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小尾巴》 第1章 特殊吸引 纪家大宅。 巴洛克风格的私家花园里，每一处灌木丛都经过精心修剪，石砌的喷泉向上喷出水柱。 恐怕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来到这里，立刻会在脑海里思索这样一个问题：维护这样大一个花园要多少钱？ 悠扬的小提琴声合着清脆的钢琴键，优雅的音符在夜色下袅袅流淌。 酒台和点心台纵横交错——也可以说是最负盛名的酒庄和最受推崇的甜点主厨之间的完美协作。 被邀请参加今晚酒会的，都是a市顶级名流。 不论先生还是女士，无不一身盛装。没有人会轻视这样一次难得的社交机会。 此时，一个半猫着腰的瘦弱身影从大门钻进来，穿梭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年轻女孩上身白t恤，下身牛仔裤，装束比侍应生还要简单许多。要勉强找出一处与酒会相称的地方，大概只有随意别在衣角——成套的昂贵胸针，以及左脚腕上设计别致的脚链。 纪翎脸色煞白，额间渗出几滴汗珠。 她用两只手紧紧捂住口鼻，几乎要窒息。 好不容易穿过酒会主场，眼看拐过最后一道弯，就是后门。 蓦然间，纪翎的脑袋撞上一个柔软富有弹性的东西，猝不及防。 纪翎抬起头，一个身着黑色长礼服的女人映入眼帘。 自己刚刚撞上的，好像是—— 这个女人的胸。 …… 被撞到的女人耳边正举着电话。 五官轮廓温婉，眼里却透着冷峻，看起来是个不好相处的。 纪翎当即连道两声“对不起”，便立刻撒丫子跑了。 她没办法在外面多待一秒。 等到进了自己的房间，纪翎才扑在床上，猛吸了好几口气。 及腰的发丝瞬间散乱，一如她的心跳。 纪翎从9岁开始，就有一个怪病——无比排斥人的气味。 哪怕最亲密的家人靠近，也会让她的鼻腔里充斥着难以忍受的鱼腥味。 等等！ 纪翎猛然从床上弹起来。 刚刚那个女人身上，似乎是淡淡的柚子香。 而且，那绝对不是香水的味道。 不管一个人喷了多浓郁的香水，纪翎的鼻子总能将香味剥离出去，只留下令人作呕的味道——有时是臭鱼烂虾，有时是放了几天的臭袜子，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臭味。 纪翎十分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总算有能接近的人了？！ 十二年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克服心理障碍。 这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纪翎立刻全副武装，戴了好几层口罩，回到花园，努力想找出那个带着香味的女人。 可是看到花园里，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于她来说却如同臭鼬一样的人在四处移动，也只能望而却步。 好在，跟着父亲的李特助，有一个等同于形象识别机的大脑。 在她模糊的描述下，竟然真的将人对上号。 李特助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大小姐，请问是这位吗？” 屏幕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面孔。 深褐色发梢微卷，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柔美的下颌线。 鼻梁，笔挺；口唇，薄。 圆滑的内眼角向下勾出绝美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中和了整个人过分清冷的感觉。 看到照片的一刹那，纪翎就十分确信，是这个人。 虽然只在暗处看了一眼，但是美成这样的，放在她见过的众多美女里面，也是独一个。 不过，人长成什么样并不重要。 纪翎在乎的，只有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味。 纪翎有多讨厌人的气味，就有多喜欢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于是，两周后，纪翎作为插画助理，进入一家名为“蓝星”的广告公司。 她那天撞见的，是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莫璟羽。 蓝星广告公司刚成立两年，还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冷气十足的写字楼里。 一出21层的电梯，便能看到“蓝星广告公司”字样的亚克力牌子。 纪翎一进门，恰巧听到行政总监温柔的声音。 “莫总出差回来了，十分钟后到公司，请大家打起精神哦~” 原本围在一起聊天的同事们迅速散开，回到工位；正在吃早餐的同事几口将食物下肚；刚进门的同事赶紧坐下，假装到了很久的样子。 纪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特制的鼻喷剂。 “嘶嘶”两下，勉强抑制住旁边同事身上飘过来的奇怪味道。 不多时，门外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个干练精致的女人走进来，前台小姑娘立刻起身鞠躬，面带微笑：“莫总早上好！” “早。”莫璟羽轻轻点头。 她的声音饱满而清亮，干脆利落，却不乏女性独有的娇柔。公司上下，没人不喜欢听大老板的声音，却又都很害怕听她说话。 纪翎的工位在靠近过道的位置，莫璟羽一经过，便有一阵清新的柚子香伴着香水味飘过来。 纪翎像是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使劲嗅了嗅。 莫璟羽停下脚步，回过头扫了一眼纪翎的工位。 纪翎蓦地跟莫璟羽对上视线，立刻低下头，耳边的头发垂下来，挡住半张脸。 暗叫糟糕：“那天那么黑，这位女士该不会想起来我撞过她的胸吧？” 莫璟羽眉头微蹙，没有说话，继续朝办公室走去。 入职第一天，hr例行公事，带纪翎熟悉公司环境，跟其他同事打了招呼。 最后，敲敲老板办公室的门。 得到回应后，hr推门，领着纪翎走进去。“莫总，这是新入职的插画助理纪翎。” 纪翎再次与莫璟羽对视，还是有些心虚，温声道：“莫总好。” 莫璟羽冲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欢迎进入蓝星的大家庭，你的每一分努力，公司都看得到。加油！” 纪翎回以一个礼貌的笑，“谢谢莫总。” hr朝老板颔首，“那莫总您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纪翎回到工位上，很是怀念莫璟羽办公室里的味道，刚才怎么就没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呢？ 一个早上，纪翎时不时就往最把头那间办公室门口瞟，跟望夫石一样。好不容易看见人出来，去了斜对面的茶水间，她便也跟着起来，假装去冲咖啡。 莫璟羽撕开砂糖包，白色颗粒落进冒着热气的咖啡里。修长的手指捏着金属匙，轻轻搅动。 砂糖一点点融化。 和周围很多人的口味不同，莫璟羽喜欢有点幼稚的——甜咖啡的味道。 纪翎将马克杯填满，正巧莫璟羽出去，她便一路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自己的工位，才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抹黑色的背影渐渐远去，推开办公室的门，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 好闻的气味消失殆尽。 周围的空气又恢复了浑浊，令她头晕目眩。 虽说可以通过家里的关系直接认识莫璟羽，但是在克服气味障碍之前，纪翎还不想让别人知道纪家有这样一个女儿。 毕竟，上流社会，也不乏爱嚼舌根的人，更不乏别有用心的人。 于是，私人医生制定了新的治疗计划，先从习惯公司的气味开始。 纪翎腕上戴着心率监测仪。在安全数值内，可以慢慢尝试增加对周围人群的忍耐时间。 下班时间一到。 看到莫璟羽从办公室出来，纪翎也背上双肩包跟着出了门。 不光是创意部的同事们，其他部门的目光也齐刷刷落在纪翎身上，内心纷纷惊叹：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头怕是铁做的！ 虽然公司没有强制要求加班，但是敢一到点就跟在大老板屁股后面下班的，真是不多见。 莫璟羽按了下行键，纪翎默默站在她身后，贪婪地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 “叮~” 电梯门开了。 进去后，纪翎离电梯楼层按钮比较近，便伸手按下数字1，想着莫璟羽应该是开车来的，又按了b1。 她并没有像平时坐电梯那样，离人远远的，反倒是特意挪到莫璟羽斜后方站定，抓紧最后的机会，猛吸了几口气。 而且，鼻子越凑越近，几乎要贴到前面光滑白净的脖子上。 莫璟羽眼角的肌肉颤了颤，眸中闪过一丝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十几秒后，一层到了，身后的人越过她走下电梯。 纪翎一出电梯门，就掏出口罩将自己的口鼻捂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快速穿过写字楼大厅，逃离人群。 一条街外，停着接她下班的黑色迈巴赫。 * 蓝星广告近日的八卦对象新增了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刚入职不久的实习生纪翎。 午休时分，几个创意部的人聚在茶水间。 其中有一个画着大长眼线的女人，是带纪翎的师父，其实也就是使唤实习生干活的插画师。 “你说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是不是缺心眼儿？天天卡着点来，卡着点走，还每次都跟老板一趟电梯下去。” “兴许人家有后台，来上班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呢！” 大长眼线翻了个白眼，“你可别逗了！我可没见过哪个有后台的天天白t恤的。虽说咱们公司是自由着装，但好歹穿得时髦一点啊！一副穷酸样！” “对啊对啊，每次聚餐叫她，她都不去，只吃自己带的饭。我前天想叫她拼单点奶茶，她也不喝。” “对了对了，你们觉不觉得，纪翎手上那块表，特别像小时候5块钱一个的电子表？”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几人正说得高兴，门口突然多了一片阴影。 莫璟羽看了看腕上的时间，用指节敲敲门框。 “我请你们来，不是聊八卦谈是非的。” 她没发现，身后还有个小尾巴。 正是里面八卦的主人公——纪翎。 第2章 特殊吸引 被大老板逮个正着，茶水间里的几名员工立刻悻悻地出去。又看到门口的当事人，神色都颇为尴尬。 纪翎毫不在意这些，在莫璟羽背后闻够了，就欣欣然转身，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而同时转身的莫璟羽，恰巧被她那头又黑又顺滑的头发甩了脸，一脸懵地定在原地。 看到这一幕的员工想笑又不敢笑，个个面对电脑假装在工作，实际上不是在咬手就是在抠腿，生生把笑意憋回去。 罪魁祸首纪翎则是心情很好，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实习助理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跑跑腿或是画一些辅助性元素，重复又枯燥。 不过纪翎做什么都很认真，并没有因此就随便应付。 * 第二天一早。 纪翎刚到公司，就听到几个同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我昨天刷朋友圈，看到有个人说小道消息：咱们市首富纪谨仁的儿子参加完剑桥的毕业典礼，今天就要回国了。” “我也听朋友说，好多狗仔都去蹲了，纪家还从来没公开过太子的照片呢。” “是不是说纪家还有个女儿的？也没被拍到过。” “估计是纪家不让公布吧！” “说不定是长得太丑，不敢在公众面前露脸。” “唉，要是能让我叫纪谨仁爸爸，丑我也认了。那么有钱，照着女明星整一个啊！” “……” 纪翎默不作声，捂着鼻子坐下来，摸出手机，打开一个对话框。 纪翎：哈士奇，听说你要回国了？ 那边秒回。 弟弟：姐，就算你一定要把弟弟当狗，也挑一个聪明一点的行不行？哪怕叫我金毛呢！ 弟弟：还有，谁告诉你我要回国的？！ 弟弟：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纪翎：知道了哈士奇，我很忙，再见。 弟弟：[哭][哭][哭][哭][哭] 纪翎：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弟弟：我登机了。 弟弟：十五小时后见。 弟弟：[爱你] …… 面对黏人精一条接一条的消息，纪翎好不容易才忍住屏蔽他的冲动。 弟弟纪翰轩比纪翎小两岁，十五岁就出国念大学，每次放假回来，都格外黏她。 纪翎有时候恨不得把弟弟拎出去丢掉。 午饭的时候，纪翎照例坐在角落的地方，吃自己带的营养餐。 隔一个位子坐着她的“师父”李蕊蕊，今天依旧是大长眼线。 李蕊蕊拆开外卖袋子，叹了口气。“唉，今天一不小心又点了一百多。不过这家沙拉食材丰富，肉质特别鲜美，三文鱼也是当天空运过来的。” 一个同事慨叹：“我这一顿30都觉得肉疼！” 李蕊蕊面上有些小得意，“哎呀，是我男朋友说，午餐要吃好一点，他给报销，不然他会心疼的。他每次带我出去都得是三星米其林！” 柠檬精同事：“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男朋友？” 两人的说话声飘进纪翎耳朵里，她一想到这些外卖经过了多少个人的手，就忍不住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另一个同事：“对了，蕊蕊，我看你前一阵发的朋友圈，是哪个海岛吗？” 李蕊蕊：“对，是石岛，算是一个半私人海岛。那儿的水质特别好，碧海蓝天，又不会人挤人。我男朋友家是石岛皇冠度假村的股东，每年都会去那里度假。” 听到海岛的名字，纪翎眉心蹙了蹙，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喜欢那个岛，天气莫测不说，还有轻度污染。尤其皇冠度假村，是纪家一个拖后腿的产业，职业经理人正找人接盘呢。 李蕊蕊倏然看向纪翎，轻笑道：“小纪，你应该没去过海岛吧？下次我叫你一块儿去，不用花钱，穿得好看点就行。” 纪翎鼻子里猛地钻进一股臭螃蟹味，让她下意识干呕了一下。 李蕊蕊脸色变了变，音调上扬，“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翎向来食不言寝不语，又碍于礼貌，只能捂住鼻子，简单答道：“吃坏肚子了。” 坐在对面的同事不想气氛太尴尬，转移话题道：“诶？蕊蕊，你手上这是g家这一季限量款手链吧！” g家是年轻女性钟爱的奢侈品牌。 李蕊蕊转过去，脸上挂笑，“对，我男朋友前几天刚送我的。一般人都买不到。” 这时，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的小姑娘端着刚热好的饭走进来，想坐在纪翎和李蕊蕊中间的位子上，饭盒放在桌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李蕊蕊的手链。 李蕊蕊“嘶”的抽了口气，阴阳怪气道：“你是故意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圆眼镜姑娘立刻将饭盒往边上挪了挪，“你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 李蕊蕊：“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咯？” 圆眼镜姑娘：“不是的，我真没看到你的手。” 李蕊蕊轻蔑地笑了一下，“你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都没我一条手链贵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圆眼镜姑娘是创意部的文案，平时老实巴交，对纪翎也很和善。 纪翎差不多吃饱了，盖上餐盒盖子。 屏住呼吸，抬头道：“我在网上看到好多男的，会把送给前女友的礼物要回来，再送给现在的女朋友。” 李蕊蕊听出纪翎意有所指，斜眼瞟了她一样，“有些人，吃不着葡萄，就觉得葡萄酸？” 纪翎耸耸肩。 “你手上那条经典款，不是这一季的限量，是上上季的。就只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不等李蕊蕊说话，又情真意切地建议道：“都过两季了，还真不一定是前几任女朋友留下的。你可得好好问问你男朋友，拿过季货来哄你，是什么意思。” 纪翎从小就被所有人宠着，忍气吞声四个字从来跟她不熟。 一股气说完，就端着餐盒出去。 ……直奔莫璟羽办公室。 纪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死了，必须吸两口香香的空气清新剂才能续命。 但是敲开门的一瞬间，又有些尴尬。端着餐盒来老板办公室，似乎有点怪怪的。 莫璟羽抬头，“什么事？” 纪翎看了看手里吃了一半的午餐，又看了看莫璟羽。 连脑子都没过就开始瞎诌：“大家都在吃饭，大老板还在工作，我觉得怪心疼的。要不……” 她有点编不下去，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我给您订个外卖？” 莫璟羽还是第一次遇到，专门跑进办公室心疼她，要给她订外卖的实习生，往常转得飞快的大脑竟然卡了壳。 好半晌，居然乖乖答道：“我做完这些工作就去吃饭了。” 纪翎干笑着向后退了一步，“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话音一落，猛吸了口气，立刻关上门。 人走后，莫璟羽看着紧闭的木门，不禁皱了皱眉。 刚才吃饭的会议室里，大家面上没说什么，其实第一时间就偷偷在手机上查了g家当季限量款，确实跟李蕊蕊手上的不太一样。网上还有每一季的对比图，与纪翎所说一致，李蕊蕊那个是上上季的。 这下，面上跟李蕊蕊有说有笑的人，个个都在心里幸灾乐祸，可算是有人来打她脸了。 而李蕊蕊经过那一茬，也没有了聊天的心思，拿起手机质问男朋友这条手链是怎么回事。 圆眼镜女孩匆匆吃完，就收拾饭盒出来。 比她先进去的那些同事还在里面聊着各样的八卦。 圆眼镜女孩看到纪翎在工位上，便走过去道谢：“纪翎，刚刚谢谢你啊。” 纪翎憋着气答道：“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样的人。” 圆眼镜女孩犹豫一下，看了看周围，俯身提醒：“不过你别把李蕊蕊姐得罪狠了，她好像是走关系进来的。你还是个实习生，小心她找你麻烦。” 随着姑娘靠近，属于人的气味越来越浓，纪翎的心率飙升，脸也有些发白。 她立刻拿起桌上的喷剂对着鼻子喷了两下。才道：“我知道了，谢谢。” 圆眼镜女孩关心道：“你的鼻子怎么了？” “有点小毛病。”纪翎强扯了个笑，屁股离开椅子，“我去一下洗手间。” 走出公司的玻璃门，外面空气要好闻一些。 纪翎喘了几口粗气。 比起有人关心，纪翎其实还挺希望公司里的人都不要理她的。 正这么想着，熟悉的柚子香钻进纪翎的鼻子里。 莫璟羽踩着高跟鞋出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鼻翼动了动—— 纪翎脚上像是装了自动跟随系统，闻着莫璟羽身上的味道就跟了上去，一起进到卫生间。 莫璟羽走向隔间的脚步顿住，转身走到洗手台，只洗个手便出去了。 纪翎回过头，望着莫璟羽的背影，有些遗憾。 回到自己工位上。 纪翎双手支着下巴，不期然回想起刚才的行径。 是不是—— 挺像个变态的？ * 下午。 阳光打在莫璟羽办公室的地毯上，带着炎炎夏日的燥热。 行政总监秦柔坐在莫璟羽对面，双腿交叠着，斜立在座椅前方，手扶着膝盖。标准的商务坐姿。 莫璟羽眼皮轻抬，“新来的那个实习生，是学姐面试过的？” “你说纪翎？”秦柔声线跟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她的作品都蛮有意思的，谈吐也很得体。最重要的，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跟漫画里的小公主似的？光看脸，她就该是我们公司的人。” 莫璟羽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咱们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 “学姐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对嫩草没兴趣。” 秦柔为了保持温柔淑女的形象，忍住了对着莫璟羽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不过，怎么突然关心起小实习生来了？” 莫璟羽摇摇头，没有继续聊纪翎的意思。 转而道：“咱们公司章程上，是不是有一个月内迟到4次以上，做解雇处理的规定？” 秦柔十分露出十分默契的一笑，“你终于要对莫骏塞进来的前女友下手了？” 虽然公司有这项规定，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也不会真的严格执行，毕竟培养一个员工费时费力，只有真的想让一个人走，才会拿这个说事。 莫璟羽眼底闪过不屑，“我这里再不济，也不至于当一个私生子的垃圾桶。” “知道了。”秦柔起身，“我叫人把李蕊蕊一年的考核记录都整理出来，找她谈话。一周之内保准找到替代她的人。” 莫璟羽忖了忖，说道：“先不用招新人，现有岗位的工作量还远远达不到饱和状态。可以再招一个实习助理。” “好的。”秦柔道，“那纪翎就调给孙宁？” 莫璟羽欲言又止，最后只答了声：“嗯。” 第3章 特殊吸引 早上八点，纪翎打着哈欠走进衣帽间。 一个长廊两侧，分门别类挂着各种场合的衣服，每一件都有固定搭配。 她走了几步，停在一排白色短袖前面，伸手取下一个衣架，又找了条牛仔短裤。 这些衣服看着款式简单，实则都是普通人看过价签就会放回去系列。 许多人都有收集癖好，有些人是鞋，有些人是包，纪翎则是对白t恤有种特殊的爱。为了避免单调，每个t恤的衣角都别了成套的高定胸针。 这种特立独行的风格，也算是她的一个小怪癖。 纪翎拉开放配饰的抽屉，挑了一条与胸针相配的脚链。 她弯下腰，摸了摸左脚踝上微微凸起的皮肤，那是一圈细细的陈年疤痕。 纪翎呼了口气，扣上脚链，可以正好遮住那圈疤。 自从纪翎在会议室让李蕊蕊下不来台，李蕊蕊咽不下那口气，时不时要找纪翎的茬。 李蕊蕊站在纪翎身后，居高临下。 她指着屏幕，音调拔高，“你看看你画的这是什么？” “你要的植物元素。”纪翎将手指头抵在鼻子上，满心只希望这个人赶紧离她远一点。 李蕊蕊用指甲敲了敲纪翎的桌子，“我们是创意部，不是写生部，你随便画个叶子，也能叫插画？” 纪翎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想承认这出自我的手，但这是根据你的整体画面做了让步，得到的最优解。” 说完，还向李蕊蕊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请多多加油吧！” 李蕊蕊：“你什么意思？！” 纪翎直白地解释道：“就是你画得太不符合商业插画的标准了，我的元素不能抢了主画面的风头。我也很无奈啊。” 耳朵尖的同事听到这边的对话，已经没了工作的心思。这戏码可比工作有意思多了！ 李蕊蕊笑出声，整张脸都写着“轻蔑”二字。 “现在的实习生口气可真不小！还担心抢了我的风头！让你当我助理，可真是委屈你了！” 纪翎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这个工作确实挺难做，但是我会努力克服的。” 说罢，立刻起身，“你控制控制情绪，我去一趟洗手间。”她感觉到心跳开始明显加速，想出去透透气。 李蕊蕊顾不得淑女气质，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站住！” 纪翎哪里会管她，依稀闻到了某种诱人的香气，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味儿往前走。 她两眼发昏，低着头没注意到前面，走出去几步，被一个障碍物拦住去路。 ——好香啊！ 纪翎被令人着迷的清香吸引，抬头的瞬间，唇瓣扫过一片微凉的肌肤。 定睛看到面前的人。 她刚才，好像是碰到了莫璟羽的下巴。 纪翎暗暗庆幸，还好不是又撞到了胸。 刚才的触感似乎还未完全消散。 莫璟羽保持着错愕神情，这表情在往日里是极其罕见的。 “对不起。”纪翎后退一小步。 如果搁在其他实习生身上，不小心亲到大老板，恐怕脸都要吓绿了。 反观纪翎，比莫璟羽还淡定。 莫璟羽眼里有一丝恼意，却是没有当众表现出来，只说了句：“下次小心点。”便绕过纪翎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看到方才景象的同事都被惊呆了，很快，她们之间的各个小群都开始炸锅。 同事a：纪翎是真呆还是假呆？亲了老板，跟没事人一样！ 同事b：我看她是想勾引莫总吧！ 同事c：莫总开会的时候可是特意强调过，不希望看到办公室恋情的。 同事d：人家是州官，想放火就放了。重点在于纪翎一个小实习生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同事b：现在刚工作的小孩儿都这么没节操吗？！不好好工作，竟想着一步登天！ 同事a：说不定就是个意外咯。 同事d：那真是好意外呢！命中注定的巧合吗？ …… 纪翎吸了几口莫璟羽——不，该说是空气清新剂。也不需要出去透气了，便又回到工位上坐好。 李蕊蕊还站在那里。 纪翎眨眨眼，“蕊蕊姐还有事？” 表情之自然，就像是她们之前没发生过任何摩擦。 李蕊蕊面色略显阴沉，“我给你发几个参考风格，照着人家的感觉画。我今天就要给ad提交成稿，你如果4点之前给不了我，就趁早自己走人！” 她口中的ad，是美术指导的英文简称。 纪翎不想再闻对方身上的奇怪气味，连连点头，看起来乖巧极了。 李蕊蕊以为纪翎这是服了软，脸上又重新爬满傲气，冷哼一声，撩着头发回到自己工位上。 ——可算是走了。 纪翎拿起鼻喷剂朝鼻子喷了几下。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远离污浊空气更重要的。 基于李蕊蕊的“教诲”，纪翎看过她发来的风格参考，就按照自己的正常水准发散出一组新的画面，然后把李蕊蕊要的元素单拎出来，润色完发给她。 李蕊蕊也不嫌累，又走到纪翎旁边。 “我发给你的参考图你没看吗？为什么画得不一样？” 纪翎的鼻翼颤了颤。“因为画成一样的属于侵权。” 李蕊蕊：“我没叫你画得一模一样，你可以做小的改动，这么点小事需要我亲自教你吗？” 纪翎反问：“把别人的拿来改一点，那不是抄袭吗？” 又语重心长补了句：“既不道德，还会吃官司的。” “是不是非得要我给你解释什么叫参考？”李蕊蕊板起脸，“纪翎，我警告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是你的老板，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明白么？” 纪翎倏然站起来，看着李蕊蕊身后，一双大眼睛满含笑意，“莫总下午好。” 李蕊蕊面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尴尬，不知道大老板听没听到，她刚才的话。不过她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她在这家公司本来就是有年底分红的，也算是老板了。 莫璟羽压根没理会李蕊蕊，反倒是被纪翎屏幕上缩小的画稿吸引了。 她走过去，指了指屏幕。 “这个放大我看看。” 纪翎在键盘上按了一下快捷键。 半晌，莫璟羽眼含讶异，“这是你画的？” “嗯。”纪翎诚实地点点头。 作为完美主义者，她其实不太想承认这副草草了事的画是她的手笔。 莫璟羽没多说什么。 把目光移向李蕊蕊，“如果我没听错，你刚才是让手底下的实习生照着别人的稿子画？” 声线清泠，却威压十足。 李蕊蕊：“不是，我只是让她参考一下。” 莫璟羽眼皮轻轻撩起，从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那我很好奇，你以往的画稿，有多少是‘参考’的？” 李蕊蕊勉力牵起嘴角，“没、没有。”背上已是不由自主冒出一层冷汗。 莫璟羽瞩视着李蕊蕊，整个公司的空气如同凝固一般，原本正在“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同事，都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生怕弄出点动静，把老板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好一会儿，莫璟羽才道：“不过这不重要，所幸你过稿率低，没什么作品流出公司。” 李蕊蕊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短短几秒，她脑海里已经蹦出许许多多同事们背后嘲笑她的画面了。 莫璟羽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音调平缓，然字字都有不小的震慑力。“咱们蓝星现在虽然还不是业界数得上名号的公司，但是我希望公司的每一个项目，大家都认真对待，力求让人眼前一亮。” 目光扫过创意部每一个人，“打着借鉴、参考的名号剽窃别人的成品，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行为，请各位同事谨记这一点。” 随后，莫璟羽重新端平视线，朝办公室方向走去。 这边大老板刚走，hr就走到李蕊蕊跟前。 “蕊蕊，现在方便吗？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小会议室？” 李蕊蕊眼里窝火，冷声道：“我还有稿子要交。” “是秦总监想找你聊聊。”hr面带微笑，“工作可以放一放。” 李蕊蕊闻言，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跟着过去。 风暴中心走了，办公室里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压抑，相邻的同事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秦总监轻易不找人聊天，这是有大瓜啊！” “反正莫总都那么针对她了，估计就是不想留她了吧？我之前可没见过莫总当众把谁说得下不来台的。” “之前还说李蕊蕊有后台，难不成后台倒了？” “也许是业务能力实在太差，后台看不下去了呢？” “……” 纪翎眉梢微扬，背后这么看不上，平时还得一口一个“亲爱的”叫着，笑脸陪着，也怪累的了。 到了下班时间，纪翎不时瞄着莫璟羽办公室的门，等了几分钟，里面的人还没出来。颇为遗憾。 即便如此，她也一刻都不耽搁，起身背包。独自出门乘电梯。 晚了一会儿出门，电梯不像平时那样好等，几分钟过去，才等来一趟，人有点多。 纪翎手心瞬间沁出一层汗。 “上不上？不上就关门了！” 电梯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 纪翎摆了摆手，让他们先走。 眼看着下班的人越来越多，纪翎生出了走楼梯下去的念头。 蓦地，闻到独特的柚子香。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 莫璟羽赶时间，看到里面还有空间，便快走两步跨进去，转身时才注意到纪翎的存在。 纪翎攥了攥拳，低着头站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 下班高峰期的电梯几乎是人挤人，容不得纪翎转身。她还保持着进去的姿势，与莫璟羽面对面站着。 两人的脸稍稍错开。 纪翎的每个呼吸，都会打在莫璟羽的侧颈上。 第4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身子僵了僵。 一抹绯红瞬间爬上透白的肌肤，耳朵红得滴血。 纪翎吸了吸鼻子，更温热绵长的气浪随之喷出。 电梯下行不过几十秒，对两个人而言，都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纪翎是因着电梯里人太多，一刻都不想多待；莫璟羽则是因着脖子上时断时续的热气带来的异样。 终于，电梯门开了。 里面的人一窝蜂往外涌，莫璟羽脚下不稳，往前倾身。纪翎条件反射之下，伸出胳膊兜住她。 一时间，莫璟羽的耳朵贴上纪翎的侧脸。 热乎乎的。很软。 纪翎仿佛进入了令人感到幸福的秘密花园。 实在是，太好闻了。 两人被人潮挤出电梯，纪翎还抱着莫璟羽，像小狗一样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莫璟羽喉咙滚了一下。 半晌。 “纪翎对吧？”莫璟羽面部肌肉僵硬，“能放开了吗？” 纪翎恋恋不舍地后退半步。 两人今天都穿着平底鞋，纪翎的鼻尖与莫璟羽的唇畔齐平。 莫璟羽唇角微抿成一条直线，盯着纪翎看了几秒，沉声道：“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总想着走捷径。” 看纪翎不是很明白，补充道：“在我身上花费再多心思也没有用。” 纪翎抖了一下。 ——难道被她看出来……我想吸她了？ 她看着莫璟羽，眼神毫不闪躲。保证道：“莫总放心，我会认真工作的。” ——如果是为了更加有效率的工作，闻一闻喜欢的味道，也合情合理吧。 ——大老板一定会理解的。 莫璟羽轻点了一下头，与纪翎错肩离开。 纪翎扭头望向莫璟羽的背影，心里默默槽道：“莫璟羽不是只比我大三岁么？怎么跟人到中年似的……” 她叹了口气，垂下头往外走，“我唯一能靠近的人居然这么闷，真令人难过。” 纪翎走出旋转门，打眼就看到一个娃娃脸——单手扶车把，一只脚踩着脚蹬，另一条修长的腿撑地。 正在冲她笑。 纪翎看了那人一眼，视线轻飘飘地移开。 转到另一个方向，踏上每天既定的路线。 娃娃脸男生愣了愣，立时蹬着车追上来。 “姐！你太无情了吧！我特意来接你下班的！” 纪翎加快脚步，“根据以往经验，以你那个风骚的姿势，会招来搭讪的女孩子，耽误时间。更何况，你连个带门的车都没有。我们还是家里见吧！” 纪翰轩从自行车上翻下来，扶着车把大踏步跟着纪翎，“姐你是不知道汽油多贵，我现在那点工资，哪开得起车？要不你帮我跟爸说说，给我涨点儿？” 纪翎基于人道主意关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姐姐相信你有拥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决心和勇气。” 说罢，抬起手隔着口罩捂住鼻子，“你太臭了，还是离我远点吧。” 纪翰轩双唇抽搐几下，橡皮糖一样黏上去，“姐，那你顺路把我捎回去呗？骑车太累了。” 纪翎看向弟弟，眼里满是悲悯。 谁能想到a市首富的儿子这么惨，连车都舍不得打呢？ “行吧。”纪翎道，“你坐副驾驶，把挡板升起来。” 面上表情十分之嫌弃，“你现在闻起来就像一碗臭掉的鳗鱼饭。” 纪翰轩：“……” 他身上明明是经典男士香水和迷人荷尔蒙的味道。 此时，写字楼里走出几个蓝星广告的员工，其中一个偏头，正好看到纪翎和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 * 现代职场，几乎人人都有一个八卦雷达。 李蕊蕊被劝退后，很快就有人传出，她原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画工那么差，还在蓝星这么久没被赶出去，是因为前男友在蓝星有点股份，为了打发她，就把这个股份给她，让她有点事做。 纪翎对同事们津津乐道的事充耳不闻，她从来不好奇别人的事。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实习插画助理夏悠。” hr身旁站着一个学院派风格着装的清秀女孩儿。 “大家好，我叫夏悠，你们可以叫我小悠。”女孩儿45度鞠躬，“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之后，hr依照惯例带新来的实习生熟悉公司，认识每个同事。 夏悠被安排在纪翎旁边的工位上。 纪翎颇为苦恼。 她旁边本来没人，现在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团臭味。 夏悠应当是个开朗的人，一坐下来，就开始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不仅记了每个人的名字，还让大家不要跟她客气，有什么想要她帮忙做的，尽管开口。 这样的态度，与纪翎是天壤之别。 跟其他同事都打过招呼之后，夏悠看着纪翎道：“纪翎，美姐说你也是前阵子来的插画助理，很高兴认识你。” 纪翎点点头，礼貌回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夏悠融入新环境的能力极强，几天工夫，就跟本部门的同事打成一片，亲密得像是认识好几年的老朋友。 ……“小悠，帮我打印一下这个呗？” ——“好啊。” ……“小悠，能不能帮我带杯咖啡？” ——“好啊。” ……“小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这个文档？” ——“好啊。” ……“小悠，我们点奶茶你要不要凑单？” ——“好啊。” 小悠…… 忽然之间，夏悠仿佛成了蓝星最不可或缺的人。 中午12点。 夏悠“好心”过来问纪翎：“翎翎，我们出去聚餐，你去吗？” 纪翎嘴边挂上礼貌的微笑弧度，“不了，谢谢。” 旁边一个同事说道：“小悠你刚来不知道，人家从来不参加公司聚餐，也没打算跟周围同事交朋友。”语气十分之阴阳怪气。 夏悠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翎翎是不是不好意思啊？前辈们很好相处的，跟我们去外面吃吧，楼下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 纪翎拿起桌上的喷剂朝鼻子喷了几下，调匀呼吸。 抬起头，声音发涩，“我体弱多病，家里又欠了很多钱，下不起馆子，你们去吧。” 她说的也是实话，公司周转的确经常需要向银行贷款。 莫璟羽正巧从旁边经过，一字不落地听到她们的对话。 第5章 特殊吸引 阴阳怪气的同事：“她不去就算了，咱们走吧！” 夏悠点点头，挽着同事的胳膊离开。 纪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点膈应人的小伎俩，当她看不出来？ 纪翎甚至觉得夏悠脑子有点问题，又不给她评劳模，就为了维持表面的塑料关系，什么要求都不拒绝。出了这个门，压根没人领她的情。 纪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将手背在脑后。心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叫她吃饭了吧？每次应付起来也怪累的。 她闭上眼睛，打算养养神再去吃午餐。 一阵诱人的香气袭来。 纪翎鼻翼收缩，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莫璟羽路过这边了。 莫璟羽正要去吃饭，看到纪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纪翎，吃饭了吗？” 纪翎掀起眼皮，仰头答：“没有。” “那正好，跟我出去吃。”莫璟羽顿了顿，“你入职一阵子了，我还没跟你聊过对公司的想法。” 纪翎惊诧，大老板还有跟员工约饭谈话的癖好？ 她一个小小的插画助理，对公司需要有什么想法？ 纪翎挠了挠脖子，犹豫道：“要不莫总回来以后，在您办公室聊？我带饭了。” 莫璟羽只撂了句：“跟上。”便径自往外走。 纪翎盯着莫璟羽的背影踌躇片刻，认命地跟上去。 边走，边在心里骂道：“万恶的法西斯，剥削者，独裁专制大boss！一点都不尊重员工意愿！” 吃食一项，她只能吃得进家里黄妈做的饭菜，外面的食物在她眼里都是毒药。 饭点时分的电梯，一如既往，挤成一锅粥。 角落里，纪翎缩在莫璟羽后面。 莫璟羽今天将头发都束了上去，露出白瓷般的脖颈。 纪翎的鼻尖紧挨着莫璟羽的后颈，清新的柚子香隔绝了电梯里涌动的臭味。 莫璟羽后背绷紧，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叫纪翎出来吃饭。 电梯到达一层，挤在一起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纪翎不禁感叹：“你好香啊！” 莫璟羽眉心蹙起，回头恼道：“我找你吃饭，不代表你可以骚扰我！” 纪翎一脸莫名地回看莫璟羽。 ——明明是你骚扰我，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算了，给你留点面子。 她向旁边挪了一步，边向外走边说：“莫总，您要带我去哪里吃饭？” 顿了顿，补充道：“在外面吃饭，我只能接受私密包厢。” 莫璟羽一时分不清是这个实习生疯了还是她自己疯了。 最终，她们来到一家日料店。 纪翎拉开门走进包间，对莫璟羽颔首，用手势请人往里坐。 她自己则是坐在背对在门的榻榻米上。 莫璟羽把菜单推给纪翎，“你想吃什么？” 纪翎摇摇头，把菜单推回给莫璟羽，“因为您有话跟我说，我才来的。我不习惯外面的食物，看着您吃就可以了。” 莫璟羽也不跟她废话，按照两个人的量迅速点了单。 纪翎叫住服务生，又把菜量减半。 还严肃地望着莫璟羽说道：“莫总，浪费食物不是好习惯。” 莫璟羽眼露不可思议，“你一口都不吃？” 纪翎：“嗯，一口都不吃。” 莫璟羽一时觉得什么都没吃，就已经被气饱了。 纪翎看到对面变化莫测的神情，叹了口气，“实话告诉您，我家实在太穷了，我从小没吃过外面的东西。所以现在一吃外面的食物，就会上吐下泻，很严重的。” 末了，态度诚挚，“莫总不用有心理负担，跟您同坐在一张桌子上，我就能享受到味蕾冲击的幸福了。” 听到这样挑逗意味十足的话，莫璟羽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发神经，在纪翎身上多浪费一分钟。 不，还要让hr中止她的试用期！ 各样精致的餐盘端上来后，纪翎当真坐得端正，两条胳膊搭在身前的桌子上，连水都没喝一口。 莫璟羽夹了一块秋刀鱼肉放进嘴里，食不对味。 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她是马戏团的一只猴，正在给人表演节目。 莫璟羽将视线落在纪翎身上。 “纪翎，我想了解一下，你现在的工作内容。” 纪翎又是一脸严肃。“莫总，食不言寝不语，请您专心吃饭。用餐结束后，我再回答您的问题。” 莫璟羽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发作，继续用餐。 过了一会儿，莫璟羽放下筷子。 正要开口，又听对面的人说：“莫总，一餐饭至少要吃掉三分之二以上，是对厨师的基本尊重，也是对这些食材的尊重。” 莫璟羽眉角颤了颤，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把纪翎扔出去。 莫璟羽保持着老板的风度，又拿起筷子吃了一些。 她放下筷子之前，还特意看了纪翎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回满意了么？” 纪翎为莫璟羽递过去一张纸巾，主动开口：“莫总，我现阶段的主要工作是搜集素材、绘制单个元素，辅助孙宁姐完成画稿。下一阶段，会按照孙宁姐的要求，独自完成简单画稿。” 莫璟羽擦了嘴，道：“我那天看你基本功很好，如果再多花点时间琢磨，应该能很快成为正式插画师。” 纪翎深谙老板的话术，这不就是想套路她加班么？ 纪翎对莫璟羽笑得天真无邪，反过来道：“莫总，我严格遵循公司的规章制度，按时按点上下班，工作时间一点都没有浪费，充分保证了工作效率。我相信您这样英明的老板，一定能看到我努力的成果。” 莫璟羽嘴角噙上一抹笑，“只要能为公司贡献产值，哪怕一天只工作三个小时，我也一样欣赏。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请继续加油。” 如果说第一次在办公室对纪翎的鼓励，是对每个新员工的套话，这回，便是真情实意地看好纪翎。 从纪翎的谈吐和对待老板镇定自如的态度，就能看出她是个可以成大事的人。 “那……”纪翎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有些期待。“我能闻你吗？” 莫璟羽的眼睛张了张，整张脸上写着震惊。 耳朵不知不觉间浮上殷红之色。 第6章 特殊吸引 也难怪莫璟羽这个表现。 中文读音的奇妙，致使这句话里，“闻”跟“吻”是同音。 莫璟羽面色沉下去，“请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说完，买了单走出去，不再理会纪翎。 纪翎在后面鼓了鼓嘴巴。 ——莫璟羽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这个朋友真是太难交了。 ——不就让我在旁边闻闻味道，又不会掉一块肉，至于那么生气么？ 纪翎盯着莫璟羽的后脑勺，心里嘀咕：“我是尊重你，才特意问一声的。反正我站在你旁边偷偷闻，你也不知道。” 她们一起回公司的时候，正好碰到聚餐回来的部门同事。 这下，小团体又炸锅了。 同事a：怪不得不跟我们聚餐，原来一直想着抱老板大腿呢！ 同事b：我说，纪翎不会是老板的什么关系户吧？ 同事c：应该不是，我那天跟美姐聊天的时候，她说纪翎是严格走面试程序进来的。 同事a：看看人家实习生多有手段，你我只能埋头工作。 同事b：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 夏悠早已被拉进了部门小团体的群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若有所思。 自然而然的，纪翎被整个部门孤立。 反观纪翎，终于不用应付虚与委蛇的同事，不知有多高兴。 茶水间里，之前在会议室被李蕊蕊为难过的圆眼镜女孩看到纪翎在里面，犹豫片刻，走到她旁边小声问道：“纪翎，我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就是不太跟别人交流。你是不是不太知道怎么跟同事相处呀？” 纪翎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呼吸。“我比较内向。” 她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个女孩儿好像叫杜丹。 杜丹：“你年龄还小，刚进职场，可能不太熟悉人际交往的门道。想快点融入部门的话，还是要主动一点。有个前辈带着，总比自己单打独斗好一点。” “还有……”杜丹欲言又止，压低声音，“你太往老板身上凑，肯定会招同事不满的。” 纪翎回以一笑：“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别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很谢谢你。” 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儿是真心实意说这些话的。 杜丹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 人出去后，纪翎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莫璟羽进来，看到纪翎在里面，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莫璟羽假装没看到她，径直走到咖啡机前。一边接咖啡，一边拿出一条白砂糖。 纤长的手指撕开纸袋，将糖融进咖啡里。 纪翎的目光被那双好看的手吸引，指甲饱满，指节细嫩，手掌瘦削，腕骨柔滑。真适合拍照作参考啊！ 不过莫璟羽喝黑咖啡居然要加糖，口味真是奇怪。 纪翎不动声色地挪过去，莫璟羽背后做了几个深呼吸，一脸餍足。 莫璟羽感觉到有人靠近，面部肌肉倏然绷紧。 她端起马克杯，慢慢转身，看到纪翎脸上奇怪的表情。 纪翎见人转了过来，眉梢带笑道：“莫总，你的手真好看。” 可疑的红色布满莫璟羽的耳廓。 纪翎满怀期待地看着莫璟羽，“能不能让我拍几张照片？” “好好工作，不要提这种无理要求！”莫璟羽语气里满是愠怒，“在公司里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罢，快步走出去，只给纪翎留下个背影。 纪翎瘪瘪嘴，“不能就不能，怎么这么凶？我可是很少会拜托别人的！” ——这么好看的手不用来当手模，真是太可惜了。 莫璟羽回到办公室，拿过需要签字的文件，翻开之后，有些出神。 “叩叩叩。” 敲过门，秦柔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 秦柔伸手在莫璟羽眼前晃了晃。 莫璟羽眉心微蹙，“你干什么？” 秦柔：“我还要问你在干什么呢？” 莫璟羽用指尖敲了敲桌上的a4纸，“没看出来，我正在看合同吗？” 秦柔也伸手过去，在上面敲了几下，“拿反了。” 莫璟羽：“……” 秦柔双唇弯出柔美的弧度，“莫总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在办公室里愣神，可太罕见了！” 莫璟羽眼皮轻抬，从秦柔手里接过文件夹，大致扫了一眼。在上面签好字，递还给秦柔。 用眼神将对方的八卦之火浇灭，“学姐去忙吧，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秦柔看了莫璟羽一眼，没有说什么，步伐优雅地走出屋子。 纪翎坐在电脑前，将硬盘插在主机上，开始翻自己的素材库。看了几百张手部照片，没有一张比莫璟羽的好看。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在桌面上轻叩。 眼神飘到莫璟羽办公室门口。 纪翎眼睛微眯，从小到大，这世界上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那双手，已经被她划在猎物范畴里。 对面的短发同事突然用一摞纸拍了拍纪翎工位的挡板，“纪翎，小悠不在，你帮我复印一下这个文件。” 纪翎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短头发不耐烦，“什么为什么？你是实习生，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事。” 纪翎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短头发，“我是孙宁姐手下的实习生，她让我复印东西，才算我的工作。如果你好声好气拜托我，我也可以帮你这个忙，可是你现在态度不好，我不想帮你。” 短头发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更加郁愤。“你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当大爷的！我工作这么忙，让你复印一下文件，还要好声好气求你不成？同样是刚来的实习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纪翎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跟我生气，结果也是不会变的。有生气的工夫，已经复印完了。我三岁的时候，爸爸就告诉过我，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你可真听你爸的话！”短头发冷笑一声，“你爸又不是纪谨仁，在这儿跟我嚣张什么？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纪谨仁在现在的年轻人心里，相当于国民爸爸的存在。 纪翎将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不再搭话。 “你好样的！”短头发拿着文件猛地起来，身后转椅大幅度向后滑动，撞上桌子，发出哐啷一声。 办公室骤然安静，约摸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大老板此时就站在那个同事身后不远处。 第7章 特殊吸引 “动静这么大，在干什么？”莫璟羽语气平缓，却足以让人心头一颤。 被逮个正着的员工立刻转身面对莫璟羽，牵起嘴角扯出个笑，“莫总，我起身急了点，撞到椅子了，真不好意思！” 在职场浸润多年，她自然不会蠢到说自己跟实习生发生了争执，更不会跟老板告实习生的状。 莫璟羽也假装不知情，温声道：“下回小心点，别撞到人。” 说罢，目不斜视地从纪翎旁边走过。 莫璟羽作为老板，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苛责员工。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把这些事看在眼里。 一年前从家里接手这个烂摊子，要整改的地方很多，她需要一点一点推进。 接下来几天，纪翎动不动就到莫璟羽跟前晃悠，比之前还要频繁。 走廊里，莫璟羽正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地上有一块地毯掀起来一个角，高跟鞋踩过去的时候被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立刻，便有一个柔软的怀抱把她接住。 纪翎洋娃娃一样的脸凑得极近，嘴巴微微弯起，“莫总你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莫璟羽迅速挣开，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里？” 纪翎看了看洗手间方向，“我去洗手。” 莫璟羽眼中闪过狐疑。 纪翎冲莫璟羽笑得更甜，“莫总，你看要不是我路过，就该崴脚了，能不能——” “不能！” 莫璟羽甩下两个字，绕过纪翎，走远。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话还没说完呢！”纪翎抓抓头发。 要不是莫璟羽看起来不像拿钱能收买的，她肯定直接砸钱了。 在纪翎眼里，一个好的素材，就是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因为身体原因，从小到大，许多时候只能独自一人，画画是她最大的爱好。 如果可以，她也想试试看着真人画，但怎么都没办法长时间跟人共处一室。 不知是不是巧合。 莫璟羽正洗手的时候，纪翎也走进来，站在她旁边。 “莫总，好巧啊！”纪翎打完招呼，就将目光落在莫璟羽的手上。 不让她拍照，她拿脑子记下来总行吧！ 莫璟羽愣了一下，没注意到袖口滑下去。 纪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莫璟羽即将进水的袖子抓住，顺势靠近一步，帮她挽起来。 水汪汪的眸子望向莫璟羽，“莫总，幸好我帮你把袖子救回来，不然就湿了。你是不是——” 莫璟羽触电似的收回胳膊，耳朵绯红。没听纪翎把话说完，就落荒而逃。 纪翎下唇微凸，使劲呼了口气，风往上走，额前的齐刘海被吹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向我表达谢意很难吗？我都不要求拍照了，摆几个角度让我看都不行？” 养尊处优的纪大小姐并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实习生，对老板提这种奇怪的要求，有多令人震惊。 * 创意部几个人吃完午饭，等电梯的工夫，聊起了其他同事的八卦。 “你们不知道吧，财务部罗姐的老公出轨，在家里床上被捉奸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朋友正好跟她住一个小区，她们小区都传遍了。” “我天！她之前不是天天在朋友圈晒老公，撒狗粮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恩爱，死得快！” “话说，李蕊蕊走了，咱们创意部是不都是单身狗了？” “好像不是，我那天看到纪翎的男朋友来接她了。” 跟纪翎发生过冲突的短头发翻了个白眼，“就她那德行，男朋友估计也就是个diao丝吧！” “正面没看着，不过背影看起来身材还挺好的。” 一个同事客观评价道：“其实纪翎长得是真挺好看的，就是有个富二代男朋友，我也不惊奇。” “应该不是什么富二代，骑自行车来的。看着年纪不大，说不定还是学生。” “小奶狗啊！怪不得纪翎都舍不得点外卖，说不定那点工资还得养男朋友呢！” 短头发勾了勾嘴角，“你那是往好听了说，实际上可不就是个靠女人养活的软蛋么！” 莫璟羽阴着脸从她们后面走过来。 “是不是平时自由散漫惯了，记不住上班的时间？” 此时，午休时间已经结束十五分钟。 其实如果她们安安静静上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奈何正好撞上莫璟羽，还被她听到八卦的内容。 几个人低下头，谁都不敢说话。 电梯门开了，莫璟羽跨进去，目光沉沉地扫了眼外面一动不动的人。 “还不上电梯，是不想回去上班了么？” 创意部几个人赶紧排队进电梯，靠边站成一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莫璟羽一回公司，就将hr叫出来，板着脸道：“没有紧急工作的，都去大会议室，听韩美完完整整讲一遍公司的规章制度，几点上班，几点午休，记清楚一点！” 办公室里很多人精，看到有几个人跟大老板一起进来，大概猜出大老板发火的缘由。 不少人走进会议室，跟创意部那几个人打照面的时候，都眼含埋怨。本来平时迟个几分钟不会有什么事，现在被大老板抓了典型，hr肯定要严抓一阵纪律。 纪翎看着会议室的门，面色发白，她光看着这么多人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进去了。 莫璟羽走到纪翎面前，眉梢吊起，“你现在很忙吗？没听到我说的话？” 她浑身腾起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胸口起伏愈发不规律。 纪翎眉尾微微下撇，眼睛水盈盈的，配合泛白的嘴唇，像个病美人，楚楚可怜极了。 她两只手捂住肚子，“我肚子疼~”声音像个小奶猫。 第8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踩着高跟鞋走到纪翎面前，几乎高出她半个头。 随着香气逼近，纪翎条件反射地嗅了嗅。 莫璟羽视线下移，眼中情绪不明。“不舒服就请假去看病，病假扣50%工资，要向人事提交医院证明。没有证明按事假处理，扣全天工资。” 纪翎眼皮低垂，“不用去医院。” “随便你。”莫璟羽别开目光，抬脚往办公室走。 纪翎跟上来，“我能不能去你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一下？” 这是莫璟羽本年度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其他人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这个实习生却总是能提出各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莫璟羽停下来，扭头道：“我为什么要把沙发借给你？” “因为你的办公室香。”纪翎双手合十搓了搓，“拜托你了！” 莫璟羽更加心烦意乱，平时的淡定荡然无存。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你要么去医院，要么好好在自己工位上待着，不要老在我面前晃悠！” 纪翎失望地垂下头，“好吧，那我在座位上趴一会儿。你们老板就只会剥削员工，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莫璟羽像是听到了更大的笑话，面上呈着不可思议的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纪翎莫名其妙道：“莫总忘记自己是谁了？” 莫璟羽气得直点头，“很好，想去我屋里的沙发上休息是吧？现在就去，直到我下班为止，都不许起来！” 纪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算了吧，万一你到点不下班，我还得陪着你。”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咬着牙根道：“不去的话，我现在就让韩美过来帮你办离职手续！” 纪翎叹了口气，率先迈开步子。“真是拿你没办法，一会儿一变的。” 她背对莫璟羽，嘴角向上翘起。 ——大老板真是太好骗了。 纪翎一躺下，就抱起沙发上的抱枕，将鼻子凑过去使劲闻了闻，盘算着找机会把这个抱枕骗走。 半个小时后。 莫璟羽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沙发上的人睡得香甜，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她居然被一个实习生牵着鼻子走！ 晚上。 纪翎躺在床上，脸上贴了层黑色面膜。白皙的脚丫上涂了一层脚膜。双腿抬起，与身子呈90度。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纪翎抓起身旁的手机，解开屏幕锁，是一个备注为“星星”的人发来的图片消息。 点开大图，出现一张成绩单。 这是她一对一资助的贫困学生之一，每次期末考试结束，都会发来成绩单。 星星今年初一，从三年级接受资助开始，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名。让纪翎倍感欣慰。 纪翎回了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想了想，又问道：“想要什么奖励？” 星星：有学上就很好了，不用奖励的，谢谢姐姐。 纪翎：星星这么厉害，以后肯定有出息，姐姐要提前抱你大腿啊！说吧，有什么心愿，别客气了。 星星：那我能去a大看看么？我以后想考那所大学。 纪翎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好，姐姐安排。” 星星：“谢谢姐姐！” 纪翎没办法长时间待在外面，就算小朋友过来，也只能让别人陪着她去转。 基于此，纪翎心里还是会有点抱歉的。 * 公司里，什么事都传得很快，纪翎在大老板办公室待了一下午的事已经传出各种版本。 大多数人都嫉妒一个新来的实习生这么快就抱上老板大腿，所以抱团孤立纪翎的氛围愈发强烈。 纪翎每天中午都会挑会议室人最少的时候进去吃饭，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喘不上气。但是她不能一辈子缩在家里给她打造的蜗牛壳里，这个障碍她非克服不可。 纪翎坐在角落里，另一边是同部门的同事。 “fancy这季的新品真是太好看了！我每一件都种了草，就等发工资买了。” “一件短袖4000，我就是买回来，也真舍不得穿啊！” “但是大牌跟地摊货就是天壤之别啊！同样是白t恤，大牌看着就是贵气，不像有些几十块钱的便宜货，穷酸穷酸的。”说这句话的是之前那个短头发，她已经把纪翎当成了眼中钉，逮着机会就想着讽刺纪翎。 前一阵传出风声，短头发快要升职了，其他同事贯会见风使舵，听她这么说，也附和起来。 “就是，不仅款式设计相差甚远，那做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哎呀，你们也别这么说，有些人这辈子也不会舍得花几千块钱买一件衣服的。没买过奢侈品的人，哪能理解咱们说的这些呢？” 抛却会议室味道有点难闻，这段对话纪翎当笑话听得也挺有趣。一件衣服在她眼里只不过是穿出门的必需品，在这些人眼里，成了炫耀的资本。 这就像玩儿游戏，顶级玩家随手打造的垃圾装备，在新手村是天价的宝贝，抢到了还要炫耀一番。 “喂！”短头发看向纪翎，“我有点好奇，上回你怎么看出李蕊蕊手上的手链是哪一季的，你看起来也不像买奢侈品的人啊！” 纪翎接触过的人不多，几乎都是世家出身，还从没遇到过这样没教养的人。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以前真是太孤陋寡闻了！” 短头发见纪翎不理她，抬高音量，“我跟你说话呢！” 纪翎慢悠悠吃完餐盒里的食物，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抬起头。 “你在跟我说话？” 短头发：“你看不出来么？” 纪翎摇摇头，“我以为这个屋子里有叫‘喂’的人。” 也没等短头发说话，继续说道：“人，越缺什么，就越喜欢什么。我家太穷了，所以我做梦都想有一件奢侈品，吃不起猪肉，我不得多看看猪跑？要是我能买得起一件4000块钱的短袖，做梦都要笑醒了，肯定要满世界炫耀的！” 纪翎盖上餐盒盖子，屏着呼吸从短头发身后走过，“我觉得我这件23的短袖穿着挺舒服的。” 价格也就省略了3个0罢了。 短头发根本没听出纪翎话里的讽刺，扭头翻了个白眼。“什么德行！” 高傲得像个天鹅。 第9章 特殊吸引 下班时间碰不到莫璟羽的话，纪翎都会保险地选择走楼梯下去，她平时有健身的习惯，不会太吃力。 楼梯间有消散不去的烟味，纪翎虽不喜，却也能忍受。 纪翎一踏出旋转门，就看到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冲她笑。那孩子穿着朴素，衣服上有几处有些线头，脚上也是最便宜的布鞋。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站在不远处，两只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一直关注着这边。 “纪姐姐！”那孩子知道纪翎不喜欢别人靠近，除了脸上表现出欣喜，并没有其他动作。 “星星。”纪翎走过去，“你又长高了。” 叫星星的孩子笑着说：“得快点长大，才能报答姐姐呀！” 纪翎点点头，“那星星可得快点长大，来姐姐家的公司工作，你这么厉害，可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站在街上，人来人往，纪翎觉得气闷，隔着口罩捂住口鼻道：“姐姐带你去吃饭，不过只能陪你坐一小会儿，小星星不会怪姐姐吧？” 星星：“我知道姐姐身体不好，不用陪我吃饭的。我来就是想亲自谢谢你！” 她们正要抬脚。 “纪翎~” 短头发破天荒地在下班以后跟纪翎打了声招呼。 她旁边还有几个一起下班的同事。 纪翎呼了口气，眉头微微隆起。 短头发扬着下巴睨了一眼穿着寒酸的小女孩儿，“这是你妹妹吧？” 纪翎看了她一眼，挡在星星前面，声音没什么温度：“有事？” “你每天上班好歹穿得干干净净，妹妹的衣服怎么都洗褪色了还穿着？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最强了，穿成这样去学校该多自卑啊！” 短头发看向小女孩，“我是你姐姐的同事，我带你去买身衣服好不好？” 星星只觉得这个姐姐的声音又尖又细，分外刺耳。 她摇摇头，礼貌拒绝：“谢谢，不用了。是我不让姐姐给我买新衣服的。” 短头发咋舌道：“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怎么就不努力工作，帮衬着家里点呢！” 纪翎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摘下口罩，面色阴沉极了。 “我以为你只是没教养，没情商，现在觉得，蓝星广告简直就是在垃圾堆里找员工。嘲讽一个小孩子，会让你在失败的人生里找到一点成就感么？” “你说什么？！”短头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个实习生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纪翎捂住鼻子，“隔着臭味我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婊味！之前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闻到你的味道就想吐，不想多说话。但是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好脾气的人。” 没等短头发说话，纪翎从兜里掏出一方丝质帕子，捏住短头发的五分袖，“不用摸我都知道，这个料子不是gi的正品，他们家的目标用户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质地丝薄，死皮碰一下都勾丝。不过你这件高仿挺像的，应该也不便宜。” 短头发尖声道：“你别胡说！” 纪翎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目光定在鞋上，“jc家的这款鞋设计的时候特意出了彩色胶，看起来像劣质的，这是他家设计师的恶趣味。你这双比正品像真的。” 又视线上移，“你的项链仿得最不走心，这季locke没有这个颜色的宝石，下回麻烦注意点细节。” 纪翎看了眼对方跨在腰间的包，“这个包倒是真的，但是去年的秋冬款，跟夏季的衣服可不配。希望你秀优越感之前，先做做功课。” 短头发气得浑身发抖，却仍旧高扬着下巴，“你见过几个真的奢侈品，就在这里信口开河？！” 纪翎冷笑一声，“我是没见过什么奢侈品，但我也没兴趣买假货打肿脸充胖子。我妹妹穷得坦坦荡荡，是我的骄傲。你这种靠讽刺别人找存在感的人，真是令人恶心！” 纪翎没有多看她一眼，重新戴上口罩，转身搭住小女孩儿的肩膀，“星星，走吧。” 短头发脸上的五官几乎绞在一起，指尖都在发颤。 旁边的同事虽然嘴上安慰着，实际上都盘算着短头发一走，就查证一下纪翎说的是不是真的。 要是那样，就太精彩了，平时短头发可没少炫富。 斜后方，莫璟羽的车玻璃缓缓升起来，随后启动离开。 她刚才正巧将车停在路边接了个电话，那一幕，清清楚楚落在她眼里。 纪翎回到家后，想了想，给小女孩儿发了条信息：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穷一点也不丢人，但人穷志不可以穷，姐姐以你为荣，加油！ 星星：纪姐姐，我知道的，谢谢！ 纪翎想了想，又回复了一句：当别人用恶意攻击你的时候，你也要勇敢地回击，才不会被欺负，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知道了么？ 星星：我会的，以后还要保护姐姐的！ 纪翎放下手机，眯了眯眼睛，自己刚才说话的口吻怎么那么老成？难道是被莫璟羽传染的？ 她甩了甩脑袋，走进浴室，取下脚腕上的链子，踏进浴缸。 纪翎将全身放松，轻轻抬起左脚，端详着脚腕上那圈细细的疤。十二年了，她几乎每晚都噩梦缠身。 最近的睡眠质量似乎提高了一些。 * 自从被纪翎点破短头发的衣服是高仿，当时在场的几个同事立刻将这个消息扩散到所有公司小群，不出一天，所有人看短头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觉得她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山寨味。 大家表面上仍是和和气气，实则背地里都在吐槽。 短头发作为创意部的大拿文案，工作能力不容置疑，平时形象是女强人类型，着装还算时尚。 但是她情商确实不怎么高，平时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沦为公司笑柄，也是没什么人同情她。 茶水间里。 “欠了一屁股卡债，穿的都是高仿，以前还傲气得不行！” “其实我早看出她那一身假名牌了，就是给她留着面子没好意思说。” 这时，短头发正好走进来，与说话的同事对视，两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尴尬之色。 短头发回到工位上，将杯子狠狠拍在桌上，眼里满是恼怒。 茶水间里的人没有受到影响，对话继续。 “我现在倒是有点喜欢纪翎了，这个实习生有点刚啊！” “你别说，单纯论长相，咱们公司也就莫总能跟她平分秋色了吧？” 同事压低声音，“好了好了，快回去工作吧，别被莫总听到了，老板最近看着心情不太好。” 第10章 特殊吸引 蓝星广告有一间茶室，是专门用来与员工单独谈话的。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可以令全身的神经都松弛下来。 秦柔给对面的员工斟了一杯茶，面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周慧，最近工作还顺心吗？” 这个名叫周慧的员工，便是与纪翎发生过几次冲突的短头发，因为不喜欢自己土里土气的名字，平时在公司里都会让同事叫她的英文名ada。 “谢谢秦总监。”周慧扶了一下杯沿，颔首。 她答道：“最近在工作上没遇到什么问题，项目推进得很顺利。” 秦柔将两只手相叠，搭在膝盖上。“你的工作能力很出色，公司也有意将你提到cd，你觉得呢？” 这里的cd是文案指导——copy?director的简称。 周慧喜上心头，面上只淡淡一笑，“感谢公司对我的信任，我一定欣然接受挑战，不辜负公司的期望。同时，我也会尽力为公司培养新人，提升创意部文案的整体水平。” 秦柔笑着点点头，“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坐上这个位置无可厚非。”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一个团队，人际关系和工作氛围也很重要，要是大家带着情绪工作，容易出现磕磕绊绊，难免会增加工作中的障碍。” 办公室里那点事，秦柔都了然于胸，不过培养一个趁手的老员工也是需要成本的，只要面上还过得去，她也不会干涉太多。作为行政总监，自然是以公司利益最大化为前提。 周慧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嘴角上扬，“秦总监放心，以后的工作中，我一定会加强沟通，努力增强团队凝聚力。一个公司，有良莠不齐的员工，或大家有些小摩擦是常事，我会保持耐心，帮助其他同事尽快成长。” “人事任命下周会同步到大家的邮箱。升职之后的具体薪酬待遇，韩美会找时间跟你谈。” 秦柔笑着鼓励道：“公司相信你的才华，以后请继续加油！” 周慧脸上的笑意愈发掩藏不住，“我会的，谢谢秦总监。” 秦柔出去后，路过纪翎的工位时，停下脚步。 她声音轻柔，显得十分亲切，“纪翎，在咱们公司待得习惯吗？” 纪翎屏气抬头，淡笑道：“挺好的。” 秦柔：“在公司里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韩美或者你师父寻求帮助，如果生活上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还可以找我聊聊。可以把蓝星当成自己家，随意一点。” 纪翎点点头，“我会的，谢谢秦总监。” 秦柔：“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和莫总都很看好你，加油！” 纪翎莞尔，“我会努力的。” 秦柔走后，纪翎收起笑容，继续忙自己的事，并没有把这套话术放在心上。她要是普通的实习生，恐怕就真的信了。 中午，周慧请创意部同事吃饭，除了坐在办公室里总监级别的，其他人都没有推脱。 临走前，周慧走到纪翎跟前，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太差。“纪翎，中午我请客聚餐，你也一起吧！” 纪翎还记着之前的事，语气里没什么温度，“我带了。” 周慧沉住气，道：“都是一个部门的，要打好人际关系，不要太独来独往。更何况，是我请客，也不用你花钱。” 纪翎瞥了她一眼，“我穷也要穷得有骨气，不花钱的午餐，更不能吃了。” 周慧被对方的态度惹怒，翻了个白眼，恢复平日的高傲模样，“我今天心情本来很好，你非得给我添堵是不是？你要是不想在创意部待了就直说！每天摆出这副臭样子给谁看呢？！” 纪翎用两只手捂住口鼻，眼睛逐渐湿润。 语气倏然变了，“ada姐姐，我真的不舒服，你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周慧皱起眉头，不明白纪翎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她没有多想，恼道：“早不难受晚不难受，我一跟你说话你就难受，故意膈应我是吧？” 纪翎藏在掌心的唇角微微勾起，垂下眼帘，愈发显得柔弱。“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一个小实习生，我去了你也吃不好。如果ada姐姐一定要我去的话，我去就是了。你别不高兴。” 周慧剜了她一眼，“你这么说，好像我求着你去一样！” 顺了顺气，又道：“实习生就要有点实习生的样子，尊重前辈，虚心向前辈学习，别整天这么嚣张！” 纪翎睫毛颤了颤，似是要哭出来。 带纪翎的插画师孙宁出来解围，“ada，我手下的小朋友就是比较内向，你别往心里去，我看她也确实不舒服，咱们出发吧，不然午休时间该过了。” 周慧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孙宁一眼，“就你会当老好人，你手下的实习生三番两次跟我过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人教的好！” 她和孙宁之间，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坊间传闻，孙宁现在的富二代追求者，原本追的是周慧，后来不知怎么，转而开始追求孙宁，持续两个月，孙宁还没答应。对方依旧锲而不舍。 纪翎站起来，低头挡在周慧面前，“我知道ada姐姐看不起我家里穷，一直不喜欢我。你说我没关系，请不要扯上孙宁姐。” 周慧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倒挺会拍马屁！” 纪翎语气有些许哽咽，“我虽然只是个实习生，也很珍惜现在的机会，但是总是被前辈欺负也很难过，如果ada姐真的无法忍受跟我共事，我会提出辞职的。” 周慧正在气头上，拍了拍手，“那真是太好了，祝你以后前程似锦。” 一旁的同事偷偷拽了拽周慧的衣角。 周慧扭头，“干什么？” 这一转不打紧，大老板正入她的眼帘。也不知在后面看了多久。 莫璟羽脸上没什么表情，浅褐色眸子瞩视着周慧，“这么有兴致跟实习生谈离职，是想转岗做hr？” “莫总。”周慧立刻站直身子，“没有。” “你是公司的老人了，总跟实习生较劲，未免太失风度。如果不喜欢公司的某些实习生，可以直接告诉韩美，让她评估处理。”莫璟羽声音不大，言语间却透着十足的威慑。 复又嘴角微扬，“蓝星是一个大家庭，希望不要再被我撞到这样不和谐的场面。” 莫璟羽看了眼纪翎，将视线落回周慧身上，“咱们公司不是什么知名4a，薪酬待遇有限，周围总会有一些家境不好的同事。如果有人觉得庙小，我也不会耽误她的前程，去留随意。” 莫璟羽目光渐冷，“不过，能力再好，品性不行，去哪里都不会走得长远。望各位同事共勉。” 有秦柔刚给的甜枣吊着，她相信周慧不会舍得现在离开，这番话，算是一个下马威。 末了，莫璟羽放缓语气：“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去吃饭吧。”算是给了一个台阶。 在场的人都如释重负，冲莫璟羽恭敬地微微鞠躬，像小学生一样，排着队离开办公室。 莫璟羽犹豫了一下，走到纪翎身边，抿唇道：“身体不舒服不要总拖着，实习期也有医保，超出1800可以报一部分。公司给你开的工资总不至于连医院都去不起吧？” 纪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谢谢莫总好意，你放心，我会好好注意身体健康的。” 莫璟羽没再说话，正要抬脚回办公室，又听纪翎说道：“你就是我的药啊！” 莫璟羽看向纪翎的眼神十分怪异，一抹绯红亦是悄然爬上耳朵。 纪翎没有注意到莫璟羽的不同寻常，冲她甜甜一笑，就离开工位去热饭了。 * 下班时分。 莫璟羽将车开出地库，到岔路口的时候，看到纪翎和一个推着单车男人的背影，他们并排走在一起，转过一道弯消失不见。看起来，倒有几分般配。 莫璟羽收回视线，不由地使劲踩下油门，面上冷了几分。 第11章 特殊吸引 近些日子，公司里气氛十分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被大老板多看一眼。 莫璟羽平时虽然不常笑，但眉眼还算平和。这几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双眼睛就像冰窖，散发着阵阵寒气。 秦柔走进老板办公室，声音柔柔的：“璟羽，你最近有点反常，跟学姐聊聊吧？” 莫璟羽目光依旧在手里的文件上，没有抬头，“我最近很好，学姐多虑了。” 秦柔：“是其他私生子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莫璟羽家里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虽然莫璟羽是原配的孩子，但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女一箩筐，个个不是个省油的灯，也难为她小小年纪就牺牲了所有娱乐活动，行程满满当当，早早拿到硕士学位，接手这家公司。就是为了给自己和母亲争个立足之地。 “没有。”莫璟羽摇摇头。 “既然你不想说，那学姐也不烦你。”秦柔道，“不过你不能再这样凶神恶煞的了，容易造成公司恐慌。” 莫璟羽垂眸思索片刻，抬头道：“我觉得创意部人太多了，可以精简一下。那个叫纪翎的实习生辞了吧。” 秦柔愣了一下，“为什么？她也没犯错。” “省钱。”莫璟羽面无表情，“咱们公司很穷。” 秦柔：“一个实习生的工资，我们还是开得起的。” 莫璟羽：“她想勾引我。” 秦柔笑了几声：“你也听说员工乱传的八卦了？这怎么能信？” 莫璟羽气闷，“我觉得她就是在勾引我。” 秦柔：“莫总，您最近压力太大，我建议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话音落下，就转身开门出去。 莫璟羽知道秦柔不会把她说的话当真，才借机泄愤。不知什么原因，一想起那个实习生，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莫璟羽低下头，视线再次落在文件上，怎么都看不下去，索性端杯子出去冲咖啡。 茶水间里。 纪翎站在咖啡机前，拇指和食指在下巴上摩挲几下。 “这个咖啡豆怎么能拿这种咖啡机打呢？每次煮完也不立刻喝，都变酸了。” 她不知道，一般公司顶多放速溶咖啡给员工提神，能有台现磨咖啡机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 莫璟羽一进茶水间，看见纪翎在咖啡机前站着，一动不动。走近点，还能听到她念念有词，就是听不清内容。 纪翎闻到莫璟羽身上的香味，一下来了精神。闻一闻这个味道，不用喝咖啡也能提神了。 莫璟羽走过去，冷声道：“上班时间，为什么在这里偷懒？” 纪翎扭头，绽出一个甜甜的笑，“莫总，我帮你接咖啡。” 莫璟羽：“没听清我在问什么？” 纪翎：“拿来吧，别客气。” 说着，从莫璟羽手里将杯子接过去。 莫璟羽努力平复着呼吸。这世上，很少能有人让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真的很想把纪翎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 纪翎将壶里的咖啡底子都给了莫璟羽，高兴地搓搓手。“太好了，我可以煮新的了。” 莫璟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这家伙主动帮她倒咖啡，是因为想喝现煮的？！！！ 纪翎抖了一下，总感觉好像有一阵寒气逼近。 身后香气愈发浓郁，莫璟羽说话时的气息打在纪翎耳后，“你知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实习生？” 从声音里，就能感受出莫璟羽此时的气压有多低。 “知道啊。”纪翎挠了挠耳朵，“莫总，你离我太近了，有点痒。” 莫璟羽把杯子拍在桌子上，胳膊抱在身前，眼里恼意十足，却是不禁笑了出来，“你知道？我还以为你才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呢！”调子极尽讽刺。 “为什么？” 纪翎转过来，两只眼睛里写满无辜。 莫璟羽被这个反应噎了一下，默了几秒，才绷紧脸道：“你不觉得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么？” 两个人不知道，外面的人早就伸长了耳朵，探听着里面的巨大八卦。 纪翎：“什么态度？” 莫璟羽眼神微凛，“对我的态度。”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纪翎不解，“我对你的态度不好吗？还是你想让我尊称一声‘您’？我对不熟的人才那么说话，咱们也认识有一段日子了，不用那么拘谨吧？” 莫璟羽声音下沉：“我希望你对我拘谨一点。” 最后四个字说得尤其重。 纪翎轻轻叹口气，“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这么难？” “你跟我？”莫璟羽怔愣了好一会儿，“你觉得我们可以交朋友？” 纪翎点点头，“虽然你的脸总是臭臭的，但还算能忍受。” 听到这话，莫璟羽更觉好笑，“跟我交朋友还挺委屈你？” 她吸了口气，正色道：“你工作上没出现失误，我也不会不讲理地解雇你。但是作为老板，我劝你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不要仗着自己好看，就以为能得到特别对待！我对你不感兴趣。” 纪翎：？？？ 这跟她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还有，做人不要三心二意！” 莫璟羽转身离开，眼里的冰霜较之前更厚。 纪翎也有些恼，从小到大，不用她说话，光看眼色，别人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从没有人拒绝过她的要求。 ——老板了不起吗？ ——跟你交朋友，又不是吃了你，凶什么凶！ 而纪翎的的确确是委屈极了。 都说富不过三代，纪家到她这一代，已经是富四代，不仅根基稳固，家里的子孙更是争气。 就算不是因为对人的恐惧，也都该是别人来主动结交她。 而不是她主动跟人交朋友，还被拒绝。 但是，就这么放弃不是纪翎的风格，好胜心燃起了她的熊熊斗志。 很快，就有人将茶水间里的对话添油加醋地变成一个故事，传遍了整个公司。 大家都在等着看纪翎的笑话。 下班后，纪翎在电梯口碰到莫璟羽，也没了好脸色。 电梯门一开，就越过莫璟羽，径直走到角落里。 莫璟羽只按了自己要去的楼层，当纪翎不存在。 纪翎上前几步，按了1层，继而面对莫璟羽，不满地撇了撇嘴，“坐电梯的时候问一下别人要去的楼层，是基本的礼貌！” 第12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心中倏然腾起一股邪火，抓住纪翎的手腕，将人扯向自己，双眸冷凝，“你是不是太放肆了点！” 纪翎被吓得一哆嗦，“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边说，边挣脱莫璟羽的钳制。 “我动手动脚？”莫璟羽嗤笑一声，“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她松开纪翎的手腕，目光如炬，“我雇佣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费尽心机博得老板关注的！” 纪翎正想说什么，电梯门倏然打开，门口的人一窝蜂涌进来，将她与莫璟羽冲散。 纪翎被挤到一个角落里，逼仄的空间叫她喘不过气。巨大的恐惧侵袭而来，渗透全身，遍及四肢。 纪翎扶着电梯冰凉的金属厢壁，两个眼睛骤然变得通红，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模糊。 电梯到达负一层停车场，其他人都出去后，莫璟羽发现纪翎还蹲在另一个角上。 莫璟羽手指按住开门键，语气不耐烦：“纪翎，你想在电梯上待到什么时候？” 纪翎额头上沁着大滴大滴的汗珠，短袖上也被汗浸出一片不同的颜色。 莫璟羽注意到这些后，几步走过来，眉头微皱，“你怎么了？” 纪翎抬起头，额前的发丝贴在脸上，嘴唇已然没了血色。 她手腕上的心率仪亮起了红灯。 莫璟羽蹲下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纪翎两只手颤抖着抓住莫璟羽的领子，借力靠过去，将脸埋在香气扑鼻的颈间。 她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胸口起伏剧烈。 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电梯门缓缓合上，重新开始上升。 外面又有新的人涌进来。 纪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口鼻紧紧贴在莫璟羽脖子上，肌肤微凉。 莫璟羽将胳膊插在纪翎腋下，将她兜起来，抵在厢壁上，以免两个人被人潮压踩。 等到电梯再次回到负一层，莫璟羽扶着纪翎走出电梯。“我送你去医院。” 纪翎的呼吸已顺畅了许多，摇摇头道：“我去你车上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走到车边，莫璟羽打开车门，让纪翎上去，弯腰帮她扣好安全带。 “不要逞强了，我给你全额报销医药费。” 这时，停车场出现两辆路虎，从上面下来穿着黑色衣服的四男四女。 平时在一条街外等候的黑色迈巴赫跟在两辆车后面。 莫璟羽看到这些人，猜想是来了什么有头脸的人物，没有在意。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纪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说话时尽显疲态，“孙泽，你等我一下。” 电话那边立刻领会大小姐的意思。 黑衣保镖迅速回到车上。 纪翎放下电话，闭上眼睛，将头靠在颈枕上，调匀呼吸，手上的心率监测仪逐渐恢复正常。 “我好多了，真的不用去医院，回家睡一觉就好。” 莫璟羽的声音十分冰冷：“那我送你回家。” 她以为纪翎刚才是在跟那个自行车男友通话。 “谢谢莫总好意，有人接我的。”纪翎下意识伸出舌尖浸润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莫璟羽的脸黑了几分，轻轻瞥了纪翎一眼，“既然这样，休息好了就下车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莫璟羽指尖频率很快地敲击着方向盘，跟纪翎一起待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十分气闷。 她将原因归结于纪翎实在是个讨厌的人。 纪翎不满地瘪了瘪嘴。 ——莫璟羽的性格真是差劲透了，要是以后真的只能靠近这一个人，也太惨了点。 清新的柚子香缓解了纪翎方才的紧张与焦虑，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眉心紧蹙。 纪翎的眼睛在车里扫了一圈，指着后座问道： “莫总，可以把那件披肩借我披一下吗？我回去洗完还你。” 莫璟羽眼皮轻轻撩起，打量了一下纪翎此刻的狼狈模样。“拿走吧，不用还了。” 纪翎的眸子瞬间迸出异样的光彩，“真的可以吗？” 莫璟羽心里冷笑，果然只是个没眼界的实习生，看到奢侈品就暴露本性了，得到件旧披肩也能高兴成这样。 纪翎小巧娇俏的嘴巴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虽然你性格差了点，但是看在你愿意把用过的东西送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态度恶劣了。作为回报，我会好好挂进衣柜里的。” 在她心里，用过的东西，是不可以送给随便什么人的，哪怕是爸爸妈妈，都得考虑考虑。 而属于别人的东西能被她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殊荣。 莫璟羽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句话里的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合在一起，简直令人费解。 “谢谢莫总，你去忙吧。”纪翎开门下车，又打开后座车门，将披肩取出来披在身上。 纪翎刚把门关上，面前的车子就轰然启动，叫她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 “咳咳咳咳！”纪翎捂住口鼻，刚才得到披肩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戴着黑色手套的专职司机下车为大小姐打开后座车门后，就立刻返身坐回驾驶室，以免大小姐闻到不喜欢的味道。 纪翎上车后，闭目靠在椅背上。嗅到披肩上若有似无的独特清香，格外安心。 孩童时期紧紧缠绕在心上的恐惧，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纪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由私人医生进行身体检查和应激测试，令人意外的是，比以往情况好了很多。 晚上，暖黄色灯光的书房里。 纪翎端在电脑前，眼睛看着屏幕，手里的笔在数位板上游动。 桌上手机震动。 纪翎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手上动作不停。 “喂。” ——“翎宝贝，听说你今天又心率飙升了？” 纪翎：“你怎么知道？” ——“吃饭的时候碰到纪翰轩了。” 纪翎：“他话真多。” 来电的是纪家世交何家小女儿何明婉，两个人是从小的玩伴，但是自纪翎排斥人的气味伊始，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网友。 何明婉：“为什么非得勉强自己呢？靠近不了人就靠近不了嘛！咱们当了十来年网友，不也挺好的？” 纪翎手下顿了顿，眼神坚定：“我一定要克服。” 何明婉转了话题，声音忽而变得羞涩：“翎宝贝，我好像恋爱了。” 纪翎眨眨眼睛，“你不要喜欢我，没结果的。” “……” 何明婉：“你有病吧！” 纪翎：“我本来是开玩笑的，但是你反应这么大，我合理怀疑你对我——” 何明婉：“闭麦吧！我就不该跟你分享这种冒粉红泡泡的事！挂了，拜~” 纪翎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摘下耳机。 半晌，摇摇头。“真是太暴躁了，何家的姐姐明明都是优雅淑女的。” 何明婉算是何家不走寻常路的一个女儿，其他人都将心思放在生意上，只有她，一心想着闯荡娱乐圈。 现在红是挺红，不过是黑红。就因为她实在是脑子缺根弦，盖章了其他艺人的黑料，被人家粉丝追着骂。意外的，吸了一批那几家的黑粉。 第二天，纪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如果何明婉没有在公司楼下出现的话。 纪翎坐到工位上，给何明婉发去信息：你鬼鬼祟祟在我们公司楼下干什么呢？ 何明婉：你看见我了？ 纪翎：虽然你把自己包得像个阿拉伯人，但是我想我没看错。 何明婉：对啊！我怎么忘了，你现在在那个小破公司工作！ 纪翎：……我觉得你这样不太礼貌。 纪翎十分后悔多嘴一问，接下来的对话中，挡不住何明婉软磨硬泡，被迫揽下打听秦总监喜好的苦差。 她没想到，何明婉昨晚说的恋爱，是十分俗套的一见钟情单相思，对象还是她们公司的总监。 “秦总监早！” 听到前台的问好声，纪翎迅速回头，捕捉到秦柔的身影。 秦柔冲前台点了点头，“早。”脸上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前台像个小迷妹一样看着秦柔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如果把公司的人按照单纯程度排序，前台小姑娘一定是排第一的那个。 纪翎眉头轻挑，前台同事肯定知道秦柔的所有喜好。 她拿起喷剂在鼻子上喷了两下，起身走去前台。 纪翎绽着笑，与前台搭讪道：“秦总监可真温柔，她每天都对你笑，我好羡慕啊！” 前台小姑娘听到这话，油然而生一股骄傲，“对啊，我每天都是第一个跟秦总监问好的人呢！” 纪翎满脸崇拜，“那你在秦总监心里一定是很特别的人了！” 前台：“那肯定的！” “可惜我只是个小实习生，都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纪翎叹了口气，“不知道秦总监都喜欢些什么，哪怕能跟她喝相同口味的咖啡，吃相同口味的菜，我都心满意足了。” 前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秦总监了！她喜欢——” “上班时间你们在干什么？” 莫璟羽的斥责声打断前台的话。 前台立刻冲莫璟羽45度鞠躬，“莫总早上好！” 纪翎心里恼意十足，眼看着轻轻松松就能交差了事，莫璟羽这个女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得这时候出现！ 莫璟羽浅褐色的眸子里情绪莫名。错身而过时，撞上纪翎的肩膀。 这个实习生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仅想勾引她这个大老板，连行政总监也不打算落下！ 她倒要看看，纪翎又要怎么勾搭秦柔。 第13章 特殊吸引 午后。 纪翎在茶水间碰到秦柔，立刻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秦总监，下午好。” “下午好。”秦柔嗓音轻柔，如一缕清风徐徐吹进人心里。 纪翎靠在柜子上，自然地开启了话题。“秦总监，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秦柔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太关注这些。” 纪翎揉了揉鼻子，昧着良心试探道：“那你觉得何明婉怎么样？我还挺喜欢她的。” “何明婉？”秦柔在脑海中搜寻片刻，“我没太留意过。不过听名字，应该是个温婉清秀的女孩子吧？” 纪翎替何明婉捏了把汗，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居然已经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了！ “对！我想起来了！”哪怕惊叹，秦柔的声音还是细细柔柔的。“我好像听客户部的同事提过，是想找她拍广告，还没拿下来的那个明星吧？” “你是不是想多了解一些公司其他部门的工作？”秦柔冲纪翎抛去一个肯定的眼神，“年轻人多接触点不一样的东西是好事，我看好你。” 纪翎牵起嘴角，“谢谢秦总监。” 她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张何明婉的照片，屏住呼吸走到秦柔身边，将屏幕送过去，“这就是何明婉，虽然看着不是很温婉，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秦柔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又看了一眼纪翎，笑道：“我觉得你比她好看，要不考虑考虑出道？咱们公司找你拍广告的话，有没有折扣价？” 纪翎弯起嘴角，“谢谢秦总监夸奖，不过我觉得何明婉——” 莫璟羽拿指关节敲了敲门框，“秦总监，我有事找你，来我办公室。” 秦柔：“我不是刚从你办公室出来么？” 莫璟羽：“我也是刚想起来的。” 秦柔冲纪翎笑了笑，指指莫璟羽的背影，示意她要走了。 随后跟着莫璟羽走进办公室。“你又想起什么没说完的事了？” 莫璟羽看着门口，说道：“学姐觉得在这里放一棵招财树怎么样？” 秦柔：“……” 默了半晌，秦柔又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莫璟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秦柔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我会找大师来看看这里适不适合摆盆栽，莫总还有什么指示？” 莫璟羽：“没了，学姐去忙吧。” 秦柔临走前狐疑地看了莫璟羽一眼，总觉得对方哪里怪怪的。 -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 秦柔没事的时候喜欢亲自给办公室里的绿植浇浇水。此刻正值来到纪翎的工位旁。 纪翎仰头冲秦柔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又听到莫璟羽的声音。“秦总监，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秦柔回了纪翎一个笑，便放下水壶，去了老板办公室。 纪翎看着秦柔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一连几天，纪翎只要跟秦总监多说两句话，对方一定会被莫璟羽以各种理由叫走。她都怀疑莫璟羽是故意的。 纪翎给何明婉发了条信息：咱们只是网友，我仁至义尽了，愿各自珍重！ 何明婉：？？？ [您已被对方拉至黑名单。] * 大办公室里。 对面的周慧照常拿一沓文件在隔板上拍了拍，“小悠，帮我复印一下这些文件。” 夏悠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笑着接过来，“ada姐稍等。” 夏悠印完文件，被前台小声叫过去。 前台：“小悠，帮我个忙呗？10点的时候送一杯加砂糖的咖啡到莫总办公室。我等下要跟美姐出去一趟。” 夏悠：“可以啊。不过以前没见你给莫总送过咖啡。” 前台：“莫总以前要喝咖啡，都会自己去茶水间接，这两天开始，突然要我每天送过去了，可能有事要忙吧。” “哦。”夏悠点点头。 前台特意交代道：“一定要砂糖，不能是方糖。” “好。”夏悠笑着应道。 纪翎坐得久了，转了转脖子和肩膀，余光扫到夏悠正在涂口红。 9点50分。 夏悠便走进茶水间，调了一杯加白砂糖的咖啡，走向老板办公室。 “叩叩叩~” “请进。” 夏悠开门走进办公室，将咖啡放在桌上。 “谢谢。”莫璟羽没有抬头。 半晌，感觉到刚进来的人还杵在原地，莫璟羽才抬头看向夏悠，眼露疑惑，“蓝迪呢？” 蓝迪是前台的名字，第一次听到的人都会以为是英文名。 夏悠面带微笑：“她跟美姐出去了。” “嗯。”莫璟羽将目光落回手边的文件上。 又感觉到办公室里的人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开口问道：“还有事么？” 夏悠：“莫总，以后我可以承担起给您送咖啡的工作吗？您是我的榜样，我——” 莫璟羽轻掀起眼皮，漠声道：“记住你的本职工作，不要做些无谓的事。” 夏悠咬了咬下嘴唇，低下头道：“好的，莫总，我出去了。” 莫璟羽没有将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继续专注于手头的事。 纪翎支着脑袋，望向茶水间，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碰到莫璟羽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她每天闷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呢！ 面前倏然出现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臭螃蟹的恶臭味。 纪翎不禁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周慧拧眉，“一看见我就干呕，你是不是故意的？” 纪翎拿起喷剂朝鼻子喷了几下，淡淡道：“大概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周慧将胳膊抱在身前，“帮我画几个放在ppt上的元素。” 纪翎眨了几下眼睛，“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拜托我？” 周慧不耐烦道：“这是你的工作！” 纪翎摇摇头，“我看过我的工作职责，是配合主插画师完成画稿，没有义务帮助同事做ppt这一项。” 周慧嗤笑一声，“你觉得在公司里，一个实习生能对工作挑三拣四的？” 纪翎：“ada姐姐觉得实习生就该给你当牛做马吗？实习生也是公司的员工，是为公司创造效益的，不是帮你做ppt的。” 她捂着鼻子向后挪了挪椅子，“你如果真心实意拜托我的话，我可以帮你画，但是拜托别人要说‘请’，我3岁的时候爸爸就教过我了。” 周慧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眼梢吊起，“张口闭口都是你爸，你爸那么厉害，你还出来工作干什么？回家让你爸养着多好？” 纪翎的鼻翼动了动，闻到喜欢的香味。 她没有再答话，只垂着头，发帘盖住了眼睛，似是受了什么委屈。 周慧见纪翎不说话，也没了耐性，尖声道：“就你这样，活该没出息！” 一转身，正正撞上过道里的大老板。 周慧紧忙后退两步，“莫总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后面！” 莫璟羽脸上表情不是很好，沉声道：“这里是菜市场吗？” 周慧低着头不敢再多话。 莫璟羽的眼睛在创意部扫了一圈，“你们同事之间怎么沟通我不管，我只要结果。但是我提醒有些同事，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总让我撞到影响办公室氛围的场面。蓝星广告是一个正在向上生长的公司，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排挤新员工。” 说完，看了纪翎一眼，“纪翎，帮我泡壶茶送到会客室。” 纪翎低着头答道：“好。” “谢谢。”莫璟羽留下两个字，就踩着高跟鞋去了会客室。 第14章 特殊吸引 卫生间里。 两个客户部的同事在洗手池边遇上，闲聊起来。 “最近创意部太热闹了，听说他们新来那个实习生挺傲，已经怼了好几个前辈了。” “这种实习生要是在我手底下，我肯定得给她点苦头吃。” “不过我看她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老板让她干什么，她跑得比谁都快！” “现在的小孩儿就是不踏实，本事没有，就知道哗众取宠！” “不过那姑娘长得是真好看，没准人家就不是为了好好工作来的！咱们头儿也算是业界精英，钻石王老五了吧？我看他对那个小实习生挺有意思的。” “唉，成功男人怎么都喜欢花瓶呢！我看呐，那个叫纪翎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单纯的姑娘，长得那么好看，冲大佬抛抛媚眼撒撒娇，能少奋斗多少年啊！” 两人正说着话，最里面的厕所隔间门突然打开，负责带纪翎的插画师从里面出来。 孙宁走到洗手池边，嫌恶地扫了一眼那两个人，“嫉妒人家漂亮有人可以直说，都是女人，这样恶意揣测一个小姑娘，说实话挺恶心的。何况，纪翎长得比你们好看，业务能力也不知道比你们强多少倍。” 说完，打开水龙头，洗过手后，目不斜视地走出去。 孙宁跟纪翎虽然只有工作上的接触，但好歹纪翎是她手底下的实习生，听到人家这样说，也不禁要护短。更何况，对于纪翎的才华，她是很欣赏的。 每个办公室都有一个八卦网，发生点什么事都会迅速传遍整个公司，很快，孙宁和客户部同事因为实习生发生争执的事也人尽皆知。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不知道怎么就升级成了创意部和客户部之间的冲突。 这下，客户部逮着机会就给创意部使绊儿。 纪翎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默默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 广告公司遇到奇葩客户是常事，负责对接的业务员总是会处在崩溃边缘，诺大的办公室，过一会儿就响起一阵骂娘声。 创意部这边的一个设计师不耐烦道：“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客户部：“有本事你来对接客户？还不是你们的稿客户不满意，我们才要受罪的？” 创意部：“是你们沟通能力太差，说不明白，还赖到我们头上了？” 客户部：“有时间哔哔，不如多出两版设计稿，别让我们丢人！” “……” 两边你来我往，谁都不甘示弱。 秦柔正要去莫璟羽办公室，路过这边，挂上一个温婉的笑，“这是怎么了？” 大家看到秦总监，也禁了声，各自继续忙工作。 等总监离开，创意部这边有两个同事小声嘀咕。 “他们老大拿不下客户，被老板在高层会上点名了，这几天正在气头上。昨天开会，客户部好多人都被他们老大点名了，我看就是活该！” “我听说ys洗护系列想请何明婉拍广告被拒绝了，客户部除非能拿下何明婉，才有可能签下ys的广告业务。” “我还挺想看他们吃瘪的样子。跟咱们拽得二五八万的，到客户面前就是孙子！” “……” 秦柔在莫璟羽办公室对完工作，正要出去，被莫璟羽叫住。 莫璟羽：“纪翎最近骚扰你了吗？” 秦柔眉心微蹙，“她为什么要骚扰我？” 莫璟羽：“没事，学姐去忙吧。” 秦柔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不对，绝对有事。我发现你格外关注那个实习生啊！” 莫璟羽神色淡漠，“我在等学姐辞退她。” 秦柔耸耸肩，“你如果真的看她不顺眼，我当然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毕竟你才是老板。我现在就去找她谈都行。” “不用了。”莫璟羽道，“我不是独断专行的老板，她也没犯什么大错，先留着吧。” 秦柔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有你这样的老板，真是我的荣幸。那我先出去了。” * 今天一天，直到下班，纪翎也没见到莫璟羽的面，她都怀疑莫璟羽是不是猝死在办公室里了。 于是，纪翎一反常态，没有准点离开，而是支起脑袋注视着莫璟羽办公室的门。 晚上九点。 距离下班时间过去三个小时，加班的人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回家了。 圆眼镜女孩杜丹经过这边的时候问了声：“纪翎，今天还不下班吗？” 纪翎回以一笑，“我还有点事，晚点走。” 杜丹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纪翎：“拜拜~” 晚上十点。 眼看着办公室里零零星星的人都走了，莫璟羽还没从办公室里出来。 纪翎吐了口气，心里暗叹：“这么依赖莫璟羽的气味，真是糟糕透了！” 她起身来到莫璟羽办公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进。” 里面的声音略显疲惫。 纪翎开门进去，莫璟羽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纪翎蹙了蹙眉，“莫总，还不下班吗？都10点多了。” 莫璟羽经提醒，才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她合上手里的文件，反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纪翎没半点遮掩，回答：“我在等你。” 莫璟羽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等我干什么？” 纪翎慢慢凑近莫璟羽，弯了弯腰，用手虚掩着嘴，轻声道：“我听说这幢写字楼里闹鬼，晚上一个人下楼会被缠上的。” 莫璟羽的嘴角抽了几下，嗤之以鼻，“我怎么会怕这种东西？” 纪翎直起身子，“反正该下班了，莫总快点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莫璟羽失笑，指尖轻叩桌面，“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纪翎吸够了莫璟羽屋里的气味，没有做多停留的意思，冲她挥了挥手，“你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了。老板明天见！” “等一下！”莫璟羽从皮质座椅上起身，几步走到纪翎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沁人的香气霎时扑满鼻，纪翎鼻翼颤动，嗅了嗅，被吸引过去。她鼻子距莫璟羽的锁骨极近，停留了几秒。 纪翎抬头冲莫璟羽绽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我想，今晚又能睡一个好觉了，谢谢你。” 第15章 特殊吸引 若有似无的热气打在颈上，泛开点点涟漪，酥酥麻麻地向四周蔓延。 莫璟羽浑身都被定住似的，每一秒，都过得极慢。 “我想，今晚又能睡个好觉了，谢谢你。”呼吸的主人如是说。 莫璟羽忘了为什么要拦住纪翎的去路，此刻却觉得心里愈发堵得慌。 她垂了眼帘，转身过去拿包，“一起下去吧。” 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彼此没有交流。 纪翎想了想，往莫璟羽旁边挪了一步。“莫总，人上了年纪，如果不经常走动，屁股会变大的。” 莫璟羽偏头看向她，眼神疑惑。 纪翎眨眨眼睛，“你现在懒得连到茶水间的几步路都不愿意自己走了，我觉得不太好。” 莫璟羽联想到之前那句话。这是在讽刺她上了年纪，屁股容易变大？ 自己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纪翎建议道：“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得多出来走走，哪怕巡视一下办公室纪律呢！” 莫璟羽做了个深呼吸，没有理会纪翎，看到电梯门开了，直接走进去。 纪翎鼓了鼓腮帮子，低头跟在后面。 电梯下行。 纪翎对着莫璟羽的耳朵幽幽道：“你真的不相信有鬼吗？” 莫璟羽往前挪了一步，没有搭理她。 纪翎努了努嘴，“你这个人可真无趣。” 话音刚落，伴随着“哐当”一声，原本明亮的电梯骤然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纪翎的呼吸瞬间加重，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厢壁，滑坐下去。 黑暗中，莫璟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探道：“纪翎，你怎么了？” 纪翎两只手攥住领口，声音断断续续：“莫……莫璟……羽……莫……” 莫璟羽以为纪翎是在恶作剧，边拿起救援电话，边道：“你别装鬼吓人了，我说过我不怕。” 纪翎的脑海里闪过幼时的恐怖记忆，鼻尖充斥着腐肉的气味。她的脸颊上已是满脸泪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纪翎颤栗不止，倒在地上，抱住头缩成一团。 莫璟羽拨完救援电话，感觉到纪翎不对劲，立时顺着声音摸到她旁边蹲下来。 “纪翎？纪翎你怎么了？” 纪翎手上的心率监测仪亮起诡异的红灯，发出刺耳的声音。 “纪翎！”莫璟羽将人扶起来抱在怀里，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哪里不舒服？还能坚持吗？” 纪翎紧紧抓住莫璟羽的领子，将头埋在对方怀里，眼里的泪珠还在源源不断滚落，呼吸厚重，不时有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莫璟羽紧紧将纪翎搂在怀里，柔声安慰：“我已经叫人来了，很快就能出去，你别害怕。” 左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抽干了纪翎全身的力气。 莫璟羽感觉到怀里的人动静越来越小，怕纪翎失去意识，不放心地问道：“纪翎，能听到我说话吗？” 纪翎满头冷汗，嘴里胡乱呢喃：“我不要在这里！不要！” 莫璟羽摸黑捧住纪翎冰凉的脸，“纪翎！纪翎！”唤声很是焦急。 纪翎的意识像是浮在空中般，周围一切都慢慢混沌。 痛苦，漫长，煎熬。 倏忽间，熟悉的诱人香气愈发浓郁，让她回想起自己是跟莫璟羽在电梯里。 纪翎抱住莫璟羽的腰，将脑袋埋在她怀里，胸腔颤动，如同即将溺水的人抱住了一个氧气泵。 莫璟羽用一只手轻抚着纪翎的发丝，藏在黑暗中的神色变得复杂。 过了不久，电梯里霎时有了亮光，金属门缓缓打开。 在开门的一瞬间，司机兼保镖的年轻男人第一时间确认了大小姐的安全，便去楼外待命，其他保镖则分散在各个角落。 莫璟羽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待熟悉了刺目的光亮，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维修工人。 纪翎逐渐冷静下来，感觉到陌生人的目光，又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尴尬地往莫璟羽怀里缩了缩。 莫璟羽的指尖颤了一下，慢慢将纪翎扶起来。 即便难为情极了，走出电梯的时候，纪翎还是对维修工人笑了笑，道：“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纪翎嘴唇泛着白，像极了西施捧心，我见犹怜。 “我想去趟洗手间。”她道。 “好。”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承着她的重量，将她扶到洗手间。 纪翎推开一个隔间，虽是刻意压了声音，但外面的人还是听到了呕吐声。 莫璟羽不禁猜测，纪翎可能有什么幽闭空间恐惧症之类的病症。 纪翎出来后，从包里掏出小瓶的漱口水清洁口腔，又洗了把脸，拿纸巾擦干。 纪翎走向莫璟羽，眉眼间尽显疲态。 她牵起嘴角，扯出个笑，“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莫璟羽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纪翎嗅了嗅莫璟羽身上令人心安的气味，不经大脑蹦出一句：“我今晚可以去你家里睡觉吗？” 还没等莫璟羽反应过来，又紧忙道：“抱歉，这太失礼了，我随便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莫璟羽的眸子黯了黯，微不可察。“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纪翎拒绝道：“不用麻烦了，莫总早点回去休息吧。”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将人拽着往前走。“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身上还有汗，不适合出去吹风。我是送你回家，又不会吃了你！” 纪翎思索片刻，冲莫璟羽笑了笑，“那好吧，谢谢莫总。” 莫璟羽怕纪翎有心理阴影，便拉着她走了楼梯间下车库。一路上，竟是忘了将手松开，直到走到车跟前，才恍然惊觉。 纪翎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接开门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自记事以来，她其实只坐过莫璟羽的副驾驶座。9岁前是因为太小，后来，便是因为她这个怪毛病。家里的车，要么是前后隔开的车型，要么就是经过改装将前后隔开了。所以说直接这样坐在司机旁边的感觉，还挺新奇。 很快，莫璟羽也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你家地址？” 纪翎张了张嘴，胡诌了离这里不远的一条街。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莫璟羽用余光扫过纪翎，便立刻别开视线。 纪翎说的地方很近，不过五、六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纪翎开门下车，扶住车门，礼貌颔首：“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莫璟羽冲她点点头，“你也是。” 纪翎关上车门，站在原地看着莫璟羽的车开出去很远，才上了一路跟在后面的车。 莫璟羽回到家，拿起手机，点进公司群，犹豫着选中纪翎，加了好友。然而等她洗了澡出来，那边还没有通过。 莫璟羽哑然失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第16章 特殊吸引 纪翎以前受了刺激，都需要打镇定剂，今次却是没什么大碍。 私人医生检查过，便离开了。 夫妻两个忧心地看着女儿。 纪妈妈保养得很好，再加上有张娃娃脸，生了两个孩子，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岁。 虽然纪翎戴着口罩，她也不敢凑女儿太近，只能抓着老公的胳膊掉眼泪。 “宝贝，现在视频通讯这么发达，你以前不是也在家就能做很多事吗？咱们不出门上班了行不行？” “可我还想做更多事。”纪翎垂眸，“更何况，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了。” 纪谨仁揽住夫人的肩膀，“翎翎有这样的勇气是好事，你不要太担心了。你看这回，不是比以往情况都要好得多吗？” 他的眼里不复白天的杀伐果断，满是慈爱，“翎翎，我听阿泽说，你是跟莫璟羽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 “嗯。”纪翎点点头。 纪谨仁又问：“宝贝现在一整天待在有人的地方都没问题了？” 纪翎：“好像是吧。” 纪谨仁眼里跃起几簇火光，“既然跟莫璟羽待在一起，能让你情况变好，不如爸爸去莫家把人要过来，你们直接结婚如何？以后即便你不能跟我们同桌吃饭，也有人陪着你了。这样，爸爸也不担心你没人照顾。” 纪翎赶紧疯狂摆手，“爸爸你可别胡来！我可不想这么随便找个人结婚，您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那要不……”纪谨仁顿了顿，“让你弟弟娶回来——” “爸爸！”纪翎打断父亲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弟弟也不能随便娶一个人回来吧！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纪妈妈撇了撇嘴，与女儿撒娇的时候如出一辙。“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看看莫璟羽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我都不能靠近宝贝，她却可以？” 纪谨仁轻笑几声，“怎么，吃醋了？” 纪妈妈闷闷地哼了一声：“嗯。” 纪翎捂住眼睛，“你们继续少儿不宜吧！我回屋了。” 纪家的佣人都知道，家里有两个小公主，其中一个就是纪夫人。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纪翎躺在床上，才看到好友验证。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点了通过之后，便没有发消息过去。任由莫璟羽躺在通讯录列表里。 * 第二天上班。 办公室里的氛围异常轻松活跃，据前台说，是老板带着秦总监出差了。两个老大都不在，公司里就像打开了一层结界。 也因此，创意部和客户部之间的较劲摆到了明面上。 一个客户执行走到周慧工位旁，满面含笑，语调阴阳怪气：“客户要的文案您什么时候能给过来？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压力？” 周慧也扯着嘴角笑道：“杜丹不是已经在群里发了吗？” 客户执行：“那些都不是客户想要的，客户不满意还得我们受气，你们创意部到底行不行？” 周慧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转头对杜丹说道：“丹丹，你就按着客户的要求写几条，让客户部拿去交差。” 杜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圆形镜框，抿着唇道：“可是客户想要打擦边球的文案，咱们公司之前没出过那种恶趣味的文案。” 周慧呼了口气，对客户执行说道：“你们跟赵总监沟通过吗？总不能客户想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吧？” 客户执行：“ada姐姐，这几条文案算是附赠给客户的，还需要惊动部门的老大吗？我们总监天天要开会，你是想让他觉得底下的人什么事都要询问上级意见，浪费他的时间？还是想让我直接找舒总监问问，你们创意部的人能不能配合？” 周慧举起两只手，“ok，你们开心就好！” 她又扭头看向杜丹，“丹丹你就按客户要求的写吧，不然有些人自己搞不定客户，又要赖在我们头上！” 客户执行嘴角闪过一丝不屑，转身离开的时候甩了句：“一身假货都被人拆穿了，还这么傲，真挺让人佩服的！” 周慧被戳到痛处，在背后狠狠剜了那人一眼，看向纪翎的眼神愈发不善。 她现在不管穿多贵的衣服，在别人眼里都是假的，这都要拜这个小实习生所赐！ 杜丹抓了抓头发，圆眼镜下的眼眶里几乎要掉出眼泪。 这个客户是一家速食食品，也不知道负责人抽什么风，七夕节做活动，一定要把文案和黄段子联系起来，给出的案例是——“期待下次一夜春宵！”“很快很满足！”“让你吃‘惊’！”——诸如此类的文案。 而且要求是比这样的更能引发人的幻想。 杜丹憋了很久，只给出去一条——“一次足以记住你的味道。”这已经是她放下羞耻心能达到的极限。 十几分钟后，客户部一个初级客户执行将客户反馈发在公司群里。 ——“怎么这么没新意？” ——“这个水平的文案，我们自己就能写，还要找广告公司吗？” ——“能不能让你们的文案认真对待？” ——“给你们多长时间了，连个文案都出不来，再这样可要跟你们老大投诉了！” ——“……” 对方公司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都要发表一下意见。 杜丹本来压力就大，此刻看到有老板在的群里出现这样一张截图，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簌簌掉落。 公司大群里，除了那张截图，再没有任何动静。 出现这种东西，两个部门的老大自然是当没看到，不会下场。其他人更不会当出头鸟。 纪翎也看到了那条消息，眼里闪过不屑。新人被当枪使，估计还以为自己是部门的英雄了。 杜丹旁边的同事小声安慰：“你别哭了，总监会理解你的。” 杜丹没有说话，虽然努力想忍住抽噎，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这么小的事，老板怎么会管原因，光看到结果，就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她明明那么努力，却还要因为这种事被挂在群里，怎么能不委屈？ 纪翎抬眼看到那个圆眼镜女孩几近崩溃，敛了目光，拿起手机走出去。 十几分钟后。 客户公司的经理亲自出面在对接群里道歉。 [抱歉抱歉，之前是我们的策划擅作主张，出了不成熟的方案。底下的实习生不懂事，在群里乱说话，我们已经内部警告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下一条：咱们之前的文案就挺好的，感谢文案大大！[赞] 面对客户公司突转的画风，客户部的人都是一脸懵。 又过了几分钟，客户部老大将这张截图发在公司大群里，配文：咱们创意部的同事都是棒棒的！ 创意部老大则是在群里发了个握手的表情。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客户部老大走出办公室，面色阴沉。“客户部五分钟以后开会，迟到的扣全月绩效！” 第17章 特殊吸引 小会议室里传出客户总监浑厚有力的男声。 “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不会提建议？！” “一个食品跟黄色挂钩恶不恶心？谁他妈想□□？看到客户给出的例子不知道请示自己上级吗？” “人家市场部最低级的职员都能把你们牵着鼻子走，你们的专业知识是干什么用的？！” “客户公司投资人派过来的副总亲自给我打电话！你们的面子可比我大多了！” “还有，客户发来的反馈，为什么会在公司大群里出现？是嫌老板觉得我们不够丢人是不是？！” “各小组组长写3000字报告，把这件事给我解释得清清楚楚！” “……” 整整半个小时，客户总监都在里面破口大骂，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荡然无存。 创意部立刻有人提议：“今天这么爽，晚上出去聚餐吧？” 很快有人附和：“好啊！” “杜丹，别委屈了，这不是扬眉吐气了嘛！” “哼，让他们再嘚瑟！” “不过客户自己承认错误的情况可真是活久见了！杜丹你是锦鲤吧！” 杜丹也被这个反转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敢置信。过了好半晌，才笑逐颜开，“今晚我请客！” 创意部开始小声欢呼：“喔！谢谢杜老板！” 下班的时候，杜丹经过纪翎工位，犹豫了一下，上前问道：“纪翎，你晚上去聚餐吗？” 纪翎笑着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 杜丹也没勉强，回笑道：“好，那明天见。” 旁边的夏悠道：“我也不去了，晚上家里还有点事。” “嗯。”杜丹冲她招招手，“拜拜~” 创意部同事正准备集体下班去吃饭，创意总监从办公室里出来，“文案指导和美术指导都来我办公室。” 这下，两个文案指导和一个美术指导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乖乖跟着创意总监进去。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 “那咱还去吗？” “要不等等？” “万一总监出来看到我们还在外面，临时起意开会怎么办？” “那……” 一群人正游移不定之时，纪翎戴好口罩从工位上起来，淡然地离开公司。 其他人此刻到有点羡慕她，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 纪翎一出公司门，看到纪翰轩，当他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往前走。 纪翰轩追上来，“姐！你太无情了！” 纪翎只冒出句：“没钱。” 纪翰轩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我在非洲看中一个油田，资本回报率25%，你要是入股的话，我分你三成。” 纪翎眼眸微动，“那你之前竟然想让我白借给你？我不跟奸商谈生意。” 说完，加快脚步。 纪翰轩咬咬牙，“你四我六总行了吧？” 纪翎看了他一眼，“那么大的资金量，我当然要牺牲一些别的项目，才能保证现金流，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纪翰轩伸出一五根指头，“五五开，不能再多了。” 纪翎挑挑眉，“其实告诉爸爸的话，他会出钱支持你的。不就是之前把本钱赔了一半吗？你还小，那些钱就是让你扔着玩儿的，不丢人。” 纪翰轩深吸一口气，“你六我四，真的不能再让步了。” 纪翎满意地点点头，“还有几个合伙人？” 纪翰轩伸出两根指头。 “那晚上把项目书发给我看一眼再决定，我先走了。” 纪翎走到车边，一条腿刚迈进车里，就被纪翰轩抓住衣服角。 纪翰轩睁大眼睛，“姐，你不会忍心让我骑回山上吧？” 纪翎也睁大眼睛，“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忍心？” “姐~”纪翰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是你唯一的弟弟。” “嗯。”纪翎点点头，“所以我也不忍心掐死。” “那你走吧。”纪翰轩推着自行车后退一步，面上满是悲切之色。 车门关上，渐行渐远。 不远处，夏悠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随后拐过一道弯去坐地铁。 黑车开出去十几米，又停下来，纪翎发了条信息：给你五秒钟，赶紧上车。 纪翰轩屁颠颠推着自行车跑过来，将车折起来丢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 其实他哪里是真的为了蹭车？只是想找机会多陪陪姐姐罢了。 纪谨仁那一代兄弟多，斗得很厉害。所以纪翎和纪翰轩从小就被加以引导，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格外重视姐弟情谊。 * 翌日。 茶水间里，周慧端着马克杯，用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哼，我跟你们说，别看纪翎在公司一副清高样，背地里其实是个嫌贫爱富的绿茶婊！真是打脸！” “你怎么知道？” “夏……”周慧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是我昨天看到纪翎上了一个豪车，她的小男友拦着不让走，也没拦住，都快哭出来了！” “人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唉！人呐！都免不了向金钱势力低头的命运！” “我就说，能靠脸吃饭，哪有人想奋斗的？” “……” 很快，这件事公司人尽皆知，还传出好几个版本。 最后连“男大学生为纪翎自杀”的传闻都出来了。 纪翎也略有耳闻，只觉得十分好笑，大家这么有才华，去当编剧的话，说不定已经做出爆款狗血剧了，何必屈居于小小的广告公司。 她正靠在椅子上看图例，旁边的夏悠倏然凑过来。 “翎翎，公司传的乱七八糟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纪翎笑眯眯道：“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顿了顿，脸上笑意更甚，“不过，要是有绿头苍蝇实在太烦人的话，总有人会动手拍死的。” 夏悠愣了一下，干笑道：“这是新的冷笑话吗？我都有点听不出笑点在哪里。” 纪翎没有再说话，拿起桌上的喷剂对着鼻子喷了几下。 * 午后。 电梯门打开，里面是刚出差回来的莫璟羽和秦柔。 纪翎正要去洗杯子，听到动静转头时，和莫璟羽的视线直直对上。 纪翎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绽出一个笑，“莫总，秦总监，下午好。” 秦柔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模样，“下午好。”态度亲切。 “嗯。”莫璟羽冷淡地瞥了纪翎一眼，就将目光挪开，迈步走进公司。 纪翎不明所以，将此归结于莫璟羽是个坏性格的人。 第18章 特殊吸引 纪翎几天没看见莫璟羽，简直想死了那好闻的味道。 可不知怎么的，莫璟羽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茶水间也碰不到，卫生间也碰不到。 纪翎看着老板办公室紧闭的门，用手支着下巴，婴儿般细嫩的脸颊微微鼓起。 午饭时分。 纪翎敲了敲莫璟羽办公室的门。 “请进。” 纪翎手背在身后，先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两只眼睛变得炯炯有神。 “莫总，你不吃饭吗？” 莫璟羽抬头，目光冷淡，“我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吃，不用你操心。” 纪翎看了眼她手边的三明治，道：“你不要老吃速食食品，会营养不良的。还有，用餐时间要固定，不然对胃不好。” 莫璟羽眼皮轻撩，下巴微微向前，“我吃什么，什么时候吃，关你什么事？你要记住，自己只是一个实习生，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 她将视线落回桌上的纸页，“最好，以后没事不要在我面前晃悠。” “哦。” 一分钟过去。 莫璟羽抬头，“怎么还不走？” “莫总是不是不喜欢我？”纪翎低下头，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地上，“我等一下就去提辞职，明天不会再来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纪翎总结出，莫璟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心里盘算着：装可怜真累，要不干脆就按爸爸说的，让弟弟把人娶回家好了，反正也不用我负责。 莫璟羽抿住唇角，打成一条直线，“离职需要我签字。” 纪翎抬起头，眼眶泛红，眼底透着不解。 莫璟羽缓和了语气，道：“所以你别多想，只要好好工作，我对你不会有什么意见。” 纪翎瞬间扬起嘴角，杏眼微弯，梨花带雨的模样极是惹人怜。 “那我请莫总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莫璟羽正想说自己没时间，看到纪翎再次垂下去的嘴角，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口：“我是老板，我请你吃。” 纪翎：“都说我请你吃了，你等我一下。”说着，就打开门出去，没再给莫璟羽反驳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纪翎提进来一个便当袋，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里面是两个便当盒。 她边将盒子拆开，边道：“我可从来没请人吃过饭！你是第一个！” 不多时，矮桌上便出现好几样色泽诱人的菜。 莫璟羽没想到纪翎说的请吃饭，是自己带的。她面上怔愣片刻，放下手头的工作。“我去洗个手。” 纪翎像个孩子一样，蹦了几下，蹦到莫璟羽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纪翎有点兴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一起吃过饭了。 虽然为了让爸爸妈妈放心，总是说她喜欢一个人吃饭。时间久到，自己都相信了。 但她心里，其实是想与人分享的。 酸甜苦辣咸，她不想每次都只能独自品尝。 莫璟羽洗手的时候，余光看到纪翎将每个指缝都搓洗得很仔细。她有时觉得，纪翎活得比她还要精细，一点也不像个穷人家的孩子。但也没往别处多想，只当纪翎家教好。 “莫总？”纪翎伸出手在莫璟羽眼前晃了晃，“怎么开始发呆了呢？” “没事。”莫璟羽关掉水龙头，抽了两张纸将手擦干。 回到办公室，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纪翎递给莫璟羽一双筷子。是公司的一次性筷子。 这么一对比，纪翎用的木质金属包边筷子显得更加精致华贵。 莫璟羽的目光落在纪翎的筷子上，状似随意问道：“你的筷子很好看，是别人送的么？” 纪翎想了想，“算是吧，我的东西都是别人买的。” 莫璟羽收回视线，尝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菜。“很好吃。” 纪翎一脸严肃，“莫总，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可以吃完再夸赞。” 莫璟羽不禁咬了咬牙，胸腔起伏了一下，继续动筷子。 纪翎吃饭慢条斯理的，每一口咀嚼都不疾不徐，像一幅没有瑕疵的、会动的画。 莫璟羽微微偏头，目光被纪翎开合的樱唇和小巧粉润舌尖牢牢抓住，瞳孔悄然张了张。 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回神，垂了眼帘。 半个小时过后，餐盒里基本不剩什么东西。 纪翎擦擦嘴，冲莫璟羽得意地笑了笑，“很好吃的对不对？” “嗯。”莫璟羽避开纪翎直直过来的视线，“很好吃。” 纪翎将桌上的餐盒整理好，放回便当袋里。才转向莫璟羽，“莫总现在可以跟我交流用餐心得了。” 莫璟羽眉心微蹙，耳朵下意识朝纪翎那边倾了倾，“嗯？”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翎以为莫璟羽听不清，凑过去说：“就是你觉得哪道菜最好吃，你下次还想吃哪道菜，不喜欢哪道菜，喜欢甜还是喜欢辣，咸度合不合适之类的。” 绵绵不断的热气悉数打在耳朵上，莫璟羽瞳孔瞬时失焦，缓缓眨了几下眼睛，无意识间回答：“都挺好吃的。” 纪翎点点头，似是十分认同，“我的口味也算很刁钻了，猜你也不会有不喜欢的。” 莫璟羽喉咙滚了一下，耳朵又不争气地通红一片。 纪翎两只手捧住下巴，冲莫璟羽忽闪了几下微卷的睫毛，“你喜欢跟我一起共进午餐吗？” 莫璟羽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就是一顿饭，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纪翎的嘴角高高扬起，眼梢都带着餍足的笑意，“我很喜欢跟你一起用餐。饭香，你也香。” 莫璟羽倏然从沙发上起身，“吃完了就出去吧！” 纪翎眼看人要走，一把拉住莫璟羽的手，仰起头眼含期待，“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莫璟羽呆立了两秒，随之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 纪翎的眼角瞬间耷拉下去，下唇翻了翻，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猫。 