大妈,叉腰站在楼梯口,对他怒目而视。 “当初是你跟我收的房吧?说得好听,每月十五号都能打款,还比我自己找的租客高一千块钱,好么,这才半年,到了年底这个月就没打钱了,问你们客服,你们那个客服说是正好赶上过年,财务放假了,让我等几天,年后上班马上就到账,这已经是年后了吧,怎么还没到财呢?你们公司是怎么回事啊?说话不算话么这是!” “我可告诉你,再有十天不打钱,老娘就要收房子了!你们这些骗子,都给老娘滚出去!” 小杨好说歹说,这才把怒气冲冲的房东大妈给暂时骗走。 然而他进了房间,看着满眼的小清新风,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这个房子,是公司的房源,员工租住有优惠,但也是付了一年的钱出去。 可以说,剩下的钱,就都被公司高层给卷跑了! 如果细算,这哪是优惠啊,分明是肥羊! 本来从老家回来,身上就没剩多少钱了,急等着发工资和年终奖呢……这下可好,全没了,全都没了! 司静航才在6栋七层看过施工进度,慢悠悠地坐电梯下来。 现在最顶层的房子都已经晾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第三批房子正在装修,有些吵闹,所以司静航也没急着对外租。 他甚至还专门在租客群里说了一声,如果有人不想租了,直接免这个月的房租,下个月搬走就好。 然而租客们都笑嘻嘻地发了一堆信息,表示虽然免本月房租很香,但还是不想搬走。 还有个在门户网站工作的租户,神秘兮兮地散布着小道消息。 “听说最近有家房产出租公司爆雷了,高层们全跑路,大老板带着个漂亮小四跑路出国了!” “真的假的呀,不会就是那个e那啥吗?” “嘿嘿嘿,我可没说是哪家,你们脑补的不能赖我哦!” “嘿嘿嘿,我就说那做广告做得天花乱坠的不靠谱吧!得亏当初我没被忽悠,一直坚定地给司叔交着租子,世上房东那么多,谁能比我司叔厚道?” “诶,我也听说了一点。这一爆雷,房东和租客都傻眼了,有房东为收房子跟租客打起来的!也有都认倒霉,各承担一半的……有的才住了一个月,整年的房租就这么没了!” “所以说,这最稳的办法,还是直接跟房东租啊,干嘛让中间商赚差价呢?” 司静航下到楼底,在楼前头溜着弯的时候,居然还真的接到了好几个前租客的电话。 这些人都是当初被忽悠走的,现在吃了亏上了当,又想起司静航这老头的好来了。 司静航倒也挺同情他们的,但他这边实在是没有能出租的屋子了啊? 于是他就全都婉拒了,他还想把所有的房子都腾出来做统一装修呢! 第57章 包租老头(22) 司静航在管着自家房子装修的同时,也没忘记关心一下他跟银盆柜的案子。 第三次开庭,正好是三月七号,过节的前一天。 两个见习律师跟在自家老板身边,不禁于有荣焉。 当时还说这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小案子呢,谁呢想到,它居然有这么大影响? 自家老板可不是又刷了一波社会责任感和声望? 关键是钱也没少挣。 而且当事人也不要求怎么样,就是拖一拖这个案子,把影响造得更大而已。 还别说,光是他们,都收到了多少媒体的采访了? 眼瞅着开庭时间已经到了,他们这一边的人都到齐了,而银盆柜那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而对面席上还是空空如也,法官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到了半小时左右,书记员直接打了那边法务的电话。 “什么?你已经辞职了?那这个案子现在谁来负责?不知道?那你们公司别的联系人电话呢?” 书记员挂断电话,又重新打银盆柜公司的总机,结果可好,压根没人接! 真是什么奇葩事都有! 虽然银盆柜缺席,也还是可以宣判的。 判决驳回两方的诉求,诉讼费平摊。 耗时半年的官司总算了解了,司静航再次谢过赵大律师,表示万一以后还有类似的案子,还要请赵大律师帮忙,有司静航这种优质客户送上门的案子,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赵大律师愉快地表示有事跟他联系。 司静航打车回家的路上,就看到一帮人头上绑着带子,手里举着横幅,围在一座大厦的入口处,高喊口号,“银盆柜卷款跑路,还老百姓血汗钱!” 出租车司机瞧见了就摇摇头,“又是一个爆雷的p2p,我有个哥们就买了他们家的理财,十万块就这么没了,这会气得不行,又是加维权群,又是投诉……诶,有什么用呢,听说这个什么银盆柜的老板,年前就跑路了,公司里那些什么理财经理的,不光是工资没发,好多都自己投了好多钱进去,还借亲戚朋友的……几十上百万的,这下可好,全折在里头了!” 这下子,司静航明白,为啥今天的官司,银盆柜居然没一个人到场了。 原来公司黄了,官司还没打完…… 未来智富大厦门口,几个保安手拉手,形成一道人堵,防止冲动的人群冲进去,一边还沙哑地大喊,“大家回去吧,银盆柜公司里头已经没人了,就只有几台电脑,上午就被客户冲进去给砸了,现在里头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大家还是赶紧去报案去!在这儿守着没用啊!” “我们不管,你们也有错,为什么要把地方租给银盆柜这种骗子公司?” 保安们欲哭无泪,“那谁能知道银盆柜是骗子啊?而且我们只是物业,银盆柜跑的时候,还欠了两个月的水电费好几万没交呢!” 在场的活人都是受害者,可是没法子,被骗的愤怒,让人群怎么也不愿意散去,冲着无辜的保安们咆哮…… 忽然一道刺耳的笑声在左近响了起来。 “嘿嘿嘿,我知道xxx那狗日的跑去了哪里!” 众多目光都朝笑声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手里拎着个破麻袋,里头已经攒了好些个空瓶废纸板子了,抬起头来冲着大伙嘿嘿傻笑,露出脏得看不清模样的黑脸。 “一个捡破烂的知道什么!” “瞎凑什么热闹!” “神经病吧!” 流浪汉却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来,“我这儿有好几个银盆柜高层的老窝地址!” “给我!” “拿来拿来!” “是不是真的呀!” 顿时有许多只手伸过来抢,流浪汉就笑嘻嘻地放开了手,任由那小本子被抢来扮去。 “别抢别抢,要是真的,咱们一起去堵他家门口要钱!” “xx省xx市xx小区……” “好像听着有点像真的!” “为了咱们的钱,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看看!半辈子攒的钱啊!” 又有人认出了流浪汉。 “呀!我认得你!” “你不是那个理财经理,姓边的那个吗?” “我的十万块就是跟你买的!你他妈的还老子钱!” “还不还!老子打死你!” “别打了别打了!你看他都这样了,上哪儿还你钱?你打死了他还得坐牢!” 激动挥拳的男人停了手,左思右想,始终不忿,恨恨地啐了一口。 “报应!你们这些小喽罗也是被放弃的,活该!” 抱头蹲身,仿佛流浪狗的小边,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一样,只顾着喃喃自语,“我的二百四十万,二百四十万……” 他不光把他挣的钱全都搭进去了,还拿了亲戚朋友们那么多钱,现在全都落了空! 而租的房子也因为爆了雷被房东赶出来,他现在就只能捡瓶子维持吃喝。 再找工作? 人家一听他是银盆柜的业务员,避之唯恐不及。 回老家?他怕亲戚们拿着刀上门来要债! 唯一值得解点气的,大概就是他多了个心眼,在公司的时候,多打听了下老板们的信息吧! “什么二百四十万?” “哈哈哈,你们这些马仔可真卖力,忽悠别人也把自己给贡献了!” “行了,在这儿说他有什么用!不如叫上他,大家一起去xxx的老窝要钱!” “就他这样,有钱买票?” “不就是一张票的钱,我出!” 小边就听着头上方众人七嘴八舌地吵了一通,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找那狗日的要钱!去不去!” “去!” 小边重重地点头,眼角泪水划下,在腮边冲出了两道浅沟。 理财众生相在车窗上忽闪而过,司静航靠在后座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众生皆苦,恶钱作孽。 回到自家小院里,司静航坐在客厅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去到书房,打开电脑,一番操作,才算心里稍稍平静了些。 一夜无话,第二天司静航一大早就接到了老罗的电话,唉声叹气的。 “唉,真没想到,咱们四个伙伴一起玩得好好的,现在又要少一个人了。” 司静航一愣,“怎么回事?” “还不是小王?她家出了事,她那个儿子吧,就买了银盆柜的理财,一百万了吧,这不是银盆柜也爆雷了嘛!” “她儿子整天在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那言外之意好像是埋怨亲妈没本事,既然没那个财力,当初为啥不把他给他爸养着,这会儿也不至于为了一百万生这个闲气!” “这就算了,小王的前夫,就是出轨离婚的那个,前年跟二婚老婆离婚了,这会儿单着呢,这货也贱,年轻的时候可着劲儿的浪,这上了年纪,各种毛病出来了,二婚小老婆嫌弃了,浪不动了,就想着亲儿子了……” “小王儿子那意思吧,就是盯上老头手里还有点钱了,想让老头子跟他妈复婚!” “小王肯定不同意啊,这不,吵了一架,小王就离家出走了,昨夜里就在我家里住的。那会时间太晚了就没跟你说,而且你那边就住你一个,孤男寡女的也不大好。小王想了一夜,就打算回老家住,不管这边一摊破事了。这不,订了明天的票,今儿咱们四个去吃顿饭,就当是给小王送行了。” 老罗也是挺遗憾的,本来他觉得小王要是能跟老司搭个伴,那就太好了。 他们两对老头老太,一起吃一起玩,那可多热闹? 然而就看着小王那个有点极品的儿子,他就打消了这念头了。 小王儿子要是跟小季儿女一样通情达理多好? 当初老罗和季阿姨摆酒的时候就在贵宾楼,这会儿的送行宴,也挑在了贵宾楼。 虽然气氛是伤感的,但王阿姨还是尽量面带欢快,跟三位老伙伴说说笑笑,半个字也不提家里的破事。 她不提,另外三个肯定也不会没眼色,大家说着笑话,夸着菜色,还提议过段日子就去王阿姨老家旅游。 一直到一顿饭表愉快地吃完,四人打车回小区,走在路上的时候,司静航突然冒出了一句。 “小王,你回了老家,老家没房,不是也要找地方住?” “不然,搬到我家来吧?” 司静航这两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惊呆了。 王阿姨还没回话,老罗就忙乎着问,“老司,你,你这是啥意思?你这是想跟小王谈对象?” 谈对象,怎么不早说啊?这人都要走了才吱声,难不成学那些年轻人的偶像剧? 季阿姨和王阿姨都看着司静航,就见这老头慢悠悠地说,“也不算是谈对象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谈不动对象了,我就想找个合住的室友,小王做饭的手艺那么好,咱们也处得来,不然这样,小王偶而管做饭,生活费我全包,小王你觉得怎么样?” 季阿姨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笑了,“我觉得小王可以考虑啊,不然就先试试,住得不顺心了,咱再回老家不迟!” 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害羞的,也不讲究那些名声的。 小王那没骨头儿子不是为了亲爹的几个钱就想卖老妈么? 要是他知道老妈另有更好的去处,那不得恨死? 王阿姨想了一个晚上,退了票,真的搬去司静航的小洋房了。 小洋房上下三层,不算三层的阁楼,也有五个房间,而且每层都有独立的卫生间。 王阿姨搬到了一楼的卧室,而司静航住在二楼主卧,两人还真就跟合租室友一样了,各有各的生活空间,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凑到一起说话。 没几天,王阿姨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早晨起来和小季这个老闺蜜一起去小区跳会儿广场舞,跳完了去小区门口的早点摊上买点早点,随便给家里的老头带上一份,中午吃饭,经常两家串,四个人一起动手,说说笑笑,谁也不嫌弃谁岁数大,话题也都很一致,完了在安静的小洋房卧室里睡个午觉……老司去看他的房子装修,她在客厅看会剧,小日子安逸得很…… 第58章 包租老头(23) 司家的小洋楼里慢慢地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要是用老罗的话来说,就是多了点活人气儿。 司静航虽然是个讲究的老头,但再讲究,在某些小细节,身为直男还是想不到的。 比如自制的可口茶点,各处的小点缀,厨房里一些精致小厨具…… 而司静航的6栋楼装修进度也到了一半多。 有租客好奇地上去参观了下已经装修完工并且散好味道的新房子,就按捺不住在租客群里头八卦。 “呀,今天去看了顶层那几套房子,真是一套比一套漂亮,我都恨不得立马搬进去了!” 十几张新房的图片发进群里,顿时引来众人响应。 “哇,真的好养眼啊!这要是住进去,那生活一下子就提高好几个新台阶了吧?” “想住加一。” “眼馋啊……” 管理员老司:“想住就说,现在首批新房已经散好了味,你们都是老租客,知道这个天数,就不用多说了,新房子的房租也不多加,就加五百,谁想换?” “呵呵,囊中羞涩的我默默退下了。”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等这个季度发了奖金的。” “不就是五百块?司叔,我想住那间星河灿烂的房间,可以不?” “行!一会儿我把密码发给你,你随时都能搬。” “恭喜土豪入住新宅,什么时候搬,我去搭把手!” “恭喜!我也去!” “司叔,这些图片我可不可以发到我的同事群里,肯定有人想要租这么豪华的房子的!” 管理员老司:“好啊,发吧!谁介绍成功一单,有五百块红包。” “哇!” “真的吗?” “赶紧转起来!赚回房租不是梦!” 司静航在群里丢下鱼饵就下线了。 他这些房子装修完了都不用愁租。 只要熟人介绍熟人,很快就能全租出去。 至于那五百块的红包么,其实想想要是让中介赚去了中介费,还不如给熟人呢。 而且熟人介绍的往往都是知根知底可靠的,工作收入什么的都稳定,能省多少事啊。 这就跟公司一般都喜欢内部推荐来的候选人是一个道理的。 结果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两天,司静航尽忙着接待这些看房的人了。 租客们挑房子,司静航也是要挑租客的。 新打印好的租房合同摆在租客面前,司静航还贴心地把自己家的合同跟别家的不同之处,专门指出来。 “因为这些房子不算太大,所以暂时定不能养宠物。” “喜欢日夜颠倒,聚众喝酒,半夜回来的也最好不要租了,看这条防扰民条款。” “还有……” 就有两三个来看房的人不乐意了,“租个房还这么多破事儿!” “有钱哪不能租到房子啊!” “就是,走了走了!” 那几个作势要走的人慢吞吞走到门口,然而也不见那位包租公来追,踌躇了几秒,还是走了。 司静航慢悠悠地跟剩下的人一一签了合同,给大伙分了门禁卡和密码。 这一批新租客陆续入住,给6栋楼多添了许多的人气。 而这帮人还真是没白花房租,这一住进去,就使劲儿的晒朋友圈,各种摆姿势,凹造型,拍出来再加上美图滤镜,那还真是美丽屋里的仙女帅哥啊。 总之,这第一批晾好的房子,三天就全租了出去。 剩下的一批房子,还有两个月才能住人,也早早地都被预定下了。 就连原本没舍得多花这五百块钱的原租客们,有好几个没忍住诱惑,也赶紧出手争抢。 又是一个月过去,司静航突然接到了个陌生电话。 “鲜锐新世纪?要来采访我?什么时间?嗯,这个时间可以……” 到了约定的那天,衣着时尚,妆容干练的女主持和司静航坐在小洋房的亭子里,气氛十分地放松闲适。 王阿姨送来了两杯咖啡,一碟子小点心,就回屋里去不出来了。 女主持尝了块点心,又品了口咖啡,眼睛一亮,“司叔叔,您家的咖啡和点心味道可真棒!” 这位司老爷子,可真是个低调的隐型富豪啊,坐拥一栋楼的产业,也不过只有一个老保姆在照顾着他,不过刚刚那位阿姨的气质也不错的。 司静航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就解释了句,“刚刚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住在一起搭个伴的。” 女主持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哦,明白了。” 这一看是又想歪了,不过再解释似乎也有点多余,司静航也就不多说了。 “司叔,刚刚参观过的那十套房子,个个都舒适雅致,实在是让租房一族们心动啊!怪不得在您的租客群里,他们都偷偷管您叫宝藏房东呢!” 司静航哈哈一笑,“这都是他们闹着玩的。” “司叔,您当初是怎么想到,要把房子重新装修,而且还装修得那么棒的呢?” “当初啊,我这不是老脑筋吧,总想着那些装修装饰什么的都是耍花样,实实在在地房租便宜一点,还愁没有人来租吗?” “结果啊,去年这个时候,我的租客就被挖走几十个。” “嗯……” 女主持意会地点点头,“就是去年爆雷的那家吧?他们家搞宣传拉人做得特别好。” 可惜啊,都不过是为了吸引人上套的啊,她有两个同事就上了当,到现在提起来,还恨不啃了那家幕后老板呢! “对啊,当时我就想了,现在的年轻人嘛,喜欢好看的,时尚的,想要住得条件更好一点,有什么错?那要是将来我的租客都被拉走了,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得上街去发小广告,那多可怕呀!” “哈哈哈哈,司叔您可真逗……我相信就您这栋楼的位置,就是再过三十年,也照样不愁没租客。” 当然了三十年有点夸张,但近二十年总没啥问题吧。 “那我也不乐意,别人一提到6栋楼,就想到又黑又旧的老破小啊……这不,我就琢磨着,既然他们能来抢我的租客,那我也可以跟他们学啊!” “哈哈哈,当然不是学他们坑蒙那一套,而是学他们做好包装啦!” “司叔您真是个与时俱进,思想开放的潮老爷子!我刚刚在那些屋子里头,可还看到了不少非常贴心舒适的设计,比如说那个推拉隐藏式的衣帽间啦,那个可以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小客厅啦,还有厨房里的小吧台,不光能喝酒,还能吃小火锅,真是太贴合年轻人的心理啦!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的奇思妙想啊?” “就是我没事瞎琢磨的,之前没做的时候不知道效果如何,没想到做出来还可以……” “哇,司叔还有这样牛的设计天赋啊!” 话虽是这样说,但女主持就觉得这位老包租公在吹牛了。 当然了,反正他有钱,随便买设计师几个稿子稍改改说是自己的也不奇怪。 “那司叔,您花费这么大的成本,听说每个房子都晾足了半年,没有味道了才开始对外租,那您就不心疼流走的钱吗?” “不心疼,既然流走,它就不是我的钱,这个钱就不该拿。我出租的每一套房子,都是属于我老司头的,我不能让租客在我的房子里住得不舒服,生病啊啥的,那不是砸我的招牌呢么?” “呀,要是每个房东都能像您这样,那所有的租房子的小伙伴就有福了。” “其实我相信,大部分的房东都跟我一样,本心是好的,只不过他们可能没有时间和闲钱去经营吧。” “嗯,司叔这个说法……我觉得是给房东们都发了张好人卡哈哈哈。那,最后一个问题,司叔,您今年是有……七十了吗?” “是呀,七十一了。” “那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您的精力不足了,或者是不想管这栋楼了,您会怎么办呢?是不是全都找中介代管?还是干脆变现呢?” 司静航哈哈一笑,秀了下胳膊上的肌肉,“看到了没,就咱这体格,再干二十年没问题!” 他其实已经有计划,将来再多买几栋楼,他就当个收租都收不过来的超级房东! 美貌女主持在每一套新房的参观,外加上传说中的宝藏房东老头有趣豪横的语录,司静航这番访谈,居然一推出就火了。 这火还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在以指数级别的涨流量。 好多人排着队地在下头留言。 “宝藏房东啊!” “抱金大腿!” “求租到仙女屋!” “我想让我的房东来看看司爷的访谈。” “嗯,想起从前那位房东老奶奶了,人特别好,可惜后来我换了工作。” “那些黑中介,无良二房东,都给老子爬!” “什么是正能量,这才是正能量啊!” “被坑过许多次的我,看哭了。” “咦,大家瞧瞧我发现了什么?&a;拿走不谢!” 许多人顺着链接摸去了司静航的小视频主页。 顺着看下来,这才恍然大悟。 “哇,居然就是拖倒了银盆柜的那位爷爷!” “难怪请得起赵大律师!而且能跟银盆柜杠到底呢!” “哼,不过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他倒是爽了,把银盆柜给弄黄了,好多的投资客都血本无归,要上吊跳楼啊!” “就是,他那么多的钱,还在乎五万吗?他就是故意搞黄银盆柜的!” “妈呀,**zz啊!银盆柜那种骗子理财也有人洗!” “要不是我司爷爷给力,银盆柜这个雷再晚点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掉坑呢!” 第59章 包租老头(25) 虽然黑子们上蹿下跳,但是毕竟十几个人抵不过广大网友的汪洋大海,没一会儿就又是被臭骂,又是被嘲讽,最后又被多人投诉,直接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从反面又给司静航老爷子的视频主页添了波热度。 于是第二天,不少网媒就把司静航老爷子勇斗黑心理财的事迹给放在了热门里。 那些标题也是五花八门。 “被他间接挽救的人千千万万,可是也有人骂他多管闲事……” “惊:七旬老汉凭借一己之力让庞大的理财诈骗王国轰然倒塌!” “身份大起底,痛斥理财之怒汉居然还是宝藏房东!” “传奇人生:从一个下岗职工到十亿富豪!” 好么,这下子原本只在北城最为出名的宝藏房东老爷子成了全网红人了! 粉丝一下子涨了几百万,每天光是私信都看不过来。 至于司静航的那些视频,个个浏览超亿,流量爆增。 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写什么的都有。 “天呐,北城xx科技园附近还有这样宝藏房东老爷爷,同是北城xx科技园上班的我,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看着我那个又小又破的出租屋,泪目。” “老爷子,给您道声谢谢,我家爷爷七十五了,越是年纪大越是脾气倔强,手里有点退休金东藏西藏,生怕家里的儿子孙子孙女什么的给拿走了,可让那些卖保健品的,推销年卡的,卖理财的一忽悠,那都是上赶着送钱啊……家里人实在拿他没办法!这不,去年年根的时候被个业务员给盯上了,他就非要买十万银盆柜的理财,谁劝都不行,幸好您把银盆柜给曝光了,我把您的视频给爷爷看了,爷爷这才不买了,后来看到银盆柜高层卷钱跑路了,还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让我来谢谢您呢!” “我也是看到宝藏房东的那个视频,才剁了买银盆柜的手的,老爷子让我挽回了至少二十万块啊!感谢老爷子!” “人不在北城,在南都,好希望我们这里也有同款宝藏房东啊!” “最近新换了工作,想要找到宝藏仙女房,老爷爷赐给点力量吧,让我找到好房子呀!” “哈哈哈,信老爷爷,得仙女房!” “信老爷爷,理财不上当!” “号外号外,大新闻啊!&a;唐国男子在x国的别墅内,遭到黑帮洗劫,被劫走二十万刀后又被打成重伤入院,据说这位唐国男子,正是卷款跑路的e海美舍幕后老板之一。” “妈呀!居然是真的,虽说被坑过的人都骂他不得好歹遭到报应什么的,可谁能想得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啊?ps:这x国的黑帮也够凶残的啊!不过这次真是黑吃了黑了!” “强势围观归来,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围观归来加一,看到新闻图片上那个惨样,头一次看到国人在海外被欺负,居然是笑出声来!” “据有在那边的国人提供小道消息说,这个老板精得很,跑路以后换了好几个地方,还改了老外的名姓,深居简出,出门都恨不得帽子墨镜全武装上,也没敢大笔的花钱炫富……甚至还找了份在家办公的兼职,还是收入最低的那种,他住的别墅在外表上也看不出来是有钱人的家,就不知道那黑帮是怎么盯上他的了,还是这人住了院,这才被曝光了身份。” “兴许是黑帮的情报网很发达吧!” “这下好,看看那些卷款跑路的还敢不敢往x国跑!” “我觉得看到这个新闻,最害怕的还是一起跑路的吧?没准要吓得赶紧飞回来呢!” “哈哈哈哈,这可好,省得上通缉名单了!” 没过几天,网友们的评论还真的预言成功了! 不光是e海美舍的那几个跑路的回来自首,就是银盆柜里两个逃外高层也乖乖地回来了! 强势围观后的网友们难捺兴奋,又跑回宝藏房东的评论区下激情吃瓜。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宝藏房东老爷子的地盘有神通啊!” “哈哈哈,大家看到了吗?那些自首的家伙们,一个个面如菜瓜,看起来在国外过得很不如意啊!” “大快人心啊!活该!” “宝藏房东,施展神通!” “这下可好了,我被e海美居坑了两万块,是不是有希望要回来了?能回来一半也比没有强啊!” “宝藏房东,施展神通,希望我的银盆柜理财还能回来点,没多有少,能回点是一点!” “宝藏房东,果然神通!哈哈哈,我真的找到心仪的房子啦!新房东是位老奶奶,她居然也知道宝藏房东老爷子,还是位老粉丝,我就是不经意提了下,老奶奶就愉快地拉着我聊起了天,最后同意把房子租给我啦!我租的新房子虽然有点旧了,但是位置很好,而且老奶奶收拾得很干净,我征求了老奶奶的意见,在墙上贴了墙纸,换了新窗帘,还添了两三样小家具,摆上了盆栽,诺,这就是我现在的小窝,before &a;,现在每天都很快落,周末有时候还会和老奶奶一起做饭聊天。” “楼上的好有才华,普通的小屋这么一收拾,还真有点小仙女屋的意思哈!” “哇!真的呀,那我也来!宝藏房东,施展神通!我也想要租到仙女屋!” “宝藏房东,施展神通,我想换个好工作……” “楼上的,宝藏老爷爷的业务范围应该还没有扩展到那么大吧?” 司静航他们四人组,有时候就聚在一起看这些网友的神评论,说说笑笑,其乐无穷。 一恍眼又是暑假,司莎莎人还没回国,她在网上下单的大包小裹倒是已经到了。 只是司莎莎还不知道司静航其实是住在小洋房里的,留的地扯还是之前的,不过也没耽误收货就是了。 司静航一件件地给运回到小洋房里。 老罗看了就打趣,“哦,这次不哄骗小莎莎了?” “我这叫合理的考验……” 这个小孙女看着还算可教,因此就不故意用恶劣的条件来吓唬孩子了。 司莎莎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在北府兰园里,那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存在。 主要是她一米七三的高挑个子,穿着飘逸的浅绿色汉服,虽说皮肤不算太白,但胜在眼睛大,五官立体,青春活泼,怎么都是个小美女了。 就有个小姐姐盯着司莎莎看了半天,忽然就认出她了。 “呀,你不是司莎莎吗?” 司莎莎也认出了小姐姐,这不是爷爷的租户吗?她还去给她装过楼梯间里的灯具,小姐姐还送给她一把小团扇呢! “小姐姐你好呀,我回国来和爷爷一起过暑假了!” “那可太好了!在这边有好多好吃好玩的!” “嗯,是的,我要回来帮爷爷干活,还能跟我的好朋友们一起做活动!” 这一年多,她在国外上大学,看到小团队里的小哥哥小姐姐各种活动,各种表演,简直都羡慕得不行,这不,一放假,她就赶紧收拾行李回来了! “咦,莎莎,你怎么往这边走呀,司叔现在住在那边……” 看到司莎莎傻愣愣的模样,小姐姐干脆就给司莎莎带路,给送到司叔的小洋房这边来。 老罗和季阿姨正好从司静航家里串门出来,一开门,就看见个穿汉服的小姑娘,在那儿亭亭玉立,就是有点神情迷糊,仿佛不太敢认的样子。 老罗就乐了,赶紧回头,“老司,看看谁来了!” 司静航闻声出来,跟小孙女打了个照面,司莎莎欢呼一声,就扑到了司静航面前,给了老爷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爷爷,我好想你呀!” “你什么时候搬到了这里呀!” 司静航笑眯眯地说,“上回你们回来,不是都住不习惯原来那个小房子吗?这不,正好去年爷爷想办法挣到了点钱,就跟你罗爷爷租下了这个带院子的大房子,还专门给你准备了房间,一会儿你看看喜欢不?” 司莎莎乐得眉开眼笑,“哇,太棒了!爷爷我爱你!” 老罗实在忍不住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死老司,太坏了! 编瞎话张嘴就来,把自己亲孙女都哄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套路得人心,司莎莎已经如同花蝴蝶一般,飞进小院里,拉着司静航要去看给她准备的小房间啦! 司莎莎的房间在第三层的阁楼卧室,卧室的天花板开着个小天窗,采光非常好,白天阳光从这里透进来,夜里还能看星星,简直是每个小女孩的梦想小屋! “呀,我太喜欢这个房间啦!谢谢爷爷!” 司莎莎放下行李,在房间里东瞧西看,快乐得不行。 “喜欢就好,才下飞机,饿了吧,洗洗手,一会儿下来吃点东西。” 司静航出了房间,就去厨房准备给小孙女整点吃的。 就看见王阿姨已经坐好了锅,锅里是蛋花汤,而另一边的蒸笼里,正加热着奶黄包,这种奶黄包是王阿姨自己做的,没有那么甜但是香味浓郁,非常的好吃,四人组全都喜欢,所以王阿姨就做了不少,冻在冰箱里,吃的时候再加热。 “哇!好可爱的包子呀!” 司莎莎洗涮完,换了件衣服下楼,就看到她爷爷正端出一笼白白胖胖的小包子,细闻起来还有淡淡的奶香,让人胃口大开。 然而司莎莎才在桌边坐下,就看到端着汤碗过来的王阿姨。 司莎莎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第60章 包租老头(25) “这位是王奶奶,爷爷的朋友,你应该见过的。现在王奶奶也住在这儿,住在一层主卧,我们两个老人同住,可以互相照顾。” 王阿姨以前也见过司莎莎,那会儿小姑娘还晒得黑不溜秋,两眼细长的,看着就是活脱脱的国外abc,这一年不见,变化挺大的,起码肤色白细了许多,眼睛像是长开了,颜值提升了好几度。 其实猛地再见到老司的孙女,还略有一点小尴尬的,仿佛她是个介入人家家庭的似的。 但再一想,她在这儿又不是白吃白喝,也不图什么,呆得愉快就呆着,不愉快了就回老家,没必要想太多。 “莎莎变漂亮了!你爷爷经常提起你呢!” 司莎莎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心想,老爹老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看看,果然爷爷是找了个新老伴吧? 但是眼下这位王奶奶正对着她笑,她肯定不能不回应啊。 “王奶奶好!” 司莎莎打小在x国文化里长大的,性格就更外向主动,于是立马扬起甜甜的笑容。 看到王阿姨给她盛汤,赶紧道谢,“谢谢王奶奶……” 司莎莎在家的时候,没少被爸妈耳提面命,一定要关注爷爷是不是有夕阳恋的倾向。 然而现在人就坐在她对面,她也不可能现在就跑去给爸妈打报告吗? 管它的,先吃饭再说。 司莎莎咬了一口小包子,唔,这是什么神仙包子! 这包子皮像云朵一样软乎,一口咬下去,甜甜软软的芯就流出来,这个甜度还有香味,混合的刚刚好啊! 再喝口蛋花汤,这个蛋花汤看上去虽然平平无奇,可尝一口就知道,这细得跟发丝一样的蛋花,配上火腿丁和香菇丁,口感茸茸的,味道又特别丰富! 唔,这是什么神仙汤啊! 她去年回唐国,一开始爷爷给她点的接风宴是什么来着? 鸡爪子,猪肝,鸭血汤,皮蛋! 把她吓得花容失色,都没吃几口就逃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后来爷爷就没再点那些可怕的食物,而且有几样,她渐近地尝了尝,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但当时那个恐怖的感觉还是记忆犹新的。 原来有了新奶奶,伙食都不一样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也不错啊…… 吃过了饭,司静航这才带着小孙女把小洋房的里外都参观了一遍。 “哇,爷爷,这个房子比我们在x国的家里要好看啊!” 虽说x国家里房子比小洋房大多了吧,但这边的房子和院子都布置得好精致好有气质啊! 尤其是院子里的小亭子,亭子上爬满了漂亮的藤蔓,旁边的小池子里还有荷花和锦鲤……真是随随便便都能拿来拍照的好地方啊! 爷孙俩虽然一年未见,可平时还会在网上聊天的,这会儿一点也不像去年,刚开始爷孙俩的气氛可没这么和谐,如今真就跟普通的爷孙一样,说笑谈天,无拘无束。 这不,说拍照就拍照,小孙女飞奔回去拆快递包裹,从中挑出最喜欢的衣裳,像花蝴蝶一样地又飞下来,在亭子里各种摆pose,老爷子翻出装备,认真地为小孙女拍着照片和视频,甚至还会亲自指导一番。 王阿姨住的一楼主卧,从窗子里就能看到这一对活宝爷孙。 王阿姨趴窗台笑眯眯地看了一小会儿,就坐到沙发了。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那是一声接着一声。 她接起来一看,原来是老姐们季阿姨。 “怎么样?莎莎那小姑娘没说什么吗?” “挺有礼貌的,比去年见的时候会说话了不少。” “行,不是个扎刺的就好。” “没事,大不了,我就回老家去呗!” “回什么老家,在这儿多好,咱们几十年都在北城生活的,一下子回了老家,哪里习惯哟!” “但是这儿毕竟是老司的家,将来要是老司的儿子孙子回国了,说不定就要嫌弃我,那我不还得回去吗?” “是呀,这边是老司的家,又不是他儿子的家,老司乐意让你呆着,你就呆着呗,管什么儿子孙子呢?再说看老司这个主意正的,他能听他儿子的吗?” “诶,我不是不想让人家的儿孙觉得,觉得我就是一拜金老太太么?” “哈哈哈,拜金老太太,亏你想得出来!咱都到这个年岁了,就算拜来了金……能有什么用?” 季阿姨赶紧劝说,“你可千万别想着回老家了,你在这边,咱们四个人还能一起玩啊啥的,干啥都有伴,不然你回了老家,让我们三个人去玩?那多别扭啊!你在这边,想见孙子孙女了还能去见见,回了老家有啥?” 她这个老姐们吧,就是面子薄。之前搬过来那会儿,老司每月给她打一万,五千是买菜的钱,五千是贴补给小王的,这小王一开始,还死活不要! 还是她说了小王一顿,“你想想,老司有一栋楼,这一万块钱对他来说,算个啥?” “你现在几乎把三餐都接过来了,有时候还帮着打理房子,你就想吧,现在请个保姆不也得这么多钱吗?你付出了劳力了,拿点补贴怎么了?又不是你硬要的!” 王阿姨这才收下了补贴,这不,这半年,过得明显比以前滋润了。 以前手里的退休工资不算高,有时候给孙子孙女点零花,自己再攒点,能用来随便花的就不多了,现在吃住比从前好了,还有更多的闲钱,搁谁也会心情更好的。 “诶,我这不是就怕让小辈们说闲话么?我在这儿住着,又不跟你一样,好歹是正经的老伴!” “让她们说去!咱们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老伴啊?都没有证的,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个就是了。咱们就图个热闹!” 说着季阿姨压低了声音,“那天吧,我在街上碰见你儿媳妇了,你儿媳妇拉着我诉了好半天的苦啊!” 原来王阿姨的儿子不是投资亏了一百万,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正好听说王阿姨前夫离了婚,还想认亲儿子,于是这儿子立马就动心思了,不但自己上赶着认爹,还想让王阿姨跟生父复婚。 王阿姨哪能乐意啊,跟儿子吵了架就要回老家,后来来了司家,她那儿子居然不闻不问,倒是真的跟生父常来常往了。 时不时地就带着儿媳妇去生父那边,又是帮着做饭,又是打扫卫生洗洗涮涮的,活脱脱地孝子贤孙! 这次数一多,就知道原来生父是个什么人了。 王阿姨儿媳妇抱怨了好大一堆,“老头不知道什么毛病,就是不爱洗澡,那屋子一进去,那个味冲的呀!就这还埋怨是我们洗床单被套洗得不干净才有味儿!吃饭也是,一会儿咸了一会淡了,一会儿嫌干一会儿嫌软,当大爷一样伺候了大半年,也才给我们五万块钱!” 这个钱吧,要搁在理财没亏一百万那会儿,这两口子肯定看不大上,说不定就摞挑子走人了。 但这会儿不是缺钱么?老口子还得一边埋怨一边干活,滑稽得很。 王阿姨听了这些,半晌才说,“他们俩乐意,就让他们干着吧。” 只当是找了份兼职了。 钱来得辛苦,就不会瞎折腾了。 司莎莎拍了半天的照片和视频,晚饭仍然是王奶奶做的,木耳鸡蛋土豆丁的臊子面,味道太好了,她忍不住就吃了一大碗。 而且饭后的水果和汤也都特别可口,酸梅汤她是喝了还想喝。 吃饱喝足,爬到三层阁楼小卧室里,看夜空,拿出手机来拍几张照,再把今天拍的那些整理下,往朋友圈一发,完美收工睡觉! 就是迷糊睡着之前,好像觉得忘了点啥事儿。 啥事来着? 不管了先睡…… 跟去年不一样,去年还有个痛苦的适应过程,今年司莎莎几乎是头一天就进入了状态。 跟她那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们一起活动,参加表演,小团体聚会……司莎莎也是入了这个小团体之后,审美都被大大的改了。 她原本还以为她换了风格,在x国的同学圈子里会不遭人喜欢呢,没想到,她反而更受欢迎了。 好多女同学都来请她帮忙,梳那种看上去特别有古典气质的发型,代购那种看上去美炸了的唐国服饰,等到货了以后,还会约她一起去参加party。 就连跟她表白的男同学,都多了好几个! 由此可见,她,还是适合唐国小仙女系的装扮! 瞧瞧,她参加的这个团队,如今已经在唐国小有名气了,各大汉服秀上都会有一席之地,有时候还能接到商演,她跟在里头还挣到了钱,一小时三百呢! 除了汉服小团体的活动,司莎莎已经很自觉地接下了6栋楼新房装修验收的工作。 看着面嫩的十**岁小姑娘,身穿工装服,腰系工具箱,一进门,话不多就开箱,一手测试仪,一手拿量尺,爬高上低的就开验,让多年专业的老师傅都要夸上句,“是个干活的人!” 第61章 包租老头(26) 司莎莎还参加了北城大学的交换生面试,顺利地通过了。 只要她回x国大学那边办下手续,就能收拾包袱,来唐国北城接着修完剩下的三年啦! 为了给小孙女庆祝,司静航他们四人组带着司莎莎在贵宾楼开宴,请的都是司莎莎她们小团体的小哥哥小姐姐们。 好么,到了那天,这些年轻人一点也不怕引人注目,高调地穿着最拉风的服装就来了。 一时间他们那个包厢里,就跟大观园开宴似的,得亏包厢的装修风格也是古色古香的,倒也不算太突兀……惹得进来上菜的服务员都要借故在里头多待一会儿,而且每次送茶送果盘的都不是一拨服务员!真比明星光临还要热闹! 拍照什么的,那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司莎莎的朋友圈照片,那可真是让人眼花撩乱的丰富啊! 什么美丽的小姐姐,俊秀的小哥哥,美得让人没法呼吸的古风服饰,还有明显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司志强撇着嘴,翻看着妹妹哂的那些照片,旁边新交的女友爱丽凑了过来,“哇哦,好漂亮啊!这都是你妹妹的朋友?她们吃饭的地方看起来好高级啊!” 爱丽是司志强交的第三任女友了。 司志强之前那是有钱的亚裔小哥,交女朋友当然容易得很。 但是自打他爷爷大幅缩短了他们家的经济补助,分到他手里的钱那就少得多了。 幸好他也找到了份工作,有份收入能养活自己。 前两任女友都因为他出手没之前大方跟他分了,这个爱丽没见过他阔气时的样子,所以反倒能交往下去。 “我妹妹在唐国,为我爷爷打工,环境很糟糕,工作很辛苦,这是她去唐国作交换生,我爷爷给办的派对。” 司志强就听司莎莎说,在那边打工,要做修理什么的,他就一点兴趣都没有,问都没多问。 就那个环境,他一天也不想住,更何况打工呢? 也就是他妹,为了凑那大笔的学费不得不忍受呗。 看看他爸和他妈,爷爷都说了让他们回去帮忙,他们俩硬是打了借口,怎么都不肯回去,就怕被抓了壮丁。 而且现在似乎也对每月5千刀适应了,这两人从前就都爱买一些奢侈品,去渡假胜地渡假,现在么,奢侈品不买了,还把以前买的都当二手卖了,而且还乐此不疲,一股脑把家里闲着的东西都换成了钱,两口子计算了一番,觉得还够他们游手好闲三五年的,渡假不去渡假胜地,就去附近的湖边露个营,住个汽车旅馆也能凑和……反正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 “看上去好有趣的样子啊!” 看着爱丽羡慕的表情,司志强就说了句,“你喜欢的话,等休假的时候我你去唐国玩啊!” 爱丽是个混血女郎,长相虽不是大美人,可身材火辣……这是现阶段司志强能找到的最好女朋友了。 “好呀好呀!今年你有休假吗?我还有十天的假期!” 司志强不过是随口说说的,首先他就不想回唐国,生怕被爷爷抓去干活,其次他现在只有自己挣的工资,爸妈现在抠门的很,每个月拿到的那五千刀,除非是他有急用才会分他几百,不然那是一毛都没有的,这回国的机票钱,酒店钱,吃饭打车……他现在帐户上那点可怜的余额根本不够刷的啊…… 司志强赶紧找了借口,说他的年假用完了,这才搪塞过去。 心里却下定了决心,除非他要订婚了,要他爷爷金钱赞助了,再回唐国,否则绝对不要再回去受活罪! 才不要像莎莎那个傻妹妹,被爷爷一通洗脑,居然觉得在唐国比在x好,而且要打扮得跟唐国的女孩子一样了! 暑假临近结束,司莎莎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神采飞扬,活力四射。 “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是呀,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这是我在唐国给你们带的礼物!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哦!” 司妈激动地拆开一个漂亮的盒子,发现是条丝绸绣花方巾,顿时不怎么感兴趣地准备放回去,不过想到周末的跳蚤市场,又高兴地收到了自己跟前。 司爸倒是挺喜欢女儿给买的衬衫,这一年多他都没买过新衣服了,这件手感摸起来实在不错。 司志强拿着钱包,笑眯眯地向妹妹道谢,“莎莎,爷爷那边的装修工程,做完了吗?” “没有,还有三分之一的房子要装修呢。不过我的交换生面试已经通过了,等我再回北城,周末还可以接着给爷爷打工啊!” 司妈在一边小声嘀咕,“就一个郊区的破楼,有什么可装修的啊,真是……” 吃饱了没事做吗? 其实要按她看,把那楼卖了,光是利息,都够一大家子人吃喝不愁了。 干什么要费那个劲儿,又是出力又是抵押借钱的…… 只不过,当时她婆婆过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立了个遗嘱,说是把她名下的商铺给儿子两间,其它的财产啊啥的都还归老头子。 然后司爸就把那两个商铺卖了,准备拿到x国来做生意,结果……没两年就全都赔光了! 也是因为这个,司家两夫妻是宁愿卖二手换钱,也没想着自己做生意挣钱,当然打工是更不可能了,他们俩养尊处优惯了,压根就没那个生存技能。 所以就算司妈想让老头子卖楼,然后再像从前那样给他们打钱,也是底气不太足的。毕竟那都是人家老头子的啊! 而且不卖也有不卖的好处,反正老头子就一个儿子,迟早还不是要给? “爷爷的楼才不破呢,装修完以后,非常美……不信我找照片给你们看!” 司莎莎干了好一阵的6栋楼管理员,那是相当的有感情的。 她就打开手机,让她妈妈看那些房间的照片…… 司妈斜着眼瞅着,虽说眼神也带了点赞叹,语气还是不以为然。 “也就是装修个表面呗……咦,等等!” 司妈抢过女儿的手机,划拉着找到刚刚她瞥见的合照。 “这个沙发上的女人是谁?” 一张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司莎莎坐在中间,两边是老头和老太。 她公公司老头她认识,可这个看上去还挺年轻,打扮得优雅的老太太是谁? “哦,你说王奶奶,她是爷爷的女朋友啊。” 司莎莎随口一说,司爸司妈如临大敌。 “什么!” “你爷爷有了女朋友?” “是呀。” “那你怎么不早说!” 瞅着爸妈那个着急的样子,司莎莎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我刚刚到的时候,想说来着,后来一忙,就忘了……” “这也能忘?” 司妈气得摔了丝巾盒子,“你知不知道,万一……” 司爸咳了声,“好了,先别激动,先问问是怎么回事再说。” “你爷爷现在住在了一个三层的小楼里?他的女朋友住一楼,他住二楼?” “对呀,我住在三楼,是个带天窗的房间,景色超级美,夜里我躺在床上就能看星星!” “行了,别提星星了,我就问你,你爷爷,跟他女朋友,看上去怎么样,关系好吗?” 司莎莎回忆了下,“挺好的,我看他们都没吵过架……” 她爸妈还时常吵架呢! “而且王奶奶做的饭特别好吃,我以前都没吃过,我这两个月都长胖了……” 司爸一听,觉得更不妙了。 这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啊,至于住没住在同一层,倒是不重要了。 就他这个年纪,都跟太太分房睡了呢! 司爸左掌包右拳,锤了两下,叹气连声。 “这可怎么闹的你说……” 司妈脑子转得快,“那位王奶奶,她跟你爷爷领证了吗?” 司莎莎摇摇头,“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呀!让你去唐国是为了什么!” 司莎莎耿直地回答,“打工挣学费呗。” 司妈气笑了,“你这小坏蛋,就知道挣你的学费,不管你爸妈的死活!” 司莎莎做了个鬼脸,“我看你们活得挺好啊!” 说完躲开她妈的魔掌,滋溜钻自己房间去了。 司爸和司妈两个人互相看看,“怎么办?” 有钱老头子娶了继妻之后,直接听信了继妻的话,剥夺前妻生的孩子的继承权这种事,在那x国可是比比皆是。 当然了,有钱老头子嘛,总是有钱任性的。 全部财产都给小情人的有,嫌弃儿女没用,亿万财产都留给一只猫也不肯给儿女的这种奇闻也有。 但他们可是指着老头子生活的啊,他们预算也就能撑个两三年啊! “爸妈你们也别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我看莎莎还是个小孩子,去了唐国又光知道玩和挣学费,什么都不上心,不然你们俩亲自去北城,爸你是爷爷唯一的儿子,只要哄一哄爷爷,让爷爷定好将来的分配方案,不就好了?” 司妈回头期待地望着老公,“老公?” 司爸心虚地摸摸鼻子,“……行吧,我,我试试。” 第62章 包租老头(27) 出了飞机场,司爸司妈两个人还在东张西望,司莎莎已经熟练的到出租车等车口,看着排着队的出租车就朝她开过来,赶紧回头招呼。 “爸,妈,你们快点上车啊!” 司爸司妈两个人坐上车,还是没停下东张西望。 司妈自从嫁给司爸,也就来过唐国两次,看着什么都新奇自然不用说。 司爸也足足有七年没回过唐国了。 这才七年,就感觉一切都变了模样似的。 “看上去,比十几年前那会儿新多了嘛……” 司妈不想承认自己被x国媒体洗了脑,对唐国的一切都不关心也看不上,语气有点微酸地用英语跟司爸聊着。 司爸也附和了两句,“是啊,我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一片楼。” 司妈摇摇头,“钢筋水泥,没有美感……” 她话音才落,出租车一转,就开到了条高速上,两边绿树成荫,人工湖边上是开阔的草地,很明显这是个新修的公园……司妈就闭上嘴,不说什么了。 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北府兰园小区门口停下。 司妈狐疑,“不是说在郊区?这就到了?” 司爸倒是还张望了下,果然看到了小区门口的牌子,上头明晃晃地写着北府兰园。 可是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写字楼,shopping ll啊! 司莎莎已经先跳下了车,弯腰用手机扫码付钱。 “爸妈快下车,就是这里了!” 司爸司妈两个人下了车,司爸去拖行李,司妈看着司莎莎的动作。 这就是在唐国炒得很热的手机支付?也没多了不起嘛,用现金一样方便啊。 三个人进了小区,司爸走着走着,倒是有点恍然了。 “哦,看这个十字路,路中间那个小花坛,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记得挺小挺破的,现在大概是新修过吧……” 他爸这栋楼虽然是一整栋吧,但司爸当时就没怎么在乎过。 住惯了大house,谁还看得上唐国北城偏远郊区的一栋楼啊! 所以他统共就来过一次,还没呆半天就走了。 司妈脑子转得快,“看着这边也不偏远啊!” 刚刚路过了三个大shopping ll,七家像样的spa&a;ssage,还有几十家大饭店的样子。 莫非这边是真的发展起来了? 那…… 司莎莎点点头,“这边有好些大公司,比如xxx,还有yy,北城的研发中心都离这儿不远,走路都能到。” 司妈两眼放光,“那不是租金很高?” 一栋楼的租金啊! 司莎莎很诚实地点头,“是啊,一套房子大约四千块。” 这是新装修好的房子的价钱,原先没装修过的是三千出头。 不过听租客小姐姐说过,现在还是三千出头的房子很难找了,也就是她爷爷这里才有,好多人都想来租爷爷的房子,但不管是旧的还是新的,全都租出去了。 而且爷爷也不打算再出租旧的,只要一收回来,就准备装修。 司妈脑子里迅速打算盘,“一套四千,那一百套不得……” “一个月四十万?” 司爸接下了司妈的话,这个数一报出来,他心里就不是味儿。 他爸一个月这么多的收入呢,却只给他三万多一点,留那么多钱干啥呢? 司莎莎还是耿直地摇头,“没有那么多的,现在有二十几套新房子空着,在晾气味,还有十几套在装修,出租出去的只有五十几套。而且这些房租收上来,爷爷还要还贷款,付装修费……” 司爸一听装修,心里就有点发毛,“莎莎,你爷爷,真的在搞装修?这都一年了,还没装修完?” 他是真怕被拉去当了壮丁啊! “是啊,爷爷要把所有的房子都装修了呢,现在才一半。” 司爸心说实在大可不必,都这把年纪了,费这个劲做什么呢。 他在临来的时候,跟太太商量了好些个对策了。 最杀手锏的一个就是,釜底抽薪。 他们就忽悠老头办移民,把这边的产业全都卖了,去x跟儿孙们一起住大house,共享天伦之乐不好么? 如果老头移民了,那他可不是就得跟女朋友分开了? 要是老头舍不得女朋友也没事儿,他们可以大度地表示也能帮女朋友办移民,然后女朋友的手移民办起来肯定要比老头的慢得多,这样不用拆也拆开了嘛! 心里打着小算盘,司爸司妈跟着女儿来到一座小洋房跟前。 司爸吃了一惊,“你爷爷现在住这儿?” 以他爸的抠门劲儿,居然舍得住这么豪华的带花园的小洋房? “是呀!爷爷,爷爷,开门,我们来啦!” 司莎莎按下了对讲门铃,没到一分钟,院门就自动开了。 司爸看得眼一抖,他家的大house还没钱安这么先进的门禁呢! 司爸司妈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小院里的风光。 正坐在小亭子里,面前摆着一副茶具,悠闲地喝茶的老头,可不正是司静航? “你们可算是回国了。” 司爸叫了一声爸,就看着他爸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特别的碜人。 司妈也跟着叫了声爸,“总听莎莎念着您,这不,我们也想您了,专门一起回来看您。” 这两口子虽然只是司静航的便宜儿子儿媳,但就原身的那些记忆,司静航也能摸得出这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来了。 这哪里是看老爷子来了,分明是看老爷子的钱来了。 说实话,司莎莎在小洋房里见到王阿姨都这么长时间了,这两口子才着急的过来,都让司静航有些意外了。 “累了吧,都来先喝杯茶。” 司爸司妈陪着笑坐下,端起了老爷子给他们倒的茶水。 还是司莎莎熟悉她爷爷,知道她爷爷这个点泡的都是苦丁茶,能苦到让人怀疑人生的那种,她就不上当,而是笑嘻嘻地,“爷爷我就不喝啦,我去冰箱里拿可乐。” 她如同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上了台阶,进屋去了。 司爸司妈两个人尝了口茶,表情瞬间凝固。 司静航就笑了,“这个茶虽然苦点,但是对人体有好处……” 听着老爷子滔滔不绝的养生经,司爸司妈两个人只好无奈地把杯里的茶喝完,如同喝咳嗽药水那样地难熬。 但是司妈那张脸,是越来越黑了。 她公公是什么意思?给他们下马威? 这好几年没见亲儿子了,就是这个态度? 要不是还有求于公公,她肯定得甩脸色走人! “爸,这房子挺好啊,是什么时候买的呀?” 还是司爸更能沉得住气,右顾右盼一番,就发现不说房子,就这个院子,就造价不低。 他爸还说什么借了大笔的贷款?肯定是吓唬他的。 “买什么呀,是你罗叔的房子,我借来用的,现在手头紧,没钱付他房租,等以后房子装修好了租出去,再给罗叔。” 司静航说着就笑眯眯地看向了便宜儿子。 “你来的可正好,最近刚收回了两套房子,准备装修,你就负责盯着吧。” 司爸眼皮一跳,“爸放心,有儿子在,肯定想办法让您不受累。” 卖了房子拿钱移民,可不就享清福么。 而且这房子跟他想的不一样,估计要比从前值钱不少。 一会儿他可得上网好好查查的。 司妈眼睛一转,瞬间明白了老公的打算,立马跟着咯咯笑。 “是呀,爸爸,您这个年纪,也该享受人生啦。” 司静航点点头,“你们有这个心,我就很满意啦。” 他说着起身,“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这个房子。” 司爸司妈两口子进了屋,楼上楼下的一参观,既有点小吃惊,又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在x国那可是住惯了好条件的,这要是真的跟儿子形容的那样,他们还得找借口搬去住酒店,没想到这个房子虽然小了点,但装修布置得很是雅致,勉强也能住了。 司爸就很开心,“爸,我们住哪间屋子啊?我把行李放一下。” 他们女儿都有一间阁楼主卧,他们的房间也不能差了吧? “哦,你们住到6栋楼那边去,正好一个单独套间,从前我和你妈妈在那儿住了好几年……” 司爸都愣了,“我们住这里就很好啊。” 司静航摇摇头,“我住二层,一层是王阿姨住,三层是莎莎的房间,小女孩一个人住正合适,住你们俩就有点挤了,你们住到6栋楼去,就跟酒店房一样,清静独立,而且还方便干活。” 司妈想说点什么,司爸赶紧拉了她一把,笑嘻嘻地问,“爸,王阿姨是你女朋友?怎么不见人?” 司莎莎也插话,“对呀,王奶奶去哪儿啦?我买了礼物要送她。” 她听这边的小伙伴们说了,x国有的,唐国也有,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化妆品和保健品了。 她就买了一套xxx牌子的化妆品送王奶奶,那牌子在唐国听着高端,其实在x国打折季的时候买,超便宜还有赠品呢。至于保健品么,就送爷爷。 “你王奶奶和季奶奶一起去卫城玩去了,要住两天才回来。” 其实就是卫城那边新开了个美容城,广场舞团队里有老太太去了,是光子嫩了肤,又纹了眉,除了皱,看着是比从前年轻不少,于是广场舞里的老太太就都坐不住了,干脆派一个能说会道的老太太出头搞了个团购,大伙一窝蜂去了。 第63章 包租老头(28) 三天后,司妈崩溃的声音在6栋楼里响起。 “……你去哪儿了?快出来!出来!” 三分钟以后,其中一间正装修的房子里,司爸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声。 “我在这儿!” 夫妻俩在一间刚刚被扒成原始形态的房子里会师了。 司妈满脸狼狈,精致的妆容上溅上了点点油迹,乱蓬蓬的头发上沾了些菜屑,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一见到老公就大声尖叫。 “我受不了啦!我实在是实不了啦!”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人参鸡汤……凭什么在你家里受这个气!” 她这个公公,实在是难搞! 他们两口子打算得好好的,要劝老头子移民。 可老头子一句话就把他们给顶回来了。 “我吃不惯外国的饭,改良的中餐也不爱吃,这吃都吃不好,还让我移民?能过得好吗?不移!” 他们就赶紧劝说老头子,什么国外也有好吃的正宗中餐啦,也可以在家里请个厨师啦,老头子就斜起眼睛,一脸欠欠的神情,“国外可能是有好吃的中餐,可那不是在餐馆里吗?我又不能天天吃,再说请个厨师,那花费多大啊?我哪来那么多的钱?” 然后司妈不是小聪明发作了嘛,就来个花言巧语,“不请厨师,不是还有我呢么?爸你放心,中餐我也会做的呀!” 司妈是个百分百的abc,小时候她家里也是做中餐的,可她看着中餐就烦,总觉得又不卫生又不营养,但凡有机会,她都是不吃的,所以一点都没学。 后来嫁给司爸,家里有钱,每天吃饭都是叫外卖,或者去餐厅吃大餐,偶而在家里吃,那也是跟本地人一样的西餐。 司静航瞥了眼这个便宜儿媳,就笑了。 “那好呀,正好王阿姨不在,没人做饭,这几天的饭就你来顶上吧。” 其实老阿姨们组团去做医美,背后司静航也是出了把力的。 主要还是不想让便宜儿子儿媳跟王阿姨对上。 人家只是朋友,没必要掺和进老司家这些破事里头对吧? 这第一天,便宜儿媳手忙脚乱,但司静航要求不高,只想喝白粥和几碟子小凉菜,比如拍黄瓜,海带丝什么的。 好么,便宜儿媳就弄糊了一次锅,好不容易第二次做成了粥,还带着糊味。 小凉菜呢,黄瓜上的盐都没撒匀,又错把酱油当成了醋,而海带丝切成了海带片,上头的泥沙都还没洗干净,咬一口十分硌牙…… 但好歹是做出来了。 第二天便宜儿媳学了个乖,自己光焖了大米饭,菜都是偷着叫的外卖,司静航就当不知道,还夸了便宜儿媳几句,然后就说今天想吃人参鸡汤。 这高难度司妈哪里搞过? 好不容易在网上查好了原材料,也去超市买了配好料的方便半成品回来,可到了用锅的环节,又麻了爪。 她是手也烫伤了,汤也炖毁了……耐心就这么多了! 司妈大声诉了半天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老公比她更惨。 司爸穿了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深蓝色工装上衣,草绿色旧裤子,原本考究的发型已经乱成了草窝,而他身上,头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抹的黑灰,就跟那种常年呆在工地,没空洗衣服的民工一个模样了。 司爸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还想找人哭诉呢。 他不就是想着都来了北城,就跟老爷子要点零花呗,他们大老远的来了,老爷子总不至于连点零花都舍不得给吧? 于是老爷子就给他开了价,让他在这帮一天的忙,就给他五千块……但有一条,必须得他亲自干,不然一毛也没得。 第一天他还耍小聪明呢,就开工和完工的时候来打了个照面,谁知道他老爹打工手机,让他看楼道里的监控! 他怎么不知道他爹还有这个本事呢? 这高科技玩得比他可溜多了。 所以第一天他就一分没挣着。 这不,这才第二天,他都已经受不了想逃回x国了。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回x国?” 五千刀省着点花也能……凑合吧? “都怪你,连个亲爹也哄不好!” 司妈倒是想回去,这破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呆了。 可是主要目的没达到的啊! 他两口子为啥心甘情愿地听老头子的话,委屈自己做这些事儿? 还不是才回来的第一天,他俩连夜在网上查了这北府兰园的房价? 十几亿! 他们原先以为,老头的房产,顶多也就几千万而已啊。 他们要是走了,还不知道要被外面来的老太太给捞去多少! “你还怪我!我看都怪你才对!你当人媳妇的,连顿饭都没给公婆做过,每个月的零用钱你倒是拿得很积极!” 司爸累成了狗,看司妈也越来越不顺眼。 别人家的媳妇都多会做人啊,一进门甭管心里怎么想,先把公婆给哄好了,再让孙子孙女跟老人家亲近,那未来还不是大把的钱可以拿? 可他这个太太呢,连回唐国都不情愿,跟公婆见面的次数,真是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他也知道,这位是瞧不上国内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公婆了。 可打过去的钱,她倒又能看上了。 司妈也愤然反讥,“我嫁给你做司太太,从你手里拿生活费,不是天经地义?这个家不该你养?我管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你自己没本事,还要来说我!” “你嫁给我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的钱从哪来的?要不是你耽误我学业,我哪里会被学校开……” 司爸说着说着,目光就瞥见了摄像头,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他怎么把这要命的陈年旧事给说出来了! 这事老头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司妈倒想再接着嘲讽几句呢,可是想到后果,还是一跺脚,跑走了。 眼瞅着就到了午饭时间,司静航来到厨房瞧了眼,就看到厨房里锅倒在料理台上,大半的汤都洒了出来,鸡躺在锅里,一半生一半熟……切碎的菜叶四处散落,有飘到窗台上的,有粘在墙上的,总之,就跟灾难现场似的。 司静航忍不住摇了摇头。 原主两口子也真惨。 一辈子都没享受过儿子的孝顺,连口他们的热乎饭都没尝过。 司静航最后还是打电话,叫了外卖和保洁。 自然是没有便宜儿子儿媳的份,这一整天,那两个人都没过来,司静航也没搭理他们。 等到第二天,便宜儿子就过来,期期艾艾地说要走。 两个不受待见的家伙要走,司静航难得的慷慨了一把,给他们出了两张回x国的机票钱。 甚至,还亲自把他们送到机场。 临进安检的时候,司静航把便宜儿子叫到一边。 “当年,你压根就没拿到学位吧?” “还有开那个公司,也没挣着过钱吧?” “行了,别解释了,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就老老实实把那个公司给关了吧!” “以后的五千刀还会给你们,但是那栋楼,你们就甭想了。没你们的份儿!” 就这两个混吃等死的家伙,给他们十个亿,怕不是也要早晚败光? “要是实在不够花,就学学现在那些留学生,哪怕当个代购呢,也比打肿脸充胖子强!” 司静航说完,都没看便宜儿子那精彩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至于便宜儿媳……这位假洋鬼子,跟她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两口子,自打回到x国就开始闹离婚,闹着闹着,不知道怎么又和好了,然后真的跟女儿司莎莎学会了用国内的各种软件,真的做起了代购……倒也能挣个仨瓜两枣的。 司莎莎在唐国上大学的三年,那是相当的充实。 汉服小团体,学校社团,为爷爷打工……过得太充实了,以至于到了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在犹豫是找工作还是继续上学,在不在唐国发展,而司莎莎已经有了自己的独资公司。 而在全网新闻里时不时会露一个小脸的宝藏房东,从来不接广告的那位土豪老爷爷,破天荒的在主页专门发了长达十分钟的小广告。 画面上,先出现一栋十层的楼房,光看外立面,实在是平平无奇。 然而当楼门向两边敞开,镜头深入,瞬间令人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精致舒适,装修别具特色的房间,每一层的大厅都设有公共活动区域,年轻小伙和女孩们坐在角落的咖啡茶座内聊天说笑,墙上的白板上贴着各种或严肃或俏皮的征友广告。 顶层的阳光植物房内,有怡人的花草,也有可采摘的蔬果…… 正在房间内对着笔记本工作的漂亮女孩暂时停下,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 于是女孩拿起手机,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在楼房内的餐厅里,后厨已经收到了点菜信息,不到半个小时,一份色香味扑鼻的餐点已经制作完毕…… 十二点准时,漂亮女孩已经坐到了餐厅里,靠窗正好能看到顶楼的阳光房。 女孩端起面前的果汁,对着镜头眨眼一笑。 “悠乐社区,处处精彩!” 第64章 包租老头(29) “没看懂,虽说是看着很美好的样子。” “我猜着,难道是青年公寓?” “青年公寓要是弄成这样,那租金得多贵啊!” “是啊,看着就像是住不起。” “但这是宝藏房东老爷爷发的呀,难道这个是老爷爷新开的?” 虽说视频看上去很美好,但点开这个视频的网友们一时还有点不明觉厉,没过几分钟,下头就有了不少留评。 “大家好,我是司莎莎,宝藏房东的孙女。悠乐社区呢,是悠乐公司的新项目,这里是详细的介绍&a;链接。欢迎大家的关注,合掌.jpg” 没多大会儿,就有条评论被标红置顶了。 “啊?宝藏房东的孙女?悠乐公司?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又是那种靠玩概念骗韭菜的那种吗?” “这位网友,感谢关注,悠乐公司是我个人独资的公司,悠乐社区也不是玩概念来圈钱的,因为有我爷爷的楼做后盾啊……” “真的假的?确实听宝藏房东的租客说过,土豪老爷爷有一个孙女,非常的能干,难道这位就是?看链接去了。” “是的,如假包换,可爱.jpg” “哇,刚刚看了链接回来了,这个悠乐社区,就是高级版的青年公寓啊!而且价格居然没有我想像的贵!要是我明年涨工资的话,我似乎就可以住得起了!” “嗯,是的,我们这个悠乐社区,就是打造一个舒适的青年公寓,让住户们住得安心,因为房源都是我家老爷子的,所以租金会在一个合理的区间。” “莎莎小姐姐,刚刚去看了,而且下载了悠乐app,我这不是就在附近上班吗,所以手快地就点了预约房子,结果就显示没有房源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抱歉啊,因为之前的房客有很多都想要续租,社区改造好以后,就有六十套房源都被出租出去了,还剩下的三十八套,本来以为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出租出去,没想到刚刚十五分钟,就全租出去了。” “我也是刚刚点了预约,结果没有房源,我怀疑是不是那么优惠的价格根本就是吸引眼球的?” “哈哈哈,还是我机智,看到链接就点进去,立马下载,然后飞快点那个预约,排到了明天看房子!” “莎莎:嗯,因为公司也是刚刚开始做,房源都是我爷爷名下的房产,第一批总共也就100套,所以数量确实不高。不过我们还有下一批房源,大概在下个月初开始对外出租呀。” “羡慕嫉妒恨呀!白富美小姐姐光靠出租自家的房产就能成立一个社区!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批!” “小姐姐这是亲自来做客服了吗?这么有钱的小富婆都这么努力的吗?贫民窟美少女笑哭!” “莎莎:不是的,我不是白富美,因为我爷爷说了,如果我这个悠乐公司开不好,赔钱的话,休想回去继承家业!除非我开公司能够赚到钱,他才会每年给我百分之三啊!” “百分之三?一百套房子的百分之三就是三套房子!两千多万呀!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哇,老爷子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呀,怎么孙女这么辛苦,到头才能拿这么点啊!” “莎莎:我爷爷最不重男轻女了!” 白富美客服打出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留言了。 没法子跟小富婆搭上话的众人,反而都去安装app,想弄明白这个什么悠乐社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而一天后,某个自称幸运儿的家伙又回来留言。 “嘿嘿嘿,刚刚去悠乐社区看房子回来!这是我的主页&a;链接,欢迎大家点赞关注评论一条龙哈!” 不得不说,流量时代,就是有那脑子灵活,特别会吸引眼球的。 这位id叫“如此优秀”的小哥,全程都用小视频做了纪录。 如果说之前的视频有广告的性质,难免会加点滤镜光环,但“如此优秀”小哥那就是完全从个人视角来拍的。 “您好,我是来看房子的。” 做客服的,不是什么小姐姐,而是一位笑眯眯的中年阿姨。 阿姨给他带着路,来到了第六层。 “其它楼层都订出去了,现在就只有第六层有空房。” 阿姨从第一间起,都领着他进去瞧瞧。 “这里家具家电什么的都有,拎包就可以入住。看这个xx牌子,质量比我们家里用的都好,哦,我也是这个小区的,这不是在家里没事做嘛,就到司老板这边来打工。” “呀,这也太好了吧,都是全新的呀!这个房子真的是四千五吗?还能月付?” “可以啊。老板就是这么规定的,其他楼层的房租也是这个价。” 看完了几间房子,“如此优秀”小哥已经迫不及待了。 “老板在哪儿呢?我现在就想订下了。” “您先别急,我再带您看看其它地方呗,这是大厅里的休息区,您看这是茶吧,有自动贩售机,咖啡啊茶啊什么的都有,都是统一价六块,味道还不错,我经常给我小孙女在这儿买了带回去。” “看这个交友小黑板,甭管是交女朋友,男朋友,还是约着一起去玩啊什么,都能在上头贴个小卡片,我们这儿住的租户,还成了五六对呢!哈哈哈,有意思吧!” “如此优秀”小哥听到这儿,再也等不了。 “阿姨您别说了!” “咋啦这是?我这还没带您去参观阳光房餐厅和健身房呢!” “再说我都后悔为啥早没来这儿租房子了,合着我这是浪费了五年的青春啊!老板在哪儿呢,我得赶紧订,不然一会儿没房子了我就更后悔!” 阿姨笑眯眯地给他领到了一间屋门口,“这就是我们经理办公室。” 接待他的,是位元气满满的漂亮小姐姐。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富美小姐姐,宝藏房东老爷子的孙女了! “如此优秀”小哥打过招呼,立马表示要租房。 “这个先不急,这是我们的租房合同,在app上虽然也有,但是大部分人估计就没怎么看,所以您先看看,我再把需要注意的地方跟您强调一下。” “如此优秀”小哥看了一遍合同,这才发觉不同。 “这里头有好多条都跟别的租房合同不一样啊!” 什么访客要登记,不扰民,不破坏设施,不养大型宠物这些,都是悠乐社区的规则,如果违反规则,就会被扣积分,积分要是被扣光了,下个月到期就不续租了…… 怪不得房租是按月付呢! “我们定这个社区规则,主要还是想让每一个住在这里的社区成员都有舒适美好的体验,这里的每一条,都是经过实践考验过的,如果社区成员的信用保持半年良好的话,就可以签长一点的合同。” 好么,别人都是尽量忽悠客户签长约,这悠乐社区根本不怕把客户给吓跑了。 果然这房子是自己的,就是有钱任性啊! 最后“如此优秀”小哥还是签下了一间房子,回去以后就把看房经过稍微整理,发到了自己的主页上。 好么,睡一觉起来,他发现自己大小也成了个网红了! 一下子涨了三千粉丝,评论六千。 这辈子他都没这么受人关注过! 有叫好的,有羡慕的,有嘲讽的,有说酸话的,也有求问抢房经验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位在个人主页放悠乐看房经历视频的,也都涨粉引流,各有收获。 然而最受关注的,还是悠乐社区这个有点新鲜的事物。 没过多久,就有媒体在头条推送里放出了采访悠乐女老总的视频。 虽然关注悠乐的都知道,悠乐女老总是位白富美小姐姐,但谁也没想到,这位司莎莎,那是真的个高美貌大长腿,当然了,打扮一点也不富家名嫒风,而是简约干练。 “为什么会做这个悠乐社区?哈哈哈,主要还是因为家里有这个……资源吧?” “我从四年前起,我爷爷就拉壮丁,让我在出租楼里做一些修理工和装修监工的活儿,当时我不是想要挣学费嘛,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是啊,我爷爷特别支持我做这个,其实最早这个想法就是他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呢,就是四年前,不是有过闹得挺欢的那个事吗?就是e海美舍爆雷那件事,当时没爆之前,我们楼里的租客都被它给抢走了四分之一,从那时候起,我爷爷就想着要把自家的房子打造成既舒适又好看,性价比最高的出租屋了。” “没错,现在这个楼里已经百分百住满了,条条框框是挺多的,但是不怕没有人来住,其实把这个人群细分定位以后,来到我们悠乐社区的,就主要都是一些优质而且类似的客户了,大部分都是单身,有固定收入,喜欢有安静干净的私密空间,但是如果能走出房门,就能有小范围的安全社交,比如说休息区的茶吧,小餐厅,阳光植物房,健身房等等,那他们也是很喜欢的。” “有没有想过上市融资?嗯,这个没有。主要是现金流很充足,不需要……嗯,钱,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其实只有一百套房子还是少了点,早在前年开始,我爷爷就买下了另外的两栋楼,也开始做改造了,其中一座楼下周一就开始预约看房,可以入住了。” “位置就在xx区xx里,是一座公寓楼。现在的商住公寓因为产权的原因,价格不高,一般的业主都是用来过渡,但是过渡完了以后出手就比较困难,就只能出租,然后因为过了十几年了,那个楼就比较破旧,公共维修基金用完了以后物业公司也跑了,可以说那个楼都快成了贫民窟了……最后是我爷爷给买下来,做了修缮,然后整体改造成悠乐社区。” “哈哈哈,是啊,业主们都特别感谢我爷爷,说他替他们解了套!” “你要问我爷爷为什么会花自己那么多的真金白银,来做这样一件可能利润没多少的事,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爷爷就是有种老辈人的社会责任感吧?” “以后还会不会有类似的计划,这个要看情况吧,我现在还太年轻,做事不能太激进,毕竟,我们拿房子是用自己的钱全部买下来的,而不是租下来,所以开销就很大……但这也是我们悠乐的特色啊,这样我们怎么样都不会跑路,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呀!” 第65章 包租老头(end) 播出大火,席卷全网,从此悠乐公司成了全唐国数一数二的大房企……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以悠乐公司的体量,别说全唐国了,顶多也就是称霸北府兰园所在的街道罢了。 但悠乐公司推出的这个悠乐社区的理念,却天然地对了许多租房者的胃口。 “天呐,悠乐社区这样的房子,简直太对我的调调了!” “可惜我不在北城啊!” “我在北城也抢不到房子啊!” “跟人家的小日子一比,我这还叫人过的吗?” “自从四年前被黑中介坑过以后,现在看到中介都觉得是骗子!” “是啊,只有自己的房子才能拿来做这些赚口碑但是利润不高的事业啊!” “宝藏房东,宝藏小姐姐真是租房介的一股清流!希望这样的清流多一些,让广大的租房者能多一点舒适的港湾。” “我家老豆也有一栋楼,我把这个视频发给老豆看了,老豆好像也动了心啊。” “借地方提醒x城的网友们,xx房app是骗子,巨坑,会忽悠租房的人稀里湖涂地贷款!” “诶,如果全国的房东都像悠乐社区该多好啊!” 按说一般的热度也就维持个两三天,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悠乐公司的热度虽然降下去了,但流量却一直都有,每天都能多上那么几千个评论,新增浏览量也维持在五十万左右。 到了预告的第二栋楼开放预约日,好么,两百套房源,不到五分钟,就被一抢而光。 所有预约成功的网友,就没有一个放鸽子不去的,而去了的也都百分百签了租房合同,可见是满意得不得了了。爱炫的少不了要拍个小视频来玩,不爱炫的也忍不住要拍几张照发到亲友群或者朋友圈…… 这样,又带了一波热度。 悠乐公司干脆将流量变现,收了几家公司的赞助。 比如说室内花木啦,健身器材啦,品质厨具啦…… 如此运营几个月下来,司莎莎惊喜地拿着营收成绩单给司静航瞧。 “爷爷,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广告赞助的收入都超过租房的主业啦!” 司静航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广告收入超过主业,但如果没有主业……” “我知道,爷爷,主业才是根本嘛!” 司莎莎觉得她是越干这一行,越有劲儿。 她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不管是在x国的,还是在唐国的,有的还在念书,有的已经缀学结婚养娃,还有的刚开始工作,正处于职场新人磨合期……能像她这样,尽情发挥施展,上头还没老板压榨的没几个啊! “爷爷,既然营收不错,那我们是不是要再接再厉,再收购几栋楼啊?” 司莎莎虽然一开始是想稳健来着,但耐不住势头太好了,而且网友们呼声很高,都哭着喊着,让白富美小姐姐把分公司开到他们的城市去呢。 但如果按照悠乐现在这个发展速度,就算一年开三栋楼吧,十年也才三十栋楼,连北城一个区都没占足份租房份额。 “急什么,你从前在出租楼里干过修理工,当然也知道一栋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虽然你现在是老总,有聘来的管理员,但要保证这些管理员能把工作做到位,你这个老总就不轻松了,三栋楼足够你经营的了。” 有些公司在经营之初,何尝不是愿望美好,宗旨高尚来着,然而盘子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多,再受资本控制,后头做出来的事情,就跟初衷南辕北辙了。 “但是爷爷,有好多的网友都在留言,说他们怎么被坑,被骗,找房子特别难,而且就算找到也住得很不舒服,都在拜托悠乐社区赶快发展呀!” 司莎莎当然知道爷爷说得对了,现在有两栋楼里都出租,另一栋还在布置,就这样,她都忙得没有周末了,但她不是同情心发作么? “那你也只有一个人,咱老司家也不是唐国首富,财力扩展不到全国啊!” 司静航看着小孙女坐在沙发,嘟起了嘴巴的模样,就乐了。 正好王阿姨端着一盘子山药小饼走过来,“莎莎,回到家里了,就别为工作发愁了,来尝尝这个饼味道怎么样?” 王阿姨在这边住着,住得好,吃得好,也不用发愁,这两年的身体状态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老司是个比较随和要求不高的人,做什么饭他都不嫌,当然了,她手里拿着伙食费又不少,怎么着都得弄得像样一点,这不,就把三个人都养得皮光水滑的。 让王阿姨心情舒畅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她那个前夫吧,之前不是用钱哄着儿子儿媳去他跟前尽孝么?但那人又太事多难伺候,儿子儿媳那真是硬咬着牙干的呀……没两年,那个银盆柜的头头脑脑的不是都从国外给逃回来了么?那些被骗走的钱也回来了一部分,侦办机关在做了清算之后,把受害人的钱都按比例给发放了,大概是百分之五十。 有这百分之五十,也比没有强得多啊! 儿子一家那个喜急而泣啊,就像这五十多万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后头再一合计,老头事多难伺候又抠,算了,不去挣这个辛苦钱了,有那个工夫去送个外卖都比这强吧? 儿子一家就不再去贴前夫,前夫被冷落了反倒怂了……总之,现在前夫老头的日子相当的不咋地,而王阿姨的孙子孙女又跟王阿姨时常来往,王阿姨手里宽松了,就能去看看孙子孙女,带他们去吃个大餐,买个礼物啥的,也不图啥就图个高兴,两孩子就跟司莎莎的性质差不多,虽然爹妈不咋地,但孩子是好孩子。 “好吃,好好吃!” 司莎莎对于好吃的是向来不拒的,一手一个,吃得欢快。 这两个月忙成了狗,她都没怎么尝过王阿姨的手艺了! 爷孙俩边吃边喝边闲聊。 “其实咱们的实力不够,但是咱们已经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 “你这个商业模式能成功,自然会有许多的人跟风进场,先进良心的模式多了,黑心落后的模式自然就被淘汰了啊……” 司莎莎举着半个小饼,愣了半晌。 “啊?爷爷,真的吗?真的会有好多跟风学咱们的?” 她猛一听就觉得是自家的好创意被白用了,但细一想,就她家的实力,连个区都没占完呢,全国这么大的盘子,怎么也得几千几万个新房东,大家一起出力,才能让新模式占了上风啊! “咱们看着就是了……” 司静航微微一笑。 现在也该是风向转的时候了。 果然,后半年里,全国各地,尤其是在一线和二线城市,涌现出了许多地产公寓,都是通过整栋楼来做社区的,甚至还有大地产商,把自家销售得不太好的楼盘,拿来做了社区。 大概是悠乐社区的口碑名声太好,给此类模式打了个响亮的广告,这些做社区出租的一经推出,就非常受欢迎,到了年底,已经能对传统模式的租房市场形成了巨大的挑战…… 十五年后,宝藏房东司老爷子去世,临终前,他把自己名下的数百亿财产做了分配。 其中的两亿成立了家庭基金,司爸司妈还有司志强,每个月好歹是能领上几万块钱,不算富有,但也饿不死就是了。 其余的百分七十不动产,由孙女司莎莎继承,余下的则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王阿姨走的比司老爷子还早一年,她是一点没留遗憾,睡梦中过世的。 司静航临终的时候也没什么痛苦,就是寿数到了。 他在这个世界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司莎莎这个继承人,十几年就把悠乐公司做成了北城数一数二的社区地产公司,这个成绩,是相当的亮眼了。 司静航是含笑闭眼的……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在系统空间,面前出现的谄媚小家伙,可不正是九号? “宿主,这回可是系统感知到您对上个世界已经厌倦了,这才给您转换地图的。” 上次在修仙世界,司静航正从金丹升元婴呢,就把他给拉出了修仙世界,惹得这位大佬还抗议了,所以系统吸取了教训,侦测到宿主自己已经够够的了,这才敢轻举妄动啊。 不过要不说大佬就是大佬呢,到了哪都不忘记发挥正能量,硬是将收租这个有前途的事业发展到了极致! “嗯,这倒是。” 当包租公虽说不愁吃喝,闲着没事上网作妖,教教小孙女,还能跟老伙伴们吃喝玩乐,这日子是挺美的,但老伙伴们一个个地都过世了,小孙女也结婚生娃,事业越来越忙,他还挺着也没多大的意思。 “下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修仙和现代都有了,下个世界肯定得来点新鲜的呀?您说是吧?” 谄媚小家伙话音才落,司静航的感知瞬间全黑…… 司静航全身的感知才恢复,就马上睁眼。 然而眼前竟然还是一团黑暗。 有那么一霎那,司静航是惊了下的。 他不怕老,不怕穷,初始条件再差也没关系,但要是眼睛看不见,那可是…… 幸好没过十来秒,他的眼睛就适合了黑暗,隐约能看到屋内的一点影子。 第66章 至尊老头(1) 他还在努力观察环境呢,一个什么东西呼地就奔着他的脑门来了。 虽说换了躯壳吧,但刻在骨子里的防御招式是忘不了的。 司静航猛地来个战术后仰,紧接着两个翻跃,整个人就势躲开。 但那个袭击他的东西却没跟着过来,而是在空中不停地扑腾,扑腾…… 司静航观察了五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个吊在半空的人影! 显然,这是个在上吊的,还是年轻的女子! 司静航忍不住在心里咒了一句,这是什么糟糕的穿越哟! 一醒来就有人在身边上吊,这是何等刺激的名场面? 就在这五秒钟里,司静航已经发现,他现在是在一间有点封闭的小屋子里,有个二三十平的样子,上吊的女人就悬挂在中央,这会儿两脚扑腾的频率已经开始变慢了! 司静航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这女子给救下来了。 上吊的女子个头不高,重量也很轻,然而司静航把这人抱下来又放平,自己居然累得呼哧带喘的,老腰后面也是生疼……这什么破身体啊,他这才多大点的运动量? 司静航手捂胸口,感觉到心跳快得不正常,瞬间警觉,鼻子轻嗅,循着淡淡的甜香找到了源头。 他摸索了下,找到一只水壶,将里头的液体全淋了上去。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是放在角落的香炉,似乎是银质的,只有茶缸大小。 司静航也不去细细研究,而是将水壶倒扣在了上头。 再转身打量这个封闭的小屋。 到这会儿他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小屋,而是一架床! 司静航年轻的时候主要是在世界各地跑,对于唐国古代文化艺术这方面,是不太懂的,但后来退休了以后不是有大把的时间么,闲来无事,也会盘个串,买点不知真假的文玩,逛个博物馆和书画馆。 所以还是见过不少好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真古董的。 这里头就有一种拔步床。 拔步床打造得如同小型房子一样,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 还分大中小三个号。 大的能占去大半个房间,小的就跟普通双人床差不多大小。 司静航在南方的博物馆见过最华丽的拔步床,那就是个大号的,精致繁复,机关百出,什么灯台、廊庑、橱柜、藏箱、屏风,螺钿嵌雕,彩漆描画,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却都没有他现在所处的床规格高大上,所以原主的身份…… 司静航锤了两下脑门,就像是碰着老式电脑拍打两下好让它正常工作似的。 果然是不打不出数据,瞬间这个身体的记忆全都涌到了司静航的意识里。 司静航闭着眼睛消化了一分钟,这才无语地睁开。 这可有意思了,这位原身,竟然是个皇帝! 壮年雄心励精图志?或者少年天子雏鹰待翔? 都是没有的事儿! 原身现在就是位七十二岁的老皇帝! 就司静航的记忆来看,原身也不是秦皇汉武那种,甭管晚年有没有犯混吧,起码中青年是牛气冲天的。 原身他就是个平庸之辈,靠着投胎好做了皇帝,又靠着运气好活到了七十二而已。 要说原身为什么没的呢? 司静航这把年纪,见多识广,脸皮老厚的人,都觉得说出来有点丢人。 原身人老心不老,别看都七十二了,还是惦记着年轻鲜嫩的美人儿。 这不,上个月选秀进宫四位小美人儿,一个个如花似玉,各有各的美。 原身在里头挑了个最得心意的,这不,今晚就是宠幸的头一回么? 原身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为了今夜能大展雄风,他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补身御膳,喝了半个月的益元茶,觉得状态回来了,这才在和宁殿,召来新封的董美人,共渡良宵。 谁知道,这进了帐如此这般,正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原身心疾发作,过去了! 原身岁数再大,老年疾病再多,那也是皇帝啊,这冷不丁地一过去,还是在侍寝的当口,董美人可不是就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自己恐怕也是没了活路,与其被折磨死,不如自己了断,就扯了长巾上吊了! 真是,一来就是烂摊子! 床上躺着的董美人胸脯起伏,应该是昏了过去,性命无碍。 算算年纪,其实才十七岁,放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作孽呀! 司静航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这才掀开帐子,穿鞋下地。 “陛下。” 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老奴在此。” 这人就是原身最信任的太监总管张公公了。 张公公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四名小太监。 小太监们将左近的琉璃宫灯点起,司静航这才看清了殿内各处。 而张公公已经搀扶住了司静航的胳膊,“陛下可要更衣?” 司静航知道更衣就是上厕所的意思,本来想说不用的,然而还没说就感觉到了一股子尿意。 七十二岁的原身,就算有一队太医们伺候着,老年病也没少得,比如说这个起夜尿频啥的,张公公早已经摸清了原主的夜间规律,每隔一个半时辰就得去一趟。 司静航在大太监的服侍下,坐到金漆皇家马桶上,板着脸解决了三急。 就原身这破身体,还色心不改,不知保养,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将董美人送回去。” 司静航这句话十分平淡,一点也没有皇帝陛下尝过新鲜以后的满足感,而且算算时间……张公公眼神闪了闪,没敢细想下去,“老奴遵旨。” 小太监们手脚麻利地用锦被将董美人裹成了个卷子,抬了出去。 司静航坐在软榻上,抬手接过张公公递过来的温热茶水,啜了一口就放下,挥挥手,示意不用服侍了。 张公公这才领着小太监们鱼贯退出。 司静航却坐在软榻上,没动窝,而是手掌一伸,掌心就多了颗通体灵光的药丸。 这个药丸子,正是司静航在最早的修仙世界里保留下来的延年丹。 延年丹服食之后可以增强体质,延年数十岁,是凡人也可以吃的灵丹。 司静航穿越成现代收租老头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吃延年丹,只是现代世界医学发达,有什么病上医院就好,没必要浪费灵丹。 如今这颗灵丹却是不能不用了。 别看这具原身是位至尊皇帝,人老心不老,其实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快到了极限。 再加上有心人的算计,所以才会在今晚驾崩! 没错,原身虽说身板不行,雄风不振,但也不至于见个小美人儿就激动得心疾发作,过去了呀! 实在是床角放的那个香炉里,有一些加速心跳猝死的好料啊! 如果不用灵丹,就这破身体,估计没有几个月的寿命了。 司静航倒不是稀罕当这个老皇帝,而是这个老皇帝,他有不能死的理由。 这个朝代名为晋,跟司静航同名的这位,已经是第三代皇帝。 托前头两代皇帝的福,原身打从三十岁登基起,到七十二,一共坐了四十二年的龙椅。 基本上大晋朝内没有大的天灾**,国库里的钱也都够花。 原身不算是明君,六十岁前也昏庸,就是个守成之君,中规中矩。 娶的两任皇后也没有作妖的,后宫的妃嫔数得上名号的有二十来位,倒没有妖姬祸国那个级别的,原主的女人,给原主生下了十来个儿女,最后长大成人的有四个儿子,两位公主。 原主的嫡长子十岁就被立为了太子。 太子顺利娶了太子妃,太子妃又生下皇室长孙,皇长孙聪明俊秀,深得原主的喜爱,因此又直接立皇长孙为皇太孙。 但事情就都发生在原主六十岁以后。 六十岁大概就是皇帝们老年昏庸的开始。 原主六十岁了,他十七岁太子出生,因此太子那会儿也四十三了。 原主出生时是排行第二的嫡子,上头还有个嫡长兄,嫡长兄神武睿智,是个当明君的料儿,因此按照正常发展,原主也就是个闲王,皇位落不到他头上。 但谁让老天不长眼,嫡长兄因为意外英年早逝,而当时的嫡皇子就两个,所以原主就是投胎好,运气佳,没怎么费劲儿,白得个皇位。 但到了原主年老时,看着自己的长子英明能干,手段了得,很受群臣敬服的样子,原主这心里就开始多疑了。 怎么看都觉得所有人都在盼着他这个老皇帝赶紧完蛋,给皇太子腾位置。 于是他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但凡太子做的事哪里不合他心意了,他就能借题发挥,寻出太子的错处。 经过一系列打击之后,太子也明白了,他这是让父皇感受到威胁了呀。 太子就开始低调藏拙,能不参和政事就不参和,也不敢跟朝中大臣来往,生怕被抓到什么把柄。 然而皇帝对太子的态度,让别的皇子瞧了,可不是就有机可趁了? 其余三个皇子,就开始争权夺利,心怀野望。 最后一件谋逆案,将太子牵扯了进去,太子一家被幽禁,那时太子也已经年过五十,自觉皇位无望,翻身不能,干脆服毒自尽。 第67章 至尊老头(2) 太子服毒自尽,朝野震动自然不用说,就是原主,也傻了眼。 这人活着的时候,他就老觉得这是来跟自己抢龙椅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这人一没了,他倒又念起儿子的好来了。 然而再念着好也没啥用,人也活不转了,原主为了表示自己对儿子的父子情深,下旨放了太子一家,给太子的儿子封了郡王,女儿封了郡主,钱粮玉帛,各种厚赐。 太子的位置空下来了,老头子也的确六十多年纪不小了,按着前朝那些皇帝的平均寿命来说,老头子早就该交班驾鹤了,因此也就难怪,余下的三位皇子都精神抖擞,死死地盯住了太子之位,阴谋阳谋,层出不穷。 这一斗,就是十年。 结果就是搞出了科考舞弊大案,洪河决堤案,西北边军谋逆案…… 三大案就像是来势汹汹的猛兽,将大晋朝原本发展得不错的国力,一次次地削弱了。 如今的大晋城,就像是老皇帝的身体,无论是表面,还是内里,都脆弱不堪了。 这世界上的大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晋强势的时候,周边小国和部族都俯首贴耳,顺从讨好,这一看大晋不行了,于是就都蠢蠢欲动起来。 比如说,三个月前,就有南边的急报传来,说余桑国频频派间人入境,又在边境调动兵马,似乎不怀好意,有可能会起刀兵之乱。 老皇帝想的却是早年间,那个余桑国派了王子来使,堂堂王子,连身衣裳都做不全乎,还要坦肩露臂的,赐宴进宫时,看着这也新鲜,那也没见过的土包子模样,当时逗得他心情愉快,大手一挥,就则了余桑国王子丝帛吃食若干,那王子两眼含泪,跪地叩谢…… 就这样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国,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他就下令让地方官员自专。 再有北方边城杀虎关发来奏折,道边军三年粮饷都被克扣,将士饥寒交加,怕是战力难以维系……原主看了就发给户部和兵部,着他们彻查此事,这两部的人查了几日,就回复道粮饷都是足额发放,要是出纰漏,那也是杨元帅那里的问题,应该派监军去查一查杨元帅才是。 原主一把年纪了,本来就想过点安稳的帝王日子,听到这些破事就烦得不行,一时懒理,这不就干脆搁置下了外头的事,回到内宫来享受一番么? 明君都是相似的,但末代昏君却各有各的昏法! 原主不想动一下他那个老脑筋,然而让司静航稍微一分析,就是大乱将起,末代来临的征兆! 大乱一起,就算原主没有被不知道哪方的势力给暗算死,也活不了多久。 原主余下的三个皇子,只知道内卷不晓得开拓进取的货,哪一个当了皇帝,也是穿龙袍过过把瘾而已,没有回天的能力! 因此就算司静航不想当这个皇帝,为了这乱糟糟的局面,也得撑起来。 延年丹不愧是灵丹,才服下不到十分钟,司静航就觉得有一股子清流,随着血脉流动到身体各处,身体仿佛轻盈了十几斤,原本混浑不堪的大脑感到丝丝清凉,视力,听力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 可惜只有一颗啊! 司静航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感觉到此时的状态比刚来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这才又唤人进来。 “把那个拿下去,好好查查!是谁动的手脚!” 张公公一惊,赶紧跪地谢罪。 “老奴不察,罪该万死!” “行了,内贼太多,你一个人也察不过来,还是赶紧戴罪立功吧!” 张公公抖着手,将那个香炉抱在怀里,就跟抱着个要爆的炮弹似的,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寝殿。 司静航又唤来了侍卫统领孙直。 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他挑出百名可靠忠心侍卫,随时保卫司静航这位老皇帝的安全。 因为原主的昏庸懒散,不光是政事上头乱七八糟,就是皇宫大内里,怕是都被插成了筛子。 但孙直这个人,他祖上是追随高皇帝征战天下的国公之一,孙直的母亲还是原主嫡亲的妹妹,也就是说,这位还是他嫡亲的外甥。 都说外甥跟舅亲,这话在原主这里是一点没错,原主看着自己的儿子个个都想抢皇位,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妹妹女儿和外甥这些人,就宽容多了。 孙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身居要职,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当值,这会儿深夜被召唤来,也是吃惊不小,等护送皇上离开和宁殿,出了内宫,来到了太和殿,听到皇上下令召三位重臣进宫议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这位皇上舅舅,自打二十年前起,就没有这么勤政过啊! 而且,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紧急政务啊? 三位重臣深夜被叫醒,塞进车轿来到宫中,一个个都是惊疑不定。 等发觉引路太监和侍卫是朝着太和殿方向的,则更是惶恐。 司静航坐在龙椅之上,还有点感慨万千。 在古代这个位置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终极梦想,没想到让他也来亲自体验一把。 可惜就是这个时机,实在太糟心了! 他让人请的三位重臣是吕相,苏太师,王太傅。 这三位都是在朝中多年的老臣,甭管里头有没有尸位素餐的吧,论起个人能力,肯定比原身老皇帝要强十倍。 司静航就当做没看到苏太师初见到他的脸时,那微微惊愕的模样,而是开门见山。 “朕昨夜做了一个恶梦,醒来仍觉得惊魂,所以就请了众卿来,为朕排忧解难。” 甭管这仨人是不是心里暗骂狗皇帝为点破事就强迫他们深夜加班吧,这仨人的神情都是十分肯切关怀的。 “不知陛下做了什么样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定然是为国事操劳所致。” “臣愿听其详……” 司静航观察了下这三位,这才缓缓说来。 “我,朕梦见,朕突然得了重病,未及交待后事,便撒手人间……” 这话一出,吓得三位重臣都行了跪礼,“陛下,梦是反梦……” “咦,你们快起来,朕还没说完呢……” “朕梦见,因为未及交待后事,京中便有大逆不道者谋反,自立为帝。” 司静航就瞧见苏太师把手藏到了袖中,又背到了身后。 “此人虽大逆不道,自立为帝,但也是我司家血脉,若是能从此勤勉经营大晋江山,倒也不是不可,然而北方杀虎关三军缺粮,突起哗变,而关外蛮人早就伺机窥边,见有机可趁,便率大军南下,得了杀虎关中内奸里应外合,攻破三关,击败八万边军,一路直扑京师!” “蛮军一路烧杀劫掠,所到之处,哭声盈天,尸骨如山,但他们却靠着以战养战,反而兵强马壮,势如猛虎,打到京城城下。” “此时京城正被大逆不道的伪帝所持,此人只会阴谋诡计,对于如何外御强敌却是一窍不通,不但不通,他还胆小如鼠,生怕被蛮人攻进京师,害了他的性命,思来想去,就派使臣出城游说蛮人,愿意送上金银玉帛美人,只求蛮人退兵。” “京师三朝古都,城池高深,本来就易守难攻,蛮人也怕攻不下,就借坡下驴,答应退兵,却提了许多屈辱的条件,本想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谁知那个伪帝居然一口都应下,当真送出去无数钱粮玉帛,还从京城中强征良家女子五百人,双手奉送给了蛮人!” 三位重臣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然而讲话的是老皇帝,他们也没法打断,只能忍气接着听。 “蛮人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又劫掠烧杀,我大晋北方城镇乡村,竟都遭了兵祸,幸存百姓拖家带口向南而逃,流离失所,人间至惨……” “京师中的伪帝却觉得逃过一劫,可以平安,并没有励精图治,报此深仇,反而得过且过,只顾排除异己,坐稳帝位……谁知以肉饲虎,徒令敌人得寸进尺!来年蛮军又大举南下,这次这次索性有往京城中派了内奸,半夜夺了城门,放进了蛮军,蛮军将皇宫团团围住,而城中的达官显贵,仓皇出逃,一路上被挤踩践踏的,被乱军杀害的,数以万计……” “那宫中的伪帝,却带着爱妃和精锐禁军,从地道里逃出京城,一路奔向南方。最后在平南城定了国都,丧了大半的江山,偏安于巴掌大的地盘……从此我大晋就亡了。” 司静航这番推论,其实就是根据他对已知信息的分析得出来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唐国被称为文明古国,连一个小老百姓都似乎很有文化的样子,就是唐国发展几千年,那是什么样的坑都掉过,什么样的亏都吃过,能活下来的唐人,已经将忧患意识刻进了骨子里。 司静航看过无数相关史料,种种悲欢离合,惨绝人寰的故事随口就能讲出来,然而眼前这三位重臣却还没经过那样的剧变,听到老皇帝讲得如此真切,仿佛历历在目,也不由得心惊肉跳。 真要是有那样一天,他们哪个不是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在蛮军攻城的时候,能活上几个? 第68章 至尊老头(3) 三位重臣听到这些仿佛身临其境的描述,都是心神俱震,半晌无话。 “陛下勿忧,想必只是操劳国事,才有此梦,不足为虑。” 苏太师是沉默了许久之后,第一个答话的。 司静航就看向另位两位。 王太傅倒是个实干的,“陛下想来是因为得了边关杨元帅的奏本,思虑过重,才有的如此惊魂恶梦,三关北拒蛮兵,地形险要,的确不容有失,既如此,臣请陛下,命忠诚可靠之人为钦差,再押运一批粮草,送往三关,同时察明此前粮草缺失之案。” 吕相却皱眉道,“然则户部本就钱粮吃紧,以往都已将定额分拨下去,如今却从哪里再弄这一大笔钱粮?” 司静航板起了脸,“不能将别处不紧要的地方削减一二么?” 吕相面露为难,“这……容臣细想想。” 他是直接管着户部的,虽说不至于每笔大的支出都清楚吧,但也知道,最近几年国库已经不似二十年前那样富裕了。 苏太师察言观色,知道老皇帝已经好一向不怎么管政事了,今夜里既然冷不丁地闹了这么一出,必然不会是干打雷不下雨,总得弄一两样实际的,才能应付得过去这一出。 “既是陛下梦中得了示警,想必不能视若等闲,那恶梦里,蛮人攻破三关,那便先不计较之前粮草为何缺失,尽快送往边关一部分粮草才好。” “那请问,苏太师,这钱粮又从哪儿来呢?” 吕相一听,就知道这姓苏的又开始顺风推船了。 但苏太师说句话容易,户部可是他的地盘,让他从哪变出那么多的粮草来? 苏太师拱了拱手,“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老臣不才,愿意献出家财一万两,而京师中富商众多,号召他们踊跃捐资,自然能凑出大批的粮草。” 王太傅瞥了苏太师一眼,心想谁不知道这老东西门客众多,家财巨万,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半个月的零花! 这老东西最会讨好上意,他这么一说,让别人都不好意思不出力。 然而王太傅家中不比苏太师,他为官一向清贵而无实权,再加上王家人也不善经营,因此要想轻松拿出一万两来,还真不容易,但输人不输阵,他一咬牙,就要开口。 就听吕相反对道,“此事不可,从民间敛财,岂不是会有辱朝廷声望?” 司静航点点头,“吕相说得对,虽然此事紧急,但还没到那般田地……如此,就从朕的私库里拿出十万两吧。” 原身老皇帝懒理朝政,但是往自己的私库里捞银子这事还是很乐意的。 私库的银子来源也就是几样,皇庄的出产,京城中几家大商号的股份分红,万寿节时各地百官的进贡等等。 私库的银子,主要供皇帝私人花用,什么修个新宫殿啦,新花园啦,赏赐妃嫔做新衣打首饰啦这些。 老皇帝虽然花用得不少,但攒的速度更快,这几十年皇帝做下来,私库里至少有六七百万两银子,虽然一些都是古董珍玩不能马上变现吧,但百万两的现银还是有的。 这要是原身在此,从自己私库里拿出十万两来,那是万万不舍的,更何况是为了个虚无飘渺的恶梦? 但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是司静航,他花起原身的钱来,不但不可惜,甚至还挺爽。 他还记得唐国历史上有个亡国之君,敌军都围城了,士兵们好些日子没发粮饷了,闹着要发饷才肯杀敌,官员们去找这位主儿,这主儿抠抠索索,咬着牙,跺着脚,最后才从库里找出一把镶了宝石的旧椅子,让官员们当了换军饷! 后果可想而知,光速城破之后,百万千万的银子都归了敌军,自己的小命也难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三位重臣一听这话都惊了下。 要知道陛下这私库,那一般是只进不出的啊!私钱公用,这还是头一回! 好一阵称颂之后,三人这才问起钦差人选。 “敢问陛下属意谁去往三关?” 司静航面上不动声色,“人选待定,先将粮草筹备齐再说。” 三人登时心里都有了计较…… 司静航目光在这三位重臣面上扫过,也大致明白了哪个可用,哪个堪疑,便点点头, “众卿辛苦,离朝会也没一两个时辰,便先去歇歇吧。” 古代的皇帝和大臣也挺辛苦的,早朝一般都在凌晨五点啊! 三人领命退下,由太监们引到配殿歇息不提。 三位大臣都是六十开外的,大半夜就被叫来,还提打起精神应付顶头上司那自然是疲累得不行,但司静航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刚刚嗑过灵丹么,那个药效劲儿还没过,只觉得耳聪目明,精神百倍,还能再开十个机要会议! 张公公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将查到的事禀告上去。 “陛下,往香炉里下逍遥散的是和宁宫里的洒扫太监路福,在他房里搜到了剩下的药粉,路福见事败露,就要撞墙自尽,被侍卫拦下……” “一番审问,路福说是受太孙指使……” 张公公这一番说得那是鼻尖冒汗,直觉后怕。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谋逆啊! 逍遥散虽然不是毒,但却是霸道的助兴之药。寻常的药铺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只能从江湖渠道辗转弄到,它无色无味,最适合放在香炉里,烧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中了招。 本来皇帝年事已高,在女色上头就力不从心,服食些温补的药膳药茶也就罢了,却是万万受不了这种烈性药的!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哪里还有命在? 该死的路福! 而路福被一番宫中刑罚拷问之下,招出了太孙,从道理上,倒是也说得通。 陛下已经年过七十,太孙都年近四十了。 当初太子被逼得服毒自尽,难保太子的嫡长子太孙心中没有怨恨。 而这些年来,太孙的几位皇叔争来斗去,始终没有谁能被成功地登上太子宝座。 陛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提过要废掉皇太孙。 既然皇太孙没有被废,那要是陛下驾崩,皇太孙继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所以皇太孙倒是真有这个动机。 “哼!” 司静航听到这儿,脸色黑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脚踏。 “这些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朕还没老死呢!就想着抢朕的位置了!” “传令下去,将太孙府圈禁,谁都不许出入!” “再去传皇后来见朕!” 要不说当皇帝,那个一言九鼎,无人敢违呢,这一道道的旨意发下去,都是雷厉风行的,不过一刻钟,就听到外头脚步杂沓。 颜皇后来了。 这位颜皇后是继后,入宫五十年,比原主小了七岁,这会儿也是六十多的人了。 后宫女子一般上了三十,除非个别保养良好得天独厚的,就都年老色衰了。 到了四十基本彻底无宠了,主要的精力就放在皇子皇女身上。 颜皇后早年被立为皇后,也曾经有一番雄心壮志来的。 但在她生的长子夭折,只剩下一位公主之后,就彻底佛系了。 后头太子被逼迫,诸皇子争斗什么的,她压根不掺和。 宫里众妃争宠,她也不偏不向,明哲保身。 也就是因为颜皇后这样的佛系,让原身觉得挺省心,所以颜皇后才能在后位上安安稳稳地坐着,没被轮流坐桩的宠妃给挤下去。 深更半夜地被叫到太和殿来,颜皇后自然是吓了一大跳,贿赂了传话的太监,这才大致知道一点。 居然有人对皇上动手了! 其实她虽然佛系不怎么理会朝堂上的事儿,也知道,皇上的寿数也够大了。 皇子皇孙们,但凡想着大位的,哪个不盼着皇上利索一点腾地方? 而皇上这两年,却是越发地有些糊涂起来。 甭管是谁动的手,能忍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啊! 老皇帝虽说有些昏庸,可颜皇后却一点也不希望陛下出事。 这些皇子里头没一个是她生的,就算能捏着鼻子封她一个太后,那人家还有生母呢。 两个太后在宫里,肯定是她这个不亲的退避三舍啊! “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无须多礼,坐下说话吧。” 颜皇后本以为,会见到大发雷霆的皇帝,就算此事于她无关,也少不了要挨顿训斥什么的呢,没想到,皇帝见了她,脸色倒还成,不像是要发怒。 颜皇后想了想,就坐在了下首。 “不知陛下召臣妾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皇后,朕今夜险被野心贼子暗算,差一点就见不到皇后了!” 司静航就着宫灯,打量着颜皇后。 六十多岁的皇后仓促而来,没工夫打扮,纯素颜,脸上有不少皱纹,肌肤也有些松驰,但肤色雪白,眉眼标致,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的,尤其是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出的端庄典雅。 正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啊。 原身有这么好的老伴,这个年岁了,老两口唠唠嗑,喝喝养生茶不好么? 还非得惦记小姑娘,看看,把自己给作死了吧? 第69章 至尊老头(4) 晨曦照耀在宫墙和琉璃瓦上,这本该是后宫日常的一天。 然而突然传来的消息却让各宫主位娘娘们陷入心烦和慌乱之中。 “什么?皇后娘娘召见?” 姚贵妃还没用完早膳,正喝着平常饭后的一盏羊乳。 听到皇后召见的消息,不由得双眉倒竖,眼角噙霜。 姚贵妃今年四十出头,在二十多年前,那可是宠极一时的,头胎就生下皇子,晋封为皇贵妃,风头一时无两,甚至在朝中还隐隐有立她为后的呼声。 可惜,当时毕竟年轻气盛,妒嫉心强,只不过教训了几个想要勾引皇帝的新进宫女,惹了陛下不快,虽没有什么惩罚,却也再没提过让她母仪天下。 此后姚贵妃所生四皇子长大成人,也积极参与到夺位之中,那话里话外的,就有些埋怨当年的姚贵妃沉不住气,不然若姚贵妃身为皇后,四皇子就是嫡子,太子没了就是他最尊贵,何必跟诸皇兄争得这么辛苦? 但这二十年来,虽说她盛宠不再,宫里又有了赵妃,丁嫔,谢嫔这些个小妖精吧,但她们都精明得很,没有人敢来挑衅她这个贵妃的,就是皇后,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只有在年节时,才露上那么一小脸。 如今怎么就敢大喇喇地召她过去了? “不去!本宫今儿身子不快,待日后好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姚贵妃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玉盏重重顿在案上。 “娘娘,那边来传话的人说了,皇后娘娘之所以召大家过去,也是得了圣上的旨意,有要事要同大伙说,若是哪个因为没去惹了圣上不快,那后果……就,就自负……” 姚贵妃就笑了,“哟!怪不得这口气一下子就粗了起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了陛下的好脸色了?行吧,那本宫倒要去瞧瞧,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倒底是得了什么令箭了?” 姚贵妃坐到紫檀镶螺钿妆台前,懒懒洋洋地由着女官为自己梳妆。 忽而目光一转,想起什么事儿来。 “昨儿侍寝的不是董美人?” “回娘娘,正是。” 姚贵妃撇撇嘴,“难道董美人是皇后安排的?”董美人侍寝得力,在陛下面前为皇后美言了,所以陛下就要给皇后作脸? 可也不像呀? 皇后也是快入土的人了,皇后所生的皇子就没长大成人,只有一位公主还早就嫁了,皇后娘家颜家虽然有点文人名头,可人丁实在不兴旺,如今只剩下个十来岁的小子,差一点就绝了户了,真是连扶都没得扶……所以皇后也没缘由突然作妖啊? 事涉皇后,姚贵妃可以说话随意,旁边伺候的人却不敢乱接话岔,只好默不吭声。 正是一片寂静之时,就听着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娘娘,昨儿宫里出了大事了……和宁宫那边说……” 小跑着进来报信的是姚贵妃的心腹女官,姚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几乎在各宫都安插有眼线。 皇后为人谨慎保守,她那宫里如铁桶一般,倒是没能安进去眼线,反倒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和宁宫那儿,有给姚贵妃通风报信的。 姚贵妃听得瞪圆了眼,“居然有这种大逆不道的!” 谋害天子啊! 虽说她有时也做梦,梦到皇上驾崩,四皇子登基,封她为太后吧,可到了醒来,那是半个字都不敢提起的。 日常见到四皇子,也是耳提面命,教他如何利用自己是小儿子的便利,讨好陛下! “是哪个下的手?”还给失败了? 这可太……好了! 现在三位皇子里头,就她生的老四年纪最轻,羽翼未丰,跟那两个较量未免吃亏,陛下自然是春秋再长一些比较好了。 而且以她对陛下的了解,这事必定要查到某一位皇子头上。 岂不是就跟当年太子自尽案一样,又能去掉一位强劲对手? “听说,陛下大为震怒,连夜将吕相苏太师王太傅召进宫来密议,一宿没睡就去上了早朝,而且太孙府,被圈禁了!” 姚贵妃面露恍然,笑了,“呵,这是谁动的手脚,倒是先除了个小辈啊……” 虽然太孙的年纪都快四十了,比二十来岁的四皇子可大多了,但姚贵妃就是觉得太孙的辈位低,同皇上隔了一层,皇位根本不该有他什么事儿。 太孙名为太孙,可这些年又没半点实权,就是面见陛下也顶多年节入宫的一两回。 他有什么能耐在宫里对陛下下手? 肯定是哪个等不及了的皇子,想早些夺位,却怕事发牵连自己,于是来个祸水西引。 心腹女官又接着说,“现在是张公公带着人在审案子……兴许以后还能再审出些什么来呢?哦对了,昨夜里陛下还召见了皇后……” 姚贵妃冷笑了声,“难怪这一早就要把所有人都叫去立威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再百般看不上那个老女人,可偏偏老女人占着后位,还命那么长就是不死。 宫里遇到事情,皇上最先想到的还是她! 说话间,梳妆已毕,姚贵妃把手搭在女官臂上,施然起身。 “走,咱们瞧瞧皇后娘娘要出什么妖蛾子去!” 坤安宫外,来自各宫的几队人马正好狭路相逢。 江贤妃已经倚老卖老地训斥过赵妃和丁嫔两个年轻妃嫔了,当然了她这位前辈对于两个年轻妃嫔来说那就是装腔作势的老帮菜,实际上啥也做不了,赵妃和丁嫔结成了临时的联盟,眉来眼去,神态嬉皮笑脸,明显地不把贤妃当回事儿。 但这些人远远地瞧见一袭紫衣,前呼后拥地朝这来了,就都鸣金收兵,乖乖进了坤宁宫。 主要是姚贵妃的战斗力太强了,而且这些皇后召见,明显是折了老姚的面子的,大家可不想当老姚的出气桶。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偏殿内皇后坐在上首,两边都是请过安后依着分位坐定的大小妃嫔们。 姚贵妃施施然走进去,欠身行礼,口称请安。 一句话就被她用姿态、神情和语调,呈现出了十足十的阴阳怪气, 整个偏殿瞬间安静,大小妃嫔们都激动紧张不已,等着姚贵妃和皇后的巅峰开撕。 皇后却当作没瞧见姚贵妃的倨傲一般,点点头,“贵妃请坐。” “今日召见各位,是因为本宫受陛下所托,要开始整顿宫务,并且要带着各位一道,勤俭节约,共克时艰,为我大晋朝妇人做典范。” 这话一出,所有的妃嫔都傻眼了。 整顿宫务大伙都能理解,有消息灵通的,也大概听说了,昨儿陛下那儿出了点事,所以要严查宫中可疑人等是应该的,可这怎么就跟勤俭节约,为大晋朝妇人做典范扯上关系了呢? 毕竟,在坐的妃嫔们,除了皇后贤妃和姚贵妃年纪大一些,还是二十三十的妃嫔们更多,大伙年纪轻轻入宫来,服侍比自己亲爹还老的皇帝,难道是为了勤俭节约? 而且还说什么共克时艰? 这风调雨顺的,也没听说过京城附近哪里有灾,怎么就时艰了? 再说就算时艰了,也不可能少了皇宫的用度啊? 皇后莫非是疯了不成? 刺头姚贵妃首先发出一串肆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皇后娘娘这话说得有趣,如今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的,怎么就得共克时艰了?还让我们这些妃子们勤俭?怎么个勤俭法儿?” 众妃嫔这会儿都竖起耳朵听着。 没错,打起来!打起来! 她们也想知道,皇后这是想干啥呢? 就见皇后还是那么不慌不忙,脸上笑眯眯地。 “本宫得了皇上的吩咐,连夜拟出了个章程,才送到陛下那边,陛下也准了。” “这不,就给大伙宣布一下。” 姚贵妃听到这儿,脸色就开始绿了。 虽说皇后掌管宫务是名份,但几十年皇后管着跟没管差不多,如今皇上却把这个权力给了皇后,还准了她的章程! 那岂不是皇后怎么说怎么算?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姚贵妃呼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既然是章程,总得大伙商议下,总不能就是您一个人说了算,还拿皇上来压我们,臣妾不服。” 皇后仍然不急不燥,“要说商议倒也不是不可,但陛下吩咐得十万火急,因此就省去了这一节,姚贵妃若是不服,尽可以去向陛下说去。” 姚贵妃哼了声,“既然这么着,那妾身便去求见陛下!” 她一拧身,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 许多目光落到了皇后面上,皇后微微一笑,“还有谁想求见陛下的,不妨同去。” 众妃相互望望,并没有出头的意思。 出头的鸟儿,有一只姚贵妃就够了,大伙不妨观望。 散朝之后,群臣仍然疑虑纷纷,三五成群地聚在一道,边走边说着方才在朝会上事儿。 谁能想得到,平时顶多一个月上一次朝的皇上,居然上朝了呢? 抛出来的每一项,还都是十足强硬,一意孤行…… 什么调集周边城镇的平仓粮进京城准备军饷啦。 什么即日起,封锁四门,没有承天府手令,只许进不许出了啊。 当然了,废去皇太孙的封号这个……几乎没有多少人有异议。 毕竟,皇太孙因为牵涉到谋逆,满府被圈禁的大事,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 第70章 至尊老头(5) 大晋朝立国以来,虽说没有明令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但后宫的妃嫔也从来没有往太和殿来的。 姚贵妃可算是开了个先例了。 虽然在宫门处就被拦下,但因为都知道姚贵妃在后宫的地位,跑去报信的小太监跑得格外的快,都没让姚贵妃等多久。 姚贵妃得意洋洋地斜睨了守门侍卫们一圈,心道将来她儿当了皇帝,就将今日敢拦她的这些个不长眼的,都发配去守边。 姚贵妃被领进的了太和殿旁的配殿。 正殿那是朝会的地方,后宫后妃也没谁有资格进去参观过的。 姚贵妃进配殿之前,转头多望了大殿几眼。 将来她儿子若是能高坐在里头,她就是死了也甘愿啊! 司静航坐在软榻上,手边一盏养生茶已经喝了大半。 灵丹那个精神劲儿的余波还在,他一宿没睡倒也没觉得困,只是灵丹再好,他也要自己保养,他已经让内侍们在太和殿旁的配殿收拾出来,就准备先暂住了。 诺大的后宫,什么三宫六院的,可惜都是原主的老婆和小老婆,他就算是接手了原主的皮囊,也不想接手原主的老婆啊! 司大佬骨子里的傲娇劲儿发作起来,是根本不屑于像某些穿越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甭管是香的臭的,有没有主的,都要染指过手的。 “陛下~” 姚贵妃人还没进去,声音已经先发,两个字叫得幽长宛转,含义无限,如果不看人光听声的话,肯定还以为这是哪个二十出头的年轻□□。 司静航迅速地把养生茶给喝干。 他不光是老司机,还是个超高段位的老司机。 因此姚贵妃这个普通段位的老司机,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他就怕万一待会儿这位姚贵妃再来点什么举动,让他会忍不住喷个茶啊啥的,太浪费。 姚贵妃摇曳生姿地进了殿,腰肢轻摆,行礼都分外妖娆。 虽说这些年她也无宠了吧,但还是经常能见到皇帝的。 皇帝的喜好习惯,她早就摸清,应付起来圆转如意,就算无宠,也能让皇帝时常来她宫里坐坐。 平日她下拜的时候,皇帝都会笑眯眯地不待她全礼就叫平身的,这回却…… 姚贵妃行着礼,一双眼睛就忍不住地抬头打量起了皇帝。 难道是因为昨夜里的事情,这会儿正雷霆大怒呢? 但她瞧着皇帝姿态随意地靠在软榻上,面色红润,目光精亮,倒比平时的气色好了不少。 也就是说,昨夜那个暗算,根本没伤着皇帝的半分毫毛。 姚贵妃也不知道心里是该松了口气,还是该遗憾。 “贵妃怎么来了?” 司静航也在打量着这位后宫宠妃。 果然不愧是在后宫中盛宠十几年的,哪怕现在四十多了,也是浓丽妖艳,魅力十足。 但很可惜,司静航不是原主,原主越心爱的,司静航只能越远离。 “臣妾,臣妾……唔唔,陛下,今日一早皇后娘娘就将后宫所有妃嫔都召过去,对臣妾等好一番训诫,还要给臣妾立规矩……臣妾心里害怕,就想来找陛下。” 姚贵妃虽然在后宫妃嫔面前是只母老虎,可到了皇帝面前,那就自动转换成了撒娇的小猫儿,还是受了委屈跑到主人面前来告状的……这手段可谓是屡试不爽,熟练技能了。 司静航就十分不解风情。 “皇后为后宫之主,她立规矩有什么不对?贵妃有什么可害怕的?” 姚贵妃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裂开。 “可是,可是陛下……” “好了,贵妃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太和殿是商议朝政之处,后宫女子怎么能踏足,还为的是这点小事儿?” “传朕旨意,今日守门侍卫,都罚俸三月!” 姚贵妃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瞪大了眼睛。 “陛下?” 不对,皇后昨儿面见皇上,是给他灌了什么**汤不成? 虽说她也觉得那些侍卫对她不够尊敬,被罚一下也该,可罚的理由却是这样的,以后让她在后宫还怎么立足? 还不被皇后老女人和那些小妃嫔笑破了肚皮? “姚贵妃擅闯太和殿,不敬皇后,着降为姚妃!” 君无戏言,司静航说得平淡,旁边伺候着的太监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写旨了。 “陛下,陛下,臣妾没有啊,臣妾只是……” 宫中的形势,那真是千变万化,上一刻还是人人忌惮三分的宠妃,下一刻便成了被拖出去的败犬。 看着一脸死都不敢信神情的姚贵妃被拖走,司静航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他也不想动原主的后宫,可是谁让这位太嚣张了呢? 如果不打压下姚贵妃这个刺头,司静航想让后宫立马迅速地改革,绝对是不可能的! 坤安宫内,众人听着女官念出来的条条款款,一个个脸都绿了。 就算是再不想出头,也还是有好几个忍不住提出了异议。 “皇后娘娘,妃妾以为这些大大的不妥。” “是啊,各宫里要减掉一半的人,用度也裁得只剩下三分之一,那还让人怎么活?” “减那么多人,他们的活儿谁来干?这些人去哪儿?” “还要让我们自己干活,纺线织布种菜?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咱们大晋朝,已经养活不起后宫这几个人了吗?” “陛下真的准了?这不可能?妃妾要见陛下!” “对,这未免也太荒唐了!我们要见陛下!” 众妃嫔们,甭管是老的小的,位份高的,还是位份低的,都觉得皇后这是积恨多年,正好得了个整顿后宫的机会,就公报私仇,塞进了许多私货在里头,而皇帝定然是懒得细看,被皇后给蒙蔽了。 皇后倒是挺淡定的。 这些女人啊,以为是她想做这个恶人吗? 她又没儿子,女儿也出嫁好些年了,就算她在宫里呼风唤雨也不能带来多少好处。 还不都是陛下的意思? 她初听到陛下居然大刀阔斧地要裁减宫人,削去用度就够吃惊了。 陛下还让她带着后宫诸女子,动手干活,什么纺线织布种菜养鸡的……那才是让她大吃一惊。 不过等她回宫细想,就估摸着陛下也是年岁到了,本来在女色上头就力不从心,如今再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可不就让陛下对后宫女子更加反感? 本来后宫就是围着皇帝转的,如今皇帝用不着后宫了,那就用这些手段来博个勤政爱民的名头,也是好的吧? “众位深受皇恩,如今陛下遇上了些难处,正是需要咱们这些后宫妇人出把力的时候……你们这样,让本宫怎么向陛下交待?亏得本宫还在陛下面前为众位美言,说你们都是德才贤淑的好女子,定然不会辜负圣恩呢!” 因为皇后吃了定心丸,知道这帮人就算闹到皇帝跟前去也是自找没趣,所以这会儿的态度就越发轻松,还有余暇来调侃上几句。 皇后这个态度,倒是真唬住了一部分位分不高的,但几个老人却仍然不依不饶。 江贤妃捂着额头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妃妾身体一向不大好,常年服药,怕是做不来纺线织布这些,还请皇后娘娘手下留情些,至于用度,减一减倒是无妨。” 她娘家本就是豪商,她入宫生了皇子封为贤妃之后,江家借了势跃为皇商,生意遍布了半个大晋,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而她生的三皇子,早就开府娶妃,一大家子人了,二十几年的经营,扫扫砖头缝的银子,都能供养她这个生母了,所以贤妃倒不争钱,她得争取个不用听皇后差遣。 皇后也没真指望这帮子女人能干点什么活,只是既然大老板吩咐了,她就得照办啊。 “贤妃不必忧心,这些活都是分到各宫的,贤妃自己动手也好,看着让宫人做活也好,只要最后按时交上来就行。” 江贤妃一听,头还真的开始疼了。 她宫里的人都是各有用处的,要是天天干不完的活,不得耽误多少大事儿? 她还要再找点什么理由,就听着有人进来报信。 “传圣上口谕,姚贵妃行事昏馈失当,已降为姚妃,老奴特来请皇后娘娘记档上册,另按宫规处罚。”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殿内,瞬间安静了。 那可是姚贵妃啊! 称霸后宫十几年,就算如今年老色衰了,小妃嫔们也不敢惹的姚贵妃啊! 居然说降就降,而且已经降位份这么惨了,还要让皇后这边再罚一遍? 皇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愉悦。 一开始她是抱着听令行事的态度来的,没想到看到众人这般表现,倒让她多了几分微妙的快乐。 “本宫记下此事了,姚贵,姚妃举止失当,有违宫规,便罚她禁足两月吧,本宫身为皇后,管束不力,也该自罚,便罚本宫抄经一本供于佛前……” 众妃嫔听了都在心里吐槽。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平时无事就抄抄佛经,这也叫罚? 然而现在风向它变了呀! 贤妃不愧是宫中长青树,头一个便表态。 “果然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全国妇人表率,如此严于律己,怎不令妃妾佩服?娘娘放心,虽说妃妾身子不好,但只要是娘娘吩咐下来,妃妾无敢不从。” 余下的各人也争先恐后。 “妾打小在家就喜欢做女红手艺,如今要捡起来一点不难。” “妃妾定然全力追随皇后娘娘。” “妃妾也是……” “没错,妾早就觉得太闲不好,还是得做点活计了。” 甭管心里怎么想吧,反正一个个面上笑嘻嘻,表了忠心。 等各回各宫,想着要交出去的裁人名单,日后被扣掉的用度,还有即将分来的活计……是暗自垂泪,还是摔东打西,那就不是皇后关心的了。 董美人自尽未遂,被送回去之后,倒是也有太医来给她看了看,开了些药膏,因她这伤来得蹊跷,多余的话也不敢说就走了。 董美人新进宫没多久,同其他三位美人一起住在储秀院里。 按着美人的规制,她身边有两个宫女,两个小内侍服侍。 皇后召见所有的妃嫔,董美人本也该去,但这不是人还没醒么? 等董美人醒来时,她住的储秀院里已经被裁过一波人,伺候她的只剩下一个小内侍和宫女了。 第71章 至尊老头(6) 董美人上吊未遂,伤倒是不重,但伤在喉咙,一时说不了话。 宫中大整顿,贵妃降位,贤妃吃瘪,这些生了皇子的高位妃嫔都感到很难受了,更何部是没钱没势力的低阶美人了? 储秀院里一半的人手都被裁掉,美人们还被分派了纺线的活计。 也就是董美人伤势未愈,一时半会儿的才没分到活儿罢了。 同住储秀院的其他美人干脆搬了纺车来到董美人房门口干活,一边嘀嘀咕咕,生怕董美人听不见。 “咱们都是一道进宫的,就她最漂亮,得了陛下青眼,头一个侍寝的,还以为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呵呵,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侍个寝还能把脖子给伤了?” “定然是惹了圣上不快呗,这不,不光没当成娘娘,还连累了大家伙儿!” “可怜我啊,在家的时候好歹身边也有五六个下人伺候的,如今只有两个小家伙,毛手毛脚的不中用,还得自己亲手纺线!看我这手,都裂皮了!” “咱这还算是好的,听说那边宫里那几个,被分的是养鸡的活儿!” “呜呜呜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入宫来。” “算了吧,咱们这样的,都是家里不稀罕的,要不也不会送到这了。” 三位美人说到这儿,都忍不住默然了一阵。 是啊,要是皇上是年轻力壮的话,她们被送入宫,还能说是天生丽质,为了前程搏一把,但实际上皇上年过七旬,有多少日子都难说……她们其实就是家族送进来的牺牲品。 “听说裁掉的那些人,是要送出宫的……要是咱们也能跟他们一样,就好了。” 宫中旧例,宫女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 就她们现在这个样儿,估计是不会有侍寝的一天了,要不是还顶着个美人的名份,实际还不如出宫去呢。 “是啊,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储秀院里吧?” “唉,你们也别把出宫想得多好。就咱们院里走的那些人,哪有欢欢喜喜走的,还不都是哭哭啼啼的……出了宫,也未必能活得多好。” 内侍就不用说了,身子都不全乎,在皇宫里有吃有穿有活计,出了宫,就成了异类,回家族肯定遭嫌弃,去做工也不见得有人要…… 至于宫女们,要是家里还有亲人还好说,若是没有正经亲人,只怕也是命薄如纸。 “可是我听说,裁出去的这一拨人,好像还是能选的,愿意做工的,就送到皇庄上做事,愿意回乡的,还给路费银子十两。” “还能这样?若是这样的话倒还算好。” 储秀院这三位美人的消息其实还不算灵通,对于裁出去的人手,去处要更细致些。 而且还没过两天,正在纺线的三位美人突然就被皇后娘娘传召了。 从坤安宫出来,仨人的脚步都是轻飘的。 当她们被送进宫里的时候,其实就做好了准备,一辈子老死在宫里了。 她们的家族都是不入流的小家族,有的经商,有的是破落官家,也有乡间小地主家,而她们在家里的地位也不受宠,不是有后娘,就是父母双亡,再或者是庶女……不然也不可能把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姑娘送进宫去伺候七十来岁的老皇帝了。 家族也不指望她们真能得宠,总之占了个家有皇妃的名头就能唬人了,若是走了大运得宠生下皇子皇女了,那可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但现在,皇后娘娘居然说,看她们入宫以来安分守己,勤恳做事,而陛下要忙于国事,无心后宫,所以有意给她们寻一个去处…… 当然了愿意留在宫里的也可以留着,但若是想出宫嫁人的,皇后娘娘会一手安排! 三位美人一直走到储秀院这才敢出声议论。 “这是真的吗?皇后娘娘真的答应,可以放咱们出宫?” “不会是试探吧?” 进了宫可就是陛下的女人了,若是还想着出宫,那可是罪过。 “应该不会吧,咱们是什么人,皇后娘娘是什么人,想要收拾咱们,还不跟收拾一只蚂蚁一般?哪用得着拐这一道弯?” “那要是真的话,我倒是想……” 另外两人就都看她,“你进宫一回,回了老家还能嫁人?” 她们俩倒也想嫁人,可是真不想回老家了,她们进了一趟宫,回去还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呢,本来就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 “那皇后娘娘不是说了么,要是家里不能给安排姻缘,她来给安排么?” 皇后娘娘说了,嫁到官宦之家可能有些难,但最差也能嫁个侍卫或是禁卫小军官什么的。 这侍卫据说都没有四十岁以上的,军中也是如此…… 如此的话,怎么都比回老家看叔婶的嘴脸强啊。 “皇后娘娘虽是说了,可咱们什么身份,皇后娘娘哪能真的亲自过问啊,万一嫁个粗鲁军汉,养不起妻儿还打人的那种可怎么办啊?” “那我不管,反正总不能一辈子老死在这院里,我要赌上一赌,明儿我就去坤宁宫找刘女官报个名儿。” “你看着娇滴滴的,见个虫子都要吓得惊吓,没想到胆子这么大,既然你都敢报名,那也报!” “不是,你们都报名了,不是就把我落下了吗?算了我也一起吧!” 明面上三人是话赶话,其实心里早就肯了,这会儿三人做伴,倒是互相壮胆。 “诶,要是真的咱们都嫁出去了,说不准未来的相公还是同僚,住得也不远,以后还能互相来往……咱们都不是本地人,不若就互相做个娘家人如何?” “这主意好,既然要做娘家人,不若就结拜当个干姐妹,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仨人真是越说越上头,干脆进屋里搜出了佛香供果,当场拜了把子。 拜完起了身,互相排了次序,以后就是不同父不同母的亲姐妹了。 之前虽然也是姐姐妹妹地称着,可倒底还是竞争关系,难免面合心不合,这回那是妥妥的亲亲热热。 “咱们仨人是等着出宫了,那董美人呢?” 三人互相望望,“她跟咱们又不一样。” 她们都是没侍过寝的,而董美人…… 到了这时,她们才庆幸,当初得了陛下青眼的不是自己。 后宫中如何的鸡飞狗跳人心浮动,现任的老皇帝司静航那是一点也不关心。 他已经把尚方宝剑给了皇后,还无情地打压了刺头,皇后要是连掌控后宫的本事都没有,那这些年的后宫生活也就白过了。 但他也没闲着。 这会儿他已经出了宫,正在巡查京城的城防。 京城的城墙虽然跟他知道的唐国都城古城墙不大一样,但城墙巍峨高耸,箭楼森然相对,护城河又宽又深,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大国都城。 但饶是这样,还是被司静航看出了好几个疏漏之处。 比如说箭楼上的守卫箭法不精,身背的弓箭都老旧了,箭筒里的箭头看着也有点残次。 虽然平时无战事,但这也太敷衍了吧! 司静航当场就革了九门提督的职,当然了负责西城门的总兵,统领,百总一个也没落下,不但丢官,还交由兵部和大理寺严查有没有贪污失职之罪。 “去,让人在城外百步处竖上靶子!” 司静航身边的侍卫一听,就都精神了。 陛下这是又要现场比武,给平时武艺精却爬不上去的老实人一个机会呀! 昨儿在宫里,陛下披阅完了折子,没去后宫,没去歇息,反而在宫中的校场搞了个侍卫大比武。 拳法,腿功,马术,箭术第一的几位普通侍卫,立马连升三级!还有赏钱拿! 这晋升的速度,就跟坐了飞剑似的,谁不羡慕啊! 好些个侍卫,立马摩拳擦掌,准备私底下苦练勤学,提高业务水平,争取下回再有这般的机会,在圣上面前露脸,搏上一搏! 侍卫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万分,然而守城的这些禁军士兵却不知道前因后果啊。 他们的头领都被撸官问罪了,虽说他们心里其实也有点暗爽吧,可明显的陛下心情不悦,万一看他们哪个不顺眼,也给问罪了呢? “全体西城门禁军,五人一队,轮流来射靶!” “朕倒要瞧瞧,朕的禁军之中,倒底有多少酒囊饭袋,有多少可用之材!” 陛下有令,西城门的官兵自然得乖乖听从,只是大部分人都有些战战兢兢,虽然换了新弓箭,那准头还是明显不行,或者是有了准头,力道不足,才挨着靶子便滑落到地上的。 看得侍卫们都直替他们着急,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啊! 不过射到第几十队,大概是见那些箭法不行的普通禁军也没受罚,后头的禁军胆子就大了些,表现就慢慢好了。 到了后头,还真出现了十来个箭法很棒的禁军士兵。 司静航让这些人单独站了一排,迈着方步从头到尾巡视了两圈儿。 “这大个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啊?” 站在头一个的魁梧士兵紧张地挺直了胸膛。 “回陛下,小人,小人高来福,京郊顺乡狼尾沟的。” “嗯,京郊的,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回陛下,小人二十八了,家里如今只有个大哥。” “成亲了吗?” “回,回陛下,小人,小人家里穷,娶不起亲,因此,因此,还没……” 魁梧士兵面红似血,简直快紧张哭了。 而且他完全想不出来,陛下为啥问他娶没娶亲。 “你的箭术跟谁学的?” “跟,跟……” 大个子一点也没收到左近上官的暗示,就直眉楞眼地答话,“跟我爹学的,我们老家村里闹狼,我爹,会,会打猎……因此小人也学了些。” “你家里穷,又只有大哥,娶不起亲……说起来,你身为大晋的子民,为国守城门,是有功之人,还有这样一手不错的箭术……朕很看好你啊,给你说一门亲事怎么样?” 啥? 全场近千人原本都肃立听旨,再想不出来皇帝此举的用意,就算是尝过甜头的侍卫们,也完全想不出来皇帝居然一开口,就给赏媳妇! 禁军们:老天爷呐! 侍卫们:我我我! 大个子高来福: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好像陛下提起了亲事? 第72章 至尊老头(7) 高来福还在呆若木鸡,然而旁观的人都已经开始替他捉急。 果然大个子都傻,还愣在那儿干啥呢? 高来福身边的同袍,悄悄地在他身后捅了他一把。 高来福瞬间终于福至心灵,立马醒过来,咕咚一声就跪了。 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小人谢皇爷恩赏,皇爷万岁万万岁!” 司静航听着这跪地的动静,都替这大个子的膝盖疼。 “起来吧,日后好好过日子,为国效力就是。” 司静航微侧了身,对身边的张公公交待着,“你记下高来福的事情,回宫以后去坤宁宫一趟,皇后那边有人专门管着。” 张公公赶紧躬身称是。 司静航身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皇帝,后宫又用不着,留那么多的人干啥?吃闲饭么? 肯定至少要减掉一半去。 那些宫女们,大都是贫苦家庭的女儿,若是按着二十五岁放出宫的旧例,一个个出来都是这个时代的大龄剩女,若是家里人再不讲亲情,婚事少不了的糟心。 因此司静航跟皇后就商议了这些宫女的去处,按照自愿的原则,愿意去皇庄上干活的就去皇庄,原意回老家的回老家,若是两样都不想的,可以报名嫁人,这嫁的人就主要是禁军或侍卫里没成亲的汉子了。 但侍卫们能出入皇宫,一般出身都要高一个档次,对于普通宫女真不见得能瞧得上。因此司静航考虑的主要是禁军将士们。 陛下这么一吩咐,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 虽说本朝还没有皇上直接给大头兵赐婚的先例,可是民间却有红叶御沟的话本故事啊。 高来福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明摆着是他未来的媳妇是宫女啊! 那能入宫的女子,都是经过了层层挑选的,不说如花似玉吧,起码模样周正,体健貌端吧? 要是他们的将官千总,百总,总兵,当然不稀罕什么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了,但他们普通的士兵,却是稀罕得不行……嗨,早知道有赐婚,他们就是拼了老命,也得在皇爷跟前露脸啊! 司静航看着那大个子高来福站起身来,两眼含着泪花,可一张大嘴已经咧到了耳根子了,似哭似笑的,表情真有些滑稽。 “身为大晋将士,当苦练武技,将来才能临阵杀敌……高来福箭术是西城门第一,朕便破格让他做百总!高来福,你能不能做好这个百总?能不能把你手下的人都训练出来?” 这回不用人提点,高来福也明白了,立马领旨谢恩。 “谢皇爷恩赏,末将能做好百总,定然将手下的人都训练好,为皇爷效力!” 司静航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看向队列里的第二个人。 有了高来福在前头做先例,知道接下来的准是好事,这人的应对就麻溜多了。 一听到皇爷问话,立马大声作答。 “小人杨天才,就是京城城墙西苦水巷子里的人,小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娘,有个姐姐出嫁了,而且小人还没有娶妻!” 司静航听着就笑了。 这人倒是省话! “你箭术不错当奖,朕给你百总之职,赐宫中贤良女子给你做妻子,你有没有信心,把百总当好,把日子过好?” “末将叩谢皇爷!皇爷万岁万万岁!末将有信心!末将定不负皇恩,为国效力!” 民间有句老话,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禁军的普通军士跟待遇好又体面的侍卫们可不一样,他们大都出身贫寒,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出路……当然了,他们跟边军比,那还是好上不少的。 不过边军能真枪实战地打,有立下军功的机会,这些禁军基本就没啥上升的指望了。 一天天地就是值守巡逻,挨挨上官的打骂,到日子领军饷,有时还会被克扣上一些,那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总之,日子就是一摊死水,不算太坏凑和过呗。 然而谁能想到,天上掉下个皇爷来巡城门! 就高来福,杨天才这些个货,平时人堆里哪里显得出他们来了? 好么,这下子说当上百总就当上百总,说娶亲就能娶亲,还是宫里宫女! 看戏文故事都没这么刺激的! 别说那十几个被皇爷赏官赏媳妇的了,就是站在最边上,眼睛根本看不到实况,只能听到点声儿的普通士兵,那心里都激动得不行不行的,仿佛得赏的就是他自己一般。 更不用说,皇爷这次来,还让身边人抬了几大筐的吃食,都是用荷叶包好的酱肉包子,每个人都能分上一个,不用尝就知道绝对一口下去滋滋冒油香得很! 等到皇爷巡完了城门,众将士恭送皇爷的时候,那刷刷跪地的动作,实在是整齐划一,心悦诚服的呀! 司静航呢,此时还戏精附体,不忘全程露出慈祥诚恳的微笑。 “将士辛苦!” 此时的司静航,在众守城官兵眼中,那简直就是头顶圣光,古往今来再宽厚仁慈不过的一位明君了! 第二天一大早,新鲜出炉的十位百总,几乎都是早早地穿上昨儿赶发的行头,修面洗头,精精神神地来当值了! 当时虽然选出了有十五个人,但十五个人里排末五的,箭法就略差了些,没被封官,但却得了十两银子和赐婚,也是天降惊喜,这五个人也收拾得利利索索地来了。 这些人所到之处,都是好一番围观和打探。 “高大哥,恭喜啊!” “成亲的日子定了,可一定要说一声啊!咱们兄弟去给你帮忙?” “高百总,不知道这成亲的房子定了没?要是没定,正好兄弟认得一个牙人,最是实诚,让他帮着寻摸寻摸?” “高兄弟今儿打扮得可真精神,不愧是要当新郎倌的人啊!” “高大哥做了百总,咱们兄弟的日子就好过了,再也不用受那狗日的刘百总的气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已经有一位宫中内侍在等着他们。 “咱家是奉了皇命,为几位军爷跑腿做媒的……” 这帮人才升了小官儿,媳妇都还没到手呢,碰上这位内侍,哪怕看着嘴上没毛,才十七八岁的,也都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是是是,您受累,您辛苦……” 内侍就把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取下来,露出里头的木盒。 重重目光下,内侍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一沓子贴子来。 “是这样,宫里如今有一批姑娘们到了嫁人的年纪,陛下仁善,想着军中怕还有未娶妻的汉子,便请皇后娘娘主理此事,为两边牵线搭桥,成双配对!” 说到这儿,小内侍的心里也是涌上一股子凄凉。 这些个穷军汉还有翻身娶老婆的一天,而他就算再得势,也是没有这指望了! “这贴子上头,都写着姑娘们的年纪,模样,特长,还有意向……” 新鲜出炉的百总们面面相觑,又虚心求教。 “敢问这位公公,什么,是意向?” 小内侍就笑了,一脸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意向就是……” “就是姑娘们想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啊,这强扭的瓜不甜,就是陛下和娘娘,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啊不是?” “时间紧迫,咱家这就开始啦啊!” “第一号,赵姑娘,二十二岁,面白微胖,特长是厨艺,会做各种面食。想要个身体康健会疼人的相公。” 小内侍不满地看着光在那儿张大嘴傻乐的百总们。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人对这位姑娘有意向,有就赶紧吱声,后头还有十来张贴子呢!” “有,有意向!我有,这位公公,我叫杨天才,我体格棒,也会疼媳妇!” “我!我有意向!我今年也二十二岁,正好同岁!杨天才你等下一个吧,你不是说最好娶个十七八的?这个年纪大了!” “我也有那个一向!我最喜欢吃面了,保证会疼媳妇,” 好么,要么不吱声,要么一窝蜂! 小内侍头疼地一拍桌子,“好了,好了!这人就一个,你们这么抢,这要怎么分?后头还有,还有好些个好看能干的姑娘呢,各位好歹也是百总了,沉住气,好好挑个最配的才是正理!” 跟着小内侍一道来的老者一直坐在那儿,他就是城中路人打扮,众人还当这是个杂役什么的,却冷不妨地开了口。 “依老儿所见,不如各位百总全听完了,再定人选也不迟。” 众人这才去细瞧那老头,这一瞧倒是有人认出来了。 “咦,这不是城西土地庙的祝老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内侍骄傲一笑,“咱家奉娘娘之命来给各位配婚事,这婚事可是人生大事,除了你们有意向之外,也得让算算八字合不合不是?因此就将祝老请来了,现算现合,省得咱拿了各位的庚帖进宫去,最后八字不合来回耽误事儿!” 众人都叹服道谢,“果然还是公公想得周到!” 一番令人心神激荡的复杂挑选过后。 众百总总算都定下了意向中的姑娘,小内侍又带着这些人的庚贴回宫去了。 说起来只要差得不太远,应该就能成的,但也难保哪位姑娘就觉得庚贴上的人跟意向中的差得太远,死活不乐意。 但这合婚的速度却是极快,到了第五天,这成亲的日子就都选好了,就在两天后! 东南北三个城门的军士们等得脖子都长了! 京城虽大,传起八卦来,根本不会过夜! 更何况,都是禁军的,都是守城门的,西城门的那帮子家伙凭啥如此幸运? 这些地方的百总千总们,就发现,自己手下的军士们,比从前可勤快了太多了! 这打拳也有劲了,操练也积极了,就连仪容都比从前利索了! 哼,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些家伙就是想等圣上来的时候露脸!好抢了他们的百总千总之位! 都做梦去吧! 他们才不会像西城门那些家伙那么倒霉,正好让圣上发现了纰漏呢! 然后这些军士们就发现,上官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对军士,那是凶神恶煞,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在军饷和兵器上头,那是又贪又占。 现在呢,看着他们也有个笑脸了,军饷头回按时足额发放了,兵器也不拿老旧的对付了…… 走在城墙上看到块砖破了都要想办法修补…… 第73章 至尊老头(8) 后宫西南角一处宫院内,机杼声此起彼伏,一间间的宫室内,都是正在劳作的宫人。 一名老女官径直走进宫院,大声道,“尚衣监掌事可在?” 掌事女官才巡查一圈儿完毕,正坐下来喝口茶,闻声赶紧出来迎接。 “原来是陈姑姑……” 掌事女官执掌着尚衣监也有好些年了,之前跟皇后宫中的这几个老女官不大见面,一点都不熟,反正皇后在后宫里没啥声响,只要能把贵妃和几位新宠伺候好就行。 如今后宫一朝变天,陛下不知道为啥恶了贵妃,反倒将皇后捧起来,在后宫中大裁人手,好些个曾得罪过皇后娘娘的管事,就都被撸了下来。 掌事女官虽没刻意得罪过皇后,也怕自己职司不保,因此对于坤宁宫那边,万分地看重巴结,几乎唯命是从了都。 “前些日子,圣上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宫中女子不容易,开恩为她们选定了可靠的夫婿,吉日就是今日,定了半个时辰之后出宫发嫁,皇后娘娘有旨,这些宫人既从宫中发嫁,那宫中就是她们的娘家,要为她们办个风光的庆典,着各宫各处选派数人前往溢彩堂观礼呢,掌事快快挑人前去吧!” 陈女官的声音虽不大,却传遍了大半个宫院。 好些屋里的机杼声都停了下来。 正在劳作的宫女互相望望,都有些吃惊。 之前说是要减人手,她们尚衣监因为都有一手技艺,而且各宫各院都要纺线织布,这纺线织布也不是人人都会,她们就是现成的教授师傅……分到尚衣监上的减人名额才最少。 因为拿不准是福是祸,大伙儿就算有些想出宫的,也不敢冒然报名,因此被减掉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掌事女官指定的。 年纪过大的,干活不太行的,不合群的,不太听掌事女官话的,百来号人里也挑出了十个。 尚衣监都是女子,有才进宫没两年的十六七岁小姑娘,也有头发花白,熬成了小管事的老女官。 尚衣监管着各宫的衣饰,是个技术为主的部门,相较其它的地方,比如各宫娘娘那里,就要稳定得多,流传的部门故事也多。 其中不乏某些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的姐姐,回到家之后的悲惨生活。 有因为技艺超群被娘家扣下干一辈子活不让嫁人的。 也有被夫家娶回去就是图她一手绣活没日没夜绣花搞坏了眼睛不到四十就过世的。 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因此有同伴被裁,一个个都是心有戚戚,觉得她们怕是要受苦了。 谁知道居然还能这样的待遇呢? 要是照着陈女官的说法,那些宫女都算从皇宫出嫁,皇宫就是娘家……我滴个乖乖,那还用怕到了夫家会受欺负吗? 大伙顿时都人心浮动起来,皇后娘娘要叫人去观礼啊!谁不想去瞧瞧热闹? 眼瞅着掌事女官进屋挑人,大伙儿纷纷两眼放光。 “纪姑姑?我手上的活快做完了,就剩下收尾……” “纪姑姑,我眼力好,看得远……” “纪姑姑……” 掌事女官好气又好笑,“早干什么了!” 当初让她们自愿报名,没一个肯的,生怕被赶出宫去吃亏! 这会儿去了看着羡慕,后悔也晚了! 她每个屋都挑了人,召集起来叮嘱一番,这才亲自领着这十个人,前往陈女官说的溢彩堂。 溢彩堂是大公主未出嫁前住过的,庭中种满了各式珍奇花卉,景致极佳。 当年贵妃最得宠的时候,也曾经打过这里的主意,但最后还是没成功。 这里就成了大公主进宫时偶然歇脚的地方。 只是大公主如今也四十多的人了,府里一大家子人,这进宫的时间比从前少了许多。 溢彩堂就十分的空闲。 如今庭中的空地上,红毯铺地,鲜花夹道,乐师坐在花丛中吹奏喜乐,两队舞姬们载歌载舞,一队手持彩带当空挥洒,炫目又热闹,另一队敲响腰间小鼓,引燃欢快的节奏。 前来观礼的各宫宫人都被引到庭中依序站定。 没到一刻钟,十五位身穿喜服的待嫁新娘便被从偏殿被扶了出来。 这些新娘都是来自各宫,在场来观礼的,就算不能认得全部,也总能认出两三个来。 无数目光落在新娘子身上,新娘子们大都羞怯地微微低头。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就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任瞧任看,还露出欢喜的笑容。 “那不是咱们宫的柳小七吗?” “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变好看了这么多?” “看那衣裳,是红罗!上头还有金线绣呢!” “是啊,看头上戴的,那是金钗吧?不像是鎏金的呀!” 小声嘀咕的人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别的不提,光是那身喜服,那头上的金钗,还有红玉的耳坠子,就值不少银子的呀! 早知道…… 这些窃窃私语在皇后娘娘从正堂里盛装而出的时候,全都消音了。 “今日你们从宫中出嫁,皇宫便是你们的娘家,成亲后自当夫妻和美,宜室宜家……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也有本宫为你们做主!” 拜倒在地的新娘子们齐声谢恩,好几个人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这里是本宫奉陛下之命,为你们准备的嫁妆……” “除了你们身上的衣饰之外,每人都有一套头面及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张盖着本宫凤印的婚书。” “有了这张婚书,无论发生何事,夫家都不得休弃妻子,就算合离,也得将嫁妆原物奉还,妻子无病无伤,否则便是不敬之罪……” 听到这儿,新娘子们纷纷叩谢圣恩,原本就含在眼眶里的泪珠都滑落了下来。 宫中女子出嫁,最怕的就是嫁的夫家不善,如今有了这封婚书,跟有一道凤旨护身差不多了。 要是这样还过不好,那真不如趁早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储秀院内,小宫女端着盆子从董美人屋中走出来,正好碰上了观礼回来的人。 三位美人都是下定了决心要出宫嫁人的,但她们的身份跟普通宫女不同,并不适合集中起来管理,因此暂时还住在储秀院里。 这次宫女出嫁,皇后特意关照了句,让她们仨都过去看看。 小宫女就瞧着这三位小娘娘,怎么都在用帕子擦眼泪呢? 于是放下盆子,跑过去找自己相熟的宫女打听。 “溢彩堂那边是个什么情形啊?怎么几位小娘娘都哭成了这样?” 一个个是妆也花了,眼也肿了,帕子都皱成什么样了? 结果相熟的宫女也抹起了眼泪。 “呜呜,太感人了!” “原先还以为被裁出宫以后,那就跟天塌了一样,没想到,圣上,皇后娘娘,实在是太仁慈了,对咱们这些宫人太好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十五个今儿出嫁的宫人,可有多体面……” 那身上的红罗绣金线喜服,那明晃晃的金钗,那嫁妆,还有凤印婚书! 别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了,就算是富贵人家的闺女,也享不上这份荣耀啊! 听得小宫女也抹起了泪,又是羡慕又是憧憬。 “不知道以后还裁不裁人了?” 另一个小宫女就笑了,“也想嫁人了呀?那可得等几年喽!” 她们都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宫女,没能耐没手艺的,这才能分到储秀宫里来伺候这些美人呀! 而这一批从宫中出嫁的,可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姐姐们。 “别瞎说!” 小宫女伸手就打,另一个小宫女抬手招架,“那你是不想喽,不然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就让给我怎么样?” 两个小宫女打闹嬉笑的声音传进房中,才梳妆罢坐在了窗前的董美人,正是目光闪闪神思不属。 北城门处,正执守的禁军们个个盔甲鲜明,精神抖擞。 两个百总躲在箭楼亭子里头小声嘀咕。 “我看今儿是没戏了。” “嗯,听说西城门那边十来号人,今儿是吉时,同娶媳妇呢!” 十天前还是没权没势的小兵,十天后就成了百总,还得了陛下嘉奖,还赐婚娶宫女当媳妇! 这狗屎运让他们走的! “看你这模样,你又不是没媳妇,有啥好羡慕的!” “我家那个是头母老虎,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早知道的话,他就不成亲那么早了么! 两人正叨叨着八卦,一阵喧闹声从城下传来。 “段兄,这个是真不行。” “半个月前,就有皇命,咱这京城四门,许进不许出。” “若是零星附近郊县百姓,比如进城送货治病之类的,不超过三人,可以凭着路引回乡,但不得携带大宗货物出城。” “这大宗货物,也有规定,就是不超过三斤的东西……” “您这都三架马车,满满当当,还看不出是什么的来的,咱们哪敢放出去啊!” “当然了,要是因为公务,那也得至少有六部发出的文书,出城的有公职在身,这才可以的……” “但您先前在西城门……咳,咳……还是别为难兄弟们了!” 因半个月前颁下皇令,京城许进不许出,这入城的人就少了许多,而出城的更少。 因此官兵们在查验的时候就格外细致。 这不,就把一队人马给拦下了。 这队人马里,赶车的劲装汉子许多军士都还认识,可不正是原本西城门的一位百总,姓段,十天前陛下巡查西城门的时候,这家伙运气不好正好出了纰漏,就被免了官,还被送去审查……这人倒是出来的快!不过据说这姓段的背后有苏太师的门路,因此能全身而退,倒也不奇怪了。 “两位兄弟,通融通融……兄弟我这不是运气不好,丢了官,没脸在京里呆着,这不,就想着收拾了家私,准备回京郊的老家么?” 段百总暗中塞过去一个物件。 拦下他的百总捏了捏手心,温润光滑,是个玉把件,怎么地也值七八十两银子了。 他心头一喜,正要抬手,忽然心中一个激灵。 不对呀! 段百总就算是想回老家,也犯不着着急忙慌的,完全可以等着禁令解除了再出城,哪里用得着下这么大工本? 这其中必然有事! 那百总跟烧着了手似的,又把东西丢还过去。 “段兄,这事太大,这么多眼睛看着,我一个小小百总,做不了主。” 现如今陛下可是时不时地巡查各城门呢,万一被谁给捅出去,他这个芝麻小军官是没得做了呀! 他一挥手,军士们刷地抽刀拔剑,将出城门的通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段兄还是快回去吧!” 如果换个人,他们都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怎么也得扒开马车瞧瞧里头都运了些啥才是! 这不是顾忌着老段背后的人么! 第74章 至尊老头(9) 段百总目光闪了闪,转过身去。 军士们还当他见势不可,知难而退呢,谁想到段百总恭身伸手,将头一辆马车的帘子而掀开了。 从马车里扶下一位贵公子来。 这位贵公子锦衣华服,头束紫金冠,腰悬羊脂玉,混身挡不住的贵气……关键这人吧,在京城还是位大大有名的贵人。 苏家的六公子! 这位苏六,他父亲是太师府的嫡三公子,他母亲是当朝的二公主。 也就是说,他是苏太师的嫡亲孙子,皇上的亲外孙! 苏六公子这样的贵人,在京城中自然是大大的有名,守城门的这些人哪能不认得。 顿时纷纷行礼,“见过苏公子。” 苏六公子皮肤苍白,神情淡漠,一派贵公子的骄矜傲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我们府上的一房亲眷要回乡去,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车里还装了些回的礼,因怕过不了城门,所以我府上的长辈命本公子送她们一程,不知道可能放行么?” 守城的几个百总互相看看,纠结半晌,最后还是让开了位置。 “既然有苏六公子做保,那便……” 他们这些芝麻小军官,哪里得罪得起权倾朝野的太师府? 更何况苏六的身份还是皇族! “不可!” 眼瞅着那三辆马车就要发动,忽然传来几声暴喝。 “皇命难违,不管是什么人,没有文书在,都不能出城!” “没错!若是出了纰漏,你们几个可担得起责任?” 却原来是守在城头上的两个百总,听到动静,三步两步地跑了下来。 一干守城门的同僚们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两个楞头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胆,居然敢拦苏六公子! “王百总,张百总,你们怎么下来了?” 问话的同僚一个劲儿的冲他们眨眼挤眉的,就是想要提醒他俩,犯浑也别这个时候啊! 太师府随随便便就能摁死他们这些蝼蚁军士了,更何况这位贵公子还是公主独子,圣上的外孙……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做些违禁之事? “我们要是不下来,你们就要犯事了!” “前些日子陛下才巡查了西城门,段把总肯定是清楚得很了……” 段百总两手叉腰,瞪着这两个楞头青军官,气就不打一处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们苏六公子是圣上亲外孙,哪来的贼军汉,也配拦贵人的路!” 他用眼角余光瞄了苏六公子一眼,只见苏六公子眉头微皱,神情很是不耐烦,便顿时得了令一样,抬脚便踹。 然而那两人却也没立着不动,一左一右地闪开,嘴里却只顾着高声嚷嚷。 “姓段的你西城门都没守好,才被圣上撸了军职,却跑到我们北城门来作怪,兄弟们别听他的,要出城过些日子照样出的,何必非得在今日?” “贵人莫要为难小的们……” 这北城门如此动静,倒是吸引过来一堆的路人,指指点点地看起了热闹。 苏六公子眼皮微垂,忽然冷哼了一声。 “想不到一个城门小卒,也敢不把我苏六放在眼里!” 他一转身,便坐回到车内,而一直跟在马车两边的护卫,却是糅身而上,加入战团。 苏六公子身份贵重,能在他身边的侍卫肯定不是一般人,而是他母亲洛川公主护卫队里的两名高手,而两个守城的小百总,那点把式不过是野路子,才三两下就叫护卫们给打倒在地。 余下的百总见状不敢上前,点头哈腰地让开道路。 心想本来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在苏六公子跟前讨了个好,都怪这两个不识时务的家伙,闹的这一场,什么面子都没了,还不是得照样放行? “放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伤官兵,抢出城门!” “还不速速拿下!” 侍卫们干脆利索地结束了战斗,正洋洋得意,准备牵着马车出城呢,哪想到从后方又传出几声尖利的喝斥。 有机灵眼尖地循声望过去,瞬间就傻在那儿了。 “圣,圣上?” “皇爷真的来啦?” “我滴个乖乖!” 打从街头驶来的马车,车帘大敞,内中端坐的,可不正是皇爷? 别说为啥老百姓能认得皇爷,那车前呼后拥的,又是大太监,又是带刀侍卫的,而且皇爷身上穿的便袍上头绣着团龙呢! 城墙上下,跪倒一地。 就连原本骄矜傲慢的贵公子苏六,也赶紧从车里出来,拜倒在地,只是这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司静航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苏六,就仿佛没看到他似的。 “怎么,守城的这么些官兵,还制不住两三个要闯城门的?” 司静航的声音就是普通老人的声音,不但不高,还有点中气不足。 然而听到众人的耳朵里,那就跟打雷一样。 守城的几个百总吓得面色如土,心中暗暗叫苦。 苏六公子不是皇上的亲外孙吗? 怎么皇上却好似完全不待见苏六的一样? 早知道如此,他们也该学张百总和刘百总两个啊! 他们这会儿倒是立马行动,爬起来就去捉拿段百总和那两名侍卫。 然而不等他们动的和,司静航带来的侍卫们,已经将那三个拿下,关节卸了,麻绳捆了,嘴里也被塞上了破布团子,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苏六公子明显就慌了。 “陛下,外孙知错了。” 苏六出身高贵,打小就经常被他母亲洛川公主抱进宫里去玩耍。 因为原主老皇帝膝下统共只有两位公主长大成人,因此对二公主所生的这个外孙子,还是很优待的。 老皇帝对皇孙们,不能有过份的偏向,免得被人利用,但对外孙子,就没这个顾虑,因此苏六很是过了一段受皇宠小辈的好日子。 要不然,他也不敢在城门口公然违背圣令,非要带着三辆马车出城了。 司静航这才正眼看了看苏六。 “谁让你来北城门的?” 就原主的记忆来看,这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中二少年。 利用自己的身份冲关闯卡这种事,不像是这傻愣子的作派。 “没有谁,是,是我,我自己好玩所以才……陛下,我这就回去,陛下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冷漠骄矜贵公子突然撒起娇来,那画面…… 司静航移开眼去,冷哼了声,“还不快滚!” 虽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说,但实际上哪能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就算司静航对这个货半点没有好感,很想把他关进天牢里吃点苦头,但毕竟苏六也是原主的亲外孙,曾经宠爱过的,人设不能崩坏得太过。 “陛下说得是!外孙这就滚……” 苏六如蒙大赦,爬起来就朝马车走去。 却听他那大晋至尊的外祖父淡淡说了句,“马车和其他人,都留下严查!” 苏六的腿就是一软,差点栽倒在道上。 其实他也不知道马车里的人和东西都是些啥啊! 他只是听他爹的话,只当是出来溜个弯而已,哪能想到,先碰上两个愣头青,又正好就撞上圣上巡查了呢? 苏六赶紧转身,眼巴巴地望着他外祖父。 “陛下?” 不过是三驾马车而已,何至于此啊? “要不,你跟他们一起,进天牢里受审?” “外孙这就滚,这就滚……” 苏六一听天牢,顿时冲着司静航拜了拜,一溜烟跑了。 这不成器的外孙! 司静航忍不住在心里摇头! 侍卫们已经小心地围住马车,挑开车帘,将里头的人给揪了出来。 “呀!” “居然是胡商!” “不是说是女眷?怎么成了胡商?” “也没大错啊,这是个女胡商嘛!” “可是苏太师府里,怎么会有女胡商的亲眷?” 离得远的围观群众们,都压低了声儿,窃窃私语。 等到侍卫们从车上搬下箱子,扯开捆扎好的绳子,里头的货物倾泻而下…… 全场都惊呆了! 居然都是兵器! 朝廷武备坊里出来的精弓良弩!只有大晋才有的火器! 这些东西,哪怕出现在任一个皇子府里,那都有可能是谋逆之罪,而如今却和胡商同在出城的马车里! 还是苏府的马车! 这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苏六公子带着胡商和三大马车的精良兵器,就要闯北城门,结果刚好碰上陛下巡城,当场捉了个正着! 陛下念着苏六是亲外孙,放了他归家,然而苏六身边的人,还有胡商,北城门守城的那些官兵,可就倒了大霉了…… 原先皇爷巡到西城门,把西城门的大小将官都给撤换了一遍,还点了几位守城勇士顶空下来的缺,又赏安家银子,又赐婚的……总之,这番热闹,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然而北城门的守城官兵可就惨了。 不光大小将官给撤换了,有几个还给抄了家。 当时在场的普通士兵也都倒了霉,又挨打又罚饷的。 当然了,胡商和苏六身边带的那些人,连马夫都被关进了大牢…… 苏太师府也跟皇太孙府一样,被禁军团团围住,这次怕是过不了这个坎了! 洛川公主正跪在她生母魏妃面前,哭天抹泪。 “母妃,苏家真的没有叛逆之心啊,求母妃为儿求求情吧?” 第75章 至尊老头(10) 魏妃与皇后同年,甚至也是同一年进的宫。 但魏妃在宫里就一向默默无闻,怀了龙嗣生下来又是个公主,升到了妃位就到头了。 洛川公主在宫里的时候,因为老皇帝时时念起,魏妃这边的待遇还算可以。 等到洛川公主出嫁到了苏府,魏妃和她这一整个宫里人,就都跟隐了型似的。 这还是得亏洛川公主嫁的是太师府,宫里那些人并不敢因此减了魏妃的待遇。 魏妃六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发了福,脸盘子白白胖胖的,虽然皱纹不多,但看着就是位慈祥的大妈了,若放在现代,肯定是广场舞的主力,可这个时代没有广场舞,只能拜佛念经,因此身型越来越横向发展。 “唉,当初我就劝过你,太师府虽显赫,可未免太过打眼了些,你偏不听!” 魏妃就是个一心求稳的,当初洛川公主到了下嫁的年纪,其实陛下还是给过几个人选的。 但洛川就一门心思看中了苏家。 洛川抹着眼泪,“那谁能想得到二十年后,苏家会出这种事呢?” 她儿子惊惶失措地跑去找她,把原委一说,恨得她就想把苏老三给打死。 他们男人不管在外头做什么,有能耐就自己做去,凭什么来攀扯她儿子? 本来她儿子还是挺得父皇的欢心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岂不是毁了孩子的前程? 洛川找到苏老三,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鼻子大骂呢,就传来了整个苏府都被包围的消息。 这下可好了,一向气焰高涨,骄矜跋扈的苏家人都傻了眼了。 而她公公则躲在书房里闭门不出,据说是在写请罪奏折。 满府的女人,甭管是跟她关系好的,还是暗地里头腹诽过的,全都跑到她面前来哭哭啼啼。 她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仗着自己身为公主,硬是离开苏府,进宫来求见母妃了。 魏妃无奈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偷运兵器,就算我是个后宫妇人,也知道是不得了的大罪,你让我去给苏家求情,别说我如今老了,早就无宠,平日里一年也只有在宫中的节庆上能面见着你父皇一面,话都说不上半句的,叫我怎么求情?” “如今你父皇许是年纪上来了,竟是连后宫都不进了,这些日子都在太和殿起居,听说贵妃因为擅闯太和殿,才被降了位份,还被皇后禁足,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要是你和我那外孙出了事,性命交关了,我倒是拼着老命,不怕被罚,也能去闯一闯太和殿,可如今苏府只是被圈禁,你父皇还没定夺呢……” 魏妃话虽委婉,可内中的意思却很分明。 苏家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儿? 除非是洛川公主和外孙出事了,才算值得她豁出去。 洛川虽说不管政事,但身为公主,基本的朝堂之事还是懂的。 别说她母妃本就没啥地位了,就算换成贵妃,也不见得能保得下太师府。 “那,那我去求见父皇……” 魏妃一把拉住她。 “你去求的什么情?他苏家做这些鬼祟动作的时候,可有知会过你一声?可有想过是不是负了君恩?如今见事败露了,倒让你们母子冲在前头?凭什么呢?” 洛川又何尝想自己上呢,“但小六他毕竟是苏家人,苏家要是倒了,可让他怎么办?” 魏妃叹了口气,“你父皇那日单放了小六一马,那就是不计较亲外孙了,难道还因为外孙,就放过了整个苏家?你放心,苏家就算倒了,你们母子总有栖身之所……当初叫你住在公主府,你偏偏中了苏老三的邪!” 洛川想到当初新婚燕尔,她被苏老三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就答应了长居太师府,公主府就一直没人住,长期没有主人住,公主府都有些荒废了……但好歹底子还在,若是……她还能带着儿子回公主府去,倒是省了看到苏老三那几个侍妾和庶女。 没错,苏老三人到中年,花花肠子多了起来,而她也对房里那一套腻味了,就默许苏老三纳了几个侍妾,侍妾又生了庶女……虽说影响不到她,可能完全瞧不见岂不更好? 被魏妃一说,洛川的心思也转变了些。 “只是儿出来时,答应了要为苏府求情的……” 魏妃就笑了,“这有何难!” 说着魏妃一摔面前的茶盏,指着洛川公主大骂。 “洛川啊洛川,你好糊涂!养儿无方,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敢到本宫面前来求情!” “来人啊,将公主带到后殿的小佛堂,让她好生抄经思过!” “不抄完十卷经书,不得放她出来!” 就洛川那个速度,估计才抄完一卷,太师府的案子就了结了。 赫赫扬扬权倾朝野的太师府,最盛时,半个朝堂上的大臣都是太师门下。 就连公主下降,都没住公主府而是同苏家人一道住在占了整条街的太师府里…… 谁能想得到,竟然因为三辆马车出城这种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被抄家下狱,全盘皆输呢? 据说苏府被抄的时候,那可真是京城百姓再也忘不了的名场面。 早先不可一世的苏家大爷们,都披枷带锁,坐进了囚车。 苏家那些女人们虽还保存着最后一丝体面没有被关押,却都是哭哭啼啼,披头散发,掩着脸面,被拉进了苦役司。 最让人解气的,就是苏家的那些个下人们,什么大管家,二管家,管事婆子媳妇的,那些贵人们平头百姓见不着,倒是经常受这些人的气,欺男霸女的事儿,他们是没少干,如今树倒猢狲散,能知道关键密事的,也被关进了大牢,但普通些的,就被一根绳子栓成了长串,被兵们喝斥打骂着在街上走,那场面可热闹得紧。 好些人就指指戳戳,扔个菜皮牛粪啥的,“呸!你们也有今天!” 但最刺激的,当属苏府各房被抄时,那些起出来的金银财宝! 平头百姓们进不去苏府,就在大街上,看着那些兵丁们,抬着大箱子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数都数不过来! 有好事地在那儿替官府点算,“哟,这里头要都是金银,那这府里少说得有五六百万两的银子了吧?” 其实这位还是保守了。 最后点算出来的数目,是八百万两银子。 司静航看到密折上的数字,眉头都轻轻耸动了下。 苏太师这银子攒的,比老皇帝的私库都多啊! 苏太师比原主年轻个六七岁,原主登基之后,有心对朝堂上来个大换血,大力栽培年轻臣子,苏太师就其中一位。 相比较王太傅古板,吕相老谋深算,苏太师就更会投其所好,点子翻新,因此原主在臣子里头就比较宠信苏太师,苏太师的官位也就一路攀升,还跟皇帝做了儿女亲家。 但原主肯定想不到,苏太师敛财成性,在好些地方都伸了手,过得日子比原主这个皇帝还奢侈呢! 且贪只是罪名之一,最要命的,是苏太师还把黑手伸向了军备。 苏太师虽然权倾半朝,但他的政敌也多,一见苏太师翻身无望,立马磨刀霍霍…… 不到七天,苏太师的各种罪名罪证就都摆到了御案之上。 三关粮饷缺失疑案,也终于水落石出。 其实就是苏太师之子,在兵部的苏老二干的。 弹劾苏太师及其党羽的奏折就跟雪片似的,飞往司静航的案头。 之前老皇帝懒理朝政,十天半个月才上一次朝,除非重要加急的奏折才会亲自御览,其余的就都推到了政事堂,由三位重臣在处理。 如今司静航灵丹打底,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和时间,于是所有的奏折,就全都收到了他这儿。 司静航看着给苏太师列出来的百条罪状,就笑了。 这帮诤臣啊,早干嘛去了? 而吕相的奏折则更是重磅。 上头有根据给苏太师送礼的礼单列出的苏党成员名单……这些人依着吕相的建议,自然是要革职拿问了! 更微妙的,是这些人的位置空下来以后,吕相还拟定了填补的人选…… 吕相同苏太师之间,有微妙的相争关系……这事儿不光原主清楚,朝堂上所有的人都清楚。 如果是原主,对这些不大显眼的官位就不大在乎,关键位置上添添减减,余下的,估计就都由着吕相做主了。 但司静航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他先把奏折给压下了。 “君臣多年,朕去看看他吧……” 苏太师虽然是阶下囚,毕竟曾经是朝中重臣,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内。 这间牢房干干净净,不但有床,还有桌椅和文房四宝。 苏太师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目光直直地盯着桌上的油灯,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大人,陛下来看你了!” 一道尖利的声音惊醒了苏太师,他慌忙起身,反射般地整理着衣冠。 没过几十息的工夫,他果然看到了身着常服的陛下。 “陛下!” 苏太师跪伏在地,老泪纵横。 “臣罪该万死,深负君恩,无颜再见陛下啊……” 司静航走到铁栏外,在内侍送上的大椅上坐定。 因苏太师的地位实在太过重要,整个院里,便只有他一位犯人。 司静航进来时,已经清了场,除开身边的侍卫和一名内侍之外,就连原本的狱卒和典狱官,都只能在院外守着。 苏太师忏悔痛哭一番,却没听到司静航任何动静,只得抬头观望。 “陛下?老臣死不足惜,只求饶过苏家几个孙辈,让他们归乡能安稳做个田舍翁。” 司静航忽然一笑。 “归乡?归哪儿去?” “可是关外北蛮之地?” 苏太师瞬间色变,身体打晃。 “陛下何出此言?” 司静航突然就冒出了一串北蛮语。 苏太师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卿,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这在北蛮语里,不就是老乡,你好吗?” 要不说原主其实没几天好日子了,就算没有因为毒香激动而死,也会因为身边出了个大奸细,重要情报流失,军政被干扰破坏,内奸再来个里应外合,最后也是国破驾崩的命运。 