莫璟羽无法忽视纪翎脸上失落的表情，却也没松口。 纪翎抓着莫璟羽纤长的指头晃了晃，两只杏眼似乎在向莫璟羽发射小星星。 莫璟羽别开脸，声音僵硬：“那明天是最后一次。” 第19章 特殊吸引 第二天中午，纪翎准时出现在莫璟羽办公室，手里拎着便当袋。 今天的菜色较昨日更加丰富。 莫璟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直到放下筷子，才问道：“这是你做的？” 纪翎：“是阿姨做的，我从小就只吃她做的。” 莫璟羽听了这个回答，误以为纪翎是在别人家长大的，也没再多问。 纪翎这回离开的时候，没有问明天还能不能来。 莫璟羽本来准备好的拒绝之辞，还没机会说，就生生咽回去。 * 午后困乏之际。 莫璟羽正想端起杯子出去倒杯咖啡，都走到了门口。犹豫片刻，又退回座椅上，打算叫前台直接送进来。 只是拿起手机，脸上再次显出几分纠结的神色。 最后，还是自己端着杯子走出去。 莫璟羽不经意往纪翎工位上瞥了一眼，人不在。 她走到茶水间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纪翎的实习期快要到了吧？同事评估你知道该怎么写的？” 这是周慧独特的嗓音，尖酸刺耳。 “ada姐放心，大家都不是傻子，两个实习生，肯定是让夏悠这样的留下更合算，我们都知道怎么填。” 周慧：“哼，她得罪我的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还以为自己能在这儿蹦跶多久呢！不让她知道在公司里谁说了算，怕是要上天！” 莫璟羽推开磨砂玻璃门走进去。 “我恐怕也不知道，这家公司谁说了算。” “莫总！”里面三个人齐刷刷站直了身子，低下头不敢看莫璟羽的眼睛。 莫璟羽没有发火，反而走到周慧跟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干，什么时候厌了，我给你写推荐信，再去别的公司大展拳脚。” 这场面，乍一看是老板和蔼可亲地鼓励员工，实际上大家都能听出潜台词——在这家公司升职就别再想了，不想干可以随时离开。 只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创意部的风向整个都变了。 虽说大家与纪翎的关系还是像之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但纷纷聪明地跟周慧划开了界限。 一家公司，老板大多不会轻易表态，好人坏人基本都让底下的人当。一旦老板明确表现出不喜欢谁，那个人自然免不了被孤立的命运。没有哪个职员会想要跟老板对着干。 这之后，不仅吃饭的时候没人再叫周慧，周慧建的小群以往都很活跃，现在也渐渐没了声音。另一个群成员建了新群，将大家拉进去，周慧成了新群的八卦对象。 洗手池前。 创意部的另一个文案指导跟媒介部同事在卫生间撞上，两个人走进相邻的两个隔间，顺便聊了起来。 媒介部同事：“我前两天跟一个渠道吃饭，聊到共同好友，吃到一个瓜。” 文案指导：“谁的？” 媒介部同事：“就你们部门那个周慧呗！咱们又不是知名4a国际化广告公司，她还非给自己起个英文名！” 文案指导：“先说说是什么瓜？” 媒介部同事轻笑，“我那个渠道跟周慧是老乡，两个人以前是一个村的，周慧老家根本就不是她说的什么省会大城市，家里特别穷！她一上大学，就基本跟老家父母断绝了往来，好像是因为她父母带着土特产去学校看她，被舍友嘲笑了。” 文案指导：“那有点过分了啊！” 媒介部同事：“是啊，后来也就毕业以后每个月往家里打点钱，人都不回去的。” “我看她就是自卑，现在才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知道做给谁看！”文案指导嗤了一声，“我也是十八线小城市出来的，也没觉得爸妈给我丢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过了一会儿，三个隔间的门同时打开。 正在聊八卦的两人和八卦当事人打了照面。 周慧虽嘴上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足以用阴鹜来形容。 其他两人索性也假装没看到，洗了手就往办公室走。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是一个平时就招人厌的墙。 一时间，整个公司的中下层同事几乎都把周慧当成了笑话。 唯有夏悠，还是不会拒绝周慧，依旧帮她做一些琐事。 这样一来，就在其他同事心里留下了小白兔的印象。 外面风起云涌，可是半点影响不到纪翎。她每天中午都定时定点到莫璟羽办公室报到，雷打不动，自觉极了。 办公室里。 莫璟羽有些走神。 忽而听到敲门声，下意识看了眼桌边的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 才道：“进来。” 秦柔拿着一沓文件夹走进来，对上莫璟羽错愕的眸子，不解道：“看见我进来，有这么惊讶吗？” 莫璟羽敛了表情，淡淡道：“没有，你看错了。” 秦柔耸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投资人那边回信了，说可以考虑咱们的创意分享平台项目，不过得在两个月内有一定的活跃度。” 她从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页a4纸递给莫璟羽，“这是我在网上找到的一些优质博主账号，设计师、插画师、摄影师都有，还有一些年轻的书法家。你觉得ok的话，我就找人一个一个联系，资源置换或者有偿进驻。” 莫璟羽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放在手边。“好，有时间我会上网看一下他们以前的内容。” 秦柔又把那摞文件夹放在莫璟羽面前，“这些都是要你签字的，我下班前过来拿。” 莫璟羽点点头。 秦柔看了看时间，“到饭点了，一起吃饭吗？” “你先去吧，我再忙一会儿。”莫璟羽拿起桌上一份文件，就差在头上写“请勿打扰”四个字。 秦柔脸上蓦然绽出一个坏笑，“你不会是在等纪翎吧？” 莫璟羽抬起眼皮，瞥了秦柔一眼，“是她像块牛皮糖一样，总把我堵在办公室里，我怎么可能等她？” 秦柔一副信了她的表情，“那我先出去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都说了没等她！”莫璟羽面上微恼，放下手中的文件，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好现在有点饿了，我跟你一起去吃饭！” 门外。 纪翎手举到半空中，正要敲下去。开门声响，她倏然跟莫璟羽对上视线。 第20章 特殊吸引 纪翎将手放下来，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扫了一圈，问道：“你要出去吗？” “嗯。”莫璟羽下巴微微扬起，“我要跟秦总监出去吃饭。” 纪翎的眉毛颤了颤，“那你不跟我一起吃饭了啊！”那表情似乎是天塌下来了。 莫璟羽的嘴角刚有翘起来的苗头，便被她压了回去。“我是老板，每天都很忙，你不要缠着我了。” 秦柔看了眼纪翎手里的便当袋，“要不今天让我在这里蹭蹭饭？” 纪翎还没来得及张口，莫璟羽就抢先道：“不行！” 秦柔本来只是随口一句玩笑，看到莫璟羽这个反应，倒是有些意外。 秦柔不动声色，转向纪翎道：“没办法，莫总就是这么任性，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纪翎摇摇头，“你们去吧。” 莫璟羽正想抬脚，又听纪翎道：“你不在也没关系，我能不能在你办公室吃？” 莫璟羽脚下一顿，“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让你在我屋里吃饭？” 纪翎叹了口气，“真是小气。”她垂着头转身，“那我自己找地方吃。” 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纪翎享受过在香香的屋子里吃饭的待遇，就不想再忍受浑浊的大屋子了。 秦柔：“你吃了人家那么多顿，过河拆桥不好吧？” 莫璟羽向秦柔投去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哪边的？” 秦柔虽然待人亲和，但并不是对每个员工都这么有耐心。其实早在纪翎进公司的时候，她就已经被纪谨仁身边的李特助打过招呼了。不过李特助隐瞒了大小姐的怪病。 秦柔学生时期是纪家掌权的世纪集团定向资助的，毕业后在世纪集团工作了五年，才出来闯自己的事业。 而且，纪谨仁的意思是，可以适当帮助推进两个人的关系。 这句话的分量之重，堪比古时皇帝内定驸马了。不同的是，这是个女驸马。 聪明人，单从这个动作就能看出纪谨仁有多宠这个女儿。莫家在商场上虽有点地位，但跟纪家相差甚远，根本不具备联姻资格。也就是俗话说的“门不当，户不对。” 虽不知道具体缘由，但纪谨仁此举算是直接放弃了女儿的联姻效用，这在豪门世家里，已经是很罕见的事了。 就是可怜了莫璟羽还被蒙在鼓里。纪翎也不知道这些。 半晌，秦柔笑吟吟地看着纪翎，“要不去我屋里吃？” 莫璟羽听到这话，心里更恼。 “不行！”莫璟羽给纪翎让开一条路，“秦总监办公室有很多公司重要文件，不能随便让人进去，你自己在我屋里吃吧。” 秦柔：“……”莫总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纪翎美滋滋地进了屋，回头道：“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完，顺手关了门。 莫璟羽突然有点怀疑这到底是谁的办公室，更怀疑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屋里。 纪翎笑意满面，身子上下颤了颤，“不枉本小姐的温水煮青蛙，这间香香办公室终于属于我了！果然吃人嘴短！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要求莫璟羽给我当手部模特，哼哼哼哼！” 她还没有忘记，想拿莫璟羽的手当素材，被无情拒绝的事。 * 因为这段时间公司同事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周慧完全把纪翎当成了心头刺。 她也没坐以待毙，已经找好了下家。还打算走之前好好教训一下纪翎，锉锉小实习生的锐气。 下班之后，周慧跟在纪翎身后，踩着高跟鞋下了21层楼梯。她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气，不明白纪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电梯不坐，非得爬楼梯。 走出旋转门，纪翎依旧快步走着，周慧跟上去。 拐过一道弯，周慧看离公司距离足够远了，便快走几步想去抓纪翎的肩膀。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纪翎，就被两个黑衣服女人按倒在地上，脸贴着地，高跟鞋也掉了一只。 纪翎转过身，后退两步。 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只有眉眼露在外面，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趴在地上干什么？” 周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像傻了一样。 纪翎：“放开吧，是我认识的。” 两名女保镖迅速退开。 周慧身上的短裙往上窜了一截，白色雪纺衫上沾了许多土，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极了。 她将地上的鞋捡起来套回脚上。怒火中烧，尖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纪翎眼里带着疑惑，“是我该问你刚才要干什么，才被按在地上？” 周慧没有回答，反而是一脸嘲讽，道：“现在攀上高枝，连保镖都带上了，我真佩服你驾驭男人的手段！” 纪翎蹙了蹙眉，“我觉得你说话挺难听的，冒犯到我了。你最好给我道歉。” 周慧：“怎么？自己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这时，一辆银灰色劳斯莱斯停在马路对面。 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 纪翰轩几步走过去，“姐，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小心别又晕倒了！” 纪翎看了眼弟弟，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车，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慧又开始喋喋不休。 “我说你怎么有高枝可攀呢，原来弟弟是个豪车司机！” “长得一表人才，应该挺招富婆喜欢的吧？” 纪翰轩皱起眉头。 周慧冷笑，对纪翰轩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到处勾引人，连我们公司的女老板都不放过？” 纪翰轩眼里瞬间冒出两团火，“你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两姐弟不愧是亲生的，骂人的方式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翰轩将脸转向纪翎，“姐，这是你同事？你在垃圾场工作吗？” 纪翎无奈地看了周慧一眼，“下次该道歉的时候就好好道歉，不然像现在这样错过机会，会后悔的。” 周慧没明白纪翎的意思，脸上依旧是那副轻蔑的模样。 街对面，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从副驾驶室下来，打开后门，随后双手叠在身前，站得笔挺。 下一秒，从车上下来一个a市90%的市民都该认识的人，世纪集团掌权人——首富纪谨仁。 第21章 特殊吸引 纪谨仁眉宇轩昂，气度不凡。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但身姿依旧十分挺拔，且自带强大气场，颇具魅力。 周慧看到以往只出现在电视和杂志上的商界大佬，眼睛都直了，心脏怦怦直跳，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一般。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领口。 纪谨仁走过来，眉眼间还带着处理工作时的严肃。 这时，因着空气太闷，纪翎倏然有点眼花，脚下踉跄了一下。 两个男人同时伸手去扶。 周慧眼中闪过嫉恨，果然好手段，仗着一副好皮囊，随时随地都能装柔弱。 纪谨仁眉宇间仍带着儒雅，但身边熟悉的人会感知到，他生气了。 纪谨仁对纪翰轩沉声道：“扶你姐姐上车。” 纪翰轩看向周慧的眼神充满不屑。 如果不是该死的绅士风度，他都想破了不打女人的例。还从来没人这么跟姐姐说过话。 纪翰轩扶着纪翎往前走，恼道：“还好我眼尖看到你了，不然你肯定光嘴上怼她几句就算完了！那种人就该好好教训一顿，让她长长记性才好！” 纪翎捂住口鼻，上半身微微前倾，以抑制想吐的冲动。 她轻轻推开纪翰轩，声音虚弱：“你过去一点，有点臭。” 纪翰轩闭上嘴，乖乖离纪翎远了几步，满脸受伤。 纪翎：“别哭，姐姐给你买糖吃。” 纪翰轩：“……” 这边。 纪谨仁：“你是我女儿的同事？” 周慧脑袋发懵，她如果没理解错，纪谨仁口中的女儿，就是纪翎。那刚才被她误认为是司机的男人，就是纪家的太子爷。 她当初竟是一语成谶，纪翎真的是纪谨仁的女儿！ 大家只有开玩笑时才能一口一个纪爸爸，却原来纪翎才是真正有资格叫的那一个。纪翎总是搬爸爸出来，的确是有那个底气，可笑的是她才对。 周慧脸色灰白，想到之前对纪翎的所作所为，心生绝望。她刚才还嘲讽纪家太子爷是小白脸。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真想回去给自己一巴掌！ 纪谨仁打量了周慧片刻，开口道：“我女儿的保镖跟小姐起了冲突，纪某先在这里陪个不是。” 周慧听到这句话，心生希望。纪谨仁毕竟是个大人物，或许不会跟她一介平民斤斤计较呢！ 李特助上前一步，问周慧身侧的保镖：“刚才发生了什么？” 黑色衣服的女保镖将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我从来不为难小姑娘。”纪谨仁面上仍是儒雅的笑，“不过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还没人欺负得了我纪谨仁的女儿。” 看到纪谨仁眼中的愠怒，周慧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触到了龙须。 纪谨仁看了眼身旁的李特助，不消多说，对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特助将纪谨仁送上车，又折回来。 这种小事，还不需要老板亲自出面。 与此同时，不远处，蓝星广告媒介部的两个员工将方才一整幕都看全了。从周慧被保镖按在地上，到首富纪谨仁出现。 但媒介部天天跟各种人打交道，个个都是人精子，自然知道纪翎不说，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纪家千金。两个人只能对视一眼，将方才看到的事烂在肚子里，继续低头往前走。 第二天，周慧递交了辞呈。 同时，还给公司所有人发送邮件，承认之前关于纪翎的传闻都是她造谣，并公开给纪翎道了歉。 如果纪翎真的是一个刚走入社会的实习生，在一个公司被那样的流言恶意中伤，恐怕会带上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总有很多人，将恶劣的背后造谣，包上玩笑的糖衣，却根本不在乎当事人承受不承受得起那样的玩笑。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周慧为什么突然这样，但问她都没回复，也就作罢了。据某位同事打听，周慧没有继续待在a市，至于去了哪个城市，没什么人关心。一个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前同事，只能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于一个一心想在大城市扎根的人来说，没有比灰溜溜离开更糟的结局。 周慧永远也忘不了，她跪在路上，求那个金丝边眼镜男人不要赶尽杀绝的狼狈。 只要不封杀她，她甚至可以答应那个男人的任何要求。任何。 然而对方的眼神连半点波澜都不曾有。 其实每个圈子就那么大，哪个公司有点什么事，传得都很快，即便纪家不打招呼，恐怕也不会再有大公司要她。 而那两个围观了全程的媒介部同事，纵使心里憋得要死，也只能找个没人的角落互相土拨鼠尖叫。有生之年，能跟首富家千金在一个公司，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 自从纪翎习惯在莫璟羽办公室吃饭，莫璟羽的午餐变得十分规律，顿顿按时按点。 纪翎拿着筷子，手里是一小碟泛着褐色晶莹的糖醋小排，光是看一眼，就叫人食指大动。 她的唇线弯出一个好的弧度，将碟子举到莫璟羽面前，“我最喜欢糖醋小排了，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莫璟羽脸上没什么表情，端起架子，“你不是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么？” 纪翎：“规矩是守给外人看的，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我觉得没什么关系。” 莫璟羽：“……”反正怎么都是她有理。 纪翎：“而且，我喜欢你才跟你说话的。” 莫璟羽怔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纪翎：“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说几句话也没什么。” “不是这一句。”莫璟羽抿唇，“你刚刚说……喜欢我？” 纪翎点头如捣蒜，“对啊，除了爸爸、妈妈和爷爷，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可怜的弟弟和闺蜜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莫璟羽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语气淡下去：“吃饭吧。” 其实她早该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的。 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莫璟羽已经渐渐发现纪翎看她的眼神的确很纯粹。 她也开始相信，纪翎或许真的只是想跟她当朋友。 莫璟羽自顾自想，纪翎没有奇怪的心思，她就放心了。 没错，如果纪翎真的勾引她，她一定会把纪翎赶出去。 纪翎的眼睛一直盯着莫璟羽的耳朵，关心道：“莫总，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莫璟羽回神，“是天气太热了。” 纪翎感受了一下空调的冷风，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火气太旺了，我明天带苦瓜给你降降火。” 莫璟羽蹙眉，“我不爱吃苦瓜。”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我没有问你的意见。” 莫璟羽顿时像是胸腔里塞了一团棉花，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总觉得现在跟纪翎的相处模式不太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第22章 特殊吸引 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美人并肩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一起将桌上的餐盒收进便当袋。 琴瑟和谐。 莫璟羽起身，手不小心划过纪翎的膝盖，从未有过的细滑触感让她怔了一下。 纪翎似乎没感觉到，只笑眯眯地看着莫璟羽，搓了搓手。 即便是有着一张漫画少女的脸，也架不住此刻笑得猥琐。 “我也请你吃了挺多顿饭了。”她道。 莫璟羽静静等着纪翎说下文。 “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纪翎挑挑眉，“就让我拍一张手的照——” “出去。”莫璟羽拎着纪翎的领子，将人提溜出去。关门。 纪翎看着光滑的门板，笑容渐渐消失。 几秒后。 门再次打开，一个便当袋塞在纪翎怀里。 “砰！” 纪翎两只眼睛险些要冒出火来。 这个人简直冥顽不灵！ 食古不化！ 油盐不进！ 执迷不悟！ 纪翎刚抱着便当袋转身，就看到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香艳美人朝这边走过来，好多同事都挤在过道里。 迎面而来的何明婉看到纪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说不管她，就真的跟死了一样。连帮忙拍一张秦柔在公司的照片都不肯。 纪翎看到外面堆了那么多人，生理性眼晕，手背到后面，转开门把手，退了进去。 何明婉嘴边还是挂着迷人的微笑，墨镜下的眼睛在却是要将那扇门射穿。 莫璟羽看到纪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指尖轻叩桌面，“你又回来干什么？” 纪翎面无表情地看着莫璟羽，“想你了。” 莫璟羽愣了几秒，板起脸，清清嗓子道：“快点出去工作。” 纪翎想想外面的人潮，打了个冷颤。默默坐到沙发上，坐姿端正。“莫总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有魅力，我想好好欣赏一下。向您学习。” 莫璟羽哪能看不出纪翎这副样子，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抹红色不由控制，爬上了她的耳梢。 莫璟羽坐到办公桌前，声线没什么起伏：“十分钟后，我如果还看到你在这里，会直接把你丢出公司。” 纪翎撇撇嘴，“白给你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给猪吃还能宰了卖钱呢！” 莫璟羽盯着纪翎看了几秒，走到衣架前，从包里掏出一个钱夹。 饱满的指甲划过红色钞票，数都没数，直接拿出来拍在纪翎面前的矮桌上。 “给你，饭钱。” 纪翎的眉头越蹙越紧。 莫璟羽以为纪翎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刚想伸手拿回来，就听对方道：“卖头猪可不止这些钱。” “出去！” 莫璟羽再次拎起纪翎的后脖领子，将人丢出办公室。 * “何明婉也太美了！” “何明婉真的好有气质！” “她的腿又长又直！好让人羡慕啊！” “我还没这么近距离见过明星呢！心跳都加速了！” “……” 公司员工你一言我一语。 何明婉和经纪人在前台的指引下走进会客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何明婉摘下墨镜，冲客户总监莞尔一笑。 客户总监起身，伸出手想跟何明婉握手，被经纪人抢先一步握过去。 何明婉开门见山，“麻烦把你们秦总监叫来。” 客户总监笑着向何明婉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何小姐先请坐，秦总监一向不管具体业务上的事，要不咱们先聊完合作，我再请她过来？” 何明婉态度坚决，“我只跟她谈。” 客户总监虽然心里为难，却也没表现出来。“那二位先在这里稍等，我去看看秦总监在不在。” 客户总监推开门出去，外面还围着一圈人。 他摆摆手，“都回去工作！” 总监发了话，没人敢不听，只能各自回到工位上。 * 纪翎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散了。 而纪翎连着那么多天，都是在莫璟羽办公室吃的午饭，如此扎眼的举动，公司里的人没有一个会不多想的。 当下，便有碎嘴子的声音响起来。 内容无非就是纪翎每天下班有男人接，吃饭还有老板陪，看着清清纯纯，实则水性杨花。 说这话的，主要是客户部几个对创意部心存怨怼的客户执行。 说白了，就是嫉妒同为底层员工，一个实习生能随意进出老板办公室，反之她们不仅总受创意部的气，受客户的气，两边不讨好，还要被扣绩效。 几人聚在一起吐槽纪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谁都不敢让这话传到大老板耳朵里。 只要没人往自己身边凑，纪翎也懒得计较这些人怎么凭空给她捏造的人物关系。 而那两个围观过周慧作死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媒介，也知道客户部有一撮人爱背地里往纪翎身上泼脏水。一半是为这几人捏了把汗，一半又暗搓搓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 纪翎坐到工位上，被浑浊又稀薄的空气环绕。暗暗叹口气，眼角也耷拉下去。 夏悠凑近了些，满脸担忧。“翎翎，你怎么了？是不是听到别人背后议论你，不高兴啊？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嫉妒你又有男朋友，还能得到老板赏识。” 纪翎心里想笑，但是被臭味熏得笑不出来。 虽然她从小面对面接触的人不多，但没少听何明婉唠叨那些豪门恩怨和各式各样的人，脑海里的奇葩储备一箩筐。 夏悠这明里安慰，实则把刀子往人心里推一把的行为，顶多算是高级一点的小儿科。 纪翎嘴角轻轻翘起。“小悠，今天中午大老板还说起你了呢！夸你乐于助人，任劳任怨。你别看她面上冷冷的，其实很喜欢你的。” 夏悠眼里闪过几分惊喜。“真的？莫总真夸我了？” “对啊！”纪翎的样子看起来天真无邪，很难让人产生怀疑。“但是我觉得，你就是太喜欢埋头苦干，不爱表功，才总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你要是积极一点，多在莫总面前表现，肯定能给她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夏悠敛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管老板注意得到还是注意不到，都会好好努力的。” 她冲纪翎眨了眨眼睛，“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是不是证明，咱们能成为朋友？” 纪翎没说话，只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嘴角。 莫璟羽正要去会议室跟媒介部开会，路过看到纪翎脸上的表情，不由地多看了她旁边的人一眼。 夏悠注意到老板的目光，立刻板直身子，用手将头发拨到耳后，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第23章 特殊吸引 纪家。 客厅里，纪妈妈心不在焉，纪谨仁连叫她好多声，都没反应。 纪谨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婆？你怎么了？” 纪妈妈回过神，将头靠在纪谨仁肩膀上，抿唇道：“老公，我今天看到一条新闻，安江区有好几个家庭丢了孩子，想到翎翎小时候的事，心里总是不踏实。” 纪谨仁揽住老婆的胳膊，安慰道：“别想了，都过去了。” 与此同时。 一间香气淡雅，响着梵音的屋子里。 墙上投着瑜伽老师纤细修长的身姿。 “呼气的时候把腿抬高，每呼出一口气，都尝试着向上一点点，做到自己的极限……”声音舒缓。 房间正中，是一块深红色的瑜伽垫。 纪翎跟着老师的动作，拉伸四肢，吐息规律。 40分钟后。 “现在，请采用莲花坐姿，将手以智慧的手印放在膝盖上。有节奏地呼吸。相信您已经忘记了紧张和压力，得到了充分的放松。” 瑜伽老师面带微笑。 “愿您做个好梦！” 纪翎也回以一笑，“谢谢。” 从小到大，纪翎基本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接受课程训练和健身指导，老师也要通过观察，找出她出错的地方，加以指点。 纪翎每学习一项新技能，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思考。 纪翎从瑜伽室出来，冲了个澡。刚敷上一片面膜，就有电话进来。 这个点，除了何明婉，也不会有别人。 她躺在床上，把电话开了公放。 “翎宝贝！秦柔就是个王八蛋！” “她跟我吃了顿饭，骗我签了合同，就把我打发了！” “她还说她不喜欢年纪小的！” 电话一通，就是咆哮三连。 纪翎庆幸于自己的先见之明，又把手机推远了点。 她的嘴小幅度开合，声音有点含糊。“那就别喜欢她了，换一个。” 何明婉：“你居然是一个这么花心的女人！” 纪翎声音冷漠：“关我什么事？” 何明婉：“你教唆我劈腿！” 纪翎好不容易才稳住脸上的表情，抬手将面膜翘起来的地方抚平。 “那你想怎么办？” 何明婉：“你作为距离目标最近的卧底，必须要帮我。” 纪翎：“我这里信号不好。” 何明婉：“你不会希望下回见面的时候，我抱着你不撒手吧？” 就这威胁！ 纪翎还真的挺害怕。 她叹了口气，“那你想让我怎么卧？” 何明婉：“你帮我注意着点她在公司有没有走得特别近的人，尤其是看看有没有比我年纪大的在她面前晃悠！” 纪翎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一个影子。 她挠了挠下巴，眼睛里第一次燃起八卦之火。 “我会帮你留意的，没其他事我就挂了，拜~” 纪翎迅速挂断电话，不给何明婉继续说话的机会。 * 第二天上班。 纪翎进门的时候刚巧碰上秦柔，便笑着打了招呼：“秦总监，早上好。” “早。”秦柔露出温和的笑容。 纪翎莫名有点感慨，“秦总监，你这样柔情似水的人，要是吊在一块硬石头上，就太可惜了。” 秦柔愣了一下，“嗯？” 纪翎摇摇头，“没事没事，只是觉得秦总监又温柔又亲切，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秦柔含笑，“我可真是没什么好桃花。偷偷告诉你，莫总才是从入校就被评为校花，好多人追呢！” 听到这里，纪翎十分同情何明婉，她在秦柔心里，还真是……雁过不留痕。 而且，听这意思，秦总监格外关注莫璟羽。 说曹操曹操到。 莫璟羽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秦总监好兴致，一大早就跟小朋友打情骂俏。不是有人说不喜欢吃嫩草么？” 纪翎被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回想起昨天何明婉说秦柔不喜欢年龄小的，难不成，是怕莫璟羽不高兴？ 秦柔嗔道：“你看你，把小朋友都吓到了。” 莫璟羽瞥了秦柔一眼，当纪翎不存在，直接越过她们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纪翎望着莫璟羽的背影，有点头疼。如果秦柔喜欢的是莫璟羽这款的话，何明婉还真是完全沾不到边。 秦柔温声道：“那我先去办公室了，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纪翎微笑颔首，“秦总监也是。”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纪翎一如既往拎着小袋子敲响莫璟羽办公室的门。 不多时，莫璟羽直接开门，堵在门口。 “我中午要跟秦总监出去吃。” 纪翎眨眨眼，“那没关系，我自己吃就行了。” 莫璟羽：“我的办公室为什么要给你当食堂？” 纪翎想了想，也没什么理由。便拽了拽莫璟羽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从小，被这么看过的人，就没有能拒绝她的。 莫璟羽不知怎么的，心脏忽的有点不太舒服，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秦柔依约来找莫璟羽，正看到莫璟羽呆立在门口，纪翎从她旁边的空隙钻进屋子的场面。 秦柔走近，“莫总，你是专门站在这里等我的？” 莫璟羽恍然发现纪翎已经进了屋，心下懊恼。 她看着秦柔道：“我有点中暑，学姐自己去吃吧。” “那好吧。”秦柔轻叹，“莫总在办公室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楼下吃，好悲凉啊！” 纪翎竖起耳朵，摸出手机给何明婉通风报信。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漠声道：“我是身体不舒服，才留在办公室里的，你别多想。” “多想什么？”纪翎疑惑。 她顿了顿道：“你要是不想吃，就别吃了，饿一顿没事的。” 莫璟羽拿起筷子，“你坐在我屋里吃饭，还要我看着你吃？” 纪翎无奈地撇撇嘴，小声嘀咕：“你就不能有秦总监一半的平易近人吗？” “你说什么？”莫璟羽不自觉将手里的筷子攥紧几分，双眸呈威胁状。 纪翎倏然把脸凑过去，“我觉得，你年纪轻轻，还是多笑一笑比较好。” 莫璟羽的脸上晕开一片热气。 眼中，纪翎那近在咫尺的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 心上，像是沾了水蜜桃的绒毛，每一寸都痒痒的。 第24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身子退后，将脸偏到一边，“不用你操心。” 只是，耳朵就像一个叛徒，浮上可疑的粉红色。 纪翎见莫璟羽不买账，便开始专心吃饭，不再理她。 莫璟羽的视线不自觉落在纪翎咀嚼食物的樱唇上，两瓣唇每开合一下，她也跟着那个频率咀嚼一下。 纪翎突然转过来，想跟莫璟羽说些什么，只见对方捂住嘴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呛到了。 纪翎赶紧抽了张纸递过去，一边抚着莫璟羽的背，帮她顺气，“这么大人了，怎么吃个饭还能呛着？” 两个人的指尖相触时，莫璟羽心里一颤，与此同时，背上划过一道道轻柔的触感。悄无声息，将她的心剖开一条口子，灌进些许温热，酥麻而又酸胀。 莫璟羽一对上纪翎的视线，便慌忙避开，同时又着恼于自己此时的奇怪感觉。 纪翎起身，从凉水壶里倒了杯水，送到莫璟羽嘴边。“喝点水。” 莫璟羽轻抿一口，咽下去。 纪翎看莫璟羽没什么事，起身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干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璟羽。“莫总，我有点头疼，能不能在这里躺一下？” 莫璟羽板着脸，“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真的头疼。”纪翎捂着太阳穴躺倒在沙发上，脸上五官皱了皱。 莫璟羽看了她一眼，轻轻蹙眉，“只能躺20分钟。” 说罢，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之前没看完的材料翻看，不再理会纪翎。 “嗯，谢谢。”纪翎将抱枕抱在怀里，面朝里闭上眼睛。 她昨晚做了噩梦，一早上都没什么精神，现在被令人安心的香气包裹，很快进入梦乡。 过了一会儿，莫璟羽抿抿唇，起身拿了搭在转椅靠背上的薄毯，走过去盖在纪翎身上。 她弯下腰，有一瞬愣神。 胸口起伏的幅度和频率都有了变化。 莫璟羽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纪翎，不知为何，每次一碰上纪翎的目光，便下意识想转开。 此时纪翎乖巧地窝在沙发上，她才第一次看仔细了对方的脸。 纪翎脸上的皮肤没有粉底的痕迹，细嫩，看不到毛孔。睫毛很长，微卷，睡觉的时候一颤一颤的。顺着鼻梁下去，越过小巧的鼻头，是微张的粉唇，嘴角有个上翘的弧度，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白色的领口向下滑落，精致的锁骨下，胸腔随着呼吸起伏。 莫璟羽恍然回神，直起身子，几步走到办公位上，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水。伴着细微的吞咽声，白皙的勃颈上，喉咙一滚一滚。 也不知方才是犯了什么魔怔。 说20分钟，莫璟羽倒也没那么严格，半个小时后，才过去推了推纪翎的肩膀。 “纪翎，你该起来了。” 她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容忍一个实习生在自己办公室睡觉。 纪翎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抓住肩膀上那只讨厌的手，压在脸下。 莫璟羽的掌心猝不及防贴上一块热热软软的皮肤，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纪翎半梦半醒间，抱着莫璟羽的手，揉了揉眼睛。 嘴里还含混道：“这不是我的手。” 莫璟羽猛地将手抽回去，恼道：“这是我的手！” 纪翎反倒皱起眉毛，“你把手放到我怀里干什么？” 莫璟羽是彻底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道：“睡醒了就出去。” 纪翎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肩膀，“你这里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莫璟羽咬了咬牙：“要不要我下次给你支张床？” 纪翎点点头，“你要是能这么体贴的话，就太好了。” 莫璟羽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跟纪翎在这里浪费时间。 索性直接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任由纪翎坐在那里醒神。 半晌，纪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盯着莫璟羽的眼睛闪着金光。顿时觉得莫璟羽就是上天送给她的宝藏。她很少能睡这么沉的。 纪翎高高兴兴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把身上的毯子叠成方方正正的形状。 “我出去工作了，下班见！” 莫璟羽抿直双唇，“我晚上要加班。” 纪翎：“那明天见！” 莫璟羽：“你总是扔下同组的人自己下班，不利于人际发展。作为老板，我建议你偶尔也跟同事一起加加班，培养下感情。” 纪翎：“哦，我考虑考虑。” 莫璟羽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 纪翎看着莫璟羽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脸这么臭，跟实习生说话还挺委婉。想让我加班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莫璟羽再次黑了脸。“出去。” 纪翎把领口弄平整，捋了捋头发，才打开办公室的门。 她刚走到工位上，公司里又是一阵骚动。 大明星何明婉跟在秦总监身后走进来。 秦柔一脸无奈，将人往会客室带。 纪翎跟何明婉对上视线，条件反射地要打招呼，嘴张到一半，何明婉扬着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何明婉全身写着拒绝。只有纪翎能看明白她的意思：“你是卧底，我不认识你。” 纪翎冲何明婉抽了抽嘴角，意思是：“神经病！” 客户部那几个酸纪翎跟老板走得近的同事看到这一幕，都暗自发笑，心里想着，纪翎当自己是万人迷呢，看谁都要往上贴。 等何明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有一个穿着连体阔腿裤的客户组长道：“大家回去工作吧，别被总监看到了。” 又意有所指似的，“看见明星激动是正常的，但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就不好了。” 夏悠凑过来，对纪翎说道：“翎翎，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是何明婉太傲了，不会有人笑你的。” 纪翎没说话。 夏悠又是一脸愤慨，“客户部不过是仗着手里有几个大客户，就总跟咱们部门提一些无理取闹的需求，还喜欢抱团欺负人！” 纪翎一边嘴角微扬，“那老板真是该好好管管他们。” “是啊！”夏悠叹了口气，“可惜咱们只是小实习生，也管不了那么多。” 说完，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我要去帮孙宁姐买咖啡的！” 人走后，纪翎收起脸上的表情。夏悠跟她说这些，无非是想挑唆她跟老板告状，冲到前面当炮灰。这个同组实习生还挺有意思。 纪翎看了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没有特别剧烈的变化。 虽然气味依旧难闻，但没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这意味着，她的情况在渐渐好转。 * 莫璟羽工作了一会儿，抬眼看看桌上的马克杯。起身出去，往茶水间走。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创意部那边飘。 刚扫到纪翎的脑袋顶，就被一个人挡住视线。 夏悠手里举着一个纸杯，笑着问道：“莫总，我刚去买咖啡，正好多出来了，冰卡布奇诺您喝吗？” 莫璟羽心下忽而有些烦躁，却也没表现出来，只露出个公式化的笑，“不用了，你问问别的同事有没有需要。” 夏悠笑了笑，“那我回去工作了，莫总。” 她走到纪翎身后时，恶作剧似的，将冒着冷气的纸杯贴在纪翎脸上。 莫璟羽眼底的躁郁更加明显。 第25章 特殊吸引 纪翎闻到味道，就知道有人靠近，只是没想到脸上突然多了个冰家伙，还是被吓了一跳。 身后，是夏悠的声音：“翎翎，你喝不喝咖啡？” 纪翎还没说话，莫璟羽走过来，对夏悠道：“秦总监喜欢这个口味，给她送去吧。” 言罢，将头发拨到肩后，朝办公室走去。 步伐干练，又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婀娜。 纪翎望着那抹背影，心道：“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莫璟羽刚才有点像狐狸精呢？” 又不禁思忖，莫璟羽还挺关心秦总监，万一她们是两情相悦，何明婉岂不是要痴心错付了。 * 往后几天，纪翎一看到莫璟羽和秦柔走在一起，就会下意识将目光锁定，要是这两个人之间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她也不能帮何明婉撬人家墙角啊。 莫璟羽感觉到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不经意间，透出不同于以往的妩媚气息。 纪翎眉头一皱，更加觉得她们的关系不一般，莫璟羽跟秦柔走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比平时有风韵。 几个部门总监也跟在她们后面，看样子是要去开高层会。 边走，秦柔边递给莫璟羽一个摊开的文件夹，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纪翎忽的生出一种排斥感，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的气味沾染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柔的后脑勺，直到一行人拐进会议室，再看不见为止。 那个会一直开到了下班时间，纪翎几经纠结，还是留在了位置上。 周围留下来的同事都真情实感在加班，只有纪翎在无聊地数绵羊。她是不明白，为什么上班时间可以做完的工作，这些人一定要拖到下班才做。 没有事情做还要干耗着，也挺痛苦。 倒不是纪翎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做，而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她只能归结于太久没见到莫璟羽，缺氧。 一个小时过去，纪翎终于盼到里面的人散会。 莫璟羽揉揉眉心，正往办公室走，看到纪翎迎面过来，立刻挺直了身子，抬手理了理领口。 纪翎没有看莫璟羽，而是对秦柔道：“秦总监，我有点事想找你。” “好。”秦柔淡淡一笑，“那去我办公室说。” 莫璟羽绷起脸继续向前走，而纪翎跟在秦柔身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半晌，老板办公室传来巨大的关门声，响彻整个公司。 还没下班的员工纷纷在心里犯嘀咕，忐忑刚才的会议内容。 进了办公室，秦柔道：“随便坐。” 纪翎端正地坐在靠近办公桌的皮质座椅上，道：“秦总监，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能不能跟你交流一些私人问题？” 秦柔温声道：“可以啊。” 纪翎：“秦总监，你想不想多了解了解咱们公司刚达成合作的明星？” 秦柔：“嗯？” 纪翎：“我认真了解了何明婉，觉得她是一个既认真又有趣的人。虽然长得美艳了点，但是有一颗纯真无暇的心。我都被她迷住了。” 秦柔犹疑道：“你这是……想要她的签名？” 纪翎摇摇头，“秦总监不是说欢迎员工分享自己的生活吗？我就是想跟秦总监分享一下，希望您也能发现何明婉的闪光点。”一本正经。 纪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快站起身，“我就不耽误秦总监时间了。秦总监再见。” 秦柔笑着目送纪翎出去，脑子里却还是云里雾里的。她总觉得最近接触到的人都怪怪的，何明婉就不说了，莫璟羽和纪翎这两个人也很不正常。 难道其实是她自己大脑跟不上节奏了？ 纪翎回到大办公室的时候，屋里已经不剩几个人。 流水的加班同事，铁打的夏悠。 纪翎刚坐下，夏悠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刚才开会，老板提到加强业绩考核，好像要让工作能力不好的人主动离职呢！” 纪翎也不想管她是怎么知道的，只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夏悠却是自己解释道：“公司消息网很快的。” 莫璟羽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纪翎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莫璟羽敲敲纪翎的隔板：“来我办公室。” 纪翎有点恼，这人跟秦总监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好脸色，怎么到她这里，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干什么？”她答得懒洋洋的，不愿意搭理莫璟羽似的。 莫璟羽：“帮我整理几份文件。” “已经下班了。”纪翎的语气里透着不情愿。 夏悠：“要不我去帮莫总。” 莫璟羽：“不用了，你下班吧。” 正巧，莫璟羽看到秦柔背着包往外走，便开口叫住。 “秦总监，先帮我——” 纪翎立时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勉为其难帮帮你。”说完，迈起大步去了莫璟羽办公室。 莫璟羽：“没事了，秦总监路上注意安全。” 秦柔：“……” * 办公室里。 莫璟羽简单跟纪翎讲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怎么分类，需要做什么标记。 纪翎虽然没做过，但理解能力很强，上手很快。 莫璟羽看着纪翎认真的侧颜出了神。明明是个目中无人的实习生，却总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纪翎伸了个懒腰，抬头时撞上莫璟羽的视线，面露疑惑，“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莫璟羽若无其事地问道：“饿么？” 纪翎摇摇头，“我晚上习惯了只吃水果。” 莫璟羽挑眉，“减肥？” “不是。”纪翎继续手头的事，“从小就这样。” 莫璟羽也不再追问，只默默记下纪翎的话。 从办公室出来后，纪翎欲言又止，眼看着快下电梯了，才问道：“要是有人追秦总监，你会不高兴吗？” 莫璟羽刚想答有人追秦总监跟她有什么关系，转念一想，反问：“谁要追秦总监？” 纪翎：“是我在问你问题。” 莫璟羽：“我有权拒绝回答。”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层，门缓缓打开。 纪翎鼓了鼓嘴巴，“不说算了！” 她正要往外走，倏然被人从后面抓住手腕。 莫璟羽：“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纪翎恼道：“不用！” 莫璟羽手上用力，将纪翎拽回来，按了一下关门键。 “咱们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而且秦总监不喜欢嫩草。” 纪翎虽然不知道莫璟羽为什么没头没尾来这么一句，不过会这么说，大概说明她跟秦总监没在一起。 这下，纪翎乖乖站好。“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拒绝了。” 莫璟羽的手指还搭在纪翎的手腕上，她的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每一次脉搏跳动。 第26章 特殊吸引 夜，寂静。 暖黄色的灯光将打在落地窗上，映出屋内简约的摆设。 莫璟羽坐在电脑前，拿出之前秦柔整理的博主名单，打算看一看内容质量。 在上面扫一眼，随手搜了个名叫“拔丝羽毛”的博主。 她浏览了一下这个博主之前发布的内容，基本都是插画，还会分享一些实用的小技巧，偶尔会回复底下粉丝的问题，而且看得出来，没有藏私。 从这一点，莫璟羽猜测这个人应该很有自信。 莫璟羽点了一下“关注”，在博主名单上做了标记，继续挨个搜别的博主。 夜渐深。 莫璟羽洗完澡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近期热点。 莫璟羽刷新微博，一眼扫过去，看到那个叫“拔丝羽毛”的博主发布了新内容。 是一张配色灰沉的动物插画。 虽然没有配文，但是莫璟羽却从画中读出了几分孤独感。 孤独。 莫璟羽心里的某处柔软被触动。 她打开通讯录列表，手指随意往上滑动，一眼便看到了纪翎的头像，是一个亮黄色的大柚子。 莫璟羽点进去，编辑道：“明天吃什么？” 只是手指刚点到“发送”上，又改了主意，将手挪走。 一个字一个字删干净。 第二天中午。 餐后，纪翎正要拎着小袋子离开。 “等一下。”莫璟羽站起来，走到一个黑色落地小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盒车厘子。“这个给你。以后想吃什么水果，直接告诉我。” 纪翎挠了挠下巴，“这里昨天有个冰箱吗？” 莫璟羽面不改色道：“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 这时，秦柔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拿着一个平板进来。刚要说正事，看到莫璟羽面前的黑色电器。“你这里怎么突然多了个冰箱？” …… 莫璟羽陷入一阵沉默。 秦柔锁定莫璟羽手里的车厘子，道：“我正好有点渴。” 莫璟羽：“那你多喝点水。” 说完，将水果塞到纪翎怀里，“你回去工作吧。” 纪翎其实从来不吃外面的水果，纪家每天都会送来农场特供的有机蔬果。与其说是公主病，不如说是对人的极度不信任。 但她回到工位上，竟破天荒地打开盖子尝了一口。 纪翎的心跳开始加速，腕上的心率监测仪指示灯闪烁。 半分钟后，纪翎的呼吸趋于平缓，方才的心慌感消散了不少。 “还挺甜的。”纪翎小声嘀咕。 这时，一个涂着烈焰红唇的性感女人来到纪翎桌边，满脸堆笑，“纪翎，咱们也同事这么久了，我问你个事儿呗？” 纪翎的鼻子里猛地被灌进一口臭气，刚压下去的反胃感又窜上来。 她拿起桌上的喷剂对着鼻子喷了几下，额上沁出一滴汗。 烈焰红唇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纪翎问道：“有什么事么？”她还没记住这个人是谁。 烈焰红唇清了清嗓子，笑容更甚，“你不是跟老板比较熟嘛？你知不知道她打算怎么考核？公司准备劝退多少人？” 纪翎答得简单直白：“不知道。” 烈焰红唇凑近，“我保证不跟别人说，你就跟我小小透露一下，拜托了~” 纪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色认真：“抱歉，我真不知道。” 这个烈焰红唇叫白瑾，是客户二组刚升职的组长，全公司客户部的人最多，如果要清减人员，客户部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动，万一要合并，她这个组长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格外关注。 白瑾依旧不死心，在手机上调出一张图片，举到纪翎面前，“这套lm的护肤品，特别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我正好买多了，送你一套。” 纪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这样的皮肤，还需要保养吗？” 事实上，她全身上下保养起来，每个月都要花费那套护肤品几倍的数额。 白瑾：“当然了，女孩子越早开始保养，皮肤状态就能停留在越年轻的状态。” 纪翎：“可是用完这一套，我也没钱买新的。” 她嘴角微微翘起，“难道姐姐每个月都会送我一套吗？” 白瑾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提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定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不行了。”纪翎面上略显遗憾，又冲面前的烈焰红唇笑了笑，“好好工作的话，莫总肯定会看在眼里的，加油！” 白瑾知道自己是碰上了软钉子，只能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短短几天，公司就来了好几拨人问纪翎同样的问题，送的东西层出不穷，从吃的到用的，都被她拒绝了。 于是，纪翎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却是更看她不顺眼。 媒介部一对关系很好的同事蘑菇头和国字脸，每每看到这一幕，都眼含怜悯，心怀慈悲。 作为围观过大佬出场的人，整个公司，恐怕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纪翎的真实身份。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爽。 * 习惯的力量极其可怕。 如今，一到饭点，莫璟羽就下意识往门口看。 但那扇门仿佛是存心跟她作对似的，纹丝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流淌得慢极了。 几分钟后，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纪翎一进来，屋子里就响起幽幽的女声。 “中午时间宝贵，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准时一点。” 纪翎怔了一下，看看时间。“才十二点零五分。” 莫璟羽：“从你的工位走过来需要五分钟么？” 纪翎：“我还要去加热。” 莫璟羽：“我办公室有微波炉。” 纪翎扫了一眼，角落里还真有一个微波炉，蹙了蹙眉，明明昨天还没看到，难道自己真的眼睛瞎了？ “吃饭吧。”莫璟羽起身，过来接过纪翎手里的便当袋，动作熟练地摆在桌上。 纪翎坐下来，鼻翼一颤一颤的，满脸餍足。 她鬼使神差地向莫璟羽倒过去，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这一蹭，头就顺势枕在了莫璟羽腿上。 莫璟羽僵在原处，看向纪翎的眼神满是惊诧。 纪翎仰面看着莫璟羽，眨了几下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很是无辜。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心里也很无措。 纪翎绞尽脑汁，想编出一个合理的缘由解释现在的情况。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躺到了人家腿上。 这一方天地里。 纪翎顺滑的黑发散落在莫璟羽的腿上，脖颈微曲，哪怕身子扭着，也堪称是一幅绝美的画。 两人的视线错开。 又交汇。 慢慢，莫璟羽的身子开始前倾。 第27章 特殊吸引(三合一章节) 纪翎看到莫璟羽那吃人似的眼神，求生欲极强地绽开一个笑。“莫总你的腿挺软的。” 莫璟羽回神，定住。压下心头异样。 她的音调平淡无澜：“你要躺到什么时候？” 纪翎迅速起身，拿了筷子埋头吃起午餐。 可是…… 她的眼神飘到莫璟羽身上。心道：“如果每天都有这样香香的枕头就好了。” 莫璟羽也没有再说话，状若无事发生。 但原本洁白无瑕的耳朵，还是红了。 鉴于无法解释刚才的事，纪翎吃完饭就灰溜溜逃回了工位。 半刻钟都没逗留。 纪翎刚回去坐下，就收到莫璟羽的消息。 [给我泡杯咖啡，加糖。] 纪翎蹙眉。 [我为什么要听你使唤？] 莫璟羽回了句令人痛恨的回答。 [我是你老板。] 纪翎努了努嘴，她才不怕什么老板。 不过纪翎还是站起来，去莫璟羽办公室拿了她的杯子，按照要求冲了杯咖啡送过去。 “谢谢。”莫璟羽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纪翎轻哼道：“你是老板也不能随便使唤我做这种事，这又不是我的工作。” “这可以是你的工作。”莫璟羽抬眼看向纪翎，“我不介意让韩美在实习生转正条例上加一条帮老板冲咖啡。” 纪翎双目圆睁，惊讶极了。“你怎么是这种随心所欲的老板！” 莫璟羽：“对待随心所欲的员工，我觉得这样没什么问题。或者，你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往我腿上躺？” 纪翎心虚，鼓了鼓嘴巴，转身就走。 莫璟羽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唇角噙了抹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莫璟羽就像抓到了什么小辫子，使唤纪翎做这做那，一会儿叫她来浇浇花，一会儿叫她来收收抽屉。 直到纪翎到了爆发的边缘，莫璟羽终于放她回去。 然而，没过几分钟，莫璟羽的消息又过来了。 要她去秦柔办公室拿一份文件送过去。 纪翎深吸一口气，去秦柔办公室拿上莫璟羽要的东西，推开门，直接将文件拍在莫璟羽面前。“莫总，你是不是过分了？” 莫璟羽瞥了她一眼。“我是老板，让你做点事，不可以么？” 纪翎倾身向前，直直瞩视着莫璟羽的眼睛。“你让我做了很多事了！” 莫璟羽：“那不差这一件。” 纪翎：“……”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被香气诱惑，一失足成千古恨。 纪翎调整好呼吸，走出老板办公室。 果不其然，她还没消停一会儿，又收到消息。 [咖啡喝完了，换杯红茶。] 纪翎看了眼手机，就若无其事地放在一边。 很快，莫璟羽亲自出来，走到纪翎工位旁。 “来我办公室。” 纪翎半眯着眼睛站起身，跟着莫璟羽跨过半个公司进了办公室。 “莫总又有什么事？” 莫璟羽：“你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上一条消息？” 纪翎：“我觉得莫总该多活动活动，自己动手。不然容易脂肪堆积。” 莫璟羽：“如果表现得好，你这个月底就可以转正了，工资在原来加百分之二十的基础上，可以再加百分之十。” 纪翎：“莫总这是改拿金钱诱惑我了？” 莫璟羽点点头，没说话，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 行吧。 纪翎当然不会在乎工资多少，但是…… “好，莫总稍等。”纪翎笑着退出去。 纪翎来到茶水间，从柜子里拿出莫璟羽的专属茶杯，沏了杯红茶不说，还贴心地放了两个干柠檬片。 她端着冒热气的红茶回到莫璟羽办公室，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莫璟羽：“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纪翎没有依言照做，转身去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满脸纯真。“牛奶配红茶，很好喝的！” 莫璟羽还没来得及阻止，纪翎已经将牛奶倒进红茶杯里。 没过多久，茶杯里便出现许多白色的块状沉淀。看着就喝不下去。 纪翎两只手撑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璟羽。“莫总，您的红茶，可不要浪费哦。” 牛奶里的蛋白质遇到果酸会结块，所以一般人喝红茶的时候要么加柠檬，要么加牛奶，要么都不加。 如果都加，就会变成现在这个难以入口的样子。 莫璟羽看纪翎这架势，分明就是故意的。 莫璟羽权当看不见，“嗯”了一声，“你回去工作吧。” “莫总这么喜欢叫我来办公室，我就多待一会儿，陪陪你。你什么时候把红茶喝了，我什么时候出去。”纪翎说完，直接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下去。脖子后仰，翘起了二郎腿。“要是不喝，我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莫璟羽斜睨了纪翎一眼。“那你坐着吧。” 之后，当纪翎不存在似的，继续手头的工作。 而纪翎闻着屋子里沁人的香味，很快就开始犯困，坐了一会儿就倒在沙发上。 莫璟羽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帮纪翎盖上一层毯子。 * 翌日。 一整天，莫璟羽都没有出现在公司。 纪翎准时下班。 上车后，总觉得今天缺了点什么。 按理说，莫璟羽是老板，有其他事不来公司，也是正常。 但纪翎抓了抓头发，给莫璟羽发了条消息，上纲上线。 [莫总今天为什么缺勤？] 一直到车都上了半山腰，快到纪家大门，那边才有了回复。 [胃疼。] 纪翎皱了皱眉。 [现在还疼吗？] [嗯。] 纪翎按了一下车里的通话键，对前排的司机道：“孙泽，调头。” 而后在手机上打下简短的四个字。 [你家地址。] 那边发来一个定位。 半个小时后。 纪翎来到莫璟羽家。 莫璟羽接到纪翎电话，去开门的时候，正穿着白色的丝质家居睡裙，v字领下肌肤雪白一片，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腰上松松垮垮系着根带子。 她看到纪翎的时候很是讶然。虽然对方问地址的时候，她有过隐隐的期待。 纪翎进门后，微微欠身。“打扰了。” 莫璟羽靠在墙上，唇色苍白。“你怎么来了？” 纪翎：“你说胃疼，我就来探望一下。” 莫璟羽：“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探望完了就走吧。” 她很少穿成这样跟人共处一室，现下十分不自在。 纪翎自觉地打开鞋柜，指了指里面的拖鞋。“这双有别人穿过吗？” 莫璟羽：“只有我穿过。” 纪翎犹豫片刻，将鞋拿出来。“那我将就一下吧。” 莫璟羽笑得无奈：“还挺委屈你？” 纪翎没接茬，十分自然地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莫璟羽：“没胃口。” 纪翎盯着面前的人，道：“你别在这里站着了，快去躺着吧。” 莫璟羽没有动作。 纪翎走了两步，抓住莫璟羽的胳膊往里拖。“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等下叫你起来吃东西。” 莫璟羽十分别扭，语气生硬道：“你倒是挺自觉的，我没答应让你留下来。” 纪翎没理她，直接把人推进卧室，按到床上。 “你不可以生病，不然我会很苦恼的。” 莫璟羽怔愣。“为什么？” 纪翎没回答，自顾自给莫璟羽盖上被子。“总之我要看你痊愈了才放心。” 莫璟羽没什么力气，便没有挣扎，窝在床上闭了眼睛。 纪翎转头看到床头有个电热水袋，上手一摸，已经凉了。 她拿起来，找到插电口，充上电。 纪翎感觉屋里温度有点低，便四处搜寻可以调空调温度的东西。自己家向来是恒温的，她没操心过这些，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该怎么调高室内温度。 旁边一直有人走动，莫璟羽当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她睁开眼睛，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纪翎指了指空调。“那个怎么升高温度？” 莫璟羽翻身，从另外一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遥控器，将空调升高了两度。 这一动，睡裙领口敞到了肩头。 纪翎走过去，将莫璟羽的领子拉好，顺手摸了摸她的脖子。言语间略带埋怨：“你皮肤这么凉，还把空调开这么低，太不注重身体健康了。” 莫璟羽身子僵了僵，重新躺好，没有说话。 纪翎看着那个小小的遥控器，蹙了蹙眉。她走过去，拿在手里，按了两下降低温度的键，空调发出“滴滴”两声。 在莫璟羽的疑惑目光下，纪翎又按了两下升温键。“我也会调的，就是没找到遥控器。” 莫璟羽：“……” 莫璟羽闭上眼睛，似乎是想当纪翎不存在。 纪翎晃到椅子边坐下，看着莫璟羽的脸发了阵呆，摸了摸热水袋，已经热了。 她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一点，把热水袋放在莫璟羽的肚子上。 莫璟羽本来已经睡着了，感觉到被子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又被惊醒。 她与纪翎对视了几秒，才惊魂甫定地自己抱住热水袋。 纪翎：“你先躺着吧，我出去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直起身子，开门出去。 这下，莫璟羽没了困意，只抱着热水袋出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把地址告诉了纪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把纪翎赶出去，而任由她在家里横行。 客厅里。 纪翎接到一个电话，便去开了门。 孙泽交给她一个保温桶。 纪翎关上门，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忽的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脸严肃地推开卧室门。 莫璟羽再次惊醒，心脏“突突突”跳了几下。 只见纪翎快步走到床边，皱着眉头道：“以后你生病的时候不可以随便让人进家门，万一睡着的时候被人偷偷割肾怎么办？调查显示，熟人作案的几率比陌生人要高很多。” 莫璟羽咬了咬牙。“你说得对，我的确不应该放你进来。” 纪翎一本正经。“我不一样，我是不会对你有任何奇怪想法的。而且，我会好好保护你。” 莫璟羽这么香，可不能出什么事。 莫璟羽瞳孔微张，不动声色地背过身。“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纪翎看着莫璟羽的耳朵一点点变红，伸手摸了摸。“你不会发烧了吧？” 莫璟羽恼道：“你是为了让我病情加重才来的吗？” 纪翎被吓得缩回手，颇有些委屈。“我是关心你才来的。我还特意让阿姨给你熬了药膳粥，喝了会舒服一点。” 那语气，就像是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软糯得紧。 莫璟羽叹了口气。“我正好有点饿了。粥在哪里？” 纪翎翘起嘴角。“在餐桌上，我去给你盛一碗。” 说着，又元气满满地跑了出去。 莫璟羽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下床，跟着出了卧室。 纪翎站在桌边，样子十分乖巧。“我可以开你家的碗柜吗？” 莫璟羽：“你开我家鞋柜的时候怎么没提前征求我的意见？” 纪翎：“因为我知道问了你就会拒绝的。” 莫璟羽气笑了。“那你觉得我现在就不会拒绝你了吗？” 纪翎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拿着在莫璟羽眼前晃了晃。“你要是拒绝，就只能委屈你用这个喝了。” 莫璟羽明智地闭了嘴，直接走进厨房，拿着两只碗出来。 纪翎小心翼翼地用汤勺将粥盛到碗里，仿佛在做什么精密实验，脸上的表情认真极了。 莫璟羽望着纪翎的侧脸，心脏像被密密麻麻的雨点砸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纪翎将两个碗都盛上粥，一滴都没有洒在桌上。 粉嫩的唇微微勾起，扬起脸看向莫璟羽。 “你看我是不是很棒？” 莫璟羽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很棒？” 纪翎嘟了嘟嘴，一屁股坐下来。“算了，你别说话了。” 她可是第一回 自己动手盛粥，明明该得到表扬的。 纪翎看莫璟羽还杵在那里，不耐烦道：“还站着干什么？你不是胃疼吗？” 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莫璟羽眼露不解，不知道纪翎为什么态度突变。却还是乖乖坐下，拿起汤匙。 纪翎：“我可是很少喝这种味道奇怪的药膳的，你得把那一碗都喝完，才不辜负我亲自陪你喝。” 莫璟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反驳她，最后还是作罢，将汤匙送进嘴里。 小米混合着其他辅料，口感奇特，有一丝姜味。 莫璟羽很讨厌姜的味道，但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还是一口一口把碗里的粥喝下去。 她边喝边想，总算是人家一番好意，挑三拣四的不礼貌。 而纪翎完全相反，心道：“黄妈的手艺果然很好，虽然味道奇奇怪怪，但还挺好喝的。莫璟羽真是有口福。” 纪翎的双唇被浸润得饱满鲜红，水泽诱人。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残留在唇上的小米粒。 莫璟羽的视线不自觉顿了顿。 纪翎抬头，对上莫璟羽的双眸。 半晌，问道：“你还想再来一碗吗？” 莫璟羽收回目光。“不用了。” 纪翎看了眼桌上的碗，很是苦恼。她很想说：“我给你放到厨房，你明天自己洗行不行？” 但是真这样说似乎不太好。 莫璟羽没看到纪翎的纠结模样，直接站起来将两人的碗都收了，走进厨房放进自动洗碗机。 纪翎松了口气，要是让莫璟羽知道她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做，还挺难为情的。 莫璟羽出来，看着纪翎说道：“我好多了，你可以回去了。”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就捂住胃弯下腰，脸色较之前更白。 纪翎扶住莫璟羽，将她搀到床上。“你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用不用找医生啊？” 莫璟羽摇摇头。“老毛病了，去医院也只能开点止痛药。” 纪翎趴到床边，手放在莫璟羽胃部位置，轻轻打着圈，力度正合适。“那我给你揉一揉，我很小的时候肚子疼，妈妈都是这样给我揉的，很舒服。” 莫璟羽的睫毛轻颤，蜷起身子，闭上眼睛。 纪翎轻声哼起了童谣。 soft kitty warm kitty little ball of fur happy kitty sleepy kitty purr purr purr …… 虽然这样似乎很幼稚，但莫璟羽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不知揉了多久，纪翎眼皮有些打架，打了个哈欠。 而莫璟羽的五官还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很痛苦。 纪翎不放心莫璟羽一个人，便打电话让司机将自己的洗漱包和换洗衣物也送过来。 今天之前，她还从来没有打破过晚上的计划。 纪翎做完一系列的睡前准备，又去摸了摸莫璟羽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烧。才绕到另一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不过纪翎对于揉肚子这件事格外执着，躺在床上，也不忘把手抚在莫璟羽肚子上，打着圈按摩。 几分钟后，纪翎的呼吸渐渐变得轻浅而规律，手停止了动作，就那样静静地搭在莫璟羽身上。 黑暗中，莫璟羽一侧的手轻轻抬起，覆在纪翎的手背上。 不知手的主人是入了梦，还是清醒着。 清晨。 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洒进床前的地毯上，炙热。 纪翎像只八爪鱼，紧紧扒住旁边的人，整个脸都埋在莫璟羽的背上，也不知她是怎么呼吸的。 莫璟羽率先醒来，胃部已经没有了不适感。 就是背后多了一个“奇怪的生物”，感觉很奇怪。 过了一会儿，纪翎开始往前拱，莫璟羽几乎要被挤到地上。 但是，莫璟羽潜意识里，不想吵醒纪翎，便没有大动作。 好在，莫璟羽掉下去之前，纪翎睁开眼睛。醒来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莫璟羽眉头跳了两下。“该我问你才对。” 纪翎一骨碌滚到床的另一边，迷迷糊糊道：“是你太香了。” 莫璟羽绷着脸坐起来，边往卫生间走边警告纪翎：“以后没经过我允许，不许到我家来，更不许睡我的床。” 纪翎骤然清醒，跳起来挡住莫璟羽的去路。“我是看你太难受了，才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才不是想睡你的床！” 莫璟羽轻飘飘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将她拨开，走进卫生间锁了门。 纪翎周身升起一团怒火，额前的刘海似乎都在颤动。亏她还觉得莫璟羽最近性格好了一点，果然只是错觉。 莫璟羽洗漱完，冷冷淡淡地问道：“早上想吃什么？” 纪翎也学着莫璟羽的样子，将她拨到一边，进卫生间之前，还嫌弃了一句：“莫总家里怎么只有一个卫生间？要不是你耽误时间，我早走了。” 莫璟羽看了眼被纪翎摔上的门，露出个清浅的笑。 转身走进厨房。 纪翎边刷牙，边回想起莫璟羽对她的态度，心里怨恼，随手拿起一支口红在镜子上画了只猪，旁边写了“莫璟羽”三个字。 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纪翎出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两份色泽诱人的早餐。 她往桌上看了一眼，扬扬下巴道：“是想让我陪你共进早餐吗？” 莫璟羽压根没搭理纪翎。 纪翎盯着莫璟羽的头顶看了会儿，拉开椅子坐下来。“那我就不拒绝你的盛情款待了。” 莫璟羽正在嚼东西的嘴顿了一下，努力压下咬到舌头的痛苦神色。 纪翎坐得十分端正，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常人难以模仿的气质。 莫璟羽的目光不经意瞥过去，纪翎每一口都嚼得很细，嘴边也没有沾上残渣，吃相十分优雅。唯有，喝完牛奶，会留下白色的印子。 每当这时，粉嫩小巧的舌尖都会出来转一圈。 莫璟羽猛然收回视线，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牛奶。 纪翎闻声抬头，半天没挪开目光。 莫璟羽下颌收紧。“你看我干什么？” 纪翎：“你嘴上有脏东西。” 说完，顺手抽了张纸，帮莫璟羽擦了。 莫璟羽顿时又羞又恼。“吃完了么？吃完了就快去上班，你该迟到了。” 纪翎：“你不跟我一路上班吗？” 莫璟羽：“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路上班？” 纪翎低下头。“我照顾你一晚上，你居然不送我上班。” 莫璟羽起身收拾了餐具，轻飘飘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是谁照顾谁。” 纪翎哼唧了一声。“谢谢莫总的早餐，我去上班了。” 纪翎临出门前，莫璟羽叫住她，干巴巴解释说：“我等下约了人谈工作，跟公司是相反方向，来不及送你。” 纪翎眨眨眼睛。“我随便说说的，莫总不用当真，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上班。” 莫璟羽咬着牙，硬牵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开门，将人丢出去。 莫璟羽再进卫生间的时候，看到镜子上——纪翎留下来的“礼物”，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忍住追出去抓纪翎回来的冲动。 ** 纪家书房，暖黄色的灯光，温馨明亮。 纪翎坐在电脑前查看了一下插画账号的私信，有很多提问的，也有寻求商业合作的，还有上来就要无水印原图，很不礼貌的。 除了几个态度诚恳，真心讨教问题的，其他消息纪翎一概没理。 处理完私信，纪翎刚拿出板子准备画画，手机屏幕就不适时地亮起来，是何明婉的来电。 纪翎戴上蓝牙耳机，接起电话。 ——“翎宝贝！我失恋了！” ——“秦柔就是个瞎子！臭鸡蛋！我太生气了！” ——“那个混蛋女人说我再纠缠她十年她都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她一定是口是心非。怎么会有对本小姐的魅力无动于衷的人呢？！” ——“你说，我是不是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太阳系女神？不，是银河系女神！宇宙女神！” 何明婉一嗓接一嗓的嚎声搭配着杂乱的钢琴声一起传入纪翎耳中。 纪翎抽抽嘴角。“你现在不会在披头散发地砸钢琴泄愤吧？” 电话另一头，正疯狂甩头的何明婉一只手插进发丝，将满头乱发整理平顺。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立时换上成熟稳重的女神范儿。“人家是个淑女来的。” 边说，还边正正经经弹了首《梦中的婚礼》。 一侧的唇角勾起。“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纪翎干笑着鼓励道：“那你加油，我相信你。” 何明婉恶狠狠道：“秦柔最好是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要蹂躏玩弄她一番，然后毫不留情地抛弃她！” 纪翎：“冷笑话挺好笑的。我很忙，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 “知道女人都口是心非。”何明婉发出娇羞的笑声，“我知道你很想我，明天我就去你们公司做客。” “嘟嘟嘟……” 何明婉：“……” 隔天。 实时热搜第一名——何明婉陪走丢老奶奶寻找家人。 点进去，有一个播放量破亿的视频。标题为“当红小花何明婉陪老年痴呆奶奶3小时，帮助其寻找家人。” 视频里，何明婉握着老奶奶的手，坐在树下，四处张望。很快，来了一个警察，老奶奶却怎么都不肯放了何明婉的手。于是，何明婉便陪老奶奶一起去警察局，直到家人来接。 虽然有键盘侠质疑这是炒作，但有更多的路人被这一行为圈了粉。 一时间，何明婉以前当街阻止花臂大汉虐狗，斥责迪士尼插队情侣，在网红餐厅替服务员出头，教育无理取闹客人的视频也被网友重新扒出来。 路人夸何明婉真性情，媒体纷纷盛赞何明婉是正能量青年偶像。 而主人公何明婉，其实并不想因为这些事进入大家的视野。但她好像有什么特殊体质，总是遇到这样的事。以她的暴脾气，还真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除去有视频的那些，何明婉还帮偶遇的金毛找过主人，推着婴儿车追过把小朋友忘在甜品店、心大的爸妈，意外绊倒过逃跑的小偷，等等等等。 如果把她的这些经历写成小说，也算跌宕起伏了。 今天正好没工作，何明婉本来想开车到蓝星广告来个瓮中捉鳖，结果半路上杀出一个老奶奶，在她车前面一屁股坐下来。 何明婉起初以为是碰瓷的，一下车便说道：“老太太，我有行车记录仪的。” 老奶奶坐在地上，声音很大地问：“谁的姨？” 何明婉皱了皱眉，也放大音量。“我说我有行车记录仪，都拍下来了！不是我撞的你！” 老奶奶：“他大姨撞人了？人没事吧？” 何明婉揉揉眉心，凑近商量道：“老太太，我还有事，麻烦您让一让呗。” 谁知老奶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何明婉的手腕，厉声道：“这个点还不回家写作业，明天该被老师打屁股了！” 何明婉吓了个激灵，一不留神，就被老奶奶拖出去五米。 何明婉安全意识还是很强的，边挣扎边喊救命。 但是此时正值烈日当头，没人从这里经过。 几秒后，老奶奶像是突然重启了一样，松开何明婉的手，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嘴里不断念叨：“我这是在哪儿啊？我老伴儿去哪了？” 何明婉察觉到不对，结合这个老奶奶的一系列表现，怀疑是哪家患了老年痴呆的老人走丢了，便打电话报了警。 后来发生的事，就如视频中呈现的那样，她陪老人等来了警察，又去警察局等来了老人的家人。 来的是老人的孙女，看模样应该是个大学生。小姑娘看到何明婉，激动得不行。 何明婉戴上墨镜，对老人的孙女打趣道：“你奶奶手劲挺大，能活100岁。” 孙女收起激动的心思，叹了口气。“我爷爷前不久刚去世，奶奶的病况就恶化了，总是要出来找爷爷，千防万防，还是没看住。” 老人孙女向何明婉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 “不客气。” 何明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到老人面前，在她耳边大声道：“您孙女来接您了！” 老奶奶像是想起什么，拉着何明婉的手问道：“你大姨送人去医院了吗？撞了人可不能逃跑！” 何明婉无奈，答道：“我没大姨。” 老奶奶似乎不在一个频道，欣慰地点点头。“人没事就行！” 她说完，又看了看四周，眼神迷茫。“我还得去找我老伴儿呢！我老伴儿去哪了？” 何明婉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带老人家回去吧，以后可要小心点。” “嗯。”小姑娘又鞠了一躬，“真的太谢谢您了！” 何明婉从警察局出去，瞬间变得信心满满。 比起老太太阴阳相隔，秦柔现在不喜欢她算什么，总有一天，那个混蛋女人会拜倒在她何明婉的石榴裙下！ 因为何明婉热度持续上升，客户越来越重视和蓝星的合作。也因此，何明婉来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都能引发公司职员的一片花痴。 公司有一堆叛徒，秦柔就是想躲，都没地方躲。 何明婉每次倒是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秦柔见她一面，她就乖乖去摄影棚拍广告。但是秦柔拒绝的话，她就坐在蓝星的会客室不走了。 为了项目顺利进行，秦柔也只能在何明婉过来的时候跟她客套地聊几句。 何明婉的想法很简单，她要让秦柔时不时就看一看自己沉鱼落雁的美貌，等到哪一天突然看不到了，一定会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而纪翎对好友的感情，突然上心起来。 每当秦柔躲去莫璟羽那里的时候，纪翎就会发挥卧底精神，过去帮何明婉敲开办公室的门。 不过何明婉倒没有步步紧逼，如果秦柔说自己不在公司，她也不会上来拆穿。 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两个人玩得乐此不疲。 ** 这天。 蓝星高层又开了很长时间的会。 最近，高层会议很频繁，一时间，底下的人都有几分忐忑。 大办公室里。 孙宁给纪翎发了个客户需求，而后叫她过去。 “纪翎，你在我手下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独立完成一幅商业作品。这个需求给你试试手，后天给我，不用有太大压力。” 纪翎点点头，态度认真而端正。“好的。” 孙宁指着屏幕上的几幅参考图，跟纪翎讲了几个注意点，又交待了几句，便放她回去。 纪翎回到工位，看了遍需求，打开创意网站分享图库，随意浏览着。 不多时，夏悠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翎翎，我朋友送了我两张楚越的演唱会门票，vip区c位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 楚越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男歌手，唱作俱佳，迷倒万千少女。鲜为人知的是，他是a市商业巨头楚家的次子，楚父当初还来纪家提出过联姻，被纪谨仁拒绝了。 纪翎知道有这么件事，不过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她猛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夏悠以为纪翎是想去的，便指了指票面上的时间。“周五晚上八点，在工体。” 纪翎捂住鼻子。“谢谢邀请，不过我周五晚上有约。” 这当然是随口瞎诌的。 夏悠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是和男朋友约会哦？” 纪翎还没答话，莫璟羽突然在茶水间门口喊了她一声，道：“来我办公室，有几份画稿需要校对。” 夏悠面上带笑，五指握拳，摆出为纪翎鼓气的动作。“加油！” 而纪翎听到莫璟羽叫她去办公室，跑得飞快，跟在莫璟羽身后。像只被小鱼干诱惑的猫。 进屋后，莫璟羽率先在沙发上落座。面前的矮桌上铺着好几份摊开的稿子。 这其实是已经校完的，莫璟羽只是拿过来看一眼。 纪翎一坐下去，就光明正大地倒在莫璟羽身上，糯声道：“莫总，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太阳穴行不行？” 当了这么久饭搭子，纪翎已经自顾自将两人的关系划在了“很熟的朋友”这个范畴里。 莫璟羽双唇抿出条直线，默了半晌，挤出句：“你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纪翎拱进莫璟羽怀里，边扭边撒娇：“拜托你了~” 莫璟羽的眼里，满是她自己不曾察觉的纵容。 “只揉五分钟。” “嗯！”纪翎闭上眼睛，嘴角翘起来，藏着得意。 莫璟羽的指腹轻轻按在纪翎的太阳穴上，匀速打转，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没过多久，纪翎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莫璟羽叹了口气，起身把纪翎的脑袋挪到抱枕上，又拿起沙发靠背上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莫璟羽收起桌上的画稿，坐回办公桌，开始其他的工作。 纪翎则在香气包裹的沙发上做着香甜的美梦。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每一天，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她们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秦柔来莫璟羽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看到纪翎精神奕奕地从里面出来。 “秦总监下午好。”纪翎很自然地说道，“你的新发型很好看。” 办公室里传来莫璟羽冷漠的声音：“工作时间，不要闲聊。” 纪翎回头瞅了莫璟羽一眼，漠然离去。 莫璟羽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柔的头发，并没有发现学姐的发型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待门关上，莫璟羽开口问道：“学姐换了新发型？” 秦柔随口回答：“夏天太热，稍微修短了一点点，剪了剪刘海，没什么大改变。” 莫璟羽漫不经心的。“那纪翎对学姐挺关注的。” 秦柔浅笑。“画画的人观察力都很好。” 莫璟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秦柔沟通工作。 秦柔：“目前已经联系了100个博主入驻，发布独家原创内容，但是有几个一直没有回复。……” 莫璟羽：“知道了，我会亲自跟进一下。” 秦柔：“公司新的规章最后完善一下就可以执行了。” 莫璟羽点点头。“辛苦了。” 离开前，秦柔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你对纪翎很特别。” 莫璟羽：“是她每天都在挑战我的容忍度。” 秦柔莞尔。“你对纪翎的容忍度的确出奇的高。” 莫璟羽抬头，半眯着眼。“学姐没有工作么？” “我很忙的。”秦柔迅速转身，迈着淑女的步子走出去。 ** 临近夏天的尾巴，a市的天气还是又闷又热。 大多数员工都不再出去吃，而是直接点外卖，以至于每天中午会议室都需要排队等位。 纪翎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她已经完全把莫璟羽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专属食堂和休息室。 如今快到饭点，莫璟羽都会早几分钟将纪翎带来的饭菜加热，摆在桌上。人也早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纪翎往那边走的时候，心神全部在鼻尖的香气上。没注意脚下，被桌腿绊到，直直朝沙发扑过去。 莫璟羽登时被压在身下。 唇齿相撞。 柔软的唇被坚硬的牙齿撞得变形。很疼。还有一丝血腥味。 此时此刻，莫璟羽的衬衫领口被一只手拽至肩头，露出内搭吊带的黑色肩绳。 她整个人僵在沙发上。 原本平静的眸中，掀起惊涛骇浪，瞳孔里的旋涡越来越大。 全世界都像是静止在这一刻一样，只有鲜活的心脏在剧烈收缩，扩张。 奋力跳动。 “砰砰” “砰砰” “砰砰” 屋子里再无其他声响。 第28章 特殊吸引 “对不起！”纪翎迅速从莫璟羽身上爬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莫璟羽顿时觉得无比难堪。 刚才的唇瓣相触，瞬间击垮了一座座自欺欺人的防御堡垒。 慌乱，却无法忽略那一瞬间的欣喜和悸动。 理智回笼之后，只剩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莫璟羽面色阴沉，抬手指着门，“出去。” 纪翎揉了揉磕破的嘴角，“我都道歉了，你这么凶干什么？” 莫璟羽抓着纪翎的胳膊，将人扔出办公室。 “砰”的一声，纪翎被关在门外。 莫璟羽的背抵在门上，头发垂在面颊两侧，嘴角噙着涩笑。 整个人就像一座刚完成的，没有灵魂的雕塑。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纪翎站在门口，越想越觉得气恼。被莫璟羽丢出来，连原因都不知道。 纪翎拍了拍门，“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还没吃饭呢！” 下一秒，便当袋从门缝里递出来。 纪翎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又迅速关上。 经历了这莫名其妙的一茬，纪翎也没心思吃饭了，回到工位上，胸口起伏异常剧烈。 大家都去吃饭了，旁边没什么人，她也就没掩饰情绪。 过了一会儿，纪翎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画了一个长头发丑八怪，身上写了“莫璟羽”三个字。 然后泄愤似的，拿笔尖在上面又戳又划。 纪翎用手支着下巴，两个腮帮子圆圆鼓鼓的，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像只仓鼠。 这时，秦柔头疼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从旁经过，余光瞥到纪翎有些滑稽的模样，走近道：“纪翎，怎么没去吃饭？” 纪翎看向秦柔，眼里还在冒火，有点失了理智。“秦总监，莫总性格这么差，你看上她什么了？” “嗯？”秦柔一时间被问得有点懵。 纪翎：“秦总监，我觉得你要擦亮眼睛。” 秦柔笑了笑，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难道是跟莫总吵架了？” 纪翎摇摇头，“是她阴晴不定，间歇性犯神经，我这种有礼貌有教养的人，才不会跟她吵架！” 秦柔哪能听不出纪翎语气里的恼意，没再说什么，而是去了莫璟羽办公室。 莫璟羽倒是没什么异常，看起来正在认真工作。 秦柔：“璟羽，怎么还不吃饭？” 莫璟羽抬起头，眼里看不出半分情绪。“不饿。” 顿了顿，礼节性问道：“学姐吃了吗？” 秦柔干笑了一下，“我点了外卖，还没送到。” 莫璟羽：“学姐不是不喜欢外卖？” 秦柔：“天太热了，不想出门。” 事实上，是刚才收到何明婉的消息，说在楼下等她。 她随便诌了句：“不在公司。”怕被逮个正着，也就放弃了出门。 秦柔又道：“纪翎也没吃饭，好像心情不太好。” 莫璟羽眼皮轻颤，道：“纪翎实习期快到了，学姐给她写封推荐信，让她去别的公司吧。” 秦柔：“她在咱们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莫璟羽：“一个实习生天天骚扰老板，传出去影响不好。” 说着，又补了句：“学姐现在也对她照顾有加，我觉得不太合适。” 秦柔以为莫璟羽还在气头上，打算缓一阵再劝她，敷衍道：“那我找时间跟她聊聊，看她有没有想去的公司，我给她做推荐。” 莫璟羽捏着笔，看到秦柔要开门出去，又把人叫住。“学姐先警告纪翎，不要再纠缠老板，她要是收敛了，就让她继续待着吧。” “好。”秦柔应下来，转动门把，眼里若有所思。 虽然秦柔压根没有向纪翎转告这番话，但纪翎也不是个会热脸贴冷屁股的。 纪翎已经决定，在莫璟羽道歉之前，绝不会再跟莫璟羽多说一句话。 因为冷战，纪翎也没有再去莫璟羽办公室吃午饭，又回到了刚进公司的状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疾不徐地用餐。 这么明显的变故，公司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同事怎么能发现不了。默默观察了几天，大老板和纪翎的关系似乎是彻底降到了冰点。 不过最近大家人人自危，还真没什么人有心思再去落井下石。 头两天一直说要进行公司架构改革，现在还没个明确的动静，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丢了饭碗。 蓝星广告有一批老员工比莫璟羽来的时间都长，他们是经历过放羊状态的，每天中午才晃晃悠悠上班，吃个午饭，再喝个下午茶，随便工作一会儿，就下班走人。这家公司真正开始忙起来，是莫璟羽来之后的事。不仅业务量多起来，各项制度也越来越完善。 这对于习惯了散漫的员工来说，并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 蓝星的新老员工之间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老员工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有种迷之优越感，认为自己是跟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不仅爱在上班时间聊八卦，还爱对新人指点江山。 又因为工资被倒钩，心怀不满，对待工作的认真程度远不及新人。 之前最爱背后说纪翎坏话的，就是那些在公司待了两年，还没一点发展的人。 这次明确传出要大力改革的风声，这些人其实心里都发虚。 终于，惶惶不安一阵之后，公司hr给全体员工做了新制度培训。 没有减员计划，而是新出了一套奖励制度，包括升职通道、年终奖分级以及新的绩效标准。 至于组织架构，只是在现有基础上，新增了一个专项小组，专门服务vip客户。 能进入这个专项小组的，都是各部门精英。无一例外，都是莫璟羽和秦柔来之后招聘的员工。 那些抱着养老状态的员工倒是没什么不满，毕竟专项小组的工作强度摆在那里，这些人反而有点同情专项小组的同事。 危机解除后，公司原来那些妖魔鬼怪又闲不住，马不停蹄地开始新一轮作妖。 起因是，纪翎并没有在专项小组名单里。 之前拜托纪翎透露老板想法的人，仿佛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面对纪翎时显露出的轻蔑态度，更加变本加厉。 纪翎这两天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低头走在过道里，不小心踩了一下前面人的鞋。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距离别人超过一米，她就不会再靠近了。 “对不起。”纪翎下意识道歉，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是之前讽刺过她，爱穿连体阔腿裤的女人。 邹静的鞋被踩掉，整个人都在冒火，再看踩她的人是纪翎，更是横眉冷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个人家里有点小钱，对本部门的同事也经常呼来喝去，许多人看她不顺眼，但因为她家关系多，维系的客户也对公司比较重要，大家也只能忍着。 邹静挡住纪翎的去路，“踩掉了我的鞋，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纪翎没心情跟她争执，准备绕开她往前走。“我给你买双新的，麻烦让一下。” 邹静：“我这双鞋9000多，你赔得起么！” 纪翎眼皮轻抬，看着邹静，半晌不发一语。 客户部二组的组长白瑾过来拉了邹静一把，道：“算了，纪翎也是不小心的，也没踩坏，差不多行了。” 白瑾能力一般，但很会做人，即便纪翎现在看起来无权无势的，保不准哪天就飞上枝头了，她自是乐意当这个好人。 而邹静咄咄逼人的气焰更加嚣张。“她走路没长眼睛，我凭什么算了？” 纪翎陡然笑了，扬起下巴，没有掩藏眼里的嫌弃。“9000块钱，也配用来侮辱人？” 她低头盯着面前那人的脚，“要不，我给你两倍，你现在就把这双鞋脱给我。或者，我再给你加个零，你让我再踩一脚。” “呵！”邹静没有把纪翎的话当真，嗤笑一声，“怎么，出手这么阔绰，又搭上什么富二代了？现在有些女大学生啊，就喜欢不劳而获，不想着怎么好好工作，总想着勾搭有钱人。我都替那些堕落女大学生的父母感到心痛，累死累活供孩子上学，最后养出来的女儿没准还要去给老男人当二奶，破坏人家家庭！” 说罢，邹静将双手抱在身前。口气傲人：“我也不为难你，你蹲下来给我擦干净，这事就算过去了。” 纪翎呼了口气，刚想教她怎么做人，已然有个人冲上来，揪住邹静的头发。 何明婉丝毫不顾及明星形象，使劲扯着那个人的头发往后拽，咬牙切齿道：“今天哪家狗场门没关好，放你出来说这种狗话！” 看热闹的员工迅速聚拢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纪翎吓了一跳，气也被吓走一半，看到周围人越来越多，拽了拽何明婉的袖子，道：“你注意点形象。” “有人这么欺负你，我注意什么形象！”何明婉把脸上的墨镜摘了，随手往边上一扔，“我今天就要打得她亲妈都不认识她！” “是我没办法呼吸了。”纪翎捂住胸口，放缓呼吸，“而且，我也不想跟你一起上社会新闻。” 何明婉翻起白眼吹了口气，“行吧，我是文明人，今天就用文明的方式解决。” 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女人的脸，露出诡异一个的笑容。“你们家最好都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何明婉说着，将人往远离纪翎的地方拖。“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有人欺负翎宝贝，也算是奇观了。我真是要感谢你，给我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机会。不，准确来说，是插别人两刀的机会。” 何明婉刚面目狰狞地说完这席话，又看向离得近的围观群众，眨了一下右眼，笑容勾人，“请问，你们老板办公室怎么走？” 被何明婉提问的人两眼发直，话都不会说了，抬起胳膊指了指老板办公室的方向。 何明婉当即扯着邹静的头发往那边拖，那场景，在蓝星广告员工心里，足以稳居一生只能见到一次的名场面top1。 这下，公司的人才知道何明婉跟纪翎是朋友，还是关系很亲密的朋友，惊讶异常。 纪翎坐在位置上顺了顺气，一半是被人群的气味熏的，一半是被何明婉吓的。 不过关键时刻，那家伙还挺让人感动。 等何明婉进了老板办公室，外面的围观员工就跟见了鬼一样，半天合不拢嘴。 事发突然，都没一个人顾得上拍下这一幕。 办公室里。 莫璟羽刚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门被突然打开。 她看看何明婉，再看看自己公司的员工，面露不解。 “何小姐，你这是？” 何明婉开门见山：“莫总，麻烦你现在就辞了这个不说人话、不干人事的员工，不然我只好赔点违约金，中止和贵公司的合作了。” 莫璟羽眉心微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冲撞何小姐了么？” “那倒没有。”何明婉冷笑一声，“不过她侮辱我最好的朋友，这可比冲撞我后果严重多了。” 莫璟羽：“不知何小姐说的是哪位？” 何明婉也不嫌烦，充分发挥表演天赋，给莫璟羽重现了一遍刚才的情景。这期间，也没松了邹静的头发。还狠狠拍了一下邹静的后脑勺。 莫璟羽的呼吸重了几分，看向邹静的目光里是无法压制的愠怒。 邹静被打懵了，难以置信地尖声道：“你居然敢打我？谁给你的胆子！” 何明婉手上更加用力。“我还要问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敢那样跟纪翎说话的！现在，你就是爬到纪翎脚下舔她的鞋都不好使！” “可笑！我为什么要舔她的鞋？”邹静一直被扯着头发，脖子保持着后仰的姿势。 她威胁道：“我认识的媒体也不少，你要是想上热搜，我不介意免费送你上去！” 何明婉露出个玩味的笑。“那你试试。” 莫璟羽站起身，竭力控制住情绪。“何小姐，我们公司内部的事，我会看着处理，一定会给被语言暴力的员工一个交代。即便您不拿合作当筹码，我也不会包庇她。” “那是最好。”何明婉松开邹静，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盯着邹静，一字一句道：“你会为自己的嘴贱付出惨痛的代价，绝不止丢了工作这么简单。” 莫璟羽面色发沉，打开门走出去，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员工说道：“告诉所有人，三分钟之内到大会议室开会，无端缺席的，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纪翎听到这话，立刻趴在桌子上装死。 莫璟羽路过纪翎工位的时候，停下脚步，本能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立刻转开视线，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邹静见识过何明婉的可怕，自然不会再跟她共处一室，紧紧跟在莫璟羽后面进了会议室。通过家里的关系，她给公司维系着好几家大客户，将近占了一半的营收，莫璟羽总得卖她几分面子的。 发生这种事，她和纪翎必然得走一个，跟自己手里的客户量比起来，靠何明婉牵住的客户损失了就损失了。邹静不相信老板会看不清形势，受何明婉的威胁。 莫璟羽坐在会议室主位上，一言不发，只用无法读懂的目光逡巡在座的每一个人。从坐在主桌上的中高层，到坐在后面椅子上的普通员工。 良久，莫璟羽终于开了口。 “我一直以为蓝星是一家广告公司。今天，才忽然发觉，这是家旧货市场。什么破烂东西都堆在这里，还以为自己是古董，值钱得很。” 整间会议室，除莫璟羽外，全部低着头，没人敢出一丝大气。 “我本来想给大家一些缓冲期，慢慢规范工作制度，改善工作氛围。但是有些人总喜欢蹬鼻子上脸。”莫璟羽用指尖叩了叩桌面，“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现在就明确告诉大家，对于某些人品恶劣的同事，公司会抱着零容忍的态度严肃处理。” “我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对于邹静这样侮辱同事的行为，我也是零容忍的。”莫璟羽看了一眼邹静，“我宣布，现公司对邹静做辞退处理。” 客户总监立刻出来劝道：“莫总，这件事咱们要不先开个小会，再做决定。不过是员工之间发生了口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莫璟羽尾调微扬，“我还做不了主了么？” “这倒不是，只是……”客户总监很是为难。 莫璟羽目光沉沉，“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每年几百万的单子我可以不要了，但是这个公司，最好不要再出现排挤同事的情况。” 她停下来，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扫了一圈，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分外压抑。 顿了几秒，莫璟羽才冷着脸道：“否则，不管你身上背着什么大客户，还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都给我直接走人。” 各行各业，除了大规模裁员，很少有公司会直接开除员工。哪怕是犯了错，也大都由人事跟员工沟通过后，对方主动离职。 一是辞退员工要多发补偿金，二是撕破了脸也不好看。 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抵就是如此。 更少见的，就是这样当众辞退员工。 而现下莫璟羽这个做法，任谁看来都是杀鸡儆猴。撂下这番话，分明就是要下狠手整治公司里爱背后诋毁别人的风气了。 邹静见老板不留一点余地，急道：“莫总，我没有重大过失，你没有理由辞退我！公司条例并没有规定不能跟同事发生争执！” 莫璟羽看了秦柔一眼。 秦柔挂上一个看似和善的笑，看着邹静道：“之前有人匿名举报公司有吃回扣的现象，我也留意了一下，媒介部新增的两个渠道，定价比其他渠道要贵一些，听说，是你介绍的。” 邹静抿了抿唇没说话。 秦柔又一副老好人模样，道：“这样吧，邹静回去提交一下辞职申请，咱们公司也不会出去宣扬这些。那些客户，愿意继续跟蓝星合作，其他同事就继续跟进，不愿意的话，咱们也不强求。” 会议室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几分钟后。 莫璟羽再次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虽然蓝星只是一家普通的广告公司，但是我在业界也算有点人脉，想去更大公司发展的同事，做得好，我会毫不吝啬地为你们做推荐。只想在蓝星养老，还闲不住的同事，我不介意让你们回家舒舒服服地养老。” 从接手这家广告公司，莫璟羽就只当这是一个用营收证明自己能力的工具，并没有投入太多感情，她的重心也不在于此。但是今天的事，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这或许对她来说只是一家公司，对于其他同事来说，是除了家之外的第二个空间，该有一个更好的工作氛围。 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私心。 邹静这边刚丢了工作，手机就开始坚持不懈地“嗡嗡”震动，是家里面打来的。 邹静怕有什么事，也顾不得这会儿的诡异氛围，心烦意乱地走出会议室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是平时对她宠溺有加的父亲，但此时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好一顿臭骂。 骂完，才沉声道：“公司损失了好几个大客户不说，供应渠道也出了问题。人家都直接说了，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又道：“邹静，我告诉你，你吃的用的都是老子给你的，哪怕你跪下求人家，也得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否则以后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邹静张了张嘴，难以置信。 “嘟嘟嘟……”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邹静脑袋发懵，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里面散会，邹静才如梦初醒。 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早就知道家里的企业一分便宜都占不到，才到这家广告公司工作，至少还能借助家里的人脉混点名堂。 丢了工作可以换地方，如果家里的企业出问题，相当于失去了天然优势。而且以后别说奢侈品，自己能不能保证温饱说不定都是问题。 公司里不见何明婉的身影，邹静只能快速走到纪翎工位旁，低声道：“刚才的事，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纪翎抬起头，一脸疑惑。“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邹静似是没想到纪翎会这样回答，怔愣片刻，道：“我承认自己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何明婉因为这个，对我们家赶尽杀绝，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位同事，你刚才意有所指，污蔑我勾引已婚老男人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过分？”纪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让我蹲下来给你擦鞋的时候，又觉不觉得自己过分？” 她捂住鼻子站起身，“有些话，在背后说说，我是懒得计较的。但是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往我身上凑，你如果当着我的面找麻烦，我会很不高兴。” 邹静按下心里的火，赔了个笑。“纪翎，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怎么会真让你给我擦鞋呢！你就让何明婉放过我行不行？” “开玩笑？可是我并不觉得好笑。”纪翎顿了顿，“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挺好笑的。” 邹静回想起父亲的话，耐着性子好声好气道：“咱们也算是同事一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何明婉也算是个公众人物，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小气的。” “你这张口闭口都是何明婉，我听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帮我出头，你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纪翎倚在桌边，“我好像，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邹静走近一步，“你觉得怎么有诚意，我照你说的做。” 纪翎看向她，“那麻烦你现在离我远一点。因为，我没有理由原谅你。” “纪翎，别给脸不要脸！”邹静脸上露出恼色，“就算有何明婉给你撑腰，她撑得了一次，撑得了一辈子吗？你要看清形势！” 纪翎的眼神冷下去。“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时，莫璟羽走过来挡在纪翎前面。“在我的公司，威胁我的员工，是谁看不清形势？” 莫璟羽话音落下，又扫了一眼公司员工，用指尖敲敲桌子。“都没有工作吗？” 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邹静想到在会议室里的屈辱场景，火气猛地蹿上来，口不择言道：“人长得好看就是有特权啊！一个个都护着她，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护到什么时候！以后，最好是别让纪翎落单！” 莫璟羽眼里的温度骤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警告：“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劝你别动歪心思。” 对峙片刻，她附到邹静耳边轻声说道：“我送你一句话，有些人生来就是有特权的。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要乱来，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末了，莫璟羽最后说了句话，声音压得极低，但邹静清晰可闻。 “我，可以给她撑一辈子腰。” 第29章 特殊吸引 很快，进来两个保安。 莫璟羽向保安示意。“麻烦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纪翎眉头微扬，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纪翎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莫璟羽，并不想与其他人产生什么接触，被孤立反而很自在。她一直觉得自己挺低调，但是总有人把她当软柿子，爱往她面前跳。 这不代表她真的是个软柿子。 邹静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被火气冲昏了头，上来就想抓莫璟羽的头发。“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莫璟羽后退一步躲开，却是撞在纪翎的凳子上，失了平衡。 纪翎立刻站起来扶住莫璟羽的腰，让她不至于失态。 莫璟羽不着痕迹地退开，态度并不亲和。“跟我过来。” 纪翎嗅着好闻的空气，跟在莫璟羽后面。 邹静则被保安架住胳膊带出去，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丝毫不见平日里精致的样子。 进屋后。 莫璟羽站在窗边，背对纪翎。“别人说什么，你不要太在意。以后谁再欺负你，可以跟……秦总监说。” 语气冷漠。“我今天帮你，只是为了整治公司不良风气，你不要多想。” 纪翎嗅了嗅屋里的气味，还是像之前一样好闻。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 她非常不喜欢莫璟羽现在的态度。 下班的时候，莫璟羽怕邹静真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火的事，于是走到纪翎旁边，冷冷道：“我今天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纪翎觉得莫璟羽这种语气实在让人生气，冷哼道：“有人接我，不需要莫总费心了！” 望着纪翎的背影，莫璟羽的眸子里如同冰火两重天。 * 纪翎刚走出写字楼的旋转门，就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女人，跪在她面前。正是邹静。 邹静一被赶出大楼，就接到母亲电话。说家里公司不光客户流失，还突然被税务局查了。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小时间。 这下，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踢到了带钉子的铁板。 之前在公司还满脸嚣张的邹静，此刻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全然不顾尊严地抱住纪翎的腿。“纪翎，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别赶尽杀绝行吗？” 纪翎一时间全身僵硬。 下一秒，邹静被两个女保镖拖开。 纪翎捂住嘴干呕了两声，交待了句：“把车开过来。”便扶住旁边的路灯，身子前倾。 保镖们都知道大小姐不能让人靠近，只能站在原地待命。 纪翎唇瓣发白，无力感侵袭全身。 每次都是这样，在她难受的时候，没有人能扶她一把。若是当真有人伸出手，反而会让她情况更糟。 这种感觉，就像在一片汪洋中溺了水，只有自己拼命努力，努力摆脱恐惧，才能活下去。 很快，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 纪翎上车前看了邹静一眼，淡淡道：“如果真的知道错，你当初就不会仗势欺人。不要拿一句玩笑来遮掩自己吃人的嘴脸。看见别人掉进河里无力挣扎样子，会很开心吗？你凭什么妄想被你推下去的人原谅你？如果不是因此受到了惩罚，你这种人，只会用更恶劣地方式将人溺死，来抹掉自己的错。”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被人拉住手，救上岸。”纪翎回眸的模样，像极了心怀大爱的神圣修女。 车门关上，保镖也各自上车。 只留邹静还定在原地。 车里，纪翎不屑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语：“但是我有金翅膀，不用别人拉住我，自己就能飞。” 没过几天，邹静家的境况就传遍了蓝星广告公司。 她父亲名下的公司被税务严查，单虚假发票一项，一年就查出近百万，再加上虚报员工工资、阴阳账本等，逃税金额高达应缴税额的百分之三十。于是相关责任人被约谈，还未审批通过的银行贷款中止，要掏光家底补交税款是轻的，邹父还要面临坐牢的结局。 虽说都知道邹家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但一时之间，蓝星上下也真没人再敢去找纪翎的不痛快了。 纪翎自个儿该怎么样怎么样，一切都很好。 除了……和莫璟羽的关系。 * 供大家吃饭的小会议室是玻璃墙，里外都是透明的。 莫璟羽经过的时候，看到纪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慢条斯理地进餐。 莫璟羽收回视线，来到秦柔办公室。 秦柔正准备出去，一开门，看到张没有温度的脸，吓了一跳。 她勉力挤出个笑。“莫总，你每天顶着这样的表情，真是有点吓人的。会让我以为，咱们公司要倒闭了。” 莫璟羽：“我请学姐吃午饭。” 秦柔狐疑道：“你不会挖了什么坑让我跳吧？” “只是单纯想请学姐吃饭，顺便请你帮个忙。”莫璟羽的眼神在秦柔屋子里飘了一圈，“学姐以后让纪翎中午来你屋子里吃饭吧。” 秦柔心里倒是有几分新奇。这种话，竟会从莫璟羽口中说出来。 她猜莫璟羽也是看出纪翎与周围同事格格不入了。 正常来说，如果一个员工无法融入公司团队，不管有什么原因，当老板的一定会为了工作效率，让那个员工另谋高就，再温和点，也会调到边缘岗位去。 这个老板倒好，还主动给人家找地方吃饭。 不过秦柔并不意外。应该很少有人能拒绝纪翎的主动靠近。毕竟那样的人，本身就带着一种普通人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气场。 秦柔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用她的办公室？ 秦柔也问出了口：“为什么不让她去你办公室吃？你们之前不是相处得挺融洽的吗？” 莫璟羽：“我是老板，她是实习生，让她在我屋里吃饭，会让别人误会她有特殊待遇。” 莫璟羽说得冠冕堂皇，但秦柔不信。要说误会，在她这个行政总监屋里吃就不误会了？ 莫璟羽见秦柔没有答应的意思，又道：“学姐如果不想跟我出去吃饭，想充分利用午休时间做更多工作，我那里倒是有不少事让学姐分担。” 秦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以后一到中午，我就把我的办公室让出来，您满意吗？” 莫璟羽：“这是学姐自己说的，不是我的意思。” 秦柔笑着点头。“行，是我的意思，是我看纪翎可爱，对她照顾有加，行了吧？” 莫璟羽：“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希望秦总监以身作则。” 说完，转身往外走。 秦柔眉角跳了几下，她是温柔淑女，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此刻，坐在角落里吃饭的纪翎，没由来的感觉委屈。 她只能安慰自己，本来就是为了锻炼对气味的承受能力才来这里，如今，不过是回到原点，在臭烘烘的人堆里吃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也不算原点，周遭空气，好像没以前那么浑浊了。 明明有了成果，但她还是浑身不对劲。 下午，秦柔浇花的时候走到纪翎边上，笑着对她说道：“纪翎，明天开始，你去我屋里吃午餐吧？” 纪翎疑惑不解，眉头微蹙。 秦柔凑到纪翎耳边，声音很轻：“是你莫总的意思。” 纪翎抿紧双唇，直到秦柔要离开了，才开口问道：“她为什么要让我去秦总监屋里吃午餐？” 秦柔压低声音道：“莫总这个人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傲娇，对，傲娇。她是看出你不喜欢在大屋里吃饭，想关心你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你就给她个台阶，嗯？” 纪翎心里舒服了一些。“那好吧，谢谢秦总监。” 于是，更加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每到午饭点，莫璟羽就跟秦柔出双入对去吃饭，纪翎一个人坐在秦柔的办公室吃饭。 公司就是有想八卦的，都搞不明白这个走向。 * 入夜。 纪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一次大晚上骚扰何明婉。 “喂？”那边声音迷迷糊糊，“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纪翎：“你跟秦柔还没有什么进展吗？” 何明婉一下气醒了，恼道：“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 纪翎：“哦，那我挂了。” “不行！”何明婉像是上了发条，连珠炮一样开始倒苦水，“秦柔就是个瞎子！我这么美艳动人，香酥入骨的尤物放下身段追着她跑了这么久，她完全不为所动！不就是比我年长几岁，至于那么嫌弃我的年龄嘛！” “我还没嫌弃她老呢！这个人真是……” 纪翎叹了口气，将电话放到床头，等何明婉说累了，就会自己挂掉的。 隔天。 蓝星广告公司刚上班，就有个鸭舌帽小哥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走进来。 “请问哪位是纪翎女士？” 前台站起来，指了指纪翎的工位。“那边第三排最边上就是。” 鸭舌帽小哥抱着花走过去，绽出一个阳光的笑容，露出八颗大白牙。“纪翎女士，这是一位先生为您订的鲜花，请您签收。” 纪翎抽出花束里的卡片，打开看了一眼。 “想你，是最甜蜜的痛苦。没有你，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署名：mr.k” 莫璟羽经过时，正巧看到卡片上的文字。准确来讲，是她“不经意”往纪翎手里瞥了一眼。 熟悉的香味飘过来，又飘走。 纪翎怔愣了半分钟。 待她回过神来，嫌弃地将卡片插回去。 对鸭舌帽小哥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这位mr.k，请给他退回去。” 鸭舌帽小哥为难道：“我们这是特殊商品，没办法退的。” 纪翎：“那麻烦出去的时候顺手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旁边的夏悠开了口：“这个花好好看啊！直接丢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纪翎看了夏悠一眼。“你喜欢？” 夏悠点点头，弯起嘴角。“要不我帮你拆了，找个花瓶装起来吧？总算是人家的心意。” “喜欢的话，自己买一束吧。我不喜欢把垃圾摆在桌子上。”纪翎十分直白地拒绝。 夏悠的笑变得稍有些尴尬。“翎翎你真幽默。” 鸭舌帽小哥还有其他地方要送，也没磨蹭，备注了“客人拒收”便抱着花离开了。 这个举动被其他女同事看在眼里，只能用“吃不着葡萄就觉得葡萄酸”来形容。 看不惯纪翎的人这下更看不惯，不过不敢再说出来，只能在心里给她翻个白眼。 到了下班的点。 纪翎一出写字楼，就被一个墨镜遮住半张脸的年轻男人拦住。 年轻男人身材挺拔，西装剪裁合体，两条腿笔直修长，是年轻女孩在路上遇见，会多看几眼的精英型。 “纪翎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今天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纪翎冷了脸。“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大长腿自以为帅气地将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我也在这栋写字楼上班，自己开公司，跟你们公司有点合作。” 纪翎捂着鼻子退后几步。“麻烦别挡路。” 大长腿摘掉墨镜，深情款款地看着纪翎。“我对纪小姐一见钟情，希望有个追求你的机会。” 纪翎刚准备叫保镖，就有一个痞帅痞帅的男人走过来，对大长腿扬了扬下巴。“嘿，哥们儿，那辆车是你的吗？” 大长腿：“是我的，怎么了？” 痞帅男语气里嘲讽意味十足：“开个破宝马也敢打我家宝贝的主意？” 大长腿皱了皱眉。“请问你是？” “你觉得呢？”痞帅男半眯着眼睛，很是慵懒。 纪翎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浮夸的男人是谁。 大长腿沉默片刻，说了句：“那我们公平竞争。”便驾着路边的宝马离开。 与此同时，同样开着“破宝马”的莫璟羽，从旁边疾驰而过。 纪翎正想问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谁，就看到违章停在路边的蓝色玛莎拉蒂车窗缓缓摇下，里面是纪翰轩的脸。 纪翰轩冲纪翎做了个鬼脸。 “姐姐，这都是纪翰轩逼我的。”之前还很嚣张的小男生立刻转身给纪翎鞠了一躬。“姐姐再见！” 说完就迅速上车。 纪翎拿出手机给纪翰轩发了条消息。 [你回家的时候，我保证不打死你。] 收到消息的纪翰轩打了个寒颤。 [我这不是在帮你解围嘛！] 纪翎：嗯，所以我的保镖刚才没派上用场，正好留着力气打你。 纪翎：还有，不要像个变态一样跟踪我。 纪翰轩：我冤枉！ 纪翰轩：是爸要我交一份这栋楼的评估报告，我才来的。不过妈妈倒是拜托我帮她偷偷看一眼活的莫璟羽。 纪翰轩：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我还有点心跳加速。 纪翎：我的保镖正好试试男女混合双打。 纪翰轩：姐放心！我绝对不会撬你墙角的！ 正在回家路上的纪翎捏紧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爸爸。” “我碰到弟弟了，他来我们这里满大楼找美女。大概是因为太清闲了。” “嗯，我也觉得弟弟可以接受更高难度的挑战。” “爸爸再见。” 隔天。 纪翎频频往莫璟羽的办公室那边瞟，十几次之后，终于看到房门打开，莫璟羽从里面走出来。 等人一从旁边经过，纪翎就起身跟上去，又化身成不出声的小尾巴。 纪翎跟着莫璟羽走进卫生间，莫璟羽倏然停下脚步，纪翎在惯性作用下撞在她背上。 莫璟羽转身，逼视着纪翎。“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纪翎理直气壮道：“这又不是你的私人卫生间，我不能来吗？” 莫璟羽绕开纪翎往外走，声音漠然：“那我下次来的时候，你最好不要那么巧也要上厕所。” 纪翎恼道：“你这个老板管得还挺多，我喝水喝得多不行吗？” 回答她的，只有莫璟羽高跟鞋清脆的敲地声。 第二次交锋是在茶水间。 纪翎一看到莫璟羽进去，便佯装去接水，也进到茶水间。 纪翎就差在头顶举个牌子，写上：“我在向你示好，你最好快点哄哄我。” 然而这回，莫璟羽就像没看见她一样，在里面待了不到半分钟就出去了。 纪翎瞪着莫璟羽的背影怒火中烧，她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莫璟羽。 秦柔不知道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出，莫璟羽和纪翎的冷战很严重。 为了缓和她们的关系，秦柔也做出了一些努力。 就是……收效甚微。 秦柔本来要去莫璟羽办公室找她签字，略加思考，给纪翎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拿过去签一下。 纪翎答应得很快。 “叩叩叩。” “请进。” 莫璟羽看到是纪翎，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纪翎盯着莫璟羽那张僵尸一样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以前莫璟羽脸虽然臭，但是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总是这副“请勿靠近”的模样，搅得她心情十分糟糕。 纪翎把文件摔在桌子上。“莫总，秦总监说这个要您签字。” 莫璟羽道：“下次让她自己来。否则，万一泄露了什么公司机密，你负得了责么？” 纪翎重重呼了几口气。“我对文件的内容根本没有兴趣。要不是看在秦总监的面子上，我才不想来老板您的办公室！” 莫璟羽眉眼凛然。“你也知道我是老板，那你就要有实习生该有的样子！这是你对待老板的态度？” “莫总您说的对。”纪翎向前倾身，指了指莫璟羽面前的文件，“您在这里签个名我就走。请放心，我不会再来碍您眼了。” 莫璟羽签完字，抬眼盯着纪翎的眸子道：“那是最好。” 纪翎拿起桌上的文件，狠狠合起来，发出“啪”的一声。 她多余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出去。 莫璟羽似乎没什么不寻常的表现，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胸口起伏急促几分，失了规律。 * 夜色渐浓，靠近cbd的高档小区里寂静一片。路灯下，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尽职尽责地巡逻。 莫璟羽打开家门，将包放在鞋柜上，满面疲惫。 她刚换了鞋，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接到一个电话。 “喂，妈。” ——“莫印哲那个野种刚签下来跟新诚地产的合同，你爷爷赞赏有加，今晚带他参加了一个慈善晚会。” ——“你最近在干什么？” 莫璟羽将情绪很好地掩饰起来，语气如常：“我会得到爷爷的认可，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那你快一点，不要让你爷爷觉得你是个女孩子就没什么建树。当初要不是生你伤了身体，我肯定会给莫家生个儿子，也不至于现在被那么些狐狸精骑在头上……” 莫璟羽戴上耳机，把手机放在一边，任由母亲在那边倒苦水。 她对这种伤人的话已经习以为常。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莫家有皇位要继承。但她清楚，莫家的生意早就是强弩之末。在传统行业被几个大家族压着，新兴行业又做不出什么名堂，偏偏她的父亲私生子女还一箩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莫璟羽打开电脑输了密码，登上微博。 莫璟羽一刷新，屏幕里正好出现“拔丝羽毛”的id。 这个博主发了一幅画，整个画面黑沉沉的，依旧没有文字。 ——一条白色的小路斜穿过黑暗，有个没有影子的人在路的尽头。令人在意的，是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看不出是要将那个人拖进黑暗还是要牵着她走向光明。 莫璟羽心上就像被钝器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传来阵阵闷痛。 不知缘由。 不知是什么驱使，莫璟羽点开私信对话框，亲自给这个名叫“拔丝羽毛”的博主发去消息。 [您好，我看到您经常分享一些画画技巧，发布的内容也很优质，请问您有兴趣了解创意分享平台吗？] [我们公司希望能跟你聊一下商务合作，静待您的回复。] 其实合作的博主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莫璟羽也并不是个会分心在这种小事上的人。 这时，耳机里，母亲尖锐的声音终于要停下来。 ——“好好给我争气，别被那些野种比下去了。” “好，妈您早点休息。” 莫璟羽早就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顺着母亲挂了电话。 莫母不是每次打电话都这样，她有时会很温柔，很关心女儿。医生说，这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 屋里重新陷入寂静，莫璟羽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电话的影响，继续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唯有月亮知道，她多想念小时候那个温柔的母亲。 虽然莫璟羽姓莫，但这么多年里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却是对莫家人的恨意。 她清楚，母亲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莫家那群人的功劳。 总有一天，她会一五一十，都还回去。 第30章 特殊吸引 高尔夫球场里，阳光明媚。 高低起伏的错落以及狗腿洞、湖面的设计，昭示着球场的难度不低。 发球区。 纪翎调整好姿势，猛力挥杆，击球声响，白色的高尔夫球瞬时飞出去。 动作优雅却力道十足。 只是，白色球撞在了旗杆根部，弹出了果岭。如果不是这个意外，那个球几乎要直接进洞。 离纪翎有些距离的纪翰轩吞了下口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实在是因为姐姐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纪翰轩不禁疑惑，姐姐以前出现失误，也不会生气，今天就跟吃了火药一样，一直黑着脸。 一个小时后。 纪翎取下遮阳帽，坐在小圆桌边，衔着吸管喝了几口水。 纪翰轩怕怕地保持着距离，出声安慰道：“姐，你已经打得很好了。刚才的推杆很厉害。” 纪翎：“我知道自己打得挺好。” “……”纪翰轩犹豫道：“那……你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纪翎面无表情。“我没有心情不好。我怎么会心情不好呢？我现在好得很。” 纪翰轩：“……”这样的状态，应该是心情非常非常糟糕了。 纪翎倏然看着纪翰轩，眼底藏着火。“你要找女朋友，一定不能找大你五岁的老女人。人上了年纪脑子就不好，根本是莫名其妙。” 纪翰轩嘴角抽搐。“我为什么要找大我五岁的女朋友？” 纪翎：“姐姐就是先告诫你一下。” 纪翰轩多了句嘴：“但是24岁也不算大啊。” 纪翎咬着后槽牙，周身气压极低。“有些人，24岁说不定就到更年期了。” 说完，狠狠瞪了纪翰轩一眼，扬长而去。 纪翰轩：“？？？” 虽然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火气这么大，不过姐姐最近好像对他的气味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 另一边。 莫璟羽进公司的时候看到纪翎的工位上没有人，但桌上有一大束粉玫瑰。 而莫璟羽早上出来几趟，都没有看到纪翎来。 ——请放心，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莫璟羽想到纪翎昨天的话。 到了午休时间，莫璟羽再次路过纪翎工位，开口问旁边的实习生夏悠：“纪翎没来上班么？” 夏悠答道：“对的莫总，纪翎还没来。” “嗯。” 莫璟羽又走到负责带实习生的孙宁身后。 “孙宁，纪翎呢？” 孙宁从座位上站起来。“纪翎请了一天假。” 莫璟羽：“我没在审批记录里看到纪翎的请假申请。” 孙宁：“莫总，她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在手机上提交申请，等下我帮她补一个。” “让她明天自己补。”莫璟羽言罢，抬脚离开。 午饭时分。 莫璟羽习惯性看向门口。 又低下头，嘴角涩然。 莫璟羽坐在电脑前查看邮件，一一回复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也无心去吃午饭，只随便吃了两块饼干充饥。 莫璟羽揉了揉肩膀，走到窗边舒展着筋骨。 阳光下，她抬起手，上下翻了几次掌，又将指尖抵在玻璃上，轻轻划过。 莫璟羽自嘲地笑了笑，没来由欣赏起自己的手，是被纪翎传染了么？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调整了一天心态之后，纪翎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莫璟羽办公室门口。 纪翎站在外面，想敲门，却还是不甘心先服软。瘪着嘴吐了口气，不时用手抓抓头发，挠挠下巴。活像个多动症儿童。 十几分钟过去。 纪翎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 ——莫璟羽最近别别扭扭的，肯定是因为年纪大了，内分泌失调，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她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有个空气清新剂，将就将就算了。 