第76章 至尊老头(11) 苏太师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却像哭一样。 “陛下,臣虽是管教无方,犯了死罪,但老臣总是为陛下效力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何必再给老臣扣上番邦奸细的帽子?” 司静航也笑了一笑。 “苏太师苦心孤诣,隐姓埋名在我大晋,这一恍就是几十年,期间还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即使这样,苏太师也没有忘记故土故国,甘冒奇险也要为国效力,若是抛开了家国立场,苏太师这样的人,也着实令朕佩服啊!” 老司机最能识别老司机,司静航干了半辈子的特殊工作,对这种间谍身份的嗅觉,那简直比美洲豹追踪受伤的羚羊一样。 打从第一次见到苏太师起,司静航就觉得这个人很不寻常。 因此他就将苏太师有关的信息,苏府里几十年发生的故事,苏太师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细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不少华点! 但苏太师这么快就暴露,也是司静航没想到的。 也是苏太师没想到老皇帝换了人,司静航过来以后,出的每一招,都完全超出了苏太师的意料,可不就打乱了节奏,导致全盘皆输? 苏太师静默一会儿,“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然而老臣的六孙儿,也是陛下的亲外孙,求陛下念及公主,莫要让小辈无处容身……” 司静航唇角微勾,“苏太师是江东长宁县人,老家是个小山村,苏太师家境穷寒,虽然父母早逝,却天生聪慧,一心向学,为了求学,每日步行到十几里外的私塾去念书,后来被先生看重,收为弟子……此后又一路科考,终于中了我大晋朝的进士。” “然而苏太师在京城飞黄腾达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回过老家,只是让管家在长宁县城附近买了几百亩地,安置了几户远房苏家族人……” “虽然苏太师亲生父母早逝,但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就算能忍得住这些,到祖先坟前上香祝告,本也是应有之义,而苏太师却没有做。” “还有一个小故事,就是苏太师娶妻,苏太师少年有为,前途正好,朝中不知有多少高官贵族想要同苏太师结亲,然而苏太师却在京郊龙潭寺春游时,与一位富商家的小娘子一见钟情……这位富商家的小娘子,倒也有趣,刚好同样无父无母,只有经商的兄长,长像美貌如花,自带嫁妆万贯,苏太师成亲之后,这位苏夫人因为不太懂京城的应酬交际,还闹过一些小笑话,不过后来苏太师步步高升,苏夫人又学得很快,这些笑话也就没人提了。” “所以,其实苏夫人的身份,跟苏太师是一样的吧?不管是苏太师怕娶了大晋之女容易泄露秘密,还是其实北蛮那边生怕苏太师在大晋时间一长,就忘了职责在身,派来提撕点醒苏太师的,如果光是这样,硬要说你们两人的来历有问题,恐怕你心里并不服气……” “在你同苏夫人成亲前后,曾经有一对打从长宁老家来寻亲的父女,那位老父自称是苏太师的启蒙老师,他们进了苏府没多久就出来了,当时送他们出门的苏府管家说是寻错了人……但那老父第二天就在客栈染上了伤寒,还传给了女儿,父女俩个被客栈赶出来,栖身在火神庙里,三天之内,全都病亡。” “朕发现这个疑点之后,就让人找到那对父女的坟茔,验了尸骨。那对父女却根本不是病亡,而是中毒身亡,只是那毒十分刁钻,发作起来看上去像是得了伤寒一样。” “贫寒学子,受过恩师的教导,同恩师家女儿定亲的多的是,这富贵之后,嫌弃恩人之女不堪匹配的也有的是。” “甚至,为了攀龙附凤,娶了贵女,想要甩开平民未婚妻的,也多的是。” “但朕却怎么也想不通,你娶的明明只是个富商之女,无非多一些嫁妆,无权无势,底气不足,就算你想要多纳一妾,想必苏夫人也不敢反对,何必短短时间一出手就要两条命呢?” “除非是这对父女的存在,妨碍到了苏太师的身家性命!” “如果只是这样,只能说明苏太师有可能是冒名顶替了原来的苏举子,并不能推出苏太师来自北蛮……但苏太师的大舅子借着苏府的光,在京城开了家南北货行,这南北货行的货十分普通,不过是各地的特产,算算种类和售价,苏府大舅子的货行,应该每年要赔出去上千两银子去!是什么让一位商人,愿意做赔钱的买卖呢?” “当然了,最直接的证据,还是那天在北城门被抓获的女胡商,就是大舅子的小情人。女胡商拷打之下,泄露了她是来自北蛮的奸细……” “以苏太师这样的身份,看布局,也不像是要谋朝篡位,那不惜全家的性命也要为北蛮谋利,又是为着什么呢?朕思来想去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苏太师本就是北蛮奸细!” 之前司静航一条一条地分说的时候,苏太师就一脸冤屈莫名,然而听着听着,他的瞳孔就越缩越小,全身都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不,不可能,陛下,陛下怎么会……” 这不是他熟悉的老皇帝! “你,你不是陛下!你是谁?” 苏太师惊惶失措之下,居然脱口而出,但却越想越对得上。 陛下年轻时就不算多英明,过了六十以后越发的昏愦,怎么可能从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里头算出这么多? 司静航心想难怪原身被苏太师哄得团团转,这厮倒是挺聪明的。 “哼,苏太师原型毕露,就口出狂言了……” “与其胡言乱语,不如想想怎么戴罪立功,保住几个小辈的性命吧!” 古代都是连坐,犯下苏太师这样的大逆不道的罪过,全府的男女老少都跑不了。 男丁处斩,女眷没入教坊,本是大晋朝律法所定,只是司静航觉得教坊这种个人心理难以接受,于是朱笔一挥,让女眷改入苦役司去劳动改造。 不过苏夫人和苏太师同为间人,知道的应该也不少,那是肯定要下大牢审讯的。 苏太师面上神情露出挣扎,好半晌才咬牙道,“他们虽是我的血脉,但模样习惯说话,都完全是大晋人了,我……” 他倒是想说他宁死也不会交待半个字,然而嘴上说得再硬,他也怕这一句下去,儿孙的人头就会立马落地。 司静航点点头,“朕猜着,你在北蛮应该还有儿女,说不定也是枝繁叶茂的一大家子,所以这边的儿孙,都不过是你在大晋的障眼法而已,说舍就舍了!” 苏太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渐冷硬。 “陛下想从我这儿多打听些北蛮线报,老臣倒是可以说上一二。” “陛下这一番作为,虽然雷厉风行,将老臣一家给网罗拿下,但其实已经与事无补了。” “我北蛮国三代大汗,这些年一直秣马厉兵,图谋南下,许多布局,都是早早就安排下的……陛下如今才开始勤政,已经是扬汤止沸,为时已晚了!” “算算时机,如今只怕我北蛮大军已经南下,就如陛下曾经做过的梦一般,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用不了多久,就能来到京城附近……” “陛下前日不是才派人押运了第二批粮草去北方三关?哈哈哈,怕是正好赶上给我北蛮大军送补给而已!” 天知道当初他听到老皇帝说出那样一个梦的时候,差点就失态了。 心里马上想到的是有人告密……幸好他当时沉得住气,应付过来了。 “哈哈哈……陛下,如今老臣是此地的阶下囚,但是再过半月,只怕形势翻转,陛下也要成阶下囚了啊!” “若陛下想要安然渡过此劫,接着享受皇权帝位,倒不妨听老臣一言。” 太师就是太师,马甲都被扒干净了,眼珠子转几圈又冒出了主意。 “哦,说来听听?” 司静航不急不燥,面上微笑都没带变的。 “我北蛮大军来袭,可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兵马能敌,等北蛮围了京城,陛下可该怎么办?与其这般,不如弃城南逃,如陛下梦中那样,划江而治,还能保住大晋国祚百年。” 司静航不动声色,“嗯,这倒也是个办法。” 苏太师接下去道,“然而若是陛下连战都不战,就弃城而逃,只怕会留下青史骂名。” “那依太师又该怎么办呢?” “老臣虽然不是出身大晋,但毕竟与陛下君臣数十年,虽说做了些对不住大晋的事,但老臣心里,还是忠于陛下的。既然此劫不可免,老臣愿意为陛下分忧,不如陛下先行以前往南安山封禅为名,移驾南巡,留臣在京中驻守,若是北蛮围城,臣便以为了全城百姓性命为由,投降北蛮,只求北蛮莫要伤京城百姓,如此,陛下自然可保一世清名……” 司静航听到这儿,便给他鼓了两下掌。 “苏太师果然打的好算盘!” 这口才,去做传销,去卖理财,当中介,绝对都是一把好手。 这全是坑的主意,司静航肯定半个字也不信,但若还是原来的老皇帝……那,还真不好说。 “但苏太师降了北蛮,苏家岂不成了青史有名的降将?还是说,苏太师以后要公开身份?” 苏太师摇了摇头,“公开身份倒可不必,只需假死便可……陛下,不是老臣夸口,老臣在北蛮身份也不是一般平民,而是九部之一的族长之子,恢复身份并不难。” “那苏太师这些个儿孙重孙呢?岂不是一辈子就顶着个降将之名?” 苏太师目光闪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只想着大事万无一失,等到北蛮入下大晋都城,他再给儿孙们通气也来得及,谁能想到,大事未成,苏家就倒了呢? “苏太师果然是为成大事,不惜小节,连亲生的儿孙都能舍弃,朕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司静航说到这儿,就朝边上退了两步,露出他身后的位置来。 两名侍卫推着一个双手被缚的男子上前了几步,正好能让苏太师瞧个分明。 苏太师脑瓜子顿时嗡的一声,几乎就要晕过去。 这人可不就是他的长子! 苏老大两眼都快要瞪出了眶,满脸肌肉纠结乱扭,口中呜呜有声,急迫不已。 一等到侍卫拔出苏老大口中的破布,就听到他大叫出声。 “阿爹!你,你竟然是北蛮人!” 第77章 至尊老头(12) 司静航对于两父子之后的狗血对话,兴趣并不是太大。 他略有些索然地离开了大牢。 两父子在激动之下,会不会说出什么情报来,那周围早就有许多耳目,把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不漏地记下来,再呈报给司静航看。 司静航虽然佩服苏太师这种潜伏几十年不暴露的耐心,但对于苏太师这种把全家上百口人都拖进深渊里的做法不敢苟同。 所以他当初走遍世界各地,也不是没有过荷尔蒙冲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留下过风流债,至于结婚生子更是不可能了。 他这些年,大概最接近家庭生活的的日子,就是穿越成包租老头,请了王阿姨跟他同住,算是结伴养老,王阿姨那一手家常厨艺,还有对居所的安排布置,让他时不时地有一种温馨居家的感觉了。 要是他再穿越成个年轻人的话,他说不定还会体验一把恋爱结婚,可惜这不是每次都是老头子么? “陛下,吕相求见。” 司静航收回了飘远了的思绪,略停了停,这才发话。 “召吧。” 司静航都不用想,就知道吕相是干嘛来的。 这大晋朝危机四伏,老皇帝背一口锅,奸细太师背一口锅,这老吕也妥妥的有一口。 吕相虽说不是奸细吧,但这些年结党弄权,排除异己,也将朝堂政事弄的乌烟瘴气。 果不其然,吕相才行过礼,就开始问起将苏太师党羽一网打尽之事。 其实司静航在下令将太师府查抄之时,早就让暗卫们将跟太师府有联系的胡商,还有太师府大舅子全家给拿下了,还包括一些有可疑往来的人员。 但吕相给的名单,却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起码有一大半都不是吕相派系的。 吕相这哪是在清除苏党啊,分明就是在壮大队伍! “吕卿莫急,苏太师在朝几十年,虽说党羽不少,但我朝中众臣大体还是好的,有些应酬往来也是应有之义,倒不能硬生生划到苏党里去,否则半朝的臣子都要丢官了,朕哪还有人可用?” 但最大的危机就要来临,司静航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整治吕相。 不然苏太师一拨,吕相一拨,朝中的文武估计能剩下的就没几个了,他这个皇帝就成了光杆了。 然而吕相却并不想让皇帝如此和稀泥。 “陛下,焦杨江这三家都是苏太师的儿女亲家,关系亲近,总能定为苏党了吧?” 焦杨江这三家,有朝中重臣,有世袭勋贵和皇商,尤其是江家,还是江贤妃的娘家,三皇子的外家。 谁知道苏太师谋逆,是不是跟江贤妃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司静航却没表示赞同。 “他们三家虽和苏太师是儿女亲家,但在政事上,焦杨两家与苏太师政家并不相合,江家不过是皇商,影响亦有限的很……除了江家的皇商资格,再罚些银子就是。” 三皇子有野心,那是肯定的,但江家那几个,只知道搂银子的蠢货,应该还干不出来同江太师勾结谋反的大事来。 吕相面现焦急,“陛下,若是这般轻易放过苏党,朝廷威严何在啊?” 司静航也板起了脸,“吕卿言重了,若是儿女亲家就是同党,那朕的公主还嫁给了苏老三呢!朕也是苏党不成?” 苏太师的问题,可比一般的叛逆严重得多。 别说一般的臣子了,就是原主身为皇帝,有权限接触到多少绝密线报的,还不是没察觉出苏太师这颗大棋子? 君臣对话,不欢而散。 吕相表面看着温文儒雅,其实个性刚愎自用,从前商议政事的时候,就敢追着老皇帝不放,非要让老皇帝同意他的提议不可,老皇帝为图个耳根子清静,往往就胡乱点头了。 当然了,老皇帝有时候也烦吕相,但老皇帝又没傻到家,他宠信苏太师,给了苏太师不少权力,因此就必得有个吕相来制约,不然他的皇位如何能坐稳? 而就是他自以为高明的玩弄权术平衡,才弄得大晋朝越来越走下坡路。 吕相没有达到目的,而审问苏党又是由皇帝的亲信一手把持的,他根本插不上手,自然也不能在其中动手脚,只觉得面目无光,索性就称起了病。 丞相称病不上朝这种事,在历史上还是挺多的。 皇帝虽然至高无上,但朝堂的运作,权力的实施,那都是需要强有力的能臣来执行的。 因此除非是那种自己就英明神武能力超群的,可以不搭理丞相这碴儿,普通的帝王,用不了几天,就能感觉到政事一团乱,还得放了身段,向权臣求和慰问,三请四请,只求权臣回来干活儿…… 但司静航能惯他这臭毛病么? 他这头一回当皇帝的老司机,不好女色,没有不良爱好,也不搞艺术,搞木工,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啊! 就这些天,他批完了奏折,抽空都把与苏家有关的密报全都整理了一遍,从里头发现了不少线索……看完了苏家的,就轮着吕家和王太傅家了。 说真的,吕家虽然不像苏家一样,犯的是原则性的错误吧,但吕家的小辫子那也是一抓一大把。放在现代,不说判个死缓吧,起码够得上双规了。 也得亏是外敌将至,不宜内讧,不然司静航真是按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司静航在接下来的一次朝会上,就借故罢免了兵部两名高官,换上了两位有实绩的五品官。 这两人一下子连升两级,喜从天降,自然是山呼万岁,眼眶含泪。 换了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这倒没让群臣震惊。 群臣震惊的是,陛下怎么就这般精准地把两人给挑了出来?那两人的确是能力出众,实绩斐然,只因有些清高,没入苏党也没入吕党,这才在五品官位上蹉跎不得升迁啊! 早就听说陛下懒理朝政,将一切事都交由吕苏两位大人,王太傅虽然也是内阁元老,但他一般都是和事佬,不怎么话事啊……所以难道陛下之前,都是在冷眼旁观? 想到这儿,众臣望向陛下的目光,都多添了几分敬畏。 在府中养病的吕相,听到这个消息,没过两天,病就自己好了,是朝也能上了,也不非得追着皇帝要求扩大苏党名单了,而且兢兢业业地处理着政事,还都特别的周到妥贴…… 苏太师为官几十年,亲朋下属干连众多,自苏太师倒台抄家之后,这些人家都在惶恐不安。 有娶苏家之女的,休妻的休妻,病逝的病逝,只有少数一两家没做得那般绝,却也是低调再低调,四处请托送礼,生怕被当成苏党给抄家了。 没两天圣旨出来,将苏府成年男子斩首,女子幼童罚为苦役流放,被列为苏党的,只有四家,两家是朝臣,两家是豪商,这两家豪商里,江家就占了一家。 但苏党的处罚,就要轻上许多。朝臣只是抄家罢官,豪商则是罚银封铺。 最轻的江家,是取消了皇商资格,外加罚银六万两,全家驱逐出京。 有了这圣旨,原先还在惴惴不安的,也都松了口大气。 江家人没法进宫寻江贤妃,只能去三皇子府上哭诉。 三皇子年近五十,漫长的夺位之争已经把当初风华正茂的皇子给消磨成了挺着大肚,华发早生的油腻男子了。 三皇子看见外家人,就没什么好脸色。 “早就叫你们不要傻乎乎地被苏家牵着鼻子走,你们可好,嫁了一个女儿给苏家还不够,还要再送进去一个庶女做妾,跟着苏家,什么钱都敢挣!” 江家家长正是三皇子的亲表兄,早先也是锦绣贵气的一位,京中谁见了不给几分薄面,称一声大爷?如今却是愁眉苦脸,老态毕露,低声下气地在三皇子面前唯唯诺诺。 “殿下说的是,都是我们见识太浅,坏了事。” 但其实当初,还不是三皇子想要拉拢苏太师的支持,这才对江家嫁女进苏家表示乐见其成?还下了大力气添妆呢!如今倒全成了江家的错了! 江家家长心里这么想,又不敢说出来,他们以后的前途,可全都要指着三皇子了。 “江家做错了事,认打认罚,可这赶出京城……咱们都在京里几十年了,能去哪儿呢?” 江家本就是商户之家,祖辈都住在京城,这往出一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皇子想了想,还是给外家指了条路。 “你们就先去卫城吧,我写封信给卫城知府,让他关照下。” 卫城离着京城不算太远,也就是一百多里地。 卫城知府算是三皇子的嫡系,江家人在卫城,好歹不会吃亏。 眼瞅着三皇子没有为自家求情让留下的意思,江家人也只好拖儿带女,满心不甘地离开了京城。 江家人走得快,没赶上苏府众男丁被处斩的日子。 据说那天去围观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司静航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而是来到了皇宫边上的后土庙。 苏府所有的女眷都被流放出京,但这里头并不包括洛川公主和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身为跟她丈夫一样的敌国奸细,是第二号重要人物,肯定不能随便放出京城的。 因此在官府的记档里,苏老夫人和苏太师,都已经病亡在了大牢里。 同样没有被处斩的苏府男丁,还有苏六公子。 身为皇帝的亲外孙,他死罪得免,但终身都只能当庶民,四代之内不得为官。 洛川公主虽然没被夺去封号,但她自请出家,暂时住在这后土庙里。 司静航来后土庙,就是来看望这娘俩的。 “父皇!” 洛川公主已经换上了道袍,素面缁衣,掩饰不住的憔悴,她是根本没想到,父皇还会亲自来看她。 “外祖父……” 苏六郎也穿了身极朴素的灰布袍,如同蔫了的小白菜一般。 司静航抬手让他们起来,“朕来看看你们过得如何。” “而且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同你们说。” 第78章 至尊老头(13) “苏……他竟然是北蛮奸细!” 洛川公主身体晃了晃,幸好有苏六郎在一边扶了把,这才没栽倒。 这可真是霜上加霜啊! 如果她公爹只是野心败露,虽然全家被一锅端了,还能说一声成王败寇,但若原本就是番邦奸细的话,那可从根子上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还能跟苏家断绝关系,可是她儿子怎么办?从清贵无双的皇家外孙,变成了北蛮奸细之后! 就算能留下一条命,以后还有什么前程,还能娶到什么样的妻子?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简直都不敢想啊! 她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啊。 司静航也有些同情洛川公主的,明明是金枝玉叶,就因为所嫁非人,最后只能出家,事实清还得接受儿子的一辈子被毁的现实。 “父皇,父皇,儿臣该怎么办?儿臣该怎么办呀!” 洛川公主挣开儿子的手,跪地痛哭起来。 苏六郎也跟着跪倒,不过他倒底年轻,虽然也震惊莫名,却没有像母亲一样绝望到不能自已。 司静航叹了口气,“洛川你起来,这件事,根源不在你,是父皇识人不清,将一头狼摆在了朝堂之上,连父皇都看走了眼,更何况你呢?” “你放心,苏家是北蛮奸细这件事,秘而不宣,将来也不会有人对小六的身份质疑。” 洛川公主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光,激动地抓住了司静航的袍角。 “父皇!儿臣谢父皇,小六,小六,快谢恩!” “谢外祖父,谢陛下隆恩!” “虽是苏家之事秘而不宣,但在皇家宗室里,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洛川公主微愣之下,惭然点头,“这个儿臣知道。” 皇室宗亲,婚嫁来往,自然与一般的高门不同,苏六郎的身份可不光是逆臣之后,甚至还是异族之后,别说高门贵族了,就是寻常的小门小户,肯定都会对苏六郎避之不及。 司静航目光扫过苏六郎,只见这英俊小伙神情惨淡迷茫,有种楚楚可怜的脆弱感,倒不像之前在城门口见着的不招人待见了。 “若是这样,六郎的婚事就有些难。” 洛川低声叹气,“儿臣也知道,儿臣也不敢多想,只求娶一贤良女子为媳就好。” 天家无父子,史上多少为了权势,父杀子,子弑父的人伦惨剧,更何况一个外孙? 也是她父皇仁厚,若是换成杀伐果断之君,说不定早就斩草除根了。 司静航却摇摇头,“但六郎自己呢?可是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苏六郎就傻乎乎地瞪大了眼。 “六郎的身份,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朕对六郎的将来,有两种规划,你们母子好生想想,倒底要走哪一条?” “其一,六郎既然是北蛮部族之后,而在苏府,也搜出了几样信物……” 听到这儿,洛川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差点要停了。 天啊,她父皇这是…… 这想法也太胆大进取了!完全不像是以往父皇的作派! 果然,就听司静航继续说道,“北蛮几代国君,一直觊觎我大晋疆土,不但派出了苏太师,这次苏太师插手兵部,扣下粮草,就是替北蛮南下创造时机……我大晋与北蛮,必有恶战。然而要想彻底平定北蛮,必须釜底抽薪,将北蛮之地,掌控在我手中!” 洛川的两眼放出了光芒。 “北蛮国君若是伏诛,北蛮势必要有一位新王,这新君完全心向我大晋,身上还流着大晋的血……” 洛川的视线和司静航一道,落在傻乎乎张大了嘴的苏六郎身上。 若是那般……洛川仿佛败部复活,全身都涌入了精力! 公主之子虽然清贵,但再贵也有限,哪里比得上一代王侯来得荣耀? 司静航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这条出路。 在他所知的历史里,中原王朝同边塞国的和亲,名义上好听,结亲了以后,边塞首领就成了中原皇帝的亲外孙,以后肯定就不会再起冲突……但其实都不过是想得美而已。 边塞的首领又不傻,娶公主是为了名义上丰厚的嫁妆,可不是真让中原能插手首领之位的更替,因此出嫁的公主虽多,没有一个能生下继承人的。 但对于司静航来说,这不是现成的有了亲外孙了么? 当然了,和亲这种事,司静航是绝不会做的,但谁让姓苏的把他的便宜二女儿给骗了呢? 眼瞅着母亲和外祖的目光都望着他,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苏六郎的小身板一激灵,就扑上去抱住了外祖的大腿,连哭带嚎。 “不,不,我不成的,外祖,陛下,您还是说说第二条路吧?” 他虽吃的盐还少,可也听说过北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冰天雪地冷死人,就算王公贵族,那吃的用的,都生猛得很,半生不熟的肉,烧心火辣的酒,动不动就要赤膊干仗的……他虽说也想替外祖效力,可就他这先天条件,那是真不行啊! 洛川公主气得抬手就打,“你这个不成器的!” 难得父皇不猜忌,愿意抬举这家伙,偏偏还没上阵就要掉链子! 司静航止住了她,“罢了。” “小六从小就养得娇了,都二十的人了,再要改也难。” 洛川失落地垮下了肩膀。 “这第二条,就是让小六学一门技艺,或书或画,笛琴箫阮,兴许也能有些成就。” 司静航是亲外祖,自然可以不介意苏小六有北蛮血统,但以后的继承者却不一定这么想。 只寄情书画,搞搞艺术,也就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了。 洛川还没答话,苏小六已经猛点头。 “外祖父,这个我可以……” 比起让他在荒凉苦寒之地骑马放羊,他宁愿费点工夫学书画搞音律了。 洛川无奈地看着苏小六。 早知道有今日,她就不该太过娇惯独子! “洛川也不必失望,北蛮国兵马彪悍,要想彻底收服,至少还得十年八年,有这个工夫,也够你给苏小六娶妻生子,你若能把孙子教好,那第一条路,父皇也为他留着!” 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谨遵父皇旨意!儿臣定然培养出有用之材!” 虽然孙子还没影,但洛川全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下一瞬就让苏小六成亲,成亲了马上生娃,然后给安排上文武课目! 原本她打算娶一个长相好看的贤良平民女子,这下子标准要改了。 应该是体格好,个性泼辣又聪慧的,至于长得怎么样,就不做要求了。 而正松了口大气的苏小六还不知道余生就要和一位母老虎绑定,还在哪儿洋洋得意卖好呢!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多生几个,让您随便培养!” 老子受苦,不如儿子受苦嘛! 同便宜闺女商量了未来的路,让这两母子不用担惊受怕,悲观丧气,司静航这才回到宫中,还没坐定喝杯茶呢,紧急军情来了。 从京城送往边关的第二批军粮,在离杀虎关一百里的地方,遭劫了! 几乎是第二天,北蛮军大举南下,兵临杀虎关。 说起来,这紧急军情,只有三重臣和司静航能看,少了苏太师,就只剩下三个人。 但北蛮南侵,杀虎关粮草告急,危在旦夕的流言,却传遍了整个京师! 城内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富商,或是官员贵族,都开始人心惶惶了。 主要是不管原主壮年还是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对外用过兵,一般都是守城,但即使是守城,也是损耗颇大,最后都是和稀泥,以议和的名义互赠些礼物,实则是大晋出的多,换回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如今圣上都七十多的人了,而皇太孙又因为有谋逆嫌疑被圈禁了起来,皇位继承这个事儿都没有落定。 因此无论是官是民,对当今圣上都是信心不足。 特别是圣上还颁布了禁令,京城只许进不许出…… 越是不让出,那些有能耐的人就越按不住想要逃到安全之所的心思。 然而守城的禁军,在老皇帝的几次巡查之下,都来了次大换血。 越是耿直能打的,就能升官娶娇妻,原先混吃混喝揩油水的,都被发落为民,甚至还有几个贪污的,还下了大牢。 普通大多数的禁军们,感觉日子前爽未有。 至于北蛮军会不会打来,什么时候打来,他们就不大担心。 陛下对他们这么好,他们有啥?不就是一条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因此就算是有人拿着重金想要贿赂出一个后门来,也都没有实现。 出城无望的压力就转到了朝堂上。 “臣请圣上保重龙体,御驾南巡,待事态稳妥了再回京也不迟。” “如今多事之秋,京城谣言四起,臣请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臣附议,若是立了太子,陛下南巡,可令太子代守京师。” 二皇子三皇子,原本对于太子位的满心期待化做了腹中骂声。 呸!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子位是很诱人,可谁也不想被留在京城等着蛮人打来呀! 第79章 至尊老头(14) 三位皇子都在朝堂之中,听着众位大臣热烈地探讨着谁更合适当太子,心情都挺复杂的。 吵吵嚷嚷半上午,推举竟然是推举四皇子的占了大多数。 司静航冷眼观察,发现三皇子一派的人都在推荐二皇子和四皇子。 二皇子一派的人都在推荐三皇子和四皇子。 四皇子的人呢,目前看起来是最少的,他们推荐二皇子三皇子的呼声就显得不高了。 莫名让司静航想到一句话。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从前那个争权夺利的精神头都哪儿去了? 眼瞅着朝臣们饿着肚子激烈辩论大半天了,不光早饭的点错过了,就连午饭的点也过了,再这么耗下去,少不了还得错过晚饭。 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大老板司静航终于就一言定乾坤了。 “既然如此,朕便如大多数卿家所言,立四皇子为太子罢!” 一殿寂静,众多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四皇子身上。 年轻的四皇子脸上满是茫然,麻木,不知所措。 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太子之位啊! 咣唧一下子就劈头盖脸地朝他砸来,然而,他,他有点接不住啊! 他父皇先前死活不肯立太子,也没有废掉太孙,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连皇太孙的头发都白了,然而如今大晋朝风雨飘摇,蛮军压境,却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这说明什么? 身为皇帝,能看到的线报,自然比他这个光头皇子,还有众臣子要多得多。 他父皇这么爽快地就准备立太子,接下来就是要收拾宫中珍宝细软,带着大批的精兵和钱粮南巡了! 能留给他点啥? 推己及人,要是他带兵跑路,肯定也会挑上最精良最能打的呀! 所以是让他带着老弱病残在京城等死吗? 四皇子扑通一声就跪倒了,泪和汗全都下来了。 “陛下,儿臣,儿臣觉得才干远远不及二皇兄三皇兄,深怕辜负圣恩啊!” 二皇子见势不妙,立马也跪倒在地,“陛下,四皇弟年轻有为,才思敏捷,儿臣自愧不如,陛下立四皇弟为太子,实在英明!” 他容易么他,自打大皇子挂了以后,他就沉浸在当皇长子的喜悦中,可这么多年了,争来争去,不光父皇依然健在,就连个太子的名份都遥不可及。 罢了,从此以后,他就带着家眷老小,在南边的山水园林里做个富贵闲人吧! 三皇子也赶紧跟进。 “父皇英明,四皇弟文韬武略,远胜儿臣!” 三位皇子争先恐后地要让出太子之位,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谁看了不感动?我大晋朝的龙子龙孙居然如此谦让友爱啊? 四皇子泪眼朦胧地瞪着两位哥哥。 他娘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可眼瞅着他马上就要被推到这火烤的高台上了,他银牙一咬,就准备来个急病突发。 毕竟命都要没了,他还要这脸皮何用? 司静航却在四皇子开始表演之前,又来了一句。 “本想依着众卿所议,立老四为太子,但老四如此谦让,倒也不好带着辜负了他一份心……” 本来就要摇摇欲坠的四皇子就马上跪直了,眼中一亮。 咦? 父皇这意思是? “虽则如今只有三位皇子,但朕老司家的成年皇孙还有好些个,何妨都叫来听听他们的意思?就是皇太孙,朕觉得也可以放出来将功补过嘛!” 众臣都是一脸无语。 这也行? 不过再一细想也是,陛下如今只有三个儿子,皇子却有十几个。 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生的,看着长大的,留在京城送死,还是于心不忍。 但随便挑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孙出来背锅,也算是为了大晋朝,为了司姓皇族,牺牲贡献了嘛! 虽然皇太子最后还是没定下来,但身为体恤员工的好老板,司静航还是宣布散朝,明日再议。 饿着肚子,各回各府的群臣们,也都没有马上就去吃,而是三五结队成群,寻了安静隐秘的所在,商议性命交关的大事。 皇上南巡这是肯定的。 京城中要留一位皇子或皇孙也是肯定的。 可臣子们谁留谁走呢? 还有妻儿家小,金银财宝,要怎么送到南边去? 南边哪个城最安全,最合适落脚? 这边的田产庄子该怎么出脱,商铺要卖给谁? 这千头万绪的,可都是事啊! 当然了,就跟皇族一样,肯定不能全家都走,怎么也得留一两个人在京城……万一京城守住了呢? 他们也得考虑全面呀不是? 皇太孙府里,来传旨的大太监面上没啥表情,照着旨意念了一遍,就道。 “太孙殿下,这便跟老奴进宫去吧!” 皇太孙今年也是奔四的人了,先前虽说有了些华发吧,可猛地一看,还是个精神汉子,自打太孙府被圈禁之后,太孙的头发就白了一多半了,看着居然比如今的老皇帝还要显老! 皇太孙虽说没去上朝,但朝堂上的事情,他也有线报能大致知道一二。 他那三位皇叔,可是上演了一出礼让友爱的好戏! 三位皇子都不想留守,可不就轮到他们这些皇孙了呗? 圣旨已下,皇太孙也不敢耽误,带齐自己的三个儿子,只望了侍立一旁的皇孙妃两眼,来不及交待些什么,就随着大太监出府进宫去了。 皇太孙他们前脚才出府,后院就传来一片哭声。 太孙妃和自己的闺女儿媳抱做一团,哭得那叫一个痛啊! 要是太孙留守,她们这些女人,肯定得大半留下啊,能平安跟着陛下南下的有几个? 更何况太孙不在,谁还能看顾这些人?路上少不了的颠沛流离…… 老皇帝司静航是在养心殿召见的皇孙,皇重孙们。 没错,古人成亲早,又没有措施,生娃也早,司静航最大的重孙子已经有二十岁了。 也得亏是地方大,不然还没法子站得下这十七八号人。 “都起来,都起来!” 司静航望着这些中青小伙们,脸上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果然皇族一代代地娶美女,基因改善得很成功啊! “今天召你们来呢,除了有件大事要商议之外,也是因为朕有好久都没见过你们了。” “这好久没见着你们了,你们这些小伙子们又长得快,朕都快记不得你们谁是谁了。” 原主对头几个皇孙还算关注,小的时候经常召进宫里来,考考功课,逗个趣什么的,后头皇孙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生,老皇帝就没什么兴致记得谁是谁了。 因此就司静航的记忆库里是没这些人的信息的,只能让他们自我介绍了。 “来来来,都挨着个地上前来,说说你们都谁是谁?” 皇孙们互相望望,最后还是皇太孙第一个上来行礼。 “陛下……” 司静航摆摆手,“你先下去坐那儿吧!” 这是大孙子,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啊。 皇太孙默默地退到一边,在椅上坐了半个屁股。 他当太孙几十年,心里也未尝没有过野望,只觉得皇祖父年事已高,早晚有轮到他的一天。 然而就现下皇祖父这样的精神头儿,怕是几位皇叔都未必能熬得过皇祖父! 司静航笑眯眯地数着来见礼的皇孙们,这些成年皇孙有十七个,外加两个曾皇孙! 老皇帝这可算是枝繁叶茂了。 “好了,这人都认全了,孩子们都坐,都坐吧!” 司静航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看着皇孙们拘谨地坐定,内侍们在他们身旁的桌案上摆满了了香茶细点。 “这重大之事,我想着,你们大概也知道一点儿。” “今日群臣商议,请朕领着些人马去南边些日子,可京里还需要太子或者太孙坐镇……” “你们三位皇叔个个友爱谦让,不肯做太子,我也不便强求,毕竟,我司家第三辈的男儿还有不少,何愁寻不到一位当仁不让的做太孙呢?” “你们当中,可有谁愿意做太孙,留守京师的?” 司静航问的头一遍,整个大殿静默无声。 司静航就看向皇太孙,“阿元,你做了几十年的皇太孙……” 皇太孙马上跪倒,“陛下,孙儿,孙儿才德平庸,怕是难以承担此朝纲重任啊……” 他虽当了太孙几十年,但父亲早逝,朝中并没什么势力,皇叔们也没谁真把他当未来的太孙看待,且先前宫中毒害圣体案,又不是他做的,可莫名其妙就被圈禁了,他一家子老老小小,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啊! 他才不想重蹈父亲的覆辙呢! 司静航看着这皇太孙那个颓废的模样,也明白这位是指望不上了。 “罢了,你先回去坐着吧。” “除了皇长孙,你们中有谁愿意做太孙,留守京师的?” 说到第二遍,终于有人出列了。 “陛下,孙儿愿意!” 众人的目光瞧过去,便认出了这位。 这是个瘦高个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上穿的虽然是正式的袍服,可些许的褪色磨边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地位。 “你是皇长子的第四子?” 皇长子也就是前太子,前太子薨后,留下四个儿子。 前头三个都已经成年,而且母妃娘家有些财势地位,过的日子都不差。 但最小的儿子老四,因为只是个宫女所生,且宫女难产而亡,太子在的时候,他日子还好,太子没了,他就无人照管了。 先开始跟着长兄,成年以后,就自请搬出太孙府,自谋生计。 第80章 至尊老头(15) 其实各位皇子皇孙平时一言一行,都会有暗探记下来,汇总到暗卫头领那边。 如果有什么重大的动向,头领自然会向老皇帝密报。 要是老皇帝想看看自家儿孙们平时都在干点啥,调取过来不过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老皇帝平时连朝都懒得上,哪有闲工夫看这个? 子子孙孙那么老些,要是平时吃了啥用了啥说了什么话都要看,不得累死他老人家啊? 但司静航是谁啊,那就是个情报收集狂魔。 就这点信息,都不用电脑分析,他人脑就能搞定! 还别说,在一干富贵闲人和一干雄心壮志的皇子皇孙里,这位大皇子系的老四,还真的给他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这宗室贵族子弟,能像这位司世烨一样,能放了身段去赚钱的,那是凤毛麟角啊! 司世烨离开皇孙府之后,就住在当初分家时分给他的一座小院子里。 那小院子因为长年无人打理,也荒废得差不多了。 司世烨就带着两个仆人,一老一小,自己动手,整理出能住人的屋子来住下。 一般皇孙都能从宗人寺那儿按年领到银子,银子没多少,也就一年二百两。搁着别的皇孙那都不够买个像样的摆件的。 但司世烨不是没根底没依靠么,他又不像有些落魄宗室一样,仗着厚脸皮去富裕的皇亲那儿打打秋风什么的,这二百两银子对他来说,还挺重要的。 可先前他没有成年,这银子一直都是由皇孙府的管家代为领取的。 等到司世烨出府,那管家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了,仍然代为领走了,却没给司世烨送来。 这要是别的皇孙,脸皮薄的肯定就不好意思要了,而且皇孙府的管家,自然是皇太孙的心腹,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皇孙,要是得罪了管家,说不得管家要在皇太孙面前给上点眼药。 但司世烨却不吃这个哑巴亏,就呆在宗人寺那边不走了。 非说不可能是太孙府的管家领走的,若是管家领走的,为何没给他送过去,明明他搬出了太孙府,处处都要用银子,他太孙长兄的管家怎么可能贪了他这点钱? 宗人寺那边的官员拿他没法,只好赶紧派人去太孙府上报信,太孙知道了这事,就赶紧让人把银子给司世烨送去。 司世烨拿到了银子,这才肯打道回府。 后来皇太孙嫌管家给太孙府丢了脸面,打了一顿,又撤了差事。 不过也更加不喜欢这个不同母的幼弟了。 但司世烨根本不在乎,除非年节必要,根本不上皇孙府。 而是走了门路,托人在禁军里给他弄了个小官位。 这官位有多小呢,就相当于百总! 这种芝麻绿豆小官,换成一般的贵族子弟都看不上,可司世烨呢,做得那是有滋有味的,还跟那些大头兵打成一片,以至于那些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司世烨是皇孙,还以为就是姓司的,跟皇家有那么点拐弯抹角的关系,算个落魄远房宗室呢! 由此可见,司世烨这个人,比起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公举们,可塑性是强太多了! 如今看到司世烨脱颖而出,司静航在心里暗自点头。 “很好,朕的子孙,就该这般勇于承担,当仁不让!” 听着这个皇孙中身份最不行的小透明受了皇祖父夸奖,众皇孙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要不是如今局势不妙,这么多皇兄皇弟的,哪里就显得出他来了? 司静航让司世烨近前来,站到左侧的旁边等着。 又看向众皇孙,“朕这么多的皇孙曾孙,难道就只有一个世烨站出来?” 此时又有两位皇孙站了出来。 “皇祖父,孙儿愿意留守京城,但做太孙,却是资历才干不足,并不敢当。” “皇祖父,曾孙也愿意留守京城襄助两位叔伯……” 再看这出来的两位,倒不出司静航通过分析资料得出的判断。 一个是二皇子家的老五司世焓,一个是大皇子的二子生的庶长子司继厚。 司继厚的情况跟司世烨差不多,司继厚的亲爹是以故太子的第二个儿子,太子身故后,成年的皇孙都分府而居,这位皇孙分出去的时候还有些身家,但怎耐生儿育女,家中人口越来越多,司继厚这个由宫女生的庶长子就十分不受正室待见,各处打压。 司继厚为求生存,只能默默无闻,埋头苦读,偶然得点财物,也用来孝敬自己被封为孺人的生母。 司世焓倒是正妃所生,可这家伙在众兄弟里打小就是个异类,上蹿下跳,招猫斗狗,胆子极肥,有些游侠儿的习气,二皇子和皇妃管不住他也就由他去了……这人好的一点是他并不欺负普通平民。 这样的三个人,在司静航这里,初选是合格的。 不过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他们的实际表现。 老皇帝这些儿孙里,能挑出三个有勇气的,说明老皇帝还不算太失败。 “很好,你们都过来,就坐到朕身边来!” 内侍们赶紧在皇帝两侧的位置设好桌案,请太孙们就坐。 “今日见到你们,朕这个皇祖父很是高兴,咱们爷孙正可欢聚一堂!” 皇孙们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的虽是美酒御膳,一个个却半点没有欢聚的感觉。 京里把局势都传成什么样了! 眼瞅着北蛮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来了。 等北蛮大军快挨着京城了再跑还赶趟吗? 皇祖父当真是老糊涂了,还在这儿尽弄这些个没用的,反正他是陛下,不管什么时候跑,他身边都有精兵强将,安危是不用愁的。 司静航那一双火眼金睛多尖啊,就殿上这些人,那微表情,那身体小语言,几乎就把心思都写脑门上了。 当他乐意瞅这些个酒囊饭袋纨绔米虫啊! 因此意思意思,吃了几口热乎菜,举了几次杯子,就宣布此次亲情聚会到此结束。 众皇孙如蒙大赦,谢恩归家,临走时还不忘记向被留下的三个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三位兄弟和大侄倒真是勇气可嘉,没准还想博个富贵啥的,可富贵也要有命在啊?万一北蛮大军打过来,城没守住,那白得个名声有什么用? “你们三个,从今日起,就搬进宫里来吧!” 那帮子废材走了,大殿里清静不少。 司静航用挑组里下属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仨人…… 诶,这挑选的群体基数太小,优秀闪光点还是有点不足啊! 皇宫里的大动静,没过半天,就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大伙儿还挺庆幸的,这皇孙们当中,还真有这样不畏生死,与京城共存亡的人。 既然留守的皇孙人选都定下来了,可以商议南巡的事儿了吧? 果然第二天,群臣上奏折,摆出各种理由,这南巡宜早不宜迟,该当立马动身,正好还能赶上江南的好风景…… 再一个天子出巡,身边各种有份量的文臣武将肯定得随行啊! 这个上奏折表示,陪王伴驾,忠心不二。 那个写奏折说道,身为内阁重臣,自然是陛下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这样才好随时商议国是嘛! 当然了也有大臣慷慨激昂地表示,自己当辅佐太孙,坚守京城,为国尽忠,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家中有两个犬子,能否让他们充入皇家侍卫,有随行保卫天子的殊荣。 司静航对于这些奏折,都批得十分爽快。 想南巡的就南巡,想留守的就留守。 求仁得仁,无怨无悔! 然而等到定好的日子,皇子皇孙,文武众臣景然有序地出了城,行到城外十八里亭。 圣驾就停下了。 众人都料着老皇帝毕竟年事已高,头回出远门,身子骨有些受不住,停下来歇歇也是有的。 身为随行重臣的吕相,特意步行过来,探问究竟。 只见长亭两侧围起了长长的幔账,亭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而老皇帝司静航,就坐在当中的一张桌子前独酌。 “吕卿来啦?坐吧!” 吕相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坐定。 却听老皇帝又吩咐左右,“去将几位大人,还有皇子们请来。” “陛下这是?” 若是从前,老皇帝皱一皱眉头,吕相都能猜个**不离十。 可自打老皇帝在后宫里中过毒之后,性情大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般诡异,让他压根琢磨不透。 “待他们来了,吕卿就知道了!” 这位吕相,司静航才穿过来的时候,猛一看这位相貌堂堂,鼻直口方,像是个清正廉洁的大忠臣模样,然而再一细看资料,大忠臣远远够不上,倒是能称一声权臣,而且还是个极其惜命擅长结党的权臣。 没过一会儿,众人都来齐了。 司静航就让众人就座。 “朕思前想后,未战先逃,实在是愧对先皇先祖,只怕百年后无颜相见,因此这十八里路,倒让朕下定了决心,誓要与京师共存亡!” 众人心里一格登,差点就哭出声来。 陛下啊陛下,这都兴师动众,出城十八里了,您老人家又冒出这一套来,总不会是想叫大伙儿跪地求恳,玩那一套心不愿但是为群臣所苦劝才肯动身吧? 那您倒是早说呀!大家也能提前想好词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耽误工夫呢! 第81章 至尊老头(16) 虽然老皇帝临时加戏,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陛下南巡的众人,也得咬牙配合,不就是苦苦哀求,求皇帝以国事为重么? “你们不必多说,朕已经下定决心,不过你们先前说的也有道理,为了稳妥起见,便由众皇子同各位卿家,一并南下去吧!若是京城有失,我大晋也还能保存希望……” 但司静航并不想看到这些配戏,直接离座而起,下令调头转回京城。 这特娘的可怎么办啊? 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无计可施。 眼瞅着陛下的车辇已经开动,他们是跟着陛下回京城,还是跟着众皇子南下避祸? 没过几十息,各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本来随着司静航出城的这些人,就是十分想要保全身家性命的,这会儿就算司静航给了他们一个突然袭击,他们在心里犹豫再三,最后只有三五个人追向了老皇帝的车辇,余下的众位皇子皇孙,文武大臣,就都停留在了原地。 呆滞也只是一时的。 毕竟,这些天,谣言已经在京中越传越烈。 据说北方三关已经破了两关,只剩下不到一万的残兵在苦苦支撑,等到北蛮人破了杀虎关,那就会挟势南下,如入无人之境了! 他们是真害怕碰上北蛮军啊! 况且虽然老皇帝不南下,誓要与京城共存亡,固然临老的时候英雄了一回,但算算陛下的千秋,也差不多了,细想想,还是皇子更有……希望。 因此众人惶然感慨一番,还是按着原计划,继续上路。 皇家校场内,三位皇孙都在挥汗如雨地操练着。 在一边指点他们的是侍卫里武艺最精的王统领,司世烨本就在军中呆过一段时日,倒是十分珍惜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提高手上的工夫。 司世焓本就是游侠天性,对于习武也很积极,但他在二皇子府里,原本就不缺习武师父,因此他在技巧上能提高的就很有限,只能是多磨多练了。 而司继厚在府里是被打压的存在,往日都躲在房中默默读书的,虽然三人的年纪都差不多,可他那小身板,是最瘦弱的。 因此他就学得很是吃力,才打了一路拳法,射出十几箭,就鼻尖冒汗,气喘吁吁了。 司世焓很轻松地骑在马上跑了一圈校场,甚至还挥舞着大刀,找了位侍卫当陪练,来个马战。 要不说这小子皮实呢,整个校场上他蹿来跑去,就没停过一时半刻,可还是那般精力无穷的样子。 甚至还有闲工夫,蹲在司继厚旁边看他射二十米箭靶。 “贤侄,你这手上的力道也太弱了些,你小时候就没学过练过吗?是不想学吗?” 司继厚擦了把汗,只觉得两臂酸胀非常,又听到堂叔扎心的问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饱汉不知饿汉饥了。 那是他不想吗? 他和母亲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还想去学武艺? 再跳出来显眼,没准嫡母一生气,就弄死他们母子俩了! 毕竟自打嫡母进府,府里就再也没有庶子出生。 而他是在父亲没大婚就由宫女出生的长子,嫡母看着他的眼神,里头都带着冰茬子! 他还没答话,旁边的另一位叔叔世烨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继厚,歇一会再接着练,不然明儿你这胳膊保准抬不起来!” 司世烨是知道寄人篱下小透明的滋味的,因此对这位差不多同年的侄子,还是很照顾的。 “世焓,你是王妃所出嫡子,不知道我们这些庶枝旁系的难处,哪里是想学什么就有什么的?” 就他会的这些,大部分还都是进了禁军以后,同那些同袍们学的。 那些同袍们自身的水平也就那样,都是实战里头摸索出来的野路子,他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本来觉得自己也算可以了,没想到碰到王统领,压根不够看的,过招时不用五招就被轻松放倒。 司世焓挠了挠脸,有些讪讪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想当然了,贤侄,等练完了,叔请你去吃闻香居的小金猪!” 他长这么大,就没碰到过什么想要要不到的事儿! 所以是挺难想像这大侄子过的苦日子的。 司世烨和司继厚还没答话,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苍老笑声传过来。 “你们三个小的,果然没有偷懒啊!” 三人一起回头,看到是老皇帝,一身劲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顿时瞪大眼睛,都傻了! 不会吧? 今日不是陛下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出城去了吗? 陛下有旨,让他们不必出宫相送,让他们勤学苦练,习武学文,不能荒废了时光,他们这才在宫门口送了皇祖父之后,老老实实地到校场来操练了吗? 但陛下他怎么又回来了呢? “皇,皇皇祖父!” “陛下?” 眼瞅着老皇帝都到近前了,王统领偷着扯了太孙一把,司世烨这才醒过来,带头行礼。 “见过皇祖父。” 那两个也跟着行礼,司静航笑着抬抬手。 “都起来吧!” “是不是觉得看到朕十分惊奇?” “朕行到半路,想到我京城全朝一等形胜繁华之地,朕就这么弃之而去,将来有何面目对天下百姓,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于是朕便回来了哈哈!” 三位皇孙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皇祖父这是不南下了,那京城就不用他们仨小的扛了吗? 虽然大体上是惊喜,但内心里还略有细微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皇祖父……” 虽然才入住宫中几日,但皇祖父都会安排他们的学业,态度随和又亲切,说的话,都仿佛说到了人的心坎里,短短几日,他们都情不自禁地认为皇祖父虽然之前治国不算多出色,但绝对是个有才干有慈心的皇帝,只不过可能先前被该处斩的苏太师给蒙蔽了而已…… “好了,虽然朕回来了,守京城的重担,不用你们仨扛了,但是你们的父兄可是带着文武百这南下去了,如今在京城里,可用的皇室宗亲,要不就是老头走不动路的,要不就是奶娃娃,朕还是得靠你们出力哦!” 司静航这位研究微表情的行家,自然能明白他们的小脑袋瓜里想点啥,于是就人为地给压了点担子。 如果好感度和忠心度有进度条的话,那司静航应该能看到,这三人头上的进度条都突飞猛进地涨到了80 。 “定不负皇祖父厚望!” 知道走掉了一大票人马,而回来的只有皇祖父,三人的心里都有些酸涩。 皇祖父年事已高,都不畏难险,而他们的父兄,却弃京城不顾,就这么走了!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朕今日就来检验下你们的成果。” 司静航看了太孙司世烨同侍卫对练,又看了司世焓的马战,最后看了司继厚的箭术。 司静航看着小弱鸡那憋红了脸开弓的模样,还是感到不大忍心。 “以后继厚就不必练箭了……” 司继厚低下头去,差点落泪,他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不行么? “每日来校场打套拳法,强身健体就好……” 司继厚一愣,咦? “圣人曰,因材施教,继厚的长处不在习武,让你跟着来学,只是为了把身板练结实而已嘛!” 噗!这三个小家伙,不会真的以为不久的将来,北蛮大军将京城团团围住,然后几番殊死攻防,最后破城而入,他们就得带着剩下的军士,亲自上阵,同敌军展开艰苦卓绝的死战吧? “何况行军打仗,谋略筹划才是核心。” “前两日教你们学算术运筹,就是继厚学的最好,所以不如把时间都用在这上头好了。” 司静航为什么要从皇室子孙里挑人培养? 那自然是在这种封建王朝里,正统的皇室子孙自有无形的地位,只要有正统后人在,这王朝就有翻身再起的一天。 每逢改朝换代,新朝的皇帝都会将前朝的皇室子孙都诛杀干净,就是这个理儿了。 而有些朝代,为了加强皇权,将宗室当猪养,就是十分不明智的举措。 要知道皇朝能否延续,跟皇帝是否能干有关,但皇位的继承人就那么几个,有的甚至还是独苗,这样的继承人,质量自然是不咋地的。 所以司静航觉得要想把这个皇朝游戏尽可能长的延续下去,他还得多培养几个姓司的可造之材! 目前来看,司世烨为主力,继厚和世焓一文一武打辅助,好像可以一试! “皇祖父说的是。” 能不用硬撑着在武道上较劲儿,其实他何尝不是暗中松了口气呢? 司继厚这会儿心悦诚服,对这位曾祖那是无比敬仰。 他先天的身子骨就亏了,比起两位叔叔来,在武道上差出几十里地去。 但他也有优点啊,皇祖父能如此为他考虑,实在是比他亲爹可强出几十里地去! “好了,练了这么久,都饿了吧?” “都去收拾洗涮,到养心殿来,咱爷几个一起吃口好的!就叫人去外头街坊上,买那个什么闻香居的小金猪回来!” 第82章 至尊老头(17) 老皇帝他们爷孙几个在一起吃肉喝酒,而坤安宫中也早有人飞奔到皇后跟前报信。 “娘娘,陛下,陛下他又回来了!” 坤安宫里的众人,除了皇后之外,那心情可以说是跟坐了过山车一样。 皇后得势,收拾别的宫里那些刺头了,他们高兴。 陛下要南巡,而皇后却道自己老了,折腾不了,就呆在宫里哪也不去,他们就担心啊……京城里但凡得势的都走了,皇子皇孙,丞相勋贵,好些贵人家里,听说都打了地窖暗室,把贵重又不好带走的东西都藏得严实,就备着北蛮兵要是攻下了京城,也带不走呢! 皇后娘娘怎么就这般看淡生死,不知道趋利避害呢! 主子不走,他们这些仆下们肯定一个也不能走。 就算主子同意也不成啊,没有大树罩着,兵荒马乱的,他们这些人无权无势,怕是没到地方就得断送了小命! 谁能想到,陛下他只是出了下城,就又折返回宫了! 还说誓死与京城共存亡! 甭管怎么样吧,有陛下在,不光是宫里上上下下,就是城中没法走的平民百姓,官吏军兵,那都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感觉守城还是有希望的! “嗯!” 皇后淡定地点点头。 旁边众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暗自佩服。 皇后就是皇后啊,宠辱自若,事变不惊。 看那些个贵妃贤妃的,才听到一点子风声,就上蹿下跳的,生怕陛下南巡没带上她! “今儿宫里可有什么事么?” 既然陛下回宫了,那她身为皇后,还是得跟往常一样,处理后宫诸事。 当然了,陛下虽然回宫了,但跟着陛下走的姚贵妃,江贤妃等人,并没有跟着回来,后宫算是空了有五分之一,倒是清静了不少。 皇后自己心事自己知,她的确也觉得自己年岁到了,也活够了,她又没有生下皇子,就算跟到了南边又有什么用呢,万一那时陛下有个三长两短,皇子上位,她的地位多少尴尬?若是在皇宫里还好,一切都能依着礼法,她不至于没了体面,可在那陌生的地方,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时候,她能落着什么好? 但她坚决不跟着离京的原因,却是因为陛下老早就跟她通过气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大晋积弊日久,危机四伏,要想从中趟出一条中兴之路来,就必须得破旧立新,惩前毙后。 这一趟南巡,便是试金石,谁忠心谁滑头,谁勇毅如虎谁胆怯如鼠,自然辨得分明! 陛下那会儿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跟着“南巡”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她一个无宠无子几十年的老皇后,陛下嫌弃拖累也未可知。 但既然这么说了,她也的确不想离宫,因此在宫中姚妃江妃她们着急火燎的时候,她还是如平常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 没想到陛下这次是来真的! “娘娘,储秀院里的董美人求见……” 皇后听了眉稍微扬。 按理美人这么低微的品级,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多半都压根不知道是谁。 但陛下就是宠幸董美人那夜里出事之后,就开始性情大变,从此绝迹后宫,勤于朝政的! 董美人也就在皇后这儿,算是留了名了。 “召吧。” 若是换成在三十年前,皇后还是壮年气盛的时候,就董美人这种的想面见皇后,那怎么地也得先坐几个时辰的冷板凳,担惊受怕好一阵,才能面见凤颜。 这不是人上了年纪么,原先的宿敌都不在跟前碍眼了,陛下也不用争了,一切就都随缘简单了,皇后也懒得摆架子了。 “……参见皇后娘娘。” “罢了,起来吧。” 皇后瞧着这位董美人,身形娇娜多姿,眉眼如画,肌肤细嫩得如同要掐出水来,难怪陛下在几个新晋的美人里先挑中了她…… 大概是出事之后,同董美人一个院的三位美人都想好了要出宫,皇后给她们仨都挑了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出去。 有嫁给侍卫的,也有嫁给千总的,除了她们自己随身财物,皇后还特意给准备了一份嫁妆。 美人的身份与宫女不同,嫁妆也是宫女的三倍了。 “不知董美人求见本宫,是为了何事啊?” 董美人低着头,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 皇后一听就笑了。 董美人身份与其他三位略有些不同,毕竟这是侍过寝的,也算是皇帝的女人了。 但早前陛下有言在先,说若是董美人也想学那几位美人,只管应下便是,但必得派人禀告陛下一声。 “本来你的身份跟那三个不大一样,要出宫婚嫁还是有些麻烦的……” 皇后的目光在董美人那低垂欲泣的小脸蛋上扫过,啧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 “但如今陛下忙于朝政,久不入后宫,且推恩行善于宫中,让妙龄女子得以出宫婚嫁,因此,倒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董美人大喜,忙伏身行礼。 “妾谢娘娘大恩。” “不必谢本宫,要谢就谢陛下圣德仁厚吧……” 董美人低着头应声,“妾谢陛下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 待董美人下去之后,旁边的掌事姑姑不由得撇了撇嘴。 也就是这董美人赶上了陛下性情变化的好时候,不然这会儿哪敢想出宫嫁人啊,少不得已经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了! “去把董美人的事同张公公说一声!” 皇后人老成精,她总觉得董美人这事,没那么简单,只怕还少不了出点什么妖蛾子。 张公公把董美人自请出宫之事向司静航禀报了。 这要是原来的老皇帝,自己的女人想要出宫再嫁,哪握他再也只能看不能干啥呢,那也是绝对不允的,但司静航啥反应都没有,就答了声,“嗯,朕知了。” 皇后在为董美人挑选夫婿的时候,皇帝在处理着各种政事。 因为吕相和一干能杠的臣子都南巡去了,留下来的都是誓死同京城共存亡的。 陛下去而复还,无疑是给他们大大地鼓舞了士气,看着年过七十的老皇帝,每天还那般勤政爱民,谁忍心没事找事去杠呢? 因此政务处理的效率很高,司静航每日还有闲工夫去看三位接班人的学习进度。 他所料不错,司世焓的确是个当将军的料,而司世烨也的确是个能文能武,能上能下,情商和忍耐力都一流的好胚子。 司继厚呢,大概是长期在嫡母的高压下苟且偷生,犯错即死,所以养成了极其谨慎小心的习性,做任何事情都要精打细算,要考虑各种不利,最后要盘算好应对之策才算罢休……这种个性,加以引导学习,倒是个做实务的人才。 如这般处理朝政,教育晚辈,司静航倒觉得其乐无穷,时光如梭。 转眼就是董美人出嫁之日。 后宫中的待嫁宫女,每隔一段时间就集中放出一批。 总之,前段时日,侍卫和禁军队伍里,天天都有喜当新郎的。 虽然谣传北蛮大军即将围城,但那不是还没围吗? 比起未来的凶险,倒是眼前娶媳妇办喜事更吸人眼球一些。 守城禁军的士气,不但没有低落,反而还有一种诡异的高涨。 好些个没落着娶媳妇的军士,甚至还在心里想,让那狗日的北蛮军赶快来吧,万一运气好,能杀贼立功,没准他们也能娶一房漂亮媳妇呢? 董美人嫁的男人,是禁军里一位世袭的千总。 说起来董美人身份跟另外几位美人不同,她是侍过寝的,虽然其实最后关头,老皇帝挂了没成,可这事也没人知道呀,董美人这就相当于再嫁的二婚妇。 但她的夫婿季千总也是个二婚,早年娶的太太得了急病没了,也没给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季千总父母早逝,兄弟姐妹也无,就是光棍一条,家底全无,因此死了原配这婚事就成了难事儿。 如今娶到美娇娘,正是称心如意美滋滋。 怎耐有一帮子损友同袍,羡慕嫉妒而且恨,专门在酒席上拉着季千总拼酒,硬生生地几大碗陈酿灌下去,季千总当时脸红上头,就醉倒过去。 新郎倌醉倒,但这洞房也得入啊。 仆妇们将季千总抬进新房,向新娘子告了罪,小心翼翼地退走关门不提。 季千总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他身上的外袍和靴子都已经脱下,齐整地摆在一边。 他身上盖着一床大红锦被,上头绣着鸳鸯正戏水,百合连理枝。 而新娘子呢,委委屈屈地缩在墙根,连喜服都没脱,盖头都没掀! “呀!” 季千总这下子可全想起来了。 “都是那帮子狗东西,嫉妒我娶媳妇,非得灌老子酒!” 再看向刚醒过来的小媳妇,只觉得好看得移不开眼。 “娘子,娘子莫气,昨夜是我的不是,着了他们的道儿,冷落娘子了!” 季千总拉过小媳妇来,不由分说地就大大地亲了一口。 正是□□上头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传来破锣般的嚷声。 “季千总!醒了没?快些!上峰有令,叫所有人前去北城门集合咧!” 季千总哀嚎一声,在锦绣丛中打了个滚,这才火急火燎地滚下床,赶紧寻衣替换。 一边嘴里急吼吼地安慰着新娘子,“娘子莫气,且等为夫今晚回来陪你!” 董美人还没答话,季千总已经出了新房,在院子里急三火四地吩咐着。 “你们几个好生伺候新太太,太太要吃什么喝什么买什么的,都由着她,要是在屋里发闷,你们不拘谁陪着太太去逛上一逛都好,只千万要守好了太太,不可出差错!” 几个仆妇齐声应是。 董美人好不容易弄齐整了衣衫,出了房门,却只能瞧见季千总着急离去的背影…… 第83章 至尊老头(18) 新婚第一天,董美人娘家远在千里之外,而季家又没有长辈,不用敬茶礼亲,也不用准备回门礼这些。 董美人找仆妇来,打听了一番家中情形。 之前虽然在宫里,就有皇后身边的女官拿着婚册过来,挑人选是问过她的,等定了季千总之后,也大致说了季千总的事儿,不过这中间过了几道手,倒底跟自己亲自打听出来的,还不是一回事。 董美人,如今不能称美人,应该称做季董氏了,听到仆妇们说起季千总平时的总总,倒是对这位夫君有了些了解。 就是个性情简单粗豪,身板健壮,技艺不错的武人。 季千总这一走,就一天没回来。 虽然他有提过,若是董氏在家里闷了,可以带着仆妇们上街走走。 据仆妇们说,京城走了不少达官显贵,市面上的都是普通百姓,各处的商铺大概是怕北蛮人真的来了,大家血本无归,几乎全部的货都在降价甩卖…… 而百姓们大概也是抱着万一北蛮人打过来,这辈子还没吃过/没用过xx,不如豁出去享受一把的念头,但凡手里有几个闲钱的,就都上街胡花海吃了。 没过几日,京城平民们就觉得这里头的好来了。 那些吃的,用的,是真实惠啊! 而且市面上少了大批的达官显贵们,那是真省心,舒心,放心啊! 不用怕走着走着,突然就来了车轿得赶紧让路,也不怕街上那些狂浪子弟纵马狂奔,更不用怕狗腿子仗势欺人,吃拿卡要…… 一时间,倒恍然有大晋朝初建时的政治清明! 好些平民就在私下里议论,只希望那帮子高官显贵,往南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所以仆妇们跟新太太说这些,其实是希望新太太能起了心思,去外头采买游玩,她们也能跟着沾光,不过董氏觉得自己新嫁娘第一天就往外跑,未免有些不像,于是就窝在家里闭门不出。 谁能想得到,季千户竟然一整天都没回来呢? 只在傍晚时分,派了个小兵回来报信,说是碰了上紧急军情,季千户被抽调出城去了,让董氏好生在家,吃喝随心,等着他回来。 这一等就到了第三天。 仆妇就来劝董氏,“太太,以往大人有军务在身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得回来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闲的时候那也是有十天半个月的假的,如今家中又没别个人,太太独守在家里也实实地无趣了些,不如就依着大人所说,上街上逛逛,买些得用的物事也好,就当是太太三日回门了。” 董氏还在犹豫,另一个仆妇也上来劝。 “是呀,太太,现如今外头各街各坊,都红火着呢!” “只因咱们皇爷圣明,念着京城百姓生活不易,特意挨家挨户地给发了什么花销凭证,上头写着各家住处,人口几个,拿着这凭证,在各个铺子里都能减钱两成呢!” 董氏愣了,“这减钱两成,那铺子不是要亏?” 那些卖贵重东西的铺子倒也罢了,就算减钱两成,那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啊。 仆妇笑嘻嘻地,“他们亏不了!皇爷说了,铺子里减钱多少,即日起就减税多少!” 这样一来一去,铺子的钱看着没多也没少,但卖出去的流水多了,也算是变相地多挣了。 而平民百姓呢,也少花了不少银子,有精明的多囤点,都能省下来一年的开销了。 “不光是这样,皇爷还给京城中没房没地没铺子的贫苦人家发银钱哩!” “像隔着两条街外的那条狗尾巴巷,住的都是租在大杂院里的精穷人儿,有的一家生了五六个娃,连条齐整的裤子都没有的,这回可算是该着了,按人头算,一个人能分到一百钱,一家子就是一千文,除了钱还不算完,还能领上十包粮食和布,诶呀呀,这多好的事儿啊!” 这仆妇说得那个羡慕劲儿啊,恨不得自己立马也有五六个精穷娃,领上那些钱和东西似的。 董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陛下果然圣明。” 仆妇们都已经说成这般的天花乱坠了,董氏又不是个木头人,自然心动。 于是主仆三人略收拾一番,带上自家才发的花销凭证和银钱,就出门逛街去了。 一路走,一路逛,果然如仆妇们所说,市面上格外的热闹。 不管是买的,还是卖的,都有股子天上掉钱的喜气洋洋劲儿。 董氏出宫的时候就有嫁妆,而季千总留给董氏的零用也有二三十两,手里有钱,又逢着便宜,旁边还有仆妇们花言巧语地捧着,董氏不由自主地就买了不少。 什么绒花珠钿,胭脂水粉,衣料绣线,蜜饯点心……一通买买买,果然是舒爽之极。 回到家中,将买来的物件,也分给两个仆妇一些,乐得俩人合不拢嘴,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地往外撒。 如此十来日过去,季家的男主人总算回来了。 季千总胡子拉碴,浑身又脏又臭,活像是从马圈里打滚过来的。 一回来就嚷嚷着要沐浴吃喝。 董氏在季家这十几日,已经很有了当家太太的架势,见状就赶紧指挥着人烧水备饭。 浴桶里的水热气腾腾,不烫不凉,干净的衣裳都准备好摆在木椅之。 季千总在新婚妻子面前,那是一点也不忸怩,豪放地解了身上的盔甲锁带,就朝地上一掷。 这些盔甲锁带,加一起也有几十斤重,撂地上呯呯有声,还带起不少尘土。 董氏贤惠地上手去拾,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一堆东西给抱起来,却在其中掉出个油布袋子来。 这油布袋子有一臂长,巴掌宽,这袋子口上还用红漆打着封。 董氏好奇,就伸手去捡。 季千总却抢先一步,把那袋子东西捞在手里,哈哈笑了声。 “这东西可碰不得!待我把它放妥了再与娘子说话。” 董氏就瞧着夫君如同揣着个宝贝一般,进了书房,听着在里头翻箱开柜,还落上了锁。 再回来时那袋子已经不在了。 董氏就好奇了,“什么宝贝这般郑重?难道是金子不成?” 季千总笑道,“金子也没它贵重啊!这可是金子也换不来的宝贝!” “什么宝贝金子也换不来啊?” “哈哈哈,这可不能说!我们营中有营规的!” 董氏好脾气地道,“夫君不说,妾就不问了……快洗吧,不然水要凉了。” 季千总脱得赤溜精光的,扑通跳进桶里,原本清凌凌的水就像是滴了几大滴墨进去一样。 董氏之前就背转了身,这会儿才转过来,看到季千总坐在黑水里,只露出个肩膀和须发蓬乱的脑袋,不由扑嗤笑了。 季千总老脸有些发烧,“娘子是不知道,我们这十几天累成什么样了都!” “兵器司那边的新家伙,就挑了我们这些精兵去试,一天当成几天用,一身泥一身汗的,还有受不了累趴下的呢!” 董氏也不言语,转身出去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让下人们抬进来个新浴桶。 “妾替夫君搓背……” 董氏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娇嗲,然而能在宫中选秀入围,又让老皇帝看中的女人,对于季千总这样的寻常小武官来说,董氏本身就是降维打击。 季千总老脸刷地红了,呼吸声明显不一样了。 “娘,娘子……” 董氏目光瞄着他的面上神情,一双手拿着布巾覆了上去。 “夫君辛苦了……” 幽香袭人,柔荑轻巧,而季千总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只觉得如梦似幻,迷迷糊糊。 偏偏董氏还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夫君,那新家伙,可就是刚刚那个宝贝?” 季千总眼神迷离,嘴里含糊地应声,“可不就是么!” “是个好宝贝!咱们京城能守住,打败北蛮,可全靠它了!” 董氏笑了一声,“莫非是神仙法器么,这么大的神通?”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那它有什么厉害之处,居然能打败北蛮呢?” “就是极厉害,离得远远的,这么一放,呯!倒了!” 董氏目光转了几转,似乎很难想像。 “这东西,多么?” “几百个吧,我们都演练好啦,到时候就在……坡先来一次埋伏,先挫一挫北蛮军的锐气!杀得他们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董氏出房门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新婚娘的娇羞。 “夫君太累了,都还没洗完呢,人就睡了……” 就董氏这娇小的身材,自然是不可能把人从桶里扶出来的了。 仆妇们去叫了两个男仆进了房,将家主抬出桶,放到榻上,旁边当家主母在一边忙活着给擦身,男仆们临走的时候,互相望望,挤眉弄眼的。 大人这都累成什么样了啊! 就是不知道,刚刚洞房了没有? 深夜人静,一道黑影从书房里出来,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后院。 季家的院子不大,也就只有三进。 后院因为没人打理,都荒了,先前新太太在院里逛的时候,倒是让人将野草都铲平了。 树倒是都还留着。 此时那道黑影便轻如狸猫,爬上了树,从树上跃到墙头,略张望了番,便跳了下去。 第84章 至尊老头(19) 就见这道黑影飞快地穿过街巷,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座商铺的后院墙。 这黑影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口中吹响,却发出一种独特的鸟叫声。 未过多久,后墙上的小门内传出个汉子的问话声。 “谁呀!” 黑影却飞快地发出了一串叽哩咕噜的声音,显然并不是大晋朝的话。 然而小门却吱呀一声,快速地开了。 里头的人望了望周边,一把将黑影给拽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 “有重要军情!” “是什么!” 接应的人声音都激动得发抖了。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眼看着就能成就百年来的霸业。 他们这些打前阵的正日盼夜盼,就盼着大首领挥师南下,攻占了晋人的京城呢! 谁能想到苏太师这个重要的大将,居然就露出了马脚,连带着他们在京城好几个据点都被晋人给抄了。 也就是他这边,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时同苏府没有任何来往,而是负责盯着宫里这条线的,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但就算苏太师他们上百号人都没了,听说他们北蛮大军已经攻下了三关,用不了几日就到兵临城下,到时候,他们这些还潜伏着的人,就可以想办法在城中造成混乱,若是能激起民变,没准不用大军牺牲兵士来攻城,就能献一座城门给首领! “是这个!” 黑影子进了屋,站在光亮下,赫然正是季家才娶进门的新娘子董氏! 董氏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袋子交给同僚。 这个神秘袋子,据季千总说,是这次兵器司造出来的秘密武器,杀伤力极大,朝廷已经抽调出了一批人,专门日夜训练,就是为了克制北蛮精锐轻骑的! 要不是得了这么大的军情,董氏怎么舍得这么快就出手暴露了自己? 原本她还打算等着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凭着她千总太太的特殊身份搞些动静的! “就这!” “就这个小破玩意儿,值得你暴露身份半夜跑来?” “你们懂什么,据我那位相公说,是大晋朝新制的机密武器,很厉害的!” “大晋人能有什么机密武器,就算有,苏太师早就弄到了!” “苏太师也未必有那般神通广大啊,不然他怎么露了马脚?我这可是用**香才从我好相公那儿闹来的绝密呢!诶,我如今身份暴露,你们可得给备个稳妥的藏身去处啊!” 油皮袋子的物事才倒出来,就听着外头一声巨响,几道人影已经冲了进来。 屋内几人大惊失色,迅速抄起武器反抗。 “这该死的娘们,竟然把朝廷的人给引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绝密情报啊,分明是来勾命的! 这娘们,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隐在暗处的探子虽然说也都是身怀绝技,悍不畏死的狠角色,但倒底人少,不到一刻钟,战斗就此结束。 “头儿,死了三个,活捉两个!大功一件啊!” 围剿的一方朝廷暗探,只伤了两三人,实在是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 一人打从门外走进来,身高块大,利落的黑色劲装,乱发胡碴,可不正是季千总! “你!你!” 董氏虽然会一点小巧的轻身功夫,又擅长用药,但其实并不会拳脚工夫,不然也难过选秀那一关,朝廷暗探攻进来没两下,她就被抓了俘虏。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季千总,仿佛见了鬼。 “你骗了我!” 什么出宫嫁人,什么洞房大醉,什么累极中药,都特娘的是假的!假的! 季千总瞥了董氏一眼,语气冷然。 “你从头到脚都是骗子,也有脸说别人!” 若不是从前朝中蛀虫奸细混迹其中,怎么可能让董氏这样的混进宫中! 幸亏当今迷途知返,拨乱反正,奇招频频,将京师的奸细探子们将近一网打尽。 这一处钉子拔除,京城中又多了一分安稳! 一道密奏在两个时辰之后,就出现在了司静航的案头。 司静航扫过内容,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不出他所料,董美人的身份,确实是有问题的。 **药其实是董美人下的,但当初董美人的初衷,可能并没想要老皇帝的命,大概是想套出什么机密,或者就是单纯地受不了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这样那样,用点药加速过程。 但她没料到的是,老皇帝的老身板如此虚弱,一激动就过去了…… 董美人的确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虽然给她安排的季千总,其实是朝廷暗探,就连季家的两个仆妇,都是有身份的人。 但若董美人从此不作妖,没有刺探情报,还是有机会过寻常大晋妇人的日子的。 现在董美人的去处,应该是跟苏太师,苏夫人一起免费吃天牢的老饭吧? 之前给军士们升职娶媳妇,每户发花销凭证,又为穷人发钱,已经让司静航这位老皇帝的个人威望,在京城达到了史上最高。 而那个裹在油布袋子里的机密武器,其实也是真家伙。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火器,只是简陋易坏,威力不足。 司静航亲自去了兵器司,将现有的火器做了改良。 他在技术上还是克制了下,是参照着同时代最先进的技术来的,没有搞出跃进跨代的大杀器。 现在这些火器,射程已经是从前的几十倍,杀伤力更强,基本上是轻重骑兵的克星。 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敌军了! 而南巡的王公贵族们,在老皇帝打道回京师之后,所谓的南巡,就实在理不直气不壮了。 队伍里没有了最尊的皇帝,行程的安排,资源的争夺上,就难免出现意见不一,你争我抢的局面,每□□程几十里,倒要花两三个时辰在争执上。 到了后来,原本统一的队伍,天然地分裂成了三个阵营。三位皇子各自领头。 已然被褫封号的皇太孙,即皇长孙思量了再三,感觉他自己势单力薄,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便毅然投向了看上去最厉害的二皇叔。 这三队阵营在出京二百里之后分道扬镳,各行各路。 甚至各自最终的去向都不一样了。 南边三座重镇,倒被这三方给不声不响地分赃了。 吕相思量再三,没选实力最强的二皇子,而是选了最年轻的四皇子。 权臣权臣,只有在君主势弱之时,才能手掌大权,成为隐帝啊! 三方进了三座城,各种紧张的准备,然后就开始等着京师传来被敌攻下的消息…… 然而,北蛮攻打京师的消息一直没传来。 这特娘的就尴尬了! 他们都想好划江而治,斡旋谈和了,北蛮军却迟迟未来。 那他们要怎么办? 总不能再腆着脸回京城吧? 当然了,也不是不能回,只是万一回去了,正好跟北蛮军碰个正着那不是悲催了么? 如今又等了一个多月,果然有了北蛮军的消息! 北蛮军久攻三关不下,便干脆绕了一个大弯,取道西北沙漠,斜插入大晋疆土。 与沙漠接壤的都是人口稀少的村镇小城,自然没法抵御北蛮大军。 北蛮军一路所到之处,那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于是就膨胀了。 这些贫穷的小村小城实在是没什么油水,战获少的还不够人吃马嚼的军粮呢! 既然南下了,那就要干票大的,将晋朝最繁华最富庶的京城给拿下再说! 京城的诱惑实在太大,北蛮军甚至还放弃了路过的几个稍大的城没打。 他们是一点也不担心这些城里的守军会集合起来断他们的后路。 晋朝人就只会龟缩在厚厚的城墙里头,让他们出来面对面,马对马,刀拼刀,那些胆小鬼就怂了!哪里有胆子出城来断什么后路啊! 不到半月,北蛮大军的前锋军已经离京城五十里了。 一千铁骑,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当一千骑全副武装的骑兵同时奔驰在大晋的平原上,那大地震颤的响声能吓坏一生老实巴交只会种地的村汉。 临泽坡离着京城直线只有四十来里,但一条河,两座山,生生地将路途拉远了两倍。 山中四五个自然小村,加起来不过两百来号人。 如今却都抛家舍业,藏在深山山洞里。 许是夜深声静,虽然明知离得很远,千万铁蹄如暴风急雨般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中。 小童窝在长辈的怀里,连哭都不敢。 洞中男女老少,都是愁眉不展惊魂未定。 “爹,咱们大晋朝的官兵,真能打败北蛮人吗?” “能,能……吧?” “可是我怎么听着,这动静,怕是有上万号蛮兵了吧?” “是啊,我瞅着咱大晋朝的官兵,好像只有几百号人啊……” “俺倒是觉得这动静夜里听着响,估计没有上万号……” “那几百人也打不过上万人啊!” 洞里已经有胆小的,开始抽泣起来。 “嚎啥呢,这仗还没打呢,你们就在这丧气了!” “京城里的皇爷专门让官兵帮着咱们疏散,还不是为了保咱一条小命!” “这逃命都怕成这样,让你们上战场不是要吓昏过去!” “我可跟你们说,这到了要命的关头,千万不能怂,怂也没命,不如硬起头皮跟他干,说不准反倒有条活路!” 第85章 至尊老头(20) 有村中年长经过世事的,将大伙都说叨了一顿。 反倒是让洞里的气氛稍稍平稳了些,不再似先前那般,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恐怖想像当中,几乎要崩溃了。 那如闷雷暴雨般的响动却越来越大,仿佛就逼近到了耳朵跟前,这会儿所有的人,甭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紧闭上嘴,身子僵直紧张,洞内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那北蛮人会看到这边有山,就进山来吗? 北蛮人会杀进村子吗? 虽说值钱的东西都带了出来,可是破家值万贯,要是北蛮人放火烧村呢? 北蛮人看见村子里没人,会不会知道大伙都藏进了山里? 要是来搜山杀人,我们一家可怎么办? 种种念头在众人心里闪过,有人愁到极处,不由叹了口气,却不想这叹气声都听着那么吓人。 先前那位村里老人正要说上几句,忽然间,轰声齐发!山野震颤! 北蛮骑兵驰过的铁蹄声像闷雷暴雨,而眼下这些连续不断的声音就似天降炸雷! 好些个没有心理准备的人身子都禁不住地跳了起来。 “这是啥?天上真的打雷啦!” “会不会是朝廷的人跟北蛮人打起来啦!” “我好像瞧着山口那有什么东西忽闪忽闪的!” “我去看看!” “我也去!” 各种异响已经过了好一阵,这会儿村民们的胆子也没那般脆弱了。 倒底还是有两个胆大的年轻人站起来,摸出了洞。 没一会儿,其中一个就跑了回来,结结巴巴地嚷着。 “打,打起来了!” “我听见马叫人嚎了!” “是咱大晋朝廷的兵,跟北蛮子们打呢!” “那雷声,是咱大晋这边的!” 洞里的村民一听,顿时都激动了。 “我也去瞧瞧去!” “可真?咱大晋这边真能放雷?” “太好了!能打得过北蛮子就太好了!” 这下子村民们就又涌出去十几个,在此刻,看热闹的天性暂时占了上风。 甚至还有人爬到山洞口的大树上,就为了看得更远。 然而其实深更半夜,距离又远,两军交战那是看不清的,但那如同炸雷放炮仗的烟火,可是瞧得真真的! 轰响声嚎叫声,持续了有小半夜,渐渐的没了声响,也没了火光。 村民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是哪边赢了呀!” “肯定是咱大晋啊!” “可是北蛮兵太多了,打得完吗?” 他们还在说着话,天际显出一抹鱼肚白,几个人影顺着山梁爬上了坡。 村民们警觉地举起了自家的锄头钉耙,“什么人!” “大晋官兵!” 一听是大晋的口音,村民们便松了口大气。 再一细看,来的人身穿大晋兵服,而且似乎还有点眼熟,正是先前提前给村子报信让村民们躲进山里的朝廷军官。 “军爷,昨儿那些响动,是打仗了么?北蛮兵是不是败了?我等是不是能回村了?” 村老由自家儿孙扶着,颤颤巍巍地向来人打听着。 “这一仗,我们提前埋伏好了,打了北蛮人一个措手不及,歼敌六百,还有些残兵败通,逃走了!” “村子暂时先别回了,这次只是前锋,北蛮人随时都会再来。” “某来是想要征些人手,去打扫战场,有谁愿意去的!一人发二斤粮!” 别说村民们都不傻,知道这是国战,若是有失,他们的村子也难保,肯定愿意出力,更不用说,还有二斤粮的诱惑呢! 登时就有好几十号人要跟着军官们走,这里头不光有壮年汉子,还有膀大腰粗的村妇们。 等一干村民来到战场,登时都傻眼了。 从前光听打战怎么可怕怎么吓人的,都不如亲眼看见那般的冲击。 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战斗,还是尸身遍地,血流成河。 就有村民忍不住吐了的……但吐归吐,从几个村子召来的村民们还是帮着打扫战场,将尸身和血迹清理了。 除了死伤的蛮兵和官兵,还有不少受伤的战马。 这些战马一看披挂,就知道是北蛮的,马比人耐实,好些个战马即使受了致命伤,却还是哀嚎未死。 官兵们的战利品是活马,这些死马和快死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就大方地让村民们带走,村民们一听都乐坏了。 这马儿可全身都是宝啊! 马肉能吃,马皮能硝,马油能擦脸,那马肝马心马蹄子都能当药,更不用说马鞭的威力了! 马这么精贵的活物儿,平时谁敢想啊! 最富裕的人家也不过有两头牛而已,如今这都是白给的,实是天上掉好处,不拿白不拿,赶紧的回去叫人来! 北蛮大军的统帅此时正暴跳如雷。 “什么!二部前锋也遭了埋伏?” “又是那什么喷火炸雷的兵器!” “南晋人什么时候弄出的这个!首领养的那些探子细作们难道都是吃闲饭的吗?” “老子就不信邪了!就算南晋人突然弄出了个厉害的兵器,那能有多少,还能敌得过我十万大军吗?大军开拔!本帅要将南晋的都城拿下,带着儿郎们在南晋的花花世界里逍遥快活!” 北蛮大军的主力在统帅一声令下,朝京城疾驰奔袭。 这一路上,不知是否南晋人畏惧北蛮主力,什么夜间突袭,什么神兵利器,压根就没出现过。 然而当北蛮军上下,站在大晋都城下三百米开外时,瞧瞧高耸巍峨的城墙和箭楼,再瞅瞅宽阔水深的护城河……就有种狗啃王八,没地方下嘴的感觉。 “大帅,这要怎么攻城?” 之前他们一路所向披靡,所过之处,都是村镇,遇而攻个城也是小城,用云梯架上去,驱使士兵们冲就是了。 可这大晋的都城,他娘的造得跟个铁打的似的,还让人怎么打? “哼,一群缩头乌龟!” “就算大晋人缩在城墙里,本帅也有的是办法!” “把林悉部的人带上来,还有那些大晋的俘虏,让他们冲!” 原本这次南下,是计划得万全的,谁知道久攻三关不下。 情报里说三关粮草不足,第二次从京师运来的粮草也被他们在大晋的暗探用山匪的名头给抢了,那他们攻打三关该是顺顺当当的才对呀! 可围攻近两月,那些守城的大晋军兵,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是缺吃少喝啊! 这计划不就受阻了么。 但他们百年来秣马厉兵,不就为的今天么? 而苏太师在南朝已经暴露,南朝姓司的皇帝已经开始在朝中清洗,整顿军政了,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进攻,再缓上几年,说不准之前打下的好底子都要被破坏光了! 恰巧有个苏太师原来的门客逃过了抄家,逃到了北蛮,就献上一计。 