这么想着，悬在空中的手终是敲了下去。 “进。” 两相对视。 莫璟羽看到是纪翎，抑不住胸腔里的酸涩，然而面色依旧冷然。“我希望你谨守员工本分，明确和老板之间的界限，以后没事不要来我的办公室。” 纪翎眉心攒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是来这里工作的，我没兴趣和员工交朋友。”莫璟羽藏在纸页下的手倏然攥紧，指节泛白。“不要太自以为是。” 纪翎十分上火，忘记了此行目的，连日来的不爽彻底爆发。“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脸又臭又不爱理人，态度时好时坏，我跟你做朋友也很委屈好不好！” 莫璟羽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纪翎面前，目光逼仄。“我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的。是我该问你，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纪翎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呆在当场。 莫璟羽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纪翎，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希望你能把我刚才说的话当一回事，以后跟我保持距离。” “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 纪翎掩不住眼里的失落。虽然很恼火，却还是低着头走到莫璟羽旁边，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莫璟羽，你别对我冷冰冰的行不行？我不喜欢这样。” 莫璟羽颤了一下，眼帘低垂，将所有情绪都敛在眸子里。 纪翎再上前一步，勾勾莫璟羽右手的食指。“我仔细想了想，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小心亲到你，觉得被冒犯了，才一直闹别扭的？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莫璟羽另一侧的五根指头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保持着几分清醒。 纪翎见莫璟羽没反应，又晃了晃她的手。“要是这样，我好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声音软哝。“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对不起！” “我的确……”莫璟羽眼底闪过几丝黯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她垂下眼帘，藏起眸中丝丝缕缕的苦涩。 心脏像是被无数条细线缠住，越挣扎，越收紧。 每一根，都能勒出一道血痕。 纪翎嗅了嗅空气里沁人的香味。“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莫璟羽挣开纪翎的手，神色恢复如初。“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惹人误会的话了。或者，你想让我觉得你是在勾引老板？” 纪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咬了咬下唇。“我就是真要勾引，也会去勾引秦总监那样温柔和善的。莫总不要自作多情！” 最后，给莫璟羽飞了个深觉荒谬的眼神，便扭头出去。 莫璟羽看着紧闭的门扉出了神。 良久，才收回视线。 * 新的一天。 送花的鸭舌帽小哥准时来蓝星广告打卡，这回是一大捧红玫瑰。 每天，都会有一束玫瑰送到纪翎工位上，锲而不舍。 纪翎还没说出“拒收”两个字，莫璟羽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什么约会场所，我不希望因为你一个人影响大家的工作氛围。以后请注意一点。” 纪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向前一步，扬起下巴。“这里是21世纪的公司，又不是皇宫，有人送我花，还有皇帝要治我的罪不成？” 溽热的呼吸，打在近在咫尺的，莫璟羽的脸上。 “来我办公室。”莫璟羽留下这五个字，便转身离开。 纪翎也没心思再理送花的小哥，快步跟上莫璟羽。她倒要看看，莫璟羽又想怎么样。 莫璟羽坐到皮质工作椅上，两个手肘支住桌子，十指交握，放在身前。 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你如果不想继续待在蓝星，可以自己辞职。” 纪翎非但不惧不恼，反而将嘴巴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莫总，真是抱歉，我非常喜欢这家公司，是绝对不会自己走人的。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想辞了我，就找个合适的理由，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既然不想走，那就请你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莫璟羽的目光有如鹰喙般直逼纪翎，“还有，我不喜欢顶撞老板的员工。” “没问题，莫总都亲自开口了，我一定谨记在心。以后跟莫总保持普通的雇佣者与被雇佣者关系。”纪翎上前两步，手掌撑住办公桌，“那还恳请莫总身为老板，可以大气一点，不要计较之前的事。” “你放心。”莫璟羽道，“我只看结果。” “很好。”纪翎点点头，“我去工作了，祝大老板身体康泰，寿比南山！” 纪翎出去的时候，“砰”的一声把门砸上。 莫璟羽立刻给公司hr拨了通电话。 “喂，韩经理，下午请帮即将转正的员工做一个职场礼仪规范培训。” “只有一个人，那更好，你可以一条一条讲给她听。当场测试，通不过就别回家了。” 其实夏悠跟纪翎差不多是同时进来的，而且似乎把公司当成了家，把同事当成了兄弟姐妹、至交好友，但她还只是准大四的学生。现下只是利用暑假找了实习，还不存在转正一说。 纪翎凳子都还没坐热，就被人事叫去了会议室。 一直在里面待到晚上七点多才被放出来。 纪翎不用想也知道，临时被抓去培训，肯定是莫璟羽干的好事。 下班前，纪翎去了趟卫生间。 正站在洗手池前洗手，就从镜子里看到莫璟羽走进来。 纪翎关掉水龙头，使劲甩了甩手。 水花四溅。 她这回先发制人。“莫总，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我上厕所你也跟着，挺像个变态的。” “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烦恼，我就是真对员工有兴趣，也不会对你下手。”莫璟羽停在原地，“我只喜欢服从管教，愿意为公司无私付出的员工。” 纪翎转身来到莫璟羽面前，唇角微弯。“那真是抱歉了，我偏巧不是这样的员工。但是难保老板觊觎我的美貌呢？” “美貌？”莫璟羽上下打量了纪翎片刻，“抱歉，我看不出来。” 纪翎迈开步子，从莫璟羽身侧经过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莫总可千万别被马桶冲走了。” 莫璟羽倏然反手抓住纪翎的胳膊，将人扯回来。 薄唇微启：“今晚你要加班。” 纪翎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桀骜。“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不需要加班。” “我是你的老板。”莫璟羽眼里写着不容拒绝，“我有权要求你加班。” 两人目光针锋相对。 “如果我说不呢？” “不配合工作，公司可以在实习期就辞退你，还不用付赔偿金。” 纪翎忘记这里是卫生间，猛吸了口气。“要我做什么？” 莫璟羽松开纪翎的胳膊。“去我办公室等着。” “知道了，莫大老板。”纪翎轻哼一声，抬脚往外走。 擦肩之时，彼此的手背轻轻撩过。 心跳声，似乎撞在一起。 第31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纪翎正端坐在沙发上。 纪翎看到莫璟羽进来，态度不卑不亢：“莫总，希望你下次出去的时候把桌子上的文件都收好。不然我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又要污蔑我泄露公司机密了。” 莫璟羽看都没看她，直直走向白色的皮质工作椅。“去外面搬个凳子坐到我对面，整理季度报表。” “好的莫总。”纪翎站起来，抬头挺胸，步履翩然。 不多时，纪翎推着一把黑色的转椅进来，坐到办公桌一侧。 她屁股刚挨到凳子，莫璟羽又开口：“冰箱里有蓝莓。” 纪翎随意掀了下眼皮。“我不饿。” 莫璟羽投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不要自作多情，只是让你帮我拿一下。” 纪翎撇撇嘴。“莫总自己好手好脚的，把我当丫鬟差使合适吗？” “我在教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公司职员。”莫璟羽用指尖敲敲桌子，“第一点，就是不要忤逆老板的意思。” 纪翎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冰箱跟前，背着莫璟羽做了好几个嫌弃的鬼脸。 纪翎把蓝莓放到桌上，打开盖子。十分刻意地询问：“莫总，您手脚还好用吗？需不需要我直接喂到您嘴里？” 莫璟羽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纪翎耸耸肩，当真捻起一颗蓝莓，身子前倾，举到莫璟羽嘴边。“莫总，来，张嘴。” 莫璟羽没理她，身子向后退了点，拿起桌上的一摞文件夹，扔到对面。 “帮我比对数字，认真点，不要出错。” “哦！”纪翎转而将蓝莓放进自己口中，挑衅似的对着莫璟羽使劲嚼了几下。 莫璟羽没有任何反应。 纪翎觉得没意思，便坐下来，注意力落在这一堆报表上。 莫璟羽也低下头忙自己的事，骤然变红的耳朵与脸上冷峻的表情极不相称。 纪翎神色很认真，并没有因为对莫璟羽带着怨气就敷衍了事。 看了会儿手里的报表，纪翎眉头越锁越紧。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是这家公司的第二季度财务报表？营业外支出为什么会这么高？” 莫璟羽有些意外，她只是让纪翎核对数字，没想到对方会看出问题。 纪翎意识到这不是她该管的范畴，也没追问，继续往下看。 莫璟羽默了一阵，答道：“我接手这家公司之前，有很多坏账，财务不知道怎么列项，就滚雪球滚成了现在这样。” 纪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顿了顿道：“那你该换个会计了。” 莫璟羽凝眸看着纪翎，前一阵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她就觉得纪翎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现在愈发疑惑。 可是纪翎家如果有点背景，她有什么理由屈居于这样一个广告公司当实习插画助理？广告公司的插画师天花板并不高，发展也一般。 纪翎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 她抬了抬眼皮，语气里有几分戏谑：“莫总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这会让我怀疑你暗恋我。” 莫璟羽没有躲避纪翎的眼神。“很抱歉让你出现这种错觉。看来，我还是对你太纵容。” 纪翎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我对完了，数字没有什么错误。” 她从凳子上起身。“我要下班了。” “我说过只有这些吗？”莫璟羽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文件，丢给纪翎。 纪翎本想拒绝，但俯身看到莫璟羽精致的妆容下，眼底有点乌青，大概是睡眠不足。一时心软，又坐了回去。 时间在夜色中，灯光下，悄悄流淌。 这种简单的工作很容易让人困倦，再加上已经夜里十点，纪翎的眼皮上下碰了几下，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莫璟羽也是活动脖子的时候才发现。 她站起来，走到纪翎边上，想叫醒她下班。 只是…… 手快碰到纪翎肩膀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变了方向，轻轻触上那张熟睡的脸。 温热，细嫩。 好似入口即化的豆腐，香软可口。 一刹间。 莫璟羽像是被尖刺扎到了手，猛地收回胳膊。 “纪翎，起来回家。”声音冰冷而生硬。 趴在桌上的人没反应。 莫璟羽抬高音量：“纪翎，下班了。” 纪翎迷迷糊糊地半眯开眼睛，恼道：“你别烦我！我要睡觉！” “回自己家睡。” 纪翎把脸埋在胳膊里，哼哼唧唧的。“这里香，我就要在这儿睡。” 莫璟羽推了推纪翎的肩膀。“你别跟我耍无赖，快点回家。” 纪翎一下直起身子，抱住莫璟羽，脑袋顶胡乱在她身上蹭了蹭，将鼻子贴在柔软的衣料上。 “不回家。” 眼睛还没睁开。 一阵热气穿过轻薄的丝料，打在肚子上。 这感觉让莫璟羽无法忽略。 莫璟羽气息倏然紊乱，声线低沉几分：“纪翎，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好半晌，纪翎才终于清醒过来，松开胳膊。 倒打一耙。“你为什么偷偷占我便宜？” “我占你便宜？”莫璟羽气笑了，“你自己好好看清楚是谁抱着谁不松手？” 纪翎睫毛上下扫了几下，如蝉翼颤动。“那谁知道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到我旁边做了什么。我刚才肯定是要控制住你。” 莫璟羽不想再跟她胡搅蛮缠，冷声道：“睡醒了就赶紧起来。” “已经下班了。”纪翎瞥了莫璟羽一眼，“非工作时间别凶我。” 莫璟羽没有再搭理她，直接拿了包出门。 纪翎快步跟上去，嘴巴动个不停，就是没有发出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上了电梯，莫璟羽直接按了负一层。“我送你回家。” “那麻烦莫总了。” 纪翎嗅着空气里的香味，没有拒绝。 ——多闻一会儿，就当莫璟羽态度恶劣的补偿了。 * 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 临近下班的时候。 孙宁将纪翎叫到一个空的办公室。“纪翎，有没有兴趣作为我的助理来专项小组？” 纪翎想也没想，就礼貌回绝：“谢谢孙宁姐好意，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小职员。” 蓝星广告新的专项小组成立后，几乎天天在加班，小组人员经常工作到凌晨。 不可否认，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机会。但对纪翎来说，就是在浪费时间。 纪翎一回到工位上，夏悠就凑过来。“翎翎，孙宁姐找你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纪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好吧。” 夏悠没表现出不高兴，又挑着眉问道：“那个天天给你送花的人是谁啊？今天好像没有呢。” “不重要的人。”纪翎道。 她对穷追不舍的人没什么耐心，让孙泽去处理，效果立竿见影。 明天就是周末，办公室里很多人都没了工作的心思。不少人在聊周末去干什么，又种草了谁家的口红，哪个明星又有了劲爆的大瓜…… 夏悠见纪翎不愿意理她，便加入了其他人的话题讨论。 下午六点整。 纪翎准时打卡出门，莫璟羽的背影映入眼帘。 她们一前一后站在电梯门口，静默无言。 半晌，电梯传来“叮”的声音。 大铁箱子里挤满了人。 莫璟羽脚下顿了顿，还是走进去。 电梯剩下的空间很小，莫璟羽刚转身，纪翎就一步踏进来，几乎跟她脸贴脸。 好在两人都很瘦，没有造成电梯超重。 门缓缓关上，两人挨得更紧，纪翎的鼻尖蓦然抵在莫璟羽下巴上。 莫璟羽微颤了一下。 眸光剪水。 又愈渐晦暗，幽深。 鼻腔里的香气渐浓。 说实话，纪翎不排斥和莫璟羽一起挤在人这么多的地方，甚至是有点喜欢的。 因为距离这样近的时候，会有一种让她舍不得抗拒，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就像原本要溺死在一片汪洋里，却拥有了一座安全岛。 惊喜，兴奋，冲散了恐惧。 于是，更加快慰。 待电梯里其他人都下光了，纪翎还任由自己，在鼻尖的香气中沉醉。 莫璟羽站在原地，眼里浮出一丝挣扎。 片刻后，推开纪翎。“电梯已经到负一层了。” 纪翎转身走下电梯。“天气这么热，莫总送我回家行不行？” “不行。”莫璟羽越过纪翎，快步走向停车位。 “你让我加班，都没有付加班工资，我搭个便车不行吗？”纪翎倒着小碎步跟上去，“你们当老板的是不是都这么小气？” 莫璟羽也越走越快。“那你看看哪家公司老板愿意让你搭便车，就去哪里上班吧。” 纪翎一把抱住莫璟羽的胳膊，将人拖住，颇有些耍赖的架势。“我只想搭你的便车。” 此时此刻，沁入心扉香气，怎么闻都闻不够似的。 莫璟羽呼吸轻滞，瞳孔里，映出纪翎小小的影子。 两人对视了几秒。 纪翎替莫璟羽做了决定，拽着她往前走。“快走吧，等会儿该堵车了。” 莫璟羽的衣服是五分袖，纪翎的手向下一滑，正好贴在袖子下方的皮肤上。 落在胳膊上的掌心很软，很暖。这个人身上好像永远都是热乎乎的。 等莫璟羽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拖着到了车门边。 面前，纪翎眼巴巴地望着她。 莫璟羽舒了口气，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上车吧。” 纪翎绽出个吃了糖一样的笑，迅速开门坐进去。 周末的晚高峰车流量很大，哪里都在堵。原本几分钟的路程，生生堵了20多分钟还没到。 等红灯时，莫璟羽的余光瞥到纪翎，她正无聊地玩着手指头。整个人被夕阳的余晖撒上一层金粉，浓密的睫毛像是金色的小翅膀，上下扇动。 很像自己小时候摆在床头的洋娃娃。 “莫总，绿灯了。” 经旁边的人出声提醒，莫璟羽才重新集中注意力，懊恼不已。 纪翎看了看前面，马上就要到她瞎编的地址，还是舍不得下车。 “莫总，周末要休息两天啊。”语气很是遗憾。 “怎么，不想休息？”莫璟羽拨下右转向，车子开进辅路。 “那倒不是。”纪翎十分诚实，“就是见不到你有点难过。” 莫璟羽一个急刹车，就此停下。“到了，下车。” 纪翎蹙眉。“明明还有几百米呢！” “那是你的事。”莫璟羽瞩视纪翎的眼睛，“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种无聊的话。” 纪翎鼓了鼓腮帮子，愤然打开车门。 回头吐吐舌头。“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砰！” 车门被撞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消失。 莫璟羽没有停留，立时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待莫璟羽的车彻底消失，纪翎立刻戴上口罩，上了回家的车。 当晚。 纪翎意外收到莫璟羽的消息。 [明天来公司加班。] 纪翎想也不想，回了一个字。 [不。] 之后，就再没消息过来。 翌日清晨。 纪翎做完晨起运动，在大门口站定，向外望了望。 “今天天气挺好的。” “好像有点适合出门。” “出去吃个午餐也不错。” …… 一个小时后，纪翎来到比平日空旷许多的写字楼。手里还提着一个便当袋。 纪翎坐上电梯，按下公司楼层。 就在门快关上的时候，又缓缓打开。 大厅里，莫璟羽刚按了上行按钮，看到电梯门里的人，面上愣了愣。 纪翎从里面按住开门键。 “莫总早上好。” 莫璟羽跨进去，两人并排而立。 电梯上行。 莫璟羽：“不是说不来？” 纪翎：“我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员工。” “21层到了。”电梯里响起机械女声。 莫璟羽率先出去，无视了纪翎的回答。 纪翎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不跟莫璟羽一般见识。 心道：“我也想知道我怎么来了！” 虽然蓝星晚上加班的情况很常见，但周末一般都会让大家好好休息。 于是，周六的早上，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莫璟羽和纪翎两个人。 莫璟羽一进门，先打开冷风。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开始运作，发出低低的“嗡嗡”声。 纪翎随意搭茬：“你很怕热吗？” 莫璟羽看了纪翎一眼，又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纪翎开始在心里念静心咒，她有点怀疑莫璟羽是不是有什么情感障碍。 莫璟羽用钥匙打开柜子，里面厚厚两摞文件袋。 纪翎惊讶地张了张嘴，忘记前车之鉴，问道：“你到底是老板还是搬砖的，为什么这么多？” 莫璟羽这回答了话：“经年累月遗留下来的。” 莫家的事，纪翎听父亲身边的李特助提过一些，似乎家庭关系挺复杂。心想，莫璟羽要在那样的家庭立住脚跟，大约也很辛苦。 纪翎没再多问，将手里的野餐箱提到冰箱旁边，把里面的东西都冷藏起来。才绕到莫璟羽身后，俯下腰道：“莫总，今天要我做什么？” 耳后吹来溽热的细风，一阵麻意顺着莫璟羽的脊柱，自下而上。 欲望一旦滋长，就如同小草的种子破土而出，发出嫩芽。 生命力顽强。即便是漫山大火，也烧不尽。 莫璟羽敛下眼里的异样，给纪翎交待她要做的事。 纪翎听了一遍就基本记住，出去推了一把转椅进来，伏在上次的位置上。一早上都没有向莫璟羽提过问题。 莫璟羽抬眼。纪翎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 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纪翎穿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白色的纱织薄衫，领口开到锁骨下方，黑色的吊带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短裙掐腰，杨柳扶摇。 是莫璟羽从来不曾见过的模样。 此时此刻，对面那个人，神情专注。 墨石色的长发，柔顺；没有一点毛糙。 眼睛的弧度圆润饱满，卧蚕精致，像是拿上好的羊脂玉精心雕刻而成。 鼻梁高挺，又有着江南女子的烟雨气。 樱唇，很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莫璟羽站起来，快步走出办公室。她站在洗手池前，打开龙头，边洗手边对着镜子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莫璟羽重新踏进办公室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如果没看错，进门的时候，纪翎好像是瞪了她一眼。 纪翎把一双精致的竹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一个陶瓷碗上。 “莫总今天有福了，我可以邀请你跟我共进午餐。” 如果不是这些餐具里乘着食物，莫璟羽都以为是一套博物馆展品。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你家的餐具？” 纪翎嫌弃地看了莫璟羽一眼。“当然是我家的，我还会用别人家的碗吃饭吗？” 其实莫璟羽想问的是：“你们家吃饭都用这么名贵的瓷器？” 但既然对方理解错了，她也无意追问。 之前一起吃饭，纪翎都是用简易便当盒，这个架势，莫璟羽还真是第一回 见。 而纪翎的想法则是，她本来就是来吃饭的，又不是听莫璟羽的话来加班的，当然不能敷衍了事。 终于重新占领这间办公室，纪翎满心欢喜，吃饭的时候都扬着嘴角。 莫璟羽余光扫到纪翎的脸，很想进到她心里去看看，什么事这么高兴。 莫璟羽原来以为纪翎是初生牛犊，现在却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纪翎的脸倏然凑近。“莫总，你今天为什么老看我？” 如果是寻常的目光，纪翎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她总感觉，莫璟羽看着她的时候，像老虎看着兔子，下一秒就要咬上来似的。 莫璟羽神色如常。“是你的错觉。” “你肯定看我了。”纪翎十分坚持。 莫璟羽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看你？” 纪翎噎住，要说理由，她哪里知道什么理由。 莫璟羽眉头轻挑。“所以说，我没理由看你。”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纪翎向莫璟羽投去一个佩服的目光。 鬼才会信了她的话！ 吃完饭，纪翎冲莫璟羽眨了眨眼睛，“莫总，现代社会，要分工协作。” 莫璟羽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把碗洗了吧。” “……” 纪翎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双清洁手套，塞进莫璟羽怀里。 莫璟羽一时不知该不该夸纪翎准备充分。 纪翎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窃笑。 莫璟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声音比平时软了一些：“你怎么这么幼稚。” 纪翎用两只手捧住脸，眼睛弯如勾玉。“你笑起来很好看。” 莫璟羽心上一颤。 可是从小到大，她最擅长的事，就是克制。 * 临近月底，莫璟羽的办公桌被纸质文件堆满。 莫璟羽越发频繁地叫纪翎来办公室帮忙。她自己都不知是因为真的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因为私心。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 莫璟羽过来收掉纪翎手里的报表。“你去吃饭吧。” 纪翎仰着脸，眼里颇有些失望。“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莫璟羽一时竟觉得面前的人像只猫，蓦地生出揉揉纪翎脑袋的念头。 她伸出手抚上纪翎绒绒的头顶，微愣。随后快速将手掌按在纪翎的额头上，一把推开。“下午见。” 纪翎：“？？？”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秦柔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 她背靠着门对莫璟羽粲然一笑。“璟羽，学姐平日待你不薄吧？” 莫璟羽眼露惊疑。 秦柔：“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外面传来骚动声，依稀能辨清“何明婉”三个字。 何明婉半张脸被墨镜遮着，唇角呈上弯状，声音娇嗲：“请问有人看到你们秦总监了吗？” 人群中立刻出了个叛徒。“我好像看到秦总监去莫总办公室了。” “谢谢！”何明婉冲那人颔首，笑意更浓。 “不……不客气！”那个人捂着心脏几乎要晕过去。 何明婉直直走向莫璟羽办公室，优雅地敲了敲门。 门背后，秦柔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定定站在那里，面带浅笑。 纪翎从椅子上站起来。“莫总，有人敲你的门，不出声不太好吧？” 莫璟羽向秦柔投去一个默契的眼神。 下一秒，“请进。” 秦柔：“……” 何明婉转动把手，推了一下，没推动。 秦柔此刻已经失了往日的温柔端庄，死死抵着门。 莫璟羽竭力绷住嘴角，门明明可以反锁，学姐却要靠身子硬跟外面的人较劲，这场面她可从来没见过。 秦柔的确是忘了可以反锁这回事，两三个回合下来，不争气地被推开。 门一开，秦柔立刻快步走到莫璟羽身后，两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何小姐，我已经跟莫总有约了，真抱歉。” 何明婉视线转向莫璟羽。“莫总跟秦总监有约？” 纪翎也用沉静无波的眼神盯着莫璟羽。 莫璟羽侧身，从那两人中间退出来。“没有。” 何明婉上前两步，笑容娇媚。“秦总监老说谎可不好。” “莫总记性不好，既然她忘了和我有约，那我请何小姐吃饭。”秦柔无奈，向何明婉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了。”何明婉的指尖轻轻落在秦柔的肩上，顺着肩膀向下划过，捏住她的指腹。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希望下次秦总监能说要请我吃饭的时候，是出于真心实意。”话音落下，便松开秦柔的手，转身。 何明婉将头发撩到身后，蔓腰轻舞，高跟鞋交错，踏出柔美的步子，离开。 秦柔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模样，温声笑言：“我也走了。” 纪翎扯了扯莫璟羽的袖子。“秦总监好像不想跟你一起吃饭，我看你挺可怜的，就把我的饭菜分你一半好了。” 脸上的表情，好似十分不情愿。 莫璟羽眉角轻抽，没有说话。 纪翎没有啰嗦，直接将莫璟羽推到沙发上坐好。“你别动，我去拿午餐。” 莫璟羽真如被下了定身咒般，连视线都挪不开。 第32章 特殊吸引 吃过午饭，纪翎将头靠在莫璟羽肩膀上，顺势向下一滑，像把软骨头，整个人倒下去，躺在莫璟羽腿上。 莫璟羽看着她，不发一语。 纪翎闭上眼睛。“你说，人为什么吃完饭就犯困呢？” 莫璟羽拿起旁边的抱枕，蒙在纪翎脸上。“你为什么犯困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可能犯罪。” 大约过了半分钟，那个抱枕还压在纪翎脸上。 纪翎憋不住气，挣扎着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莫璟羽看了半天。“你真的想闷死我！” 胸腔因为方才的短暂缺氧，扩张幅度大了几分。 莫璟羽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那剧烈的起伏挪开，定在纪翎脸上。“这样你下回就会长记性。” 纪翎瘪瘪嘴。“你真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们好歹也做了好久的饭搭子呢。” “那你还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莫璟羽眼帘轻垂，语气不很和善，“别人会这样迁就你，不代表我也能。这样的举动超越了我们的关系，我不希望有下次。” 纪翎很想给莫璟羽的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明明上一分钟还好好的，现在又凶巴巴的。 她静静望了莫璟羽半晌，皱了皱眼睛，没好气道：“那你让开，我要睡午觉了。” 莫璟羽别开目光，起身。 纪翎将那个“凶器”抱枕团在怀里，整个人气鼓鼓地拱在沙发里。 那样子，像极了要爆炸的河豚。 屋子里一片寂静。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 沙发上的人呼吸愈渐清浅，富有规律。 莫璟羽拿了毯子给纪翎盖上，弯着腰，出了神。 她抬起左手，在距离那张睡颜五公分的地方停下。 在虚空中描摹。 彼时，沉浸在睡梦中的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莫璟羽慌忙直起身子，脸上带着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羞赧。 又过了几秒，莫璟羽才发觉，纪翎并没有醒转。 这人笑个不停，不知是在做什么好梦。 莫璟羽的五官柔和了许多，嘴边也挂上淡淡的笑意。眼梢眉畔，有些许宠溺，些许缱绻。 现实中，美人如斯，桃花映红。 纪翎的梦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一间古朴的小木屋里，莫璟羽穿着丫鬟的衣服，脸上沾了煤灰， 口里叼着半个干巴巴的窝头，手上拿着脏抹布。 纪翎则身着白色对襟绸衣，脚蹬云纹金靴，手执一条两米长的软鞭，英姿飒飒。 “快趴下！擦完地把衣服洗了，房间里的柜子不能有一点灰尘，花瓶要亮得反光。今天干不完活就没饭吃！” 边说，边拿鞭子狠狠在地上抽了几下，“啪啪”作响。 “你给我听话一点，否则……嘿嘿嘿……”纪翎抻了抻手上的鞭子，舌尖探出来勾了勾嘴角。 “大小姐饶命！我一定听话！”莫璟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对着一块脏污哈了口气，使劲用抹布揩蹭。 “哈哈哈哈哈哈！”纪翎仰着头爆发出一阵笑声。 而办公室里，坐在工作椅上的莫璟羽，愈发疑惑纪翎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在沙发上笑得要背过气去。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 由夏入秋，日头依旧毒辣，但空气不似之前那样闷热。 纪翎从一个实习生，正式成为蓝星广告的员工。 不过她最近遇到点怪事，每天上班的时候，鼠标位置都跟前一天不一样。 放了别人，或许发现不了这么细微的移动，但她的空间感很强，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 纪翎正抱着数位板画画。 夏悠坐着转椅滑过来，真诚的笑挂满脸。“翎翎，恭喜你啊，转正以后，工资肯定也涨了不少。” 她又叹了口气，“不像我，还有一年才毕业，实习工资才2000块钱。” 纪翎扭头，礼节性冲她笑了笑。 夏悠似是看不出纪翎的冷淡，一脸羡慕道：“大老板那么喜欢你，现在咱们部门的人都想抱你的大腿呢。比起我天天帮同事做这做那，才能融入人家的圈子，幸福太多了。” 这真诚态度，就像是把纪翎当成了好姐妹。 半晌。 纪翎看着她，难得多说了一句话：“你知道为什么有句话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吗？” “嗯？”夏悠没明白对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动物世界》上看到的。”纪翎展露笑颜，十分天真的模样。“不管什么东西从背后进入老虎的领地，都会被一口咬住脖子。” 夏悠笑道：“怎么突然说起《动物世界》来了？” 纪翎指了指屏幕。“客户想要一组动物主题的插画，要把民俗谚语融进广告，我做做功课。” “这样啊。” 夏悠中止这个话题，双手合在一起，崇拜道：“咱们差不多时候进来的，你都能独当一面了。请收下我的膝盖！” 纪翎没再开口，继续自己的工作。 下班时间一到，纪翎就背起小巧的皮质双肩包，来到莫璟羽办公室门口。 小猫挠门一样轻轻敲了敲。 里面伏案工作的人一听到这个敲门声，就知道是谁来了，不禁弯起唇角。 “进。” 纪翎开门进去，“莫总，你不下班吗？”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像水灵灵的葡萄。 莫璟羽看了眼时间，起身。“我约了客户吃饭。” 话说出口，有些懊恼。这显得她是在汇报行程一样。 纪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那我们一起下楼。” 莫璟羽走到门口，侧目瞥了纪翎一下。“我不会让你搭便车的。” 纪翎：“……” ——莫璟羽从哪里看出她有那个意思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 两人上电梯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 莫璟羽站在左后角，纪翎在她旁边。 下行一层，电梯门打开，有许多人排在门口。 莫璟羽往前走了一步，抓住纪翎的手腕让她换到后面。 所有动作都是无意识间完成的。 电梯里渐渐变得拥挤。 纪翎的下巴挨在莫璟羽的肩膀处，唇瓣离前面的香颈只有两指。 带着湿气的呼吸在莫璟羽雪白的肌肤上晕开，钻进细小的毛孔里，渗入血管。 血液沸腾，脖颈处的瓷肌浮出绯霞。 莫璟羽手里还抓着纪翎的腕子，力道重了几分。 纪翎的手上的血管登时隆起，似是要穿透薄薄的细嫩皮肤，破壁而出一般。 纪翎用脑门蹭了蹭莫璟羽的后颈，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你掐着我干什么？我的血管要爆炸了。” 莫璟羽立刻松了手，两片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很快，电梯到达一层。 纪翎正要出电梯，莫璟羽上手揪住她的后领。“我可以送你回家。” 纪翎回头，脸上还带着茫然。“不用了，你去见客户吧，我有人接的。” 顿了顿，“老打自己脸也不好。” 莫璟羽身上散出阵阵寒气。“你要出去就快点，电梯门要关了。” 纪翎边整理领子边往外走，嘴里还不忘碎碎念：“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 早上九点。 莫璟羽走进公司。前台挂着阳光的微笑，“莫总早上好。” “早。”莫璟羽偏头冲前台笑了笑。 下一刻，有个人撞在她身上。 莫璟羽本能地后退一步，后面传来一声细细的哼声。 纪翎就地蹲下来，整个脸皱成了包子皮。“你的鞋跟踩到我了！” 莫璟羽抿唇，“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 和说话语气相悖，眼里尽是心疼之色。 “就这么一条路，你挡在门口，我怎么进来？”纪翎其实有点心虚，她刚才偷偷在后面吸氧来着。 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将撞上来的人晾在了一边。 夏悠几度想开口，都找不到时机。 好不容易才寻到间隙，语气颇是惊慌：“莫总，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刚才突然有点贫血，没站稳。” “下次小心点。” 莫璟羽没有给她过多关注，弯腰将纪翎扶起来，带到自己办公室。 纪翎一进屋，就倒在沙发上，满脸幽怨。“我如果变成一个瘸子，你负责我的后半生吗？” 莫璟羽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不要碰瓷，你这个年纪骨头还很结实。” 纪翎抱着小腿抽了几口气。“真的很疼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莫璟羽走到沙发边，双眸微垂，“把鞋脱了，我给你敷一下。” “算了算了。”纪翎摇摇头，“我缓缓就好了。” 莫璟羽是有感觉的，知道刚才那一脚下去有多狠。她坐到纪翎身边，“你放心，我不嫌你脚臭。” 纪翎瞪了她一眼。“我脚不臭！” 莫璟羽放柔声音：“那你让我看一眼，恐怕有淤血了。” “我自己来。”纪翎脱掉鞋袜，抢过莫璟羽手里的冰袋，敷在脚背上。 虽然纪翎动作很快，但莫璟羽还是看到了她脚上骇人的颜色。 肯定疼极了。 纪翎一只手按住冰袋，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握住脚腕，将脚链连同下面的疤一起藏在掌心。 “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纪翎背了背身，将自己的脚往里收了收。 “嗯，那你有事叫我。”莫璟羽挪开视线，坐到办公桌前。 纪翎没被人踩过，不知道会有皮下出血的情况，刚才没看就直接拿冰袋盖住，现下不疼了，便将冰袋取下来，看到脚背上的深红色斑点。 一声清脆。 冰袋掉在地上。 莫璟羽循声望过来，纪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莫璟羽迅速起身，转椅向后撞在墙上。 她快步走到沙发边，晃了晃纪翎的身子。“你怎么了？” 沙发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莫璟羽倏然想到纪翎先前的行径，警告道：“不要跟我开无聊的玩笑。” 一分钟过去了，纪翎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莫璟羽拍了拍纪翎的脸，说话声染上焦急：“纪翎，你别吓唬我，这是怎么了？” 就在莫璟羽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的时候，纪翎缓缓睁了眼。 莫璟羽俯身捧住纪翎的脸，急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纪翎眼前终于不是漆黑一片，舒了口气。“我晕血。” “你吓死我了！”莫璟羽的嗔声似幽似怨，带着女儿家特有的软哝鼻音，与往日大不相同。 纪翎挠挠下巴，“我怎么知道你把我的脚踩出一个血洞！” 莫璟羽方才的担忧神色尽失。“我再说一遍，不要碰瓷。” 纪翎坐起来，拿着袜子闭起眼睛往脚上套。 莫璟羽一把将纪翎的脚扯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你躺好，我帮你敷。” 纪翎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的脚是不允许任何人碰的地方。准确点，是脚腕。随那道疤一起留下的，还有深深的恐惧。 莫璟羽感觉到纪翎的僵硬，立时将手缩回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不好好敷一下，明天会更严重。” 纪翎听出莫璟羽的无措，将脸转向另一边，藏起脸上的表情，道：“刚刚有点痒。” 她的喉咙滚了几下，调匀呼吸。“那麻烦你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画面似乎停在了这一刻。 好一会儿，像是按下了播放键。 “好。”莫璟羽重新拿了一个冰袋，敷在那片紫红上。 她偏着头，没有去看纪翎的脚，手上，也只有冰袋的凉意。 但腿上的重量，时时提醒着她，两人此时是何种暧昧的姿势。 被莫璟羽身上独一无二的特别香味环伺，像是熏了安神香。 纪翎毫无防备地合上眼睛，呼吸愈发和缓。 ——莫璟羽对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清明与混沌交际间，她如是想着。 莫璟羽怕纪翎受凉，没有让冰袋在她脚上停留太长时间。 约摸过了一刻钟，给纪翎套上袜子。 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微凉的细滑肌肤。 莫璟羽指尖微顿。 起身拿了毯子盖在纪翎身上，走出办公室。 出来的时候，又遇上夏悠。 第33章 特殊吸引 蓝星广告公司门外，两个着黑色制服的人退下楼。纪翎如果再晚一秒醒来，门外的保镖就会进来。 莫璟羽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夏悠立刻迎上去。 “莫总，纪翎没事吧？” “嗯。”莫璟羽看夏悠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蹙眉，“怎么了？” 夏悠的眼睛里倏然掉出几滴眼泪。“都怪我，害得纪翎脚受伤，对不起。” “只是个意外。”莫璟羽面色无澜，“收收你的眼泪，这里是公司，不要那么脆弱。”从夏悠身边走过。 夏悠咬住下唇，回到自己工位上。 纪翎醒来的时候，都快到午饭点了。 她揉揉眼睛，话声有一丝喑哑，“怎么不叫醒我？上班时间睡觉不太好吧。” “是你睡得太沉，叫了没反应。”莫璟羽道，“如果有这样的觉悟，可以主动申请扣工资。” 纪翎看了她半天。“为了省半天的工资，你真是不择手段。” 莫璟羽：“睡醒了就出去。” 纪翎：“你这屋里是不是有瞌睡虫？我每次来都会睡着。”声音呢呢哝哝的，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莫璟羽瞥了她一眼，“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纪翎叹了口气，“你这么纵容员工，公司很容易倒闭的。” 莫璟羽做了个深呼吸。顿了半晌，“出去。” 纪翎穿上鞋，走了两步，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 “为什么还这么疼？” 莫璟羽保存了刚做的方案，离开办公桌。 “先吃饭吧。” 纪翎顺势坐回沙发上。“那你把菜热一热。” 莫璟羽走到纪翎面前，居高临下。俯身扶住沙发背，将纪翎困在两条胳膊中间。“要不要我把老板的位置让给你？” 一阵浓郁的香气朝纪翎袭来。 她猛吸了几口。 莫璟羽的领口因重力往下垂了垂。 纪翎的目光落在锁骨，滑向胸膛…… 片刻之后，抬头对上莫璟羽的视线。 “我看到你的黑色内衣了。” 莫璟羽陡然起身，脸上羞恼之色尽显。耳根不争气地变成血色。 纪翎：“出门的时候可要注意点，别被人吃了豆腐。”语重心长。 莫璟羽从冰箱里拿出纪翎带来的午餐，拍在桌上。“要热自己热，不然就吃凉的。” 纪翎的眼角耷拉下去，“你这个人怎么变化莫测的？” 莫璟羽别开脸，“那你可以不要纠缠我。” 纪翎表情有点受伤，“我觉得你用纠缠这个词挺不好的。” 莫璟羽抿了抿唇，拿起桌上的餐盒，走到微波炉边。 “开玩笑的。” 纪翎：“怎么着也该算我对你的恩宠吧！”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你别愣着了，快点加热。”纪翎打了个哈欠，“睡醒了就有点饿。” 莫璟羽一言不发地将餐盒放进微波炉，定好时间。 返身回来，抓住纪翎的两只手腕，将人压倒在沙发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 纪翎呆住，喉咙滚了一下，是被吓的。 “叩叩叩！” 短暂的敲门声过后，门被打开。 莫璟羽还没来得及起身。 门口的夏悠结巴道：“莫总，您有……有个加急快递。” 莫璟羽若无其事地松开纪翎，走过去从夏悠手里将文件袋抽走。“敲完门听到回应再进门，是基本的礼仪。” “我下次会注意的。”夏悠硬挤出一个笑，“莫总我出去了。” 门关上的时候，纪翎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莫璟羽眉心锁在一起，看着纪翎问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随意吗？” 纪翎回望着她，“莫总知道自己这个语气像40岁的中年人吗？” 莫璟羽沉了口气。“拿着你的饭出去。” “你都热好了，总不能让你白干活。”纪翎站起来，打开微波炉，“而且今天有苦瓜，可以给你降降火。” …… 隔天。 莫璟羽刚进办公室坐下，就传来敲门声。 “进。” 夏悠举着一个精致的透明小盒子进来。“莫总，我给大家做了小甜点，想给您也尝尝。” 她走到办公桌边，低下头嗫嚅道：“昨天真的对不起，下次不会那样了。” “嗯。” 莫璟羽不会将那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夏悠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这是无糖蛋卷，热量不高的。” “谢谢。” 夏悠两只手勾在一起，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莫璟羽看人还没走的意思，耐着性子问：“还有事么？” 夏悠鼓起勇气，直视莫璟羽道：“莫总，我很喜欢咱们公司。也觉得您是一个特别好的老板。我会努力提高技能，希望毕业以后能正式进入蓝星工作。” 莫璟羽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很高兴你能这样想，加油。” “谢谢莫总！”夏悠鞠了一躬，“那我先出去了。” 人走后，莫璟羽收起笑容。 她早就可以熟练地对各样的人展现出最适宜的样子。 唯有一个例外。 莫璟羽拿出手机。 [来我办公室。] 不多时，纪翎敲门进来。 “莫总什么事？” 莫璟羽：“脚好点了么？” 纪翎诚实地摇摇头，“比昨天更疼了。” 莫璟羽：“上药没有？” 纪翎继续摇头，“没人帮我上药。” 莫璟羽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跌打油。“去沙发上坐好。” 纪翎眨了眨眼睛，拒绝道：“不用了。” 莫璟羽：“你的脚要是断了我是不会负责的。” 纪翎嘟囔：“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玻璃人。” “你看到淤血都会晕死过去，有什么不可能的？”莫璟羽站起来，走到沙发边，拍拍坐垫。“过来坐。” 纪翎：“那你不能看我的脚。” 莫璟羽蹙眉，“你觉得我对你的脚很感兴趣吗？” 纪翎耸耸肩，“那可说不准。纤纤玉足，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莫璟羽挤出一个笑，“你不要脸的功夫见长了。” 纪翎坐到莫璟羽旁边，脱了鞋袜把脚搭上去。“不许偷看哦。” 莫璟羽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重重道：“你求着我看，我也不会看的！” “你想什么呢？我又不会求着你看。” 莫璟羽懒得理她。目视前方，拧开跌打油，在手上滴了几滴，握住纪翎的脚，四处按了按。“哪里疼？” 纪翎“嘶”地吸了口冷气，“你故意的吗？” “不看我怎么知道伤在哪里？” “就你现在摸的地方。” 莫璟羽记住位置，将指腹贴上去，轻轻打圈。 纪翎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倚在沙发上。“还挺舒服的。” 莫璟羽的全部心神都注在指尖，与另一个体温相触的地方。 或许，该庆幸她们都是女人。 哪怕心如擂鼓，也可以假装稀松平常。 这一刻，莫璟羽几乎要溺在这样的悸动洪流中。 “纪翎。”她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 莫璟羽侧目看了一眼。 纪翎微卷的睫毛轻轻打着颤，粉唇微张，唇瓣不时抖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水泡泡破裂的声音。 莫璟羽嘴边不自觉噙上一抹笑。这家伙是瞌睡龙吗？每次坐在沙发上不到五分钟就会睡着。 莫璟羽用指腹轻轻揉着纪翎的脚背，目光落在前方，没有食言。 就当是，让自己休息一下。 只休息一下。 纪翎睁眼的时候，时针正好指到12点。 她掀开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莫璟羽撩起眼皮。“你醒得很准时。” 纪翎打了个哈欠。“莫总，我都不好意思了。你那么抠，不扣我工资吗？” “不会白发你工资的。”莫璟羽道，“干不完活就加班。” “那吃饭吧。”纪翎伸了个懒腰，“都怪你，最近都变懒了。” “……” * 夜深，秋雨从窗外走过，留下滴答声。 简约冷淡工业风的房间里。 莫璟羽放松间隙，刷了一下微博。她基本不在社交平台上发东西，关注这些，也是为了掌握流行热点。 莫璟羽在首页看到那个叫“拔丝羽毛”的博主。对方一直没回复私信，她也没有再强求。 这个博主刚刚更新了内容，点赞数已经过千。 噪点风插画上：一只白色的老虎对着地上的人影张牙舞爪，好像要一爪子拍上去。画面里只见影子不见人，能看出是个女人的轮廓。 尽管依旧是黑白色调，但莫璟羽觉得，这张画的感情基调是明快的。而那只老虎看起来龇牙咧嘴的，却似乎没有恶意。倒是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很凶。 莫璟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这只是她一个人的解读。 她看着那只白老虎，脑海里忽的蹦出纪翎的身影。 唇畔勾出一抹笑。 齿如含贝，粉黛失色。 憾事是，无人欣赏。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莫璟羽拿起来，解锁。 [莫小姐，明晚可以有幸请你共进晚餐吗？] 发来消息的是一个叫方筝的男人，方氏地产唯一继承人。方家跟莫家前不久有了一次合作。只一眼，方筝便被莫璟羽惊艳。他也算莫老爷子属意的孙女婿人选。 莫璟羽虽不甘被莫家操控，但她现在还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先敷衍着。 她稍加思索。 [好。] 没过几秒，手机再次震动。 这时，方筝发来餐厅地址。 [明晚六点，我去接你。] [嗯，明天见。] 莫璟羽的指尖莫名有些发颤。 第二天一早。 纪翎看到莫璟羽进公司，对方径直从旁边走过。 纪翎站起来，像个幽灵一样跟在莫璟羽后面进了办公室。 莫璟羽转身关门的时候才发现，向后一退，差点崴了脚。 “你为什么看到我不打招呼？”纪翎盯着莫璟羽眨了眨眼睛。 莫璟羽：“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 纪翎：“我觉得我们挺熟的了，不该打招呼吗？” “那是你这样觉得。”莫璟羽淡淡道，“我是你的老板，没有义务跟你打招呼。” 纪翎冲莫璟羽皱皱鼻子，“你这个人可真奇怪！” 莫璟羽情绪忽的很不好。“没其他事就去工作，别总是往老板办公室跑。” 纪翎凝视着莫璟羽乌云密布的脸，留下句：“我怀疑你一个月来30天大姨妈！”便摔门出去了。 莫璟羽闭上眼睛，两只手握在一起，抵住额头。 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奇怪极了。 * 纪翎洗手的时候，碰到同部门的杜丹。 杜丹算是为数不多，跟纪翎视线对上，会冲她笑一笑的人。 纪翎露出一个客气的浅笑。 杜丹神色犹豫，欲言又止好半晌，凑近点道：“好多同事说你跟莫总关系……关系那么亲密，说不定很快就要代替陆青姐的位置了。她好像挺较真的，你小心点吧。” 陆青，是创意部的美术指导，算是部门二把手。 纪翎怔了一下，道：“谢谢，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杜丹抽了两张纸，将手擦干，走出卫生间。 纪翎出来的时候，看到夏悠跟莫璟羽一起进了电梯，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十几分钟后，夏悠提上来两个大箱子。“莫总请大家吃dk冰淇淋！” 办公室里的人纷纷雀跃。 dk相当于冰淇淋界的爱马仕，除了约会，普通白领一般情况下还真舍不得自己买来吃。 纪翎对冰淇淋没什么兴趣，她到现在，连饭都没吃。都是被莫璟羽气的。 夏悠回工位的时候，给纪翎桌子上放了一个冰淇淋。“翎翎，这个味道的好吃，给你。” 纪翎看向夏悠，直白道：“你是不是想勾引莫总？” 据她观察，夏悠的眼神，很像来过家里一次，被爸爸开除的女秘书。 夏悠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问懵了，定了很久，才露出尴尬的笑容。“你说什么呢？” 纪翎拿起面前的冰淇淋，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如果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走捷径，我劝你换家公司。” 夏悠坐回位置上。“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纪翎没有再说什么，将注意力收回到电脑屏幕上。 夏悠反倒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笑容略带神秘：“我偷偷告诉你吧，其实这些冰淇淋不是莫总买的，是有个男人开车送过来的，手里还拿着花，可能是莫总的追求者，或者是男朋友？” 纪翎脸上毫无波澜。“关我什么事？” 夏悠脸上的笑容再次尬住，默默转回去。 而她口中的男人，没过多久，就跟莫璟羽一起走进公司。 纪翎闻到香味就知道是莫璟羽过来了，但香味里还夹着一股恶臭。她回过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打着黑色领结的男人走在莫璟羽旁边。 莫璟羽的视线刚刚就落在这边，纪翎一回头，正好跟她对上。 莫璟羽略显慌乱地挪开目光。 方筝边走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参观这家公司。走到办公室门口，绅士地帮莫璟羽打开门。 纪翎的眉心簇在一起，那个男的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味道还那么臭，万一传染给莫璟羽怎么办？ 办公室里。 莫璟羽礼貌询问：“方先生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行。” 莫璟羽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的矿泉水放在茶几上。 方筝主动打开话题。 “莫小姐才24岁，就自己经营公司，很厉害。” 莫璟羽淡笑，“过奖了。听爷爷说，方先生24岁的时候已经赚了两个亿。” 方筝摆摆手。“我毕竟是个男人，那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 两人陷入沉默。 方筝提议道：“莫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餐厅？” 莫璟羽看了眼门口，婉拒道：“我是老板，要以身作则。” 方筝点点头。“那你忙你的，我坐在这里看着你。都说女人工作的样子最美，我能一睹芳容，实在是一大幸事。” 莫璟羽压下心头的火，温声道：“没有晾着客人的道理，如果方先生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业务。” 方筝没有掩饰不屑。“广告公司的那点业务我清楚，没什么能深挖的东西。如果让我投钱，是绝对不会往广告公司投的。” 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是莫小姐的公司，就另当别论了。” 莫璟羽控制住当场撕破脸的冲动，说话声依旧平和：“谢谢方先生好意，我想还是不需要了。” 方筝对莫璟羽的不高兴毫无所觉，又道：“我觉得这里装修风格很不错，是莫小姐把关的？” “嗯。”莫璟羽答得十分简洁。 “莫小姐审美很不错，以后家里装修，可以把关。女人呐，审美一定要好，搭配衣服、领带、皮鞋这种事得替丈夫操心，不然过不好日子。” 方筝抒发了一通感慨后，冲莫璟羽笑了笑，“要不带我四处转转？” 莫璟羽现在每一秒都在竭力忍耐。 明明早就习惯了忍耐。 最近却是愈发艰难。 两人刚站起来，方筝来了个电话。 他看了眼屏显，对莫璟羽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外面楼梯间。 方筝五官都拧在一起。 “明天的签约仪式出了什么问题？” “纪氏要取消？” “什么原因？” “不清楚，不清楚，这点事都不清楚我请你来是干什么的？！你尽快给我弄清楚！” “我现在就回去。” 方筝挂掉电话，狠狠用拳头砸了一下楼梯扶手。 他回到莫璟羽办公室，抱歉道：“不好意思莫小姐，公司那边突然有点事要我回去处理，今天恐怕……” 莫璟羽十分体贴。“工作要紧，方先生快去吧。” “那我们改天再约。”方筝匆匆出去。 莫璟羽如释重负。 纪翎猛然推门进来。“莫总，我脚疼，可能被你踩残废了，你今天还没给我上药。” 莫璟羽看到纪翎的一瞬间，心脏的跃动比以往都要强烈。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揽住纪翎的腰，将人贴向自己。 纪翎一个没站稳，鼻子撞在莫璟羽的下巴上。“你干什么？！” 莫璟羽脸凑得极近。“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就给你上药。” 纪翎想挣脱莫璟羽的胳膊，却被死死箍住。“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抱着我？” “怕你听不清楚。”莫璟羽弯着唇角，“抱一下这样的小事，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介意！”纪翎恼道，“我跟莫总还没那么熟。” 莫璟羽：“我们不是朋友么？” “莫总年纪轻轻就健忘了？您早上亲口说跟我不熟。”纪翎面上挂着假笑，“我现在觉得您说的对。” 莫璟羽听纪翎话里都用上敬语了，意识到对方是生气了。 莫璟羽挑挑眉，“我没这么说过。” 纪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璟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直勾勾盯着纪翎的眼睛。“我还没吃午饭。” 纪翎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莫总，你实话告诉我，你身体里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莫璟羽：“……” 纪翎挣开莫璟羽，往后退了几步。“我希望莫总能跟我保持距离。” 莫璟羽向前几步。“我要是不呢？” 第34章 特殊吸引 “我要是不呢？” 面前的人慢慢逼近。 纪翎拿头狠狠撞了莫璟羽的脑门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莫璟羽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翎又后退两步。表情突变，眉梢打横，“哼！我现在想明白了，你就是内分泌失调，跟我无理取闹！跟人家眉欢眼笑的，到我这里就一会儿一副面孔。” 纪翎越想越生气，觉得莫璟羽简直有毛病。 莫璟羽没有顺着纪翎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饿不饿？” 纪翎：“不饿。” 零点零一秒后。 “咕~” 莫璟羽眉头轻挑，“你中午不会也没吃饭吧？” “我吃的好着呢！” 事实上，闻不到莫璟羽身上香香的味道，纪翎没有一点胃口。 莫璟羽：“那你中午吃了什么？” “莫总不要试图转移话题。”纪翎冷笑一声，“以后我的饭，给狗吃都不会给你吃的。” 纪翎往外走，出门前斜睨了莫璟羽一眼，“人上了年纪，得多出去透透气，不然就会憋成你这样。” 莫璟羽快走几步追上纪翎，抓住她的手腕。“那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我说了我不饿。”纪翎使劲甩了甩手，没甩开。 莫璟羽将纪翎扯到沙发上。“你不是来找我上药的么？” 纪翎险些忘了。 经提醒，她端正身子，板起脸道：“没错，我是来找你上药的。” 莫璟羽拿了跌打酒过来。“那你等我上完药，再算账？” “嗯。”纪翎像是皇上恩准了后宫妃子的侍奉，将脚抬起来。 “不许偷看。”她不忘提醒。 “好，不看。”莫璟羽将跌打酒倒在掌心，整个覆上去，包住纪翎根根血管分明的脚背。 目视前方。 双瞳剪水，春波秋澜流转。 她已然做不回过去的自己，一分一秒都办不到。 正揉着，秦柔推门进来。 纪翎看了眼秦柔，又看了眼莫璟羽。 莫璟羽盯着秦柔。 秦柔愣了片刻。“我是不是多余了？” 瞬时，自觉退出去把门关上。 莫璟羽继续气定神闲地帮纪翎揉脚。 十分钟过去。 莫璟羽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 与其说是按摩，不如说…… 莫璟羽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指腹正在纪翎脚面上厮磨。 纪翎懒懒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 莫璟羽回神，帮纪翎套好袜子。“可以了。” 纪翎起身，毫不拖泥带水。“谢谢，那我走了。” 莫璟羽眼疾手快，抓住纪翎的手腕。“我饿一天了，你就当陪我吃行不行？” 纪翎俯首斜觑，“莫总这么大一个人，还不能自己吃饭么？” 莫璟羽干脆利落，“不能。” 纪翎一根一根将莫璟羽的手指头掰开。“那莫总可以叫别人陪你吃，比如刚才那位先生。” “他有事走了。”莫璟羽又换一只手拽住纪翎，“只剩你能陪我吃。” 纪翎听了这个回答，莫名有点上头。“那还真是挺委屈你。” 莫璟羽站起来，恢复平日里清冷又不容拒绝的模样。“走吧。” 纪翎挣不开，只能任由莫璟羽拖着往前走。 她们路过秦柔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何明婉进了屋。 “秦总监，我这个人非常暴躁……” 后面的话随着关门声一起消失。 里面，何明婉反手将门关上。 上了锁。 纪翎回头看了几眼。 莫璟羽见状，脸上失了笑容。“怎么，舍不得秦总监？” 纪翎实话实说：“是挺舍不得的。” 谁知道以何明婉的脑回路，会对秦总监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心里咋舌：“秦总监真是痴心错付了，莫璟羽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 纪翎不禁感叹：“你要是古代将军，肯定一打起来就叛变。” 说完，趁势甩开莫璟羽的手，大步往前走。 诚然…… 当晚，纪翎还是接到何明婉的控诉电话。 依然只有哀嚎。 ——“翎宝贝！秦柔说我太幼稚，应该回初中早恋去！” * 虽然刚才走得很快很潇洒，但是此刻电梯口人很多，纪翎又没出息地退回来，缩在莫璟羽身后。 莫璟羽之前就注意到，纪翎好像很怕去人多的地方。 等到下一班电梯，电梯门打开。进去时，莫璟羽把手护在纪翎腰后，以防别人挤到她。 莫璟羽带纪翎来的这家，是a市口碑第一的日料店，很难预约。亏得老板是莫璟羽的熟识，才能临时过来还有包间坐。 莫璟羽把菜单推到纪翎面前。“吃什么？” 纪翎摇摇头。“我看着你吃。” 莫璟羽将菜单拿回去，迅速点了单。 似曾相识的一幕出现了。 “我都说了我不吃。” 纪翎叫住服务生，要减成一个人的量。 “你想多了。”莫璟羽道，“我吃得多，这些是我给自己点的。” 纪翎向她投去一个冷意森森的眼神，“那我会看着你一口一口都吃完的。” 菜上齐后，莫璟羽的确没有客气，自顾自吃起来。 “咕~”纪翎的肚子又发出渴望的呼唤。 莫璟羽拿一串烤鸡肝放在自己盘子里，用筷子夹了一个下来。“香软嫩滑，入口即化，你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纪翎舔了舔嘴唇。 莫璟羽将浅褐色的鸡肝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纪翎嘴硬道：“你吃东西太夸张了。” “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我夸不夸张？” 纪翎吞了吞口水，把脸别到另一个方向。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莫璟羽身上的香气一股一股的往纪翎鼻子里钻。 纪翎偷瞄了莫璟羽一眼，指着她的盘子说道：“那我要吃你盘子里的。” 莫璟羽微怔，虽然不知道纪翎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将自己那串递给她。 对于许多吃货来说，一个日料店，很重要的考量因素就是这家店的鸡肝能打多少分。这里的鸡肝绝对可以打95分以上。 但纪翎此时吃鸡肝的表情，就像富二代第一次吃路边摊。生怕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 不过…… 一口下去之后，纪翎瞳孔张了张。吃完盘子里的，不声不响，又偷拿了第二串。 莫璟羽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纪翎吃东西的乖巧模样。 怎么以前没发现，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但莫璟羽低估了纪翎的记仇程度。 吃完饭，纪翎没有多说一句话。 莫璟羽还在买单，一起来的人已经在视野里消失。 莫璟羽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 纪翎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也包括……昨天的承诺。 中午，她照例来到莫璟羽的办公室。 但是菜量明显少了一半。 第35章 特殊吸引 老板办公室。 莫璟羽一走过来，纪翎就护住自己的饭菜，抬头道：“我吃完就走，莫总不用管我。”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也没说话，只定定看着纪翎。 纪翎则旁若无人地进食。 沙发上的人逆着光，被淡金色笼着。 精致的朱褐色筷子尖，青色的笋片，樱红色的唇瓣。 唇瓣濡软，皓齿与笋片相合，清脆悦耳。 莫璟羽的浅褐色瞳中映出一幅有声的画。 正在咀嚼的人，嘴边沾上一个白色米粒，舌尖探出牙关，将沾了油渍的米粒卷进去。 莫璟羽忽觉口焦舌燥，转开视线。 却不禁艳羡起那粒小小的白米饭。 心脏上的动脉不受控制地收缩喷张。 耳朵开出两朵绯花。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极了。 纵是有意克制。 莫璟羽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飘到纪翎的唇上。 终于，纪翎用纸巾擦擦嘴。 果然一口都没剩。 纪翎将桌面收拾整洁，向莫璟羽颔首，“打扰了。” 连衣袖都没挥一挥，就踩着云彩要走。 莫璟羽露出了过去二十多年都没出现过的神色。 苦恼中，搀着些宠溺。 莫璟羽秀腿一跨，挡到纪翎前面。“今天不睡午觉吗？” 纪翎：“关你什么事？” 莫璟羽：“关爱员工健康。” 纪翎绷着脸。“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莫璟羽施施然走到沙发边。“你不睡我就睡了。” 纪翎跟过去，拿头撞了一下莫璟羽的后脑。“这是我的位置。”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忍住疼，转身将纪翎手里的便当袋接过来，放到桌上。 纪翎没感觉哪里奇怪，躺倒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 顺利进入梦乡。 莫璟羽在沙发边蹲下来，食指戳了戳晶莹剔透的小巧鼻尖。 纪翎皱着眉挠了挠鼻子。 莫璟羽唇畔挂上笑意，桃花眼里，仿佛藏着浩瀚宇宙，弥漫星云。 如果每个员工都这样雷打不动睡午觉，她这个老板就要亏死了。 * 纪翎正准备下班回家，被莫璟羽抓到办公室。 “留下加班。” 纪翎扭头就要往外走。“我才不加班。” 莫璟羽从后面勾住纪翎的腰，将自己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记得你说过想拿我的手当素材？” 纪翎脚下一顿。 她回头看了莫璟羽一眼。“我现在没兴趣了。” 两人距离极近，纪翎转过来的时候，唇瓣在莫璟羽脸上扫了一下。 莫璟羽僵在当场。 纪翎跟没事人一样掰开莫璟羽的胳膊，继续往外走。 莫璟羽回过神，快步跟上去，诱惑道：“你陪我加几天班，我就让你拍照。” 纪翎犹豫了片刻，摇头。“不要。” 莫璟羽索性靠在门上。“我以老板的身份命令你，留下来加班。” 纪翎眉梢微扬，“莫总不了解我，你利诱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威逼，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莫璟羽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那我要怎么利诱？” 纪翎：“我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 “……” “莫总不要挡着门，我要下班了。”纪翎边说边去扒拉莫璟羽。 莫璟羽倚在门上，体态纤软，却稳如磐石。 纪翎着恼：“你自己让我跟你保持距离，现在缠着我干什么？” “笑话。”莫璟羽直起身子，“我就是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 她让开门口位置。“公司挺穷的，恐怕请不起无法压榨剩余价值的员工了。” 纪翎：“……” “想走就走吧。”莫璟羽坐到工作椅上，“明天不想来也可以不来。” 纪翎倒退几步，没好气道：“要我干什么？” 莫璟羽往椅背上一靠。“先帮我泡杯红茶。” 特意提醒：“不许乱加任何东西。” “好的莫总。”纪翎气鼓鼓瞥了莫璟羽一眼。 嘀咕了句：“你最好一直这么香。” 莫璟羽：“？？？” 处理完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 莫璟羽无奈地推了推趴在桌上，冒着口水泡泡的人。 “干什么？”纪翎一巴掌拍掉放在肩头的手。 “下班回家了。” 纪翎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闭着眼睛起身。 莫璟羽扶住她的腰。“怎么困成这样？” 纪翎忽的勾住莫璟羽的脖子，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莫璟羽一动不敢动，眼里跃起几簇小火苗。 纪翎深深吸了几口气。“好香啊。” 莫璟羽努力使声音不发颤：“你在干什么？” 纪翎睁开眼睛，眸子恢复清明。 后退两步。“你为什么钻到我怀里？” 莫璟羽眼睫微颤，嗓子里像是卡了根骨头。 纪翎看了看时间。“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家。” 莫璟羽用指腹揉了揉眉心。“我送你回去。” 纪翎：“不用了，怪麻烦的。” 莫璟羽拿起手包。“顺路，不麻烦。” 纪翎揉了揉睡得酸胀的眼睛，颇有些无奈。 ——是我挺麻烦的。 莫璟羽将车开到老地方，却没有让纪翎下车的意思。 “是这个小区吗？哪一栋？” 纪翎：“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莫璟羽：“我送你到楼下，太晚了不安全。” 纪翎心道：“莫璟羽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之前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嗯？”莫璟羽见纪翎不答话，鼻腔里发出一个上扬的单音。 淌着绕指柔情。 纪翎指着最外面那栋高楼。“就在那里，很近的。” 莫璟羽将车开进去，停在小路边。 “我送你回家，不请我上去喝口水？” 纪翎解开安全带，觑了莫璟羽一眼。“家里穷，没水，我每天都在公司喝饱了回来。” 两个人对峙片刻。 “那你到家跟我说一声。”莫璟羽脸上显出失落。 “嗯，莫总快点回家吧。” 莫璟羽从后视镜里看到纪翎站在原地，似是要目送她离开才上楼。 总算还有点良心。她想。 纪翎舒了口气，她可变不出一个房子来。 上车以后，纪翎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 半晌。 “孙泽，帮我买个房子。” “好的，大小姐。” * 一个穿得像圣诞树的年轻女人走进蓝星广告公司。 前台起身。“小姐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莫璟羽。” “麻烦在这里稍等，我去问一下莫总有没有时间。” “不用了。” 圣诞树小姐快步往里走，直奔莫璟羽的办公室而去，前台拦都拦不住。 办公室里。 莫璟羽捂着肚子，看着可怜兮兮的。“你在我办公室吃饭，让我挨饿，是什么道理？” 纪翎不为所动。“你白吃我那么久，我现在是在收饭钱。” 莫璟羽往纪翎那边挪了点。“这间办公室一个小时的租金，也够买两餐饭了，你得继续带我的份，才够交租金。” 纪翎嫌弃地看了莫璟羽一眼，“你怎么抠成这样？跟一个刚转正的小职员斤斤计较。” 莫璟羽看了看门口。“不乐意就出去吃。” 纪翎把餐盒往莫璟羽那边推了推。“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莫璟羽声音含混：“有你就行了。” 纪翎耳朵凑近点。“你说什么？” 莫璟羽将唇贴过去，呵出溽热的气。“下次别带苦瓜了，我不爱吃。” 纪翎使劲挠挠耳朵。“你别对着我耳朵吹气，好痒啊。” 莫璟羽叹了口气，揉了揉纪翎的脑袋。“吃饭吧。” 这时，圣诞树从外面推门进来。 纪翎抬头。 圣诞树眼中略有玩味。 莫璟羽下颌收紧，起身走到圣诞树面前。“有什么事去会客室说。” 圣诞树摊摊手。“我为什么要去会客室？来姐姐公司，当然得在姐姐办公室坐坐了。” 莫璟羽压低声音：“你不要挑战我。” 纪翎将餐盒收起来。“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后，莫璟羽往沙发上一坐，左腿叠在右腿上，瞩视着不速之客，面色无澜。“有什么事？” “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姐姐。” 圣诞树也走过来，懒散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真佩服你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我就做不到。”莫璟羽唇角微勾，“我看见你就挺恶心的。” 面前这个是莫父的私生女之一，莫沁婷，算是女凭母贵，比较受宠的一位。 广开后宫，遍地撒种，妥妥的土皇帝作风。 莫沁婷也不恼，只道：“你知不知道，前几天还追着你跑的方筝大少爷，快跟罗家的三女儿订婚了？据说未婚妻长得不怎么好看呢。” 莫璟羽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面上不动声色。 “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特意跑来的？” “以为姐姐多厉害呢，连个男人都看不住。真是白长这么张脸了，中看不中用。”莫沁婷胳膊肘支着沙发扶手，“连个丑八怪都比不过。” 莫璟羽眼梢挂着轻蔑。“论厉害，我的确比不过你。每个月只拿几万块钱零花钱，就活得自由天真。果然无知是福。” 莫沁婷嗤笑几声。“我有点好奇，刚才那个小姑娘跟璟羽姐姐是什么关系。长得倒是挺好看，在床上应该很惹人怜爱吧？爷爷要是知道你还养着小金丝雀……” 莫璟羽站起来，走过去，拇指和食指捏住莫沁婷的耳廓。 指甲划过耳骨。 俯身凑近，声音低沉：“古时候，小妾的女儿乱说话，是会被丢进乱葬岗的。想继续潇潇洒洒当米虫，就给我好好说话，夹着尾巴做人。”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莫沁婷嗤笑几声，“你妈是原配又怎么样，自己不争气，女儿也不争气！” 莫璟羽抓住莫沁婷的手腕，反别在沙发靠背上。薄唇动了动，“我再怎么样，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觉得，我和你这样的废物之间，只能留一个，爷爷会选谁？” 莫沁婷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你松手！” 莫璟羽手上力气加重几分。“刚才的问题想清楚了？” 莫沁婷使劲点点头。“快松手。” 莫璟羽直起身，将莫沁婷从沙发上拽起来。“没事做的话，多看看时尚杂志，不要穿成这样来见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把莫沁婷的包挂在她身上，把人拖到门口丢出去。 莫沁婷愤愤地剜了眼紧闭的门扉，扬起头往外走。 经过纪翎工位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纪翎注意到女人的目光，跟她对视。 莫沁婷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心上陡然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热辣辣的。 纪翎起身，去敲了敲莫璟羽的门。 莫璟羽离开窗边，坐到办公桌前。 “进。” 纪翎撇着眉毛。“我的饭凉了，你得请我吃饭。” 莫璟羽眼梢染笑，“想吃什么？” 纪翎别过脸，“就上次那个日料吧。” 莫璟羽起来，拿了包，握上纪翎的手腕。 纪翎低头，看着莫璟羽的手。“你走路就走路，跟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怕你走丢了。” 纪翎将手抽回来。“我又不是幼稚园小朋友，不需要人领着走！” 莫璟羽挠挠眉毛。 开了门，轻叹道：“前路漫漫，其修远兮。” 纪翎给了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纪翎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交不到正常朋友了，莫璟羽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下去的电梯没有别人，莫璟羽和纪翎之间足以再站一个人。 莫璟羽心生遗憾。 纪翎其实很想离莫璟羽近一点，她怕电梯又像上次那样突然出故障。 但是才跟莫璟羽说过自己不是幼稚园小朋友，实在是拉不下脸凑过去。 电梯一停，纪翎就迅速闪身出去。 莫璟羽眨眨眼，这里是一层，纪翎干什么去了？ 眼看门要关上，莫璟羽赶紧按了下开门键，跨步出去。 纪翎也发现下错楼层了，回头看向莫璟羽，状若无事发生。“久坐容易变大屁股，我们走楼梯吧。” 这话不止一次从纪翎嘴里说出来，莫璟羽怀疑这话是在故意嘲讽。 纪翎扯起莫璟羽的胳膊。“人这么多，快点走了。” 莫璟羽条件反射。“走路就走路，跟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没错，是纪翎的原话。 纪翎松开手。“还不是因为你磨叽。” 说完，甩着手自己往前走了。 莫璟羽“嘶”了一声，咬住下唇，这该死的嘴！ …… 半个小时后。 两人在包间坐下来。 莫璟羽把菜单推到纪翎面前。“这回，有想吃的吗？” 纪翎学着莫璟羽的样子点了菜。她从来没在外面吃过饭，这是第一次使用菜单。 她点完，莫璟羽问道：“秋刀鱼吃吗？味道还不错。” “我从来不吃鱼。” “不喜欢？” 纪翎看着莫璟羽，唇角翘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或许因为我也是条鱼呢？” “什么？” 纪翎收起笑容。“我在讲冷笑话。” 莫璟羽扯扯嘴角。 硬着头皮夸道：“好笑。” 纪翎催促道：“快下单了，我很饿。” 莫璟羽对服务员道：“就这些，谢谢。” 纪翎下意识用手握了握左脚脚腕，是金属链子的冰凉触感。 * 周中，是最不想工作的日子。 莫璟羽四点多就出门见客户，下班时分，纪翎独自踏进楼梯间。 “你有没有觉得纪翎现在越来越鼻孔朝天了？对大老板都爱答不理的。” “人家上位成功，开始嘚瑟了呗！” “以前觉得莫总是挺精明一个女强人，我真看不出来，她会被女人勾引了。希望咱们公司别黄了才好。” “反正我觉得女人当老板挺坑的，有一说一，女老板眼界就是没有男老板高。” “……” 纪翎在楼梯口静静听了一阵，才走下台阶。 那两个倚在栏杆上，背后八卦的人看到纪翎，心里发虚，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到多少。 不过转瞬又释然，觉得该心虚的是纪翎才对。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踩上楼梯，准备上楼。 纪翎伸出一条胳膊挡住她们的路。 脸上还有看到脏东西的嫌恶。 其中一个粉衣服的拧眉道：“你干什么？” “想近距离看看你的性别。”纪翎上下打量一番，“虽然长得粗犷了点，但是也不像男扮女装。” “你什么意思？！” 纪翎双目微眯，睥睨两人。“怎么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粉衣服道：“你别以为有点小伎俩，拿下了莫总，就有什么了不起！” 纪翎歪歪头。“能成功上位，也得归功于我长得好。很遗憾，你这辈子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体会不到，红颜祸水的快乐。” “你！”粉衣服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小姑娘能明目张胆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算了，还有东西要交呢，赶紧回去工作吧！”旁边的蓝衣服扯了扯她的袖子。 纪翎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让你们走了吗？” 粉衣服翻了个白眼，“你想干什么？” 纪翎拿出手机。“你们这么有见解，我录下来，回去多听几遍。” “可笑！”粉衣服嗤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觉得我们会照做吗？” 纪翎眉眼弯弯，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祸从口出’？” 粉衣服不耐烦道：“我懒得理你，快点让开。” 纪翎咋舌：“既然觉得我跟大老板关系匪浅，还对我这样的态度，我怀疑你智商有问题。” 粉衣服失笑，“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婊得明明白白的人！” 纪翎耸耸肩。“我可以让你更明白一点。” “把刚才那段对话录下来，抄一百遍，一个字都不能错。抄不完就别干别的了。” 纪翎收回胳膊，踏下台阶。 那两人看着纪翎的背影，深觉莫名其妙。纪翎怎么会觉得她们会乖乖听话的？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两个保镖。“请二位配合。” 上面半层楼梯转角处，是媒介部同事——蘑菇头和国字脸。 心情复杂。 她们只是想减肥，要走楼梯下楼。为什么又撞上这样的事？ 知道太多，不会被灭口吧！ …… 翌日一早，全公司都能听到会议室里，客户组长的训斥声。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说了方案昨晚就要给到，一晚上都装死！今早也没拿出像样的东西，不想干了就给我滚蛋！……” 纪翎打开电脑，给美术指导提交了今天要的最终成稿。 十分钟后，美术指导陆青走到纪翎身后。 “纪翎，你提交给我的文件都是损坏的。” 纪翎蹙眉，在电脑上打开ai源文件，果然提示文件已损坏。 她发之前检查的时候还是好的。 纪翎找到之前备份的，也全是损坏文件。 陆青沉声道：“怎么回事？是电脑出了问题还是你画不出来，给自己找借口？你要是不行就早点说，不要临交稿整幺蛾子！今天一定要给校稿员，拿去印刷打样，不然根本赶不上……印刷出问题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损失……” 她在纪翎身后喋喋不休，车轱辘话没完没了。 纪翎看了旁边的夏悠一眼，回头道：“你放心，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可以交稿，有问题我负责。” “你负责，你能负什么责！出了问题还不是要找到我头上？”陆青剜了纪翎一眼，“一个小时后你最好给我个像样的东西。” 纪翎对夏悠道：“我的电脑好像出了点问题，借我用一下你的电脑呗？” 夏悠笑得和善，“哦，好啊。” 纪翎在夏悠电脑上从网盘里下了原本要交的画稿，也是损坏文件。 ——还挺面面俱到。 纪翎从网盘里下载了另外的一个源文件。 夏悠就坐在纪翎后面，自然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问道：“你准备怎么办啊？” 纪翎打开文件，叹气道：“重画也来不及了，拿之前在网上找的素材改改呗。反正那么多作品，又不一定都见过。” 夏悠为她鼓劲：“那你加油！” 默默记下那幅作品上的签名。 根据客户意见改了几天，纪翎也大致了解了客户的想法。一个小时后，完成了修改，给陆青发过去。 夏悠小声问道：“你不怕被发现啊？” 纪翎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那也没办法啊，只能祈祷没人看过这一幅了。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吧？又不是完全一样。” 夏悠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第36章 特殊吸引 纪翎嘴边升起一抹浅笑，“你真好。” 又道：“那天对你说那样的话，你都不生我的气。” 夏悠回了一个笑。“没什么，我都已经忘了。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以后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我倾诉的，我很擅长开解人。”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纪翎嘴上的笑又扩了几分。 * 窗边。 莫璟羽脸上扩出一个笑。“辛苦了。” 电话那边，是职业经理人。 私生子莫印哲手里新城的项目，如今已然易主。 莫璟羽摘下耳机，看了眼时间。 继而平整了一下领口，拨了拨头发。 “叩叩叩。” 纪翎提着便当袋进来。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今天带了什么？” 纪翎：“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莫璟羽将餐盒摆出来。 清炒苦瓜、苦瓜炒虾仁、苦瓜豆腐…… 纪翎坐下来。“夏天到了，多吃点苦瓜对身体好。” 又问道：“你还不喜欢吃什么？” “……” 莫璟羽往纪翎那边挪过去。“我不喜欢吃……”凑到耳边，“你。” 纪翎拿脑袋撞了一下莫璟羽的额头，“不要拐弯抹角骂我。” 莫璟羽闭上眼睛揉了揉被撞的地方。 …… 吃过饭，纪翎又摇摇欲坠。 莫璟羽蓦地伸出手挠了挠纪翎的下巴。 纪翎惊醒。 ？？？ 莫璟羽将手收回去，面不改色。 “你干什么？”纪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莫璟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见你就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狗。” 纪翎吸了口气。“莫总，你不想把我当成人可以直说，不要总是拐着弯骂我。幼稚不幼稚！” 莫璟羽又挠了两下。“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璟羽。不用叫莫总那么生分。” 纪翎把莫璟羽的爪子抓在手里，使劲咬了一口。 “我想我们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莫璟羽眉心攒在一起。 “你真咬啊！”声音里，颇有些小媳妇撒娇的意味。 “你别这么说话，怪别扭的。”纪翎推了莫璟羽一把，“你快起来，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举起胳膊，把手放在纪翎嘴边。 “你给我吹吹我就起来。” “我还是不睡了。”纪翎脸上的表情凝固，作势就要起身。 莫璟羽把人捞回来，揉揉纪翎的头顶。“不闹你了，睡吧。” 纪翎陷入沉思。公众号yuriacgn ——莫璟羽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 “你们谁看到我桌上的合同了？” “没有啊，你是放在桌上了吗？” “我记得我就放在这儿啊，早上还看见了呢！” “是什么合同啊？” “就是跟鑫森的合同，他们盖完章寄过来的，我要去找财务盖章，今天必须寄出去。” “你再好好找找？” “最近真是水逆，倒霉到家了！” 客户部那边传来一阵嘈杂。 夏悠嘴边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在笑，但不仔细看又看不出来。 纪翎忽的出声：“小悠，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没、没有！”夏悠被吓了一跳，手撞在杯子上，水洒了一桌子。 纪翎给她丢了包纸巾。“赶紧擦擦，别把键盘鼠标泡坏了。” 莫璟羽那么抠，泡坏了该挺心疼的。 夏悠接过纸巾。“谢谢。” 夏悠刚把桌子擦干净，陆青走过来。“小悠，麻烦去帮我买两杯咖啡。” 夏悠站起身。“好的，陆青姐。” 陆青看了纪翎一眼，若有所指道：“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纪翎回望着她。“是挺大的，有人坐在办公室里日进斗金，有人不仅没有办公室，连配送费都舍不得掏。” “你！”陆青抬起手。 纪翎蹙眉，“说话的时候不要指着别人，是基本的礼貌，陆经理家里没教过吗？” “我去买咖啡了。”夏悠出声解围。 陆青瞪了纪翎一眼，回到自己工位上。 夏悠回来后，小声跟纪翎道：“你别把陆青得罪太狠了，小心给你穿小鞋。” 纪翎无所谓道：“只要工作不出错，她能把我怎么样！” 夏悠：“你太单纯，不知道有些会暗地里使绊子的。虽然大老板跟你关系还不错，但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事，大老板也不合适管啊。不然大家会觉得老板私心太重了。” 听起来，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纪翎着想。 纪翎绽出一个笑，“你说得对，莫总英明神武，可不是什么徇私的人。我要是犯了错，她肯定不会帮我的。” 夏悠余光瞥到秦总监过来。 “翎翎，我好想知道，你跟莫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纪翎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实话告诉你，我一直想勾引莫总来着，但是她坐怀不乱。要不是我阿姨做菜好吃，我早就被赶出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这样说起来，我都开始害怕陆青给我穿小鞋了。” 秦柔来到莫璟羽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纪翎真勾引你了？” 莫璟羽皱眉，“你在说什么？”她真没勾引。 秦柔面上狐疑，“你坐怀不乱？”怎么看都不像啊。 莫璟羽眉梢轻挑。“学姐没事的话就回去吧。”虽然不知道学姐在说什么，但是她也得有坐怀不乱的机会才行。 * 纪翎前两天提交的画稿，通过得出奇顺利。 很快，经客户确认，陆青签字，进入打样程序。 又很快，批量印刷出来，投向便利店广告位。是一款古法枣茶的广告。 茶的名字很拟人化，叫古小枣。 不用夏悠告密，看到了这张广告的插画师粉丝纷纷私信古小枣官微。 [官博君，这个茶的广告是拔丝羽毛画的吗？] [小编小编，拔丝大大好像从来不画商业稿的，你们怎么请到她的？] [你好，你们的广告我好像前两天才在拔丝羽毛微博上看到过，是她本人给你们画的，还是抄袭？] [官博君，你们的广告是不是侵权了？] …… 客户一发现不对劲，就联系蓝星的对接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客户执行只能先稳住客户，回复：“亲爱的，我们跟创意部核实一下具体情况哈，稍等。” 会议室里。 莫璟羽坐在正中央。 她本来不管具体执行的事，但今天正好在公司，又牵扯到纪翎，便坐在这里听。 客户总监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舒总监，我们客户部每天冲在最前线，提案、维系客户、随时待命，出了事，还要被客户拿来撒气。这些我们都可以当成为公司奉献，但是现在因为这个广告，说不定就要流失掉一个客户，我们在业界的名声也会受损。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创意总监神色如常，“赵总监，我们创意部也每天都在产出创意，忙得不可开交。我最近在忙vip客户的项目，这个枣茶的case是交给陆经理负责的。但是我绝不会因此开脱，等到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会负起责任。” 陆青出了层薄汗。 如果这张图涉及侵权，不仅要赔付侵权费用，印刷、广告位、渠道各项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更重要的是，会大大降低在客户心中的信用。 陆青盘算，虽然这些都是总监签过字的，但是现在自己现在明显被推出来背锅了，只能尽可能继续甩锅。 “这是纪翎提交给我的，我也没想到她会抄别人的作品。因为她交上来的时间比较迟了，插画作品那么多，时间紧张，没及时发现，是我的疏忽。” 创意总监看向纪翎。“纪翎，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电脑被人动了手脚，存的源文件全都损坏了。所以之前画的稿子没有了，我就现改了一稿——” “不要给自己的错误找借口！”陆青打断她，“你如果能力达不到，可以跟我说，找人跟你协作或者帮助你完成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因为一张画闹出这么多问题，不是一句电脑坏了就能脱责的。” “陆经理，我话还没说完。”纪翎坦然，“虽然是后改的，但这幅画是我的原创。” “你的原创？”陆青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恼意，“那为什么跟有个叫拔丝羽毛的插画博主画得几乎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是侵权，会被起诉的？”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抄都抄不好，还把人家融在画面里的独有签名都照搬到自己的画里！” 现在的场合按理说很严肃，但是“拔丝羽毛”这四个字一出来，有一丝诡异的不正经。 这个名字是纪翎随手起的，有这么多粉丝纯属意外。 莫璟羽听到那四个字，眼皮抬起一些，眸子里多了些深思。 “这很难理解吗？”纪翎弯起唇角。 陆青压住火气，道：“那你告诉我该怎么理解？” 纪翎耸耸肩，“都是一个人画的，当然用同样的签名。” 另外三人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俱是一愣。 莫璟羽则是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倏然发现另外一个，离纪翎更近的地方。 创意总监确认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博主就是你？” 纪翎没说话，用眼神默认。 陆青：“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别用谎言掩盖错误，这种事很容易穿帮的。” 纪翎拿起手机，看了莫璟羽一眼。“莫总，我发一条广告，给你个友情价，就按市场价8折算。” 说完，也没管莫璟羽答没答应，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配了张图。 果然，搜索“拔丝羽毛”的账号，出现一条新微博。 客户反应速度很快，古小枣茶饮料的官博立刻转发。 插画圈都知道，拔丝羽毛从来不接商业插画。客户公司只花了点小钱就得到了价值几倍的广告画和噱头，十分高兴。当即在群里吹起了彩虹屁。 “原来是个误会。”客户总监脸上浮出尴尬的笑。 创意总监还没说话，莫璟羽先开了口。 “这次虽然是乌龙事件，但是我要知道，是谁故意损坏公司电脑，阻碍项目进程。而且创意部领导层有失职不假，希望舒总监给我一个完整的处理结果。” “是。” 莫璟羽起身。“我觉得，你们两个部门该好好开个会。一起学习一下，什么叫各司其职，各担其责。” “好的，莫总。” 两个总监异口同声，没有多话。 莫璟羽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纪翎，示意她跟上来。 纪翎挠挠额头，她感觉莫璟羽好像生气了。 莫璟羽进了办公室，没有坐到工作椅上，而是走向了沙发。 她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活像个要跟孩子讲道理的家长。 纪翎走过去坐好，“你别这副表情，怪吓人的。” 莫璟羽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开口。 “不是说要跟我交朋友么？为什么这些事都不跟我说。” “说什么？有人故意陷害我……”纪翎冲莫璟羽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求皇上为我做主？” “你给我正经一点！”莫璟羽在纪翎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打我！”纪翎皱了皱鼻子，奶凶奶凶。 莫璟羽被她这副样子磨得没了脾气。 “下次再有这种事，早点告诉我。” 纪翎歪着头，伸手摸了摸莫璟羽的额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嗯？”莫璟羽面上十分不解。 纪翎用手支住脑袋，“我要是早点说出来，就不会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事了。你看得出我是故意的吧？” “你居然不跟我算账？”那眼神，好一个天真无邪。 莫璟羽咬住后槽牙，努力调息。她怎么就对一个小混蛋心动了！ “我可不喜欢装什么白莲花。”纪翎继续道，“就算你找我算账，我也有仇必报的。” 莫璟羽侧身，抬起手。 纪翎险些以为莫璟羽要打她，向后缩了一下。 下一刻，莫璟羽摸了摸纪翎的前额的头发。“你这样，真可爱。” 纪翎：“？？？” 莫璟羽直直望进纪翎的眼里，“以后有什么仇，你可以让我帮你报。” 纪翎“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几步，“我有事，先走了。” 她觉得莫璟羽现在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莫璟羽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办公室，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那个红颜祸水是纪翎，她恐怕也会烽火戏诸侯。 但是这个小红颜根本不领情。 这样一来倒是解了莫璟羽之前的疑惑，纪翎自己应该挺能赚钱的。 * 蓝星的办公室里是有监控的，调取监控需要走流程。 两天后，创意总监亲自熬夜看了监控，除了黑过几次屏，并没有看到人靠近纪翎电脑。倒是意外发现，保洁阿姨干活十分敷衍。 蓝星毕竟只是个广告公司，没有专业的侦讯手段，加上没什么损失，找不到搞破坏的人，也就先放到一边了。 莫璟羽听完创意总监的事件报告，没有为难她，反倒是安慰道：“辛苦舒总监了，你对公司项目倾注了很多心血，我都看得到，这次就当是给大家敲个警钟。以后，还要一起加油！” “谢谢莫总。”创意总监眼角下弯，“创意部一定会产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为公司创造效益。” 创意总监舒然长得不是特别出众，但是丰富的阅历为她增添了一丝成熟女人的魅力，笑起来有几分性感。 莫璟羽点点头。“那舒总监去忙吧。” 而公司几乎都知道纪翎是粉丝几百万的插画博主。不同于明星流量，插画圈有百万以上粉丝，就已经很知名了。 人的慕强心理使然，之前觉得纪翎是靠美色勾引老板的花瓶，现在觉得她每天跟老板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事。甚至不理人这一点，也变成了高冷的迷人气质。 肉眼可见的，主动跟纪翎打招呼的人都多了起来。 纪翎是个有教养的人，看到别人主动打招呼，不会忽略，都会点点头。 这于真正被孤立的人来说，或许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对于她来说，很累。 而得到回应的同事都会不自觉脸红心跳。 对纪翎心存偏见的时候，或许不会有什么感觉，现在没了偏见，纪翎身上与众不同的吸引力立时显现。 夏悠面上伪装得滴水不漏，对纪翎的关心真情实意。如果换了别人，恐怕要相信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了。 纪翎将夏悠叫到楼梯间，跟她拉开一些距离。 “是你在我的电脑里做了手脚吧。” 夏悠满脸茫然。“翎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这是个陈述句，不需要你回答。” 纪翎的目光在夏悠脸上扫了一圈。 “在你周围，有人被散播过流言，有人丢过论文，有人突然失去保研名额，导师被举报收取贿赂，这么多意外都撞在一起，还是意外么？” 从夏悠坐在纪翎旁边的那一刻，在哪里上学，导师是谁，人际关系如何，在学校做过什么，都无所遁形。 夏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心里打鼓，不知道纪翎从哪里听来的。 “你曾经做过些什么，与我无关。”纪翎目光沉沉，烧在夏悠脸上，“但是你不该来招惹我。” “看到你，会让我觉得，人果然是无法相信的。不利于我的身心健康。” 半晌，她又好似没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睨着夏悠，“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明明不是真心的，为什么要答应所有人的要求？” 夏悠与纪翎对视，知道没必要再假装。眼里满是怨愤和嫉妒。“你这种随随便便能得到一切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我活得有多痛苦！” “我明明长得也不差，也很努力融入每一个团体，但是所有人都把我当便利贴，用完就扔。而背地里说着你坏话的那些人，却总是偷看你。我想只要你能对人家笑一笑，人家立刻就会贴上来。” “你很得意吧！” “你怨别人拿你当便利贴，怨导师不重视你，那你有没有怨过自己，根本没想过改变？” 纪翎语气平缓。 “我的一切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别人在玩泥巴的时候，纪翎就在学习别人觉得她应该生来就会的事。 语言、艺术、礼仪、马术、高雅运动…… 没有陪伴，每一项，都要自己完成。 夏悠轻笑几声。“你们这种人，明明享受着不平等的好处，却还要摆出一副自己很辛苦的模样，真叫人恶心。” 纪翎瞥了夏悠一眼，没有掩饰眼里的傲然。“谁告诉过你，世界是平等的？” 强者喜欢繁衍后代，就是为了让这种不平等延续下去。如果真的人人平等，也就不会有人努力走到更高的地方，所有人只会仗着没有差别的资源分配，浑浑噩噩度日。 但强者，也要不断变得更强，才能继续站在金字塔尖上。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拉下来。 夏悠咬着下唇，沉默半晌。 “就算知道是我，你也没有证据。” 纪翎唇角微勾，“你觉得，我需要证据？” 夏悠：“你什么意思” 纪翎：“我给你两天时间，去跟创意总监承认错误，她怎么处理你是她的事，我只要你把电脑钱赔了。” 莫璟羽老说公司挺穷的，就给她省点钱吧。 夏悠：“如果我不呢？” “没有这个选项。”纪翎揉揉鼻子，“麻烦让一让。” 夏悠咬紧牙关，挡住纪翎的路。 瞬时间，从拐角出来两个黑衣保镖。 纪翎绕过夏悠。 边走边道：“我不是清道夫，没义务净化污染。以后，这个社会会教你做人的。” 她只负责让被夏悠捅过刀子的人知道真相，自己的恩怨就自己去解决吧。 * 纪翎发觉，再低调，也挡不住有人往她跟前蹦，索性不再将就。 到了中午，便有专人来公司送刚做好的午餐。 比之前更丰盛味美。 意外的插曲过后，纪翎和莫璟羽的关系似乎没发生太大改变。 还是按时按点，一起吃午饭。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缕异样的沉默。 放下筷子。 莫璟羽终究忍不住，问：“为什么来我们公司上班？你似乎，并不需要这份工作。” 纪翎一下倒过去，将头枕在莫璟羽腿上，仰面。 “为了你。” “信不信？” 第37章 特殊吸引 “你觉得我信么？”莫璟羽抿直唇角。 不争气的耳朵尖。 又熟了。 眼里，却是不自觉藏着一线期待。 纪翎唇瓣画弧，微微扬起。“那我说别的理由你就信了？” 莫璟羽有些恼。 倏然觉得纪翎就是一团棉花，碰上去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却总是痒痒的，扰人心弦。 “我来这里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你。”纪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你就当我仙女下凡，想体验一下平凡人的日子。” “仙女下凡的时候，都会邂逅厮守终生之人。”莫璟羽没有动，任由纪翎枕着腿。 “神话故事你也当真？就算是真的，也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凡人打不过王母，徒添一段悲剧……”纪翎声音越来越小。 莫璟羽抚上纪翎头顶的发丝，喃喃：“如果是我，一定会不顾一切。” …… 纪翎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个薄毯，头还枕在莫璟羽腿上。 纪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莫璟羽。对方口唇微张，头一晃一晃的。 纪翎拿出手机，录了个视频。 莫璟羽感觉到腿上的重量消失，慢慢醒转。 睁眼的时候，纪翎刚放下手机。 纪翎冲莫璟羽粲然一笑。“莫总下午好。” 莫璟羽直起身子。“睡醒了就回去工作。” “我劝你对我态度好一点。”纪翎鼓了鼓嘴巴，“我已经掌握了你的不雅视频。” 莫璟羽眼睛半眯，“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纪翎拿起手机晃了晃，点开刚录的视频。 莫璟羽脸越来越黑，伸手就要去抢。 纪翎赶紧把手背到身子后面。 “给我。”莫璟羽两只胳膊困住纪翎，倾身去够她的手。 “不。”纪翎往后躺下去，试图用身子压住手机。 莫璟羽被她一带，整个人跟着倒过去。 莫璟羽的手被纪翎压在背后，上半身紧紧贴着纪翎，脸靠得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 心脏里的血液沸腾，注进每一根血管，冲破层层阻碍，灌到唇畔、指尖、丹田。 莫璟羽的胳膊愈收愈紧，心底的火焰随时要冲破屏障，直现眸中。 一寸一寸，靠近诱人的唇。 就到这里……停下来。 莫璟羽定住。 顿了两三秒，掀起唇角。“你不把手机给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纪翎死死护住手机。 莫璟羽缓缓靠近，贝齿轻轻咬住纪翎的耳垂。“信不信我咬你？” 纪翎鼻翼颤了颤，发出吸气的“嘶嘶”声。“你好香啊！” 莫璟羽的喉咙上下滑动，闭了闭眼睛，向后撤开。 “不要趁机调戏老板。”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像无澜的河水，清冽而平缓。 纪翎趁机一骨碌从沙发上翻下来。“手机是不可能给你的！” 话音一落就蹿出办公室。 莫璟羽仰头，天鹅颈向后微曲。好似幽潭的眼里，欲望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原来。 克制这件事，她拿不到100分。 * 浴室水汽氤氲。 花洒淅淅沥沥，水流顺着发丝而下，滑过美人的冰肌玉骨。 水打在脸上，莫璟羽眼皮微颤，睫毛水漉漉的。 晶莹的水珠从喉间穿过，消失在锁骨窝里。 洗过澡出来，莫璟羽着了件白色的丝质浴袍，发梢残留的水珠，浸湿领口。 她坐在梳妆台前，拿出吹风机，思绪飘到犯胃病的那天。 纪翎轻柔的歌声仿佛就在耳畔，如一缕温热缱绻的风，吹进耳窝，揉进心里。 莫璟羽的指尖落在肋骨下方，轻抚纪翎触过的位置。 把头发吹干，莫璟羽打开电脑，点进“拔丝羽毛”的主页，一条一条看过去。 她总感觉，这些画大部分都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堵住了出口，也堵住了来路。 莫璟羽不知不觉，为看过的画写下评论，转发到自己的微博。 末了，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叫“赚钱养老虎”。 翌日。 莫璟羽出门跟人谈完事情，就直接回了家。 她将手机铃音调到最大，放在桌上。 时不时看一眼屏幕。 然而等手头的事都忙完，已经是晚上七点。 手机没有一点动静。 莫璟羽眉头拧在一起，打开跟纪翎的对话框。 [我今天没去上班。] 过了一会儿。 [纪翎：好巧，我也没去。] “……” [你为什么不上班？] [纪翎：私人原因。] [纪翎：请了事假的。] 莫璟羽咬住下唇。 [我胃疼。] [纪翎：那你好好休息。] [纪翎：多喝热水。] 莫璟羽捏着手机，眉头越锁越紧。 良久。 [我还没吃东西。也没有力气。] 但是对面没了声音。 莫璟羽将额头埋在臂弯里，嘴角涩然。 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做一些无聊的事了。 另一边。 纪翎也才刚刚闲下来。 今天是她进行全面身体检查的日子。 纪翎看到最后那条消息，挠了挠鼻子。 一个小时后。 门铃声响。 莫璟羽眼里霎时满是星辰般的点点亮光，却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她走到视讯电话前，看到门口的的确是纪翎。 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身裙，裙下笼着薄纱。 莫璟羽迅速抓了抓头发，正要开门，又扯了扯领口，一边领子松松地挂在肩头。 门铃又响了一次，才打开门。 “打扰了。”纪翎跨进来，关上门。 玄关。 两人视线相触，都没有先开口。 纪翎盯着莫璟羽看了半晌。 “你生病了为什么还化妆？”顿了顿，“唇色挺好看的。” 莫璟羽撞上纪翎的视线，立时避开。 牵了牵嘴角，硬扯出一个笑。“今天出去谈事情了。” 纪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柜子上，从袋子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纪翎换好鞋，直起身，走近莫璟羽，手搭上她的肩膀。 把滑下去的领子拉正，重新系了睡衣带子。莫璟羽身上的白色睡裙立时板板正正地包在身上。 莫璟羽：“……” 纪翎熟门熟路地走近厨房，洗了手，拿出一只碗。 一边碎碎念：“你胃不好就要按时吃饭才对，不要这么任性。” 莫璟羽坐在餐桌上，眸子凝着纪翎的身影。 纪翎将碗放在莫璟羽面前，坐到她对面。 莫璟羽没说话，十分乖顺地拿起汤匙，将碗里的羹食送进口中。 纪翎像小学生听课，两只手平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坐着。 瞳孔里，是莫璟羽吃饭的姿容。 她嘴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看你吃饭真是一种视觉享受。明明是五谷羹汤，被你吃出一种吸风饮露的感觉。” 莫璟羽虽是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但乍一听到如此引人误会的话，心上还是紧了几分。 纪翎等莫璟羽吃完，把碗收到洗碗机里。她上次已经记住怎么操作了。 等纪翎从厨房出来，莫璟羽走到卧室门口，回头道：“我去躺一下。” 纪翎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说罢，就抬脚往外走。 情急之下。 莫璟羽快走几步，追上去，将纪翎的手整个抓在掌心。“我胃还疼。” 纪翎被身后的力一扯，脚下踉跄。 堪堪站定。 “那怎么办？”纪翎挠挠鼻子，“吃点止疼药？” 莫璟羽憋了几秒，“你给我揉一下。” “那好吧。”纪翎没有半点犹豫，“你去躺下来。” 莫璟羽转身往卧室走，没有松了纪翎的手。 莫璟羽躺进被子里，合上眼睛，面容平静，被子里的手却是紧紧攥在一起。 纪翎趴在床边，隔着衣料，按上又热又软的肚子，不轻不重地打圈。 只是还没到十分钟，纪翎的手就停住不动，头歪在床边睡着了。 莫璟羽睁开眼睛，既无奈又好笑。这家伙随时随地都能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莫璟羽起身下床，圈住纪翎的腰，将她扶到床上躺好。 洗漱过后，莫璟羽早早就上床，规规矩矩地平躺在纪翎旁边，一只手放在身侧。 再前进一厘米，就能碰到纪翎的手。却没有逾越，保持着这样的距离，闭眼睡去。 次日清晨。 莫璟羽睁眼的时候，纪翎又像一个八爪鱼一样，扒在她的背上。 莫璟羽想翻个身，却被纪翎死死缠住。能感觉到对方的头紧紧抵在自己后颈上。 “……” 十分钟后，纪翎还是一动没动。 莫璟羽身子有点麻，抬起胳膊绕到脑后，揪了揪纪翎的耳朵。“该起床了。” 没反应。 “纪翎，醒醒。” 纪翎抓住耳朵上那只扰人清梦的手，“别吵！” 莫璟羽使劲转了下身子，侧颌蓦然挨上一个柔软物体。 这下，她舍不得再动。 纪翎鼻子动了动，眼皮慢慢翻起来，出现初醒时特有的褶皱。 莫璟羽感觉到旁边的气息变化，先发制人。“你为什么亲我？” 纪翎似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翻了个身，滚到另一边接着睡。 “……” 莫璟羽看了会儿天花板，遗憾地坐起来。 纪翎起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纪翎往凳子上一坐，瘪着嘴巴看向莫璟羽。“你昨天为什么不叫醒我？” 莫璟羽神色自若，“你睡得太沉了，叫不醒。”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脱衣服？” 莫璟羽猛咳了几声，是被口水呛到的。 纪翎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都压出印子来了。” 莫璟羽喝口牛奶，顺了顺气，才道：“我没衣服给你换。” 纪翎眉心皱了皱，小声嘀咕：“太抠了。” “我听到了。” 莫璟羽扬起下巴，“你就那么想穿我穿过的衣服？” “穿过的”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你怎么好意思直接说这种话的？”纪翎拿起筷子，“听着挺变态的。” 莫璟羽直接往纪翎嘴里塞了一大块鸡蛋饼。“你要是想四肢健全地走出这间屋子，就不要说话了。” 纪翎眼里冒火，两个腮帮子却是鼓鼓的。 莫璟羽忍不住刮了一下纪翎的鼻子。“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只是，说这话的表情，与平时别无二致，配上这个内容，莫名有股子讽刺意味。 ？？？ 纪翎有点怀疑自己脑袋出了问题，特意到莫璟羽家受罪，还被欺负。 用完早餐。 莫璟羽将桌子收了，问纪翎道：“我先送你回家换衣服？” 纪翎已经移到了门口。“不用莫总操心，我自己走。” “不用那么客气。”莫璟羽道，“我很乐意——” “莫总再见。”纪翎没等莫璟羽把话说完，就消失了。 “……” * 21层，蓝星广告公司。 莫璟羽走进公司，笑容都比平时和煦了许多。 毫无意外，纪翎走进写字楼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点。 她爬楼梯的时候，看到一个圆乎乎的女生走在前面。 那个女生虽然是个胖子，但身手矫健，上楼速度很快。 纪翎被激起了好胜心，也加快脚步。 一个加快速度，另一个就更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上了21楼。 纪翎第一次因为上楼大喘气。 等到了蓝星门口，那个女生才回头，看见身后的人，好像是松了口气。 扎着马尾辫的胖女生抚了抚胸口，问：“你也是来面试的？” “不是。” “那你一直跟着我跑什么？”胖女生擦了擦额间的汗，“我还以为碰到变态跟踪狂了呢！” 纪翎心下羞赧，总不能说她在比赛啊。 瞎诌道：“我上班迟到了。” 胖女生笑了笑，“误会，误会，那你快去上班吧。” 纪翎调整好呼吸，走进公司。 胖女生也跟着进去，被前台带到面试间。 * 中午。 虽然纪翎还记着莫璟羽的仇，但还是准时带着饭走进莫璟羽办公室。 纪翎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今天都是清淡的，你胃不好，以后少吃点重口味的东西。” 莫璟羽唇角弯起，“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当然是在担心你。”纪翎不加掩饰，“你不要生病。” 莫璟羽心里涌进一阵暖流，“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 纪翎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听话。” 纪翎坐下来，“你放心，以后不会带苦瓜了，对胃不好。” 莫璟羽两边的嘴角都翘起来。 “香菜对胃好。” 纪翎打开餐盒盖子，“你看，所有的菜里面都撒了香菜。” 莫璟羽的脸瞬间绿了，刚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如果说苦瓜是不爱吃的程度，那香菜就是…… 吃香菜和死之间选一个，她选择死。 纪翎抬起头，眨眨眼。“怎么不过来坐？” 莫璟羽吞了下口水。“我觉得不太饿。” “你刚才还说以后一定好好吃饭。”纪翎蹙眉，“做人不可以没诚信。” 莫璟羽低下头，将指节放在眉心，揉了好几下。 纪翎：“你快一点，我饿了。” 莫璟羽呼了口气，坐到纪翎旁边。 大不了把香菜挑出来就是。 纪翎似乎有什么预感，看着莫璟羽，一脸严肃。“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哪怕是一片香菜也不行。” 莫璟羽都怀疑纪翎是故意的，但是从对方脸上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纪翎破天荒地帮莫璟羽夹了一大筷子……香菜，和少许的肉丝。 莫璟羽现在怀疑是纪翎家香菜买多了。 这哪是在菜里撒了香菜，简直就是香菜盖浇肉。 纪翎不疾不徐地进食，余光瞄到莫璟羽皱巴巴的五官。 与此同时，莫璟羽的余光则瞄到纪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吃得优雅。 …… “莫璟羽。” 纪翎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莫璟羽转过去。 纪翎一只眼睛紧紧闭着，“眼里好像进东西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帮我看看。” 莫璟羽赶紧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轻轻扒住纪翎的眼皮。 莫璟羽将纪翎的脸转到一个不背光的方向，偏了偏头，嘴凑过去吹了几下。 “莫总，有客户来——”秦柔一开门，就看到莫璟羽把纪翎压在沙发背上，转头的一幕。 这个角度，看起来就是在接吻。 秦柔快速说了句：“我敲门了，你没听见。”便跟见了鬼一样，把门关上。 莫璟羽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问纪翎道：“好了吗？” 纪翎尝试着睁了睁眼。“好像好了。” 莫璟羽坐回去，重新拿起筷子。 办公室外的秦柔莫名脸红。实在是因为……学妹看起来太如狼似虎了。 * 那天在楼梯上的胖女生，过了两天就正式入职，是创意部的设计师。 原本坐在旁边的夏悠已经被辞退，创意总监还联系了她的学校，在实习回执上作了陈述。 这个位置空下来，新入职的同事便被安排到这里。 胖女生没有丝毫拘谨，十分欢脱地跟大家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叫林佩，是今天入职的设计，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配合地鼓了几下掌。 林佩一坐下来，就冲纪翎绽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嗨，好巧啊，我们坐同桌。” 纪翎不习惯别人太热情，不过这个胖女生的态度并不令人讨厌。 冲对方点点头，“欢迎你。” 林佩突然扭了几下，身姿极其灵活。“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舞动，有时候下意识就动起来了，你别被我吓到了。” 纪翎怔了怔，讷讷道：“哦，好。” 林佩看了眼纪翎工位上的铭牌。“你叫纪翎对吧？我以后叫你大翎子好不好？你可以叫我七七，我的艺名。” 纪翎第一次接触这么奔放豪迈的女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点点头。 林佩又转过去看周围一圈人的名字，一个个打了招呼。 与夏悠给人的感觉不同，林佩跟每一个人打招呼的时候，眼睛里真诚意味十足，态度也十分自在，加上声音十分爽朗，大家很快跟她熟络起来。 而林佩说得不假。 纪翎正画着画，旁边的人就突然像波浪一样扭起来，那动作，就如巧克力般丝滑。 林佩边扭，边道：“cao！这客户脑子被屎泡坏了吧！” 纪翎扭头，整个人就像一座被风干的塑像，还掉渣的那种。 林佩注意到纪翎的表情，摆摆手。“不好意思，粗鲁了，粗鲁了。” 扭脸，捻起一个莲花指。“这什么死鬼客户，提出这种让人难为情的要求！” 林佩说着，又开始前后扭动，搓了搓手。“看本花姑娘怎么征服你们这群傻x客户！跪下来叫爸爸吧！” 纪翎挠了挠鼻子，默默将脸转回来。 总觉得，自己的气场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 * 临近周末。 秦柔来莫璟羽办公室，边把文件夹递给她，边道：“舒总监和赵总监暗地里拧着那股劲越来越大了。他们倒也挺有意思，能让下面的人也互看不顺眼。” 莫璟羽轻轻翘了翘嘴角，“都是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即便有利益冲突，也能谈笑风生，把手下的人当枪使。 秦柔：“那你打算调整创意部的提成吗？” 莫璟羽摇摇头。“创意部只能在福利上多下点工夫，提成还得客户部占大头。不能打击跑销售和实时处理客户需求员工的积极性。” 签过字。 莫璟羽将桌上的文件夹递给秦柔。 漫不经心，“秦总监，公司有段时间没有团建了。” 秦柔：“年后不是才出国团建的？” 莫璟羽：“前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可以组织一个短途旅行，让大家放松一下。” 又补了句：“会过夜的那种。” 秦柔差点没绷住笑，嘴角抽搐了几下。 “知道了，还是莫总想得周到。”话里似乎不止一层意思。 顿了片刻，又试探性问道：“你一个人住一间？” “预算有限。”莫璟羽面上无波，“我可以两人住一间。” 秦柔莞尔一笑。“既然你这么想跟我睡，我就少订一间房。” 下一秒。 秦柔被一道目光凝视着，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知道了知道了。”秦柔面上一派了然，“我自己享受一个大床房总行吧？” 莫璟羽收回视线。“秦总监去忙吧。” 秦柔从莫璟羽办公室出来，路过纪翎工位的时候，联想到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一幕，眼里神色十分精彩。 此时，何明婉正在工作人员簇拥下走进来，打眼就看到秦柔竟然对着某个方向…… 一！脸！淫！笑！ 第38章 特殊吸引 何明婉顺着秦柔的视线看过去，终点是纪翎。 何明婉快走几步，不顾旁边还围着一圈人，直接拽着秦柔的手，熟门熟路拖进总监办公室。 反手关上门。 目光灼灼。 何明婉左手叉腰，右手插进发丝，捋了一把。 “秦总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是你注定得不到的女人！” 秦柔：“？？？” 她并不知道自己被歪曲解读了。 何明婉向前逼近。“说什么不喜欢年纪小的，根本就是打发我的借口！” “我听不懂何小姐在说什么。”秦柔脸上还是挂着柔和的笑，“我还有工作，何小姐也去忙自己的事吧。” 何明婉：“我现在不忙。” 秦柔：“我挺忙的。” 何明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倏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对我不这么疏离！” 她边拍地边甩头，站在面前的秦柔活像个辜负了糟糠之妻的陈世美。 秦柔赶紧把玻璃墙的帘子降下来，阻隔了外面人的视线。 她无奈道：“我不喜欢何小姐，还假装热情，才是对何小姐的不尊重。” 何明婉扯了扯头发。“都几个月了，你就是块石头，也该被我盘滑了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秦柔扶额。“何小姐，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就不要——” “我偏要强扭你这个瓜！” 何明婉抱住秦柔的腿，拿头在上面撞了几下。“我又没让你现在跟我上床，你就跟我约一次会都不行吗？” 说完，又撞了几下。“你又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秦柔被这个举动惊得呆立当场。 几秒钟后。 何明婉吸了口气，甩了甩头发，状若无事地站起来。 将乱发拨至耳后。 “秦柔女士，你这回不答应没关系，我还会再来的。”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毅力，撞了南墙，钻个洞也要爬过去。”何明婉咧开嘴，身子颤了颤，喉咙里挤出一串笑，“不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就这辈子不吃石榴了！” “……” 何明婉上前一步，搂住秦柔的腰，将下巴在对方肩头搁了一秒，很快分开。 秦柔都没来得及拒绝。 何明婉向后撩了一下过肩长发，转身。 走到门口，背对秦柔。 “我不会放弃，但是会难过。” 呵，还会记仇。 转动把手，踏着优雅的步子出去。 秦柔坐到办公桌上，出了几秒神。又抬眼看了看门口，才进入工作状态。 何明婉出来后，朝纪翎勾了勾手指。 纪翎起身，默契地跟着她出去。 两人来到空荡荡的走廊。 何明婉毫不遮掩，控诉道：“你这个充满罪恶的女人，秦柔好像对你产生了邪恶的想法！” 纪翎摇摇头，“不可能，她喜欢的肯定是莫璟羽。” ？？？ 何明婉脸上渐渐失去表情。 “怎么还有其他人？” 纪翎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何明婉垂下头，头发将整张脸都盖住。 漫长的几秒过后。 何明婉缓缓抬头，将脸露出来。“翎宝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纪翎后退一步。“我们只是网友。” 何明婉又靠近一步。“你去勾引莫璟羽怎么样？” 自己真是个天才，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两个情敌。 纪翎面上更加同情，“就你这一根筋的劲头，我都要心动了。” 何明婉：“我对你没兴趣。” “……” 纪翎头也不回，留下何明婉和一团空气对视。 纪翎回去后，刚坐到椅子上，就看到莫璟羽冲她勾了勾手指。 纪翎微微蹙眉。 ——她手抽筋了？ 莫璟羽见纪翎毫无动作，心生恼意。刚才别人冲她勾手指，明明立刻就跟着走了。 半个小时后。 莫璟羽又从办公室走出来，对着纪翎勾了勾手指。 动作幅度更大了些。 纪翎瞥了她一眼，拿起手机，给莫璟羽发了条消息。 [莫总，你快去医院吧。] [？？？] [纪翎：不能小看手指抽筋，严重点可能会半身不遂的。] 莫璟羽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当……纪翎是在关心她…… 嗯。 * 林佩的工位与周围有些不同，摆了几株多肉，架子上用卡通小兔子装饰着，拉了几条绳子，上面夹着照片和明信片。整个空间温馨可爱。 电脑旁边贴了两张古装剧照，底下还有横标：“明月皎皎，清婉照人。” 纪翎注意到林佩电脑上多出来的两张照片，不禁主动问道：“你是何明婉粉丝？” “对啊！” 说到偶像，林佩眼里冒出小星星。 “我从她第一部 网剧就喜欢上了，又温柔又小鸟依人，偶尔还有点小性感。” 纪翎眼睛眨了眨。她们认识的应该不是一个人。 纪翎犹豫道：“可是刚才她过来，没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谁过来了？”林佩面上一片茫然。 “何明婉……吧……”纪翎一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刚才难道是自己在梦游？ 林佩两只眼睛越长越大，几乎瞪成两个铜铃。 ！！！ “活的何明婉？来咱们公司了？！什么时候的事？！” 纪翎还没答话，林佩对面的同事已经开了口：“就半个小时之前啊。她那么显眼，你没看见？” 林佩像是被十万伏特电流击中，身子一颤一颤，两眼发直。 好半晌，才抖着双唇道：“我工作的时候大概老僧入定、天人合一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林佩的脑袋在桌子上撞了几下，发出“duangduangduang”的响声，听着都疼。 “我自闭了。”林佩瘫在桌子上，“我决定一下午都不再舞动。” 纪翎哑然失笑，这个新同事还真是……挺可爱的。 对面同事咳了两声，道：“纪翎好像跟何明婉挺熟的，你要不抱抱大腿？” 林佩看向纪翎，眼里放光。 纪翎心想，如果是想要签名，或者想跟何明婉吃饭，算是举手之劳。 林佩：“大翎子，能不能帮我告诉婉婉，她14号发的自拍，背景里有棵花死了，要勤浇水啊！” 纪翎：“好……好啊。” 不，这绝不是自己该有的语气，太不果决了。 - 广告公司，永远有数不清的改稿意见。 从直属上级到客户执行，再到客户对接人，客户对接人的领导，客户对接人领导的领导…… 有时候，大家为了表明自己在努力工作，就会在一些莫名的地方用力过猛。甲方折磨乙方，客户部折磨创意部，创意部上级折磨下级。 自从“拔丝羽毛”这个马甲曝光后，纪翎的改稿率大大降低。 大家潜意识里就会觉得，插画大大画什么都有自己的用意，她们只需要…… 吹，彩，虹，屁。 这样一来，纪翎的工作倒是比之前清闲了许多。 纪翎正出神想着事情，前台领了个客户往会客室去。是个精致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透着性感，像是天生的狐狸精。跟莫璟羽是两个极端。 一个小时后，莫璟羽和那个女人一起走出会客室，两人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 “合作愉快。”性感女人给莫璟羽施了个贴面礼。 莫璟羽愣了一下。 “合作愉快。”她道，“我送韩总出去。” 两人从纪翎旁边经过的时候，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莫璟羽送完人回到办公室，一开门被吓了一跳。 纪翎端端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凝。 莫璟羽关上门，走过来。 “怎么了？” 纪翎抬了抬眼皮，指着旁边那个小沙发。 “莫总，坐。” 莫璟羽心里疑惑万分，却也照做了。 纪翎从地上拿起一罐空气清新剂，朝莫璟羽周围一顿猛喷。 莫璟羽“哐哐哐”咳了好几声，五官皱在一起。 “你干什么？” “除臭。” 纪翎站起来，拎着空气清新剂，没有半分耽搁。 离开了。 莫璟羽赶紧离开刚才的位置，坐到工作椅上，猛灌了好几口水。 她现在鼻子里、口腔里全是空气清新剂的呛人味道。 下班时分。 纪翎没有等莫璟羽，一到点就从楼梯走了。 莫璟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莫璟羽走过去，问新来的职员：“纪翎下班了？” 林佩看了看时间，答道：“她刚拎着包走的，应该是下班了。” “嗯。”莫璟羽冲林佩礼貌一笑，皱着眉头出了门。 老板一走，林佩的身子就不自觉动了起来。 “同桌走了。” “老板走了。” “我也要走了。” “嘿嘿嘿~” * 翌日中午。 纪翎拎了两份食物来到莫璟羽办公室。 一份是自己的。 还有一份是……炒米饭，莫璟羽的。 “莫总，两个人吃一份菜，怪不卫生的，以后还是分开吃吧。”纪翎把炒饭往莫璟羽面前一拍，“我用了你的办公室，不给你带一份也不好意思。以后你中午都吃这个吧，什么都有，营养均衡。” 莫璟羽看着面前的餐盒，不明所以。再抬头，纪翎已经自顾自吃上了。 打开盖子。“这米饭，好像……有点焦……” 纪翎睨了她一眼。“不吃就倒了。” “但是，浪费粮食会折福的。”纪翎幽幽道，“对你公司风水不好。” “……”莫璟羽拿起筷子，随意扒拉了几下。“这是用脚炒的？” “这是我用手炒的。”后四个字带着火气。 下一秒。 纪翎冷笑，“也就是油放得少了点，把糖当成了盐，撒胡椒粉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里面的菜不知道熟没熟……大概是吃不死的。” 她为了让莫璟羽尝尝苦头，可是进了厨房好一通折腾。 “你炒的啊！”莫璟羽立时扬起一个笑。 看向炒饭的目光都羞赧了几分，“你放心，我一定不浪费你的心意。” 脑海中，浮现出纪翎身穿小老虎睡衣，围着围裙，在厨房烹饪的画面。 由此延伸出—— 下班回家，一开门，小老虎纪翎就等在门口，扭着尾巴，两个脸蛋圆鼓鼓的。“主人，你回来了，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吃你。” 莫璟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还真实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莫璟羽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冒出这些奇怪想法的！ ？？？ ！！！ 纪翎一脸震惊。 ——莫璟羽怕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看到这样的午饭，高兴个什么劲？ ——刚刚说要吃什么？ ——吃人？ 莫璟羽挖了一勺饭，放进嘴里。 …… 世界在这一刻定格了。 刚刚说什么了？ ……不浪费是不可能的。 莫璟羽忍住想吐的冲动，盖上盖子。 “我突然想到有点着急的工作要做，你先吃，我忙完了再吃。” 纪翎又帮她把盖子打开。 “莫总不用编理由敷衍我，我知道特别难吃。” 莫璟羽轻轻眨了几下眼睛。“那你的意思是？” “你最好珍惜这一次。” 莫璟羽松了口气，这应该是只有这一回的意思了。 “以后只会更难吃。” “……” 莫璟羽拼命回忆自己是哪里得罪纪翎了，但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我也不强迫莫总。”纪翎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这顿不吃，也就没下顿了，你以后再也吃不到我家阿姨的手艺了。” 在纪翎心里，黄妈做的东西，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莫璟羽吃不到的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莫璟羽鼓起一口气。 好歹也是纪翎亲手为她做的，这样的爱心午餐，吃死也值了。 莫璟羽颤巍巍地拿起金属勺，挖起一坨黑黄相间的炒饭，闭上眼睛塞进嘴里。 瞬间就咽下去，也不知道嚼没嚼。 纪翎的下巴向后收了一下，瞳孔里出现几分崇拜之色。 莫璟羽觉得眼前全是白色的小鸟，四处乱撞。之前幻想的画面“啪啪”破裂，化成了灰。 莫璟羽闷声吃了几口，纪翎也看不下去了，收掉她面前的炒饭。“你别吃了，万一再胃疼，还得麻烦我。” 莫璟羽弯弯唇角，“你是在心疼我吗？” 纪翎摇摇头，“你影响我吃饭了，去工作吧。” “……” 莫璟羽坐到工作椅上，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接下来几天，那个韩总又来了公司几次。 纪翎每一回都会盯着她看很久。 这回，莫璟羽正送人往外走，韩总在纪翎工位旁停下了脚步。 韩总俯身，两只眼睛似有电流打在纪翎脸上。 “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欢我？” 纪翎后撤了一点，眼露疑惑。 韩总勾勾唇，唇瓣透亮饱满。“我感觉到了，你总是偷看我。” “没有。” “不用遮遮掩掩的，我也很喜欢你。”韩总往纪翎键盘上插了一张名片，“你可以联系我。” 莫璟羽走过来，像韩总做了个“请”的手势。“韩总，等会该堵车了。” 性感女人朝纪翎飞了个吻，声音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我等你。” 纪翎刚想开口，又想到这是莫璟羽的客户，硬把话憋回去。 莫璟羽将纪翎键盘上的名片抽走，笑道：“韩总，公然翘我们公司的墙角，不太好吧？” “你放心，我们只谈情，不谈工作。”韩总用食指点了点莫璟羽的肩膀，挑挑眉毛，意味深长，“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会哄人开心。” “韩总！”莫璟羽脸上显出愠怒之色，“请你对我的小朋友放尊重点！” “我开个玩笑，莫总别生气。” 对方看出莫璟羽真的动了火，没有再多话。 “我先走了，莫总说得对，晚点该堵车了。” 莫璟羽将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冲纪翎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上自己。 走进办公室。 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 莫璟羽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 跟何明婉的手有什么不一样么？ 