虽说北边三关是进中原的咽喉,可绕个大弯,从西边过来也可以的呀! 这倒真是个好办法,于是他做为首领的亲弟弟,就领着十万大军从西边进入了南朝! 西边同大晋的交界处,有一片山区,山区内有个小部落名为林悉,先前跟北蛮不搭界,互相也没啥来往,小部落自家种田打猎,偶而同大晋边民交换点盐巴布匹什么的,日子也算安逸。 但谁让这个小部落正好被他们撞见了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顺路又顺手,北蛮统帅就把这个小部落给灭了,只留了一些俘虏。 而这一路上,抢来的工匠和女人,正好可以做些杂活杂工,虽然死了不少,但留到这里的,还有上千号人呢。 正好可以用他们来当肉盾。 北蛮军驱使着上千号男女俘虏来到护城河边,这些俘虏的手里,都被塞进了木板木条……这是让他们用命在河上搭一座桥的架势,许多俘虏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 呼喝声中,几颗人头落进了护城河水中,吓得其它的俘虏都不敢发声,在皮鞭和长刀的驱赶下,麻木地走进河中…… “他娘的!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玩意儿!” “拿箭来,老子要弄死这帮畜生!” 城墙下飞箭如雨,收割了数十北蛮兵的性命。 这放箭的都是守城军里的神射手……自打皇爷定期巡视城防,有能耐的人升职又加饷,还能抱回漂亮媳妇以后,守城军人人苦练各种本事,这神射手也如春笋涌现! 若搁在两个月前,就他们这西城门,是怎么都找不出这几百号的神射手的! 况且就算有神射手,手里的家伙什儿也不顶用啊! 但自打兵器司归皇爷直接管着以来,那帮子工匠们可认真了,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不会让它出库…… 眼看着北蛮兵倒下,俘虏们出现了骚动,有人趁机往另一边逃。 但也有人干脆就抱着木板跳进河里朝远处游去。 北蛮大军那边也飞来阵阵箭雨,将这些人纷纷射杀,一时间哀嚎哭声震天。 神射手们瞅着这般惨相,恨得牙根直咬。 然而对于不在射程内的敌军,他们也无能为力,毕竟他们这神射手也是速成来的,真正天生神人的没几个。 却听步伐齐整,一群身穿黑甲的军士速度如飞,随着上官的喝声,已经占据了城头的有利地形。 “准备,瞄准,放!” 嗵!轰! 阵阵如雷声在耳边炸响,那些黑甲兵手里拿的小玩意居然能放出如此大的动静,把寻常的守城军都吓了一跳,再看北蛮军队,原本洋洋得意高坐在军阵当中的统帅,已经落了马,他身边的军士,也倒下了一片。 啊! 众军士不由得张大了嘴。 “就这!” 这才几个回合呀,北蛮的统帅就倒下了,北蛮军,还会接着打吗? “大帅,大帅!” 几个没受伤的近卫跳下马来,抱起统帅狂奔向后方。 这位统帅,壮如小牛,饿起来吃生肉,刀剑伤也好的比别人快……然而此时的统帅,脖子上的血洞正往外喷涌着鲜血,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第86章 至尊老头(21) 北蛮军没了统帅,还会接着打吗? 事实是会。 北蛮军本来就是多个略松散的部落结成的联盟,聚合在一起就是为了图谋更多的好处。 统帅没了,京城看上去十分难啃,那个怪兵器也挺吓人的,那咱就不打京城了呗! 挑来的时候路过没打的那些城,小点的,打下一个来,抢票肥的就跑,也够吃到后年的了。 至于统帅是死是活,管他的! 正好趁此良机,抢到的战利品啥的,统帅发不了话,可不就全归他们自己部落了么? 原本聚啸而起的北蛮大军,号称十万,实则八万,一下就分成了三股。 各路人都奔着他们认为的软柿子去了。 而这回大晋朝的军队却没有再龟缩不出,小股的大晋军队就一直暗戳戳地缀在他们身后,到了天时分,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哪里冒出来,收割一波人头。 有几次还引发了营啸…… 但即使这样,大晋守土之战,也打得有些惨烈。 京西一线,被北蛮军攻破的就有五座城镇,死伤军民数万。 而始终坚守三关扼住北下的咽喉的杨元帅,麾下老兵也折损三成。 这一仗就足足打了三年。 当年轻的黑甲将军司率领八千黑袍军,将最后一支北蛮军队歼灭在西北边境。 当镇守三关的杨元帅改守为攻,发兵突袭并且灭掉了最近的三处北蛮部落。 北蛮王廷终于丢掉了最后一丝幻想,带着仅存的战力向北迁徙,这一走就是上千里,百年内再没走过回头路。 而当年各位皇子南巡,都选了最心仪的繁华城池长住,从此乐不思蜀,一边享受着南边的秀美风景和丰富出产,一边又伸长脖子等着从北边传来的各种战报。 京城被围了……哎!当初就苦劝父皇不要意气用事回京师的。 京城守住了……咦?没想到守城的大将还挺有能力啊?要是此人能为我所用…… 蛮兵统帅被流矢击中毙命,蛮兵一分为三,四处流窜……呀!可千万不要打过江来啊! 又一座城被攻破了,守城官兵为掩护百姓撤离,死伤殆尽……呜呼!孤要做诗写赋为英灵一哭! 三关并没有被攻下,杨元帅还大胜了一场……这可怪了?当初不是缺少军粮,送的第二批粮草也被劫了么?可见杨家人不老实,明明不缺粮饷,却不断谎报,日后若我为帝,定然发落杨家! 北蛮彻底败了……啊?这就打完了?大晋朝还在?没分成两边,啊呀!这,这我得赶紧回去!不行,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要在史书上落下个不战而逃的骂名?而且这回去,京城中都是父皇的铁竿了,万一父皇要是发作起来,岂不是要步上大皇兄的后尘? 三位皇子可真是犯了难了。 这帮人各自选好了大城划地盘,城中的税赋也想办法都截流到自己手里,甚至还想趁着京城不稳,再染指周边几块地方呢! 可现在战事已停,全大晋朝的老百姓都在称赞吾皇英明神武,仁慈爱民。 他们扩大地盘当土皇帝的法子,行不通了啊! 最先顺风倒的是四皇子。 他在三位皇子里是最年轻的,在他的想法里,他还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幺儿,犯了错不要紧,回去认个错,撒个娇什么的呗,更何况还有姚母妃呢? 就不信姚母妃伺候父皇这么多年,一点旧情都不念? 四皇子带着姚妃,以及一批投靠他的臣子们,灰溜溜地回到了京城。 这一趟回来,实在是太……扎心了! 若是往日,他打起皇子的仪仗入城,那是多么的尊贵威风啊!城中百姓都在街道两边施礼,还有年轻的姑娘少妇们向车驾内投来敬仰爱慕的眼神…… 如今呢? 入城时,那些官兵听到他是四皇子,都一脸不大信的表情。 还得通知皇宫来人,认明他的身份才肯放进城。 即使这样,跟着他的那些人,也得一个个验明正身,实在是把他皇子的威颜往脚下踩。 然而他自知理亏,劝住了就要发威的母妃,四皇子一家人先去了皇宫。 四皇子亲自将姚妃送进后宫,并且再三劝慰。 “母妃可千万莫要意气用事,如今是咱们不占理,最要紧是能讨得父皇欢心……” 后宫里,还不就是这点事吗?什么才干资质,都不如上位者的青睐重要。 姚妃跟着四皇子南下,虽说有亲儿子在,不可能亏待了她,然而她养尊处优惯了,路上再讲究,也难比宫内。 况且到了南边之后,四皇子挑中的那座城虽然不小,可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王公贵族,它就不好消化啊,这外来的人再尊贵,也不可能完全欺压住地头蛇吧?更何况四皇子还指望笼络住当地世家大族呢?这不,在南北三年,又娶了四位侧妃。总之,姚妃的吃穿用度,舒心程度,肯定是不能跟在皇宫里比的。 再说听到的消息,时好时坏,好消息他们也沾不着光,坏消息又担心蛮兵打过江来。 姚妃三年里,足足老了有七八岁。 姚妃心不在焉地应着,“知道了!本宫一把年纪了,自然知道分寸。” 姚妃带着几个心腹走在去往坤安宫的路上,时隔三年,宫墙宫道依旧,只是路上碰到的人好些都不认识了,这让一向自信的姚妃也有些发虚。 她本以为皇后肯定得摆个谱儿,晾她一段时候才要趾高气昂地见她。 她忍了!反正这老女人没儿子,早晚都得落她手里! 没想到才一通传,就被请了进去。 皇后看见她,笑眯眯地,三年里似乎不但没老,还……哼,在京城里被蛮人围着,吓得都瘦了吧?上年纪的人再瘦下来,那脸上的皱纹还能看……咦?皱纹怎么都少了?太气人了也! “姚妃,三年不见,你在南边过得可好么?” “好,就是想念陛下,想念皇后娘娘……臣妾这次回来,还带了些土仪特产,望娘娘不要嫌弃。” “那本宫就笑纳了。姚妃远来辛苦,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皇后这三年,在宫里领着宫女内侍们缝制寒衣,军被军服,送到前线之后,领到宫中出品的衣被的兵将们,都成了皇后娘娘的自来粉,摸摸衣领,称一声娘娘心慈,扯扯袖子,道一句福气不浅。 宫中尚且如此,朝中没走的高官贵族女眷们纷纷效仿,甚至还有因为制作精良,产出最多的官眷小娘子,得了皇后娘娘的嘉奖,芳名传遍京城,最后嫁了位真正的金龟婿……皇孙司 世焓!司世焓,那可是圣上亲自栽培出的武将,最近又立下了耀眼的战功,以后一个王爷之位是跑不了了! 可以说,老皇帝的个人威信已达本朝之最,而皇后娘娘也因势利导,借日之辉,成为了史上最贤良最值得效仿的国母。 地位都稳成这样了,一个灰溜溜回来的姚妃,也就不必落井下石了。 皇后娘娘一点也没为难姚妃,就放姚妃回自己的宫院了。 姚妃临走时并没把所有人都带上,还是留了几个心腹的。 三年过去,这些人有的觉得没啥指望,干脆也自请出宫去了。 留下来的也分得有活计,一天天都很累了,就顾不上打扫收拾。 姚妃又是一向挑剔的,回到自己宫里,那是窗纱也旧了,卧室也有霉味了,窗前花圃里奇珍花种死了大半,阶下的砖缝里冒出了野草和青苔…… 姚妃说自己要忍,也是对皇帝和皇后的,对于这些下人,还忍个什么劲儿? 于是就发威了,有罚掌嘴的,有罚月俸的,当日姚妃宫中,一片怨声载道。 而送了姚妃,四皇子就去拜见老皇帝。 司静航也同样的没有为难四皇子。 只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在养心殿召见了四皇子。 三年过去了,四皇子先前看着还有些年轻人的俊朗朝气,如今看着,不光颜残了,精气神也没了,活像是中年油腻大叔了。 其实也难怪,就南巡占了一个城的工夫,这家伙还娶了四房小的,那一天天的,能不残么? “儿臣愧对父皇……” 四皇子一见司静航,那哭得呀,实在真情实感。 要不是司静航知道这厮在南边都干了点啥,没准就信了他嘴里说的日夜煎熬,思念父皇呢! 司静航面带微笑,不急不燥。 反正这也是别人家养废的熊孩子,哦,不,得是熊中年才对。 将来皇位跟这熊中年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没有期待也就没有伤害,不过是花些银子养起来罢了。 唉,啃老自古有之啊! “回来就好,一路远来,也累了吧?快回皇子府里好生安顿吧,待父皇闲了,再召你进宫。” 言外之意就是老子不召,你就识相点别来碍事啦! 这要是司静航亲生的,估计得上手打好几顿才是。 但这不不是亲生的么?而且他对这熊中年好点,也是给另外两个心里打小算盘的皇子看的。 老子仁至义尽,你们两个再作妖,那可就是你们大逆不道啦! 第87章 至尊老头(22) 四皇子苦心准备的好些个痛哭流涕,真情悔过的词儿,压根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老头子不像过去那样了。 过去有点喜怒无常,还总是精神不济,气力衰微,如今这精神头也太好了。 目光亮得吓人也就算了,坐在龙椅上腰背挺直,无形中有就有一种迫人的态势。 就算是站起身扶他起来,走那两步,也貌似有了那么点龙骧虎步的意思。 四皇子就恍惚啊…… 算算年岁,老头子这是七十五了吧? 总觉得就不大对头呢? 老头子对待他那是和颜悦色,走的时候甚至还赏赐了他几盒宫中细点,几匹宫中人纺出的布料。 但日后对他是个什么安排,却是半点没提…… 四皇子回到自己的皇子府。 他走的时候在府里留了人看守,这些人倒是把皇子府打理得跟从前差不多。 景物依旧,可他怎么就觉得这心里直发慌呢? 当初跟着四皇子走的那些个人也陆续上门。 “四殿下,不知陛下对您是怎么打算的?可有提过让殿下接手哪样实务?” “是啊,四殿下,当初立皇孙司世烨为太孙那是权宜之计,论资历,论辈份,怎样都不该是他啊!” “听说世烨太孙这三年也未被委派什么要紧的差事,就是带着一干小吏,给京城平民们发发花销凭证,登记街坊各户人数花名什么的……这些个琐碎小事,府衙里不入流的小吏都能干啊!” “这是否表明,陛下对世烨太孙也不甚满意?” “但二皇子家的世焓太孙却能领精兵八千,还配备了兵器司研制的新式神器!莫非……” “还有司继厚呢!他可是已经在户部担了实职了啊!” “要不然,四殿下想办同承厚和世焓他们走动走动?若是能为四殿下所用就好了……” 这些人先前没跟四皇子南下的时候,在朝中好歹都是有职位的。 但一去三年,又几乎是明着站队了四皇子,结果又跟四皇子灰溜溜回来了,这原来的坑肯定不会还给他们留着,有的还好,原先的职司还给个好脸,回去能坐个冷板凳,碰上事情忙不过来的时候,腆着脸过去帮忙也没人撵,好歹算是有个地方站,升职重用那就是做梦了。 有那点背的,连原先的衙门都进不去,守卫都换了人,压根不带给面子的,碰上过去的熟人求情吧,对方也是一脸为难,目光游移,说一声他做不了主就匆匆溜了。 因此他们只好从四皇子这里想办法,只要四皇子能上位,他们就能跟着从龙飞升。 但他们能出的那些个主意,有的还靠点谱,有的就是馊主意。 比如说让四皇子拉拢另外两个正得圣眷的司世焓和司继厚,四皇子病急乱投医,还真的想办法了,在自家府上办个小儿子的周岁宴给宗室们发请贴……其实他小儿子早在南边就办过一回了,这不是就为找个由头么?然而不光是想请的人没请到,就连先前留守的司姓宗室,也不过来了少少几位,礼倒是收了一堆,又不值什么钱! 四皇子又去找姚妃想办法,姚妃倒是想帮儿子,可她根本见不着陛下啊! 打从南边回来,她求见了几次就被打回去几次。 她到皇后跟前哭诉,皇后却假惺惺说什么自己也极少能见到陛下,让她体谅陛下的辛苦。 姚妃发狠,就专门盯着皇后的坤安宫,结果,还真如皇后所说,陛下不进后宫,也没见皇后! 难道真是上了年纪,就对女子完全失去了兴趣? 四皇子只好直接求见皇帝,但三次也最多只能有一次受到召见。 “这三年来,京城在父皇治下,百业俱兴,民风淳厚,无论官民,无不称颂父皇圣明天子。”“儿臣食国家俸禄,也不愿无所事事,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为国出力的机会!” 司静航看着四皇子,心想你虽然说的好听,但以你的身份,给你个正经实在活儿吧,老子怕你给搞砸了。给你个不重要的小活吧,你肯定又不乐意干,老子也太难了! 但再一想,四皇子说的倒也对。 就这两个月,四皇子是真没少折腾,什么给小儿子办周岁宴啊,皇子妃办赏花宴啊……去一趟南边,多带回来仨侧妃,还添了儿女四个。 这开枝散叶的本事,是吃定了皇家的大米啊! 司静航想着四皇子薅国家的羊毛也的确不太爽,是得给他找个活干了。 “这么着吧,之前皇家画院的山长病逝,画院里也有许多画师流失,因为这三年忙于同北蛮交战,朕就没空管,正好你闲着,不如就把这个山长做起来,看看能不能把画师给召回来……” 让他去管画画? 四皇子差点没哭出声来。 然而想到这些日子,他受到的冷遇,从前站队他的那些人也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他就算没被圈禁,也被无形地圈禁了! “……儿臣定然不负父皇所托。” 四皇子回府同正妃和大小侧妃一说,大伙抱头痛哭几场,四皇子还老老实实地去上任了。 这一上任,同还留守的画院老画师交流探讨几日,四皇子还真的做了些实在事儿,派人从外地找回了几位大画师,这些人当初还是想方设法才出京避祸的……出了京就遇到各种变故,有一贫如洗的,有艰难渡日的,也有在老家当田舍翁的,有回京的机会,基本上还是乐意回来的。 四皇子呆在画院的时日多了,资源又丰富,也跟着拿起了画笔,写意白描,挥毫泼墨,倒也有所成就……十几年后的四皇子成了有名号的大画师,这又是后话了。 再说二皇子和三皇子。 他们听说四皇子回京之后,无不在心里骂了一声奸老幺。 四皇子的资本太少,所以放弃的也容易。 可他们不行啊! 享受习惯了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再让他们回去俯首贴耳,被过去看不上的庶出侄子踩在脚下……这怎么受得了? 他们就想装死,等等看,兴许能出奇迹呢? 然而没过两月,朝廷颁布的新税法成了打破虚假和谐的□□。 新税法按地收税,而不是按人头收税。 人口难统计,而地是有限的。 二皇子三皇子占据的都是富庶大城,他们在的三年,就勾结地方官,将税收截流了大半。 但根据新税法,地方官收不上来税,那就是渎职,立地免官。 很快新任官员就来上任……随同一道的,还有护送的大军。 三皇子惦量一番,终于认了命,也带着全家回了京城。 二皇子却算着老头子年事已高,皇太孙只是微末黄口小儿,拼一拼,没准能争到呢?于是拉起了一支号称五万人的军队,占了据五县之地跟朝廷搞对抗…… 还写了信,召他儿子司世焓前来帮手,当然了,他敢真刀真木仓起事,也是觉得有这么个儿子手握精兵呢! 司静航都没下令剿灭造反的二皇子,就是让朝廷的军兵,围而不打。 司世焓也当了一回逆子,不但没带着精兵去投奔他亲爹,反而亲自入朝,长跪为父亲请罪。 司静航宽慰这个孙子一番,派了皇太孙司世烨上内战前线。 这三年多,司静航一直在培养司世烨这个继承人。 在京城的几次摸底大普查中,司世烨那是亲自同小吏们一起,挨家挨户地搞宣讲,分发凭证的时候也是亲身参与,光是一天经由他点名发放出去的凭证就有几百张。 在与底层平民百姓打交道方面,在三皇孙里,司世烨是做得最好的。 这次带着心腹人手去到前线,司世烨对于如何打动普通百姓,已经是心里有数了。 严整军纪,不犯百姓,甚至还会让军医帮着看病,军士帮着做点小活……闲来请老百姓看看大戏,再看看画院画师们的新作。 不管是大戏,还是连环画长卷,都围绕着相似的主题。 当今陛下,圣明天子,是如何带领大晋军民,打败来势汹汹的北蛮的! 陛下爱民如子,为了给村里和城里的穷苦人减税,这才想出了新税法,新税法怎么算税呢?这里有一个顺口溜,大家对照着就知道以后还用不用缴税,是多缴还是少缴? 二皇子占的这块地盘,它的财力是有限的,因为对峙,本地的物产运不出去,外地的用品运不进来,时日一长,各种麻烦就来了。 而皇太孙的那些攻心之法,也越来越见成效。 平民百姓偷偷溜去给朝廷那边报信的,是成百上千。 二皇子每天一睁眼,就能听到坏消息,哪个县的十个村子全投向了朝廷了。 这特娘的还怎么打? 等地盘快剩下一半的时候,二皇子咬着牙,出兵开战,半点悬念都没有的输了。 最后实在是众叛亲离,二皇子自己也躺平任擒了。 二皇子脸皮厚,觉得再怎么样他是亲儿了,而且他的亲儿子司世焓也给老头子效力的,老头子不可能杀他的。 老头子司静航其实很想弄死这个憨憨! 就因为他脑子不清楚,害死了多少军民? 但还真就让二皇子料着了,司静航不能杀这家伙,起码不能让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司世焓心里有疙瘩,二皇子再差劲也是司世焓亲爹,而且司世焓不像那俩没人疼没人爱的庶出,他可是无法无天长大的。 司静航琢磨了一番,废二皇子为庶人,着进皇家禅寺出家为僧。 让一个心中有着帝王梦的男人当和尚,这惩罚其实还挺到位的,二皇子郁郁了几年就圆寂了。 第88章 至尊老头(end) 神雷镇公衙大门外的白墙上,张贴着几张黄底黑字的告示。 来来往的老百姓起先都没在意,该路过的路过,该摆摊的摆摊,买菜的买菜……直到衙差们在告示下头敲响了铜锣。 “……本镇镇民们都注意了啊!” “朝廷下发告示,新皇八月初六登基……” 啥? 这几嗓子喊出去,瞬间就吸引来了一圈老百姓。 “新新皇?” “新皇登基?那皇爷爷呢?皇爷爷不是天神转世,没病没灾的吗?怎么就新皇登基了?” “是啊!是啊!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儿?” “这可怎么办?皇爷爷不管咱们啦?” 就这些老百姓七嘴八舌的工夫,第二圈第三圈也围过来了,然而从里层到外层,这话传着传着就变了。 “是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敢抢皇爷爷的龙椅!” “京里那些文臣武将都是死人吗?” “就那些人答应,咱们老百姓也不能答应!” “对,不能答应!” “咱们大晋全靠皇爷爷庇佑,有皇爷爷在,北边那些个蛮子就不敢来打咱们!如果没有皇爷爷……” “是啊,咱们神雷镇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十几年前皇爷爷派出奇兵,在这里全歼了北蛮人的先锋么?” “是啊!当年我们家还躲到了山里,那天上落下神雷,整整一宿的大战,等到天亮了,那坡上堆的全是尸首,我爹就是仗着胆大,帮着官军打扫了战场,收了两匹死马,后来靠着死马发了一笔小财,咱神雷镇初建的时候,就用这钱买房置地,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不行,我得赶紧回村去告诉大家伙!” “对,我们只要皇爷爷做皇帝!” “现在咱们种地不收税,朝廷还常常派农官来帮忙通知天时,送医送药的,换个皇帝谁知道会不会换了个章程呢?” 瞅着人越聚越多,大家各种挥发脑补,越说越激动,甚至已经有人拔腿要跑回去报信了…… 衙差们赶紧大叫大嚷。 “大伙听清楚了!别瞎想啊!” “陛下下了圣旨,说是年事已高,传位于皇太孙,陛下做太上皇,颐养天年啦!” “没有什么争权夺位!大伙们想想,陛下这般的威望,有谁敢造次啊!” 围观群众们听得还是有点不大明白。 “是皇爷爷自己退位的?当太上皇?那太上皇能管着皇帝吗?” “那肯定的呀,你爹管不管得了你,你爷管不管得了你爹?”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听说皇太孙也是皇爷爷教出来的!” “哦,甭管怎么说吧,只要大晋朝有皇爷爷镇着,咱小老百姓就不怕。” “是呢,回去再给皇爷爷敬柱香,愿皇爷万岁,万万岁!” “皇爷万岁!” 眼瞅着群众们说着说着,到最后就成了齐声祝皇爷万岁了。 衙差们也少不了跟着喊上几句。 心里头感慨,做皇帝做到陛下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司静航是九十岁退位当太上皇的。 他是七十二岁穿越而来,算算这皇帝一当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里他解决了卧底和权臣,三个争权夺利搞内耗的皇子,还有准备南下灭大晋的北蛮。 为大晋朝培养了三位各有分工的接班人,为农业减了负,大力发展了商贸,还改革了科举制,加大了理工类的考试内容……大晋朝就像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这十八年当下来,皇后贤妃姚妃都过世好几年了,当年的三位皇子也熬走了俩。 这皇帝再当,也就是那样了。 不是司静航肚子里的知识储备不够,而是制度要和生产力作匹配,若是强行加速,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急进的恶果呢? 所以在对继承人长期的考察过后,司静航就将权力交了出去。 自己当了个闲来无事游山玩水的太上皇。 当然了,他带着侍卫队在大晋朝四处闲晃,也会碰上这样那样的事情。 比如路遇恶霸强抢民女当场拿下啊,见到贫苦小食摊主生意不好就送一个美味小吃方子啊,遇到某处美景觉得不错便一住好几个月,导致该处名声大噪成为大晋网红打卡地啊! 也是巧了,侍卫里头就那么一位观察细致,喜欢把所有事都记在小本本上的,这位将太上皇游历里的经历全都给记录下来,等到这位侍卫退休时,就润色加工,回忆添补,写出了一本圣帝侠义游记,民间简称帝侠记。 帝侠记一经推出,立马火爆全朝,一时间帝都纸贵,人人争读。 写这帝侠记的老侍卫,那可是全朝知名,光是靠卖这本的版税,都够他家子孙三辈子用的了。 只唯一遗憾的是,那会儿老皇帝已经过世十年,是没能见到当时的盛况了。 司静航是在百岁的时候,离开的这个古代帝王世界。 要不说灵丹就是灵丹呢,说能活百年,那真是多一年少一年都不带差的。 不过在这个古代世界能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九号果然是十分贴心的小系统,知道司静航心里所想,再下一个的新世界,就给他选回了现代背景。 司静航五识恢复的时候,就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还有点天旋地转。 “老司啊,来来来,这位就是小云,后面的是小云的小姐妹小朵。” 司静航睁开眼,用力眨了眨才算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光线昏暗,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有个五彩缤纷的灯球转啊转。 因此房间里的五彩光就伴随着音乐飞来舞去,这会儿正好照在进门的两位姑娘脸上。 偏偏这两位姑娘小脸涂得特白,嘴唇是光感烈焰红,眼角大开的眼睛周边一圈儿魅力蓝紫,被五彩光一打,要不是司静航什么大场面都见过,换成老皇帝或者包租老头,没准就被吓出个好歹来。 “刘总,这位老板就是司总吧?” 走在最前的那个姑娘小云,咧开大嘴露出笑容,声音也是娇嗲嗲的,自动地就来到房间里唯二的老男人身边,伸出一双白胳膊,就挎上了,身体也顺势靠了上去。 虽然这位姑娘靠的是老刘,但司静航却闻到一股子扑鼻的香水味儿。 以司静航的见多识广,立马就能辨出来,这款香水是个中档香水,一瓶六七百块吧。 “司总好~以前经常听刘总提起您,说您是他多年的老朋友了。您白手起家,建厂办公司,在咱们兴宁那是有名的大老板啊!” 姑娘小云半个身体靠在老刘身上,微微歪了歪脑袋,冲着司静航娇笑起来。 “这不是吗,我有个小姐妹,叫小朵,她听说过刘总和司总的故事,就特别仰慕您二位,这不,正好今天刘总叫我,我就把小朵也给带来了。” “小朵,还不快来给刘总和司总问好!” 虽然两个年轻姑娘打扮得都差不多,脸上化着大浓妆,其实看不出多少底色来,但在司静航的利眼下,还是能看出不少区别来。 小云身高一米六三,小朵身高一米六五,小云看上去身材丰满本钱傲人,小朵就显得苗条一些,论起来,两个年轻女郎都有点姿色,但司静航见过的美人,古今中外凡人修士的,实在太多了,这俩人压根不够看的。 小朵扭着小腰走过来,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司总您好,我叫小朵,早就听我小姐妹小云说起过您了。” 司静航冷淡地点了下头,面上却毫无表情。 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现在穿越的这个身份,是个身家几千万的小老板。 当然了,还是个老头子,只是这回年轻了不少,以前都是七十多岁的老头,这回变成六十出头了。 原主司老板少年时家境贫寒,又是家中长子,因此虽然学业不差,还是高中缀学打工,省下钱来让弟妹读书。 弟妹果然争气,一个考上了大学,另一个也上了个大专。 从学校毕业之后,弟妹都分配了工作,一个进了国营厂,另一个进了幼儿园当老师。 于是老司家里就只有原主的学历最低,工作最差……顺理成章地成了鄙视链的最底层。 然后弟妹们因为有学历有工作,婚嫁上都很顺利,而司老板这位大哥就拖成了老大难。 穷则思变,司老板也是个心高的人,干脆放弃自己在私人饭店里的大厨工作,去了特区打工。 司老板的头脑灵活,打工也没去那些制衣,制鞋,电子器件厂之类对他前途没啥帮助的厂子,而是去了个食品厂。 人家特区的食品厂里有好些个生产线,什么辣条薯片,饼干蛋糕之类的,但让司老板最心仪的,还是人家那方便面生产线! 成百上千条的面条,从机器里出来,一卷一卷地成形,再油炸烘干,和调料包一起被封进塑料包装里,就是许多唐国人居家旅行必备的解饿良品了! 而方便面这种新鲜物,在当时的唐国,还只有大城市才有卖的,偶然有人出差带回几包,那都是当成新奇难得的金贵物,谁要是在火车上用开水在饭盒里泡上一包,香味飘散开来,绝对能吸引来半车人垂涎的目光! 第89章 厂长老头(1) 司老板打了三年工,把人家整个流水线的生产过程全都摸得透透的了。 不但成为了老板最喜欢的优秀员工,还偷师了机器技师修理故障的手艺。 他觉得自己赚到了本钱,学会了手艺,就向老板辞工,自己跑去买了个别家工厂淘汰下来的旧机器,雇了大卡车,千里迢迢地运回了老家兴宁。 打工三年,没拿回钱来,反倒弄来了一堆死沉死沉的破烂! 司老板可算被他爹妈给骂惨了! 不过司老板是个大孝子啊,他们骂就骂呗,反正又不掉一块肉,自己该干啥干啥,同朋友借了钱,租了地方,自己又当老板,又当工人,赊了面粉和食材,总算是干工了! 成品出来以后,司老板那是真不容易啊! 自己背着麻袋上镇上去推销,人家那国营商店一看司老板这寒酸劲儿,白眼一翻就拒之门外了,连他带的东西看都不看。 小卖部的老板倒是对这东西有点兴趣,可一问价格,批发四毛五! 这也太贵了!一斤挂面才多少钱?况且人家那能吃好几顿的…… 这什么方便便,方面面的,轻飘飘的一小包,让壮汉吃一包根本不解饱! 这不闹着玩呢么?谁会买啊? 司老板那真是为了推销,费了老鼻子劲了。 什么逢集赶会的时候,现场带着开水壶和饭盒给大家示范啊! 什么背着大包来到火车站汽车站,察言观色,找到潜在的有钱消费者,上去热情推销啦…… 这过程里各种艰辛,各种被嘲笑,家人弟妹的不理解……司老板都扛过来了。 最后,总算这个方便面厂,是真让司老板给做活了。 厂子里雇佣了工人,开了食堂,招了保安和保洁,一切都似模似样起来。 司老板的春天也来了。 三十岁的未婚男,在那个年代的小城市兴宁,绝对是困难户大龄剩男了。 司父司母原本都觉得老大娶不上媳妇就算了吧,反正老大能打工挣钱,多挣点钱给老二生的孙子,以后孙子长大了,顺手也照顾一下伯父就好了么! 但司老板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摆脱了孤独空巢老人的命运。 他不但娶到了老婆,老婆还漂亮又有文化,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工作还特别好:银行的正式工啊! 司老板没上过大学,但是有挣钱的与生俱来的本能。 司太太上过大学,又学财务的,那对理财经营都是专业的啊! 这两公婆强强联手,把个方便面厂做的那是风生水起,盆满钵满。 到了方便面厂一年能挣它上百万的时候,司太太索性辞了职,丢了铁饭碗,专职当起了老板娘。 除了想要两夫妻齐心协力做事业之外,司太太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主要是司老板挣上钱了以后,他爹他妈,他弟他妹,眼睛都盯上他这个买卖了。 他弟他妹还好点,再眼红也觉得不过是个体户,没啥大出息,没准哪天政策变了,这什么破方便面厂就得黄摊儿!所以顶多也就是从大哥那儿多顺几箱方便面而已。 可司父司母就不一样了。 司母就觉得吧,她是司老板的亲妈,司老板的东西,就是她的啊! 收钱管账这种大事,就应该她这个亲妈上,她是亲妈,还能坑亲儿子啊? 司父倒是没想着插手账的事儿,而是觉得这个早先白瞎了的大儿子突然有了出息了,他这个当爹的也有面子啊!所以亲戚朋友找上来求他帮忙,让在那个啥方面面厂子里头安排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这又什么难的?厂子不就是自家的吗? 为了维持司家老太爷的面子,司父很是往厂子里介绍了好几个好吃懒做的混子。 为了遏制这些拖后腿的,司太太干脆辞了职,亲自管账坐镇,用她精明的头脑和外柔内刚的性格,击败了手长的婆婆,多事的公公,沾便宜的小叔子小姑子,还把自家的厂子的营业额提上了一个新台阶! 司太太生头胎大闺女的时候,司家的厂子一年能赚五百万。 司家换了个小别墅,开上了私家车。 司太太生二胎闺女的时候,厂子一年的营收就成了一千万。 小别墅虽然没换,但是司家又多买了两套房,其中还有一套在省城。 这么看起来,司老板这有事业,有家庭的,算是那个时代的人生赢家了。 可司老板也有遗憾啊。 他两个女儿都很可爱没错,可是他没儿子啊! 但这个年头,大部分人家里都只生一个,他生了两个,就不少了,再多两口子也照顾不过来,请保姆虽然请得起,但又不放心保姆啊…… 年轻的时候两口子一股劲儿地拼事业,也没空去想太多,等到四五十岁了,这事情就起了变化。 这个时候,方便面厂子的效益就有点下滑了。 倒不是他们的产品质量不行了,主要是唐国市场出现了几家方便面巨无霸,他们的产品花样多,广告多,铺货快,几乎销遍了全国。 司家的厂子虽然一直就在兴宁,销售范围最多以兴宁为半径划一个两百公里的圆,但还是受到了巨头的冲击。 他们的产品卖不到其他地方去,而别家的产品却能铺到他们这儿来,可水电人工,原材料,什么都涨了,他们方便面价格却不能涨得太快,不然连本地的老客户都得跑。 然后这会儿弟弟家的侄子大学毕业了,学的还是工商管理。 大侄子虽然是大学毕业,这一出来,请客送礼想尽办法,才在本地的某个国企谋了个文员的工作。 工作都做点啥呢?打字又复印,跑腿送文件……他堂堂大学毕业生,学得都是宏观经济学,市场营销这些高大上的专业知识啊!做这些打杂的事儿不是浪费人才吗? 大侄子在家里就开始作天作地了。 嚷嚷着工作环境太差啊,领导给他穿小鞋啊,老文员排挤他了啊!工资还不够他吃顿像样的饭呢!再呆在那儿他就要抑郁了啊! 大侄子那是老司家唯一的根儿啊! 不光是他爸他妈疼爱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是司爸司妈,大侄子他爷爷奶奶那更心疼啊! 这四巨头凑到一起,好一通合计,就想出坏招……不,想出主意了。 那谁,他大伯家不是有厂子么? 听说,这厂子最近效益不行了,这是为啥啊? 还不是他大伯和他那个大伯母,这有了点钱就开始飘,一个就没文化,一个就是个生不出儿来的没用媳妇,防他们这些正经老司家人跟防什么似的……看看,现在时代不同了,他们那一套都不好使了吧?就得让咱家大孙子这种有知识有文化有活力的年轻人去管去! 这四巨头带着大侄子,挑了个老板娘不在的空档,就去找司老板了。 四巨头就开始给司老板洗脑。 洗脑功力最有杀伤力的就是司妈了。 老太太拍着司老板的肩膀,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老大啊!当初你结婚那会儿,你妈我是真高兴啊!想着我大儿子以后总算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再生个大胖儿子,以后你老了,也有孩子给养老送终……” “可谁知道啊,你这个媳妇,看着蔫吧的,那是不叫的狗它会咬人啊!不但是把你给管得死死的,还吓得我们这些老司家的人,连见你一面,给你打个电话都得惦量啊!” “行,这媳妇厉害,我老婆子也认了!只要你们一家人过得好就行!可是她呢?这些年,她给你做了些啥?是天天做好菜好饭伺候你这个顶梁柱了,还是给你生了两个顶门立户的儿子了?光有两个闺女有什么用?” “是,老婆子我承认,咱家这两个孙女,长得挺好,学习也不差,花了那老些钱上补习班,课外班,还请什么专门的老师来家教,还有啥夏令营秋令营的,最后都上了大学,这大妮呢,还给送出国了!老大你有能耐有钱送闺女出国,咱们只有说好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培养得再好,她最后不还得嫁人吗?这嫁了人,生的娃,能姓咱老司家的姓吗?” “早前你们都还年轻,我们这些当老人的,说了咐你们也不听,可眼看着这一年二年的,你们也四十多奔五十了,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呀!” “这不,这些天我和你爸他们想了一宿,就想着吧,老大啊,你挣下这一份家业也不容易,难道就乐意把这些都送给外人吗?” “我见那新闻上头有,这几年不是开放了二胎嘛,你也还不到五十,再生个孩子还来得及……” “诶呀,妈,我们都多大了,再说雅纹她身体也不好……” “可不就是说吗,身体不好就别去厂子了,挣多少钱是够啊?儿子都没有就在家里养身子生儿子呗!” “这不行,这真不行……” “你媳妇要是生不了,你们就去国外,不是有那个什么借肚子吗?反正你们也有钱!” 老婆子越说越起劲儿,还是旁边二儿子二儿媳咳了几声才把司母给拉回来,免得戏太过,反而起了反效果。 “那个也不靠谱,我们都多大了,再弄个奶娃娃也不好养活啊!” “这不行,那不行,唉,我是真为你愁啊!” “行吧,咱老司家算来算去,就小伟这么一根独苗苗,谁让他摊上了呢,将来咱家的老坟的香火,就只能指望他了!”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手里又不是没钱,为啥还要那么辛苦呢,就把活儿让别人做不好么?小伟如今已经毕业了,这不也工作快一年了,人家那边的领导也挺看重小伟的,可我寻思着,那边再好,也不是咱姓司的买卖,不如就让他到这边厂子来帮着你干,不管是打个杂啊,还是进车间啊都行!” 司母都说成这样了,司老板这心思,就松动了,让侄子进了厂。 当然了,司老板和老婆两人大吵一架。 但老司家唯一的根儿,司志伟还是进了厂,做了个副经理。 第90章 厂长老头(2) 就司志伟这种娇生惯养,全家人都把他当皇位继承人的年轻人,能干得有多好? 闭着眼睛都知道。 司老板当然也知道自家侄子的底细,没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基本就是活少拿钱的舒服职位。 但未来司家继承人司公子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低调地拿钱不做事? 有他打入司家企业内部,又有四巨头在外吹风搅和,司老板家里那是风波四起,大吵小闹,足足可以拍个十年的家斗剧。 终于司太太白雅纹爆发了。 身为手掌财权的女人,白雅纹同司老板轰轰烈烈地闹起了离婚。 原主这时候后悔也迟了。 好些小老板,要跟家里的黄脸婆离婚,为防止财产损失,怎么也得先准备准备,把该转移的财产给转移了,狠的还要弄点外债,让前妻屁也捞不着! 但白雅纹她是手掌大权的老板娘啊! 公司流水多少,赢利多少,司老板有可能不知道,老板娘那是心里一本清白账!至于说家里几套房产,现值多少,那早就找了擅长这方面的大律师,列好了清单了! 而且白雅纹还有大杀器呢! 她把因为大侄子造成的损失都记得清清楚楚,还保留了证据……表示要是司老板不赶紧答应她平分家产的条件,她就要把大侄子造成的损失也列进去,甚至报个警,上法院起诉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大侄子的职位不重,他造的那些,跟司家家产比起来,是九牛一毛的事儿。 可这关键还有个名声问题啊!年纪轻轻地就有了犯事纪录……让司母知道了不得一翻白眼撅过去啊! 司老板是舍不得离婚的……家业都是他两公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挣这些钱不容易啊,冷不丁地就分去一半,搁谁谁不心疼啊? 但都闹成这样了,司老板是不离不行了……最后只好按着司太太的意思,家产分割,两个女儿都成年了,一人分一个吧,最小的女儿跟着司太太。 厂子在本地,司太太不要,全给司老板,现金和房产就基本归了司太太。 离完婚以后,白雅纹就带着小女儿出了国。 司老板瞬间就家不成家了,之后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 后来也有人给他介绍二婚妻子。 他家产分出去一半,还有个女儿,但也没耽误他家产是以千万打底的,再介绍对象,那人选还是很多的,他一个五十出头的老汉,相亲的都是四十的,三十的,甚至还有二十的! 唐国的现实里,但凡穷人暴富,凤凰男翻身,那基本都是要向外发展的。 跟司老板一起玩的老伙计就是这样,比如说今天跟他在这个包间里的刘总,那就是一个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 但司老板还是比较老实的,他就从来没有向外发展的心思……倒不是他多么三贞九烈,纯粹就是抠的,找小三小蜜的,不得给人家买包买车买……买个屁!自家的钱凭啥就给那些女的啊! 但现在老婆跑了,司老板觉得回到家里冷冷清清,再找一个还是挺乐意的。 而且他不还有一个男人心底的执愿么? 生儿子! 据说这男的到七十岁还能再生呢,他再找个年轻点的,生个儿子估计还是来得及的。 司老板还真处上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对象。 然而司老板打算结婚的时候,就受到了来自各方的阻挠。 他大女儿哭哭啼啼,往对象的房间里放死老鼠。 他亲妈司母横挑鼻子竖挑眼,张嘴就骂爱钱的狐狸精。 他兄弟两口子化身侦探,细查探挖,调查出对象不愿意提起的过往。 原来这个对象啊,曾经结过婚,对象有婚史司老板是知道的。 但司老板不知道的是,对象的丈夫患了癌症,还有半年的命,对象已经怀了孕,知道丈夫命不久了,干脆利索地就打了孩子,离了婚,开始相亲了。 听说对象还有这样的历史,司老板就犹豫了。 对方一看这事难度太高,干脆利索地跟司老板说了白白。 司老板的第二春就半途而废了。 这不,司老板就光棍着一直到现在。 不过像司老板这种有钱的单身汉,那生活肯定跟村里的老光棍是天差地别的。 身边一帮子老哥们,出去逍遥也不会漏下了司老板。 年轻的时候因为没钱,中年的时候因为没时间玩的那些,这会儿都可着劲儿体验了。 有一年老汉们稀罕钓鱼,就租个游艇一起出海。 然而老汉们没那技术,花钱买一米两米的大鱼拍照发朋友圈也发烦了,兴趣就转成了喝茶。 什么几万一饼的特级茶,大师精心力作的小罐茶,能养生还能收藏的紫砂壶……一天早晚三顿喝茶,喝着喝着就又没劲了。 这不,老刘神神秘秘地给他约到了这个养生会所,说是有要紧的事跟他聊。 哪能想得到,老刘还找来两个年轻姑娘! 从司老板的记忆里,司静航知道,老刘那就是个典型的得瑟小老板。 自从发家以来,身边的女人那就没断过! 但老刘家的元配可不像白雅纹那么厉害,性格大而化之,男人么,还不就是那样!管不了男人就不管了,索性只要给足家用就好。 老刘也就乐得在家休身养性,在外花天酒地。 老刘家里有一儿一女,说起来是个好字,圆满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老刘家发迹以后,老刘儿子不就成了富二代了么? 富二代当然也有聪明努力有本事的,但老刘却没那么好的运气碰上好儿子。 刘家富二代仗着有钱,穿名牌开豪车泡美女,比他老子还高调。 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富二代喝醉了就开车撞树上了。 也得亏撞的是树,不然老刘还有的麻烦。 但从此老刘就没了儿子了。 老刘喝醉了以后就拉着司老板的手,哭诉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挣的家业都没人继承了啊! 司老板虽然没吱声,但心里何尝不也是这么认为的。 司静航想到这儿,冲着年轻女孩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不着痕迹地离年轻女孩们远了些。 小朵看了小云一眼,小云又看向老刘。 老刘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就笑了,“小云啊,你和小朵出去点点儿自己喜欢的吃喝!不要给我省钱!” “嗯,好的呀!小朵咱们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两位年轻姑娘出了门,老刘就一拍司静航的肩头。 “诶!老司你是怎么回事儿?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见了年轻小妹妹还认生吧?” 司静航瞥了他一眼,脸上微微发沉。 “老刘你才是怎么回事儿?这两个是多大年纪,比我家二闺女还小呢吧?这成什么了!” 老刘挤了挤眉毛,笑容就透着说不出的猥琐,“老刘你啊!就是太端着了!” “咱们这都什么年纪了,从前就是跟咱们一起去南海钓鱼的那个老齐,你知道吧?比咱还少五岁呢,刚满六十,就喝了顿酒,心脏病一发,连icu都没赶上进,就过去了!” “不过老齐好在人家还有两个儿子,给老齐办的风风光光的,他跟咱们不太熟,齐家人就没通知咱们,我也是在别人那儿听说的……唉!” “我这有时候半夜醒来啊,就看着房顶,觉得我这一辈子是图个什么呢?要是哪天一闭眼,就睁不开了,谁来给老子办事打发呢?谁每年在老子坟前给上个香烧个钱儿呢?” “这不,我这边正琢磨着呢,就认识了小云了。” “你别看小云长得漂亮招人的,实际这姑娘,挺单纯的,毕业才一年,在学校都没谈过恋爱,我也是碰巧了才认识了她,人小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说我一把年纪了都没儿子,小云这姑娘,太招人疼了,就说要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司静航只觉得耳朵都被污染了,瞪着老刘,仿佛在看一个老傻子。 “她说要给你生儿子?” 二十来岁的姑娘死心塌地地要给六十多的老头生儿子?这老头还觉得姑娘特单纯? 司静航觉得这老汉,虽然历经花丛,识人无数,其实智商也挺单纯的。 “可不怎地!你还别不信!这不,我们在一起两个月,小云就已经怀上了!” 老刘提到自己未来的大胖儿子,老脸泛着精神的红光。 上一个小号,是他疏忽大意,给练废了。 这回要好好地练,争取继承家业,还能发扬光大! “你就知道她怀上的一定……一定是个儿子?” 司静航本来想说“一定是你的”,但想到再怎么着,老刘也是原主的朋友,太刺激他也不好,就换了内容。 老刘一点也不气馁,“是个女儿也没关系,再生呗!反正咱有的是钱!不过等到再过两个月,就去化验,要是儿子,我就奖小云一栋别墅!” 司静航半边眉毛不由得一跳。 “行吧,那你就不怕你老婆不乐意?” 老刘哼了一声,“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她要离婚我就跟她离!反正她什么也不懂!给她几百万就打发了。” 第91章 厂长老头(3) “那你这是?” 司静航就不明白了,这老刘自己作死就作死吧,怎么还把人领到他跟前来了。 他又不是老刘的家长。 老刘挤了挤眼睛,“老司啊,正好那天小云的小姐妹小朵来家里玩,我就看见了,长得挺不错吧?虽说跟明星网红什么的没法比吧,可人家这个水嫩嫩的年纪……啊,你说是吧?” “我这儿子马上就有着落了……这不就想起你这个老哥们了么?你的情况也跟我差不多,而且你都离婚多少年了?早就该再找一个了,要是真生了儿子,你那个厂子不也有正经的继承人了么?不是说侄子不能继承,关键这侄子也得像样啊!” 都是老朋友了,司家的事,他清楚得很。 就司志伟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自己啥本事没有还老在外头装富二代,他就看不上。 人家富二代那是亲爹真有钱,这可倒好,一个侄子,就摆出财产继承人的架势来楞充富二代了,谁看了不扎眼啊! 司静航嘴角微抽,“哦,你是打算把这个小朵姑娘介绍给我,生儿子?” “怎么样?不错吧?这长相,这身材?” “人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能乐意?” “有啥不乐意的,你就生个儿子也奖个别墅奖辆车,多的是人乐意。” 老刘一听两眼放光。 不是他非得干这拉皮条的事儿,主要是小云天天在他耳朵边上吹枕头风他受不了啊。 司静航就笑了。 他当年去过世界各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不是没见过误入歧途的,但人家那好歹是为生活所迫,但现在这两位小姑娘啊,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还有颜值的,做点啥不好,弄这个? “那我也不能答应啊,我家二闺女都比她大了吧?再说你当我这些年为啥不再找个人结婚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老刘瞬间起了八卦心,“啥原因?你,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司静航瞥了他一眼,“我现在都六十多了,就算在生个儿子,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我都八十多了,万一没养好,再给养废了,那我上哪儿哭去?算了吧,我还是等我家晓霜结婚了,让她的孩子姓司就好了。” “那外孙子哪有亲生的儿子亲……不会吧,不会吧,你真的是……” 老刘觉得自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伸手一呼噜头,知道自己这事是办不成了,于是掏出手机打给小情人。 “云云啊,你们在哪儿呢?挑好了没有,你这样,我跟老司我们这边还有点事情要说,你和小朵两个人找地方玩去吧……嗯,对,对,刷副卡,随便花!不要累到就好!回去的时候打个电话让司机去接你!” 老刘心想这事闹的,本来还想着想老司所想,急老司所急,帮老司解决了继承人的问题,后头的话才好出口呢,这下可好,白忙活了。 于是他就叫了服务员进来,是把彩灯也给关了,把音乐也给停了。 服务员手拿摇控器,操作了几下,连墙上的布景都变了。 一下从灯红酒绿夜店风改成了琴声幽幽的茶艺风。 几位身穿茶艺服的年轻女郎在他们面前的矮桌上摆好了茶具,动作如行云流水地为他们表演了一番美人泡茶,一切俱备,轻声曼语,“二位先生慢用。” 这才退了下去。 老刘自己端起婴儿巴掌大小的白瓷杯。 “来来来,咱先喝茶。” 司静航也端起一小杯茶,似模似样地品了品。 “今天啊,其实除了小朵的事,我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这也是别人托我来问的,你可别多想,我就是个问话的,一毛好处也没拿的!” “行啊,你说说看呗!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么?” 司静航从原身的记忆里也知道,这位老刘,那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不过,生意人么,太实在忠厚了,也难做成这么大的买卖。 “听说你那个厂子,最近生意不好做?” “是啊,被那些大厂挤的厉害,原材料又涨价,挣得不多,还得给工人涨工资。” “那你是个什么想法,这一行竞争这么激烈,你一个地方上的小厂肯定打不过人家大厂的,与其越来越不行,还不如早做打算呢?” “做啥打算?你是说,我趁现在还没亏钱,把厂子卖了?” 司静航听到这儿也猜着了一点。 “你就说想不想买断出去,拿着钱做点投资,休休闲,养养老?” 司静航摇头苦笑,“谁买啊?这一行这么不好做?离咱们不远的那x市,还有隔壁的s市,他们本地的方便面厂就都倒闭了。” 同行的信息那是最灵通的,原主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听了也心凉啊! 原主家没个像样的家,事业也遇上了难关,在身边养大的二闺女也不听话……好不容易跟着老朋友出来散散心吧,一看那些个灯红酒绿的乱糟劲儿就开始犯病,这不就换成了司静航来么? “你要真想出手,这还真有个买家!就看你乐不乐意了。” “谁?不会是老刘你吧?你做饮料的也想掺和方便面了?” “我那有那么多的资本啊!是乐美!他们想收购你们那个厂,这不,托我来问么?” “乐美!” 司静航重复了下这两个字,只觉得原主的情绪都要被调动起来了。 乐美就是现如今的方便面巨头之一,也是压得司老板家产品喘不过气来的竞争对手。 不,也不能称得上什么竞争对手,而是乐美对司家面单方面的碾压。 尤其是三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司家面里的调料包质量很差,那个蔬菜都是用坏了的菜做的,还有那个炸面用的油,都是工业上用的废油,吃了对人身体很不好,搞不好还会得癌呢! 司老板都干了这一行几十年了,别的不敢吹,在食品安全上,他还是抓得很紧的。 谣言一出,他就赶紧又公关又报警,总算是自证了清白,还在本地电视台上做了澄清。 可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这谣言的影响已经慢慢显现出来了。 谁干的? 一结合这乐美的动作,可不就呼之欲出了么? 司静航压下属于原主的情绪,冷静地问了句,“他们能出多少?” 老刘比出了一只巴掌,“似乎是这个数,具体还能谈。” 司静航挑了挑眉毛,又倒了杯茶,“这个数我不如留着玩儿。” 才五千万就想把他老司家几十年的品牌给买了,想什么呢? 老刘笑眯眯地,“只要你乐意卖,他们肯定还能多出,没事,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 他也倒了杯茶,往沙发上一靠,“可惜没人想买我那个饮料厂啊!” “咱们做实业的苦啊!一天天操多少心,又要抓生产,又要愁销路,还得操心卫生安全,还得应付各路神仙……” “看人家那些搞金融的,那才是空手套白狼,来钱多容易多快啊!实在不行了,还能往国外一跑!” 司静航嘴角向上扬了扬,“你说的也是,咱们做实业的,是一年不比不年了。” 老刘举起杯对着司静航扬了扬,“行吧,那我就给人家回个话,让他们来找咱!这事儿,反正咱不急!” 老朋友们喝了茶又吃过一顿饭,这才各自在会所的地下车库分别。 司静航坐到司老板的车里,司机从后视镜里瞅瞅老板的脸色。 “司总,回家还是回厂啊?” “先回厂吧。” 司老板家里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别墅,不是没有经济实力再换个更好的,主要是住的人太少了。 司太太白雅纹离婚带走了大女儿,母女俩一起出国,在外头一住就是好几年,看样子是没有回来的意思。小别墅里就只有司老板和二女儿两个人,就算加上一个保姆一个保洁,那人也是太少了,再换更大的地方司老板也觉得住得不踏实。 司母和司父倒是跃跃欲试地想要搬过来“照顾”二孙女,但二孙女知道都是爷奶叔婶在中间挑事儿,才让父母离婚的,就哭着闹着不乐意,原主想了想也是为难,就没答应父母同住。 不过原主身为大孝子,一发了财老早就把把父母原先住的小平房给建成了四层小洋楼,里头还按着司父司母的审美给装修了,那也是轰动一条街的,因此司父司母其实住在自己的小洋楼里更舒坦,他们想要搬进来就是为了好给儿子吹风罢了。 司老板的二女儿司晓霜今年也二十六七了,早先大学毕业了一直在一线城市打工。 司老板跟前就这么一个女儿,那肯定是早就给二女儿买了套房,还是将近二三百平的大平层,地段当初买的时候一般,但没过两年发展起来那就相当值钱了。 司老板就常跟老伙计们说笑,早知道当初在一线多买几套房了,倒比在本地吭哧吭哧地做方便面强! 这不,最近司晓霜带着她的男朋友回来了。 司老板就被女儿和女儿的男朋友给气到了。 司静航觉得与其回去面对原主的二女儿,还不如先去看看原主一直心心念念的方便面厂呢! 第92章 厂长老头(4) 方便面厂就在兴宁城东边。 早先司老板买下这块地,是因为这里是兴宁的郊区,周边的几个村都是产粮大村,每到夏收,司老板就直接进村收粮,新麦收上来自己磨面,保证原材料新鲜无添加。 这面好了,做出来的方便面口感就好,筋道有麦香,至于说料包,只要口味能适合周边这块区域,反倒是没那么重要,至于说什么蔬菜包,肉酱包了,司家面里头压根就没有肉酱包。 毕竟,多了肉酱包,成本肯定要高出不少,成本高了,肉酱的味道也未必好,还容易出问题……就市面上那些方便面,司老板都曾经买回来天天吃,天天研究。 研究一番以后,他就决定,自家的方便面,不需要加肉酱包。 事实证明,司老板这种紧抓住主要特点的决策,起码对于他家的厂子来说,是非常正确的。 毕竟,跟人家那些大牌子的方便面比广告,比料包,比包装,他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他可以抓住某一类特定的消费人群,比如兴宁方圆几百里的这一块区域,老百姓都有吃面的传统,而且舌头特别刁钻,但凡面粉有一点不对劲儿,有那精刮的主妇,不用尝,用鼻子都能闻出来……所以司家面在本地一直都是走薄利多销的路线,牌子始终过硬。 当然了,司家这个厂子规模越来越大以后,周边村子的面粉肯定是供不上的,于是厂子每到收获季,就会派出大车,在本地各个村子收购麦子,甚至还会派人帮着村民收割……厂子都这样了,村民们肯定也不好意思坑厂子搞以次充好,所以司家方便面的原料品质一直都有保证。 到了今天,兴宁市发展了几十年城建,面积扩张到早先的三倍,司家方便面厂的位置就相当于城边了,不说厂子的利润,就是厂子的地皮,都非常值钱……所以乐美想要五千万拿下,实在是想美事呢! 司静航乘坐的商务车停在了厂子的后门。 司静航没等司机来开门,就自己推门下车了,司机老朱也要下车,司静航就来了句。 “老朱,晓霜不是说她要跟男朋友回海城吗?你正好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走,要是今天就走的话,你给他们送到车站。” 老朱给司老板开车好些年了,身高块大,中年发胖的大脸,看上去十分老实憨厚,其实二十多年前老朱才给司老板当司机的时候,还是个身材挺拔才转业的精神小伙,主要是专门给老板开车工作轻松福利好,生活就成了猪饲料。 当专人司机的,尤其是在兴宁这种小城市当司机,甭管外表看着怎么憨憨,那都是有一颗八门玲珑心的,老板的家事,他知道的不比老板家的保姆少。 听到老板这么说,老朱就爽快地应和了一声,当着老板的面儿就打电话到司家。 “张姐?我是老朱啊,司总让我问问,晓霜和她男朋友订好票了没,车现在正好闲着,我去送送他们。” “行,我等等……” “今天夜里八点半的动车票?行啊,那我六点过去接人啊……” 老朱挂断了电话,目光闪了闪。 夜里八点半的动车票,显然是因为听说他打电话,才临时定的啊。 他再朝老板看过去,就发现老板已经不见了影儿了。 看来,老板对二闺女带回来的这个未来女婿,那是相当的不满意啊! 连逐客令都直接下了! 老朱猜的没错,司家的小别墅里,尖叫声和叮咣乒乓声正响得热闹。 保姆张姐和保洁小刘两个人站在一楼的玄关,交头结耳,嘀嘀咕咕,时不时还看两眼二楼某处。 “造孽哟!晓霜那屋里,不说装修吧,光是摆设,床品可都是名牌,这一折腾,又得白瞎十几万吧?” “唉呀,张姐你还好,就管着厨房,一会儿完了还得我去收拾!” “这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任性啊!要是我闺女这样瞎折腾,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其实以前晓霜也还好,挺通情达理的呀,不知道这回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诶,司总也不回来,这屋里没个人能劝得住……这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不是说要赶八点半的车,老朱六点过来接人?等着吧!” 二楼公主系风格的卧房内,此时正是满地狼藉。 床上的枕头被子都被甩到地上,床头柜上的装饰被摔成了碎片,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被砸碎,里头的内容混在一起成了五颜六色的泥…… 一个衣着入时的年轻姑娘双手叉着腰,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有能砸的东西了,不由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哭的脸颊泛红,眼含泪花,却又时不时地眼光漂移,瞥向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 “算了,晓霜,别闹了,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回海城了。” 年轻男人的目光在地上那一片狼藉上扫过,厌恶闪现即逝,劝慰的话听起来却异常的磁性好听。 “没错!回海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这话似乎给了年轻女人无限的勇气,她从乱糟糟的床上跳起来,冲到自己的衣柜前,拖出了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往里塞…… 楼上的吵闹声没有了,张姐和小刘对望一眼。 小刘叹了口气,准备去杂物间拿工具。 真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啊!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非得作! 不就是司总让闺女和未来女婿将来结婚了,生的孩子第一个要姓司嘛! 哦,吃老爹的,喝老爹的,房子和车也是老爹买的,彩礼和婚礼一分钱不掏,老爹还包了以后外孙子所有的花费,这么好的事儿,还不答应,还要跟老爹闹腾! 这不是脑子不灵光是什么? 司老板因为家事闹心,自家二闺女脑子不好使也是个最大的原因。 就他那个啃老的侄子靠不住,他自己不知道吗? 既然这样,他好歹还有亲生女儿,亲生女儿也没有做买卖搞管理的天赋,那他就培养姓司的外孙子也行吧。 他也不说要求女婿入赘啥的,这年头,入赘的有几个好的。 他就想着出上几千万,就为了有个外孙子跟他姓司,这不为过吧? 谁能想得到,这话就仿佛捅了马蜂窝了,不但二闺女带来的男朋友立马表示拒绝了,二闺女还冲他直嚷嚷,什么封建糟粕,什么重男轻女了。 司老板就闹不明白了。 是,他是心里有些重男轻女,可他压根就没儿子啊,根本还没来得及重男啊! 而且当年他离婚以后是能再找个年轻女人生儿子的,要不是重视这个二闺女,他会干脆放弃吗? 他虽然照顾了下侄子,但也就是给侄子一个混吃喝的工作罢了,怎么会舍得把厂子真交给侄子? 司晓霜兴冲冲地带着男朋友回来,就是来跟老爹商量婚事的细节的。 但谁知道封建老思想的老爹,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外孙子姓司! 她一激动,就开始跟老爹吵了。 要是孩子都跟亲妈姓,那她当初就该姓白! 司老板也恼火得很,就骂她脑子不好使,谁出钱养家就该姓谁的姓啊! 当初他跟白雅纹结婚,白雅纹挣的工资,还没到他月入的一个零头呢!不然人家一个大学生,还是铁饭碗,能看得上他这个体户吗? 司晓霜就嚷嚷上了,说什么男朋友挣得比她还多呢!这又怎么算? 司老板就气冒了烟了,是,他高看这小子一眼是看在闺女的面子上,不然就那一个月两万的工资,在海城够干啥呀? 是能租得起现在司晓霜的房啊,还是能养得起车啊? 当时气得司晓霜就嚷着要回海城,婚事的事,不用司老板管了! 司老板恼火了一夜,这不正好赶上老朋友打电话叫他出去么,就去赴约了。 司静航不是司老板,还要照顾二闺女的玻璃心,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了。 对待脑残就不能拖泥带水。 他一点也不想回到住处,就看到软饭硬吃的凤凰男。 当然了,脑子不好使的便宜闺女也不想看见。 在第一次穿越到修仙世界的时候,他有一个便宜女弟子江娥眉,那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但江娥眉可不傻,原主境界不能提升,弟子们也沾不上光,所以江娥眉想要另寻高枝,倒是情有可缘。 但这二闺女,简直就是个二傻子! 原主也真是太大意了,怎么就不知道抓一抓孩子的教育问题! 司静航心里想着这些事儿,顺着后门的小路走进厂区。 然后就看见西洋景儿了。 “你别怕,这边儿没人!” “你干什么!再不松开我喊人了啊!” “我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小琴,我早就看上你了,你心里也明白吧,不然干啥总躲着我啊?” “你都结婚了还来骚扰我干啥?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司总?”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心里不是没有我的,结婚了算啥?只要你跟我好,我就离婚娶你怎么样?” “还有啊,你以为我大伯能管得了我?我家里还有老太君能管着他呢!” “小琴你跟了我,以后说不准,你就是这个厂子的老板娘了!你不是最看不惯那个搞财务的那个老巫婆吗?你当了老板娘,说让她滚就让她滚,到时候她还不得腆着脸来巴结你啊?” “你就吹牛吧!司总自己又不是没有亲女儿,你不过就是个侄子!” “我老司家就我一个姓司的男丁,将来祖坟都是我管着的,他不怕祖坟里没他的地方,敢不把厂子给我?” 正陷入壁咚剧情的年轻男女,就听见左近传来一句冷冷的插话。 “那你现在就去管祖坟吧!” 第93章 厂长老头(5) 司志伟吓得就朝一边跳开,壁咚女主角杨小琴也顿时脸色发白。 司总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大伯?” “司,司总?” 司静航就细细瞅了这个便宜大侄子几眼。 还别说,便宜大侄子的皮相还算不错,五官虽然普通,可细皮嫩肉的,一头短发乌黑亮丽,一看就是经常保养的成果,再加上满身的名牌,这出去说是富二代,还真的挺有底气的,完全不用拼单。 “大伯,您来啦?我刚刚就是跟杨小琴开个玩笑,我,咱们厂这不是快开年会了吗,我们排个节目!对,排个节目!” 司志伟先头惊了下,但很快就开始对着司静航嬉皮笑脸起来。 他怕什么呀? 一笔写不出两个司字来,大伯要是敢罚他,他就去找奶奶告状! 司静航都要给他气笑了。 这特么的还是张嘴就来呀! 这才五月,开得哪门子年会?而且这个节目叫戏精的霸总吗? “杨小琴?他说的是不是这样?” 司静航没搭理他,看向女主角。 杨小琴是财务室的,虽然年轻,也在财务室做了有六七年了,长得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让谈过至少六七次恋爱才结婚的司志伟惦记成这样吧? 除非司志伟还另有目的。 杨小琴脸色忽白忽红,呐呐,“是……是的。” 这个死鬼,嘴上说得好听,什么要离婚来娶她,这一碰上司总,就成了开年会排戏了! 得亏…… 司静航点点头,“你先回去工作吧!以后排戏不要在工作时间!” 杨小琴应了声,如同被放生的鱼一样,很快就溜没了影儿。 “那,那大伯,我也去工作了啊……” 司志伟其实本来还想找他大伯说点事的,但今天这个时机太寸了,就看他大伯这张黑脸,他莫名的有点胆寒,就不想撞木仓口上。 “你跟我来!” 司静航却没这么容易让他过关,带着司志伟就来到了办公楼一层的监控房。 “把刚刚厂房后的监控给调出来。” 老总有令,看监控的年轻员工立马操作,没到两分钟,刚刚的戏精的霸总立马呈现在了监控器上。 “拷一份出来。” 司志伟本来老脸就一阵青一阵白的,听到这儿就忍不住了。 “大伯你这是干什么呀?我都认错了,以后再也不犯还不成么?” 都怨杨小琴那个假清高,早点答应他不就完了么,还非得让他追到后院,结果被大伯给撞上了! 监控员工立马低下头,专心操作,装做不知道这两伯侄在说点啥的样子。 不过司志伟这货吃瘪,他还是很高兴的,而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八卦传遍整个方便面厂了! 谁让司志伟这个货,一天天地尽装样,连个狸猫都不是呢,还当自己是太子! 司静航仍然正眼都没看司志伟一眼,接过员工递来的优盘。 “把这一段给清了吧!” 虽说司志伟这货不成器,但这东西万一流到外头,外人可不管司静航是不是厌恶司志伟,肯定就觉得这一个破方便面厂的二代,还这么明目张胆地骚扰女员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方便面厂! 看着戏精的霸总被删除,司静航这才出了监控室。 “大伯,我真知道错了,大伯,您把那盘……给我吧?” 司静航大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司志伟屁颠颠地跟在后头,一边求情。 他就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司字!要不他大伯能让人把那个监控删掉? 还有那个监控室里的家伙,别以为他没看见,刚刚那是在偷笑呢吧? 看他不想办法让那家伙回家吃自己! 司静航走进办公室,在原主的真皮老板椅上坐下。 “大伯,您坐着,我去给您泡茶啊!” “不用忙,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大伯。” “最近啊,厂里比较困难,有几笔资金一直不能回笼,咱们这边的工资啊啥的,就不能按时发了,大伯想了想,准备裁掉一批人。” 司志伟一听就来劲儿了。 “大伯,您早就该裁人了!” “咱家这厂吧,就是养了太多的闲人了!那个财务部的老吴,人称老巫婆,成天黑着一张脸,就跟人欠她多少钱似的!她还拿那么高的工资,听说现在还跟我那个前伯母,还常常的有联系,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司志伟说的那个财务部的吴经理,当年还是白雅纹的学妹,毕业就没去工作直接嫁人生娃了,当了几年家庭主妇,谁想得天有不测风云,原本健健康康的孩子,突然就得了什么白血病……烧钱也治不好,还没治几个月婆家不乐意治了,要放弃,让吴经理再生一个。 吴经理当然不乐意啊,但她又不上班,娘家也给不了多少支持,婆家就骂她基因不好,孩子就是遗传了她的基因才得的病,她和她儿子就是来祸害老x家的……最后丈夫顺理成章的跟吴经理离了婚,吴经理带着儿子过得艰难的,只能靠打零工给儿子治病,白雅纹偶然碰上了,就干脆把人收进厂里财务室。 财务这个活都是平时闲死,到了月底忙死,吴经理就有时间陪着儿子跑医院,虽然后来没几年她儿子还是没了,但吴经理是尽全力给儿子治了病了,没有遗憾。 吴经理就成了白雅纹的忠心嫡系。 后来白雅纹离婚出国,司老板也不是没想过,换了吴经理,但吴经理自从离婚子丧后,就成了个工作狂,账目做得清楚明白的,而且也给厂子争取到不少免税优惠…… 司老板思来想去,还是没舍不得这个得力干将。 吴经理坐镇财务,司老板一些没原则的做法总能得到制约。 司志伟想要额外多报销点啥,那也是不容易,早就看吴经理不顺眼了,甚至还给起了个老巫婆的外号。 “还有管进货的那个姓江的,一天到晚叨叨叨的,咱们公司的形象都被他给破坏了!” 司志伟还在那儿畅想着把他看不顺眼的人给踢出公司呢,就听着他大伯冒出了句。 “要裁的是宣传部!” 司志伟脸上的得意就僵在了半空。 “不,不是,大伯,为啥要裁宣传部啊?” 他就是宣传部的经理啊! 没了宣传部他去哪儿当经理啊?咦? 他要是能去财务,嗯,生产部太累了,采购部倒是不错! 司静航就觉得原主实在是脑子有坑的,这种亲戚你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干啥? 宁肯一个月给他同样的钱呢,也比让他来自家事业里霍霍的强啊! “宣传部去年的支出,有两百万了吧?” 宣传部一共就三个人,给司志伟开的工资,就有二十五万,还有十九万的报销。 这些报销里头,有车子保养费,油费,过路费,还有餐饮和服装费。 说起来,一个人年薪四十万,五十万,放在一线,也不算多。 可在兴宁这种小城市,那就十分的罕见了。 就司志伟也毕业的学校,他的工作经历,在兴宁能找到十万的工作,那就得谢天谢地了,而在他大伯的工厂开四十多万?这就是纯来吸血的。 司志伟目光闪闪,“大伯,我们宣传部也做了好些事情的呀!” “算了,以前效益好的时候,宣传部有这些支出,我也不管了,但现在效益不行,这些不能直接挣钱的部门就不能留了,志伟,我一会儿给人事部打个电话,你们三个人就都拿了补偿金,回家去吧。” “啥?那我不是失业了吗?” 他还想找个名目,跟他大伯要点钱,再在省城买个房呢,这可好,他大伯直接把他给开除了! “志伟啊,你还年轻,又是大学也毕业生,再找个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大伯这个方便面厂,还不知道能开几天呢,万一倒闭了,你不还是得找工作吗?” “不是吧,大伯,厂子真的到了这步田地了吗?” 司静航叹了口气,无力地摆摆手,“那些大厂子早就想打垮司家面了,如今销量比不上去年,资金不能回笼,工资发不出来,这个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我都打算把房子抵押了,你要是不拿这个补偿金,这个月不但工资发不出来,以后都不一定有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司志伟眼珠子转了转,“哎呀,大伯也不要太发愁了,这难关总会过去的……大伯你先忙着,我回去想想啊。” 要是能只拿钱不上班,那其实才是最爽的,可他要是不到厂子里来混这么一圈儿,他就没有工资也不能报销那些花费啊! 不知道补偿金有多少? 司静航看着司志伟出了办公室,嘴角微微上扬。 司母和司父总以老司家只有这么一个男丁为由,宠着惯着,这哪里是为他好啊,明明是害了他。 就这么个巨婴,一点自己生存能力都没有。 要是原主的方便面厂真的倒了,这司志伟可不就只能靠啃老为生了? “司总?” 门口响起的探问声打断了司静航的思绪,司静航说了声请进,就看到销售部刘经理手拿着一叠文件进来。 “司总,后两个月的销售任务,要完成怕是有些困难。好几家供货点都说不再进咱们的货了。” 第94章 厂长老头(6) 这个事司静航也是知道的。 还是之前的谣言影响没有散去,现在的年代又不过是几十年前那种物资匮乏的时候,想吃个方便面就只有一两个牌子,现在不光有好几个大品牌,还有国外进口的洋泡面,更何况除了泡面,还能吃粉丝,吃米粉,吃小火锅,完了还有外卖…… 总之,司家面就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时候。 司静航对便宜侄子说的那番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司总,要不,咱们再找电视台,打打广告?” 说起来,司家方便面,自打建厂以来,就没打过广告,全都是靠口碑,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了,不打广告怕是也不行啊。 司静航想了想,“嗯,这个事我知道了,我再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安心工作吧。” 销售经理走了之后,司静航又给财务部和人事部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开掉司志伟。 打完了这两个电话,司静航又拨了个打往海城的长途。 几通电话打完,司静航这放松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原主的办公室。 原主其实是个挺有能力的民企老板,论人品,还算是其中较好的。 除了有点保守愚孝重男轻女之外,别的还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原主的办公室,就布置得挺典型的。 红木老板桌,真皮老板椅,窗台上摆着金桔,角落里放着发财树。 桌上的顶配电脑看着就崭新,不大常用的样子,电脑边上还弄了几样寓意不错的摆件,水晶奔马,黄金牛之类的。 办公桌后方的整面墙做成了一个陈列柜。 这个大柜子被分隔成了两半,一半是满满当当的书,全都是什么市场营销,成功学,营养学,美食食谱之类的,总之非常符合原主方便面厂厂长的身份。 另一半呢,则是琳琅满目的方便面,各个牌子,各种包装,国内国外的,应有尽有。 这里头,司家面当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但其实司家面总共也就六款。 一款五香味的,一款酸菜味的,还有一款牛肉味的。 这三种口味呢,又非油炸和油炸的,加起来一共六款。 再加上就是普通的塑料包装,跟人家那些大牌子比起来,实在是很单一简陋了。 司静航就从这柜子里头拿了两包方便面。 他看了看上头的生产日期,还没过期,就拿着热水壶烧起了水。 这间办公室还有个小隔间,里头摆着一张长沙发,是原主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午休用的。 不过原主自从上了年纪以后,一天也就来厂子半天,很少能用得到了。 司静航在这个小房间里找到了饭盒和碗筷,清洗了一遍,等水开了,又用热水冲刷了一遍,这才把一包方便面泡进了饭盒里。 他先泡的是一包非油炸的。 五分钟过去,他挑起面条,尝了一口。 原主身为方便面厂厂长,生产的产品那可是关系到他的身家的,因此从来不马虎,几乎每个月生产出的泡面,他都要亲自吃上几次。 在原主的感觉里,他家生产的面自然是非常棒的,要是认真论起来的话,就是现在市场上那几家大品牌,洋品牌,都不能跟他家比。 不过原主也知道,虽然他觉得自家的面好,但肯定是竞争不过人家大牌子的,所以一直就是小富即安,胸无大志。 司静航吃过的食物多种多样,品尝过世界顶级美食,也用粗粮裹过腹。 他也长了个比较挑剔的舌头,而且但凡有条件,并不想吃方便面。 但这个面……好像是比别的方便面强了点。 因为职业所限,他对于入口的东西,十分敏感,食材里头有没有添加剂,很容易就能分辨得出来。 这个面给人的感觉,就相当的纯正。 司静航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厂子没名气,没手段,没广告,也能在兴宁本地畅销这么些年了。 不过当他嗦了口汤以后,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料包里很简陋,就是盐和五香调料,还有一点细碎的干葱。 无论是卖相,还是丰富味道来说,的确是没法跟大牌的比。 司静航还是把这碗味道一般的面给吃光了。 这个面饼的份量不大,普通男人想要充饥的话,至少也得两包。 他又泡了一包油炸的,这回的口感稍好了些,但也还是一般。 按着原主的记忆来看,本地人买这个面,一般都是煮来吃的,煮的时候,加点青菜鸡蛋火腿什么的,那看上去就是顿像样的饭了。用这种做法,司家面比别的牌子是有优势的。 司静航吃完了泡面,稍收拾了下,就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他打开电脑,找出厂里的生产和销售数据研究一番,又上网查了查相关的资料,心里大致有了数。 眼看着天色稍暗,再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 司静航就关了电脑,去生产车间打了个转。 车间里几台机器同时工作着,司静航站在玻璃墙后,能看到身穿雪白工装的工人们的工作情况。 司静航悄眯眯地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才转身离开。 其实生产重地,摄像头是少不了的,但老总亲自巡视,跟例行的摄像头,威慑力还是不一样的。 夜里七点半,司静航回到了自家的小别墅。 “司总,晚饭有鸡汤面,有燕窝粥,还有馄饨……” 司静航连吃两份泡面,今天是不想再吃面了,“来点粥吧。” 张姐端来了一小碗燕窝粥,还给配了两碟子小菜,一小笼四个的虾饺,外加两个粗粮小窝头。 司静航对这份晚餐表示很满意,坐下来慢慢吃。 “晓霜和……她男朋友回海城了,走的时候挺不高兴的。” 张姐就在一边提了几句。 保洁小刘正从楼上下来,听到张姐的话就忍不住撇嘴。 “司总,晓霜把她的房间都给砸了……我刚刚才收拾完。” 说起来,她好像是不该这么多嘴的,可是她忍不住啊! 再说她要是不说,晓霜房间里可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都被砸坏了,她要是不说,将来说不清楚咋办? 司静航之所以交待司机老朱那一句,就是不想回来再看到便宜二女儿和她男朋友。 不要说年轻人要和风细雨地引导啥的,司静航见过的太多了。 年轻人在婚恋上头犯中二非要跟父母做对的可多了。 越是劝,就越来劲儿。 冷眼旁观他们作就完了。 好些人闹得要死要活非得结婚,好像父母干涉了他们的婚姻自由一样,觉得自己为爱不顾一切,敢于同全世界做斗争,先自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可再过上几年,哭着喊着要离婚,一天也忍不下去了的,还是他们! 司静航始终都认为,保持理智,就是最高贵的感情。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浪费精力去劝司晓霜。 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早就成年,能承担后果了。 司静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砸就砸了吧。” 张姐想也知道有这样的闺女,得多闹心,于是小心地问。 “那要不要再添上新的?” 她也去屋里看了,哎哟,造孽呀! 这一砸,霍霍了好几万的东西啊!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不拿钱当钱啊! “不用添了。把那个屋锁起来,司晓霜以后再想进这个家,都别给她开门!” 这个别墅是人脸识别开门的,司静航打算一会儿吃完饭,他就把司晓霜的权限给禁了! 张姐和小刘对视一眼,弱弱地答应了。 “哦,对了,以后司志伟来了,我不在,也别开门。” 司静航说完,就想到原主的爸妈也有可能过来。 不过司老板都六十多了,他爸妈也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行动不那么方便,不然像前些年那样,动不动就往这边跑,给原主添了不少的麻烦。 果然这人就不经惦记,司静航才想到原主的父母没多久,刚吃过饭,坐在原主的书房,准备干点活呢,原主老娘的电话就打来了。 “老大啊!我听小伟说了,你要开除他?” “你可是他亲大伯,他要是不好好干活,你骂他打他都行,可不能开除啊?这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还有啊,小伟在你那边都上了快十年的班了,这冷不丁地一开除,你让他上哪儿去找工作去?” “你这是怎么了?小伟是哪里惹了你了?是不是因为二丫头回来了,还带了个小白脸男朋友?” “妈你听我说啊!” “最近厂子效益不是不行了么?我看这回怕是要顶不住,正好趁着效益还行的时候,多给小伟发点补偿金,要是等到厂子破产,那欠的货款,工人的工资,可就不一定能轮得上他了!” “啥?好好的厂子,这就不行啦?哎呀,我就说,那些个外人靠不住,还是得自家人上吧?早就叫你给你堂舅,表侄他们都安排到重要的活上头,你就是不听,看看,这些个外人把咱家厂子给干黄了吧?还给他们发工资,发个屁!” “哎呀,妈你不懂,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工人的工资要是不发,人家法院就要把我的房子拿去拍卖了给发工资啊,所以现在我是能裁人就裁人,早走的还能多拿补偿,晚走的就没那么多的钱了!” “啊?还要卖房子?不行,这房子可是根本,怎么能卖?实在不行,就转到我和你爸的名下吧?” 司静航嘴角勾了勾,这老太太一派胡话,倒一点也不吃亏! “现在不可能转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行了,妈我还得打电话找朋友借钱……哦,对了,妈我记得去年我转给你和我爹一人十万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要不借我周转……” 老太太就耳聋了,“啥?啥转?跟朋友借钱?哦,那你快去找朋友吧,我也该洗洗睡了!” 嘿,这老太太,挂的比司静航还快呢! 司静航笑了笑,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第95章 厂长老头(7) 司志伟在单据上头签了字,想到很快就要打到他的账户上的二十来万块钱,心情还是挺美的。 他前段时间看直播挺多,又买了几件名牌,所以最近手头有点紧,他虽说是在大伯的厂子里,而且还是厂子未来的继承人,但工资也就不到两万块钱,能报销十几万可是还得到处找票据,也是怪不自由的。 如今一下子就进账二十来万,花起来可不就爽多了? 至于说花完了以后怎么办,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奶奶,他爷爷,他爹他妈,怎么都不会让他没钱花的……再说大伯这个厂子不还没倒呢么? 他以后想进来还照样能进! 吴经理那一张晚娘脸简直是活灵活现了。 这老婆娘,但凡有人想从她们财务这边弄钱,她都不会给好脸色看。 他一下子就拿走了二十多万,吴巫婆肯定气死了! 想到这儿,司志伟心情更舒爽了。 于是临走时路过杨小琴的工位时,还故意撩拨了下。 “小琴,这周末有空不,哥请你去吃日料呗?” 杨小琴没敢吱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司志伟吹着口哨,扬长出了财务室。 吴经理朝着司志伟的方向瞪了一眼,收回视线时,财务室其他人赶紧都低下了头。 吴经理微不可见地冷哼了声,直接起身出门了。 “吴经理好像是朝司总办公室去了!” “诶,咱们账上不是资金很紧吗?怎么还给皇太侄这么多的钱啊?” 司志伟拿钱多,干活少,表情还拽,厂子里没几个待见他的。 于是众人就给他起了个嘲讽的外号,皇太侄! 司志伟这人脸皮也厚,居然觉得这个外号不错,没准叫着叫着就实现了呢? “咱们厂子几十年了,不会这么脆弱吧?” “那皇太侄怎么舍得离职了?” “你们不觉得在厂子里再也不用看见皇太侄那张脸很愉快吗?” “觉得是觉得,但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司总怎么会让皇太侄走的?” 就不怕老太后来闹事吗? “管他的,反正之前厂子也没拖过咱们的工资,走着看呗?” 兴宁只是个小城市,像样的国企没几家,好工作多少人争抢,像他们这样普通人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司家方便面厂的工资待遇在本地都算不错的。 吴经理正是来找司静航的。 “司总,这个月账上的钱已经不够发工资了。” 吴经理是对司静航的做法有埋怨的。 如今厂子里这么困难,却还给司志伟那个米虫那么多钱! 当然了,那二十来万,也不够给员工们发工资的,但吴经理这不是最看司志伟不顺眼么? 司静航倒是挺淡定。 “给各部门发个通知,工资到月底发。” “那到了月底呢?” “到了月底就有钱了。” 吴经理倒是想知道这钱从哪来,但她倒底也只是个经理,如果老板娘还在的时候,她倒是敢问,现在老板娘都走了好些年了,她单独跟司总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那好吧,司总我先回去了。” “等等!” 司静航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最近厂子效益不好,我打算精减人员,节约开资,你们财务那边也准备一下,考核不过关的就未位淘汰吧。” 原主这几年没啥雄心壮志,厂子的管理的确有些问题,不知不觉间就养了不少闲人。 这人一闲,是非就多,司静航就打算来个改革,把光拿钱不干活的都清理出去,也好提升一下士气。 吴经理愣了下,才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她回到财务室的时候,里头一帮人还在那儿八卦呢。 吴经理一进门,顿时鸦雀无声。 她扫视一眼财务室这几个人,心想还是太闲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人事部发的精减通知就到了各部门了。 财务室里的人就都炸了锅。 “不是吧,咱们厂子是真不行了?除了生产部,每个部门都要减人?宣传部更是一个都不剩?” “而且这个月要到月底才发工资?” “我都快没钱吃饭了!” 吴经理咳了声,“通知里头也说了,如果有人自愿离职也算精减的人头。咱们部门有没有自愿离职的?离职补偿肯定还是有的,不用等到月底。” 大家伙顿时都不吭声了。 司静航从电脑桌前站起,做了几个运动,正准备去尝尝司家方便面的第三种口味呢。 他的手机就响了。 “请问是司总吗?我是乐美xx省分部经理高大齐,不知道司总是否有时间,能否请司总赏光吃顿便饭?” “这倒不必了,有话直接说就好。” “那好,我想上门拜访司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呢?” “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有时间。” 一个小时之后,司静航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乐美的分部经理高大齐。 “司总,现在实体不好做,我们乐美也是借着先前的市场份额,规模化的经营管理才能保持赢利的,您这个厂子转让给乐美,其实也是双赢的结局。” 高大齐衣冠楚楚,西装笔挺,脸上挂着商业性的微笑,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 他早就做足了功课,这个地方小厂子没啥搞头了。 这位姓司的老头子,连个儿子都没有,身边只有一个小女儿,还在上海工作,听说学的也跟工商和食品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外语。 老头子虽有个侄子,也是个干啥不行的,可以说这家厂子已经后继无人,老头子的经营理念和手法又相当落后,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全靠着地方习惯的保护。 趁着现在还能卖个好价,出手了才是对老头子最好的选择。 “乐美能出到什么价?” 司静航也不去听那什么双赢的鬼话,直接了当地问了句。 其实对于司静航来说,钱只是个数字了。 他要想挣钱,自己上网做做投资就有了。 更何况,就算这个厂子不行了,原身自己攒下的资产也有好几千万了。 “六千五百万!” 高大齐知道之前试探的价被司老头打了回来,因此也就不说五千万了,免得老头老羞成怒,给他赶出来。 “这个价不行!” 原身的家庭破裂,女儿们跟他也不太亲,侄子压根靠不上,父母虽然都一大把年纪了,可还是偏心弟妹……内心相当的苦闷,唯一让他有成就感的,也就是这个方便面厂了。 司静航每次穿越的原身,都是心里有执念的。 拜九号系统所赐,司静航每次穿越,甭管年纪有多大吧,都不是最为困窘的状况,对于司静航来说,算是放松休闲的穿越了,因此每次司静航都想要完成原主的执念。 原主既然想要保住方便面厂,那他就要完成这个小任务。 至于同意见乐美的代表么,也是想探探敌情。 “司总希望是什么价呢?” 高大齐脸上挂着笑容,还是一付志在必得的神情。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最高能出到八千万。 “三亿。” 高大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半天才恢复了活动。 “司总真会开玩笑。” “您这个厂子一年最好的赢利也不过是一千四百多万,但从去年开始,您的赢利已经不足一千万了,今年受了各种影响,能有八百万就不错了,两亿这个价,未免是漫天要价了。” 司静航笑了笑,也不反驳,而是坐在那儿,表演起了功夫茶。 “高经理是头一次来我们兴宁吧?我们兴宁是个小地方,没什么特别有名的特产,不过有几样小吃还是不错的……” “比如说那个牛肉丸子面,酸辣毛肚汤,酥肉汤,味道都挺有特点的……” 高大齐这就明白了,对方这是不打算松口啊。 “司总,您不如再好好想想,我这边的权限最高,也就能出到八千万,而且这是现在的价,要是再过一段时间,形势变化了,那就不好说了。” 司静航把一小杯茶推到高经理面前,“我老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样,什么格局形势的十分敏感,我就喜欢稳定,安全,没有变化,钱对我来说,也就是个数字而已,但这个厂子,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是舍不得卖掉的。” 高经理心里直抽抽,钱既然是个数字而已,那为啥非得开三亿的天价? 还是自己的孩子?真是笑死人了!这要是个科技含量足足的电器厂或者品牌含量高的服饰品牌的话,称一声孩子也就算了,一个方便面厂? 他没喝那小杯茶,就站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司总了。” 他就转身要走,走到门口了又冒出一句,“不瞒司总,乐美准备在兴宁开一家分厂,之前是想着能收购现成的最好,既然收购不成功,那就只能另外找地方了,不过以乐美的名头,相信地方政府也会给不少优惠,建起来很快的。” 等乐美的分厂建起来以后,那两家可就是妥妥的竞争对手了。 对上乐美这样的巨头,这个小破厂还有生路吗? 白发人送孩子,也是可怜啊! 第96章 厂长老头(8) 高经理走出办公室楼门口,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望。 老厂长站在门厅,身板尽力笔挺向上,虽然头没秃,但已经花白了……莫名给人一种英雄末路的错觉,高经理转回头来,笑了笑,走了。 司静航也笑了笑,转身回办公室。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司静航看了眼,来电人显示的是司晓霜。 司静航微微一笑,这个时间点,也该打过来了。 司晓霜的声音又尖又快,“爸,我的房子怎么就被换锁了!这些人说是房子卖给他们了!” 司晓霜简直快要崩溃了。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她带着男朋友回老家,就是走个过场。 她爸从前一向对她不怎么重视,但在钱上头,是一点也没小气过。 她就想了,就跟她奶奶说的那样,方便面厂听起来就土气,她一个女孩子要个在小城市里的厂子也没啥用,不如把厂子让给堂哥继承,反正她爸也不会亏待她,嫁妆总不少的。 她想着光是她在海城的房子,都值几千万了,她爸再给几千万嫁妆,她算是不折不扣的白富美了,结婚生子以后就算不工作,也能过一辈子精致全职太太的生活了。 没想到,她都这么退让了,她爸却突然给她来了个大难题。 她生的孩子要是姓司,那别人怎么看她老公?还不得当他是吃软饭入赘的么? 她当然坚决不同意了,谁知道她爸做事那么不留余地,就直接赶人了! 她们俩也是要面子的,能不走么? 司晓霜和男朋友买票坐车,路上很累,情绪也很低落,好不容易回到家吧,就看到一群人在给她的房子换门锁! 司晓霜和她男朋友当然不干了,又是打电话叫保安,又是报警的。 然而人家那群人却拿出了传真的授权书。 说是这个房子,司总已经卖给他们老板了,他们要换锁有什么不对? 如果司晓霜有什么私人物品要拿的话,他们也不是不能通融,但是就只能打开门,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再来整理拿走了! 当时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当着物业保安和警察的面儿,司晓霜觉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就带男朋友,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她气得不就跑到楼梯间里,给她爸打电话质问了么? 司静航把手机拿得远了点,慢悠悠地说,“没错,你也知道的,厂子现在效益不好,资金不够给员工发工资了,所以我就把海城的房子卖了,先顶上一阵。” 司晓霜简直头顶要冒烟了。 “厂子厂子,就知道那个破厂子!一个破方便面是什么高大上的产业吗?我出来都不好意思说我家里是做方便面的,效益不好就关了了得了,凭什么卖我的房子啊?” 司静航等着她说完,才悠悠然说,“海城的房子,可是在老子的名下,司晓霜,老子卖的是老子的房子!” 司晓霜被狠狠噎了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她爸会对她这么坏! “你,那个房子不是都给我了么!你这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不配当我爸!你,你就不怕我不认你!” “那个房子是老子给我的继承人的,你一门心思地外嫁,连一个孙子都不肯姓司,那老子还这么慷慨干什么?十八岁成年,老子锦衣玉食养你到二十五岁,你的零用钱加起来,也有几百万了,你既然心都不在老司家了,我也没必要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贴给了外人!方便面是不高大上,可你打小吃的穿的住的,上的培训班,大学学费,零用钱,哪一毛不是从方便面赚来的,现在你翅膀还没硬呢,就嫌弃方便面了,你是不是也嫌弃你亲爹不够高大上?那亲爹赚来的钱也不高大上,你有骨气就别拿!爱认不认!” 司晓霜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被亲爹这么怼过,一时哑口无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司晓霜在楼梯间哭了足足有三分钟,她的男朋友张晨慢慢走过来,把司晓霜搂在怀里。 “晓霜,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呢么,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他是太想当然了。 司晓霜这种傻白甜白富美,实在是稀缺资源,也是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 他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总算把司晓霜给拿住了,司晓霜对他那是言听计从。 他跟司晓霜一样,都觉得方便面厂实在是没啥前途,而且实在土得掉渣,没啥搞头,没必要去跟司志伟争,不如多拿些现金当嫁妆…… 几千万的现金,几千万的豪宅,足够他提升好几个阶层了。 谁能想到司晓霜她爸,一个有点钱的乡镇小老板,居然提出了要孙子姓司呢? 他当然不乐意了,他要在海城过上体面的中产生活,要是孩子不跟他姓,岂不是就说明他靠的是岳家? 实在是没想到,司老头居然就恼得下了逐客令,把他们给赶出来,还火速地把房子给卖了! 表面上看起来,哭哭啼啼的是司晓霜,其实他心疼得都快要滴血了呀!几千万,几千万啊! 搞不好,真要鸡飞蛋打……看来,他得调整策略慢慢来了! 司静航觉得自己采取的手段还是很留了余地的。 好歹他没有不让司晓霜从老宅里拿走她的私人物品吧,也没扣下她的零用钱。 自打离婚以后,原主对唯一在身边的女儿司晓霜特别大方,吃穿用全都是大牌,当然了,像某些巨富动不动就给女儿买上亿钻石那种肯定办不到,但几万块的小首饰,司晓霜手上都是成打成打的。 他倒要看看,司晓霜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嫁妆,她和她优秀的男朋友,在海城能过成什么样的精致生活? 没到半个小时,司静航又接到了打来的电话。 这次是前妻白雅纹。 不用问,肯定是司晓霜告状了。 “老司,你把海城的房子卖了?怎么回事?” “厂子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了,正好司晓霜带着男朋友回来,跟我要嫁妆,可又不同意生个孩子姓司,还跟我发脾气,我一想,这孩子是白养了,我就不打算指望她了!” 白雅纹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不能全怪晓霜,你一天天忙得没空管她,她奶奶又天天给她洗脑,她脑子不好使也是有原因的!” 白雅纹说得当然也是有道理的,但要全怪外因也不对,司静航觉得司晓霜傻白甜,多半还是天生。 “我觉得还是她自己天生就有点脑子不够用。” 白雅纹又沉默了几秒钟,“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真的就不管她了?” “年轻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越反对,越来劲儿,就让她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吧。” 有些坑,自己不亲自踩一下,怎么可能说服她那是个坑? “当然了,你是她亲妈,要是你想管,也是可以管的。” 当初白雅纹离婚的时候,也分了不少财产,白雅纹拿了钱就带着大女儿出了国,据说白雅纹在国外又找了个老外,大女儿司晓露也找了个华裔女婿,生了两个孩子,好像过得都不错。 白雅纹就是那种精明能干,被扔到非洲也能过好的女强人。 所以白雅纹在国外过得好,原主还有点意难平,但司静航一点也不奇怪。 司晓霜找这男朋友,就跟中了邪一样,司静航相信,白雅纹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支持二女儿。 “好吧,我知道了,你刚刚说厂子现在碰到困难了?” “是啊,困难还不小呢,怎么,你想出资帮忙?” 司静航就随口说笑了一句。 但他居然听到了对方的回答,“帮忙也不是不行,但你得保证,我出的资折成股份。” 司静航就惊了下。 “你,你要股份做什么?” 当年白雅纹不要股份,就是方便出国,跟原主分得干干净净啊。 现在白雅纹都再婚了,也不可能回来,那她要方便面厂的股份做什么呢? 关键方便面厂也不是什么高科技有前途的事业,就司家面来说,谁看了不觉得是夕阳西下? “我要股份没什么用,我可以给晓露啊!” “晓露?她怎么了?” 司静航虽然只是便宜老爸,但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的。 “晓露跟她老公离婚了,孩子们都跟着她,她想带着孩子们回国换换环境。” 司静航愣了会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三个月前吧……之前一直在打离婚官司,打了半年总算了结了。” 白雅纹笑着说,“你不是想要一个姓司的孙子么?晓露离婚以后就给孩子们都改了姓,都跟她姓司,现在你有俩了!” 司静航,“……” 其实想要姓司的孙子的,是原主。 不过既然是原主想要的,那他也应该继承一下,也想有吧? “嗯,回来吧,正好我这边需要人手。” “你手上能投多少?” 既然原主的前妻都这么有眼光了,那他当然也会给前妻一个机会。 “多了我也没有,一百万刀吧。” 一百万刀,也有七百多万了,前妻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七百多万说拿就拿啊! “不是,你不是再也不想跟厂子有关系了没?怎么会这么大方?” 当年,原主和前妻因为侄子吵得很厉害,前妻赌气说过,只要有司志伟在厂子里,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跟厂子有任何的联系! “司志伟不是已经离职了么?” 要不是有小吴给她通风报信,她能这么大方在关键时候拉前夫一把? 司静航笑了,“你这是人虽不在,消息还很灵通啊!” 原主当初跟前妻离婚,实在是一大损失啊! 第97章 厂长老头(9) 便宜大女儿要回来,不光回来,还要带着两个小鬼头。 司静航知道,如果是原主,那肯定是挺高兴的,这人年富力壮的时候一般不大爱在家里窝着,可上了年纪,尤其是六七十岁的老男人,就会觉得家庭可贵了。 许多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可劲儿浪,等到一把年纪,浪不动了,就想起被他抛弃的家庭了,就是这个缘故了。 不过司静航打了几辈子的光棍,完全没有过这种感受。 但不妨碍他会演啊,回到家里,叮嘱了张姐把大女儿房间给整理出来,还有两间儿童房,该添的都添上。 卖房子的钱还没到账,但前妻打过来的钱到的很快,司静航让财务把钱入了账,准备给员工们月底发工资。 各部门要精简的人手名单也出来了。 如果厂子运营正常,谁也不想就这么被裁,但这不是厂子效益不行了么? 现在走人还能拿一笔补偿金,因此被裁的那些人,心里虽然不大高兴,也没有强烈的反应,拿钱走人,甚至还有点小庆幸。 司静航把生产部的主管和骨干都叫来开会。 这五六个人来到司总办公室,却见司静航穿了身休闲装,旅游鞋,头上还戴了顶灰色儿鸭舌帽。 众人都傻了。 他们老总虽然只是个方便面厂小老板吧,但对外表还是很注重的,一般都是名牌服装,名鞋名表,一看就是有钱的乡镇企业家。 可今儿呢,这身休闲装,也就是折扣店里百元货吧? 脚上那个旅游鞋,粗看是名牌,细看字母顺序倒着呢!山寨货! 还有那顶鸭舌帽,顶多就是摊上的,十块钱撑死了! 这是咋了这是? 就算厂子没钱了,司总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沦落成这样了吧?往常的行头呢?这东西就算卖二手,也卖不出去吧? “司,司总?” “大家来了,走吧,我今天请大家吃饭!” 穿着一身不超过二百块的老总,笑容满面,声音亲和,却更让大家伙摸不着头脑了。 然而老总有请,他们也不能不接着啊。 几人傻愣愣地跟在司总身后走,就出了厂子的大门。 “这是去哪儿啊?” “不用坐车吗?” “跟着就是呗!” 走在最后的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司静航带着员工们走出两百米,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走了一百米右拐又向前两百米。 最后停在了一个小房子跟前。 “今儿咱们就在这儿吃饭!” 员工们一看,顿时阵阵心酸。 不是吧,他们厂子都没钱到这个程度了么? 原来这个小房子,就是那种城乡结合部没拆迁完的水泥混砖房,外头连粉刷都没有,还是灰色的水泥表面,房门就是一个掉漆的铝合金门,门头上挂着个小招牌,上头写着美味面馆。 这个小面馆,里头的面积大概还没到二十平,摆着四五张旧桌子。 窄窄的窗户上还贴出了饭菜标价。 西红柿鸡蛋面……3元 青椒肉丝面……5元 拌面……5元 这个明码标价的劲头,似乎生怕太贵,吓跑了来吃饭的客人。 员工们瞧得面面相觑。 老总这是啥意思? 穿成这样,还带着他们几个来这种苍蝇小馆里吃饭,是不是表示厂子经营困难,资金不能周转,所以给他们发不了工资? 还是说,他们几个骨干的工资在厂子里都是最高的,先前裁了一拨人,现在又轮着他们了? “愣着干什么,都进来啊!” 他们还在那儿发愣,司总已经走进了小饭馆。 小饭馆是个夫妻店,男的在后厨做饭,女的招呼客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娃娃。 这样的店,能做出什么好饭来? 这个小店虽然离他们厂子不远,但方便面厂就是做食品的,自家厂子里就修的有食堂,食堂的饭都是免费的,因此大伙很少出来吃,就算馋了想改善一下,也是几个人凑份子去馆子里叫点海鲜烧烤什么的! 因此这个小店,他们都没有来过。 司静航看着这几个员工脸上的表情,也大概能猜着他们的内心活动了。 “来来,都坐!” 小饭馆里的面也就三种,因此司静航也不问他们了,直接点了六碗面,一样两种。 “司总,您,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呀?” 一个老师傅坐在司静航对面,屁股下头仿佛长了钉子,让他坐立不安,神情沉痛。 他舍不得呀! 当年他从国营面粉厂下岗,幸运地找了份私营厂的工作,挣的比在国营厂还高,本来想着这活儿干不长,谁能想到一干就是二十年,就他挣的工资,养活了一家老小,还在市里买了房,走在小超市里看到他们厂的方便面,那心里总会有一股子自豪油然而生……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唉! “是啊,司总,您直接说吧,我们受得住!” 另一个中年女员工也来了句,可才说完就低下了头,完全不敢看司总。 她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实在不容易。 要是可以,她宁愿工资少点,也不想被裁。 司静航微微一笑,“吃完了再说。” 众人心想也是,要是现在就说了,谁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啊? 再看这家小馆子,大伙也没那么惊讶了。 要是下了岗,一时半会找不着工作,估计五块钱的面,要吃都得想一想。 大概是小饭店里就三种,厨师做饭的速度挺快,没过十分钟,六碗面就陆续上来了。 司静航又要了六个碗,三双筷子。 “这家的面非常有特色,大伙每一种都尝尝,仔细地尝,尝完了咱们再说!” 老师傅听得就是一愣,再看那端上来的六碗面,忽然就悟了。 他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赶紧点头,“哦,哦哦!好来!” 他拿了公筷,先挑了点西红柿鸡蛋面,又招呼同事们。 “大家都尝尝,司总推荐的,肯定错不了!” 是他想错了,厂子里虽然一时碰到困难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哪里就到下岗这一步了? 司总为啥只叫他们生产部的几个人来吃饭,肯定是大有深意的呗! 其余的人这会儿也算是转过了弯来,纷纷挑面进碗,仔细品尝。 最年轻的小伙吃东西最快,他咽下了第一口拌面,眼睛就亮了。 “这个味道真不错!香!” 看着很普通的面条,一点酱料,几粒碎花生,黄瓜丝鸡蛋丝加上一点葱丝,它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中年女员工吃的是西红柿鸡蛋面,这个面太普通了,但凡有点厨艺的,都能做出这么一碗面来,她自己就不知道做过几百次了。 然而这面混着卤一入口,她就感觉到这个面不一般! 酸甜香的味道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配合着手擀面爽滑顺弹的口感,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几口下肚,仿佛空虚的肠胃都因为这一份恰到好处熨贴起来了! 难怪司总叫他们来这里吃饭呢! 她忍不住就睁大眼睛细看,想看看这份卤子是怎么做的? 但除了西红柿软烂一点,鸡蛋黄一点,上头星星点点撒了点白芝麻之外,她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那位最老资历的员工虽然吃得慢,但他一次就夹了大大的一筷子,细嚼慢咽,时不时地还要点点头。 六碗面很快就被吃光了。 面虽然好吃,但这家小馆子地方太小,而且后头又三三两两进来了客人,看打扮,都是才从工地上下来的。 他们要谈事,肯定不能在这儿了。 司静航就付了二十六块的巨款,结完账又带着员工们走回厂子。 这回他们直接去的会议室。 “大家说说吧?吃了这顿饭以后,有什么感想?” “不会还以为咱们厂子要破产了,我这个老总没钱请客带你们去吃小馆子吧?” 众人纷纷发言。 “这家的面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看着没啥稀奇的,可是味儿就是那么恰好,吃到肚子里,感觉就特别舒服!” “那个拌面,实在是爽口!” “司总是不是有了新想法,要做新产品啊?” “咱们要是能出的新产品,能有这个面的五六成,那肯定畅销!” “这怕是难吧?人家主要是卤子好!咱们总不能弄个西红柿鸡蛋和青椒肉丝的料包吧?” “有啥不能的?现在有些真空包装的,就能保鲜!” “那成本太高了吧?咱们方便面现在批发一块多,要是加上真空包装,不得至少三块啊?” “只要好吃,还怕卖不出去?” “我觉得那两个做起来有点难,但是那个拌面应该好做啊!” 司静航笑笑,“大家也都想到了,咱们厂子这么多年,就只有那么几种口味,料包太简单,虽然面好,价格也低,但也只在咱们这一带,老百姓喜欢吃面条,才愿意买咱们的产品,想要走远一点,就太不容易了。” “如果还在从前,市场上的竞争不激烈,咱们还能守成,现在被人打上门了,咱们还不思进取,恐怕以后就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司总,我支持开发新产品!不过现在厂子里有困难,要不咱先开发一种新产品,看看效果怎么样再说?” “我也支持!每次去逛大超市,看着货架上就那么几家,都找不着咱们厂子的,实在是让人气闷,明明咱们的面,口感比那几家都好!” “资金不足也没关系,我还有点家底,我愿意拿出来投进厂子里!” “我手上有三万块,虽然少点,但也是我一点心意……” 司静航就笑了,“不用大伙投钱,研发新产品的钱厂子里还是有的,只是这段时间就要辛苦大家了!” 第98章 厂长老头(10) “咱到了,早就听司总念叨你们要回来这事了……呀,那不是司总?” 司机老朱奉命去接司家大闺女司晓露和两个孩子。 回到司家就快中午了,老朱打开车门,帮着提行李,一抬头就看着司总已经站在了院门口。 司晓露一手牵着大女儿,一手牵着小儿子,看着站在阳光下的老头,眼眶就有点发热,叫了声,“爸!” 司静航穿了身素静的淡灰色针织休闲服,戴了顶棒球帽,本来正在摆弄入户小路两边的盆花,看到老朱的车子,就站起身来,露出慈祥的笑容,朝母子三人迎过去。 “晓露,茉茉,嘟嘟!” 从机场到司家,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司晓露的小儿子困得在车上睡着了,才睡醒一脸懵懂,满头的小卷毛四处支愣着,看着就像是只才破壳的小黄鸡。 司晓露的大女儿六岁多,穿了件小花裙,黑不溜秋,细胳膊细腿儿,一双眼睛不大却贼亮贼亮的,小家伙看到有点眼熟的老头儿,立马自来熟地大叫一声,“姥爷!” 小黑妞跟一枚小炮仗一样,一头扎进司静航的怀里,嘴里已经叽哩瓜啦地说上了。 “姥爷,我是茉茉呀!姥爷这里就是你的家吗?这些花花真漂亮,都是姥爷种的吗?” 司静航穿越好几个世界,这还是头一回跟这么小的孩子近距离接触。 他抱起外孙女,这小家伙虽然看着长手长脚,但份量轻飘飘的,小脸虽然黑,可是一笑露出雪白的牙,特别阳光灿烂的样子。 “是呀,茉茉喜欢吗,这都是姥爷为了欢迎你们,摆在这里的呀!” “喜欢,特别喜欢,我和妈咪,还有嘟嘟都喜欢!姥爷你真好!” 茉茉小朋友的童言童语,冲散了父女二人好久不见的尴尬。 要知道,上一次父女见面,还是在司晓露婚礼上。 司晓露结婚是在国外,原主专门坐了飞机赶过去,但在婚礼上就有点尴尬。 因为新娘子有两爸……原主和白雅纹二婚嫁的那老头。 而且因为新娘子请来的客人都是当地的,天然地跟继父更熟,原主就会几句磕吧的英文,跟大部分人都说不上话,感觉跟个局外人一样。 后来司晓露生了孩子,虽然也视频通话过,但原主不爱去国外,司晓露的孩子小,也不方便回来。 “爸!” 司晓露摇了摇小儿子的手,“嘟嘟,叫姥爷!” 小黄鸡一样的三岁小男孩眨巴眨巴眼,“脑爷?” 司静航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放下小外孙女,又抱起了小男孩。 “嘟嘟好乖!” “坐了这么远的车,累了饿了吧,快进屋,饭都准备好了!” 一双儿女化解了可能有的冷场和尴尬,司晓露笑着点点头,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三代人进了家门,张姐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菜,看到司晓露和两个小孩儿,乐得合不拢嘴。 “晓露你终于回来啦!这可太好了!这是茉茉,这是嘟嘟吧?这也太可爱了吧?” “不知道两个孩子喜欢吃什么,准备的都是晓露以前喜欢的,也不知道晓露的口味有没有变呀!” 张姐在司家也超过二十年了,对司晓露和司晓霜姐妹俩都很熟悉,说笑起来也随意得很。 司晓露笑嘻嘻地同张姐拥抱了下,又让两个孩子叫人。 “谢谢张阿姨,这些菜看着还是那么香,一会儿我得多吃点,这些年在国外,都吃不着这个味儿,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张姐笑得眉眼都眯起来了,司家姐妹俩,这姐姐就是姐姐,说话听着就叫人觉得热乎乎的。 一顿饭吃完,司静航也不急着跟便宜大女儿谈事,先把母子三人赶去房间休息。 给小嘟嘟准备的房间虽然很可爱,但他才三岁太小了要粘着妈妈,所以他就跟妈妈同住。 倒是六岁的茉茉自己睡一个漂亮的房间,抱抱芭比娃娃,再搂住小熊玩偶,在松软大床上弹跳一会,就睡着了。 但小孩子的精力就不一样。 大人还在辛苦地倒时差的时候,茉茉已经醒了,自己换了粉色休闲卫衣套装,跑去隔壁找妈妈和弟弟。 司晓露抱着嘟嘟,正睡得昏天黑地的。 茉茉悄悄地看了眼,就跑去楼下探险。 司静航正坐在书房里,在电脑前工作了一小时,现在是喝下午茶的时间。 看到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司静航就笑了,招招手。 “茉茉来。” 茉茉蹦蹦跳跳地走进书房,好奇地看着司静航面前的茶盘子,伸出一只手指,想去摸那个会吐水的茶宠。 “这是什么?” “这个是茶宠……” 司静航给便宜外孙女演示着怎么让茶宠喝水吐水,茉茉自己试了试,看到大肚子青蛙真的吐了水,笑得露出了小白牙。 “姥爷,你喝的是茶水吗?好香,我可以喝吗?” 司静航倒了一小杯给她,小姑娘尝了一口就皱了眉头,“苦的!” 司静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你长大了再喝。” “小茉茉,要不要跟姥爷出去玩?”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司静航牵起小姑娘的手,同张姐交待了一声,祖孙两个就出门去了。 司茉茉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看什么都很新鲜,街上的人那么多,但都跟她长得一样,都是黑头发,黑眼睛…… 而且好吃的可真多呀! 司茉茉左手一包糖炒栗子,右手一支甜筒,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奶茶由姥爷拿着,感觉很快活,根本不想回原来的地方了。 祖孙俩游逛着来到一个大广场,这广场上可太热闹了……东边是放着音乐的小型儿童游乐场,西边是个轮滑场,南边一群大妈们翩翩起舞,北边是喷水池,这会没喷水,一群老大爷们,就坐在池子边上,闲聊胡侃,时不时地再瞄上几眼大妈们。 司静航虽然是个喜欢独处的家伙,但他经历实在太丰富,而且有迅速融入各种小团伙的天赋,所以只要他想,就能跟大部分人变成自来熟,这个场地他早就来过,而且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开端,但没想到因为小孙女司茉茉,压根不用他老人家出马,祖孙二人毫无任何困难地受到了广场上所有小团体的欢迎。 司茉茉在游乐场上骑着旋转木马跑了三圈,成功地认识了两男两女共计四个小伙伴,并且还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姥爷。 下了旋转木马,司茉茉又玩了二十分钟的轮滑,花式炫技吸引了无数眼球和掌声,走的时候还有小朋友问明天是不是还来? 转了圈来到广场舞团队,大妈们整齐的舞姿也吸引了司茉茉,司茉茉完全不认生地跟在舞团边上蹦跳,小女孩跳得又欢快又可爱,大妈们纷纷夸奖并且向她姥爷表达了羡慕。 大半个场子跑下来,这运动量那是杠杠的,司茉茉从姥爷手里接过没喝完的奶茶,和姥爷一起坐在喷水池边上看飞起落下的鸽子。 “这是你孙女?这小丫头真活泼真精神啊!” “是啊,闺女家的大丫头,不认生!” “几岁啦?明年是不是要上小学了?学校找好了吗?” “上没上培训班啊?” “我看小丫头有舞蹈天赋,得好好培养!” “哈哈哈,只要她自己喜欢,就给她报班!学校还没想好上哪个呢?不知道咱这边哪家小学好啊!” 家长里短,儿女孙辈的各种事一唠,司静航就跟好几个退休老头加了微信,并且知道了广场舞队的势力分布和活动意向。 “看到那个红棕卷头发的大姐了吗?人家不光是领队,还是咱这儿的视频红人儿呢!” “你来的少,没见过她玩直播,别看快六十的人了,时髦着呢!” “看着了没有,那个戴墨镜的高挑个大姐,那也是个人物,咱兴宁电视台还采访过她,人家是专业的舞蹈老师,退休以后光是各单位请她排舞蹈都请不过来。” “穿黑衣裳小红裙的那一拨,都是三中的退休老师,穿民族舞裙的那一拨,都是从农林局退休的,还有最边上那一伙跳拉丁的……” 司静航搜集到了足够的情报,带着小孙女悠悠然地回了家。 司晓露和儿子还在睡,司静航也没让叫醒她下来吃饭,让张姐给母子俩留了饭,就带着小孙女一起吃晚饭……就这半天的工夫,他从小话痨司茉茉嘴里套出不少母子三人的事儿。 司晓露离婚的原因并不稀奇,就是老公有了外遇。 这老公不光有了外遇,外遇对象肚子里都怀上了,这也是为啥司晓露能顺利地拿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司静航找到原主的记忆,原主去参加过婚礼,见过大女婿,就觉得这女婿看起来油头粉面,不大牢靠,果然这门婚事都没过七年之痒…… 司静航觉得便宜大女儿应该会多歇上几天才能倒过时差来,没想到,第二天司晓露就早早地坐在了餐桌边上。 “爸,咱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幼儿园?我想让茉茉和嘟嘟他们进去多适应一下这边的环境。” 茉茉的双语说得好,能无缝自由切换,嘟嘟还小嘴笨,两种语言都说不大好,就得去大环境里多学学了。 司静航昨儿打听到的信息正好派上了用场,吃过饭就打电话过去联系。 不用考虑学费,选择的范围就更大,很快就联系到一家不错的双语幼儿园。 父女俩坐上老朱开的车,亲自去幼儿园实地考察一番,觉得还不错,就交了订金,准备第二天就送小姐弟俩都来。 “爸,下午我跟你去厂子看看吧?” “好啊,现在厂子里正在研发新产品,你来正好可以分担些活儿。” 听到便宜大女儿的话,司静航似乎能感觉到心底冒出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这大概还是原主的情绪残留了。 原主的两个女儿都精致聪明,尤其是老大,还出国去名校留学,毕业了找了个不错的老公,两个人一起合开了个电商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 原主确实也觉得自己这点事业,有些不值一提,不高大上了。 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认可他这份事业,能发扬光大的。 如今大女儿婚姻受挫回了国,老司家反而后继有人,这也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事儿。 第99章 厂长老头(11) “你,你们要买我家的配方?” 这会不是吃饭的点儿,小饭馆的老板娘正托着孩子的两个胳膊,让孩子学走路呢。 听了这帮来人说的话,还是没大明白,满脸懵懂。 “对,我们觉得你家的三种面条的卤味道不错,想买回去大批量生产,所以就跟你们买配方,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 老经理来的时候特意也换了身衣裳,参考风格就按着那天司总领他们来吃饭的时候那样,不是摊上的就是山寨的,总之就是极其接地气,极其随意,来个活儿就能去扛大包那种。 其实他们一开始也想着不用买配方,就吃过之后,回去琢磨琢磨,用各种料自己试着还原一下来着,但试了几天,始终不是那个味儿。 这不,司总就让他们来跟小夫妻谈买配方了。 “喔喔,啊啊!咯咯!” 老板娘还没答话,她扶着的宝宝就先显示了下存在感,把还摸不清状况的老板娘给叫醒了,赶紧抱着娃站了起来,“您先坐啊,我去叫老公过来。” 没一会儿年轻小老板就赶过来了,这人头发蓬乱,脸上还有压出来的印子,显然正在睡觉呢……小老板抹了把脸,接过了老经理递过来的烟,简单地寒喧了两句。 “……我倒不是不想卖,但是我们两口子就指着卖面条挣钱,卖了配方,我们不就没有营生了么?” “不,不是,只是把配方卖给我们厂,让我们也能生产同样口味的方便面,这个不影响你们卖饭的!” “这样啊……那您先等等,我跟我老婆商量下。” 小老板拉着老婆出了屋子,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叽叽咕咕一阵,这才进屋来。 “行吧,卖就卖吧,不知道你们能给多少钱,钱太少了我们可不卖啊!” 老经理笑了下,从自己胳膊下夹的黑色儿真皮山寨包里头翻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我们厂是咱兴宁几十年的老厂了,最注重名声,在这方面不可能坑人,市场价是个多少,肯定也是给你们多少的,这是我们准备的一份合同,上头都有价格,你们看看,这个价行不行?行的话,咱就签了,我接你们去厂里当老师教学。” 小老板把右手的烟交到左手上,拿着那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初中毕业,看个合同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有点费脑。 老经理看他看了半天还在第一页,就提醒了下。 “前头这些都是您同意了价格才实行的,价格在第三页,您要不先看第三页,价格说定了,咱们再说其它……” “哦?哦哦!” 小老板又把烟叼到嘴上,两只手齐上,翻了两下才翻到第三页。 老经理给指了指位置。 “您看这里。” 小老板的目光就定到了那个价格栏上了。 他先前还没怎么当回事,这买配方能给多少钱,几千?撑死了一万呗! 当然了要是有一万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一天最多也就挣两百块,整月不歇也才六千。 “五,五万?” 小老板的眼睛刷地就亮了。 五万啊!顶上他们两口子一年挣的钱了! “没错,一个配方五万,三个配方十五万。” 小老板惊了下,嘴上的烟都掉了下来。 还好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这才没掉到合同上。 老板娘抱着娃的手都抖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十五万! 再添点就能凑够首付买房了啊! 要是不答应那就是个憨憨吧? 下午时分,这一家三口,都来到了方便面厂。 这个厂就在附近,他们有时候也会路过,听说里头的福利不错,但他们是从兴宁偏远的山村里进城打工的,没学历,也不认识什么人,更没听说厂子里招工,所以就没多想。 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有一天,能大摇大摆地被邀请进厂子里,食堂的整个大厨房都归他们用,旁边还有不少跟他们学手艺的学员呢? 小老板从面粉箱里勺出了一斤多的面粉,开始和面。 这面一上板子,天天跟面打交道的他就点点头,“这面好,是今年的新面!” 新面的手感口感,那都是不一样的。 如今市面上想要弄到一点也不掺东西的当季新面,还得费点工夫。 像他和老婆两个开的饭店,都是从老家带来的面,除了他爹妈自己种的,还有亲戚家的,所以用得比较放心。 他也买过司家面,吃着司家面条的味道就比别的方便面好,如今看来,还真是不一样! 他在那儿和着面,几个老师傅按着小老板的指点洗切着新鲜的蔬菜。 老板娘洗了手,准备做卤子,几个年轻女员工帮着哄她家的娃娃,小家伙手里抱着一管儿童酸奶,正嘬得滋滋有味。 没多一会儿,十几份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经摆上了长条的餐桌。 面条的前方,摆着三大盆香气扑鼻的卤子。 “来来来,大伙都尝尝!” 司总发了话,才有老师傅第一个动手。 司晓露笑嘻嘻也拿了碗,盛了一点卤子,先递给司静航。 “爸你真有眼光!这隐藏在小店里的美食,都能被你发现!” 司静航微微笑着接过了碗,“这就叫机缘巧合了。” 事上哪有巧合,不过是他用爬虫程序在网上按着一些关键词搜到的结果罢了。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那都得是几十年打出口碑的老店啊。 像小夫妻俩开的小馆子,一般都是民工们去吃的,民工们一般都是管吃管住的,偶然去吃上一回也是改善生活,哪怕味道再好,也就是觉得值那个价钱而已,没那个闲心去拍什么小视频和写软文,当然了,就算拍了写了,也不可能有流量。 司静航就是在一个本地贴吧里看到的这家夫妻店的信息。 发贴的是个偶然走错路的外地人,路过这家小店,正好饿得前心贴后背,就进去吃了碗面,当时饿得不行,只想着快点填饱肚子找到地方,等到终于找着了要去的地方,忙活完了以后一回想,就觉得小馆子里的面条美味了,就随意上贴吧提了一嘴,但贴吧上混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兴宁这种小城市?所以有那么十几个浏览量,在网络世界里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水花儿。 司静航按着那外地人说的位置一查,还真发现了这件小馆子,再一尝味道,以他吃遍全世界美食的敏感味觉,立马就感觉出不一般,这才有了今天请夫妻俩当师傅教配方的一幕嘛。 几十碗面,没多大会儿就被众人风卷残云给吃光了。 司晓露摸摸肚子,那个爽口美味的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而吃进去的食物,却似乎被胃肠欢乐地接收了,只觉得异常顺服。 吃多了甜食会腻,吃多了大荤会油,吃辛辣的肚中火烧,能让肠胃也舒服的食物,实在是不多见啊! 她刚准备回国的时候,虽然说是要来帮忙,但其实也没觉得这个小厂子会有多少前途,只想着要尽量维持住。 但如果真的能把这三种口味做出来,她觉得前景一定不可限量! 她是真的小瞧了她老爸了! 就算她没回来,她老爸也能打个翻身仗的! “真是太好吃了!” “三种面我都喜欢,我一个九十斤的人,居然吃了三碗面!还不觉得撑!” “咱们厂子要真能推出这三个口味,我觉得光我一年就能干掉十来箱!” “还是老总眼光尖啊!” 员工们赞不绝口,而且就那些被吃得一点不剩的空碗和空盆,也能说明问题。 嘴上可以拍马屁,肚子却很诚实。 司晓露看着坐在一边,笑容腼腆的小夫妻俩,脑中忽然灵光闪现。 “爸,我有个想法……” 司晓露拉着司静航到没人的地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司静航点点头。 “我觉得可行。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司晓露想到的是,如果司家面出了新产品,一下子就走红大卖的话。 那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们,肯定会跟风模仿啊。 甚至很有可能,也找到这小两口来买配方。 虽然他们跟小两口签了协议,买下了独家配方。 但食品配方这东西,又不是药品配方那么容易保密,早晚有泄露的一天。 而且看小两口的经济状况,也是缺钱的,就算挣了十几万,那也没有发财致富,如果有重利引诱,很难保证不受诱惑啊! 因此,司晓露就根据小两口的信息,想了个两全之计。 小夫妻俩带着娃从方便面厂出来,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咱,咱,钱就这么到手啦?” “那还能有假?要不,我再给你看看手机短信上的银行余额?一下子就多了二十万!跟做梦一样!” “是啊,我也觉得跟做梦一样,回去跟旁人一说,他们保准不信!” “可别说!你可别这么大嘴巴!你就不怕别人来跟你借钱啊?” “那总不能连亲爹亲妈也不说吧?” “你不会少说点?就说三个配方一共挣了一万块?” “那要是只挣一万块,咱们就回老家了,听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吧?” “怎么不像,咱挣了一万块,又认识了个大老板,大老板听说咱村的风景好,非得给咱投资,让咱在老家开个农家乐,大老板到了春天和秋天的时候就要来玩,这不是挺圆乎的么?” 老板娘凑过去,在她家娃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小亮,咱家有钱啦!给你在城里买个房,等你长大上学了,就能进城住啦!” 她听着人家那个女经理给规划的,心花都朵朵开了。 买哪儿的房子合算,首付多少,期房什么时候交房,学区划在哪儿,能上哪儿的学校,那可真是一套一套的,让她一下子觉得前景都亮堂堂的! 小夫妻俩欢欢喜喜的,当天就在小饭馆的窗子上头挂出了暂停开业的破牌子。 第二天,女经理真是说话算数,还真的亲自开着车,送他们去看房,还帮着参考了户型。那房子已经修了半截,明年冬天就能交房,到时候装修半年,晾味半年,他们就能在后年年底住进去啦! 买完了房子,小夫妻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去开农家乐了。 开农家乐不用多少本钱,房子都是现成的,也就是稍微收拾一下房子,多准备些新的床上用品和餐具就好……人家女经理一出手就给了五万,足足的了! 要不是钱是真到手了,他们哪能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挣到钱了,他们可以分五年慢慢还了这些本金,赔了的话就算是女经理的……都说成这样了,傻子才不干呢! 司静航对便宜大女儿的办法还是挺认可的。 不过还是故意问了些问题。 “你把这两口子忽悠回老家了,万一他们挣不着钱呢?” 虽然五万本金不会收回来,但人家两口子在外头开小饭馆,一年也能挣六万呢。 司晓露笑了,“不可能挣不到的,不说我会找公众号给他们做宣传,就算是咱们厂子里搞团建,一年组织两三次,都够他们挣几万块了。再说守在家里,不比租住待拆屋的环境好么?” 第100章 厂长老头(12) 关键配方有了,这新料包很快就研发出来了。 司晓露做商务多年,人脉很广,就找了做设计的朋友,给设计了一系列三种全新包装。 这个包装司静航看了,也暗暗点头。 整体的风格是新国潮风,暖色调的碗面图案,让人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爸,虽然刚刚投产,但咱们是不是该早点把广告给做起来了?” 司静航就问,“你有什么想法?” 司晓露早已经想好了,侃侃而谈。 “现在传统媒体已经没落,咱们主打传统创新风,没必要在那上头花冤枉钱,就在xx视频网上的美食节目,做个开屏广告吧?然后咱们再开一个网上官方旗舰店,再买个推广吧。” 司静航就笑了。 “你这个想法虽然不错,但其实并不符合司家面的实际情况。” 司晓露有点不服气。 “为什么?” 她在国外做了这么多年的电商,对国内的同行也一直有关注,自认是站在时代前列的,做商品推广一向是她的强项啊! 该不会他爸还打算在什么报纸,电视台,车站这些地方打广告吧? 又或者跟从前一样,压根不打广告,想光靠口碑硬扛? 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三五年就要大变样,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司静航笑眯眯地,“司家面只是个小厂子,目前产量不高,而且厂子的生产模式,也限制了最大产量。所以假如咱们开了网上旗舰店,又花大价钱买了推广,销量上亿了,咱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货?” 司晓露想到这一点,也有点哑口无言了。 她爸说的也是,司家面只所有比别家面好吃,就是因为面好。 而她们本地因为气候水土,生产出来的面粉品质很好,厂子一直都用的是当季新面,但本地面粉产量有限,去外地收购一个是来不及了,二是不能保证原材料的质量啊! “所以我想的办法是,先占领本地市场,再慢慢地向外地渗透!” 现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开放,变化剧烈的时代。 过去要想把货品铺向全国,那得在各地联系代理商,搞什么一代二代,建立自己的运输和营销体系。但各地的情况都不一样,还常有地方保护,外头的的商品想要进去打开市场,那简真是要让人挠破头皮的麻烦事。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网络电商一搞,只要质量好口味佳,司家面这样的特色风味食品,能卖到全国各地,甚至出口也不是不能想一下。 “那本地市场要怎么占?爸你不会是打算让人在大街上发传单吧?” 司晓露一想那个画面,就想抚额。 “你爸我过去虽然曾经那么干过,但那会儿不是没钱么?” “现在虽然资金还是有些紧张,但做个本地小广告的钱还是有的。” 司晓露怀疑地看着她爸,“什么本地小广告?” 司静航微微一笑,“现在还是新产品才投产?小广告这一块儿先由我来,要是我做的没效果,再按着你说的来,怎么样?” 司静航的心态就特别平和淡定。 新产品的口味放在那儿,只有迟红和早红的区别。 既然这样,他不如尝试一下自己的玩法。 司晓露这次回来,就发现她爸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又被司晓霜给气到了,这才导致的变化吧?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老爸的。 起码家里和厂子里,都看不到堂哥了,这让人无比的顺心。 所以老爸想做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反对。 “嗯,那我就试目以待老爸的杀手锏了。” 司晓露盯着生产,核算了新产品的成本,定好了价格。 宣传部的人被司静航给一锅端了,这个营销和推广只能找销售部门了。 司家面的销售部门的员工们,还是过去那一套旧的想法,让他们按着司晓露的意思去写推广文案或者策划活动,那也的确是为难,司晓露有教他们的工夫,自己也能搞出方案来了。 她是不觉得她老爹能想出多有效的办法来的。 比如说去超市做活动,去小区做赠送什么的,效果可能会有一些,但那些都成效太慢了,反正时间还有的是,她爸的办法不行,她这些就可以后续跟上。 但司晓露就看着司静航这段日子,不紧不慢的,天天吃过早饭也不去厂子,就在那儿悠哉地喝起了茶,再去院子里浇浇花,剪几下草,偶然下午去趟厂子也就是打个转就回来了。 到了周末,司静航就领着司茉茉出去溜弯了。 她爸这不像是在打地方小广告,反而像是提前步入了退休带孙生活! 司晓露就把司茉茉叫过来,跟女儿打听她姥爷的事儿。 司茉茉记性好着呢,玩了什么吃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于是数着小手指,小嘴吧吧的。 “姥爷带着我去逛街啦!” “做了什么……嗯,我们一起吃了小蛋糕,还有糖葫芦,坐了摇摇马,玩了滑轮,还在喷水池边上喂了鸽子,去跟好几位漂亮奶奶一起跳了舞……” 司茉茉说着说着,意犹未尽,给她妈妈来了段即兴演出。 司晓露都看愣了! 还别说,她闺女跳的这个,还真挺好看的!小手小脚配合着扭腰摆胯的,节奏感贼强! 诶,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漂亮奶奶! 她爸这是想发展第二春了? 从前的第二春没发展成功,被司晓霜给搅和了这个事,她是知道的! 这是司晓霜不在,所以第二春又来啦? 司晓露想了想,又接着打听。 “几个漂亮奶奶?她们都是做什么的呀?她们跟你姥爷说什么了,你听见了吗?” 其实她也没报啥希望,能打听出来啥的,毕竟,真想搞对象,谁会傻得在小孩儿面前啊? 然而司茉茉不愧是司茉茉,张嘴就来。 “赵奶奶是舞蹈老师,好厉害哒!” “杨奶奶是领导,哦,不,领队,好多的老奶奶都听她的!” “李奶奶她们的裙子,呐,有这么长,闪闪的,特别好看!” “姥爷邀请赵奶奶他们来玩……” 司晓露就震惊了。 一次邀请三位漂亮奶奶来家里玩,这是要广撒网吗? 她是知道她爸能苦干,会挣钱的,但她不知道,这老了老了,她爸还能耐了,还暴露了海王的隐藏属性了? “那你知道是哪天吗?” 司晓露觉得她是不是得亲眼观察一下啊。 “嗯……” 司茉茉歪起小脑袋,努力地回想。 然而司茉茉还没想起来是哪天,司晓露的手机就响了。 司晓露一看是司晓霜的。 她嘴角就忍不住抽了下,她现在是真不想接她这个妹妹的电话啊! 司晓霜本来在海城,那过的绝对是白富美的精致日子。 自从跟亲爸闹翻了,她住的大豪斯被老爸给卖掉补窟窿,而且一毛钱生活费也不给她打了之后,司晓霜就掉进了苦水里头喽! 司晓霜过得不好,她跟男朋友诉苦吧,诉多了男朋友的脸色不好看。 而司晓霜的闺蜜呢,都是塑料姐妹花。 比司晓霜家更有钱的呢,觉得司晓霜小城暴发户家出来,层次太low,司晓霜翻车,只会更鄙视。 不如司晓霜家有钱的呢,早就看不惯司晓霜天天炫富凡尔赛了,看着司晓霜过得不好,那一个个就心里乐开了花! 司晓霜可不就只能打给白雅纹和司晓露诉苦了么? 但白雅纹知道司晓霜和司静航是为啥闹翻的,白雅纹也觉得司晓霜的脑子得冷静冷静,回复正常,接到司晓霜的电话也就是嗯嗯啊啊,同情是有的,建议是没有的,金钱支援那是不可能的。 司晓霜,这个原本的白富美,从前压根就没意识到打越洋电话的话费是挺贵的,如今经济困难了,手机欠费了,这才猛地意识到,原来她连越洋电话自由都没有! 于是司晓露就成了司晓霜的情绪垃圾桶了。 “姐!呜呜呜呜……” 司晓霜一上来就惊声大哭,把司晓露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晓霜?” “呜呜,屋子里有蟑螂!有好多的蟑螂啊!救命!” 司晓露松了口气,嗨,她还以为什么事呢! “没事,别怕,你去买点杀虫剂,喷一喷就好了。” “哇!可是我害怕啊!这个房子怎么这样!怎么这么脏啊!天呐,这还怎么住人呀!” 司晓霜的声音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原先的房子都有钟点工定期清洁的,她什么时候见过蟑螂啊? 而且不光是蟑螂,她还见着了肥白的大虫子,一涌一涌的,她都要吓死了! “这种出租的房子,打扫不干净,有食物暴露在外头,是很容易招虫子的。你不敢杀虫子,叫你男朋友干呗!要男朋友是干嘛使的?不就是这个时候上的么?” “可是张晨不在啊!他最近工作特别忙,天天加班,很晚才能回来啊!” “那就找个杀虫公司上门清理啊!” “很贵的,一次就要好几百啊!” “好几百很贵吗?司晓霜,你的工资不也有一万吗?” “一万能干什么啊,光房租就得六千!” “不是,房租还要你付吗?” “房租是张晨付,可是我这一万要买菜做饭日用开销,自己都不够用!” 司晓露默然了一会儿。 “晓霜,你现在知道了吧,你以前能过得精致舒服,不是因为你男朋友,是因为爸。” “司晓露,你够了!” “妈都被你给抢走了,你还不知足,带着孩子回来又讨好爸,还把孩子们都改姓司,你倒是讨了好,就专门坑我!” 司晓露又好气又好笑。 “你在想什么呢?你要想讨好,有谁拦着你了吗?你不乐意让我专门讨好爸妈,那你也来啊!你现在跟爸承认错误,爸让你孩子姓司你答应不就行了吗?” “我就不!我偏不低头!” 司晓霜大叫着把电话给挂断了。 第101章 厂长老头(13) 被司晓霜一打岔,司晓露也忘记了问漂亮老奶奶们什么时候来家里做客的问题。 她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司静航施施然地从楼上走下来。 “晓露,明天早点去厂里。” “嗯?” 司晓露愣了下。 “明天我的宣发就开始了!” 司晓露就愣了,“在,在厂子里?” 不是,宣传能在厂子里吗?自家厂子里头有啥可宣传的? 司静航点点头。 “没错,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 司晓露一看就知道这老头是卖关子呢。 不过好歹是冲淡了司晓霜带来的烦恼了。 第二天的早上,司晓露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就去吃早餐。 但她爸在早餐桌上也就算了,司茉茉居然也来了。 司茉茉上幼儿园的时间可不是这个点啊! 司茉茉看到妈妈看她,露出小白牙,笑了。 “妈妈,今天我也要跟着姥爷去厂里,看活动!姥爷已经给我请了假了!” 司晓露看向司静航,司静航点点头。 “没错,今天厂子里很热闹,带茉茉去玩。可惜嘟嘟太小,不然也能带上他。” 司晓露哭笑不得,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她爸还这么喜欢孩子呢? 一家三口坐着老朱的车来到厂里。 司静航下了车就没往里走,而是让司晓露带着司茉茉先进去。 “我得在这儿接人,你们先进。”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一个个的电话打了出去。 司晓露就挺好奇的,也没走。 就在一边嘀咕着,“这是在接谁啊?” 结果让司茉茉听见了,“我知道,这是在接漂亮奶奶她们!” 司茉茉也想凑热闹呀,她也不走。 司晓露愣了,头生黑线,“漂亮奶奶?” 不是吧,她爸谈恋爱还要到厂子里来? 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信息,司晓露更好奇不肯走了。 大概等了能有十来分钟,就看着一辆大巴车悠悠开到了厂子门口。 车门一开,下来了能有三十几位…… 好一片花红柳绿! 头戴花丝巾,大墨镜,小红帽,花裙子的老太太们,高矮胖瘦,嘻嘻哈哈,站在那儿,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司晓露看看她爸,再看看司晓茉,她就把女儿拉到一边去,低声问,“你不是说三位漂亮奶奶吗?” 司茉茉挠挠头,“是呀!” 她也不知道呀,明明姥爷是跟三位漂亮奶奶说的呀! 司晓露这会顾不上司茉茉了,因为她看见她爸,已经笑眯眯地迎上了那一群花红柳绿。 她也赶紧迎了上去,帮忙招呼的同时,也看看她爸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司,我们可没来晚吧?” “正正好好!欢迎啊!大伙快进来吧!” 一位皮肤白皙,烫着红棕色儿大卷的阿姨,手里举着个什么,笑着跟司静航打招呼。 这位就是赵阿姨,退休的专业舞蹈老师。 赵阿姨转过头来,招呼着众位老伙伴,“好啦,咱们到啦!这就是司家面,咱们兴宁自己的方便面厂,有快三十年的历史,是咱们兴宁人忘不了的家常必备!” 她一边说,一只手还举着个什么东西。 司晓露这才看出来,原来赵阿姨举着的是个手机稳定器……人正直播呢! 司晓露下意识地离远了点,免得入了镜头。 花红柳绿的阿姨们进了厂子,原本寂静的厂区一下子热闹起来。 一些听到动静的员工们都探头张望。 财务室的杨小琴趴窗上占据了个有利地形,一边还人声播报。 “哎!这些退休老太太可太精神了!” “要是我退休也能这样就好了!” “开始跳舞啦!哇!这跳得也太好了吧!这么专业的?” 所有的窗户上都趴了观众……就在十分钟前,全厂的员工们都收到了通知。 今天厂里请来了本地的社区阿姨们来做客参观,让大家都表现出欢迎的热情,饱满的精神! “快看,还有在直播的诶!” “咦,这直播的好像有点眼熟!” “是有点眼熟啊!我好像还关注了,等等我查一下啊!” 虽然是上班时间看小视频,可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抓到摸鱼,在手机关注列表里,还真给找着了。 “看看,是不是!是不是?舞蹈人赵姐?” “呀!还真是!我妈好像天天都看她发的小视频呐。” “我看看,哟!一万个粉丝!能算得上小网红啦!” “怪不得司总请她们来,会不会是直播带货?” 员工们讨论到这儿,都特别兴奋。 他们可从来没想过,方便面厂也能赶一把潮流啊! “没想到咱们司总这么新潮啊!” “看你们说的,别说司总了,就我家里爸妈,人家天天看小视频,新闻知道的比我还多呢!” “呀,那咱们厂是不是要飞了?” “生产部和销售部他们这些天都忙忙叨叨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还保密呢!” “不是,就算直播,那这位,也就一万个粉丝啊,这恐怕不行吧?人家那些网红好歹都有几十万上百万粉丝,带货能力才强啊!” “唉呀,你们也不想想,那大网红得开价多少啊!就咱们一包方便面赚个几毛的,而且产量又不高,也犯不上请大网红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而阿姨们的阵地已经转移了。 “朋友们,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司家方便面厂的生产车间……” 阿姨们好奇地趴在玻璃墙外头,几乎是齐刷刷地把手机对准里面拍拍拍。 “嗯,我原来以为咱们本地的方便面厂,肯定是比较简单的那种,没想到啊,这一来参观,还挺现代化的……你们看,里头操作机器的工人,穿得都挺正规的,连个脸都不能露出来啊!” “哈哈哈,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品尝他们的新产品!亲们可千万别走开啊!” 坐在喷水池边上的大爷们,既不看鸽子,也不看游乐园和滑冰场,而是齐刷刷地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瞧着,一边还张大了嘴傻乐。 “诶,你们刷礼物了没有!赶紧刷起来!” “刷了,我刚刚刷了一束鲜花!” “诶,你们谁过来教教我,我这个礼物怎么送不出去呀!” “哎哟,你进的这页面就不对!那天老司不是都教咱了么?” “还是人家老太太们美滋滋啊,这车接车送的,还能参观,还能吃好吃的!” “咱们也不赖啊!我成天就见我那败家子孙子给什么主播刷礼物来着,这次我也赶一回时髦!” “哈哈哈,这花钱的感觉是真不赖!” “那可不,尤其这钱还不是花的自己的!” 就成天跟他们唠嗑的那个老司,居然说他家的厂子不行了,要找人帮忙。 这不,就请了赵老师她们去给添人气,还让赵老师开直播,怕人气不够,还一人给他们这些老头们发了三百块的红包,让他们在直播间刷礼物。 老头们本来还有人想要眯下一点来着,但是老头们之间也有竞争啊。 一看旁边的人刷得不亦乐乎,他们也争先恐后地戳戳戳。 万一让赵老师看出来谁小气,谁磨叽可怎么办? 再说这个直播可不光是赵老师一个老太太在看呢!老太太们也盯着呢! “大家看啊,这个就是司家面的新产品了。” 几位衣着靓丽的阿姨们各举着手上的新品面,凑到了镜头前。 赵阿姨转回头找着司静航,“老司,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吃了一辈子面的,都有个刁舌头,你家的老款面我们都吃过,面不错,料一般,价格便宜,但这个新产品么,你既然请我们来试吃,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啊!好的坏的都要说的!” 只在镜头里给个侧写的司总笑眯眯地,“没关系,你们随便评价,心里怎么想的怎么说就是了。这些新产品以后也是要到消费者手里的,他们跟我老头子又没交情,到时候吃了不喜欢就不买,吃亏的不还是我吗?” “对,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好,那咱们就开吃啦!” “干杯!” 众位阿姨们坐在食堂的椅子上,人手一碗泡好的面,同时开吃的时候的场面,特别的热闹。 就连司茉茉小朋友,也凑热闹的坐在旁边,抱着个小碗嗦着面。 “这面……” 一位阿姨突然停下了。 司晓露紧张地问,“阿姨,是哪里不对胃口吗?” 阿姨就笑了,“不是,我感觉这面,都快赶上家里做的面了,味道真不错!” 旁边的阿姨们就纷纷发表起了意见,“是啊!这新产品真不错,不光是面好,这料也好啊!” “我这都吃了一碗了,都没觉得腻!这个柿子汤真好喝!” “是不是还能再吃别的口味啊!我再尝尝那个拌面!” 司晓露赶紧让员工帮忙把面分成小份,“都可以尝的!” 三种口味都试吃完毕,赵老师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这回的新产品,确实口感不错,虽然我现在都吃的是营养餐,很少吃速食品,但如果碰上自己不想做饭或者是在路上的时候,备上这样的几包还是挺合适的!” 而此时的弹幕已经刷了起来。 “666,无意中点了进来,哈哈哈,没想到是一群漂亮阿姨在嗦面啊!” “虽然知道阿姨是在恰饭,但居然挺想跟着试一试的嘛!” “不是,阿姨你是在直播带货诶,这都没有链接的呀!” “是不是忘记放了?赶紧啊!” 赵老师对着镜头比了个心,“朋友们,我们直播是不带货的哦,为了保证客观评价,所以是不会放链接的,大家如果想要试一试,就上某宝去搜他们家的旗舰店吧!” 接着赵老师就把镜头转向各位试吃完的阿姨们。 “我觉得挺好的,比市面上其它的面好多了!尤其是这一种,味道特别符合我们兴宁人的喜好啊!” “是不是真话啊!要客观评价啊!” 赵老师故意多问了几句。 “保证客观哦!你看我连汤都喝光啦!” 跳了舞,参了观,吃饱喝足,一人还得了一小箱的赠品,阿姨们上车的时候更快乐了。 诶呀,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活动该多美呀! 司晓露和老爸一起,把阿姨们送上车,再目送大巴车远去。 手机提示音一响,司晓露打开手机,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天呐,爸,你太厉害啦!网店里到现在已经销量过万啦!” 销量过万,尤其是方便面这种总价低的,其实算不了什么,抛开成本,也就是赚了两万来块钱。 司晓露没结婚的时候,过万的衣服都有好几件了。 但问题是,这是全新的产品,压根还没发力打广告,只是请了一群广场舞阿姨啊! “爸,你给这些阿姨们多少活动费啊?” 司静航斜眼瞅她,“什么活动费!都是朋友,谈钱多庸俗啊!我就是赞助了她们三个队一队一台音响,一身新服装而已。” 第102章 厂长老头(14) 下课铃终于响了,一群一群身穿蓝白相间宽松运动服的初中生们,如同出圈的饥饿小羊,蜂拥着冲出各教室,直向食堂冲去。 英才中学的食堂就跟大多数的学校食堂一样,饭不咋地,可去晚了还没有! 五分钟后,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才拎了个小包慢慢悠悠地从教室出来。 小胖子走进食堂,东张西望,就看到他的几个同学冲他招手。 “这儿呢!” 小胖子走到几个同学占的饭桌跟前,把手里的小包放下。 “小刚,你带的什么好吃的呀?今天这么不慌不忙的?我们都跑来占位子,你还得抽空做两道题啊!” “就是,好吃的见面分一半!” 现在的男同学啊!都是嘴上说着不学不学,其实都是在背地里用功的心机boy! “没啥好吃的,今天我妈出差了不在家,我在我奶奶家顺了几包泡面,就拿来了!” 小胖子不爱吃食堂里的饭,更不爱吃方便食品,但让他跟一大帮子人争抢着打饭,他更不乐意,往常都是他妈妈给准备带的饭的,用开水泡一下就能吃。 但他妈不在,他就只好带泡面了。 “嗨!泡面呀!” 本来还暗挫挫地打算从小胖子饭盒里挟点好吃的,一听是泡面,几个小男生都失去了兴趣。 小胖子从包里拿出饭盒和泡面,正无聊地啃着快餐盘里乌黑土豆的男生眼前一亮,抢过泡面来看了眼。 “这是什么新牌子?” “咦?司家面?” “不是吧,司家面不是就那么三种,万年包装都不带换的吗?” “是不是山寨啊?” “不能吧,要山寨也是山寨那些大牌子啊!” “哈哈哈,司家面就一块五毛一包,山寨它,能挣着钱吗?” “那就是司家面的新产品?” “没听说啊,不过管它呢,小刚不是要吃吗?让他当小白鼠试试看!” “你们还别说,这个包装,还挺好看的嘛!我喜欢!” 小胖子从小伙伴手里抢回自己的泡面,撕开包装,把面和料都放进饭盒里,再端着饭盒去接了开水。 面泡上还得等一会儿,小胖子就坐在那儿,从包里摸出一管酸奶吸溜。 “小刚,要不,来块土豆?” 一小男生挑起盘里的黑土豆,贱贱地撩拨。 食堂的大师傅也是厉害,做啥都一个味,一个色儿。 “我这儿有菜花!” “我这儿有肥肉!” 小胖子翻了个白眼,约了一声,从包里摸出了本英语小册子看了起来。 小伙伴们都齐齐翻起了白眼。 又来了!这个心机boy! 坐在小胖子边上的男生忽然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顺着味儿就看到了泡面的饭盒,再一瞅小胖子还在那贱贱地看英语单词,就伸出自己罪恶的魔爪。 盒盖一掀,香气扑鼻而来。 “咦?真是泡面啊?这还挺香的呀!” 司家面他也吃过,面虽然吃不腻,可也没啥香味呀! “哇,看这个颜色,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啊!” 啃肥肉菜花的男生也斜眼瞄过来,一只手蠢蠢欲动。 小胖子刷地抱住自己的饭盒,“一个泡面而已,就是垃圾食品!” 不过他话是这么说,可迫不及待伸进去的筷子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第一口混着青椒肉丝的面下肚,小胖子的眼睛刷地就亮了,下筷子的速度瞬间加快。 “不是,小刚,这面什么味儿啊?你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啊!” “兰哧,不嚎吃……” 小胖子嘴里塞着面,含糊地发给了下意见,可吃面的速度却更快了。 “切!这是不嚎吃的速度吗?” “你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眼球!” “兄弟们,上!” 三双筷子,快准狠,硬是从小胖子的急速度里头抢出了六条面! 第一个把面放进嘴里的男生咂了咂嘴。 第二个男生吃进去两条面,又看向小胖子的饭盒。 第三个男生就疑惑了。 “这个面我怎么没见在哪儿有卖的?” 小胖子痛定思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所有的面都给塞进嘴里了。 饭盒里只剩下点汤汤。 “小刚,我尝一口,感觉下咸淡。” 第一个男生就端起小胖子的饭盆,大大地喝了一口。 “不是,给我也留一口!” “你们也太馋了,半盒汤都被你们给喝光了!” 第三个男生没落着喝汤,遗憾地把包装袋拿起来翻看。 “小刚你问问你奶奶,是在哪儿买的?我觉得我也得备几箱,要是不想吃食堂的黑暗料理,就来点这个。” 小胖子感觉那些青椒和肉丝和面,在他的小胖肚里和谐共存,谱出一曲温暖的歌。 肚子里舒服了,这心情就上来了。 “行,我回去问问!” 他奶家里好像有一箱呢,他就拿了三包,早知道拿十包了。 小胖子奶奶就是三位漂亮奶奶之一的杨阿姨。 杨阿姨这会儿正在跟赵阿姨通话。 “哦,你们家晨心可真恋家乡啊,这都跑到澳洲了,什么好吃的没有,还惦记着老家的方便面啊!” “可不是嘛!我也是想着这方便面就是个速食的,没啥营养,在家的时候都不怎么给她吃,结果可好,这出了国了,倒想吃这口了!” “前儿不是老司给了一箱新品方便面嘛,你知道我一般不吃速食速冻的那些,但那个味儿不错,留着不想做饭的时候应急也挺好,这不是我家晨心视频的时候说了么,看着我那个直播,就馋了,让我给寄点过去,我寻思着这运费比东西还贵好多呢,既然要费一次劲儿,不如多寄点,这不,我就问问,你那箱面吃完了没有?没吃完就给我吧,我给晨心一起寄走!” 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一箱泡面而已,给就给了。 杨阿姨满口答应,“行!不就是个泡面,又不是啥金贵的东西!” 杨阿姨一去厨房,就发现泡面箱子已经打开,漏出了三包的缺口。 杨阿姨想了想就笑了,“肯定是小刚这小家伙拿的!” 没一会儿,赵阿姨就上门了,带走了一箱缺三包的泡面,留下了一堆澳洲巧克力。 第二天杨阿姨又打电话给李阿姨。 “诶呀,那天老司给的新方便面,你那儿还有吗?” “有啊?怎么啦?” “嗨,我那不是带回来就放厨房了么,一个不留神就被我家小刚给拿走了三包,这小刚在学校吃了觉得好吃,就又来跟我要,可是呢?昨儿老赵跟我说,她家外孙女晨心看了她的直播,就馋得不行,就想让给邮点,老赵想着要邮就多邮点,把我这边的也给要走了,好家伙!这可坏了事了,我家小刚一听没了,就埋怨我也不给他留点!我说那我再给孩子买点吧,超市里还没有卖的!网店里也都没货了!我这不是就问问看,你还有多的吗?匀给我点!” 李阿姨哈哈大笑,“我这倒是有,等去广场的时候给你带……十包啊!” 一箱里一共三十包,三种口味都有,李阿姨和老伴这两天已经吃掉了五包,本来觉得不错,可也没觉得多好吃,但一听老伙计说得这么抢手,她就没都匀出来,也给自家留点儿。 而司家面厂里呢,网店库存全都告罄,生产部正在抓紧时间,加班加点地生产呢! 虽然已经到了夜里八点,司总办公室里还是亮着灯光。 生产经理,销售经理,新上任没多久的副总经理司晓露,都在司静航这儿开会呢。 “司总,咱们网店里的新产品,全都卖光了不说,还带动了咱们旧款,这一周的营业额就能抵得上过去一个月了!而且反馈回来的评价都挺好的!好多都是回头客!” 销售经理红光满面,哪里还有一个月前那个愁得掉头发的模样? 生产经理激情满怀,“司总,我们部门的人积极性都挺高的,一说排班倒班,都赶紧报名!不过您放心,我肯定得盯着,不能出半点马虎。” 一个月前销售不好,生产部这边就减了产量,天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虽然裁员没裁生产部,可大伙还是忧心忡忡的。 这会儿可好,说加班大伙不但没埋怨,还都挺积极的…… 当然了,三倍工资拿起来也挺爽就是了。 司静航比他们淡定多了。 跟他见过的大场面比,一个小厂子的起落其实不算什么。 但经营着这么一个小小泡面厂的过程,似乎也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和趣味! “嗯,你们都辛苦了,生产部那边,可以再招几个人,咱们也要扩大产量,争取走出兴宁,打个漂亮的反击仗!” 生产经理激动地搓搓手,“司总放心,保证完成生产任务!” 司静航又看向销售经理,“网店销量虽然好,但也不能忘了实体店,咱们毕竟还是要扎根兴宁,没了老窝,那可就没了基本盘了……尽量把咱们从前的销售网点利用起来,当然了,那些墙头草就先冷一冷。” 销售经理点点头,“可不是嘛,过去说不想进货的那些个,拐弯抹角地跟我打听新产品呢,我就跟他们打哈哈呗!” 还新产品呢,这头才生产出来,那头就忙着打包发货了,哪有多的给他们这些墙头草! 第103章 厂长老头(15) 午休时间,司晓霜来到公司休息室,从冰箱里拿出自己的饭盒,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几个正在吃饭的同事互相看了眼,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晓霜啊,今天带的什么好吃的啊?” “是啊是啊,快给大伙秀一下呗?” “挺难得的呀!晓霜带了一周饭了,没想到白富美也带饭啊?” 司晓霜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 等着饭加热好,就端着饭盒去了角落里。 她们这些小市民们,八卦得很,一天到晚说的那些话题都特别low。 从前她就不爱跟她们一起混,现在觉得她们更讨厌了。 要不是她还需要这份工资,她早就不想在这个破公司呆了。 可她没想到,她都不跟那些八婆扎堆了,却有那个多事的还专门凑过来,眼光就跟探照灯似的,往她饭盒里打。 “呀!这个绿绿的是芦芛吧?还有这半个鸡蛋,肯定也是天然生态蛋吧?” 司晓霜紧张地把身体前倾了一点,好多挡住些视线,嘴里含糊地嗯了声。 谁想到那八婆就嘎嘎笑了起来。 “哟,不好意思,我刚刚看错了,这个不是芦芛,是黄瓜呀!” 芦芛和黄瓜,不管是价钱,还是逼格,都差得好远的呢! 司晓霜实在忍不住了,啪地合上饭盒,朝那人瞪眼睛,“你怎么这么闲!” “哎呀,这不是关心你嘛?最近也没见你朋友圈放新照片,也没见你更新vlog,想问问你怎么样了嘛?” 这个十八线小城暴发户家的闺女,仗着有几个钱,无时无刻都在赛。 什么大平层啦,什么英俊男朋友了,什么名牌包和国外小岛游啦! 倒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低调了不少。 也自己带饭了,也不哂了,身上的衣服也没见再换新款了…… 于是一帮子八卦的同事就开始猜测了,是不是这十八线白富美她们家,破产了? 司晓霜翻了个白眼,“就是忙得顾不上了呗!”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的零花钱没有了,以前攒下来的也都花得差不多了吧? 她男朋友最近总话里话外地让她想办法跟她爸处好关系,她就觉得烦。 她现在回去算怎么回事儿? 那不得让她爸笑话死啊? 八卦同事还要再问,就看着几个小伙从外头走进来。 八卦同事就丢下司晓霜,去跟小伙们说笑。 司晓霜又翻个白眼,哼!找不着对象的丑八怪!看见男同事就要凑上去! “哎呀,这不是最近挺流行的网红方便面吗?一上货就被抢光啦!你们怎么买到的呀?” “咦,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嗨,司家面?这个牌子还真没听过哎!” 微波炉边上同事们叽叽喳喳的,司晓霜听见司家面三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 她虽然爱炫,可还从来没跟人说起过她家是开方便面厂的,反正就是不高大上呗,听着就土。 但她也好奇啊! 就司家面,顶多在周边几个小城市卖一卖,咋还跑到海城来了呢? 还有刚刚谁说的网红面? 司晓霜快速地扒拉几口饭,装作要去洗饭盆的样子,也凑近人堆。 然后她就看一个男同事正把方便面包装往垃圾桶里扔。 司晓霜迅速地扫了眼……这包装,她没见过! 但上头,的确是写着司家面三个字! “像晓霜这样的的白富美肯定是不会吃方便面啦!不过还真巧诶,晓霜也姓司,这个面就叫司家面!” 同事们都哈哈笑起来,司晓霜嘴角牵了下,实在是笑不出来。 回到工位上,司晓霜打开电脑搜索栏,鬼使神差地敲下了司家面三个字。 这一搜不要紧,冒出来好多让她大吃一惊的结果! “海外美少女晨心最爱的司家面……” “兴宁大妈们太嗨了,为本地方便面厂加油助威!” “小金书推荐的小众美食:方便面的新口味,面与料包的完美结合!” “公众号:司家面,方便面中的王者,就连美乐和中味两大巨头的最高端产品都比不上它!” 司晓霜随便点开一个链接。 视频里一个美少女正笑眯眯地望着镜头,脚边是一个大箱子。 “今天好开心呀,当当当!收到了我姥姥寄来的家乡特产!” “现在我就拆开给大伙康康是什么!” “哈哈哈,是不是没想到会是方便面啊?” “这个牌子大家可能没听说过,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一个小厂子生产的。” “这个是老版的,是不是特别乡土?哈哈,我们小时候家里大人没空做饭就煮这个,虽然不惊艳,但是吃不腻,真是充满了童年的回忆啊!” “这些是新版本,给大家看一下,这个包装是不是有一种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 “好了不多说了,我先尝为敬!” 司晓霜看着视频里美少女捧着一碗面,大口嗦的那个香,不觉得神思阵阵恍惚。 她以为那个小厂子,又土又落后,被大牌子挤得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不值钱……谁能想得到,现在居然还真的打了个翻身仗了呢? 司晓霜回到出租房,本来以为还会加班的男朋友张晨居然也在。 而且还做了一顿三菜一汤的晚饭! 司晓霜的心情高兴了一些,赶紧换衣服洗手吃饭。 “晓霜,今天有个朋友说能给我弄到金城秀园的号。” “金城秀园这个地段升值空间特别大,而且户型也特别好……” 司晓霜也没明白张晨啥意思,还跟着兴致勃勃呢。 “真的呀?我看看。” 司晓霜放下筷子,拿起那个户型图来看着。 一百五十平的房子,虽然小了点,但跟现在租的这个六十平小房子来说,那真是好上不只一点半点了! “好像还挺不错的呀!张晨,咱们就买这个吧!” 张晨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笑着,“好是好,就是首付二百万,我这里本来有一百万,但是有八十万被套在了股市里,抽不出来啊!你那边呢?” 司晓霜也垮下脸,“我手上有八万。” 八万!够干什么的呀! 张晨目光里闪过一丝鄙视,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看起来咱们是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其实他也不是真想买这个一百五十平。 想到曾经擦肩而过的大平层,一百五算什么呀? 司晓霜反而着急了,“要不,咱们再跟人借点钱?” 她是实在不想住这个到处都有虫子的破房子了。一百五也能凑和呀! 张晨还真的煞有介事地拿出个小本本,在上头罗列了熟人的名字,一个个地推算出能跟他们借多少钱来。 结果算来算去,就算每个人都愿意借,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万。 司晓霜就露出忍痛割爱的模样来。 “我,我还有几件首饰,要不拿去当了吧,估计也能值个五万。” 可惜了,她二十多件首饰,买的时候少说也有上百万了,当都是三折出的手。 张晨也露出心疼来,“不行,就剩下这几件了!” 主要是才五万,够他么的干什么的呀? 司晓霜就傻眼了,“那咱们凑不够钱怎么办?” 她是不用想着从她妈那儿弄到补贴了。 她妈自从嫁到国外以后,那思想都跟洋人一样了。 说什么儿女成年就跟父母是独立的两方了,尤其是经济要独立。 反正就是找借口不管她呗! 张晨心里骂了声死脑筋。 “要不,咱们回去给你爸道个歉?” 知道他看到网红方便面新闻的时候,有多揪心懊恼吗? 然后他又暗挫挫上了官网商城,看着上头的销量,迅速算着账,越算越心痛。 他简直错过了一个亿啊! “可是他那么绝情!把咱们赶出来!” “父女哪有隔夜仇的?再说你爸年纪也大了,有时候会糊涂一点也是正常的。咱们当小辈的,就宽容一些呗!” “但是他还要咱们的孩子姓司怎么办?” 司晓霜是记得,张晨是个自尊心最强的,他说过,就是穷死也不入赘。 她这么反对还不是为了他? “咳,其实随妈妈姓也可以的,现在不是都提倡二胎了么?” 张晨就觉得司晓霜自从搬到出租屋里以后,看着都没那么顺眼了。 “嗯,也是,那这样我爸一定就满意了。他原来只想要一个姓司的孙子,现在就能有三个了。” “什么?” 张晨大吃一惊。 “怎么是三个?” 司晓霜犹自不知张晨内心里惊滔骇浪,还在那没心没肺地数数呢。 “我姐前段时间不是从国外回来了么,就带着两个小外甥,她离婚了以后,两个孩子都随她姓!” 窝糟! 张晨心里格登一下子,就像是大冬天地来了个冰桶挑战。 “你怎么不早说?!” 他这声音突然提高,还有点破音,把司晓霜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虽然跟她姐那么埋怨,其实心里也没怎么当回事。 因为在她眼里,厂子不值什么钱,她爸虽然在气头上,但将来的嫁妆总会给她的。 张晨简直想把这个傻白甜揪起来头朝下控控里头的水。 虽说只是个乡镇暴发户,好歹也有几千万的资产,难道还不值得多留点心? 这个姐姐带着孩子,明显就是去争家产的好不? “怎么不是大事儿!” 张晨脸上青筋毕露,两眼的红血丝都出来了。 但在司晓霜的惊愕下,硬生生地憋出了笑容。 “既然你姐从国外回来了,你们姐妹都好长时间没见了,咱们不如回去聚聚?” 第104章 厂长老头(16) 不聚聚不行啊! 再不回去刷老头子的存在感,估计家产都被便宜大姨子和堂哥给哄完了! 张晨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凤凰男。 虽然他从小家里就穷,但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一线大城市的好大学,是他们全家的骄傲。 但当从十八线小镇来到海城的第一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和那些家境好的同学的差距。 海城一套房,就算是老破小,也得四百多万,更不用说,想要给孩子弄个好点的学区,那个价就更贵,而且再算上各种开销……就算他一毕业就能进个理想的公司,月薪两三万,那也要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买得起房! 可他那些天天逃课泡妹的本地同学呢,毕业以后随随便便找个工作,用不着拼死拼活加班挣钱,就能找个本地的姑娘,两方家庭的积累,足够他们住个好房子,生两个孩子,再买两台好车,做着轻松稳定的工作,假日出国扫货旅游了! 在张晨有意识地想办法的时候,他搞到了一套pua术。 这些课程给张晨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也给他提供了一条通往阶层跃迁的捷径。 只要娶个一线城市的独生女,就能轻松实现人生提升。 而最容易接近这些优质目标的地方,大学校园里就算一个! 张晨就学以致用,试着运作了一把。 但大城市里的白富美大部分都精明的很,就算有个把傻白甜的,也不会正好就让张晨给碰上。 总之,眼瞅着都大四了,张晨这才算是物色到了低一届的学妹司晓霜。 司晓霜也不是一开始就傻白甜的。 泡术三年有经验的张晨按着套路追到了司晓霜,一开始谁不觉得这两个人站一起是金童玉女,神仙组合啊! 嘘寒问暖,烹饪按摩,冬送奶茶,夏送酸梅汤。 谈吐幽默,善解人意,虽然出身落后小镇,但一点大男子主义都没有,跟司晓霜的三观特别符合…… 于是司晓霜就一步一步地上了勾了。 之前张震已经想好了。 等结了婚就尽量让司晓霜早点怀上,把工作辞了。 再以打理投资的名义,让司晓霜把嫁妆都交给他来管。 生完了老大,再生二胎,这样司晓霜每天忙活在两个孩子的琐事里头,哪有闲工夫去想别的?更不用说上班了,而且有了两个孩子她就被套牢了,绝对不会想要离婚什么的,那个时候占据主动权的可就是他了。 而且有了两个孩子,还能再借着孩子的名义,从老丈人那儿捞上一笔。 等到孩子能上学了,他可以借着买学区房,让司晓霜把大平层给卖了,这样司晓霜手里的钱,也就差不多全到了他的支配中了。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装了,当一当大爷也没关系。 而老丈人家里为了女儿,说不定还得反过来讨好他,未来的遗产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想一想! 就因为司晓霜是司老头唯一在身边的女儿,而且司老头似乎还顾虑着侄子,他就想着拿一拿架子,绝不能这么轻易地同意所谓的孩子姓司,不过是想多收点好处而已。 谁能想到司老头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已经在国外定居的便宜大姨子,还会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争家产呢? 不过司家的厂子最近炒得风生水起,利益可观,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这回和司晓霜去兴宁,他肯定得想办法亲眼去厂子里看一看。 工字不出头,自己当老板肯定比当白领强了。 那把公司传给女婿的,也不是没有。 只要他能舍得下一点面子嘛……无非就是一个孩子姓司而已,如果能成,就是两个孩子,他都会愿意的,反正老头子现在都六十多岁了,将来再改姓还宗有什么难的? 张晨是个行动派,既然想好了就立马去做。 他专门买了两样高档礼品,订好了机票,第三天就和司晓霜两个人请假飞往兴宁了。 一路上张晨就耳提面命,交待司晓霜要收敛脾气,讨好她爸,因为重复次数有点多,还差点在司晓霜这里翻了车。 幸好他一向对哄司晓霜很拿手,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司晓霜给哄好了。 两个人来到司家的别墅前。 司晓霜按门铃的时候,张晨就站在一边,以未来继承人的目光,挑剔地看着这栋房子。 小城市的房子,哪怕是别墅,也难有升值的空间……将来,还是卖掉的好。 张姐站在大门前,看到司晓霜眼里露出惊喜。 “呀,晓霜回来啦!” 她往前迈了一步,又倒退回去,掩饰地笑着,“你们稍等等啊,我去告诉司总!” 她跑得飞快,司晓霜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司晓霜不满地嘀咕,“就算是去告诉,也要先开了门啊!” 这见鬼的门禁,怎么连她都识别不出来,不会自动打开了! 张晨怀疑地看着铁栏杆内,又看向司晓霜,“不会是你爸吩咐了,不让你随便进家门吧?” 司晓霜气急,“怎么可能?” 这是她家,凭什么不让她回来啊? 而且她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她爸就要赶她出家门了? 没过多久,果然从别墅里走出来几个人。 除了张姐之外,司静航,司晓露,司茉茉这三个司家人,都出来了。 只有三岁的司嘟嘟还在房里酣睡。 “晓霜!” 司晓露好久没见过妹妹了,惊喜地叫了声,但看到站在她妹妹身边的男人,笑容就微微停滞了下。 “司晓霜,你不是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独立生活,不用我这个老头子管吗?” 司静航这老头子,一张嘴就不善。 司晓霜气得就要大喊,还是旁边的张晨拉住了她。 “司叔叔,上次是我们不对,一时冲动惹您老生气了,这不,我们俩特意回来跟您道歉,也来看看姐姐和两个小外甥,晓霜她就是脾气急了点,其实还是很惦记您的,您应该了解她的,就像个小孩子,虽然冲动,但心肠特别善良……” 司静航就乐了。 他都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这小狐狸还想蒙得过他? 这要不是听说司晓露带着孩子们回国而且司家面厂子起来了,他们会回来才怪? 肯定是想着当父母的肯定拗不过儿女,最后还是得无条件同意他们的婚事而且使劲贴补。 “哈哈,不用道歉,上次是我难为你们了。没有考虑你们在海城的实际情况,所以我对你们什么要求都没有,你们俩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现在有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满意得不得了哈哈。” 司静航说着就摸了摸司茉茉的小头发,司茉茉仰起脸来冲着老头子灿烂一笑。 笑得张晨心里更是危机四伏。 这下坏了。 便宜心机大姐已经利用小孩子先下一城了! “爸,你这是有了大姐和孙子孙女,都不要我了吗?” 司晓露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 “看你说的,有什么要不要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在海城的工作也不错,而且马上就组建小家庭了,以后的重心就放在海城吧,这边就不用你惦记了,不用给我这个老头子赡养费什么的了!” “你也看见了现在家里多了人气,房间都不够用了,你们俩在外头找个酒店住吧。” 司晓霜和张晨两个,最后还是没进了司家,只能在附近找了个小酒店住下。 司晓霜就坐在酒店房间里的床上哭。 “呜呜呜呜,我爸有了我姐他们一家就不要我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早点答应孩子姓司了……” “现在我连家门都进不去!司晓露肯定在里头使坏了!” 张晨眉头皱着,看样子,这老头子是得偿所愿,有了姓司的孙子,就不指望司晓霜了。 这可就难办了。 张晨的目光落在司晓霜的肚子上。 他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努力,想着有了孩子以后,司晓霜就跑不了了,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时候司老头说不准会转变态度呢。 可惜,司晓霜这块地,是怎么播种也不长苗! 怎么才能破局呢? 