莫璟羽给秦柔打了个电话。 “秦总监，请让创意部纪翎来一下我办公室。” 秦柔抚平眉间褶皱。年纪大了，不能老皱眉头。 但是找纪翎为什么还要她通传？ 纪翎敲响莫璟羽办公室的门。 “进。” 纪翎一进屋，就径直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去，懒懒道：“什么事？” 莫璟羽用食指指节敲敲桌子。“我怎么样也算是你的老板，你这是什么态度？” 纪翎向下一滑，干脆躺倒了。 她将抱枕抱在怀里。“你对我这个态度，我会炒你鱿鱼的。” 莫璟羽拿起手边的镜子，照了一下。 没有穿越。 没有互换身体。 应该也没有进平行空间。 那怎么感觉对话内容有点问题…… 纪翎闭起眼睛，将腿翘到沙发扶手上。声音里透着恼意：“你不要在身上沾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我不喜欢。” “什么味道？” 莫璟羽一时间忘了叫纪翎来是要做什么。 沉默良久。 莫璟羽起身，走到沙发旁边。 睡着了…… 莫璟羽叹了口气，给纪翎盖上一层毯子。 她戳了戳纪翎打皱的眉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不喜欢。”纪翎嘟囔着，翻了个身。 莫璟羽收回手，无奈。 又噙了抹笑，蹑手蹑脚回到工作椅上。 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难道是新换的香水不好闻？ 纪翎睁开眼睛，脖子又酸又痛。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是莫璟羽办公室。 纪翎把鼻子贴在抱枕上吸了一口。 最近睡得太多了。 这么想着。 又睡过去。 莫璟羽看到纪翎睡醒，正想叫她下班，就见人晃了晃，倒下去。 这下，莫璟羽露出几分担心。她之前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纪翎瞌睡多得不太正常。 一直到八点，纪翎才再次醒来。 她眼里有几根血丝，还有刚睡醒的迷蒙。 莫璟羽赶紧走过来，道：“你不能再睡了，已经睡一下午了。” 纪翎揉揉发胀的眼眶，摇摇头。“我不该离你这么近的。” “我是怕你身体出问题。”莫璟羽解释道，“不是不让你睡。” “不关你的事。”纪翎站起来往外走，眼神黯然。“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脸上满是迷茫，似乎这里不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而是一座迷宫。 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尽头。 莫璟羽没来得及再说话，纪翎已经快步离开。 莫璟羽眉心打结，总觉得和纪翎之间有一条看不到的鸿沟，亘在那里，无路可走。 当晚，莫璟羽照例看了拔丝羽毛的微博，没有新内容。 莫璟羽抿着唇，拿起手机，给纪翎发去消息。 [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你最近睡得太多了。] 那边回得很快。 [谢谢莫总，不用了。] 莫璟羽抓着手机，心头是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明明是一句礼貌的回答。 却又太过礼貌了。 莫璟羽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闭着眼睛，任水流冲刷。 簌簌喷洒的水滴落下，滑过蝴蝶骨。 美得如此不真实，像是匠人精心捏出的白瓷工艺品。 从浴室出来，接到母亲电话。 “喂，妈。” ——“小羽，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嗯。” ——“那就好，别老为了工作忘了吃饭。” “我知道了。” 电话两边都陷入沉默。 ——“我听说，莫印哲弄砸了一个大项目，被爷爷拿椅子砸了。一大家子佣人都看到了，脸都丢尽了。我就说，还是我们小羽最厉害。” “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好，妈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 “妈，晚安。” 莫璟羽挂掉电话，窝在休闲沙发里，一动不动。 眸中骇浪滔天。 许是最近过得太安逸了。 才会每时每秒，脑海里都萦绕着纪翎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小动作。 越想逃，绕得越紧。避无可避。 恋爱，于自己而言，明明是一件奢侈的事。 莫璟羽拿起手机，想删了跟纪翎的聊天记录。 指尖在空中停了很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莫璟羽脸上，是在人前从不曾有过的彷徨。 夜，漫长。 * 蓝星广告公司，老板办公室里。 秋日暖黄色的阳光透进百叶窗，洒在灰色的地毯上。屋内的一切，纤尘不染。 莫璟羽的手随意在平板电脑上左滑，右滑。 一早上都心不在焉。 已经过了11点，纪翎还没有来上班。 在手机上发送消息，也没有回复。 莫璟羽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将心思投向别处。 时针快指向12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猛然从外面被打开。 莫璟羽抬头，看到纪翎出现在门口。 顷刻间，便走到了她面前。 “莫璟羽，让我抱一下。” 莫璟羽还没回答，对方已经弯腰贴上来。 双手勾着她的脖子，软绵绵的脸颊从下颌划过。 仿若桃枝划过山间，落下一串桃花。 第39章 特殊吸引 前夜。 夜幕三更，繁星漫天。 微风吹拂，纪家花园里的灌木丛轻轻晃动，沙沙作响。 坐落在花园后方的宅邸宛若一个庞大的艺术品。 所有的人都睡得熟了。 唯有一间屋子亮起了夜灯，痛苦的重喘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纪翎额前的发丝黏黏腻腻地粘在脸上，全身是汗，手脚却是冰凉的。 她靠在床头，双腿蜷起，左手紧紧握住脚腕。 纪翎的眼睛直直望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墙面，瞳孔没有焦点。无意识地用舌尖浸润着干涩的嘴唇，不住吞咽口水。 房间里的腐臭味愈渐浓郁，仿若下一刻就会从哪里爬出蛆虫。 纪翎眼带血色，紧紧捂住口鼻，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 忽然间，想起之前莫璟羽给她的那条披肩。 纪翎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到衣帽间，从衣柜里将那条披肩扯出来，捂在鼻子上。 果然，是香的。 纪翎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里没有任何欣喜。 她枯坐了很久。起身后，将那条披肩锁起来，钥匙丢出窗外。 纪翎回到床上，尝试着闭眼，却怎么都做不到。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 还有四个小时天才亮啊。 纪翎仰面躺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有些刺眼。 她抬起手，想去抓那细碎的光。 抿了抿唇角，又将手收回来。 晨光熹微。 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洒进落地窗。 墨绿色绒布的休闲椅上，斜倚着一个身着轻软的家居服的少女。 是一夜未眠的纪翎。 她已经习惯了猝然惊醒，静待天明，神色并不见痛苦。 纪翎起身，伸个懒腰，与刚起床的大小姐别无二致。 刷牙，洁面，穿戴齐整。 叫佣人送来早餐。 不知是上天的馈赠，还是补偿。 纪翎即便彻夜不眠，也不会在眼周留下乌青的印子。除了医生，没人知道她有这么严重的失眠。 她不想父母太过内疚。 纪翎下楼的时候，纪谨仁正在看财经周刊。哪怕纸媒逐渐没落，对于习惯了油墨印刷的人来说，电子阅读的体验还是略逊一筹。 “爸爸。”纪翎绽出一个粲笑。 纪谨仁放下手中的刊物，眼里满是慈爱的光芒。“睡得怎么样？” “嗯。”纪翎面上没有任何破绽，“挺好的。” 纪谨仁：“上班的生活还适应吗？” “我挺适应的，不过老板可能不太适应。”纪翎嘴角又翘高了几分，“我这样的员工，应该很让人头疼吧。” “纪家的女儿，不需要委屈自己。”纪谨仁眼里略有深意，“倒是她捡到宝了。” 纪翎冲父亲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委屈！”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外表成熟，眼里却十分纯真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宝贝早~” 父女两个异口同声回道：“早！” “……” 纪翎干笑着问道：“妈妈，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爸爸？” 顿了顿，“我是不是影响你们夫妻情趣了？” “我当然是在叫宝贝女儿了！”女人坐下来，非常自然地倒进纪谨仁怀里。 纪妈妈是苏家小女儿，名叫苏阮。人如其名，又苏又软。在家是掌上明珠，嫁到纪家，又被丈夫宠着，是货真价值的“傻白甜”一个。但能让纪谨仁这样的男人几十年态度如一，是不是真的傻白甜，谁又知道呢？ 纪谨仁举起手里的财刊，掩了脸上的尴尬。 “今天怎么都整整齐齐坐在这里？”纪翰轩打着哈欠走下来，抓了抓鸟窝一样的头发。 纪翎鼻子皱了皱，起身。“我去上班了。” 苏阮看了儿子一眼，“弟弟，你为什么没有继承爸爸的一半帅气？” 纪谨仁：“大概是基因变异了。” 纪翰轩：“？？？” 纪翎走到纪翰轩旁边的时候，把他的睡衣角从裤子里扯出来，嫌弃地摇摇头，出门。 纪翰轩低头沉思，他是不是父母擦枪走火的产物？为什么一大早就要被三个人轮番嫌弃？ 苏阮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扯了扯纪谨仁的袖子。“老公老公，刚才姐姐是不是主动碰弟弟了？” “啊！”纪翰轩也反应过来，“姐居然主动碰我了！” 纪谨仁放下手里的财刊，拍拍苏阮的手。但笑不语。 纪翎没有直接去上班，而是先私下见了医生，开了点治疗失眠的药物。 哪怕一夜不睡，她此刻也异常清醒。 * 纪翎将近中午才到公司。 第一件事就是走向莫璟羽的办公室。 直接推开门。 里面的人抬起头，错愕。 纪翎几步走到莫璟羽面前。 “让我抱一下。” 她将脸埋在莫璟羽颈窝处，闭上眼睛，许久才退开。 继而，绽出个笑。“莫璟羽，早上好。” “早什么早？已经中午了。” 纪翎点点头，“该吃午饭了。” 莫璟羽还未说话，面前的人又一下消失。 过了会儿，提了便当袋进来。 纪翎在桌上摆好午餐。“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莫璟羽走过去，语气别扭：“你又知道我爱吃什么？” 纪翎唇角轻翘，“你哪个菜会多夹一点，看到什么东西会皱眉头，爱把什么东西挑出来，我长了眼睛会看的。” 莫璟羽的心上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 麻，向四周蔓延。 “今天没有香菜。”纪翎道，“也没有姜。” 莫璟羽坐下来，语气中不经意带了些女儿家的嗔怨，“你上回是故意的。” 纪翎做了个鬼脸，“你又没证据。” 莫璟羽拿起筷子，嘟哝道：“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纪翎投去一个看怪物的眼神，“你是受虐狂吗？” 莫璟羽呼了口气，“算了，吃你的饭。” “不吃我的饭，难道吃你的饭吗？”纪翎看了眼莫璟羽，“我可嫌弃你的口水。” 莫璟羽指节狠狠敲了一下纪翎的脑门。 “对你好也要被打。”纪翎努努嘴，“以后可没这样的待遇了。” 莫璟羽：“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纪翎：“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莫璟羽：“……” 吃完饭，纪翎将头靠在莫璟羽肩上，声音像小猫爪子一样挠人。“莫璟羽，我头疼。” 莫璟羽喉咙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 纪翎自觉地滑下去，倒在莫璟羽腿上。独属于她，香气弥漫的美好境域。 “帮我揉揉行不行？” 莫璟羽：“我要是不呢？” 纪翎：“那我就起来呗。” 不到一秒的工夫，莫璟羽的手已然按在纪翎的太阳穴上。 “那看在你今天很乖的份上，我就给你揉揉。” “谢谢。”纪翎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 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纪翎合着眼的样子，像极了慵懒的小猫咪。粉粉嫩嫩的唇微张着，发出细细的呼吸声，隐隐可以看到舌尖抵着牙齿。 莫璟羽的指腹，贴着纪翎媲美牛奶蛋羹的嫩软皮肤，哔哔啵啵的电流不断从指尖传到心里，叫她不禁心猿意马。 慢慢，慢慢。 莫璟羽俯身向下。 在距纪翎眼睛半厘米的地方停下来。 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唇，痒痒的。 莫璟羽鼻息绵绵，尽数打在纪翎白皙的眼皮上。 纪翎抬手挠了挠眼睛，哼唧了几声。 莫璟羽重新直起身子，手轻轻抚着纪翎的头发，眼中神色几经变幻。 火焰熄灭。 纪翎醒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门上，留了张纸条。 “出去见客户，下班前回来。” 纪翎看着纸条，露出一个浅笑。 撕下来，揉成一团，准准地抛进垃圾桶。 “耶！进了！” 纪翎开门出去，在离工位有段距离的地方，就看到林佩灵动飘逸的身姿。 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她这样想。 纪翎坐下来，冲林佩笑了笑。“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林佩扭头，“千万不要给我吃的，我在节食。现在看鼠标都是馒头的形状。” 纪翎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林佩。 三。 二。 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林佩从座位上跳起来，双手颤抖。 继续，“啊~啊~啊~” 卡片打开，里面是何明婉的字迹。 “to林佩”的字样后面，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唇印。 抒发完激动之情，林佩对纪翎露出茫然的神情。“但是，婉婉为啥给我一个唇印？我寻思着写点寄语啥的挺好，存着她的唇印感觉怪怪的。” 纪翎抽抽嘴角，“可能是……为了证明个人魅力？” 何明婉那家伙，好像陷入了一个深度怀疑自己的泥淖，现在简直时刻想散发魅力。 “总之，谢谢您了！”林佩像一道波浪，荡到纪翎面前，“撒浪嘿呦！” 纪翎莞尔，“有你这么有趣的粉丝，真是何明婉的幸运。” 林佩低下头，一脸娇羞。“你这样说，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 纪翎从洗手间出来，总觉得有两道目光追随自己，但回头的时候，只有两个同事在墙边……好像是在打架。 蘑菇头和国字脸看到纪翎转过去，松了口气。 方才，她们两个一看到纪翎回头，就互相推住脸，贴在墙上，假装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人体艺术雕像。 蘑菇头和国字脸现在是纪翎的头号粉丝。 大佬不禁为人低调，还有才华，简直就是咸鱼的人生楷模。 多看大佬两眼，都觉得充满了努力奋斗的能量。 快下班的时候，纪翎走到同部门文案——杜丹工位旁。 “这个送你。” 杜丹惊讶，“送我？” “嗯。”纪翎弯弯唇角，“这个还挺好用的。” 杜丹接过来，是一个小型颈椎按摩仪。她经常伏案打字，颈椎确实很不好，总是“咔咔咔”的响。但纪翎会注意到，还送给她一个按摩仪，倒是十分意外的事。 “谢谢。”杜丹颇有些受宠若惊，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纪翎没多说什么，朝杜丹眨了下眼，便回到工位上。 她就像带了个百宝箱，不多时又掏出一本画册，来到孙宁身后。 “孙宁姐姐。”纪翎乖巧地唤了一声。 孙宁回头，笑道：“怎么了？” “这个送你。”纪翎把画册放在孙宁桌上。 孙宁低头看去，是她很喜欢的国外插画师乔迪原版画册，十年前的东西，市面上已经绝版了。价格是次要的，就是有钱也不好买。 孙宁怔了怔。“怎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看孙宁姐姐喜欢画一些年代感插画，这本应该会有点用。我很少画这类的，放在我那里浪费了。” 孙宁的风格，其实是受了这位插画师影响的，但是工作这么久，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欢的插画师是谁，更没人送这种礼物给她。每逢生日、过节，倒是会有人送一些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 “谢谢你，但是这个应该不便宜吧，要不我……”孙宁又不好说出给钱的话，面上略显尴尬。 “就当我的出师礼？”纪翎笑侃道，“当实习生的时候，孙宁姐姐不是当过我一段时间的师父吗？” 孙宁露出个无奈的笑，“我可没有几百万的微博粉丝。” 纪翎看了看时间。“到点了，我该下班了。” 说着，便回到工位上，拿起包走了。 孙宁看着纪翎的背影，心想，既然是人家一片心意，就先收下来，以后回个礼好了。 纪翎虽然没跟谁走得近过，但对关心过她的人，还是有点感觉的。她本来就是个观察力很细致的人。 纪翎刚走到公司门口，正好跟莫璟羽打上照面。 莫璟羽蹙起眉，“我不是说下班就回来，你怎么不等我？” 纪翎盯着莫璟羽，眨了几下眼睛。“为什么要等你？” 莫璟羽被这个问题噎住，只道：“既然碰到了，就一起下楼吧。” 纪翎一脸莫名，“那你刚才直接回家不就行了？” 莫璟羽板起脸，“我回来看看有没有人早退。” 纪翎小声嘀咕：“剥削资本家。” 莫璟羽斜睨了纪翎一眼，“我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电梯来了。”纪翎指了指电梯门，抓着莫璟羽的手走进去。 莫璟羽浅褐色的眸子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定格，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失焦的模糊背景。 拥挤的电梯里，纪翎紧紧贴在莫璟羽身后，鼻尖触着她的后颈，两只手抓着莫璟羽的衣角。 鼻腔里充斥独一无二的香气。 贪求，餍足。 电梯到达一层，纪翎正要踏出去，脚下顿了顿。 向后退几步。“莫璟羽，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等到电梯门关上，电梯继续下行，莫璟羽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好。” 纪翎咧开嘴，扬了个笑，“谢谢你送我回家。” ？？？ 电梯门一开，莫璟羽就端着下巴走出去。 纪翎跟在后面，又抓上莫璟羽的衣角。 莫璟羽低头看了一眼，冷冷道：“我能不能让你赔一件衣服？” 纪翎嘴巴瘪了瘪，悻悻松手。“是你的衣服凸出来一块，太好抓了。” 莫璟羽吸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是被你拽成这样的。” “你怎么这么抠。”纪翎用脑袋在莫璟羽肩膀上撞了一下，“公司没赚到钱吗？” 莫璟羽瞥她一眼，不发一语，往车边走。 纪翎迈着小碎步跟上，上了副驾驶。 纪翎系上安全带，一只手握拳，举过头顶扬了扬。“驾！” “……”莫璟羽眉角抽了几下，“这不是马车。” 纪翎斜睨着她，“我玩儿我的，你专心开车。” 很好。 不该多嘴。 莫璟羽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今天意外地没有堵车。 不过几分钟，便到了纪翎口中“不存在的家”。 纪翎的手放在车把上，扭头看向莫璟羽，冲她眨了眨水漉漉的大眼睛，漆黑无杂色的眸子里天生带着狡黠。“莫璟羽，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莫璟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重复道：“我，邀请你，去我家？” “对啊，我又不会邀请你去我家的。”纪翎握着把手，稍稍用力，门就会被打开。 “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我为什么要邀请你去我家？” 莫璟羽话刚出口，纪翎就打开了车门，一只脚踏出门外。 莫璟羽猝然抓住纪翎的手腕。“我正好要去超市，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你帮我提回家。”仓促。 “超市啊。”纪翎踟蹰片刻。 “那好吧。”她将脚收回车里，关上门。 莫璟羽握着方向盘的手出了层薄汗，抿着唇，害怕纪翎察觉出什么，却又不希望对方什么都察觉不到。 纪翎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 来到莫璟羽家附近的大型超市。 入口。 纪翎握住莫璟羽的手指，两个手都用上，一只手里攥两根，只留一个大拇指孤零零地被孤立在外。 “这里人这么多，你可得抓好我。” 莫璟羽的耳朵顿时染上粉霞，很快变成赤霞。 纪翎面朝莫璟羽，倒退着走了几步。“是不是要推一个小车车？我可以坐在里面吗？” 莫璟羽身子僵硬，面部表情也十分僵硬。“你这么大个人坐进去，车会压坏的。” “我说说而已。”纪翎戳了戳莫璟羽的唇角，“你不许凶我。” 莫璟羽别开目光，“我没凶你。” 纪翎倏然凑近，鼻尖落在莫璟羽的锁骨上。 “你好香啊。”她喃喃道。 热气弥散。 温润，清浅。 莫璟羽能听到自己此刻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立时后退一步，怕被面前的人听去了。 纪翎皱眉，“我就闻闻，你不要这么小气。” 莫璟羽绷着脸走到前头。“不要总对我提这种无理要求。” 纪翎一把将人拽回来。 莫璟羽没有防备，结结实实跟纪翎撞了个满怀。 惊诧的眸子撞上一道期待的目光。 “真的不能坐在车里吗？” “……” 莫璟羽的心慌意乱被当头泼了一盆水。 十分钟后。 莫璟羽推着购物车，纪翎坐在里面若有所思。 两人频频引来旁人的视线。 莫璟羽后背紧绷，耳朵红成一片，脸上倒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 纪翎叹了口气，“实在是太难受了，放我下来吧。” 莫璟羽没有停下脚步。“你自己要坐进去的。” 纪翎回头，幽幽道：“我要你把这间超市送给我，你送吗？” “我可以送你。”莫璟羽面上一本正经，“不过你还要付租金、商水商电、采买费用、保险、雇佣工资……” “快放我下去。”纪翎撑住两边的铁杆，“不然我跳车了。” 莫璟羽立刻停下来，稳稳扶住购物车。 纪翎下车后，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真的往下跳吗？笨蛋。” 莫璟羽抬起手，似是要从背后把纪翎掐死。 纪翎恰巧回头。 “……你要干什么？” “你身上有脏东西。”莫璟羽掸了掸纪翎的领子，“我帮你拍掉。” 纪翎继续往前走，一只手搭在购物车上。“你要买什么？” 莫璟羽随便说了几样东西，便推着购物车往日用品区走去。 正走着，脸上冷不丁出现一个冰冰凉的物体。 莫璟羽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一回头，是纪翎得意的小模样。 纪翎眼睛眯起来，眼角下弯。“你缩脖子的样子可真丑。” 手上晃了晃随手从冷藏柜里拿的冰可乐。 莫璟羽闭上眼睛，竭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今天这家伙真是……格外欠揍。 纪翎把可乐丢进购物车，目光又被别的东西吸走。 逛超市这种事，她以往也就在电视里看看。现在自己逛逛，还挺有趣的。 买了点日用品，莫璟羽面容冷峻，看起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要不要去生鲜区转转，买点肉？我可以给你做晚饭。” 纪翎恍了下神，一脸嫌弃。“那里又脏又臭，我才不去。” 顿了几秒，“你最近都胖了，还吃肉。” 莫璟羽一只手推着购物车，一只手抓住纪翎的后脖领子。“结账，回家。” “你松开我。”纪翎小声嘟囔，“当老板要大度一点，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恼羞成怒啊。” 莫璟羽飘来一个带冰刀的眼神。 纪翎吞了下口水，乖乖闭嘴。 * 进了家门，莫璟羽从袋子里掏出刚买的拖鞋，往地上一扔。 “给，新的。” 纪翎套在脚上，并着腿往前蹦了两步。“两只鞋连在一起，我没法走路。” 莫璟羽脸上的冷凝表情崩了个稀碎，笑意真切。“你可爱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你生气。” “知道就好。”纪翎继续往前蹦。 等蹦到沙发边，直挺挺往下一躺，将腿翘起来。“我知道要用剪刀剪开的，你快动手吧。” 莫璟羽没有再掩饰脸上的笑容，唇角成弧，拿剪刀把拖鞋中间的塑料圈剪断。 手收回去的时候，意外瞥到纪翎左脚腕上，移了位的精致脚链上方，有一圈细细的疤。 莫璟羽状若无睹，放下剪刀。去厨房拆了刚买的哈密瓜和葡萄，端出来摆在桌上。 纪翎将胳膊背在脑后，懒懒倚在沙发上，俨然是家里的女主人。 “莫璟羽，今天可不可以留我过夜？”她的眼皮又不受控地上下开合，“我保证乖乖的。” 莫璟羽咬住下唇角。“你跟我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留下来过夜？” 纪翎原本要合上的眼睛复又睁开。 人也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就问问。”纪翎起身，“不行的话，我就回家了。” 纪翎从莫璟羽身边经过，没有任何阻碍。 一步，两步，三步。 莫璟羽喉咙发紧。 似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扼住。 转身，从背后抱住纪翎，两条胳膊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 “为什么想在我家过夜？”唇边是颤人心房的细滑触感。 莫璟羽呼吸促了几分，睫毛微动。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纪翎扭头，眼里疑惑，“倒是你为什么抱着我？” 顿了一秒。 莫璟羽松开纪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今晚留下来吧，不然我还得开车送你。” “那就打扰了。”纪翎没有再客气，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拿起金属叉子，扎起一块哈密瓜。 莫璟羽唇角涩意蔓延。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夜渐深。 莫璟羽洗了澡出来，头发裹在毛巾里，露出白皙光洁的柔颈，皮肤上还散着湿气。 浴袍包着玲珑曲线，齐齐整整，反倒有一丝禁欲之美。 纪翎的鼻翼动了动，脸转过来，看到莫璟羽正往这边走。 她站起身，迎着莫璟羽走过去。 “你终于出来了，我都等不及了。” 说完，从莫璟羽旁边擦肩，朝浴室走去。 莫璟羽目光微顿，去厨房开了瓶红酒，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独酌。 纪翎出来的时候，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看了眼莫璟羽的腿，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你明明没比我高多少，怎么我穿上这么大？” 莫璟羽面上已然浮了一层薄红。桃花眼弯了弯，“也许是别的地方，尺寸不一样呢？” 纪翎的注意力跳到别处。 “你怎么自己喝起酒来了？” 莫璟羽定定望着纪翎，伸出手，嗓音里染上微醺的迷离，“过来坐。” 第40章 特殊吸引 桌上的红酒瓶已然见底，唯有莫璟羽面前的高脚杯里，还剩一些深红色的浆液。 色泽诱人。 “过来坐。”莫璟羽的嗓音染着迷情和一点点的嘶哑。 仿若一根看不见的，带了钩子的细线。 纪翎抓住莫璟羽伸出来的手，失了魂似的，靠在她旁边坐下来。 香味越来越浓了。 好想全都吸走，存起来。 莫璟羽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转身。 双手抵在纪翎肩头，将人推倒，压在柔软的地毯上。 莫璟羽手肘支在纪翎身侧，双瞳迷离，唇瓣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平日里清冷的薄唇，此刻显得润泽饱满。 濡软的唇轻启，气息温热。 “纪翎，我……我……” 纪翎双眸泛红，脖子一点点上仰，鼻尖越抬越高。 她说不出此时是种什么感觉，但是好香好香。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许多。 “我……” 莫璟羽的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小家伙。 但是她浑然不知。 意识随着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陷入了混沌。 纪翎胸腔起伏，吸进来的空气上蹿下跳。属于莫璟羽的香气渗入五脏六腑似的，周身都充满了力气。 纪翎闭上眼睛，攥住莫璟羽微敞的领口，使劲往上够，贪婪地将每一缕诱人的香气都收入鼻中。 全身血液汩汩流淌，交汇，沸腾，喷张。 现实世界中，只过了几秒。 短暂却又漫长。 纪翎餍足地松开手，推了推莫璟羽的肩膀。 “你睡着了吗？” “你醒一醒。” “莫璟羽？” 纪翎两只手一起拍向莫璟羽的脸，左右夹击。 “莫璟羽你醒一醒啊。” 没有反应。 纪翎用尽吃奶的力气，翻了个身，将莫璟羽推到地上。 “真是个酒鬼。” 纪翎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唇。五官立时皱起来，酒的味道好奇怪。 她抬手摸摸热腾腾的脸，呢哝道：“我好像醉了，怎么晕晕乎乎的？” 纪翎站起来，面上苦恼极了。 ——在地上睡一晚上也没什么吧？ ——我先上床，她醒了会自己爬上来的。 ——可是万一死在这里怎么办？我是第一嫌疑人啊。 纪翎又蹲下来拍了拍莫璟羽的脸，“莫璟羽，你不要睡在这里！”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纪翎挠了挠鼻子，站直身体。 深吸一口气。 走到另一边，弯腰抓住莫璟羽的脚脖子，将人生生从客厅拖到了卧室。 “呼！呼！”纪翎用手给自己扇扇风，“真是太重了。” 就差最后一步。 纪翎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躺在地上的莫璟羽，摩拳擦掌。 “我是大力士！” 纪翎边出声给自己鼓劲，边使出浑身力气将莫璟羽从地上抱到床上。 成功的一刹那，纪翎瘫倒在莫璟羽身上，“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大气。 休息半晌。 纪翎拖着沉重的身子爬到另一边，几近虚脱。 “莫璟羽，晚安。”她道。 脑袋刚挨上枕头，就两眼一黑睡过去。 * 翌日。 莫璟羽头疼欲裂，昨晚的记忆十分模糊。 她向来是个节制的人，自己喝掉整瓶红酒这种事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莫璟羽只记得向纪翎伸手，让她过来坐。 然后呢？ 莫璟羽指腹轻压太阳穴，从被子里坐起来。 四下看看，没有纪翎的身影。 莫璟羽正欲下地，看到床头有张便签纸。 “莫总，你的公司太穷了，养不起我。我要辞职，勿念。” 莫璟羽的指尖颤了几下，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 面上表情未变。 将便签纸放到一边。 起床，洗漱。 莫璟羽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桌上有个保温桶。 旁边也有一张字条。 “这是醒酒汤，桶送给你留作纪念。” 莫璟羽将那张字条揉进掌心，抬了抬手，却是没有扔进垃圾桶。 她脸上没出现任何异样的神色，就好像对纪翎辞职的事没有半分波澜。 * 莫璟羽走进公司。 前台还是笑得灿烂。 “莫总早上好！” “早上好。” 浅褐色眸子，怔忡。 早上好……么？ 莫璟羽穿过走道，属于纪翎的工位空荡荡的。 脚步不停，朝办公室走去。 “叩叩叩。” 秦柔敲门进来。 “莫总，前两天韩美跟我说，很多企业hr现在都引入了一个爬虫工具，可以抓取向其他公司投简历的员工信息。及时应对员工跳槽。”秦柔道，“咱们公司有需要吗？” “不用。”莫璟羽没有犹豫。 “我猜你也是这个回答。”秦柔莞尔，“不得不感叹，现在技术真的越来越发达了。” “如果把研究这种东西的心思放在别处，或许能让社会进步更快。” 秦柔眼睛微眯。“璟羽，我总觉得你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莫璟羽脸上没什么表情，“学姐是太闲了，才有时间在这里观察我。” 秦柔摊摊手，“我可真是惨呐，每天忙忙碌碌，老板还看不到。” 莫璟羽撩起眼皮，懒懒道：“学姐还不走，有什么事么？” 秦柔：“我还想说，团建的地点选好了，你看一眼？” 莫璟羽思绪抽离了三分之一秒，道：“学姐决定就好。你们玩得开心点。” “我们？”秦柔蹙眉，“这意思是，你不去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秦柔略作思索，又道：“纪翎早上好像没来上班。” “她辞职了。”莫璟羽声音平静无波，“学姐不知道么？” “辞职了？”秦柔有些惊奇，“我还真不知道，韩美还没上报。” 莫璟羽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纸。“把她的工位撤了，放几盆绿植吧。” “办公室里的陈设讲风水的，不能随便改，咱们公司的绿植不少了。”秦柔转了话题，“莫总中午一起吃饭？” “嗯。”莫璟羽没有拒绝。 “那我先出去了。” 关门声响。 一张a4纸的纸锋划过指腹，很快沁出丝丝鲜血。 莫璟羽眉心紧紧攒在一起。 静静呆坐了半分钟。 莫璟羽抽了张纸巾，擦掉指尖的血珠，继续方才的工作。 临近下班。 莫璟羽走出办公室，听到有人提起“纪翎”两个字。 “听说纪翎好像辞职了。” “啊，那太可惜了，少了一个养眼的小美女。” “你之前不是挺讨厌她来着？” “那还不是因为那会儿都传她嫌贫爱富、脚踏两条船、勾引老板什么的么！现在知道她是插画圈大神，感觉还挺微妙的。” “说的也是，我之前也觉得她目中无人，现在觉得那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啊！” “……” 莫璟羽走出公司，眼帘微敛，辨不清神色。 * 纪家大宅。 富有设计感的餐厅，大理石堆砌，纹理流畅。每一块地砖都纤尘不染，透着华美光泽。 诺大的空间里。 一张长条餐桌。 数把高背餐椅。 纪翎独自一人端坐在黑木餐椅上，面前是丰美的珍馐。 银色镶边的竹木筷子衔着几根青笋丝。 纪翎侧目，瞩视着空无一人的餐椅。 “莫璟羽，你不要总是挑食，我都能吃得下青笋。” 她将筷子送入口中，又夹起一个木耳。 “木耳也挺好吃的，又弹又脆。” “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爱吃西蓝花这样奇怪的菜，绿乎乎的一坨，吃进去嘎吱嘎吱的，要不是为了营养均衡，我才不会吃呢。” “你不要再吃三明治了，天天吃三明治，万一长成三角形怎么办？” “……” 纪翎拿筷子戳了戳糖醋小排，夹起来，又掉下去。 撞击瓷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索性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你呢？” 纪翎对着空气叹了口气，“你那么重，还是少吃点吧。” * 书房的水晶灯璀璨。 细碎的光斑映在墙上，星星点点。 纪翎握着笔，边画画边讲解道：“打这种线稿的时候，要用直线，才能撑住力。画之前，就要想好整张画面的势，什么是势呢？就是你的手要往哪里去，视线要落在哪里……” 旁边的摄像头只能收到她的手，声音也经过变声器的处理，听起来像一只鸭子。 但是没一会儿，纪翎就发现有个捣乱的。 每次讲到关键步骤，就有人刷礼物。刷礼物倒是不影响什么，但是刷的是一个大铁锅。这个铁锅它又大又圆，会将整个画布都挡住。 以至于她讲了半天都白讲了，但是重新来一遍，那个大铁锅还是会飞出来。 几次之后，纪翎恼了。 “名字叫‘赚钱养老虎’的这位朋友，你有钱就养你的老虎去，不要捣乱。” 其他网友也开始纷纷讨伐。 赚钱养老虎：我家老虎跑了。 “那你就去把它抓回来。” 赚钱养老虎：嗯，正在抓。 [用户“赚钱养老虎”送出一口大铁锅。] …… * 莫璟羽盯着屏幕上那只熟悉的手，眸中晦暗莫名。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41章 特殊吸引 纪翎关掉电脑，趴在桌上，戳了戳鼠标。 “莫璟羽，有人欺负我。” 几秒后。 “和你一样讨厌。” * 楼梯转角。 纪翎正要下楼，听到客厅里妈妈的声音。 顿住。 苏阮：“老公，那个人还没抓到吗？” 默了片刻。 纪谨仁：“夫人放心，一定不会让他逃掉的。” “事情过去12年了，我还是时常梦到宝贝脚上缠着钓鱼线的样子，甚至……”苏阮声音哽了哽，“甚至会梦到透明的细线穿入皮肤，将宝贝的脚腕勒断，到处都是血。” 纪谨仁揽住妻子的肩膀，轻拍着，安抚道：“别多想，相信我。” “如果小时候我再把她保护得好一点，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夫人，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那么小的同伴会害……” 后面的话纪翎没有再听，转身回屋。 夜深了。 纪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小时过去，她还是那个姿势，独独眼睛眨了几下。 纪翎抓起床头的手机，点开相册，打开里面唯一的视频。 屏幕上跳出莫璟羽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画面。 纪翎凑近闻了闻，脸上满是失落。 手机怎么可能会有味道呢？ 床上的人爬起来，来到一个小隔间，从架子上拿了几瓶柚子味的香水，喷在空气中。 “阿嚏！啾！” “……” 纪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叹了口气。 放下香水出来。 又慢悠悠走到衣帽间，靠坐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前。 轻语呢喃，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都怪你，害我的失眠更严重了。” “你说，你为什么那么香呢？” “只有一根稻草，用力抓住，断掉的话会更可怜吧。” 时钟滴答。 纪翎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 “莫璟羽，晚安。”她道。 门关上。 灯熄灭。 回到属于自己的黑夜。 …… 东方既白。 纪翎斜靠在墨绿色绒面的休闲椅上。 睫毛上下扫了扫。 “莫璟羽，我头疼。”低声喃喃。 纪翎闭上眼睛，眼皮微颤。“你给我揉一揉行不行？” - 纪翎穿戴好下楼，一切如常。 只是脚尖刚落下最后一个台阶，刚要开口跟爸妈打招呼，喉咙里立时发出干呕声。 纪翎冲进卫生间，胃里翻江倒海。 门口，是应声而来的纪氏夫妇。 纪翎蹲在地上，紧紧捂住鼻子。 哪怕隔着一道门，外面的气味都源源不断往里灌。 半个小时后，私人医生给纪翎注射了镇定药物。 关上纪翎的房门。 私人医生：“纪先生，大小姐为何会这样，还是找不到原因。不过我建议，暂时先让大小姐待在没人的地方，不要再受刺激。” 纪谨仁：“辛苦徐医生了。” 过了两天，纪翎就搬到了前阵子让孙泽买的成品房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这里，只觉得，会安心一点。 只是换个地方住，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纪翎开着视讯。 那边是司机兼保镖兼特别助理，孙泽。 孙泽：“大小姐，安东区的公寓楼附近有一个工厂，几年内都没有搬址计划，政府也没有道路修缮计划。经过实地考察，房屋闲置率和修理费用比例都很低，如果有意向，很快就可以签合同。” 纪翎摇摇头，“我没必要投资一个明显会赔钱的项目，不管它几年后是不是会升值。那幢楼我要，但购买协议要改。让人重新协商利率，支付条款和偿还期。” 孙泽：“好的大小姐，是我考虑不周了。” 孙泽开始汇报另一项投资的概况。 纪翎的双眸慢慢失焦，走了神。 “大小姐，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纪翎的注意力重新回来，沉沉呼了口气。“就这样吧。” 挂断视讯。 纪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来到隔壁的小房间，地上有个小台子，上面放着拼了一半的微钻积木。 以前，自己待着的时候，纪翎可以一整天，安安静静搭建属于自己的一个个小世界。 这个半成品还是去莫璟羽的公司之前拼的。 纪翎拿起镊子，戳了戳桌面上一个绿色的小零件。“坏蛋莫璟羽，我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肯定是你害的。如果知道戒掉你这么辛苦，我……” 纪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镊子放回工具盒。 什么都不想做。 这时，手机倏然震起来。 知道她私人号码的，只有何明婉。 ——“喂，翎宝贝，在干什么？” 纪翎：“接你的电话。” ——“……” ——“翎宝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纪翎的眉头陡然皱起来。 “你想干什么？” ——“要是我做了一件……小小小小的错事，你不会生气的吧？” 电话那边，何明婉的声音字字发虚。 纪翎幽幽道：“快说。” ——“我把你的手机号泄露给莫璟羽了。” ——“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方不忠诚，都是敌方太狡诈！” 纪翎怔了一下，宽慰道：“不用这么紧张，一个手机号而已，她也不会顺着电话爬过来。” ——“翎宝贝，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纪翎：“我只是了解你的智商。” ——“……” ——“再见，你失去了我这个朋友。” 纪翎放下电话，低下头嘀咕：“要我电话干什么，我都辞职了。” * 灰白色调的办公室里。 莫璟羽放下平板电脑，揉揉眉心。 “莫印哲和沈家千金宣布订婚的时间很微妙啊。沈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肯定不会委屈了她。整个家族的势力站在他身后……”秦柔眉梢微挑，“对他可是很大的一个助力。你要不要考虑——” “不考虑。”莫璟羽没有一点犹豫，“我绝不会让自己沦为联姻工具。” 秦柔浅笑，“璟羽，你变了。” 变了么？ 莫璟羽没有说话。 她只是有了更想要的。 非常非常，想要得到的。 下班。 莫璟羽坐在驾驶座上，拨了纪翎的电话。 没人接。 莫璟羽直接发了条信息。 [你换下来的内衣还在我家。] 纪翎的手机就在手边，电话虽然没接，但进来的信息看得到。 屏幕上出现的几个字，让她恨不得把莫璟羽敲晕，清除记忆。 上回在莫璟羽家洗完澡，换下来就忘记了。 纪翎的脸颊几乎要烧起来，把电话拨回去。 “你快点丢掉！” 莫璟羽：“要么让我给你送过去，要么……我就天天挂在床头，辟邪。” 纪翎恼道：“你是不是变态！” 莫璟羽：“我只是个物归原主的良好公民。” 纪翎沉默。 电话那边也不着急，静静等着。 纪翎脸上的绯霞，面积越来越大，手指不自觉抠着桌子。 良久。 “那你给我送过来。” 十分钟后，莫璟羽便出现在纪翎的新家门口。 看到小屏幕上的身影，纪翎把手搭在门上，不住地用舌尖浸润嘴唇。喉咙滚动。 艰难的挣扎后，她拨通莫璟羽的电话。 “喂，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莫璟羽拧眉，“我都到门口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她抬了抬下巴，“我是你的老板，我都没有在你的离职申请书上签字，你还是我的员工。” 纪翎嘟囔：“就算你不签字，一个月之后也会自动解除雇佣关系的。” “那也还有一个月。”莫璟羽直直盯着头顶亮着红点的摄像头，仿若那就是纪翎的眼睛，“说不定，一个月之后，你哭着喊着求我让你回去呢。” “不可能，我看你有妄想症。”纪翎抿唇，“我家没有坐的地方，也没有水，你不用进来了。” 莫璟羽懒懒地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那我拿出来，给你挂在门上了。” 纪翎假装镇定，“反正这一层就我一户，你挂在这里也没人看得到。” “谁说给别人看了？”莫璟羽四下环顾，冲摄像头勾了勾唇角，“我站在这里欣赏够了再走。” “莫璟羽。”纪翎咬了咬牙，“我觉得你挺变态的。” 莫璟羽再次晃了晃手里的纸袋，“你再不放我进去，我真的拿出来了？” 莫璟羽的手搭上封住袋口的纸胶带，稍稍用力，就能撕开。 一秒后，开了一个角。 纪翎转动门把手，一只胳膊迅速伸出去抢莫璟羽手里的袋子，另一只胳膊随时准备关门。 莫璟羽身形矫健，一个跨步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纪翎被她一撞，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将人兜在怀里。 香气四溢。 纪翎屏住呼吸。 两只手紧紧攥住莫璟羽肩头的衣料。 莫璟羽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空的。 莫璟羽收紧胳膊，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 一股温热的泉水缓缓淌过心房，润进每一条干涸的缝隙中。 细细，绵绵。 纪翎松开莫璟羽的衣服，捂住鼻子，压抑。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我身上又不臭，你怎么一副我刚从下水道出来的表情？”莫璟羽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下巴搁在纪翎的肩膀上，“朋友见面，抱一下不过分吧？” “你不要擅自决定当我的朋友。”纪翎的手指不由抬起来一点，“我跟你才没关系。” 就闻一下，一下。 莫璟羽闭上眼睛，轻声道：“那……想要挽留员工的老板，给逃跑员工一个冰释前嫌的拥抱，很正常吧？不然你又要说我小气。” “你把工资结清就行了，人回去吧。” 纪翎又抬起一根手指。 “我们公司穷。”莫璟羽的唇凑到纪翎耳边，“要钱没有。”要人有一个。 呵气打在耳窝里的那一瞬。 纪翎眼里闪过茫然。 那香气，好像顺着耳朵爬进来了。 第42章 特殊吸引 纪翎细语呢哝：“东西送到了，你就走吧。” 莫璟羽浅笑晏晏，“那你抱着我干什么？” 此刻，纪翎的手正抓在莫璟羽腰间的衣服上。 纪翎经此提醒，才意识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 嘴硬道：“我没抱你，我是想把你推开。” 莫璟羽任自己将重量落在纪翎身上，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那你多推一会儿。” 前半生她不是为自己活着，可是后半生，她好像找到了为自己而活的理由。 纪翎扯了扯莫璟羽的衣服，也不知是想把人推开还是想贴得更紧。 “你快点回去，我要睡觉了！” “现在才几点？”莫璟羽脸上笑意渐浓，“原来，你说家里既没有坐的地方，也没有水喝，是想招待我直接睡觉。” “你是不是有毛病！”纪翎恨不得在莫璟羽的脖子上咬一口。 她好不容易才忘掉这个味道。 这个坏人一来，又勾起来了。 “我是有毛病。”莫璟羽一只手扶在纪翎脑后，“我或许，就是个受虐狂呢？” 纪翎被莫璟羽闹得忘了屏息。 一瞬间，仿若从海拔几千米的氧气匮乏之地，到了花蝶纷飞的桃源里。 纪翎无力地垂下脑袋，退让道：“那你只能待一会儿。” 莫璟羽揉了揉纪翎的头发，“真乖。” 纪翎小声嘟哝：“你真烦人。” 莫璟羽把两条胳膊搭在纪翎肩膀上，唇角轻翘。“我耳朵挺好的。” “听到就听到呗。”纪翎推开莫璟羽，“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莫璟羽一双桃花眼，目光灼灼，极具侵略性。“你觉得我不会？” 纪翎后退一步，脸上的惊惧之色十分真实。“吃人可是犯法的。” “吃你不算犯法。”莫璟羽弯腰打开鞋柜，“这双拖鞋可以穿么？” 纪翎瘪了瘪嘴，“你怎么这么自觉？都没征求我的意见，就开鞋柜。” 莫璟羽抬眼，“你珠玉在前，我只是有样学样。” 纪翎叹了口气，“没两天不见，你怎么啰啰嗦嗦的了？” 莫璟羽控制住脸上表情，换了拖鞋，径自走到沙发旁边。 她的视线落在沙发上，扬扬下巴，“这里不是有坐的地方么，骗人可不是好习惯。” 纪翎脸上没什么表情。“沙发上都坐满了，你看不到么？” 饶是莫璟羽不怕鬼，此时配上纪翎的表情，也是后背一凉，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离沙发远了一些。 纪翎冷哼一声。“胆小鬼。” 莫璟羽抬了抬手，又放下。 算了算了，总不能把她打死。 纪翎嘴巴鼓了鼓，不情愿问道：“你喝什么？” 莫璟羽：“水就行。” 纪翎：“都说了我家没水。” 莫璟羽吸了口气，“那你家有什么我喝什么。” “那给你倒柠檬水了。”纪翎转身，走到玻璃柜边，拿了一个精致的渐变玻璃杯。 “……” 莫璟羽反问自己：“到底看上这个小混蛋什么了？” “给，柠檬水。”纪翎把杯子放在深灰色茶几上。 不忘催促道：“喝完了就回家吧。” 纪翎倏然想起放莫璟羽进来的主要目的，赶紧跑到门口，捡起那个纸袋子。 “莫璟羽，这明明是个空袋子！”她扭头质问道。 “是么？”莫璟羽瞥了一眼，“我记得我装进来了。” 纪翎把袋子倒过来抖了抖，“你自己看。” 莫璟羽气定神闲，“可能变成蝴蝶飞走了吧。”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纪翎一脸不可置信，这不是她认识的莫璟羽。 莫璟羽：“要不，你自己去我家找找？” 纪翎：“那你来我家做什么的？” 莫璟羽举起面前的柠檬水，“来喝水。” 纪翎嘴巴张了张，所有的话噎在喉咙里。 莫璟羽熟若无睹，继续道：“你家的柠檬水挺好喝的。” 纪翎几步走过来，抓住莫璟羽的手腕，使劲往起拽。“你别喝了，快回家吧。” 莫璟羽稳稳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你赖在我家——” 纪翎不但没把莫璟羽拽起来，反倒被莫璟羽往后一带，扑到她身上。 纪翎在上，莫璟羽在下。 莫璟羽很是无辜，“你压在我身上，想干什么？”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纪翎彻底恼了，“明明是你把我扯过来的。” 莫璟羽摇头。“我哪有你不讲道理，说不来上班就不来上班？今天就是来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让你辞职的。” “你答不答应关我什么事？” 纪翎想爬起来，腰却被莫璟羽箍着。 “我没答应你在我办公室吃午饭，也没答应你擅自来我家照顾我，更没答应你睡了我的床就跑路，你还不是一样没少做？” 莫璟羽眼睛半眯。 “我从小就是个好学生。” “你再不放我起来，我就咬你了！” 纪翎龇了龇牙，睫毛忽闪，漆黑的瞳仁闪着凶光。 莫璟羽不禁笑出声。 她脑海里霎时蹦出纪翎画的画，明明是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却偏偏可爱得紧。 “你在嘲笑我？”纪翎的眼睛张得更大，眼皮微微打皱，看起来的确“凶狠异常”。 “是你生气的样子太可爱，忍不住。”莫璟羽抬手摸了摸纪翎额前的头发，唇角笑意扩得更大。 “我知道了。”纪翎脑中灵光一现，“你是为了报复，我拖着你在地上走了半个屋子，才故意来惹我生气的！” 莫璟羽蹙眉，“什么拖着我走了大半个屋子？” 纪翎脑海里浮现出莫璟羽喝醉那天，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情形，顿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莫璟羽眉头越皱越紧，“你是不是气傻了？” 纪翎被记忆里的莫璟羽取悦了，也连带着不想跟眼前这个置气。 纪翎趁莫璟羽不注意，迅速翻身起来，跑到门口下逐客令：“你快回家吧，以后不要再来了。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莫璟羽眉眼微动，朝纪翎伸出一只手。 “那你拉我起来。” 纪翎不动。“你自己有腿有脚。” “我不想用自己的腿脚。”莫璟羽唇畔画弧，“或者你试试，叫它们一声，看能不能听你指挥？” 纪翎胸腔起伏几下，不说话。 “嗯？”莫璟羽冲纪翎晃了晃手。 纪翎滔天的委屈挂满脸。 愤愤然走过来，抓住莫璟羽的手。 胳膊用力。 …… 纪翎又被莫璟羽扯过去，倒在沙发上。 莫璟羽承着纪翎的体温和重量。嗓音清冽，多加了一点柔媚。 “同样的错误，你犯了两次。” 稍许。 莫璟羽的手环上纪翎单薄的腰肢。 俨然容不得拒绝。 “我可不会，给你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第43章 特殊吸引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快点起来！”纪翎说着话，就把脸埋到莫璟羽颈间。 “……” 莫璟羽颇有些好奇，“你这样，到底是想让我快点起来，还是再躺一会儿？” 纪翎闷声道：“是你抱着我不放的。” 莫璟羽眉目含笑。“那我要是一直不放，你就不起来了？” 纪翎猛吸了一口气，退开。 “你做梦！” “砰！” 纪翎的脑袋狠狠撞向莫璟羽的额头。 “纪翎！”莫璟羽瞬时两眼冒金星，险些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 纪翎一骨碌爬起来，居高临下。“我告诉你，不要惹我。” 莫璟羽捂着头，闭了闭眼睛，眸中沁出湿气，这完全是疼痛刺激下的生理反应。 纪翎不再碰莫璟羽，直接过去开了门。“莫总，天色晚了，请您赶紧回家。” 莫璟羽缓了缓，无奈起身。 走到门口，面上楚楚可怜。 “那我走了。” “我真走了。” 纪翎不为所动。 “被你撞得两眼发黑，应该不会影响开车吧？” “一天没吃饭，手上也没什么力气。” “唉，万一路上——” 纪翎打断莫璟羽。“你不要乌鸦嘴！” 莫璟羽唇角偷偷翘了翘，“我刚是想说，万一路上饿了，回家也没吃的。” 纪翎咬了咬后槽牙，指指门外。“你快点出去。” “好吧。”莫璟羽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总不能赖在你这里。” 纪翎低声嘀咕：“已经够厚了。” 莫璟羽用食指点了点纪翎的鼻头。“只有你这样觉得。” 纪翎的喉咙滚了一下。 莫璟羽换好鞋，一只脚踏出去。“我走了，晚安。” 纪翎看着莫璟羽两只脚都跨出门槛，双唇抿得笔直。 下一个瞬间。 纪翎猝然伸手，抓住莫璟羽的小指。 莫璟羽回头，眼里显露出疑惑。 “我要去你家，把……把我的内衣拿回来。”纪翎绷着脸，十分生气的模样。 莫璟羽转过身，眼梢笑意晕染。“我寻思，挂在床头辟邪挺好的。” 纪翎眼尾上扬，露出凶光，“我才不会让你的变态想法得逞！” “那好吧。”莫璟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站在这里等你。” 纪翎鼓了口气，两边的脸颊看起来又绵又软。 莫璟羽很想戳一戳。 半个小时后。 黑色的汽车行驶进喧哗的闹市，店铺林立，灯火辉煌。 熄火。 纪翎看向莫璟羽，“不是去你家吗？这是什么地方？” 莫璟羽摸摸肚子，“都跟你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总不能饿着吧？” 纪翎撇撇嘴，“你都那么重了，还吃夜宵。” 莫璟羽重新打着发动机。“那不吃了。” “你这个人怎么没主见？”纪翎飘去一个嫌弃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莫璟羽抬手捏了捏纪翎的脸，“那你想不想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纪翎拍掉莫璟羽的手。“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动物一样又揉又捏的！” “那你陪我吃顿饭。”莫璟羽说话的语气可怜极了。 纪翎盯着莫璟羽看了半晌，使劲拍了几下对方的胸膛。“你把莫璟羽吐出来！” “……” 几分钟过后。 纪翎还是跟着莫璟羽走进了一家重庆小面店。 她一时间忘了前两天对其他人的强烈反应。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小雅间。 莫璟羽冲纪翎轻轻挑眉，“你吃不吃？” 纪翎将脸扭向别处，“我才不吃。” 莫璟羽快速点好一人份套餐。 纪翎鼻子动了动，跟莫璟羽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什么难闻的味道都会被隔绝似的。 这里上餐速度很快，没多久，莫璟羽面前就多了一碗青黄交错的豌杂面，几碟小菜。 虽然总被纪翎说重，但是莫璟羽并没有长胖的困扰，她的吸收功能弱，也就被迫成了吃不胖体质。即便这个时间吃东西，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莫璟羽拿起筷子，安静吃面，没有再跟纪翎说话。 辣椒和花椒的香气，刺激了味蕾。 纪翎偷偷瞄了莫璟羽一眼。金黄色的面条根根分明，一端卷在筷子尖上，送进口中，酱料沾在嘴边，有种别样的美味诱惑。 纪翎咽了下口水。 ——我才不会吃外面的食物。 ——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 “咕~” 莫璟羽置若罔闻，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面。 纪翎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无意识砸吧了两下。 莫璟羽抬头，纪翎立刻别过脸，看向别处。 莫璟羽重新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吃着。 纪翎的目光又转回来，唇齿间逐渐湿润。 不出意外的。 纪翎终于忍不住。“我想尝一口。” 莫璟羽抬起眼皮。“不嫌弃我？” 纪翎拿起面前的餐具，拆开包装。“我看到了，你是一层一层吃的。给我捞下面的就行了。” 莫璟羽把碗推过来。“你自己来吧。” 末了，补一句：“我不嫌弃你。” 纪翎没客气，挑起几根，将长长的面条全部放进嘴里。 她的眼睛亮了亮，又吃了一口。 黄妈做菜一流，但不擅长面食，所以纪翎从小就没吃过什么面。现下头一回吃豌杂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实话，纪翎在吃的方面，几乎没什么见识，从来都是黄妈做什么她吃什么，顶多挑剔一下菜的品种。 莫璟羽被纪翎这副样子逗笑了，活脱脱像个偷吃了太上老君仙丹的小猴子。 纪翎还没意识到，碗里的面就全下了肚。 她看了看只剩下残渣的碗，又看了看莫璟羽，“我把你的面吃光了。” 莫璟羽拿了张纸，伸手给纪翎擦嘴。“没事，我吃饱了。” 纪翎顺着说道：“这么大一碗，你也该吃饱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莫璟羽起身，“那我们回家？” “对了，我不是来吃面的！”纪翎迅速站起来，“快点走！” 莫璟羽摇摇头，颇有些苦恼。小朋友这么呆，以后可得看好了。 * 纪翎一进莫璟羽家，就快速换好拖鞋，跑进卧室。 她要看看莫璟羽是不是真的挂在了床头。 纪翎确认过莫璟羽床头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愤愤道：“这个骗子。” “怎么，你很失望？”莫璟羽的声音倏然从耳后出现。 纪翎一惊，转头。 鼻尖碰到莫璟羽的唇，两人眼里俱是一怔。 莫璟羽呼吸促了几分，不由地抬起胳膊。 想更近一点。 纪翎恼道：“你不要总是偷袭！” 莫璟羽的动作顿住，眼中恢复清明，退开身子。 “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我卧室跑，还不许我这个主人过来抓你回去？” 面上正正经经，“你不知道，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看的么？” “你又没生活在古代。”纪翎眼睛四处乱转，“你到底把我的内衣放在哪里了？” 莫璟羽指了指晾衣架，“洗了。” 顿了几秒，“还没干。” 纪翎静静伫立半晌，如同木偶人，转动脖子，瞩视莫璟羽。 “你今天是故意耍我来的吧？” 莫璟羽摇头，不见任何紧张之色。“我忘了。”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纪翎黑色的瞳仁没有波澜，仿若寒意森森的深渊。 莫璟羽还没开口，她又继续道：“为了报复我看到你喝醉的丢人样子，你真是煞费苦心。别以为你洗了我的内衣，就能让我无地自容！我没有一点感觉！” 纪翎话是这么说，脸上已经泛出粉红色，活像个脆苹果。 莫璟羽愣了片刻，点点头，“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挺无地自容的。” “别胡说，我没有。”纪翎直奔晾衣架而去，“我拿回家自己晾。” 莫璟羽跨出一步，从后面圈住纪翎的腰，下颌搭在光滑的侧颈。“很晚了，路上不安全。” 纪翎鼻翼颤了颤，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滴滴响了几声。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没人注意到这样微小的声音。 莫璟羽在纪翎耳畔低语：“我在你家被吓到了，不敢一个人睡。其实我挺怕鬼的。” 纪翎感觉耳朵被小虫子咬了一口似的，麻麻痒痒的，很不舒服。 语气不善：“你怕鬼关我什么事？” “那我拜托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莫璟羽的声音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我很少拜托别人的。” 见纪翎没反应，又从鼻腔里扬了个单音。 “嗯？” 纪翎满鼻子都是馥郁香气，已然失去了思考能力，恍惚，点头。 莫璟羽唇边笑意扩大。“那今天让你先用浴室。” - 纪翎站在花洒下。水流冲掉了方才的意乱神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纪翎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又被莫璟羽骗了？” 纪翎越想越生气，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该死的家伙，害自己要把前两天的痛苦重新经历一遍！ 纪翎出来的时候，看向莫璟羽的眼神，宛若一把40米长的大砍刀，刀刀见血。 莫璟羽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对方怎么洗个澡的工夫，就变成一副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模样。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大好心情。 莫璟羽走进浴室，陡然想到这是纪翎刚用过的地方，耳朵瞬时红得滴血。 外面，纪翎陷入沉思。 ——就熬过今天晚上，明天一定要跟莫璟羽划清界限。 ——老死不相往来。 - 夜渐浓，屋内灯光熄灭。 蚕丝面的大床上。 “我警告你，离我远一点。天一亮，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纪翎语气傲然，好似手提长刀的江湖大侠。 莫璟羽：“那现在天还没亮，咱们聊聊天？” 纪翎：“我困了，不想跟你聊天。” 莫璟羽：“为什么突然辞职？” 纪翎：“我想辞就辞，要什么理由？” 莫璟羽：“出于对老板的尊重，你编也要编个理由吧？” “非要我说实话。”纪翎轻哼，“理由就是不想看见你。” 莫璟羽默了几秒。“一点也不合情合理，我不予通过。” 纪翎背过身去，“你爱通过不通过。” 莫璟羽：“那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纪翎：“我都说了，不跟你聊天。” 莫璟羽：“是觉得我对你太凶了？” 没有回答。 莫璟羽又问道：“还是不喜欢我们公司？” 依旧沉默。 莫璟羽没有再开口，轻轻转身。 两人背对着背，中间空了很大一块。 滴答，滴答。 时间流淌。 纪翎蠕动几下。 猝不及防转过身，抓住莫璟羽的衣角，把头抵在她背上。“莫璟羽，我好撑啊。” 莫璟羽身子僵了一下，好半晌，才道：“那我给你揉揉。” 纪翎换成平躺的姿势。“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拒绝你的好意了。” 莫璟羽翻身，一只手缓缓贴上纪翎的肚子。 清晰地感觉到跳动的神经，和暖暖的体温。 纪翎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小，“都怪你骗我吃那么多……” 莫璟羽在黑暗中望着纪翎模糊的侧脸，久久没有合眼。 不知时针转了几圈，莫璟羽才抵不住倦意，轻声呢喃。 “小老虎，晚安。” 这个夜晚，终于不再漫长。 * 天一亮，纪翎就睁开眼睛。 神采奕奕。 纪翎懒洋洋抻了抻胳膊，看了眼旁边，莫璟羽还没醒。 被子一掀，就准备下床。 “啊！”纪翎惊叫一声。 零点零一秒之前，脚都还没挨到第，就有一双手把她拽了回去。 莫璟羽将人困在怀里，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慵懒和微哑。“又想睡了就跑？” “都说过天一亮就不认识你了。”纪翎扭来扭去，试图挣扎出去。 无果。 纪翎哼唧道：“放开我！” “我昨天在你家被吓坏了，白天也怕旁边有鬼。”莫璟羽重新闭上眼睛，“你得对我负责。” 纪翎心口如同被塞了团棉花。 简直不可理喻。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44章 特殊吸引 莫璟羽声音懒懒的，还有丝不易察觉的赖皮。 “怎么办，我觉得你家沙发上的阿飘跟到我家里来了。我要是不抱着你，就觉得周围凉飕飕的。” 纪翎恼道：“都是假的，我逗你玩，你别当真！” “那可说不准。”莫璟羽反倒又抱紧了几分，“万一你现在是在安慰我怎么办？” 纪翎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窝在莫璟羽怀里。 这一妥协，硬生生被莫璟羽抱在怀里躺了半个小时，才被放开。 “我要去上班了。”莫璟羽拿下巴在纪翎颈窝里蹭了蹭，颇有些遗憾。 “那你快把我松开，热死了！” 纪翎声音奶唧唧的，叫莫璟羽听了，更不想起床。 “我送你回家。”莫璟羽紧了紧箍在纪翎腰上的胳膊，“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纪翎又挣扎几下，累了。软在莫璟羽怀里呼哧呼哧喘气。 莫璟羽：“我觉得，你也挺喜欢跟我待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也不会引她误会。 “我才不喜欢。”纪翎闷闷道，“烦死你了。” “起床吧。”莫璟羽松开纪翎，下地。 纪翎背后蓦地没了热气，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袭来。 坐到餐桌上。 纪翎对着餐桌拧了几下眉毛，忍不住开口：“你只会做这一种早餐吗？上次就是这个。” 莫璟羽自然地伸手摸摸纪翎的脑袋顶，“我厨艺不精，只能保证让你填饱肚子。” “……”纪翎拍了一下桌子，“不许摸我头！” 莫璟羽将手收回去，“那以后不摸了。” 顿了顿，“你想让我摸哪？” 纪翎扯了扯头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莫璟羽神色认真，眸中满满映着纪翎的影子。 “没吃错药，我是没药可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纪翎拿起筷子，戳了几下盘子里的食物。 莫璟羽低下头，眼里仿若含了一汪幽泉，深不见底。 吃过早饭，莫璟羽将纪翎送回家，开车去上班。 纪翎进到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拿出手机，调出莫璟羽的号码，拉黑。 * 办公室，明亮，静谧。 莫璟羽站在窗边，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目光沉静。 听了良久，唇角勾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弧。 “就用这款产品去跟印象对标。” 印象——莫印哲名下的知识付费平台。 “嗯，直接找增长黑客团队，不用考虑预算。”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 莫璟羽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天边的云。 今天的天，可真蓝。 “叩叩叩”三声。 秦柔推门进来。 她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才道：“酷玩的用户群体画像已经分析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针对性推送，往咱们别的应用里导流。” 酷玩是前阵子说的创意分享平台，耗费大量资金拉那么多知名博主过去的主要目的，不止于发展一个平台，更主要，是为了收集大数据。 莫璟羽走过来坐下，问道：“你几天没喝水了？” “是中午吃太咸了。”秦柔尽量保持着淑女风范，小口抿水，但频率极高。 莫璟羽随口道：“怎么跟有人逼你吃一样。” 秦柔嘴角抽了抽，还真被说中了。 ——何明婉那个祖宗，拍个广告非要她陪着，不然就出幺蛾子。陪着就陪着了，还逼她吃什么“爱心午餐”。 此时此刻。 莫璟羽的眼里，却是逐渐显露出平时藏起来的野心。 “莫印哲还有三个月订婚，速度要快一点了。” 秦柔点点头，“你放心，我们的几个平台流量都在快速增长。时机到了，应用商店的排名很快就能提上来。” 秦柔其实是心疼莫璟羽的，虽然是原配所生，但始终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莫家老爷子让莫璟羽耗在这家没什么发展空间的广告公司里，何尝不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呢？可惜，他小看了莫璟羽。 如果莫璟羽愿意服软，凭她的皮相和能力，再往上一层的家族继承人都会争着抢着娶她回家。 奈何莫璟羽没一个放在眼里的。 秦柔现下倒是开始期待，莫璟羽要是知道纪翎是纪家的掌上明珠，会是个什么反应。 自己，是不是该帮她们点点火了？ * 从公司出来。 莫璟羽来到纪翎家楼下，拨她的电话，不通。 试了几次，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 这个小区，没有业主同意，访客是上不了电梯的。 莫璟羽坐在车上，思忖片刻，打了何明婉的电话。 “喂，何小姐你好，我是莫璟羽。” 何明婉：“莫总？请问有什么事？” 莫璟羽：“何小姐，我跟秦总监认识很多年了。” 何明婉：“嗯？我知道。” 莫璟羽：“她的喜好我也很清楚。” 何明婉更加迷茫，“莫总跟我说这个，是……” 莫璟羽：“我在纪翎家楼下，要是何小姐可以帮忙，让我上楼，我很乐意站在你这边。” 何明婉：“莫总真是说笑了，让我出卖朋友，这不太好吧！” 莫璟羽：“纪翎昨晚在我家睡觉，落了东西。” 何明婉一听，面上表情变了几变。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她们难道有什么非一般的关系？ 何明婉：“莫总，既然这样，那你自己打她电话，让她放你上去呗。” 莫璟羽：“秦总监明天被家里安排了相亲。” 何明婉：“莫总发我时间和地址。十分钟后，一定让你上楼。” 莫璟羽勾勾唇角，挂断电话。 屋里。 纪翎接到何明婉电话，说有东西要给自己。 纪翎不想伤了何明婉的心，接通门口的电话，让保安给楼下访客按了电梯。 但是，门铃响起，视讯电话上却是莫璟羽的身影。 纪翎把电话给何明婉打回去。 “你有东西要给我？” 何明婉：“呵呵呵，我托莫总带给你。” 纪翎阴恻恻地笑了两声，“你叛变的速度真是可以啊。” “这可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何明婉嘤嘤嘤地撒娇，“反正你那里好些个保镖呢，莫璟羽也对你做不了什么。” 纪翎：“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何明婉索性破罐子破摔。“那秦柔要是跟别人跑了，我也不想孤独终老，保不齐就看上你了。想让我追着你跑还是莫璟羽追着你跑，选一个吧。” “……” 行吧。 纪翎气愤地按掉电话，权当门口的人不存在。 该干什么干什么。 门铃声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 纪翎忍无可忍，来到门口，大声喊道：“你不要再按了，我不在家！” 莫璟羽也没理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折叠椅，还是带扶手和靠背的那种。 往门口一放，直接在门口坐下了。 纪翎目瞪口呆。 她开始怀疑，自己辞职的这几天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时空裂缝，莫璟羽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10分钟后，门铃又响了一通。 纪翎吼道：“都说了不在家！” 莫璟羽又回到椅子上落座。 颇有纪翎不开门，就坐在这里不走的架势。 纪翎从小屏幕上看到莫璟羽的手不时挥几下，好像是在打蚊子。 纪翎呼了口气，把门打开。 莫璟羽起身，桃花眼眨了几下，十分惹人怜爱。“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纪翎感觉有一口血堵在嗓子里出不来。 莫璟羽收了折叠椅，放在墙边。“快让我进去，外面好多蚊子。” 说罢，也没等纪翎点头，就从纪翎身旁的空隙里钻进去，反身关上门。 纪翎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莫璟羽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纪翎这样干过不止一回。 纪翎体内有一股邪火乱蹿。“你老往我这里跑，到底要干什么啊！” 莫璟羽眉头轻挑。“看不出来？我来跟你保持朋友间的友谊。” “我们没友谊。”纪翎扭过脸，不再看莫璟羽，“你本来也不想跟我交朋友，现在不是正合你意嘛。” 莫璟羽上前几步，把纪翎逼到墙边。 “你当我是谁，是想撩拨就撩拨，想摆脱就摆脱的人？” 纪翎咬着唇不说话。 莫璟羽轻轻捏住纪翎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非要跟你当朋友不可。” 纪翎垂下眼帘。“何明婉也是我朋友，我跟她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你不用专门跑来，我们当网友就好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 纪翎的睫毛倏然变得水漉漉的，下一刻，便有滚烫的珠子落出来。 “我不需要什么朋友，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才好！” 纪翎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莫璟羽一下慌了神，跟着蹲下来。 “你怎么哭了？我刚刚不是在凶你，我只是想经常看到你，我……” 已经无法自拔了。 纪翎抬起脸，扑上去抱住莫璟羽，鼻尖埋在对方颈窝里。“你能不能别老来打扰我！” 颈间一片温热。 莫璟羽怔住。 她实在是不知道纪翎这个反应，到底是想被打扰还是不想被打扰。 纪翎睫毛颤动，像带着露水，随风飘动的花瓣。 习惯了这个味道，莫璟羽有天带着香气离开该怎么办呢？ 有一天，莫璟羽身上的香气也消失了怎么办呢？ 被推进更黑的黑夜，该怎么办呢？ “以前没发现，你怎么是个这么别扭的孩子。”莫璟羽回抱住纪翎，掌心轻柔地抚上她的背，“那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纪翎摇摇头。 莫璟羽自顾自问道：“喜欢跟我待在一起么？” 纪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莫璟羽柔声道：“我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纪翎止住眼泪，毫不犹豫地推开莫璟羽。 “你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说完，径自回了卧室。 咔哒。 锁扣住。 莫璟羽在这一刻，想到之前看过的那些插画。 灰沉，孤独，没有出口。 莫璟羽开始重新审视纪翎。 或许，这孩子有别人看不到的，溃烂的疤。 莫璟羽走到卧室门边，轻轻敲了几下。 “我先走了，你不用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屋内，纪翎抱着膝盖靠在门上。 低声喃喃：“莫璟羽，我头疼。” 当晚。 莫璟羽收到消息推送，是特别关注的微博。 又是一张没有配文的画。 近处，一条鱼在钓线上拼命挣扎。视线放远，是一片遍体鳞伤，翻了肚皮的死鱼。黑白色调中，多了一抹红色，是那些鱼的鲜血。 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鱼肚皮上有细细的黑色痕迹，似是缝合的针脚。 莫璟羽的心脏缩了一下。她看不懂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受到画画人的情绪。 尤如陷进醒不来的噩梦，动弹不得。 莫璟羽的指尖触上屏幕。 呢喃。 “能让我再靠近一点点么？” * 足足两天。 莫璟羽都没有再来过。 纪翎趴在沙发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沉沉叹了口气。 是时，电话亮了亮。 是一个陌生号码。 纪翎看了眼手机，没有接。 屏幕熄灭。 同一个号码又打进来。 纪翎抿直唇角，抓起手机，接听。 ——“喂，纪小姐，你点的外卖到楼下了。” 纪翎：“我从来不吃外卖。” ——“被退单的话，会扣钱的。” 纪翎：“你有病。” ——“那我承认我有病，能不能让我上去？” 纪翎：“你怎么跟块牛皮糖一样！” 莫璟羽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果没记错，当初她也用这三个字形容过纪翎。 纪翎：“你笑什么？” 莫璟羽：“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甜的？” 纪翎说不出话来，不得不承认，莫璟羽是一个让她自愧不如的女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脸皮这么厚的。 五分钟后。 莫璟羽登堂入室。 纪翎没好气地瞪着她，堵在门口，似乎全身都在说：“没事就赶紧走。”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是这样的。 “你怎么又来了！真烦人！” 纪翎说着说着，扯住莫璟羽的衣角，把脸埋在她颈间蹭了蹭。 莫璟羽：？？？ 纪翎吸了两口，又把人推开。“你走吧。” 莫璟羽干脆自动屏蔽这样的话，换了鞋，倚在墙上。 “今天周末，我们去逛街。” 纪翎：“我从来不逛街。” 莫璟羽：“那看电影。” 纪翎：“我也不看电影。” 莫璟羽：“吃饭也行。” 纪翎：“都不去。” 莫璟羽：“好，那就去看电影。” ？？？ 纪翎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擅自决定，我是不会出门的。” 莫璟羽直起身子，牵住纪翎的手，往沙发那边带。 “你这样天天待在屋子里，会憋坏的。” 纪翎低头看了看，“我没让你进门。” 莫璟羽往沙发上一坐。“快点收拾，我在这里等你。” 纪翎咬了咬牙，“我也没答应你出门。”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莫璟羽的指腹在纪翎掌心打了几个圈，明目张胆的挑逗。仰面，“我想要什么，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抓在手里的。” 眉眼轻勾，如玉。“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换衣服。” 纪翎气得脸通红。 知人知面不知心。黑的！ 莫璟羽挥挥手，“快去吧，穿好看点。” 纪翎转身，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咚咚咚”的。 莫璟羽趁机点亮屏幕，重温了一遍—— 《约会攻略》 纪翎边收拾，边对自己道：“就当是最后去一次人多的地方，不然以后也没机会了。” 氧气罐子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于是，经过好一番你来我往，半推半就。 两人终于是坐在了电影院里。 漆黑的放映厅里。 唯一一处光亮，是屏幕映着的爱情电影。 来看的大都是情侣。 看电影是次要的，重点是…… 拉近彼此关系。 莫璟羽偷偷瞄了纪翎一眼，对方坐得挺端正。 时间在屏幕上一分一秒流过。 电影过了半程，主人公相拥而吻。 缠绵，激烈。 莫璟羽鼓了口气，终于是抬起胳膊，搭上纪翎的肩膀。 很好，这意思够明显了吧。 下一秒。 纪翎的头就栽过来。 …… 睡着了。 …… 莫璟羽也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现实。 时间……在纪翎的睡梦中一分一秒流过。 从电影院出来。 莫璟羽不死心，望向那边的情侣，意有所指。 “你看，我们像不像那两个人。” 纪翎顺着看过去，一个女生被男朋友搂在怀里，没两秒就啃在一起。 她立刻嫌弃地收回视线。 指了指另一边，是个年轻妈妈牵着几岁大的女儿。 “像那两个人还差不多。” 莫璟羽脸上没了表情，抓住纪翎的手腕，走在前面。 “好好跟着妈妈，别走丢了。” 纪翎：“你别占我妈妈便宜，她可比你可爱多了。” 莫璟羽做了个深呼吸。 她是个成年人了，现在吃的亏，以后总会讨回来的。 纪翎凑过来，吸了一口气。“但是你好香啊。” 不怕死地补了句：“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莫璟羽倏然转身，纪翎撞在她身上。 莫璟羽一点点逼近。“你知不知道，‘你好香’这三个字，是有延伸意思的？” 纪翎摇摇头。 莫璟羽将纤长的手指穿进纪翎的指缝，语气暧昧：“如果一个成年人，对另一个成年人说‘你好香’……” 她略作停顿，倾身，口唇贴上纪翎的耳朵。“下一秒，可能就滚到床上去了。” 同一时间。 纪翎胸腔抽了一下，像是小朋友打奶嗝。 “你……嗝……干什……讨……讨……” 纪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狠狠剜了莫璟羽一眼。 这样一闹，霎时没了方才的氛围，莫璟羽无奈地拍着纪翎的背给她顺气。倒真如纪翎所说，活像妈妈为孩子操碎了心。 纪翎抽了好久，都没能恢复正常。 莫璟羽牵着纪翎来到一家饮品店，要了杯热蜂蜜柚子茶。 莫璟羽插好吸管，举到纪翎面前。“喝点热的，看看能不能止住。” 纪翎拒绝。 “乖，喝一点。” 纪翎蹙着眉，鼻子对过去闻了闻。 和莫璟羽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那，喝一点。 纪翎衔住吸管，喝了两口。 退开。 “嗝……嗝……” 依旧抽个不停。 莫璟羽揉了揉纪翎的脑袋，满脸无奈。“怎么就突然打起嗝来，现在怎么办呢？” “嗝~” 莫璟羽突然举起双手，在纪翎耳边拍了个巴掌。 纪翎倏然像只受到惊吓的猫，跳了一下。 愣了好半晌。“你干什么？！” “我试试吓唬你一下，能不能帮你止嗝。”莫璟羽道，“你看，挺有效果的。” 纪翎抓起莫璟羽的手指头，调头就走。“我不想再理你了！” 莫璟羽脚步跟上。“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你得先送我回去！”纪翎嘴上说得坚决，“我明天绝不会放你进我家门！” 莫璟羽反握住纪翎的手。“你知不知道，闹别扭的小孩很可爱。” 纪翎走了两步，停住。“不行。” 回头看向莫璟羽，“你还得再带我去吃一回那个面。” 又继续快步往前走，“以后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莫璟羽觉得好笑，看样子，她带纪翎去吃了什么，纪翎都会记下来。 那以后，还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勾引这只小馋老虎。 * 分别之后，如纪翎所愿。 一连很多天，莫璟羽都没有动静。 没有电话，没有出现在门口。 纪翎坐在地上，拿镊子拼微型大厦。 两只眼睛里都包着火。 一边的电话响了几声，纪翎也没分神。 但震动声不厌其烦，一波又一波。 纪翎只好塞上耳机。 “喂。” “我还没原谅你呢。” 电话那边不是莫璟羽。 何明婉：“翎宝贝，我难过，我痛心，我现在想杀人！” 纪翎：“杀人犯法，不过你别告诉我，我可以当不知道。” 何明婉：“哼哼，等哪一天秦柔落在我手里，我一定新账旧账一起算！” 纪翎：“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力。” 何明婉：“……” 何明婉：“翎宝贝，你这样真的会失去朋友的。” 纪翎叹口气，安慰道：“你是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太阳系女神，银河系女神，全宇宙女神，一定会用魅力征服秦总监的。” 何明婉倏而转了话题。 “翎宝贝，我在你们公司，不，你前公司看到，有个挺漂亮的女的。” 纪翎：“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秦总监，不用特意强调了。” 何明婉：“不是秦柔那个王八蛋！” 隔了两秒。“看着年纪也不大，好像是莫璟羽的追求者。” 纪翎的眼皮皱了皱，“莫璟羽脸臭又抠门，怎么可能会有追求者。” 何明婉：“你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 又咬牙切齿：“我觉得莫总挺好的，比秦柔那个烂人好多了！” 纪翎唇角不自觉绷紧，“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何明婉：“你凶人家！哼！” “嘟嘟嘟……” 何明婉：“……” 纪翎摘下耳机，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 她从抽屉里拿出上班用的手机，开机。 纪翎打开没什么消息的微信，划拉几下，满面纠结。 想了想，找到林佩的头像。 [林佩，吃饭了吗？] …… 什么烂搭讪词。 删掉。 纪翎编辑了好久，才终于发出一条。 [七七，明人不说暗话，有人缠着莫总吗？] [林佩：哎呦大翎子，你诈尸啦！我还以为我们会此生不复相见了呢！] 纪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仔细想想，除了何明婉，她也没什么朋友。 很快，那边又发来一串消息。 [林佩：我看在是你的份上才泄露军机的。] [林佩：来了个新同事，也不能说是新同事。反正自己有个办公室，但是好像不用工作，听说是投资人的女儿。] [林佩：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就是你口中缠着莫总的人。] [林佩：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纪翎嘟了嘟嘴巴。 [做梦梦到的，看看准不准。] [林佩：你不会是什么通灵师吧？那你帮我梦一下，啥时候能被一百万砸中呗！] [……] 纪翎跟林佩聊了几句，放下手机，脸上立刻变成一片冰原，冷气森森。 * 当晚，莫璟羽赶着来撞枪口似的，出现在纪翎家门口。 纪翎这回没跟她对峙，直接把人放进来。 莫璟羽欣欣然进了门，猝不及防被人按在门上。 她眼睛骤然张大，满是惊喜。 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难道…… 纪翎越凑越近。 唇的距离越来越近。 莫璟羽唇角扬起，缓慢合上眼睛。 却没有迎来想象中……那种事。 纪翎像小猫一样，在莫璟羽脸上，脖子上，肩膀上…… 左嗅嗅右嗅嗅。 ？？？ 莫璟羽茫然地睁开眼睛，歪头看着纪翎。 这是，在干什么？ 第45章 特殊吸引 纪翎闻了一会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莫璟羽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纪翎放开莫璟羽，假装无事发生。 莫璟羽两只手扣住纪翎的腰，盈盈一握。 转动。 电光火石一瞬间。 纪翎的背抵在门上，两人位置互换。 莫璟羽气息逼近，将额头贴上纪翎的。“你是不是以为，占了我的便宜，可以不付报酬的？” 源源不断的香气钻进鼻子，纪翎觉得现在有点幸福。 迷迷糊糊道：“我才没占你便宜。” “嗯。”莫璟羽面上露出受教的神色，“原来这样不叫占便宜。” 她的唇慢慢靠近，与面前的面颊只剩一张纸的距离。 隔着薄薄一层空气，走过纪翎的眼睛，鼻子，唇角，脖子，锁骨…… 莫璟羽重新抵住纪翎的额头。“那我这样也不算占便宜了。” 纪翎脸上露出了…… 吃饱喝足的餍足神情。 出乎意料。 莫璟羽眼角忍不住抽了几下。声音沉了沉：“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纪翎粉嫩的舌尖扫过上唇瓣。“现在才觉得占了便宜。” 莫璟羽一个愣神，被纪翎趁机逃跑。 纪翎搬了把椅子，摆在正对着门的地方，端坐上去。 “我是不会让你进门的，你快走吧。” 莫璟羽转身。 这是要走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 她只是……需要闭上眼睛做几个深呼吸。 莫璟羽重新转回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柔和。 她走近几步，弯腰。双手撑上纪翎光洁的膝盖。 两只眼睛，缓缓开合。“为什么不能让我进门？” 纪翎嗅到了危险，全身绷紧。“不让你进门就是不让你进门，需要什么理由？” 莫璟羽的手向前挪动几寸，身子也更近几分。“那我要是非常想进呢？” 纪翎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私闯民宅，我会报警的。” 莫璟羽微凉的掌心继续向前滑动，复又向上，撩过腰侧…… “啪”的一声，拍在椅背上。 椅子上的人被吓得缩了一下。 莫璟羽倾身，凑到纪翎耳边，挑衅。 “很好。警察要是不来，我今晚就不走了。” 纪翎双目圆睁，惊诧地看着莫璟羽绕过她，直直走进屋里。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坐到沙发上。 打开了电视。 看起了……家庭育儿频道？ 纪翎在莫璟羽旁边坐下来，用脑袋顶拱住莫璟羽的肩膀，使劲往前推。“你快点回去！” 她没有忘记上次拽莫璟羽的手，反被压在沙发上的情景。 莫璟羽身子向后一靠，纪翎的头栽了个空，倒在对方腿上。 莫璟羽顺势抚着纪翎的头发，嗓音清冽：“想躺在我腿上就直说，不用这么的……心口不一。” 纪翎迅速爬起来。“你别胡说！” “那我想枕在你腿上，行不行？”莫璟羽倒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还不错。” 纪翎经历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幕，倏然产生了个清晰的念头。 莫璟羽一定是在报复。 纪翎低下头，长发垂下，扫在莫璟羽脸上。 表情阴恻恻的。“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莫璟羽不仅不惊慌，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怎么吃？” 纪翎：“用刀大卸八块，蘸酱油吃！” 然，说完这句话，纪翎忽的变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还渗出几滴汗珠。 “你怎么了？”莫璟羽翻身起来，摸了摸纪翎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纪翎不自觉抓住莫璟羽的衣角，钻进她怀里。 呼吸重了几分，喃喃道：“我就是突然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给你揉揉。嗯？” 纪翎顺从地躺下来，闭上眼睛。 莫璟羽轻声细语问道：“总头疼，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看医生。” 纪翎将半边脸贴在莫璟羽身上，声音极小：“有你就好了。” 莫璟羽指尖颤了几颤。 一瞬恍惚，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 入夜。 纪翎不知事态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现实就是—— 莫璟羽穿着她的睡衣，用着她的护肤品，然后……睡在她的床上。 纪翎后知后觉地薅开莫璟羽身上的被子。“莫璟羽，我没同意你住在我家里。” 莫璟羽把被子抢回来。“别闹，我明早还要上班。” “那你回家睡觉。” 纪翎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莫璟羽这座大佛。 怎么每天，都能挑战自己的底线呢！ 莫璟羽伸出一条胳膊，把纪翎扯进被窝。 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这里离公司近，我早上可以多睡一会。” 纪翎吸了口气。 错了，不是每天。 是每时每刻都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你好歹也是个大老板，干什么就赖在前员工家里不走？” 莫璟羽闭着眼睛，唇畔挂笑。“为了挽回你的心意，继续做朋友。” 她贴到纪翎耳边道：“我以前对你太冷漠了，现在幡然醒悟，想对你亲切一点。” 纪翎醉在周身的香气里，没了挣扎的力气。 “那明天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唇齿渐渐含混，“我会很困扰的……” 莫璟羽胳膊圈着纪翎，声音缥缈：“我可没答应你。” 一夜好眠。 天，亮了。 纪翎张开眼睛，直勾勾看着莫璟羽的侧脸，一瞬不瞬。 “是不是我太好看了，让你挪不开眼？”仰面平躺着的莫璟羽勾起唇角。 纪翎严肃认真，“我是在考虑，怎么杀人藏尸。” 莫璟羽纤长的手指轻抬，指了指床对面的墙。“就把我封在那里面吧，这样，就像每天都在你身边一样。” 纪翎往后退了几下。“莫璟羽，你真是太变态了。” 莫璟羽把手肘支在床上，桃花眼似是要勾人魂魄似的。“我说过，我只在乎结果。要是能跟你纠缠一辈子的话，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一辈子。 纪翎怔住。 哪有轻易就把这三个字挂在嘴上的。 太随便了。 莫璟羽噗嗤一声笑出来。 “跟你开玩笑的，我可不是什么心理变态偏执狂。” 纪翎坐起来，头发散在身前。 “你快点走吧，我警告你，真的不要再来了。” 莫璟羽跟着坐起来，也不说话，只抓了缕纪翎的头发，放在手里把玩。 纪翎很是不满。哼道：“你听没听我说话？” 声音又软又糯，好似白花花的糯米团子，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莫璟羽喉咙滚了一下。 纪翎瘪着嘴，从莫璟羽手里把头发抽走。 顷刻间。 就被按倒在床上。 “莫璟羽！”纪翎本能地惊呼一声，右手按在心率监测仪上。 莫璟羽双手搭上纪翎的肩，半跪着，身体的重量压在纪翎腿上。 “同床共枕过后，就这么无情地把我打发了？” 纪翎身上肌肉放松，将脸别到一边，道：“我一直就是无情的，所以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莫璟羽的指腹轻轻划过纪翎的侧颊。“那怎么办呢？我就偏偏喜欢挑战。” 纪翎转回来。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谁都不让谁。 莫璟羽俯身，面颊相贴。 轻声道：“我去上班了，乖乖在家等我。” 人走后，纪翎满屋子暴走。 搬家。 必须搬家！ 纪翎拿起手机，把莫璟羽的所有号码都拉入黑名单。 还给何明婉发了条信息。 [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莫璟羽暗通款曲。] 而何明婉此时，正坐在莫璟羽对面。 她抬头看向莫璟羽。“莫总，翎宝贝让我不要跟你暗通款曲。” 隔了一秒，“暗通款曲是什么意思？” 莫璟羽莞尔。“大约是，让你放心光明正大跟我合作的意思。” 言罢，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指尖轻摹杯柄。 * 黑色矮几上。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纪翎看到一个陌生来电，小声嘀咕：“哪来这么多电话号码。” 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意外的，电话那边不是莫璟羽。 ——“还记得我是谁么？” 纪翎听出是秦柔的声音，礼貌地打了招呼：“秦总监。” 顿了顿，“有什么事么？” “我们公司后天会组织个短途团建，想邀请你一起参加。”秦柔道，“纪小姐还没感受一下我们的公司文化就离开，我这个行政总监其实挺遗憾的。” 纪翎婉拒道：“谢谢秦总监邀请，我最近有点忙，就不去了。” 秦柔轻轻叹了口气，“跟你说实话。是我害怕王小姐跟莫总睡一间屋子，对她做点什么。我这个公司总监又不好意思拦着。这不就想起你来了。” “王小姐是谁？” 纪翎又发现更大的问题。 “她们为什么要睡一间屋子？” “王小姐是投资方派来的副总。” 秦柔一项一项解答。 “莫总说我们公司穷，不要浪费房间，可以两人睡一间。正好王小姐有意……” 沉默半晌。 纪翎：“莫总想跟谁一起睡，是她的自由。” 秦柔遗憾道：“那好吧。” 又带上笑意，“或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由此能发展出一段浪漫情缘呢。” …… 挂了电话。 纪翎抓起发梢，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嘀咕道：“莫璟羽跟谁睡一间屋子关我什么事，她不缠着我正好。” “变臭就变臭，反正我也不会再见她了。” “更何况，那家伙凶巴巴，肯定会把人吓跑的。” “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纪翎碎碎念了好一阵，倒在沙发上。 “抱枕上怎么有莫璟羽的味道呢？” 不行！ 纪翎猛地弹起来。 那家伙就那么喜欢跟人同床共枕吗？！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跟这个抱枕一样了？ 还是被换掉的抱枕！ 纪翎抓起电话，回拨秦柔的号码。 “秦总监，是我。” “我看了看日程安排，刚好有空。” 第46章 掉马计时 纪翎放下电话，目光沉沉，盯着抱枕看了好一会儿。 “冲动了，冲动了，怎么就跟秦总监说要去团建了呢？” 纪翎抓抓头发，她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危险的事。 可是……出尔反尔…… 纪翎拿头在抱枕上撞了好几下。起来给孙泽打电话，说了自己的出行计划。 直升机，医疗队，安保人员…… 够他忙了。 短途团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出趟门的事。 对于纪翎来说，堪比踏出地球，去没有氧气、一切未知的外太空。 都怪莫璟羽那个罪魁祸首。 纪翎拨了莫璟羽的电话号码。 “莫璟羽，快点来给我收拾行李。”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挂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莫璟羽还没搞清楚状况，不过听明白纪翎是让她去家里。 片刻没有犹豫。 莫璟羽进了门，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怎么，是不是发觉看不见我，就特别——” 她话还没说完，纪翎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莫璟羽把后面的话吞回去，来到纪翎卧室门口。 里面……乱七八糟…… 纪翎指着地上的大包小包。 “我出门带这些够不够？” 莫璟羽眨了几下眼睛，茫然道：“你要去别处定居了？” 纪翎皱起眉头。“是秦总监一定要邀请我去你们公司的团建，如果我不去，她会特别特别特别伤心。我只好勉为其难，跟你一起去了。” 莫璟羽刚要脱口而出—— “可是我没有打算去。” 赶紧咬了一下舌头，紧急刹车。 莫璟羽扫了一眼纪翎的行李。 不确定道：“秦总监跟你说了我们只去三天吗？” “说了啊。”纪翎面上十分认真，“去人那么多的地方三天，真是太久了，要好好准备。” 莫璟羽点点头，干声附和：“是有点久。” 斟酌着建议道：“不过，我觉得可以再少那么一点。” 纪翎顿时像只受伤的小猫。“我好不容易才装好的。” 以前去私人度假别墅，都有佣人打包行李，现在…… 都怪莫璟羽。 莫璟羽忽觉身上凉飕飕的，再看纪翎的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 莫璟羽打了个寒颤。“那我帮你收拾？” “那麻烦你了。”纪翎往床上一坐，活像个大老爷，“叠整齐一点。” 莫璟羽的眸子定定落在纪翎脸上，一眼万年。 其实是在心里劝自己：“看这小祖宗的邪恶嘴脸，别这么想不开了，回头是岸。” 纪翎眼皮撞了几下，一边往下倒，一边糯糯道：“你快点收拾，我……￥%#@……” 回头？ 小老虎这么可爱，不可能回得了头。 莫璟羽把纪翎整个搬上床，盖上被子。 然后任劳任怨地从屋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挑出需要的，又把其他的叠整齐，放进柜子里。 收拾好行李，纪翎还在睡。 莫璟羽晚上还有事，只好给纪翎留了张字条：“行李给你收拾好了，还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纪翎醒来看到这张字条，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前两天死皮赖脸不回家，今天都不等她醒来说一声，就跑得飞快。 没礼貌！ * 出发当天，莫璟羽早早就来纪翎家接她。 纪翎从看见莫璟羽开始，就冷着脸，也没跟她说话的意思。 莫璟羽这阵子倒是习惯了纪翎这样，没有多想。 纪翎莫名觉得心里有一团气上不去下不来。 等到上了路，纪翎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莫璟羽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抓住纪翎的手挠了挠。“跟我出来玩有那么不开心么？笑一笑，嗯？” 纪翎坐在副驾驶座上，小脸绷得紧紧的，生怕露出一点笑意。 此刻的样子，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小孩。 “那你不笑，跟我说句话总行吧？”莫璟羽撒娇似的，放柔声音，“太安静的话，会打瞌睡的。” 纪翎将脸扭向窗外。 莫璟羽继续道：“说不定会一车两命。” 纪翎按了一下播放器，响起电台广播。 “近期去榕山度假放松的朋友很多，主播在这里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道路安全，切勿疲劳驾驶，为他人生命负责……” 榕山正是她们的目的地。 莫璟羽关掉广播。“还是安静一点吧。” 车里空气凝固了一阵。 纪翎看着窗外，随意开口：“我可不喜欢跟随便什么人睡一间房。” 莫璟羽一时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问道：“你想自己一个人一间？” 纪翎声音发闷：“你那么抠，怎么舍得给我一个人开一间？” “我也没那么抠吧。”莫璟羽试探道，“你要是很想一个人一间，也是可以的。” 纪翎说话声大了几个分贝，“你挑抱枕的眼光一点都不好！” ？？？ 莫璟羽的脑袋里是一片问号的汪洋。 难道这是年轻人的语言？ 她们之间……已经有这么大的代沟了？ 莫璟羽也不知道是什么抱枕，总之，顺着说就对了。“那……我回头多买几个？” 纪翎的两个眼珠子都黏在莫璟羽脸上，赌气道：“我要回家。” 莫璟羽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 双眸带火。“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一出门就闹脾气，是不是想被打屁股？” 纪翎不说话。 莫璟羽侧身，两只手捧住纪翎的脸，面向自己。“现在告诉我，到底想干什么？” 纪翎垂下眼帘，还是闭口不言。 莫璟羽声音发沉：“是不是想让我在这里把你丢下去？你别以为我舍不得。” ……还真舍不得。 纪翎胸腔大幅度收缩几下，急急喘了几口气。“你不许跟别人睡一张床！” 眼睛红红的，下一秒就掉出几颗晶莹的泪珠子。 莫璟羽愣住，将近半分钟后，才不确定地重复一遍：“我不许跟别人睡一张床？” 纪翎一眨不眨地瞪着莫璟羽。“反正你就是不许跟臭烘烘的人睡一张床。” “我什么时候要跟臭烘烘的人睡一张床了？”莫璟羽虽然不明白纪翎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出纪翎哭得还挺伤心的。 她心下一软，用拇指指腹抹掉纪翎脸上的眼泪，柔声哄道：“乖，不哭了，我没有要跟什么臭烘烘的人睡一张床。” 纪翎低下头，睫毛垂着，尾梢还挂着亮晶晶的小水珠。“那我给你省点钱，跟你睡一间。” 莫璟羽的心上像是被带着刺的网子罩住。 微疼，微麻，却不想挣脱。 “好。”莫璟羽摸摸纪翎额前的头发，“真乖。” 仅一刻，纪翎又恢复了炸毛本色。“别摸我头发！” 莫璟羽抖了一下，瞬时缩回手。 重新启动车子，出发。 榕山度假山庄。 密林环绕，青翠。清泉流淌，汩汩。 度假别墅，依山而建。是最朴实的原木色。 院子很大，立着几尊有趣的雕像，最吸人眼球的是一只铜色的小跳蛙。再往里是一排停车场。 其他几辆车都到了，莫璟羽的车是最后一个。 下车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两人身上。 纪翎在车上睡着了，此时目光还有些涣散，长而卷的睫毛一颤一颤，又呆又萌。 莫璟羽注意到纪翎这副样子和其他人的眼神，立刻走到纪翎面前，抬起手狠狠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纪翎登时清醒，两只眼睛似是要将莫璟羽看出个窟窿来。 莫璟羽抬脚迈步，若无其事。“快点走，别让大家等急了。” 而最近一直追着莫璟羽跑的王芸芸，一看到纪翎，两只眼睛都直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她偏头看了看莫璟羽，又重新看向纪翎，陷入两难境地。 几个回合的天人交战之后，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觉醒了。 人都到齐，韩美收了大家的身份证集体登记。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每个人都拿到自己的房卡。 这个当口。 何明婉拉着个箱子，仿佛踩着七彩祥云，一身仙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宽檐圆顶帽，墨镜遮面，唇上是低调的奶茶色。 一字领蓝色纱褶上衫，香肩小露。白色牛仔超短裤下，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十分抢眼。 如果这里是机场，而不是一个广告公司的团建现场，那在今日份的通稿里，大概会被吹爆。 何明婉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已经被蚊子咬得死去活来。 她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抓痒的画面，以克制破坏形象疯狂挠痒痒的洪荒之力。 如果知道这地方有那么多蚊子，她一定不会为了勾引秦柔，露这么多诱人肌肤给蚊子加餐。 而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还没意识到，莫璟羽和何明婉，已经成了战略同盟。 第47章 掉马计时 纵然何明婉已经是蓝星广告的常客，在场的公司员工还是忍不住惊呼。且因为不在公司那样严肃的场所，激动的心情更加不用掩饰。 不过，有一个人格外淡定，那就是何明婉的铁粉——林佩。 林佩岿然不动。 心道：“我才不是什么看到偶像就变得不稳重的冒失鬼。”我只是个舔狗。 ——我家婉婉也太美了！我要原地爆炸！！！ 秦柔轻轻拍了拍手。“大家各自回屋放东西吧，咱们12点在大厅集合聚餐。” 总监发话，围观人群只能四散离去。 这个别墅很大，三层楼。房间是酒店式构造。 二楼有个大型轰趴场所，桌球、麻将机、桌上足球、体感游戏机、街霸、小霸王游戏机……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边上还有一排按摩椅。 很多人放下东西，就去二楼放松了。 相较而言，三楼的气氛十分诡异。 员工都住在一、二层，这层的三个房间分别属于莫璟羽、秦柔和王芸芸。 此刻，中央大厅里。 王芸芸看着莫璟羽，莫璟羽看着纪翎，纪翎看着何明婉，何明婉……开始抓痒。 秦柔莞尔一笑，打破僵局。“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莫璟羽十分自然地牵住纪翎，往房间走。 王芸芸忽的生出一股悲凉，形单影只。 其他人都回屋后，秦柔走到何明婉面前。“何小姐，请问你在这里是？” 何明婉冲秦柔勾勾唇角。“看不出来？我来度假。” 秦柔也回了一个笑，“这幢别墅已经被我们公司整个定下来了，没有何小姐住的地方。” 何明婉摆摆手，“我不挑，跟你住一间就行了。” 秦柔唇角扬得更高，但笑意却是假了几分。“何小姐，我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何明婉一脸讶然。“都是女人，我还能对你做些什么不成？” 秦柔脸上的表情凝固。好半晌，才保持着微笑道：“何小姐是不是忘记了，在追求我的这件事？” 自己说出这种话，秦柔都觉得挺厚颜无耻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没有确定关系就会霸王硬上弓的人？”何明婉满脸受伤，“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对方这么说，秦柔反倒像是哑巴吃黄连，直接拒绝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 秦柔温声道：“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 “我可以睡沙发。”何明婉一身正气，“你放心，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秦柔努力保持优雅，“这是不是太委屈何小姐了？” “不委屈。”何明婉一本正经，“我赚钱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秦柔：“何小姐是我们公司请的代言人，楼下还有空房，我可以给何小姐单独开一间。” 何明婉：“你觉得，我这样秀色可餐的女人，合适住在人那么多的地方么？” 秦柔：“那何小姐住在这里，我去楼下。” 何明婉走近一步，挑挑眉毛。“秦总监，你不会是怕我太有诱惑力了，你把持不住自己吧？” 她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能理解。反正不过是一层楼的距离，走两步就到了。” 秦柔转身。“只有一张房卡，何小姐自便。” 何明婉抓起行李箱拉杆，快步跟上去。“那就感谢秦总监招待了。” - 纪翎跟着莫璟羽走进入住的房间，环顾四周。 “公司果然挺穷的。” 莫璟羽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她们住的，也算是豪华套间的水准，到这个小混蛋嘴里，跟住在茅草屋里一样。 纪翎倏然抱住莫璟羽，把头埋在她身前。“但是我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出门，还挺好玩儿的。” 莫璟羽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整个人僵在原地。 “可惜你是个人。”纪翎叹了口气，“要是能变成一个抱枕多好。” ？？？ 莫璟羽心里的小苗还没发出来，就被一脚踩回地里。 莫璟羽将两人的行李归置好，摸摸纪翎的脑袋。“你是不是不喜欢跟很多人一起吃饭？” 纪翎摇摇头。“不是不喜欢。” 下一秒，“我从来不跟人一起吃饭。” 莫璟羽摸了摸耳朵，最近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跟人一起吃饭…… 那自己是什么？？？ 莫璟羽继续道：“第一次聚餐，我这个老板肯定要在场的。你怎么办？” 纪翎一派淡然。“不用管我。” 毕竟，隔壁的别墅里就住着保镖、医生和黄妈。 莫璟羽：“那我吃完饭就回来，你无聊的话，就睡一会儿？” 纪翎：“不会无聊的，我带了积木。” 莫璟羽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线条，纪翎到底在说什么？收拾东西的时候明明没看到什么积木。 积木…… 莫璟羽的脑海中浮现出纪翎脖子上兜着围嘴，叼着棒棒糖搭积木的情景。 “莫璟羽？”纪翎往后挪了几步。 莫璟羽回神。“怎么了？” 纪翎直问道：“你为什么又露出一副大灰狼要吃人的表情？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看错了。”莫璟羽重新摆出一副冷脸。 纪翎松了口气。“你这样好看多了。” 莫璟羽以前极度厌恶“女人一恋爱智商就为0”这种言论。 但打脸就像龙卷风。 在纪翎面前，她根本无力招架。 莫璟羽无奈起身，用食指点了点纪翎的鼻头。“你知不知道，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变态？” 纪翎皱眉。 莫璟羽将头抵在纪翎的肩膀上。“你猜我是先爆发还是先变态？” 纪翎面上颇为同情，学着莫璟羽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要是当老板压力太大，就先不要工作了，健康是革命的本钱。” 莫璟羽环住纪翎的腰，眼如勾玉，烟波流转。 “那你养我啊？” 纪翎怔了好一阵，缓缓道：“好啊，我养你。” 这下换莫璟羽怔住。 浑身的血液像是活泉的水，喷涌四溅。 一点一点。 靠近另一个唇。 纪翎喉咙滚了滚。 “我缺一个保姆。” 莫璟羽唇瓣颤了几下，偏转方向，从纪翎下颌擦过去。 落在她耳边。“我帮你叫客房服务，你乖乖吃饭，等我回来。” 纪翎漆黑的眸子里闪起细碎的光。 香气，越来越浓了。 - 独自一人的房里。 多了一个玻璃台。 里面亮着不刺眼又足以覆盖整个台面的光。 纪翎全神贯注，用镊子搭建着黑色主体的城墙。 与其说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不如说，是撑起她心里那方天地的砖石。每一个零件都是确定的，不像人心。 “啪嗒”声响，一个三圆孔的小零件掉在玻璃台上。 纪翎眉心簇成一团。 又分心了。 纪翎放下工具，打开工作微信。 之前加过的为数不多几个好友，都发了朋友圈。 而林佩发的那张照片背景里，有两个人的身影很是刺眼。 纪翎将手机扔到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烦躁来得毫无缘由。 将照片放大的话，背景里是莫璟羽和王芸芸在低声私语。 餐桌上，王芸芸的位置紧邻莫璟羽。 “莫总。”王芸芸唤了一声，凑近点道，“我的心意你也知道，你就对我一点都不心动？” 莫璟羽有意向后退了退，唇边挂上不亲不疏的笑。“王小姐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了，确是没有可能。” 王芸芸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几下。“那方便问一下，和莫总一起来的那位小姐，是莫总的朋友，还是……恋人？” 莫璟羽礼貌答道：“这么私人的问题，我恐怕无法回答。” 王芸芸：“如果不是恋人的话，我可是要展开攻势了。” 莫璟羽眼中一诧，面上不动声色。“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什么会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人，如果莫总对我没感觉，我也不会强求。”王芸芸道，“我觉得跟莫总一起来的女孩子很可爱，如果名花无主——” 莫璟羽当即打断，“王小姐也不必在她身上花心思。” 稍作停顿，坚定道：“她是我的。” 王芸芸：“你们看起来不像情侣。” 莫璟羽：“迟与早而已。” 王芸芸：“那我有跟莫总公平竞争的权力。” “王小姐倒是个洒脱有魄力的人。”莫璟羽唇畔扬起一抹自信的笑，“那你注定要伤心了。” 王芸芸耸耸肩，“你毕竟是我昨天还喜欢的女人，我不想说伤人的话。但是就我观察，那位可爱的小姐，对你可是没有一点暧昧。” 莫璟羽保持着微笑，“那又如何？” 王芸芸眉梢微挑，“不如，我帮帮你们？” 莫璟羽不解。“王小姐想做什么？” “我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喜欢就去争取，争取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王芸芸说得十分豁达，“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看起来很般配，如果注定得不到，磕磕糖总行吧？” 莫璟羽得到这样的答案，十分意外。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又有多少人，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王芸芸抱着这样的想法，着实通透。 王芸芸见莫璟羽不答话，继续道：“你不用怀疑我有什么特别的企图。我大概天生就是弯的，只喜欢软软的女孩子。莫总和那个女孩子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实在是太难抉择了，要是你们能凑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她瞳中出现一丝与气质十分不符的老成。“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太多人在错过了。” 莫璟羽还不至于让一个不相熟的人帮忙，婉拒道：“谢谢王小姐好意，我想不用了。” 王芸芸：“莫总不用管我。” “……” 莫璟羽不禁暗叹，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抵都任性。 * 莫璟羽回到房间，纪翎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低着头，像只小蜜蜂。 看了几分钟，莫璟羽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纪翎气鼓鼓地瞥了她一眼。“看不出来吗？我在运动！” “……” 还真看不出来。 莫璟羽走过去，刚想抬手摸摸纪翎的脑袋，又被对方的眼神吓退，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耳朵。 “中午吃了什么？”她道。 纪翎看着她冷哼一声，便进了里间，换好衣服，钻进被子里。 莫璟羽沉沉叹口气。 怎么每次见了她，倒头就睡呢？ 公司下午有拓展活动，按照计划，大家回屋休息两个小时，去楼下集合。 莫璟羽也换了衣服躺上去。 如果纪翎不愿意出门，两个人在屋里躺一下午也挺好。 还真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惬意时光了。 想想自己，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奔跑。 床上就一张被子，被纪翎整个团在身上。 莫璟羽侧身卧在被子外面，犹豫着要不要挤进去。 倏忽之间。 纪翎掀开被子，将莫璟羽包进去，攥住她的衣服，凑近。 非常近。 这一瞬，莫璟羽忘了呼吸。 第48章 掉马计时 纪翎用被子将两个人从头到脚包住。 鼻尖在莫璟羽脖子附近嗅了嗅。 莫璟羽箍住纪翎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在干什么？” 明明还是相同的味道。 但是纪翎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就像看到米饭里掉进一个虫子，让她呼吸不畅。 纪翎一口咬住莫璟羽的耳朵。 强烈的酥麻感袭来，莫璟羽几乎想将笼子里的野兽放出来。 纪翎闷闷道：“你惹我生气了！” 莫璟羽竭力按下心头异样，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我不知道。”纪翎此时就像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反正我就是生气了。” “那你怎么才能不生气？” 莫璟羽语气十分平常，但撑在纪翎身侧的手死死抓住床单，好似要将床抠出个洞似的。 纪翎又倏然泄了气。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蒙在头顶的被子密不透风，让人无比渴求氧气。 不知是谁发出了细小的吞咽声。 下一秒。 “你把我包在被子里干什么？都没办法呼吸了。” 熟悉的倒打一耙。 莫璟羽闭上眼睛，咬住后槽牙吸了口气，掀开被子，新鲜氧气鱼贯而入。 纪翎大口呼吸几下，感叹：“人还是要吸真的氧气才行。” 莫璟羽缺氧。 极度缺氧。 就缺纪翎嘴里的那一口氧。 莫璟羽闭上眼睛，憋着火踹了几下空气。 纪翎浓密的睫毛上下颤了几下，小口微张，打了个呵欠。 “我要午睡，你不要乱动了。” 行。 来日方长。 莫璟羽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调匀呼吸。 - 也就睡了半个小时，纪翎就睁开眼睛，两个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精神奕奕。 纪翎从莫璟羽怀里挣出来，歪头看了看还闭着眼睛的人。 纪翎将手支在下巴上，小声嘀咕：“你最近怎么变得黏人兮兮的？” 莫璟羽虽是闭着眼睛，但刚才纪翎一动，她也就醒了。现下听到这样的问题，除了装睡，还能怎么办？ 纪翎重重叹口气，“跟我当朋友，这么黏人可不行。” 家人嘴上不说，可她知道的，每次被推开的时候，怎么会不受伤呢？ 莫璟羽依旧没有动作。 纪翎的脑袋又栽在莫璟羽怀里蹭了蹭。“可是你真的好香啊。” 莫璟羽指尖动了动。努力稳住心跳。 事实上，总听到这小孩说她香，莫璟羽都不敢轻易换香水和沐浴液了。 纪翎拱了拱身边的人。“莫璟羽，你醒一醒，我们出门吧。我还没参加过好多人的活动。” 莫璟羽绷住不动。 纪翎捏住莫璟羽的鼻子。“你醒一醒。” …… 可爱什么的，绝对是错觉。 莫璟羽撩开眼皮，目光幽深。 “你想憋死我？” 一语双关。 纪翎跳下床。“我睡够了，可以出门了。” 莫璟羽重新闭上眼睛。“那我没睡够怎么办？” 纪翎撇了撇眉毛，“那我等你睡醒。” 说到做到，绕到莫璟羽那边，手肘撑在床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的人。 莫璟羽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你这样，是不是想趁机多看看我？”莫璟羽半真半假道，“你要是暗恋我的话，我——” “我就是看你什么时候会不好意思。”纪翎道，“你现在觉得羞愧，要起床了吗？” “我现在就起！”莫璟羽从床上翻起来，彻底没了平日气定神闲的模样。 冲进洗手间，狠狠摔上门。 纪翎摇摇头。“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朋友一样。” 莫璟羽抬高音量，带着恼意：“我听得到！” 纪翎没搭话，开始换衣服。 莫璟羽只是洗了个手，很快就出来，正好看到纪翎白皙的背。 两个耳朵立时变成开水壶，呼呼直冒烟。 纪翎听到动静，回头。 视线交汇。 仅一秒，纪翎转回去继续穿衣服。 莫璟羽目光挪开，走到纪翎身边道：“记得穿防晒服。” “知道了。”纪翎声音很小。 话音一落，就走进洗手间。 莫璟羽松了口气。 很怕纪翎多待几秒，会听到她掩藏不住的心跳声。 相隔一道门。 镜子前，纪翎的脸上慢慢浮了层粉色。 手上的心率监测仪发出“滴滴”声。 * 在纪翎催促下，两人早早就出了门。 等到了楼下，纪翎才兴冲冲问道：“我们要去干什么？” 莫璟羽失笑，“你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就这么着急出来？” 纪翎将脸偏向另一边，朓向远方的山。“因为有你啊。” 莫璟羽牵住纪翎的手，将人扯近些。“你知不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纪翎转过来，满面茫然。“我说什么了？” 莫璟羽控制住力道，以防一个冲动，就把纪翎的手捏碎。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又问了遍：“那我们要去干什么？” 莫璟羽看了眼腕上的表，把脸偏向另外一边。“公司会组织一些团队野外拓展游戏，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还有好久啊。”纪翎颓然，“那下来这么早干什么？” “纪翎。”莫璟羽很郑重地叫了声旁边人的名字。 纪翎冲莫璟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示意自己听到了。 莫璟羽咬了咬牙，“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挺好的？” 纪翎眉毛撇下来，嫌弃得不加任何掩饰。“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是我周围脾气最差的人了。” 其他人可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莫璟羽摸了摸纪翎的头顶，但笑不语。 挺好的，恐怕也没人敢抢这个小恶魔。 因为……大概要折几年阳寿才能换跟她的一世相守。 纪翎恹恹地拿头在莫璟羽肩膀上撞了几下。“那我们回去吧。” 莫璟羽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山上走一走？”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纪翎还没表态，身后传来另一个女声。 “我可不可以一起？” 是王芸芸的声音。 纪翎身子骤然绷紧，赫然拉起一级警报。 有人过来了。 是她不喜欢的味道。 非常非常不喜欢的味道。 莫璟羽正欲拒绝，话到嘴边，又转头问纪翎：“想一起么？” 纪翎看了王芸芸一眼，对方眼里带着挑衅。 这下，激起了纪翎的胜负欲。 纪翎身子下意识往莫璟羽跟前靠了靠，扬了扬下巴。“一起就一起。” 王芸芸十分直接，看着纪翎道：“你知不知道，我在追求莫璟羽？” 纪翎的视线也是针尖对麦芒。“我觉得，以你们的关系，直呼其名不太合乎礼仪。” 王芸芸唇角不禁弯起来。“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怎么就……不能直接叫名字？” 纪翎看向莫璟羽，使劲抠了抠她的手心。 莫璟羽吸气的声音重了几分，虽然面上表情未变，但是……这小混蛋抠得实在有点疼。 莫璟羽开口道：“我跟王副总是工作伙伴的关系，如果觉得出了公司还叫莫总太官方，也可以叫我莫小姐。” 伙伴？ 纪翎手上抠得更用力。 莫璟羽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一圈，好在她表情管理做得好，看不出什么异样。 王芸芸看着这两个人，觉得有趣极了。这可比她自己抱得美人归，有乐趣得多。 “那莫小姐，我们走吧？”王芸芸说着，冲莫璟羽眨了一下右眼，活脱脱就是在放电。 抬脚往前走。 纪翎死死攥住莫璟羽的两根手指，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好像随时要掰断似的。 莫璟羽强忍着痛意，想甩开纪翎的手又不敢。 呼吸愈渐急促。 王芸芸回头，“怎么都不走呢？” 纪翎睨着莫璟羽道：“莫总，你快点走，不要让人家等着急了。” 莫璟羽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这个表现，是吃醋？ 但是…… 就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来看，八成又是自己想多了。 第49章 掉马计时 秋日艳阳，洒下漫山金粉。 好在有凉爽清风作伴，十分舒服。 不同于往日的正式着装，此时莫璟羽头顶棒球帽，身着宽松t恤，牛仔短裤，跟纪翎一样的黑白配色，不仅增添了几分活力，还有种情侣装的感觉。 纪翎泄愤似的，在后面踩了几下莫璟羽的影子。 莫璟羽听到声音，回眸。“你在干什么？” 纪翎冲莫璟羽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径自甩开她往前走。 莫璟羽皱了皱眉，正想追上去，王芸芸却是过来拦住她。 王芸芸眉头轻挑，嘴角勾笑。“莫总，你是第一回 追女孩子吧？” 莫璟羽没说话。 王芸芸：“我追过的女孩子也能用一只手数一圈了，真的不听我一句劝？” 莫璟羽放慢脚步，似是在说：“愿闻其详。” 王芸芸：“那位可爱的小姐，一看眼睛，就是个单纯的孩子，莫总如果不来点特别刺激，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莫璟羽：“她姓纪。” 听到别人叫纪翎“可爱的小姐”，就好像是属于自己的人被觊觎了。 王芸芸点点头。“ok，纪小姐。” 纪翎见莫璟羽半天没跟上来，一回头，就看到王芸芸满脸挂笑，冲莫璟羽点头的画面。 莫璟羽看到纪翎回头，立时望着她，向上弯了弯唇角。 这下，纪翎倒是误会了个彻底，以为莫璟羽是跟王芸芸相谈甚欢。恼火地将头扭回去。 王芸芸叹了口气，“纪小姐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啊，真令人伤心。” 莫璟羽虽未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欣然。 脚下不自觉就快了一些。 王芸芸又开口道：“小醋怡情，莫总目光要长远点。” 莫璟羽顿了顿，眼里闪过丝纠结。缓下脚步。 王芸芸：“但是美人可不能晾久了，一起走吧。” 莫璟羽在别的事上，何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过。此时却是像个愣头青一样，恍恍惚惚，懵懵懂懂。 倒有几分可爱。 莫璟羽追上纪翎，将手搭在她腕上。“怎么走那么快？” 纪翎本来想把莫璟羽的手甩掉，但转念一想，又打消这个想法，反倒是换到了莫璟羽和王芸芸中间。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王芸芸眼睛亮了亮。心道：“真是可爱啊！” 莫璟羽捕捉到王芸芸眼中的欣喜，不动声色地将纪翎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 环山路很平坦，适合散步。 纪翎走着走着就伸了个懒腰。这样自由自在走在山间，大多数时候，对于她来说都是奢侈的。 没有人陪伴，独自漫步，未免有些悲凉了。 莫璟羽有点后悔让王芸芸同行。 纪翎这小孩的德行她又不是不知道。 说不定前一秒还要帮她的人，下一秒就变情敌了。 王芸芸也确实显出惊艳之色。不过，很快就被艳羡取代。 从见到纪小姐第一眼，她便看出来了。纪小姐在面对莫璟羽时，眼里的依赖，让人无法忽视。 诚如莫总所说，纪小姐属于她，只是迟与早的事。 不多时，王芸芸冲莫璟羽笑了笑。“莫总，纪小姐，我有点累，就不跟你们同行了。等会见。” 莫璟羽颔首。 王芸芸返身回去。 纪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莫璟羽发现了这抹笑容，问道：“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我没笑，你看错了。”纪翎脚下步子变快，“我忙着走路呢，哪有时间笑？” 莫璟羽紧追上去，抓住纪翎的手。“你那么有精力，拉拉我呗！” 纪翎定住，愕然。“莫璟羽你是在撒娇吗？” 笑意浮上莫璟羽的眼梢。 “我不可以撒娇吗？” 纪翎往旁边挪了几步。“你是不是被山精附体了？” 莫璟羽一把将纪翎扯回来。扬起眉尾，“你是不是就喜欢我对你来硬的？” 纪翎也横起眉毛，“你跟别人有说有笑的，老凶我干什么？” 莫璟羽愣了愣，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别人有说有笑？” 纪翎摇头。“我不喜欢你凶我。” 莫璟羽：“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纪翎这回放心大胆地甩开莫璟羽的手。“不要缠着我就好了，你好黏人。” 说罢，甩着两条胳膊，丢下莫璟羽走了。 莫璟羽两边的嘴角带动着脸部肌肉一起扬上来，透着股狰狞。 “小混蛋，现在欠下的债，以后是要还的。” 纪翎倏然感觉背后发凉，回头望去，莫璟羽脸上笑意粲然，似乎没什么异样。 * 纪翎和莫璟羽从山上下来，公司员工已经到齐了。 一边树荫下。 何明婉用遮阳帽、墨镜、口罩、防晒衣、遮阳伞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叫苦不迭。 这么大太阳，就不能好好待在屋子里么？ 秦柔看到莫璟羽过来，柔声笑道：“大家想不想让莫总跟我们一起？” 所有人齐齐起哄，边拍手边喊：“莫总！莫总！莫总！” 搞团建本就是为了提高公司凝聚力和向心力，员工情绪这么高涨，莫璟羽也没推脱，凑到纪翎耳边道：“你要不要一起？” 纪翎看到那么多人，摇了摇头。 莫璟羽揉揉纪翎的脑袋。“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纪翎望着莫璟羽的背影，小声嘀咕：“都说了不要揉我头发。”却是有股子娇嗔的意味。 热身阶段，是几个简单的小游戏。 第一项，绑脚踩气球。 分为五个队，每队两个人，每个人脚上绑五个气球，同队的搭档要将一只脚绑在一起，去踩其他人的气球，还要注意好保护己方气球，最后完好气球最多的一队获胜。 获胜队伍会获得奖励，被踩爆气球最多的，则要接受惩罚。 分组是抽签制，好巧不巧，莫璟羽跟王芸芸抽出了同色签。 王芸芸冲莫璟羽抛了个媚眼。“莫总，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 莫璟羽回了一笑。“这只是普通的概率问题。” 王芸芸看了眼不远处的纪翎，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纪翎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何明婉转过来，眼含诧异。“翎宝贝，你不是不喝外面的水吗？” 纪翎没好气道：“太阳这么大，我渴！” 何明婉看了看日头，是挺大的，把翎宝贝脸都晒红了。 还好她全副武装来的。 游戏开始。 起初，大家都不敢对两个老总那队下手。莫璟羽和王芸芸也就是绑着脚在外圈打打酱油。 其他四队战况十分激烈，其中，属秦柔和客户总监那队最厉害。虽然秦柔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好胜心极强，再加上同队有个男士，攻击力强，两人配合得也算默契。 何明婉看到秦柔和老男人勾肩搭背，眼睛顿时瞪成了两个火箭筒。 她也拿起一瓶水，咕咚咚一阵猛灌。 灌完，徒手将瓶子捏扁。 游戏进行到这儿，参加游戏的人都亢奋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老总，冲上来就开始狂踩。 莫璟羽和王芸芸终于有了参与感，虽然没什么默契，但是身形挺敏捷，躲得很快。 两人毕竟是绑着腿的，行动的时候也少了些之前的隔阂。 今天的矿泉水瓶也不知是招惹了谁，何明婉捏完纪翎捏。 很快，纪翎手里的瓶子就成了一个弯弯绕绕的艺术品。 计时结束。 最后获胜的是两个总监那队。 秦柔跟客户赵总监相视一笑，击了下掌。 何明婉收了太阳伞，当棍子一样使，在身旁的柱子上“邦邦邦”敲了好几下。 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林佩发现了一些端倪，眼中若有所思。 莫璟羽解了腿上的绳子，立刻朝纪翎走过来。声音里似是掺了点嗲意：“我都出汗了，你给我擦擦？” 纪翎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莫璟羽看了好半晌。 “我也要玩儿那个！” 莫璟羽没有意识到纪翎生气了，如实道：“可是该换下一个游戏了。” 纪翎转身背对莫璟羽，活像个妈妈不给买玩具的三岁小孩。“反正我就是要！” 莫璟羽无奈，哄道：“那我们玩下一个游戏好不好？” “随便。” 莫璟羽挠了挠纪翎的手心，“那你给我擦擦汗。” 纪翎转过来，不情不愿地嘟囔：“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自己擦汗吗？” 说着话，倒是拿出一张面纸，将莫璟羽额间的细小水珠拭去。 此刻，莫璟羽的眸子里只剩下眼前这抹绝色。 拧着眉，嘟着嘴，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番。 正这么想着。 只见纪翎收回手，两根白白净净的指头拈着用过的纸，嘴巴撇了撇，满脸嫌弃。 “……” 莫璟羽用手捏住眉心。自己是个成年人了，可以控制好情绪了。 纪翎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幽幽道：“你不要再惹我生气了，我生气后果会很严重的。” “你讲不讲道理？”莫璟羽逼近一步，眼里簇着一团火，“是谁总惹谁生气？” 纪翎无意识间抓住莫璟羽衣服上，方才有人碰到过的地方。手放在上面抹了几把，“你不要凶我！” ？？？ 莫璟羽蹙眉。 怎么莫名有种，自己是块臭抹布的感觉？ “呼！舒服多了。”纪翎抓住莫璟羽的衣角往人群那边走。 嘴里还振振有词：“你不要总像个小朋友一样闹脾气，要多笑一笑。” 莫璟羽跟在后面，一边气得深呼吸，又一边浮出个笑容。 这只小老虎无理取闹的样子，好像还挺可爱的。 走了两步，莫璟羽圈住纪翎的腰，把人困在怀里。“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对谁都这么有耐心的？” 濡湿的热气打在耳朵上。 纪翎缩了下脖子。 身后轮廓分明的脸贴上来，与纪翎的软颊没有一丝缝隙。“你又知不知道，我没耐心了会是什么后果？” 第50章 掉马计时 “你又知不知道，我没耐心了会是什么后果？” 纪翎听到这话，本能觉得危险。 她掰开莫璟羽困在腰际的手，放到脸上蹭了蹭。 “你对我温柔一点。”声音软软的，像小猫用肉垫挠人似的。 电流传遍全身。 莫璟羽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手背上软软滑滑的肌肤触感。 如果纪妈妈知道女儿用小时候对付她的招式对待另一个人，一定会酸得七窍生烟。 撒完娇，纪翎松开莫璟羽的手，继续往前走。 莫璟羽却是整个人像被施了魔咒，呆呆立在原地。 几秒后，意识回笼，攥起拳头。 没关系，还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 长！夜！漫！漫！ 而何明婉看到这一幕，心道：“好一对狗女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做出这等令人羡慕的事！” 等等，说什么同盟，她连个盘子都没见到呢，莫璟羽这个老狐狸都吃起肉来了？！ - 纪翎参加的游戏是“呼吸管道”。 团队作战，裁判给每个队伍一套形状各异的管道，团队将这些管道连接在一起，能把小球从一个口放进去，再从另一个口吹出来，就算成功。最快的队伍有奖励。 这个游戏五个人一队，除去莫璟羽，纪翎跟剩下三个队友都挺有缘，一个是林佩，另外两个就是她的小迷妹，蘑菇头和国字脸。 