张晨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去吃晚饭,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说不定你爸就心软了呢?” 将近半夜,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扑鼻,一帮男男女女喝得烂醉,胡话连篇。 司志伟也喝多了,他酒量不行,已经去厕所吐了好几回了。 他从厕所里才出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谁呀!” “司晓霜?你在哪儿呢?哦,回来了?” 司志伟听着听着,后背不知道怎么地就出了好些汗,把酒劲儿给醒了不少。 “司晓霜,你说的是真的?司晓露的两个孩子,都姓司?” 司志伟拿了二十万,从厂子里离职,还挺逍遥的,他也不攒钱,就用这些钱,胡吃海喝,身边常聚了一群吃喝玩乐的孤朋狗友。 他一点也不担心以后会没钱花。 就算他大伯破产了,好歹还有不少房产呢,将来他怎么也能得着几套,他这辈子还用努力吗? 后来他大伯的厂子起来了,他也跟着偷乐。 老司家的厂子,挣多了,他也有份啊! 就算司晓露回国了又怎么样?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不够丢人的! 他老婆劝他说哪天请司晓露吃个饭,联络下感情。 他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打了个电话,司晓露还说她挺忙,以后再说。 但他压根不知道司晓露根本不是回来探个亲就走,是打算扎根在这儿了,还把孩子们都改姓了司! 这是要抄他的后路啊! 那他怎么能坐等? 第105章 厂长老头(17) 司志伟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大伯问个清楚。 老司家的厂子,怎么能交给外人? 他酒劲还没散,一时间脑子也想不清楚,歪歪倒倒地就朝外头走。 走出酒吧门外,招手打了个车,就报出了他大伯家的地址。 他这一走不要紧,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可就遭了罪喽。 等半天司志伟都没回来,就派人去厕所找他。 谁知道每一个坑都看了,愣是没找着司志伟这个买单的冤大头! 他们这一趟趟的,行为可疑的让酒吧服务员都盯住了这伙人,紧紧盯着他们,生怕逃单! 一个个电话疯了似地打过去,可司志伟竟然死活不接! 想再拖一拖吧,酒也喝完了,果盘也空了,服务员都借故进来好几回了,最后干脆直接问他们是哪位先生结账? 这帮人平时也是人五人六的,打扮光鲜的,肯定拉不下脸来说等司志伟找着了再结,于是就让算账吧……酒水费居然要一万三! 男男女女凑了好半天,这才凑够了这些钱。 旁边服务员瞧着的眼神都不对了,一帮人这才灰溜溜地出了酒吧。 一个个都把司志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死人头,居然涮大伙玩儿!要知道是自己掏钱,他们能舍得点那些洋酒吗? 而司志伟站在他大伯家的院子门口,连进都进不去。 其实一开始他连进小区都进不来,还是尾随着一辆夜归的车子,这才进得来的。 他敲门敲了半天,就不见门开,好半天才听到张姐的声音从门口的监控出来。 “谁呀……哦,志伟啊!” “张姨,快开门!” 在司志伟眼里,张姨就是个佣人,他是不大看得起的,他呢,就是这个家的侄少爷,他说什么张姨就该赶紧做才对。 可张姨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才有声儿,“这都半夜12点了,志伟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家里头,都是老人小孩儿的,都睡下了,而司志伟这声音,这个喝得醉醺醺的模样,把他给放进来了,那不得把大家伙都给吵起来啊? “什么事儿!我找我大伯!赶紧开门!” 司志伟说着就带了气,大力地拍门。 “志伟,别拍门了,司总他们都睡了,天太晚了,要不你白天才过来吧?” 别说司总交待过,司志伟再来,没有他的同意,不许放进来了,就算没交待过,就司志伟这个模样,她也不敢私自开门啊! 而且白天的时候,司晓霜和她男朋友回来,司总都没让进家门,难道司志伟比司总亲闺女还亲吗? 司志伟拍的手都疼了,他骂骂咧咧着掏出了手机。 原来他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关机了,他打开手机,顿时叮叮声不绝,涌进来无数短信,不过他也没工夫去看了,直接就拨他大伯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 他大伯冷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司志伟?有什么事儿?” 司志伟突然就噎了下,停了停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大伯,我在门外,张姨不给我开门,你让我进去,我有点事儿要跟您说!” 司静航笑了声,“你不知道现在几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现在说?” 司志伟从前志得意满,把司家的产业都当成是自己的,那都是仗着爷爷奶奶,仗着司大伯的侄子的态度有点模糊,但如今他大伯似乎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他就有点心虚。 “大伯,我,我听说,司晓露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没错。你有意见?” 司志伟想了半天,才想出理由。 “她不是在国外混得挺好的么?” 都出国过好日子了,还回来跟他争这一亩三分地的! “混得好就不能回来了么?” “不是,我是说……” “再说,晓露回不回来,跟你有多大的关系,要你半夜来敲我的门!” “大伯,那我也是姓司的,我也是关心厂子未来的发展呀!晓露一个高材生,回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太委曲了啊!我就问问怎么了?” “委不委曲的,她愿意带着孩子回来陪我养老,我乐意就行。好了,问完了,自己回去吧!别在外头吵了,要是吵醒了你两个外甥,以后就别想进我家门了!” 司志伟还要再说,他大伯已经冷冰冰地挂了电话。 无情啊! 司志伟现在心里就是失落,感觉千万家财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歪歪斜斜地朝小区门口走去,一个不留神还绊了一跤。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就灵光闪现了。 他说不通他大伯,还有爷爷奶奶呀!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司家三代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就连三岁的小嘟嘟,都围上了围兜,坐在儿童桌上,小胖手抓着手指面包在啃着。 司晓露喝完了牛奶,突然想起来什么,就问来送果汁的张姨。 “张姨,昨晚上是不是有人敲门啊?” 司家的卧室隔音特别好,她一开始是什么也没听见的,只是中间起来去隔壁看了看司茉茉,才听到一点声音。 “是司志伟,他深更半夜来了,看着还喝了酒,我也没开门。” 张姨虽然只是给司家打工的,但在这家干了好多年了,她儿子都结婚生孩子了,她也不想退休回去。为啥呢,这里是她的工作啊! 有工作就有收入,有收入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在家里就有地位。 都不用看孙子,只要甩出三万块钱来,儿媳妇都乐得眉开眼笑的。 她以前还担心呢,万一将来司志伟进了这里,她说不定就得走人了。 自从司晓露带着孩子们回来,她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司晓露愣了下,就笑了。 “算着他也消停不了多久了。” 这个堂哥是个什么人,她还不知道么? 被爷奶叔嫂宠着,就真觉得自己是老司家的根了? 以前她是没打算回国,才由着他嚣张,现在她回来了,难道还想摆司家继承人的谱儿? 司静航也笑了笑。 “他来闹的这个点也很巧啊!” 白天司晓霜没进了门,晚上司志伟就跑来了,说没关系谁信啊? 司晓露顿时也想明白了,不由得无语。 “这个晓霜,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是觉得把司志伟给弄进来,跟她结成统一战线,就能让老爸妥协了? 但老爸哪里是不想给司晓霜嫁妆啊,而是看不上她那个男朋友张晨好吧? 司静航随口来了句,“这哪是她太糊涂,是她身边那个太精明!” 这种浑水摸鱼的小算盘,司晓霜还没那个脑子想得出来。 “诶!希望她能早点清醒吧。” 司晓露摇了摇头。 很多女人一谈起恋爱来,就智商为零了。 而这个过程外力也干预不了,还得自己醒悟。 吃完了饭,司晓露就问她爸,“爸你今天去厂子吗?” 司静航也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 “今天不去了。” 赶了小的,肯定就要来老的啊。 他要是不在,那家里不得闹翻天了啊? 司静航送走了司晓露娘仨,自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又浇了花,让张姨把所有的卧室都锁起来。 果然将近中午,司家一伙人闹闹哄哄的就来了。 司老二夫妻俩扶着司老爷子和司老太,司志伟昂首挺胸,一付后头有人的得意劲儿。 而跟在他们后头的,居然是司晓霜和张晨! 张姐看着院门外的一大帮人,就回头看了看司静航。 司静航就说,“今儿给你放个假,到了晚上再回来。” 张姐有点犹豫,“司总一人行吗?” “没事,我已经给老朱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 这种场合,都是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张姐的身份在这儿也是两头受气的,还不如放她假呢。 张姐打开了门,司二婶一把推开了她,气呼呼地往里冲。 “笨手笨脚的,开个门都这么慢!” 张姐呼了口气,也不跟她对话,回头就进屋,拿了自己的包,跟司静航说了声,就走出了院子。 不过她倒底是担心司总,这会儿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司总在,这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就不像善了的,她也怕出点什么事儿,司总吃亏啊! 她脚下走得慢,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听听动静,没过五分钟就看到老朱带了两个人过来了。 张姐这下可放了心,赶紧招呼,“你们来了,快进去吧,司总在里头等着呢!” “可千万看着点啊,里头看着不像是好来的……” 老朱答应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赶紧进了院子。 司老头司老太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满的家中至尊的派头。 “茶呢?我们这么多人来了,茶都没有一杯的?” 司静航挑了挑眉,“张姐今天休假,我去给你们泡茶!” 他气定神闲,慢慢悠悠地去了厨房。 按步就班地放了茶叶,倒了水,稍微冷了冷……就听着老太太尖利的嗓门在客厅里响起。 “老大,泡个茶就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啊?” 司静航仍然不愠不火地端了两杯茶出来。 就听见司二叔还在那儿假惺惺,“妈你消消气,我大哥都多少年没干过活了。” 司静航把茶摆到司老头司老太的面前。 “怎么就两杯!你弟弟弟媳妇不配喝你大老板的茶是不是?” 司静航眉稍挑了挑,“怎么,当弟弟的喝茶还得我这个大哥伺候?自己倒去!” 司静航又不是原主,对老头老太给点面子也就算了,司二弟算哪个牌面的? 司老太就要再骂,司二叔赶紧劝说,“我自己去倒,自己去!” 他好长时间没见过他这个大哥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都能感觉到,这家伙,似乎是真的不好斗了。 第106章 厂长老头(18) 司二叔本来也不是为了喝茶的,他进了厨房,翻了翻冰箱,看到有进口的百香果汁,眼睛一亮,直接给自己和老婆倒了两杯,端着出来了。 他坐下以后,就听着他大哥已经跟两个老的唠上了。 “俄罗斯?诶呀,我们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走不动了!不去了,不去了!” “这哪用自己走啊!爸,妈你们看这个旅行社,就是专业面向老年人的,全程都有年轻人照顾的,实在走不动,还有轮椅推着你到处走!依我看,你们虽然都八十多了,可你们在老屋那边不是还能自己干活么?妈还养了两只鸡,爸还种了半亩土豆呢!” 这上了年纪的老人,甭管有钱没钱,心里都有个田园情结,不种点啥,养点啥,就觉得没滋少味似的。 “你们年轻的时候不是总念叨着什么好日子么,土豆烧牛肉,布拉吉大咧巴,冬宫的雕像,去了那儿都能看个够啊!” 老头看了眼老太太,嘴上拒绝,但都有点心动的样子。 年轻的时候日子紧巴,哪能想到还有出国旅游的一天啊? 后来两个儿子都结婚成家了,尤其是老大有钱了,他们就忙活着让老大出钱帮衬老二家,老大倒是也出钱,但那还不是还有个厉害媳妇管着呢么,他们倒是要了不少,可都贴补给老二家了,虽然也去旅游过,但也就是去过国内的几个地方,还没敢想出国玩。 而且平时他们因为总向着老二家,跟老大的关系就有点紧张,虽然老大还算孝顺吧,可见了面就没啥话说,说不了几句就得吵起来。 司老太太扭头巴巴地望着老头。 老太太虽然厉害,但还是老传统思想,大事都听老头子的。 司老头清了清嗓子,“那得花不少钱吧?” 司静航笑了,“没事,我挣钱不就是给你们花的吗?到时候我再找个人陪你们去!人家国外的老头老太太,都八十岁了还环游世界呢,你们比他们差在哪儿了?到时候让陪你们去玩的人多给你们拍点照片,发点小视频,保准在咱老家那一片,没人比你们更风光!” 老太太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是不是就是现在那个,天天抱了个手机在那戳啊戳啊的,里头有好多电影电视的?” 老头瞥他一眼,“你知道啥,那叫短视频!” 老太太回击,“就你知道?你不也没玩过吗?” 司静航就想起来原主是给过老头老太买新手机的钱的。 他眼神一扫,就看到老头兜里露出来的手机壳子,还是老年机! 其实不是原主不给爹妈买新手机,主要是老头老太太都不大会用这些高科技,原主也就没想到,后来老太太专门跟原主说了,别人都有新款手机,他们老两口也得要,就世面上那个最新最好的!而且不用原主买,给他们钱就行。 原主拗不过固执唠叨的老太太,就给了两万块。 这两万块倒是真买了最新款的手机,但手机最后的去向,却到了司老二夫妻俩的手里。 司静航就咦了声,“妈你和我爸不是去年都买了新手机吗?怎么还没玩过?” 老太太和老头顿时卡了壳,老太太不自在扭了下身子,“呐,呐,那不是买回来,我不会用,就让老二拿着了……” “咳咳……” 司老二差点被百香果汁给噎着,这他大哥什么时候这么能白活了,说着说着就显出他来了! 司静航看向司老二,“老二,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都退休了也没什么事,怎么就不能教爸妈学一学玩手机,玩电脑了?我听说咱老房那边的张老叔两口子,人家不光会玩手机,还会用手机收付钱呢!” 一提起张老叔,老头老太太就不淡定了。 张老叔一家,那可是司家老两口的宿敌。 什么都比一上比的。 人家张老叔生了两个女儿,司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司家老两口就总是在人家面前秀优越感。 然而这个长达六十年的对比大赛里,司家老两口是负多胜少的。 首先人家两个女儿,特别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帮着做家务,而且学习都好,考上的都是名牌大学。 后来司家出了个暴发户,把老房子重盖成了小洋楼,算是扳回一大局。 可人张家闺女们听说了以后,一人凑了一半钱,把张家的老房子也盖成了小洋楼,看着比司家的楼还新还好看! 司老太哼了一声,“不就是个手机,我也能学会!” 司静航就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带着两个人坐在玄关的长凳上的老朱。 “这不就成了,我让人给你们俩一人挑一个新手机,屏幕要最大的,还有语音,你们拿着去旅游,路上没事的时候就让他教你们玩手机,怎么样?” 司老头就心动了,“屏幕大了好啊,字也大,还有那就给我买个金色儿的……” 司老太也唯恐落后,“我要个白的,白的素净好看!” 司二婶听着这话题可就越来越歪了,赶紧咳了一声,给老公和儿子使眼色。 司二叔眼珠子转了转,用脚尖踢了踢司志伟的鞋。 他大哥的套路好像不一样了,他得先按兵不动,让儿子上去试试看。 反正在老两口这儿,大孙子怎么做都是对的。 司志伟也生怕爷奶被大伯用了缓兵之计,一竿子给支到俄罗斯去了。 就赶紧凑到爷奶跟前,“爷,奶!” 快看看你们的大孙子啊,这趟来可不是为了旅游啊! 司老头司老太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太好了,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准备了一肚子的数落话,被司静航国内国外,手机视频的一打岔,一肚子的话忘记了大半。 她是要说什么来着? 司老太搜肠刮肚地想着,看着大孙子司志伟挤眉弄眼的,就想起了点事儿。 “老大啊,你看咱小伟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没娶上个好媳妇呢,你这个当大伯的可得帮把手啊……” 本来坐得远远的司晓霜,听到这话,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奶奶这说的是十年前的事儿吧? 老太太这是糊涂了啊! 司静航嘴角微勾,还没说什么,就听着司老头嚷了起来。 “你这个傻老婆子,说什么呢?小伟都结婚好几年了,你说的这是啥?” “啊?结婚了?哦,哦,我忘了……” 那她是要说啥来着? 司老太陷入了沉思。 司老头就接下了话头,“老大啊,小伟说了,他来找你说话,你都不让进门的?这可不行啊,小伟是咱老司家唯一的男丁,以后咱老司家的香火就全靠他了,你怎么能不让进门呢?” 他们来的时候,老二给他交待了挺多话的,可是这喝了杯茶,又说到老张头两口子,他也有点想不起来是来干啥的了,这不是看到司志伟,这才想起来了一点。 “诶,说到这儿,我就得批评小伟几句了,深更半夜的不着家,还在外头乱窜啥呢?有啥重要的事不能白天说?我前一阵还去医院查过身体,医生嘱咐了,让我早睡早起,休养身体呢!爸,妈,你们这阵子睡得好不好?最近新出了一种保健品,专门针对老年人的,睡不着就吃点这个,据说还挺管用的。” “睡得不太好,有时候到两三点就醒了,哎呀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啊!” “那什么药啊,真管用啊?” 司静航就亲和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回头就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保姆小杨还用着习惯吗?” “那倒是可以。” “小杨还行,比上回的那个小刘强,小杨做的饭软和!” 司静航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啊,正巧今天都在,晓霜和她男朋友也跟着你们来了,我来做东,咱们一起去吃庆祥斋,听说里头做的菜都适合养生!” 得!这一番打岔,就叫大伯子给躲过去了! 司二叔二婶两口子哪里肯甘休,赶紧开口,“大哥!我们也是有话要说。” 司静航这才正眼瞅这两个,“今儿好不容易爸妈进城来一趟,你们有话先放一放,先把爸妈伺候好了再说!” 司静航用的语气可不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这人再混,他也知道看个眉高眼低。 他们一家三口闹起来? 没看门口还佇着三个彪形大汉呢么? 老头老太太上了年纪,说话丢三忘四的,而且他们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真闹起来,吃亏的还不是他们仨? 这会儿可真不是十年前了啊! 老头老太太的杀伤力大不如前,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庆祥斋。 包间自然是最好的,点的席也是最贵的。 司老二头一回感觉到了被压制的感觉。 有些话到了嘴边,老大那个眼神就望过来,让他心里一凛,就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他老婆在桌子底下踢了他好几回,他都没把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抛出来。 让司晓露回国外,让司志伟回厂子……这些话,他总觉得,只要他一开口,老大绝对能跟他翻脸! 而两个老的呢,看着他们在席上就拿到了新手机,一个劲儿地琢磨着怎么用,而且还提到去俄罗斯以后要怎么玩,他就觉得心有点凉。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从前两个老的一心为他们一家,这会儿却被大哥几句话就哄得装傻充愣,难道是因为这十年来,都是大哥在给他们花钱? 司志伟虽然不学无术,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在。 他感觉到了风向不对,也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招人烦的话,反而一个劲的表现当小辈的殷勤。 尤其是跟张晨司晓霜两个同辈的,很有话说。 他突然觉得,司晓霜虽然傻,可张晨是个精的。 司晓霜为啥打电话告诉他那些话? 这是拿他当刀使的啊! 既然这样,他倒不如先观望一番,看看这姐妹俩之间怎么争。 张晨的确精明,他看司静航一番连消带打,就化解了家庭乱子,顿时也知道这个乡镇企业家,段位可不是他想的那样。 于是立马改变策略,拉着司晓霜,端起酒杯向司静航陪罪。 “司叔叔,上回我和晓霜回来,很多事情都没计划好,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能有些地方惹您不愉快了,我们在这儿给您道歉!” 司静航哈哈一笑,痛快地喝了酒。 “没事,我就欣赏有骨气的年轻人!” “想当年啊,我兜里揣着五十块钱就去了南方打工……后来办厂的钱都是借的,最后还不是白手起家,娶到了晓霜她妈妈?” “年轻人嘛,就要有闯劲儿!” 司静航话说得漂亮,但是半点口风也不露。 第107章 厂长老头(19) 张晨算是感受到了这个未来老丈人的控场能力。 话里话外,把他捧得挺高,可半点也不提重点。 重点是什么呢? 重点是司家究竟能给司晓霜多少支持和嫁妆呀! 但老丈人却一点都没提。 就算是司晓霜仗着在场这么多的亲友在,半撒娇半抱怨地问司静航,海城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再买回来,司静航却打起了太极。 “年轻人嘛,创业的时候辛苦一点不打紧嘛!想当年我在南方厂子里打工的时候,那住的可是十几个人的大宿舍,半夜里打呼的,说梦话的,翻身的,什么声音都有,还有回一个工友梦游,差点没我们所有人给吓死!” 至于张晨表示想要早点跟司晓霜结婚的事情,司静航至表示年轻人婚姻自由,他一点也不反对。却半个字也不提婚礼什么时候办,费用怎么出的问题。 甚至还笑着提起了当年司晓露在国外结婚,什么都没用他操心,就通知了他一下,他就订了张机票就出国了! 当然了司静航给了司晓露一笔不菲的嫁妆,司晓霜大致知道一点,可具体细节,她就不清楚了。 一直到最后临时家庭聚会都散了,张晨也没得到未来老丈人的半个字首肯。 司静航派车把老头老太太都给送回老房,又客气地同二弟一家人道别,这才回头看向司晓霜和张晨。 “你们也早点回海城去吧?事业最要紧。” 司晓霜和张晨根本都没多少机会说最想说的话,就被打发了…… 司静航回到家里,果然又接到了司晓霜的电话。 司晓霜带着哭腔认错,“爸,我知道上回我太任性了。我知道错了!” 司静航微微一笑,“你知道错哪儿了?” “你说让我的孩子姓司,我不该顶撞您。” 司晓霜也是被司静航对她视若无睹的态度给吓到了。 她才不想悄没声息地跟张晨领证,然后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没事儿,老司家有你姐姐的两个孩子姓司,足够了!就没必要再让你的孩子姓司了,也省得外人听着孩子的名字歧视张晨。” 司晓霜鼓起勇气说,“可是我也想让孩子姓咱家的姓啊。” “不用不用!都有两个了,再来一个姓司的就太多了。再说你们俩个的孩子还没影儿呢,就算生下来也不能像司茉茉和司嘟嘟一样陪在我老人家身边啊,好了,别想这事儿了,你跟张晨好好在海城拼事业吧。” “那,那我结婚,还有嫁妆吗?” “那要看张晨给多少彩礼了。他给十万彩礼,我回十万嫁妆,我就两个女儿,肯定不能像咱们兴宁有些人家一样,还要吞下闺女的嫁妆!” 司晓霜就忍不住了,“可是当年我姐结婚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给的吗?” “当年你姐结婚的时候,我还真没给什么……你也知道我和你妈离婚了,你妈负责你姐,我负责你啊!” 原主有点小心眼,觉得司晓露都嫁到国外去了,估计都不会回来,所以也没给备多少嫁妆。 不过去参加完了婚礼,见到好久不见的司晓露,还是有点心软,悄悄给转了一笔钱。 司晓霜放下电话,放声大哭。 她手机开了外放,内容张晨都听得到,他站在一边,脸色有点发绿。 合着他费了半天工夫,搞到手的也是一个榨不出油水来的? 就算是普通家庭的女儿,还能出钱合买房子呢,这司家却是打算一毛不拔? 而且人要是鸡贼了,也往往把别人想得鸡贼。 是啊,要是换成他是司晓霜他爸,肯定也更看重大女儿的孩子啊! 毕竟大女儿已经离婚,孩子们可以在他身边长大,打小看着的,肯定比别的外孙要亲呀! 而且也可以排除父系的影响! 张晨也没安慰司晓霜,坐在一边的沙发,拿手机订起了回程的机票。 这一趟,估计是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了,那他还呆在这儿干嘛? 请事假可是要扣工资的! 司晓霜张晨他们回了海城。 司家老头老太太也被司静航送出国玩儿。 这一去来回加上住酒店,怎么也得一个多月了。 反正司静航有钱,就当是花钱买个清静了。 果然司静航说到做到,不但派人陪老头老太太玩,在路上还教回了这俩八十多岁的老人玩手机,拍视频上传到网站……光从传回来的这些照片和视频看,这俩是乐不思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司二婶对司老二抱怨,“你看看你爸你妈,你大哥就一个出国游,就把他们给打发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拍视频,拍照片,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可臭美的?正经事却不办一件,完全不记得替咱小伟说公道话了!” 司老二也是无奈,“算了吧,我看我这大哥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回过味来了!” “就咱们一起吃饭那会儿,我看他连正眼都没瞧我和小伟一眼。你还指望他把家产给小伟,唉,做梦啊!” 要是他有那么大的家产,也不会给侄子啊! 以前他们那是仗着两个老的还精力旺盛能闹腾,再仗着大哥为人有点老好人,这才能想好事的,现在司晓露那个精明的侄女回来了,还带了俩小的…… 他可是听说他大哥天天拉着小孙女在外头溜弯,亲得不得了! 这是铁了心的,要培养司晓露当接班人了。 而司晓露是什么人?白雅纹那个厉害女人的亲传闺女,国外名校毕业的硕士……就他儿子志伟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样,怎么比? “我这不是,就是不甘心嘛!” 司二婶想想那几千万的家财占不着,就觉得肉痛心痛。 “算了,咱还是想点能够得着的吧,以后多巴结巴结我大哥和司晓露,没准还能捞点好处呢!” 比如说出国玩吧,那安排的都是精品高档线,几十万的花出去……他退休了也才和老婆去过东南亚啊! 兴宁市,最大的商业广场是龙腾广场。 广场地下一层就是个大型超市,算是兴宁市里人流量最大的超市之一。 一个身穿淡灰色超市制服的年轻姑娘,戴着白色手套和口罩,站在一张临时支起来的桌子前,正从电饭锅里夹出一条条泡好的面,再分装进小纸杯里。 年轻姑娘身边三五米处,站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也戴着口色口罩和手套,也不挑东西,就盯着年轻姑娘的摊子看。 没一会儿,一对推着购物车的老头老太太慢悠悠地经过。 “叔叔,阿姨,今天做活动,新品上市,免费品尝!” “如果感觉还不错的话,可买一包带回去,活动期间,买一赠一,一大包里有5包,特别划算!” 老太太和老头就停下了。 年轻姑娘赶紧递了两小杯过去。 老太太笑着摇摇手,表示不用,老头却把两杯都接过来。 老太太就怨怪老头,“你都三高了还吃什么方便面啊!医生不是都说了少油少盐的吗?” 年轻姑娘赶紧解释,“叔叔阿姨,我们这个面不是油炸的,而且我每一杯里调料放得少,不影响的!” 老太太还在那琢磨呢,老头已经叉起面倒进了嘴里,咂吧咂吧味道,摇了摇头,拉起老太太就走了。 老太太还纳闷,“你不是最爱吃方便面了吗?” 这怪老头,就好这一口,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啊? 就他刚刚那个架势,她都做好了准备要买两大包回去了。 老头摇着头,“没上回小华给买的好吃!” “哦,牌子不一样嘛,那个是司家面,是咱们本地产的……” “这破超市,还兴宁最大呢,连司家面都没有!” 老头和老太太一问一答地走远了,但他们走路本来就慢,而且上了年纪耳朵也不大好,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其实隔着十几米都能听清。 销售姑娘回过来头来,有点心虚地看向旁边的中年人。 这是她们地区总经理,因为销售业绩不达标,亲自下来监督推广的。 但真不是她们这些做推广的不卖力啊,主要是这边本地人的口味太刁。 高大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所幸他戴了个口罩,也看不大出来。 市场就那么大,有了司家面的走红做对比,他们乐美在各大超市里,就很受嫌弃了。 就他站在这儿快半个小时了,也才推销出去一大包面,而且这还是买一赠一的! 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他们乐美,国际大品牌,不比地方上的杂牌强得多吗? 他倒要看看,司家面那几种新口味,真的就好吃到天上去了? 高大齐冲着销售小姑娘摆了摆手,自己大步走出了超市,同时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弄司家面过来。 等他回到新租的办公楼里,三种口味的面已经摆在他桌上了。 助理忐忑地问,“高总,您是打算亲自试吃吗?要不要我帮您泡?” 他们这个高总经理事多得很,咖啡都得恨不得用个温度计量一量才符合要求。 “行,都泡来试试吧。” 五分钟后,高大齐的面前就摆好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高大齐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筷子,亲自伸进面碗里,挑出一条来,放出嘴里。 他默默地吃下这一条面,又尝了第二条…… 等三种口味全都尝过一遍,他就看向助理。 助理莫名缩了下身子。 “去查一查,司家面的配方从哪来的?” 真是邪门! 早不上新晚不上新,偏偏等他来到这个地方准备开分厂的时候上新,还占尽了风头,这让他这个地区总经理有什么脸面回总部? 第108章 厂长老头(20) 助理忙前忙后了差不多半个月,总算是弄来了三个配方。 高大齐怀疑地问,“这是从哪弄来的?” “嗯,是这样的,我想办法去找司家面厂的员工,想从内部买到配方,可是司家面厂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老员工,他们一听就拒绝了,还说要报警。我只找到几个离职员工,但他们又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找高级厨师,通过味道来还原。” 高大齐的眉头拧紧又松开。 助理见状,于是立马送上一张单据,“嗯,那啥,高总,我这些花销能报吧?” 高大齐龙飞凤舞地在单据上签了字。 高大齐把这份配方拍了照,写了份详细的报告,发送给了乐美的所有高层。 不是他干活不卖力,而是在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不过如果乐美也生产同样味道的产品,就乐美这个资源,那还不得把司家面那个小厂子,给压得倒闭啊? 一个月后,司晓露气呼呼地回到家里。 她就听见餐厅那边传来了欢声笑语。 司茉茉和司嘟嘟下幼儿园早,而司静航现在也不管小事,每天上午过去晃上一圈儿,下午就是固定地去广场上闲逛,再回来陪着两个小家伙玩。 司晓露吸了吸鼻子,闻着味就过去了。 “你们吃什么好吃的呢?” 餐厅里,司茉茉捧着个小碗,嘴里嗦着粉,吃得正香呢。 “妈妈,我们今天吃土豆粉,特别好吃!” 而司嘟嘟这个小朋友,也抱着他的儿童碗,碗里有切成小段的几根粉,让他用小胖手指自己捏着吃,土豆粉滑溜溜的,司嘟嘟捏得费劲又认真。 司静航已经把自己那份粉吃完了,正喝着汤。 “快去洗手,也来尝尝!” 司晓露快速地洗了手,张姐就给她端上来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粉。 这个土豆粉的汤微红,上头放着两小块排骨,豆腐丝海带丝和胡萝卜丝,又洒了花生碎和葱花。 一下子就把人的食欲给勾上来了。 “呀,看着很好吃呀!今天是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个了?” 司静航笑眯眯地,“你先尝尝味道好不好吧。” 土豆粉的口感肯定跟面条不一样,更加弹滑一些,而汤底是番茄口味的,加上配料,口感非常不错,很适合刚下班正饿肚子的司晓露。 “很好吃啊!这是谁想出来的?” 司静航还没说话,司茉茉就抢先发言了。 “妈妈,你知道吗,咱们兴宁附近有个贫困县梁县,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在高山上,天气冷,所以只产土豆,姥爷说,看看能不能把土豆做成好吃的,所以就买了好大一袋子土豆回来,然后我们所有人都干了活,把土豆做成了土豆粉。” 这一下午,大伙可是忙活坏了。 就连司嘟嘟,都追着在地上乱滚的土豆跑,给大人递过去来着。 现在吃到了劳动成果,味道格外香啊! 司晓露顿时恍然,惊喜地看向司静航。 “爸!你是打算再开发新产品!” 她白天在厂子里,就有销售部的同事,着急忙慌地拿了几包乐美的泡面过来,说是乐美也抄他们司家面,出了同样口味的新品。 而且他们一口气出了四种,除了一个泡菜味的,其余都是抄她们的。 司晓露的心情可不是就很差么。 没想到她还在这儿为了抄袭仿版生闷气呢,她老爸已经有了新思路了! “没错,今年梁县的土豆又大丰收,但是价格太低,不好卖,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到了司静航这个层次,单纯的挣钱就没多少乐趣了。 一定要把钱挣得光明正大,而且互利三赢,那才是一个实业家的良心和能耐。 “爸,你这个办法好,我一百个支持!” 司晓露顿时也反应过来了,不就是三个新品被跟风了?那有什么关系,他们永远有更新更好的产品,看他们怎么跟? 两个小朋友也似懂非懂地拍手欢呼,“支持!” 餐厅的家庭欢乐时光过后,司嘟嘟和司茉茉都睡了。 司静航才问司晓露,“是不是看到乐美的新品了?” 司晓露撇撇嘴,“三样都被抄了,也不嫌丢人。” 司静航笑笑,“那你有没有尝过?” 司晓露摇头,“那倒没有。” 司静航就在自己的手机上点了点。 “你看这个……” 司晓露接过手机,原来她爸是打开了一个短视频。 镜头前的是个漂亮年轻姑娘,手里拿着两包泡面。 “今天给大家拔个草……” “大家看这个新品,是不是有点微妙的即视感?e……” “话不多说,给大伙泡一下啊!” “好了,三分钟到了!来,给大家看看泡好的面,还有汤……” “这个面吧,要是在饿的时候,吃一下也还行,但是要说惊艳,我感觉它不是我的菜!” “虽然它的价钱比另外一家,大家都懂的,要便宜个两毛钱,但我觉得这个两毛钱还是不要省了!真的!不信大伙自己可以都买来比较一下。” 视频不长,也就两三分钟,但是司晓露来回看了三遍。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东施效颦啊!” 等司家面厂再出了土豆速食粉,看乐美还要不要跟? 一个月后,司家面推出的排骨汤粉和鸡块汤粉上市,又成了两款深夜干饭的居家神器。 而司家面还因为帮助梁县农民消化农产品获了各方的好评。 省级优质特产的金牌,是拿到手了。 网络时代,有名就有流量,有流量就有钱。 司家面厂已经成了一匹耀眼的黑马!知名度和畅销度都遥遥领先,就算厂子又进了新机器,招收了新员工,各种产品还是供不应求。 司家面厂蒸蒸日上,而司晓霜却受到了社会的毒打。 深更半夜,司晓露正搂着胖儿子睡觉,突然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司晓露一看来电人,赶紧接起电话,轻手轻脚地跑到门外去。 据她估算着,司晓霜的恋爱,应该也差不多……到头了吧? 果然,司晓霜哭得稀里哗啦。 “姐,张晨他,他居然跟一个老女人……渣男!” “先别急,擦擦眼泪,把事情说清楚!” 司晓露虽然听到妹妹在哭,但不知道怎么心里倒是松了口大气。 张晨看起来这是忍不住了,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 总比两个人真的来个有情饮水饱,祼婚生娃弄得乱七八糟夹缠不清的好吧? 一通电话说下来,司晓露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张晨看着没法从司家这里得到他想要的支持了,就对司晓霜有点冷淡了。 但大概是因为又没有找着更好的,所以俩人还是在一起,但张晨就开始更抠门了。 可司晓霜能跟着张晨住出租屋,是因为她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凑合几天就能好。 现在她爸不会给零用了,她肯定就要省着花了。 之前她节约了衣服和午餐钱,结果在公司被传了流言,说她之前就是个假白富美,都用的是网贷,现在网贷玩脱了,所以只能吃土了。 司晓霜为了证明自己,也就恢复了从前的几样小习惯,比如点杯咖啡,买个口红啊什么的。 但被张晨看到,就数落她乱花钱,两人吵了好几回。 这两个人又都是公主病,都不乐意打扫,出租屋脏乱得跟狗窝一样。 于是张晨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一次司晓霜去邻市出差,结果没赶上飞机就又回来了,正好赶上张晨带了他上司回来。 张晨的女上司,四十出头,风韵犹存,在海市有车有房,孩子也出国了,正是人生最轻松自由的时候,然后就很容易地跟张晨勾搭上了。 司晓霜体验了一把狗血剧的剧情,大吵大闹,互放狠话,然后……分手了。 这会儿,司晓霜正拎着皮箱,在酒店哭呢。 司晓露安慰她,“没事,不就是换个男朋友么,先凑合住一天,明儿我找朋友去帮你搬家,再帮你找个住的地方。” 虽然她爸是把那个大平层给卖了,但其实又买了套二百多平的新房子,地段学区什么的都特别好,距离好几所大学都很近,实在是方便又保值。 现在这房子拎包就能住,密码就在司晓露这儿。 等第二天果然有人来帮司晓露搬家。 张晨不在出租屋,司晓露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看着垃圾筒里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丝袜,眼圈就忍不住泛红。 来到新住处,司晓露已经不是那个没吃过半点苦头的小公主了,虽然这个地方不如大平层宽敞,装修的也略普通,但跟出租屋一比,这里简直都能称得上豪宅了! 司晓露又打电话给司晓霜。 “姐,原来那个工作,我不想做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事,不做也没什么,既然你才失恋,那不如换个环境吧。” “换环境?去哪儿啊?” “去找咱妈吧,她住的地方,就离xx大学很近,我帮你申请,你看看这些专业,你喜欢哪个?” 司晓霜收到她姐发来的列表,东挑西选,挑了一个跟她专业相关的。 要不说,有钱就有更大的自由呢。 司晓霜从失恋到出国,到坐到新学校的教室里,也不过才用了两个月。 张晨觉得后悔想要联系司晓霜的时候,就发现,手机都打不通了! 辗转打听,才知道司晓霜已经出国! 他顿时就明白了。 司家不是不管司晓霜,而是想等着他耐心不足,跟司晓霜闹翻! 司家那个老狐狸! 张晨再怎么狂骂也与事无补,最后干脆心一横,跟他的女上司公开住到了一起…… 第109章 厂长老头(end) 不得不说,张晨把狐狸尾巴露出来,司家人除了两个小孩子,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不容易啊! 要是张晨耐心好点,一装装它两三年,熬到跟司晓霜结婚生娃,到时候司家人还真不能看着司晓霜过得不好,总要帮衬一二的。 现在这样,倒是让脑子发烧的司晓霜清醒了不少。 再去到国外那种环境里,在白雅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再谈恋爱,应该……可能会靠谱一点吧? 张晨和女上司同居了几年,靠着甜言蜜语,从女上司那捞到不少好处,甚至还领了证。 女上司最后还打算为张晨生孩子。 但张晨这个人,就是算盘打得太精了。 他悄悄地给女上司买了人身保险,还被同样精明的女上司给发现了。 女上司一怒之下打了身孕,跟张晨闹起了离婚。 都乱成这样了,这两人都不得不离开了原来的公司,还留下了经久不息的八卦谈资。 张晨离婚以后,倒是还想再找白富美,但这个时候都快四十的人了。 早先还英俊帅气,经过这几年的算计撕叉,张晨的模样早就油腻不堪,没那个资本了。 当然了,结婚还是能结婚的,张晨娶了个长相平平,家境小康的海城本地女。 张晨也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单纯的妻子,在钱上头比他还精明。 几番博弈之后,他也就认了命,老老实实地像普通人那样,为了生活消磨着自己的精气神 偶然他在校友群里看八卦,看到前女友的消息。 司晓霜在国外嫁了个当大学研究员的老外。 照片里,两口子手牵手站在一起,笑起来都有点傻白甜。 张晨看着照片,心里有些鄙夷,有些不甘,还有点莫名的恍然。 司晓霜她爸妈没有反对,大概也是因为司晓霜老公的职业单纯简单吧? 看完了照片,他还得埋头加班,为孩子挣上补习班的钱……不然他老婆发起飙来,他的天灵盖都能给穿透了去…… 司家面厂快速发展起来之后,司静航就当了甩手掌柜。 一周也就过去两三次,大部分时间都在游手好闲。 不是去广场跟老朋友们唠嗑,就是开上车带着孙子孙女去周边自驾游。 就是这么溜溜跶跶的,司静航还开发了周边县的特色小吃,司家速食家族再添新成员。 司晓露回国第五年,已经可以带着自家的产品,在海城农产品交易会上占据一个不错的位置。 司家面,终于不再是个默默无闻的地方小厂了! 司晓露不在家的时候,司静航就负责看管着孙子孙女。 司茉茉和司嘟嘟都上了小学,司静航天天管接管送。 小学校里的小朋友们,那都是不折不扣的颜狗。 来接的家长里头,谁家妈妈好看又时髦,谁家的家长难看又土气,孩子们私下里那可是想啥说啥的。 司茉茉和司嘟嘟他们的小同学们,就特别喜欢看到司家爷爷。 司爷爷多酷啊,他穿一个汗衫,都比普通爷爷穿得好看,司爷爷还能带孙子去那么多好玩的地方,还经常从外地带回来好吃的特产,分给大伙吃……还总是笑眯眯地一点也不凶。 这日司静航才把孙子孙女接回来。 因为天热,祖孙三人坐在餐厅里一起吃圣代冰淇淋。 “爷爷,这个冰淇淋真好吃!” “长大了我要造冰淇淋!” 司嘟嘟发下了豪言壮语。 司静航笑了,“那好呀!” 司嘟嘟愉快地咧开小嘴,“到时候爷爷,还有姐姐,还有妈妈,咱们就有吃不完的冰淇淋了!” 司茉茉歪起头,“可是我们家的厂子里,是生产方便面,美味粉,方便粥,还有暖暖汤,并没有冰淇淋呀!” 司嘟嘟并没想过这个,立马扭头去看爷爷。 司静航笑容未变,“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需要你们长大了以后去想办法啊?” 司嘟嘟放心地点点头,“嗯!我一定想出最好吃的冰淇淋!” 司茉茉眼珠子一转,“那我要造出最好吃的布丁!” “没问题,以后,咱们家的厂子,就全都要靠你们了哟!” 两个小家伙在爷爷的鼓励下,认真地商量起将来要上的生产线了,小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可可爱爱。 司静航唇角微微上扬。 司家厂虽然扩大了几倍,但在他的眼里,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产业。 然而这其中,给自家人,给喜欢司家口味的新粉和旧粉们,带来了多少平凡的满足和快乐,这又是从前的司静航,体会不到的。 谁说小产业,不能传承百年? 他从两个小家伙,想到传承百年,想到一些跨国百年老牌家族企业,永不上市,始终全资,又想到了司家面的未来……正思绪放飞呢,突然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司静航一看,是一个躺在手机列表里却极少联系的人打来的。 “司叔叔,我爸,我爸他进医院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应该跟司晓露的年纪差不太多,正是老刘的女儿。 老刘,就是司静航才穿越过来的时候,把原身给约到会所,要给原身推荐个小女朋友的那个老刘。 那会儿老刘要给司静航介绍小姑娘未果,就说司静航太死心眼,不知道趁着身体还行,再拼个儿子。 而且还洋洋得意地炫耀,说他小情人儿已经揣上了。 从那往后,司静航也见过老刘几次。 老刘的小情人儿果然给他生了个儿子,把老刘给激动得呀,当场就送了小情人儿一个大钻戒。 老来得子那真是如珠似宝的,老刘为了看儿子,连他的厂子都不怎么管了。 司家面厂腾飞的这五年,老刘的厂子就是半死不活,裁过一回人,现在就是个很小的摊子,一年挣不到一百万。 偶然同司静航见面,老刘就很是羡慕嫉妒。经常开玩笑,让司静航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指点指点……司静航还真给他出了一两个主意,不过后头也没听说老刘有什么动作,估计就是听听就算。 没想到再次听到消息,居然说住院就住院了! 说起来,也就是六十来岁而已。 司静航收起笑容,赶紧打听。 “在哪家医院?” 原主的这个老朋友,那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了。哪怕对方身上缺点一大堆,现在得了大病,晚辈都亲自打电话了,他肯定得过去看看。 放下电话,司静航交待了张姐几句,自己就赶去医院看老刘了。 老刘躺在病床上,输着点滴,原本白胖的大脸变成了灰暗的耷拉脸。 “呜呜……勒司呜呜……” 老刘一见司静航,情绪就开始激动,然而他这一说话,司静航就明白了。 嘴歪眼斜,口齿不清,这是中风啊! “这是怎么了?” 老刘呜呜啊啊地,有许多话要倾诉的样子。 然而他越急越说不清,还是在旁边的老刘女儿咳了一声。 “司叔叔,是这样的,我爸娶的那个女人,不是给我爸生了个儿子么……生了病我爸带到医院,结果血型不合,我爸就做了个亲子鉴定,果然……不是。然后那个女人听到风声,就卷钱跑了。” 司静航就觉得吧,老刘闺女虽然说得的时候一板一眼,可那眼睛里分明有着兴灾乐祸。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老刘闺女,主要还怪老刘自己作。 一大把年纪了,都六十的人了,还想着能让年轻小姑娘给自己心甘情愿地生儿子,陪他过后半辈子呢? 问题是他就是一个乡镇企业的暴发户,这几年还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刘的眼珠子瞪得快要出眶了,“你,你出去!出去!” 当着老友被女儿提了他最颜面无光的事儿,老刘简直就从病床上弹跳起来了。 “司叔叔您劝劝我爸吧,想开点,不然对病情不利。” 老刘女儿也不多话,就走出了病房。 司静航在老刘床边坐下,看着老刘松了劲儿地瘫在床上,老泪纵横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呀,还是别多想了,咱们这个年纪了,还想什么儿子?” “就算是真有儿子,也才四五岁,等他十八岁的时候咱都八十了,能操心的过来吗?” 司静航看着老刘专注地听他说话,就接下去劝说。 “你要是实在怕没有继承人,你在外孙子里头挑一个喜欢的,让他改姓不就行了?你看我现在,我家晓露把厂子管得多好,我什么也不用管,就是顶着个董事的名儿就行,我两个孙子都姓司,在我跟前长大,跟我最亲了,还都挺聪明……” 老刘好半天才费劲地说,“我,我,我闺女,一经迟了。” 他家的外孙最大的都十五六岁上高中了。 最小的也都十岁出头,而他重男轻女,对外孙也不大看重。 “不迟!” 司静航拍拍老伙计的手背,“只要你还有产业,有钱,什么时候都不迟。” 虽然现实了点,但一个有钱的老人,和一个没钱的老人,到了垂暮之年,那个招人待见的程度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老刘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似乎在费力地盘算。 最后老刘望着司静航,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儿子梦破了,他就有一个女儿了。 身为曾经成功过的人,他也得面对现实,改变计划了。 司静航这辈子,活到了八十多岁。 八十多岁的寿命,跟他前几个世界比,是不算什么的。 但这八十多岁给司静航的感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感受到了大家庭那种其乐融融,含怡弄孙的愉快。 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再换一个世界,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新花样能让他激动快活了…… 但很快,他就自己打脸了。 第110章 纨绔老头(1) “伯爷,伯爷!” 一道公鸭嗓在他耳边不断地嚷嚷着,到了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伯爷您可不能过去啊,这满府的上上下下可都还得靠着您呐!” 司静航本来没打算这么快睁眼,想着趁躺着,就先翻看下原主的回忆,熟悉下初始剧情再说。 然而这个人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可怜他的老耳膜呀! “行了!别哭了!老子还没死呢!” 司静航不耐烦地张嘴就训斥了句。 他倒也不怕崩人设,关键是有这样不靠谱的贴身下人,这正主能强到哪儿去? “呀,伯爷,伯爷,您真的醒了,这可太好了!” 司静航这会儿是躺在一张罗汉榻上,榻前跪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脸皮灰不溜秋,老鼠眼睛山羊胡子,不但丑而且形容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司静航慢慢地坐起来身来,冲着这人摆摆手。 “你先出去,给老子弄点吃的来!” “是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看着这灰脸汉子点哈腰地出了房门,司静航这会儿才闭上眼睛,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没过五分钟,司静航睁开眼,满脸的无语。 嗯,他确实是没想过,会穿到这样一个人身上。 原主这个角色,就是一个家道正在没落的老纨绔! 原主祖上也是风光过的,不过到了原主这一代,就只有个空头伯爵,还有些祖传的家业。 原主文不成,武不就,经商也没本事,就是个纨绔子弟。 纨绔不要紧,只要家有贤妻,儿女得力,祖上有产,还是能苟个寿终正寝的。 但原主自己纨绔也就算了,偏偏他娶了个夫人整天想着娘家,是个不折不扣的伏弟魔。 嫁过来三十多年,原主的夫人就把自己的嫁妆全都贴进了更败落的娘家。 如果只是嫁妆也就算了,还从夫家想办法补贴给不成器的弟弟。 原主也是心里看不惯,想要阻止吧,偏偏当年原主的爹早逝,原主无人教养,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花钱他无师自通,原主的亲娘怕把家当交给原主,原主全给败光,就交给了生育有功,已经诞下一儿一女的儿媳妇了。 原主的媳妇付氏那会儿才嫁过来五六年,上头有婆婆,她还不敢做得太过,因此伏弟魔属性并没暴露,可得了婆母信任,将管家权和产业铺子的经营都交给她,而婆母也病逝之后,伏氏可算是自由自在了。 付氏瞎折腾乱伏弟,把本来就不算豪富的伯爵府的家当给折损了一半。 等到原主发现这些亏空之后,就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借机把财务大权给抢到了自己手里。 原主好不容易手上管着一大笔钱财,妻子也因为亏空太多不敢多嘴,可不就放飞自我了。 于是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吃喝玩乐,那是一个也没落下! 为了表示对付氏的愤恨,原主又纳了两房姨娘,加上原来付氏身边的丫环给提了名份,这就是一妻三妾。 这三妾又给原主生了一儿一女。 而付氏因为受到原主的冷落,又有姨娘们时不时到跟前来扎眼,关键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给娘家送东西好在娘家有脸面,心情郁闷,在八年前,也就是付氏五十二岁,原主五十四岁的时候,也过世了。 老妻过世,原主倒也掉了几滴泪,但丧事办完,又觉出更自在来。 这把年纪了,肯定绝了再娶继室的念头,于是更加早出晚归,花天酒地起来。 原主前儿在外头醉歌楼里过了一宿,早晨这才踩着日光回伯爵府。 但这老头子在外头青楼里过了一夜,也知道有些丢人,便没走寻常路,而是走的小角门。 谁知道就碰上了伯爵府里的一桩不光彩的事! 他那个小女儿,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带了个丫头,就准备上街去逛! 要知道这时候,虽说不至于外男外女连面都不能见吧,可但凡是有点规矩的人家,谁家未嫁的小女儿,会随意上街闲逛的? 而且原主问起她要去哪里时,小女儿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原主自己虽然逛青楼,听小曲,喝多了跟狐朋狗友还爱常八卦别家的风韵轶事。 什么谁家内院扒灰啦,哪个巷子里有个爱俏的小寡妇啦,哪家教女不严跟个穷书生私奔啦……可那都是别人家的故事啊! 原主可没想让自己家的女孩儿也变成这些故事里的主角啊! 原主登时就让人把小女儿给带回内院里,关起来好生反省。 然而原主回自己院里睡了一觉,才想起来让把小女儿给叫过来,他要好生审问一番,谁知道派出去的婆子回来说,小女儿不在房里,到处都找不着人。 原主一听,这个死丫头,定然是铁了心要忏逆,先前还只是出去私会,这下可好,被他撞破,直接私奔了! 他一想到伯爵府马上就要变成别人酒桌饭后的佐料,以后伯爵府的人出去,旁人都要指指点点……原主又气又怒,再加上酒色过度,可不就过去了么! 司静航大致了解了原主和原主家人的状况,不由得摇摇头。 这还真是一个典型的没落贵族府啊! 而且就司静航的判断,伯爵府的危机,可不光是小女儿不够庄重这一件啊! 司静航坐在榻上缓了缓,这才慢慢下地,活动了下筋骨。 这具身体……大毛病没有,但小问题不少。 还记得当初司静航穿越成皇帝,还是死得挺不光彩的那种,那个身子骨啊,就跟个漏风的破灯笼一样。 如今这个老纨绔司伯爵,倒比老皇帝还强了许多。 可见一样坏的生活习惯,这身居上位劳心劳力也是减寿利器啊! 虽然原主的身子骨总体还行,但形象上着实不佳。 司静航站在铜镜前,就看到镜子里一个头发稀疏的矮胖子,虽然五官的轮廓还行,可脸上的肉太多,就显得成了张大饼。 司静航看了两分钟就移开眼睛不想再看。 就算他曾经化妆成好几种角色,有风情万钟的女郎,有身患重病的中年男人,也有垂暮之年的老人,像司伯爵这样油腻显眼的,还从来没有过。 “爵爷,爵爷?饭摆好了。” 先前那个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 这人就是司伯爵身边的亲信董大。 司伯爵长成这样,而董大长成那样,这主仆两个可谓是伤眼二人组了。 但其实要是回溯四十年,主仆俩都是二十出头的时候,那就算不是美男子,也是精神小伙……只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司静航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看到摆好的一大桌,司静航着实愣了下。 这四个大荤菜,两碗粥,外加四碟子甜咸点心……怪不得原主吃成了这样! 也怪不得伯爵府里财务越来越紧张,时不时地还得当旧物来维持呢。 “爵爷?可是这样不合胃口?” 董大见司静航光看没动筷,还当他不满意呢,“要不小的再去厨房让他们重做?” “不用了,把这三个菜撤下去,同一碟点心,送到老大院里。还有这两碟子点心,送到老二院里。” 司静航想起原主嘴刁,吃穿上头那是绝不可能亏了自己的。 因此,这伯爵府里,就是原主的吃穿用度最为精细奢侈。 负责管着厨房等内院杂务的大儿媳妇孙氏,那是短了哪一处的,也不敢少了老伯爵的。 但其实伯爵府里早就入不敷出,几乎年年都要当几样东西来维持开支,孙氏自己当年嫁进来的时候也有嫁妆,但孙氏娘家也是差不多的境况,嫁妆面上光,实际拢共不到一千两,孙氏要是贴补了公中,她自己的儿女将来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孙氏又不傻,把那点嫁妆看得死死的……她的院子,还有府里各处的用度,那就是能省就省了。 也是因此,府里的姨娘和小叔子小姑子,都闹了好几回了。 公中的收入就那么些,孙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把账目摊开来给大伙瞧过,谁也找不出什么差错来,只好悻悻而回。 孙氏为了不惹眼,在明面上,大房的吃穿,是极为俭省的。 司伯爵的孙子孙女,想吃块点心,都得巴巴地等着,过上五天,孙氏才拿自己的私房钱让厨房做上一回。 司伯爵这老家伙也是糊涂油蒙了心的。 府里各处都过得节俭,堂堂伯爵府的孙子孙女馋点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觉得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再俭省也俭省不到他……都是他们亲祖母闹的,要不是她贴娘家,老司家那过成这样? 司静航来了,自然不可能跟司伯爵一个样。 董大就听愣了。 爵爷这可是头一回,不嫌菜少,而是要把菜往别的院子送的。 难道真是被二娘子给气的? “爵爷?” “是把这些菜送到别的院子,再重做吗?” 依着爵爷的饭量,不可能只吃这么点啊? “不用,以后就少做几个菜,做之前把菜牌子拿来,我挑好了再做!” 董大就糊涂了。 这饭量,还没平时的一半呐! 这要是饿到了可怎么着? 第111章 纨绔老头(2) 司静航摆摆手,自顾自地已经开始动筷子。 还别说,这伯爵府虽然日渐没落,可这些菜和点心的味道那是真不错。 比如说他现在吃的这个小酥肉呢,口感不油不腻,滑滑嫩嫩,咸鲜甜酸,配上里头的蔬菜丝,实在是非常开胃的。 而那道椒盐酥饼呢,更是满口酥脆,恰到好处。 原主在外头鬼混了个通宵,回到府里正是困得不行,倒头就睡,自然错过了早餐,这会儿又快到午餐的点了,饿得前心贴后背。 司静航喝了两碗粥,干掉一碟子点心,一盘菜,摸摸肚皮……确实没饱,不过也没有那种饿得昏头的感觉了。 司静航又让人泡了茶过来。 这会流行的是盖碗泡茶,茶里头加上各种食材,甜咸口的都有。 比如芝麻金桔的,胡桃蜜饯什么的,总之有的十分健康养生,有的就有点像黑暗料理,司静航把一盏金桔五仁茶给喝完,这才慢悠悠地换了身衣裳,叫了两个婆子,奔着小女儿住的院子去了。 伯爵府虽没落了,庶出的二娘子也住了个单独的院子,有两个贴身丫头,两个粗使婆子伺候着。 这些人见老伯爵亲自过来,赶紧过来相迎,只是一个个都低头耷眼,不敢看司静航。 司静航问道,“如今二娘子可寻着了?”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摇头,“并未。” 司静航就问,“哪一处是二姑娘卧房?” 一个小丫头怯怯地指了指,司静航就顺着她指的地方,推门进去。 未出阁的小娘子住的房间,那是闺房,一般来说,就算是亲如父兄,都不好随便踏足,但这会儿连人都不见了,也就顾不得许多。 司静航这还是头一回进个古代未婚小姑娘的卧室。 刚进去,一股子异香扑鼻而来。 司静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他接过身后仆人递上来的柔软帕子擦了下,又揉了揉鼻子。 回头问跟在最后的丫环,“二姑娘用的什么香?” 府里用度不足,除了司伯爵院里,别处早就断了香料这一项开支,谁要想用只能自己掏钱去买。 “是二姑娘自己买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香。” 司静航没未置可否,接着在房中扫视。 二姑娘的卧室共有两间,外间是起居室,靠窗摆着张桌案。 案上有个小书架,架上搁着十来册书,书架前散放着宝砚笔筒墨锭等物。 而书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大幅的富贵牡丹图。 大丛的牡丹妖红艳丽,色浓花繁,恣意开放在玉阶之下,图右角上,又有几只粉蝶在上翩翩起舞,动静相映。 司静航多看了那图几眼,这才转回头来。 又问小丫头,“二姑娘的妆奁在哪里?” 小丫头走到内室,指了指梳妆台,“二姑娘的首饰都在这个抽斗里,上头有锁,钥匙都是二姑娘自己收着。” 早年各院的主人有点私房钱和贵重首饰什么的,都是有最心腹的仆人帮着收管的,钥匙什么的,也是仆人拿着。 但自打伯爵府一年不如一年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主人就都自己管着自己的私财了。 司静航看着挂在妆台抽斗上的大铜锁,转头下令。 “去把这锁给砸开!” 如果是私奔,那肯定不会空着手跑,首饰金银是要带上的,不然就伯爵府这个缺钱劲儿,不到两三天就指不定落到了谁的手里。 以司静航对目前二姑娘信息的分析,这姑娘外憨内精,是绝不会的。 虽然二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知道自己私房上安的锁被破坏,肯定要大吵大闹,但这府里当家人都发话了,下人们也不敢不从。 叮咣几下,大铜锁应声而落,司静航就打开了二姑娘的私房抽斗。 这一看,这抽斗里头倒也没多少金银。 不过是两支金钗,几对金耳环,一个金项圈,而其它的都是些银首饰,金包银,或银镶宝石……当然了这些宝石都不大值钱。 但司静航是谁啊? 对这几样金银首饰看都不多看,直接伸手进去,在柜壁上轻轻鼓捣了几下,就卸下了一个小木盒。 这动作让旁观的人都看呆了! 这个木盒子,是结实的橡木做的,不光结实,它居然还是个鲁班盒,要用技巧才能把盒子打开! 这东西对于司静航当然也没啥难度。 但盒子将要打的时候,司静航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出去。” 便宜闺女疑似私奔,但纨绔老爹却在她房里发现了更蹊跷的线索。 人多眼杂,为了伯爵府的名声……假如还有的话,肯定是不能让这些下人们在场的。 司静航这才把里头的东西倒在了桌案上。 这一看,他眉稍就忍不住跳了下。 这大如指肚光亮无暇的珍珠,这温润莹然的羊脂玉佩……怎么都不该是没落府二姑娘手里应该有的东西! 再想到一进门时那异香和墙上的牡丹图,司静航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便宜二闺女,怕根本不是如话本里那样,找了个穷书生私奔了,而是攀上了富贵高枝儿! 司静航把这些贵重物品都拢起来又塞回鲁班盒里,随手把盒子放进自己宽大的衣袖中,走出了卧室,又回到起居间。 他的目光在小书架上扫过,稍微顿了顿,就继续往前,走出了便宜闺女的房间。 司静航才踏进院子里,就听着院外一阵乱糟糟的,一道尖利的女声先传了过来。 “老爷,老爷啊!” 伴着呼叫,一道红影冲着司静航扑了过来。 司静航现在这个身体虽然痴肥不堪,不大灵活,可有了司静航的操纵,也不至于连这种程度 的突袭也躲不开……他侧身避过,那红影还要再扑。 司静航大喝一声,“且住!” 那红影这才讪讪地站定,幽怨地望着司静航。 原来这位是原主的小妾,杨姨娘,也就是二姑娘的生母。 “老爷,呜呜呜呜……” “二丫头从小就聪明泼辣,最得老爷喜欢的,如今冷不丁地突然被老爷训斥了,失了颜面,要是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杨姨娘比原主小了二十岁,现如今四十几岁了,因在司伯爵府里当姨娘,好吃好喝,府里的伯爵夫人付氏因为过失折了半数家业,被原主厌弃之极,付氏在府里就没地位,没啥底气来管教姨娘们,杨姨娘长相妖艳,很是得宠,一时风头无两,直到张姨娘进门,张姨娘又生了儿子,杨姨娘这才算受了些挫折,一心也要拼着生个男丁,结果求神拜佛的,最后也就是生下了个二姑娘。 大概是原主酒色过度,生育力不足,反正庶出的一儿一女出生以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孩子。 这倒也是件好事,不然吃穿用度,读书嫁娶,吞金兽多了伯爵府没准还撑不到现在。 司静航的目光落在杨姨娘的身上,半天没说话。 杨姨娘自己反倒有些发毛起来。 她也忍不住看看了自己身上穿的,没啥毛病啊? 难道是因为她穿的这身石榴红裙衫太艳,跟正红色太近了? 但府里的夫人早就过世了,她穿穿石榴红也没啥吧? 再说老爷什么时候注意起这些个穿戴来了? “你进来!” 司静航一看杨姨娘这个干打雷不下雨的做作劲儿,就知道杨姨娘其实一点也不着急。 她根本就知道二姑娘的下落! 杨姨娘咬了咬下唇,有些忐忑地跟着司静航走进旁边的厢房。 这厢房大概是用来待客的,桌椅俱全,司静航就往当中的圈椅上一坐,看着杨姨娘道,“说吧,二姑娘去了哪儿?” 杨姨娘左右瞧瞧,见没人跟进来,就泫然欲泣,娇声喊冤。 “老爷,妾身是真不知道,妾身要是知道,哪里用这么着急上火的?” 她伺候司伯爵几十年了,司伯爵这人最好糊弄,只要撒撒娇,有什么错处也就过去了。 却没想到如今这死鬼居然不吃这一套了! 司静航就微微一笑。 “你们母女好糊涂啊!” 杨姨娘就是一愣。 “老爷这话……妾身不明白。” “二姑娘长相出众,性格泼辣,也是个有大志向的,你身为她的生母,定然早就想着要为二姑娘谋划个好前程了?” 在这种时代,女子的好前程,也就是嫁得好罢了。 杨姨娘目光闪了闪,“老爷是二姑娘的生父,难道就不盼着她有好前程么?” 司静航微笑道,“我自然是希望的,但姑娘家的名声最要紧,若是还没定下亲事,就先落个私奔之名,哪里还有什么好前程?怕是就没有前程可言吧?” 杨姨娘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爷,可千万不能让二姑娘的名声受损呀!二姑娘,二姑娘,她只是一时负气,这才离家,大约到晚饭前就自动回来了,只求老爷看在她还小的份上,莫要罚她啊!” 司静航不动声色,“那你来说说,二姑娘今早要去见的是谁?你可莫要说什么不知道的话,若是连你这个亲娘也不知道的话,二姑娘这样鬼祟之举,可就着实败坏了门风……若是敢回来,老爷我就大义灭亲,把她送去尼姑庵里清修!” “老爷,妾身是真不知啊!” 司静航就把袖里藏的那个鲁班锁掷到她面前。 “那这样东西,二姑娘是从哪来的?” “你可想好了,这样的东西,可不是普通人家才能有的!” 杨姨娘被吓了一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就有了底气似的,声音也高了几分。 “老爷,您别担心。咱们家的二姑娘,要不说打小就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呢?真真是个有大造化的,您道她结识的那位公子是谁?其实是位说出来了不得的贵人呢!” 第112章 纨绔老头(3) 司静航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哦,那你来说说,是个什么样的贵人,让老爷我也开开眼?” 杨姨娘顿时眉飞色舞,自动从地上爬起,就凑到司静航身边,一抬手就要去挎他的胳膊,司静航虽然穿越成了这么一个伤眼的皮囊,但也不是不挑的,还能让她给沾上么?自然一甩手,冷声道,“老实说话!” 杨姨娘讪讪地收回了手,却放到另一只胳膊上,掙起了袖子,露出了戴着支玉镯子的手腕。 “老爷,妾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人,但这个镯子,是二姑娘得了,又送给妾的,您看看这水头,这颜色,还有这做工,怕不得一百多两吧?” 杨姨娘就是最年轻得宠时,也没从司伯爵那里得到这么贵重的首饰。 因此戴上了就舍不得摘下来,还天天给她姑娘打掩护。 司静航一瞥之下,就对这支镯子有了个估算。 内造的! 原本司静航对这种贵重宝玉之类的没啥研究,但他不是当过一回皇帝么? 皇帝身边的日常,无不是顶尖顶格,珍贵宝玉什么,比比皆是。 这见得太多了,直觉也就练出来了,一搭眼就能估个差不多。 这镯子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它的级别,应该是年节时赏给宫内中等妃位的妃子的,或者是赏赐给有功之臣内眷的。 如果这个世界的制度跟那个世界差不多,那能得到这种玉质镯子的,满京城应该不超过千人。 如今的世界,皇帝四十多岁,说起来算是年富力强,不过目前这位皇帝似乎有些身子骨不佳,尤其在后嗣上十分艰难,后妃十来位,只有一位公主长大成人。 而皇子却是一个都没有。 当然了,十年前,也还是有人生下了小皇子的,但小皇子先天不足,虽然当成金贵宝贝一样,恨不得伺候的能有上百号人,但还是没活过半个月。 独苗小皇子夭折之后,皇帝选妃的审美都变了,专门挑那种肥白粗壮的民女入宫,然而还是肥田不长苗……到了皇帝四十多岁的时候,这位主已经有些绝望了。 没有儿子的皇帝,打算从他的亲兄弟那儿,过继一个儿子。 原主虽然有伯爵爵位,但早就没落,而且如果原主没了之后,这个伯爵位也要还给朝廷了,可以说,朝堂政事,压根没他什么事儿。 原主得到的信息,也都是坊间传闻……甚至还有青楼酒楼的小道消息。 不过无论在什么时代,青楼酒楼的信息传播量都是不容小觑的,所以这个消息,还是挺靠谱的。 毕竟四十二岁的皇帝,能生下亲儿子的可能太小了,就算侥天之幸生了下来,皇帝也多半活不到小皇子成年,到那时候反而会引来大乱,小皇子小命难保。 这可不是在现代,大家都保养得好,四五十岁拼二胎的比比皆是了。 而皇帝的亲兄弟有三位,平王,恭王,和德王。 这三位王爷一共生下了将近二十来个王孙。 也就是说,理论上,这二十来个人,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幸运儿,被皇帝看上,立为太子! 这也是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暗流汹涌的缘由。 原主无权无财无能,甭管哪方,他都沾不着,当然了原主也没那个志向,就是在吃喝玩乐的时候,跟狐朋狗友们吹牛夸口一番。 但原主的这个未嫁庶女,倒是比原主这个亲爹还有行动力啊! 跟原主二姑娘来往的那个人,司静航判断,就在这二十来号王孙里头! 但这二十三位王孙,还得刨去未成年的小王孙,那就只剩下十三位。 再刨去长期不在京城的五位,就只剩下八位。 司静航分析到这里,觉得自己还得再搜集些情报,才能判断出司家二姑娘相好的皇子是谁。 “老爷,看在二姑娘结识了贵人的份上,这次就饶了她吧?她只是被老爷训斥以后吓着了,这才躲了起来。等她回府,妾就押着她来给老爷认错可好?” 杨姨娘见司伯爵看了那镯子之后就陷入深思,心里得意,觉得爵爷定然是想到了那人富贵之极,跟她一样,就想靠着二姑娘巴上贵人。 司静航摆摆手,“爷我不管她背后巴结上了什么人,天黑之前要是不回府,我可就要让人请大夫进府,对外称司家的二姑娘得了不治之症,不幸没了。” 杨姨娘有如挨了当头一棒,吓得赶紧点头。 “是是,妾一定想办法找着二姑娘。” 这种人明明还在,却说已经死了的做法,在一些极其讲究脸面名声的府里,的确是有的。 杨姨娘万万没想到,伯爵府里这个只知道喝酒玩乐不干正事的老头子,居然也这么狠心! 司静航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 杨姨娘跟出院子,看到司静航这个动作,吓得赶紧告退,让人去通知二姑娘不提。 大房院内,孙氏派去打听消息的媳妇一溜小跑,来给当家主妇报信儿。 “太太,老爵爷去了二姑娘院子,二姑娘的闺房都给搜翻了,听说搜出来不少金银宝贝哩!” “杨姨娘巴巴地跟去求情,似乎也吃了挂落,蔫头耷眼的回去了。” 孙氏听到搜翻到金银宝贝,心里不由得鄙夷了下。 府里这位老爵爷,实在是只顾自己享受,完全不把儿孙们放在心上。 这些搜出来的东西,八成要被他拿去挥霍了。 “老爵爷可曾派人去找二姑娘?” “那倒是没有。” 孙氏恼火地拍了下桌子,“这府里实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二姑娘跟她夫君都不是一个亲娘,平时张扬多事,二姑娘的名声怎么样,孙氏才不稀罕管,可万一这名声传了出去,连累了她的闺女怎么办? “阿娘,莫气了,吃点心!” 一个小姑娘笑嘻嘻地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碟子点心,送到孙氏面前。 这小姑娘正是孙氏的小女儿星莲,今年刚好十岁,她的长相随了孙氏,眉清目秀,身段瘦长,穿着身素色裙衫,头梳双丫髻,显得稚气可爱。 孙氏知道这碟子点心是正院里送过来的。 老爵爷从自己的伙食里省下来送到大房,可真是头一遭。 孙氏摇摇头,“你自己吃吧。” 孙氏的大儿子如今十五岁,孙氏望子成龙,在儿子的教育上舍得投入,想办法送进了书院,长年住在书院里,一个月也只能回府一两天。 孙氏就是怕公公司伯爵那个浪荡的作派把她儿子也给影响坏了。 司伯爵纨绔浪荡,起码还有个爵位和祖传的产业。 但到了她儿子那儿,还能剩下啥? 司星莲举起一块点心,直接递到孙氏嘴边。 “阿娘尝尝,今天这个点心味道真不错。” 原来她拿的是玫瑰馅福字雪花糕,看上去雪白轻盈,咬下去甜软糯香。 司伯爵一辈子享受,在这上头就是个行家,府里入不敷出,减了各处开销,但也绝不许把他亲自买回来的厨子给弄走。 但司伯爵自己用的那个许厨子,仗着伯爵的势,对其他人都瞧不上眼,要想让他亲自做饭做点心,都得拿银子打点他才行。 闺女一片心意,孙氏也就接过来尝了尝,果然味道不错。 “你祖父还让人送来了一盘蟹粉狮子头,晚饭时热了吃。” 可怜她这一儿一女,名义上是伯爵府的,其实内里并没享过什么福。 一日三餐简薄得很,若是一家四口时,也就是四个菜,三盘都是白菜豆腐青菜鸡蛋之类,剩下一盘菜丁炒肉末就算荤腥了。 就闺女身上这一身衣裳,还是孙氏年轻时的旧衣改的。 当然了,若是出门见客,还有一两身撑门面的新衣的,但孩子长得快,去年做的今年穿着就不像样了,但孙氏硬是咬着牙没给做。 主要是司家也没多少出门见客的场合,做不做的吧,省得让姨娘和二姑娘挑理。 “阿娘,祖父今儿怎么对咱们这么好?” 这又送菜,又送点心的,祖父往常可没这样啊! “约莫是你二姑姑忤逆了你祖父,你祖父这才想起你们了。” 孙氏摸摸女儿的头,“你可千万不能学二姑姑啊。” 孙氏早就看不惯杨姨娘和二姑娘了。 那个没规没矩的张扬样儿,哪个正经人家肯娶? 等大爷回来,她定要同大爷好生说说。 平时再怎么张狂,也是在府里头,可这回却是要丢人到府外! 要是真连累了她儿女的名声,她就……她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司二郎哼着小曲儿,满面春风地走进自己的院里。 就看见他的生母张姨娘,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房里,手边一盘点心,张姨娘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横眉竖眼地数落着他院里的丫头。 司家没落之后,司二郎身边统共就一个年轻丫头,其余的还有个小厮和一个粗使婆子。 因此,司二郎是很看重自己身边这个丫头的。 这会儿丫头兰秀被张姨娘骂得两眼含泪,低头垂手,活脱脱的一个小可怜。 “姨娘怎么来了?” 司二郎眉稍跳了下,强打精神地问了一句。 张姨娘一看到司二郎,马上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端着那碟点心就过来了。 “二郎,姨娘过来看看你,瞧瞧,正好赶上老爷赏赐你的点心,姨娘替你尝过了,是白果馅椒盐金饼!怪香的!你快尝尝!” 张姨娘把碟子往司二郎面前一送,这才觉得有些尴尬,原来一碟子六个的金饼,有五个都进了她的肚,还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了。 司二郎压下不耐,“我吃过饭回来了,剩下的姨娘吃吧。” 他小的时候傻啊,姨娘说啥他就听啥,等到长大了才明白,他这个姨娘最不靠谱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心没肺,跟他父亲一样,只知道惦记吃喝享乐的。 只不过姨娘出身贫寒没他父亲那个资本而已。 就见张姨娘笑嘻嘻地,还真把最后一块点心给吃了。 第113章 纨绔老头(4) 司二郎十分无语。 但倒底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好开口赶人,“姨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姨娘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把点心给顺了下去,这才神神秘秘地把今天府里发生的事给八卦了一番。 “二姑娘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我看这回老爷准是被气坏了!哼,姓杨的还天天洋洋得意,生了个那样的闺女要是我羞也羞死了!” 司二郎坐到椅上,面露兴味。 “老爷真把二姑娘的私房给抄了?” “听说抄出来个小箱子哩!可惜不知道里头都是啥?” 司二郎摸摸下巴,父亲虽然只顾自己享受,但还从来没有打过儿女私房的主意呀! 再说今儿突然给大房二房都送了点心,还是从他自己的份例里省下来的。 这是吹了什么邪风了? “二郎,二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把咱们府里的名声都败坏了,岂不是要耽误你结门好亲?” 张姨娘虽然没啥见识,但也知道替亲生儿子担忧婚嫁大事。 司二郎嘴角撇了撇,“这些事情有父亲呢,姨娘不用操心。” 主要是她操心也是白搭。 一个只能窝在府里的姨娘,还能结识什么名门姑娘不成? 张姨娘却目光乱转,凑过来低声嘀咕。 “二郎,这不是你舅母前儿进府里来看过我,她倒是给我说了一桩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 姨娘的弟媳妇自然算不上正经舅母,不过这会儿只有母子二人也就不计较了。 “你舅母他们街后那个大宅子,住进来个小寡妇,有钱的很,光是头面就是整套的纯金,还放出话来,说要再嫁,只要个知情识趣的,并不拘贫富哩!” 这府里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府里的大房媳妇虽然是女眷管家的,可明显不会管司二郎,就算捏着鼻子管了,那也挪不出银子来办婚事。 她这个当亲娘的只好为儿子谋划了。 司二郎哭笑不得,双手虚推,把张姨娘赶出了房门。 “姨娘可别提这事了,我自有主张!” 好不容易把张姨娘给送走,司二郎才换了外衣,洗了手脸,就听着外头有人来唤。 “老爷叫二爷过去呢!” 司二郎才进了正院,就看见他父亲身边的心腹董大了。 “二爷快进去吧,爵爷正在厅里等着呢。” 司静航坐在原主的会客厅里。 别看伯爵府里穷了,原主的会客厅还摆着贵族的架势,家具陈设虽旧了些,都是精工细料。 “父亲!” 司二郎一看见司静航就满脸带笑。 还别说,二十出头的司二郎还算是个精神小伙,就是笑容有些油滑。 “二郎,你如今也二十二岁了吧?” 放在别的府里,二十二岁早就成亲生子了。 就是二姑娘也该定亲了。 但司伯爵就像是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这一儿一女还没找着对象呢。 “嗯,正是呢。” “为父我宿醉醒来,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屈指算算,不光是满府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就是你们的教养上,也实在是疏忽大意了……” “幸好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司二郎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什么弥补?弥补什么? 他能不能不要啊? “不,不是,父亲……” 他正要说点什么,忽然眼前微花,肩膀挨了重重一拍,他身子就打了个趔趄。 而这一拍,居然是司伯爵,这个灵活劲儿,跟他爹臃肿的身形着实不衬啊! 司静航皱着眉头,啧啧有声。 “诶,年纪轻轻,居然下盘如此虚浮!” 司二郎,“……”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他爹一个老纨绔,居然还嫌他下盘虚浮? “明日卯时,到我院子来,老子要监督你好好练练!” “可是……父亲说的是。” 司二郎本来还想推托一下,后来一想,父亲没准是一时兴起,说不准明儿就忘记了,没必要现在讨一顿骂。 司二郎听罢了一番训话,只觉得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 但他父亲居然留他一起吃晚饭! 平时厨房送来的饭都没啥油水,让人瞧着就没食欲,能在司伯爵这儿吃顿好的,司二郎自然是能混就混。 “父亲怎么用的这样少?” “还不是被二丫头气的!” 司静航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胖肚皮。 就原主这个体型,变成劲帅体型是不用想了,能用三个月瘦上两圈儿,变成灵活矫健的微微发福就不错了。 厨房送来四菜一汤,四份主食。 司静航吃了一份主食,一小碗汤,夹了几筷子菜就不动了。 司二郎乐得把剩下的菜都包圆了。 他在外头要充着体面,穿戴上不能省,只能在吃喝上抠了。 这会儿有可口的饭食,自然舍不得浪费。 父子俩眼瞅着吃的差不多了,听着外头有人喊了声。 “二娘子。” 司静航看着司二郎那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挥挥手。 “你先回去!别忘记了明天过来!” 司二郎跟二姑娘不是一个亲娘生的,他们的亲娘是老对头,他们俩虽然年岁隔得不多,但其实也不大亲近,司二郎这会儿还挺想留下来看热闹的。 司二郎冲着满脸不服的二娘子挤了挤眼睛,二娘子恼火地瞪了他一眼,司二郎嘴角微歪,笑嘻嘻地去了。 “父亲,儿今日不该负气离府,还请父亲莫要动怒。” 司静航目光落到便宜二闺女身上,不得不说,司家二娘子,的确是有攀高枝的资本。 虽然这眼神里明晃晃的不服,可语气却是娇软甜脆的……放在现代,绝对能当个宅男女神。 司静航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先等着。” 转身走进内室,把抄来的鲁班盒抱出来,丢给二姑娘。 “这些哪儿来的?” 二姑娘慌忙地接住鲁班盒,几下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一件没少,不由愣了下。 她得了消息,生怕她这个糊涂纨绔爹真的犯起了轴劲儿,真的让她“病没了”,这才心不苦情不愿地早早回来且过来请罪。 她以为,就她爹这个缺钱而且贪图享乐的性子,她这个私房,肯定是再也拿不回来了呢。 “父亲,姨娘是不是,是不是跟您提过贵人?” 二姑娘索性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二姑娘目光闪烁,咬住了下唇,犹豫了。 “贵人再对你青眼有加,你也需得力的娘家,名媒正娶,不然这般偷偷摸摸,将来如何在贵人府里立足?” 二姑娘想了半天,终于开口。 “贵人他有大志向,一时有难处,这才不能光明正大娶我进门……不是我要瞒着父亲,只是怕父亲知道了他的身份,在外头露了口风。” 司静航笑了,“无非是八位皇孙之一了,只不知道是哪位?” 以他自己当过皇帝的经验来看,二十多位皇孙,明面上谁都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可真实情形如何呢,怕只有在位的皇帝自己知道吧? 而看上去最有可能的八位皇孙,还真不一定能被幸运砸中啊。 “父亲要先答应我,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行吧,我应了。” “是,德王府的荣皇孙。” 既然都交待了,二姑娘就把她当初是怎么跟荣郡王相好的过程给倒干净了。 不是她不想保密,而是她这个爹,哪怕再浪荡纨绔,那也是伯爵府里的掌权人,说不让她出府就不能出,说能让她病没了就病没了……她赌不起啊! 司静航平心静气地听着,不置一词。 二姑娘那是真大胆啊! 就因为去寺里烧香,在寺外桃花林里遇到了位贵公子,就敢接下对方的搭讪,搭讪之后约会,约会又变成少儿不宜的幽会。 别看司静航外表平静,其实很想抚一把额。 这是礼教盛行的古代,它不是开放自由的现代啊! 司静航把二姑娘说的这些线索略微理了理。 突然问道,“荣皇孙对你自承身份?” “那你怎么知道他没说谎?万一他是假冒的呢?” 这句话虽然声音也不高,就是平平淡淡地问出来,可却像天外惊雷,猛地当头砸下来,把司二姑娘给打傻了。 “不可能的,不是荣皇孙,怎么会有那些内造首饰……” 二姑娘想起荣皇孙那般的风仪,出手那般豪阔,送给她那么多的内造首饰,怎么可能是骗她的? 司静航凉凉道,“万一他也是皇孙,但不是荣皇孙呢?你虽是伯爵府的姑娘,可府里没落,你从小也没机会去什么大场合,没见过什么贵人,别说是你一个小丫头了,就连你爹我,身上虽然还有个伯爵之位,王府的大门朝哪儿开,这辈子也无缘见识。” “傻丫头啊,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真要是看重你,岂会任你这般偷偷摸摸,无名无份?” 司二姑娘想过她爹会对她破口大骂,甚至责打关押,但却没想到她爹居然一下子戳到了最可怕的地方。 她一直觉得情郎是荣皇孙,那只是他自己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万一要是被她爹说中了,那她…… 第114章 纨绔老头(5) “不,不可能的!” 司二姑娘一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要掉进深渊一般的可怕。 “荣皇孙还为我,为我买了幽静小院,说心里只爱我一个,等时机成熟,便接我进府……” 司二姑娘一破落户家的庶女,平时跟姨娘一样,只关心吃穿首饰,未来婚嫁。 可自从结识了荣皇孙,她也开始忍不住打听一些外头朝堂上的事了。 据说皇爷身子骨不好,这些年也没个皇子出生,想要过继几位王府的皇孙。 而荣皇孙是嫡妃所出,又拜了朝中大儒为师,常随着恩师出入文坛盛会,诗作文才,远胜同侪。 因荣皇孙在众多皇孙里,是呼声最高的一位。 如果荣皇孙将来真能坐上龙椅,那她就算不是正妻,总也能得个妃位,那也是光宗耀祖了呀! 不然她怎么会无名无份地就愿意委身呢? 但若这些全都是假的,她可就真的身在深渊了! “一个小院子而已,又花不了几百两,就连你爹我这样的破落户,都能买得起。” 司静航听到这儿,越发地心生怀疑。 “虽然这都是老子的猜测,但十有七八是准的,你若是不信,老子带你去德王府附近守着,荣皇孙总会出府,咱们亲自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司二姑娘目光闪了闪,“他,万一真是荣皇孙,被他知道,恶了女儿怎么办?” 