两个小迷妹的心情十分之激动，摩拳擦掌，满心想着要在大佬面前好好表现。 然而现实却是…… 裁判一吹哨，纪翎就动作飞快地开始组装，边插管子，还边扫视其他队伍的进程，好胜心极强。 这一队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发挥团队协作精神，纪翎已经拼完了。 林佩所能做的只有，放一颗乒乓球进去，吹口气。 小球非常顺利地从另一个口掉出来。 此时此刻，其他队伍最快的也才拼完三分之一。 纪翎脸上一副“快夸奖我”的表情，让莫璟羽忍俊不禁。 “我是不是比你的上一个伙伴厉害多了！”纪翎口里，“伙伴”两个字咬得极重。 莫璟羽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纪翎的脸，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我的小朋友真是厉害。” 纪翎扒拉开莫璟羽的手，恼道：“你还没洗手呢！” 莫璟羽一脸可怜相。“你就这么嫌弃我？” 纪翎点点头，“挺嫌弃的。” 就这两个人的互动，任谁看了，都是在打情骂俏。另外三个队友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恨不得变成透明的。 明明是五个人的游戏，她们却觉得自己是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从游戏圈里出来，纪翎走了两步，就十分自然地把脑袋靠在莫璟羽肩头。糯声感叹：“有你可真好啊！” 莫璟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到走了好一段，莫璟羽才握住纪翎的手，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忐忑，“既然你也觉得好，那——” “我们去吃饭吧。”纪翎的脑袋又跟捣药锤似的，在莫璟羽肩膀上磕了几下，“我中午就吃了一点点，现在好饿啊。” “……” 莫璟羽即将出口的话生生憋回去。 语气又嗔又怨：“你想吃什么？” 纪翎两个漆黑的眼珠滚了滚，“你中午吃的什么？” “味道一般，你不会喜欢的。” 纪翎吐吐舌头。“那我们回房间，我给你变一桌菜出来。” 莫璟羽的视线，粘在纪翎还未完全收进去的粉舌上，喃喃道：“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变出来么？” 纪翎很诚实。“当然不行了，我又不是变魔术的。” 莫璟羽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如果是你能变出来的，可以吃么？” 纪翎看着莫璟羽道：“你想吃什么？” 莫璟羽的脸歪过去，距离纪翎越来越近，眼中只有那一抹诱人的粉色。 这时，有个老太太浑厚有力的声音穿破了她们的耳膜。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一个提着大兜子，身着黑色秀莲绸质衣服的灰白发老太太出现在两人面前。 老太太双手在胸前三击掌，“我们是来自圣佛家乡的化缘人，希望两位施主可以种佛缘，结善果。宝葫芦和平安结一对只要20块钱。” 莫璟羽被之前一声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唇上都没了血色，此时还没缓过劲来。 纪翎看了那个老太太一眼。都说相由心生，面前这人看着就是个阴狠刻薄的。 灰白发老太太见两个人不打算理她，又三击掌，喊了声：“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哪里有游客，哪里就有这种老太太。专门看准了人们花小钱省麻烦的心理。 这些词看似是在祝福，但是从语气中就可以听出来，如果你不掏这个钱，那一定是会被诅咒的。 莫璟羽抿了抿唇，牵起纪翎就走。如果不是这个插曲，刚才…… 那个老太太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两个年轻的小丫头，又快走几步，挡住她们的路。 “旺夫富贵！多子多孙！” 纪翎觉得有趣，老太太还挺敬业，精准打击诅咒对象。 莫璟羽看着老太太唇角微勾，“你看我，像是需要旺夫的？” 老太太又使劲在胸前拍了两下掌。“多子多孙！” 随后重复起之前的话：“我们是来自圣佛家乡的化缘人，希望两位施主可以种佛缘，结善果。宝葫芦和平安结一对只要20块钱。” 多子多孙…… 纪翎脑海里，倏然浮现出许多叼着奶嘴的熊孩子跟她争抢莫璟羽的画面。 ……不行不行。 纪翎开口问道：“如果不买你的东西，就不能多子多孙了？” 老太太只道：“种佛缘，结善果。毁佛缘，得恶果。” 下一秒。 纪翎飞快抓起莫璟羽的胳膊，绕过去往前走。 灰白发老太太：“……” 她正准备跟上去，突然被两个黑衣服的人拦住去路。 老太太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做什么的，索性换了目标。 “恭喜发财！大——”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一条胳膊架走。 莫璟羽回头，眉头微凛。她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样身形的人。 纪翎拽了拽莫璟羽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你舍不得人家的祝福吗？” 莫璟羽看向纪翎，问道：“那两个人你认识么？” 纪翎没搭话，自顾自拖着莫璟羽往前走。 * 回到房间。 莫璟羽中午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多出来的玻璃台，和上面没拼完的城墙。 她向纪翎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纪翎看了看这个用来打发时间的积木台，道：“我还以为到这种地方会很无聊，才让人送来的，没想到外面挺好玩。我明天就让人拿走。” 莫璟羽疑惑的是，这么大个东西，可不是一个人能搬进来的。专门有人送来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在纪翎看来，好像还挺正常。 莫璟羽忽然觉得，关于纪翎，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不光如此。 纪翎说变菜出来，还真是变了一桌丰盛的菜出来。送东西来的，看起来不像度假村的人。 那菜，莫璟羽尝得出来，是之前每天在办公室吃的味道。 而这家伙，没有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 洗完澡，莫璟羽早早就躺下。连晚安都没说一句。 沉默着。 期待着纪翎能发现她的异样。 而纪翎爬上床，见莫璟羽背对着她，好像是睡着了。 纪翎用手指轻轻在莫璟羽背上画了几个圈圈，小声嘀咕：“你今晚怎么怪怪的？也不理我。” 莫璟羽的睫毛颤了几下。 “莫璟羽，晚安。”纪翎道。 关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旁边香香的，纪翎想贴过去，刚伸出一只手，又闭上眼睛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将手放在身体两侧，仰面躺展。 室内极度安静。 呼吸声便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 莫璟羽的意识还很清醒。 枕边清浅的呼吸丝丝入耳，全都缠在心上。 不消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耳朵一定是红了。 即便心里别扭，躺在同一张床上，莫璟羽还是无法做到不为所动。 心跳愈渐无法控制，无规律可循，又十分张扬。 莫璟羽将手往纪翎那边挪了几公分，挨上一个热乎乎的小家伙。 随即一鼓作气，将纪翎的五根手指钳在指缝里。 转身，抱住。 纪翎眼皮陡然张开，困意被吓跑几分。 莫璟羽把纪翎的身子板向自己，气息越来越乱。 纪翎不知道莫璟羽要干什么，一动都不敢动。 漆黑的夜里，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莫璟羽手掌贴着纪翎的后背，缓缓将身子靠过去。 微凉的唇，几乎要被纪翎呼出来的浅浅热气融化。 全身的毛孔，都兴奋极了。 酥酥麻麻的电流，在脑中交汇，炸开。 只消再近一寸，就能吃到糖果。 第51章 掉马计时 从未有过的紧张。 莫璟羽屏住呼吸，唇瓣微颤，小心翼翼向前摸索。 就在几乎要触到的一瞬间。 纪翎身子向后弹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细的抽气声。 抚住胸口，胸腔一颤一颤的。 又打起了小奶嗝。 纪翎边抽气边打开床头灯。看着莫璟羽，眼含警告。“你不许吓唬我，我去喝口水就好了。” 言罢，跳下床去外面找水喝。 莫璟羽闭上眼睛，在床上动作很大地翻来翻去。手脚并用地捶打空气，如同刚被捞上岸的鲤鱼。 纪翎喝完水回来，抽气声还没停下来。 隔几秒抽一下。 纪翎半眯着眼睛爬上床，拱进莫璟羽怀里。“莫璟羽，喝了好多水也停不下来。” 莫璟羽环住纪翎，嗓音发沉：“你试试憋住气。” 停顿几秒，喉咙滚了一下。“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纪翎攥住莫璟羽的领子，把脸埋在她身前，“我马上就睡着了。” 莫璟羽抖了几下。 良久，舒口气，轻抚纪翎的头发。“晚安。” 虽然纪翎还是时不时抽一下，但这并不影响她进入睡梦。 一旁的莫璟羽，两眼无光，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形抱枕。 过了一会儿，莫璟羽拿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如何预防小朋友打嗝”。 答案1：平时喂食宝宝要在安静的状态与环境下，千万不可在宝宝过度饥饿及哭得很凶的时候喂奶。 答案2：喂奶姿势要正确，进食时也要避免太急、太快、过冷、过烫。 答案3：让宝宝在喝奶的中间休息一下，让宝宝直立站在你腿上，轻轻地拍她的背排气，打完了饱嗝可避免连续打嗝。 …… 莫璟羽默默关掉网页。 当真是…… 长……夜……漫……漫…… 翌日清晨。 柔软的大床上。 纪翎手脚随意散着，樱唇微张，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呼气声。时不时砸吧砸吧嘴，发出水泡泡破裂的声音。 半米之外。 莫璟羽一只手撑着头，侧卧。 两个眸子直愣愣地定在纪翎脸上。 另一只手“咚咚咚”锤床，有气无力。 莫璟羽沉沉呼了口气，脑袋从手上滑落，把脸埋在枕头里。 脚也跟患了羊癫疯似的，猛蹬被子。 纪翎眼皮抖了抖，迷蒙睁开眼。 使劲吸了口气，脸上绽出个餍足的笑。 骨碌骨碌。 一秒滚到莫璟羽旁边，抱住。 刚睡醒的糯米音细细软软的，“睡得好舒服，你要是每天都能陪我睡觉就好了。” 莫璟羽没有丝毫欣喜，她已经对这个小恶魔不抱有任何幻想，这句话肯定不会是成年人理解的那层意思。 莫璟羽把下巴搁在纪翎头顶，幽幽道：“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纪翎还醉在鼻尖的芬芳中，以为莫璟羽是在轰她起床，撒娇道：“我再躺一下就起。” 莫璟羽：“你知不知道何明婉跟秦总监躺在一起，就很容易会发生点什么？” “当然知道了。”纪翎的脑袋退开一点，望着莫璟羽蹙了蹙眉，“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何明婉满脑子都是限制级画面？但是秦总监不同意的话，她不会霸王硬上弓的，你不要怀疑她。” 莫璟羽不死心地继续说道：“那你觉得，我们睡在一起，是不是……” “我听出来了。”纪翎嘴角撇下去，“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睡？不就还有一晚上了，你不能将就一下么？” 莫璟羽扯起嘴角，“那万一你喜欢我，我们孤女寡女——” “别找借口。”纪翎从床上跳起来，气鼓鼓道，“你要是想跟王小姐一间房，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顿了顿，语气十分坚定：“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床让给她的。” 莫璟羽捂住眼睛。“你去洗漱吧，我再躺一下。” 人出去后，莫璟羽抱起枕头往自己脑门上砸了好几下。 ……甚至为自己脑海里的奇怪念头感到羞愧。 * 今天是自由活动时间。 晚上，有一个篝火晚会。 平时上班久坐，难得能活动一下身体，大家都不想在屋子里猫着。 很多人选择结伴爬山。 更有胆子大的凑在一起，去爬野山。 莫璟羽过来敲秦柔的房门，打算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附近转转。 开门的是何明婉。 她身上套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莫璟羽一眼就看到何明婉脖子上的几个不可言说的红色印记。 瞳孔倏然张大，还有几分……嫉妒。 何明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莫璟羽眼中的震惊之色，问道：“怎么了？” “你们……”莫璟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话吞吞吐吐的，“昨晚……” “哎呀，被你发现了。”何明婉两只手捂住脸，看似娇羞极了。但是那语气，分明就是十成十的得意。 半晌。 问道：“莫总有什么事？” “没事。”莫璟羽垂下眼帘，“我就是来问候一下。” 一起出门？不可能的。 何明婉想了想，招呼道：“柔柔昨晚太累了，还早睡。要不莫总进来坐坐？” 莫璟羽听到这话，更是觉得心脏上中了一箭。 “不用了，你们好好休息。” 何明婉跟莫璟羽道了别，便关了门回到床上。从后面抱住秦柔，亲了亲她温软的后背，满脸冒着幸福的泡泡。 将时间倒回15个小时之前。 -- 纪翎和莫璟羽走后，团队拓展还在继续。 游戏途中，秦柔意外摔倒，不仅脚腕肿起来，膝盖也磕破一块。 林佩正好在旁边，看到有人上去帮忙，立刻拦住，并大喊一声：“秦总监摔倒了！” 彼时何明婉正无聊地躲在阴凉处刷微博，听到平地一声吼，便以风一样的速度闪进人群。 “伤哪里了？严不严重啊？你流血了！”何明婉将心疼的神色全写在脸上，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秦柔摇摇头，“摔一跤罢了，我没那么金贵。” “什么摔一跤罢了，这得多疼啊！” 何明婉也不管什么太阳不太阳，当即将碍事的帽子口罩摘了扔在地上，拦腰将秦柔抱起。 不光秦柔满脸讶异，其他人也是惊呆当场。 何明婉在公众前向来是娇花一朵。如今丝毫不顾及形象，抱着个大活人奔跑，实在是过于冲击的画面了。 林佩脸上尽是欣慰，不愧是她的婉婉女儿，简直a爆了。 目光深邃，宛如深藏功与名的隐士。 何明婉连爬三层楼，一直把秦柔抱进房间放在床上，才瘫在地上。 “呼，我软了。”何明婉呼哧呼哧直喘大气，“你等我缓口气，就帮你上药。” 那一刻，秦柔的心像是被羽毛扫过，无痕却有痒意直达心底。 床，是个好东西。 上药的手，也是个好东西。 …… -- 莫璟羽回到房间，满脑子都是何明婉那春风拂面的该死模样。 学姐那种看似温柔，实则软硬不吃的人，都…… 莫璟羽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含蓄了。 “砰！” 纪翎用头使劲撞了莫璟羽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莫璟羽顿时被撞得眼冒金星。 同时，传来敲门声。 纪翎立刻丢下莫璟羽，跑去开门。 来的人是王芸芸。 纪翎礼貌问候道：“王小姐早，请问有什么事？” 王芸芸笑道：“我是来跟莫总说一声，有事先回去了。” 纪翎回头，声音没什么起伏：“莫总，找你的。” 莫璟羽走过来，点头示意，“那王小姐慢走。” “嗯，二位玩得开心。” 临走前，王芸芸倏然凑到纪翎耳边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在公司近水楼台。” 人走后，莫璟羽问道：“王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纪翎看了眼莫璟羽，冷冷道：“祝你早生贵子。” 莫璟羽还没说话，敲门声又响起来。 纪翎打开门，是来送早餐的。 那个人放下餐盘，退出去，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 纪翎坐下来，看向莫璟羽。“过来吃早餐了。” 一边拿起筷子，还一边念叨：“胃不好，就要按时吃饭。你乖一点。” 莫璟羽依言落座，不过进食途中一直没说话。 只安静地看着纪翎，心中疑问越来越大。 待两人吃完，又有人进来将东西收走。 “我们要出门了吗？”纪翎边问边往门口走。 莫璟羽上前几步，把纪翎按到墙上，目光咄咄。“我们吃的饭菜是哪里来的？还有，为什么你出门会带这么多人？” 纪翎：“今天我们去哪里？” 莫璟羽：“先回答我的问题。” 纪翎：“何明婉和秦总监还没起来吗？” 莫璟羽又重复一遍：“回答我的问题。” 第52章 掉马计时 纪翎抬起手，捧住莫璟羽的脸揉了揉。说话声又软又糯，“墙上很冰的，你不要害我感冒了。” 莫璟羽的目光更加凌厉几分。 “别这么任性，我们快点出门吧。”纪翎躲开莫璟羽的视线，用脑袋顶往前拱了拱，没有成功。 莫璟羽看出来，纪翎就是有意逃避她的问话。是……她们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还没建立起来么？ 纪翎叹了口气，道：“好吧，实话告诉你，我爸爸买彩票中了10个亿。” “哦？”莫璟羽眯眯眼睛，“我倒是想知道，什么彩票可以中10个亿？” 纪翎努努嘴，“你又中不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莫璟羽没有勉强纪翎，问道：“我可以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么？” “你对我很重要。”纪翎低下头，似是答非所问。 半晌。 莫璟羽牵起纪翎的手，状若方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附近有一个古镇，去那里逛逛？” 纪翎反握住莫璟羽的手。“好。” - 有个词，叫冤家路窄。 两人一出门，就意外碰到之前追过莫璟羽的公子哥——方筝。 他身旁，还有个模样一般，眉目非常刁钻的女人。 方筝一看到莫璟羽，就挪不开目光。 他旁边的女人自然是发现了的。 这个女人是罗氏集团千金罗静，也是方筝现在的未婚妻。 罗静知道莫璟羽，更知道未婚夫追过她的事。现下站在她身旁的男人眼睛一直盯着别的女人看，是绝对忍不了的。 罗静不动声色，开口道：“那边的人，我好像在酒会上见过，莫家的女儿。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方筝做贼心虚，只得顺着罗静道：“既然认识，是该打个招呼。” 莫璟羽正要取车，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罗静：“莫总，好久不见。” 莫璟羽转身，依稀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再往后一看，是之前那个讨厌的男人。 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标准微笑，“罗总，真巧。” 罗静挽住方筝的胳膊，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方木集团副总方筝。” 莫璟羽冲方筝颔首，“方总。” 方筝回笑道：“莫总。”眼中的惊艳，半点不加掩饰。 罗静余光瞥到未婚夫肆无忌惮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却是笑得更加亲和。 “莫总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不知道，平时都用什么保养品呢？” 莫璟羽并不想继续虚与委蛇，只道：“都是很普通的牌子。”想赶紧结束话题。 “那一定是莫总天生丽质了。”罗静道，“莫老爷子真有福气，有那么些孙子在外面帮衬事业，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坐镇家中。我听说主动想联姻的公子哥，都排起长队了！” 纪翎皱起眉头，这女人分明就是专门来挖苦讽刺莫璟羽的。 莫璟羽没有理会对方挑衅，笑道：“我只关注自己的事业。” “我知道，莫总名下有一家广告公司。”罗静脸上露出些许鄙夷，“这年头，广告公司不好做吧？莫老爷子可真是疼孙女哦。” 方筝见情况不对，对未婚妻道：“小静，咱们不是还要去见陆总么，别迟到了。” 罗静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方筝。意味深长道：“时间还早，你这么着急，难不成心里有鬼？” 方筝面子上挂不住，回道：“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罗静这才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我又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二位何必装不认识呢？” 方筝扯扯嘴角，“那不是过去的事了么，我就是觉得没必要。” 莫璟羽开了口：“我想罗总误会了，我跟你未婚夫，的确不太熟。” 罗静嗤笑一声。“这年头，可不是皮相好看，就什么男人都能抓在手里。莫家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小家族，要勾引人，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纪翎站到莫璟羽身前，捂着鼻子将罗静推开。“要骂人就直接骂，别拐弯抹角。不然挺为难自己仅存的那丁点智商的。” 罗静没站稳，向后退了几步。恼道：“你是谁？” 纪翎：“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这答案非常忠于内心。 罗静瞪了方筝一眼，“你就是这样当我未婚夫的？” 方筝劝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我这一个大男人，总不好跟女人一般计较。” 罗静咄咄逼人：“是不好跟女人一般计较，还是不好跟老相好一般计较？” 方筝虽是习惯了未婚妻的嚣张跋扈，但此刻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不想太没面子，抬高音量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方筝！”罗静愠怒，“你最好想清楚，该不该为了一只骚狐狸得罪我。” “你最好快点闭上你的臭嘴。”纪翎向前一步，眼里冷若冰霜，“不要惹我生气。” 罗静转过来，面上满是轻蔑，“小丫头，你替别人出头之前，最好问清楚，不要帮了倒忙。你问问看，身边的莫总敢不敢多一句嘴。” 上层名流她都认识，所以并不担心这个小丫头会是什么大人物。 “你是很厉害的人么？”纪翎脸上换上一派天真，“我家有几百万呢！” 这下，罗静笑出了声。“几百万？” 她看向莫璟羽，“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几百万身家，也敢找我的不痛快？” 纪翎唇角微勾。“那我要是找了，你能怎么样？” 罗静转而看向莫璟羽。“你今天要是跪下来替这个小丫头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莫璟羽没有动，也没有搭话。 莫璟羽虽是感动于纪翎站出来保护她，但正如罗静所说，如果今天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不会跟罗静起正面冲突的。罗家的资本比莫家要庞大许多。 只不过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也不是会屈从的人。 “跟我说话就好好跟我说话。”纪翎睨着罗静道，“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罗静看不惯纪翎的态度，抬起手就想扇上去。 一刹间。 两个保镖冲上来将罗静按在地上。 纪翎原话奉还：“你今天要是跪下来跟莫璟羽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罗静穿着短裙，此时这个姿势，裙底掀起来一片。好不狼狈。 方筝虽然懵了一下，但反应还算快，赶紧脱了身上的衬衣，盖在未婚妻身上。 纪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方筝，重新将视线落在罗静脸上，惊讶道：“这样的男人，你还当个宝贝似的怕人抢走，真是太可怜了。” 莫璟羽懂纪翎话里的意思。 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这时都该直接动手了。 纪翎：“就凭莫璟羽的皮相，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可不是什么人都配追求她的。” 末了，咋舌道：“你们两个倒是挺般配。” 罗静的头发乱糟糟盖在脸上，尖声道：“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纪翎耸耸肩，“就算我现在放开你，你也记了仇了，你当我智商跟你一样吗？” 方筝对莫璟羽道：“莫总，大家撕破了脸也不好看，还是赶紧让这两位保镖大哥放我未婚妻起来吧。” 地上的人毕竟是他的未婚妻，不能坐视不理。但是要打，也确实打不过。 纪翎莫名升起一股燥郁之火，抓住莫璟羽的手，恼道：“你的眼光太差劲了！” 莫璟羽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的眼光可一点都不差劲，看上的都是宝贝。” 纪翎拽着莫璟羽往回走，“我都没有出门的心情了。” 她没有说那个女人该怎么办，但是自会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莫璟羽跟着纪翎回去，一路上，没有再多问什么。 纪翎把莫璟羽扯回房间，推倒在沙发上。 “我记得那个男的，给你送过花呢。” 莫璟羽点点头，“是送过。” 纪翎：“你不能喜欢那么没出息的男人！” 莫璟羽：“为什么？” 又故意补充道：“喜欢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纪翎沉默片刻，抿着唇。 好半晌才道：“那你也要喜欢一个配得上你的。”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身上。 “那我喜欢的人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纪翎眨眨眼睛，“会有人不喜欢你的么？” 莫璟羽盯着纪翎，“那你呢？你会喜欢我么？” 纪翎答得毫不犹豫，“当然不会了。” 莫璟羽没有掩饰眼中的失落，“你看，你都不喜欢我。” “莫璟羽。”纪翎轻轻唤了一声。 莫璟羽心上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 纪翎漆黑的眸子闪着亮光，唇畔挂上浅笑，“如果我可以喜欢上一个人，我一定会喜欢你。” 莫璟羽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纪翎没回答，用手撑住沙发想爬起来。 莫璟羽紧紧箍着纪翎的腰，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一起，久久没有人率先败下阵来。 寂静的室内，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纪翎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提醒道：“莫璟羽，有人给你打电话。” 莫璟羽本不想理会，但是震动一直不停，她怕有什么急事，只能先接起来。 秦柔：“璟羽，有3个同事上了山，手机失联了。” 莫璟羽眉心蹙起，“报警了么？” 秦柔：“嗯，派出所已经出警了。” “好，我现在过来。” 莫璟羽叹了口气，放开纪翎。 纪翎在旁边听到了这段对话，没有耽搁，立刻起身。 莫璟羽抓着纪翎的手腕往外走，没有勇气再跟她对视一次。 只轻声问道：“处理完这件事，可以给我个答案吗？” 第53章 掉马计时 纪翎快走几步。“人命关天，不要磨磨蹭蹭了。” 莫璟羽凝眸，轻声道：“我知道了。” 不知是在回应纪翎，还是在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 最先发现三名同事失踪的，是一个平头眼镜男。就是他领队，天刚亮，就带着六个人去爬附近的野山，结果走着走着，只剩下四个人。 纪翎和莫璟羽赶到的时候，派出所一位五大三粗的民警正操着地方口音教育那几个人。“你们这么大人了，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咋？连专业设备都没有，就敢往山上跑。一个个瞎逞什么能？都有告示牌杵在那儿，禁止攀爬！禁止攀爬！你们知不知道，这叫浪费警力！……” 三男一女在墙边站成一排，低着头像小学生受训。 莫璟羽走向秦柔，询问情况。“失联多久了？” 秦柔：“从发现，到回来报了警，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莫璟羽：“其他同事呢？” 秦柔：“我已经通知大家，不要再往山上跑，去别处玩儿的只让他们注意安全。反正这里有我们，没必要引起大家恐慌。” 莫璟羽：“嗯。” 那边民警还在教育。 纪翎脸色泛白，一句话都没说，就跑出去。 莫璟羽追上去，扶住纪翎的胳膊，关心道：“怎么了？” “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纪翎话音刚落，就有辆黑车驶过来。 莫璟羽松开手，看着纪翎上了车，直到那辆车驶出她的视线范围内。 浅褐色眸子，十分平静。 纪翎上车后，喝了许多水，才稍微缓和了些。 她还是，很讨厌那样的地方啊。 - 下午四点，失联的三个人还没找到。 蓝星广告的员工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赶回来，都聚在别墅一层。 同事里，其实有很多并不是真的想耗在这里浪费时间，大家都很累，想回屋躺着。但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谁现在回去，未免显得冷血。 平头眼镜男带人去爬的那座山地形复杂，只有专业人员敢进去找，但那么大一座山，凭几个人，天黑之前找到的几率并不高。而等到太阳落山，危险系数就是成倍增长。 三个毫无野外生存常识的人，过了夜便是凶多吉少。 莫璟羽一个人坐在远离人堆的角落里，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开。 纪翎走过去。伸手，指尖触上莫璟羽微凉的肌肤，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别担心，天黑之前会找到的。” 莫璟羽在这一瞬倏然感觉很累，很累。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假。从没有真正休息过一天。 莫璟羽抱住纪翎的腰，轻轻道：“可不可以让我靠一下？” 纪翎在莫璟羽身边坐下来，抬手扶住莫璟羽的脑袋，靠到自己肩上。 如果她不说话的话，一切会很浪漫。 纪翎：“按分钟收费，滴声后开始计费。” 莫璟羽唇角露出一个涩笑，“那有没有包年服务？” 纪翎：“你又付不起。”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员工都看不好。万一他们出什么事，我该怎么跟他们的家属交代呢？”很罕见的，莫璟羽流露出几分脆弱。 纪翎语气有些蛮横，说出来的话，直白得像是只能从小孩子嘴里听到的。“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又不是你逼他们上山的，真的出了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璟羽瞳孔缩了缩。 这样的话，大多数人，恐怕都是不会直接说出口的。 纪翎抓住莫璟羽的手指头，随意玩起来。“但他们平安回来的话，一定是因为你的关系。” 莫璟羽闭上眼睛。这一刻，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经过一番焦灼的等待。 五点。 平头眼镜男接到失联同事报平安的电话，人都没事，只是迷路了，手机没信号，出不了山。现在已经被救出来了。 男人当场激动得哭出来。 毕竟人是他带出去的，如果出了事，这一辈子，恐怕都要在那几个人家属的怨恨和自我愧疚中度过。 纪翎站起来，牵住莫璟羽往外走。 人找回来了，账单还是要付一付。 用来搜救的人力物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其他人看见大老板往外走，便也陆陆续续跟出去。 天上飞来一架直升机，绕了一圈，停在度假山庄停机坪上。 在场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直升机，都有些兴奋，人群中窸窸窣窣的。 而何明婉包得严严实实站在秦柔旁边，显眼极了。 纪翎指了指那边，对她道：“你家的直升机。” 何明婉怔了一下，“我家的直升机吗？” 反应几秒，点点头，“对，我家的直升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何明婉身上。 飞机上率先下来一个身着飞行服的人，昂首阔步朝这边走来，像极了偶像剧男主。 飞行服男人径直走向纪翎，行了个礼，“大小姐。” “……” 何明婉干笑道：“这好像不是我家直升机。” ……行吧。 纪翎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姓纪的那么多，她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哪个纪家的大小姐。 这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纪翎身上。 一瞬间，有诧异，有惊羡，还有崇拜。 也有人开始疯狂回忆有没有得罪过纪翎。 还有人，仿佛看到了以前错失的机会。 纪翎沉默几秒，只说了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飞行服男立刻转身回去，走到刚从飞机上被扶下来的两男一女面前。“先生、女士，这次救援花费的机组成员人工费、人身保险、空域协调费、固定成本均摊、飞机保险、折旧费、燃油、润滑油、维修包、耗材费用、潜在维修费用……共计……” 飞行服男飞速在计算器上加出一串数字，举到那三个人面前。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甚至在心里想，这么多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在场的其他人谁也不敢出声，光想想，就知道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能接受的。虽然时机怪了点，但是这钱似乎收得合情合理，对于这三个人来说，根本是买了条命回来。 鸦雀无声。 纪翎拉着莫璟羽走过去，开口道：“这钱，莫总帮你们付了。” 那三个人长舒一口气，仿佛重获了新生。齐齐道：“谢谢莫总！” 莫璟羽神色如常，淡淡道：“回去休息吧。” 危机解除，所有人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在场同事纷纷上前表示关心，似乎担心极了。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得漠不关心。 谁都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真正关心你的安危，真正会把一个人时时挂在心上的，往往是平时被忽视的父母、家人、恋人或朋友。 秦柔还是那副笑意温柔的模样，拍了拍手。“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晚上有当地人举办的篝火晚会，想参加的可以去麓湖园。” 陆陆续续有人道：“秦总监辛苦了。” 人群散去后，何明婉才恢复本来性情，扶着腰走到秦柔跟前。“柔柔，我腰疼，你回去给我按按呗？” 纪翎随口问道：“你腰怎么了？” 秦柔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何明婉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拍了秦柔肩膀一下。“昨晚运动量太大，扭着了。” 潜意思其实是：死鬼，简直太会举一反三了。 莫璟羽惊讶的目光落在秦柔脸上。 秦柔注意到那道目光，抬起一只手遮在额头上方，跟何明婉拉开距离。 纪翎盯着何明婉的腰看了几秒，若有所思。 半晌，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年轻了，下不去腰就不要勉强自己。” 何明婉扯了扯嘴角，向莫璟羽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莫总，咱们的同盟还是解散吧，我实在带不动。” “什么同盟？” 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 莫璟羽轻飘飘睨了秦柔一眼，拽上纪翎回屋。 * 刚一进门。 纪翎想到莫璟羽之前的话，倏然转过去，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眸色认真。“莫璟羽，你已经很棒了。” 莫璟羽一眼望进纪翎漆黑的瞳里，溺在这一分一秒的温柔中。 纪翎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莫璟羽的鼻子。“明明才比我大三岁，却整天一副小老头的模样。干什么活得这么辛苦呢？” 只是，莫璟羽还没来得及感动，面前的人又道：“但钱你还是要付的，顶多给你打个五折。” “……” 下一刻。 莫璟羽倾身，将唇印在纪翎的额上。 纪翎呆了几秒。看着莫璟羽，满眼惊疑，“你干什么？” 莫璟羽：“我没钱。” 纪翎：“嗯？” 莫璟羽：“就当你花钱包了个小情人吧。” “……” 纪翎嘴巴颤了几下，眼睛张得老大。“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莫璟羽勾起唇角，“反正你不喜欢我，想来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我以身抵债，不亏。” 纪翎：“我亏啊。” 莫璟羽耸耸肩，“反正我没钱，你要是觉得亏，实在想对我做些什么，我也只能接受了。” 纪翎使劲拍了几下莫璟羽的背。“你把莫璟羽给我吐出来！”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我不仅把莫璟羽吃了，还要把你吃了。” 纪翎的手指缩了几下，糯糯道：“吃人犯法的！” 莫璟羽正面贴上去，一只手扶住纪翎纤软的腰肢。低头在温软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纪翎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又被莫璟羽拽回去。“你怕什么？我又不喜欢你，就是看你好像人傻钱多。现在只想跟你保持纯洁的金钱关系。” “你亲我两口了！哪里纯洁了？”纪翎腕上的心率监测仪亮起红灯，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你又不会喜欢我，亲两下怎么了？”莫璟羽又在另一边的脸上亲了一口，“总要快点把债还完。” 纪翎只感觉到浓郁的香气从四面八方往鼻子里灌，醉人得让她感到害怕。“我不要你的钱了还不行嘛！” 莫璟羽摇摇头，“那可不行，我是个把账算得很清楚的人。你给我花了钱，我总要付出点什么。想了想，也就色相还不错。” “我对你的色相又不感兴趣。”纪翎晕晕乎乎的，拒绝起来毫无说服力。 “那你对我的什么感兴趣？”莫璟羽的唇轻轻衔住纪翎的耳垂，“我都可以给你。” 纪翎全身肌肉紧绷，跟炸了毛一样，用头狠狠撞了莫璟羽一下，跑进卧房将门反锁起来。 纪翎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输了密码，将心率监测仪重置。 经过一番调整过后，比之前少亮了一个灯。 纪翎指尖扫过脸颊，看了看门口，不知是羞还是恼。自言自语：“莫璟羽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疯！” 门外的人走过去倚在门上，低眉浅笑。 眼里，欲望在叫嚣。 不管纪翎是小实习生也好，还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大小姐也罢；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那就耗到喜欢为止。 最独一无二的已经刻在心中，如果弄丢了，连相似的影子都找不到。 莫璟羽用手指在门上画了两个小人。 薄唇轻启：“你要知道，沾上了我，想跑——” “——那是不可能的。” * 世纪大厦顶层。 董事局主席办公室。 李特助推门进来。 “老爷，大小姐关闭了手环的监听功能。” 纪谨仁眉梢微动。“嗯。” 李特助欠身，“我先出去了。” 纪谨仁的指腹划过办公桌上的四口之家全家福，沉吟道：“莫小姐，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当年的犯人还没有落网。 这就是女儿心里的一块疤，揭不开，除不掉。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战战兢兢。 现在，似乎将自己的小圈子，打开了一条缝。 第54章 掉马计时(一更) 前情提要： 在被叽宝撩得死去活来之后，莫总痛定思痛，决心不能就这么爆体而亡，笑容逐渐变态。 那么，在接下来的冒险当中，莫总会有怎样令（chi）人（gan）发（mo）指（jing）的精彩表现呢？ 叽宝能顺利逃出五指山吗？ 敬请期待本集——《磨人小妖精成功将自己作死，迎来大佬黑化》 （这浓浓的中二感是怎么回事？ 纪翎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明明是莫璟羽发神经，凭什么自己跟做贼似的躲起来！ 纪翎打开门出去，莫璟羽正云淡风轻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纪翎走过去，扬了扬下巴：“莫璟羽，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莫璟羽放下手机，抬头。“约什么？” 纪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许亲我。” “做不到。”莫璟羽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要还债。” 纪翎恼道：“都说不用你还了！” 莫璟羽满面严肃。“不行，拿人手短，贪小便宜吃大亏。” 纪翎攥起拳头。“明明是我吃亏！” 莫璟羽眼里流露出疑惑，丝毫没有做作感。“你吃什么亏？女孩子亲亲脸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难道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纪翎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自己又不像何明婉，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亲一下是没什么。 但是，又觉得有哪里奇怪。 莫璟羽继续道：“所以第一条不成立，你继续说第二条吧。” 纪翎看着莫璟羽，眨了几下眼睛。“我没想好第二条呢。” 莫璟羽伸出两根手指。“第二条，不许攻击我，尤其是不许拿头撞我。” 纪翎蹙起眉，“是我在跟你约法三章。” 莫璟羽权当没听见，合上一根手指。“最后一条，我以后加班晚了，你要把床分我一半。” “为什么？” 莫璟羽站起身，两只手搭上纪翎的肩膀。“你不觉得，我花容月貌，太晚回家，会不安全吗？” 纪翎被莫璟羽身上的香气熏得头晕脑胀的，竟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莫璟羽将额头抵在纪翎额上，食指滑到纪翎锁骨下方，打了几个圈。“还是说，你怕自己对我产生什么歪心思？” “我能对你有什么歪心思？” 纪翎感觉浑身都跟蚂蚁爬过一样，又麻又痒。但是，好像又有点舒服。 莫璟羽没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轻轻推开纪翎，朝浴室走去。 纪翎挠了挠被莫璟羽碰过的地方，甩了几下胳膊，似是想把对方种在自己身上的痒痒虫甩掉。 * 入夜。 月光洒在地上，铺出一层银沙。 麓湖园。 中央燃着一个巨大的篝火堆，热气扭曲了空气，如梦似幻。 四边立着四根通天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七色彩带，如天降祥瑞。 夜幕笼罩，黑沉沉的天压下来，像是一个航拍镜头，自上而下，从冲天的火光中，定格到热闹的人群之间。 空地上，聚集了许多服装各异的男女老少。 青年男女自行围成一圈，在弦琴声中肩搭着肩，摇曳起舞。 男人头戴圆帽，蓝衣白裤；女人头顶银饰，红衣白裙。 何明婉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明星身份，拉着秦柔就融入了当地人的载歌载舞之中。 林佩此时，却是没有平日里的舞动风姿。她正抱着手机，坐在一个小矮桩上，周身笼着浴血奋战的气息。 这都要源于一个网络视频。 ——昨天，何明婉抱起秦柔奔跑的画面被游客录下来传上网，很多键盘侠质疑她作秀，刻意营造男友力人设。 还有人喷何明婉作为公众人物，不顾及自身形象，当街抱着女人疯跑。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黑粉和网络喷子却是把何明婉嘲上了天，其他小花的粉丝也趁机拉踩，说她使尽手段博出位。 大众并不知道何明婉的家世，还觉得她是天生好运的锦鲤。 林佩手机上登着一个名为“明月照我粉丝站”的微博。 粉丝群里—— 明月照我粉丝站：有人欺负女儿，冲冲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底下一堆id齐齐整整打下一串数字“1”。 虽然表面上不声不响，但林佩其实是何明婉其中一个粉丝站的站长。有见面机会，从来都是让给其他人。平时又很会活跃气氛，调动大家积极性。因此，她们的粉丝站战斗力极强。 哪怕何明婉就在一眼能望到的地方，林佩也是毫不分神，专注于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 篝火晚会上，当地人热情洋溢，很快就上了好几大坛子这里特有的桃花酒。相传喝得越多，和心上人便越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这酒的度数不高，且香醇可口。 蓝星广告的一群单身狗，纷纷撒开了膀子畅饮。 这般气氛下，仿佛能忘掉所有不快。每个人都沉浸在众人皆醉的狂欢。 此时，一个姿色一般，妆容打扮却十分有韵味的波浪发女人看见大小姐和大老板离人群颇有些距离，便娜娜迈步，迎了过去。 “莫总，纪小姐，那边挺热闹的，你们不过去吗？” 这个女人是客户部副总监陆晴，时常出去见客户，自由度很高，很少能在公司见到她。而她拉客户的本事确实很厉害，家里没什么背景，却也在短短两年时间，就靠每年的提成和奖金，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 莫璟羽浅笑。“我比较喜欢安静，陆总监玩得还开心么？” 陆晴笑意盈盈，“这里挺不错的，谢谢莫总给我们放假。” 莫璟羽：“最近这段时间，你们部门反应很及时，哪怕晚上十一二点，也有人解决问题。咱们的客户反馈非常好，辛苦了。” 陆晴：“这都是我们客户部该做的，多亏了莫总带得好。” 莫璟羽在跟人说话，纪翎只能无聊地扯着对方的衣角，攥成各种形状。 莫璟羽自是感觉到了的。她也不知道这小孩什么毛病，总喜欢玩人的衣服。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晴的视线落在纪翎身上，声线柔了几分。“纪小姐，我经常不在公司，但对你印象还蛮深刻。你皮肤可真好。” 纪翎：“谢谢。” 陆晴没再多话，只眼如春水的，跟纪翎进行了几秒对视，便颔首道：“莫总，纪小姐，我先过去了。” 莫璟羽：“嗯。” 人离开后，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酸意十足。“你真是挺会沾花惹草的。” “沾花惹草可不是什么好词，你不要乱用。” 纪翎扭脸过来，鼻尖正撞上莫璟羽凑过来的唇。 莫璟羽一动不动，唯有呼吸重了几分。 纪翎的鼻翼动了动，唇齿间沁出看见美食便会自然而然分泌的濡湿。 很舍不得这个味道。 莫璟羽率先经受不住这挠人的折磨，将脸偏开。 纪翎出现一瞬的恍惚，像是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拿走了一样。 空空的，不喜欢。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姐姐，这是阿奶做的相思酥，给你们吃。” 小姑娘的头上散着好几缕辫子，编得十分精致。 莫璟羽接过小姑娘递来吃食，莞尔一笑。“谢谢你。” “两个姐姐真好看！” 说完，小姑娘就害羞地跑了。 莫璟羽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块不规则形状小饼，正好契合成一个圆形。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糕点。 莫璟羽手指拈起一块，看向纪翎。“要不要尝尝？” 纪翎抿抿唇，嗫嚅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 莫璟羽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话音一落，就将小酥饼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嚼了咽下去，又道：“那我替你试试毒。” “……” 纪翎努了努嘴，伸出食指，在莫璟羽嘴边揩了一下。 “你看，吃得满嘴都是。” 指尖上，是一粒软糯的红豆。 莫璟羽望着纪翎的眼睛，没有任何征兆。 贝齿轻启，吃掉。 热意瞬时从指尖流遍全身。 纪翎手都没抽回来，又开始打奶嗝。 “叽叽叽”的，像个小老鼠。 莫璟羽松口，若有所悟。“你这样，难不成，是在害羞？” “我害什么羞！该羞的是你才对！哪有随便咬人家手指头的！”纪翎甩甩手，很是嫌弃的模样。 莫璟羽拉住纪翎的手，十指相扣。 “我可一点都不随便。”靠近了些，“只有你的。” 纪翎将手抽走，一脸恼火，丢下莫璟羽跑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夜晚的风，微凉。 树影晃动，让这一小方天地显得不那么孤寂。 莫璟羽跟过去。 纪翎两只手攥拳，十分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口唇紧闭，憋住一口气。 莫璟羽捣乱似的，戳了戳纪翎微鼓的小脸。 纪翎仰起头，拍掉莫璟羽的手，眼含警告。 莫璟羽弯了弯唇角，俯身，和纪翎视线齐平。 纪翎胸腔抽得更厉害了些。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挑挑眉峰。“我觉得你就是在害羞。” 纪翎忘了在憋气的这回事，恼道：“你别胡说！” 莫璟羽也不跟她争，在旁边坐下，自顾自吃起手里的相思酥。 纪翎也不知犯了什么魔怔，抢过莫璟羽咬了两口的小酥饼，塞进嘴里。 含混道：“你都那么胖了，不要再吃了！” 这下，换莫璟羽两个耳朵发烧，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纪翎将糕点咽下去，终是止住了恼人的抽气声。 莫璟羽别开视线，提醒道：“你吃的是我咬过的。” 纪翎鼓鼓腮帮子。“你不是说帮我试毒吗？” 莫璟羽把想说的话咽下去，问道：“还有半块你吃不吃？” 纪翎：“不要。” 莫璟羽只默默咬了口剩下半块酥点。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甜食，但这块酥点的名字很好听，她吃的，是这里面的寓意。 - 繁星点点。 纪翎靠在莫璟羽肩上，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 “你看，那个瞪着眼睛的星星像不像你？” 莫璟羽：“隔这么远，你还看得到星星有没有瞪眼睛？” “当然看得到了。”纪翎转过来，揉了揉莫璟羽的脸，“跟你臭脸的时候一模一样。” 莫璟羽抓住那两只调皮的手，凑过去亲了一下纪翎的脸。 纪翎难得一见地结巴道：“你……你为什么亲我？！” 莫璟羽：“你现在喜欢上我了吗？” 纪翎：“当然没有！” 莫璟羽：“反正你也不会喜欢上我，我多亲几下还债。”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纪翎想将手往回抽，却是被抓得更牢了。 莫璟羽盯着纪翎半羞半恼的眸子，语气很是认真：“我亲你的脸，你会觉得恶心么？” 纪翎嘟哝道：“哪有人用这个词说自己的？” “那就是不讨厌我亲你的脸了？”莫璟羽又在纪翎脸上印了一下，“所以，我亲一下怎么了？” 纪翎又想用头撞上去。莫璟羽眯了眯眼睛，“忘了跟我的约法三章？” 纪翎犹豫。 莫璟羽满意地点点头。 “砰！” 纪翎嗤了一声，“我才不知道什么约法三章。” 莫璟羽放开纪翎，扶住额头。她怀疑纪翎练过童子功，自己这么疼，混蛋小孩跟没事人一样。 刚撞完人，纪翎又倒过来，勾住莫璟羽的脖子，小猫一样蹭了蹭。“你为什么这么香呢？” 莫璟羽的脸僵了僵。“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纪翎闻言，倒真的听话，直起身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两个人之间拉开能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莫璟羽沉沉叹口气，跟着纪翎挪过去。“我开玩笑的。” 纪翎摇摇头，不说话。 莫璟羽两只手撩住头发，向后轻轻甩了下头发。露出白皙的脖子，靠过去。“香么？” 纪翎如实回答：“香。” 莫璟羽：“喜欢？” 纪翎：“嗯。” 莫璟羽手指轻点脖颈处的软嫩肌肤，“那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专属领地。” 纪翎脸上立时飞上一片红云，手心都沁出层薄汗。 莫璟羽覆上纪翎的手背，轻喃：“我从小就知道，不拼命争取的话，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被别人拿走。” 纪翎看了眼那边热闹的人群，垂了眼帘。“本来生活在光里的人，被拉进黑暗，还会幸福吗？” “你又怎么知道，黑暗里没有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东西呢？” 纪翎低下头。“我有点冷了，回屋吧。” “好。”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起身。 纪翎乖巧地被莫璟羽牵着。 月光，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并蒂连理，比翼同行。 * 篝火堆燃烧，哔哔啵啵作响，火光映着何明婉的脸，满是藏不住的甜蜜。 “柔柔，我太开心了！我要把这里的酒都喝光！咱们百年好合，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何明婉此前喝了很多当地人敬的酒，饶是度数低，也架不住她当水一样喝。 秦柔扶住她的肩膀，柔声哄道：“你喝醉了，咱们回去吧？” “我没醉！”何明婉两只手勾住秦柔的脖子，咧开嘴，笑意直达眼底，“我没醉，我还要喝桃花酒。” 秦柔：“你好歹是个明星，被拍到怎么办？” 何明婉：“被拍到就被拍到，我巴不得告诉全世界，我谈恋爱了。” “好好好你谈恋爱了。”秦柔托着何明婉往人群外面走，“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何明婉把头靠在秦柔肩上傻笑。“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其实每次被你拒绝，我都很难过的。很难过的。” 虽然何明婉是笑着说的，但秦柔心上像是穿了根针过去，冒出几滴血珠。 何明婉忽的后知后觉捂住脸。“对啊，我是明星，万一被拍到耍酒疯，会教坏小朋友的。” “不行不行……”她边重复这两个字，边踉踉跄跄往前走，“我们快回去。” 秦柔将她拉回来，带往另一个方向。无奈道：“你走反了。” “没关系。”何明婉迷迷糊糊的，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还有你吗？你会带我走的，对吧！” 秦柔温声答道：“嗯，我会带你走。” 回到房间，秦柔第一件事就是找蜂蜜，给何明婉冲蜂蜜水。 喝成这样，明天肯定要头疼反胃。 何明婉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床上，大喊一声：“柔柔！我爱你！” 秦柔倒水的手颤了一下，何明婉的世界可真是简单，喜欢就往前冲，什么都无所畏惧似的。 “柔柔，人家头好痛痛，快来给我揉揉！” 何明婉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柔柔给我揉揉。好好笑哦！” 秦柔端着杯子过去，满脸无奈。 “来，喝点温水。” 何明婉胡乱摇摇头，“我不喝温水，我要喝……” 她的视线飘到秦柔的唇上，吞了下口水。 秦柔扶住何明婉的下巴，将杯子送过去。“听话，先喝蜂蜜水。” 何明婉乖乖喝了好几大口，贼笑几声。“先喝蜂蜜水，喝完蜂蜜水就喝你。” 这么说着，就一个猛子扎到秦柔怀里。 秦柔惊呼一声，赶紧起身把杯子放到桌上。否则何明婉再抽什么疯，今晚就要睡在水里了。 何明婉用腿踢了几下空气，闭着眼睛嚎道：“柔柔，你说你爱不爱我？” 秦柔从不会把爱不爱的放在嘴边，此刻自然也没答话。 何明婉扭动起来。“你说你爱不爱我嘛！你都没跟人家表过白，就把人家给睡了！好坏坏！” 秦柔叹口气，“我不该一时失足。” “什么失足！”何明婉翻身起来将秦柔按到床上，“我告诉你，可是不能退货的！不然我就跟全国几亿网友哭诉，被骗财骗色！” 秦柔没挣扎，只问了句：“骗色这件事先不说，我什么时候骗你财了？” “我给ys代言，都是为了见到你，亏很大的。”何明婉没了力气，倒在秦柔身上，“但是钱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下了咒，这辈子非你不可。我家里没一个人像我这样没出息，但是我愿意没出息。我只要你，只要你……” 声音越来越小。 秦柔环上何明婉的腰，闭上眼睛，唇畔弯起一抹浅浅的笑。 或许，就是何明婉这种敢爱敢恨、莽莽撞撞的样子，在某一时刻触动了她的心。让她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简单纯粹的。 * 隔壁屋。 “阿啾~啾~” 纪翎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莫璟羽摸了摸纪翎刚从外面进来，略凉的小脸。 “是不是着凉了？” 纪翎往后退了一下。“你不要老摸我的脸。” 莫璟羽前进一步。“许你动不动在我身上蹭，不许我摸一下你的脸，这是什么道理？” “那我不蹭你就是了。”纪翎双手背后，用右手捂住腕上的心率监测仪。 莫璟羽两条胳膊横在纪翎两侧，将人困在走道的墙边。“你想蹭就蹭，想不蹭就不蹭，又是什么道理？” 纪翎拧了眉。“你现在才是不讲道理。” 莫璟羽一双桃花眼里，清波流转。“多亏了你这位好老师的言传身教，让我熟练掌握了‘不讲道理’这项技能。” 眼角向下划了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觉得，挺好用的。” “我不跟你说了。”纪翎推了推莫璟羽的胳膊，“我要去洗澡。” 莫璟羽的胳膊纹丝不动。 凑到纪翎耳边用气声道：“我也想洗。” 一阵热风扑在耳朵上，纪翎的脊背瞬间绷直。总觉得那阵风，好像是吹来了许多蒲公英。 扎扎的，痒痒的。 纪翎面上十分严肃。“先来后到，我洗完才该你洗。” “可是我等不及了，就想现在洗。”莫璟羽的声调又多了几分弯弯绕绕，“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洗。” “我……我……才不……”纪翎说话打磕，又使劲推了推莫璟羽的胳膊，“放……放我出去！” 莫璟羽没有再逗纪翎，将胳膊收回来，看着她像受惊吓兔子一样逃跑。 耳朵，亦是由白转红，成了两个水萝卜。 莫璟羽摸了摸发热的耳朵，轻叹道：“看来还需要多加修炼。” 一个小时后，两人都洗漱好上床。 但这回，纪翎没有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到莫璟羽身上。而是背对着莫璟羽，一动不动侧身卧着。 床动了几下。 被子里，包着白色浴袍的莫璟羽慢慢靠过去，从背后抱住纪翎。 特有的柚子清香混着沐浴液的花香拢过来。 纪翎全身的肌肉都分外紧张，仿佛是在森林里遇到了猛兽。嘴里嗫嚅：“你睡觉就睡觉，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说，我靠你这么近想干什么？”莫璟羽顿了顿，“当然是睡觉了。” 纪翎扭了扭。“这么大床，你去那边睡。” 莫璟羽：“这里睡着舒服。” 纪翎往前挪了一下。“那让给你。” 莫璟羽紧追上去，唇瓣“不经意”碰到纪翎的后颈，附到耳边。“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纪翎又往边上挪了几下，扒住床沿。“我觉得，我去何明婉屋里挤挤吧。” 莫璟羽一条胳膊绕在纪翎身上，手扣住床沿以防她掉下去。 发出几声轻笑。 “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第55章 掉马计时(二更) “我哪有想什么奇怪的东西？”纪翎合上眼睛，“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往后退了点。“过来，别掉下去。” 纪翎往这边滚了一下，把脑袋窝在莫璟羽怀里。还不忘再次解释：“我没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没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莫璟羽摸了摸纪翎后脑，勾起几缕柔顺的墨发，绕在指尖。 眼中柔情浸染，“晚安。” 纪翎声音很小：“晚安……%*@#……” 莫璟羽眉眼打了个弯，但笑不语。 这小孩，半梦半醒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话，跟个没学会说话的婴儿似的。 怎么就……这么可爱。 半晌，莫璟羽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纪翎嫌她老成，不能再笑出鱼尾纹了。 这么想着，莫璟羽换上冰块脸，拢了拢怀里的人，合眼入睡。 - 天亮了。 纪翎眼皮颤了几下，缓缓眯开一条缝，打了个呵欠，眼里瞬间润湿一片。 “醒了？” 莫璟羽侧卧着，一条胳膊枕在脸下。 纪翎又打了个呵欠。“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莫璟羽轻飘飘睨了纪翎一眼，起身，下床。 纪翎撇撇嘴。大早上起来怎么不理人呢？ 莫璟羽站在镜子前，打开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 以前也不是一个重色之人，可昨晚只因为纪翎睡觉总喜欢往她怀里钻，竟是失眠了小半晚。 今天是出来最后一天，原定是集体去真人版绝地求生。但昨晚大都喝多了，只有一少部分人在人事带队下出了门。 莫璟羽给秦柔发了条信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得到的回复是[不了，婉婉不舒服。] 莫璟羽紧紧捏着手机，脸上表情十分之诡异。明明来之前她们的进度还是0。 然而过了几分钟，又发来一条[婉婉说，她要跟纪翎去楼下打小霸王游戏机，寻找童年。] 莫璟羽面无表情回复[不了，纪翎不舒服。] 不多时，纪翎举着手机问莫璟羽：“你为什么说我不舒服？” 莫璟羽望着纪翎的眼神略带幽怨。“看到她们，怕自己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纪翎：？？？ 莫璟羽无力地叹了口气，问：“那你要不要去？” 纪翎点点头，“反正有你在。” 莫璟羽怔了怔，眉头蹙成一团。“我发现，你就是喜欢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顿了片刻，“以后不许这样跟别人说话。” 纪翎缓缓眨了几下眼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言罢，走过去，懒懒地靠在莫璟羽身上。语气颇有些惋惜，“莫璟羽，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呢。” “你喜欢的话，下次可以去别处。”莫璟羽抿抿唇，“就我们两个。” 纪翎倏然站起来，扯了扯莫璟羽的袖子。“我们快走吧。” 莫璟羽抬起一只手，伸向纪翎。“你拉我起来。” 纪翎：“我不，你太重了。” 莫璟羽：“那我就不起来。” 纪翎：“你怎么越来越赖皮了！” 莫璟羽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 纪翎没法子，搭上莫璟羽的手，拽了她一把。 莫璟羽借力起身，撞在纪翎身上，两条胳膊顺势圈住她。 然后，不动了。 纪翎挣了几下没挣脱，咬了一口莫璟羽的下巴。 “你干什么。” 莫璟羽摸了摸被咬的地方，有两道浅浅的牙印。 “你别跟我耍赖皮，下次我会咬死你的。”纪翎轻飘飘留下句话，就施施然出了门。 - 宿醉并没有影响何明婉的朝气与活力，她一看到纪翎，就笑容满面。 “嘿嘿嘿，翎宝贝，十几年了，我可还记得咱们没通关的坦克大战。” 纪翎摇摇头，脸上表情有些欠揍。“你可真是个放不下过去的人。” 何明婉抱住秦柔的胳膊撒娇，“柔柔，她欺负人家！” 秦柔抓住何明婉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那不跟她玩了？” “没关系，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何明婉甩了甩头发，“是不是觉得我又迷人了许多？” 秦柔莞尔，“嗯，很迷人。” 莫璟羽两个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不过几十个小时，女人真是太善变了！ 纪翎抖了一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回头，莫璟羽正定定望着她。 那种熟悉的，盯着食物的目光。 何明婉也不敢碰纪翎，只能坐到休闲沙发上，拍了拍侧方的位置。“来来来，今天就发挥你的真正实力，把这个游戏打通关！” 纪翎扯了扯莫璟羽的衣角，糯声道：“你得坐在旁边陪着我。” 莫璟羽被纪翎这副小奶猫的模样萌得心神荡漾，恍恍惚惚坐到她边上，围观这个以前大抵会觉得幼稚的游戏。 秦柔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怪不得纪先生操心，就纪大小姐这样，的确令人不太放心。 纪翎拿着手柄，脸上表情认真极了。 莫璟羽偏着头，眼里只剩纪翎绷紧的侧颜。 虽然平时这小孩看着总是漫不经心的，但其实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虽然嘴巴有时候不饶人，但是其实很有礼貌。 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呢？ 电视机上传来game over的音乐声。 何明婉的头栽在秦柔身上，嚎道：“为什么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是连大boss都见不到！” “一把年纪？”秦柔温声道，“你都一把年纪，我是什么？” 何明婉在秦柔脸上“啵”了一下。“你在我心里永远18岁。” 纪翎没忍住“嘶”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谈恋爱都是这样的么？好腻歪啊。” 何明婉勾住秦柔的脖子，露出贼笑。“等你谈恋爱，就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一分钟不亲嘴巴痒痒。” “……” 听着还挺押韵呢。 纪翎吐吐舌头。“我又不会谈恋爱，更不会像你们这样，跟连体婴一样。” 又状似很遗憾似的，“秦总监都被你带坏了。” 莫璟羽默不作声，捏住眉心，靠到沙发背上。 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大写的“生无可恋”。 何明婉沉沉叹了口气。“像我这样胸大无脑的人，都能无师自通。莫总，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听起来还挺自豪自己胸大无脑的。”纪翎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我小时候怎么会跟你做朋友的？” 何明婉抛了个媚眼。“那肯定是觊觎我的美貌啊！” 纪翎忽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何明婉：“你笑什么？” 纪翎：“不小心想到你朝天辫大豁牙的样子了。” 何明婉捂住秦柔的耳朵，气急败坏。“你别听她胡说！我从小美到大的！” 秦柔只露出一个浅笑，没有搭话。 莫璟羽不禁好奇，“那纪翎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啊……”何明婉认真回忆一番，“小时候长得蛮可爱的，奶声奶气的爱撒娇，动不动就哭鼻子。”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头顶，弯了眉眼。“那跟现在没什么不一样的。” 何明婉愣了一下，重新抓起手柄，对纪翎道：“翎宝贝，快再来一次，这回你可得认真点！” 她怕再多了聊几句，会戳到纪翎的痛处。 纪翎绽出一个笑，“好啊。” 没过十分钟，“game over”的字样又出现了在屏幕上。 何明婉把手柄扔在桌上，头埋在秦柔怀里，嘤嘤嘤地撒起娇来。“人家打不过去！” 秦柔虽没说话，脸上却是一派温柔如水的笑模样。 纪翎下巴向后收了一下，这跟上次见到的可完全不一样。 莫璟羽一只手捂住腮帮子，牙疼。 酸的。 何明婉看向莫璟羽，“莫总，你跟翎宝贝继续？我要跟柔柔去那边卿卿我我了。” 莫璟羽拿起桌上手柄。 游戏倒不是很想打，只是很想让这两个人赶紧走。 纪翎重新开始游戏，随口问道：“你以前打到哪一关了？” 莫璟羽如实回答：“没玩过。” “真可怜啊。”纪翎的眼神中，竟多了几分慈爱。 屏幕上两个小坦克闪了闪，纪翎嘱咐道：“这个游戏很难的，你小心一点，别被子弹打到了。” 莫璟羽：“那你会保护我么？” 纪翎：“玩游戏不要那么任性，两个人都会死的。” “……” ……何必问呢。 然而，纪翎都死了三次，莫璟羽还活着…… 纪翎放下手柄，站起来走了两步，拔掉卡带。 “这个游戏不好玩。” 莫璟羽也不戳穿，跟着附和：“嗯，这个游戏的确不好玩。” 纪翎回来坐下，两只手捧住莫璟羽的脸，横着眉毛质问道：“你是不是骗我？哪里像第一次玩的样子了？” 莫璟羽：“我是第一次玩。” 纪翎双手用力，把莫璟羽的嘴巴都挤成了“o”字型。 莫璟羽眯眯眼睛，“我是不是对你太好，现在无法无天了？” 纪翎的视线落在莫璟羽的唇上，手像是被什么烫了，猝然收回去。 挪开视线起身。“我要去看看何明婉去哪里偷情了。” 莫璟羽一把拉住纪翎的手，跟着起来。“这么好看的场面，不带上我？” “哦。”纪翎答得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翎拖着莫璟羽在休闲室绕了一圈，看到那两个人在台球室。 秦柔从背后圈着何明婉，用球杆撞上白球，一个蓝色球应声入袋。 纪翎疑惑地看了眼何明婉，道：“你不是会打吗？” 何明婉嗔道：“就你话多！” 莫璟羽：“人家这是两个人的情趣。” 何明婉：“要不要分组比一局？” 纪翎摇头。“没穿正式服装。” 何明婉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斯诺克，中式黑八最适合穿大短裤打了！” 纪翎：“我怀疑你是基因突变的胚胎。” 何明婉回敬：“我觉得你和我两个姐姐矫情得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紧接着说道：“我看你是怕输给我。” 纪翎过去拿了根球杆，“比就比，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莫璟羽看了眼秦柔和何明婉。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纪翎：“那我一个人上场。” 莫璟羽：“……” 何明婉：“不行，说了分队，必须两个人。” 秦柔看出学妹的小心思，帮腔道：“你可以像我这样，帮助璟羽。” 纪翎努努嘴，“行吧。” 何明婉开了球，没有入袋的。 轮到纪翎。 “啪啪啪啪”几声，全色球已然进了一半。 “……” 何明婉扶额，“翎宝贝，你胜负心太重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不是？” “亲兄弟明算账。”纪翎用巧粉擦了擦杆头，一边还不忘观察桌上球形。 何明婉和秦柔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瞅了瞅莫璟羽。 终于，纪翎被一个半色球挡住了去路，换秦柔打。 秦柔象征性进了一个球，失误，换杆莫璟羽。 心道：“可别说学姐没帮你。” 莫璟羽一本正经地将左手支在台球案上，望着纪翎道：“该瞄准哪个球？用多大的力气？” 纪翎眉头拧了拧。全色球就剩两个，胜利在望。 她走过去，贴到莫璟羽背上，左手帮莫璟羽调整好手势，右手握住球杆后端，弯腰。 一阵一阵的呼吸打在莫璟羽脖子上，她哪里还有打球的心思，心跳愈发快起来。 瞄准，发力。 没进。 纪翎叹了口气，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何明婉把脸埋在秦柔肩膀上，身子颤个不停。莫璟羽一心求抱，翎宝贝却真情实感比赛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莫璟羽咬了咬牙，对纪翎道：“你现在是不是挺嫌弃我的？” 纪翎诚实地点点头，“有个拖后腿的队友挺让人烦恼的。” 听到这句话，有一秒钟，莫璟羽是真的再也不想理纪翎了。 “我不喜欢输掉比赛。不过……”纪翎顿了顿，“如果是因为你才输掉比赛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令人接受。” 何明婉抬起头，看莫璟羽的眼神倏然变了。 她有那个自知之明，在翎宝贝天生的胜负欲面前，她这个十几年的老友，都绝不可能听到这番话。 莫璟羽声音还有些沉，略带点撒娇的意味。“你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我么？” 秦柔的眼神也变了，面前这个，是她认识的莫璟羽？ 纪翎无奈，勾了勾莫璟羽的小指。“我又没有凶你，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比我还像个小朋友。” 何明婉推了推秦柔的肩膀，小声道：“柔柔，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看到家里的小白兔自己往树上撞，还是有点心痛的。” 秦柔被推着往外走，略显遗憾，“我倒是觉得，看老铁树开小粉花，挺有趣的。” 屋子里少了两个人，纪翎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亦是忘了比赛这茬，转而给莫璟羽教起了台球。 莫璟羽则是唇角挂笑，享受地窝在纪翎怀里，继续装乖巧的好学生。 - 退房出来的时候，何明婉的行李箱跑到了秦柔手上，她自己则是两手空空，恢复了来时的风骚。 纪翎看了眼大包小包任劳任怨的秦柔，道：“小明，我总觉得你在欺负秦总监。” 何明婉大方承认：“我是在欺负她啊。” “……” 何明婉两边嘴角扬起，活像个老巫婆。“这都是我用几个月的血和泪换来的。” 说着，又冲纪翎眨了一下右眼，“你要知道，今天脑子进的水，就是明天流的泪。女人是很爱翻旧账的，你自求多福。” 纪翎满脸莫名，“我求什么福？” 何明婉没有再说话，又黏上秦柔，狗腿道：“你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 莫璟羽敲了纪翎脑门一下，“别看她们了，快点下楼。” 纪翎凶道：“你不要打我！” 莫璟羽：“我根本没用力。” 纪翎：“那我疼了。” 莫璟羽扶住纪翎的脑袋，在方才敲过的地方亲了一下。 纪翎僵了一下。“你干什么？” 莫璟羽放开纪翎，摸摸她额前的呆毛，“赔礼道歉。” 纪翎罕见地没有呛声，拖着行李箱快走几步，将莫璟羽甩在后面。 莫璟羽的耳朵慢慢变红，指尖抚过唇瓣。 唇角渐渐扬起。 - 秋日的夜，微凉。 纪翎窝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手机震了一声。 纪翎拿起来看一眼。 [莫璟羽：我已经洗好澡躺下了。] [纪翎：我又不关心你在干什么。] [莫璟羽：昨天还抱着我睡觉，今天就翻脸无情，让人伤心。] 纪翎腮帮子鼓起来，又瘪下去。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 [我们下午已经分道扬镳了，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没过几秒，那边直接打来视频电话。 纪翎挂断。 对面再打。 纪翎再挂断。 反复几次之后，电话没了动静。 纪翎把手机扔到一边，闭起眼睛睡觉。 嘴里开始小声念叨：“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绵羊，五个莫璟羽，六个莫璟羽……” “烦死了！数错了！”纪翎用被子蒙住头，重新开始，“一只绵羊，两只绵羊——” 被电话的声音打断。 纪翎紧紧皱着眉头，按下接听键。 视频通话。 纪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都睡着了，你吵我干什么？” “可是我睡不着，怎么办呢？”莫璟羽穿着轻薄的白色睡袍，怀里抱了个抱枕，嗓音清冽却勾魂。 纪翎打开小夜灯，眼睛被光刺得皱了皱。靠在床头，把手机举到面前，脸上挂着极不情愿的神情。 “你睡不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莫璟羽声音轻轻的，“在度假村能抱着小老虎睡，现在没有了，不习惯。” 纪翎茫然：“哪有小老虎？” 莫璟羽轻笑，“你动不动就朝我亮爪子，还不像只小老虎么？” 纪翎瞬时有些恼火，警告道：“你不许笑，看得我眼晕！” “你这个小孩子讲不讲道理？”莫璟羽眉梢往下沉了沉，“说要我多笑一笑的也是你，现在不许我笑的也是你，不是说跟我没关系么？那还管这么多？” 纪翎的五官皱成一团，气鼓鼓道：“你在我面前笑，就跟我有关系。” 莫璟羽点点头，“好，那我以后只对别人笑，行不行？” “不行！”纪翎蛮横道，“不许对别人笑！” “为什么？”莫璟羽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为什么我不许对别人笑？” 纪翎咬了咬下唇，小声嗫嚅：“不许就是不许。” 莫璟羽摇头。“那我办不到，我现在就喜欢笑。我还要天天笑，对谁都笑。” 纪翎放在下面的手攥住被子角，使劲扯了几下。“你还欠着我的钱呢，我是你的债主。” “债主啊……”莫璟羽隔着屏幕的眼神透着股迷离，“那我以身相许要不要？” “我要睡觉了。”纪翎直接挂断视频通话，将手机关了，扔得远远的。 电话那头的莫璟羽看着手机，除了叹气，别无他法。 不过，眼中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这只小老虎，面上再厉害，也只是个纸老虎。 - 翌日。 临近饭点，纪翎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浑身不舒服。 她没有忘记王芸芸这号人物。 纪翎回想起，当初自己是怎么赖在莫璟羽办公室吃午饭的。 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纪翎脑海中瞬时浮现出王芸芸坐在莫璟羽腿上，你一口我一口，用一双筷子吃饭的画面。 不行不行。 纪翎甩了甩头，将这样可怕的想法打散。 20分钟后。 蓝星广告公司门口。 纪翎拎着个便当袋，再次踏足这里。 纪翎一进公司，就有许多人的目光投到她身上，纷纷猜测她是来做什么的。 那眼冒星星的架势，比何明婉来的时候还要夸张。 纪翎路过原先工位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林佩肆意舞动的身姿，不由地笑了两声。 林佩闻声回头，看到是纪翎，十分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嘿！大翎子，你要回来上班了？” 纪翎摇摇头，“我来找莫总的。” 林佩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当即滑着转椅滚轮过来，低声道：“你是不是来查岗的？” 纪翎怔愣，“什么岗？” 林佩投来一个了然的眼神，“你放心，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第一个告诉你。” 纪翎更加迷惑，不知道林佩在说什么。 林佩握拳，好似是在加油打气。“fighting！真爱无罪！” 虽然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但纪翎还是礼貌地点点头，继续往莫璟羽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 莫璟羽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图，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他们的数据一看就是机房刷的，客户怎么会中断与我们的合作，找一家这样的公司？” 秦柔：“客户负责人应该是看中了他们跑量的速度。” 莫璟羽嘴边浮起一丝嗤笑，“就是因为有这种客户，灰产才有存活的空间。大家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 秦柔：“没办法，碰上也只能自认倒霉。” 莫璟羽收了笑容，眸色认真。“学姐了解的，我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我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是我做事的信念。” 秦柔蹙眉，“你不怕被报复么？” “如果人人都对虚假的繁荣视而不见，那泡沫迟早会破灭的。” 话音刚落，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很熟悉的感觉。 莫璟羽竟生出一丝紧张。“请进。” “我来找你吃饭。”纪翎的脑袋探进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任何欣喜。 秦柔看了眼莫璟羽，知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刚才的话题上，便道：“我先出去了。” 莫璟羽浅笑着点头，视线一直没从纪翎脸上挪开。 纪翎轻车熟路地将便当袋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拿出两双筷子。 “我就是最近缺钱，来催一催债，你吃完饭就要还钱的。” 蓦地。 莫璟羽从背后圈住纪翎，贴近。 蜻蜓点水，碰上她的耳朵。轻轻柔柔道：“要不，我先付点利息？” 第56章 掉马计时(三更) 纪翎顿时变成一只受到惊吓，炸了毛的猫。 说话音量很高：“你凑我这么近干什么？走开点！” 莫璟羽反倒将胳膊收拢些，耍赖道：“吃完饭我也没钱，不如现在先哄哄债主。说不定一高兴，就不问我要钱了呢？” 纪翎左右扭了一下，想从莫璟羽怀里出去，却是被周身香气熏得愈发没力气。 她哼唧几声，“菜该凉了！”最后一个字拖了个长音。 莫璟羽轻哝：“那我们吃饭。” 热气悉数打在纪翎透白的耳朵上，开出点点绯色小花。 纪翎拿起筷子，心神四处乱飘，饭粒粘在脸上都毫无所觉。 “纪翎。”莫璟羽轻唤了声。 “嗯？”纪翎恍然回神。 莫璟羽抬手，拇指指腹扫过纪翎唇角，上面赫然是一粒白米饭。 纪翎瞩视着莫璟羽手上的米粒，隐约间，好似有些明了——篝火晚会那天，莫璟羽为何会吃了指尖那粒红豆。 纪翎鬼使神差地，握住莫璟羽的手，盯着那粒米。喉咙滚了一下。 莫璟羽舔舔干涩的唇。 脸倾过去，离纪翎越来越近。 “叩叩叩”的敲门声不应景地响起。 莫璟羽陡然退开，清清嗓子。 “进。” 开门，是前台小姑娘的声音：“莫总，天星互娱的李总来了。” 莫璟羽：“好，先请李总去会客室，我马上过来。” 仅一秒，纪翎两只眼睛全落在饭菜上，已然变成了专心吃饭的模样。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顶，柔声道：“困了就睡一下，等我回来。” 纪翎低低道：“知道了。” “真乖。” 莫璟羽出去后，纪翎放下碗筷，抚住心脏。 一脸苦恼。“我是不是得心脏病了？” 很快，又抓起沙发上一个抱枕，闭上眼睛嗅了嗅，绽出一个甜甜的笑。 满脸幸福地倒在沙发上。 莫璟羽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纪翎唇角弯弯，合着眼睛做美梦的乖巧模样。 莫璟羽从椅背上拿了薄毯，过去盖到纪翎身上。 蹲下来，一条胳膊搭在沙发沿上，将脸枕上去，抑不住面上笑容。 “小老虎，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莫璟羽用指尖点了点纪翎的小鼻头，露出几分恶作剧的小得意。 这恐怕，是莫璟羽从小到大，最幼稚的时候。 纪翎挠了挠鼻子，抓住莫璟羽的手，压在脸下，迷迷糊糊蹭了蹭。含混道：“坏蛋，别打扰我睡觉。我……#%@……&……” 莫璟羽眼里闪过一丝灵光，拿另一只手戳了戳纪翎的鼻子。“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纪翎翻了个身，背过去。没忘把莫璟羽的手抱得死死的。 “……” 莫璟羽冲纪翎愤恼地挤了挤眼睛，没有硬将手抽出来。 起身，坐到沙发沿上，安静地守着熟睡的人。 莫璟羽第一次觉得，消磨时光，竟是这样让人开心的事。 - 纪翎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心情十分舒畅。 边伸懒腰边睁开眼。 一眼，便望进了莫璟羽眸中的万丈烟波。 “醒了？”莫璟羽并没有敛去眼中的缱绻，反倒是勾出个浅笑，温柔极了。 纪翎重新合上眼睛。“没、没醒。” “骗人。”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软颊，“没醒怎么还跟我说话？” “梦话。” 莫璟羽弯腰，薄唇在纪翎脸上轻轻印了一下。 纪翎猛地睁眼，“你干什么！” 莫璟羽直起身子，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大约是你在做梦。” 纪翎真是佩服极了莫璟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厚脸皮的。 纪翎正准备起身，莫璟羽却是软软地倒在她身上。“你占着我的沙发睡了那么久，我也很困。” 纪翎身子逐渐僵硬。 半晌，挤出一句：“那我起来你睡。” “没力气了。”莫璟羽将耳朵贴在纪翎细嫩的颈子上，仿佛能听到对方动脉扩张的声音似的。 纪翎思忖许久，语气十分肯定：“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莫璟羽懒懒道：“随你怎么想。” 纪翎继续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莫璟羽：“嗯。” 纪翎：“嗯？” 莫璟羽：“我是在表示赞同。” 纪翎：“那你现在为什么这样？” 莫璟羽：“物极必反。” 纪翎蹙起眉头，听不懂莫璟羽在打什么哑谜。 莫璟羽坐起来，轻拍一下纪翎的额头。“起来吧。” 随即，利落地离开沙发，坐到办公桌前，好像刚才赖在纪翎身上的人根本不是她。 “莫璟羽是不是压力太大，傻掉了。” “肯定是的，我要离她远一点。” “不然我也会傻掉的。” 纪翎嘀嘀咕咕的。 莫璟羽用指甲尖磕了磕桌面。“我听力很好。” “你听见就听见。”纪翎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对面，伸出一只手，“把钱还给我，我以后就不来了。” 莫璟羽捏住纪翎的手指，低头，在对方掌心亲了一下。 抬头，“钱没有，每天一个美人香吻怎么样？” 纪翎迅速将手抽回来，在衣服上蹭了蹭，十分嫌弃的模样。 气呼呼道：“我以后就叫你莫无赖！” 莫璟羽点点头，“虽然这个昵称不太好听，不过你起的，我都喜欢。” 唇畔显出盈盈笑意，“下回，可以给我起个更好听的。” 纪翎脸上的燥热之感愈发强烈，绷着脸道：“我要走了。” 莫璟羽看了眼时间，离开会还有一会儿。 “我送你回去。”说着，从工作椅上起来。 纪翎：“我又不是小朋友，不用你送。” 莫璟羽不由分说，牵起纪翎的手往外走。 “是你缠着我要送的，我一点都不想让你送。”纪翎偷瞄了一眼莫璟羽的后脑勺，别开眼去。 莫璟羽两边唇角不由扬了扬，“嗯，是我死皮赖脸求你让我送你回去的，行不行？” 纪翎：“那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不拒绝了。” 走到门口，遇上隔壁办公室的王芸芸。 纪翎的手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反握住莫璟羽的手，两人的距离也拉进了几公分。 王芸芸：“莫总，晚上一起吃个饭？” 莫璟羽余光瞥了眼纪翎，答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晚上的安排” 王芸芸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我下班前再问一遍。” 纪翎扯扯莫璟羽的手，“不快点的话，我就自己走了，我很忙的。” “等会见。”王芸芸颔首，回办公室。 莫璟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将脸转到另一边，问道：“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 “我都说很忙了。”纪翎加快脚步，“而且人每天要合理摄入热量和营养，可以不吃晚饭的。” 末了，又补充道：“你也不要吃晚饭了，上了年纪，新陈代谢变慢，会变成大胖子的。” 莫璟羽没有管后面那句，只道：“你很忙的话，那我还是去赴王小姐的约好了。工作一天，很累了，就想出去吃顿好吃的。” 纪翎：“太重口腹之欲，会磨灭人的意志。” 莫璟羽：“嗯。” 纪翎：“那你会拒绝王小姐的邀请对吧？” 莫璟羽：“我刚刚只是赞同你的那句话，没说我不会跟别人出去吃饭。” “那你去就好了。”纪翎甩开莫璟羽的手，“不用你送我回家。” 莫璟羽眼疾手快，重新将纪翎的手抓在手里。“那可不行，我们家小朋友这么傻，走丢了怎么办？要亲自送回家才放心。” 走到电梯口，纪翎也只能先任由莫璟羽抓着，走进电梯。 下面一层涌进来很多穿着工装的人，电梯里空气一下变得稀薄起来。 莫璟羽转身，圈住纪翎，摸摸她的头。“小朋友乖乖窝在姐姐怀里，不要被挤到了。” 纪翎脑海里忽的浮现出自己叼着奶嘴，被穿着保姆服的莫璟羽抱在怀里，唱儿歌哄睡的场景。 纪翎抖了几下，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凑到莫璟羽耳边道：“你好像我奶妈。” 莫璟羽脸上表情僵住，松开纪翎，转身。 一直到上了车，也没有再搭理纪翎。 车开到楼下，纪翎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家，我走了。” “嗯。”莫璟羽答得十分公式化，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纪翎将手放在门把上，“我真的走了。” 莫璟羽点头，“慢走。” 纪翎的视线往莫璟羽唇上飘了一下，又立刻收回去，磨磨蹭蹭地开门下车。 不过一秒，黑色汽车就轰油门离开，留给纪翎一鼻子尾气。 “没礼貌的坏家伙！”纪翎面上拧巴，心里也拧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莫璟羽在回公司的路上进行了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必须得转变策略，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 傍晚。 纪翎坐在餐桌边，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果盘，摸了摸肚子。 十分钟后。 拨了个号码。 电话接通，第一句便是：“莫璟羽，我饿了。” 莫璟羽：“稍等一下。” 电话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依稀传来—— “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如果有什么问题，邮件给我。” “散会。” “莫总，这里需要您签个字。” “陆航的合同要快点准备好。” “好的，莫总。” “……” 约摸过了三五分钟，那边的声音才清晰可闻。 莫璟羽：“那我去接你？” 纪翎：“你不跟王小姐去吃晚饭么？” 莫璟羽轻笑一声，“你想让我跟王小姐去吃晚饭？” 纪翎放下心来。“那我不饿了。” 莫璟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挂了电话。 “……” 莫璟羽立时回拨过去。 纪翎：“什么事？” 莫璟羽：“你不是饿了？” 纪翎：“我没说过。” 莫璟羽走出会议室，道：“我十五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说完，也学纪翎的样子，直接挂了电话，没给对方拒绝的余地。 纪翎把手机放到一边。“是莫璟羽非要跟我吃饭的。” 言罢，点点头，去衣帽间换了件出门赴约的衣服。 - 莫璟羽将车停在楼下，给纪翎打电话。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边。 乖巧的白色公主裙。 纪翎上车，系好安全带，坐了好一会儿，车都没有启动。 纪翎拿手在莫璟羽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开车？” 莫璟羽回神，从后座拿了条毯子，盖在纪翎腿上。“车里空调凉。” “哦。” 莫璟羽挪开落在纪翎身上的视线，目视前方，打着发动机。 纪翎望向窗外，“我就是饿了，随便跟你出来吃个饭。”显得欲盖弥彰。 莫璟羽本来想带纪翎去附近有名的特色小吃街逛逛，但对方穿得这么正式，她只好开远了一点，到一条中外美食巷。 停好车，纪翎指了指把头的泰国餐厅。“我想吃咖喱。” 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指，牵住。“好，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黄妈不会做，我好久好久没吃过正宗的泰国咖喱了。”纪翎似真似假地说着，“我怕别人给我投毒。” “那现在怎么不怕了？” “因为有你啊。” 莫璟羽脚下顿住，眼里似有一片星河。 纪翎扬起一个笑，“反正有你试菜，要下毒，也是先毒死你。” 莫璟羽脸上又恢复往日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纪翎嘴里已经开始念叨：“我们等一下点什么菜呢？菠萝饭，冬阴功汤，咖喱蟹……以前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吃，但是最近特别饿。” 虽然纪翎只是随口一说，但莫璟羽没有随便一听。 莫璟羽很想知道，纪翎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又为什么，投射在画中的情感，满满都是孤独。 - 纪翎在蓝白相间的皮质餐椅上坐好，边点单，边指着菜单上的图片，对莫璟羽道：“我们点这个好不好？” “嗯。” “那这个呢？” “好。” “你喜欢吃这个菌吗？” “嗯。” 点了单，纪翎脸上显出不满之色。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莫璟羽摇头，“我本来就性子冷。刚认识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 纪翎吃了瘪，垂下眼睫，喝了口水。 桌上，陷入良久的沉默。 纪翎微嘟起嘴巴吹了口气，没话找话道：“你下午在开会么？” “嗯。”简短有力的回答。 “……” 纪翎：“你喜欢吃红咖喱还是青咖喱？” 莫璟羽：“我喜欢黄咖喱。” 纪翎：“哦，我想吃青咖喱。” 莫璟羽：“嗯。” 纪翎眉头紧了紧，“但是这里没有青咖喱，所以我点了红咖喱。” 莫璟羽：“嗯。” 纪翎在桌下踩了莫璟羽一脚，自个儿脸上却是一副被欺负过的表情。“你就会这一句话吗？” 莫璟羽倒吸了口气，稳住脸上表情，道：“我看你要跟我划清界限的决心挺大，所以我打算成全你。” 顿了顿，“以后就以对待平常人的态度对待你。” 纪翎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低下头，闷闷不乐地吐出一个“哦”字。 上菜后，纪翎拿着筷子，眼神飘忽，心思全然不在美食上。 莫璟羽倒是将纪翎以前的规矩贯彻得十分好，食不言寝不语。 纪翎埋头吃了几口，抬起脸看向莫璟羽。“你看看，我有没有吃到脸上？” 莫璟羽点头，顺手递给纪翎一张纸。“擦擦。” 纪翎抿唇，不情不愿地接过莫璟羽手上的纸巾，自己擦掉。 莫璟羽淡淡笑了笑，继续安静吃菜。 纪翎攥紧筷子，好像有一团不知名的东西在身体里窜来窜去，浑身都不舒服。 …… 买了单。 纪翎还站在原地等着莫璟羽抓她手，哪知莫璟羽半秒没停，直接迈步出去。 纪翎脸上精致的五官拧成一团，忍不住跺了几下脚。 这个当口，莫璟羽又退回来，把这一幕收入眼底。“怎么还不出去？” 纪翎两边的脸颊立时红彤彤一片，瞪了莫璟羽一眼，飞速逃跑。 莫璟羽摸了摸下巴，眉梢、眼角都爬上得意之色。 - 车在老地方停下。 纪翎犹豫片刻，冷冰冰道：“你请我吃了饭，要不要上去喝点水？” 莫璟羽：“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哦。”纪翎应了一声，没有动。 莫璟羽倾身过去，帮纪翎解开安全带。 纪翎偏了下头，脸撞在莫璟羽唇上。虚张声势地瞪了瞪眼睛，“你为什么亲我？” ？？？ 莫璟羽颇觉好笑，但脸上没有表现出半分。 维持着淡淡的表情。“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纪翎用指甲抠了抠车门上的真皮内饰，低头提醒道：“你还欠我很多钱呢。” “嗯。”莫璟羽退回去，“我有钱了会还的，你等等。” 纪翎拉开门把下车，气哼哼道：“我回家了！” “砰！” 车门被用力砸上。 等人消失在楼门口，莫璟羽才咧起嘴，傻笑着用脑袋磕了几下方向盘。 响起几声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 第二天，纪翎又在相同时间来报道。 刚从楼梯口出来，碰到篝火晚会那天来搭过讪的客户副总监陆晴。 纪翎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难闻，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莫璟羽，当真是她的药。而且是戒不掉的药。 陆晴笑吟吟迎上来。“纪小姐中午好。” 纪翎疏离地应了句：“嗯。” 陆晴：“纪小姐是来找莫总的？” 纪翎没有搭话。 “莫总真是好福气。”陆晴自顾自说着话，声音又娇又软，“纪小姐和王副总这样优秀的人都围着她转。” 纪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陆晴，眼里多了些许不悦。“这位不知名的小姐，是不是忘了，莫总是你的老板。身为一个员工，背后这样口无遮拦，挺招人厌的。” 陆晴还未开口，纪翎又接着道：“优秀的人围着莫总转，是因为她也足够优秀。你这种总想着攀龙附凤，还想着踩自己老板一脚的人，我看都不想多看一眼。非说莫总哪里不好，那就是看人的眼光差了点，什么人都留在公司里。” 说完，纪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之前的老板招来的吧？” 陆晴被这番话气得不轻，但也不敢发作，只能将气吞回去，干笑两声。“纪小姐真爱说笑，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陪纪小姐了。” 纪翎继续往前走，面上没半点波澜，似乎方才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的样子。 进门时，还笑着冲前台点了点头。 连着来了两天。 忽然之间，全公司都跟她很熟似的，许多以前酸这酸那的同事也总迎上来嘘寒问暖。 面对这些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前同事，纪翎只礼节性笑了笑，径直往莫璟羽办公室走。 除了周围那几个人，其余的，纪翎谁是谁都没记住，自然懒得计较那么多。地球上人那么多，总有长好的、长歪的，只要存了心跟她过不去，于她来说，都是漫画里连五官都没有的路人罢了。 而路过原来的工位时，仍旧能看到林佩灵活摇摆的身姿。 纪翎不禁翘了翘唇角。也不知道这家伙每天怎么有那么些体力的。还有点可爱。 - “叩叩叩。” “请进。” 纪翎一进门就率先开口：“你昨天请我吃饭，我就是请回来。” “嗯。”莫璟羽虽没多话，却是立刻放下手边的事，起身走过来。 鉴于莫璟羽昨天的态度，吃饭的时候纪翎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偶尔抬起眼皮瞄一眼旁边的人。 莫璟羽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座冷面雕塑。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纪翎，此刻也有点怵怵的。 莫璟羽自是注意到了纪翎的小动作，努力抑住想要翘起来的唇角，脸上好似写着“生人勿近”。 两人各怀心思吃着饭，办公室的门倏然毫无征兆地敞开。 门口立着一棵圣诞树。 不，应该说，是穿得像圣诞树的莫沁婷——莫璟羽的私生女妹妹。 第57章 掉马计时(四更) 莫璟羽的眉峰沉了沉，立时起身。“有什么事，去会客室说。” 莫沁婷抢先几步，坐到莫璟羽的工作椅上，靠上颈枕。“璟羽姐姐是怕小金丝雀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你放心，我就是没钱花了，来找姐姐要点零花钱，给了钱就走。” “我不会给你一分钱。”莫璟羽站在办公桌另一边，眼含警告。“不要逼我让保安扔你出去。” 莫沁婷看了纪翎一眼，笑道：“姐姐别这么小气嘛！我都帮你保守秘密了，也该给点封口费，是不是？” 莫璟羽面上露出不屑，压低声音：“那你试试，去跟老爷子告状，会有什么后果。” 莫沁婷一派了然之色，站起来，走到纪翎跟前。“小姑娘，我姐姐是不是挺喜欢你的？你在这里，她都不敢放声威胁我。是怕吓到你了吧？” 纪翎抬起眼皮，没有说话。 莫沁婷继续道：“我告诉你啊，我璟羽姐姐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她整我哥哥弟弟们的时候，下手可狠着呢！” 莫璟羽上前几步，抓住私生女妹妹的手腕往外拖。低声警告道：“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莫沁婷认准了莫璟羽不会拿她怎么样，一边挣脱，一边试图去扯莫璟羽的头发。 纪翎眉头顿时皱紧，上来推开莫沁婷，把莫璟羽护在身后。“穿得花里胡哨，行为也这么粗鄙，希望你以后不要叫莫璟羽姐姐了。” 莫璟羽没有多余的动作，默默看着纪翎为她出头。另注意着莫沁婷，以便随时保护身前的人。 纪翎往前走几步，睨视着莫沁婷，“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莫沁婷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不自觉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看着我，心动么？” 纪翎又逼近一步，眼中不复面对莫璟羽时的天真。 漆黑幽深，望不见底。 莫沁婷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被那样一双绝美的眼睛盯着，哪怕她从没喜欢过女人，此刻也不能说毫无波澜。 纪翎嗤笑一声。“可惜，像你这样长得丑，性格差，花瓶都当不了的暴发户泼妇，我多看一眼都觉得蛰眼。想不通你这样没脑子，没志气，没衣品的人，怎么跟莫璟羽是一个爸爸。真是什么地都犁。” 听到最后一句话，莫璟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牛犁地，真是生动形象的比喻。 这种感觉，就像是家里小孩偷偷拿了大人看的杂志，从上面学了几句荤段子。 莫沁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尖声道：“听起来你有多能耐一样！不过是一个小老板包养的金丝雀，伶牙俐齿的本事倒不小，恐怕床上也挺厉害的吧！” 纪翎捂住鼻子。“真是臭死了。” 言罢，没有再理莫沁婷，而是回到沙发上坐好。 十分乖巧地看着莫璟羽眨了眨眼。 莫璟羽直接叫了保安来，把人轰出大厦。 莫沁婷被拉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大喊：“莫璟羽！你一定会后悔！爷爷不会饶了你的！” 办公室门重新关上。 莫璟羽坐到纪翎身边，摸摸她的脑袋。“我家小老虎真厉害。” 纪翎本来想凶一句：“别摸我脑袋！”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低头闷闷道：“你不要把那种人放在心上。” 莫璟羽拥住纪翎，下巴搁在她肩头。 “我很开心。” 四个字入耳，如清风拂过檐下铜铃，清泠动人。 “不是什么人都配当父母的。”纪翎斟酌着说道，“你也不用对你爸爸的其他私生子女手软。” 莫璟羽退开点，直直望着纪翎的脸。“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家的事。” 纪翎闭上眼睛倒下去，嘴上呢喃：“好困啊，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无奈，向后靠了靠，让纪翎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睡吧。” 纪翎眯开一只眼睛偷看了莫璟羽一眼，便在香气包裹下入眠。 莫璟羽将头靠在沙发背上，没有睡觉，而是闭上眼睛想事情。 有纪翎陪在身边，她反倒更能集中精神，脑海里不断进行逻辑演变，下一步该怎么走，也变得愈发清明。 * 往后几天，莫璟羽都很忙，不在公司，便没有跟纪翎一起吃饭。 纪翎独自坐在餐桌边，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才吃了几口就饱了，我都要瘦了。都怪莫璟羽。” 复又摇摇头，“本来就要跟莫璟羽划清界限来着，她没时间跟我吃饭正好，我自己一个人吃得香着呢。” 隔天。 莫璟羽将近中午才来公司，敲了敲副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王副总，麻烦来一下我办公室。” 王芸芸应声起来，跟着过去。 莫璟羽走到会客沙发边，比了个手势，“请坐。” 王芸芸在侧方单人沙发坐下来。 莫璟羽：“王副总，你是从yl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没想过做点自己的事业么？” “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很强势，弟弟要继承家业，就缺个米虫。”王芸芸耸耸肩，好似无所谓。 “来这里当副总，也就是打打酱油，把握最后的放纵。等我爸物色到合适的联姻对象，我大概就回家当阔太太了吧。” 莫璟羽虽有片刻错愕，但很快便理解这种心情。外人看着再光鲜亮丽，该牺牲的时候，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莫璟羽唇角微弯，“我很佩服王副总这种及时行乐，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事态度。不过，我的信条是，哪怕底下是万丈荆棘，也要搭出一座桥找到出路。” 王芸芸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只是短暂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莫璟羽继续道：“跟王副总共事了一段时间，单凭拿得起放得下这一点，就很让我欣赏。如果王副总有兴趣，我不吝于把更多的公司项目交给你。” 王芸芸：“我虽然毕业学校还不错，但是没有什么工作经验，莫总不怕我把项目搞砸了？” 莫璟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见识、视野这种东西，这是很多人在起跑线上就输掉的。而这两者，王副总都有。经验，尝试几次，就能积累。王副总觉得呢？” 王芸芸莞尔，“莫总是个有魄力的人。” - 纪翎走进蓝星广告公司，前台小姑娘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道：“王副总正在莫总办公室，你可以先去会客室坐坐。” 纪翎面上不动声色，浅浅笑了一下。 走出去两步，就掏出手机，拨通莫璟羽的电话。 接通。 莫璟羽：“喂？” 纪翎边走边道：“你在干什么？” 莫璟羽：“在谈事情。” 纪翎：“你还记得跟我约了午饭吗？” 莫璟羽：“记得啊，我这边很快，你直接来就可以。” 纪翎：“我到门口了。” 里面的莫璟羽举着电话走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纪翎好像不太高兴的委屈模样。 莫璟羽挂断电话，小声问道：“谁欺负你了？” 纪翎礼貌地跟王芸芸打了声招呼：“王小姐好。” “纪小姐好。”王芸芸起身，“正好，我跟莫总说得差不多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路过纪翎身边的时候，凑近些道：“莫总今天的唇色很诱人。” 说罢，扬着唇角，信步离开。 关上门。 纪翎的目光立刻锁定在莫璟羽的唇上，是给人以知性感的红色。 莫璟羽伸手摸了摸纪翎的额头。“怎么都出汗了？” 纪翎的脸莫名就烧起来，挪开视线往里走。答道：“刚爬楼梯了。” 莫璟羽到桌边抽了张纸巾，“过来擦擦汗。” 纪翎垂眼站在莫璟羽面前，漫不经心问道：“你今天用的什么色号？” “嗯？”莫璟羽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 纪翎：“以后不要用这个色号的口红了，显老。” 莫璟羽狠狠敲了纪翎脑袋一下，把纸巾塞进她手里。“你看谁不老，就找谁吃饭去。” 纪翎鼓了鼓腮帮子，用头撞了一下莫璟羽的天灵盖。扭头，到沙发上坐好。 莫璟羽恼道：“你当跟我的约法三章是摆设？” 纪翎满眼无辜。“我们什么时候约法三章了？” “很好。”莫璟羽沉着脸走过去，弯腰。 双手捧住纪翎的脸，在她侧颊上印下一个唇印。 莫璟羽退开身子，左看看右看看。得出结论：“我觉得这个唇色挺好看的。” 纪翎两个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你、你、你……” 莫璟羽挠了挠纪翎的下巴，轻笑道：“看我们家小老虎饿得都说不出来话了，赶紧吃饭吧。” 纪翎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句话，闷闷地拿起筷子，不再理会莫璟羽。 两人像初次一起吃饭时那样，无言。 但，又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 炎炎骄阳。 市郊快速路上，笔直的柏油马路升腾起热气。 一辆好似有着两个大鼻孔的黑色汽车以80迈速度匀速行驶在路上。 若是将镜头拉近，驾驶室里，莫璟羽正戴着白色蓝牙耳机跟秦柔通话。 “我正在回市区的路上，20分钟之内就可以到，等会见。” 莫璟羽正准备挂电话，陡然惊呼一声，踩下刹车。 前面，两辆黑色商务车一左一右，挡住去路。 莫璟羽握紧方向盘，绷紧的肌肉昭示着她的紧张。 几个地痞一样的人从车上下来，敲了敲莫璟羽的车窗。 莫璟羽对电话那边道：“我好像遇到麻烦了，帮我报警。” 说完，没有躲在车上，而是大大方方开门下车。 莫璟羽依稀猜到这些人是谁派来的，蓝星最近在配合警方调查一家涉嫌流量造假，帮博彩、非法高利贷软件违规上架的公司，想来对方是坐不住了。 即便不下车，这些人大概也会砸玻璃，自己反而露怯。 她也只能赌一赌，对方不会蠢到在这时候惹事。 为首的小混混长得像个尖嘴猴。 他吹了个口哨。“没想到小娘们儿挺漂亮啊！” 莫璟羽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镇定自若道：“你们想干什么？” 尖嘴猴痞里痞气道：“我们大哥想请你过去聊聊天。” 莫璟羽仰头看了一眼，指指上面的路面监控。“这里都是高清摄像头，经过比对，警方几秒就能看到你们的全部信息。” 尖嘴猴：“小娘们儿，你还别吓我。我就是请你去喝杯茶，能治我什么罪？” 莫璟羽：“我要是不想去呢？” 尖嘴猴：“我们都是文明人，你要不去，我们就好声好气劝你去。不过这劝的时候，摸摸小手什么的，警察叔叔应该也不会管。” 莫璟羽面色不变，眼神让人看不透。“看来，你们大哥是想自投罗网。” 有个小弟凑到为首的尖嘴猴耳边道：“这女的好像一点不怕咱们，不会有警察埋伏吧？” 尖嘴猴看了看空旷无物的快速路，不屑道：“这娘们儿肯定在唬咱们，这儿哪有能埋伏的地方！” 说完，尖嘴猴便要上来抓莫璟。 此时，距莫璟羽被堵截，不过三分钟。 这个当口，一辆黑色路虎飞速驶来。 尖嘴猴见有车路过，便先收了手，打算等车过去再动手。 却不想那辆路虎直接打横停在两辆黑车前面。 四个黑衣保镖迅速下车，单方面将几个小混混制服。 尖嘴猴一时情急，扯住莫璟羽的手腕想拉她做人质。 只是连刀子都还没掏出来，就被一个保镖腾空一脚踹倒在地。 不过莫璟羽也被拽倒，手触地，腕上传来一阵剧痛。 这时，路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装束一样的黑衣保镖，过来扶起莫璟羽。打开黑色宝马的后座车门，态度恭敬。“莫小姐，我送你去医院。” 这个配置…… 莫璟羽想起，在蓝星的停车场见过。 但她没有轻易相信这个人，只道：“警察很快就来，不是什么大伤。我可以去做完笔录再去医院。” 话音刚落，鸣笛警车紧跟着停在路边。 保镖没有坚持，转身去跟出警人员说明情况。 20分钟后，一行人出现在公安局。 莫璟羽当真，是做完笔录才打车去医院。 秦柔随后赶到。 急诊室外，秦柔接了个电话，通话结束时，诚恳道：“谢谢李特助。” 秦柔走进去，护士正在给莫璟羽上药。 好在，只是轻微挫伤。 秦柔看向莫璟羽的眼神略显复杂。 她这个学妹，什么都好，就是原则性太强。 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搅那趟浑水，就不会被人威胁。 但是，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所以才更需要璟羽这样的人吧。 秦柔还记得莫璟羽有过一段很缺钱的时候，可是，第一次在股市里将手里的30万翻到了100万，她却把钱都捐出去。 璟羽说，不是为了做慈善，而是这样的钱来得太轻易，会侵蚀她一步一步稳固地基的信念。而这样得来的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泡沫，一瞬破灭。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秦柔才渐渐明白莫璟羽为什么会那样想。一旦做过来钱容易的事，就很难再坚守本心。成大事者，目光必须要放得长远。 这是秦柔全身心信任莫璟羽，追随她打拼的原因。这恐怕，也是纪先生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 莫璟羽回家后，用左手拿起手机，给纪翎发了条消息—— [我的手好像断了。]后面还配了3个“可怜”的表情。 纪翎收到这样的消息，以为莫璟羽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回复—— [断了好。] 莫璟羽给纪翎拍了张右手缠了圈纱布的照片。 [真断了。] 纪翎的电话立刻打过去，声音十分焦急。 “你的手怎么了？” 莫璟羽：“逗你呢，就是小挫伤，不要紧的。” “嘟嘟嘟……” - 莫璟羽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盯着手机，愤愤然。“小混蛋，小伤就不需要关心了？” 莫璟羽看一眼时间，点了份轻食外卖。 二十分钟后，门铃声响。 莫璟羽眉梢扬了扬，送餐员来得还挺快。 打开门的一瞬间，却是呆在原地。 门外。 纪翎静静凝视着莫璟羽，毫无预警的，从眼中渗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莫璟羽慌了神，握着纪翎的手将人拉进来。“怎么哭了呢？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我就是想逗逗你。”她无措地用指腹抹了抹纪翎湿润的眼角，脸上满是自责，“我再也不这样了，你别哭。” 纪翎抓住莫璟羽右手的手臂，抬起来确认了一番。 这才背过身，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以后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莫璟羽从后面拥住纪翎，眼里是化不开的疼惜。“好，我记住了。” 亦是多了几分感动，多了几分希冀。 “那……”莫璟羽蹭了蹭纪翎的侧脸，“我伤了手腕不能开车，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阵子？” 纪翎不出声。 莫璟羽：“你的床那么大，不要那么小气。嗯？”尾音上扬，既有如水似澜的娇哝，又掺了不容拒绝的霸道。 第58章 掉马计时(五更) “你都说了，只是小伤，过两天就好了。”纪翎的声音里还带着哝哝的小鼻音。 让莫璟羽情不自禁，扭头，用唇瓣碰了碰纪翎的脸。 纪翎陡然间又打起了小嗝，挣开莫璟羽，断断续续道：“你不要……随便……随便亲我！” “我亲你了么？”莫璟羽声音里的讶然毫无破绽，“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你当……”纪翎胸腔还在抽着气，“你当我很好骗吗？” 莫璟羽弯弯唇角，“那你说，我为什么要亲你？” 纪翎恼火地瞥了莫璟羽一眼，便憋住气不再理她。 不多时，门铃声再次响起。这回，该是外卖送到了。 纪翎离莫璟羽颇有些距离，她不说话，莫璟羽也不主动搭话，单手拆外卖、开盖子，还要拿不熟练的左手用叉子。莫名有点身残志坚的悲壮感。 纪翎实在看不下去，拧着眉坐过来，拿起桌上的可回收纸餐盒，接过莫璟羽手里的叉子，一口一口喂她吃。 沉默一阵，纪翎忍不住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莫璟羽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又立刻压下去，答道：“不小心摔了一下。” 纪翎绷着脸看了莫璟羽好半晌，才垂眸道：“下次小心点。”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收拾什么东西？” 莫璟羽起身。“当然是去你家借住的东西。” 纪翎仰头。“我没答应呢！” 莫璟羽径直朝卧室走去，边走还边吩咐：“我的手不方便，你帮我装一下。” 到头来，纪翎被指挥着装满了一个行李箱。 ？？？ 纪翎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十分不对头。 因着莫璟羽开不了车，纪翎便叫了孙泽来接她们。 纪翎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一切，却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车上，两人都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车停在楼下，孙泽为两人开了门，纪翎才拽住莫璟羽的衣角把她往楼上带。 莫璟羽想捉纪翎的手，却被对方躲开。 一个小时后。 莫璟羽的东西经由纪翎的手，归置在家里各个角落。 原本孤零零的居所，有了两个人的生活气息。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夸奖道：“我们家小老虎真好。” 纪翎避开莫璟羽的视线，绕开她，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背后，莫璟羽坏心眼地吹了口气，“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 纪翎小口小口抿着杯中的冰水，一副没知觉的样子。 “你不会是……”莫璟羽拖长尾音，半天没说后半句话。 “我没有。”纪翎放下杯子，“你别想一些奇怪的事。” 莫璟羽：“你知道我想什么奇怪的事了？” “外面还有一个浴室，我看你的伤也没多严重，不需要我帮你洗澡。” 交代完，纪翎再次绕开莫璟羽，兀自走进浴室。 水汽氤氲。 淅淅沥沥的花洒下，一个长发如瀑的少女双颊通红，睫毛沾满水珠，像极了粉白相间、晨露浸润的玫瑰花。 诱人，又浑身带刺。 - 纪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莫璟羽还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走过去，抽掉莫璟羽手上的手机，放在桌上。摆出一派严肃家长的架势。“你怎么还没去洗澡？该睡觉了。” 莫璟羽晃了晃打了绷带的右手。“我手还伤着，不方便。” 纪翎将脸偏向别处，不自在地说道：“我是不会帮你洗的。” 莫璟羽“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休息一下再去洗。” 站起身。“现在休息够了，可以去洗澡了。” 纪翎扭回来狠狠剜了莫璟羽一眼，脸上还泛着水汽，粉粉嫩嫩的，一根根细小的白色绒毛愈发明显，仿若初生几日的小奶娃娃。 心跳声越来越放肆。 莫璟羽敛了笑意，眼睫颤动几下，快步越过纪翎，走进浴室。 纪翎坐到沙发上，摸了摸热乎乎的脸，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飘。 蓦地，看到莫璟羽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最顶上的账号一下便跳入纪翎眼中。 叫赚钱养老虎。 这名字一点都不符合莫璟羽的气质。 纪翎心想。 ……赚钱……养老虎…… 赚钱养老虎？ 赚！钱！养！老！虎！ “莫璟羽！”纪翎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浴室门口，想也没想就拉开门。 “你……” 里面，莫璟羽正准备打开花洒的龙头。通体，没有一丝遮挡。 “对、对不起！”纪翎迅速将门关上，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方才看见的光景亦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都是女的，看、看一下又没什么。”纪翎坐在沙发上一边抠手一边自言自语，“她有的我都有，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嘴上这样说，脑子却是不怎么受控制。 纪翎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吨吨吨”往喉咙里灌。 喝掉整整一瓶水，还是觉得燥热异常。 纪翎回到客厅，舔舔发干的嘴唇，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空调坏了吗？怎么这么热！” “是么？我觉得挺凉的。”莫璟羽的声音倏然出现在耳后。 纪翎如同一个点了火的窜天猴，蹿出去几米远。 纪翎看到莫璟羽微敞、凌乱的领口，条件反射地双手背后，右手捂住左手手腕的监测仪。 莫璟羽调笑道：“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情？” 纪翎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稳住呼吸。 扬起下巴质问道：“你给我解释解释，‘赚钱养老虎’是什么意思？” 莫璟羽眯眯眼睛，“哦……有个小贼偷看我的手机。” “我没有。”纪翎气势不减，“是你没有锁上，我不小心的。” “没关系。”莫璟羽走近几步，“你要是想看，我可以随时给你看。” “我才没兴趣呢。” 纪翎好像忘了方才的主题，只全身绷紧，跟莫璟羽保持安全距离。 莫璟羽眉眼下弯，“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纪翎忽而想起来跑题了，再度横起眉毛。“你不要打岔，我记得那个‘赚钱养老虎’，之前给我捣过乱的！” 莫璟羽：“那你说说，哪里捣乱了？” 纪翎：“你自己心里清楚。” 莫璟羽耸耸肩，“我不是说了，在捉老虎？” 复又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瞩视面前的人，薄唇轻启：“如此，你明白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了么？” “该睡觉了。”纪翎张开嘴打了个呵欠，转身，走进卧室。 见对方又强行跳频，莫璟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风轻云淡地跟在后面进了卧室。 纪翎被白色的被子包成一团，像个蚕蛹一样，横在床中央。“这是我的床，你去别的屋睡。” 莫璟羽把右手伸过来，“你小心点，别碰到我的手了。” 说着，翻身上床，把右手挡在身前。仿若拿了个盾。 纪翎嘀咕出声：“怎么是个无赖呢。” 莫璟羽用左手拍了拍纪翎的蚕蛹。“乖，分我点被子，该睡觉了。” 纪翎使劲摇摇头。“衣柜里有被子，你自己拿一床。” 莫璟羽举起伤手，脸上表情极是可怜。“很疼的。” 纪翎没法子，只好从被子里钻出来，亲自帮莫璟羽拿另一床被子出来。 莫璟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着纪翎过来给她盖上。 纪翎的视线一落在莫璟羽身上，便立刻移开。侧着脸将被子抱过去。 莫璟羽倒是没再逗弄纪翎，不过她自己不争气，脚下被绊了一跤，直直扑到莫璟羽身上。 周围空气香极了。 纪翎却是没有沉醉在这馥郁之中。 甫一同床上的人对上视线，便惊惶起身。 不发一语地，回自己那边。 上床，闭眼。 莫璟羽眸中挣扎万分。 最后，只背过身去，轻声道了句：“晚安。” 时光在两人交错的呼吸中流淌。 没过多久，纪翎又如以前那般，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钻进莫璟羽的被窝，贴上她的后背。 但又不完全像以前那样只拽着莫璟羽的衣角。 而是两只手穿进来，将莫璟羽整个环住。 莫璟羽后背瞬间绷紧。 又过了一阵，背后没什么动静，莫璟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失落夹杂着躁动，齐齐袭来。 “莫璟羽。”身后传来似蚊子哼哼一样的说话声，“你抱着我睡行不行？” 莫璟羽僵了片刻。 纪翎轻轻扯了扯莫璟羽的衣服，小声重复一遍：“行不行？” 莫璟羽回身，将纪翎搂在怀里。心脏的跃动，在静谧的夜里无处遮蔽。 “晚安。”纪翎将脸往莫璟羽颈间埋了埋。 叫人摸不透，想不透，猜不透。 “晚安。”莫璟羽抚了抚纪翎柔滑的发丝。 从小到大，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翌日清晨。 纪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醒来，源源不断灌入鼻尖的，只有沁人心脾的独一份清香。 她用脸蹭了蹭莫璟羽颈上的软肉，脑中倏而闪过篝火晚会那天，莫璟羽说这里是她的专属领地。 想到那个场景，喉间发出悦耳的轻笑声。 “在笑什么？” 猝不及防间，头顶传来莫璟羽晨起微哑的说话声。 纪翎迅速闭上眼睛，细声细气道：“我还在做梦呢。” 莫璟羽唇角蓦然扬了好几度，也不拆穿她，正儿八经地问道：“那你在做什么梦？” 纪翎：“我不告诉你。” 莫璟羽：“那肯定是个美梦。现在梦到哪里了？” 纪翎：“我都能跟你说话，当然不会还在做梦了，你好傻。” 莫璟羽：“……” 纪翎：“我要起床了。” 莫璟羽牢牢抱着纪翎，没有松手。 纪翎眉头拧到一起，抬起脸斥道：“你小心点受伤的手！” 莫璟羽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纪翎绷着脸道：“你的手不好，就会赖在我家。” 莫璟羽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我的手不好，就可以赖在你家。” 纪翎一激动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五官疼得皱在一起。 莫璟羽喉咙滚了两下，唇不自觉往前探了探，又骤然清醒，松开胳膊，放纪翎出去。 纪翎为了报仇，狠狠撞了莫璟羽脑门一下，才跳下床。 莫璟羽把纪翎的枕头抱在怀里，使劲蹂躏一番，欲哭无泪。 眼里，跳跃着一种和她本人气质十分不衬的……饥渴。 - 早餐是从纪家大宅送来的，蛋白质、维生素、粗纤维……都经过营养师配比，搭配十分均衡。 纪翎拿金属叉子扎了一块嫩鸡蛋，眼神不自觉往对面飘了飘，莫璟羽正嚼着食物，口唇小幅度蠕动，看起来软软嫩嫩的，像盘子里金金黄黄的鸡蛋。 纪翎双眸直愣愣地定在莫璟羽的唇上，手机械地往嘴里送食物。 鸡蛋香软可口。 莫璟羽抬头，正正对上纪翎恍惚的目光。 纪翎盘子里已然空空如也，但她还在盘子里扎了空气，往嘴里送。 莫璟羽被那样的目光诱惑，抿抿唇，握住纪翎的手腕，倾身过去。 纪翎倏然松手，金属叉子摔在盘子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我吃饱了。”纪翎挣开莫璟羽的手，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嘴。 漆黑的瞳仁转了转，“你站起来干什么？” 莫璟羽将手掌抚在纪翎脸上，指腹轻捻她的耳廓。语气如常：“你耳朵上有脏东西。” “哦。”纪翎眨了几下眼睛，扒开莫璟羽的手，“你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莫璟羽：“嗯。” 纪翎：“那你小心点右手别碰到了。” 莫璟羽：“嗯。” “你该迟到了。拜拜。”纪翎从凳子上起来，钻进一个房间，关了门。 房间里。纪翎望着面前始终没有完成的黑色城墙发呆。 怎么就，拼不上呢？ * 右手的小伤没有对莫璟羽造成什么影响，曾几何时，连胃疼到爬不起来的时候，她都可以在家用手机工作。如今的脆弱和惫懒，唯有面对纪翎一人时，才会时不时跳出来。 秦柔站在办公桌对面打趣道：“璟羽，你可得好好保护右手。” 莫璟羽蹙眉，似是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嗯？” 秦柔温和一笑，“没什么，学姐就是关心关心你。” 莫璟羽转而道：“学姐用过‘印象’这款app么？” 秦柔：“一直在推荐首页飘着，我下载过，不过用户体验一般，就卸了。” 莫璟羽：“这是莫印哲名下的印一科技上线的app，跟我们的酷玩用户重合度很高。” 秦柔：“你是说……直接跟他对标。”她们二人，已经十分有默契。 莫璟羽莞尔，“有了沈家这棵大树，我这个哥哥可真是处处开花。” 秦柔耸肩。“谁让你不愿意去找树呢。” 门口传来纪翎特有的敲门声，秦柔露出个玩味的眼神。“璟羽，你就不好奇纪翎家里有座什么样的矿？” 莫璟羽：“她想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门外的敲门声大了几个分贝。 “我走了，不然你的小朋友该等急了。”秦柔说完，过去打开门，冲门口的人笑了笑，盈盈离去。 纪翎进来的时候，莫璟羽已经从工作椅上站起来。 黑色过臀女士西装，收腰阔腿裤，里面的黑白撞色衬衫领口打了个蝴蝶结，略显俏皮。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却是一点不显单薄。 纪翎都有些忘了，莫璟羽早上出门前是什么样。 莫璟羽走近，食指指尖轻轻点上纪翎的额头。“发什么呆呢？” 纪翎把午餐塞到莫璟羽手上，退开几步。“我去洗手。” 莫璟羽凝视着纪翎消失的门扉，面露疑惑。 这小孩最近的行为太奇怪了。 吃饭时，纪翎没吃几口菜，就开始放空，筷子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米饭。 空气太香了，害她的脑子混混沌沌的。 心跳也很吵，害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纪翎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跟莫璟羽待太久了。 莫璟羽也满是心事，倒是没注意到纪翎此刻的异常。 半个小时过去，两人终于是在毫无交流的状态下吃完饭。 纪翎立刻起身，冲莫璟羽礼貌颔首。“打扰了。” 莫璟羽：？？？ 纪翎：“感谢你的招待，我要回家了。” 莫璟羽被对方突然生疏的态度搅得云里雾里，蹙着眉问道：“不午睡？” “托你的福，晚上睡眠充足。”纪翎起身，自觉收了桌上的残羹冷炙。 “再见。”十分公式化地告辞离开。 莫璟羽兀自茫然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搜索——一个人行为反常，态度忽冷忽热是什么原因？ 频率最高的一条回答—— 你是否觉得，在某个人心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莫璟羽思索一番，不禁点点头。 你是否憧憬过你和他/她的美好未来呢？ 莫璟羽耳朵泛起一片薄红。 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跟那个人白头偕老，共度余生了呢？ 莫璟羽努力绷住嘴角，不往上翘。 继续往下看…… 但是，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那个人只会在空虚的时候逗你两下，有了新欢又会和你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被对方纯真无害的表象欺骗，遇到以上情况，对方八成是把你当备胎。姐妹不要被爱情蒙了眼，防火防盗防渣男/渣女啊！ 还在等什么？快快加入我们“不吃狗粮”单身俱乐部吧！我们奉行宁毁十桩婚，不放过一个人渣的指导方针，为每一个失足女性量身定制属于你的复仇计划…… 莫璟羽关了浏览器，将手机扔在桌上，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 温馨的暖黄色灯光洒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原本空旷的客厅里，悄无声息地多了许多小摆件、小植物。 都是莫璟羽“顺手”带回来的。 莫璟羽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平板电脑，旁边，是气鼓鼓的纪翎。 “你到底要在我家里赖到什么时候？” 莫璟羽掀起眼皮瞥了纪翎一眼。“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她在纪翎家待了几天，纪翎就躲了她几天，只有睡觉的时候，会蹭过来让她抱着睡。第二天醒了，又一副跟她不熟的模样。 纪翎：“你的手都好了，不需要人照顾了。” “我这是内伤，虽然看起来好了，但是还很疼呢。”莫璟羽抬起右胳膊，右手耷拉下来，“你看，都使不上力气。” “你骗人！”纪翎抓住莫璟羽的右手晃了晃，“又没骨折，也没脱臼，怎么会疼？” 莫璟羽趁机将纪翎的手包在掌心里，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把。语气可怜兮兮的，“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纪翎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迅速后撤，坐到沙发另一端，打开电视机，把声音开到最大。 “我要看电视，很吵的，你没办法工作了。” “那我不工作了。”莫璟羽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挪过来，“我跟你一起看。” 纪翎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轻哼道：“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那你不让我靠这么近，又是因为什么？”莫璟羽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之前，不是经常靠我很近么？” 两人之间似乎裂开一道沉默的鸿沟。 电视上，正在播一档情侣真人秀，主持人的声音在电视最高音量下显得十分聒噪。 “哇，下一位嘉宾厉害了。莫印哲，地产大亨莫启贤的孙子。咱们的节目是他和未婚妻的综艺首秀，很期待豪门大少给咱们节目带来不一样的精彩啊！” 纪翎动作很快地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莫璟羽看了眼时间，状若不知。“这才几点，就要睡了？” 纪翎也不搭话，直接起身回屋。 莫璟羽虽是被晾在了沙发上，却掩不住面上笑意。 是时。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 一个不期而至的来电。 莫璟羽接起电话，“爷爷。” ——“璟羽，明天回家一趟。” 电话那边，似乎压着什么怒火。 莫璟羽答：“知道了，爷爷。”恭敬却没什么温度。 没有关怀与寒暄。 电话两边很快归于沉寂。 第59章 掉马计时(六更) 莫家主宅。 四四方方的厅堂里，所有的雕饰都对称排布，飞龙走凤，恢弘大气。 古典雅致，却给人以压迫感。 主位，黄花梨雕花木椅上，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正襟危坐。 “跪下！”撑眉努眼，声色俱厉。 莫璟羽端站在祥云绣花的四方地毯上，下颌紧了紧，敛着嫌恶之色垂首。膝盖没有一点打弯的迹象。 厅堂正中的一圈雕花木椅之外，还围着几个看好戏的外孙。是莫璟羽的表兄妹们。 莫璟羽父亲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这三个姐姐的子女也是没个争气的，只知道坐吃山空。 莫璟羽的母亲坐在莫老爷子下首，莫父不知去哪里花天酒地了。 莫母开了口：“璟羽已经这么大了，在人前下跪未免太失面子，希望公公能消消火。” 莫老爷子倒也没坚持，儿子四处留情，对这个儿媳妇有那么点亏欠，这点小请求，便也答应下来。。 莫老爷子的视线重新落回孙女脸上。 “和你那个不争气的小姑姑学什么不好，学她玩儿女人？！是不是还想学她跟我断绝关系，再不踏进莫家家门？”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轻。 莫老爷子口中的小姑姑，是他最小的女儿，只比莫璟羽大10岁。又因为生下来没过多久，夫人就生病去世，所以莫老爷子对这个小女儿原本很是疼爱。 后来却因为一些事情，远走国外，十年不曾回过莫家。 莫璟羽吐字铿锵有力：“爷爷，我没有。” “没有？”莫老爷子一掌拍在桌上，“你天天在公司和一个小姑娘同进同出的事，当我全然不知？” 莫璟羽抬起头，与莫启贤对上视线。“是我在单方面追求她，而且，这不是玩女人。”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莫老爷子眼睛眯起，眼角褶皱加深，像只饱历风霜的老狼。 “你要知道，身为莫家的子女，一定要有一桩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婚事。在这之前，你最好不要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污了我们莫家的名声。” 名声。 莫璟羽十分想笑，莫家的名声，不是早就被她那个不成器的爸爸败得干干净净了么？ 莫璟羽没有跟莫老爷子起正面冲突，却也没服软，只道：“我的事，会自己看着办。” “放肆！”莫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宅子，“敢这么跟爷爷说话？！是翅膀硬了，想飞出莫家了？” “璟羽不敢。”莫璟羽态度依旧恭敬。 忍了那么久，现在还不是时候。 莫启贤端起桌上茶杯，啜了一口。 “印哲跟沈碧小姐订婚后，事业发展得不错。方筝那小子攀上了罗家，但罗家现在也不好过，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爷爷会给你物色一位好的未婚夫婿，世家大族可不喜欢不洁身自好的姑娘。” 莫璟羽紧紧攥着拳头，用指甲嵌进掌心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能现在就前功尽弃。 “好了，留下来吃饭吧。”莫启贤放下茶杯，“难得今天人都在，好久没一家人一起吃过饭了。” 莫启贤起身，对管家吩咐：“把那个混小子找回来。” 管家：“是。” 老爷子离开后，原本肃然的厅堂里，瞬间成了百鸟林，几个外孙阴阳怪气，叽叽喳喳个不停。 “璟羽妹妹，你可是我们莫家的希望，别为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放弃大好前途。” 说话的，是大姑姑的女儿，于莹。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人，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因为是外孙女，父亲那边家道中落，所以从小在莫家不怎么受待见。又因此，找到机会就想找莫璟羽这个亲孙女的不痛快。 于莹继续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要是你，早就为莫家换一片锦绣前程回来了。” 莫璟羽静静立在原地，不发一语。 于莹自顾自地刻薄道：“小姑姑当年那么受宠，现在连家门都不进了，在国外待久了，恐怕都看不上咱们这里的月亮了。你叫我一声姐，有些事，我可得劝劝你想清楚。” 莫璟羽轻笑一声，“我挺佩服你的。” 说罢，多一个眼神都没给面前的人。 兀自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查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小老虎：你今天来不来我家了？] [小老虎：要是不来的话，就把你的东西拿走。] [小老虎：不然我就扔了。] …… [小老虎：把我家的门禁卡还回来。] …… [小老虎：你跑到哪里去了？] 两个小时里，纪翎陆陆续续发了十几条消息。 莫璟羽早已经给她换了个备注。 薄薄的唇角翘起来。 莫璟羽立时回复—— [我吃过饭就回去，乖乖在家等我。] 那边回复速度极快。 [没有人等你！] 莫璟羽噙着笑，发了个摸头的表情结束对话。 * 电话另一端。 纪翎光是看着屏幕上的动画表情，就想到莫璟羽此刻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纪翎放下手机，小声嘟哝道：“讨厌鬼。” 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屋里的陈设，较昨日有了很大不同。 原本空旷的墙上多了几幅后现代主义风格油画，餐桌上换了暖色桌布，沙发上多了几个卡通抱枕。 衣帽间里，衣服换了季，数量上也多了许多。不过，能看出来，特意留了一半的位置。 该忙的事都忙完了，纪翎一个人也挺无聊，便打开电视，上面正在转播国际电影节颁奖礼。 红棕色头发的主持人一开口，就是很典型的美式腔：“yun作为第一个华国奥斯卡小金人得主，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夺得影后桂冠的，是一个30岁上下的女人，一双深邃的眸子格外能吸引别人眼球。 优雅中，带着些许狂放和不羁。 她从容不迫地绽了个迷人的微笑，“很高兴，凭借《莫斯博士》拿到这个奖项。能站在这个国际颁奖礼的舞台上，能被那么多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人喜欢，更是我的幸运。而我的祖国还有很多优秀的演员，有一天，会有更多同胞站在这个舞台上。”开口，是英式腔。 “那yun下一部作品是什么？是否有计划？” “我也许会回国一阵子。”台上的新晋影后单眼眨了一下，似是在放电，“我要回去，跟一个人求个答案，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阔别多年的前女友。” “wow！”台下一片兴奋，甚至有人吹起口哨。 这时，来了视讯电话，纪翎便关掉电视。 “喂？” 电话那端是傻弟弟。 纪翰轩面容十分苦恼。“姐，我觉得好像有人暗恋我。” 纪翎愣了愣，三秒后，开始笑着捶沙发。 “你是嫌我太闷，故意大晚上来搞笑的嘛？” 纪翰轩：“你弟弟很受欢迎的好不好！” 纪翎：“你打视频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这不是想你了啊！”纪翰轩收起下巴，把眉毛撇成八字形，“好不容易回国，在家都看不到你。” 纪翎抖了抖，槽道：“你这个男孩子怎么这么粘稠？” 纪翰轩立时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纪翎嘴角抽搐几下，关心道：“你说有人暗恋你……我觉得你这个年纪该谈恋爱了。”只要不黏着姐姐就好。 纪翰轩耸耸肩，“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这样希望的，那个姐姐也就比我大十几岁吧。” “……”纪翎讶然，“你生活这么艰苦，都去做……”被富婆包养的小狼狗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只用脸上表情示意了一番。 纪翰轩反应反应，知道姐姐想到奇怪的地方去，恼道：“是合作伙伴！” 随即挑挑眉，“殷总老说我说话的语气特别像她的初恋，你说，这能不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纪翎同情地摇摇头，“傻弟弟，还是早点睡觉，补补脑子吧。” “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孩子吗？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打击我！” 纪翰轩说着，就在床上打起滚来，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也忽上忽下。 纪翎笑开了，道：“你别跟我撒娇，丢不丢人。”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没听到开门声。 莫璟羽一进来，就看到纪翎满脸冲着电话笑，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神色。 纪翰轩听到姐姐的笑声，感觉完成了任务，打了个呵欠，挠挠鸡窝头。“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纪翎退出通话页面，才注意到面前的莫璟羽。 莫璟羽听到手机里传出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声，很悦耳，却又有点刺耳。 “你回来啦。”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莫璟羽想问问纪翎刚才在跟谁视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万一是什么不想听到的答案，该怎么办。 莫璟羽对任何事都有自信，唯独对陌生的感情之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太有侵略性，吓跑了纪翎。 莫璟羽也才意识到，纪翎不是她养在笼子里的小宠物。纪翎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过去。 她一无所知的过去。 纪翎起身往卧室走，经过莫璟羽身边的时候，就像没看到她一样。 莫璟羽也没有主动开口，拿了东西去外面的浴室洗澡。 纪翎转身，对着莫璟羽的背影无声地嘀咕着什么，表情十分像幽怨的望妻石。 纪翎窝在被子里，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莫璟羽上床。 纪翎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出去，外面的灯都黑了。 她拧着眉打开灯，客厅、浴室都不见莫璟羽的身影。 纪翎挠挠后脑勺，巡视一圈，哪里都没有。想了想，推开客房的门，借着外面的光亮，看到床上有个隆起来的人形鼓包。 纪翎过去，蹲到床边，戳了戳莫璟羽的鼻子。脸凑近，用气声说道：“莫璟羽，你走错房间了。” 濡湿的热气倾数打在莫璟羽的唇边。 莫璟羽眼皮颤了颤，没有睁眼，语气淡淡的：“我只是来借住的，睡在客房，没什么不对。” 只是被子里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纪翎：“客房的床单好久没换了，不干净。” 莫璟羽：“我倒是觉得跟昨天不一样了。” 瞎话被拆穿，纪翎噎了一下，又吓唬道：“我家有鬼，你自己睡不害怕吗？” 莫璟羽：“没什么好怕的，我还可以邀请鬼上来一起睡。” 纪翎：“……” “你怎么了嘛！”纪翎翻了翻莫璟羽的眼皮，“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活像个求妈妈关注的熊小孩。 莫璟羽一把将纪翎捣乱的手捏住，打开眼帘。眸子幽沉，又灼烫。 “我跟你什么关系，非要由着你的性子来？” 第60章 掉马计时 感受到莫璟羽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纪翎向后缩了缩。语气有点怕怕的，“我们不是朋友么？” 莫璟羽压着心里的无名火，沉声道：“每个朋友来你家，都要跟你睡一张床么？” 纪翎没说话。 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的朋友来。 莫璟羽松开纪翎的手，重新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平添误会。” 两个人保持着此刻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 “哼！”纪翎率先出声，动作很大地起身，脚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 莫璟羽以为纪翎是要出去了，心上像是被什么有毒的尖刺划了一下，又疼又涩。 眼眶竟是不争气地热了热。 出乎意料的是。 纪翎绕到床的另一边，钻进被子，蠕动过来。从后面缠住莫璟羽，手和脚就像八爪鱼的须子，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又冲莫璟羽的耳朵吼了一声：“我偏不！” 耳边，热浪随声音一起袭来。 莫璟羽倏然翻身，扣住纪翎的两个手腕，将她锢在床上。重重的几个呼吸之后，控制不住心底疯狂叫嚣的嫉妒，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问题脱口而出：“你刚才在跟谁视频通话？” 纪翎几乎要忘了跟弟弟通过电话的事，反问：“我跟谁视频通话了？” “你不要试图逃避我的问题。”莫璟羽身子又压下去一些，“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 纪翎努力回忆一番，今天跟孙泽通了视讯电话。但那是下午的事，莫璟羽是怎么知道的？ 莫璟羽通过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亮，看到纪翎脸上的犹豫，突然不想听那个答案了。 诸如“朋友”这样的答案她都不想听到，即便只是朋友，也会让她嫉妒得发狂。 莫璟羽卸了手上力气，放开纪翎。背过身去，“我困了。” 纪翎满面茫然，不知道莫璟羽为什么像中了丧尸病毒一样。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纪翎绞尽脑汁，思索莫璟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几个回合之后，“啊！我想起来了。” “回去睡觉吧。”莫璟羽试图打断。 纪翎语气有些不确定，“你说我的傻弟弟？” “嗯？”莫璟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在跟谁通电话？”纪翎脸上茫然更甚。 默了几秒，“我弟弟还小。你年纪太大了，不要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莫璟羽瞬间觉得通体舒畅，转过身来，抱住纪翎。“睡觉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 纪翎抗议道：“你说不睡就不睡，说睡觉就睡觉？先给我解释清楚你刚才在发什么疯？” “有么？”莫璟羽若无其事，“我一天不在家，关心一下留守儿童罢了。” 纪翎纠正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快睡觉了。”莫璟羽轻拍几下纪翎的后背，像极了哄孩子。 “我才不想跟你一起睡。”纪翎扭了几下，从莫璟羽的怀里挣脱出去，穿上鞋就跑回了自己卧室。 她想越觉得不对，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往莫璟羽的陷阱里跳。 刚才莫璟羽分明就是在故意耍自己玩儿，那个家伙肯定要趁机嘚瑟起来了！ 莫璟羽弯着唇角、眼角、眉角，悠悠然整理好客房的床铺，仿若方才无事发生，十分自觉地回老地方，准备上床睡觉。 纪翎呈“大”字形展在床上。“这是我的床，不许你睡。” “刚才还非要抱着我睡，怎么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莫璟羽弯腰，挠了挠纪翎的痒痒肉，“这一片是我的地盘。” 纪翎痒得紧，手脚都缩回来护住怕痒的地方。 莫璟羽则趁势躺在床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纪翎拿头顶住莫璟羽的肩膀，“你给我下去！” 莫璟羽胳膊一抬，就将她的脑袋拢在怀里，“乖乖睡觉了，多睡觉才能长高高。” 纪翎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 莫璟羽侧身，圈住纪翎的肩膀，声音宛若一根羽毛，又轻又柔，扫在人心上。 她道：“我很小心眼的，下回这种事你要主动点告诉我。” 纪翎的注意力早就放到了鼻子上，颤动着，吸进去好些香气，也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 至于莫璟羽现在说的话，自然也是听不到的。 莫璟羽见怀里的家伙又不理她，也不恼。 反倒是带着浅笑闭上眼睛。 回想自己一小时前的郁结和暗自神伤，不仅觉得没有来由，甚至有些好笑。 无怪乎世间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再精明的人，陷入感情，都半点不由人。 良久的静默过后。 “你跟你弟弟关系一定很好吧？”莫璟羽的声音很低，与其说是在问纪翎，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纪翎把脸往莫璟羽颈间埋了埋，说话声像个醉酒的人，“你好香啊……” 莫璟羽的喉咙动了动，一只手扶住纪翎的后脑，身子缓慢地往下挪了挪。 然而，还未下一步动作，已然听到纪翎发出睡着时特有的呼吸声。 莫璟羽的眉毛几乎要皱成“山”字形，还是那种高低起伏的山。在一张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呼…… 吸…… 呼…… 吸…… 莫璟羽做了几个深呼吸。 随后，有如老僧入定，合上眼睛。 夜深了。 大概，很快就该天明了。 翌日一早。 纪翎绵长地吸了口气，才揉了揉皱在一起的眼皮，睁开。 入眼的，是莫璟羽微张的唇。像红色的灯笼果。 纪翎无意识间砸吧砸吧嘴，咽了下口水。 她粉嘟嘟的嘴巴动了动，舌尖缓缓探到齿间，很想……尝一下那果子的味道…… 盯着看了一会儿，纪翎漆黑的瞳孔渐渐失了焦，脖子微微仰起，试图去够那抹红润。 “别乱动……”莫璟羽的声音满是迷蒙，意识也迷迷糊糊的。她昨晚又是后半夜才睡着，此刻正值困倦的时候，生生把纪翎重新按在怀里。 纪翎回过神来，将粉扑扑的小脸埋进莫璟羽的臂弯里。 一动不动。 像个干坏事被抓到的小奶猫。 安静地躺了几分钟，纪翎便轻手轻脚地从莫璟羽怀里退出来，下床洗漱。 半个小时后。 莫璟羽从梦中醒转，胳膊在床上探了探，感觉旁边空空如也。这才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舒了口气，浑身透着疲惫。 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纪翎的出现，给她增添了许多生活气息。不再是一个三点一线，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但是，也多了许多令人烦恼的东西。 莫璟羽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先去卫生间洗漱过，才出去寻纪翎的影子。 餐厅里飘着食物的香味。 纪翎已经开始吃早餐了。 莫璟羽过去，拉开凳子坐下来。“你现在学会吃独食了？” 纪翎低头喝了口牛奶，眼神飘向别处，继续进食。 莫璟羽深谙这小孩动不动就不理人的毛病，没再搭话。拿起餐刀，切了一块面前餐盘里的热可颂。 纪翎偷偷瞟了莫璟羽一眼，手上动作渐渐迟缓起来，眼神有些许涣散。 莫璟羽注意到纪翎面色有恙，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纪翎瞬间挺直脊背，向后退了一下。语气很是别扭：“我好着呢，你快点吃，赶紧出门吧。” 莫璟羽蹙眉，“你这小朋友，还不耐烦上了？” “我没有。”纪翎站起来，冲莫璟羽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吃好了，你慢用。” 莫璟羽：“……” 纪翎躲进书房，看着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一直亮红灯，很是苦恼。 叹了口气，“我不会快死了吧？” 莫璟羽吃完早餐，简单收拾一下，敲了敲紧闭的门。“我去上班了？” 透过门缝空隙，隐隐约约传出来两个字：“再见。” 莫璟羽：“你不送送我？” 门没有开，不过里面的声音似乎近了些。 纪翎：“你快点走吧。” 莫璟羽转了下门把，里面的人快速逃回椅子上坐好。 莫璟羽也没戳穿纪翎的小动作，走过去，认真道：“今天还没还债。” 纪翎立时摇了摇头，“不用还了。” “那可不行，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莫璟羽说话间，俯下身，隔着纪翎额前的发帘，轻轻印下一吻。 一双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去上班了，中午可要记得来找我吃饭，不然我会饿肚子的。” 纪翎绷着脸，推了推莫璟羽，“你快走吧。” 莫璟羽摸了摸纪翎的脑袋顶，转身出去。 人走后，纪翎身子软绵绵地向后倚去，靠到椅背上，脸上呼呼冒着热气。 * 中午。 纪翎戴着口罩走进玻璃旋转门，虽是入秋，但空旷的大厅里还开着冷气，凉意十足。 纪翎正好跟下楼吃饭的林佩打了照面。 林佩还是那副可爱的笑模样，声音爽朗明媚，招呼道：“嘿，大翎子，来吃饭啊！” “嗯。”纪翎点点头，心里生出些许暖意。 这样的招呼方式，很像胡同里，从小相识的街坊彼此照面时，笑着问一句：“您吃了吗？” 亲切，又有生活气儿。 林佩：“那我先出去吃——” “林佩？” 林佩话还没说完，就有个着白色纺织九分袖上衫，条纹七分裤配尖头皮鞋的女人走过来，是很常见的白领搭配。 女人身形瘦高，颧骨旁边有颗痣，长相很有特点，也算漂亮，让人一眼就能记住。但眼尾上挑太过，让人一看，就觉得有攻击性。 林佩看到来人，脸上肌肉骤然紧了几分，好像有些抗拒。 不过她还是笑着打了招呼：“黄琪，好久不见。” 纪翎正想离开，便见那个叫黄琪的女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问林佩道：“这是你朋友啊？” 林佩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纪翎似乎感觉到对方此刻很不适。 黄琪也没等林佩开口，又继续道：“真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大家都是陌生人，也不知道以前的事，交朋友就容易多了。” 林佩看向纪翎，“赶紧上去吧，别耽误你时间了。” 纪翎看了那女人一眼，没多事，正准备离开，便又听到对方用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我还记得高中那会儿你第一，我倒数，没想到现在咱们在一个大厦里上班了。没想到昨天刚入职，今天就碰到老同学，也挺有缘分的。” 黄琪还自来熟地问道：“不把你朋友介绍我认识认识？” 纪翎眉心微微隆起，直接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黄琪见对方终于搭茬，来了兴致。笑道：“我跟林佩是高中同学，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在这里碰上，多认识点她身边的人，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林佩硬扯着笑对纪翎道：“没事，你可以先上去，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纪翎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圈。随后冲林佩笑笑，依她所言，准备抬脚离开。 眼看人要走，黄琪立时露出一副怜悯之色，“我是看林佩现在有朋友了，真心替她高兴。” 纪翎本能觉得这个女人没打什么好主意，话语中也就没留什么情面。“我看你跟林佩也不太熟，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说完，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几步。 这时，黄琪特意放大了音量，满怀担忧道：“虽然林佩的爸爸是诈骗犯，但林佩是个好人，你们公司的人不会因为这个对她有误解吧？毕竟，以前林佩也挺不好过的。” 面上，真诚极了。 纪翎停住脚步。 黄琪捂了捂嘴，“抱歉，是我一时激动，不小心说多了。” 林佩脸上笑意逐渐消失，手也轻微发颤。 黄琪熟若无睹，笑得真切，“我先上去了，改天联系。” 纪翎忍不住嗤笑出声，后退两步，面向黄琪。 “你是不是生活得特别不容易？” 黄琪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纪翎觑了黄琪一眼，“不然，怎么就这么闲，看不惯别人过得好？” 黄琪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对林佩嗔道：“你这朋友怎么说话呢？” 纪翎拍了拍林佩的肩膀，“你有这样的高中同学不是你的错，这样的同学没学会怎么当人也不是你的责任，别往心里去。” 林佩怔怔地看着纪翎。 纪翎没特意重复“诈骗犯爸爸”这件事，只道：“刚才我听到，高中林佩考试都得第一，那还挺厉害的。不过这位小姐，你一个倒数的，哪里来的优越感？” 黄琪刚要开口，纪翎又道：“你刚才说那么多话，该歇歇了。” “一个大厦里那么多公司，还有好多要倒闭的呢，谁照应谁都不一定，没那个必要认识别人的朋友了。何况，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跟我做朋友的。” 黄琪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你是谁啊，在这儿拽什么拽？” 纪翎没搭理她，而是看向林佩，询问道：“一起上楼？” 林佩点点头。 纪翎没有多看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高中同学一眼，径直走向楼梯间。 林佩无声地跟在后面，爬了几层之后，终是开了口：“你……没什么好奇的吗？” “每个人都有过去，有秘密，我对揭别人伤疤倒是没什么兴趣。”纪翎语气很自然，“不过要是你想说，我可以当个听众。” 林佩露出往日很少见的低落神色。“高中的时候，我爸因为一起金融诈骗案被判刑，我们城市不大，很快就传到学校去了。” 林佩故作轻松道：“你也知道，胖子本来就容易被嘲笑，再加上这件事，我也就没什么朋友了。” “好在，高中只用上三年。后来，我考了这里的大学，也算是跟过去说再见了。”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林佩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么！” “嗯，挺好的。”纪翎露出个真诚的笑容，“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是个遭受过不公，还积极向上的，努力生活的人呢。 林佩也回了一个笑，大大咧咧道：“刚刚就是有点突然，我没反应过来，不然早把那个什么狗屁高中同学骂得妈都不认识了！” 纪翎附和道：“那下次遇到，可不要手软。”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21层。 进门的时候，林佩很正经地说了句：“纪翎，刚才谢谢你。” 说罢，快走两步，两只手在背后给纪翎比了个心。继而，又变成那个好似没有任何烦忧，灵活舞动的胖子，潇洒地回到工位上。 赶紧点个外卖压压惊。 纪翎唇角弯了弯，对着空气说了声：“不客气。” 她刚往前走两步，就看到莫璟羽跟王芸芸并肩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凑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 - 莫璟羽出来的时候正低着头看手里的材料，没注意到纪翎，直接转向另一边，回办公室的方向。 倒是王芸芸眼尖，看到纪翎站在过道里，抬手，坏笑着掸了掸莫璟羽的肩膀，道：“莫总身上落灰了。” 纪翎看到这一幕，紧走几步，经过莫璟羽旁边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且没停下脚步，先于办公室的主人推门进去。 莫璟羽一头雾水。 一旁的王芸芸调笑道：“莫总这是还没得手？” 莫璟羽没有作答，只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王芸芸，就追着纪翎进了办公室。 “两个人居然还都这么纯情。”王芸芸边叹气边摇头，“真是枉费我一厢情思，独自消愁，为她人做嫁衣。” 莫璟羽进门的时候，看到纪翎一脸严肃地端坐在沙发上，那架势，好似青天大老爷要升堂审案一样。 纪翎看到莫璟羽进来，两边的脸颊渐渐鼓起来，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发脾气。 莫璟羽疑惑道：“怎么了？” 纪翎站起来，使劲拍了拍莫璟羽的肩膀。“你衣服上有灰！” 莫璟羽：“有灰就有灰，你打我干什么？” 纪翎被莫璟羽捉住手，刚要挣扎，又听她说道：“别把手打疼了。” ？？？ 纪翎愣愣地眨了几下眼。 ——莫璟羽是疯掉了？ 莫璟羽看着纪翎惊到说不出话的模样，颇为满意。 “乖，该吃饭了。” 纪翎一时忘了自己正在生气，乖乖让莫璟羽牵着坐到沙发上。 莫璟羽打开餐盒盖子，蹙蹙眉，“怎么有这么多胡萝卜？” 纪翎：“这么大人了，不要挑食。” 莫璟羽眉头往下压了压，“我是成年人了，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吃的。” 纪翎的目光，不经意落在莫璟羽说话的唇上，之后便黏在上面，怎么都挪不开。 恍惚着答道：“那就不吃了。” 莫璟羽愕然，这么温柔的话，是从纪翎这个小恶魔嘴里蹦出来的？说起来，最近小老虎好像都不爱亮爪子了。 纪翎忽然软软地倒在莫璟羽身上，声音虚弱：“莫璟羽，我好像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莫璟羽扶住纪翎，顿时紧张起来。 “我好晕啊。”纪翎往莫璟羽怀里蹭了蹭，“我可能香精中毒了。” 香精？ 莫璟羽叹口气，小家伙又在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纪翎闭着眼睛在莫璟羽怀里窝了一会儿，倏然弹起来，“好饿啊，吃饭吧。”仿若刚刚无事发生。 莫璟羽盯着纪翎看了一阵，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倒是自己…… 莫璟羽摸了摸自个儿的耳朵，滚烫滚烫的。 纪翎拿起筷子，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偏头看向莫璟羽，薄唇微动，很秀气地咀嚼着口中食物。 “莫璟羽。”纪翎轻轻唤了一声。 莫璟羽心脏上的血管突突跳了几下。 “嗯？” “你嘴边沾上东西了。” 纪翎边说，边舔了舔自己的唇。 莫璟羽将手里筷子放下，抽了张纸巾擦拭唇角。 纪翎也放下筷子，总觉得身上哪里有痒痒虫，上蹿下跳的，很不舒服。 “吃饱了么？”莫璟羽问道。 纪翎：“饱了。” 闻言，莫璟羽慢慢挨近纪翎，就近的那只手滑过去，覆住对方手背。 “可是，我没饱。” 第61章 掉马计时 纪翎感觉到微凉的柔软触感慢慢爬上手背，进而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 面前，属于莫璟羽的，缪斯女神一样的脸愈发清晰，气息也越来越近。 “我没饱。”莫璟羽道。 纪翎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血管里的细胞如同过山车一般，先几近凝滞，又迅速奔涌。四肢僵硬。 她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能感应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好像，要发生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莫璟羽覆在纪翎手背上的指尖一点点蜷起，回撤。 慢慢撩过细腻的皮肤，拂过轻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最后穿过指缝，紧紧扣住。 “你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这声音像一片沾了水的羽毛，扫在纪翎耳朵上，痒痒的，又有点舒服。 纪翎恍恍惚惚地眨了几下眼，浓密的睫毛微颤着上下扫动。鼻腔里，原本的柚子清香变成了奶糖的味道，甜腻，柔滑。 纪翎的眼睫越来越低，不知是哪个瞬间，合上了眼皮。 莫璟羽似是受到了无声的邀请，呼吸都紧张地发颤。唇瓣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小心翼翼地靠近。 几乎要相触之际，纪翎陡然将脸向左扭去，莫璟羽的唇掠过纪翎的唇角，亲在脸上。 纪翎望着门口方向，“我听到有人敲门。” 莫璟羽呼吸重了几分，手也捏紧几分。 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来句：“那是你的幻觉。” 纪翎坚持道：“肯定有人敲门。” 几秒后。 居然真的有人来敲门。“莫总，您的快递文件。” 莫璟羽敛着情绪应道：“送到秦总监办公室。” “好的。” 纪翎没有将脸转回来，依旧对着门口，一本正经道：“你看，我说有人敲门吧。” 莫璟羽没多废话，猝然用另一只手扶住纪翎的脑袋，倾身，侧脸，两唇相对。 一瞬之间，两人都定住不动，仿若掉入了静止空间。 长达数秒的定格。 “滴滴滴滴……” 纪翎腕上的心率监测仪发出连续不断的警报声——让人无法忽略的刺耳的声音。 纪翎满眼惊愕，往后退了退，胸腔开始大幅度起伏，张开嘴巴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只觉得大脑里的神经都不听指挥地四处乱窜，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只剩嘴巴上柔软触感的余韵。 傻了似的，直愣愣看着前方。 只是，触发腕上警报的后果…… 门外，有一丝骚动，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两名黑衣女保镖手持简易急救设备，迅速进入，关门。 纪翎的脸上，很快便多了一个氧气罩。 莫璟羽还未从方才的奇妙触感中回过神来，就因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懵住。 纪翎犹如被放在火中炙烤，全身发烫，薄薄的脸皮尤其严重。 她将脸上的氧气罩取下来，连带着手上的心率监测仪也一并摘了塞进保镖手里。 纪翎强装镇定，对身边保镖道：“我没事，你们出去吧。” 两个女保镖也意识到这次情况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努力维持面上表情不崩，不声不响地离开。 办公室里，重新归于寂静。 莫璟羽像是中了石化咒，从头到脚都无比僵硬。仔细回忆一番，刚才的确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纪翎的嘴，没做什么其他的事。 纪翎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莫璟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老虎肉自己长腿跑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看起来格外平静。 没过几秒，处事淡然的外壳破碎。 一贯老成的人，在沙发上独自表演起“鲤鱼打挺”。 但是冷静下来，莫璟羽又捏不准，纪翎的表现是什么意思。 甚至，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以及，那两个保镖又是在做什么。 还是，纪翎明白她的吻意味着什么，所以又像以前一样，逃了。 内心悸动渐渐消散，不安从土里冒芽，生长，如有力的藤蔓，将一颗心脏紧紧缠住。 莫璟羽拿起手机，踟蹰，复又放下。 她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纪翎的神态、动作，抽丝剥茧，想为自己添些底气。 到头来，反而有些懊悔，没有百分百把握就莽撞行事。 - 纪翎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且是一口气灌了两瓶水进肚。 纪翎拖着没有灵魂的身躯倒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保镖冲进来给她戴氧气面罩的画面，滚动播放。 她把脸埋在抱枕里，试图以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好香啊。 是莫璟羽的味道。 纪翎猛吸了两口，又立刻将抱枕扔出去，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 纪翎两只手绞在一起，无意识地搓来搓去，牙齿咬着下唇，此刻的模样，像极了等待喂食的小仓鼠。 这样过了许久，纪翎缓缓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砸吧砸吧，两个脸颊倏忽间浮上一层薄红。 纪翎餍足地呼了口气，摸了摸肚子，似是刚吃完一顿大餐。 又这样发了阵呆，纪翎从沙发上翻起来，拨通何明婉的电话。 ——“喂？” 电话那边有点吵，好像是在什么人多的地方。 纪翎：“你在忙吗？” 何明婉：“今天拍广告，不过还没开始。”又猥琐地挑挑眉，“想我了？” 一旁的助理看到老板的表情，扯扯嘴角，什么女神，都是假的。 纪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有个朋友，她——” 何明婉不等纪翎说完，便嚎道：“你居然背着我有别的朋友了？” 纪翎沉默片刻，道：“算了，没事了。” 何明婉紧追不舍，“你先给我说清楚，什么朋友？哪里来的朋友？” “……”纪翎叹了口气，“莫璟羽，嗯，莫璟羽也能算是我朋友吧。” 何明婉：“莫璟羽怎么了？” 纪翎想了想，道：“莫璟羽被一个朋友亲了一下嘴，就心跳加快，呼吸不畅，你说这是为什么？” 何明婉的声音顿时充满怒火：“什么？莫璟羽居然给我玩儿劈腿！” 纪翎懵了一下，“嗯？” 何明婉恼道：“你告诉我，莫璟羽被谁亲了？她还敢心跳加快？看我不打死她！” 纪翎默了半晌，犹豫着问道：“为什么不能心跳加快？” “因为……”何明婉顿了顿，“你这个瓜娃！这是心跳加快的问题吗？莫璟羽怎么能让别人亲她？！” 纪翎把发梢绕在指头上，眉头拧了拧，“为什么？” “这……”何明婉卡住，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翎呼吸停住，过了几秒，才猛地吸了口空气，答道：“我看到了。” 何明婉试探性问道：“你不生气？” 纪翎脑海中又蹦出中午的画面，有些磕巴地说：“不生气吧。” 何明婉沉默一阵，“不行，就算你不生气，我也很生气。她好歹跟我也是塑料盟友一场，这么快就变心，简直是侮辱我们‘一棵树上吊死战略同盟’。” 纪翎找不到何明婉的频道在哪里，干脆放弃。“我还有事，先挂了。” 何明婉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嘟嘟嘟……” 何明婉表情逐渐消失，咳了两声，“唉呦，胸好疼！” - 纪翎挂了电话，抬手摸摸脸，还跟一个暖手宝似的。 她晃到书房，打算坐下来画会儿画。 新建一张空白画布。 ……上面怎么是莫璟羽的脸呢？ 纪翎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屏幕恢复正常。 纪翎扯扯头发，放下画笔。打开微博，在搜索栏里输入“赚钱养老虎”几个字。 内容清一色的，是转发纪翎的插画。 纪翎一条条看过去，每一条转发文字，都是莫璟羽的解读。 就好像，透过画，看到了她的孤独，她的喜悲。 莫名地，眼眶就湿了。 纪翎关掉浏览器，小声嘀咕：“以为你转发几张画，我就能忘了你来捣乱的事么？！” 莫璟羽……莫璟羽…… 纪翎趴下来，将脸枕在手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字到处乱飞。 桌上手机响了一下。 纪翎懒懒地睁开眼睛，解锁。 [莫璟羽：回家了？] 纪翎的脸又火辣辣地烧起来。[嗯。] 那边没了动静。 纪翎抓着手机，眉头不满地蹙成一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嘴里还念叨着计时数字。 直到数到九百九十九，手机才又有了动静。 [莫璟羽：我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哦。] 纪翎的心脏开始“咚咚咚”跳个不停。 那边又没了动静。 纪翎对着空气恼道：“早点是几点也不说清楚，烦人。” - 灰白色调的办公室里。 莫璟羽头向后，靠上工作椅的颈枕，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再亮再熄灭。 重复了很多次。 莫璟羽指尖落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想了想，删掉。重新打下一行字，再删掉。 最后，反倒是对面先来了消息。 [小老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莫璟羽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那句话，又闭上眼睛，重新睁开后，再读一遍。 本来抿成了一条线的唇瞬间变成个弯弯月牙。 刚才的某一个瞬间，莫璟羽的心脏就像是被针整个穿透了，只不过那根针上抹了糖浆。 微疼，重甜。 莫璟羽的手指不复方才的僵硬，变得灵活又轻快。 在对话款里迅速敲下—— [现在。] [小老虎：哦。] 虽然同样都是不咸不淡的回复，这回的“哦”字，在莫璟羽眼里却变得可爱起来。 莫璟羽将面前拿反的文件摆正，快速签了几个字，便拿去扔给秦学姐。 带着春风拂过般的笑容，下班了。 秦柔疑惑，“这是恋爱了？” 看着门自问自答：“应该是吧。” - 纪翎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黑洞洞的电视屏幕，竖起耳朵。 十几分钟后，门口终于响起输密码的滴滴声。 纪翎迅速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莫璟羽开门进来的时候，便见纪翎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 走过来看了眼屏幕。 ……农业频道养猪栏目？ 莫璟羽感觉纪翎没有半点分神，便主动搭话道：“你对养猪有兴趣？” 纪翎满脸严肃地回答：“今年猪肉价格挺高的，我关心关心养猪业。” 电视刚打开，她事先也不知道跳出来的会是什么节目。 “那我也关心一下。”莫璟羽在旁边坐下来，用余光瞥了瞥纪翎。 两个人无声地看了一会儿“养猪致富经”，莫璟羽忍不住开口道：“中午我——” “我们看电影吧！”纪翎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家放映机很好用的。” 莫璟羽眼神黯了黯。 “那就看电影吧。” 纪翎边往放映室走，边偷偷在衣角上蹭了蹭掌心的汗。 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地上铺着榻榻米，几个形状各异的懒人沙发随意堆在上面。 懒人沙发的好处，就是想坐就坐，想靠就靠，想往哪里挪就往那里挪。 纪翎脱了鞋进去，降下放映幕布。 莫璟羽跟在后面，关上门。 一下子，好像将喧嚣的世界隔绝在外，置身于一个只有她们两人的小小空间。 纪翎忘了开灯，也忘了开放映机，直接过去拉上遮光帘，屋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莫璟羽。”她冲门口方向喊了声，“门口有一个开关，你按一下。” 没人回应。 纪翎嘟了嘟嘴巴，心想莫璟羽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顷刻间，背上多了一丝柔软，纪翎被人从背后环住。 “我找不到开关在哪里。”莫璟羽收紧胳膊，将下巴搁在纪翎肩上，“我找不到。” 纪翎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绷的。 “让我抱一会。”莫璟羽声音很轻，“嗯？” 纪翎保持着此刻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莫璟羽闭上眼睛，肆意汲取怀中人的体温。 稍许，退开。 莫璟羽牵起纪翎的手腕，“现在不用开灯也能看到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确是能依稀辨物了。 纪翎由莫璟羽牵着，坐下来。公众号yuriacgn 一人一个懒人沙发，距离并不算近。 很快，放映机投出亮光，映在幕布上。 纪翎问道：“你想看什么？” 莫璟羽：“挑部你喜欢的。” 纪翎选中一部名为《灰色秘事》的电影，道：“虽然名字看起来挺沉重的，但是内容挺好笑的。” “嗯。”莫璟羽有些心不在焉。 纪翎拖着自己那一坨沙发稍微靠近点，“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看电影啊？” “不会。”莫璟羽牵起唇角，让声音显得不那么低落，半试探道：“和你一起，做什么都好。” 纪翎又将沙发挪回原位，回到刚才那样的距离。 生怕莫璟羽听到自己响得诡异的心跳声。 不多时，片头声效通过环绕音响充斥整个房间。 莫璟羽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不再开口。 第62章 掉马计时 又逃开了。 这家伙贯会这样耍赖。 莫璟羽侧头看了纪翎一眼，心乱如麻。她从来，没这般优柔寡断过。 若是以前…… 若是以前，她根本不会让一个人在心里留下如此重的痕迹。可是纪翎不仅闯进来，还将那里全部霸占了。 以至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便只敢这样，一点点试探。 好像，又失败了。 幕布上的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打在背后的墙上，距离不远不近。像是海上的两座岛，相望，却隔着重重海水。 - 电影的主角是两个小偷，一个矮冬瓜和一个瘦竹竿。两个人来到城里赫赫有名的富豪家，想从这里捞一笔“退休金”。没想到，却意外发现富豪死在自己家浴缸里。 开膛破肚，脚上还拴着一根钓鱼线。 为了不跟命案扯上关系，他们决定溜之大吉，却不想在花园里被老管家看到。黑暗中，误把当成是夫人请来的私家侦探。 矮冬瓜和瘦竹竿立刻将手里的作案工具扔进灌木丛里，开启了伪装侦探的冒险之旅。 这种黑色幽默电影，都善于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交织起来，让观众觉得事情发展就该如此，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笑料中透出对现实的讽刺。 连莫璟羽这个刚开始在走神的人，都逐渐被故事情节吸引，注意力渐渐集中起来。 反倒是纪翎这个要看电影的人，怎么都看不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那个沙发上滑下来，直接坐到榻榻米上。 又开始一寸一寸地往莫璟羽这边挪。 莫璟羽正全身贯注看着电影，倏然感觉到脚下有一团蠕动的黑影，差点惊呼出声。 随后才反应过来那团黑影是纪翎。 莫璟羽将心头不安分的欲望兽镇压回去，淡声道：“你干什么？” 纪翎把头靠在莫璟羽腿上，糯声糯气地发问：“看电影不该坐在一起吗？” 莫璟羽默了几秒，轻声答了句：“那就坐一起吧。” 纪翎拍了拍地上的榻榻米，“那你坐下来，我们一起靠着看。” 莫璟羽照做，和纪翎并着肩膀，靠坐在地上。只是，没有任何交流。 纪翎将头倒在莫璟羽怀里，语气委屈巴巴的，“你为什么不太想理我的样子？” 莫璟羽很想就这样真的冷着纪翎，却是狠不下心。 几经纠结，终是叹口气，“不是你自己坐那么远的？” 纪翎抬起胳膊勾住莫璟羽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对方颈窝里。“我好像不太舒服。” 莫璟羽摸了摸她的头：“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纪翎抬起脑袋，脸距莫璟羽极近。 莫璟羽：“是不是生病了？” 纪翎想到中午发生过的事，又往前凑了凑，重复一遍：“我哪里都不舒服。” 莫璟羽像哄孩子似的，耐心询问：“那我们去看医生？” “我不看医生。”纪翎活像个小无赖，翻身过来，把莫璟羽往沙发上压了压。 莫璟羽在意乱情迷的边缘挣扎几下。保持着理智，“那你想干什么？” 纪翎皱了皱眉头。 想让莫璟羽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纪翎的脑袋慢慢歪下去，半边脸贴在莫璟羽的肩膀上。 声音细如蚊虫，“你不要亲别的人好不好？”呼出的气，全都打在莫璟羽的脖子上。 莫璟羽心上陡然缠了许多又涩又麻的丝线，道不明，解不脱。 她环上纪翎的腰，声音柔了许多，“我什么时候亲别人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纪翎声音越来越小，“以后也不要。” “那你呢？”莫璟羽呼吸不自觉快了几分，“你是别人么？” 纪翎不说话。 莫璟羽翻身，跟纪翎换了位置，慢慢将脸压下去。又问一遍：“你是别人么？” 虽然已经将心率监测仪摘了，但是中午留下的阴影印象太过深刻，莫璟羽的唇还没碰上来，纪翎便脸烫发汗，向下一躲，让那个吻落在额头上。 毫无意外的，莫璟羽亲了一嘴头发。 纪翎扭了几下，红着脸从莫璟羽怀里退出来。 以十分乖巧的姿势跪坐在旁边。“电影都快演完了，专心点。” 莫璟羽还垂着头，嗓音沉得吓人：“你知不知道胡乱撩拨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纪翎被莫璟羽的说话声音激出一身冷汗，怯怯地吞了下口水。 莫璟羽坐起来，再次逼近。“你以为，我每次都会让着你么？” 纪翎定了几秒。 嘴巴凑过去在莫璟羽额头上碰了一下。“那还给你，我们两清了。” 莫璟羽整个人都僵住，没有出声，没有动作，呆了许久。 纪翎趁机用小指勾住莫璟羽的小指，“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能亲别人。现在拉过勾，可要说话算数。” 说完，也不管莫璟羽答应没答应，立刻起身逃跑。 莫璟羽反应迅速，一把抓住纪翎的手腕，借力站起来，把人箍在怀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亲别人？” 纪翎将脸别到一侧，“我会不高兴。” 莫璟羽：“为什么不高兴？”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纪翎唬道，“你还欠我的钱呢。” 莫璟羽也不逼纪翎，只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欠别人钱的时候，可不会以身抵债。” 纪翎用脑袋顶住莫璟羽，将自己从对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还要看电影，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说罢，重新坐回自己那个懒人沙发，眼睛盯向幕布。 莫璟羽释然，心情很好地跟过去，拖过来一个沙发，抵在旁边。“不是说，看电影要坐在一起？” 纪翎淡淡答了一个字：“哦。” 莫璟羽紧挨着纪翎坐下，把她的脑袋拨过来，靠在自己肩膀上。“那我的小债主，给你一个人形枕头要不要？” “我不要。” 尽管嘴上这样说，纪翎还是乖乖的没有动。 一直……到电影结束。 * 与此同时，莫璟羽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宝贝儿，我要回来了。航班……可别忘了来接我啊。] 发件人：云杉姑姑。 第63章 掉马计时 窗外，繁星伴着冷月。 屋内，裹着浴巾的美人，从氤氲水汽中款款而出。 莫璟羽边拿毛巾擦头发，边往梳妆台走去。 几滴晶莹的水珠还挂在身上，仿若初晨时分，落在花上的露水。 纪翎抬眼，便看到莫璟羽不着一物的圆滑肩头，和修长白皙的秀腿。 她的眼睛往莫璟羽精致分明的锁骨上扫了一眼，最后才落在沾着水汽的脸上。 纪翎的心跳又不受控地加快。糯糯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 “什么叫不穿衣服？”莫璟羽轻轻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浴巾，“这不是包得好好的？” “你别扯掉了！”纪翎猛然想到上回在浴室里，不小心撞见的一片春光，很是紧张。 莫璟羽眉峰微挑，“你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纪翎嘴硬道，“要是浴巾掉下来，你自己该羞红脸了。” 莫璟羽弯弯唇角，“羞是羞了点，不过要是能让债主一饱眼福，我倒是不介意红一次脸。” 她现在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想来什么样的债主，都会喜欢她这种喜欢主动还债的。 “我才不想看，你别胡说！”纪翎快速钻进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悠悠然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开关，立时响起“轰轰”的吹风声。 纪翎把被子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瞄了瞄莫璟羽。 骨肉匀婷的手插在发间，轻轻拨动，吹风机鼓出来的风拂起微卷的发丝，飘逸舞动，宛若一副灵动的画。 纪翎收回视线，抚了抚心口，快速呼吸几下。重新钻回被子里。 约摸过了20分钟。 柔软的大床又陷下去几分，是莫璟羽上了床。 此刻，她已经换上了纯白色绸质睡袍，腰间飘着两根打着活结的带子，里面是一个轻薄的吊带，颈间肌肤一片雪白。 莫璟羽自觉地拉开纪翎的被子，钻进去。 幽幽香气一阵一阵地朝着纪翎侵袭过去，继而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纪翎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莫璟羽将鼻尖贴在纪翎的脖子上，嗅了嗅。“小老虎好香啊。” 纪翎脑中像是炸开了一阵烟花，奇怪的感觉，向全身扩散。 独属于莫璟羽的清泠嗓音流转在她耳畔，“你是不是擦了牛奶味的身体乳？” 耳边声音更近，还带着一丝温热，“还是，你原本就是奶香味的？” 纪翎周身的毛孔都瞬时炸开，使劲挠了挠耳朵，蛮横道：“你吵死了！” 莫璟羽：“怎么？许你对我说这样的话，不许我说。你这个小孩讲不讲道理？” “你不要再说话了。”纪翎转过身，抱住莫璟羽，往她怀里拱了拱，“该睡觉了。” 纪翎每次撒娇，莫璟羽都拿她没办法，这次也不例外。 不讲道理又能拿她的小老虎怎么办？ 还不是得宠着。 莫璟羽微收下巴，在纪翎额上亲了一下。“晚安。” 纪翎有样学样，就近在莫璟羽喉咙上亲了一口。“晚安。” 好半天，莫璟羽眼睛都没眨一下。待她反应过来，纪翎已经发出了清浅的入眠声。 莫璟羽纤长的眼睫颤巍巍地扫下来，合上眼睛。 也不知道长期失眠会不会猝死。 翌日。 纪翎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莫璟羽的踪影。 她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贴了张便签——“餐桌上有我给你准备的早餐。” “谁要吃你做的早餐了。”纪翎一边对着空气嘀咕，一边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坐到餐桌边，将桌上的早餐吃得丁点不剩。 - 蓝星广告公司。 莫璟羽正要出去办事，就看见戴着墨镜的何明婉迈着婀娜的步子从电梯里走出来。 莫璟羽率先打了声招呼：“何小姐，来找秦总监的？” “莫总，我今天是来找你的。”何明婉快步走下电梯，满面严肃，“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莫璟羽虽是不解，却也将何明婉带回办公室。 进门，莫璟羽问道：“何小姐跟学姐吵架了？” 何明婉摇摇头，“我们好着呢。” “那何小姐找我是？”莫璟羽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惹何明婉生气的地方。 何明婉开门见山，质问道：“你怎么能和别的人卿卿我我，背叛我们的‘一棵树吊死战略同盟’呢？” 莫璟羽选择性忽略了后面何明婉自作主张起的名字，疑惑道：“我跟别人卿卿我我？” 何明婉冷哼一声，“你不要狡辩了，翎宝贝的告诉我了。” 纪翎？ 莫璟羽继续发问：“她告诉你什么了？” “你居然跟别人接吻，还当着她的面！”何明婉恼道，“你真是气死我了！” 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莫璟羽一听就觉得肯定是中间哪里出了岔子，否则何明婉怎么会产生这种误会。 她不动声色道：“纪翎怎么跟你说的？我记得何小姐情景重现的本事很厉害。” “那是！”何明婉接受了夸奖。 当真一人分饰两角，形神兼具，将纪翎那通电话重现了一遍。 莫璟羽心头跳了跳，问道：“纪翎说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何明婉蹙眉，“她没说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不畅。她说的是亲你的那个人心跳加速，呼吸不畅。不对，好像是你心跳加速……到底是谁心跳加速来着？” 何明婉大脑里面一团乱线，理了半天也没理清楚。 半晌，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怎么能亲别人呢？” “我怎么会亲别人？”莫璟羽的唇角不可自抑地高高翘起。不无得意道：“据我猜测，那个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的人，大概就是纪翎。” “嗯？”何明婉怔愣片刻。 惊呼道：“诶？” ！！！！！！ “她自己就说她自己，非说她有个朋友！”何明婉干笑两声，“莫总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翎宝贝。我们回见。” 说完，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开门离开。 饶是神经大条如何明婉，也已经意识到，刚才把纪翎给卖了。 得到这个意外情报的莫璟羽，脸上尽是化不去的浓浓笑意，这个笑，一直从办公室带到了停车场。 蓝星广告的员工都能感觉到，大老板今天的心情就像是搭了去快乐星球的火箭。 - 在外办完事，莫璟羽回家拿了点东西，便又开车纪翎家。 从上次借着手伤住进去，莫璟羽几乎把一半家当都陆陆续续运了过去。 路过花店的时候，还买了捧粉玫瑰。 莫璟羽进门的时候，纪翎还在书房里算近期几个投资项目的现金流。 在用钱赚钱这件事上，纪翎从来没含糊过。 莫璟羽没在外面看到纪翎，看到书房的门关着，便过去敲了几下。 “门没锁，你进来吧。” 得到回应后，莫璟羽推门进去。 纪翎抬头，还维持着方才认真严肃的表情。 莫璟羽道：“你在忙？” “快好了。”纪翎道。 低下头继续手头的事。 莫璟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纪翎，和平日里那个熟悉的，软绵绵的小朋友很不一样。 莫璟羽静静看了一小会儿，便不再打扰纪翎，把门关上出去。 十几分钟后，纪翎活动了一下脖子，面上表情放松，又变成软软萌萌的模样。 纪翎从书房出来，看到桌上放着一捧花，眉心拧到一起。腮帮子里鼓了口气道：“大坏蛋，你把谁送你的花带回来了？快扔掉。” 莫璟羽眉角抽了两下，道：“就不能是我送给你的？” 纪翎讶异，“你送我花干什么？” 莫璟羽把桌上的捧花抱起来，塞进纪翎怀里，“你觉得送玫瑰花代表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们家氧气不够？”纪翎把玫瑰花塞回莫璟羽手里，“那你赶紧插进花瓶里吧，不然明天就该死掉了。” “……” 净化空气，买盆仙人掌不好么？ “知道了。”莫璟羽面上摆出一副低沉失落的颓丧表情，捧着玫瑰，转身。 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索孤寂。 纪翎眨了两下眼睛，道：“你早上做的早餐我都吃光了。” “嗯。”莫璟羽语气很淡。 纪翎又找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莫璟羽只回头瞥了纪翎一眼，便把手里捧花放在茶几上，又在柜子里找了把剪子。 坐下来，把玫瑰花一根一根拆出来，又一枝一枝剪掉几公分的根茎，放进装了水的花瓶里。 纪翎又搭了好几句话，莫璟羽都没回应，好像一门心思都放在那束花上。 纪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在整个屋子里来回转悠两圈。 她发现衣帽间多了点莫璟羽的衣服，便跑过去找茬。“你不是说手好了就回家吗？怎么还没走？” 莫璟羽充耳不闻，继续当花匠。 纪翎恼得紧，过去揪了揪莫璟羽的耳朵，“你为什么不理我？” 只是，哪怕这样，莫璟羽也没有搭理她，仿若旁边只有空气。 纪翎又道：“那让你再住五天。” 莫璟羽看了纪翎一眼，拿着剪刀起身，眼里没什么温度，活像要拿剪刀捅人。 纪翎向后退了一下，商量道：“十天总行了吧？” 莫璟羽绕开纪翎，把剪刀放回柜子里。 之后也没有搭茬的意思，坐到沙发上开始看财经新闻。 纪翎跟过去坐下。戳了戳莫璟羽的肩膀，“你非要耍无赖的话，再让你住十五天？” 莫璟羽眼帘低垂，双眸都蒙着股子忧郁。轻轻叹口气，“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走，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言罢，站起来，再次留给纪翎一个萧索的背影。 纪翎这下有点急了，跑过去拽了拽莫璟羽的衣角。打着商量，“那要不一个月？” 莫璟羽绷住嘴角笑意，面容凄苦地摇摇头，不发一言，继续往卧室方向走。 第64章 掉马计时 纪翎快跑两步，挡在莫璟羽身前，看着外面说道：“你看，天都快要黑了。” 莫璟羽朝窗外看一眼，“现在才四点。” 纪翎想了想，道：“四点该吃饭了。” 莫璟羽：“你有自己的营养表，不需要多余的晚饭摄入。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家吃。”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衣帽间。 莫璟羽将一个大行李箱展平放在地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往里面装衣服。 莫璟羽装一件，纪翎往外拿一件。 纪翎：“你不打算还债了吗？” 莫璟羽：“给我个账户，过两天我就把钱打过来。” 纪翎：“你慢慢还，不着急。” “这点钱我还付得起。你不用可怜我。”莫璟羽道，“虽然我现在创业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我是不会占你便宜的。” 纪翎注意力不在箱子里，伸手一捞，把莫璟羽刚放进去的内衣扒拉出来。 “……” 莫璟羽拿回纪翎抓在手里的内衣，重新叠好放进箱子里。 纪翎抿抿唇。“我家离你的公司近，你每天可以省好多时间呢。” “你都给我下过那么多次逐客令了，我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一直赖着不走。”莫璟羽眼睫低垂，“反正你也不是很想我留下。” 纪翎撇了撇嘴，索性蹲到旁边不说话了。 莫璟羽边叠衣服，边在脑中思索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万一小老虎一个生气，真让她走了怎么办。 莫璟羽动作越来越慢，十几分钟过去，才装了不到三分之一个箱子。 正当她苦恼如何收场之际，纪翎倏然一屁股坐到箱子里。 ？？？ 莫璟羽保持着方才的表情，淡淡问道：“你干什么？” 纪翎：“我累了。” 莫璟羽：“累了就坐在我箱子里？” 良久的沉默之后。 纪翎像没事人一样，伸出只手，抓住莫璟羽的食指晃了晃，“我们去逛超市吧。” 莫璟羽十分艰难地维持着此刻的面瘫表情，“为什么要去逛超市？” 纪翎：“你看到我坐在箱子里，有没有想起我上回坐在超市的购物车里的场景？” 莫璟羽：“所以？” 纪翎：“所以我想逛超市了。” 莫璟羽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里指出逻辑黑洞。 纪翎从箱子里爬出来，拽着莫璟羽的胳膊拖出衣帽间。嘴上还不忘催促道：“快走吧，再晚超市该关门了。” 莫璟羽也懒得拆穿纪翎，任由她拖着走出去。期间，还不忘假惺惺地挣扎几下。 实在是，很有趣。 - 虽说去超市，但纪翎没什么要买的，倒是莫璟羽买了点牛肉、蔬菜以及盒装咖喱块。 回到家，莫璟羽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看网上教程，咖喱很好做的，我做给你吃。” 她还记得上回纪翎说家里阿姨不会做咖喱的事，打算趁此机会，给纪翎展示一下自己的现学的“厨艺”。 也完全忘了，要冷着纪翎的这件事。 纪翎轻飘飘答了句：“哦。”就去沙发上等着了。 莫璟羽走进厨房，才意识到哪里好像出了点问题。 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又被那个小混蛋给混过去了…… 普通程度的咖喱的确很好做，牛肉在油里炒一下，胡萝卜土豆在油里炒一下，倒点水，化了咖喱块，大杂烩放在锅里炖就是了。 米饭更容易，只需要把米和水放在电饭锅里，让他们自己融合。 不过20几分钟，莫璟羽就完成两份牛肉咖喱饭。 但是，这么简单的食物，纪翎说黄妈做不了是有原因的。真正做了许多年咖喱的厨师，才会有自己的独门秘方，可以应付纪翎这样挑嘴的人。 - 莫璟羽将两盘色泽诱人的咖喱饭端上桌，道：“这是我第一回 做咖喱，你看看好不好吃。” 莫璟羽看着纪翎拿起金属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心里十分自信，没道理说不好吃。 只是…… 现实终归会给你上一课。 纪翎一脸嫌弃，毫不假意做作。 “比上次吃的差远了，一股速食食品的味道。” “……” 莫璟羽面上的期待表情渐渐凝固，消失。 “那就倒了吧。”说着，起身过来收盘子。 纪翎立刻用手紧紧护住，“浪费食物不是好习惯。” 莫璟羽：“不是说像速食食品吗？” 纪翎：“就当忆苦思甜吧。” 虽然小家伙嘴里没一句顺耳的话，但是莫璟羽心里却是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能看出来，纪翎是真的嫌弃面前的食物。 却还是乖乖吃了。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吃了一阵盘里的食物。 莫璟羽抬头看了纪翎一眼，“你脸上沾到了。”伸手过去，食指指腹划过纪翎软软的脸颊，蹭下来一点咖喱。 纪翎看向莫璟羽，脑海里浮现出篝火晚会那天，莫璟羽从她指尖卷走一粒红豆的场景。嘴里鬼使神差地冒出句：“你不能吃！” 莫璟羽抽了张纸，将手上的咖喱渍擦净。神色茫然道：“不能吃什么？” 纪翎低下头，心虚道：“没、没什么。” 莫璟羽将方才那四个字细细品了品，语调转了几个弯：“你该不会以为，我想吃你脸上的咖喱吧？” 纪翎：“我怎么可能这样想！” 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莫璟羽紧忙站起来，帮纪翎拍了拍后背，端着杯子给她喂了口水。 纪翎不领情地推了一把莫璟羽，道：“你快回去吃饭，不要开小差！” 莫璟羽没有如她所愿，反倒勾起唇角，俯身向下。贴上纪翎的后颈，坏心眼地问道：“你真的没有这样想？” 纪翎面上满是羞恼之色，反咬一口：“我是怕你有什么怪癖，特意提醒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莫璟羽身子又向下弯了些，唇瓣扫过纪翎的侧颊，在靠近对方唇角的地方停下来，轻轻印了一下。 “那我吃这里的行不行？”莫璟羽说话的呵气打在纪翎脸上，距离颇近，似乎将对方脸上的小绒毛都吹得晃了晃。 纪翎的脸霎时间由白转红，不过一秒，便成了个滚熟的番茄。 她本能地拿脑袋往后一撞，莫璟羽瞬时后退两步，捂住鼻子。 纪翎一点没犹豫，直接跑回卧室还反锁了门。 莫璟羽眼睛里沁出一层泪水——被撞了鼻子，酸的。 * a市国际机场。 空中气流不是很稳定，一架波音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几圈，才找准降落时机，机头向下，穿过云层，打开起落架，滑行在笔直的机场跑道上。 机舱门口，身材高挑的空姐面带微笑，对每个下机旅客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愿您旅途愉快，谢谢。” 半个小时后。 一双漂亮的手搭在行李转盘转过来的旅行箱上。 将行李通通放上推车，穿过国际到达层的玻璃门。 莫璟羽一眼便从出来的人群中看到阔别许久的小姑姑。 “宝贝儿，想不想我？” 莫云杉一只手搂住莫璟羽的脖子，嗔道：“来接人，怎么连束花都不带呢？” 莫璟羽表情波动不大：“小姑姑现在已经沦落到，要我这个侄女送你花了？” “笑话。”莫云杉胳膊搭在莫璟羽肩上，用手拍拍她的肩膀，“你觉得一个国际影后，能没有万千追求者，哭着喊着要给我送花吗？” 莫璟羽点点头，“也是，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殷总最近跟一个小男生走得特别近。” 听到后面这句话。 “哪里来的小男生？”莫云杉一把摘了墨镜，眼里冒火，“她多大年纪了自己不知道？难不成还想着吃嫩草？” 莫璟羽赶紧把墨镜给姑姑按回去，提醒道：“你可是国际影后。” 莫云杉做了个深呼吸，“我不生气，不生气。我都三十多岁了，犯不上为一个前女友生气。” 远处，蹲点的狗仔不露声色地混在人群中，将两人的亲密举动收入镜头。虽然收不到声，但这一幕也是个大料了。 毕竟yun影后可是在国际颁奖礼上放过话，要来找前女友的。 莫云杉与莫老爷子断绝关系多年，在好莱坞的一路摸爬滚打也都是用yun三个字母当名字，国内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出身。 莫璟羽帮小姑姑推上行李，带她往停车场走。 夜幕降临，路上灯火辉煌。 莫云杉看着窗外夜色，心头泛起酸涩。十年，皱纹都不知道多了多少条。又够换多少个枕边人呢，姓殷的大概都该记不得有她这么个前女友了。 四十分钟后，莫璟羽的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把车交给泊车小哥。酒店侍应生将车上行李悉数搬下来，推进酒店大厅。 莫璟羽原本想让小姑姑住到自己家去，不过莫云杉坚持要住酒店，莫璟羽便遂了她的意。 酒店外，一个长焦镜头偷偷将两人进酒店的画面记录下来。 第65章 掉马计时 夜，寂静。 已经过了十二点，莫璟羽以为纪翎已经睡了，开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生怕扰了小老虎的好梦。 进门之后，屋内灯还亮着。 纪翎还在看电视。 “怎么还没睡？”莫璟羽问了句。 没有回答。 莫璟羽走过去，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节目名称——《靠养猪致富的百万富翁》。 “……”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挺关心养猪行业的。” 和上次一样，纪翎依旧是临时开的电视，也不知道电视上怎么就喜欢放养猪栏目。 纪翎漫不经心地抬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有点事。”莫璟羽勾出个笑，“你在等我？” “我才没等你呢。”纪翎关掉电视，起身往卧室走。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腕，把她扯回来。 莫璟羽两只手在纪翎的腰后锁住，额头抵上纪翎的。“你能等我，我很开心。” 纪翎别扭道：“都说了没有等你。” 莫璟羽用唇瓣碰了碰纪翎小巧的鼻尖。笑道：“那我的小朋友先去睡觉吧，我洗个澡就来。” “我才不是你的小朋友！”纪翎把头低下去，双颊泛红，语气也是奶唧唧的。 莫璟羽一颗心都化成一汪糖水，汩汩冒着甜气。 稍许。 纪翎倏然动了动鼻翼，在莫璟羽肩头嗅了嗅。 眼中是短暂的疑惑。“你身上怎么有奇怪的味道？” 莫璟羽：“什么味道？” 纪翎的鼻子皱了皱，“馊味。” “……” 莫璟羽扶住纪翎的肩膀，将她转了半圈，手上用力，推出去。 语气幽怨：“我去洗澡。” 被喜欢的人说身上有馊味，想来没几个人受得住。 莫璟羽洗完澡上床的时候，纪翎已经睡着了，想必是真的困了。 明明困了还假装看电视。 莫璟羽心中的柔软被撩拨，触动。情难自已，凑过去亲了一下纪翎的鼻头。 纪翎扔掉怀里的枕头，转而抱住莫璟羽的手。 莫璟羽这才发现，自己这边的枕头不见了。 她噙了抹笑，将枕头放回原位，躺下来。 纪翎有自动定位功能似的，明明睡着了，却还能在莫璟羽躺下来的同一时刻，就精准地钻进莫璟羽怀里。 莫璟羽将人拢在怀里，轻声细语：“晚安，我的小老虎。” * 窗外，落日余晖映出好看的红霞。 纪翎将手中厚重的书册放回书架，走出书房。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热门微博推送。 纪翎本来很少会点开这类消息，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却是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俯身拿起手机，点开。 微博内容是一个八卦视频，标题：“国际影后yun归国，与不知名女子夜宿酒店，疑似与前女友再续前缘。” 视频里，先是在机场的接机画面，两个气质容貌颇佳的女人举止亲密，远远看过去，似乎出现了短暂的争执，但很快又重归于好。随即，画面切换到一家酒店门口，两人一起走进去。 那个女人，是莫璟羽？ 纪翎猛然回想起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颁奖礼，那个叫yun的女星说要回来找前女友。 那个人的前女友，就是莫璟羽吗？ 昨天莫璟羽回家晚了，就是因为这个。 纪翎面上露出迷茫之色。 因着此刻，她感觉整个人像一团云一样，轻飘飘的。似乎肢骸都失去了感觉。脑子，心脏，手脚，都不属于自己似的，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劲。 这时，桌上手机又亮了一下。 是来自莫璟羽的消息—— [今天有个应酬，可能会晚点回去。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纪翎将那两行文字看了好几遍，才放下手机。 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发起呆来。 好半晌。 纪翎摸了摸心口位置。 这里，怎么有点疼呢？ * 莫璟羽今天回来得确实有些迟，夜里十一点多才进门。 屋内漆黑一片，不复往日里的温馨明亮。 莫璟羽打开玄关的小灯，脱去身上风衣，换了和纪翎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拖鞋。 莫璟羽往里面走的时候，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待她打开客厅的水晶灯，赫然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 莫璟羽唇角翘了翘，走过去，打趣道：“黑灯瞎火的坐在这里，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吧？” 纪翎仰头看了莫璟羽一眼，又挪开视线，继续保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枯坐着。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莫璟羽挨着纪翎坐下来，摸摸她的头发。“小朋友怎么不理人呢？” “别碰我。”纪翎说话声音很低，和平日里那个奶萌奶萌的嗓音差别有些大。 莫璟羽的指头不受控地颤了一下，柔声道：“怎么了？” 纪翎没答话，往旁边挪了挪，和莫璟羽拉开些距离。 莫璟羽眉心蹙起，也跟着往那边挪过去。“你这个小朋友又在闹什么别扭？” 深夜，万物俱寂。 周身空气似乎都是静止的。 良久的沉默，在这个静得吓人的空间里，又添了几丝压抑。 莫璟羽感觉到纪翎情绪不对，便握住她的手，耐着性子关心道：“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好不好？” 纪翎抬了抬眼皮，睨着莫璟羽，声音冰冷：“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需要你这样哄吗？” 莫璟羽怔住，一直以来，纪翎都是一副小孩模样，很好骗很好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语气。 纪翎甩开莫璟羽的手，坐到沙发另一端，没有半点想跟莫璟羽说话的意思。 莫璟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上只剩愕然。 两人就这样分坐在沙发两侧，各怀心事，静静地，任由时间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莫璟羽起身，坐过去，揽住纪翎的腰，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到底怎么了？” 纪翎抓起一个抱枕，挡在自己和莫璟羽中间，眼睫不住地颤抖，漆黑的瞳仁里，满是委屈与愤怒。 “你离我远一点！” 终于，情绪的引线燃到了头，爆发。 莫璟羽面上也有些疾色，将纪翎禁锢在怀里：“你为什么这样，总要有些理由吧？” “我不要你了，你走开！”纪翎将手里的抱枕抵在莫璟羽身上，使劲将她推开。 “你以后都离我远一点！” 莫璟羽听到这样的话，目光变得凌厉。倏然翻起，束住纪翎的双手，将人压在沙发上。 眼中染上怒色，“你凭什么就不要我了？你以为我是你的玩具，不想要就可以扔掉的么？” 纪翎凝视着莫璟羽，不发一语。 这样对峙许久。 蓦地，纪翎的两只杏眼里，笼上一层水雾。很快，眼眶子里就蓄满了水。 一颗又一颗。 滚烫的珠子接二连三从里面滑出来，弄湿了那瓷娃娃一样精致干净的小脸。 莫璟羽霎时慌了神，语气柔缓下来：“怎么哭了呢？” “你走开。”纪翎原本就奶声奶气的说话声里掺了一丝鼻音，更加惹人疼惜。 “我不想跟你说话。” 一边说着，眼泪破闸而出，倾泻出来。 莫璟羽心上像被刺了许多小孔，疼极了。 “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告诉我好不好？”她问道。 纪翎倔强地紧紧抿着唇，挣脱莫璟羽的钳制，往卧室方向走去。胸腔里还抽着气。 她正要关门，陡然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卡在门缝上。 被门夹到了手，莫璟羽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翎收住劲，将木门拉开。 “你把手放进门缝里干什么！”纪翎又气又急，眼泪掉得更厉害。 莫璟羽没在意手上的疼痛，向前走了几步，拥住纪翎。“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哭？” “你臭死了。” 纪翎的眼泪悉数落在莫璟羽颈间。 莫璟羽用手掌抚着纪翎的后背，一下一下，十分轻柔。 “你哭得这么伤心，是因为觉得我臭？” “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纪翎眼泪越流越凶，“不要缠着我了。” 莫璟羽用指腹温柔地擦拭着纪翎细嫩的小脸，轻声哄道：“那你不喜欢什么味道，告诉我，我换一种味道好不好？” “我什么味道都不喜欢。” 纪翎此刻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偏偏，不说自己想要什么。 莫璟羽威胁道：“小朋友不听话，是要被打屁股的。” 纪翎抓起莫璟羽的领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莫璟羽还以为是这招奏效了，暗自窃喜。 谁知下一秒，纪翎就又换了副面孔，推开她，绷着脸走进衣帽间。 莫璟羽跟进去，只看到纪翎将一个行李箱摊在地上，开始一件一件往里面扔衣服。 第66章 掉马计时 纪翎把衣柜里属于莫惊羽的衣服丢进行李箱，胡乱塞了塞，又把行李箱合上，推到莫璟羽手边。 莫璟羽眉头拧成一团，“你这是在干什么？” 纪翎抿紧双唇。 莫璟羽沉声道：“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没有不能解决的，怎么总是耍小孩子脾气？” 纪翎背过身去，沉默。 莫璟羽上前两步，扶住纪翎的肩膀，强制性地把人转回来。“你这是要赶我走？” 纪翎瞪着眼睛，拿头撞了莫璟羽一下。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眉峰压下来，“说话。”像个严厉的家长。 纪翎委屈巴巴道：“反正你以后也不会跟我住在一起了，怎么还不快点走？！” 莫璟羽恼意上头，也只听到“不会住在一起”这几个字，干脆直接拉着行李箱走出去。 纪翎牙关紧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开门声响。 纪翎五官都皱在一起，一路小跑，拖鞋底地拍在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下一刻。 纪翎从后面抱住莫璟羽的腰，“不许走！”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蛮不讲理。 莫璟羽：“放手。” “不放！”纪翎的声音里既有委屈又有愤恼。 莫璟羽关上门，反身将纪翎抵在墙边。“要我走的也是你，现在不许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纪翎攥住莫璟羽的衣角，低垂着头，没了之前的气势。“你不许跟别人跑了。” “嗯？”莫璟羽没听懂。 纪翎声音大了几分：“你不许跟别人跑了！” 莫璟羽愣了愣，问道：“你先说清楚，我要跟谁跑了？” 纪翎下颌紧绷。“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莫璟羽捏住纪翎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的？” 纪翎将脸别过去，带着恼意说道：“你不许再理那个前女友了！” 莫璟羽被气得脑袋发昏，嘴巴先于脑子发出声音：“我凭什么不能理那个前女友？” 纪翎使劲将莫璟羽推开，胸腔剧烈起伏几下。“那你走！” 眼泪又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出来。 莫璟羽被那股力道推得向后踉跄几步，反应过来，问：“什么前女友？” 满脸写着迷茫。“你在说什么？” 纪翎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边抹眼泪边往卧室走。 莫璟羽这回长了记性，紧紧跟在纪翎后面。 纪翎这回倒也没摔门，只安静地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莫璟羽一把扯开纪翎身上的被子，坐上去，双手按住纪翎的肩膀。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哪来的前女友？” 纪翎红着眼睛道：“你都被拍下来了，还要问我哪里来的前女友吗？昨天回家晚，今天也回家这么晚，你以后都不要回来算了！” “我……”莫璟羽一时语塞。虽说她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纪翎这副样子，俨然像是个质问丈夫为什么不回家的小媳妇。 莫璟羽放缓语气解释道：“昨天回家晚，是因为去机场接我小姑姑。今天回家晚，是去见一个大客户，实在脱不开身。” 小姑姑？ 纪翎在脑中快速回忆了一遍，的确是小姑姑而不是小姑娘。 莫璟羽见纪翎还是不理她，又道：“你要是想我多陪陪你，我以后可以早点下班回来陪你，别闹脾气了，嗯？”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表现，纪翎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 她眨了两下眼睛，若无其事地闭上。 声音软下来：“那就睡觉吧。” 莫璟羽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俯身下来，“你刚刚说什么前女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忙了一天，根本没有余暇去关注娱乐八卦。 更何况视频出来不久，就被莫云杉的团队压了下去，莫璟羽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了影后的绯闻女主角。 纪翎闭着眼睛细声道：“我睡着了。” “不许装睡。”莫璟羽将脸压得更低，“不把眼睛睁开，我就亲你了。” 纪翎摇摇头，“你不能趁别人睡觉的时候偷袭。”还是闭着眼。 说话的声音，也回到了平时奶里奶气的状态。 想到之前的惨痛教训，莫璟羽着实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凑到纪翎耳边，轻声道：“乖，告诉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纪翎偏头，在莫璟羽脸上快速亲了一口，糯声道：“晚安。” 莫璟羽因着纪翎这一个举动，幸福得头晕目眩，哪里还顾得上追问别的，当即傻笑着回了句：“晚安。”便起身去洗澡。 纪翎偷偷眯开一只眼睛，看着莫璟羽进了另一道门，暗自松了口气。 莫璟羽洗澡出来，才得空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一条姑姑的消息—— [宝贝儿，当绯闻女主角是什么感觉？] 莫璟羽也不管现在是几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 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已经进入深度睡眠，声音迷迷糊糊的。 莫璟羽：“小姑姑，你说什么绯闻女主角？” 莫云杉：“你哪位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莫璟羽：“我是殷如离。” 莫云杉：“你别逗，姓殷的是什么声音，化成灰我都能听出来。” 莫璟羽：“那你亲侄女的声音就听不出来了？” 莫云杉稍清醒了点，拖着慵懒的尾音道：“小羽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莫璟羽问道：“小姑姑今天给我发的消息，说什么绯闻女主角？” 莫云杉：“你没看到狗仔拍的视频吗？把你当成我的前女友，还说我跟你去酒店开房，真是笑死我了。” 莫云杉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你不知道，那个狗仔摄像水平有多差，我明明婀娜多姿一个大美人，在视频里活脱脱像个调戏良家少女的猥琐阿姨。” 从小姑姑嘴里听到前女友三个字，莫璟羽才终于搞明白纪翎反反复复说的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听完她的解释，就突然什么事都没了。 这状况，跟上回她吃了纪翎弟弟的乌龙醋如出一辙。 莫璟羽对着电话说了句：“小姑姑晚安。”就迅速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的莫云杉满脸问号，这小崽子大晚上把她吵醒，就是为了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这个时间，好歹也该问问什么体位、姿势这种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啊。 莫璟羽回到卧室，翻身上床，挤进被窝里，从后面抱住纪翎。“睡着了么？” 纪翎没有睡着，却也没出声。 莫璟羽双唇贴上纪翎的耳垂：“我知道你没睡着。” 纪翎假装迷迷糊糊道：“你都把我吵醒了。” 莫璟羽两条胳膊收紧，牢牢箍住纪翎。“我知道前女友是怎么回事了。” 纪翎彻底进入装死状态，但是僵直的背出卖了她。 莫璟羽唇角微勾，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不许我跟别人跑了？不对，应该说，为什么不许我跟前女友跑了？” 没有回应。 莫璟羽的唇稍稍下移，呵气道：“是不是在吃醋？” 纪翎声音闷闷的：“我没有。” “没有？”莫璟羽道，“那为什么跟我吵架？” 纪翎还是那三个字：“我没有。” 莫璟羽轻哼一声，“你这个小孩，怎么一点都不诚实？” 纪翎又用上撒娇的招数，哼哼唧唧道：“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莫璟羽这次没有遂了她的愿，柔声道：“别耍赖，跟我说会话。” 纪翎身子放松，很自然地往莫璟羽的怀里缩了缩，好半晌才开口：“说什么？” 莫璟羽：“如果我的前女友缠着我，你会不高兴？” 纪翎抓住重点，立时问道：“你怎么还有一个前女友？” 莫璟羽失笑，“我不是说了如果两个字？” 纪翎揪着那个问题不放，“那你到底有没有前女友？” 莫璟羽这回没有坏心眼地逗弄纪翎，很认真地回答：“我没有什么前女友，也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 纪翎瞬时觉得呼吸通畅了许多，莫璟羽好像也重新变得香起来。 莫璟羽将下巴搁在纪翎肩上。“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纪翎转身抱住莫璟羽，把头埋在她怀里。 “睡觉吧，好困了。” 莫璟羽把纪翎的脑袋从怀里捞出来，“你今晚是不是因为误会我跟其他人进酒店，才闹脾气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纪翎十分没底气地答道：“不是。” 莫璟羽捏捏纪翎软嘟嘟的脸，声音里有几分威严：“小朋友总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纪翎抬起手，摸了摸莫璟羽的手背，小声问道：“你的手还疼不疼？” 莫璟羽上一秒还气势汹汹，这一秒又拖上娇哝的尾音：“疼。” 复又将手送到纪翎嘴边，“你给我吹吹。” 纪翎对着吹了两口，将唇往前凑了凑，在莫璟羽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那现在不疼了吧？” 莫璟羽：“还疼。” 纪翎：“那去看医生吧。” “……” “那不疼了。”莫璟羽将手重新放回被子里，搂住怀里的小混蛋。 纪翎重新将头埋进莫璟羽怀里。“那就睡觉吧，晚安。” ？？？ 莫璟羽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额头暴起两条青筋。 她又一次把纪翎的脑袋从怀里捞出来，郑重其事地教育道：“以后心里有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不可以这样耍无赖，更不可以随随便便说要我走这样的浑话。” 纪翎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我没有吃醋。” 莫璟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一只手抚上纪翎的脸。道：“你喜不喜欢我？” 纪翎心脏上的血管突突跳了几下，绷着脸道：“不喜欢。” 莫璟羽的呼吸越来越近，几乎要挨上纪翎的唇：“真的，不喜欢？” 第67章 掉马计时 属于莫璟羽的气息愈发近了。 纪翎被香气熏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喜欢。”她十分坚持。 莫璟羽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纪翎却是破了那咫尺的距离。 将唇对上来。 莫璟羽的心脏在那一瞬似乎停止了跳动，呼吸亦是凝滞。 纪翎碰到软软的果冻，用唇瓣细细娑摩几下。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短暂的触碰过后，她也不管莫璟羽是什么反应，便自顾自退开，将脸埋在莫璟羽颈间，小声道：“莫璟羽，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莫璟羽未说出口的话被这个意味不明的吻堵在喉间，复又咽回去。 空气静了一秒，两秒，三秒…… 宠溺的嗓音响起：“好，不说了，我们睡觉。” 总归，小老虎是不抗拒她的。 如此，便好了。 - 翌日。 暖融融的秋日阳光透过浅灰色纱帘，洒在米白色地毯上。 蝉翼似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 纪翎睁开眼睛，与视线平齐的，便是莫璟羽的两片薄唇。 纪翎的喉咙动了动，重新闭上眼睛。 莫璟羽的声音从那两片薄唇间传出：“偷看了我，是不是该付点报酬？” 纪翎不动不说话，装睡。 莫璟羽在纪翎唇边蜻蜓点水碰了碰，复又退开。“现在可以让你偷看个够了。” 纪翎眼皮抖了抖，睁开。 “你为什么偷亲我？” 莫璟羽亦是学着纪翎的样子，闭起眼睛装听不到。 “你别装睡。”纪翎用手扒开莫璟羽的眼皮，“我知道是你偷亲我的。” 莫璟羽一只手扶住纪翎的后腰，翻身，从纪翎的侧方换到了上方。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偷亲你？” 纪翎哑了声。 莫璟羽又在纪翎唇上印了一下。 “我光明正大地亲又如何？” 纪翎磕巴道：“我……我咬你了。” 莫璟羽勾了个笑，道：“昨天是你先亲的我。”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我没亲过你。”纪翎道。 莫璟羽眉峰横了横，“我说没说过，小朋友总说谎，是要被打屁股的？” 纪翎眉毛、鼻子、嘴巴都皱起来，道：“你别欺负我！” 莫璟羽身子往下压了压，“那我就想欺负你又怎么办？” 纪翎被莫璟羽的香气笼罩，恍了神，仰起脖子够到莫璟羽的软唇，轻轻咬了一口。 软软糯糯地警告：“我真的会咬你的。” 说罢，推开莫璟羽，一溜烟跑进卫生间。 莫璟羽抬手摸了摸唇上的齿痕，眼中的那团火比以往燃得更烈了些。 她望着纪翎消失的方向咬牙道：“是你勾引我的。” * 小桥流水，几位红鲤在水里盘旋，石子路蜿蜒，几座亭子伫立园中。 这里是a市有名的私房菜馆——云海居。是纪氏名下产业。 古朴的庭院门口。 莫璟羽同莫云杉一道，纪翰轩与殷如离一道，一东一西，意外相遇。 莫云杉远远就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一时千百种感觉交织在心里，又酸又胀。 不过殷如离对迎面过来的人熟视无睹，没有要和莫云杉打招呼的意思。 纪翰轩看到莫璟羽，倒是来了兴趣，只是碍于还有合作伙伴在场，便没有多事。 莫云杉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那两人面前，勾了个倾倒众生的笑。 “殷小姐，老熟人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是太失礼了？” “莫小姐别来无恙。”殷如离亦是笑开了，像个花蝴蝶，“我是担心莫小姐成了影后，大约不记得我了。我贸然上去打招呼，有些唐突。” 一如往昔，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纪翰轩总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眼熟，脑中搜寻半天，对莫云杉道：“这位小姐是《莫斯博士》里的那个女特工吧！” 莫云杉看向殷如离身边西装笔挺的小男生，眼神放电。“小弟弟挺好看的，要不要给姐姐留一个联系方式？” 纪翰轩心里嘚瑟：“我明明就是个万人迷，怎么就总被家里人嫌弃呢？” 面上却是成熟稳重，从怀里掏出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工作名片递给莫云杉：“你好，我叫纪翰轩，是纪氏集团旗下纪华地产的销售主管。” 除了特别要好的哥们儿，外面没人知道他就是纪谨仁的儿子。 莫璟羽不动声色地过来跟这两人打了招呼，也掏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她跟纪氏集团旗下几个公司有过合作，但都不是什么核心业务，如果能跟纪华地产牵上线，就再好不过。 莫璟羽的业务重心不在地产上，但是莫家的重头业务恰好就是地产。 纪翰轩作为在场唯一一位男士，提议道：“既然多多少少都认识，不如一起坐下来聊聊？” 莫云杉看着纪翰轩道：“小弟弟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纪翰轩在国外生活多年，也算开放。但猝不及防被一个年长十几岁的姐姐调戏，突然有点慌。 殷如离露出个淡笑，“莫小姐别吓坏了我的生意伙伴。” 莫云杉道：“人家都没说什么，殷小姐多管的哪门子闲事？” 纪翰轩倏然有些后悔方才那个提议，这两个人，好像有什么过节。 等到四个人在一个雅阁里坐下来，莫云杉跟之间殷如离的气氛愈发古怪。 纪翰轩便顺势跟莫璟羽攀谈起来。 两人年纪虽然都不大，但是在生意场上打过滚，很容易找话题，并不显尴尬。 纪翰轩跟莫璟羽聊着近期房市和新出台的政策，心里十分疑惑。他也没闻到空气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寻常香水的味道，怎么就能让姐姐一点都不排斥呢？ 奇怪，太奇怪了。 聊一通下来，纪翰轩倒是有几分欣赏莫璟羽，不知不觉，聊天内容也宽泛了些。 如果不是怕冒犯，纪翰轩都想问问莫璟羽能不能嫁给他姐姐，这样一家人就能坐在一起吃饭了。 莫璟羽寻了个空档，走出雅阁，拨了通电话。 语气很是宠溺：“我还没吃完饭，大概要再过一个小时才能回家。” 电话那头的纪翎说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了吗？干嘛再说一遍。” 莫璟羽：“当然是怕又被你赶出家门了。” 纪翎：“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 莫璟羽轻笑一声，“那我挂了，你乖乖在家等我。” “烦人。”纪翎嘀咕道，“我才不等你呢。” 话音一落，就压掉电话。 莫璟羽转身回去，慢慢敛掉方才的甜蜜之色。 * 时针指向八点。 纪翎百无聊赖地用遥控器换着电视频道。 “滴滴滴滴”门口响起按密码的声音。 纪翎立时把遥控器放到桌上，电视里正在播一部八十多集狗血肥皂剧。 莫璟羽换鞋进来，纪翎又是一副专心致志看电视的模样。 再往电视上一瞅，妻子揪着丈夫的头发，发疯一样喊道：“昨天不回家，今天不回家，明天你还是不会回家，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要这个家了！” 莫名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昨晚纪翎闹脾气的样子。 莫璟羽拿起遥控器，“别学坏了。”说着，换了个台。 电视上，变成一个浑厚的男音：“你想科学养猪吗？你想成为新一代养猪达人吗？那就快来跟我们一起，走进养猪大亨的养殖场，一探究竟吧！” 顿了几秒。 莫璟羽：“你喜欢的。” 纪翎：“……” 莫璟羽坐到纪翎旁边，用余光扫了纪翎一眼，说道：“忙了一天，好累啊。” 纪翎冷冷淡淡道：“哦。” 莫璟羽：“要是能有一杯水自己长腿跑过来就好了。” 过了半分钟。 纪翎站起来，倒了杯水，放到莫璟羽面前。 莫璟羽得寸进尺，继续说道：“要是水能自己喂到我嘴里就好了。”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咕咚咕咚将里面的水喝得一滴都不剩。 把杯子放回去，继续看电视。 纪翎唇边，还挂着晶莹透亮的小水珠。 莫璟羽倾身，将纪翎压倒在沙发上。 莫璟羽眯了眯眼睛，“你为什么喝我的水？” 纪翎：“是我倒的。” 莫璟羽：“不是给我倒的？” 纪翎：“不是。” 莫璟羽低头，唇瓣贴上去，拭掉纪翎嘴角的水珠，口有余甘。 纪翎两个眼睛圆滚滚地瞪着，大脑一片空白。 莫璟羽勾起唇角，道：“我说没说过，小朋友要诚实。” 纪翎语无伦次道：“你喝水干嘛……我嘴上的……” 莫璟羽坏心眼地笑了笑：“话都说不清楚的小老虎，怎么这么可爱。” 纪翎的心脏像是坐了火箭要往外冲，脸上通红一片，整个身子软软地窝在沙发上，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再欺负一番。 莫璟羽缓缓靠近，“是你先亲我的，可不能说我欺负你。”声音里像是有无数钩子，让人难以抗拒。 纪翎本能地用手推了推莫璟羽，只是两只手上的手感……颇有些不一样。 软软的。 莫璟羽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色。 继而面无表情地退开，起身。 留下个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 此刻，纪翎面上的表情呆呆愣愣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a市，青峰国际会议中心。 纪谨仁作为企业家协会主席，在台上发表了开场致辞。 为期一周的青年创业大赛拉开帷幕。 这次的会议，旨在发掘年轻一辈的潜力，给一些青年创业者提供一个展示平台，吸引资本注入，孵化新兴产业。 纪谨仁下午要出国，做完开场致辞，便从后门离开会场。 “纪总！” 纪谨仁走到会议中心北门口，身后追上来一个年近六十的男人。 莫启贤走近，笑道：“纪总请留步。” “莫总。”纪谨仁停下脚步，有礼地颔首。 第68章 掉马计时 莫启贤脸上笑出几道皱纹：“纪总真是后生可畏，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服老是不行了！” 纪谨仁笑道：“莫总言重了。” 莫启贤道：“不知纪总现在方不方便和我喝个茶？” 纪谨仁抱歉道：“我要去机场，恐怕今天是不能赴约了。改日得了空，再邀莫总您一道出去喝茶可好？” 莫启贤：“既然如此，那莫某长话短说。今天找纪总，其实是想想纪总举荐个人。不知道能否占用纪总几分钟的宝贵时间呢？” 虽然莫家如今的生意已然赶不上纪家，但莫启贤也算是长辈，纪谨仁没有驳了他的面子。 纪谨仁答道：“愿闻其详。” 莫启贤道：“我听闻纪氏集团会从此次青年创业大赛中挑选优质项目，纳入纪氏旗下，我家里有个小辈，也参加了这次青年创业大赛，还请纪总多多照拂才是。” 纪谨仁笑了笑，“莫总何出此言？这是让纪氏从您那里挖人么？” 莫启贤摆摆手，“我老了，该退休了。新兴产业我也没那么多心力去琢磨，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还是你们纪氏这棵大树好乘凉啊！” 纪谨仁道：“若是有真才实学，纪氏自然十分欢迎。” 他没有直言拒绝，却也没有问及其他。 莫启贤明了，也不再多言，面上笑容不减。“往后有赚钱的项目，还希望纪总能照顾照顾我这个老家伙才好。” 纪谨仁疏离地笑笑：“莫老爷子客气了。” 紧跟着便告辞道：“我还着急赶飞机，改日再请老爷子喝茶。” 莫启贤笑着点点头，“得空再聚。” 看着纪谨仁离去的背影，莫启贤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愠色。纪家子孙一代胜过一代，到了莫家，却是出了个败家子。 曾几何时，莫启贤在a市商界最顶级的龙港俱乐部也是要坐在上首的人，如今，纪家已经退了休的老爷子却是罢了那个位置五年之久。 龙港俱乐部的排位，是老一辈商界大佬地位的象征，十几年前，信息通讯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度发达，有时候几个大佬在龙港俱乐部里喝个下午茶的工夫，a市的金融环境就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互联网时代，龙港俱乐部已经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壳，但是比起普通的富豪俱乐部，仍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纪家的产业虽然主要是传统业务，但纪谨仁近些年都在拓展新的机遇，经常要往返世界各地，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私人飞机上度过的。 不出差的时候，就在家里陪老婆，对于什么俱乐部的排名，并不看重，也懒得跟一群老家伙打交道。所以这么多年，龙港俱乐部的上首都是纪老爷子在坐。 - 纪谨仁快步走下门口阶梯，李特助打开银灰色宾利后座车门，待老板坐进去后，绕到另一边上车。 车子启动。 李特助汇报道：“这次参加青年创业大赛的参赛人员中，有个叫莫骏的创业者，是莫总的……孙子。” 纪谨仁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最是讨厌姊妹厮杀，莫启贤将那些个没名分的孙子一个个扶持起来，大概就是怀着谁能在厮杀中获胜，便让谁接手莫氏集团的心思。 这种做派，当真让人生厌。 虽然纪谨仁一开始关注莫璟羽，是因为女儿，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对这个孩子倒是越来越看重了。 野心、同情心、责任感是一个优秀的商业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在那孩子身上，他都看到了。 莫家能养出这样的孩子，也算是一桩奇事。 纪谨仁对李特助道：“让金域投资的经理人去见见莫璟羽吧。” 既然莫启贤不怪他抢人，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特助：“好的，老板。” * 中午十二点整。 纪翎准时出现在蓝星广告公司门口。 前段时间莫璟羽总是出去，她已经有好一阵没有来找莫璟羽吃午饭了。 纪翎走进玻璃门，前台小姑娘笑眯眯地跟她打了招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空气，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闻了。 纪翎轻车熟路地来到莫璟羽办公室。 猫爪子挠门似的敲了几下，门从里面打开。 只是，屋子里，除了来开门的莫璟羽，还有一个挑衅过纪翎多次的王芸芸。 莫璟羽关上门，面对纪翎时，神态柔和了许多。 “你在旁边稍微等我一下，我这边很快就结束。” “哦。” 纪翎应了一声，坐到沙发最把头，用手支着下巴发呆。 莫璟羽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又在平板电脑上给王芸芸展示了几个案例。 两人大约又说了十几分钟，看起来像是结束了。 王芸芸起身，故作不知：“为了感谢莫总给我答疑解惑，我想请莫总吃个午饭，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莫璟羽还没开口，纪翎倏然挪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纪翎看着莫璟羽，眼里放出两道“你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威胁目光。 王芸芸本就是开玩笑，也不是非得要个答案不可，当即笑着站起来。“我看莫总现在不太方便，就先走了。”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两人。 莫璟羽眉眼都弯成一勾月牙。“为什么突然亲我？” 纪翎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我没有。” 莫璟羽扶住纪翎的下巴，在她脸上相同的位置亲了一口。 纪翎与莫璟羽拉开点距离。“你干什么？” 莫璟羽一本正经道：“吃饭前要把口红擦掉。” 赶在纪翎开口前，又反问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在亲你？” 纪翎鼓了鼓腮帮子，一副幼儿园小朋友吵架吵输了的委屈表情。 憋了好久，才恼道：“快吃饭吧！” 莫璟羽歪头在纪翎唇角碰了一下。 与纪翎对视，眼里含着一汪秋水。 “我的确是在亲你。” 纪翎迅速将脸低下去，回味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唇。 有什么甜甜的东西，顺着那柔软的触感流到了心里。 莫璟羽摸了摸纪翎的脑袋。“现在，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哦。”纪翎敷衍地应了一声。 立时将唇角抿得紧紧的，生怕莫璟羽看到她刚刚笑过。 * “近日，有小道消息传出，国际影后yun是莫氏集团董事长之女，受此明星效应的影响，莫氏集团股份大受追捧，已连续三个交易日跑出涨停板。” 莫璟羽开车行驶在回莫家主宅的路上，车载音响里正放着财经新闻。 十几分钟后，莫璟羽踏进莫家大门。 客厅里，小姑姑端端的坐在沙发上。 看到莫璟羽进来，莫启贤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饭吧。” 餐桌上，四个姑姑齐聚一堂，唯独缺了那根独苗。 上回找过莫璟羽茬的于莹也在，还有个二姑家的表姐。 今天，莫母脸上表情有些阴沉，这是轻微发病的表现。 莫璟羽挨着母亲坐下，没有多说什么。 莫云杉没跟三个姐姐坐在一起，反倒是坐在了莫璟羽的下首。 莫家有座次规矩，她这个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的人可不管那么多。 莫璟羽不知道她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姑姑能安静地坐在桌上吃饭，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 当初小姑姑孤苦无援，桌上三位姑姑没一个出来拉她一把，甚至后来小姑姑心灰意冷地离开这里，也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只可惜，那时候莫璟羽才14岁，什么都做不了。 莫启贤第一个拿起筷子，道：“开动吧。” 其他人这才拿起筷子，这是莫家的规矩。 当然，莫云杉是个例外。 在莫启贤拿起筷子之前，莫云杉已经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挑了点，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吃上了。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嫌弃他们莫家的人。 饭桌上气氛非常沉闷，往日里聒噪的两位表姐都失了声一样，安安静静吃饭。 这样过了许久。 莫启贤开口道：“集团最近和玉清重工开展了很重要的合作，璟羽你负责跟进一下，这是千亿的大项目，可不能搞砸了。” 莫璟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然生疑，不相信爷爷能突然就把这种重要的项目交给她。 “玉清重工是洪家的核心产业，洪家孙子辈就一个，很有出息。洪家小子前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把家族企业发展得有模有样，如今三十而立，总算想着定下来了。”莫启贤意有所指，“我头两天碰到洪老爷子，他对这事儿上心着呢。” 莫璟羽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她对于莫家的用处，恐怕就只有卖个好价钱。 第69章 掉马计时 莫璟羽的大姑姑抢先开了口，尖酸道：“洪家公子眼界可高的很，见了我们莹莹，连个正眼都没有。璟羽每天穿这么素，也没个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 莫璟羽的二表姐也不是个闲得住的，听到这话，碎嘴道：“人家看不上表姐，没准是因为表姐没有璟羽表妹的美貌呢。” 于莹眼里羞恼，怪责于二表妹的嘲笑，亦怪责于莫璟羽处处压她一头。妈妈也是多嘴，怎么能当众说人家看不上自己的话。 于莹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叫人家看不上我？表妹这意思，好像我跟洪家公子有过什么一样。我们不过是在朋友聚会上见过一次，我觉得那人高傲得很，更不是我欣赏的类型。不过璟羽表妹或许会喜欢那种眼高于顶的男人呢。” “好了。”莫老爷子出声中断餐桌上的叽叽喳喳。 对莫璟羽道：“改天先和洪应晖吃个饭，熟悉一下，也好展开后续合作。” 听莫老爷子说完话，看了半天戏的莫云杉开了口：“莫先生，不如我们先谈谈，莫氏集团蹭我的国民知名度拉升股价，该给我点什么好处。” 莫启贤皱起眉头，声音威严：“这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 莫云杉唇畔勾起个笑，“莫先生怕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十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了。” 莫启贤压着火气，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他原本以为小女儿肯回家，是知道自己错了，没想到不仅不见一点悔意，还是这样一副样子。 “我吃好了。”莫云杉放下筷子，“再吃下去，可是怕消化不良。” 莫璟羽的大姑姑以一副长姐的姿态开口道：“小杉，这么多年你难得回来一趟，就陪爸爸好好吃顿饭，别耍小性子。” 莫云杉脸上笑容扩大，吊儿郎当：“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指点我该如何？” 大姑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姐姐，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去十年，有什么恩怨不能一笔勾销的？” “一笔勾销。”莫云杉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心中泛起阵阵酸涩。这多像她和殷如离的关系，只一笔，就曲终人散。 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四十年，她也永远无法原谅这一家人当年的所作所为。 “你们以为我今天为什么回来？幡然悔悟，来寻找家的温暖么？” 莫云杉嗤笑一声，好看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 “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背地里做一些龌龊的事，我们的关系是谁漏出去的，想来各自心里都清楚。再就是顺便看看曾经的爸爸和姐姐现在是个什么嘴脸。现在看来，十年过去，恶心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妹，你现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莫璟羽的二姑姑也拿出长辈架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几个姐姐现在怎么退步了呢，这么沉不住气。十年前联合起来骗我的本事丢到哪里去了？” 莫云杉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 “我说两句实话，就能把你们气得跳脚，还真是没什么挑战，无趣得很。” 莫璟羽的三姑姑向来比较鸡贼，看到两个姐姐都吃了瘪，索性安安静静的。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反正这个家怎么样，跟她关系也不大。 莫云杉站起来，满脸的轻蔑丝毫没有掩饰。 “行吧，看你们这副唯利是图的嘴脸，也是没有打算分我点钱的，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吃饭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说罢，拍了拍莫璟羽的肩膀。“宝贝儿，送姑姑回酒店呗？” 莫璟羽点头，跟着站起来。 沉默了许久的莫老爷子使劲拍了把桌子。“坐下！” 莫云杉勾住侄女的肩膀，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笑。“我说你这老爷子真逗，现在都21世纪了，还拿这副大老爷的样子吓唬人。吓唬吓唬小孩儿就算了，我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也不会怕不是？” 莫老爷子胸腔大幅度起伏几下，气得嘴唇发颤。转而警告莫璟羽道：“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一步，以后就不要再说自己是我莫家的人。你想清楚。” 莫云杉拍了拍莫璟羽的肩，示意她不要说话。 莫云杉道：“老爷子话可不要乱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说，我们小璟羽可就要当真了。你看你费尽心机把璟羽送到豪门大户，她也不拿自己当莫家人，不为莫家打算，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莫启贤还未开口，莫云杉继续说道：“我看啊，在场各位赶紧趁现在好好巴结璟羽，说不定以后能沾光喝口汤呢？” 莫璟羽知道小姑姑这是在为她出气。 有那么几秒，莫璟羽十分羡慕小姑姑如今的肆意。 有些话，她这个孙子辈的人说出口，那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母亲还住在莫家，这是她的软肋。 莫璟羽能做的，只有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卧薪尝胆，丰满自己的羽翼，以求一招制敌。 莫云杉正要带着莫璟羽一起走，莫妈妈突然冲上来抓住莫璟羽的胳膊，歇斯底里道：“你爸爸去哪了？快去把那个狐狸精给我找出来！” 莫璟羽竟意外地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如果今天母亲不闹一通，她反而放不下心。 莫璟羽耐心地安抚道：“我先带你回去休息，再去找爸爸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都怪你！”莫妈妈的声音又尖又利，使劲拍打莫璟羽，手下没个轻重。 虽然那三个姑姑里，两个都生了女儿，只有个三姑姑生了个儿子，还从小就不学好。但是对待同为女人的弟媳，就百般刁难，总拿莫璟羽的妈妈没给莫家传宗接代说事，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粗鄙的话都说过。 莫璟羽小时候天真地想让妈妈带她离开莫家，但是莫妈妈情况时好时坏，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带个孩子。更重要的是莫启贤不会让人把孙女带走，儿媳妇带着孩子出走，会成为莫家的一大耻辱。 莫妈妈就向是拿莫璟羽撒气似的，一下一下狠狠拍在她背上。 莫璟羽忍着疼痛，不闪不躲。或许几年前她还会难过会心痛，会怨恨命运不公。如今，已然可以不露出半分狼狈之色，只当妈妈在发病，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莫云杉十分心疼自己这个小侄女，人家24岁的年纪都还在跟父母撒娇，享受年轻的恣意时光。莫璟羽却要应付一大家子乱七八糟的人，身不由己。 莫云杉这些年不在家，更不知道曾经温柔的嫂嫂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莫启贤沉声吩咐道：“带太太回去。” “是。” 管家让两个佣人将莫璟羽的母亲架回屋。 莫璟羽在屋里陪着，直到母亲安静下来，才与莫云杉一道离开。 经此插曲，其他人倒也没再拦着她们，莫璟羽的母亲会变成今天这样，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责任。 他们总归是心虚的。 月光洒在柏油马路上，铺上一层银霜。 莫云杉收了方才虚假的笑，轻声道：“小羽，莫家的这些孩子里，你跟我最像。我知道，你不会随随便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莫璟羽知道小姑姑是有话要说，没有出声，静静倾听。 莫云杉此刻，倒有些像个长辈了。 缓声说道：“过刚则易折，感情里尤是如此。活到这把年纪，回望过去，我怨你爷爷和三位姑姑，其实更怨的是自己。太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那时懂得体谅你殷姑姑的苦处，说不定今天就是另一片光景。” 莫云杉的语气又恢复之前的慵懒随意：“宝贝儿要是哪天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可不要走姑姑走过的老路。” 路边街市，霓虹灯光。 莫璟羽看着前方噙了抹淡笑，道：“小姑姑，我喜欢上一个人。” 莫云杉眼里的八卦之光闪了闪。“怪不得我总感觉小木头最近有些不一样了，原来是恋爱了。” “恋爱么？”莫璟羽摇摇头，“大约还不算。” 莫云杉笑道：“需不需要小姑姑给你参谋参谋？” “不用。”莫璟羽果断拒绝。 又道：“等到她愿意的时候，我带来给小姑姑看。” “倒追啊！”莫云杉有些意外，小侄女勾勾手指，恐怕就有一大堆青年才俊争抢着来排队了，何至于看人家眼色。 忖了忖，才反应过来，问道：“女孩子？” 莫璟羽点点头。 莫云杉脑海中忽的浮出殷如离的脸，冷哼道：“呵，女人，麻烦。” 莫璟羽无奈地笑了笑，她这个小姑姑刚还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转眼就像个20多岁为情所困的小年轻一样。 * 莫璟羽回家的时候，客厅灯还亮着。 沙发上，纪翎抱着抱枕，像婴儿似的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那一瞬，莫璟羽所有不好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至少在某一处，还有只可爱的小老虎等着她回家。 莫璟羽蹲下来，抚上纪翎熟得红扑扑的小脸蛋。 “我回来了。” 每个字，都绕着丝丝情意，绵绵长长。 似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的专属抱枕靠近，纪翎扔掉手里的方形抱枕，张开双臂，等着另一个人形抱枕自己自觉进来。 莫璟羽唇角微弯，拥住纪翎，凑到她耳边道：“醒一醒，上床睡觉了。” 纪翎眉毛皱了皱，哼唧了几声，像是不满被扰了清梦。 莫璟羽无奈，两只胳膊兜住纪翎的背和腿，将人抱起来。 因着突然腾了空，纪翎受到惊吓，陡然睁眼，面前是莫璟羽那张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缺的脸。 纪翎惊道：“你干什么呀！” 莫璟羽：“抱小赖皮上床睡觉。” “我自己有腿。”纪翎挣扎两下，“你放我下来。” 莫璟羽勾勾唇角，“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下来。” 纪翎在莫璟羽脖子上咬了一口，顺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踩着拖鞋跑了。 莫璟羽摸了摸脖子上小巧的齿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撩人不认账的坏习惯，真是该好好治一治。 - 睡到半夜。 床上的人满脸是汗，嘴唇几乎没了血色，手脚胡乱挥舞着。 纪翎做了可怖的噩梦。 莫璟羽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从熟睡中清醒过来，将纪翎搂在怀里，温声道：“不怕，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 纪翎闻到熟悉的味道，渐渐安静下来，窝进莫璟羽怀里。 嘴巴迷迷糊糊地嘟哝：“好喜欢。” 莫璟羽心跳漏了一拍，低头问道：“喜欢什么？” 纪翎没回答，只重复着：“喜欢……很喜欢……” 莫璟羽将纪翎搂得更紧，唇畔弯出一汪浅笑，闭上眼睛。 “那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 第70章 掉马计时 莫璟羽这几天要忙的事很多，中午吃饭的时间不定，怕影响纪翎的作息，便都没有跟她一起吃午饭。 这天。 纪翎正在书房看书，不常用的那部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林佩的。 [林佩：大翎子，最近每天早上都有人给莫总送花，老大一束玫瑰了。] 纪翎抓着电话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我又不关心。] 语气没有对其他同事那样疏离。 [林佩：嗨呀，没什么逃得出我的火眼晶晶，小样儿~] [纪翎：……] 虽然纪翎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身上肌肉已经绷得紧紧的。 她立刻去洗漱一番，到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就杀到莫璟羽的公司。 这回来蓝星广告公司，纪翎上身一件黑色吊带，外面搭了件有些松垮的白色针织衫，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牛仔裙的长度在膝盖以上，露出笔直修长的纤腿，裙尾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边。 左脚腕上的链子设计别致。 脸上特意画了淡粉色系妆容，原本就浓密的睫毛更翘了几分，两颊粉嘟嘟的，让人不仅想起水润可口的蜜桃。 与以往来时的穿着打扮很不相同。 公司里的男员工看到进来个可爱的女孩儿，瞬时都挪不开眼，直愣愣盯着她。 虽然纪翎之前就已经够好看了，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又不愿凸显存在感的模样，大家也就是偶尔多看她两眼。 今天的纪翎，就像是从天上来到了人间，整个神采都不一样。 前台小姑娘明知道来的是纪翎，也知道她是来找莫总的，却还是大脑短路，问道：“小姐，请问你找哪位？” 纪翎愣了一下，答道：“我找莫总，她在办公室吗？” 前台小姑娘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在，在，你直接进去吧。” 纪翎经过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捂住心脏，跟旁边的同事说道：“完了，我好像又恋爱了！” 纪翎敲门的声音都比以往要重几分。 “进。” 纪翎一进去，便开始找茬。 “你听不出来我的敲门声么？为什么回答这么冷漠？” 莫璟羽怔住，她没想到纪翎会突然过来，自然也没想到敲门的是她。 而且，小老虎今天可爱极了。 莫璟羽不自觉屏住呼吸，眼睛全然黏在纪翎身上。 纪翎关上门，走到莫璟羽办公桌前，横着眉毛问道：“你中午跟谁一起吃的饭？” “我……”莫璟羽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怕纪翎担心，犹豫了一下道：“我自己吃的。” 纪翎蹙眉。“你是不是在骗我？” 莫璟羽眼神飘了一下，坚定地答道：“没有。” 纪翎嘴角撇下去，声音有些委屈：“你肯定骗我了。” 莫璟羽的心脏彻底不属于自己，全都被纪翎奶萌萌的样子填满。她站起来，走过去抱住纪翎，在对方额上印下一吻。虽是隔着刘海，却也有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唇上传到心里。 莫璟羽如实道：“今天有点忙，就没来得及吃。” 纪翎将额头抵在莫璟羽肩上，细声道：“那我以后让人给你送午饭来，你忙完了就吃饭。” 又别别扭扭地补了句：“比什么破花有用多了。” 莫璟羽的心已经被前面那句话甜化了，也没注意到纪翎说什么花，只弯着唇角道：“不用那么麻烦，忙完了我自己吃就好。” 纪翎后退一步，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莫璟羽不说话。 莫璟羽茫然，这又是怎么了？ 没过两分钟，办公室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传来前台小姑娘的声音：“莫总，有人给您送花。” 莫璟羽蹙眉，原来只是早上送，今天怎么下午也有。 她道：“退回去吧。” “不行！”纪翎脸上的表情十分奇异，“人家送的花怎么能随随便便退回去呢。” 莫璟羽看了眼纪翎，主动解释道：“这些天有人送花给我，我一次都没收过，你别误会。” 纪翎心里舒服了些，但面上的神色仍旧很怪异，嗫嚅道：“这次的你就收下吧。” 莫璟羽愣了愣，“嗯？” “你就收下吧！” 纪翎说完，干脆自己过去打开门，从送花小哥手里接过那捧花，塞到莫璟羽手里。 莫璟羽看着手里的花，眉头拧到一处。 也不知道是谁送了一束康乃馨。 莫璟羽看了眼卡片，没有特别的话，只有店家默认的寄语：“这是一束来自纪小姐的康乃馨，愿您天天开心。” “……” 莫璟羽失笑。 看着纪翎道：“你送我一把康乃馨干什么？” 纪翎眼神飘忽道：“你上回也送我花了，我还你一束。” 莫璟羽走近一步，稍稍弯了点腰，凑过去，鼻尖几乎要跟纪翎的碰上。“我上回送你的可是一束玫瑰。” 纪翎向后缩了缩，目光闪躲，“我就喜欢康乃馨” 行吧。 莫璟羽抱着那一大捧康乃馨闻了闻，笑得比怀里的花还好看。 “不管是什么花，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纪翎缓缓抬起手，靠近莫璟羽的脸，食指指尖在莫璟羽微凉的高挺鼻梁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收了我的花，就不要再收别人的花了，行不行？” 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忽明忽暗。 两人面对面，静静伫立在主灰色调，略显沉闷的办公室里。午后，空气有些燥热，一如藏在心底最深处，蠢蠢欲动的贪念。 “好。”莫璟羽绽出个柔软的笑，抬手揉揉纪翎的脑袋。 “晚上把这束花拿回咱们家修剪一下，插进花瓶里，净化空气。” 纪翎别过脸去，淡淡答了声：“哦。” 莫璟羽这才盯着纪翎的腿，问道：“你冷不冷？” 虽然外面太阳不小，但是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光腿吹风还是有点凉。 “不冷。” 巧的是，纪翎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莫璟羽眯了眯眼睛，板着脸嗔道：“今天为什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纪翎：“我热。” 莫璟羽毫无预警地伸手摸了摸纪翎的腿。“哪里热？明明冰冰凉凉的。” 纪翎两只眼睛瞬间睁大一倍，结巴道：“你……你干什么？” 莫璟羽将手里的花束放在桌上，双手揽住纪翎的腰，上身前倾，一点点逼近。“我只是试试温度，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没有。”纪翎腕上的心率监测仪又开始“滴滴滴”的响个不停。 在家可以暂时取掉，在外面的时候，纪翎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但是这东西简直就是个叛徒。 莫璟羽看了眼纪翎的手腕，问道：“这是什么？你天天戴着。” 纪翎随口胡说：“电子表。” 莫璟羽继续追问：“那为什么会响？” 纪翎：“报时的。” “哦？”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腕，抬起来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是105？” 莫璟羽重新看向纪翎：“我有点好奇，这是哪国时间？” 纪翎拿脑袋使劲撞了一下莫璟羽的额骨，“我说是电子表就是电子表！” 莫璟羽咬了咬牙，忍住疼，面色如常。“好，我就当这是老虎国的时间，行不行？” 听了这话，纪翎脸上泛出一层红，小声嘀咕：“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莫璟羽牵住纪翎的手，十指相扣。 “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脾气，你想知道？” 纪翎倏然伸手摸了摸莫璟羽的肚子，道：“你的肚子都瘪了，该吃饭了。” 莫璟羽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顺着纪翎道：“嗯，是该吃饭了。” 纪翎看了眼满是文件的桌子，冲莫璟羽笑了笑：“还是等你忙完再去吃吧，到时候我也该饿了。” “好，等我忙完，一起吃。” 这一刻，莫璟羽觉得自己与小老虎的距离，其实已经很近了。 第71章 掉马计时 周六。 纪翎身体状况好了许多，便让助理孙泽载她回纪家大宅。 晴日当空。 宽阔的盘山公路上，黑色迈巴赫匀速向上盘旋，平稳行驶。 不多时，古铜色金属大门缓缓敞开，黑车驶入。 笔直的砖石地两侧，是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孙泽率先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纪翎从车上下来，踏上三阶的阶梯。两扇厚重的门向里打开，一左一右两个佣人齐声道：“欢迎大小姐回家！” 纪翎冲两人点点头，换上摆放在门口的皮质拖鞋。 沙发上，爸爸纪谨仁在看财经周刊，妈妈苏阮在玩开心消消乐。 首富和首富夫人无论在大众眼里多神秘，在家里，都只是普通丈夫、妻子，亦或是父亲、母亲的角色。 苏阮平日里虽说只需要跟阔太太打打麻将、逛逛街，或是做做美容spa，但那都相当于是她的交际工作，不比上班女性轻松。而她纾解压力的方式就是玩开心消消乐，为这个游戏疯狂氪金。 “爸爸，妈妈。” 纪翎进去的时候，夫妻两个同时抬头。 苏阮脸上绽出一个混杂着得意与慈爱的笑，由衷赞叹：“我生的女儿真是可爱。” 纪谨仁看了老婆一眼，面上表情略显严肃。 “还有我一份功劳。” “……” 纪翎试着慢慢吸了口气，大约还能忍受。便在侧边的沙发上落座。 先用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忙完告诉我。] 这时，弟弟顶着鸡窝脑袋，边打哈欠便下楼。口齿不清地说道：“爸妈早上好。” 纪谨仁看了儿子一眼，说话声没刚才那么温和：“看看现在几点了，还早？” 纪翰轩委屈。 一个月里就睡了这么一次懒觉，还要挨训。他想当一个坐吃等死的纨绔公子哥的梦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姐，你怎么回来了？” 纪翰轩揉了揉半睁的眼睛，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姐姐。 “当然是回来看爸爸妈妈的。”母亲苏阮道，“不像你，大了就不爱搭理妈妈了。” ？？？ 纪翰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记错，妈妈昨天才让他赶紧出去找个女朋友，别老耽误她玩游戏。 纪翎看了眼纪翰轩，道：“你这样不修边幅，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纪翰轩咬了咬牙。“你们为什么总是质疑我的魅力？就凭我这张帅气的脸，还需要自己去交女朋友吗？大把大把的女孩儿排队等我挑好不好！我一天换一个都成！” 纪谨仁望向儿子，十足的严父模样。“有爸爸做榜样，你还有这样的想法？” 纪翰轩：“……” 这分明就是在趁机表衷心，什么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佬，在家里也只会镇压他这个食物链最底端的小儿子。 苏阮冲纪翰轩招招手：“儿子不哭，过来妈妈抱。” 纪翰轩：“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苏阮眉头微蹙，“这么大人了听不出来妈妈说的不是真心话？” 行吧。 她们开心就好。 纪翰轩露出个假笑。 他是个有绅士风度的男人，才不跟年长女性一般计较。 纪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她很庆幸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如果这么多年只能面对她这个无法靠近的女儿，爸妈大概会很痛苦吧。 “姐，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纪翰轩可怜兮兮地盯着纪翎，“救救可怜的弟弟吧！” 纪谨仁：“你也可以搬出去住，家里的房子任你选。” 纪翰轩：“这么好？” 纪谨仁：“房租按市价给你打九折。” “……” 纪翰轩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纪翰轩从小想买什么东西，都得先给爸爸干活，自己挣钱。要不是初中的时候在新闻里看到自己老爸，他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矿。 其实纪谨仁从小对姐弟两个的要求是一模一样的，要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劳动，因为纪翎后来出事，就变得十分溺爱女儿。恨不得女儿就当一辈子米虫，待在他这个老爸的羽翼之下。 不过女儿倒是随了他，偏偏事事要做得不落于人后。 只是纪谨仁终究不放心女儿孤孤单单的，幸好出现了一个能陪在女儿身边的人。若是女儿可以打开心结，他这个父亲也能少些内疚与担忧了。 纪翰轩坐到距纪翎一人远的地方。 纪翎有了点姐姐的样子，正正经经关心道：“最近在忙什么？” 纪翰轩回答：“云港区要开发一个新商圈，最近在跟淮海国际的殷总合作一个商场项目，进驻商家都确定好了，就差定开业的日子了。” 纪翰轩又摆出十分苦恼的样子，说道：“姐你知道yun吗？就是《莫斯博士》里那个女特工。她刚拿了国际大奖，公关部本来想请她来参加剪彩，但是我上回跟殷总去吃饭，正好碰上人家，感觉她跟殷总好像不太对盘。我其实也觉得请yun来剪彩仪式比较符合我们商场国际化的调性，还真有点犹豫要不要换其他人。” 纪翎蹙蹙眉。“你有话就直说。” “……”纪翰轩老老实实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问问莫璟羽，yun跟殷总同台，会不会闹出什么不愉快。” 纪翎：“你让我问谁？” 纪翰轩愣了一下，“莫璟羽啊。” 纪翎：“人家比你大五岁，你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纪翰轩眨了下眼睛。“那我叫她璟羽姐姐？” 纪翎：“你一个男孩子，叫得这么肉麻干什么？” 纪翰轩：“那我叫璟羽姐总可以了吧。” 纪翎想了想，点点头。 纪翰轩幽怨道：“有了媳妇忘了弟！” 纪翎拍了把弟弟的脑袋，“姐姐是不是太久没打过你了？张口就敢胡说八道！” 纪翰轩愣了好半晌，喃喃道：“姐，你打我了。” 纪翎被弟弟的神色吓了一跳，该不是打傻了吧。 纪翰轩倏然抱住纪翎，声音激动：“姐，你好久没打过我了！这感觉好令人怀念啊！” 纪翎一动没敢动。 弟弟怕不是个傻子。 纪翰轩没敢抱太久，退开来，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姐，你现在觉得我身上香不？” 纪翎一只手按住纪翰轩的脑门，使劲推了一把。“你像一条臭鳜鱼。” 纪翰轩撇了撇嘴，“那也是道名菜呢。” 纪翎满脸嫌弃，“你肯定是买手机送的孩子。” 纪翰轩：“总比垃圾桶里捡的好。”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像五六岁小孩儿打嘴仗，十分幼稚。 纪爸纪妈在一旁看着，满面含笑，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不过纪妈妈还是有些吃醋的，女儿终于一点点好起来，却是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还是其他人的功劳。 * 全市最繁华的国贸商圈，不起眼的小巷里，坐落着一间名为“雀”的私人会所。 是有钱人的酒肉池。 vip包间里，一个中年男人倚在皮质软沙发上，面色通红，表情十分惬意。究其原因，大约是“工作人员”的按摩手法太好。 仔细看，这男人的眉目，跟莫璟羽还有几分相似。 不多时，一个稍年轻点的男人推门进来，长得俊秀温润，戴着个斯斯文文的银边眼镜。 年轻男人问道：“莫叔，这里服务还到位么？” “阿晖有心了。” 沙发上的人，正是莫璟羽的父亲，莫璋元。 莫老爷子给儿子取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名字中的两个字，希望儿子有一番作为。却不曾想成了个只知酒池肉林的废物。 而那个年轻男人，便是有意跟莫家结亲的洪家孙少爷洪应晖。 洪应晖笑了笑，恭敬道：“莫叔满意，那就最好不过。” “满意，满意。”莫璋元将手搭在旁边小姐的膝盖上，坐直身子，“阿晖别站着了，过来坐。” 洪应晖过去，坐到距莫璋元一臂长的地方。 莫璋元拍了拍洪应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对我们家小羽是什么意思，阿晖你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小羽要是嫁给了你，我是一百个放心。” 洪应晖笑了几声，道：“莫叔这话我可记下了，说话算话啊！” “算话。我莫璋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能有你这么个女婿，我高兴，高兴！” 莫璋元刚喝了酒，此刻已经有些醉意。 洪应晖压低声音：“既然莫叔这么信得过我，我给您透个挣钱小道消息。” 莫璋元听到这话，又来了精神。 他是个挥霍无度的人，从家里拿钱的速度也赶不上花钱的速度，公司项目有父亲盯着，也捞不到什么油水，现在有来钱的路子，自然不想错过。 洪应晖：“有大资金要做多棉花期货，要是在这时候跟一笔，或许就有百分之五六十的资金利润率。” “期货啊……”莫璋元面露苦色，“我这一时还真拿不出炒期货的钱。” 洪应晖状似随意道：“咱们两家合作的项目还有阵子才启动，那么大一笔资金闲置着，真是浪费。” 莫璋元有些犹豫，“阿晖的意思是？” 洪应晖摇摇头，“莫叔，我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不知道。” 莫璋元凝眉思忖好一阵，犹疑道：“你这消息来源靠谱吗？” 