司静航笑了笑,“若真是荣皇孙,老子给你保证,必要你正大光明地进德王府!如何?” 司二姑娘立马眼睛一亮,“父亲可要说话算数!” “老子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司二姑娘一想,她父亲虽然这辈子似乎没干过什么正事,倒也没有说大话骗过人。 只要亲自去看上一看,就能解决了她长久以来的隐忧,这买卖,划算! 打发了司二姑娘,司静航这才算是喘了口气。 好么,他这一穿过来,全都是一个个的烂摊子。 不过,财务危机,长子无能,次子游冶,长女糊涂……这些个,都还只是小事。 最大的危机,居然是这个二姑娘! 本来皇帝放出风声来选皇孙,二十多个皇孙都有机会,把整个朝野搅和得风风雨雨,暗流汹涌,权利的游戏,成王败寇,风险大收益也大,但那都是上层才能玩得起的,关司家这个破落小伯爵府什么事儿? 不是他阴谋论,而是司二姑娘同疑似荣皇孙的相识相处,就透着许多怪异。 如果荣皇孙真是假的,而司二姑娘又坚信不疑……等到哪一天荣皇孙消失了,以司二姑娘这样的性格,会发生什么? 幕后之人这么做,总不会就是为了司二姑娘的美色。 司二姑娘虽然的确年轻美貌,可原主出入青楼酒楼,见过的那些风尘女子,比司二姑娘更美的也不是没有,再是奇货可居,花上五百两就唾手可得。 但就“荣皇孙”花在司二姑娘身上的银子,保守估计,怎么也有个五六千了吧。 而且还冒着杀头的风险,冒充皇孙?图啥呢? 除非本就是冲着皇孙来的! 二十多位皇孙大选秀,呼声最高的是荣皇孙,如果有其它的竞争对手想要给荣皇孙下黑手,坏了荣皇孙的名声,私德有亏,始乱终弃,绝对是道好用的招式。 那么为何是司二姑娘呢? 必然是因为司二长得好,有点家世但又和没有一样,浅薄虚荣没见识,用荣华富贵当饵,一骗就上钩…… 如果荣皇孙真的因为绯闻影响,没选上,可怜的伯爵府,在王府皇孙面前,那还不就像是蚂蚁窝一样,说碾压就碾压? 司静航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摇了摇头。 得亏原主自己过去了,没来得及看到伯爵府倒下的惨景。 但以上这些都只是司静航的判断,实际上如何,还要观察一番再说。 司静航躺在拔步床上,只觉得被衾香软,困意上来,眼皮发沉,就陷入了梦乡。 忽然迷迷糊糊里,他从床上起身,来到会客厅。 杨姨娘拉着二姑娘,哭哭啼啼,直道自家姑娘被人欺负,始乱终弃,如今珠胎暗结,而那人却缩了头再也不见了! 司静航一听就勃然大怒,带着二姑娘直接去了德王府。 司伯爵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破落伯爵,德王府的守门侍卫哪里看得上眼,话都不多听几句,就把司静航和二姑娘轰走。 司静航只是一时气愤这才做了从前死也不敢的事,但侍卫们一番喝斥就让他腿脚发软,便想着打道回府再说,但谁知道二姑娘却是个性子烈的,直接就跪到了德王府门口,口称自己怀了荣皇孙的孩子,今日若不见到荣皇孙,她就是死也不退…… 如此惊天大瓜,二姑娘不住哭诉,可不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 德王府见势不妙,便请司家父女进门。 司静航,不,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个寄居者,从原主出伯爵府时起,就完全不能控制司伯爵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伯爵吓得根本不敢进王府的门,非得拉着二姑娘回去。 拉拉扯扯之间,荣皇孙无奈之下,只得出府与二姑娘对质。 这一对质,就闹出了妖蛾子。 二姑娘根本不认识荣皇孙! 跟她相好,赠她无数贵重首饰,买小院子同她幽会的,压根不是荣皇孙! 二姑娘胆大妄为,总想着攀高枝,可她还是太天真了,完全没想过,跟皇子皇孙沾边的,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飞上枝头? 二姑娘悲愤之下就一头撞在了王府大门前的台阶上。 所幸只受了重伤,还留了口气。 司伯爵把次女带了回府,一家人得知了这个塌天大祸,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司伯爵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这大祸临头了,倒是明白了一回。 他把长子一家和二子都打发出了府,让他们自求生路去了。 很快伯爵府就迎来了雷霆之怒。 司伯爵教女不严,浪荡纨绔,深负皇恩,除爵发配三千里。 司二姑娘无才无德,行为不检,入皇家庵堂为尼,永不得出。 至于伯爵府其他人,圣旨虽然未提,但伯爵府都被抄家了,这些人自然就只能流离失所,孤苦贫病。 而司大郎二郎,最后的下场也都是贫病交加不得善终。 司静航刷地睁开眼,这才意识到方才只是梦境。 虽然是梦境,但逻辑链是完整的。 如果司静航没来,不管司伯爵还在不在,伯爵府的命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行吧,这对于他来说,倒也是个新鲜的挑战! 再望向窗外,此时天光已亮,已经到了卯时。 司静航收拾洗漱一番,在原主的衣物里头挑了好一阵,这才找到了件武士劲装。 等穿上身这才发现,这衣裳大概是早年做的,原主几乎就没穿过。 后来原主又发了福,司静航穿在身上就紧了,勾勒出一道一道的轮胎印。 已经老实地按点来到正院的司二郎,看到他爹的打扮,要硬憋着才能不笑出声来。 “给父亲请安。” “嗯。” 司静航点了点头,可眼神稍一向下,就能看到自己肚子上碍眼的轮胎。 减肥也是当务之急啊! 第115章 纨绔老头(6) “接着跑!” 司静航挪动着自己沉重的胖身板,沿着院墙根一溜跑着圈儿,还拎着根小藤条,鞭策着跑不动的司二郎也跟着跑。 司二郎跑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 他真没想到,他爹让他早早过来晨练,是这么个拼命法啊! 一上来就跑十几圈,这谁受得了啊! 司二郎倒是有心想求饶吧,但看他爹,一把年纪,浑身是肉,还顶着个肚子,跟他跑一样的圈儿,明明脸色都变了,却硬是一声不吭,还有力气抽打他的后背…… 一跑跑到第十圈儿,司静航这才发了话。 “好了,且歇歇吧!” 司静航接过身边狗腿子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头脸脖子。 司二郎呼出一口气,就准备一屁股坐下,至于砖上脏不脏不顾不得了。 然而屁股还没落下,就啪地挨了一下。 “坐什么!擦擦汗,调整呼吸!” 得,听老子的吧! 司二郎也擦了把汗,跟着司静航的节奏,做起了活动。 伯爵府早年,也就是司伯爵小的时候,那会儿还没这么没落,文师父武师父还是有的。但司伯爵太不成器,先后气跑了五个师父,最后留下的两位师父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学不学我只拿银子的态度,因此司伯爵名义上学了七八年,实际上啥都没学成。 两位师父怕伯爵府的人发现上当受骗,在司伯爵将近成年之后,找了借口辞馆溜了。 因此司伯爵的文化程度就是能识字写字,再多的就没了。 武的方面呢,就知道常见的兵器该怎么拿,比如说射箭知道怎么拉架子,握刀拔剑会个起手式,至于往后,那就嘿嘿嘿了。 到了司伯爵的大儿子那会儿,伯爵府刚好经历了伯爵夫人扶弟受了大损失,司伯爵就不舍得给长子单独出银子请文武师父,只送去书院里念了几年书,长子学着学着觉得太辛苦想回来,司伯爵也无所谓,反倒觉得长子比他还强一点已经很够了。 到了次子这儿,司伯爵就可以说是完全放羊。 要不是司二郎的姨娘来哭求,司伯爵压根想不起来还有个儿子该上学了。 但因为府里没啥银子,连书院的档次都不挑了,就让董大给寻了个私塾送进去, 一个亲爹只顾自己快活,一个姨娘完全没见识,司二郎自己也不是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奋斗挂,所以跟司大郎一样,能识字会写就觉得足够了,反正他也没想着科考中举。 这会儿他跟着他爹伸胳膊,踢腿儿,下马步……倒觉得有些新奇。 “父亲,这些招式,是从前您同武师父学的吗?” 司静航哼了一声,“这只是热身的小活动,还用得着跟武师父学?” 司二郎被亲爹揪着操练,跑步活动只是开胃小菜,后头的练招式才是真狠。 等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司二郎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丫环兰秀都看傻了。 “二爷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老爷给行了家法了吧? 但自她在伯爵府里当差,就从来都没听说过老爷管过什么事啊! 司二郎也顾不上换汗湿透又干了的硬壳衣服,往榻上一趴,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至于说跟小伙伴们说好的出去浪,算了下回吧! “老爷叫我过去……教我,拳脚功夫呢!” 虽然累得半死,心里并不想学,但当着丫头的面,还是得装上一装的。 “哦,这可是好事儿啊!” 司二郎撇撇嘴,这要是好事,他宁愿让给大哥。 “二爷,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算了算了,我先睡它一觉,就是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司二郎倒头睡,兰秀急道,“午饭也不用了么?” 司二郎没好气地道,“就那青菜豆腐的,有什么好吃的!” 他话音才落,就听着院里传进来一道声音。 “老爷吩咐我来给二爷送加餐。” 那声音笑嘻嘻的,可不正是司伯爵跟前的董大。 司二郎赶紧就要起身,董大从窗子里瞧见,赶紧阻止。 “二爷不必起身,老爷吩咐了,说是二爷今儿活动开了,这吃食上头得补上,二爷早日练好了本事,也是给府里增光不是?” 其实后头这句话,是他自己加的,他身为伯爵的心腹,虽说也没啥本事吧,但为主人着想那是应该的。 司伯爵在府里吃的是小灶,旁人都只有羡慕的份,而这老小子的,也就腆着个大脸吃独食,半点不带想别人的。也就是从昨儿起,才给儿孙们送过吃食。 司二郎本来听到老子给他送吃的,还心里一乐呢,等听到给府里增光,就又趴下了。 就他们府,能过一天是一天,还增光? 送走了董大,兰秀好奇地打开了董大带来的食盒。 这一打开,就惊喜地叫了声。 “哎呀!” “怎么了?” 就算司二郎趴在塌上像个废人,也忍不住要问上一句。 “二爷,这里头有一盘子白切鸡,还有六个大包子。” 兰秀掰开了一个包子,拿去给司二郎瞧。 “这是香菇猪肉萝卜丁青菜包子,二爷快趁热尝尝味道怎么样?” 不是她眼皮子浅,这些年,甭管主子还是下人,吃厨房送来的冷馒头,硬饼子早就习惯了。 司二郎活动了一上午,早就饿得狠了,就是累得不想动弹,这会儿半个包子下肚,只觉得神清气爽,“兰秀,扶爷起来!” 坐在桌前,往嘴里塞进一大块鸡肉,只觉得这鸡肉嫰而不柴,味道咸香微辣……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菜是在外头的酒楼,当然了他没钱都是跟着狐朋狗友蹭的,但那些酒楼里的白切鸡,似乎也没这一盘子香! 有了这顿饭,似乎之前被逼着磨练了半天,也没那么痛苦了…… 司静航吃的,也是同样的减脂增肌菜色。 午饭是他专门点的,做的种类少了,但量比之前大了不少。 不光是他吃,也给司二郎送了一份,毕竟,司二郎虽然资质不成,但主要还是原主的锅,完全放羊,也不给娶媳妇,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他可不就成了混混了? 当然也给大房送了份,大房有孙子孙女,份量不多就是个意思。 对于大房,司静航就不用太管了,毕竟司大郎都三四十岁了,还有儿媳妇孙氏精打细算,他这个当祖父的,表示表示就够了。 至于不省心的二姑娘,还是让她饮食清淡点,败败火吧。 吃过午饭,歇过小半个时辰,司静航就等来了便宜女儿。 他一看二姑娘精致的妆扮,就笑了。 “这样可不成!换上这个!” 他指指旁边放着的一套男装,是先前让董大去给司二郎送饭的时候,同丫环兰秀讨的旧衣。 司二郎只是庶子,亲姨娘也是个靠不着的,所以十六七岁时的家常衣裳能留到现在的,虽不至于有补丁破洞,也被洗得很旧了。 二姑娘穿上,再把脂粉洗了,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司静航看看二姑娘露在外头手脸,还是摇摇头。 就让董大去刮些锅灰来,让不情不愿的二姑娘当防晒霜一样的涂满了露在外头的皮肤上,这才算是放在人堆里完全不起眼了。 父女二人,外加一个董大,出了府来到大街上。 二姑娘虽然私下里常偷摸着出府约会,但被亲爹带着出门,这还是头一回,感觉还挺新鲜的,只是想到他们出来的目的,又有些忐忑。 “爹,这不是去……德王府的路啊。” 二姑娘虽然乐意偷摸着私会,可心里还是幻想过正大光明进王府的,自然会打听过德王府的所在,这会儿看着他们走的方向不对,就忍不住提醒。 “去之前,先买点东西。” 司静航去的是家洋行,打眼将里头的洋货瞥了眼,就对这个时代本朝和外国的科技水准大致有了点谱儿。 最后他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个二手的单筒远目镜。 他们的活动,是为了看荣皇孙的,没有远目镜,哪能看得清人脸? 看不清人脸,又怎么知道,那个所谓的贵人,是不是西贝货呢? 董大掏银子的时候手都些微的发抖。 爵爷三个月前,当了一件香炉,换了二百两银子,他本来估摸着能撑够半年的,这五十两一出,到了月底就得拉下饥荒。 不过爵爷没买那个镶了宝石的银筒远目镜,挑了这个半旧的铁皮镜,也比以往节俭许多了。 拿了偷窥神器,司静航这才带着二人来到德王府附近。 德王府占去了一条街,观察王府来往人员最有利的位置,自然是能看到街口的店铺二楼。 挑中了一家酒楼,司静航选了个包厢,要了几个耗时长的大菜,甜咸点心,还点了壶香茶。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将黑。 天一黑,肯定就没法观察了。 这一个半时辰,虽然看到了出入王府的人等,但疑似荣皇孙的还没见着。 倒是见到了德王这个**oss。 德王年近五十,跟原主一样的中年发福,留着部小胡子,从他的面相里,也难推断出他儿子的样貌。 三人回了伯爵府,二姑娘忍不住问,“没见着荣皇孙怎么办?” “多去几日,早晚能遇着。” 司静航说得随意,却把董大听得心惊肉跳的。 下午酒楼里一顿饭,就花去了十六两,日日这么着,又得当个什么才能弄到这笔钱啊? 第116章 纨绔老头(7) 大房院里,孙氏坐在坑沿,手边放着坑几和一沓子账本。 一边看着账,一边向自己的心腹媳妇子嘀咕。 “还道老爷是转了性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几日司伯爵不吃独食了,每顿饭都往大房二房送,孙氏对这些倒不在意,倒是她小女儿星莲喜欢得紧,饭量都比先前大了许多。 结果临近傍晚,正院那边就来了人,说老爷想看看家用的账本。 心腹媳妇也替孙氏不平。 “可不正是呢,听说今儿老爷还带着二姑娘出了府,到了黑才回来。” 孙氏冷笑了声,心道这父女二人出了府,少不得又花出去一笔银子。 这不,那边手头紧了,就打起了公中家用的主意了。 孙氏把最后几笔账对好,将账本单独拿出来,叹了口气,“明早把这个账本送到正院去。” 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吧! 司静航一早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正是昨儿练功的后遗症。 在院子里做了套拉伸,酸痛倒是缓解了不少。 司二郎一瘸一拐地过来报道,司静航把拉伸动作也教给了便宜儿子。 这第二回 练功,倒不像头一天那么难熬,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司二郎如蒙大赦,赶紧往自家院里溜…… 司静航沐浴更衣罢,这才拿起从大房那儿送来的账本。 伯爵府里入不敷出,整个府三个月的支出都没到一百两银子。 司静航就看着那账本上记的,就以二房司二郎的伙食来算,一天才十五文…… 这要是平民百姓人家,十五文倒是够了,然而放在伯爵府,当真是清苦得很。 至于两位姨娘,只能算半个主子,伙食就只有十文了。 司静航放下账本,开始琢磨起挣钱的法子。 说起来,穿越者一夜暴富的技术,都在他的头脑里,比如说玻璃,织机,大棚…… 但这些不是需要先期的投资,就是需要时间。 而司静航现在要解决二姑娘这个最大的危机,一时还抽不开身…… 司二郎趴在榻上,四肢大张,指挥着丫环手拿小槌给他敲背。 “对,就是这里!嗷!嘶!” “再这么下去,小爷我就要练废了!” 兰秀抿唇笑道,“如今老爷看重二爷,这可是件好事呢!” “好什么呀!我练上这半天,压根就不想动一下,昨儿本来要去见老朋友的,都耽误了,今儿也出不了府了!要是这些日子天天如此,我岂不是要跟朋友们都生分了?” 府里已经艰难到这般的地步,二爷虽然能在外头跟着朋友们混吃混喝,但倒底不是长久之计,日后总要成家立业养活一家人的呀! 兰秀笑道,“没准二爷以后就能练出本事来,去考个武举呢!” 司二郎听着这话也笑了。 “武举我倒是不敢想,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老爷他还真有两下子。要是我能学出点什么来,就到那几个老伙计跟前显摆显摆,好教他们刮目相看!” 司二郎回想着这两日,就他爹教给他的招式,似乎还真的有些个门道,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反正他也被逼着练,倒不如静观其变,没准还真叫他学点能耐出来呢。 “二爷就吃些苦,受些累,往后虽不知道,起码这几顿饭,都比从前强得多了。” 自从司二郎随着老伯爵习武,每顿饭都有正房送过来的饭菜。 虽不说是山珍海味吧,起码也是美味荤腥,连带着她都跟着沾了点光呢。 司二郎想到这些天明显改善的伙食,也点头称是。 主仆正在说着话,张姨娘又不请自来了。 一看见司二郎趴在那儿,她就挥手赶开兰秀,“你去做活,我来!从前老爷要是累着了,都是我来伺候的,不是我吹大话,就我这份推拿筋骨的手艺,满府就没有比得上我的!” 然而她拿起槌子往下一敲,司二郎就嗷地一声惨叫! 这要不是亲生的母亲,他都能觉得这人是想弄死他! 张姨娘讪讪笑道,“诶,这是姨娘一时手重了,慢慢就好了。” 司二郎哪里还敢让她再试手啊,赶紧一骨碌从榻上滚下来,“不用不用,我这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去书房里练练字了,姨娘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张姨娘哪好意思说她是听说这些天,老爷总赏给司二郎好菜好饭,她是过来蹭的。 “我这不是听说,你这两日天天被老爷叫过去练功,过来看看嘛!” 诶呀,这也快到饭点了吧?怎么还不见送饭的啊! 司二郎见她总伸着脖子朝院里瞧,都是亲生母子,谁不知道谁呀。 就知道她是来蹭饭的,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但也没说让她走的话……这府里的,都不容易! “二爷,奉老爷的命,来给您这儿送加餐!这回是清蒸活鱼,还有蒸饼和鱼头豆腐汤!” 这婆子打眼一瞅,看见张姨娘,又笑呵呵地加了句。 “张姨娘也在啊?正好不用再跑一趟了,老爷说了,请你过去呢!” 张姨娘心里一阵失望,闻到了鱼香她肚子更饿了,眼瞅着却吃不着! 不过她转念一想,老爷叫她过去,没准是让她陪着用饭呢? 早年她还是年轻水嫩的时候,那会儿老爷可宠她了,别说鸡鱼了,就是参鲍燕翅,也是吃过的。 张姨娘想得美好,结果到了正院的厅里一看,居然杨姨娘也在! 这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很是不对付,后来两个都年老色衰了也就不扑腾了,但陈年旧恨还在,因此见了面,就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 “两位姨娘到齐了,可以开饭了。” 正院里的婆子笑眯眯地示意这两个坐下,然后就开始上菜。 杨姨娘因为二姑娘那儿没得着老爷的赏菜,因此她并不知道正院的菜色,但一盘清蒸活鱼端上来,她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因为管家的孙氏死抠,她们这些做姨娘的,十天半个月不见荤腥都是常有的。 除了活鱼,还有鱼头豆腐汤和炒时蔬…… 司伯爵的小灶,自然名不虚传,两位姨娘在得知就只有她俩用饭之后,就争先恐后,风卷残云,最后剩下的只有空盘和啃净的鱼骨头。 就姨娘啃过的骨头,估计连猫都不稀罕闻的,太干净了毛也不剩下! 张姨娘暗自摸摸肚皮,杨姨娘捂着嘴打了个饱嗝。 一时又想起什么,“老爷为啥叫咱们来吃这顿饭?” 杨姨娘还挺得意,“定然是想我了呗!” 司静航就坐在书房,等着人把两位姨娘给传唤过来。 “都先坐吧。” “有件事情,要同你们商量,看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张姨娘和杨姨娘互相望了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府里原本也不是就她们两个伺候老爷的,还是有其他没生过儿女的妾室的。 只是这两年,府里的妾室们年纪大了,老爷不爱瞧,再纳年轻美貌的吧,财力又不足。 府里就把那些没生过儿女的妾室给打发出去了。 这回总不会轮到她们了吧? 糟糕,方才吃的饭,难道就跟那个断头饭一样的? 张姨娘和杨姨娘从来没有这么有默契,两人一同站起,一同跪倒,都伸手去抱司爵爷的大腿,开始哭诉。 “老爷,不要赶妾走啊!” 司静航哪能被她们给挨着,赶紧躲开又解释几句。 “老爷我也是觉得府里头入不敷出,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的份例菜加起来,也就十文钱,让老爷我也于心不忍啊!” “老爷,妾知道府里的难处,不敢挑理,现在这样就很好!” “是啊,妾死也不离开府里!” 这要是搁在十来年前,她们好歹还算年轻,姿色还在,出府还能再嫁一家,如今都四十的人了,嫁去哪家啊? 就算是能嫁出去给普通人家做继室,又不能再生,再过几年谁能给养老? 留在府里再差,总还有亲生的孩子在,每日也有十文钱的饭菜呢! 行吧,看她们这个意思,是把伯爵府当成低保了,只要安稳,不要冒险。 司静航就点点头。 “行了,都起来吧。你们不愿意出府,那就罢了。” “原本我是看你们日子过得清苦,于心不忍,但你们又不愿意出府再嫁,好歹你们也生育有功,老爷我也得替你们想个法子。” 两位姨娘面面相觑。 “老爷……老爷想的什么法子?” “老爷我已经六十多岁,没多少年活头了……而你们也才将近四十,将来必是走在老爷后头。你们手里虽攒了点私房体己,这些年下来,想必也剩不下什么。” 两位姨娘都低下头不敢吱声。 这十天半个月不见荤腥,要是不自己出钱去街上买些外食,哪里能撑到如今呢? “但老爷我这里东西也都当得差不多,只剩下个空架子了。就想为你们也寻条挣银子的门路,免得将来你们要吃个零嘴,买个头油,都得同二姑娘,二郎他们伸手。” 两位姨娘还是摸不清司爵爷这卖的是什么药。 “我昨儿回来去私库看了看,值钱的东西是没了,也就有些零碎毛皮布料,就想了个主意,把这些料子交给你们,照着这个花样子,做些新样式的物件出来……这眼瞅着就要秋冬了,这些都能用得着。” 司静航说着就把几张画好的设计图交给两人。 又吩咐婆子,“将我放在炕柜上的包袱拿来。” 第117章 纨绔老头(8) 两个姨娘目瞪口呆地看着摊开的图样。 这图样上画了好些个新奇的玩艺儿,实在是见都没见过。 但要说这些东西是干啥的,再看旁边画的人物,那都立马明白了。 “这,这是围在脖子上的……像披帛?” “我看不是,这个明显厚,而且披帛又不这么围……” “这围起来似乎不好看吧?” “我倒觉得好看!” 姨娘们已经就着图样展开了讨论,不过看到下人拿进来了两个包袱,就都闭了嘴。 司静航示意她们一个拿一个,“打开看看!” 两个姨娘都打开了包袱。 “呀,都是好料子!” “就是……唉,可惜了!” 这包袱里的料子,有毛皮,有丝绸,都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好东西,可惜啊,这些毛皮或者保管不当,或者是年头太久,不是掉毛,就是有破漏。 用这样的料子,肯定是做不成衣裳了。 当然了,如果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倒是能给小孩子拼件衣裳。 可她们的孩子都长大了呀! 再说这种拼出来的衣裳,放在二姑娘二郎小的时候,府里还没那么穷,他们也不可能穿啊! “老爷,您是让我们用这些材料,做这个围在脖子上的物件?” 司静航点点头,随手拿起一块中心发霉的碧色丝绸,用剪刀剪出一个长条,算是长丝巾。 他招了个仆人过来,将长丝巾放到了仆人脖子上。 司静航曾经是变装高手,对于丝巾和围巾的用法,甚至超过了普通女人。 因此两位姨娘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爵爷只是打个结,扭个花,在仆人身上就能变出各种花样! 姨娘们别的天分没有,穿衣打扮的天分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在这府里当姨娘了,立马悟了过来,这些新花样,还没准真能挣银子! 司静航点点头,“府里有间小铺子,位置不好,好几年没租出去,也卖不上价,就空在那里了,我叫人把铺子收拾一番,重新开起来,你们在府里做出一批围巾,就放到铺子里卖,若是得了钱,你们能得一半,如何,这活计,你们愿意做么?” 他算是有点能体会到那个分香卖履的典故了。 别以为后宫能随便乱开啊! 张姨娘一向懒惰,这会儿虽然心动,却还有点犹豫。 可听着杨姨娘抢先答应了,她也赶紧应下,生怕被杨姨娘抢着卖了好。 两个姨娘一人抱着个大包袱,怀里揣着花样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二姑娘来到杨姨娘处,就看到杨姨娘正坐在门槛的台阶上,正在锁着块布料的边儿。 “姨娘这是做什么呢?” 杨姨娘看到二姑娘就是眼前一亮。 “二姑娘来得正好,快来试试这个……什么围巾!” 凡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新衣裳,新首饰的。 但府里没钱了之后,她们这些老姨娘的用度就是节省得最厉害的。 她都已经两年没做新衣裳了! 因此得了这些零头碎料和新图样,就算是要拿出去卖的,她也想看看,这新鲜东西做出来,围在脖子上,是个什么模样! 杨姨娘把一条绯红纱罗做成的围巾,套到了二姑娘身上。 二姑娘今儿穿的是淡绿色的家常裙衫,不光是穿得朴素,脸上也一点脂粉都没有……杨姨娘一边给她整理围巾,一边嘀咕着。 “怎么穿的这样素净……呀!” 她就是学着老爷摆弄了几下,却见那绯红沙罗在二姑娘颈下打了个结,一头像朵绽开的鲜花,倒得二姑娘的小脸越发的尖巧细白,好看极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 杨姨娘绕着二姑娘转了几圈,不住口地称赞。 “这是什么?” “这是老爷交给我们的活计,说是什么新花样的物件,叫什么围巾!” 二姑娘虽然心里有事,没啥打扮的心思,然而看到新物事,还是忍不住好奇,进房来到杨姨娘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这种新物件,的确很有意思的。 而且天气越来越凉,围了这个围巾,脖子和脸岂不是就能保暖? “这是父亲想出来的吗?” 她以前觉得父亲就是个只在过年过节,她过去请安问好能拿一份赏的人,对她们这些儿女,就毫不关心。 可自打昨天起,父亲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真是她做得太出格,把父亲给气得都一反常态了? “可不是么!” 杨姨娘也拿了条裁好还没锁边的围巾裹到自己身上,站到二姑娘身边,扭来扭去地让二姑娘看。 “还别说,这想出来的新花样,似乎还真不错,没准真能挣着银子!” “要是姨娘挣着银子,定然给你多买几样首饰……” 二姑娘午后有事,也没顾上在杨姨娘那里多留,就换了装束,来了正院。 司静航见她已经扮成了小伙子,就点点头表示肯定。 “走吧!” 司静航这次没选昨儿的酒楼,而是换了附近的另一家。 这次他们倒是运气不坏,才坐了一刻钟,就看到有人从王府里出来,再看被护卫们围在中心的那人模样,也像是个年轻公子,司静航看了几眼就把远目镜交给二姑娘。 “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二姑娘把眼睛放在镜筒前,那人的一张脸正好就在镜中,差点把二姑娘吓了一跳。 二姑娘瞪大了眼睛十分仔细地看,这个人跟荣皇孙的年纪差不多,估计是荣皇孙的兄弟。 这兄弟们,肯定是有些像的地方的,如果能找到相像之处,那也就说明跟她来往的人多半就是荣皇孙了…… 但可惜的是,这位年轻公子虽然挺英俊,却跟“荣皇孙”没一点像的地方。 二姑娘失落地放下镜筒。 司静航就知道了结果,“不是?” 二姑娘点点头,只觉得越来惶恐了。 要是,要是那人真是假冒的,那她可该怎么办啊? 她爹会不会真的把她送到尼姑庵? “没事,德王府年纪相仿的皇孙还有两位没看呢!” 虽然的确还有两位没看,二姑娘也很难觉得宽慰。 她的视线落到手里的远目镜上,忽然觉出了不一般。 她又把远目镜拿起来看,这回是确认了。 “父亲,这个远目镜,似乎比昨日更清楚?” 一个远目镜就要五十两呢,难道又买了个新的? 司静航轻描淡写地来了句。 “昨儿回去,就改了改。” 要不是没有趁手的工具,而且时间短,他能做出精度更好的双筒望远镜来。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就是个没啥能耐的老纨绔,暂时不适合做出这种军事价值高的物件。 二姑娘目光闪了闪,看那神情,显然一点也不信。 父女二人说着话,都始终分出眼神往王府门口看去…… 司静航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附近守株待兔至少一个星期的。 然而没过一个时辰,王府里接连出来了三位主子。 这三个人,除了一个身量尚小的十来岁少年,另外两人都符合荣皇孙的年纪…… 很明显,看二姑娘的神情,都不是荣皇孙! 二姑娘回到伯爵府的时候,神情十分地失魂落魄。 司静航在这个几个世界里,当过师父和祖父,也当过父亲和外公,但还没有如二姑娘这个年纪,这个性格的晚辈。 虽然在古代,有个说法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其实在市井之中,老百姓对于贞节也没那么讲究。 至于贵族之家,也未必没有一床锦被遮尽丑的事儿。 而司静航这个穿越过来的,对于这些更不在乎了。 他更在乎能怎么妥善地处理好这个危机。 “行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回去好好歇息吧……” 司静航看着二姑娘的状态很是不佳,想了想就让把杨姨娘叫来。 把事情经过一说,杨姨娘登时呼天抢地,恨不得冲出去手撕骗子。 “行了!你能找谁拼命?” “早些好好教养二姑娘,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骗!” “当然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过了这个坎吧。” 杨姨娘跪在地上,浑身都软了。 她以前的梦想就是二姑娘攀了高枝,她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但现在二姑娘都这样了,还能找着什么好亲事! 杨姨娘的野望全都破灭了。 不过虽然没了希望,她听到老爷这么说,还是升起一点希望。 “老爷的意思是,瞒下这事儿?再另外给二姑娘寻门好亲?” 用些手段么,也不是不能……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你这几日过去陪着二姑娘住,免得她想不开。” 虽然按着二姑娘的性格,应该也不至于,但还是预防一下的好。 杨姨娘抹着泪应了声走了。 第118章 纨绔老头(9) 孙氏清早起来,忙活了一通,这才有空坐下吃早饭。 心腹婆子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伯爵府里发生的事跟她说上一番。 什么二爷这段时候都被老爷逼着学武啦,老爷每顿饭都给二爷送啦。 什么两位姨娘从正院里出来,一人都抱着个大包袱,这两日就神神秘秘地躲在自己院里,再不知道在干什么啦! 孙氏对于老爷管教起二爷这个事情倒是没什么意见。 小叔子二十出头的人了,放在别府里,早就娶了媳妇,成家立业有媳妇管了。 可他们府呢,小叔子还打着光棍,没人管没人问的,可不就成天不务正业,跟一帮子无赖子弟混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如今被拘起来练武,能不能练成先不说,好歹是给野马套上笼头了。 至于老爷一顿三餐地往老二那边送,大房这边则每天最多送一回的事儿,孙氏也没太大的意见。 她手里的私房钱也能让大房吃得好一些,她就是怕别人眼红要闹,这才也弄得清水白菜的,如今老爷还能时不时地送来点好吃食,已经是让她要念佛了。 就是老爷给姨娘们东西,这个就让她不舒服了。 但她只是儿媳,有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只盼着以后能消停些吧……” 孙氏这话才落,正院那边就有人来了。 除了账本,来人还拿来了十两银子。 “老爷说了,大奶奶管家辛苦了。” “打从今儿起,二姑娘二爷,还有姨娘那边的吃穿用度,就不用大奶奶管着了。那边的支出另外单出,不过大奶奶这边的支出不变,这十两银子,是老爷看着家里太过俭省,他贴补给姐儿的。” 人都走了,孙氏还是呆呆的呢。 她看着桌上的十两银子,忍不住拿起来左看右看。 “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爷居然还能从口袋里拿银子贴补给孙女?” 孙氏一直以为老爷看账本是要挑点刺,好从公中的生活费里捞一点自己花呢? 却完全没想到是相反。 如果她不用管二姑娘二爷还有两个姨娘的吃穿用度,支出还不变的话,大房这边上下人等,那当然花用就宽裕得多了!更不用说还有老爷单独贴给女儿的十两了! 心腹婆子也双手合十,“想是老爷也觉得成天在外头没多少意思,以后就顾家了。” 老了就浪不动了吧? 便宜儿媳如何在背后议论,司静航是没空去想的。 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可太多了。 据说一个人养成一个固定的习惯,七天就够了。 但依着司静航来看,三天就差不多了。 没看司二郎头一天像是要当场变成废人,第二天就认命许多,第三天那小眼神也不幽怨了。 这一番操练下来,司二郎还能注意调整呼吸,接过下人们递来的帕子擦擦汗,模样再也不是累死狗的狼狈了。 司静航就看着司二郎吩咐,“下午你随我出府一趟。” 司二郎练了三天,感觉身子骨似乎已经有些适应了,本来还打算用过了午饭就溜出府去找伙伴们玩耍,顺便再给他们显摆下自己新学的招式呢。 却没想到,老爷就像是知道也的小算盘一样,直接就给他安排上了。 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司二郎才走,杨姨娘又来了。 杨姨娘抹着眼泪,“老爷,二姑娘似乎还是想不开啊……” 司静航就问,“怎么回事?” “二姑娘说,她就想知道,那个人为何要骗她?她就想当面问问那个骗子!” “你回去好好劝劝二姑娘,既然那是个骗子,他说什么可信?” “但,但他花言巧语,骗了二姑娘呀,总得要他负责……老爷,我想,那人出手这么大方,想必家世也不差,二姑娘将错就错,其实也不是不行吧?” 司静航就笑了。 “你对二姑娘的心老爷我也知道,我平时虽不大管事,但亲生的儿女,又怎么不关心?老爷我难道不想二姑娘好?难道愿意家门不幸出丑?” “你只想着将错就错,那你可知道冒充皇孙,是多大的罪?要是被人告发,不是处斩,也是流放,你还舍得让二姑娘跟了这样的人?” 杨姨娘一听就傻了。 “我只想着那人家世不差,却忘了还有冒充皇孙这一条,是妾想差了!” 杨姨娘这一趟过来,倒提醒了司静航。 “千万要看好了二姑娘,若是有人传递书信,赶紧过来报信,否则铸下大错,那可就来不及了!” 既然把司家二姑娘当成棋子,如果这棋子突然不在棋盘了,那些下棋的家伙,怎么可能让做好的局半途而废。 如果二姑娘跑出去,落到了他们手里,以现在司家的能耐,是完全无可奈何的。 想到这儿,司静航心神一动。 二姑娘这几天都被拘在家中,没有出门,起初对方可能只是巧合,还有耐心等着,如果时间长了,对方没了耐心,或是传信诱拐,或是如同那些公案小说里写的那样,直接派几个有身手的,高来高去,把人给掳走呢? 在他那一辈子,退休了以后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他就把从前没做过的事,没看过的书,没玩过的,都体验了一遍。 其中就有网络小说这一项。 他看这个没啥倾向性,只要是略有点名气的,甭管啥题材都拿来过一遍。 然后就看到过一种被归类为虐恋情深的,什么男主杀了女主全家,然后虐上十八遍,女主逃逃逃,但逃到哪儿都逃不过男主的手掌心,最后你追我跑,炮灰掉无数无辜路人,这对男女反倒认清自己,面对真心,俩人花好月圆在一起了! 那里头常有大半夜的,男主就站女主床头的剧情啊! 司静航自己不是女主角的,不知道女主角深更半夜看到一人站在床头是啥感受。 不过要是他床头突然不声不响冒出个人来,他估计会一把薅住那人的脖子,然后来个严刑逼供吧? 因此,只要一想到深更半夜,有外贼在他府里随意来去,哪怕只是可能,司静航就觉得不能忍。 司静航既然已经推理到了这一节,就立马带着人在府里各处巡查,有防卫疏漏的就补上,还给值夜的加了人手。 不过就伯爵府这些组织松散,士气全无的家丁,司静航也不敢全指望他们。 司二郎跟在司静航身后,亦步亦趋。 他听说他爹折腾的那一通,还当许是下午不出去了呢。 没想到啊……他爹的精神头怎么就这么好呢! 第119章 纨绔老头(10) 但他爹领着他走街绕巷的,最后居然给他带到了……醉歌楼? 司二郎忍不住目瞪口呆。 身为一个成了年还没娶媳妇的男儿郎,他当然对这种声色犬马之所,也是有点偷偷向往的。 但醉歌楼这个地方吧,没银子是万万进不来的。 就算有银子,但不舍得大方花的,醉歌楼那也是不欢迎的。 京城里四大销金窟,醉歌楼虽然名列最末,那好歹也是四大之一。 他跟着一起混的那些年轻儿郎们,倒也起哄着去过一般的暗门子几次。 虽然跟醉歌楼没法比,但在暗门子里也是要花销的。 而司二郎这种穷的只有几身出门穿的行头的,哪能拿得出来? 他听姨娘说起来,老爷看不上她们几个老姨娘,宁愿把银子都花到醉歌楼里,这些年下来,扔在醉歌楼里的银钱,少说也有一两万两银子了。 司静航看着司二郎那个傻不拉叽的样儿,就忍不住拍了这傻小子后脑勺一巴掌。 “闭上嘴,别露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给老子丢人!” 司二郎赶紧闭上嘴,揉着后脑勺颠颠地跟在他老子身后。 心想老头子最近是怎么了,一件事比一件反常! 不过他长了这么大,只知道醉歌楼门朝哪儿开,还真没胆子进来,如今倒是开眼了! 司伯爵是醉歌楼里的常客,身体对这里的门径都有了记忆,都不用司静航动脑子,就自动地来到了司伯爵常去打混的院子。 “哟,司爵爷!” 香风扑鼻,一个身段丰腴白皙的妇人笑着迎了上来。 这妇人浓妆艳抹,衣饰富丽,明显不年轻了,声音也听着娇嗲做作,不过她这般的模样和作派,似乎跟醉歌楼的绮丽灯红十分相衬,多看几眼,居然觉得挺好看的。 “爵爷还带了人来?这小哥当真俊俏啊!” 司静航便给介绍了几句,“今儿带了我家老二来见见世面。” 又转头对司二郎道,“这位是这里的主人,柳娘子。你称一声柳大姐便是。” 柳娘子拿帕子捂着唇,格格娇笑。 “司爵爷这可是占了便宜了,平白地长了一辈。” 司伯爵是这里的常客,年纪自然是比柳娘子最少大一轮的。 但他常年混迹在这里,逢场作戏,跟柳娘子平辈论交,他儿子自然该叫一声柳姨的,但他却让司二郎唤一声柳大姐,可不就是长了一辈? 司静航笑眯眯地,“柳娘子花容月貌,叫姨未免叫老了,还是叫姐更合适。” 柳娘子笑得更欢了,“二郎头一回来,奴定然叫孩儿们好生招待!” 司二郎听到这句话,登时有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听说醉歌楼里有许多美若天仙的姑娘啊…… 然而司静航一句话就把他从云端里打落到了地上。 “这次来,是叫他来开开眼,以后替他老子跑腿方便而已,哪是叫他来享受的!” 柳娘子目光闪了闪,笑容却没变,熟练地把两人迎到了一间雅阁。 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环安安静静地倒茶送点心。 司二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就算是普通的小丫头,这醉歌楼里的,似乎都比处的更清秀似的。 柳娘子就坐在下首陪着说话。 “司爵爷,这几日没见,可是有了什么喜事,竟然如此精神焕发啊?” 本来在她们这样人的嘴里,黑乌鸦都能说成俏喜鹊,而司伯爵这人,往常都是个专为醉歌楼捧场的胖老头熟客,这几日未见,这人不但瘦了一圈儿,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连眉眼都耐看了些。 说起来,醉歌楼这样的青楼,最欢迎的自然是有才有貌的年轻富贵人了。 但世事哪能都如意,逛青楼的,最多的其实是上点年纪的油腻中年。 甚至也不是最富贵的那一拨…… 谁让醉歌楼只是四大末尾呢? 司伯爵这样长年如一日,只在醉歌楼混的没落贵人,她也热情兜揽着,有时候,对外收五两银子花销的,只收司伯爵一点甚至不收…… 她图的什么? 一个是图个老客的香火情,二是司伯爵这位老客吧,年纪大了,有时喝点酒就倒下了……他就好伺候得多。不像一些新客难对付,非得挑楼里的拔尖的姑娘,争风吃醋的,特别事儿多。 司静航抹了把鬓发,眉稍眼尖都带出了得意。 “前阵子,柳娘子不是当着我们这些老客诉苦,说楼中这拨年轻姑娘出挑得太少,被那三家给落下了,再这么下去,再过上几年,只怕就排不上四大了么?” 司静航能调取原主的记忆,原主长年混在醉歌楼,其实并不像伯爵府里姨娘们想的那样,是在楼中倚红偎翠,快活得很。 原主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有色心,其实也没那个能耐了。 但原主还是以青楼为家,长年混迹着,据司静航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到伯爵府,他就会面对现实,家境日渐没落,一大家子人都没什么前途还日常鸡飞狗跳…… 而原主在青楼呢,他的身份再没落,也还是能听人尊称一声司伯爵或司爵爷,青楼女子,甭管是年轻当红,还是中年鸨母,那都是妆扮新鲜,知情识趣,善解人意的…… 这种心态,大概就跟中年男人下了班不想回家,就想去酒吧放松差不多吧。 柳娘子目光宛转,唇角含笑,“司爵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妙法,可以解了醉歌楼的困境?”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半点也不觉得这位成天混在她们醉歌楼的老客能有什么灵招妙法。 然而就见着司静航点点头,“的确想到了一招,专程来送与柳娘子。” 司伯爵府缺钱。 在司静航没有改革家用之前,就连司二郎这样的正经主子,每日的伙食费都只有十五文。 而司伯爵呢,他自己的私房钱都用光,私库里也几乎空了。能当了再供他吃喝玩乐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几件了。 就算司静航想创业,都没有起步资本。 而且在二姑娘危机没有解除之前,他也没那么多的精力投入。 所以司静航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搞娱乐! 原主一个老纨绔,向来庸碌无为,假如突然冒出来各种奇技良方,那实在是崩人设,引人注目,但如果老纨绔,大半辈混在青楼,突然为青楼想出了玩乐的新点子么……那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那些达官显贵,也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青楼娱乐这种看起来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上。 他们估计根本想不到,娱乐赚钱,那是无本万利,用得好还有引导舆论的奇效! “爵爷快别卖关子了,若是能帮着醉歌楼重振名头,奴情愿送爵爷几成干股。” 醉歌楼这样有名头的青楼,背后没有靠山想要安生经营那是不可能的。 但醉歌楼也没有固定的靠山,一般就是谁在位上,能靠上哪位就白送干股,要是靠山倒了,这干股醉歌楼就会花点银子收回来,再另投靠山。 所以柳娘子这句,也不是空口说白话。 “柳娘子楼里年过三十的,少说也有十几位了吧?” 柳娘子叹了口气,“可不正是么!” 原先长得好的,一个个都老了,新的又比不上那么好看,醉歌楼快要青黄不接了。 “这些年长的姑娘们,挣钱少却还要吃饭,不如把她们集在一处,加以教习,排演新戏?” 柳娘子眼睛一亮,“演戏?” 随即又泄了气,“她们虽然有的会唱曲歌舞,却哪能比得上人家戏班子的唱腔和身段?” 这学唱戏,都是从几岁起,师父严加教习,勤学苦练,这才能成角的。 她楼子里这些老姑娘,却都是酒色催折,年老色衰的,能唱出什么好的来? 就算能唱,谁会来听啊? 司静航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笑着。 “柳娘子想差了,我说的,是演新戏!” 他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卷手写的册子,递给柳娘子。 柳娘子认识司伯爵这么多年,见过这老头喝酒吃肉,见过他喝得大醉胡言乱语,醉得不省人事,却还从来没见过司伯爵写字拿书,这可当真新奇。 她接过那册子,只见上头的字写得还挺工整。 心里不由点头,别看司伯爵是老纨绔,这笔字倒不差。 待从头看起,那脸上的神色就越发凝重起来。 司伯爵写的这册子,上头洋洋洒洒写了不少。 有挑选分配角色的法子,有训练排演的法门,也有化妆道具配乐的技法…… 但最为吸引人的,还是最后的一个小故事。 这个小故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自小失散,结果一个是富家公子,一个是贫苦村汉,却因为机缘巧合,又换了身份,闹出了各种笑话,最后终于真相大白,与亲生父母相认的大团圆故事。 第120章 纨绔老头(11) 柳娘子只粗看了一遍,就立马明白了这个新戏跟时下的戏有多大的差别。 时下的戏,重身段,唱腔,扮相,招式……念白虽有,却不是重点。 而故事呢,基本上就是那些长年不变,而且一唱就是好几个时辰…… 雅是够雅了,可费时费力,想看明白都不容易。 但司伯爵这个新戏,就简单得多了,就那些个对白,跟平时说的话差不多,诙谐有趣,光她翻了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笑了好几次了。 而按着司伯爵这小册子上头,选角上妆排演,似乎也不需要额外的支出,用到的人,也都是楼里年老过气的姑娘们,平时闲着也是闲着,若是能试试这个花样,没准还真能给醉歌楼带来一波人气呢! 柳娘子一击掌,赞道,“妙啊!” “没想到,司爵爷还有这样的文才!以往竟是深藏不露了!” 她当然也没觉得这个新戏就完全是司伯爵写的,但司伯爵身为没落勋贵,花点小银子找几个酸秀才按着他的喜好写几个小故事,倒是不难。但这是不是司伯爵亲手写的,跟她也没太大关系,她得了好处就行。 “爵爷且先坐坐,待奴将闲着的姑娘们叫来,让爵爷慧眼挑选。” 既然得了新奇妙点子,她就迫不及待地要试上一试了。 柳娘子福身一礼,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而丫头们想必是得了吩咐,各种各样的好酒好菜流水一般地送上来。 司静航自己夹了几只龙井虾仁,又招呼便宜儿子。 “快吃吧!” 回自己家吃不得花银子啊! 司二郎都看傻了。 他父亲带着他来醉歌楼,就是这么见世面的? 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说动了醉歌楼的主人同意排演新戏? 未过多久,就听着环佩声响,娇声莺语,柳娘子带着一队女娘来了。 司二郎不知道,他即将亲眼见证的是,这个时代,第一次奇迹(戏精)的诞生。 “见过爵爷!” 十来位花红柳绿的女娘齐齐冲着司伯爵下拜的盛况,司二郎瞧得那是目瞪口呆。 虽然说这些女郎的年纪是大了点吧。 但醉歌楼身为四大之一,女郎的美貌那是有保证的,就算都年老过气子,底子风韵还在。而且燕瘦环肥,妩媚清冷俏丽端庄,那是各种类型都有啊! 可以说司二郎跟着他那些小伙伴们混了这么些年,都没有今日开眼。 司静航却是淡定自若,冲着这些女郎们轻轻点点头,抬一抬手。 “嗯,都挺好……” 用司静航那个挑剔的目光来看,这些女郎虽然在醉歌楼里,算是“年老色衰”的,但其实也就是二十大几,三十出头,年纪最大的,也就是三十七八的样子。 柳娘子笑道,“爵爷出的妙法子,实实的让奴茅塞顿开,只是从没选过,倒要请爵爷法眼相看一番!” 司静航便笑道,“这演戏要挑的,不光是容貌,还要看体态声音和灵气。一本戏最重的,便是选角,这第一部 戏故事简单,重要的角色也就是五六个,要挑出来倒是不难。” 柳娘子问,“这部戏主要是兄弟两个换来换去,可要挑两个小厮来?” 司静航摇摇头,“那倒不必!” 不是他有阶级歧视,觉得在青楼的小厮气质不成,而是在这个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时代,男男女女混在一处,那就容易出问题。 他只是单纯的想用娱乐来挣点快钱好吧? 在他的那个时代,就有某国有个戏团,清一色的女子,用到的男角色都是女孩子反串,反串出来的男主角个个光彩照人,魅力四射,男女通吃…… “用女子反串,效果更佳!只是这反串的女郎,必须眉眼英气,身材高挑……” 他这么说着,目光就在十来位女郎面上扫过,柳娘子也顺着看过去。 “你,你,你……” 柳娘子大概地挑出来五个人,让司静航来看,“爵爷,他们五个如何?” 司静航看着这五位外形都还行,只是她们长年都是扮演着温柔解语花的角色,妆容加上衣着,都是刻意往妩媚柔顺方向去的,这会儿光看轮廓,倒是挑不出来。 “让她们都换上男装,梳成男子的发式,再来看看……” 这些姑娘们平时在醉歌楼里,弹琴歌舞有,陪酒说笑有,但像今日这样,要挑人演戏,还要装扮成男子,这可就十分新奇了,一时间,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等五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再回来,站在当地一字排开。 司二郎这个吃瓜的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之前这些女郎们打扮得虽然各具特色,但毕竟还是能看出来,年纪大了点,对司二郎这样的小年轻吸引力还没那么大。 但她们穿上男装,梳起简单的男子发式,细眉用眉笔画成了浓黑剑眉,当真是个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发,别具风采。 司静航也看得点点头。 果然还是醉歌楼,姑娘们的外形素质起点相当高,扮成男子也很养眼。 司静航离席而起,向柳娘子要了一把扇子,手拿扇子,笑眯眯地看向五位候选人。 “要扮男主角扮得像,一举一动,都要想着我就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八荒**,唯吾独尊的英俊公子!” 他这话一出,逗得全场一片笑声。 但这位胖乎乎的老伯爵却没笑,而是拿着扇子扇了两下,忽地一开一合,配合着身段做了两个动作,最后收势是扇交左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一步一诗,一撩袍角,旋身而坐…… 全场的人都看呆了。 没错,老伯爵身子圆滚滚的,一张大脸让五官不显,看上去就是常见的脑满肠肥,若不是为了银子生计,姑娘们是不乐意陪着这样的客人的。 然而就老伯爵刚刚那几下,灵活利落,动作舒展潇洒,看得人眼花撩乱,一时间会忘掉老伯爵平庸的外形,以为这是个俊朗潇洒风采翩翩的美公子! 司静航将扇子还给柳娘子,“这故事是两位流落民间的贵公子,因此先选出两个男主角就好……” 柳娘子这才醒过神来,“哦,哦,对!没错!” 果然是谁也不能小瞧啊! 司伯爵在他们醉歌楼混了这么些年,从前是真没看出来,原来司伯爵还是这般有趣的妙人儿呢! 可惜啊,司伯爵年轻的时候,大伙都瞧不见了! 司家父子在醉歌楼一呆就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天色将晚,司静航这才同柳娘子告辞,带着司二郎回了伯爵府。 司二郎是激动又兴奋着。 他不光去了四大,还亲眼看了一场新戏! 他敢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新戏,绝对能在京城爆火爆红! 故事离奇曲折,人物打扮漂亮英俊,台词有趣逗笑……虽然他只是在边上看排演,都看得津津有味,即使剧情都是重复再重复,每到那些有趣的地方,他还是能跟着笑出声来! 他就觉得吧,这特娘的才是真乐子啊! 他从前跟着那些伙伴玩的简直是小儿科! “父亲,明日咱们还去醉歌楼么?” 司静航瞥他一眼,“最近几日都不去了……” 大方向和基本法子都跟柳娘子交待了,排演上三日应该就能正式演出,为醉歌楼挣来源源不断的银子了。 司二郎明显有些泄气,“父亲奇思妙想,难道就不想亲眼见证一番?” 这才只是排演,就那般引人有趣,等到服化道全都用上,正式出演,那绝对能在京城一炮而红,打出口碑!而他父亲却不打算亲眼瞧瞧么? 司静航笑了笑,“这只不过是个初陋的开头而已。” 他记忆本来就比普通人强许多,别说那些经典剧目了,就算用他没退休时见过的那些故事,都足够用了。 先让柳娘子试试水,摸索改进吧。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 司二郎很想说父亲不想亲眼瞧,他可以代劳啊! 然而司静航根本没给他多想的闲工夫。 直接就把这个儿子抓了壮丁,在自家府里巡查一圈儿,又去了各个院子。 也是司大郎回司家老家去收田租还没回来,不然这会儿被抓壮丁的,就有两个了。 “父亲,这是做什么?” 司二郎看着父亲在二姑娘的院子里布置着各种机关,只觉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你妹妹胆子小,放上这些机关,就不用怕半夜来了野鼠野猫了。” “但父亲怎么会懂这些……” 这些机关,都是构思巧妙,有些他还能看懂,有些都想不通是怎么运转的。 但他父亲却是亲手布置,熟练老辣,手上的动作令他眼花撩乱。 “不然你以为老子这些年混在醉歌楼是做什么呢?” 司二郎默了,醉歌楼里还能学到这个呢? 第121章 纨绔老头(12) 司静航布置了一圈儿,又当着司二郎的面,叫厨房拿来了两只鸡,用两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给司二郎显示了下机关的杀伤力。 司二郎看得心惊肉跳。 他跟那帮子伙伴们出去胡混,也没少跟人打过架,见过血。 然而跟他爹这个狠的比起来,那都是小儿科啊! 如果说之前他对他老爹还有点阴奉阳违的小心思,这下子完全消散了。 司静航看着司二郎那个白着脸的小模样,心道知道怕了就好。 就这个便宜儿子天天往外跑,不务正业的浪荡劲儿,要是他没穿过来,估计不等二姑娘危机爆雷,司二郎也得不着什么好下场。 布完了各种机关,司静航这才算了了桩心事,收了工回去睡觉。 一觉好眠,睁眼起床正洗漱,杨姨娘已经慌慌张张地奔过来。 “老爷,老爷!” “昨儿,夜里,妾听见了……有叫声!” 司静航擦了把脸,把帕子放在边上,淡定地问,“哦?什么样的叫声?” 杨姨娘已经开始学了起来,两只手还使劲比划,“就,就是嗷嗷的,跟鬼叫一样!” “哎呀,吓死我了!一宿没睡着啊!” “二姑娘呢?” 杨姨娘一拍巴掌,“嗨,要不还是年轻好啊,我都要吓死了,二姑娘倒睡得香,一点没听着!” 因为二姑娘受歹人所骗,老爷担心姑娘想不开,所以让杨姨娘搬过去与二姑娘同住,结果昨夜里那么吓人的动静,杨姨娘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却看见二姑娘在床上呼呼大睡,啥事没有! “没事,老爷我不是让人跟各院说了?最近天冷了,外头那些野物没准就往咱们府里钻,我就在各个院子周边放了些绊子和夹子,没准是捉住了个大老鼠呢……走吧,去看看。” 司静航打头来到二姑娘的院子,果然在东北角的院墙下,看到他布下的机关被动了。 隐藏弹射的三根钉子已经弹出了,司静航找遍了周边,也只找到了两枚尖钉,以及婴儿巴掌大的一点血迹。 那人大概觉得这个地方可以借力,结果才走到墙根就中了招,一时不防就发出了惨叫。 虽然尖钉的杀伤力不大,但胜在出其不意,把来犯者给吓破了苦胆,没再敢往里翻。 不过也算这人识时务,若是还要再□□,那可就不是一枚钉子的事儿了。 看来,昨儿他还真没白费工夫,果然逮到了宵小之辈啊! 冒充皇孙,欺骗少女,居然还敢不请自来鸡鸣狗盗! 饶是司静航见多识广,想到这无耻之徒,就压不住火。 “没事,不过是个大老鼠,被老爷我的机关打中了!” 司静航随口安慰了几句,又进院子里看看便宜女儿。 二姑娘比司静航第一次见的时候蔫了不少。 但看着似乎也没有三贞九烈要死要活的意思,这倒让司静航松了口气。 “老爷,如今这些围巾也做出来不少了,您看……” 杨姨娘如今搬到了二姑娘的院子里,跟着二姑娘沾了不少光。 且老爷改了家用的章程,他们吃喝都不用大房的孙氏管,自然就活泛不少,明显比从前要舒服多了。 杨姨娘闲着也是闲着,做起女红的活计来就格外的卖力,再加上有时二姑娘也好奇劲儿上来,帮着她做,因此那一大包的料子,如今也快下去一半了。 杨姨娘就盼着这些东西真能卖出去,她手头上多点私房。 司静航看了看杨姨娘做出来的这些围巾成品。 杨姨娘这女人看着好吃懒作,干啥啥不行的,司静航想出这个做手工的招儿,也是觉得两个姨娘整天太闲,难免要生出事来,不如给她们安排点事情做做,能不能赚钱的,还在其次。 没想到杨姨娘做出来的产品,居然都相当不错,手工很是细致,针脚匀整,不见线头和卷翘……这就让司静航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错,一会儿我叫人过来收走,你这边让二姑娘帮忙,都拿走了多少条,什么花色的,都记上账,等将来挣着银子了,叫人给送过来!” 其实这些天,杨姨娘早就想跟老爷说这个事了,但老爷一直不开口,她也不敢显得太急,仿佛府里供不起她吃用似的,这就是趁着夜半惨叫这事,正好提起来。 司静航这些天没提,并非给忙忘了,而是围巾这东西,就胜在新奇花样,既然要做买卖,甭管多小吧,肯定还是要赢利的,若是货品准备不足,别人买了去一看就能照着样子学……到时候就卖不上价了! 不过,虽然只是个小小围巾,方的长的大的小的,带流苏的,绣花的,攒珠的,保暖的,点缀的……再加上十八种系法,就算技术含量低,容易被模仿,司静航也觉得这门小生意还是大有可为的,起码能安了两个姨娘的心。 司静航说完了围巾的事,就准备回自己院里,才走到院里,就看着一个丫环的身影在门口探了探,看到司静航,立马又缩回了身子。 这人司静航认识,正是二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 “何事如此鬼祟?” 司静航多警觉啊,这些日子正为二姑娘闹心呢,一看到这儿就想到了点什么。 这古代的姑娘们也可怜啊,好多都是傻白甜,贴身伺候的丫环们要是起了什么坏心思,把主子哄得团团转甚至断送性命的也不是不可能。 就比如说二姑娘行为不当这个事,她的丫头自然也是知情的。 “老,老爷……” 那丫头没提防被老爷一口叫破,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没敢抬头。 “手里拿的什么?伸出来看看。” 司静航一眼就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了。 “老爷恕罪,这,这是外头有人给的信,说,说是给二姑娘的,奴婢也不知道里头说些什么……就,就带回来了。” 司静航也没多说什么,拿了那封信,“行了,你以后就不要出二门了!” 又吩咐杨姨娘,“咱们府里以往没什么规矩,下人们都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这人是二姑娘身边的,她的一言一行,也干连着二姑娘,你这个当姨娘的,也多盯着管教些。” 说完了杨姨娘,司静航拿着信就回了自己的书房,展开来看,不由得冷笑几声。 第122章 纨绔老头(13) 一首破情诗,几句酸话,就要约伯爵府里的姑娘自己出门约会? 这是夜里没成功,只好引人出府? 如果不是被他发现,没准二姑娘还真被忽悠了。 司静航把这信看了几遍,目光转了转,就研磨提笔,蝇头大小的娟秀字迹落在雪白纸笺上,虽只淡淡几句,却口吻幽怨婉转,任谁也想不到,写这回信的,其实是个年过六十的胖老汉。 司静航找了个信封,将回信装进去,又回到二姑娘处,细问了几句,便心里有数,叫过董大来,吩咐他去街上找个闲汉,给十几个钱,让闲汉把信送到二姑娘所说的地方。 如果真是闺中小娘子的笔墨,这样做肯定冒着很大的风险,万一闲汉不靠谱,拿了钱不送,或者送错了地方,那小娘子的名声可就要完了。 然而这信是司静航这老头子写的,就算被人扒出来,大家也只会哈哈一笑,引为趣谈而已。 更何况司静航回信的时候,又没有落款,写的话都是知名不具那种的,送出去就为了钓鱼而已,因此倒也不在乎可不可靠。 城南小巷深处的一处普通宅院内,正院的卧室内,湘妃榻上卧着位年轻男子。 这男子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眼俊朗中带着几分冷厉,身上松松地穿着道袍,但他的 一只脚被高高地垫了起来,厚厚地包裹成了个棕子。 他这伤虽然不重,但扎进去的角度刁钻,大夫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能取下来。 然而伤筋动骨一百天,要似从前那些自在来去,偷香窃玉什么的,是不行的了。 “实在是可恶!” 他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没落伯爵府,全府里也没多少下人,还都是混吃等死的,他也听那司二姑娘说过,她住的院子里,只有两三个下人,都没有守夜的。 那个墙,看起来也不高,他过去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个护卫。 虽然他也没想过对司二姑娘明媒正娶,但如今他正在兴头上,自然视对方为自己的女人,就不想让护卫进院子……结果他就中了暗算! 得亏他带了护卫,及时把他给带出了司家,不然若是进不得退不得,等到天亮被司家人发现,那他可就要麻烦缠身了! “公子,司家居然敢伤了公子,要不小人去教训司家男人一顿?” 榻边立着个低头垂手的随从,看自家公子神情阴郁,便开口试探。 榻上的年轻男子想了想,咬牙道,“先等一等,还是计划要紧!” 等到所谋成事,这司家还能得了好去? 自然有下手更狠的替他教训司家! “信送进去了?” “一早就送了。” 年轻男子一只手在榻沿轻叩,“那她一定会来的。” 一个长相标致,轻浮虚荣的小娘子,那颗芳心早就被他给俘获到手,只要他一召唤,自然是飞奔而来。 等她来了,他倒要给个下马威,质问她为什么在院里弄那害人的机关。 这整个计划,要的就是司二姑娘死心塌地,完全被蒙在鼓里,最后冒失冲动,将荣皇孙的名誉坏个一干二净! 年轻男子自觉鱼已经上钩,他就算脚上受伤,也只需守株待兔而已。 哪儿想到,这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就能用午膳了,却不见以往勤快赴约的身影。 他睁开半闭着的眼睛,“去看看,这人怎么还不来!” 从人应了一声,就往外走,然而还没走到院门口,就来了报信的。 “公子,有人送了信。” “拿来我看……” 年轻男子把信拿在手里,也不急着打开,而是放在鼻下嗅了嗅,“好香啊!” 他身份不高不低,却生来多情,打从十五岁开荤起,攀花折柳无数,早就是情场老手,不然那位也不会让他来做这件事了, 他慢悠悠地折开了信封,手指一抖,就打开了信笺。 “没想到,司二姑娘看着草莽,居然能写这么一笔好字!” 虽然这信没落款,没写明白,但能送到这个秘密地点来的香雅书信,除了司二姑娘,还能有谁? 可惜了,要不是因为计划,他倒想把司二姑娘接回自家。 他的目光慢慢在信笺上移动,入眼便是一首表情意的小诗,倒是跟他送过去的遥相呼应。 “司二姑娘文才居然也不错呢!” 他虽是情场高手,可写诗是没啥天分的,自然都是找身边会写的人作出来的。 待再往下看,他的眉头就锁了起来。 这个司二姑娘,竟是婉转表示,她家中当家人突然改了作派,内外门禁变得十分森严,她不得父命,出不了府,然而她也十分思念有情人,为了能在一处朝朝暮暮,还请早日兑现当日盟誓…… 盟誓? 还能是啥?这情动的时候,啥许诺说不出来啊? 不就是要明媒正娶,接她入王府么? 这可真是……有点棘手啊! 别说他流连花丛,一时没有娶妻的意思,就算有,那也得以贵人的任务为先啊! 但司二姑娘突然正经贞静起来,他又伤了脚,那个破伯爵府居然还弄下了防盗的各种机关,这让他还怎么跟司二姑娘见面? 早前,他为了引司二姑娘上钩,表现得十分矜贵自持,跟她来往了许久,两人才算是有那么一次肌肤之亲……早知道今日,他何必呢? 他看着那封信,思索半天,叫人拿来笔墨,洋洋洒洒,又写了一封。 等要送去的时候,他还让人多加了一串同心结粉珊瑚串。 司二姑娘贪慕虚荣,知道这是宫中物件,定然欣喜感动,上门与他相会的…… 只因为门禁森然了,短短五天,司静航的手里,已经有了三封信,两件信物了。 司静航每次回信的时候,就刻意用了一点诱导的话在里头,让对方流露出一些身份信息…… 而这两件信物,也都是内造之物,甚至还有一样,上头刻着德王府的印记! 妥了! 司静航带上司二郎出了府,先是往最繁华的大街那边晃了一圈儿,这才绕了路,来到德王府角门处,递上伯爵府的名贴,求见荣皇孙。 第123章 纨绔老头(14) 日渐黄昏,三道人影走在城南的小巷中。 三人都头戴纱笠,身穿小袄长裙,外罩绣花披风,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下,光是背影就能让路人想入非非。 有闲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这三道倩影,眼瞧着她们停在了尽头的那座小院门前,不由得摇了摇头。 那小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早年是个外地富商金屋藏娇的地方,后来富商不知犯了什么事横死,富商家里来人,把里头的那个女人给提脚卖了,房子也折价出让。 之后就搬进来一家子,却是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年轻女儿。 有人猜着这一家怕不是什么好来历,果然没过几年,就听说寡妇的两个女儿都进了贵人的府第做妾,连着寡妇也跟着进了贵人府中…… 之后这宅子也不知道落到了谁手,反正空了好几年,最近这几月,才算时常见有马车停在门口,进去的似乎是个年轻锦衣公子……这光景,一看就知道不是长住的,指不定也是个金屋藏娇之所呢! 而这个时候,这三位奔着那儿去……啧啧啧! 眼瞅着小院门开了,三位女子手里拿着什么,晃了一晃,就被让了进去。 看热闹的路人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 “司小娘子可算来了,我们公子一直等着呢!” 引路的小厮眉开眼笑。 虽说戴着纱笠,看不见司小娘子的面容吧,但司小娘子的身形,还有她手上拿的信,他是认得真真的。 他就说嘛,没有一个小娘子能逃得过他们公子的手掌心! 更不用说,这前前后后,公子为了她,花出去多少银子了?再不成事儿,贵人都要怪罪大伙无能了! 走在最前的女子轻轻颔首,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等来到内院月洞门前,小厮推开门,“小娘子稍等,待小人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 纱笠下的声音却让小厮一愣,然而还没醒过神来,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 两双手将他软倒的身子扶住,悄无声息地拖到了旁边的花圃里。 紧接着这两个便一左一右,守住了月洞门。 手握信笺的女子就大步走了进去。 “你来了?” 正百无聊赖,坐在案前画美人图的年轻男子,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纱笠蒙面的女子,眉眼含情带笑,“这些日子可想杀本公……你是谁?!” 年轻男子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觉察了不对。 因为那女子一个箭步就已经冲到了案前,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就算没看到纱帘下的脸,他也知道司家二姑娘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和凶狠戾气。 那人腾出一只手,掀掉了头上的纱笠,露出一张亦阴亦阳的脸来,阴恻恻笑道,“听说这里来了位德王府出身的贵人,咱家来瞧瞧认不认得!” 年轻公子瞬间面无血色!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定,居然会东窗事发! 毕竟,隐约透露自己的身份什么的,都只是对着那个贪慕虚荣的没落伯爵府的司二姑娘的。 对着外人,他可从来没提过自己伪装的身份! 而司二姑娘对他死心塌地,体谅着他大事未成的苦衷,只会同他暗中往来,而不会对外宣扬…… “误会!只怕是一场误会!” “不知您是德王府哪位大人,本公,在下,是……是……” 他慌乱之下,就想报出身份来,求着对方放他一马,然而说到一半就想起,当初他接下这个活儿的时候,就已经发誓不管怎样,都是他一力承担。 如果东窗事发,就是他大胆包天,冒用贵人身份,贪花好色! 而那穿了女装的人却阴恻恻地笑了。 “是什么?嗯?” 说着就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大嘴巴。 年轻公子瞬间被打得头晕眼花,满嘴血腥……他虽然身份不尴不尬,却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楚? 登时四脚乱挣,想要逃脱对方的魔掌,“来人,快来!” 那人也不多说,从案上拿起那些纸笺,一股脑儿就塞进了他嘴里。 “你不是自称是德王府的贵人么?还写得一手好诗,还有我们皇孙丢掉的信物?来来来,咱家这就带你去见见我们皇孙!” 女装武者一边说,手也没闲着,将年轻公子的手脚关节给卸了,让那原本还挣扎不休的西贝货,顿时软了下来,如同一袋子米面般,被倒扛上了肩。 他扛着人出了月洞门,两个同伴上来接应。 “就是这厮?” “就是这厮!” 没过多久,宅院大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了架马车。 这架马车这些日子经常出入,路人们见了也不觉得稀奇。 有多事的瞧见了也不过纳闷一声这都天黑了还出门而已。 谁能想得到,里头的主人已经大祸临头了呢? 伯爵府内,正院小花厅里,父子二人正一起用膳。 虽然今日的晚膳比平时还要丰盛一些,但司二郎却半点也没食欲。 原本香得吞舌头的狮子头,嚼在嘴里,就跟嚼木头一样。 司二郎偷眼望着他爹,就看着司伯爵跟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地夹菜喝汤。 他实在是太佩服他爹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他爹就是个只会花银子享受的纨绔,这府里有他没他,也就是多了个伯爵府的名号而已。 他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爹居然带着他去了德王府求见荣皇孙,而且荣皇孙还肯见他们! 那可是未来有可能当储君的贵人啊! 这会儿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司二郎都还似做梦一般。 当时他爹请荣皇孙屏掉闲杂人等,说出来那一番话,差点把跟在身边的他,给吓得魂飞天外! 什么不知小女是否认错了人?或者年少无知被骗了? 若是没认错,那敢问贵人是何打算,是否乐意娶司家女? 司二郎被吓坏了,只当荣皇孙雷霆大怒,就要自己父子二人的好看! 却没想到荣皇孙阴沉着面色,反而细问究竟。 就他听到的事情究竟,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没想到,就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子,居然如此大胆! 若是光有私情也就算了,情人还是个假的荣皇孙,这事弄不好,把全家人都给搭进去啊! 想想这些日子全府人都浑然不知,各自混日子……只怕哪天灾祸降临,都不知道是因为些啥! 第124章 纨绔老头(15) 司二郎就庆幸,他老爹突然就精明强硬了一回,把整个司家从深渊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及时地禁了二姑娘的足,还拿到了物证,直接来见荣皇孙。 最重要的是,他老爹那胆子是真大啊! 当着皇孙贵胄的面儿,说的还是大逆的案子,那是脸不变色话不结巴的…… 万幸荣皇孙倒并没有迁怒于他们父子,而是留他们父子在一间客房,听着是做客那般好听,其实就是被关了小黑屋,等着荣皇孙手下去将那胆大狂徒捉拿而来。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他们父子被送出了德王府。 “父,父亲,您说,那个狂徒被,被贵人捉到了吗?” 司静航正喝着汤,悠悠地咽下一小口,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想必是捉到了。” 若是没捉到,没法证实他这个破落伯爵的话,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们出来? 只是这些事涉及权利纷争,荣皇孙就算拿到了人也会秘密审讯,不可能让一个破落老纨绔掺和就是了。 司静航之前在二姑娘院里弄那些机关,本来是想叫那人知难而退,谁知道对方步步紧逼,完全不给伯爵府活路了。 既然这样,就不要怪他掀桌子了。 至于说会不会因此得罪那人背后的某个皇孙,那也是以后要想撤的事儿了。 “如今你知道为何老子要拘着不让你到处乱跑了吧?如今太子未定,京城中神仙打架,咱们这样的破落户,若是不留神掺进去,只会惹来麻烦缠身!” 就这个便宜儿子,跟着混的那几个小纨绔,没准什么时候就闹出点乱子,到时候别家有能耐有门路,好歹还能捞出人来,而司二郎这样的,谁能替他谋划? 司二郎倒没觉得自己那些朋友能怎么掺和进神仙打架,但二姑娘惹出来的事,也算是把他给吓破了胆,因此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你这些日子跟着老子打磨筋骨,我看你表现,倒似乎算是可造之材,你且好好习练,等略有些个模样了,老子花点银子,想想办法,给你在京郊县衙里中寻个差事,也算有个正业……至于媳妇倒是不用急,且等着神仙打完架再说……虽然咱们家这样的破落户,就算结亲也大概是同样不怎么样的人家,但再破落,也比家破人亡强百倍啊!” “你可明白老子的苦心?” 司静航也是瞧着司二郎这些日子跟着他锻练习武还算听话,比现代那些个完全不听父母话的中二少年们,强得太多了,因此也有意想要栽培一二。 不然去醉歌楼,去德王府,他自己一个去就好,没必要带个没啥用的小跟班。 就是想让司二郎多见见世面,学会机变应对。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的长子,就是一个平庸无趣到有些懦弱的,如今都四十的人了,想要培养也难得很。 原主的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又差点走了歪路,何况将来也是要出嫁的,所以要想维持住司家,还只有一个司二郎可以指望。 既然要栽培,司静航就得先安一安司二郎的心。 毕竟都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家里愣是没人给张罗婚事,搁谁身上不闹心啊! 司二郎听了他老子的话就愣了下,细琢磨这话里的意思,鼻子就是一酸。 不容易啊! 这还是头一回,司伯爵拿正眼瞧他,提到他的前程和婚事! “儿子明白,定然不带着辜负父亲的期望!” 这些天虽然习武累成了狗,挨打挨骂的,但有没有学到点本事,是恶意羞辱还是鞭策激励,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司二郎晕晕乎乎地从正院出来,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 就觉得这一天受的惊吓虽然多,可也头一回,觉得日子过得有了盼头。 不过才进屋门,一道白影儿就扑了过来,他反射般地就使出了一招锁喉,吓得那白影惊声大叫。 司二郎赶紧松开,哭笑不得,“姨娘怎么晚上过来了?” 张姨娘抚着胸口道,“我这不是新做成了一件好东西,给你送过来么!” 她说着就从身上解下一条物事,看材质倒是白狐狸皮的。细细长长,一端做了个扣,另一端能塞进去,不用系结,正是不长不短,不宽不窄,恰好能围在肩头。 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先有父亲温言宽慰,后又有生母送温暖? 司二郎接了过来,往自己脖子上围了围。 “这个就是父亲让姨娘们做的……围巾?” 虽说这些天他也没去姨娘院里,但还是听丫头们说起过的。 “可不正是呢!” 张姨娘喜滋滋地替儿子整理下位置,左看右看,都很满意。 “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着,突然想起我们来了,给了图样子还有些个边角旧料,说是卖了钱就能给我们弄点私房,我原也没当回事儿,回来随便照着做了做,嗨,没想到还挺好看,又实用,这说话间天就冷了,姨娘恰好翻到一条白狐皮的余料,做出来这个就想着二郎戴着定然好看,就给你拿来了!” 司二郎照了照镜子,果然这雪白的毛绒绒围巾,柔软顺滑,还暖融融的,绕着脖颈一圈儿,恰好勾勒出他的脸型,更显得他面色红润,下巴尖尖,平添一段贵气。 “姨娘把这个给了我,岂不是要损失私房钱了?” “私房钱才能挣几个?还是二郎不受冻要紧!” 张姨娘一向是个不靠谱的人,借着司二郎的名义,从他的份例里吃拿要的事儿,那是办的不少。 但一个不靠谱的人,居然办了件靠谱的事,才十分的让人感动。 司二郎语气微哽,“姨娘费心了……” 然而他还没感动完,就听着张姨娘就道,“二郎如今得了老爷的看重,出来进去的都带着……姨娘瞧着也高兴,以后就全指望着你了!” 司二郎,“……” 就知道他这姨娘不靠谱……白感动了! 虽然如此,司二郎第二日跟着司静航出府的时候,还真就把围巾给围上了。 司静航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父子俩溜溜跶跶地来到自家的小铺子里。 司家姨娘们的围巾铺子,今儿正式开张! 第125章 纨绔老头(16) 司二郎还是头一回来自家这个小铺子。 司家还没那般落魄的时候,在京城里能有十来个铺子,而且铺子的位置不错,地方还大。 但后来一代不如一代,这些铺子有的卖了,有的一亏再亏,干脆租出去收个租钱,到了后来直接由司家人经营的铺子,竟然是一个都没有了。 只有这个小铺子,是一个大铺子分隔出来的,门脸开在个十分不显眼的地方。 原本是当年伯爵夫人付氏为了贴补娘家,那是想出了许多法子。 把大铺子后头不用的空地隔出一个小铺子,就是付氏的主意。 然而隔是隔出来了,这铺子里的生意就没做成过。 主要是地方太小,门脸又偏,不容易租出去,就算租出去,也都是赔钱的…… 当然了,以司静航看来,这地方,就合适卖烤红薯,鸭脖或者奶茶什么的。 然而似这种小买卖,又不敢上门来租伯爵府的铺子了。 这铺子空了许多时候,司静航前些日子派人来打扫干净,按着他画的图做了简单装修,派过来卖货的,是府里的两个年轻小厮。 今日开张,司静航还专门在府里挑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父子俩才走到街口,就看见几个半大少年手里拿着花花绿绿的年画,追逐笑闹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李哥,等等我,让我瞧瞧你得的奖!” “瞧什么?万一你也似那刘狗儿一样,才拿到手里就跌一跤,把好好一幅画给跌破了,仙女的脸上都破了个洞,那我还怎么拿回去给我娘当绣样子?” “赵小七,谁叫你笨,大伙一起去围巾铺子,伙计说只要能答出三个围巾的题的,就有一次抽奖机会,咱们都有机会,偏偏你答不出来,抽不了奖,两手空空哦!” 少年们的嗓门大,半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就有熟人拦住一个少年,“李家小子,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年画!” “给我瞧瞧可好?” “哟!这画得可真好看!” 少年们叽叽喳喳地答道,“就是那个街口,往里走个几十步,新开了个铺子,卖的是什么围巾,今日开张酬宾,什么有奖答题,只要能答出三道题,就能抽奖一次,我们各人都抽了奖,得的是三等,就是这个画片了!” 路人拿起少年得的画片,只见这画也就比成年男子巴掌大一点,上头画着个披着披风,脖子上系着新奇长巾的美人儿,虽然笔法简单,可美人儿眉目娇美,姿态十分生动,且画片上的颜色粉粉嫩嫩,说不出的好看。 这个年代又不似后世,什么报纸杂志画报之类的都已经被淘汰,漫画动画视频想看多少随时就能看……平常人家里,也就是到了年节时,才会买两张带彩的年画,一本黄历。 像现代那种站在路口发小广告的操作,放在古代,估计是有多少能被抢多少,老百姓的热情能把发小广告的给吓跑。 听说了有新奇画片可领,路人纷纷朝少年指点的方向去了。 司二郎看得目瞪口呆。 之前他走到这边街上,觉得这边环境偏僻,还发愁没有客人光顾呢……没想到就是几个少年的笑闹,就给拉去了一大拨人! 司二郎就看向司静航,“父亲……” 司静航轻轻颔首,“走吧!咱们也看看去!” 这么个小店,要想快速又花钱最少的引流,也只有雇佣童工了。 司静航让董大在铺子附近的人家里,雇了十来个半大小子三天,总共也没花了半吊钱。 至于那个百分之九十九会抽到的三等奖,则是司静航画了四种简笔美人图,并且把美人图做成模板,让府里略通文墨的小厮充当人肉打印机,勾线填色,批量生产出来的。 父子二人从街口拐进去,走了几十步,就看到了司家的围巾铺子。 铺子里这会儿正热闹着。 两三个客人正在柜台前挑着围巾,而更多的客人却是在排着队答题抽奖。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这会儿把手伸进木箱,拿出个绿色小球。 小球上头还刻着数字,抱着箱子的伙计笑眯眯地报了声,“绿色二号题!” 站在另一头的伙计则翻看着随手携带的小本子,大声地念了出来。 “请问,冬日戴围巾的好处都有哪些?” 老者一开始还挺紧张,生怕问个自己答不出的题,当着这么多人丢脸,这会儿略想了想就道,“暖和,好看,呃,还有,还有……” 旁边就有闲人插话,“还体面!” “那可不,要是穷得连棉袄都当了的,肯定是戴不起这围巾的!” 老者向插话的人怒目而视……伙计们赶紧和稀泥。 “老丈说得不错,这道题算是过了,来来来,可以抽奖了!” 伙计又送上另外一个箱子,让老者抽奖。 老者搓了搓手,这才伸进箱子,抓了个红色小球出来。 “红红火火,恭喜老丈,是个三等奖,您可以领到小店专门定制的四季美人牌一张!” 虽然说没抽到传说中的一等奖和二等奖吧,但他一文没花,就能得着个好看的美人牌,也是不错。 老者领到了一张秋季美人牌,上头的美人身穿淡灰色小袄墨色长裙,素淡之极的服色,而肩膀上却搭了条火红的大围巾,这火红围巾实在是点睛之笔,衬得美人越发的淡极而艳,令人移不开眼…… 老者就想到了家中的老妻,长年都是衣着俭省,但凡略艳些的都不肯碰,但给才满月的小孙女绣红兜兜的时候却爱不释手,看了又看,不由得心中一动,便问道,“这红色的大围巾可有么?” 既然都上了四季牌了,那肯定是有的。 而且这料子还十分不一般。 据说还是早年前从外洋传进来的好料子,也是这铺子东家存在库房了一批,为了做这种秋日的围巾,才专门拿出来用的,因为都裁开了,价格就十分优厚,只要三钱银子! 老者想了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买了。 第126章 纨绔老头(17) 老者珍而重之的把包好的围巾抱在怀中,喜滋滋地出了店铺。 而抽奖的热闹却是远没有结束。 “红色一等奖,这是今儿第二个一等奖!恭喜这位客官,您这份手气实在是旺啊!” “一等奖!” “我还当这箱子里就没有一等呢!没想到还真有人抽得中啊!” “这一等奖是什么?快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伙计们从柜台下方抱出一个大红色的锦盒,当着许多双眼睛打开来……里头却是一顶棉帽,但这棉帽做得十分别致,暗纹锦缎的帽身,帽沿处镶了一圈儿的灰鼠毛,显得贵气又暖和…… “呀!这可是好东西!” “怕不得值个好几两银子吧?” 这做工,这好料子,一般的铺子里做帽子这等小物,都不可能用的! 主要是买的起的主顾都看不上外头做的,而看得上的又买不起。 可如果是抽奖得来的话……众人看着那个中了一等奖的幸运儿,深深觉得此人的手气果然十分了得! 然而小伙计却没忘记自卖自夸。 “咱们店里的帽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帽子,您看看这后边,有四个玳瑁扣,可以调大调小,不管头大头小,是胖是瘦,都能戴得住!” 中奖的是个年轻小伙,这会儿激动得两眼放光。 他就是进来看个热闹,想着能抽着个画牌也好,哪能想到还有这好事呢? 他听着伙计的介绍,不住地点着头,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来来来,这位客官,我给您试戴下,让在场的众位瞧瞧,是不是一下子就精神气派了许多?” 围观群众们纷纷点头,“果然好看!” 小伙子喜气洋洋地戴着新帽子左顾右盼,还拱手向群众们致意,好一番显摆,这才洋洋得意地离开……抢着抽奖的人就更多了。 然而这一等奖却再没人能抽得中,就有人干脆问道,“给我来一顶这样的帽子,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小店开业酬宾,这一款带皮毛的帽子,只要二两银子,不过如果再加三钱,还赠送一条搭配的围巾!” 众人就看着伙计殷勤地给那人试戴,那人本是国字方脸,黝黑的皮肤,这么一打扮,的确显得十分精神! 于是陆续跟风,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起一整套,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也卖出去七八件…… 司二郎瞧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没开过铺子,可总是进别家铺子里买过东西的。 他常听到的一句,就是买卖难做,银钱难挣。 但就他看到的,他爹,一个纨绔老伯爵,头一回亲自开铺子,居然也似模似样,头一天开张就能有这般热闹! 司静航微微一笑,拍拍这个便宜儿子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父子俩来到附近的一间小酒家,司静航挑了个能望见自家铺子的位置,叫了一壶热酒,两个小菜。 “父,父亲,您果然厉害!” 他到了这会儿,算是心悦诚服了。 父亲一开始吩咐姨娘做这个什么劳什子围巾,他只当是父亲嫌弃老姨娘们无事生非,给她们找些活计做,没成想这个生意还真能做成!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通,围巾这东西,算是个新鲜物,京城中人很少有往脖子上戴这个的,顶多武者们系个英雄巾而已,就算有抽奖当噱头,也不至于这般踊跃掏钱吧? 司静航却笑了。 “今日那些买家,你来猜猜,哪个是真买家,哪个是假?” 在现代,开个卖大饼的店都要雇人来排队当托呢! 司二郎努力回想刚刚见的那些人……这也太真假难辨了! 虽说顾客里掺了托,但开业前三天,点算营收,纯利居然有个一百多两! 两个姨娘各自分得二十几两,乐得眉花眼笑,做活更是积极上心了。 虽然这些银子也有公中的一份,但司静航还真没看在眼里。 这个小打小闹的生意,他是打算等走上了正轨以后,就完全交给俩老姨娘的。 之前用的都是原主私库里的边角废料,成本不用花钱,挣多少都是白来的,但边角废料最多也只能顶上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就要再加上原料成本,利润就没这么高了,挣的可以说都是手艺钱。 他更上心的是,是醉歌楼那边的娱乐大业。 