洪应晖：“要不是因为您是我未来岳父，这钱我可就自己挣了。” 莫璋元半晌没有说话。 洪应晖也不急，凑到莫璋元耳边道：“莫叔，您喝醉了。我让人扶您去楼上房间休息，那里有刺激的。” “刺激的好，刺激的好。”莫璋元勾住旁边女人的肩膀，抬起胳膊指着门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上……上楼。” 包间门开了又关上。 洪应晖推了推脸上的银边眼镜，露出个儒雅的笑。 第72章 掉马计时 纪翎从纪家出来，在车上走了会儿神。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拨通电话。 “喂？”电话那边，莫璟羽暂时放下手头工作，放松脊背，靠在椅背上。 声音比往日里多了一丝懒洋洋的味道，十分撩人。 纪翎看着窗外，面上肌肉有些紧张。 她道：“你的衣服是不是不够穿了？” “嗯？”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叫莫璟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纪翎换了个问题：“你是不是该买衣服了？” 莫璟羽愣了愣。“我不用买衣服。” 纪翎咬了咬下唇，又问道：“你真的不需要买衣服吗？” 莫璟羽试探着问了句：“那我要是需要买衣服，该如何呢？” 纪翎绷着脸道：“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莫璟羽忍不住将唇角扬了几分，十分配合地发出邀请：“哦，那我正好需要买几件衣服，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 纪翎：“我要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很忙的。” 莫璟羽：“请问纪小姐明天上午有时间么？能不能赏个光？” 纪翎装模作样地拒绝道：“不行，明天上午我有安排了。” 莫璟羽语气里满是遗憾：“那真是可惜，只能下回再约了。” 纪翎眼睛眨了几下，抿抿唇，没说话。眼里闪过懊恼之色。 不过下一秒，电话里的再次响起对面的说话声。 “或者，我求求你抽时间陪我去逛街好不好？”莫璟羽嗓音里带了些撒娇意味，重复一遍，“好不好？” 纪翎不知不觉，将衣服角整个攥紧手心，揉得皱皱巴巴。 脸上透出燥热的绯红，僵硬答道：“那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就陪你逛一逛。” 那端，莫璟羽脸上笑意渐浓。“我忙完就回去，你乖乖在家等我。” “才没人等你呢。”纪翎道，“我有很多事要做的。” “好好好。”莫璟羽的宠溺几乎要穿过屏幕，溢到电话另一端，“没人等我，只有一头忙碌的小老虎。” 纪翎恼了，凶道：“你不要拿哄孩子的语气逗我。” 莫璟羽的声线比方才硬朗了些：“小朋友这样跟姐姐说话，是要被打屁股的。” “你别说话了！” 纪翎招呼都没打就挂了电话，哪怕对方已经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她还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脸憋得红彤彤的。 莫璟羽呢，则是看着断了线的手机，脑补对面小老虎的炸毛模样，轻笑出声。 * 午后艳阳。 金色的阳光遍洒罗马式建筑的穹顶。 这里是一个老牌高档小区，临近湖心公园。 一辆出租车在公园门口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漂亮女人。 莫云杉长期在国外活动，不太了解如今小年轻追星的疯狂程度，更是以为国内没那么多粉丝，出门没有怎么武装，只戴了个墨镜挡太阳。 结果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多久，就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认出来。很快，乌泱泱一大票人都围上来求签名。 莫云杉面上笑容僵住，摆摆手道：“你们认错人了！虽然我们都一样性感迷人，但我不是什么影后。嗨呀，好多人认错！” 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小哥从旁边路过，轻飘飘留下句：“明星被认出来都这么说。” 说完就绝尘而去。 “……” 莫云杉向后退几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娇娇柔柔道：“你们这样真是吓死人家了呢！” 随后瞄准一个没人的方向，踩着高跟鞋快速奔跑起来，同时，还不忘维持着优雅轻盈的体态。 身后，几个反应快地已经追上来，还有些根本都不知道这是哪个明星的吃瓜群众也跟着追，反正凑个热闹总没错。 莫云杉边跑边在心里吐槽：“我们那个年代，电影明星不都只活在屏幕里吗？真喜欢谁，买个贴画了不得了。现在怎么都爱追着大活人跑，真是要命。” 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之前生活的地方几公里、十几公里才住一户人家，除了参加活动，很少会出现一堆人追着她的情况。 莫云杉跑了几百米，累得气喘吁吁，身后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眼看要被追上，突然看到辆红色跑车在旁边停下。 “上车。” 驾驶座上，是殷如离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 莫云杉来不及傲娇，快速打开车门坐上去。 巨大的马达声响了几下，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车内是淡淡的桂花香，以及殷如离身上黑鸦片香水的味道。 莫云杉随意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车里还喜欢放这个味道的香薰。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气质啊。” 殷如离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只笑着调侃道：“刚才那一出，是因为突然想感受一下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所以特地找个人多的地方亮相？” 莫云杉回了个笑：“你这么巧路过，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我跟踪你？”殷如离眼角微勾，更显成熟妩媚，反将一军，“这是我家小区门口，你觉得谁跟踪谁更站得住脚？” 莫云杉嗤了一声：“我就碰巧路过，谁知道这都过了十年，你还没搬家啊！” 殷如离看了莫云杉一眼，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意思，问道：“去哪里，我送你。” 莫云杉将两条胳膊交叉抱在身前，面上表情十分自然。“怎么着也是老情人，你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殷如离勾了抹笑，“都说是老情人了，我再邀请你去家里做，多不合适。” “你还是跟原来一样，骚话连篇。让人听了，怪心痒难耐的。”莫云杉露出个略显虚伪的笑，像是带了层面具。 殷如离在路口调了个头，驶向与家相反的方向，再次询问道：“去哪里？” 莫云杉：“丽兹卡尔酒店。” 殷如离面上露出个怪异的表情。 莫云杉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声明道：“你别误会，我现在住在那里，可不是想邀请你去做做。” 殷如离笑笑：“你放心，我没想歪，不用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云杉将手肘支在门把上，看向窗外。 一路。 车内静默无言。 * 虽然路上一派云淡风轻，但是回到酒店，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莫云杉一进屋，就抓了个枕头，那拳头一顿猛锤，好像锤了枕头，某个让她上火的人会疼一样。 锤完，撩了撩头发。 “我不生气，一大把岁数了，跟分手十年的前女友较什么劲呢！” 话音落下，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 “喂，小崽子，出来陪你美丽迷人的姑姑吃饭。” “不方便？那就带你的小情人一起出来，姑姑帮你吃唐僧肉。” 第73章 掉马计时 客厅，灯光很暖。 浅灰色布艺沙发上，一个人的头枕在另一人的腿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对方微卷的发梢。 充当枕头的人，此刻手中正举着电话。 “把你的小情人带来，姑姑帮你吃唐僧肉。” 莫璟羽听到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立刻拿手将听筒捂住，以防被纪翎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莫璟羽回道：“小姑姑你不要总想着教坏小朋友。” 那边，莫云杉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谁还没个当小白花的时候了？想当年，你姑姑我的绰号是‘纯情校花’呢！一回生，二回熟，你总不会想等肉自己下锅吧？你这个年纪，正是体力旺盛，精神充沛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现在不赶紧吃肉，年纪再大一点，吃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怎么办？……” 听小姑姑越说越离谱，莫璟羽打断道：“小姑姑你老实说，是不是就想找个人陪你吃饭而已？” 莫云杉立时拿出影后的看家本领，握着电话泫然欲泣，“小姑姑我人生地不熟，连个一起吃饭的朋友都没有，你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子么？” “……”莫璟羽揉揉眉心，“那您先在酒店等一阵子，我等下过去。” “你可真是我最可爱的宝贝儿！”莫云杉对着电话来了个隔空飞吻。 莫璟羽挂掉电话，抚了抚纪翎的头发，踟蹰着开口：“小姑姑想让我陪她吃饭，我去一会就回来。你自己待一会，嗯？” 她知道纪翎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便没问她要不要去。 纪翎还把莫璟羽的头发抓在手里绕着圈，漫不经心道：“我中午吃的东西该消化干净了。” 莫璟羽：“那我从冰箱里给你拿点水果？” 纪翎继续道：“《莫斯博士》挺好看的。” 莫璟羽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想看电影？” 纪翎翻了个身，把脸埋起来。闷声道：“里面的女主角也挺好看的。” 女主角…… 莫璟羽这下意识终于到纪翎是在说小姑姑。 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要她的签名照么？” 纪翎把手里的头发一把扔出去，翻坐起来。 气呼呼的。“你快走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 莫璟羽恍然大悟，抓住纪翎的手腕，把人扯回来。笑盈盈道：“你是想跟我一起去？” 纪翎别开脸看向别处，“我才不去呢！” 莫璟羽道：“那我诚心诚意邀请你去行不行？” 纪翎摇摇头，一只眼睛偷偷瞄了莫璟羽一下。 莫璟羽忍住笑，晃晃纪翎的胳膊，“那我拜托你跟我一起去行不行？” 说着，又凑近一点，软声道：“拜托拜托。”眸子里满满都是纪翎的影子。 一个很少撒娇的人，一旦撒起娇来，伤害便是成倍扩大的。 短短几个小时里，纪翎已是第二回 被这声音闪了耳朵，大脑缺氧。 纪翎皱起眉头，将脑袋抵在莫璟羽的肩头，双手抱住对方的一条胳膊。奶唧唧道：“你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了！” 莫璟羽的心脏像是被大鼓槌砸了几下，酸酸胀胀的，只是这酸里又带了一丝甜，挠人得紧。 她揉揉纪翎的脑袋，道：“那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我又没答应你。”纪翎嘴里一边嘀咕，一边往衣帽间走。 莫璟羽一见纪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便立刻拿起手机，给小姑姑发了条消息，就两个字—— [老师。] * 在开车去餐厅的路上，纪翎一直在绕手指，不难看出，她很紧张。 很多很多年，她都没有跟人同桌吃过饭了。跟莫璟羽以外的人吃饭，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即便如此，纪翎还是跟莫璟羽来了。 当初靠近莫璟羽，本就是抱着克服心理障碍的目的。如今……她愈发渴望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此刻，纪翎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猫咪，哪怕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恐惧，也努力想要探出一只脚。拿着上天送到她面前的那把钥匙，打开这个世界的门。 莫璟羽虽不知纪翎心里在想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不安。 莫璟羽将右手伸过去，抓住纪翎的一只手，握住。 打趣道：“你是因为要见到国际影后紧张，还是因为要见的是我小姑姑，所以才这么紧张？” 听了这句话，纪翎才意识到，要去见的是莫璟羽的小姑姑。不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纪翎低下头，嗫嚅道：“我突然觉得不太饿了，你送我回去吧。” 莫璟羽：“你放心，我小姑姑不会吃人的。” 纪翎挣开莫璟羽的手，又开始绕手指，频率比之前还要高。 莫璟羽和纪翎从停车场出来，正巧在餐厅跟莫云杉碰了面。 莫云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纪翎一眼，心道：“不愧是我侄女，眼光可真好。” 莫璟羽看到小姑姑的眼神，大约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立时给小姑姑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似是在说：“小孩胆小，你别吓坏了人家。” 莫云杉冲莫璟羽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就热情地对纪翎道：“好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纪翎一紧张，一声“小姑姑”脱口而出。 三个人俱是定在原地，僵持了好几秒，头顶似有乌鸦飞过。 莫璟羽知道自己再不出来解围，纪翎回去又该闹脾气了，赶忙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小姑姑，外面风大，咱们进去再说吧。” 而后若无其事地牵上纪翎的手，笑着指了指餐厅门口的牌子。 [不得携宠物一同入内。] 纪翎茫然。 莫璟羽凑近道：“你可要把老虎尾巴藏好了，不然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方才的局促瞬间被抛到脑后。 纪翎恶狠狠瞪了莫璟羽一眼。“你幼稚不幼稚！” 莫璟羽眼梢带笑，“天天跟一个幼稚的小朋友待在一起，近朱者赤。” 纪翎哼道：“我又不是在夸奖你。” 兀立在旁边，显得十分多余的莫云杉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一个老阿姨近距离被小年轻喂狗粮，真实心痛。 自己都没肉吃，还要教别人吃肉，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 那间名为“雀”的私人会所里。 洪应晖手里端着加了冰块的褐色龙舌兰，一个服务生递给他一个方形的盒子，里面是一个u盘。 “老板，事情都办妥了。” 洪应晖嘴角慢慢显出一个笑。 不知道莫老爷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会拿什么来跟他换。 莫璟羽，他要定了。莫家，迟与早罢了。 第74章 掉马计时 服务生领三人到一间包厢门口，拉开木质推拉门。 “三位女士请里面坐。” 包厢里面是一个方形的大桌子，中间一个圆形烤肉炉，从顶上吊下来一个除烟筒。 吃烤肉，既免了一个盘子里夹菜，也不会陷入各吃各的疏离。 莫云杉坐一边，莫璟羽坐她对面，跟纪翎并排。 莫云杉将菜单扔给莫璟羽。“交给你了。” 她最烦的就是点菜。 莫璟羽按照三个人的大致饭量点好单，速度很快。 服务生出去后，莫云杉勾着笑看向莫璟羽。 “现在可以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可爱的小朋友了吧？” 纪翎在桌子底下捏了一把莫璟羽腿上的肉，莫璟羽只眉毛拧了两下，面上没表现出太大的异样。 纪翎自己开口，甜甜道：“yun姐姐好，我叫纪翎。” 姐姐？ 莫璟羽脸有点绿，这小孩一下子就比她大了一辈。 莫云杉倒是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笑着说：“你这个小朋友真是越看越可爱。” 纪翎继续嘴甜地说道：“yun姐姐真好看，皮肤水水灵灵的，像荔枝。” ？？？ 莫璟羽怀疑自己掉进了时空裂缝。 这是总折磨她的那只小老虎？ 莫云杉笑得半天合不拢嘴，看着莫璟羽嗔道：“你看看人家小妹妹，再看看你，从来不知道夸夸小姑姑。” 乱了。 辈分彻底乱了。 莫璟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白叫了一声“老师”。 莫云杉没理会对面侄女铁青的脸色，问纪翎道：“小妹妹多大了？” “21。”纪翎十分乖巧地答道。 莫云杉念叨：“真是令人怀念的年纪啊！” 又道：“女大三，抱金砖，真好。” 莫璟羽眼睛里的刀子似乎要把亲姑姑千刀万剐。 纪翎愣了一下，脸上有些迷惑，又不好意思问，只好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莫云杉生怕暗示得不够明显，又补了句：“我们小羽今年24，属猪的。” 莫璟羽听到小姑姑把自己的属相说出来，差点没忍住把滚烫的炉子掀到她脸上。 纪翎的重点果然放在后面那句“属猪的”上，脑海中浮现出莫璟羽的冰块脸上长了个猪鼻子，两个大耳朵忽闪忽闪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 莫璟羽后悔了。 她居然傻傻地相信小姑姑能帮她吃肉这种话。 纪翎转脸看着莫璟羽，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里似乎划过几道流星，点亮黑夜。 “属猪挺可爱的。”她道。 莫璟羽方才的羞恼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替代，心脏上似是缠了张沾着糖霜的网。 莫云杉坐在对面，将两人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 眉头微蹙。 这小崽子是不是诓她，这样还没天雷勾动地火？ - 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在铁板上发出“嗞嗞”的炙烤声，偶尔溅出几滴金黄色的油点，不多时，肉片打了卷，颜色也由红转褐。八分熟，正好。 莫璟羽拿筷子夹了两片肉，沾了特制酱料，放在掌心绿油油的生菜叶里，卷住，递到纪翎嘴边。 纪翎小声嗫嚅：“我自己会卷。” 莫璟羽：“张嘴。”不容拒绝。 纪翎听话地张嘴咬住生菜叶子，把卷好的五花肉接到自己手里。 对面莫云杉可怜兮兮道：“人家都没有卷好的肉吃。” “……” 纪翎的两颊不由泛起了红。 莫璟羽又夹起两片肉，胡乱包了包，塞进莫云杉嘴里。 “小姑姑，你太瘦了，多吃点。” 就别再说话了。 莫云杉被小侄女警告的眼神镇住，消停了几分钟。 仅仅是几分钟。 莫云杉轻飘飘道：“小羽啊，你爷爷前几天不是给你安排的相亲么，相得怎么样？” 莫璟羽：“……” 相亲？ 纪翎瞬间竖起耳朵。 莫云杉继续自顾自说道：“听说那个相亲对象家里条件挺好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但是我觉得成熟点也挺好的，老男人才更会照顾人。你觉得怎么样？” 纪翎通篇就听到了一个关键词，老男人。 脑子里立时浮现出莫璟羽跟一个秃顶老男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画面。 不行不行！ 纪翎脑海中的小人将那片想象云打散。 莫璟羽云淡风轻地答道：“都快跟小姑姑一般年纪了，我觉得不太合适。” 莫云杉心里窝火，自己可是在帮这个小崽子，不领情就算了，还攻击她的年龄！ 过分。 莫云杉弯弯唇角，对纪翎道：“每年排队等着跟小羽相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把她胃口养刁了，什么样的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谈场恋爱。” 纪翎对上莫云杉的视线，立刻不好意思地把目光下挪几公分，焦点放在对方的鼻子上。 莫云杉继续说道：“其实吧，不找男朋友，找个女朋友也挺好的。女孩子的嘴巴香香软软的，亲起来跟吃布丁一样，口感棒的很。” 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纪翎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莫璟羽的唇，整个人都升腾起一阵热气。 莫璟羽的耳根子也热得一塌糊涂。 今天带小老虎出来跟姑姑吃饭，是最大的失策。 莫云杉作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追忆往昔。 “回想我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啊，那真是一个小鹿乱撞，心脏发颤，大脑空白，气喘吁吁。” 光从这一串四字描述，好像就能想象到当时战况之激烈。 纪翎不受控制地吞了下口水，赶紧自己抓了片生菜叶子，往里面包了两片烤肉，塞进嘴里，状若无事发生。 莫云杉眼中透出几分狡黠，这可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莫璟羽瞪了小姑姑一眼，似是警告她不许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莫云杉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恨不得手把手教侄女怎么吃肉。 纪翎吃得着急，上唇沾了半圈酱渍。 莫璟羽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嘴，眼里全是宠溺：“慢点吃，都成一只小花老虎了。” 纪翎抬手推了推莫璟羽的脸，糯声道：“你转回去吃自己的，别跟我说话。” 被一把狗粮糊了脸，莫云杉捂住心脏，很想举个标语牌——关爱空穴老人，人人有责。 刚才只提了两句接吻，侄女就一副鬼火冒的模样，要是再说几句少儿不宜的话，她这个亲姑姑大概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莫云杉可惜地摇摇头。 少年不知春，飘飘欲成仙呐！ -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戴了帽子和墨镜的莫云杉还是被影迷认出来。很快，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 猝不及防间多了这么多人。 纪翎神色慌张，紧紧抓住莫璟羽的手。 几个保镖迅速进入人群，开了一条出去的通道。 莫璟羽立刻扶着纪翎走出去，怀里的人颤抖得很厉害。 莫璟羽想到之前在公司电梯里，纪翎也出现过这样的反应。 莫云杉只冲骚乱的人群笑着招了招手，也跟着快步离开。 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上了车，纪翎“咕咚咕咚”喝了一瓶水，稍有好转。 但嘴唇还泛着白，额上也全是汗。 莫璟羽拿纸巾帮纪翎沾掉头上的汗珠，满脸关切。 “哪里不舒服？” 纪翎绽出一个虚弱的笑：“已经没事了。” 莫璟羽一只手扶住纪翎的侧颊，“你之前在电梯里也反应很大，是因为人多的缘故么？” 纪翎眼神躲了躲，“我就是突然有点头晕，没什么大事。”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脸，只道：“你没事就好了。” 她倾身过去拉住座椅旁边的安全带，顺势凑到纪翎耳边，声音很轻：“不要让我等太久，嗯？” 之后也不逼纪翎回答，退开来，帮她扣上安全带。 纪翎没说话。 半晌，捧住莫璟羽的手，在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莫璟羽怔了好一会儿。 待她回神的时候，旁边的小老虎已经把脸扭到另一边，大约是在看窗外风景。 莫璟羽唇边噙起一抹淡笑，抓起纪翎放在腿上的手，展开。 低头，在软软绵绵的手心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们回家。”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话。 车子启动。 路上风景千百重，还有很多时间，并肩一起看。 * 夜幕降临。 莫云杉回到酒店房间。 屋里窗户还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四处乱飘。 莫云杉走过去，关上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高楼林立，千家万户，灯火辉煌。 却没有她的归处。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十年了。 爱得情深之时都能彼此放手，过了这么久，大概更没有什么可能了吧。 莫云杉用食指在窗玻璃上划了几笔，大致能看出是个“殷”字。 “狐狸精，我还真有那么点想你呢。” * 回到家里，纪翎脑中总不自觉飘着莫云杉那句“女孩子的嘴巴香香软软的，亲起来跟吃布丁一样，口感棒的很。” 莫璟羽洗澡出来，发梢还有些滴水，晶莹的珠子顺着侧颊一直流到锁骨。 薄唇因水汽浸润，显得比平时饱满了许多。 纪翎下意识喃喃道：“莫璟羽，我想吃布丁。” “嗯？”莫璟羽没听清纪翎嘴里的话。 纪翎摇摇头，“没事。” 莫璟羽没有多想，坐到梳妆台前吹干头发。 纪翎的鼻翼颤了好几颤。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绕着脑子转一圈，又渗入动脉血管，流进心房。 整个人就像倒在一团棉花里，晕晕乎乎，混混沌沌。 莫璟羽一上床，便看到纪翎歪在枕头上，眼睛发直，两瓣樱色的唇瓣微张着，露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尖。 心脏震了几下。 纪翎嘴巴动了动，蚊子嗡嗡一样的声音，从嗓子里哼出来。 “布丁。” 第75章 掉马计时 莫璟羽听不清纪翎在说什么，把耳朵凑过去。 “嗯？” 纪翎醒过神来，莫名地就在盈盈水润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子。 “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眼有怒色，抓住纪翎的两个手腕，道：“你干什么？” 纪翎绷着脸道：“磨牙。” 莫璟羽：“你还挺有理的是不是？” 纪翎：“你别吵我睡觉。” 莫璟羽俯身下去，在纪翎粉粉的小鼻头上咬了一下。 纪翎：“你干什么？” 莫璟羽：“磨牙。” “……” 纪翎扭了扭，挣脱无果，闭上眼睛耍起赖皮。 “你放开我！” 莫璟羽手上的力道反倒大了些。“我不放你能怎么办？” 纪翎腮帮子鼓了鼓，“那我这辈子都不吃布丁了。” 布丁？ 莫璟羽一脸懵。 小姑姑说话的时候，她光顾着担心纪翎的反应，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什么“嘴唇像布丁”这种话上。 “你松开我。”纪翎做出个自认为凶狠的表情，“不然我还会咬你的！” 莫璟羽的心脏因着纪翎那副可爱的小表情，融成一汪水，不由凑过去亲了亲纪翎软唇。 不过仅一秒，就退开了。 蜻蜓点水，十分纯粹，没有其他异样的色彩。 “布丁。”纪翎讷讷地重复这两个字。 莫璟羽修长的颈上，喉咙滚了滚。没由来的吞咽了几口空气。 试探着，再次靠近。 轻轻相触。 纪翎的脑袋向后缩了一下，胸腔开始抽气。 来了。 又是这该死的小奶嗝。 莫璟羽一只手紧紧攥住床单，不愿就此起身。 纪翎抽了几下，推了推莫璟羽的肩膀，说话声断断续续：“你……让一……一下。” 莫璟羽不动。 纪翎做出准备动作。 三。 二。 一。 莫璟羽翻身起来，纪翎的脑袋撞了个空。 纪翎跑出去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喝完还是停不下来。 两个脸蛋粉扑扑的，睫毛微微颤动，眸中闪着与平时很不一样的光。 纪翎回屋的时候，莫璟羽已经侧卧着，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 纪翎的抽气声还没有停下来。 她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拱到莫璟羽背后。 纪翎拿指头戳了戳莫璟羽的背。 “你……你……抱着我睡。” 莫璟羽没什么动静。 纪翎又扯了扯莫璟羽的睡袍带子。 ……开了。 纪翎手顿了顿，重新帮莫璟羽系好，当作无事发生。 “莫璟羽……莫璟羽……莫璟羽……”纪翎不厌其烦地重复道，“转过来……转过来……转——” 声音戛然而止。 是莫璟羽突然转身，吓了纪翎一跳。 两人对视了几秒。 纪翎的胸腔又抽了一下，继续方才的小奶嗝。 莫璟羽拧着眉，将纪翎的脑袋按进怀里，语气很是不妙：“快点睡觉！” “哦。”纪翎乖乖窝进去，果真一动不动。 除了……时不时抽两下。 莫璟羽两眼放空，无意识地抓着纪翎墨染的发梢打圈。是纪翎喜欢做的事。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 纪翎的脑袋慢慢从莫璟羽的怀里退出来。 莫璟羽声音虚浮：“不好好睡觉，又想干什么？” 纪翎的目光落在咫尺之遥的唇瓣上。 仰头，碰上去。 莫璟羽浅褐色的瞳仁微微扩张，既惊且喜。 伴着倏忽之间涌上心头的悸动，甚至有一瞬不争气地酸了眼眶。 纪翎只浅浅地尝了尝莫璟羽嘴唇的味道，便退开来。 又惯性地抽了一下气。 甜的。 比布丁还要甜。 莫璟羽没有再给纪翎逃跑的机会，双手箍住她，将唇对上去。 不再是浅尝辄止。 起初，纪翎口中的小家伙本能地惊慌逃窜，慢慢的，便发现有一个更好吃的布丁供她品尝。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手紧紧扣到了一起。 十指相依，丝丝入扣。 憋气，的确对治疗打嗝有奇效。 一吻过后。 两人都有些恍惚。 气喘。 画面定格许久。 莫璟羽捧住纪翎的脸。 “你喜不喜欢我？” 纪翎长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眼珠子往右上方转了转。 “不喜欢。” “我很喜欢你。” 莫璟羽一个字一个字，将自己的心意倾诉出来。 “纪小老虎，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每个字，都格外清晰。 纪翎把脸埋进莫璟羽怀里。细声道：“我已经睡着了。” 莫璟羽把纪翎的脑袋捞出来，“这是乖小孩该有的表现么？”像个严肃的家长。 纪翎闭上眼睛不看她。 莫璟羽继续教育道：“有人说喜欢你，回一句谢谢，是基本的礼貌。” 纪翎睁开眼睛，不知该如何反应。 莫璟羽：“那你现在该对我说什么？” 纪翎懵懂地眨了眨眼睛：“谢谢？” 莫璟羽：“该说你也喜欢我。” “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布丁。” 纪翎再度闭上眼睛，还往另一个方向滚了两下，离开莫璟羽的怀抱。 “……” 莫璟羽跟着挪过去，重新从背后拥住纪翎。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当布丁好了。” 纪翎脊背挺了挺，紧紧闭住眼睛。 莫璟羽偏头，在纪翎的侧颊上亲了一下。 “晚安。” 晚安。 纪翎在心里偷偷说道。 唇角翘起，大概是个好梦。 * 翌日一早。 第一抹晨光洒进屋子的时候，便有一对水灵灵的眼睛缓缓挣开，沽溜沽溜转了转。 纪翎打了个呵欠，用胳膊肘支着枕头，俯身拍了拍莫璟羽的脸。 “莫璟羽，莫璟羽，起床了。” 莫璟羽被倏然惊醒，猛一睁眼，面前赫然是一张人脸。 心脏快速跳了好几下。 莫璟羽重新闭上眼睛，咬了咬后槽牙。“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 纪翎的脑袋砸下来，枕在莫璟羽身前，软软的。 “天都亮了。”她道。 莫璟羽精致的五官陡然皱了皱。 有种痛，叫心口碎大石。 莫璟羽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和：“那也才六点。” 纪翎戳了戳莫璟羽的下巴。“是你今天非要去逛街，我才早起的。” 莫璟羽哑然失笑。 小老虎倒打一耙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莫璟羽点点头，“嗯，是我非要去逛街，该比你起得更早才对，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纪翎皱了皱鼻子，便要爬起来。 莫璟羽伸出双臂困住她。一本正经问道：“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纪翎：“什么事？” 莫璟羽眼角下弯，道：“忘了吃布丁。”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纪翎往后挣扎一番，“你放我出去。” 莫璟羽：“你昨晚自己说的，只喜欢布丁。” 纪翎：“我没说过。” 莫璟羽：“你是不是又不记得，说谎的小孩是要被打屁股的？” 纪翎拿头撞了撞莫璟羽的肩膀。“你放开我。” “啪。” 纪翎抬起头，瞪着两只眼睛，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莫璟羽若无其事地松开纪翎，下床洗漱。耳朵慢慢爬上一朵红云。 床上，纪翎更是很快就从头红到了脚，像一只更从蒸锅里捞出来的红螃蟹。 ——进锅的时候还气势汹汹地挥舞着两只大钳子，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道任君品尝的鲜味菜。 由于起床时间过早，洗漱完，距离商场的开门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柔软的沙发上。 纪翎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抬头看了看墙上时间，眉心蹙起。 “莫璟羽，我们家的挂钟是不是坏了？” 莫璟羽笑着揉了揉纪翎的脑袋，附和道：“嗯，坏了，该拿去修修。” 纪翎扭头看了莫璟羽好半晌。 “你可真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语气十分之鄙夷。 “……” 莫璟羽扬了扬手，眼里闪出危险的光。 纪翎立刻警铃大作，藏尾巴似的，往后挪了两下。 莫璟羽将手落下来，轻笑两声：“嗯，现在是个乖小孩了。” 纪翎脸上显出羞恼之色，坐得离莫璟羽远远的，还拿抱枕把自己围了起来。 幼稚鬼。 莫璟羽噙着笑站起来，去厨房准备喂老虎的早餐。 纪翎见莫璟羽一点没理她，抓起一个抱枕，泄愤似的咬住一个角，委屈极了。 …… 出门前。 莫璟羽的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她打开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没有理会。 牵着纪翎出门。 * 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奢华的酒店套房里，拉着帘子，透不进光。 浴室，磨砂玻璃包裹重重水汽，蒸腾。 门一开，白色的雾气倾数贯出。 莫云杉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松松垮垮的浴袍随意搭着。 手机上多了一条未读短信。 [生日快乐。] 是不认识的号码。 生日快乐啊…… 莫云杉的心跳快了几拍，不自觉屏住呼吸。 会是……她么？ 第76章 掉马计时 莫云杉捏着手机，静坐了许久，才回复了两个字。 [你是？] 隔了一会儿。 来电声响。 是方才那个号码。 莫云杉抿抿唇，犹豫几秒，按下接通键。 “喂。” 对面的人先出了声，是殷如离的声音。 莫云杉故作不知，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殷如离：“初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这可令人有点伤心了。好歹，也说过不少悄悄话呢。难不成，只记得床上的声音啊？” 听到那边颇为自然的调侃，莫云杉心里倏然疼了一下。 她勉力牵起嘴角，亦是云淡风轻地回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要是还能听出你的声音，多让人误会。” 电话里，殷如离奔入主题：“其实我今天是有事找你，不知道有没有空出来坐坐？” 莫云杉想到上回的揶揄，说道：“殷小姐可要说清楚，是坐坐还是做做。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殷如离轻笑了两声，“的确太久不见，莫小姐已经不是那个说两句就脸红的小姑娘了。” 莫云杉心里烦躁，无心再与殷如离绕弯子，直言道：“正好我也想回学校附近转转，你去那里找我吧。” 殷如离：“11点湘源阁见？” 听到“湘源阁”三个字，莫云杉有一瞬恍惚。 “那家餐厅还开着。” 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但殷如离知道对方是表示惊疑，答道：“嗯，还开着，不过已经重新装修过很多次了。有包厢，不用担心。” “你……”莫云杉欲言又止，“那11点见。” 对面没有拖泥带水，听到答复，便挂了电话。 莫云杉拉开窗帘，立在窗边向外看了很久。 - 湘源阁开在大学附近，味道又好，一到饭点便门庭若市，来晚了就需要排号等位。 殷如离提前定了包厢，倒是没有这个担心。 可莫云杉看到这么些人，有些头疼，让出租车停在餐厅门口后，久久没敢下车。 殷如离停好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出租车的透明窗户里面，有个人四处张望，看着鬼鬼祟祟的。 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玻璃。 车窗缓缓摇下。 莫云杉两只手扒住车门，墨镜遮面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lv印花格子围巾将脸捂得严严实实，“我就这么好认吗？” 又神神秘秘道：“那你说我该怎么进去？” 殷如离打开车门，脱下身上风衣，罩在莫云杉头上，把她带着往里走。 餐厅门口等位的人，除了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神经病，倒没什么其他反应。 进了餐厅包厢，莫云杉拎着殷如离的衣服，闻了两下，朱红色的唇弯出个弧度，“殷小姐真是处处透着女人香。” 说罢，把衣服递还给殷如离。 “谢谢。”殷如离客气地说道，“莫小姐请坐。” 莫云杉坐下来，等殷如离点菜。 殷如离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下了单。 莫云杉漫不经心道：“十年了，口味还没变啊。” “不想浪费脑细胞而已。”殷如离将肩膀前的头发拨到脑后扎起来，露出弧度柔美的侧脸，和眼角下的泪痣。 莫云杉怔了怔，收回视线，问道：“殷小姐怎么想起叫我出来坐坐了？” 殷如离开门见山道：“咱们曾经也算熟识，我就不兜圈子了。今天叫莫小姐出来，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跟你打声招呼。” 她瞩视着莫云杉的眼睛，“我对云升地产很感兴趣，势在必得。”顿了顿，“生意场上无父子，更何况昔日老情人了。” 云升地产是莫氏集团旗下一家盈利能力很强的公司，莫老爷子过去在这家公司倾注了很多心血。 莫云杉脸上闪过短暂的失落，复又无所谓地笑笑：“我都离开家那么多年了，莫家的生意，跟我没什么关系。” 殷如离笑道：“那就最好不过，否则你这个大影后要是因此记恨上我，可是会让我头疼了。” 莫云杉耸耸肩，半真半假地问道：“你是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记恨你？” 殷如离亦是半真半假地答道：“十年没联系过，哪还能猜得出彼此心里怎么想呢。” 两人目光对上，都没有躲闪。却也都保持着面对陌生人一样的疏离。 包厢内陡然安静到了极点。 “叩叩叩。” 服务员进来上菜。 殷如离率先笑着说：“今天点的菜都很辣，大影后不怕长痘吧？” 莫云杉眉梢微挑：“我这么金贵的脸上要是真长了痘，就只能去你公司门口拉条横幅索赔了。” 殷如离摇摇头，痛心道：“请人吃饭还要碰瓷，这笔买卖不划算。” “我看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影后。”莫云杉白了殷如离一眼，拿起筷子开餐。 用餐时，偶尔交谈几句，也只有天气和趣闻。 * a市中心商业区。 尔元国贸城，是全市入驻品牌最多的商场。 说起这家商场的名字，倒能牵出一桩浪漫美谈。 尔元国贸城动工之际，正是当年的纪家少爷，如今的a市首富纪谨仁第一个孩子出生之时。纪谨仁为了感谢妻子，特意用妻子名字里的“阮”演化出这座百货商场的名字。 这个背后故事，被刻在商场入口的文化墙上。 纪翎走进来的时候，碰巧多看了两眼，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莫璟羽注意到纪翎脸上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纪翎笑着答道：“就是看了这个故事，感觉他们挺腻歪的。” 莫璟羽露出一个浅笑，“我倒是觉得很好，想来纪先生应该很爱他的太太和孩子了。” 纪翎手指攥了攥，又松开，边抬脚边说道：“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莫璟羽倏然揽住纪翎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你、你干什么？”纪翎有些结巴。 “人这么多，我的小老虎万一跟着别人跑了怎么办？”莫璟羽勾勾唇角，“我可得看好了。” 纪翎：“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随便跟人跑了？” 莫璟羽点点头，十分赞同：“嗯，我的小老虎这么乖，不会随便跟人跑。” 纪翎感觉自己掉进了什么陷阱，眼皮皱了皱，冲莫璟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站到她们面前，元气满满地打了声招呼，“两位美女。” 是一副邻家女孩的亲切模样。 莫璟羽警惕蹙眉，本能地将纪翎往身后藏了藏，等着对方说来意。 马尾辫女孩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对纪翎道：“可爱的小姐姐，你能不能给我朋友一个联系方式？他比较害羞，不好意思自己过来。” 莫璟羽直接开口帮纪翎拒绝：“不好意思，我家小朋友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 话音一落，便牵着纪翎的手离开。 走出去几步，莫璟羽随意道：“刚才那个小男生长得还不错。” 纪翎敷衍地答了句：“哦。” 莫璟羽抬手捏捏纪翎的脸，“你这样子，是觉得挺可惜的？” “我渴了。”纪翎道，“想喝水。” 莫璟羽看了看周围，问：“鲜榨果汁行不行？” 纪翎犹豫了一阵，回答：“我要喝上次那种。” 莫璟羽回忆一番，之前好像是给纪翎买过蜂蜜柚子茶。 宠溺地笑了笑：“好，那就喝上次那种。” 纪翎伸出手，把莫璟羽的脸推到另一个方向，“你不要对我笑，晃眼睛。” 莫璟羽无奈，抓住纪翎不老实的手，来到一家饮品店。 十分钟后。 莫璟羽的手上多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纪翎看了一眼，道：“你不渴吗？” 莫璟羽没说话，指了指斜前方的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杯饮料，上面插了两根吸管。 这时，另一个女生衔住吸管喝了口果汁，然后迅速在旁边女生的脸上亲了一下。 莫璟羽表情僵住。 天地良心，她只想让小老虎看看那两个人是怎么分享一杯饮料的。 纪翎将目光转回来，二话不说，从莫璟羽手里抢走属于她的柚子茶。 莫璟羽：“……” 纪翎自己插上吸管，咬了咬下嘴唇，慢慢地靠近那根普通的吸管，表情却像是靠近了什么猛兽。 终于，第一口下肚，没什么异常反应。 纪翎是真的渴了，一连喝了好几大口。 莫璟羽望着纪翎，眼神里透着些许可怜。 纪翎看到莫璟羽那副样子，睫毛颤了颤，低下头看向地面。 就在莫璟羽要放弃与纪翎共饮一杯的美好愿景之时，纪翎倏然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继而迅速退开，又低下头喝了好几口水。 莫璟羽愣住。 这才意识到，小老虎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不过，这样的误会……似乎也不坏。 * 与此同时，一座湖边别墅里。 洪应晖拿起桌上手机，看到一个小时以前发给莫璟羽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他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俊秀斯文的脸上反倒勾出一丝笑。 洪应晖拨了通电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喂，李叔叔。” “我最近听到了一桩好生意，李叔叔以前那么提携我这个小辈，有这种好事我一定不能让李叔叔错过啊。” “您看看何时方便。很久没有跟李叔叔讨教高尔夫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挂断电话，洪应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悠悠然走了几步，从墙上抽了支金属飞镖。 手腕用力，正中靶心。 镖靶正中间，是一个“莫”字。 洪应晖两只手握拳，做出个“拿到10分”的庆祝动作，嘴角慢慢浮出一丝老鹰猎食般的笑。 很快，就要变天了。 第77章 掉马计时 两人逛了一阵，经过一家马卡龙色系装修的娃娃屋。 纪翎晃了晃莫璟羽的手指，“莫璟羽，你是不是想抓娃娃？” 莫璟羽已然猜到小老虎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忍住笑点头道：“嗯，我想抓娃娃。” 纪翎这才指了指那边又q又萌的娃娃机，“你看，那里有好多娃娃。” 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商场，莫璟羽真是很想把纪翎揉在怀里。 吃布丁。 纪翎见莫璟羽一动不动，便抱住她的胳膊往前拖着走。 莫璟羽叹了口气，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忍字头上一把刀。 纪翎拖着莫璟羽走到一个满满都是粉丝小猪的透明箱子前，指着里面说道：“莫璟羽，你看，有好多你。” 莫璟羽眉角抽搐几下，不做声。 纪翎继续道：“我们抓一个回去吃吧。” “……” 莫璟羽扶住纪翎的腰，将脸贴过去，在她耳边道：“有现成的你不吃，费那个劲干什么？” 纪翎身子抖了一下，推开莫璟羽，挠了挠耳朵，但是不止耳朵，她浑身都痒。 莫璟羽不再逗她，转身到服务台去买硬币。 纪翎一看莫璟羽抬脚，便立刻追上去，抓住她的衣服角。像个黏在莫璟羽身上的小尾巴。 莫璟羽的唇角不由的翘起来，也不在乎刚买的衣服会不会就这样报废。 换好币，莫璟羽牵着纪翎回到那个娃娃机前，问道：“你想要哪一只？” 纪翎看了眼最角落的粉红小猪，说道：“那只脸上表情臭臭的，好像你。” “哦——”莫璟羽拖了很长的尾音，“原来你是想要我呀。” 纪翎恼道：“你胡说什么，我要猪！”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嗯，那我给你抓那只像我的猪。” 纪翎鼓了鼓嘴巴，将脸扭到另一边。 莫璟羽噙了个笑，往娃娃机里投了两枚硬币，移动摇杆，按下粉色圆形按键，金属色的机械爪慢慢落下去。 她屏住呼吸，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纪翎偷偷瞄了一眼。 机械爪在那只臭脸猪旁边挥舞了一下钳子。 ……连根猪毛都没抓到。 纪翎：“你笨死了。” 莫璟羽：“……” 轻易认输不是莫璟羽的性格，她又投了两个币，小心翼翼地将机械爪移到目标上方，几经调整后，再次按下粉色按键。 …… 还是没有一根猪毛。 纪翎喝了一口手里的柚子茶，没有说话。 莫璟羽感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继续往娃娃机里投硬币，重复方才的一系列动作。 ……一串乌鸦飞过。 纪翎百无聊赖地抠了抠手指。 ！！！！！！ 莫璟羽强行解释道：“为了多挣钱，娃娃机都是经过精心设计，故意不让人轻易抓到的，所以说抓娃娃是一个很难的项目，需要多试几次。” 纪翎不发一语，只拽了拽莫璟羽的衣服，把视线投向旁边那台机器。 一个包着嘻哈头巾的男生一抓一个准，旁边的女生怀里抱了一堆各式各样的娃娃。 莫璟羽深吸一口气，用两只手将纪翎的脑袋掰回来，看向自己这台机器。 “我只是操作不熟练，很快就能抓到那只猪。” “那好吧。”纪翎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像是相信的。 莫璟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角落里的小粉猪，比当年上学考试的时候还要认真。 机械爪又一次落下去。 纪翎也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那只小猪，面上表情不比莫璟羽轻松。 这回，终于是抓到了那只小猪的胳膊，虚晃一枪。 纪翎叹了口气，“那不吃猪了吧。” 莫璟羽眉心拧了拧，投了两个硬币之后，把位置让开，“不信你试试，真的很难。” 纪翎对抓娃娃其实没什么兴趣，小时候一个人待着，娃娃机什么的早就玩腻了。她只是想要那只猪。 她懒懒地随手扒拉一下摇杆，也不知对准没对准，就按下粉色按键。 机械爪慢慢下降。 “咔哒。” 扣住。 一只臭脸小粉猪从洞里掉出来。 莫璟羽：“……” 纪翎也有些惊讶，她的确只是随便扒拉了几下。 莫璟羽绷紧下颌，将那只猪塞进纪翎手里，自个儿似是与这一箱子猪较上了劲，又专心致志地抓起了猪。 纪翎无奈道：“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莫璟羽瞥了纪翎一眼，眸子里，好像还有那么点委屈。 纪翎举起手里的小粉猪，在莫璟羽嘴巴上碰了一下。 睫毛忽闪几下，“小莫璟羽给你加油了。” 心脏骤然麻了一下。 莫璟羽的耳朵悄悄爬上一抹薄红。 纪翎又拍了拍小粉猪的脑袋，“小莫璟羽能被解救出来，多亏我了。” “……” 果然感动过不了三秒。 莫璟羽闷声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抓回去吃掉？” 纪翎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怎么会相信我要吃棉花？” 没等莫璟羽发作，又摇摇头道：“可真是个小孩子。” 莫璟羽咬了咬牙。 她怎么忘了小恶魔的本来面目。 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纪翎揪住莫璟羽的袖子，“那我们走吧。” “不走。”莫璟羽在这里扎了根，“我一定会抓到的。” 纪翎将手里的小猪举到与视线平齐的地方，无可奈何地对臭脸小猪说道：“小莫璟羽，你可不要像老莫璟羽那么任性。” ……老莫璟羽。 莫璟羽不禁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过去几个月的记忆，她到底是怎么被这么个小混蛋给迷惑的？ 纪翎将臭脸小猪转过来，晃着小猪身子配音道：“老莫璟羽你快一点，我的救命恩人快要饿死了。” “……” 莫璟羽呆了几秒。 竟意外的，觉得小老虎这样很可爱。 莫璟羽心不在焉地往娃娃机里投了最后两枚硬币，随便推了推摇杆，按下粉色按钮。 “咔哒。” 机械爪抓住一只瞪眼的小粉猪。 几秒后，从洞里掉出来。 莫璟羽拿到小猪，绽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 “你看，我觉得我抓到的猪还挺像你的。” 纪翎大大的眼睛里亮起几簇烟花。 伸出食指戳了戳莫璟羽的嘴角，也绽出一个笑。 “我就说，你要多笑一笑才好看。” 莫璟羽不知现在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面容，只知道有只小老虎教会了她，什么是真心的笑。 纪翎将莫璟羽手里的小猪抢走，与自己手里那只面对面。 左手一只瞪眼猪，右手一只臭脸猪。 自己玩儿起了布偶戏。 瞪眼猪：“幼稚鬼，在娃娃机前面耍赖皮。” 臭脸猪：“我才不是幼稚鬼，抓娃娃太难了。” 瞪眼猪：“是你太笨了。” 臭脸猪：“呜呜呜，你欺负我！” 瞪眼猪：“那我亲亲你，你不要哭了。” 纪翎把两个小猪的嘴巴对在一起，还在嘴里配了“啵啵”的音效。 笑得十分开心。 这是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最常玩的游戏，她都快忘了呢。 莫璟羽脸上笑意更浓。 这个瞬间，曾经受过的委屈与不公，都随着这个笑烟消云散。 上天对她终究是厚待的。 此生最大的幸运，或许就是有这样一只小老虎自己撞上来。 纪翎重新将目光落到莫璟羽脸上，举起右手代表莫璟羽的臭脸猪说道：“主人主人，我们快去吃饭吧！” 又举起左手的瞪眼猪：“你都那么胖了，怎么整天想着吃？” 臭脸猪：“可是我好想吃炸猪排饭。” 纪翎将两只猪背到身后，睁着两只无辜地大眼睛不说话了。 莫璟羽失笑，揉揉纪翎的脑袋。 “嗯，我想吃炸猪排饭。” 纪翎指了指不远处的日式简餐店，“你看，那里正好有你想吃的。” 莫璟羽配合地点点头，“真巧。” 纪翎伤脑筋地摇摇头，“你怎么能吃同伴呢。” 莫璟羽从纪翎手里拿走那只臭脸猪，举到她面前道：“我不光要吃猪，还要吃老虎。” 纪翎面无表情地看了莫璟羽一眼。 “你好幼稚。” 说完，便抓住莫璟羽的衣服角，拉着她往吃饭的地方走。 吃饭的餐厅没有包厢，但是纪翎仍是踏出了那一步。 她有一个氧气罐呀。 …… 从商场出来，再度路过那面文化墙的时候，纪翎露出个两个浅浅的酒窝。 是啊，爸爸很爱她和妈妈呢。 - 夜色撩人。 卧室里亮着暖黄色的壁灯。墙上映出两只猪的黑色影子，偎在一起。 纪翎指着墙上的猪影道：“莫璟羽，你看，你露出原形了。” 莫璟羽伸手将床头柜上的两只猪玩偶扣倒，挡住它们的眼睛。 翻身将纪翎捞在怀里，眼里透着危险的光。 纪翎缩了缩脖子，糯声道：“你吓着我了。” 莫璟羽缓缓将脸压下来，诱惑。 “今晚，还吃不吃布丁？” “唔~” 第78章 掉马计时 晨光熹微。 纪翎缓缓睁开眼睛，浓密微卷的睫毛在莫璟羽颈上扫了一下。 想到昨晚的布丁味道，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莫璟羽还闭着眼睛，“怎么又醒这么早？”嗓音微哑，慵懒。 纪翎吞了下口水，鼻尖在莫璟羽的喉咙上左右蹭蹭，眼里水盈盈的。很小声地嘀咕：“我喜欢布丁。” 莫璟羽蓦然变了脸色，喉咙上下滚了好几下，抚了抚纪翎的后脑。“乖，再睡会。” “布丁，布丁，布丁……”纪翎扯着莫璟羽的衣服重复，“我喜欢布丁。” 莫璟羽把纪翎两只手都困住，沉声道：“乖乖睡觉。” 莫璟羽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会被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小老虎只想吃小小的布丁，她却是想把整个老虎都吃了。 纪翎从莫璟羽怀里挣脱出来，滚到床的另一边。“你自己睡吧，我要去吃布丁了。” 莫璟羽压低眉峰，咬着牙道：“你还想吃谁的布丁？” “当然是冰箱里的布丁了。”纪翎一脸无辜，“难道你刚刚以为我要吃你嘴里的布丁吗？” “……” 莫璟羽不说话，慢悠悠背过身去。 纪翎跳下床，绕到莫璟羽这一侧，跪到软绒绒的地毯上，趴在床边。 “那你喜不喜欢布丁？” 莫璟羽感觉到唇上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身子僵了僵。 纪翎又道：“你喜欢也不给你吃，冰箱里的布丁都是我的。” 莫璟羽睁开眼睛，刚想教育一番。 面前的小脸倏然贴过来，碰上她的唇。 纪翎闭上眼睛，细细品尝了几下，砸吧砸吧嘴。 乌溜溜的瞳仁仿若装了一整片星河。 “我给你尝尝我的布丁，你就不要喜欢别的布丁了。” 莫璟羽一只手扶住纪翎后脑，将唇对上去。加深了方才那个浅浅的吻。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不知第几次绕回原点。 纪翎推开莫璟羽的脸，边气喘边凶呼呼道：“莫璟羽，我要缺氧死掉了。” 莫璟羽眼中的火焰熄灭。 ……一片死寂。 她也快要死掉了。 憋死的。 * 接下来的生活，与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纪翎还是每天拎着便当盒来蓝星广告公司，不过目的却是与最初大不相同。如今，是监督莫璟羽吃午饭。 莫璟羽美滋滋地坐到沙发上，捧住纪翎的脸亲了一口。 纪翎绷起脸道：“你不要随便亲我。” “你要是觉得我亲得随便，我可以正正经经亲。” 莫璟羽说着话，就靠过去，扶住纪翎的肩膀，慢慢俯身。 - 何明婉是国际影后yun的铁杆粉丝，她刚从一个剧组被放出来，就迫不及待来找莫璟羽。 兴冲冲地跑到老板办公室，太过激动，忘了敲门。甫一推开门，看到莫璟羽压在纪翎身上的画面。 ……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莫璟羽顿住，淡然起身，面上没有半点异样。 纪翎望着站在门口的何明婉，也不说话。 何明婉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关上门。 下一秒，满脸震惊：“你们搞在一起了？！” “……” 纪翎和莫璟羽异口同声：“你是不是走错屋了？” 何明婉嘴巴张成“o”字型，惊叹道：“没多久不见，你们都开始穿一条裤子了！” 纪翎：“你来干什么？” 何明婉：“你放心，我只对我们家老秦感兴趣，不会对莫总有非分之想的。” 纪翎紧紧盯着她不说话。 何明婉后背发凉，道明来意：“我就是听说yun影后跟莫总有那么点亲戚关系，所以过来跟莫总套套近乎。” 还真是耿直。 莫璟羽问道：“你喜欢我小姑姑？” 何明婉摇摇头。 “不能说喜欢……我是崇拜她！当初我一心闯荡娱乐圈，可都是yun给我的动力！” ……那何伯父何伯母应该挺恨小姑姑的吧。 纪翎如是想到。 莫璟羽没半分犹豫，道：“那改天约小姑姑出来一起吃个饭。” 好一招卖姑求友。 莫璟羽不是个喜欢讨好别人的人，但何明婉或将成为一个例外。成功捉住小老虎，还多亏了她这个好朋友的通风报信。 何明婉害羞地低下头，“让我和影后单独共进晚餐，这多不好意思。” ？？？ 怎么脑补出这么多的？ “我和小……”莫璟羽咳了两声，“我和纪翎也会在场，还可以叫上学姐，何小姐不用不好意思。” 何明婉拍了拍莫璟羽的肩膀，“看在你帮我完成心愿的份上，我允许你以后叫我婉儿。” “……” 好像并不想叫出口。 “等等。”何明婉后知后觉道，“翎宝贝也去？” 纪翎怕何明婉多话，赶忙道：“我跟小……莫姐姐吃过一次饭，不会太紧张的。” 莫璟羽心情复杂，一口一个姐姐，纪翎这是铁了心要跟她差辈。 何明婉愣了几秒，“你跟yun影后一起吃饭了。” 又睁大眼睛重复一遍：“你跟yun影后一起吃饭了！” 莫璟羽以为何明婉是震惊于纪翎跟偶像吃饭这件事。 不过……何明婉何许人也。 何明婉：“你跟我都还没一起吃过饭，居然跟yun影后一起吃饭！枉我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 这时。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后。 秦柔拿着平板电脑推门进来，“璟羽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看到办公室里站了三个人，怔在原地。 何明婉来之前没打过招呼，冷不丁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秦柔有些惊讶。 何明婉扑过来，把脑袋靠在秦柔肩上，楚楚可怜。 “柔柔，我被人骗了感情，好难过。” “……” 秦柔拍拍何明婉的背，“被谁骗了感情？我去骗回来。” 何明婉指了指纪翎。 秦柔看向莫璟羽，露出一个职业假笑。 意味深长：“别难过，有人会帮你骗的。” 虽然何明婉一直在耍活宝，但莫璟羽还是留意到她之前那句话。 何明婉是纪翎最好的朋友，竟没有一起吃过饭。 因着秦柔的到来，何明婉转移了注意力，巴巴地跟人走了。 办公室归于平静。 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 “刚才的事还没做完。” 纪翎毫无预警地拿头撞了莫璟羽一下。 “再不吃菜都该凉了。” 莫璟羽哑然失笑。 真是久违的熟悉感觉。 * 夜。 纪翎在浴室洗澡，莫璟羽拿着本书看。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的电话。 莫璟羽拿起手机，走进客房，将门关上。 “喂。” “女儿，莫印哲那个野种要进莫氏集团当总经理了！” 莫母怕莫璟羽没听到似的，用更尖利的声音重复一遍：“莫印哲那个野种要进莫氏集团当总经理了！” 莫璟羽知道，母亲又犯病了。 她温声哄道：“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很快，很快。” 莫璟羽自己都没发觉，她比以前要柔和了许多。 莫母喃喃道：“我要去抓狐狸精，我要去抓狐狸精……” 莫璟羽不是没想过将母亲接出来，可是母亲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莫家，不知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莫璟羽轻叹口气，道：“妈，很晚了，该睡觉了。” 莫母又忽然恢复了正常似的，关心道：“女儿你也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嗯。”莫璟羽应道。 莫母声音忽而又高起来：“莫印哲当上总经理了，他不能当总经理，不可以！” 不知是不是家里佣人发现了太太的异样，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电话里变成管家的声音：“璟羽小姐，太太该服药了，您早些休息。” “知道了。”莫璟羽道，“麻烦韩伯。” 莫璟羽挂断电话，在没开灯的客房里独自坐了几分钟，才开门出去。 纪翎倏然从旁边冒出来。 “你躲在屋子里干什么？” 莫璟羽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惊魂甫定。 “我打个电话。” 纪翎眉心皱了皱，走近一步，“谁的电话？” 莫璟羽蓦地噙了抹笑，“你这是在吃醋？” “没有。”纪翎转身，不再理莫璟羽。 莫璟羽上前几步，从后面拥住纪翎，如实答道：“是我妈妈的电话。” 纪翎嘴硬道：“我才不想知道是谁的电话。” 莫璟羽鬼使神差地，就在纪翎侧颈上亲了一下。 纪翎脊背瞬间僵直，脑子“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莫璟羽柔声道：“快点去吹头发，别感冒了。” “哦。”纪翎整个人像飘在云上，魂不守舍地被莫璟羽牵到梳妆台前，坐下。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脸，“怎么傻乎乎的？” 纪翎仰头，呆呆愣愣地望着说话的人，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盯着看了好久。 “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吹头发？” 莫璟羽拿起吹风机，“让我给你服务，可是要付报酬的。” “哦。”纪翎又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莫璟羽见多了纪翎动不动不理人的模样，没有多想，打开吹风机的开关，站在纪翎背后帮她吹头发。 梳妆镜里，坐在凳子上的少女脸上粉雾晕染，漆黑的眼珠偷偷瞄向镜子里另一个清冷美人，眸中浪潮汹涌。 粉色的舌尖不自觉冒出来，舔了舔嘴唇，又藏回去。 莫璟羽仔仔细细将纪翎的头发都吹干，收好吹风机。 揉了揉纪翎松软的脑袋，正要转身，陡然被两条胳膊抱住腰。 纪翎坐着，莫璟羽站着。 “怎么了？”莫璟羽努力稳住说话声音。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身上，使劲吸了一大口气。 “你好香啊。”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 拎住纪翎的领子，将人扔上床，困住。一气呵成。 警告道：“乖乖睡觉，不许乱动！” “哦。”纪翎听话地窝在莫璟羽怀里，果真没有再动一下。 夜，过去了。 第79章 掉马计时 中午吃过饭。 莫璟羽驱车来到a市附近的银山村。 莫氏集团和洪金重工要在这里合作开发一个新能源产业园区。 莫璟羽停好车下来，洪应晖已经倚在自己的座驾边等了许久。 “莫总。”洪应晖推了推银边眼镜，迈开长腿走过来。 “洪总。”莫璟羽漠然地打了声招呼。 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给直接负责项目的主管打了个电话。 主管说车在路上爆胎，正在等拖车，要晚点才能过来。 莫璟羽挂了电话，没有在脸上没表现出什么。 洪应晖倒是笑了两声，“不会是王经理来不了了吧？” 莫璟羽沉静道：“王经理稍晚点到，不碍事。” “我知道他为什么晚点到，是为了制造我们独处的机会嘛！”洪应晖话说的十分直白。 不等莫璟羽开口，又道：“不知道莫总最近有没有关注棉花期货市场呢。” 莫璟羽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微微蹙眉。 洪应晖将一只手放进银灰色西裤口袋，一只手指了指还未动工的荒地。 “莫总恐怕还不知道，我未来的岳父大人，可是将这里的资金都挪去炒棉花期货了，为了追加保证金，还向我借了很多钱。” 洪应晖咋舌：“可惜岳父大人运气不好，碰上棉花期货断崖式下跌，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钱都赔光了。要不是我大发慈悲，他就要去坐牢了。” 莫璟羽的确是第一回 听到这件事，心下无比震惊。莫家投进来的启动款是两百亿，要补上这个窟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没有想到的是，父亲比想象中更加下作。 莫璟羽面上神色不变，道：“洪总这样称呼我的父亲，是要娶他的哪个私生女？恭喜，我一定送大礼庆贺。” 洪应晖勾笑，“莫璟羽小姐，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嫁给我。按照岳父大人的意思，你现在已经是我洪家的人了。但是你这样优秀的人，被卖给我，未免太不值了，你说是不是？” 莫璟羽冷笑，“洪总是不是太过自信了？我父亲要去坐牢，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欠着你的钱，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洪应晖也不恼。 “莫总是聪明人，该知道资本的游戏怎么玩？置身于这个庞大的机器里，每个齿轮都无法擅自出局。你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就甘于跟莫家那群没用的废物抢一块破奶酪？相信我，嫁入洪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等你做了洪太太，我们就可以一起打造a市，不，是整个国家最庞大的商业帝国。” 莫璟羽厌恶洪应晖，却不可否认，他说得没错，她根本没办法决定去留，只能努力变成更大的齿轮。 她始终是莫家的女儿，唇亡齿寒。 半晌，洪应晖开口道：“怎么样，莫总考虑清楚了？” 莫璟羽看了洪应晖一眼，道：“洪总太过自信了。” 说罢，抬脚往计划中的视察地点走去，从容自若，仿若没有过方才的剑拔弩张。 这倒不是因为莫璟羽相信洪应晖，而是从上回手受伤开始，她就发现不管去哪里，总有两个保镖跟着自己。 洪应晖耸耸肩，跟上去。“我相信，莫总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 …… 视察完项目园区，负责人王经理还是没有来。 莫璟羽坐上驾驶座，眼里满是冰霜。 恰巧这时，手机响了一声。 是一封来自国外的电子邮件。 只有一个短句。 意为：开始了。 查阅完邮件，删除。 莫璟羽眼中的寒意消散些许。 资本的游戏，不到最后一刻，如何能知道结果呢？ * 莫璟羽回家的时候，纪翎正端坐在电视机前。 莫璟羽眉头微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视上又放着科学养猪栏目。 “……” 纪翎仰头看了莫璟羽一眼，指着电视说道：“你看，你好能吃。” 莫璟羽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随便换了个台。 脸上表情不善：“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收拾你？” 纪翎勾勾莫璟羽的小指，“我开玩笑的，你比那些猪好看多了。” 听到这样软绵绵的声音，莫璟羽哪里还有其他心思，立时俯下身吻住纪翎的樱色软唇。 驾轻就熟。 电视上，传出新闻播报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南港区近日有多名孩童走失，时间分别为10月9日、10月17日、10月20日……走失地点为南部公园，特征……希望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帮助警方早日找到失踪儿童。” 纪翎身子颤了一下，很快又被莫璟羽吸引了注意力。 午夜两点。 宽敞的大床上，米白色的枕头被汗浸湿了一大片。 纪翎的手胡乱在虚空中挥舞，像是遇到了梦魇。 不多时，莫璟羽睁开眼睛，抓住纪翎的手腕，唤了几声她的名字，柔声安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 纪翎终于得以挣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莫璟羽，便紧紧抱住她的腰。 身子还在颤栗。 “不怕，不怕，只是个噩梦。”莫璟羽轻柔地抚着纪翎的后背，摸到一背的汗。 她温声询问道：“先起来换个衣服再睡，嗯？” 纪翎点点头，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卧室的床单、被子、枕头都已经换了新的。 纪翎其实已经没了困意，但还是如往常那样，窝在莫璟羽怀里，很乖。 很快，莫璟羽的呼吸变得均匀，大约是睡着了。 纪翎闭着眼睛，意识却是极度清醒。 明明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偶尔出现一次，却变得难熬起来。 纪翎将脑袋往莫璟羽怀里埋了埋，将令人心安的香气悉数吸进鼻腔。 翌日清晨。 莫璟羽先睁眼，感觉到怀里满满当当的温热体温，嘴角挂上浅笑，亲了下纪翎的额头。 纪翎揉揉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早。”声音还迷迷糊糊的。 “早。”莫璟羽收紧胳膊，合上眼帘，“我都不想起床上班了。” 纪翎推了两下，手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你不要这么任性。” 莫璟羽：“我们今天躺一天好不好？”声音懒洋洋的。 纪翎直接用脑袋给莫璟羽来了个心口碎大石。 “把莫璟羽吐出来！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莫璟羽猛咳了几声，面无表情，漠声道：“我起床了。” 纪翎脑袋枕在莫璟羽身上呼了口气，“好累啊！” 莫璟羽毫不犹豫地把纪翎的脑袋推下去，起身，走进盥洗室。 纪翎再次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指腹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跟着起来。 又是一夜没睡啊。 * 墙上的挂钟打出一个直角，晚上九点整。 莫璟羽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电脑处理在公司没完成的工作。 如今，只要能带回家做的工作，她都不会在公司加班。 莫璟羽打开邮箱，挨个回复了未处理的邮件，审批、打款、合作……一堆事情处理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她放下平板电脑，想起好久没看小老虎的微博账号了。 点进去，最新的一张画是一只白老虎咬着一只猪的耳朵。 “……” 配色倒是比之前鲜明了不少，但是这内容着实令人生气。 莫璟羽像以前一样转发，这回只写了三个字：“打屁股。” 这时，手机上倏而进来几条消息，是一阵来自小姑姑的连番轰炸。 [宝贝儿。] [我给你个压箱底的宝贝。] [你要不要？] [要不要？] [要不要？] [……] 最后三个字一直在刷屏。 莫璟羽没办法，迅速回复—— [要。] 如果说不要，恐怕就没完了。 不多时，过来一张图片。 加载中…… 又过来一张，前面的还没加载完。 就这样，一连过来五六张。 莫璟羽耐着性子等第一张图加载完，打开，是一张彩色漫画，乍眼一看没什么与众不同。 莫璟羽蹙眉，小姑姑突然给她发这么一堆漫画干什么？ 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两张。 到第四张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浴室里的人出来了都不知道。 纪翎从浴室出来，见莫璟羽正瞪着两只眼睛看手机，十分好奇，便走到莫璟羽背后，想知道她在看什么。 莫璟羽回过神的时候，来不及藏手机，屏幕上的彩色漫画尽数落尽纪翎眼里。 纪翎的目光在莫璟羽的手机上停留了好一阵，脖子缓慢转动，像不灵活的机器脖子。 面色奇异地盯着莫璟羽：“你……你在看……什么？” 第80章 掉马计时 莫璟羽泰然自若地锁上手机，放到桌上。 “大概是小姑姑春闺寂寞发错人了。”顿了顿，“没什么好看的。” “哦。”是纪翎惯常的敷衍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异样。 然而……同手同脚往卧室走的模样出卖了她。 见人走了，莫璟羽重新解开手机屏幕，将方才没看完的几张看完。 莫璟羽放下手机，看了看自己的手。 拿出指甲刀。 屋里，纪翎脸红心跳，满脑子都是奇怪的画面。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在床上滚来滚去，想把脑袋里的东西甩出去。 未果。 半晌，莫璟羽进屋，纪翎已经消停地趴在床上。 莫璟羽想将被子掀开一点，却是被纪翎死死压着。 莫璟羽凑过去，薄唇贴上纪翎的耳朵：“你想冻死我？” “有那么多被子，你随便找一个盖！”纪翎的语气不是很好，颇有些不耐烦。 莫璟羽声音倏然严厉几分：“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 纪翎将被子裹得更紧，头也缩进去。“你别烦我。” “嗯，不烦你。”莫璟羽平躺下来，身上只有件薄薄的睡衣，什么都没盖。 过了一会儿，纪翎把眼睛从被子里探出来，看了看莫璟羽。 不情不愿道：“那给你盖一点点。” 莫璟羽闭着眼睛：“不盖。” 纪翎给莫璟羽扔过去一个被子边，“你爱盖不盖。” 猝然之间，莫璟羽迅速钻进被窝，捕获一只小老虎。 纪翎身体瞬间绷紧，恼道：“我只给你盖一点，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莫璟羽一时间变成了块橡皮糖，整个黏在纪翎身上，声音懒懒的：“夜里凉了，我得抱着你取暖。” “你离我远一点。”纪翎挣扎几下，乱了呼吸。 莫璟羽故意作对似的，濡湿温热的气息打在纪翎小小的耳朵上。 “每天都是这样睡的，为什么今天要离你远一点？” “我热。”虽然是蛮横不讲理的语气，但仔细听的话，便可以听出纪翎声音里的微小颤动。 “可是我好冷。”莫璟羽的手掌抚上纪翎紧张的后背，“正好在你这里取取暖。” 纪翎越来越热，连眼角都烧了起来。 哼道：“我要睡觉了，你别烦我。” 莫璟羽一只手扶住纪翎的后脑，脸凑她极近，“今天不想吃布丁了？”呵气掠过纪翎的唇角。 纪翎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变得软绵绵的，声音也又细又绵：“我才不想吃。” 顷刻，莫璟羽便攫住纪翎还未合上的唇，深吻下去。 这回的吻不同以往。 热烈，肆意，没有只拘泥于唇上一处。 情到浓时，莫璟羽鼻尖抵着纪翎的。 诱惑，“你喜不喜欢我？” “不……”纪翎犹豫了一下，“不喜欢。”呼吸十分不规律。 莫璟羽将脸挪开，“那乖乖睡觉。” “莫璟羽~”纪翎声音拐了几个弯，娇声软气的，像个讨要玩具的小孩。 莫璟羽：“睡觉了。”尽管欲望不住翻涌，也还是竭力克制住。 “莫璟羽~”纪翎又巴巴地唤了一声。 这回，干脆没了回答。 黑暗中，莫璟羽的唇角勾起一丝略显狡猾的笑。 小老虎有这样的反应，她很满意。 虽然难熬了些，大约还是可以忍一忍的。 不喜欢，那就等到喜欢为止。 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把小老虎给吃了。 纪翎睁着两只眼睛，犹如躺在烈日下的柏油马路上，浑身都有小虫子爬过，又灼又热又麻又痒。 可是能怎么办呢？ 睡觉呗。 * 次日早晨。 纪翎一睁眼，便向后退了好几下，与莫璟羽拉开距离，一副记了仇的模样。 莫璟羽缓缓睁眼，唇角翘起，“早啊。” 纪翎没搭话，默默下了床。 莫璟羽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小老虎好像又炸毛了。 这可怎么办呢？ 着实苦恼。 只是那上翘的嘴角，出卖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 别别扭扭地吃了顿早饭。 莫璟羽一出门，纪翎就来了创作灵感。 不多时，画布上便有了底稿轮廓。 一只“凶猛”的老虎骑在一只憨憨猪的背上，揪着猪耳朵。憨憨猪迈着小短腿撒丫子往前跑，扬起一些石子。 纪翎满意地点点头，又稍作调整，把猪耳朵拉长了些，显得又滑稽又可怜。 * 一间绕着薄薄沉香的茶室内，两个出画美人相对而坐。 一清冷，一妖娆。 待沉香燃灭，壶里的水烧到恰好的温度。 莫璟羽用热水将茶壶内外仔细烧烫一番，复又温了茶杯。 不疾不徐地拈着茶勺，在壶里加了茶叶。 先用开水冲过茶叶，再用80摄氏度的水泡上一壶铁观音。 茶入杯。 放到对坐女人面前。“殷总，请喝茶。” “谢谢。”殷如离勾着唇角，一双眼睛何时都像在放电似的。 两人慢慢饮茶，都没有着急开口。 良久。 殷如离笑了笑。“好茶。” 莫璟羽回以一笑：“那这茶可值殷总百忙之中来这一趟？” 殷如离眉梢微扬，“值不值，还要看小莫总有没有在这茶里藏了宝贝。” 莫璟羽恍然听到“宝贝”这两个字，便不由想起了小姑姑给她的宝贝，面上忽的闪过一瞬诡异神色。 殷如离捕捉到莫璟羽奇怪的表情，向她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莫璟羽笑着解释道：“很少有人叫我小莫总。” 殷如离没有怀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在我眼里实在是小得很。没有别人在，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 莫璟羽摇头，浅笑。 “一个称呼而已，就是殷总同小姑姑一样叫我小羽，也无不可。” 殷如离噙笑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哪还能随便占你们年轻人的便宜。” 莫璟羽喝了口茶，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转而道：“听说殷总占股的风胜投资对云升地产很是关注。” 殷如离笑笑：“小莫总消息倒是挺灵通。” 她知道莫云杉从来不管生意上的事，大概也不会跟莫璟羽聊这些。 莫璟羽继续道：“不如我再送殷总一个于兴地产如何？” 于兴地产，是莫璟羽大姑姑夫家的产业，和云升地产合作十分密切。 若是将两家地产公司并购重组，能降低不少成本，奈何两边谁都不信任谁，即便是有亲家关系，也是处处提防。 殷如离没有再多问，只道：“我静候佳音。” 又轻声说了句：“前些天我碰巧在高尔夫球场遇到了洪金的洪总跟澜恒的李总，春风满面，大概是打出了什么好球。” 莫璟羽但笑不语，给两人的杯子斟上茶。 聪明人说话，往往点到即止。 有来有往，有所得便也要有所出。 * 莫宅。 一间以墨蓝为主色调的卧室里。 木制镶玉的梳妆台前。 莫璟羽手执木梳，帮母亲梳去头上白发。 莫母面容恬淡，不见平日的阴沉疯癫。 这是她有所好转时的模样。 莫母道：“女儿，最近是不是很累？” 莫璟羽摇摇头，“不累。” 莫母：“还说不累，眼底的乌青都遮不住了。” 莫璟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年纪大了，是不如以前精神。” 她以前很少开这样的玩笑，倒是让母亲愣了愣。 莫母笑道：“你才24岁，说什么年纪大。” 又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 莫璟羽只露出个浅笑，没有说话。 小老虎说她该多笑一笑才好看，那母亲大约也会喜欢看她笑吧。 莫璟羽这些年一直很忙，实打实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再加上母亲闹了这么些年，两人并没多亲近。 她亦不是个会跟母亲表达情感的人，唯有母亲情况好些的时候，能这样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半晌。 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璟羽小姐，可以下去用饭了。” 莫璟羽应了一声，扶母亲下楼。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大表姐于莹。 莫璟羽跟殷如离提到的于兴地产，便是大表姐父亲那边的产业。 于莹看到婶婶和表妹，笑着迎上来，惺惺作态地跟莫母打了声招呼，便转头看向莫璟羽，道：“璟羽表妹最近越来越好看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寻到洪应晖那么个如意郎君，笑容都比以前多了些。” 莫璟羽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女人多读点书，或许就不会这么浅薄而又聒噪了。” “你说什么？”于莹满脸的不敢置信，“你是在骂我？” 莫璟羽唇角轻勾，露出个轻蔑的笑，似乎一句话都不屑多说。 继续扶着母亲往楼下走。 于莹眉头紧紧皱起，觉得这个表妹现在愈发不可一世了。 真是令人窝火。 第81章 掉马计时 莫家今天的饭桌上，颇为齐整。 莫璟羽那往日整天不着家的父亲莫璋元也老老实实坐在莫老爷子下首。 两个表姐挨着各自的母亲，三姑姑仍是一个人。 要说这三个姑姑，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丈夫整日以工作忙为由，不爱着家，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一年到头，更是不会来老丈人家几次。偏偏她们一个个都挺能忍，还觉得只要面上过得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莫璋元今日主动关心起莫璟羽，嘘寒问暖道：“最近都有好好吃饭吧？可别一忙起来就不知道照顾身体。” 莫璟羽淡淡回答：“我挺好的，无须父亲挂怀。” 莫璋元听出女儿语气中的疏离，有些不悦，却生生忍住，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碰到洪金重工的洪总，说你们合作得特别愉快，还希望有时间能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说起洪总……”莫璟羽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现在是父亲你的债主，我怎么敢和他一起吃饭？虽说身为你的女儿，不能坐视不管，但我在莫家每个月能拿到多少钱父亲是知道的，杯水车薪。实在是帮不上忙。” 莫老爷子听出点门道，问：“什么债主？” “没什么。”莫璋元抢先回答，“可能是小羽和洪总之间有什么误会。” 他人是混了点，但还是相当惧怕莫老爷子的，万万不敢让父亲知道他欠了一笔巨款。 “原来爷爷不知道。”莫璟羽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是我胡言乱语了。” 莫老爷子追问道：“璟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璋元面色紧张地想打岔：“这么好一桌菜，再不吃该凉了。” 莫老爷子使劲拍了下桌子，“你闭嘴！” 看到儿子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他就知道一定是大事。 复又沉声道：“璟羽，你来说。” 莫璟羽这才开了口：“前些日子洪总告诉我，父亲挪用了我们投在银山村新能源园区的启动款炒棉花期货，又跟他借了钱去补仓，里里外外二百五十亿。” 莫老爷子听了这话，急急喘了几口气，险些心脏病发。 “你这个混账东西！”他拿起手边的瓷碗直直朝儿子的脑袋上砸过去。 莫璋元躲得也快，那个瓷碗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莫老爷子抬起手，指着莫璋元，手指发颤。“我们莫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家东西！连这个项目的钱都敢动！” 莫璋元立时从凳子上抬起屁股，站起来。“爸，我也是为了给咱们家多挣点钱，才听了洪应晖那小子的鬼话。他说棉花会涨的！” 莫老爷子发出粗重的气喘声，对管家道：“把我的拐杖拿来，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莫璋元后退几步，满面惊惧：“爸，爸我错了，我会想办法把钱补上的。只要让小羽嫁到洪家去，洪家就会帮我把钱补上，到时候项目落成，那一半还是莫家的。” 听到这话，莫璟羽不禁笑出来，还真是她的好父亲。 “我莫启贤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莫老爷子攥起拳头，支在餐桌上，“我莫家的孙女名正言顺嫁过去，那叫联姻叫合作，如今却因为资金问题落人话柄，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后会处处被动挨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以后会吃多少哑巴亏？！” 莫老爷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喘了几口大气，厉声道：“哪怕要联姻，也必须把这个窟窿补上！” 这下，换三个姑姑不乐意了。 本来莫氏的股份她们三个女儿就占不到多少，就指望着以后分点不动产，如今要帮弟弟补这么大的窟窿，肯定是要从家产里往外掏东西，那她们以后能分到的东西就更少了。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征求过过莫璟羽的意见。 莫璟羽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坐在那里看一家人演猴戏。 她的两个表姐既插不上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各自拿出了手机，事不关己。 莫母的手开始发颤，是情绪起变化的先兆。 莫璟羽默默将母亲扶起来，送回房间。待母亲睡下后，径自离开。 * 书房，灯光明亮。 纪翎随手翻着一本近现代艺术史打发时间。 门口密码声一响，便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莫璟羽进门，没在客厅看到纪翎，找了一圈，发现书房门关着。 她走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莫璟羽蹙了蹙眉，又敲了几声。 “请进。” 莫璟羽开门进去，见纪翎正抱着本书，神色颇为认真。 纪翎缓缓抬头。“我看书太投入了，没听到你回来。” 莫璟羽走近，随意问道：“在看什么？” 纪翎看起来不太想回答她的问题。 莫璟羽自己用手扒拉了一下纪翎手里的书，眼睛瞥了一眼书册封皮。“我还以为你在看童话故事呢。” 纪翎放下书，抓起发梢，在手中打圈。 漫不经心，“怎么回来这么晚？”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软乎乎的脸，笑着说道：“不是跟你说过，我回家吃饭了？” 纪翎嘟哝道：“去了这么久，吃满汉全席吗？” 莫璟羽弯起唇角，微微俯身，两只胳膊搭在纪翎肩上，勾住她的脖子。 “你不会是在想我吧？” 纪翎恼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才不想你呢！” 莫璟羽又将脸凑近一点，“我看你就是想我了。” 纪翎别开脸，不耐烦道：“你别吵我了，我还要看书呢。” 莫璟羽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纪翎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来。 “书哪有我好看？” 纪翎面上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对别人或许是不好意思。”莫璟羽在纪翎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对你，倒是挺好意思的。” 纪翎一下红了脸，“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无赖了！莫无赖！”冲莫璟羽龇了龇牙，“你再惹我，我就要咬你了！” “那你想咬哪里，都给你咬。”莫璟羽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是不是想咬这里？” 纪翎被这样一番调戏，十分恼火，倏然抬起两只手，揪住莫璟羽的耳朵，往两边扯了扯。 莫璟羽瞬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小老虎崽子已经这样无法无天了。面上一派不可思议的表情。 纪翎想到自己的那幅杰作，更是扯得起劲，脸上笑开了花。 莫璟羽脸上霎时密布乌云，抬手钳住纪翎的手腕。 又用胳膊环住纪翎的身子，迫使她的两只手都背到身后。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纪翎向后缩了缩，识时务地答道：“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那我现在也是在跟你开玩笑。”莫璟羽将纪翎牢牢困在怀里，“今晚不要睡觉了，明早这个玩笑就开完了。” 纪翎小声嘀咕：“莫璟羽又被猪妖吃掉了。” 莫璟羽吸了口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知不知道我听力很好的？” 纪翎飞快地在莫璟羽脸上亲了一下。“现在你总能放开我了吧？” 莫璟羽挑挑眉。 “不放。” 纪翎又在另一边亲了一下。“那现在呢？” 莫璟羽：“不放。” 纪翎又在莫璟羽嘴上亲了一下。“现在呢？” “不放。”说完，莫璟羽惬意地闭上眼睛，等着下一个福利。 纪翎咬住莫璟羽的耳朵，半天不撒口。 唬道：“我说过我会咬人的。” 莫璟羽立刻放开纪翎，缴械投降。 倒不是因为疼，而是…… 这滋味，太让人煎熬。 莫璟羽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今天喜欢上我了没有？” 纪翎离开椅子，冲莫璟羽吐了吐舌头，大踏步走出书房。“我要去睡觉了。” 莫璟羽独自留在原地，眼里火光四溅。 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呼吸，才从书房出去。 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 燥热的夜。 酒店套房里。 莫云杉两根手指轻轻摇动，手中红酒在杯子里晃起来，在灯光映照下，闪着诱人的波光。 她倚在黑色绒面的休闲椅上，两条腿交叠搭着，望着卧室里的磨砂玻璃浴室，喃喃自语：“这种有情调的浴室，真是个有无限可能的好地方。” 莫云杉摇摇头，将杯里的酒饮尽。“可惜啊，也没个美人在里面洗澡。” 再看桌上的红酒瓶，已经下去大半。 莫云杉摸出电话，拨通侄女的电话。 “喂，小宝贝儿，你看了我发给你的好东西没有？怎么就没反应了呢？得手没有啊？说出来让姑姑高兴高兴！” 那边莫璟羽一听，就知道小姑姑这是喝多了，颇有些头痛。 问道：“小姑姑你在哪里？” “你别转移话题！”莫云杉吼道，“快告诉我！你吃到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你小点声！”电话那端，一向淡定的莫璟羽也急了。她没有戴耳机，纪翎就在旁边。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是莫璟羽换了个地方讲电话。 她又问道：“小姑姑你没有出去乱跑吧？” “我是国际影后，怎么能乱跑呢！”莫云杉站起来，踩到椅子上，“你没吃到肉，我真是太高兴了！” “……”莫璟羽虽然很气，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醉鬼不理，确认道：“你是不是在酒店？” “对！”莫云杉指着浴室，“我在一个能看到美女洗澡的情趣酒店。” 莫璟羽揉揉眉心，嘱咐道：“你好好待着，我这就过去。” 莫云杉嫌弃道：“你过来干什么？你过来能抚慰你姑姑我空虚寂寞的春心吗？”声音含含混混的。 莫璟羽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拨出另一个人的号码。 “喂，殷总，我有桩生意想跟你谈谈，很急。” “好，我把见面地点发给你。” * 莫璟羽对着电话无奈道：“能抚慰你的人不愿意上钩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她刚说完话，就听后面一个幽幽的声音：“上什么钩？” 莫璟羽被吓了一个激灵，缓了缓神，回头道：“没什么钩，去睡觉吧。” 纪翎又问道：“吃什么肉？” 莫璟羽继承了纪翎的衣钵，装傻。 “什么肉？哪里有肉？” 纪翎蹙了蹙眉，逼近几步。 “我听到了，电话里有个女人问你有没有吃到肉。” 莫璟羽故作镇定道：“是小姑姑喝醉了，耍酒疯。” 纪翎向前走，莫璟羽向后退，终于，撞到了墙。 纪翎又重复一遍：“吃什么肉？” 她还记得莫璟羽的小姑姑说过的话，总觉得，这是什么更好吃的东西。 第82章 掉马计时 莫璟羽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倏然被两只手勾住了脖子。 纪翎在本能的驱使下，将莫璟羽抵在墙边，脸慢慢靠过去，眼里水光滟潋，声音愈发糯软：“莫璟羽，吃什么肉？” 莫璟羽喉咙微动，搂住纪翎的腰，将两人位置互换。 将唇凑到她耳边，“你想不想吃？” 纪翎学着莫璟羽，在她耳边小声道：“那你告诉我，好不好吃。” 莫璟羽没有再多言，吻住纪翎。 - 两人从打电话的屋子，转移到了卧室，又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正当莫璟羽想要更进一步，怀里的人霎时缩成一团。 纪翎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抽干了浑身力气。 长期失眠，她的头痛很严重，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发作了。 莫璟羽从迷醉中清醒过来，紧张道：“怎么了？” 纪翎毫无预警地拿脑袋撞了莫璟羽一下，又是一副无理取闹的小孩模样：“我都没办法呼吸了，你亲我那么久干什么？” 莫璟羽放下心来，无奈失笑，“是你问我肉好不好吃，我总要吃过才知道。” 纪翎揉了揉眼睛，用头拱了拱莫璟羽，“我好困了，睡觉吧。” 莫璟羽沉沉叹了口气。 “好，我们睡觉。” 关了灯。 纪翎一如既往埋在莫璟羽怀里，脸上表情痛苦而隐忍。 她紧紧攥着莫璟羽的衣服，没有乱动。 直到莫璟羽的呼吸变得均匀，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吃了止疼药。 纪翎去洗了把脸，重新钻回被窝。 “莫璟羽，晚安。”她道。 时至夜半。 纪翎又做起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鱼腥味、腐臭味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左脚腕传来刺骨的疼痛。 “纪翎？纪翎？醒一醒！” 莫璟羽的声音十分焦急，枕边的人又陷入噩梦之中，怎么都叫不醒。 许久。 纪翎终于睁开眼睛，恍惚。 莫璟羽抚着她的脸柔声道：“噩梦都不是真的，不要害怕，我在呢。” 纪翎闭上眼睛抱住莫璟羽，呼吸急促而又紧张。 ——她的噩梦，是真的。 莫璟羽拍着纪翎的背，清泠的嗓音哼起了童谣。 soft kitty warm kitty little ball of fur happy kitty sleepy kitty purr purr purr …… 是纪翎给她唱过的。 * 酒店大床上。 莫云杉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脑袋，昨晚的记忆消失殆尽。 她嘴里发干，想下床找杯水喝，正巧看到床头柜上有杯水，顺手拿起来喝了。 微甜，应该是加了蜂蜜。 喝完之后，莫云杉眨眨眼睛，感觉到哪里不对。 这水……是哪来的？ 莫云杉放下杯子，惊慌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醒了？” 莫云杉抬起头，姓殷的狐狸精正双手抱臂，倚在门框边。 莫云杉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居然好好的穿在身上。 她虚张声势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殷如离暧昧地勾了个笑，“不是你叫我来的？” 莫云杉咽了下口水，顿了两秒，又笑着扬起下巴。 “不可能，我就是想春宵一度，也不会把电话打到前女友那里去。” 殷如离收起笑，爽快承认：“的确不是你叫我来的。是你的小侄女说有大生意要跟我谈，没想到我巴巴地跑来，没见到什么生意，只见到一个醉汉。” 莫云杉耸耸肩，“难保你来看到我微醺迷离的模样，觊觎我的美貌呢？” “微醺？”殷如离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你起来了，我就走了。”她道，“给你叫了早餐，等会有人送过来。” 莫云杉眉头蹙起，“你在这里待了一整晚？” 殷如离：“是耽误了一整晚时间。” 莫云杉：“我们……” 殷如离知道她想问什么，答道：“你放心，我在外面沙发上睡的。” 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发没发生什么，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莫云杉哑然，自己的身体的确是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还是一块旱地。 “行了，我先走了。”殷如离莞尔，“照顾你一晚上，现在可得问小莫总要好处去了。” 莫云杉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又很好地伪装起来。 “殷小姐慢走，可别太想我。” 殷如离眉梢轻轻上挑，不置可否。 迈着优雅婀娜的步子离开。 套房门关上。 殷如离身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揉了揉又酸又痛的腰。回头看了眼房门，轻轻叹了口气，离开。 屋内。 莫云杉对殷如离的话没什么怀疑，她是真的彻底断片了。 每次一喝多就失忆，所以这么多年来，莫云杉喝酒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床上的人自言自语道：“看来借酒消愁不适合我这样浑身散发着荷尔蒙魅力的女人，太危险了。” 莫云杉正坐在床上发着呆，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 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了一阵，打下一段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全部删除。 末了，也没回复那条信息。 * 蓝星广告公司高层会上。 屏幕上映着ppt，客户总监在汇报月度工作总结。 莫璟羽的脑袋向前晃了一下，复又清醒过来。 罕见地，打了瞌睡。 莫璟羽揉揉眉心，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大屏幕上。 只是没多久，又支不住眼皮。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纪翎连着一周，每晚都做噩梦，连带着莫璟羽也没有睡好。 秦柔注意到学妹精神不好，下会后关心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 莫璟羽强打起精神，摇摇头，“我哪有休假的资格。” 秦柔：“那你注意点休息，别把身体先搞垮了。” 莫璟羽：“嗯。” 与此同时。 纪翎正坐在放映室里，屏幕上放着之前与莫璟羽看过的那部电影。 身旁，放着那只在娃娃机里抓到的臭脸猪。 环绕音响里时不时传出滑稽的音效，纪翎的眼神很空洞，不知看进去了还是没看进去。 纪翎在放映室里待了很久，看了看时间，关掉放映设备，出去。 莫璟羽恰巧踏进家门。 纪翎像没看到莫璟羽似的，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莫璟羽换好鞋，过去敲了敲纪翎的脑袋。“为什么看到我进门都不打招呼？” 纪翎捂住眼睛，“我又没有看到你。” 莫璟羽弯腰在纪翎手背上亲了一下，“现在看到没有？” “没有。” 又在纪翎鼻尖上亲了一下，“现在呢？” “没有。” 莫璟羽勾了勾唇，在纪翎嘴上亲一下。 “那现在总该看到了吧？” 纪翎将手放下来，睁开眼睛，嫌弃地看了莫璟羽一眼：“你好幼稚。” “……” 莫璟羽眼睛眯了眯，正要教育教育这个小朋友，一个没防备，被拽了一把，倒在沙发上，正正压在纪翎身上。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莫璟羽，你是不是想吃布丁？” 莫璟羽怔了怔，眼角弯弯，“嗯，我想吃布丁。” 纪翎十分主动地，将唇送上去。微卷的睫毛轻轻打着颤，像夏日燥夜里的知了翅膀。 - 入夜。 纪翎窝在莫璟羽怀里发呆，莫璟羽拿着平板电脑看新闻，点开一个视频。 平板电脑里响起男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据悉，莫氏集团董事局主席莫启贤卖出名下的星河大厦，纪氏集团将其收归旗下。星河大厦位于即将落成的滨河卫星城中心城区，评估机构预估这座大厦的市值为二百亿。……” 虽说新闻里出现了纪氏集团几个字，怀里的大小姐也碰巧姓纪，但一时半会儿，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纪谨仁一直将家里的孩子捂得严严实实，且早就跟各个媒体打过招呼，没有媒体敢去挖纪家姐弟的料。再加上纪家千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更是神秘的不行。除了性别，公众对纪家两个继承人可以说一无所知。 “纪”在a市不算是个小姓，除了首富纪家，姓纪的有钱人家并不在少数。 这时，莫璟羽的手机上来了个电话。 “喂，璟羽，约到锐旗卢总的时间了，需要出差一周，你看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可以吗？” 电话里是秦柔的声音。 莫璟羽一时间有些犹豫，纪翎最近天天做噩梦，她不放心留纪翎一个人。 秦柔听到这边半天没动静，以为信号不好，唤了一声：“璟羽？” “嗯，我在听。”莫璟羽回道，“可以晚两天么？” 秦柔：“最好不要，联系锐旗的不止我们一家，晚一天就可能有被人捷足先登的风险。” 莫璟羽何尝不知道呢，只是…… 她顿了顿，道：“我稍晚点给学姐回复。” 莫璟羽挂断电话，神色十分纠结。 纪翎倏然拍了拍莫璟羽的脸，道：“莫璟羽，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呀。” “嗯？”莫璟羽回过神来。 纪翎道：“你是不是没有听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莫璟羽心虚道：“我听了。” 纪翎较真地问道：“那我跟你说了什么？” 莫璟羽笑着挠了挠纪翎的下巴，“那你再说一遍。” 纪翎冲莫璟羽做了个鬼脸，随意道：“我的黏人弟弟要来我这里住几天，你到底什么时候回自己家？” 莫璟羽蹙眉，“你是不是听到我讲电话了？” “什么电话？”纪翎摇摇头，“你不要转移话题。” 莫璟羽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问道：“弟弟为什么来你这里？” 纪翎一本正经回答：“他太不听话，被我爸爸妈妈赶出来了。” 莫璟羽想了想，纪翎的弟弟年纪应该也不大，这个理由倒是挺正常的，但是又觉得太巧了点。 纪翎幽幽道：“你不会不想我弟弟过来吧？” 莫璟羽看到纪翎那样的眼神，担心对方会觉得她小心眼，立时摇头，“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纪翎继续逼问：“那你什么时候回自己家？” 莫璟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摸摸纪翎的脑袋道：“我走了，你做噩梦怎么办？” 纪翎冷哼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莫璟羽瞩视着纪翎的眼睛问道：“你想让我走？” 纪翎点点头。 “那好。”莫璟羽捏捏纪翎的脸蛋，“乖乖等我回来。” 纪翎嘴硬道：“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 莫璟羽没说话，在纪翎唇角亲了一下。 笑眼盈盈，“我的小老虎不是个小孩子了，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莫璟羽安心，纪翎今晚没有被噩梦惊醒。 * 莫璟羽去出差，纪翎住回了纪家。 这段时间，她对气味的忍受能力已经提升了许多，可以和家人多在一个屋子里待一阵了。 客厅里，电视屏幕上正在播一部恶婆婆家庭肥皂剧，纪妈妈苏阮看得津津有味。 纪翰轩坐到母亲旁边，抓起一个抱枕，语气有点嫌弃：“妈，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苏阮一脸深沉，“你不懂，妈妈这是在学习。” “学习怎么反抗婆婆的欺压？”纪翰轩皱了皱眉，“奶奶都去世好多年了。” “……” 苏阮使劲拍了一下儿子后脑勺，“我怎么有你这么憨的儿子，我当然是学习怎么当婆婆。” 纪翰轩又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里，婆婆坐在沙发上喝茶，儿媳妇趴在地上擦地，任劳任怨。 纪翰轩嘴角抽了抽，道：“那妈妈一定是想从反面教材里吸取经验教训了。” 苏阮摇摇头，满脸正色：“我就要当这样的婆婆。” 纪翰轩：“……”幸好他年纪还小，不着急娶媳妇。 女儿就莫璟羽那么一个能靠近的人，苏阮是无论如何也要弄进家门。 不过……那么一大坛子醋也是不可能不吃的。 这时，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纪翎出了声：“弟弟，当你媳妇可真惨。” 纪翰轩嘴角上翘，“姐，你确定是当我的媳妇惨？” 纪翎：“妈妈，弟弟在警告你不要对他媳妇下手呢。” 苏阮又狠狠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 纪翰轩张了张嘴，声音大了些：“妈！我是您亲生的嘛！” 碰巧，纪谨仁从楼梯上下来，声音浑厚而又威严：“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两个孩子的妈立刻变成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软声软气道：“老公，这个臭小子欺负人家。” 纪翰轩挪到纪翎这边，可怜兮兮地撒娇道：“姐，妈妈欺负人家。” “……”纪翎摸了摸弟弟头上的毛，心疼道：“真可怜。” 下一秒，也拍了把纪翰轩的脑袋。“可是我也喜欢欺负你。” 纪翰轩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颓废地倒在沙发上。 “我自闭了，我自闭了，这个家没有人权。” 纪翎点点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离家出走？” 纪妈妈：“把你的臭袜子都带走。” 纪谨仁：“把车还回来。” 纪翰轩默默起身，往楼梯方向走了几步，猛地向后甩了一下头。 “你们虐我千百遍，我也是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别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家有矿！” 纪谨仁这个对儿子十分严厉的人看见这个场景都忍俊不禁，更何况是老婆和女儿了。 一时间，纪家宅子里有了久违的欢乐气氛。 纪翎脑海倏而闪过莫璟羽以前的冰块脸。 不禁想，她要是也在旁边就好了。 * 纪翎的屋子里，床头摆着跟莫璟羽抓到的两只小猪，上面还残留着莫璟羽的香气。 纪翎推开门进去，往前走了几步，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 纪翎手背上插着枕头，冰凉的药物点滴顺着血管流进来。 每当这种时候，纪爸纪妈都不敢在旁边守着，怕有人在反而刺激到女儿。 纪翎摸了摸额头，有点疼，大概是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 隔壁房间里，妈妈苏阮从监视器里看到女儿醒了，对着话筒关心道：“宝贝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纪翎摇摇头，牵起嘴角绽出一个笑。 “没事，就是突然晕了一下。” “妈妈能进去……”苏阮顿了顿，“算了，你好好休息，爸爸妈妈明天再进去看你。” “嗯。” 苏阮关了收音器，将脸埋到纪谨仁肩膀上，发出压抑的咽声。 纪谨仁问徐医生：“翎翎总是这样晕倒，会不会出什么别的问题？” 徐医生答道：“大小姐晕倒，主要是心理原因。但不能排除长此以往，会不会对生理层面造成影响。” 纪谨仁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恨不能替女儿承受这些痛苦。 徐医生又说道：“纪先生也不用太过担心，除了不明原因的晕倒，大小姐的其他指标都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团队会尽快重新制定治疗方案。” 纪谨仁别无他法，只能拍拍徐医生的肩膀，道：“辛苦徐医生了。” 徐医生向纪谨仁颔首，走出房间。 角落里，纪翰轩拿着手机，调出莫璟羽的电话号码，几经犹豫，还是没有拨出去。 纪翎闭上眼睛。 几个月没晕倒过，她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忘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忘了，她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要活在保护罩中的人。 墙上的挂钟响了十下。 外面月光似白练，绕上树梢。 纪翎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电话“嗡嗡”震动起来。 纪翎缓缓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是来自莫璟羽的视频请求。 压掉。 那边不厌其烦地又发起一次。 纪翎又压掉。 几次之后，莫璟羽直接打来电话。 纪翎这才接起来。 那边，莫璟羽尾音上扬：“我刚一出差，你就连我的视频电话都敢拒接了？” 纪翎蛮横道：“我都睡着了，你为什么要吵醒我？” 莫璟羽自知理亏，声音柔了几分：“我才忙完回酒店房间，打得有点晚了，你别生我的气，嗯？” 纪翎轻哼一声：“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莫璟羽问：“你想不想我？” 纪翎：“不想。” 莫璟羽：“真的不想？” 纪翎：“真的不想。” 莫璟羽：“可是我很想你，想看看你，还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里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好像能滴出水似的。 纪翎糯声道：“你就因为这点小事打电话呀。” 她的唇角不自觉向上翘了几分。 莫璟羽很失望似的，语气低落：“原来你觉得我想你是小事啊。” 纪翎低低笑道：“你怎么比我弟弟还黏人。” 莫璟羽又问：“那你想不想我？” 纪翎还是那句：“不想。” 莫璟羽：“那我挂了。” 电话里没了声音。 “我真挂了？”莫璟羽拖长音调。 纪翎捏着手机，抿了抿唇，急道：“别挂！” 那边莫璟羽瞬间嘴巴咧到耳朵根，完全没了白天跟人谈生意的气势。 她坏心眼地问道：“为什么别挂？你又不想我。” 纪翎声音极小的哼哼道：“我想布丁。” “你想布丁不想我啊。”莫璟羽有些遗憾，“那你跟布丁打电话去吧，不要跟我打电话了。” 纪翎撇撇嘴巴，“那我挂了。” 莫璟羽不敢再逗纪翎，温声道：“别挂，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纪翎拿起旁边的臭脸猪仔抱在怀里，脸上满满都是得意的笑容。 “我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很好听，我很喜欢，一辈子都听不够。” 电话里，莫璟羽每个字都直直戳在纪翎心上。 纪翎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会一辈子喜欢我的布丁吗？” 莫璟羽怔了怔，答得十分郑重：“我会一辈子喜欢你的布丁。” 纪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像有根羽毛在心里挠似的，很讨厌。 “我要睡觉了。”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脸上烧烧的，心脏也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纪翎紧紧抱住怀里的小猪，细声道：“小莫璟羽，晚安。” 床上的人安然入梦。 梦里，莫璟羽出差回来了。 纪翎的唇角绽出甜甜的笑。 * 一周后，莫璟羽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回她和小老虎的家——尽管她现在还只是个蹭住的。 莫璟羽进门的时候，听到浴室有水声。倏然面红耳赤起来。 一周不见，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亲小老虎一口。 纪翎一收到莫璟羽回来的日期，就从纪家回来了，只是忘了问回来的具体时间，又不想让莫璟羽得意，也就没问。 因此，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裹了浴巾。 浴室门一开，莫璟羽的眼睛就牢牢黏在纪翎的肩上。 纪翎看到莫璟羽，下意识舔舔嘴唇。 两相对视。 第83章 掉马倒数 多日未见的思念，化作桃花林中，被风扬起的粉色花瓣。飘满整个房间。 一片，两片，汇聚成一条桃花绸带，将两个人的心紧紧拴在一起。 纪翎眼里闪出细碎的星光，张开双臂，同时闭上了眼睛。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莫璟羽面上表情呆呆愣愣的，眼神里透着恍惚。快走几步。 ……绕过纪翎进了浴室。 纪翎闭着眼，感觉到旁边有道风吹过，又过了几秒，还没等到想象中的布丁。 眼睛眯开条缝，面前空空如也。 纪翎难以置信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半点莫璟羽的影子。 若不是浴室响起了水声，她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纪翎盯着浴室门，幽怨的目光仿若两个冰锥子，要将那门凿个窟窿。 莫璟羽洗完澡出来，卧室里灯都关了，外面一片漆黑。 小老虎已经睡了么？ 如果是在平时，莫璟羽定会怕吵醒纪翎，到外面的卫生间吹头发。但是今天故意要把人吵醒似的，不仅开了卧室最亮的灯，还把吹风机调到了最大档。 纪翎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朝莫璟羽飘去一个不屑的眼神，继续“睡觉”。 莫璟羽吹完头发，利索地上床，钻进被窝。 带着秋日的凉意，贴上纪翎暖融融的后背。 “睡着了？”莫璟羽的声音有些缥缈，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却又近在咫尺，撩人心弦。 纪翎开口：“睡着了。” 莫璟羽：“睡着了怎么还说话？” 纪翎：“听不出来这是不想理你的意思吗？” “为什么不想理我？”莫璟羽十分委屈，“这么多天没见，怎么还不想理我？” 纪翎：“就是不想理你。” 她才不会承认，是生气没有吃到布丁。 莫璟羽凑过去，在纪翎颈上蹭蹭，“可是我每天都在想家里的小老虎。” 纪翎颤了一下，声音硬邦邦的：“你肉麻死了。” 莫璟羽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继续道：“我这辈子的肉麻，都给你一个人了。” 纪翎心脏跳得失去了控制，紧紧闭着眼睛不再跟莫璟羽搭话。 莫璟羽将纪翎的身子转过来，捏捏她的脸。“总是不理人，可不是乖小孩。” 纪翎偷偷眯开一只眼睛，看到莫璟羽盈盈润润的面庞，忽的羞红了脸。 莫璟羽细腻柔软的掌心展平，抚在纪翎的脸上。“你想不想我？” 纪翎小声嗫嚅：“不想。” 莫璟羽的声音愈发可怜：“真不想？” 纪翎垂下眼睫，“想。” 莫璟羽绽出个惬意欣然的笑。“那你喜不喜欢我？” 一霎之间，一个温软的唇对上来。 莫璟羽呆呆怔住。 流连片刻，退开。公众号yuriacgn 莫璟羽翻身，俯视纪翎。“喜不喜欢我？” 纪翎仰头，又亲了那说话的唇一下。 莫璟羽喉头微滚，“和我正式交往。”声调轻轻上扬，“嗯？”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再次主动送上去。 这大概算是默认了吧。 莫璟羽脑子里已是一片混沌，随着本能渐渐沉沦。 “可以么？” 回答无声，以吻封唇。 空气中，燃起一簇簇小火苗，燥热。 布丁的香甜侵袭全身。千丝万缕的诱人香气束成一股，将纪翎紧紧缠绕。 直至香气在脑海中炸裂，弥漫。 纪翎也终是为莫璟羽绽放。 …… 果真，是更好吃的东西。 * 黑夜，万物归于沉寂。 陷入睡梦中的人，一个唇畔挂着餍足的笑，一个泪流满面。 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依稀可以听到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 纪翎左脚腕上拴着一根透明鱼线，闪着锋利的白光。 莫璟羽在她面前，像条刚捞上来的鱼。 被宰杀，剖净内脏。悬挂起来。 戴着渔夫帽的男人转过身来，慢慢走近，蹲下。嘴角弧度渐渐扩大。 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一个，都别想跑。”他如是说道。 纪翎脸色煞白，泪和汗混在一起，簌簌流下。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 许久。 纪翎终是睁开了眼，无声。 梦里的可怖场景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摧毁。 一个都别想跑。 是那个渔夫帽男人逃跑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纪翎望着黑色旋涡一般的天花板，瞳仁里恐惧混杂着歉疚。无比痛苦，似有无数野兽撕扯。 大约是因着连日来的四处奔波，再加上睡觉前的劳心劳力，莫璟羽睡得很熟，仍陷在温柔美梦之乡。 纪翎蓦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得悲凉。 她用手拭掉眼角的黏腻珠子，起身，枯坐。 不知时间的沙漏翻转了几次。 黑暗中，纪翎面向莫璟羽，抬起手，却迟迟不敢触碰。生怕戳破了眼前的镜花水月。 半晌，才用指尖轻轻划过莫璟羽的鼻梁，眼里是从未在她醒时出现过的缱绻。 低声呢喃：“莫璟羽，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喜欢到，再也没办法拿你当我的药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点都不想学会什么是喜欢。 ——十二年前，我就该死掉了。 如今，她只想自私的，让莫璟羽记住在阳光下天真无忧的纪翎，而不是窝在阴暗角落里，全身是刺，鲜血淋漓，可怜的她。 * 翌日。 莫璟羽嘴边挂着沾了蜜霜的笑，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去捞旁边的人。 胳膊探了几下，空荡荡的。 莫璟羽懒懒地睁开双眼，脸上满是吃饱喝足的幸福神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纤长的手，果然好看的紧。 莫璟羽下床，去卫生间看了眼，没有纪翎的影子。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难道是羞得躲起来了？ 莫璟羽又在家里各处转了转，哪里都不见人。 原本放在床头的小猪也少了一只。 莫璟羽回到卧室，从桌上拿起手机，底下压了一张便笺。 上面写道：“你欠我的债都还清了，可别忘了我的肉味。” 字很好看，笔锋遒劲，却每一笔都扎在莫璟羽心上。 第二回 了。 “用完就扔，好得很。” 莫璟羽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眸中晦暗不明。 * 不出意料，何明婉一早就接到莫璟羽的电话，询问关于纪翎的事。 而她早被孙助理打过招呼，闭口不言。 装傻充愣一阵，何明婉挂掉电话。 秦柔在她旁边，充当人形靠垫。 何明婉将头枕在秦柔肩上，倏然问道：“你知道12年前，有一起变态杀人狂囚禁并杀害5个小孩子的案子吗？” 秦柔不知何明婉为什么说起这个，答道：“有点印象。” 那起案件当时太轰动了。当时很长一段时间，家长都不敢让自家孩子出门。 “当时被囚禁起来的孩子不是5个，而是7个，杀人狂还没来得及对其余两个孩子动手，就被警察发现，逃跑了。而且，报道里说的杀害，不是直接杀掉。” 何明婉顿了顿，与秦柔对视，目光深邃，“你见过将一个小孩子开膛破肚的情形吗？” 秦柔愣了愣。 何明婉声音虚渺：“纪翎见过。” 这四个字如同四块巨石，砸到秦柔面前，令她无比震惊。 何明婉像是在讲一个恐怖故事，绘声绘色。 “那个变态杀人狂把7个孩子关在一起，每个孩子的左脚上都缠着钓鱼线，栓在一起，就像一串刚打上来的鱼一样。” “一天一个，掏出内脏。” “其他活着的孩子，就那样跟这样死去的孩子整整待了5天。” 何明婉眼里泛出水光。“这些都是我大一些之后，才听家里人讲的。哪怕是现在听到这种事，我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更何况亲身经历，还只有9岁的孩子。” 秦柔乍听到这些，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静静倾听。 “你知道吗？”何明婉有些哽咽，“我小时候就觉得，或许我头上有一根独一无二的天线，让我这个对什么都很迟钝的人，能接收到纪翎的痛苦。她从小就是个爱哭鬼，遇到这么可怕的事，她该多想逃啊。可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她那么那么努力逼自己面对。那个傻瓜大概以为，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别人就看不出她有多害怕了。” 何明婉在人前从来都是粗神经的，此时，秦柔却感受到她那颗比谁都要细腻的心。 何明婉抽了张纸巾，使劲擤了下鼻涕，打破了方才的煽情氛围。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契机，抱着秦柔的胳膊，娓娓道来。 “纪翎小时候被抓走，是因为被一个同班同学骗到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迷了路。后来，另一个去找她的同学跟她一起被关进海边的小屋子里，那个同学没能活下来。所以纪翎获救后，就出现很严重的应激创伤后遗症，有一年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翎宝贝现在的专属医生原本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翎宝贝出事后，才被纪伯父要去。可是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治好。或许，翎宝贝更希望死的是她吧。因为我认识的翎宝贝，虽然有时候嘴巴毒了点，内心却非常非常善良。” “而且，纪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孩，我从小脑子就不如姐姐们好，所以我那时就立志要跟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会好好保护她。” 何明婉换了个姿势，语气也有些委屈。“后来莫璟羽出现了，她对翎宝贝的意义大概是与众不同的。不过我很开心翎宝贝因为莫璟羽的出现，有一丝松动，不再那么逞强，那么倔强。” 秦柔这才搭话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璟羽这些事，也许……” 何明婉摇摇头，“现在翎宝贝想回到自己的安全小屋，没人有权力逼她开门。” “如果纪家有意隐瞒，莫璟羽绝对查不到纪翎的身份，我这个朋友更不可能出卖她了。不过……”何明婉继续道，“你是莫璟羽的学姐，我也管不住你的嘴，对吧？” “是管不住。”秦柔点点头，在何明婉嘴上亲了一下，“接收成功。” 何明婉脸上还挂着泪，此刻突然破涕为笑，“你有病啊！” “有啊。”秦柔温软一笑，“没病能跟你在一起？” “讨厌。”何明婉又擤了下鼻涕，还沉浸在方才的疼惜中，“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还能像现在这样善良纯真，翎宝贝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秦柔轻轻点头，“是呢，如果你不说，我也想不到那么可爱的小朋友有那种过往。” 何明婉拧起眉头，“你是不是对翎宝贝有意思？我想起来了，你对翎宝贝露出过图谋不轨的笑呢！” 秦柔失笑，“这都是哪跟哪的事？” 何明婉警告道：“虽然翎宝贝是我好朋友，但是你如果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也会把你们两个绑在一起浸猪笼的。” 秦柔叹了口气，擦干何明婉脸上的泪，温声道：“该起床了。” “哎呀呀呀！我今天还要拍杂志！”何明婉像个火箭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冲进洗漱间。 一声咆哮传来：“我的眼睛怎么肿的跟大鸡蛋子一样！” * 纪宅。 佣人汇报道：“先生，大小姐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 纪谨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让徐医生待命。” “是，先生。” 纪妈妈苏阮掉下两串眼泪，急道：“怎么就突然把自己关起来了呢？” 纪谨仁拍拍夫人的肩膀，安慰道：“或许女儿只是有什么一时想不通的事，咱们先给她点时间。” 苏阮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不如我们把莫璟羽请来，让她照顾女儿。她想要什么，咱们家没有不能给的。” 莫璟羽。 纪谨仁听到这个名字，心生猜测。女儿这样反常，或许症结恰恰就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屋里，纪翎只平静地抱膝坐在地毯上，对面是她带走的臭脸小猪。 她戳了戳小猪的鼻子，轻声道：“我很想你，从你出差的第一个小时就开始想你，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每一个小时都很想你。从你身边离开的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每一秒，都很想你。你也会想我吗？” 纪翎用手将猪脑袋扣在地上。 摇摇头，“你还是不要想我了。” * 莫家。 莫璟羽一进主厅，就看到父亲莫璋元跪在地上，面前，莫老爷子拿着一根藤条。 “你这个混账东西，莫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是不是要把我活活气死才甘心！” 藤条毫不留情地甩在莫璋元的背上。 三个姑姑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莫璋元的结发之妻，莫璟羽的母亲，此时竟诡异地鼓起掌来。 莫老爷子气得直发颤，满脸的皱纹都拧在一起。 “想我莫家曾经也是顶层豪门大家，到你爷爷经营不善，落了下乘。我莫启贤奋斗一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莫家重回昔日风光，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东西！早知你还有把柄落在洪家手里，我就不该帮你补那个窟窿，让你进牢里好好反省！” 莫璋元抓着莫老爷子的裤腿，“爸，只要这次安然度过难关，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莫老爷子想说些什么，生生忍住，踢了莫璋元一脚后，叫莫璟羽一起进书房。 外面莫家三个女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书房里，莫老爷子坐在皮椅上，瞪着不争气的儿子，不再开口。 莫璋元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抓住女儿的手腕道：“小羽，你可得帮帮爸爸，只有你能帮爸爸了。” 莫璟羽挣开莫璋元的手，敛着眼底厌恶，声音没什么温度：“什么事？” 莫璋元也意识到在女儿面前有些狼狈，整了整衣衫，端起父亲的架子。“我已经跟洪家的家长商量过，给你跟阿晖择个良辰吉日订婚。” 莫璟羽嗤笑一声，“我如果不同意呢？” 莫璋元底气十足：“你是我的女儿，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 莫璟羽睨了这所谓的父亲一眼，道：“既然如此，我也可以不当你的女儿。” 莫璋元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 莫璟羽不再维持往日虚假的平和，走了几步，坐到粽色的皮质沙发上，目光轻蔑。 “父亲子女众多，想来也不缺我这一个。” 莫璋元正欲发火，莫老爷子突然开了口：“璟羽，爷爷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女娃，年纪轻轻，就把爷爷交给你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洪应晖这小子在众多小辈里，能力手段都出众，你如果嫁过去，强强联合，有了洪家的资源，更能一展抱负。你说，是不是？” 莫璟羽嘴角浅浅勾出一个弧度，“爷爷既然知道我有志向有抱负，又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做联姻的工具？” 莫启贤继续道：“若你答应嫁到洪家，莫氏集团属于你父亲的百分之十五股份都归属于你。” 莫璟羽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觉得疑点重重。莫氏集团，她原来也只有百分之五的股权。 如今让她嫁进洪家，就不能完全算是莫家人，更不可能再给她股份，这做法，实在反常。 莫璟羽从容自若地摇摇头，“爷爷错看孙女了。” 莫璋元急急道：“你必须嫁给洪应晖！只要你快点嫁过去，洪家莫家以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也就不会有事了。” 莫老爷子来不及阻止儿子多嘴，捏着拳头瞪了他一眼。 莫璟羽捕捉到这句话里的重要信息，沉声道：“挪用资金的事，已经解决，父亲难不成还有什么把柄在洪应晖手里？” 莫璋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莫璟羽冷笑一声，“这样藏着掖着，想必爷爷和父亲也信不过我，既如此，又何必再废话。” 莫璋元一下子换了态度，对女儿露出一个谄笑，道：“只要你这回救救爸爸，爸爸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和妈妈，外面那些野种，爸爸都不要了。” 莫璟羽心头满是凉意，面上却是愈发沉着。“如果我真的嫁给洪应晖，那就成了一家人。爷爷觉得，他会向我隐瞒么？” 莫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朝儿子挥了挥手，“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解决。” 莫璋元声音发颤：“女儿，洪应晖那个混蛋手里，有爸爸闹出人命的视频，他说只要你嫁过去，就把视频销毁。要是那视频流出去，不光爸爸完了，莫家也要完，你也不能幸免的！你想想，哪个大家族，还能要你呢？” 莫璟羽眼前瞬时黑了一下，勉力维持着面上表情不变。 她声音发沉，可笑道：“闹出人命不找警察，找我有什么用？” 莫璋元“扑通”一声跪到莫璟羽面前，恳求道：“女儿，你帮帮爸爸，爸爸不想死啊！都是洪应晖那个人渣陷害我的！一切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你想想，莫家完了，你如今的一切也都没有了。不如嫁进洪家，享一世荣华富贵。” “一世荣华富贵。好一个一世荣华富贵。”莫璟羽面上笑容更大，“你知道洪应晖是怎样一个人渣，也能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现在叫你一声父亲我都觉得恶心。” 莫璟羽从沙发上起来。 “很抱歉，我没办法跟你们一样吃人不吐骨头。我劝莫先生早点自首，大义灭亲的戏码，着实不好看。” 说完，抬脚往外走。 莫璋元冲上来抓住莫璟羽的肩膀，双眼通红，面目狰狞。 “你不能这样对爸爸！你不能这样对爸爸！” 莫璟羽冷声道：“怎么？莫先生想连我一起杀了？很遗憾，这条街上到处都是公安局的天眼，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不用你自首，警察第二天就会找上门来。” 莫璋元松手，颓丧地跌坐在地上。 莫璟羽转头对莫老爷子道：“弃车保帅的道理，不需要我来教爷爷。” 开门出去。 莫璟羽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这或许就是应了那句—— 万般，皆是命。 有了这样的家族污点，她跟纪翎是真的再无可能了。 楼下，三个姑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莫璟羽一个人从书房出来。 二姑姑立刻迎上去问：“小羽，爷爷怎么发那么大火？是不是你爸爸又惹什么事了？” 这边话音刚落，大姑姑又迎上来。 “是不是婚事有了什么变动？我早就说过，洪应晖心比天高，傲气着呢。” 三姑姑看莫璟羽脸色不好，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竖起耳朵听。 莫璟羽勾了个笑。“我好心奉劝各位姑姑早点回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跟莫家扯上关系才好。” 说罢，也不管三个姑姑是何种反应，径自去母亲房间，收拾了东西，带人离开。 * 隔日，媒体铺天盖地，都是洪家和莫家联姻的报道。 莫璟羽看到新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老爷子还是太贪心了，到头来，还想着弃她这个卒，保莫璋元那个车。 第84章 破而后立 纪家佣人打开大门，恭敬地招呼道：“何小姐。” 何明婉直接冲上楼，拳头在纪翎房门上好一顿砸。 “翎宝贝，快出来，你媳妇要嫁人了！” 纪翎正窝在躺椅上发呆，听到门口吵吵闹闹的，也无心理会。 奈何何大小姐实在是坚持不懈，声音洪亮。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 纪翎半眯着眼睛，懒懒道：“什么事？” 何明婉表情凝住，“我刚刚喊了半天，你一个字都没听到？” 纪翎道：“我没什么媳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明婉双手叉腰。“那你的意思是，莫璟羽嫁给谁都不关你的事了？” 纪翎垂眸，“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不定是八卦媒体乱写呢。” 才不过几天的工夫，莫璟羽就要嫁人了，还说要跟自己交往，骗子。 何明婉：“外面铺天盖地都传开了，如果是乱写，两家也该辟谣吧。” 闻言，纪翎抓着门把就要关门。“我要休息了，再见。” 何明婉踹了一脚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嗷嗷嗷好疼！” 缓了缓，才继续道：“日上三竿的，休息个什么劲？！反正等莫璟羽嫁了人，你就可以一辈子休息了。” 纪翎挪开视线，嘴硬道：“她想嫁给谁是她的自由，祝她幸福。” 何明婉努努嘴，道：“你该知道吧，她嫁给谁，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她家里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你也不管？” 纪翎蹙眉，“什么火坑？” “我已经打听过了。”何明婉扬扬下巴，“洪金重工的洪应晖，生意场上从来不给人留活路，手里大大小小捏着几十家公司老总的把柄。我就不相信他生活中人品能好到哪去。这样的人，你放心让莫璟羽嫁？” “我知道了。”纪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你走吧。” 何明婉耸耸肩，“好吧，你这个皇帝都不急，我这个太监也没什么好急的。” 顿了顿，“呸呸呸！我不是太监！” “……”纪翎叹了口气，“秦总监没给你补补脑吗？” “诶？”何明婉倏然惊叹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半天话居然没事？” 纪翎愣了愣，好像是没有以前那么浓烈的恶臭味了。 何明婉甩了甩头发，面上露出一副娇羞的表情，“一定是我的体香战胜了其他味道。” “……”纪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何明婉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门扉，摇头道：“口是心非的女人，居然不愿意承认我香。” 纪翎拿起手机，踟蹰了好一阵，拨了个电话。 拨过去好一阵，都没人接，她正准备挂掉，电话那边才有了声音。 纪翎唤了声：“爸爸。” 那边纪谨仁正在开会，意外看到女儿的来电，当即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女儿，怎么了？” 