司静航自打上次去过醉歌楼之后,就一直呆在伯爵府里,偶而出了几次门也没往醉歌楼走,一晃半个月过去,柳娘子等得心急,干脆派人来给伯爵府送信,请司伯爵过去一趟。 大房孙氏听说老爷带着二公子出门,似乎是去了醉歌楼。 孙氏就悄悄地跟自己心腹婆子抱怨。 “先前老爷给了些银子贴补,又把各房的份例分开,我还只当老爷是知道过日子了呢,没想到却是本性难移,这才安生了几天?自己去也就罢了,还把老二也带去!这能学点什么好不成?得亏我早早把哥儿送去了书院,等闲不叫他回来,不然没准也被带歪了!” 心腹婆子自然不敢多说府里当家人的小话,只能哼哼哈哈,傻笑含糊过去。 孙氏身为儿媳,依理不该背地里说公公,因此抱怨几句也不敢再多说,反倒是担忧起了收田租未回的自家男人。 “说起来,往早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难道是半道上生了什么变故?” 婆子宽慰道,“今年天寒,收成的晚些,大爷多等了些时日也不奇怪。” 孙氏忧愁道,“如今咱们家下半年的进项,可就全都指着这些田租了。” 就跟司家在京城的铺子一样,原先伯爵府的田产都很不错,有不少离京城近便的肥田,有银子都买不着的,后来各种折腾,好地卖了,只留下些鸡肋般的远郊薄田,出产不高,佃户又刁,年年的租子,若不是主家亲自盯着,准保收上来的都是缺斤少两,不值钱的老旧陈粮……否则司大郎也不必从粮食即将成熟起,就亲自住到庄上,带着人一眼不错地盯着。这样才能顺当地收回田租,充入公中,供全府老小后半年的花用。 第127章 纨绔老头(18) 孙氏正同心腹婆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府中琐事,却听到院外人声嘈杂,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信。 “不好了,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心腹婆子就笑骂,“这丫头,话都不会说了,大爷回来了可不正是好事,怎么就不好了!” 小丫头结结巴巴道,“大爷,大爷他被人给打了!” 孙氏惊得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大爷呢!” “大爷怎么样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就被人给打了,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氏跑到院中的时候,司大郎正被仆人背了进来。 “快,快!小心些!” 司大郎被放在软榻上,仰面朝天,正好露出了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来。 孙氏瞧着就哭出了声。 “这是怎么了?哪个杀千万的干的?你们这些人都是死的吗?怎么就不知道护着主子!” 伯爵府里兵荒马乱,醉歌楼里笑声一片。 司二郎坐在他爹身边,跟着蹭了几场新戏,虽然这个新戏,他连着看了几遍,剧情台词都快要背下来了,但这些戏角们每回演出,他都看得津津有味,到了戏中人抖包袱的时候,他还是会跟着哈哈大笑。 经过司静航几番指点,几位主要演员也更加领会这新戏的精髓。 反转再反转的剧情,简洁有力,幽默双关的台词,再加上夸张的神情和动作,的确比现如今那些个正经大戏要更吸引人。 司静航拿出这个法子来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担心挣不着银子。 在现代,科技如此发达,娱乐手段那么多,也没挤占了小品相声和脱口秀的市场,而在娱乐相对贫乏的时代,这种给人带来笑声和视觉效果的新戏,简直就是降纬打击。 醉歌楼选出来的这些女郎,都是有一定天姿而且见过世面的,可以说都有戏精的天赋,更何况年华已逝,再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连养老的银子都挣不到?因此个个都是拼尽全力,唯恐演不好被淘汰下去。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排演,倒也能感觉到这新戏的魅力,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等着一战成名,震惊四座呢。 十幕剧演到了最后一幕,误会解除,父子兄弟家人相认,花好月圆的大结局,几位演员们手挽手,一起向观众席鞠躬相谢…… 身为主要策划人的司老伯爵,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啪啪的掌声从他身后传出来,正是已经看了好几遍剧情还能投入其中的司二郎。 “太精彩了!这出新戏不火爆,那才是没天理了!” 他已经等不及地想看看,等正式对外演出时,艳惊四座,满堂喝彩了! 身为醉歌楼的东家,柳娘子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个华丽逆袭了。 “司爵爷,依着您看,要怎样推出新戏最好呢?” 她从前实在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守着真神,却去拜泥菩萨。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新戏大受欢迎,她就舍出五成的利,好好的巴结住司爵爷,只要他能时不时地给醉歌楼新戏本子就行! 司静航微微一笑,“既然是新戏,自然是要先酬谢老客与贵客了。” 如果是在现代,只要内容创意有趣,往网络上一放,稍稍推广,很容易就能制造全网爆款。 然而在这个时代的玩法又不一样。 先走高端路线,自上而下,才更容易风靡流行。 柳娘子身为四大楼之一的东家,脑子自然十分活络,司静航略一提点,她就明白过来。 她这就让人去印花笺请贴,给那些个平日经常出入醉歌楼的贵客们送去! 新戏开演的时间,就定在了三天后。 司静航带着司二郎才回了伯爵府,就有人跑来告诉他司大郎回来的消息。 “被打了?还被抢了租子?” 司静航眉头微蹙,就大步流星地朝大房院子走去。 司二郎也跟在后头,身为庶弟,大哥挨打,他肯定得去关心一番。 若是在他没见识过他老子的能耐之前,听到大哥挨打,他不是暗中兴灾乐祸一番,就是忧心忡忡府里又少了一大笔进项。 司伯爵府的田产进项,好年成的时候也就是二三百两银子。 这点银子要维持全府人半年的花销,也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看到司静航到来,原本平躺在榻上唉唉叫的司大郎,也强撑着坐起身来,歪着嘴叫了声,“父亲……” 司静航穿越来了这些日子,还是头一回见到便宜长子。 这个便宜长子长相本来就十分平庸,这会儿额头上起了个血包,一只眼乌青,嘴角高高肿起,右脸颊上还有两道血痕……实在是相当的凄惨了。 不过就这么一打眼,经验丰富的司静航已经能断定,司大郎受的伤,都是皮外伤。 “怎么回事?知道是谁动的手?” 虽然这么问,司静航心里已经有了点谱儿。 司伯爵府这样的小虾米,平时在京城权贵眼里,都是透明的。 就司大郎这样懦弱平庸的,更是喘气都不敢高声,生怕得罪了人的,自然不可能在外头主动挑事,必然是对方故意为之。 司大郎断断续续地说了经过。 原来这回秋收略迟,他长住庄子上,亲自盯着收割入仓,又亲自卖给了相熟的粮商,刨除一应花费,还有盈余三百六十两,算是不错的出息了,于是就带着银子和一车庄中出产如活鸡瓜菜之类,往城中回返。 谁知到了离城二十里的地方,明明是官道大路,光天化日,就跳出来一伙人,手里拿着锄头钉耙,脸上抹着黑灰黄泥,叽里呜噜,冲过来见人就打。 司大郎还以为他们寻仇认错了人,赶紧表明自己身份,哪知道这伙人不由分说,上手就打,也不怎么打仆人,就专打他。 最后那伙人抢了司大郎身上兑好的金银,又赶走了司家的马车,主仆几人还是一路走回来了,可是受了大罪。 孙氏两只眼睛早就哭成了烂桃。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他们伯爵府再没落吧,也不能任由人这么欺负吧? 而且下半年的家用都没了,满府人都喝西北风去? 第128章 纨绔老头(19) “好了,别哭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司静航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近日司府得罪的,可不就是那一个? “董大,拿我名贴,去衙门报案!” 孙氏住了哭声,望向司静航,听了他说要去报案,心里一片失望。 司家虽然大小算个伯爵,比平民百姓要强一些,可在京城衙门里也排不上名号,且又没出大事,就是损失了三百两银子和马车,衙门那头根本不会当回事儿,报了案也是白搭。 “父亲,儿子惭愧啊!” 司大郎身上裹着被子,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这也怪不着你,天有不测风云……这是欺我伯爵府无权无势呢,大郎不必多想,安心养伤吧,至于那些田租,都是些小钱而已,丢就丢了吧。” 孙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就听她公公又道,“家用的事不必着急,过几天老子把银子给筹足了就是,总不会短了你们的花用……唉,儿女都是债啊!” 所以说在古代,都讲究个多子多福,但凡家里头有一个出息的,也不至于像伯爵府这样捉襟见肘任人欺压了。 司大郎软弱平庸,才经历过劫道的,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司静航看了也憋气,丢下几句安慰话,便叹了口气,背起手走了。 跟随司大郎出远门的仆人总共有五个,司静航把他们都召集到自己的院里训话。 他这么一观察,算是明白了,为啥一起出去,就司大郎被打得最惨了。 这些仆人大概还是司大郎特意挑选过的青壮,然而站没站相,没精打彩,武力值一看就不咋地。 而且这些仆人里头就没有彪形大汉,别说彪形大汉了,连个长得胖块头大的都无。 司静航想到司伯爵府里主子的伙食尚且简薄,给下人吃的更是可想而知了。所以打不过劫道的,护主不力倒也不能全怪家丁们。 “这次你们护主不力,老爷我罚你们每天早起操练!” 这些人虽然是奴仆,可奴仆的心里也有争竞之心,横向跟别个有钱有势家的下人一比,可不是士气低落,得过且过?更加不乐意为主子拼命了。 司静航现在没有拿到醉歌楼的分红,手头也不宽裕,想要大刀阔斧地提高仆人们的待遇,暂时也达不到。 因此只能从训练这些人开始了。 这些仆人们才跟着司大郎回伯爵府,之前伯爵府里发生的事情,比如爵爷已经将大房和其他院子的花用分开,分开后整个府里的吃喝花用,都提高了一个层次……这些事情,他们还来不及听人说起呢。 就大厨房里做的那些仆役伙食,已经不光是水煮菜丁洒几粒盐配黑馒头了,而是添了少许花样,比如隔两天就会炖一锅骨头汤,还有猪大肠或者牛羊杂割混在菜里,添了油水以后味道好了不少。 仆人们还不知道老爵爷最近一反常态,管起了府里事务,虽然也心里纳闷,也是逆来顺受,默然听训。 操练就操练,只要不扣他们那点可怜的月钱就好! 不出所料,虽然伯爵府向官府报了案,但就有如石沉大海,沓无音信。 司静航大概也能明白那些人的心思,他们的阴谋功亏一匮,还折了得力人手,荣皇孙惹不得,可不就将怒火放在伯爵府上了么? 而且这帮人的能耐也有限,在城里不敢动伯爵府,就把主意打到了城外。 大房儿媳妇孙氏天天在院里哭诉抱怨,司静航并不理会,而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让府里的男仆们和司二郎一起训练。 他挑的男仆们都是不到三十还有可塑性的,虽然起步晚了些,但经过他的指挥训练,攻守协同,进退都有章法,若是再遇着之前那种劫道的,至少能抵挡得住。 很快便到了醉歌楼开宴的时候。 醉歌楼的柳娘子一早就准备好了场子,对外歇业两日,下贴请了常来醉歌楼捧场的老客,还有虽不常来,却在京城中颇有名号的贵客…… 总之,为了打出名头,柳娘子这次的花贴是发出去不少。 但能看得上醉歌楼自办宴席,按时来看稀奇的贵客们,只有三分之一。 这些贵客们,平时也都是有钱有闲,四大楼里的常客。 拿到了醉歌楼的请贴,他们只当是醉歌楼里新排了歌舞或者进了让人惊艳的新人呢。 没成想等到了醉歌楼,却被安排在了一间大堂里头。 大堂当中搭着个七尺台子,台子上摆着桌椅,桌椅的背景是长到拖地的布帘,而贵宾们的座椅就围了台子大半圈儿。 “这是要弹琴,还是跳舞?” “醉歌楼里,已经好久没有让人眼一亮的新人了!” “醉歌楼如今不行了,可想当年,那可是四大楼之首呢!” “就不知道柳娘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等到打扮成花脸的丑角上场报幕时,贵客们几乎都难掩失望。 兴致勃勃地来了,就给他们看这个? “……这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这般同贴身的长随走散了……” 花脸丑角虽然打扮得丑,没啥吸引人之处,然而丑角一开啊,那把声音却是磁性动听,三两句话交待了故事的背景,主角便在他介绍下,已经从幕布后走到了台上。 主角一身敞开的石色道袍,迈着方步,手拿折扇,行动姿态,都是说不出的风华天成…… 观众们都看呆了。 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英姿潇洒,别有一番风韵。 一名老客愣了下,就逮着来寒暄道谢的柳娘子问。 “这扮男人的是你们楼里的哪位姑娘?” 这般气度,眉眼举足间,风华尽现,让人移不开眼…… 柳娘子一直担着心事,虽然觉得应该是稳稳当当的,但没有亲眼瞧见衣食父母是不是喜欢,这颗心就没法真放下。 “是篱秋姑娘……” “居然是她?” 篱秋都已经三十出头了,早年在醉歌楼也是头牌来着,但自打上了年纪,原先喜欢她的客人们也渐渐不来找她了,篱秋成了过气姑娘的典型……可现在在高台上满场飞的男主,居然是三十来岁的篱秋? 这演得也太好了吧? 说一开始,贵客们还不大买账,虽然是坐在高台边上最佳的位置,却是寒暄的,喝茶的,闭目养神的,各行其事……等到第一幕开始,贵客们就渐渐地被吸引到了剧中,喜怒快活全随着剧情的进展。 一直到戏演完,贵客们连个发出多余声音的都没有…… 紧接着就是大加称赞,道这种新戏,果然让人精神一振,百看不厌,此行不虚。 更有平时就慷慨的贵客一掷百金,要赏给那两位女扮男装的主角…… 身为编剧和策划,司静航自然也没错过这场热闹。 他心里有底,来参加算是验收成果,可跟班司二郎,那就是全程激动了,看到新戏反响热烈,他都恨不得跑到每一位贵客前头,大声道这新戏是他父亲想出来的新花样! 第129章 纨绔老头(20) 醉歌楼这场新戏,邀请的虽不少,但实际上到场的都没到一百之数。 这要是搁在现代,一个百人的小剧场,就算演出花来,影响力也有限。 可这不是在古代么? 来看戏的,还都是有钱有闲的那一拨人,这拨人群,基本上是引领京城时尚潮流的,他们回去一宣扬,差不多整个京城的富贵圈子就都晓得了。 醉歌楼新戏一天排一场,连着七天,准备的邀请贴都是供不应求。 不但有吃下安利要来看新鲜的,之前看过的那些贵宾们,二刷三刷四刷一场不落的都有,那个捧场的狂热劲儿,散发的能量,可比现代那些追星粉丝们大得多了。 参与演出新戏的女郎们,事隔好些年,又重新感受到了被人捧着金银珠玉狂砸的滋味,甚至比她们十七八岁皮光水滑时更为风光。 就连女扮男装演男主角他爹的那位年近四十的女郎,都收到了新晋粉丝们送来的玉佩和貂裘…… 没错,虽然只是配角,但这位女郎演的糊涂老爷,神态动作,那是维妙维肖,一张嘴金句频出,满堂大笑。 有点缺憾的是,按理说这个角色是位侯爵府的世子,应该是锦绣丛中长大的,连头发丝儿都得透着贵气才对,但女郎腰间挂的玉佩水头就略差,只值几十两,身穿的貂裘一看就是放了十来年的,颜色黯淡……站在台上,众目所集,可不就像是一道绝世佳肴,偏偏配了个普通的木筷子么? 这让富贵闲人的观众们怎么忍? 因此这女郎七天就收到了五块玉佩三件貂裘…… 想当年她十七八岁最当红的时候,因为脸太圆,眼睛又不大,只能在醉歌楼里算是二流。 醉歌楼一炮而红,柳娘子做梦都是笑醒的,而四大楼的其它三楼的当家人星夜不睡想着对策,但一没有剧本,二只能模仿还是落了下乘……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风头抢过来。 司静航去看过一次之后就不再去,专心在家里训练儿子和家仆。 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柳娘子就派人送来了一千两银票,而且言明,这只是酬谢司爵爷之前的辛苦,等到了月底,还会把司爵爷的花红送过来。 司静航打开银票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司二郎。 司二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难怪父亲他想花就花,从来都不考虑银子,前些天他大哥押着租子被抢了,父亲也一点不愁,如果他有这个赚钱的本事,谁还会把三百来两银子放在眼里? 司静航从这些银票里挑出三百两,让人给孙氏送去。 他估计如果再没有进项,这位大奶奶就得愁出病来。 又拿出一百两给董大,让董大给满府的下人发月钱。 这个月因为男仆们参与训练,厨房的人做的伙食也相应增多,因此这些人的月钱都翻了倍,当然了,因为伯爵府穷,仆人的工资基数就低,翻倍了也没多少……不过,先前听说田租被劫府里没米下锅,人心惶惶,这个月多拿半吊钱还是让人欢喜的。 大房孙氏拿到了老伯爵送来的银子,倒是不愁生计了。 三百两光管着他们大房半年的用度,比起往年来,还是富余不少的。 然而她不知道老伯爵手里的钱是从哪来的,还只当是又当了个什么老物件,不免要长叹几声,等将来到了她儿子的时候,这老司家估计是什么也剩不下了。 便宜儿子如何养皮外伤,便宜儿媳如何愁司家的未来,司静航都不多理会,只处理府中大事。 司家如今经济状况好转,说起来倒是可以给二十来岁还光棍的司二郎娶个媳妇,再给二姑娘说个亲事了。 但如今京城里的形势诡异,将来还不知道要有哪一派的人被彻底打落泥尘呢,要是结错了亲,虽不至于要命吧,但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再说司二郎现在就是个没落伯爵府里的没啥能耐的庶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是个彻底的白丁,哪家的好姑娘能看得上? 司二郎婚事可以放一放,二姑娘的婚事却是不能拖下去了。 二姑娘的情况,若放在现代,根本不是事儿。 但放在这个时代,要当成黄花大闺女嫁出去那就是在坑人结仇。 司静航让人将杨姨娘叫来。 “二姑娘年纪也到了,而且先前还走错一步路,差点给咱们满府惹下了大祸……” 杨姨娘这些日子因为围巾铺子手头宽裕不少,吃的用的都不再窘迫,精神头倒比先前强一些。 府里司大郎突然叫人劫了银子还挨了打,别人不会多想,可她和二姑娘心里是知道的。 伯爵府这样的小虾米,能跟谁结仇?除了是二姑娘惹来的祸,还能是啥? 因此杨姨娘这段时日,都是窝在院里做针线活,半点风声都不敢往外露,生怕大房知道了要找她们母女俩的麻烦。 这会儿听到司静航提起大祸,十分局促,眼珠子乱转。 “老爷,二姑娘也是年幼无知……这些日子也知道错了,还时时帮妾做活呢!” 杨姨娘也是心虚得很。 司静航就道,“二姑娘如今年纪也大了,是该说婆家了。先前老爷我就提过,二姑娘将来只能以孀妇的身份嫁出去,不过陪嫁到位,孀妇倒也不愁嫁。” “老爷为二姑娘的一片心,二姑娘是晓得的。” 杨姨娘一想到好好的姑娘,不但没攀上高枝,还差点惹来了滔天大祸,就想哭上一场。 “但这个孀妇的身份也不是白来的,做场戏还是要的……” 司静航的想法是,司家对外放出二姑娘定亲的消息,再找人来走送聘礼的过场,之后再把二姑娘送到外地住段时间,过上几个月,就以夫婿过世的名义,再把人接回来。 杨姨娘吓了一跳,扑通跪下,“老爷,去庄子上,怕是有危险啊!” 大爷还不就是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被打的? 这次二姑娘跟着二郎去,那还不是羊入虎口? 司静航摆摆手,“怕什么,老爷我到时候也跟着去!府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庄子,难道就因为遇上过一回歹人,府里就没人敢去收租了不成?” 那个找司府晦气的势力,想必也是怕事情闹大,并不敢太过分。 但即使这样,也的确成功地恶心到了司静航。 司静航这些日子调理人手,就是准备来个反击。 第130章 纨绔老头(21) 司静航说他要跟着去庄子上,杨姨娘一点也没觉得安心,反而更担忧了。 虽说老爷在府里向来不管事,但只要有老爷在,她这个姨娘的地位是稳的,如果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大房大爷大奶奶要把她给赶出府去,她靠什么活? 就算有个围巾铺子能挣点钱,老爷答应了挣到的银子有她们两个姨娘的一半儿,可地契又不在她们手里,大房要收走那也是容易得很啊! 然而杨姨娘劝阻的话才说出一半就被老爷给驳回了。 “若因为一次困难就当了缩头乌龟,以后我司家越发在京里抬不起头了!休要再劝,还是赶紧回去同二姑娘说明白,行李用具都要准备起来!” 司静航一穿过来,就在绞尽脑汁地撑起这个破落的伯爵府,虽说难度不算高吧,但一件接一件的挺累人,如今好容易出城去透口气,哪里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 杨姨娘想了想,便道,“那老爷也带上妾?妾好歹能给老爷做饭洗衣……” 司静航立马摆摆手。 “这一趟少不了打架,妇孺之辈,还是不要掺和了。” 就杨姨娘和张姨娘这样的,在战场上那就是纯拖后腿的啊! 还不如在府里老实做手工挣点辛苦小钱呢! 司府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男仆不多,通过这些日子司静航的教学,原本的战五渣,如今起码有几分自保之力了。 司静航就根据他们平时的表现,挑出了六七个。 司二郎那更是要带上的,这样难得的涨经验条的机会,肯定不能让便宜儿子错过。 司静航让董大买了三辆马车,采买了些物件,将一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一番准备之后,便带着二姑娘和司二郎启程。 二姑娘自己坐了一辆马车,车里除了她之外,就是她带的一些衣物和用具。 她心里是惶惶不安的。 先前,司静航向荣皇孙揭发了二姑娘识得的那个假货,荣皇孙雷厉风行,都没过夜,直接就把那假货给抓了起来,审问了一番,又送到了京城衙门。 荣皇孙报的案,自然跟没落伯爵府报的案大不一样了,衙差们按着西贝货供出来的人名,在京城挨着抓人,很是牵连出一堆来…… 最后大概是眼瞅着要扯出某些贵人来,原本人模狗样能扮皇孙的西贝货突然在牢里上吊自尽……也算是有了个了局。 司静航打听到这个消息,就让人去告诉二姑娘。 二姑娘到了这会儿,不再抱有幻想,才算是彻底死心。 她犯了大错,要是放在别的府里,当家人讲究名声的那种,她就算不死也得被送到偏僻乡下的庄子上或者出家。 父亲虽然说了会想办法让她变成孀妇再嫁,但她还是害怕,万一被送到庄子上,再也回不来可怎么办? 而且这次出来,父亲都不许她带丫环婆子伺候,说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泄密的风险。 其实她就猜着,这大概就是给她的处罚。 二姑娘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呢,忽然马车猛地一顿,她整个人就撞上了车壁,幸好她身上穿得厚,不然准保得磕青了皮肉…… 二姑娘就算再想在老伯爵面前装乖巧,这会儿也忍不住要掀开帘子往外看了。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她们老司家的三辆马车,已经被十几个人给围住了。 这些人手拿锄头钉靶,身穿短褐,脸上涂着黑灰…… 她听说过上次大哥被半道打劫的事,就知道这次这些人,连装样子都十分的不走心。 那脸上涂黑灰,只涂那么细长的两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吃定了司家无权无势,报了案也没人理会,因此第二次打劫就更放肆了吗? “哟,听说京城司伯爵府里要出嫁小娘子?” “俺们种地的庄稼汉,今年多挣了一吊钱,还没娶妻,不知道能不能把小娘子嫁给俺啊!” “那有何难,小娘子多半就在这中间的马车里,咱们大伙赶紧上去抢啊!” “没错,抢着了今日就拜堂,这些马车就当是小娘子的嫁妆了!” 司二郎同司静航坐在一辆车里,听了这些胡言秽语,早就气炸了。 就算他同二姑娘不亲,可这些狗贼羞辱的是整个司家啊! 他拿起自己新打的长剑就要跳下去出战。 司静航看了他一眼,并没出手阻拦,而是跟在司二郎身后,下了车。 司家家仆们,都从身后抽出两节熟铜棍,两头对接,就成了一整根长棍。 虽然只有六个人,长棍在手,相互结阵,一时之间,那些劫匪也不敢上前来,两方顿时形成僵局。 不过这些劫匪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方的人多,而司家这边只有五六个。 司家家仆什么战斗力,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抱头挨打的,撒腿便逃的,光是嘴上大呼小叫的……总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如今这些人,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哟,这位就是大舅哥吧?” “这位就是我那岳父吧?” “这可真是,都是亲戚,何必要动手打打杀杀呢……岳父您说呢?” 听着对方嘴贱的声音,司二郎已经气得要冒烟,挥剑就冲进了敌阵。 司静航看着司二郎同劫匪打架的动作,心里微微点头。 看起来这些时日的操练,倒也没有白搭。 起码这个勇力可嘉,先下手倒也占了个先机,没看那些劫匪一时之间阵脚都有点乱? 不过司二郎训练的时间还不长,一些动作做的力道都不到位,比如说一脚踢出,本该踢中要害的,他踢的却是跑偏了,不但让对方避开了,还转过招来攻击司二郎。 眼看着司二郎的肩头就要挨一记钉靶,司静航终于出手了。 就见战团之中,突然闯进来一个圆滚滚的影子,上来一脚就踹翻了拿钉靶的假农汉。 而且这影子虽然圆润,却极是灵活,打的还都是要害部分,一击必中,中则失去战斗力。 一连打倒四个最为凶悍的劫匪,司静航就又灵活地退出了战场。 放手让司二郎和家仆们实战。 平时他再严厉,都是以教学为目的,而如今这个场面,才是实打实的战斗,能刷经验值的! 第131章 纨绔老头(22) “司二,攻他脖颈!对,锁喉!” “来福,往回收,跟来旺打配合!” “宝才喜根,你们守后路,这些贼人一个也不能跑了!” 战局开始向一边倒。 而司静航站在战团之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一脚立定,一脚点地,摆出了旁观的架势,却又不断地指点着。 也是邪了门,那些看上去就很菜的司家家丁们,让他这么一阵安排,那是越战越勇,没一会儿就压着剩下的那些劫匪打。 劫匪们又不是真的劫匪,他们是来教训人的,不是来被虐的。 更何况,那个圆滚滚的老头子,居然是深藏不露,明明哪里都不像个隐世高人,可偏偏刚刚一出手,就废掉了他们中最凶悍的好手! 这特娘的还打个什么劲儿? 几个劫匪相互看看,就准备扯呼了。 至于说地上倒的那几个哥们,算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本来就不是亲兄弟,谁救得了谁呀? 而那两个手拿铜棍拦住退路的司家家丁? 大家跑分散一些不就得了,就这俩,能拦得住谁? 劫匪们虽然劫道的本事不够专业,但跑路却专业得很,为首一人大喝一声,几人撒腿便逃。 这些人直接就分了四个方向跑,以他们的想法,司家才这几个人,怎么追他们? 没准追着追着,反而司家家丁落了单,他们反过来还能放倒几个。 可跑在最前,跑出去最远的贼匪一声惨叫,就滚倒在了地上。 滚倒在地上的贼匪抱着自己中箭的小腿,嗷嗷惨叫。 这,这,天杀的司府老头子,居然还有一手好箭法! 你有这箭法早说呀! 老子不跑还不行嘛?至于遭到这个毒手吗? 其余贼匪看到同伴的惨样,瞬间士气降到谷底,扔下手里的家伙什就跪地投降。 司二郎和众家丁手里拎着武器,都是无语。 不,他们这打着打着,才找到了点趁手的感觉,这一下子都投降了算怎么回事? 司静航这会才伸出手来指挥。 “把这些人都捆了,栓在车后吧。” “来福,你回京城去报信,让董大拿我的名贴去衙门说一声。就说之前那些抢劫的土匪,又想再次做案,全数被咱们伯爵府给拿下了!让他们快来人押解人犯!不然若是人犯们幡然痛悔,畏罪自尽了,可不关咱们伯爵府的事啊!” 正乖乖地任司府家丁五花大绑的贼匪们,听了这话都觉胆子寒凉。 不,不是,他们只是犯了个小罪而已,又没有伤了人命,怎么就能畏罪自尽了! 这辈都不会畏罪自尽的好吧! 天啦!官府快派人来解救他们吧! 司家二姑娘撩起车帘,看着自家车队最尾的那辆车后头,栓着一串人,这些人鼻青脸肿,一瘸一拐,脚步踉跄地跟着车小跑,十分凄惨的样子。 然而如果没有她父亲老爵爷这颗定海神针,现在凄惨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司家人了。 尤其是她这个年轻女子……就刚刚那些污言秽语,这帮人可没少说。 因此,司二姑娘不但不同情这些人,还想下车给这些人几鞭子。 这帮劫匪的小插曲过后,司家车队就安生了许多,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是来到了庄子上。 早年司家也不是没有肥沃地广的上好庄子,可惜全给败光了。 就这一个庄子,还是因为地方太偏,而且主要是山地,卖不上价,这才保留了下来。 说是庄子,就是一个石头盖的大院子,都不分内外院,靠着院墙修着一排排的低矮土胚茅草房,最大的那个里头住着庄头一家子。 其余的土胚房里都住的是司家的佃户,算算如今有五十来户。 主家光临,还是老爷二公子和小娘子一起到来,这般的大阵仗,把庄子上的人都惊着了。 但更让大伙啧啧称奇的,还是那些个被栓起来的土匪们。 主家大爷在路上被抢了银子的消息,他们也听说了。 这些天都在惴惴不安,生怕主家那边,因为损失了银两,要从他们这些佃户身上找补呢。 谁能想得到,这才多久,劫匪们就被一股脑地全捉住了。 再看看主家带来的这些人手,带上二公子也才七个人。 七个人就能捉住十几个土匪……这得是多厉害的本事啊! 这让原本还对主家有些不满的,都纷纷打消了想头。 “寻个屋子,将这些人都关起来!夜里要人看守,可别让他们给跑了!” “这些人都是劫道的土匪,别看现下这丧眉丧眼的可怜,其实一个个心里黑着呢!” “对,咱们府里的银子,就是他们扮的,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叫他们吐出来!” “吐不出来也没事儿,老爷交待了,那就叫他们在庄子上当苦力干活,你们地里有什么苦活累活,就不用大牲畜了,用他们!反正不使白不使!” 司府这回来的家丁们,经过一场胜利之后,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三分。 当着佃户的面儿,对这些被捉来的土匪们,点评指戳,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土匪们听得都快哭了。 不就是三百两银子?至于的么? 要不是不能把身份招出来,他们哥几个凑一凑,三百两就有了好吗? 司静航对这些土匪的身份并不大感兴趣,反正无非就是那几位皇孙中的一个呗。 他对这个庄子比较感兴趣。 他瞅着这庄子的地势环境,似乎跟他在现代时常去的一个温泉疗养院挺像。 要是有温泉的话,这庄子的身价可就至少要翻十倍啊! 一夜过去,清晨时分,司静航起床时,就看到便宜儿子司二郎也早就起来了,换好了武服,兴致耿耿地在他窗前比划着招式……看来这是觉出了实战效果了。 “父亲!” “老爷!” 司静航一出房门,司二郎和一干家丁们,齐刷刷地请安行礼,一个个的眼神里都闪着灼热的贼光。 这年头,无论文武,想要无师自通,自学成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现成的放着一位大师,而且还肯屈尊降贵地指点他们,不上赶着那不是憨憨么? 司静航针对他们每个人昨日的表现,指点了几下,让他们自行习练,这才来到二姑娘这边。 “父亲……” 二姑娘如今对于司静航,那是敬畏加佩服,再也不敢有多余的小心思了。 “之前你行为不端,差点给自己和全府的人引来了杀手之祸,老子念着你年幼无知,不光没处罚,还秘而不宣,就是怕你在府里没法立足……如今来了庄子上,你也该好好反省了。” 二姑娘低着头应声。 “父亲说的是。” 她临来时,杨姨娘就再三叮嘱,叫她一切都听父亲的,千万莫要再桀骜不驯。 她又不傻,知道以后的命运如何,就全靠亲爹的了,哪里还敢炸刺? 第132章 纨绔老头(23) “这次来庄子上,也没带丫头婆子……咱们这些人都要吃喝,庄子上的佃户妇人做的饭,估计是不会合咱们的口味,便由你带着两个佃户妇人一起操持,能行么?” 二姑娘咬了咬牙,“能行!” “你先前轻易地就被骗入套中,其实也是少年时教养不行,学识不足的缘故。” 司静航就是觉得这二姑娘虽然浅薄虚荣吧,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还是能掰回来的。 “除开操持伙食之外,你每日早起,也来学一学强身健体之术,虽然你是一介女子,不必跟你二哥一般磨练武艺,但有个好身体,会几招逃命的本事,到了关键的时候,比什么都强。” 二姑娘想到在路上碰到那帮子劫匪的危急时刻,虽然也挺犯怵,还是点了点头。 “是!父亲。” 司静航又道,“除开一个时辰的强身演练,每日你老子我抽出一个时辰来教你和你二哥……些许常识。” 二姑娘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常识,但望字生义,觉得大概就是学识一类。 心里好奇得不行,她父亲居然要亲自教学识? 不是,她父亲不是打小就不爱读书么? 不过从前她也不知道父亲还有那般厉害的身手,只不过教了一阵家丁拳脚,就能以少胜多,把十几个劫匪给全捉住了。没准父亲在学识上头也藏拙了呢? 司静航也是觉得这一儿一女,顶着个贵族之名,其实腹中空空,也就是识得些字,没当睁眼瞎而已,就这样,既不是富二代,也没能耐当打工人,未来堪优啊! 要不是他是这二人的便宜老子,他是实在不想做这个费力气的活儿的。 好歹让这两个人,能有现代小学毕业的水准吧? 外语这一门可以不用学了。 语文什么的也不用学,这两人好歹识字念过启蒙书。 要学的就是地理,自然,政治,数学…… 当然了,政治不能脱离时代,司静航通过这些天对这个世界信息的归纳总结,已经大致在心里有了数。 司二郎,二姑娘都不能不懂点政治,要不这两人傻乎乎地就知道攀高枝,最后被人当成垫脚布了还不自知…… “快点!厨房还等着做豆腐呢!” 小竹棍打在肉身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同时发出的,还有脚上被套了镣铐的苦力惨叫声。 整个庄子就是一个大院子,厨房卧房杂物房都在一个院,而石磨水井什么的就在院中间,因此苦力们被监督着干累活,司二郎和二姑娘也就不可避免地瞧得一清二楚。 他们父亲司伯爵还当真是说话算话,说要让这些劫匪们当苦力,就真的当了苦力。 比如说现在,就有一个身板壮实的苦力,光着膀子在推石磨磨豆子。 而在石磨旁边,可是放着两大桶泡好的豆子! 这磨豆子的活还是比较轻省的,还有几个劫匪,大概因为是领头的,就被发去修水渠。 这大冷天的一脚水,一脚泥的,能好受得了才怪? “你们俩,都来,跟老子出去走走……正好因地制宜,给你们说说农庄的经营。” 司静航带着两个便宜儿女,走出了农庄,一边巡视着,一边给他们灌输着有关农业的常识。 什么深耕细作,冬日要养地力,下雪冻死虫卵,到了春季的播种,还有扦插压枝留种嫁接…… 虽说信息太多,他们一时也消化不了,但这些都是非常实用的干货,这两个人居然没走神偷懒,而是默默记下,脑子记不住的,就拿出准备好的小本子,奋笔疾书。 他们都不傻,知道司家没落了,以他们庶出身份,能分到的实在不用指望,既然不能靠祖产,可不就得凭本事混饭吃? 尤其是二姑娘,她本来就穷得没什么嫁妆了,这打了个转还成了孀妇了,估计能嫁个有些田产的小地主就相当不错了,能多学到一些,总是好的。 更不用说父亲大人对这些学识张嘴不来,而且说得十分生动,仿佛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让人想偷懒走神都不容易。 连着几日,司伯爵都在带着一双儿女巡查庄子。 庄子上所有的田地包括山地都巡查过一遍以后,司静航又让庄上经验丰富的打猎好手带他们进山。 此时虽然是深秋,山里草木未凋,还能辨认出种类。 司静航挑捡着教给他们一些常识,比如常见的药材,采摘办法等等,听得常常进山的老猎手都暗自佩服,觉得果然贵人就是懂得多。 “父亲,您看那个山头上冒起烟气了?是不是哪里着了山火?” 二姑娘眼尖地瞅着不远处的山头,升起阵阵烟雾,赶紧指给司静航瞧。 司静航就看向带路的老佃户。 老人陪笑道,“几位贵人有所不知,那边有一口天然井,井里头的水就是热乎的,不过不能喝,是苦水。咱们这些长住在庄上的人就传说,这水里有毒,碰它不得。” 司静航突然来了兴致,“走,看看去!” 他之前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带有火山岩,而起山地起伏大,断裂层多,便推测出这里兴许会有温泉,没想到还真有! 几人赶到了烟雾升腾之处,果然看到一口冒着雾气的泉井。 这泉井约摸直径两米,泉从自石缝里冒出,形成了个天然的热井,水色幽蓝,美丽又透着诡异。 温泉水温过高,或者是强酸强碱性,那绝对是掉进去就要送命的节奏。 然而这个温泉虽然看上去吓人,但泉水边上没有小动物的尸骨,也没有沸腾冒泡…… 司静航让随从用酒壶打了一点上来。 用手摸着,果然十分烫手,大概至少有七八十度。 但用自制的试剂一试,倒没有强酸强碱性。 司静航等水凉一些,就用各种活物试了试。 虽然这些野鼠野兔什么的,闻到这个泉水的硫磺味都不想喝,但被强灌了进去,倒都还活蹦乱跳……可见这温泉,是无毒的。 司二郎绕是不大懂经营种地,也隐约地知道,这温泉庄子和普通的庄子,那价格可差得不是一倍两倍啊! “父亲,那咱们这庄子,是不是就能算是温泉庄子了?” 天啦!谁说他父亲是纨绔败家子来着?这明明是点金手啊! 第133章 纨绔老头(24) 虽然发现了温泉,但这个温泉离庄子还是有段距离。 温泉的水,也是顺着山缝流下,汇入了山溪之中……溪水流进河水里,哪里还有半点热乎气儿? 而且温泉里的有益成份也都被稀释没了。 如果想要靠这个温泉带来巨利,那就得将水引入庄子。 可庄子上就那么些佃户,就算现在是农闲时分,所有的劳力都能用得上,也做不来这个挖水渠的活儿啊? 但幸好之前那些神秘势力想要给司家第二次教训,派来了一伙水平不怎么样的劫匪。 这十来个壮汉现在就都是庄子上的苦力了。 这些个壮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每天起得比鸡早,干的活比牛马还累,吃的饭……倒还管饱,然而如果敢偷懒或者炸刺的话,那就要关在小黑屋里饿一整天。 眼瞅着引泉工程都快完工了,官府那边倒是来人了。 壮汉们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心情想要投案自首。 他娘的,要是早知道会被如此磋磨,打死他们也不会为了点银子就扮劫匪啊! 司静航笑眯眯地送走了衙差和这些劫匪。 他一点也不担心到了官府,这些人就后脚被放出来。 他早就审过了这些家伙,都是京郊闲汉地痞,集结成帮,某些人出上几百两银子,就能指使他们做事……也是司伯爵府份量太轻,犯不着用自己人,这才把炮灰喽罗推出来的。 司静航把他们每个人的信息都纪录下来,什么籍贯,家庭,年岁,长相……甚至哪里长了颗黑痣,都记得一清二楚。 司静航还趁着空闲,让这些人当模特,他来教一儿一女画人像。 看到纸上那个逼真的人脸画像,劫匪们都要崩溃了。 这特么的以后还怎么在京城地界混饭吃? 要是这回他们逃得性命,定然要离姓司的远远的! 司静航将人犯交接出去的时候,那可是特意将自己审出来的结果,还有每个人的画像都拷贝了一份,都交给了衙差。 有了这些东西,官府就算想要轻拿轻放,都怕会惹来麻烦。 把苦力和押解苦力的官差送走,司静航转身回庄子,就监督工人们盖温泉房。 温泉房,顾名思义,就是在温泉池子上头盖个小房子。 除了庄院里盖上两个温泉房之外,司静航还让人在露天的地方,挖出两个大池子。 庄院里的温泉房,是给司家这些主人用的,而露天的温泉池子在庄院外,是给所有庄户用的。 男女分池,用草席遮挡…… 虽然比不上温泉房惬意,但在秋冬寒天里,能跳进热水池子里又洗又泡那实在是难得的享受啊! 司二郎脱得光不出溜的,只围着块大布巾,泡在温泉汤池里,只有脑袋靠在池沿上。 舒坦啊! 还在几个月前,他整天跟着狐朋狗友们打秋风,削尖了脑袋想要混上个差事,或者撞门好亲事……哪里想过他还会有今日? “父亲,咱这庄子,要是卖掉的话,怎么也得几万两了。” 几万两银子,对伯爵府来说,那是天价。 可对于那些富贵闲人们来说,几万两银子算个啥? 而京城附近的田庄本来就是高价,能一年过去住几个月的温泉庄子那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就算这个田庄离京城远了些,只要沾上温泉二字,绝对抢手得很。 司静航也裹着浴巾靠在另一边的池沿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 “不卖!” 这么原生态无污染的私家汤池,不自己留着享受,要卖出去? 想想他穿越了几辈子了,除了当皇帝那个世界,哪有什么私家汤池啊? 而当皇帝那个世界,汤池又不在皇宫里,他要想移驾去京郊那都是兴师动众耗费奢靡的,因此他最多两三年才去泡泡皇家温泉池子,并不算自在。 司二郎心里可惜了下,随即就是暗喜。 温泉庄子卖了,这银子又落不到他手里,但如果不卖,他想来享受,那可是随时都能的! 不过这庄子以后要是常来的话,还是得稍微修缮一番。 起码,这院子不能只有一进,怎么也得有个前院后院吧? 而佃户们租种的都是薄田,出产不怎么样,收来的租子也稀松平常,不过三百多两,还不够富贵人家女眷打一套好头面的呢! 这么说来,这庄子不仅挣不着银子,还得倒搭进去! 这两日跟着他父亲学文,算学里头的正负数,起先让他听得头晕脑胀,等到入门之后倒是 觉得妙用无穷。 比如说这个庄子出息是三百六十两,可每年的修缮保养和来回路费,就至少得五百多俩吧。 那这个庄子就是盈利负数的产业。 虽然他父亲能靠写新戏挣来银子,也足够全府人过活。 可说句不孝的话,老爷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很快就七十了,到了七十,哪里还能写得动什么新戏? 到那个时候,难道全家人都喝西北风? “你是不是想着这庄子盈利少,要是不卖,想常住就得时时修缮,是个赔钱的产业?” 司静航笑道,“还记得在引泉水下山的时候,老子让人在泉水渠边上起的那些土胚小屋吗?” “那些小土房能有什么用?” 当时他就问过司伯爵,不过当时父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等再过七天便知…… “算算明日就满了七天了吧?” 司静航点点头,“明日用过早饭就过去,叫你们看看,什么叫作变废为宝!” 司静航要想短期变成巨富,其实可以想的办法很多。 比如说造玻璃制品,比如造药品青霉素,或者改进纺织机器之类的。 不过在这个世界说混乱吧,不够乱,说政治清明吧,又因为没有正牌皇子,搞得有点资格的宗室都蠢蠢欲动,暗中过招,挺乱的。 司静航就不想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他能把儿女们都掰正,做个有钱有闲的富贵人就好。 父子俩在男池里边泡边聊,而另一个温泉房里是女池。 有幸第一个体验的二姑娘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说她司家没落了,但这般的享受,怕是放在别的人家,可未必能行。 第134章 纨绔老头(25) 司二郎和司二姑娘两个人站在土胚房内,看着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是用尺把深的浅木盘,木盘内盛满了黑土,而黑土中,已经发了一排排的绿色小芽。 “这,这是……” 司家虽然没落了,可司二郎和司二姑娘也都没种过菜,只吃过,再看这些小苗就认不得是什么。 “父亲,这是要在土胚房内种菜?” 种菜不稀奇,可在冬日里种菜那就稀奇了。 这种技术一般都是秘而不宣的。 听说皇室就有专属的暖棚用来种些反季菜蔬,每年的出产都只供皇宫内院,偶而也会赏赐一点给重臣。 至于伯爵府,那是做梦都不可能见得着的。 “嗯,种上一些,到了冬日,咱们府里能吃个新鲜,吃不完的拿去换银子。” 从原主的记忆里,哪怕原主是享受型的老纨绔,在冬日里吃的也都是肉和白菜萝卜,顶多再加上一点干货泡出来的木耳蘑菇,但这些就属于山珍了,没有人工培育,价钱比肉还贵。 司静航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就努力在收拾烂摊子,挣银子……趁着庄子发现温泉,再给自己多添点福利,有何不可? 司二郎和二姑娘对视一眼,虽然没说话,也能交流一下对于自家老纨绔亲爹的惊奇。 难道说这些年来,他们都看错了他爹? 老父亲其实是不世出的天生奇才?只不过懒得图名图利,这眼看着老司家要完了,这才露出峥嵘? “都过来,你们来说说看,这个土胚房里,为何能种出冬天的鲜菜?” 听到老父亲的考问,两个人莫名地紧张。 司二郎东张西望,“因为,因为,这屋子就在温泉水渠边上,屋里很暖和,所以鲜菜能长。” 二姑娘看得更细致,“这边向阳,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正好能晒到菜苗……” 司静航点点头,“你们两个还算可造之才,如今你们老子就把这门冬天种菜的技术传给你们,你们要是学会了,将来甭管碰到什么困境,好歹能有门手艺,不至于没饭吃!” 司二郎和二姑娘齐齐下拜,“儿多谢父亲赐教。” 他们都是庶出,别说老司家没啥家产,就算有,他们能得着的实在有限,如今能得着这个机会,又都不傻,当然不会错过。 司静航花了一个时辰,用木盘里的菜苗实物,给便宜女儿和儿子讲了温室大棚的基本原理,就暂停待续了。 这两个跟着司静航学小学课程才几天,要领会理解这些也得些时日。 暖房的木盘里,种的都是韭菜菠菜和蒜苗。 这三样都是绿色蔬菜,也是冬天最缺的。 而暖房的边角照不到光的地方,司静航也准备试种木耳和蘑菇。 至于别的菜,如番茄和黄瓜,目前还没流传到本朝,就算想种也没法子。 这个时候,司静航就想起系统来了。 这个系统也是抠啊。 别人穿越都会随身带个空间啥的,有带商场的,有带超市的,还有带别墅的。 到了他这儿,就带过一回丹药,还是他自己炼的小小一枚!吃完了就再也没了! 这会儿他就想吃番茄炒鸡蛋,黄瓜大拉皮! 打发走了儿子女儿,司静航这位老太爷就去温泉房里泡着,正在那儿享受着呢,突然系统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了。 “宿主,您如果十分想要吃番茄炒鸡蛋,黄瓜大拉皮的话,也是有办法的。” 司静航一下子就精神了。 “什么办法?” “就是您之前在各个世界里,不是都做过不少公益性的事业吗?那都是有功德积分的,比如在包租老头的世界里,宿主诚信经营,为租客们提供了安稳又舒适的住处,而且您培养的继承人,也遵守着您的准则,盈利的同时也为社会作贡献,因此你的功德积分就是二百。” “在至尊老头的世界呢,您抵御了外敌,挽救了王朝,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而在贵族南迁的大洗牌里又淘汰了大而无用的蛀虫,还挑选出了可靠的继承人,可以说给王朝强行续命了上百年,这个功德也有三百。” “厂长老头的世界里,您的功德虽然低了点,但也达到了一百八。” 司静航就忍不住纳闷了。 “我就只当了个小厂长,功德也有一百八?” “虽然只是个小厂长,但您把厂子从困境里拉出来,走了一条创新发展的正路,还挑选到了有眼光和能力的新任继承者,这可以保证厂子二十年不倒,在这二十年里,不光是厂子的几百名工人和师傅都有稳定的工作,就是周边的村民也都因此受益,不用远离家乡找工作,也不用承担田地抛荒的恶果,更重要的是,因为厂子收购食材价格稳定又对食材的纯天然有要求,这样反过来也保护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因此厂子虽然不算大,但您还是挣到了不少功德。” 司静航听了点点头,“那我怎么花用这些功德?” “您请看……” 几行闪光带亮的字迹就浮现在司静航的意识当中。 原来是所谓的系统商城。 可商城里的东西也就是几样种子,前头名称,后头价格。 司静航看了只觉得无语。 “这五十粒番茄种子就要二百功德?五十粒黄瓜种子一百八?十株土豆苗三百?十株红薯苗三百?” 别看他这几个世界挣了不少功德,然而连这所有的种子都兑换一遍都不够! “宿主您要知道,这些种苗在这个朝代都还没有传入呢!番茄黄瓜也就算了,土豆和红薯可是会改变历史的作物呀!当然会很贵!您难道没有看过那些穿越小说,主角挣到名利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派人搜集这两样呀!” 司静航毫不犹豫地换了番茄黄瓜和红薯。 “行吧,那就这三样吧!” 闪光带亮的字迹忽地从意识当中飞出,落在温泉池边的地上。 十株小苗,一百粒种子,司静航一手就能抓得起来。 司静航在温泉庄子上开启冬季养老种菜模式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刮起了看新戏的风潮。 醉歌楼的新戏每天排演都不够看的,柳娘子紧急又选出一批姑娘们,照章排戏,两班姑娘轮番上场,一拨下午,一拨晚上,即使这样,前两个月都是供不应求。 而别的楼也终于开始了跟风,照着醉歌楼的调调,找穷酸文人编故事,甚至还加上了许多让人感觉爽快的剧情,比如说穷酸书生后花园遇见大家小娘子,私定终身获赠金银加定情信物,但小娘子家的父母势利,坚决不允婚……穷酸书生终于进来运转,中了状元,被招为了驸马,然后公主贤良淑德,知道还有小娘子的存在,就把小娘子也娶进了府,还买了书生惊叹过的青楼女,从此穷书生一妻两妾,功成名就,富贵已极…… 这个形式跟风但内容一言难尽的新戏,起初排出来,倒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去捧场。 但才演了几场,就有客人拍了桌子。 什么玩意儿,谁家小娘子这么不自爱? 谁家公主会如此跪舔个穷进士? 还有把青楼女娶进门做正经妾是什么鬼? 虽然剧情太离谱,如果台词好笑,人物生动也就算了,偏偏台词都是如此陈腐,恨不得把夫子曰过的话都大段地搬上戏台,那公主,小娘子,青楼女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满口女德女训,这特么的看着有什么意思? 第135章 纨绔老头(26) 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经过同行的衬托,那些富贵闲人们,顿时觉得醉歌楼的新戏才配叫新戏,别家的都是假冒伪劣。 于是醉歌楼是躺着又刷了一波声望。 醉歌楼的柳娘子一开始还有些个担心来着,等到派内应混进对家瞧了一场戏之后,回来那么一说,柳娘子可不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但居安思危,柳娘子也没有固步自封,打算一出新戏吃到底,而是已经暗戳戳地排起了下一出剧。 当然了,柳娘子自问就算她能拿得出千金来,也找不到人能写出司老爵爷风格的妙文了。这第二出新戏,仍然是司老爵爷的大作。 司伯爵果然是老客人,讲义气,够交情! 临去乡下庄子之前,还不忘记让人给她送来新剧的本子,上头同样说明了排演要点,服化道的注意事项。 柳娘子是连夜从头到尾看完的。 高!实在是高啊! 上一出新戏,因为双胞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身份不同,偶然相遇交集,就被各种误认误会,由此引发了一串串的笑料和巧合,还别说,实在是太逗趣太活灵活现了。 经常的就有客人在看台下头看得入了戏,在配角们认错人的时候站起来大喊一声,“蠢材!你认错人了!” 那个着急火燎的模样,是恨不得亲自下场冲进戏中掺和一脚啊! 而这下一出呢,则是更是天马行空,万难想到的故事! 说是本朝有一富商,因为家里太有钱了实在无聊,就在一家洋货铺子里结识了个番商。富商对番商说了自己的烦恼,番商就邀请富商出海游历,富商欣然前往。 然而番商其实是不怀好意,想要绑架富商好榨取高额赎金。 可富商身边有几个英勇护卫拼死保住了主人性命,主仆几个夺取了条小船逃离了险境……可他们不识航线,只好开启了在海上漂流惊险刺激的生活。 这里头富商的无病呻吟,番商的阴险奸诈却落了个空,还有几个护卫或是英勇,或是滑稽,或者成天惦记着说媳妇……这些人组合在一起,就是各种笑料频出,故事迭起。 而最刺激的,莫过于这主仆五人来到了一个岛,岛上的人全是女子,竟然没一个男子…… 柳娘子熬夜看完故事,都激动得全身发抖。 她都恨不得立马能将这个故事搬上戏台……虽然说这里头要准备的新道具新布景实在太多,可就占了个新字,她都能想到客人们会如何疯狂追捧这第二部 剧了! 而司伯爵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奇思妙想,竟然连书里涉及到的布景,珍禽异兽,都用水墨和五彩画了出来,那个逼真劲儿,让人怀疑是不是作画的人亲眼瞧过,亲身去过? 柳娘子立马将原本要给老伯爵的分红一万两银子……派人送到了庄子上。 当然了,除了银子,还有各种京城里的吃喝用品,以及柳娘子手书的一封长信,详细述说了对家惨糟败绩的下场,醉歌楼的红红火火以及她对新剧排演的想法。 司静航这是人在温泉泡,财从京中来。 当然了,柳娘子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告知了司静航司家送到官衙的那批劫匪的下场。 那批劫匪,这次官衙倒还真没有姑息,而是都判了流放一千里。 不过这帮人在被押送的路上,就有病死的,逃跑被击毙的,莫名自尽的……总之,都没活到终点。 司静航估计着也差不多是这个结果。 虽然这些人再怎么都不肯招出来在背后雇他们到底是谁,但这些混混贼得很,做事前肯定要要办法知道这事的轻重,真惹上了大事,断送了小命的他们才不会干。 背后之人怕这些弃子真的供出自己,干脆一个不留。 所以说,穿越到这种古代世界,如果是普通平民,那可实在是困难模式。 司静航曾经穿越成皇帝,对于把这种古代世界由上而下做巨大改变的任务,已经不新鲜了。 因此在这个世界,他就不想还是那么累,能混就混,当然了,如果顺手能做点好事也不是不可。 他这一住,眼瞅着就到了年根。 庄子上有吃有喝,鲜菜鲜肉,还有温暖如春的温泉房,闲着没事教教儿女……他就打算在庄子过年了。 可一队天家来客把司静航在温泉庄的养老生活给打破了。 就算司静航见过大风大浪大场面,听到来客说的话,也是愣了神。 “圣上有旨?” 这队天家来客的领头人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笑眯眯地答道,“正是,咱家奉圣上之命,传圣上口谕,接老伯爵进宫面圣。” 跟着出来迎接天家来使的司二郎都听傻了。 他,他父亲,被圣上宣进宫? “微臣遵旨!” 司静航行了礼后起身,拿眼睛示意司二郎,让他不要大惊小怪,丢了老司家的人。 不就是进个宫么? 那皇帝在皇宫里闲着无聊,见的人多了去了。 没准是听说了司伯爵这个老纨绔闹出来的种种奇事,好奇心发作,想见识一下呢? 有天家来使在一边等着,司静航只好简短地拉过司二郎,交待了几句,就跟着这队人马回了京城,直奔着禁宫而去。 不过等到司伯爵进了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内侍们引着司静航来到一所宫院,给他安排了住处。 这要是换个人来没准就要紧张激动,不过司静航上上个世界在皇宫住的都想吐了,再看到这种专门留宿外臣的宫院,一点没激动不说,反而还多了几分打工人在岗的没精打彩。 可想而知,就算安排得已经非常精细了,可跟温泉庄子自己的地盘相比,司静航这一夜,睡的是不怎么地的。 “司老伯爵,圣上有请……” 好容易一夜过去,司静航早早地便被叫醒,梳洗更衣,吃过早膳……司静航便在这院子里踱步消食,一直到日头高挂,这才有内侍过来传唤。 司静航十分淡定地跟着内侍走了。 司老伯爵的这处变不惊的风度,让内侍们忍不住心里赞叹。 果然不愧是写出双英记和千岛漂流记的高人啊! 第136章 纨绔老头(27)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司静航行礼的时候还感叹了下,得亏这个时代臣子面圣用不着行跪礼,不然以他这把老骨头,还得遭罪。 “司伯爵平身,赐坐。” 有小内侍飞快地送上来一个圆凳,司静航谢过恩这才起身坐下。 当今圣上倒是浓眉大眼国字脸,放在这个时代是标准的贵人相,但是这位皇帝大概是身体先天就有些虚,再加上这些年来,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大好江山,至尊龙椅,竟然无人继承,心里的压力和消沉可想而知,因此就影响到了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一种气血不佳老态横生的感觉。 皇帝是在偏殿的书房召见的司伯爵。 自打司伯爵进来,皇帝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听说司伯爵带着一双儿女前往庄子上休养生息,倒发生了许多故事?” 司静航本身就是搞情报工作的,当然知道,这位皇帝虽然没儿子,但不是那种软弱无力掌控朝政的皇帝,要想知道一个没落小伯爵家里的大事小情,是太容易不过了,估计连司静航哪天晚上吃了几碗饭,都吃的什么花色都能一清二楚。 司静航面上流露出少许的惭愧和惊讶来,“微臣老朽无才,只能在自家里弄点小打小闹,维持生计,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的态度却很温和。 “司卿携儿带女长居村野,既有田园之乐,又有舔犊情深,朕倒是十分羡慕。” 司静航心里就是一动。 瞧瞧,这位皇帝想生儿子都想成什么样了啊! 就他带着司二郎和二姑娘两个住到庄子上,哪里是什么舔犊情深哟!明明是收拾烂摊子,害怕再不管管,这两个坑货能把老司家带到更悲摧的境地去啊! 然而在皇帝的眼里,哪怕再不成器(司二郎),再脑子不好(二姑娘),都比剃光头一棵苗也不长的好吧? “陛下谬赞了,微臣汗颜无地……只因为这一对庶出儿女,微臣前些浪荡无行,忽视了对他们的管教,以至都差点走了歪路,微臣这才幡然悔悟,亡羊补牢。” 司静航觉得,皇帝召见自己,定然已经将司家的那些个破事都一清二楚了,与其给脸上贴金,不如有啥说啥。 谁想皇帝居然轻叹一声,“司卿能及时醒悟,也算是世上难得了。” 他一腔父爱,却是无处施展。 而有些个家伙,生上十几个儿子女儿,却一点都不用操心,实在是混账得很了。 如果司静航有读心术的话,定然就知道,皇帝这定然是对他的那些兄弟们羡慕嫉妒恨了。 不过就凭着这句话的话头,司静航判断,皇帝召见自己,十有**,跟后代子嗣有关。 果然没说几句,就见皇帝一挥衣袖,屋内人走得干干净净,只有两个身着黑衣的老太监,仿佛背景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幔帐后头。 这大概就是拱卫皇帝的心腹侍卫了。 “朕听说,司卿写了两本新戏,一个叫双英记,另一个叫千岛漂流记?朕虽然没亲眼去瞧,但也让人抄了戏本回来……嗯,果然不错。” 其实何止是抄了戏本回来,被皇帝派去的还有好几个记忆超群,机灵活泛的小内侍。 小内侍在醉歌楼亲眼看了好几场之后,再加上戏本,也把整个新戏给记得差不多了,回来给皇帝原样照搬演出来,也给皇帝阴郁的心境添了一抹快活。 这好奇之下,就有了些想法,再派人打听这个有趣的司伯爵的种种事迹,皇帝就越发想见这位老伯爵了。 也得亏司伯爵虽然落魄,身上好歹有个爵位在,召进宫里来说话并不算出格。 而且也正因为司伯爵府在贵族圈里是个小虾米,他单独召来密谈一番,并不会让朝中那帮人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臣在酒楼歌苑里长年浪荡,见过的形形色色人等多了,也听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正巧家中入不敷出,微臣就萌生了想新戏来挣银子的想法,本来也只是想哗众取宠,冒险一试,没想到醉歌楼的东家全力配合,这新戏还当真大受欢迎了……微臣也觉得侥幸得很。” 换个别的人面圣,没准一听圣上问起这两部新戏,不知圣意的情况下,不是极力撇清,就是极力表功,像司静航这样实话实说,还不时自贬的,在皇帝眼中,当真是清新不做作,比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强许多了。 “司卿过谦了,朕观你这两本戏,内容新奇有趣,且包罗万象,非有极高智慧者,是写不出来的,只可惜司卿早年沉迷嬉乐,竟是没将这些聪明才智,用到朝堂之上。” 皇帝也是有感而发。 这位老伯爵,是这般的妙人,若是早些教他知道,就算不能重用,好歹也能放在身边做个近臣,每天听听他讲故事,那也轻松快活啊! 司静航只好低头垂首,“圣上说的是,微臣知错。” 就算他早穿越二十年,他也不想累死累活的当朝堂打工人啊! 让他当老板都嫌累,当打工人就更不用说了。 皇帝却压低了一些声音,沉声问。 “司卿,你那千岛漂流记中的故事,是实有其事,还是全凭想像?” 司静航心里格登一下,终于来了! “回启禀陛下,有一大半是臣瞎编乱造出来的,不过也有小半是确有其事。” 皇帝停了片刻,这才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那于商及其随从,上了女郎岛,不小心吃了一种奇果,结果就都像女子一样,身怀有孕?这个故事可有几分真?” 司静航心里感慨。 完了完了,这位皇帝想儿子,已经疯魔了! 那个富商上了女郎岛,不小心吃果子怀孕的桥段,给那些观众们看,都觉得极为好笑,看到富商和随从们那个想打掉又怕疼,可又担心肚子越来越大的害怕样儿,就是这个故事里最**的笑料了。 几乎没有一个男观众会把自己给代入到如此窘境的。 然而这位皇帝陛下却对这个霸道治疗不孕不育的果子如此感兴趣…… 第137章 纨绔老头(28) “这种奇果,其实是微臣自己瞎编出来的……” 看到皇帝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司静航又补充了句。 “不过,微臣曾经听说过,在遥远外邦,还真有一种手段,能让男子怀胎生子的,只是那个过程比妇人还痛疼,又要流血剖腹,实在吓人的很。” 在现代司静航五十多岁的时候,男子生育技术在各国都有研究,已经相当成熟了。 不过真敢去尝试的全球加起来也没到二十个。 虽然难免失望,但说到这种猎奇的话题,就算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禁不住好奇。 “如此恐怖,还真有男子敢去试不成?” 司静航笑道,“好教陛下知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就爱试常人不敢试的,或为图名,或为猎奇,总有那等勇士的。” 皇帝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又叫人给司静航上茶点。 这会儿的谈话就没那么机密了。 “司卿交游广阔,熟知市井与海外趣事,不如说几个来听听?” 他是看了司伯爵写的话本以后,脑洞大开,觉得能写出这等天马行空的人必然有趣,也没准能知道什么生子秘方之类的,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实在不行还能听故事的想法,这才将司静航给召进宫里来的。 司静航就明白这位圣上的意思了。 说到见多识广,那绝对是他的强项啊! 别说他穿越五个世界经历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就说他自己的世界里,要说有故事,恐怕很少有人能跟他比的。 “微臣文不成武不就,混沌大半辈子,也没为国为民做什么有用之事,的确是惭愧……不过要说微臣听说过的那些奇闻异事,可是真不少,微臣也不敢能那些过分古怪奇诡的说给陛下,免得有污圣听,只挑着说几个吧?” “传说在南海以外,再向西几千里,有一片如我朝一般大的国土,那国土上有许多的小国,即如今我朝那些番商所来之处,我朝统称之为西番国,实则西番并非一国,而是有大大小小的各国组成。” “其中有一略大的番国,名为罗勒国,这个国家是由国王与贵族共治,财富全在国王与贵族手里,平民百姓的日子却苦得很。这罗勒国国王娶了临国的公主为妻,公主长相美貌,身份高贵,嫁给国王的时候,还自带了五座城池为嫁妆……” 皇帝听到这儿,不免要插嘴。 “五座城池,为嫁妆?” 换成是本朝,再尊贵的公主,也不可能给她带一寸的国土为嫁妆啊! “只因那西番的风土人情与我朝不同,那些大大小小的国家的王族之间互相通婚,因此婚嫁用城池当嫁妆是寻常事。” “这国王大婚之后,与公主情投意合,恩爱非常,立了公主为王后,很快公主就身怀有孕。” 皇帝没吭声,眼神中露出少许艳羡之意。 当年他大婚之后,宫中后妃三年无孕,后来还是吃药调理,这才有小皇子小公主出生,可惜除了一位公主之外,都没活下来。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用年近半百,面临要过继嗣子的两难窘境了。 “待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下来一位粉嫩的小公主。” 皇帝听到这里,就发表了意见。 “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 想当年他的后宫可是三年无孕,那会儿他承受了多少压力啊!差点让人以为他是雄风不振呢! “皇上英明,谁说不是呢?那国王与王后也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又过数年,王后接连生下三位公主,无一男丁。” 皇帝听到这儿,也是无语了。 虽然这位国王的公主比他多两位吧,但实际上也没好到哪去。 “这西番的风俗与本朝不同,不是王后所生的儿子,就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因此国王思来想去,只有废后。” 皇帝面露同情,“这国王想必也是无奈,只是王后却也可怜,被休弃之后,在冷宫如何度日?” “皇上有所不知,这西番国并无冷宫,被休合离的贵族女子只能关进西番的庙里头,终身不得出来,不过也有例外,若是娘家强悍,也能将女子从夫家接回再嫁。” 皇帝讶然,“难道这位废后还能再嫁不成?” “正是呢!这位废后是临国的公主,自带大笔金银嫁妆,还有五座城池……她被废弃之后,娘家就派了军队来接回公主……消息一传出去,临近各个大小国家的王公贵族,都纷纷前来求亲。” 皇帝更是愕然。 “他们难道不嫌弃公主合离过,又不会生儿子?” “这西番的风俗与本朝相差甚远,各国虽然有大有小,但财富与城池动人心,再加上公主美貌传遍西番,仰慕者众多……最后是一位迭塔王子打动了公主的芳心,将公主娶回,当然也得了公主的嫁妆,还有那五座城池,先前的罗勒国国王自然不愿意把到手的城池还回去,于是就两国开战,三年后,罗勒国战败,城池归了迭塔国。” 皇帝叹了口气,“不知那罗勒国国王可又再立了新后?有没有生下儿子?” 所以说这就是世事弄人了,不过虽然牺牲惨烈,真能有个继承人也还算可以。 “诶,要不说就是天意呢,这罗勒国国王立了新后,三年还是没生下儿子,可嫁到迭塔国的公主,也就是被休的前王后,却三年抱两,都是健壮小子。” 皇帝,“……” 世上竟然还有比朕更悲催之人! 如此比起来,朕似乎,也没那般难受了。 “又过了几年,那位生不出儿子来的前王后,又陆续生下三个儿子。可罗勒国王还是一个儿子都没有。” “可想而知,罗勒国王心里是又悔又气,又埋怨上天的不公。” “一直到驾崩,都耿耿于怀。” “不过罗勒国国内有许多擅长研究,智力超群的贵族,也以此为契机,研究起了孕育的学问。” 皇帝听得眼中闪过光芒,“这孕育的学问?可是本朝医者的男科与妇人科?” 司静航道,“与医学的男科妇人科有些关联,却主要不研究治病,而是研究其中的机理。” “哦,司卿细细说来听听?” 他也恨啊,他贵为天子,也是龙精虎猛的,怎么就蹦不出一个儿子来? “那些人研究发现,这男女成婚,有许多种不利的状况,若是碰上了,那就于生育有碍。” “一个是,这男与女,血脉不合,若是碰上血脉不合,虽然男子与女子都身子康健,却难以生育,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合离,各自嫁娶,反而能生儿育女。” 皇帝也是大开眼界,“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事?” “正是呢,这都是那西番人研究的,微臣都是当稀奇故事听来的。” “第二个是,虽说男子武力强健,但在生育上头,却有些娇弱,但凡环境有一点异相,都有可能害得男子无嗣。” 皇帝忙问,“什么样的异相?” “异相也有多种,比如新修的卧室,内里全新的家什,这新石材,新木料和清漆,里头会慢慢地散出一种气,这个气无色无味,呼吸进体内,就有无形之伤。” 如此新奇又让人惊骇的说法,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 关键他身为天子,所用的都是顶极豪华的,器物旧了就要换新的,宫室住的腻了也会重修。 他后宫妃子不多,也没有皇子,只有一位公主,因此后宫花费比起他父皇来,要少得多了,所以他折腾不出孩子来,就没少折腾他住的地方。 司静航就看着皇帝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便知道这位皇帝估计没少住过新修的屋子。 “更有一些宝石和天外殒铁,里头都有对人体毒害的东西,慢慢发散出来,也是害人于无形。” 皇帝的脸色儿更难看了。 他最宠的两位妃子,就喜欢各种各样的宝石,屋里摆着宝石盆景,身上戴着宝石首饰,以往他觉得热闹有趣,可如今想起来…… “还有一种,就是环境太热,比如经常泡在热乎乎的水里,也对男子生育力杀伤很大。” 司静航听到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只拿眼角余光扫过去,就看着皇帝的一只手紧握着扶手,青筋毕露,这咯吱声儿,就是扶手发出来的。 所以说,有私人皇家汤泉,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那,那,汤泉呢?不是说,常泡汤泉,有益长生么?” “回陛下,有益长生不假,微臣这回去庄子上,走了些运道,挖出了汤泉,微臣就天天泡它小半个时辰,惬意得很。但微臣上了年纪,只图享受,生育力这种说法,微臣就不在乎了。” 皇帝现在就是后悔。 别的那一条条的也就算了。 他就是一天要泡汤泉小半个时辰的男人,而且他很在乎生育力啊! 第138章 纨绔老头(29) 司老伯爵被召进宫,蒙圣上单独赐见,这一见,就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甚至司老伯爵还得了天大的恩宠,同圣上共进御膳! 这一消息,让盯紧了皇宫动向的朝堂各势力,都捺不住要胡思乱想起来。 好些个重臣与宗室都在那儿打听,司老伯爵是谁? 就是五六十年前,曾经任过兵马司副指挥使的那位……的儿子啊! 那这位有啥不得了的能耐? 啥也没有,自打成亲以后,就天天泡在醉歌楼里头吃喝玩乐,哦,最近听说给醉歌楼出了个演新戏的主意,还帮着醉歌楼找了人来写新戏本子。 总而言之,就是干啥啥不行,玩乐第一名。 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这帮子权贵们那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皇帝屏退了外人,单跟这个老纨绔,能有啥可谈的?要是二十来岁俊美男子……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如今众皇孙嗣子争夺未休,圣意不明,而皇上这般奇怪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啊! 司静航出宫的时候,跟着他的,还有一大车的赏赐。 这个点也不可能回庄子上了,只能回伯爵府。 孙氏听到老伯爵回府的消息,起初也没当回事。 只当是公公带着小叔子在庄子上住够了,终于回来了。 公公那样一个贪图享受的人,居然能在庄子上一住就是个把月,实在让她没想到。 毕竟,听司大郎说过,那个庄子就是个一进大院子,要什么没什么,清苦得很,要不是为了收租子,他是打死都不乐意去的……当然了,收到租子被人抢了打了,他就再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了,要不是如今伯爵府的产业还在老伯爵手里,他都能直接给卖了。 等夫妻俩赶到正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董大正指挥着人把一箱一箱的东西往老伯爵的房里摆。 这个董大,抬头挺胸,趾高气扬,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好几分。 “小心些!这可是御赐,要是有一星半点闪失,卖了你一家人都不够赔的!” “这一箱都是吃食,是宫里出来的,皇爷专门赏给咱们爵爷的,就放到厢房那边,那边不朝阳,更凉爽!” 孙氏与丈夫互看了一眼,震惊了。 不,不是,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御赐? 是他们听错了吧? 还是董大这个老家伙说胡话了? 他们家这位老爷子,浪了大半辈子,身上半个芝麻大点的官职都没有,就有个空头爵位而已,怕是连皇宫的门都没进过。 还御赐? “给父亲请安,父亲这是从庄子上回来了,二弟呢?” 司大郎瞧了一圈儿,终于在书房里找到了老伯爵,赶紧上来打听。 “嗯,二郎还在庄子上,我过两日也要回庄子上。” 司大郎惊了,“父亲,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庄子上日子清苦,父亲哪里受得了这个罪?” 司静航吹胡子瞪眼,“谁说庄子上日子清苦了?老子过得就挺好!” 孙氏没去书房,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仆人们抬着箱子进屋。 而董大就仿佛斗赢了的花公鸡似的,用夸张无比的语调和动作,拿着单子开箱核对。 “我的老天爷啊!果然不愧是贡品云锦!这也太亮太闪了!四全,你的爪子往哪放?这要是摸劈了丝你小子赔得起?” “这一箱是十八件金玩器啊!天呐!咱们老爵爷这是得了圣上看重啊!” 孙氏虽然没站到跟前,但也被那云锦和金器的闪光晃着了眼。 她是越听越纳闷,越看越迷糊……什么贡品,什么圣上的,这是闹的哪桩啊? “董叔,这些,都是,都是从哪来的呀?” 董大早就瞧见孙氏两口子了,就等着他们问呢,闻言笑哈哈地大声道,“好教大奶奶知道,咱们爵爷蒙圣上召见,圣上同咱们爵爷单独叙话,咱爵爷能耐啊,说的话特别对圣上的胃口,这不,圣上就给了这些个赏赐?” 孙氏几乎都石化了。 “咱们老爵爷,蒙皇上召见?这?都是赏赐?” 这些都是孙氏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老司家人身上的啊! 在她做的最美的梦里,也不过是她儿子能考中了功名,中个进士,将来能有个一官半职而已啊! 然而眼前这些箱子的规格,还有这些贡品,就是孙氏刚嫁过来,司家还没那么败落的时候,都见不着一件半件的呀! 孙氏回想着董大刚刚的话,“可是,圣上怎么会召见咱们老爵爷?” 不是,难道圣上是想看看一个浪荡了六十年的老伯爵是什么样的吗? 董大就有些不乐意了,大奶奶这是什么神情? 老爵爷虽然没有功名,可那是真有能耐啊! “圣上听说咱们老爵爷见多识广,就召见老爵爷说说话呗!” 这人要是有能耐了,光靠讲个故事,说几句笑话也能成为皇家座上宾,这本事啊,旁人是学不来的! 这会儿司大郎也从书房里出来了,看那模样,也有点云里雾里的。 “大爷快来,快来看,这些都是皇上赏给府里的!” 董大瞄了大奶奶一眼,虽没吱声,心里却哼了一声。 什么府里的,就是赏给老爵爷的! 别以为他们这些府里的下人不知道,大奶奶打得小算盘精着呢! 老爵爷那是身为长辈,不大跟儿媳妇计较罢了。 不过她沾这个嘴头的光也没啥用,有能耐她把这些贡品搬一箱回大房院里去! 司大郎看着一箱箱金光灿灿的贡品,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爹得了皇爷的青眼,他们老司家,要起来了? 这一夜,司静航就是跟平常一样地睡了,而且因为没有例行泡温泉,还觉得睡得有些不舒坦。 可大房两口子,那是激动得一宿没睡。 “大郎,我听说,老爷被圣上召见,是因为知道咱们老爷子会说故事,几个故事那么一说,能让圣上听着高兴,这一高兴啊,就给了一车赏赐!” 孙氏搂着孙大郎的一根胳膊,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看着快过年了,得赶紧派人把哥儿接回来,让他跟老爷子亲近亲近,明儿我去给老爷子请安的时候带上姐儿,还有啊,依我看,你也别总在房里憋着了,那些劫匪不是都判了流放了么?你不然也跟着老爷子?学学……讲故事?” 孙氏觉得这世事无奇不有,说故事也能争光添彩了……不过她不懂不要紧,让她男人儿子女儿都沾上光才是正紧。 司静航一觉醒来,正洗漱着呢,就看到老大一家子来……请安了! 司静航手里握着湿帕子,十分无语,“……” 大可不必啊! 从前已经被排除在勋贵人家外的司伯爵府,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有给老伯爵送请贴的,有女眷要来拜访孙氏的,也有司大郎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同窗,突然就写了信来诉说同窗情的…… 孙氏和司大郎两个人受宠若惊,激动欢欣,觉得老司家从此就要起来了。 司静航心里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正在这个皇帝选继承人的节骨眼上,突然有这个一个局外人,能进宫跟皇上单独说了两个时辰的话,而且还能让龙心大悦,赏赐丰厚,搁着谁不想打听一下内幕啊! 第139章 纨绔老头(end)大结局 然而司静航并不打算满足这伙人的好奇心。 包袱一收,又往庄子上去了。 大房两口子享受了一番虚假繁荣后,那些来探口风的人发现,这两口子那不是装傻,而是真傻,也就慢慢撤了。 司静航还当真是在庄子上过的年。 他用积分兑换的现代品种的鲜菜一岔岔的长出来了。 两个儿女跟着司静航,是学得痛苦,吃得快活。 过完年到了开春,司静航再一次被召入宫。 这次被召见,来传旨的太监的态度那是更好了,仿佛这位破落老伯爵,是位高权重的老大人一般……等到了宫中,司静航这才知道,皇帝的两位妃子,都怀上了。 第二次面圣,司静航都能感觉到,皇帝的精神面貌,都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不能说是神采飞扬吧,也算是红光满面了。 听到皇帝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到二妃有孕,司静航赶紧送上恭贺。 “司卿亦进言有功,实在是一员福将啊!” 其实二妃怀孕,五十天前就诊出来了,皇帝硬是怕有个闪失,憋到了昨日才公开。 想到从各王府搜集到的反应,皇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还想找个人一起喝点小酒庆贺下。 这想来想去,能让皇帝感到轻松愉悦又不用担心泄了机密的,也就是京城老纨绔司伯爵了。 司静航谦虚地笑笑,“这都是圣上洪福齐天……” 没想到啊,他也有当弄臣的一天。 不过算算,他曾经的工作,是需要同许多有权有势者打交道的,如何春风化雨,取得他们的信赖,那也是工作技能之一。 不管司伯爵认不认这个福将,反正皇帝单方面地认为他就是。 如果不是司伯爵那一番话,他能有今日的扬眉吐气吗? 而且也不是吃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改了下生活习惯而已……以往那些个太医司药的,竟没有一个人提醒,实在是失职得很了! 司伯爵又陪着皇帝吃了顿午膳,出宫的时候还带了两大车的赏赐。 甚至身边还多了两个皇帝赐下的侍卫。 别说这两个侍卫武艺如何,就光是人家御前二等近卫的身份,拿出来就能压倒不少寻常官员了…… 其实皇帝一激动,还想给司伯爵升职加薪,从伯爵升到侯爵,司静航又不傻,赶紧婉辞了。 皇帝一想,也是。 如今二妃同时有孕,但一天没生下来,又不知道是男是女,万一最后还是没有皇子,岂不是让司伯爵成了众人眼中的靶子,也会笑话他这个皇帝心急失格。 大房两口子这次又是在正院里看着贡品一箱箱的抬进来。 孙氏捅了捅司大郎,示意他上前打探。 司大郎察言观色,期期艾艾地来找司静航。 “父亲,京中人都传说,是父亲为圣上献上了生子秘方?” 当初皇上召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纨绔而且厚赐,就让人意料不到了。 他们是怎么都没想明白天子的用意。 等到昨日宫中传出喜讯,众王府都傻了眼,京中各权贵势力这才想到了司老伯爵。 等到今日这老纨绔再次面圣,各家几乎都能猜出来,宫中传出喜讯,肯定跟这个老纨绔有关! 这老家伙长年混迹在歌楼舞馆,手里定然有一些不传的秘方什么的,进献给了皇帝,这才有了如今形势突变! 司静航就用斜眼瞅着司大郎,“老子要是有生子秘方,还不自己用了?咱们府里能只有你们几个歪瓜劣枣?” 司大郎噎住,这话他没法接。 不过要按着他的想头来看,老爷子没用这个秘方,不是不想用,主要是府里太穷,生太多养不了。这不如今他的二弟都没娶上媳妇呢么? “实话告诉你吧,省得你跟你媳妇两个成天嘀咕得睡不着觉……” “老子这不是会写话本么?老子心里记着成百上千的故事,圣上那不是一时心情不快,就召见我进宫,我一连给圣上讲了三五个好故事,圣上听了龙心大悦,这才有了赏赐的。明白不?这做人啊,就要找到自己的长处,是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的!” 甭管司大郎和孙氏信不信吧,这个说法,倒是让京城里的人信了一半。 这说法……似乎也没毛病。 听听故事就能治不孕不育,不得不说,这位老伯爵,还真是个妙人! 醉歌楼的东家柳娘子发现,因为两场新戏已经不歇气地演了好几个月,热度原本已经有所减退,然而这两日却突然又场场爆满,一打听,原来还是跟老伯爵有关! 传说听老伯爵讲故事能治不孕不育……新戏的故事就是老伯爵写的……四舍五入来看戏就等于听伯爵讲故事了,所以这些想方设法来看戏的,都是有点那方面烦恼的,而且范围悄悄地,从京城扩大到了周边的几个城…… 司静航派人给醉歌楼送去第三个故事之后,又回了庄子上。 他才不想被这家请,那家请的,他又不是说脱口秀的! 但这次司家可就不平静了。 不是司大郎写信来,说有老亲说了,能帮着他寻一份差事。 司静航回信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安生在家里呆着,想想当初收租被劫的事,不然将来出了漏子,别指望老子救命。 原本蠢蠢欲动的司大郎被泼了一盆冷水,想到当初被劫的危险,也觉得外头人心险恶,就熄了想要上进的心思。 孙氏则写信说,有人来给二郎说媒,托到了她这个大嫂头上。 她想着二郎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从前耽误了,这回有亲事主动上门,还是要赶紧抓住的好。 司静航回信表示,二郎婚事,他已经有了安排。 孙氏看了信还跟丈夫叨叨,“从前府里没银子,二郎到了年纪,老爷没发话,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敢吱声,如今好几家都找上门来,话里话外都说着我这个大嫂就该给小叔把婚事张罗起来,弄得我怪臊的,偏老爷又说有了安排?这安排在哪儿呢?总不至于等到快三十了再成亲吧?” 司大郎叹气道,“罢了,老爷如今的身份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咱们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他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时间过得很快,在各王府焦急地等待当中,皇宫里的金蛋终于要揭晓了。 两位妃子是前后脚两天之内生的,其过程可以说是刺激跌宕。 第一位生的是个公主,第二位生的就是皇子。 这中间多少得意失意期盼暴躁…… 反正皇上终于得偿所愿了。 还是赶在没有过继嗣子之前,不然真的过继了,又有了亲生子,总不能再把人给退回去啊? 而且在皇子洗三这天,宫里又传出了喜讯,又多了两个金蛋! 到这个时候,那些心里阴暗,盼着某些婴儿生下来也不一定养得活的势力,几乎是灰心丧气了。 最可恨就是老纨绔司伯爵! 讲个故事了不起啊!有这个能耐早特娘的干什么去了! 不过在听到司伯爵府接了圣旨,由伯爵升为侯爵,还加恩伯爵府,赐司家老大为礼部员外郎,司家老二为三等御前侍卫,这些人就知道,从此以后,这个破落的司府,怕是动不得了。 司静航带着一双儿女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府里已经大不一样。 孙氏两口子虽然能力不行,但拿了银修缮这个活还是能做的。 整个司府焕然一新。 司二郎的婚事完全不用发愁,自然有不少上门来议亲的,其中不乏权贵之家。 司静航看了看这些人家的信息,给选出三家,让司二郎自己挑。 司二郎挑了个同样是勋贵人家的庶女……婚事十分顺利,定亲成亲一条龙,都没用三个月。 就连已经是新寡身份的二姑娘都有人来打听。 司静航也给筛选了一番,最后定下的,是带个闺女的鳏夫。当然了这鳏夫小伙是一等侍卫,家境不错,长相身材都没得说。 第二年,司静航终于把二姑娘也给嫁出去了。 总算是把这些个祸……任务都完成了。 松了口大气的同时,司静航回到庄子上继续过起了田园生活。 当初皇帝体弱多病,膝下无子,眼看着没多久就得再立新帝的样子。 但谁能想到,就皇帝这不大康健的样子,他居然活到了七十岁呢? 而且说是膝下无子,四十岁以后还陆续生了六个儿女,其中三儿三女,都活蹦乱跳地养大了! 皇帝在位的时候,司侯爵府就一直稳当的很。 荣华富贵,啥也不缺。 而且司家的荣华富贵,居然是司爵爷用讲故事这么脱俗清新的本事换来的! 司老伯爵也成为了京城纨绔圈里令人羡慕的存在,江湖不灭的传说…… 司静航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既没有遗憾,也没有急切。 可以说步调慢悠悠,十分有养老游戏的心态。 但当他再度拥有意识的时候,却没看到下一个新世界。 “九号,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个系统脚本不足了?” 这才几个世界啊,他都调整心态慢慢玩了。 “宿主,不是系统脚本不足了,而是外部的世界起了新变化……” 司静航听得一愣。 “什么变化?” 他闭眼的那会儿,天下太平,国力富强,科技进步,好的很啊! 系统的电子音叹了口气,慢慢地把外界发生的变化给司静航叙述了一番。 “什么?现在已经到了星战时代?” 虽然司静航的祖国做事谨慎,热爱和平,但架不住同球的球友群里头猪队友太多,在星际探索中走错了一招臭棋,引来了外星系的敌对势力。 如今母星上的人类,已经跟外星系的星舰军团,大规模开战有三次了。 无论是外星系,还是母星人类,都损失惨重。 “所以呢?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没有实体,司静航还是挺直了胸膛。 “宿主,您是一位智力超群,具有丰富作战经验,心理素质极好的战士,是我们国家的瑰宝。” “如果不是形势到最危险的时候,也不想打扰您的退休时光……” “现在距离您逝世的时间,已经有二百年,在五十年前,我国已经研制出意识控制生物体和机械的技术,已经过世的人类,在临终前如果愿意,可以有两种形式的重生。” “一种是通过克隆自体重生为自然人,另一种是通过意识接驳机甲重生为机甲人。” “自然人难免生老病死的自然属性,而机甲人……” 司静航打断了介绍,“让我看看现在的机甲人是什么样的?” 司静航的意识空间里,浮现出一个身高两米,体态完美的男子。 然而下一秒,男子的身影晃动,瞬间就变成了一架飞行器。 “机甲人身体应用的是从火星提取的稀有元素,可以无数次变形,能经得过星际穿越的考验,对上外星单兵,是压倒性的存在……” 只是这样强大的威力,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是过于严酷的考验。 不是得到能力就得意忘形滥用施暴,就是战战兢兢束手束脚。 于是就想到了二百年前,能够在复杂残酷的国际斗争中全身而退的先贤们…… “就是这个吧!” 司静航淡定地指了指,努力不把内心的狂喜表现出来。 机甲人! 原本只存在科幻小说里的情节,如今就要实现了,这让他这个好奇老头子,怎么能不心潮澎湃! 原先那些仙侠,皇帝,厂长,包租,纨绔的世界,跟未来广阔的星辰大海比起来,真的只能算是退休养老啊! “宿主!感谢您的选择!” “倒计时开始,5、4、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