纪翎咬了咬下嘴唇，声音里带了些撒娇意味：“你可不可以帮帮莫璟羽？” 纪谨仁故作不知，问道：“莫璟羽有什么要爸爸帮忙的地方？” 纪翎闷闷道：“她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听到女儿有情绪波动的声音，纪谨仁终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慈笑，逗趣道：“商人家庭，联姻是常事，爸爸也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啊。” 纪翎拍起马屁：“我知道爸爸最厉害了，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纪谨仁：“哦？可是爸爸是个商人，不会做白工。” 纪翎：“莫璟羽以后肯定会很厉害很厉害，爸爸帮了她，她会报恩的。” 纪谨仁像逗小孩儿似的，说道：“那不如这样，我们把莫璟羽抢回纪家，她就没办法嫁给别人了，以后也不怕她赖账。” 纪翎小声嗫嚅：“我才不娶她呢，我一个人挺好的。” 纪谨仁玩笑道：“那等过两年弟弟大了，让弟弟娶。我看莫璟羽那丫头人长得好，能力也好，肯定能给你生个又聪明又好看的侄儿。” “不行！”纪翎声音陡然大了好几个分贝。 纪谨仁不舍得再逼女儿，温声道：“翎翎不用担心，爸爸会帮莫璟羽的，那作为交换，你好好吃饭，行不行？” 纪翎低声应道：“好。” 纪谨仁：“那爸爸挂了？” 纪翎：“嗯，爸爸再见。” 纪谨仁挂了电话，跟李特助交待了几句，返回去继续开会。 * 纪翎给不常用的那个手机充上电，点进和林佩的对话框，指尖落上去又离开，反复许多次，还是没能打出一个字。 也是巧了，纪翎对着手机纠结许久之后，林佩正好发来一条消息。 [大翎子，莫总最近老憔悴了，你咋也不来给她送饭呢？] 纪翎看到这条消息，心忽的揪着疼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回复—— [我又不是她的管家。] [林佩：你们那点小九九能瞒得过我？整天眉来眼去的，我可都看得清楚着呢。是不是闹别扭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纪翎怔了怔。 [林佩：莫总现在这么脆弱，王副总要是来个春风化雨绕指柔，指不定就直接拿下了。真是羞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纪翎抿抿唇。 回了个[不关我事]的表情。 蓝星广告公司办公室里，坐在工位上的林佩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小样儿，就是嘴硬。” 随即，给另一个人发了条消息—— [小苏阿姨，一切尽在掌握。] 林佩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要多亏了几年前一个偶遇的路人，那个人就是纪翎的母亲苏阮。 当时林佩刚上大二，本来以为可以摆脱过去诈骗犯女儿的身份，这个消息却不知怎么的，在班里不胫而走。她又堕回地狱。也由此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或许是天意使然，苏阮正巧从大桥上经过，看到林佩一个人站在栏杆旁，觉得奇怪，便让司机过去把人拉住。 首富的太太就那么坐在江边陪一个陌生女孩儿聊了两个小时，还给她留了联系方式。 那是林佩第一次感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与善意。也因此，打定主意积极生活。 林佩来蓝星工作，还和纪翎成了邻桌同事，则纯属是个巧合。苏阮知道了，也就顺便让她帮忙扇扇风点点火。 可怜天下父母心，纪家的父母，总是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孤独终生，无人陪伴。 - 纪翎握着手机，林佩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莫璟羽面容憔悴的模样。 纪翎打开手机相册，里面还留着几个月前给莫璟羽录的视频。 屏幕里，莫璟羽微张着嘴巴，睡得迷迷糊糊。 纪翎用手指戳了戳莫璟羽的脸，扬起唇角。“你可真好看，打瞌睡的样子也好看。” 发了会呆。 纪翎放下手机，抓起床上的臭脸小猪，跟它商量道：“林佩说莫璟羽最近不太好，我是不是该去看一看她？” 顿了顿，“就远远看一眼。” 自然没人回答。 半晌。 纪翎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也是这样认为了。” 说完，起身洗漱，换了衣服出门。 地下停车场里，纪翎包得严严实实，躲在莫璟羽没见过的车里，从贴了膜的窗户上往外看。 等了很久，莫璟羽的车旁边都没有个人影。 纪翎用手支着下巴，喃喃道：“都八点了，怎么还不下班呢？” 终于，九点一刻的时候，莫璟羽下了电梯，来停车场取车。 纪翎漆黑的眸子瞬间有了神，有了光。 只是，不过半分钟，莫璟羽坐进了驾驶座。驱车离开。 纪翎眼神变得暗淡，失落，吩咐道：“开车吧。” 发动机响起，黑色汽车缓缓驶出停车场。 * 几天后。 乌云笼着太阳，空气有些闷，大约又要下一场秋雨，天气愈凉。 纪翎坐在窗台边，面前是一个透明花瓶。 她手里正拿着红白相间的玫瑰，修剪根茎。 纪翎将一根根花枝放进瓶中，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独有的魅人馨香。 纪翎剪到最后一枝，失神间被刺扎了一下，指尖渗出几滴红血珠。 纪翎眼前一黑，将面前的花瓶扫在地上。玻璃瓶四分五裂，里面的水漫出来，玫瑰散落一地。 佣人听到屋内声响，立刻进来，将大小姐扶到床上。 纪翎眼前出现短暂又光怪陆离的景象，耳边轰鸣了一阵，不多时便醒转过来。 她的眼睫颤了颤，复又闭上。 怎么，连花都插不好。 纪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 “备车。” “好的，大小姐。” - 夜，微凉。 清露山疗养院，环山伺水。 莫璟羽将母亲从莫家带走后，就安顿在这里。 莫璟羽看完母亲，从疗养院出来，披着漫天星空，回到她和纪翎之前的住处。 哪怕这是纪翎的房子，哪怕纪翎已经不在，她还是舍不得离开。 索性没人来赶她走，也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莫璟羽收拾停当上床，心细地在枕头上发现一根乌黑的发丝。 床单枕套都是新换的，这发丝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是……小老虎回来过么？ 一瞬之间，莫璟羽卸了白天的坚硬外壳。将那根发丝攥入掌心，眼神黯然。 这回，还能将她的小老虎捉回来么？ * 纪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门口，李特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整理好领带，抬手敲了三下门。 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老板。”李特助双手叠在身前，微微低头，“洪应晖手里的东西拿到了，洪家也答应退亲。只是内容……” 他罕见地在老板面前犹豫了，“下属不好直接决定。” 纪谨仁问道：“李特助觉得需要我亲自插手？” 李特助点点头。将拿到的视频内容简洁复述一遍。 视频中，莫璟羽的父亲不仅是闹出了人命，还是以极其有辱家风的方式。如若曝光，那也将是莫璟羽一生的耻辱。 办公室里静了片刻。 “知道了。”纪谨仁处变不惊，“帮我约莫小姐。” * 莫璟羽刚从停车场取了车，便接到一个电话。 是莫老爷子打来的。 半个小时后。 莫璟羽再次踏进这个令人作呕的家。 客厅里，三个姑姑，两个表姐，又是齐聚一堂。 这几个人是听到联姻取消的风声，专门来看热闹的。 莫璟羽不禁冷笑，不知道的，以为莫家多其乐融融呢。 莫璋元一见到莫璟羽，就控制不住情绪，窝窝囊囊却又蛮横无理。 “莫璟羽！”他直呼女儿名字。 莫璟羽睨视他一眼，徐徐道：“有何贵干？” “洪应晖说我的东西被惹不起的人拿走了，现在即便把你送到他床上也没用！”莫璋元十分激动，“你究竟惹了多少人？！” 莫璟羽沾染了冰霜的脸蓦然绽出个笑容，“莫璋元先生，事情是你做的，你现在来问我惹了多少人，不觉得可笑么？” 莫璋元眼睛里满是怨愤，“如果不是洪应晖看上了你，也不会费那个劲陷害我！都是你的错！” 讽刺的是，很快，又软下声来。 莫璋元央求道：“女儿，看在我们父女一场，你救救爸爸，问问洪应晖是谁横插一脚，你去求求那个人，嫁给他也好，一起玩玩儿也好，怎么都好，只要把东西拿回来。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以后莫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 能不要脸皮地说出这种话，真是令人佩服极了。 莫璟羽收起面上笑容，冷声道：“我今天来，是莫老爷子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我还以为是要吃散伙饭，现在看来，是浪费时间了。” 其他人至今也不知道视频的事，只听出好像是又有什么人看上了莫璟羽。 大表姐于莹不合时宜地酸道：“不然说自古红颜多祸水呢，长得好看就是好，这边刚被退了婚，立刻就有人争抢上了。” 莫璟羽勾勾唇角，“那也算我的本事，表姐觉得呢？” 于莹嘴毒道：“你真是恬不知耻！” “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莫老爷子开了口：“今天叫璟羽回来，是想大家和和睦睦一起吃个饭，不要跟长舌妇一样！” 莫璟羽看着老爷子淡淡道：“饭我就不吃了，莫老爷子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莫老爷子凝眸望向莫璟羽，“璟羽，韬光养晦那么久，如今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莫家撕破脸皮，可是值得？你要知道，只要你还姓莫，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你不姓莫了，外面也早将你和我莫家绑在了一起，你不怕一辈子抬不起头么？” “小事？”莫璟羽扫了莫家众人一眼，轻笑道，“我莫璟羽做事，从来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社会。唯一命不好，有这样一个父亲。他做出这种事，我认了。哪怕以后在别人眼里我只能是社会败类莫璋元的女儿，我也认了。总好过，夜半来听鬼敲门。” 说完，抬脚往外走。 莫老爷子立时道：“只要你顺利解决你父亲的事，我可以将手里的股份给你一半。” 屋内其他人皆是一惊。 莫璟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对视几秒。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人走后，大姑姑赶忙道：“爸，小羽总要嫁人的，你要给她一半股份，是开玩笑的吧？” 二姑姑把女儿推出来，说道：“爸，你看你外孙女也长得挺好看，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什么能帮上莫家的，是万万不会推辞的。” 莫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缓步回房，没了方才的威仪。 “千错万错，都是我莫启贤的错，一个像样的儿女都没能教导出来。是我愧对莫家先祖。” 莫璟羽刚走出莫家，又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85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接到纪谨仁身边特助的电话，算不上吃惊。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父亲会这么快找上她。 亦是不知此为何意。 莫璟羽前两天已经从学姐口中得知，纪翎是本市首富纪家的千金。 猜了那么久，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莫璟羽心里既觉得五味杂陈，却又似乎没有多少波澜。矛盾得很。 惊讶有之，惶然有之，欣喜，似乎也有那么一些。 喜欢的人，来自于那样优秀的家庭。她是高兴的。 但私心里，莫璟羽其实希望学姐是骗她的。 纪家，哪怕是在以前，莫家想要联姻，都不算门当户对。更何况是现在。 可是纪翎就是纪翎，是她的小老虎，不管是什么样的家世，她都放不了手了。 - 出乎意料的是，见面地点定在她现在住的地方，准确来说，应该是纪翎住过的地方。 莫璟羽为了表示尊敬，距离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的时候，便等在大厅里。 纪谨仁来得十分准时，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长辈，就故意拿乔。 他步履稳健地穿过玻璃门，身后跟着一个金丝边眼镜男人。 莫璟羽迎上去。以她和纪翎如今的关系，她怕叫伯父显得太越矩，便保守地招呼了声：“纪总。” “嗯。”纪谨仁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脸上表情，略显严肃。 莫璟羽安静地跟在纪谨仁身后，内心不可谓不忐忑。 进了家门，纪谨仁没急着落座，而是四处看了看。除去卧房，其他地方都扫视一圈。 末了，纪谨仁才一言不发地坐到沙发上。 莫璟羽不由地紧张起来，努力用平缓的语气招呼道：“我去给您倒水。” 等到一个玻璃杯放至面前，纪谨仁才开口：“莫小姐现在住在这里？” 莫璟羽敛下紧张情绪，答道：“嗯，还住在这里。” 纪谨仁又道：“莫小姐跟我女儿是什么关系，要住在她家里？” 莫璟羽抿抿唇，她都不知道自己跟纪翎到底是什么关系。 犹豫几秒，莫璟羽收起无措，掷地有声地回答：“我喜欢纪翎。我住在这里，等她回家。” “等她回家？”纪谨仁沉眸，“你凭什么觉得这里是她家？” 莫璟羽感觉到纪翎父亲的态度不善，目光却是愈发坚定。“即便现在不是，也总有一天会是。” 纪谨仁转而道：“你父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开门见山地讲，如果你就此离开我女儿，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纠缠，我就权当不知道，从洪家拿到的东西，也可以给你。如何？” 这是在试探，既是试探莫璟羽的心性，也是在试探莫璟羽对女儿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深。 莫璟羽感觉到整张脸都放在火上炙烤，面前坐着的，是她喜欢之人的父亲，儒雅睿智，受人敬仰。而自己父亲的肮脏事，却半分不加遮掩的，就这样摊了出来。 饶是如此，莫璟羽也没有松口。 “纪总，我父亲做了错事，该接受法律的制裁。很抱歉，我不会包庇他，更不会因此放弃您的女儿。” “那你觉得，纪家会接受一个有家族污点的人当媳妇？还是说，你不在乎有没有名分？”纪谨仁与面前的年轻人对视片刻，目光有些犀利，“如果是后者，我可以让一步，你放弃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事业，守在我女儿身边，好好照顾她。如此，我便让你自行处理你父亲的事。” 放弃身份，放弃事业。这话里的意思，是让她成为纪翎的附庸么？ 如果最后只能有这一条路走得通，无需任何条件，莫璟羽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照顾纪翎一辈子。 可是…… 莫璟羽怔愣片刻，摇摇头，唇边噙了一抹笑，“纪翎不会希望我以这样的方式陪在她身边。” “你很了解我女儿？”纪谨仁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自信过头就是自大。” “我相信纪总作为纪翎的父亲，比我更了解您的女儿。”莫璟羽温声道，“她有一颗，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心。” 纪谨仁颇觉有趣，再度发问：“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跟她还有任何可能？莫家倒了，你便只能算一个有点本事的小企业家，就算我不反对，纪家其他人也会反对。你该知道，一个大家族里每一桩事里，都有多少牵扯。” 莫璟羽没有逃避，如实道：“哪怕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我会证明不靠莫家，也可以打破门楣桎梏，让纪家认可我。但唯独，不会放弃。” 纪谨仁倏然笑了，摇头道：“说这种话，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等莫璟羽开口，纪谨仁又说道：“莫小姐，坚持原则是好事，但是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还有很多两全之策。” 莫璟羽出于礼貌，静待纪翎的父亲说下去。但是不管怎样的威逼利诱，她也断然不会妥协。 无论如何，她还是没办法放掉手里的那根红线。 纪谨仁却是倏然打趣道：“虽然我女儿现在还小，但若是给你十年，她都该到而立之年了，你就那么自信，她到时候还会喜欢你？” 莫璟羽愣了愣，不解面前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态度。 不过，这个问题当真噎住她了。 纪翎之前都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十年之后……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纪谨仁露出个和蔼的笑，“我作为一个长辈，也不好为难你这么个跟我女儿一般大的小姑娘。但是我决计不可能多给你时间。” 莫璟羽细细琢磨纪先生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试探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我能尽快成为您心里配得上令千金的人，纪总就不反对我们的感情？” “莫小姐是个聪明孩子。”纪谨仁笑笑，“我的确是不反对你们在一起的。不过以后要面对我家里的两个小公主，莫小姐恐怕会头疼了。” 他这样说，是因为女儿性格上有很大一部分都随她妈妈。而她妈妈，贯会磨人。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莫璟羽一时竟感觉眼眶有些热。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来自长辈的关爱语气。 纪谨仁正色道：“虽然莫小姐之前几个问题的回答我还算满意，莫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终究不为人理解，这件事，会有人处理，莫小姐就不要插手了。” 他继续说道：“再者，我要给纪家其他人一个交待，所以莫家现在还不能倒。不过莫小姐也该知道，狼一旦咬住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以后怎样，就要看莫小姐有没有那个能力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纪家规矩实则不少，娶进来的媳妇怎么也不能是家道中落的，至于以后如何，就要看莫璟羽有没有本事彻底接管莫家的产业了。 纪谨仁的神态较之前稍有缓和。“以上我给莫小姐的承诺。那么，也请莫小姐答应我一个要求。” “纪总请讲。”莫璟羽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敬重。 她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没有哪个人，像纪先生这样，站在她的角度上想过。 纪谨仁面上带着几分真心，几分托付。“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能一辈子护着我女儿，给她一个避风港。” “纪总……”莫璟羽有一丝讶然。“只有这么简单的要求么？” 纪谨仁道：“抛开我在外面的身份，在家里，我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也总有老去的一天，不可能一辈子当女儿的大树。豪门家族，哪怕亲弟弟不跟姐姐争，还会有堂姊妹表姊妹虎视眈眈，莫小姐应当知道那是怎样的残忍。如此说，莫小姐懂么？” 年纪越大，纪谨仁越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他给女儿留下的东西越多，就越担心有人觊觎。 女儿小时候的创伤本就让她对人有诸多不信任，往后若是有堂兄弟兴风作浪，需得有人替她撑起一片天。 “即便纪总不说，我也会一辈子守着她，护着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伤她分毫。该是我的，我会一分一毫地夺回来，该是她的，我一分一毫都帮她守着。”莫璟羽浅笑，“纪翎能有您这样的父亲，真的很幸福。” “既然如此，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我会择日通知莫小姐的家人。”纪谨仁语气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 婚事？ 莫璟羽一时间有点懵，她以为纪伯父口中的答应，是答应她跟纪翎交往。 纪谨仁看到莫璟羽的表情，发出爽朗的笑声：“看来莫小姐还是不如我了解我女儿，你现在不趁机牢牢拴住，可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进我纪家门了。” 说罢，又道：“我尊重莫小姐的选择，若是莫小姐不想，我也不勉强。不过这样一来，之前说的，可就都不做数了。” 莫璟羽立刻答道：“我愿意。” 在纪谨仁面前，她才真正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了往日的讨价还价，游刃有余。 至于跟纪翎的账，还有很多时间。 慢！慢！算！ * 午后，清风拂过红枫林，扬起几片枫叶。 越过枫林，一位稀客踏进那间名为“雀”的私人会所。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领着一个略显清冷的女人走进原本属于老板洪应晖的包厢。 那个女人眸光冰冷，对醉倒在沙发上的人说道：“洪总，你耽误我请的工人翻修了。” 洪应晖听到这个声音，瞬时清醒。 踉跄着冲上来，眼里满是怒火。“莫璟羽，我杀了你！” 两个保镖立刻将人拦住。 “这份大礼本该更早一点的。”莫璟羽轻蔑地瞥了洪应晖一眼，“我早说过，洪总你太自信了。” 第86章 扮猪吃虎 洪应晖落得如此下场，还追溯到几天之前。 ct是一家令许多企业闻风丧胆的做空机构，凡是被这个机构盯上的公司，里里外外都会被扒个干净。公司股价都会直接腰斩，无一例外。洪家，恰巧成为了不幸儿。 短短几天时间，不仅洪家的核心产业洪金重工，凡是占得上分量的公司，都被爆出业绩作假、财务虚报等重大问题。不仅股价一落千丈，更是被股民集体起诉，证监会介入。 朝夕之间，洪家便分崩离析，许多不动产即将被拍卖。 而在ct出手前，洪应晖其实已经有所警觉，急急转手了名下许多卖的上价的动产不动产，在手里留了许多活钱，却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来势汹汹，毫无回旋余地。 他更是没想到，有几个产业的背后的买主竟然是莫璟羽。 洪应晖怒目圆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ct要对洪家下手？” 莫璟羽没有回答的意思，只用眼睛在这个房间里扫视一圈。 “听说这个会所是洪总亲自参与设计，又最喜欢的。我现在还让你待在这里，就是叫你看看这里是怎么改头换面，你若总是阻碍工程进度，也只好请你出去了。” 洪应晖脸上的银边眼镜已经被压得变了形，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脸上胡茬丛生，丝毫没有过去的斯文气。 莫璟羽望着洪应晖丧家之犬的模样，话语中没什么温度：“洪总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向来记仇。不过，看到你现在这副不堪的模样，这仇都记得没劲了。” 洪应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父亲做的好事，纪谨仁知道得一清二楚。有这么个好机会他迟早会吞了莫家，要不了多久，你也会跟我落得同样的下场！” 莫璟羽没有遮掩脸上的厌恶鄙夷之色，摆摆手指，“洪总这话错了。”唇角微微勾起，“我甘之如饴。” 说罢，转身离去。 * 午后。 床边松软的白色地毯上。 纪翎双臂抱着膝盖。与臭脸小猪相对而坐。 纪翎戳戳小猪的鼻子，“小莫璟羽，你说老莫璟羽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万一又胃疼怎么办呢？” “你说，她会不会想我想得睡不着觉？” “……” 纪翎对着臭脸小猪说了好一会儿话，撇了撇嘴。 “你只会摆臭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跟莫璟羽那个讨厌鬼一模一样。” 回想起来，一眨眼的工夫，时间都从初夏到深秋了。 纪翎还能记起半年前的莫璟羽拒人千里的冰块模样，总惹人生气。 如今，倒是不会再惹她生气了。大概……以后也不会了。 纪翎抿抿唇，起身，让司机备车。 四十分钟后。 纪翎偷偷摸摸地打开一道密码门，明明是进自己的房子，倒像是做贼似的。 她吸了口房间里残留的好闻空气，换鞋进去。 只是…… 纪翎一进卧室，就觉得有哪里奇怪，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再推开衣帽间的门，属于莫璟羽的那半空空荡荡的。 纪翎的脑子瞬时一片空白。 她走遍每个屋。莫璟羽生活的痕迹不见了，莫璟羽抓的那只瞪眼小猪也不见了。 纪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紧紧攥住衣角，倔强地绷着眼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不知枯坐了多久，纪翎眼眶里的泪水被屋里流动的空气吹干，发涩。终究是没有落下来一滴。 * 莫宅。 桌上放着两杯茶，一主一客。 纪谨仁端坐在客位上。李特助双手相叠立在一旁，身姿笔挺。 莫老爷子笑着招呼道：“纪总真是稀客，让我这陋宅蓬荜生辉。” 纪谨仁直言道：“在外面我叫您一声莫总，今日拜访，我得叫您一声莫老爷子。我就不兜圈子了。此番前来，是想和老爷子商量一桩婚事。” 莫老爷子心有诧异，面上却是不显。“纪总请讲。” 纪谨仁道：“我有意让长女将莫老爷子的孙女莫璟羽娶进家门，这才上门叨扰。” 莫老爷子心头一惊，暗暗思忖这句话，这桩婚事的对象不是纪家小儿子，而是纪家女娃。且要“娶进家门”，便是相当于莫家人入赘。 哪怕对方是首富纪家，在莫老爷子看来，也是折辱了莫家。 他还不知道从洪家手里拿走视频的，就是纪谨仁。 纪谨仁没有给莫老爷子很多思考时间，紧接着又道：“老爷子意下如何？” 莫老爷子是不情愿的。 几次三番有大家族主动上门提亲，他已然认识到莫璟羽这个孙女比想象中更有价值。 既然能风风光光嫁给别人家嫡子，又何必嫁给纪家从未露过面的女儿？入赘给个女娃，以后莫家免不得被指指点点。 更何况豪门大家族中，过了20岁还没有在社交场合介绍给众人认识，就意味着不得宠。 纪谨仁看出莫老爷子的犹豫，声音沉了些：“怎么，莫老爷子是觉得我纪家不够资格娶莫家的孙女进门？” 莫老爷子喝了口茶，叹道：“我孙女自幼好强，且是孙子辈唯一一个孩子。莫家的事业还要靠她扛起来，怕是没办法嫁与令千金。” 顿了顿，“还望纪贤侄莫怪。” 纪谨仁心下觉得好笑，事到如今，这莫老爷子还连自己的斤两都掂量不轻。一声纪贤侄叫得顺口，倒是端上长辈架子了。莫家的没落，还真是不能全怪莫璋元这个儿子。 纪谨仁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木制矮几上。声音亦是重了几分：“我纪谨仁当年娶得到苏家的女儿，如今我的女儿，却是连莫家的都娶不到。我们纪家，已经沦落至此了？” 纪谨仁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纪翎的妈妈苏阮母家的声名要比莫家高出许多，纪家与苏家的联姻，是真正的强强联合。高门大户的婚姻，往往更是身不由己。好在两人自己将家族指派的婚姻谱成了一段佳话。 外人只看到纪谨仁如何爱护妻子，却不知道他的妻子每年要帮他维系多少人脉。今天这个太太想打麻将，明天那个太太要开party，每家夫人喜欢什么，谁和谁有梁子……这些交际不比出门谈生意容易。 莫老爷子被如此一问，索性也暗暗讽刺道：“如今几个大家族，没有哪个是让女儿家娶妻的。纪贤侄何故拉着莫家一起沦为他人笑柄？” 如他所说，大家族的确鲜少让千金联姻，像他这样追逐香火传承的老顽固，并不在少数。 纪谨仁眉峰稍稍下压了些。这是他发怒的征兆。说话声威压十足，似有一头随时要扼住对方喉咙的美洲猛虎：“我女儿想要什么，从来没有要不得的。我纪家的掌上明珠八抬大轿娶个媳妇，岂有人敢笑？” 莫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年，此刻却是被一个小他二十多岁的晚辈完全镇住。 纪谨仁冷哼一声：“纪某好心提醒一句，莫老爷子往后沦为他人笑柄的时候还多，可要好好攀住纪家这棵大树老老实实苟延残喘才好。”不再留任何情面。 不待莫老爷子开口。 “纪某今天来贵府，只是将既定的婚事跟老爷子知会一声。”纪谨仁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告辞。” 纪谨仁出去后，一直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李特助才开了口：“莫总，警方已经在静港区将莫璋元先生抓获，纪家会全力封锁媒体消息，给莫家留足颜面，望莫总不要辜负了老板的一片好意。” 随后，朝莫老爷子颔首，离开。 莫老爷子立刻吩咐佣人拨打儿子的电话，果然没了音信。 花甲之人向后退了几步，跌在沙发上，没了方才的精明与算计。两只眼睛都失了神。 他莫家唯一的独苗，就这样……废了。 不行！ 莫老爷子攥紧拳头，青筋暴起。 纪家要莫璟羽这个孙女，给他们便是。莫家还有那么些私生子女，虽然没名分，却也流着莫家的血。总有一天，莫家还会东山再起。 来不及为儿子的事伤怀。 莫老爷子已然开始盘算，如何利用好这门婚事。 * 莫璟羽今日踏进莫家大宅，心情较之以往都要复杂许多。 母亲自得知了父亲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进了监狱，情况竟渐渐好转起来，每天在疗养院看看山，下下棋，倒有几分恬淡悠然。 大约不会再闹着回来了。 她想，或许母亲一直不愿离开，就是在等这么一天。等枕边之人作茧自缚，听起来何其可悲。 不消老爷子在电话里开口，莫璟羽也知道今天叫她回来所为何事。 这番场景，再熟悉不过。 又是一家子聒噪的人齐聚一堂。 莫老爷子看见莫璟羽进来，像是之前从未有过龃龉。甚至还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冲她招招手，“璟羽过来坐。” 莫璟羽亦是不动声色，在老爷子旁边的沙发落座。 莫老爷子关心道：“最近工作可还顺心？” 莫璟羽莞尔，“事事顺心。” 莫老爷子又道：“如今你父亲的事尘埃落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是我莫启贤唯一的孙女，这点永远不会变。” 莫璟羽没有拆穿，反而配合地叫了声：“爷爷。” 莫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爷孙两个一派其乐融融，其他几个姑姑都摸不着头脑。前些日子不是还不可开交吗？ 莫老爷子如话家常般说道：“璟羽，先前首富纪家上门提了亲，似乎十分中意你。纪家声名地位都是上乘，家风端正，你嫁过去断断不会受了委屈。我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今天特地叫你来，问问你的意见。” 莫璟羽状若不知，道：“我跟纪家少爷年纪相差不少，怕是不太合适吧。” 莫老爷子见孙女不像是提前知道的模样，解释道：“你纪伯父提的倒不是小儿子的亲，而是长女的亲。” 莫璟羽的脸色沉了沉，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莫老爷子声音不算强硬：“你之前在外面玩儿女人的事，爷爷没跟你计较。此番纪家千金求娶你，总比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莫璟羽：“爷爷这是不让我拒绝了？” 莫老爷子：“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对莫家的责任。” “璟羽以为，按照爷爷之前的说法，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是败坏门楣。我现在被逼着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定亲，着实觉得羞辱。”莫璟羽冷声道，“您孙女众多，随便拉一个送去就是。她们也该尽尽对莫家的责任。” 莫老爷子脸上终是出现一丝愠怒。“你这是在怨莫家亏待了你？” 莫璟羽直直盯着老爷子的眼睛，反问道：“难道莫家几时没有亏待我了？” 复又轻笑一声，“我倒是不太记得了。” 莫老爷子听出孙女心中有怨，缓声道：“之前是因着有你父亲，爷爷不好厚此薄彼。不过是没名没分的野种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好厚此薄彼。 莫璟羽以为她早就不会在意这样的混账话了。 此刻听来，还是忍不住心凉。 “让我嫁进纪家，也不是不能商量。”莫璟羽轻勾唇角，“之前说过的，给我莫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爷爷考虑考虑。” 莫老爷子皱眉道：“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莫璟羽直截了当：“都是生意人，爷爷该知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我遂了爷爷的愿，总该得点好处不是？” 莫老爷子：“莫家还有几处房产——” 莫璟羽不等老爷子说完，就欣然点头。“爷爷果然慷慨，不仅要给我股份，还要给我房产。那孙女嫁人嫁得也就舒心了。” “你！”莫老爷子拍了把桌子。 他本来意欲用房产代替股份。 莫璟羽唇畔弧度渐渐扩大，“爷爷一言九鼎，可不能赖账啊。否则我一着急，把纪家得罪了，不仅当不成亲家，反倒跟莫家结了仇。就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是？” 莫老爷子有些发白的胡子颤了几颤，末了冷笑出声。“如今翅膀硬了，璟羽当真是装都不愿装一下了。” 莫璟羽并不掩饰眼中傲气。“爷爷也知道，我翅膀硬了。总要扇给您看看。更何况，现在爷爷有求于我，我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好，好啊，一个个都好得很。”莫老爷子呼了口气，“我是你亲爷爷，不与你计较这些。但是你到了纪家，给我守好做媳妇的本分，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莫璟羽懒懒道：“爷爷放心，只要给我该得的好处，我一定将纪大小姐服侍得高高兴兴。” 莫老爷子苍笑道：“你当真是越来越像你小姑姑。” 说完，迈着不算稳健的步子回了屋。眼不见为净。 自儿子莫璋元出事，莫老爷子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早已没了昔日意气。 老爷子一走，三个姑姑又炸开了锅。 “小羽，你也别怪爷爷，你爸爸出了事，咱们莫家风雨飘摇的，你这个做女儿的，也该为莫家牺牲一下。” “唉，就是可惜之前拒了那么多桩婚事，到头来嫁了个女人，也不知是何等相貌。” “但是纪家女儿连成人礼都没办过，是不是不太得宠啊？” “说的也是啊，会不会有什么怪癖？” “……” 你一言我一语。 三个姑姑虽说面上表现得十分不屑，但心里实则是艳羡的。 能跟纪谨仁做亲家，管他儿子女儿，都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不过莫璟羽这个侄女心比天高，嫁进去能不能顺人家心意还两说，恐怕要吃点苦头了。 莫家落得这样不和不睦的下场，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根。莫老爷子从小就对莫璋元十分偏心，三个姐姐面上不说，心里一直记着。以至于弟弟越不成器，她们越是高兴。 可偏偏莫璟羽不像他的废物老爹，事事出挑，样样比她们的孩子强。 莫璟羽看着屋里女人尖酸刻薄嘴脸，便知道一个个都在等着看笑话。她也并不往心里去。 强者从不畏千夫所指，弱者才喜欢从言语上寻求胜利。这是小姑姑从前教她的道理。 而且，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 - 莫璟羽走出莫家大宅，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小姑姑，麻烦帮我转告殷总，马上就能吃肉了。] 莫璟羽勾出一抹笑，心道：“可别说做侄女的没帮你创造见面机会。” 只是……莫璟羽口中的吃肉，指的是生意场上的肉。准确点说，是之前约定的云升地产。 那边莫云杉理解出的意思，却是十分不同。 莫璟羽走到车边，坐进驾驶室。 偏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瞪眼小猪。 眸中缱绻爱意流转。 “小老虎，我很想你。” * 浅白色调的房间里。 纪翎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大理石台子上，旁边的位置，仍旧是那只臭脸小猪。 少女垂着头静静坐了许久，将那只小粉猪举到面前。 低喃：“你说，莫璟羽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复又自己答道：“肯定是了。这样挺好的，有我这个拖油瓶，每天睡都睡不好。她那么好，干什么吊死在我这棵树上。我本来就不需要别人陪。” 过了两秒。 “坏东西。”这么说着，纪翎将手里的小猪往后一扔，绷紧下颌。 这时，门外倏然传来何明婉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翎宝贝！翎宝贝！莫璟羽又要订婚了！” 纪翎眉头蹙紧，捂住耳朵。背对门坐着，不动如山。 “翎宝贝，你快开门！莫璟羽又要订婚了！你怎么还躲在里面不出声！” 何明婉以魔性的节奏喊了几遍，手脚都跟着一起摇摆起来。 “你真是太吵了。” 纪翎拉开门，面上表情十分僵硬，像个木偶。 何明婉耸耸肩，“我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看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纪翎：“找我什么事？没什么事就快点走，我要休息了。” 何明婉：“你怎么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休息？” 纪翎：“我长身体。” “……”何明婉眼睛往纪翎身前瞟了一下，“没觉得哪里长啊。” 纪翎轻飘飘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何明婉立刻挤进去，满脸急切。“你是要急死我这个太监啊！莫璟羽都要订婚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纪翎别开视线，“她订婚关我什么事？” 何明婉道：“那我问你，你们亲没亲过？” 纪翎没说话。 何明婉又道：“那我再问你，你们睡没睡过？” 纪翎喉咙动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何明婉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贼笑，狠狠拍了纪翎肩膀一下。“可以啊！你们居然都睡过了！” 纪翎恼道：“我没说过！你别乱猜！” 何明婉轻哼一声，“没什么能瞒得过我何大侦探的眼睛。” 说到这里，何明婉自己岔开话题：“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演侦探特别带劲！甚至觉得我的智商刷刷往上飙，马上就要赶超爱因斯坦了！” 见纪翎不理她，何明婉依旧我行我素，滔滔不绝。 “但是你说我万一练成了火眼金睛，以后老秦一有红杏出墙的念头，就被我发现，把她打死，那不就成我理亏了？”何明婉挠挠头，“哎呀，不行，不能变得太聪明了，会徒增好多烦恼的。” 纪翎额上爆出两根青筋。 何明婉陡然皱了皱眉，惊呼道：“嘿！你看看你，现在都能跟我面对面说这么久的话了。我身上不会也有什么异香了吧？” 何明婉低下头，露出个娇羞的笑。“你要是以后整天缠着我，我家老秦会吃醋的！” “……” 终于，纪翎忍不住开口问道：“莫璟羽跟谁订婚了？” 何明婉眨了眨眼睛。“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随即便没了动静。 纪翎满脸急迫，等着她说下文。 两人安静对视半晌。 纪翎咬了咬牙：“那你倒是回答我呀。” 何明婉绽出一个明媚的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听我家老秦说莫璟羽要订婚了，这不就巴巴地赶来告诉你了么！” 纪翎将何明婉扔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吼道：“帮我祝她百年好合！” 第87章 扮猪吃虎 纪翎刚关上门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何明婉似是在打电话。 “莫璟羽，我们翎宝贝祝你百年好合。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纪翎：“……” 后面那句话她可没说过！ 何明婉又敲了两下门，喊道：“翎宝贝你放心，莫璟羽这种三心二意的混蛋，不配获得爱情。她再来骚扰你，我就见一次打一次，见一次打一次！” 纪翎拿了一个抱枕，蒙在地上小粉猪身上，隔着抱枕使劲踩了几脚。嘴里念念有词：“订婚，订婚，每天都在订婚！没诚心没毅力的坏东西！” 纪翎发泄了一通，拿起手机就要把莫璟羽的视频删了，但是指尖落下去，又顿住，不仅没删成，还按了播放键。 放完一遍，把手机也塞到抱枕底下，跟那只小粉猪一起踩了一通。 说起来，何明婉的确是不知道莫璟羽跟谁订婚了。老秦只告诉她莫璟羽这回是自愿的，过阵子才会公布消息，还对她保密，简直令人生气。 * 莫云杉这两天动不动就盯着侄女给她发的消息—— [小姑姑，麻烦帮我转告殷总，马上就能吃肉了。] 百思不得其解。 姓殷的要吃什么肉？还要侄女给她安排？ 莫云杉天生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早就把殷如离上回跟她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明白，莫云杉索性不想了。 她直接把那条消息转发给姓殷的，底下备注了一句：是我侄女非要我转告你，你别误会。 过了好一阵，那边只回了两个字。 [谢谢。] 莫云杉捏着手机，纠结了许久，回道—— [上次喝醉谢谢你照顾我。] [姓殷的：不客气。] 莫云杉心里倏然生出一股邪火，虽然分手十年了，但好歹也算是前任，至于这么干巴巴的么？！ 越想越生气。 莫云杉这回直接开了瓶伏特加，闷了几口。 半个小时后。 殷如离正在跑步机上匀速慢跑，接到楼下保安室的电话。对方说有个喝醉的访客要找她，又不说自己是谁，所以打电话确认一下。 殷如离蹙眉，用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脑中闪过一个人。 嘱咐道：“麻烦帮我看好她，我现在下来。” 殷如离换了衣服下楼，被扣在保安室里的人的确是莫云杉。 莫云杉一看到殷如离，就晃晃悠悠站起来，冲殷如离绽出个风情万种的笑。“狐狸精！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她抬起手，食指对着殷如离打了个圈，“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 莫云杉在国外的时候，总是梦到殷如离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现在喝醉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国外的家。 殷如离怔了怔，过去搀住莫云杉，对保安道谢：“辛苦了。” 说罢，扶住莫云杉的腰，将人带上楼。 莫云杉窝在殷如离怀里，软声道：“这是哪里啊，看着眼熟呢！” “我家。”回答得很是无奈。 殷如离将莫云杉驾到沙发上，身上出了层薄汗。 “你家？”莫云杉目光迷茫又迷离，“我们什么时候坐的飞机？” 殷如离揉揉眉心，“都说让你不要喝酒，还是喜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莫云杉倏然“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舌头都捋不直了。 “我得看看你家有没有其他女人。” 莫云杉边颤颤巍巍往前走，边整了整衣服领子。“我是国际影后，要优雅，优雅。” 殷如离没管那个醉鬼到处乱跑，只沉沉呼了口气，重新束了一下头发，把沾了汗的发丝都梳上去。 让莫云杉活动活动也好，早点把精力消耗干净，早点消停。 莫云杉晃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这个门怎么关着？是不是藏了什么漂亮小姑娘？” 殷如离一看到莫云杉的手抓到门把上，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莫云杉往回拽了一把。 “这里面只有一堆书，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卧室休息。” 莫云杉狐疑地盯着殷如离，好半晌才道：“你骗我，瞧你这心虚的样子，肯定是藏了什么小姑娘！” 殷如离忽的勾了抹笑，揽住莫云杉的腰，凑到她耳边道：“莫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分手许多年了。你这么在乎我屋子里有没有小姑娘，会让我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莫云杉愣了一下，推开殷如离，嗤笑一声。“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的追求者能从这里排到北太平洋，凭什么要在你这棵树上撞死？” 殷如离不动声色地将莫云杉从门口引开，重新带到沙发上坐下。“乖乖的，我给你倒杯水。” 等殷如离再返身回来的时候，莫云杉却是侧卧在沙发上，直勾勾望着面前的人，眼含秋水。舌尖掠过唇瓣，声音酥软：“宝贝~” 殷如离脚下顿了顿，叹口气，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水放这里，你渴了自己喝，酒醒了就自己回家。” 莫云杉抓住殷如离的手腕，借力站起来，双手勾住殷如离的脖子。声音含混：“你个混蛋现在怎么对我这么冷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很热情似火的……嗝……你怎么一点没有狐狸精的觉悟了呢？” 殷如离想把人扯开，反而被越缠越紧。 莫云杉猝然吻上来，且是狂风骤雨。 殷如离用尚存的理智推拒几下，终究是没能成功，两人双双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殷如离的手像是留存了十年前的记忆。 不多时，莫云杉便向后仰了仰，抓住茶几，指节泛白。 当两人迷醉之际，莫云杉的手不小心扫到桌上的玻璃杯，水泼在殷如离背上，叫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殷如离撑起胳膊，起身。 捡起地毯上的杯子，很幸运，没摔碎。 迷迷糊糊的莫云杉被殷如离拎起来，扔进客房。 两人都过了无惧无畏的年纪，亦是早已失了将结疤的伤口再撕开一次的勇气。 * 一幢八角阁楼兀立于湖心小岛中央。 祥云点缀的牌匾上飞龙走凤三个大字——雍茗殿。 这是一家中式餐厅，里面汇集了各大菜系的顶级大厨。 莫璟羽踏上门口石阶的时候，略显紧张。 她昨天接到纪翎母亲打来的电话，邀她来这里吃晚餐。 门口身着旗袍的侍者迎上来，面带微笑：“女士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是否有预定？” 莫璟羽回了一笑，答道：“水天一线。” 侍者：“好的，您这边请。” 莫璟羽进门的时候，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纪翰轩。 她愣了愣，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但转念想到两个人的姓，又好似了然。 侍者：“女士您好，需要我帮您把外套和包包放起来吗？” “谢谢。”莫璟羽将手包交给侍者，脱下长外套。 圆形大桌边。 纪翰轩露出八颗白亮的牙齿，冲莫璟羽咧出个灿烂的笑。“莫总，我们又见面了。” 莫璟羽也笑了笑，“我该叫纪经理还是……” 纪翰轩豪迈地摆摆手，“不用那么见外，叫我翰轩就可以。” 说完，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要是想更亲近点，叫我轩轩也不是不可以。” “你倒是挺会套近乎。” 莫璟羽身后倏然传来一个软哝的女人声音。 “妈。”纪翰轩打了声招呼。 莫璟羽立时转身，十分乖巧地鞠了一躬。“伯母好。” 面前女人的眉眼跟纪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妈妈苏阮面上一怔，随即绽出个笑。“莫小姐不用这么紧张。” 莫璟羽的耳朵红成一片，她确乎是万分紧张的。 苏阮将衣服交给侍者，走到主位坐下。“莫小姐过来坐。” “好，谢谢伯母。”莫璟羽在纪翰轩对面坐下，和苏阮之间空了几个位置，三人位置成一个三角形。 苏阮道：“本来今天是想单独跟莫小姐吃个饭，但是家里的小子非要跟来，莫小姐不要觉得拘谨。” 纪翰轩：“……” 明明就是妈妈非拽着他来的。虽然他自己也想来看看热闹就是了。 莫璟羽摇摇头，“谢谢伯母关心，不会觉得拘谨。”相较之前，紧张感已经消散了不少。 苏阮唇角微微勾起，显得成熟优雅。 纪翰轩看了眼妈妈，心道：“幼稚妈妈又开始装老成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稍许。 苏阮开口问道：“莫小姐用的是哪款香水？味道还不错。” “lk的烟雨倾城。”莫璟羽答道。 苏阮点点头，“品味不错。” “谢谢伯母。” 当莫璟羽第三次回答这四个字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该主动开启一个话题，以免给伯母留下木讷的印象。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苏阮幽幽道：“我很宝贝女儿的，你想成为我们家的媳妇，可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娶到我的宝贝女儿？” 想了想又道：“不对，该是我女儿娶你。” 莫璟羽登时绞尽脑汁，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词汇，以应付纪妈妈突如其来的诘问。 最后，只答了短短一句：“我会一辈子包容她，理解她，不离她身侧。” 苏阮眼中出现片刻失神，这样的回答是她始料未及的。却又是正正好戳在她心坎上的。 她可以给女儿让人艳羡的一切，却唯独给不了女儿陪伴，愈合不了女儿的心。 但是仅凭口头上这一句，苏阮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苏阮没有回应对方给出的答案，端起杯子啜了口龙井。 好半晌，才缓缓说道：“如果莫小姐没有异议，过两天会有人过去帮莫小姐搬东西。先在我眼皮子底下住一阵子，再说其他的事。” 第88章 扮猪吃虎 纪宅。 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前，一个少女正望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一片叶子，两片叶子，三片叶子…… 等叶子落光，该下雪了。 纪翎叹了口气，下雪又怎么样呢，又没人陪她看雪。 “姐！快出来！咱们家来客人了！” 纪翎听到弟弟的叫喊声，眸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依旧是懒懒洋洋，没什么活力。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多时，纪翰轩敲了几下门，催促道：“姐，姐，姐，你未婚妻来了，你快出来！” 未婚妻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纪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 未婚妻？？？ ！！！！！！ 纪翎翻坐起来，挠了挠耳朵。过去打开门。 “谁的未婚妻？” 纪翰轩笑得粲然：“姐姐的未婚妻啊。” 纪翎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的？你是不是又怀念被我揍的感觉了？” 纪翰轩无辜道：“真的是姐姐的未婚妻，今天开始就要住进来了。” 纪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臭。 她后退一步，警告道：“不管是哪里来的未婚妻，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给我请出去。” 纪翰轩耸耸肩，“这我可做不了主，爸爸花了好多钱给你买的呢。” 纪翎使劲拍了一下纪翰轩的头。 ？？？ 纪翰轩一脸懵。“姐，你干啥打我？” 纪翎甩了甩手，“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纪翰轩揉揉脑袋，委屈极了，“你在梦里也爱打我？” 纪翎无奈地摇摇头，拍拍弟弟肩膀。“别难过，我一般梦不到你。” 纪翰轩整理了一下发型，转身。“姐，你这样逼我，我会跟妈妈统一战线，为难你未婚妻的。” 纪翎揪住弟弟的领子。“你先告诉我，到底哪来的未婚妻？” 纪翰轩返身走到纪翎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接触比之前的频次多了许多，纪翎也没太大的反应。 纪翎刚被弟弟推到楼梯口，便一下子嗅到了莫璟羽身上特有的香气。 楼下厅里，佣人正在往里搬行李。 莫璟羽立在门口，一如既往的挺拔，傲然。 纪翎的心脏剧烈收缩，扩张，再收缩。原本没什么活力的血液也在那一瞬沸腾，喷薄。 静静盯着楼下的人看了半晌。 纪翎满面茫然，回头看向纪翰轩。“未婚妻？” 纪翰轩点点头，“对啊，未婚妻。” 纪翎：“你的？” “……”纪翰轩脸上渐渐失去笑容，“怎么可能是我的？我还是个孩子。” 纪翎绷紧脸道：“你帮我告诉爸爸，我不要什么未婚妻。” 纪翰轩摇摇头，“要说你自己说，我可不敢说。爸爸对我那么凶。” 纪翎扬了扬下巴。“那我现在就让她回去。” 说着，便下了楼。 只是每靠近莫璟羽一步，心跳就越猛烈一拍，呼吸也越急促一分。 终于，纪翎走到莫璟羽面前，与她对视。 “莫璟……” “纪小……”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禁声。 莫璟羽没有给纪翎开口的机会，抢先道：“纪小姐，纪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才迫不得已当你的未婚妻，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纪翎刚动了动嘴要说话，莫璟羽又道：“如果纪小姐要劝纪先生打消这个念头，请随意。即便我从这个家里被赶出去，走投无路，也不关纪小姐的事。” 纪翎绷着下颌问道：“怎么会走投无路？” 莫璟羽语气疏离：“我父亲入狱，家里早已不同于以前，没有人庇佑，我迟早要被逼着嫁给不知道什么人。又或者，被哪个大佬看上，当个金丝雀，也是有可能的。” 纪谨仁和苏阮都不在，所以莫璟羽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顾忌。 纪翎噎了噎，让步道：“那你当我未婚妻也行，可不要对我产生非分之想。” “纪小姐不必多虑。”莫璟羽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会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商业联姻对象，相敬如宾。” 纪翎心头闪过一丝失落，眼睫垂了下去。 此刻，莫璟羽眼里敛了许久的缱绻才喷涌而出。 不见，想念。见了，却是愈发想念。 这时，一个佣人过来。 “璟羽小姐，我带您去太太准备的房间。” “嗯，谢谢。”莫璟羽收回目光，跟着佣人上楼。没有多余的言语。 纪翎望着莫璟羽的背影，又鼓嘴巴又跺脚，不知在气突然多了个未婚妻，还是在气莫璟羽的态度。 真的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么？ 纪翰轩在后面暗中观察了一阵，便溜回房间，他可不想成为炮灰。 纪妈妈苏阮给莫璟羽安排的房间，与纪翎的卧房隔了七八个房间，这中间，就有夫妻两个的卧房。 是真的铁了心要把两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苏阮虽然嘴上说着要考察一番，其实私下已经在享负盛名的奥汀古堡预订了未来五年的婚礼场地。一心希望未来某一天，女儿能真正站到众人面前。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 * 晚饭时分，纪谨仁夫妇双双归家。 未来女媳进门第一天，理应一起吃顿饭。 餐桌上，虽然摆了纪翎的碗筷，但是她会不会下去吃，没人摸得准。 苏阮对儿子发号施令：“臭小子，去问问你姐姐，要不要下来吃饭。” 纪翰轩白天是见识过姐姐那股子别扭劲的，自然不会傻到上去撞枪口。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冲莫璟羽笑道：“璟羽姐姐，趁现在还没开饭，要不你先上去跟姐姐说会儿悄悄话？” 苏阮斜觑了儿子一眼。“我让你去，你怎么还使唤上别人了？” 莫璟羽开口道：“没事的伯母，我去叫纪小姐。” 纪翰轩使劲点点头。“妈妈你不要耽误人家培养感情。” 苏阮抱住纪谨仁的胳膊。“老公，这个臭小子凶我！” 纪谨仁抬眼瞪了儿子一眼。 纪翰轩背过身去，变成了一座“思想者”的雕塑。 在哪里都是被欺负的份，他真是好惨一男的。 莫璟羽缓步走向纪翎的房门，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乱撞。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叩了叩门。 没什么动静。 莫璟羽又敲了几下。 里面的人隔着门喊道：“什么事？” 莫璟羽开口：“纪小姐，我是来问问你，要不要下楼吃饭？” 门内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吃。” 莫璟羽淡淡道：“纪小姐是不想跟我同桌吃饭么？如果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在吃饭的时间回来了。” 纪翎拉开门，恼道：“你不要随便理解别人的话！吃饭就吃饭，多叫几遍都不乐意吗？！” 莫璟羽听了这话，差点就没绷住嘴角。 她控制住面部表情，抬了抬眼皮。“那下楼吧。” 纪翎关上门，冷哼一声，打头往下走。 莫璟羽跟在后面，展露出一个且宠且溺的笑容。 纪翎走下楼梯，其他三个人已经落了座，面上隐约还透着股子神圣庄严的劲。 纪翎一言不发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面上神色有些不自然。 很长一段时间，一家人都没有坐在一个桌上吃过饭，总感觉气氛会变得煽情起来。 苏阮双手交握，声音轻柔：“宝贝，这是你第一回 跟莫璟羽之外的人吃饭吧？不要太紧张，有不舒服就回房休息。” 纪翎没多想，答道：“不紧张，之前跟莫璟羽的小姑姑吃过一次饭呢。” 跟在她身后的莫璟羽脸上立刻石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纪伯母嘴巴颤了颤，眼神里好像下起了雪。 莫璟羽坐下来，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上回吃的烤肉，各吃各的，不能算一起吃饭。” 苏阮听了，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莫璟羽捏了把汗，如坐针毡。 恰巧这时第一道菜上桌，算是救了她一把。 开餐后，莫璟羽观察了一番纪翎父母吃饭的习惯，看到纪伯父偶尔会给纪伯母布菜，纪伯母会把自己不爱吃的挑到纪伯父盘子里。 依葫芦画瓢的，莫璟羽也拿起公筷，给纪翎夹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 纪翎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把它们纷纷当作莫璟羽，嚼得稀碎。 纪家人的确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十分安静。 纪翎礼尚往来，给莫璟羽夹了几筷子她最不喜欢的苦瓜、香菜、胡萝卜。 纪家父母的目光“唰唰”全落在莫璟羽身上。 那种眼神，好像是……嫉妒。 莫璟羽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硬着头皮将盘子里的菜吃掉。 晚饭结束后，苏阮过来握住莫璟羽的手，笑了笑，没说话。 亲自将她送回了自己房间。 第89章 扮猪吃虎 广袤无垠的夜空仿若一块黑色的幕布，铺在天边。 月光如雪星如沙。 莫璟羽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叶枝丫，回想秦柔学姐讲与她的话。 她终于知道纪翎以前的每张画里，为什么都透着孤独与绝望。让人心疼。 莫璟羽拿起手机，指腹抚过屏幕上那张“老虎扯着猪耳朵”的画，这是纪翎发布的最后一张画。 轻轻呢喃：“小老虎，以后可不要再随便逃跑了。” * 走廊另一端。 纪翎仰面躺在床上，两条腿竖起来，百无聊赖地晃动着白晃晃的脚丫。 自言自语道：“莫璟羽，未婚妻。未婚妻，莫璟羽。莫璟羽以后是我的未婚妻了？” 她将两只手都枕到脑后，脸上满是不情愿的表情。“我又没答应她做我的未婚妻。” “可是……”纪翎又犹豫起来，“万一莫璟羽真的被送给老男人怎么办？那也太可怜了。” 纠纠结结了许久，纪翎闭上眼睛，唇角蓦地向上翘了翘。“那就让你当我的未婚妻吧。” 纪翎欣然地把自己裹紧被子里，数着绵羊入睡。 十分钟后。 枕头上方。 纪翎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眼。 只要想到莫璟羽跟她在同一个空间里，就怎么都睡不着。 纪翎抓起床头的臭脸小猪打了几下。“坏东西，干什么害我失眠！” 与此同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房间里，莫璟羽打了个喷嚏。 * 纪翎一个骨碌翻起来，打开房门，四下张望一番。 没有人，很好。 纪翎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猝不及防间，父母的房门倏然敞开，穿着睡衣的妈妈像个幽灵似的飘出来。 纪翎本能地向后猛退几步，心脏“咚咚咚”撞个不停。 纪妈妈苏阮笑眯眯道：“宝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纪翎打了几下磕巴，道：“我有点渴，出来倒杯水。” 苏阮轻轻挑眉：“你旁边不就有茶水间？” 纪翎嘴角僵硬，顿了顿道：“我忘了。妈妈晚安。” 说完，掉转头回去。 纪翎进了卧室关上门，心脏还在“突突突”跳个不停。 空手而归，终究是不甘心的。 十分钟后。 纪翎又鬼鬼祟祟地溜出去，扶着栏杆往前走，生怕再被吓到。 就在她越过父母房间，以为安全之际，身后又传来妈妈幽幽的说话声。 苏阮：“宝贝，你要干什么去？” 纪翎脚下一个踉跄。 缓了缓心神，若无其事地转头。“我上厕所。” 苏阮：“你房间不是有卫生间？” 纪翎：“堵、堵了。” 苏阮点点头，“那我现在就找人修，不然你再起夜不方便。” 纪翎又一点一点退回去，道：“还是不用了，找人修多没面子，我自己冲冲就行。” 苏阮望着女儿心虚的背影，笑开了花。但是笑完，又觉得酸。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就对别人五迷三道的呢？ 纪翎这次回了屋，终于是消消停停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 翌日一早。 纪翎破天荒地没有等人来送饭，而是自己下了楼。 餐桌上，是特气腾腾的清淡炒菜。 桌边坐了三个人。 爸爸，妈妈，还有莫璟羽。 爸爸在看早报，妈妈跟莫璟羽似乎是在聊天。 早前纪翎跟莫璟羽说，她晚上不怎么吃饭，其实不全是因为营养配比。而是自她出事，家里就慢慢有了不吃晚饭的习惯。 桌上总是少一个人，难免会觉得难受。 如今，倒似乎没了这样的烦恼。 “爸爸，妈妈，早！” 纪翎拉开凳子，跟父母甜甜地笑了笑。 对莫璟羽…… 视而不见。 夫妻两个齐齐道：“早。” 莫璟羽冲纪翎礼貌地笑了笑：“纪小姐早。” “哦。”纪翎答得十分敷衍。 纪妈妈心里好像舒服了些，但还是对女儿语重心长道：“人家跟你问早呢，你该怎么回答？” 纪翎撇撇嘴，重新答道：“莫小姐早。” 有点生气，好想找人消消气。 这时，纪翰轩从楼梯上下来，拖鞋咚咚砸地，声音很响。 边抓了抓鸟窝头，边打了个呵欠。 等他晃晃悠悠坐到餐椅上。倏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纪翎盯着弟弟道：“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姐姐问早？” 纪翰轩抬起脑袋，愣了愣。听话地挨个说道：“爸爸早，妈妈早，姐姐早，璟羽姐姐早。” 纪翎冲他轻哼一声，对旁边佣人吩咐：“帮我把嫩鸡蛋换过来。” 纪翰轩张大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嫩鸡蛋被换走，也不敢说话。 据他的经验，这肯定是哪里得罪姐姐了。 可是，他到底哪里得罪姐姐了？ 纪翎瞥了莫璟羽一眼，好像在给她什么下马威似的。 莫璟羽憋住笑，只平淡无波地回看了纪翎一眼。 心想，纪翰轩恐怕都不知道，被姐姐欺负，是因为多跟她问了声早。 小老虎真是越看越可爱。 纪谨仁放下报纸，拿起筷子。“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苏阮回道：“老公你别多想，姐姐在闹别扭，弟弟在犯傻，我在看热闹，只有莫小姐这个老实人在等你。” “……” 这下，莫璟羽因为当了老实人，有点不好意思。 纪翎不知是不是护短，说道：“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苏阮绽出个笑，“宝贝说得对。” 说着，给纪翰轩夹了一大筷子葱，“来，弟弟吃菜。妈妈也得关心一下幼小。” 纪翰轩拿筷子的手颤了颤，这么多年，妈妈还是没记住他最讨厌吃葱吗？ 苏阮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弟弟怎么还不动筷子，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亲手给你夹的呢！” 纪翰轩看了眼爸爸。也在看着他。 行吧。 他是男子汉。 纪翰轩夹起青白相间的葱丝，艰难地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囫囵吞下去。 苏阮赶紧关心道：“弟弟你怎么吃这么快，赶紧喝点水，不然妈妈心疼。” 纪翰轩热泪盈眶——被呛的。 离家出走，必须要离家出走。 莫璟羽唇角不自觉噙了抹笑，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家人之间的玩闹，好像，很有趣。 纪翎偷偷瞄了莫璟羽一眼，看到对方笑了，也跟着翘了翘唇角。 不过莫璟羽一朝她这边看过来，纪翎便立刻收起了笑容，又将脸绷得紧紧的。 纪谨仁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情比第一次签成几千万大单子的时候还要复杂。 今天是周日，吃过早餐，一家四口人利用闲暇时间聊了会儿天，期间苏阮也没有让莫璟羽尴尬，时不时把话题抛给她。 随后。 纪谨仁有国际会议日程，出发去机场；纪翰轩约了朋友去马场。 苏阮倏而想起自己的恶婆婆任务还没做完，问莫璟羽道：“小莫，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没有。”莫璟羽答得斩钉截铁。 有安排也得推掉。 “嗯。”苏阮淡淡应了一声。 顿了顿才端着下巴道：“我今天正好想逛街了，你陪我去吧。” 莫璟羽浅笑，“好，我也很久没逛逛了。” 两人说罢，便一起离开餐桌。出门之前，需得回房收拾一番。 纪翎望着那两个上楼的背影，茫然地眨眨眼睛。刚刚是都把她当空气了吗？为什么没一个人问问她去不去？ 纪翎踩着拖鞋“蹬蹬蹬”跑上楼，敲开父母的卧房门。 苏阮笑道：“宝贝，你来得正好，帮妈妈看看这件衣服好，还是这件衣服好？” 两个佣人一左一右，拿着两条连衣裙。 纪翎指了指左边那件。 苏阮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件好。” 说完，对女儿道：“那宝贝回去吧，妈妈要换衣服了。” 门，关了。 第90章 扮猪吃虎 纪翎垂下脑袋，泄愤似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边。 “纪小姐在做什么？”莫璟羽的声音倏然从耳后传来。 纪翎条件反射，猛地一转身。鼻尖擦着莫璟羽的下巴过去，馥郁馨香灌进鼻子里。 纪翎别开脸道：“我跟妈妈聊聊天不行吗？” “当然可以。”莫璟羽点头。 说完，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抬脚往楼下走。 纪翎在后面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莫璟羽陡然转身。 纪翎没来得及收脚，被那么一吓，差点劈了个叉。 她恼羞成怒，愤愤然道：“你干什么突然转过来？！” 莫璟羽熟视无睹，“我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半步不歇，从纪翎旁边走过。 纪翎又在莫璟羽背后做起了鬼脸。 莫璟羽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转过来道：“纪小姐——” 纪翎立刻绷紧了脸。 “纪小姐刚刚的样子吓到我了。”莫璟羽顿了顿，用指尖敲敲太阳穴，“我忘了要说什么。” 言罢，继续往房间走。 纪翎的五官彻底皱成一团，浑身冒着热气，活像个刚从笼屉里出来的包子。 * 半个小时后。 纪翎还是跟着妈妈和莫璟羽出了门。 不过是妈妈跟莫璟羽一辆车，纪翎自己一辆车。 苏阮目的非常明确，要完成恶婆婆第一个桥段，棒打鸳鸯。 下了车，苏阮才让莫璟羽跟纪翎走到一道，自己走到女儿另一侧。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么香香的，怎么还得要一个小丫头充当空气清新剂呢？ 她们来的是之前纪翎和莫璟羽逛过的尔元国贸城。 苏阮看到门口那面文化墙，咋舌道：“写得真是太浪漫了。” 下一秒便无情拆穿：“根本就是那时候纪先生跟我吵架，眼看着哄不好了，才送我一座大厦，祈求我的原谅。” “……”这个版本听起来难道不是更浪漫？ 纪翎想起上回和莫璟羽来逛过这里，便偷瞄了莫璟羽一眼，对方正巧也看过来。 纪翎赶紧挪开视线，四处乱看。 只要进了商场，女人的购物天性大多都会暴露无遗。 纵使每个季度有了新品，都会有人往苏阮那里送，平时穿的衣服也有专人手工剪裁。但是买买买永远是最有乐趣的一件事。 于是……她也就忘了要棒打鸳鸯这件事。 苏阮走在前面，进了一家名为“noble”的奢侈品店。这家店的主要目标就是苏阮这样的阔太太。 导购员面带十二万分的微笑迎上来。“女士您好，请问我能为您带来什么服务？” 苏阮在店里转了一圈，指着几件衣服道：“这件、这件、这件……” 导购还以为是要包起来，刚想上手。 就听苏阮嫌弃道：“真是太丑了。” 导购脸上出现短暂的尴尬，随即又满面笑容道：“那您有其他喜欢的款型吗？” 苏阮摇摇头，笑道：“把刚才那几件按照我的尺码包起来吧。” 导购愣了两秒，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笑着颔首：“您请稍等。” 苏阮对一旁司机道：“回头给弟媳送过去，省得她老来给我添堵。” “是，太太。” 苏阮口中的弟媳，也就是纪谨仁小弟弟的妻子，品味奇差，还总抱怨苏阮这个嫂嫂从来没给她送过像样的礼物。以前苏阮送的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东西，弟媳抱怨次数多了，苏阮烦得不行，每回逛街看到什么丑衣服都给她送过去，也不知对方看出苏阮的不高兴还是真的觉得那些衣服好看，总之后来闹的次数的确是少了。 苏阮想起自己将两个小丫头忘在了脑后，回头看过去，两个人一人看一边，没有任何交流。 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苏阮走到莫璟羽面前，笑道：“小莫放心，我送你的礼物，肯定不会是这些丑东西。” 莫璟羽笑着答道：“伯母我懂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和那么两三个奇葩。 纪翎方才暗中观察了莫璟羽好几次，对方一丁点跟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恼人得很！ 转了没多一会儿，苏阮就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司机、保镖去车上送了一趟又一趟。 满足了购物欲，苏阮的目光被一个公主风店铺吸引。里面都是粉粉嫩嫩的蓬蓬公主裙礼服。可以看出，颜色都是经过设计师千百次试验过的，粉而不俗。皮肤白皙的人最是适合。 苏阮扭头看向女儿，眼睛倏然变得亮晶晶的。“宝贝，你长得真可爱。” 纪翎：“？？？” 这么半天都没理过她，现在突然说这种话，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阮拍拍莫璟羽的肩膀，“小莫，你想不想送未婚妻一个见面礼？” “……” 莫璟羽总算是找到了小老虎口不对心的源头，这大概就是遗传的力量。 莫璟羽看了看那家公主风店铺，配合地问道：“纪小姐穿粉色的公主裙一定很可爱，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送见面礼的机会？” 纪翎僵着脸道：“我又不需要。” 妈妈苏阮道：“小莫一片心意，你进去试试吧。” “我不——”纪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璟羽捉住手腕。 莫璟羽勾出抹深浅得宜的笑，“未婚妻小姐总这样拒绝我，会伤了我的心。” 纪翎失了声，任由莫璟羽牵着她走进那家店铺。 后面，苏阮眨了几下眼睛，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不是要来棒打鸳鸯的么？ 算了，明天再打。 好不容易有将女儿打扮成小公主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纪翎小时候，苏阮就喜欢买各种各样的蓬蓬裙和小皇冠，亲手把女儿打扮得跟洋娃娃一样，后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还颇有些执念。 不仅是因为不能长时间亲密接触，而是没了那样的心情。 进了店，苏阮看哪件都像是为女儿量身定做的。 苏阮边挑，边对莫璟羽道：“小莫，麻烦你带我家宝贝去试衣间换一下我刚挑的裙子。” 纪翎立时红了脸，拒绝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行。”苏阮语气十分坚决，“你自己进去我不放心，必须要小莫陪你一起。” 她潜意识里只觉得两个女孩子一起进试衣间，没什么奇怪的。 “纪小姐，伯母也是关心你。”莫璟羽作了个手势，“请。” 纪翎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硬着头皮跟莫璟羽一起走进一个试衣间。 公主裙光内衬就有两层，裙摆里有支撑的架子，还要束腰固定，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穿好。虽然有导购一起进来，但调整领口、系绳子这种事都是莫璟羽亲自动手。 纪翎只觉得有羽毛从肩头扫到蝴蝶骨，温热，撩人心弦。 这是一件抹胸公主裙，将纪翎精致的锁骨曲线完美呈现出来。 莫璟羽指尖灵活，很快便在纪翎背后打好一个结。又转到前面，帮纪翎最后调整透明的肩带。 两个人距离极近，呼吸缠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出躁动的花火。 纪翎的喉咙动了动，奋力跃动的心脏好像要从这里面飞出来似的。 莫璟羽退开一点，扶住纪翎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面向全身镜。随后从导购手里拿了条搭配的项链，从后面为纪翎拴在脖子上。搭扣的时候，指尖碰到纪翎的后颈，两人同时不自在地颤了一下。 导购员夸赞道：“女士皮肤可真好，搭上这条裙子，跟白雪公主似的。” 莫璟羽噙了抹笑，“那再给我们的白雪公主戴一个王冠。”说着，拿了个银色的小王冠头饰，卡在纪翎的头上。 瞬时，纪翎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和莫璟羽清浅的呼吸声。 莫璟羽贴到纪翎耳后道：“未婚妻小姐，该出去让王后看看了。” 纪翎像是被烫了一下，霎时弹开，推开试衣间的门逃出去。 莫璟羽这才任由自己紊乱了呼吸，调整片刻，跟着出去。 纪妈妈苏阮一看到女儿出来，眼睛都亮了，“我的宝贝好可爱啊！”软软的声音愈发不像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店里的几个导购眼睛都看直了，她们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导购，还从来没见过么像洋娃娃的顾客，完完全全就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 纪翎没怎么在这种有外人在的地方试过衣服，一时间没了往日的嚣张，还有点局促。 “买买买。”苏阮说完这三个字，又两眼放光道：“宝贝，再试一件吧！” 纪翎想到穿这件裙子时的煎熬，使劲摇摇头表示拒绝。 “拜托你了，拜托拜托~”苏阮双手合十，上下搓了搓，任谁看了都是不忍拒绝的。 莫璟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几下，这撒娇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啊。 纪翎别过脸不看妈妈，嘀咕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跟女儿撒娇算怎么回事？” “我的好女儿，你就再试一套吧！”苏阮见女儿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得寸进尺地抓住女儿的手指晃了晃，“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纪翎立刻冲进试衣间，生怕莫璟羽看到妈妈这样撒娇，想到她以前是怎么撒娇的。 真是太肉麻了。 莫璟羽再度跟着纪翎走进试衣间。 果不其然。 莫璟羽笑着开口道：“纪小姐跟母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翎脸上烧烧的，恼道：“你不许笑我！” 莫璟羽摇摇头，“我只是纪小姐的联姻对象，营业关系，不会跟纪小姐开有失分寸的玩笑。” 纪翎心里很恼火。 莫璟羽似是没看出来纪翎脸上的恼意，继续道：“方才只是实话实说。” 纪翎心里愈发恼火。 在小老虎没有到达恼火的三次方级别之前，莫璟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专心帮她换裙子。 一脱一穿。 纪翎的脸已经彻底成了个红柿子。 偏偏莫璟羽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 等到换好配饰，莫璟羽转身出门的时候，纪翎倏然扯住她的衣角。 莫璟羽回头，“怎么了？”声音中没什么波澜。 纪翎用蚊子嗡嗡一样小的声音嗫嚅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肉味了？” “嗯？”莫璟羽怔住。 “我说，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肉味？”纪翎光洁无瑕的眉心慢慢隆起个小包，“肯定是忘了。不然你怎么能跟看白菜一样看我的……我的……呢？” 莫璟羽心里酥了一下，面上却是十分不解似的，凑近问道：“看你的什么？我没听清。” 纪翎绷着脸憋了半天，大声道：“我的虎躯！” 刚刚听到纪翎问那种话，莫璟羽本来是十分心猿意马的，但是听到“虎躯”两个字，实在是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高冷形象。 差点笑得躺在地上。 有眼色的导购早在纪翎扯住莫璟羽说话的时候就出去了，现在试衣间只有她们两人。 纪翎一把将莫璟羽推到墙上。“你不要笑了！” 贴面而立，咫尺之距。 第91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被抵在墙边，背上微凉，身前却是温热一片。 她的声音哑了哑，问道：“不许我笑，那许我做什么？” 纪翎没回答莫璟羽的问题，只揪着她的衣服角，微微仰面，脸上写满了羞恼。 执着于方才的问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的肉味？” 莫璟羽心上像是被许许多多小鼓槌团团包围，敲出密密麻麻的鼓点。 那迷魂夺魄的诱人味道，怎么可能忘得了？ 可即便如此…… 莫璟羽还是稳了稳心神。 若是这么轻易就遂了小老虎的愿，还不知道以后会逃跑多少次。 纪翎的眼皮耷拉下来，声音委屈了几分：“不好吃吗？” 莫璟羽用藏在底下的手抠住背后的墙，稳住声线：“纪小姐不是说过，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 纪翎板起脸，默了许久，轻声道：“哦。” “那……”莫璟羽抠墙的手更加用力，“纪小姐是不是先放开我？” 纪翎撇了撇嘴，向后退一步。转身往外走。 莫璟羽用两只手捂住心口，试图把心跳声压下去。罕见的幼稚行为。 纪翎走到门口，又倏然扭头。 莫璟羽立刻将手放下来，换上一副岁月静好的表情。 纪翎直勾勾盯着莫璟羽，幽幽道：“大白菜也不能白看，你要付钱的。” 莫璟羽蓦地又想起方才的“虎躯”，泄出几声笑。随后满面严肃地点点头，“纪小姐给我个账单，我不会赖账。” 纪翎冷哼一声，推门出去。 外面，纪妈妈苏阮看到女儿出来，又满眼冒星星。“我家宝贝怎么这么可爱！” 顿了半晌，狐疑道：“不过，你们为什么在试衣间待了那么久？”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委委屈屈对妈妈说道：“你问她。” 苏阮朝莫璟羽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 莫璟羽一本正经道：“刚刚纪小姐在试衣间给我讲笑话来着。” 苏阮又看向女儿，“在里面讲笑话？” 纪翎怕妈妈对莫璟羽产生不好的印象，顺着莫璟羽的话闷闷道：“我给她讲笑话她不笑，我不开心。” 苏阮扯了扯嘴角，“你们年轻人可真难懂。” 说话间，包里的电话响起来，跟在后面的司机立刻将电话递给太太。 苏阮接起电话。 “三缺一？” “嗯，好，我等下过去。” “拜~” 很快，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苏阮道：“我要去工作了，你们两个小丫头是继续转转还是回家？” 莫璟羽看着纪翎。“纪小姐还想转转么？” 纪翎答道：“我才不想跟你一起转。” 莫璟羽冲苏阮笑了笑，说道：“伯母先去忙吧，我先陪纪小姐把衣服换下来。” 苏阮看了女儿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张黑卡递给莫璟羽。“难得出来了，你们多逛一会儿再回去，别给你伯父省钱。” 说完，也没管女儿的抗议，径自走了。 好歹是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哪还能逃过她的法眼。 莫璟羽帮纪翎换回自己的衣服，将今天试的两套裙子都买下来，结账的时候没用苏阮给她的那张黑卡。 纪翎在一旁闷声道：“干嘛不用我妈妈给你的卡？这两条裙子挺贵的。” “不是说看了白菜要付钱？” 莫璟羽习惯性伸出手摸了摸纪翎的脑袋顶。 纪翎抿着唇角道：“我们是营业关系，你摸我头干什么？” 莫璟羽淡定地收回手。“一条裙子看白菜，一条裙子摸摸头，刚好。” 纪翎一时说不出反驳之词，转身便往外走。“我渴了，要喝水！” 莫璟羽唇角翘了翘，“未婚妻小姐，等等我。”快步跟上去。 纪翎和莫璟羽来到上回买蜂蜜柚子茶的饮品店。 这回，莫璟羽买了两杯。 纪翎站在莫璟羽背后，嘴巴鼓了鼓，有什么不满似的。 然而莫璟羽一转身，纪翎又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 莫璟羽将手里的纸杯递给纪翎一个。问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纪翎接过柚子茶，没说话。 莫璟羽直接决定道：“我想去看电影，你陪我去看。” 纪翎没有异议，跟莫璟羽并排往前走。 走着走着。 纪翎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蜂蜜柚子茶。 扭头，在莫璟羽脸上亲了一下。 莫璟羽整个人都定在原地，敛着心头的疾风骤雨，僵着脸道：“这是什么意思？” 纪翎冷哼一声：“条件反射。” 说罢，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身后，刚被她亲了的人眸中燃起熊熊烈火。 * 正值周末，合家欢的动画电影、全民皆可的喜剧电影和小情侣看的爱情电影最近场次的票都卖光了。只剩下恐怖片一个选择。 莫璟羽对纪翎道：“没电影看了，我们去别处吧。” 纪翎指了指一个名为《怨灵》的电影海报。“不是还有这个吗？” 莫璟羽提醒道：“你晕血。” 纪翎摇摇头，“电影里的血没关系。”话音一落，又别开视线，“我不是非跟你看电影不可，你不看就算了。”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脑袋，“那我买票了。” 纪翎别扭道：“你为什么又摸我头？” 莫璟羽：“我请你看电影，礼尚往来。” 纪翎对着莫璟羽的背影皱皱鼻子，嘀嘀咕咕：“坏东西。” 直到电影开始，漆黑的电影院里也只坐了一半的人。 莫璟羽和纪翎的两边都是空座位。 纪翎转头，凑到莫璟羽耳边，阴森森地说道：“你看，你旁边好像坐了个人。” 莫璟羽：“我旁边坐的不就是你？” 纪翎：“我说的是另一边。” 莫璟羽淡淡道：“那我好害怕呀。” “……” 纪翎见莫璟羽没什么反应，觉得没意思，便转回去坐好。 电影院响起诡异的背景音，大屏幕上像是流下一滩鲜血似的，慢慢显出影片的名字。 纪翎又凑过去，悄悄在莫璟羽耳边说道：“你怕不怕呀？” 莫璟羽抬手将纪翎的脑袋掰正，“好好看电影。” 纪翎嘟嘟嘴巴，老实了一会儿。 这部电影的主线，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对打掉他的小情侣怨气太深，久久无法消散，便聚成了一个有意识的灵体。由此，展开了报复。 开场，是一对年轻情侣去医院打胎的场景。 手术完成的时候，在外面等候的男人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孩子的啼哭声。 电影演了十分钟，影厅里已经蒙上一层恐怖的黑雾。 一起来的情侣，几乎都偎在了一起。哪怕不是情侣的，也是抱成一团。 此时，一只贼手搭在莫璟羽的膝盖上，挠了两下。 莫璟羽不由打了个寒颤。 纪翎一只手捂住嘴，附到莫璟羽耳边。“我觉得你挺害怕的。” 莫璟羽仿若看不出纪翎的小伎俩，平静道：“是影院里空调太凉，我才哆嗦了两下。” “哦。”纪翎无趣地退回去。 黑暗中，莫璟羽的唇角扬高了好几度。 屏幕上。时间转到半年后。 这对情侣频频遇到倒霉事，起初只是点小麻烦，到后来，开始出现楼上掉花盆，汽车方向盘失灵，家里无故起火的情况。随着危机一次比一次骇人，情侣两人晚上总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正当诡异的声效营造的恐怖氛围愈发浓重之际，莫璟羽猝然感觉到一股热气打在耳朵上。饶是她不怕鬼，也被吓得心脏抽了好几下。 莫璟羽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警告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看电影。” 纪翎这回没有乖乖听话，手悄悄摸上莫璟羽的手背，软唇贴上莫璟羽的耳朵，声音软软哝哝：“你想不想吃布丁？” 第92章 扮猪吃虎 “你想不想吃布丁？” 莫璟羽听到这勾心夺魄的呢哝细语，心软得一塌糊涂。身子却是愈发僵硬。 她用尚存的意志力拒绝道：“我不吃，看电影专心点。”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手指，十分惋惜似的，又哝哝道：“真的不想吃吗？” “我不——” 莫璟羽话还没说完，倏然有个温温软软的小家伙从微张的齿间溜进来，绕上她口中的软蔓。 一瞬间。悸动，惊喜，欲念滋长。 莫璟羽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立时反握住纪翎的手，升上久违的甜腻云端。 沉溺，迷醉，魂丢魄散。 予取予求。 起初，纪翎凭本能进攻，本是占着上乘，渐渐的，却是落了下风。 被莫璟羽引领着，陷进粉色泡泡里。 两人的小小方舟里，影院里的恐怖背景音和阵阵惊叫声，早已消了声。 一吻过后。 纪翎紧紧攥住莫璟羽的手，紊乱的呼吸久久不能平息。 莫璟羽亦是呼吸沉沉，喷薄的焰火烧心灼肝。 不能自抑。 有些滋味，尝过一次，便会烙在心上，刻在骨子里。只要有一星半点的苗头，便会被唤醒。 当然，也很容易被泼灭。 纪翎坐正身子，开口道：“你看，我就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莫璟羽紧咬后槽牙。 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平淡：“你是我未婚妻，我总要满足你某些……吃布丁的小小要求。” 纪翎将脸转到另一边。“是你想吃布丁，我才让你尝尝的。” 莫璟羽将手从纪翎手里抽走，没有再搭理她一下。 纪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两边唇角渐渐上翘，勾成一个小月牙。 布丁，好喜欢。 * 从电影院出来，莫璟羽有了前车之鉴，跟始终纪翎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绝不逾越。 纪翎扯扯莫璟羽的衣角，无辜的眼睛眨了几下。“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莫璟羽险些以为纪翎是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莫璟羽正色道：“为了不让纪小姐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以后我都会跟你保持好这样的距离。” 纪翎往莫璟羽那边挪了一步。 莫璟羽后退一步。 纪翎又挪过去一步。 莫璟羽再后退一步。 纪翎提醒道：“你要撞到老爷爷了。” 莫璟羽边转头边脱口而出：“不好意思。” 诚然，定睛一看，是人家店铺门口的雕塑。一个弯着腰，咧着嘴，笑眯眯的老爷爷。 莫璟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纪翎抓住莫璟羽的手指晃了晃，“我抓着你走就不会撞到老爷爷了。” 莫璟羽心里默念：“不能妥协，不能妥协。” 这么念了几遍，正欲板起脸拒绝，纪翎已经擅自拽起她的手往前拖着走了。 莫璟羽叹了口气。 还是从明天再开始好了。 半晌，两人坐到回家的车上。 后座。 纪翎坐着坐着，身子就滑过来，倒在莫璟羽腿上。 莫璟羽低头，问道：“纪小姐这又是什么意思？” 纪翎糯声答道：“我晕车。” 莫璟羽都不知该不该笑，无情戳穿：“车还没开。” “那我头疼。”纪翎道，“你这个未婚妻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莫璟羽指尖抚上纪翎的太阳穴，按摩。手法娴熟。 按了一会儿，莫璟羽出声问道：“舒服不舒服？” 纪翎：“还行吧。” 莫璟羽：“那你喜不喜欢我？” 纪翎又像信号中断了一样，没了动静。 莫璟羽立刻将纪翎的脑袋推起来，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的腿只给喜欢我的人躺。否则，就是未婚妻也不行。” 纪翎皱了皱眼睛，向莫璟羽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莫璟羽索性闭上眼睛。 纪翎戳了戳莫璟羽的腿，唤了声：“莫璟羽？” 莫璟羽眼睛未睁：“希望纪小姐以后能对不喜欢的人拘谨一点。我们还没熟到叫名字的程度，你可以叫我莫小姐。” 纪翎又戳了戳莫璟羽的腿。道：“大老板？” 这下，莫璟羽迅速睁开眼睛，蹙眉道：“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纪翎眨眨眼睛：“你当我大老板的时候也说过让我对你拘谨一点。” 莫璟羽心上像是中了绵绵针，又绵又软又麻又痒。声音也随之轻柔几分：“你还记得。” 纪翎理所当然道：“你跟我说过的话，我为什么不记得？” 莫璟羽的眼眶蓦然热了热。 她将脸扭向窗外，说道：“那如果我让你以后都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再逃跑，你会记得么？” 许久，没人回应。 莫璟羽将脸转回来，看到纪翎已经闭着眼睛靠在窗户上睡着了。 莫璟羽无奈地伸手把纪翎的脑袋捞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轻声呢喃：“小老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莫璟羽闭上眼睛，将头靠在纪翎的脑袋上，握住她的手，十指相偎。 然而，故事的发展总是惊人的相似。 回到家中。 纪翎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对莫璟羽爱答不理。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璟羽盯着纪翎的房门，咬牙切齿道：“很好，好极了。” 小老虎恐怕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 这个周六，同时也是槟城大学六十周年的校庆。 许多从槟城大学毕业多年的学子，纷纷相约回校，为母校庆祝。 莫云杉早上接到殷如离的一条消息—— [大影后，十年没回来，要不要去参加学校校庆？] 自上次从殷如离家醒来，两人便再没有过联系。 莫云杉虽然不记得是怎么去的殷如离家，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样狼狈地跑到前女友家，还是在极大程度上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更重要的是，她那样已经算是投怀送抱了，两个人却什么都没发生。或许，姓殷的是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了吧。 可是哪怕这样…… 莫云杉踌躇了很久，才回复—— [是很久没回过学校了，一起去？] [姓殷的：我开车去接你，大概需要四十分钟，你收拾一下。] 莫云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底涩然。 哪怕这样一厢情愿很狼狈，她还是会因为每一次即将到来的见面雀跃不已。 在国外的时候，相距千里，反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想念。 如今，距离越近，思念却是越来越紧地缠在心上。 * 莫云杉上车后，殷如离十分自然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勾勾唇，还是那副狐狸精的模样。“你今天很漂亮，都要把我比下去了。” 莫云杉将酸涩的情绪藏好，回了一个笑：“怎么说我也是国际影后，要是不能艳压群芳，也太没面子了。” 殷如离点点头，“那我能当你的司机，还挺荣幸。” 莫云杉脱口而出道：“那以后，还可以当我的司机吗？” 殷如离笑笑，“国际大影后不会这么抠门，想压榨我这个老同学当免费劳动力吧？我日理万机，哪能随便给人当司机。” 莫云杉扯扯嘴角，露出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我开玩笑的。我……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去拍戏了。我就是……回来看看。” 殷如离目视前方，“你能一直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全力奔跑，我很为你高兴。”声音如常。 这一刻，莫云杉甚至很想放下所谓的骄傲，问一句：“如果我为你留下来，你还要不要我？” 可终究，还是卡在喉里，随苦涩一起流回心里。 莫云杉时常笑她们两个的故事，既狗血又俗套。可是笑过之后，还是那么悲伤。 莫云杉当年毅然决定离开，是因为误会殷如离要为了家族事业，跟别人联姻，误会殷如离背叛了她。 可笑的是，很多年之后，莫云杉才知道是家里人联合起来骗了她，殷家把殷如离推出去联姻，也都是莫老爷子逼的。 莫云杉气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以为是殷如离放弃了她。到头来，才发现是她先放弃了那段感情。是她，亏欠了殷如离。 她害怕殷如离恨着她怨着她，所以这么多年，连这片土地，都不敢踏足一步。 副驾驶座上。 莫云杉思绪翻涌，几度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车内的空气就此沉寂下去，没有人再开口。 殷如离将车开到校园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对莫云杉说道：“今天人很多，里面大概是没位子停了，我们停在这里走过去。” “嗯。”莫云杉答道。 殷如离从后座拿了一顶帽子扣在莫云杉头上，笑道：“你今天不戴帽子出门，是想让全校人尽情欣赏一下你的美貌？” 莫云杉心跳加速，眼里只剩下殷如离那狐狸精一般的笑容。 好像时间，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她们二十岁的时候。 “怎么十年过去，看起来还是傻乎乎的。”殷如离依旧勾着笑。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莫云杉翘起唇角，冲殷如离放了一道电。“肯定是你看错了，现在的我，可是性感女神。” 殷如离挑挑眉。“那性感女神云小姐，咱们下车吧？” 云小姐。 多熟悉的称呼啊。 谈恋爱的时候，狐狸精总爱把她名字里中间那个字拎出来，叫她云小姐。 也正是因为如此，莫云杉才单单留了这个字当她的名字。 阔别十年，莫云杉早就跟大学同学断了联系，甚至，连许多人的名字和长相都忘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走在路上，有个人上来打招呼，莫云杉还愣了愣。 上前打招呼的是一个西装革履，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莫云杉，殷如离，你们还记得我不？” 莫云杉看了眼殷如离，似乎想避免尴尬。 殷如离勾起唇角，轻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班长啊。” 班长也绽出个笑，道：“咱们国际经济法系，就属如离你记人最厉害。许多年没聚过，其实好些同学我都有点对不上号了。” 殷如离：“那我谢谢班长的夸奖了。” 莫云杉弯弯唇角，这么多年过去，姓殷的还是跟以前一样，会说话，人缘好。那时候，好像还因为这个吵过好多次架，现在想想，真的很幼稚。 殷如离跟班长自然地叙了叙旧，因为对方有事要先走，便没有多聊。 道别的时候，班长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这么恩爱，早就结婚了吧？既然遇到了，我就趁机补个祝福，祝你们以后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班长已经挥挥手走了。 前脚刚走一个班长，后脚又来了个老同学。 不过，这次是个熟人，且是大学跟莫云杉和殷如离关系都很好的铁三角。 “莫云杉！莫云杉你回来了！”一个看着还留有学生气的女人扑过来，“你个混蛋，走了这么多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这一走，阿离可是十年都没处过对象！” 这个女生是个研究型大学霸，几乎不关注娱乐圈，也不爱看电影，还不知道莫云杉已经是国际影后。 一旁的殷如离立刻捂住那人的嘴，“你别胡说！” 第93章 扮猪吃虎 被殷如离捂住嘴的人闷着声音道：“阿离你想杀了我继承我的学术论文吗？” 殷如离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点，松开手里的人。优雅而又风韵十足的捋了一把头发，轻笑道：“芮芮你可真会开玩笑，我看着哪里像耐得住寂寞的？” 这个学院风女人名叫辛芮，现在是本校硕士生导师。 辛芮一脸正色，“你上回跟我喝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身体都干了，你忘了？” “你平时正正经经一个人，怎么一见面就讲荤段子呢！”殷如离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抬起胳膊卡住辛芮的脖子，“肯定是你喝醉记错了。” 边说着话，边把人拖走。 莫云杉怔在原地。 这么多年，狐狸精都没有谈过恋爱，是真的么？ 前面，殷如离警告辛芮道：“什么十年没处过对象，你再乱说，信不信我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辛芮耸耸肩，“我说的不是实话？为人家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还怕人家知道？明明纯情得不行，非要装大尾巴狼。” 殷如离咬着牙道：“我那是工作忙，没时间！” “行行行，我就假装信了你。”辛芮摇摇头，“十年啊，一个女人的青春耗尽了。我就不信莫云杉回来，你没有一点想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殷如离低声道：“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挺好的，你不要再给我乱说话。” 辛芮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这肯定是乱说的方向不对，她改。 殷如离的眉心慢慢蹙起，觉得哪里奇怪。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辛芮，“不对啊，你见到莫云杉，第一反应是告诉她我谈没谈过恋爱？这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 “被你发现了。”辛芮不甚在意，“我在后面尾随你们好久了。” “……”殷如离无语，“你是变态跟踪狂吗？” 辛芮恨铁不成钢道：“我是为你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啊！” 殷如离咬牙道：“不需要你替我操这份心！” 这时，莫云杉跟了上来，两人便中断方才的话题。 辛芮十分自然地挽住莫云杉的胳膊，嗔怪道：“你这个臭鸡蛋，一声不响就走了，都想不起联系我这个中国好灯泡，过分。” 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们是三人宿舍，发现这两个人搞在一起之后，辛芮每天都觉得脑袋顶冒白光，几度想逃离那个宿舍。 莫云杉心里是十分愧疚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面对殷如离，连带着两个人的共同好友，也不敢再联系。 辛芮摆摆手。“唉，算了算了，原谅你，一大把年纪了，懒得计较。” 莫云杉松了口气，将头靠在辛芮肩上，“我就知道芮芮最好了。”小鸟依人。 辛芮问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莫云杉不知该怎么回答，默了许久，才淡声道：“我过段时间就离开，可能……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 她终究，还是想赌一把，赌一赌狐狸精心里还有没有她。 如果狐狸精不留她，她待在这个令人触景生情的地方，也是煎熬。 辛芮愣了一秒，拍了拍莫云杉的肩膀：“太好了！我的得意门生对阿离一见钟情，你不回来，她就有机会了。” ？？？ “嗯？什么？”莫云杉眨眨眼睛，以为自己耳朵除了问题。 辛芮一脸遗憾，“虽然我会很想你，但是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复又一脸欣然，“这下终于不用当电灯泡，我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 莫云杉张了张嘴，彻底是说不出话来。 殷如离眉心跳了跳，好歹是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的导师，怎么瞎话张口就来呢。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小跑过来，向辛芮问了声好：“辛导。” 随即转脸对莫云杉直冒星星眼：“奥、奥斯卡女神！” 辛芮茫然道：“奥斯卡女神是什么神？跟雅典娜女神是什么关系？” 女学生花痴地看着莫云杉说道：“咱们国家第一个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女神，简称奥斯卡女神。” 辛芮这才恍然大悟，惊叹道：“原来你真的去拍电影了！我还以为你以前说想拿奥斯卡小金人是说说而已。” 莫云杉笑笑没说话。 能实现年少的梦想，或许还要归结于她当时没了退路，只能一心往前冲，几乎可以用不要命来概括。 可是等年少的梦想真的实现，却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女学生对辛芮抛去个期待的眼神，“辛导~” 辛芮挑眉，“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搞师生恋。” “……” 女学生难为情道：“我是想问问，能不能跟女神合个影。” 辛芮大大咧咧道：“那你跟你女神抛媚眼啊，你抛给我干啥，吓死我了。” 莫云杉失笑，“你还是跟十年前一样。” 辛芮叹口气，两只手扶住莫云杉的肩膀，认真道：“希望你能满足一下我学生的愿望，不然我怪没面子的。” 莫云杉掏出自己的手机，举到面前，搂住那个女学生的脖子，“笑一个。” “咔嚓”一声，两人的笑容被定格在屏幕中。 莫云杉冲女生笑了笑，“回头问你们辛导要照片。” 女学生激动道：“谢谢女神！” 辛芮突然想起来，问面前女学生：“你是不是还有个报告没给我？” “……”女学生立刻冲辛芮摆摆手，“辛导，我想起来等下还得去布置场地，先走了。” 女学生走后，莫云杉摇摇头，“芮芮你不行啊，学生都不怕你。” 辛芮满面严肃地看着莫云杉，“你可以说学生不怕我，但是不能说我不行。我体力好着呢。” …… 莫云杉抽抽嘴角，“你能不能不要披着一层纯洁的皮，总说些污里污气的话。” 殷如离绽出个笑，“我们芮芮大学霸就这么点娱乐活动，你忍心剥夺吗？” 莫云杉被那个笑晃了眼。不是前段日子那种虚伪的笑容，而是发自本心的，乱人心神的笑。 殷如离注意到莫云杉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收起笑容，转而对辛芮道：“辛导，带我们这两个老学姐去重温一下学校食堂吧？” “行。”辛芮大手一挥，“都刷我的卡！” 说完，扫了一圈周围偷偷往这边看的学生，对莫云杉道：“你可得低调点。” “遵命，辛老师。”莫云杉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遮住脸。 辛芮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小杉杉听话。” 三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银杉树下。 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学生时代。 *** 纪宅。 客房里，流淌着袅袅的静心香。 莫璟羽坐在窗边，手里拿了一本佛经。 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她最是通晓。 莫璟羽浑身都冒着幽幽鬼火。再被那只混蛋老虎牵着鼻子走，她就改姓纪。 莫璟羽正心不在焉地品读着手中书卷，倏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声响，随即便是上楼的声音，那动静，像极了推土机。 “翎宝贝！你猜猜莫璟羽跟谁订婚了！”外面是何明婉的声音。 “……” 这哪里还用猜。 何明婉在纪翎房门口激动地拍门。“翎宝贝翎宝贝你不要再休息了！我知道莫璟羽跟谁订婚了！” 纪翎打开门，面无表情。“我一点都不关心她跟谁订婚。” 何明婉眨眨眼，“我觉得你挺关心的呢。” 纪翎重重咬着每个字道：“我、一、点、都、不、关、心。” 何明婉使劲拍了一下纪翎的肩膀，“可是她的订婚对象是你啊！” 纪翎余光瞥到莫璟羽越走越近的身影，板起脸道：“那还真是令人困扰。” 何明婉：“可是你上回还祝她百年好合来着。” 莫璟羽忽然在何明婉身后出了声：“纪小姐的祝福，我收到了。” 何明婉原地跳起，“唉呀妈呀！”鬼嚎了一声。 她抚了抚心口，扭头，对莫璟羽怒目而视。“你是土行孙吗？刚说一句就从人家背后冒出来！” 莫璟羽弯弯唇角，“抱歉，碰巧路过。” “路过？”何明婉反应了一阵，疑惑道：“莫总怎么会在这里？” 莫璟羽答道：“大约是为了百年好合。” 何明婉看向纪翎，满脸受伤。“翎宝贝，你居然背着我跟别人偷香窃玉！” 纪翎满脸黑线。“你不知道意思就不要乱用成语。” “我用成语了？”何明婉回忆了一下方才的话，惊叹道：“我太有文采了。” “……”纪翎揉揉太阳穴，“偷香窃玉是引诱妇女的意思！莫璟羽是妇女没错，但是我可没引诱她！” 莫璟羽眼神危险地凝视纪翎。“我是妇女？” 纪翎：“你瞧不起妇女？” 莫璟羽还未开口，又听纪翎说道：“我妈妈也是妇女。” “啪”的一声，一个皮质镶玛瑙的手包掉在地上。 纪妈妈苏阮站在不远处，五官颤动。“宝贝说我是妇女？” 纪翎面上一僵。 苏阮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手包，对一旁的佣人道：“把这些颜色深的，镶玛瑙翡翠的东西都收起来，都给我换成带粉色毛球球的。” “是，太太。” 纪翎赶忙安慰道：“妈妈我不是在说你，我是在说莫璟羽。” 苏阮看了莫璟羽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面上表情更加悲切。“小莫，不不不，我以后不能叫小莫，显得我年纪更大了。我以后就叫莫莫吧。” 莫璟羽还没被长辈这么叫过，耳根骤然鲜红欲滴。 苏阮继续转回方才的话题，“莫莫在宝贝眼里都是妇女，那我岂不就是老妇女？” 纪翎叹口气，无奈道：“你们都不是妇女，都是仙女行不行？” 何明婉不乐意了。“那我呢？” “你？”纪翎冷森森盯向何明婉，“你来干什么的？” 刚刚费那么多口舌，都是因她而起，还敢问自己是什么，活脱脱就是个傻大姐。 何明婉想了想，答道：“我是来告诉你莫璟羽订婚对象是谁的。” 纪翎：“那现在知道了，你走吧。” 何明婉嘤嘤嘤地跑到苏阮旁边，抱住她的胳膊。“苏苏妈妈，翎宝贝欺负我！” 纪翎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跟何明婉三天两头抢妈妈的时候，皱眉道：“那是我妈妈。” 何明婉一脸无所谓，“没关系，我可以让你当姐姐。” 纪翎努努嘴，只轻轻说了两个字：“幼稚。” 何明婉冲纪翎做了个鬼脸，对她的苏苏妈妈道：“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咱们不理这个说你是妇女的人了。” 苏阮脸上绽着幸福的笑容，时隔多年，这个家里终于又有了些欢声笑语。 纪翎下意识朝莫璟羽投去一个委屈的小眼神。 莫璟羽唇角微翘，心下颇有些无奈。冷落小老虎的计划，还是从明天再开始好了。 她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举到纪翎面前。“未婚妻小姐，我们也去抢一点何妹妹的蛋糕吃怎么样？” 纪翎将脸偏到另一边。“我不去。” 莫璟羽没理会这三个字的回答，掌心翻下去，直接握上纪翎的手。 牵住。 苏阮捂住半边脸，对何明婉道：“苏苏妈妈今天恐怕吃不了多少，都被柠檬酸倒牙了。” 何明婉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回道：“没事儿，吃不完给纪翰轩留着。” * 夜了。 何明婉今天被纪妈妈留下来过夜，这两人都是夜猫子，此时正在二楼起居室看着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莫璟羽明早还有个会，处理完邮箱里的未读邮件，早早睡下了。 不多时，便进入浅眠。 屋内漆黑一片。 倏而，闪进去一个影子。窸窸窣窣地朝屋内大床移动。 第94章 扮猪吃虎 黑漆漆的房间里，唯有零星的几缕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打进来。 莫璟羽正处于从浅眠向熟睡过渡的阶段，意识似有若无。 睡着睡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被子里，贴上了她的背。 白天看的恐怖片在潜意识里留下了些许惊惧种子，莫璟羽被猝不及防靠近的不明物体吓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惊叫了一声。 黑色的影子紧忙悄声道：“你小点声！” 莫璟羽大口呼吸几下，咬牙切齿：“你一声不响爬到我床上来干什么？不知道会吓死人？” 纪翎声音无辜：“我是怕你白天看了恐怖片，晚上害怕，才好心过来看看你。” 莫璟羽闭了闭眼睛，“你如果不这样吓唬我，我一点都不会害怕！”说话声里包着一团火。 纪翎问道：“那你现在害怕了吗？” 半晌。 莫璟羽平复好呼吸，恢复了清冷的语调：“没有。” 纪翎扯扯莫璟羽的衣服，糯糯道：“你肯定害怕了。” 莫璟羽双手攥拳，保持几分清醒，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纪翎挪近几分。“现在该害怕了吧？” 大悲咒。 南无阿弥陀佛。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莫璟羽在脑海里念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咒语，打定主意不理纪翎。 纪翎越凑越近，两只胳膊像两条小蛇，绕上去，环住莫璟羽的腰，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她颈间。“你还没有害怕吗？” 莫璟羽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 纪翎的鼻尖在莫璟羽喉上碰了碰，“你什么时候才害怕呀？” 莫璟羽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 她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这只磨人的小老虎手里，别说坚持一天，哪怕一个小时，都坚持不了。 莫璟羽一只手扶住纪翎的后背，翻身过去。在黑暗中，俯视着这个来捣乱的小贼。即便只能辨清依稀的轮廓，却仍是让人心动得无以复加。 纪翎将胳膊抬上来，勾住莫璟羽的脖子。声音中略带点小得意：“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莫璟羽反问，“我倒想问问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来，是想做什么？”呵出的气息悉数拂过纪翎唇畔。 纪翎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说了嘛，怕你吓得睡不着觉。” “嗯，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莫璟羽将脸又压低些，“那我如果的确是睡不着，又该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纪翎的声音陡然间变得轻轻软软的。 莫璟羽贴到纪翎耳边问道：“既然是我的事，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纪翎将脸偏到一边，细声盈盈：“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害怕不害怕，你可别乱想。” 莫璟羽收紧胳膊，泠音缥缈：“我仔细想了想，确实被吓到了，而且害怕极了。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不那么害怕。” 纪翎心如擂鼓，“那你要怎么转移注意力？” 莫璟羽将纪翎的脸转正，抵住她的额头。“你说呢？” 纪翎水漉漉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慢慢合上。 莫璟羽俯首吻上去，抱着几近虔诚的心。 不论纪翎多别扭，多让人哭笑不得，多让人生气。也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只小纸老虎是她唯一珍视的宝贝。 莫璟羽从小到大都很坚强，正因如此，才知道坚强有多苦。 才更加心疼纪翎的坚强，理解她一次次的逃避。 莫璟羽不想做逼着纪翎坚强的人。她只想做一个，在纪翎口是心非推开她的时候，还能走上前抱住纪翎，让纪翎可以不再逞强的人。 唇瓣相触，曾经的记忆被点燃，两人皆是心跳加剧。 电光火石之间。 “叩叩叩”的敲门声将床上交颈的鸳鸯吓得魂飞魄散。 门外传来纪妈妈苏阮的声音：“莫莫，你睡了吗？” 莫璟羽立刻从纪翎身上弹起来，拿被子将她捂住，稳了稳声音道：“还没睡着，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莫璟羽手忙脚乱地下床，连拖鞋都穿反了。 稍许，莫璟羽打开房门，状似平静地唤了声：“伯母。” 苏阮递给莫璟羽一杯牛奶，满脸挂笑。“白天带我家宝贝逛街辛苦了，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希望你能睡个好觉。”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往里瞥了一眼。 借着外面透进去的光亮，能依稀看到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子。 “谢谢伯母。”莫璟羽笑道，“伯母也好好休息。”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苏阮笑笑，“晚安。” 莫璟羽见纪妈妈走远几步，才将门关上。 * 苏阮回到方才的起居室，何明婉冲她挑挑眉。 “怎么样，苏苏妈妈，翎宝贝是不是在她未婚妻房里？” “愿赌服输。”苏阮挥挥手，“lc那款限量小箱包你拿走就是。” 何明婉仰天大笑，“我就觉得我最近智商像云霄飞车一样蹭蹭往上蹿！” 苏阮：“……”何家小姐妹把这孩子拉扯大应该费了不少神。 等等，她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鸳鸯鸳鸯没打成，还大半夜巴巴地去给闺女媳妇送牛奶…… 不行不行，明天，明天开始一定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 * 另一边。 莫璟羽关上房门之后，便打开了灯。伯母的一片心意，她总要好好喝完，不能浪费。 莫璟羽看着手里这杯牛奶，噙出一抹笑。杯子的温度，顺着指尖传到了心里。 床上的小老虎，还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莫璟羽过去掀开被子，炫耀似的敲了敲牛奶杯子。“伯母给我拿来的热牛奶，你喝不喝？” 纪翎被迫暴露在光亮之中。登时摆出一副不认识莫璟羽的表情。“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说罢，即刻起身。 莫璟羽蹙眉，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气？” 纪翎赫然是一身正气，“你看到我走错房间，也不提醒我一下，肯定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动作利落地爬下床，背对莫璟羽往外走。 莫璟羽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几个大步过去捉住纪翎的手腕，举过头顶，抵在门边。 眸光似一头刚出笼的野兽，“我就是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又能怎么样？” 纪翎心虚片刻，复又扬扬下巴，“那我就告诉我妈妈。” 莫璟羽二话不说，对上纪翎那抹樱红，没有半点放人离开的意思。 唇枪舌剑，好一番打斗。 纪翎有些气短，晕晕乎乎间，两只手往前推了一把。 位置恰到好处。 莫璟羽瞬时僵住。 纪翎赶紧趁机返身打开门，撂下句：“我要睡觉了。”便头也不回地逃跑。 脸上、身上都因着羞赧，浮出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纪翎懊恼地扯了几把头发，她该等莫璟羽受不了香味，主动来吃才对。 刚才怎么就自己往人家餐桌上跑呢？ 一定是何明婉那家伙把傻气传染给自己了。 过了许久。 被留在屋里的莫璟羽，两只眼睛还定定地望着那扇关上的门。 又过了许久。 缓缓露出一个，过去从来未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笑容。那是一种，怒火和浴火被挑到极致的笑容。 珍宝？ 有些珍宝，就是欠，些，打，磨。 * 翌日。 早间财经新闻—— [近日，莫氏集团多名高管减持公司股票，引发业界猜测，一家机构给出“卖出”评级，造成中小散股率先进行恐慌性抛售。莫氏集团股票大跳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前洪应晖联系过的那几个企业老总，纷纷密切注意莫氏动向。洪家倒了，莫家这块肥肉，自有其他人来分而食之。这回莫氏股价暴跌，便是由这些人操纵的。 他们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入场分一杯羹。 第95章 扮猪吃虎 金融市场，瞬息万变，出乎意料的发展是常事。 莫氏的股票还未跌到几个老总的预期价位，便有大量资金进场，不断买入，稳住了莫氏的股票价位。 随着交易时间结束。 一切尘埃落定。 不过弹指一挥间。 自此，世纪集团旗下的令羽资本成为莫氏集团第三大股东。 因为世纪集团的掌权者是纪家，所以有时也会有人称之为纪氏集团。 不仅如此，世纪集团还并购了莫氏旗下几家控股子公司。 莫氏之前就被银行抽了资金，无力顾及，只能忍痛砍掉。 一周后。 莫氏集团迎来了世纪集团派来的董事——一个仅有十九岁的毛头小子。 董事会上。 纪翰轩西装加身，眼里透着几分不羁。 懒散地倚在椅子上，听总经理莫印哲向所有董事做汇报。 时不时，还要提些刁钻的问题，为难一下莫印哲。 一个私生子，事事那么高调，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莫老爷子拿不准这个姓纪的毛小子跟纪谨仁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发难，唯有当他不存在。 纪翰轩用余光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莫璟羽，对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纪翰轩嘴角微微勾起。总经理，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的，不过这打高级工的舒坦日子，也该到头了。 将来要嫁给姐姐的人，可不能被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了。 莫印哲一做完汇报，纪翰轩就开了口：“莫董，我们世纪集团现在是莫氏的第三大股东，我身为董事局的新鲜血液，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建设性意见。” 莫老爷子面上维持着公式化的笑，道：“不知纪董有什么想法？” 纪翰轩笑道：“各位股东把钱放在莫氏，都是为了赚钱。但是我觉得莫总经理，好像并不能为我赚到多少钱。我提议换个总经理，各位董事意下如何？” 莫老爷子立时皱了眉，“纪董刚来，还不了解莫氏的运作情况，现在提这种要求，是不是对我们集团太不负责了？” “我当然是为集团负责，才会提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建议。”纪翰轩目光转向莫印哲，“莫总经理做成过市值多少亿的公司？据我所知，不过一个叫‘印象’的知识分享平台，还很快就被其他平台抢了大部分市场份额。这样的成绩，我会觉得莫董是因为夹了私心，才任命您孙子做了总经理。” 关于这件事，其他董事心里也不是没想法的，莫印哲今年不过25岁，凭着未婚妻和自己爷爷平步青云，任谁都有那么口气。只是莫老爷子一向独断，公司之前的营收也还算客观，便没有闹起来。 莫老爷子道：“莫总经理此前为莫家谈成了不少项目，也算功不可没。更何况，各位董事也都没有提出更为合适的人选，不是么？” 纪翰轩倏然笑出声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老东西怎么就这么偏心。 他不像上了年纪的人，要顾虑这顾虑那，还给人家保全面子。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真的闹得不好看了，也能用“他还是个孩子”搪塞过去。反正还没人知道他是纪谨仁儿子。 这么想着，纪翰轩从椅子上站起来，敲敲桌子。“莫董的意思是，只要有了合适的人选，就会把莫印哲总经理的职位撤了？” 莫老爷子没被纪翰轩的话绕进去，问道：“纪董几时听出我话里有这意思了？” 纪翰轩一只手插进兜里，颇有些无赖架势。“选个区区总经理，费那么多话干什么？简单粗暴点，我提一个人选，各位董事投票。莫董要知道，现代社会，时间就是金钱，可别挡着大家伙发财了。”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西装革履，浑身透着精英气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纪翰轩打了个响指。“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世纪集团用重金请来的职业经理人，相信大家听了他的名字，就该知道，谁更适合。” 精英男露出个自信的笑，自我介绍道：“各位下午好，我是郝杰，毕业于哈佛mba，15年的时间里，分别带领三家企业突破市值百亿。各位董事动动手指，就能查到关于我的所有信息。” 在座大多数董事都认得这个人，的确是有傲人的资本。 “怎么样？”纪翰轩睨着莫老爷子，“你觉得你孙子是不是能比郝杰更有让莫氏集团起死回生的能力？” 纪翰轩将“孙子”和“起死回生”这两个词咬得极重。 越大的企业越是脆弱，如今莫氏已是风雨飘摇，他便是要唤起其他董事的恐慌情绪。 虽然早在这次董事会之前，世纪集团就已经派人去挨个拜访过主要董事会成员，大致有了数，不过个别意志不坚定的，还是要再加把火才好。 莫老爷子面上肌肉紧绷。 莫璟羽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终是开了口：“莫氏集团虽然姓莫，但是既然上了市，就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家族企业，该对所有股东负责才好。我赞同以投票方式决定，公平公正，各位董事觉得呢？” 当初上市的时候为了获取更多融资，莫氏集团的股份占额莫家只留了51%。 经过前几次风波。 如今，是莫老爷子占31%，令羽投资占15%，莫璟羽占20%的格局。 纪翰轩和莫璟羽加起来，比莫启贤这个董事长的股份还要多一点。 几个董事率先开始发表看法。 一个戴眼镜的董事说道：“是啊，说白了，大家这些股东都想多挣点钱，当然是谁更能挣钱让谁干，我赞成换总经理。” 一个元老级董事附和道：“我也同意投票决定，如果小莫足以服众，老大哥也不必担心啊！” “能者居之，莫董事长不要那么自私啊！” 这时有个董事反驳道：“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这外面的职业经理人是哪里给的薪水多去哪里，恐怕不一定有自家人那么上心啊！” “莫总经理跟莫董事长是自家人，跟我们可不是自家人。” “……” 几个董事一番争执，越来越激烈。 纪翰轩又敲了敲桌子，幽幽道：“既然我这个股东说话也没什么用，那我撤资走人就是。” 说话间就要往外走。 如今莫氏集团股价本就不高，若是再有大股东减持，必定会一蹶不振。 莫老爷子道：“纪董稍安勿躁。既然纪董提议了人选，那便投票决定吧。” “莫董早答应多好，你开心我也开心。”纪翰轩重新坐回座位。 开始前，莫老爷子扫视一圈。“各位董事也都跟莫某人共事很久了，还望大家仔细斟酌。” 莫璟羽如今倒是对老爷子这副嘴脸不甚在意了。她现在拥有以往从来不敢渴求的温暖，莫家这些人，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她不是不敢撕破脸，而是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人平白背上不孝的罪名，不值得。 纪翰轩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子，“莫董要叙旧还是等开完会再叙，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莫老爷子眼里透着怒意：“纪董，我比你年长几十岁，按辈分，你也该对我尊重些。” 纪翰轩嗤笑一声：“老爷子，大家都是生意人，有钱的是大爷。更何况商场如战场，打仗的时候，越老越没用啊！” 莫老爷子狠狠拍了把桌子，“你！” 纪翰轩挠挠下巴，又站起身。“行吧，我也不喜欢看人家倚老卖老，就先走了。” 莫老爷子忍住怒火，沉声道：“那现在就开始投票吧。” 纪翰轩坐回去。 投票过程几乎没有悬念，莫印哲出局。 莫老爷子沉着脸起身，意味不明地看了莫璟羽一眼，只给一屋子人留下个背影。 莫印哲咬着牙跟在后面出去。 纪翰轩不屑地嘲讽了声：“废物。” 等到出了莫氏集团的大楼，莫璟羽对纪翰轩笑道：“纪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纪翰轩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叫我翰轩就行。” 莫璟羽：“那我就谢谢翰轩替我出气了。” “既然要谢我……”纪翰轩勾勾嘴角，“璟羽姐姐，我觉得我姐姐就怕你一个人，以后她欺负我，你帮帮我？” 莫璟羽轻笑一声：“行啊，以后她欺负你，我就欺负她，你可不能告诉伯父伯母。” 纪翰轩冲莫璟羽比了个“ok”的手势，挑挑眉，“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莫璟羽问道：“纪总现在回家还是？” 纪翰轩回答：“我还有点事，璟羽姐姐先回去吧。” “好。”莫璟羽道，“晚上见。” 纪翰轩露出八颗大白牙，“晚上也见不到，妈妈去泡温泉了，爸爸还在外地，我要去好好享受一下夜生活。” 莫璟羽笑道：“那祝你玩得开心。” 纪翰轩冲莫璟羽眨了一下右眼，“家里今晚就你跟姐姐。”露出个坏笑。 莫璟羽面上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跟纪翰轩道了别。 看着莫璟羽的背影越来越远，纪翰轩才摸出手机。 “喂，姐，一切ok，我在董事会上把莫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你怎么奖励我？” 那边纪翎道：“我不打你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说完，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 纪翰轩冷哼道：“没关系，我以后有靠山了。” 反正姐姐也不让璟羽姐姐知道是她要他这个弟弟帮忙出气的，这下两个人都得记着他的好，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 自从上次被纪翎撂下，莫璟羽已经冷了纪翎一周。 真正的视纪翎为空气。 晚上十点钟。 莫璟羽还在苏阮让人给她准备的书房里加班。 不受制于莫家，莫璟羽便要将精力投向别处，不再耗在蓝星广告公司里。明天是她最后一天去那里上班，做最后交接，将公司交给王芸芸。这段时间，王芸芸已经成长了很多。 莫璟羽抽身出来，接下来要去完成纪谨仁交给她的项目。 此前纪家买走了莫家的一座大厦，纪谨仁打算将那座大厦打造成本市最大的科技体验中心。低楼层作为对外部开放的科技概念商场，高楼层作为世纪集团投资的科技创业团队的办公场所。 这算是纪氏向新兴产业转型的一大步。 如今科技发展迅速，有远见的人，没有会拒绝踏上科技革命浪潮的。 不知不觉，挂钟指向了十一点。 莫璟羽打了个浅浅的呵欠，活动了一下脖子。 门口倏然传来不大的敲门声，猫爪子挠门似的。一听就是纪翎。 莫璟羽看了眼门口，阴恻恻地勾了勾唇。 自己送上门来，好极了。 小老虎也该知道，惹怒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96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清了清嗓子，淡淡应道：“请进。” 纪翎走进来。“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她穿着睡衣，头发松松软软的，身上飘着牛奶味沐浴液的甜香。 饶是如此，莫璟羽也没有多给她眼神，视线落回电脑屏幕。“我忙完就睡。” 纪翎走近，弯腰用脸挡住莫璟羽的屏幕。“那你什么时候忙完呀？” 莫璟羽：“纪小姐很关心我？” 纪翎：“很晚了，不睡觉会变老的。” 莫璟羽将纪翎的脑袋推开。“与纪小姐无关。” 纪翎戳戳莫璟羽的肩膀。“你这个人怎么阴晴不定的？一会儿理人一会儿不理人。” 莫璟羽抬眼看了纪翎一眼，道：“纪小姐放心，经过一系列经验教训，我以后都会意志坚定地跟纪小姐保持距离。” 纪翎的嘴巴鼓起来，又瘪下去。小声嘀咕：“怎么这么记仇。” 莫璟羽语气无波：“我这个人从小就爱记仇，纪小姐可要好好记住了。” 纪翎用手指挠了挠莫璟羽的肩膀。“你书房的光影响我睡觉了。” 莫璟羽漠然拆穿：“这间屋子与纪小姐的房间隔了一整条过道。” 纪翎上前两步，一屁股坐到莫璟羽腿上，脸埋在她颈间。 声音十分委屈：“你一个礼拜没理我了。” “嗯。”莫璟羽认可道，“我的确一个礼拜没理你了。” 纪翎嗅了嗅莫璟羽身上的味道，香香甜甜的。 她抬起手抱住莫璟羽的脖子，颇有些无赖架势。“你就不能哄哄我嘛！” 莫璟羽揽住纪翎，凑到她耳边呵气道：“我从来不哄不听话的小孩。” 纪翎抖了一下，呼吸稍稍乱了几分。 莫璟羽抬手，指尖轻轻撩过纪翎的唇瓣。顺着软颊向上，捉住热乎乎的耳朵，娑摩几下。 纪翎手指蜷曲，紧紧攥住莫璟羽的领子。 莫璟羽十分满意小老虎这样的反应。 接下来…… 呵。 莫璟羽陡然起身，兜着纪翎往门口走。 纪翎还未从方才的刺激中回过味来，就被扔出门外。 门关上，还发出了锁扣的“咔哒”声。 纪翎呆立在门口，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长睫毛末梢微微上翘，颤了好几下，眼里盈盈润润的，我见犹怜。 纪翎扒在门上偷听了好一阵，发现莫璟羽的确是没有理她的意思，才悻悻地回了屋。 纪翎盘腿坐到床边绒绒的地毯上，把臭脸小猪放到面前，跟它大眼瞪小眼。 半晌。 揉揉眼睛。 好困。 纪翎打了个呵欠，颓丧着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脸。 * 莫璟羽做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关上电脑。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长夜还漫漫。 莫璟羽进浴室冲了个澡，热气将皮肤蒸腾得像是刚从锅里端出来的蛋羹，细腻软滑。 吹完头发，还用消毒洗手液仔仔细细洗了手，每一寸缝隙都没有放过。 莫璟羽将头发都拨至肩后，款款向纪翎的房间走去。 说起来，她来了有十来天，还没踏足过纪翎的卧室。手放上门把的时候，还有些心跳加速。 轻轻，转动门把。 屋里的灯是开着的，床上有个大鼓包。 莫璟羽不疾不徐地靠近，睡衣上松松垮垮的带子好像一拉就开似的。 人一进来，纪翎便已经闻到了那股好吃的香气。 她，很喜欢吃柚子。 莫璟羽躺到床上，“睡了？”尾音故意上挑，拉长，颇有几分勾魂意味。 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 “既然睡了，那我就走了。”莫璟羽作势要离开，且动作幅度十分大。 纪翎猝然从被子里蹿出来，从后面抱住莫璟羽。 莫璟羽的唇角扬起来。坏心眼地问道：“你抱着我是想干什么？” 纪翎不说话。 “不说话，我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还是回去睡觉好了。”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似是要掰开。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纪翎这才嗫嚅道：“你陪我睡。” 莫璟羽：“我们虽然是未婚妻妻的关系，到底是没结婚，孤女寡女，睡在一起不合适吧？” 纪翎把整张脸都埋在莫璟羽背上，小声哼唧：“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莫璟羽摇摇头，“我想了想，以前是不太懂事。没名没分的，不妥。” 时隔许久，纪翎又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莫璟羽身上，蛮横霸道：“反正你今晚就是要陪我睡！” 莫璟羽假意挣扎几下，无奈地叹口气。“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睡。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纪翎听到这个熟悉的句式，有些气恼。坏东西分明就是在报复她。 莫璟羽仍是背对着纪翎，温声道：“睡觉吧，晚安。” 说罢，当真是一动不动。 纪翎的心里小鼓乱锤，小鹿乱撞，小马乱跳，小猴乱蹿，几乎可以组成一个马戏团。 闹腾得她没有一点困意。 好一会儿过去。 纪翎终于忍不住挠了挠莫璟羽，糯声道：“大老板，你转过来抱着我睡。” 莫璟羽心上一颤。这绝对是勾引，毫无疑义的勾引。 纪翎见莫璟羽没反应，又在她背上挠了两下。嘴里重复着：“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 莫璟羽稳了稳呼吸，转身。面无表情道：“你太吵了。” 纪翎仰头看着莫璟羽，两只乌溜溜的眼珠既纯真又灵动，“你不喜欢我吵呀？” 莫璟羽没搭话。 纪翎的视线转到莫璟羽唇上，“要是有东西吃就不会吵了。” 莫璟羽差点忍不住笑场，这只小老虎要是长得再妖娆点，活脱脱就是个狐狸精，奈何长着张娃娃脸，勾引人都像是在讨糖吃。 纪翎见莫璟羽还是紧抿着唇角，鼓了鼓腮帮子。“没有东西吃的话，我又要开始吵你了。大老板，莫璟羽，臭脸猪，柚子精，布丁，布丁，布丁……” 莫璟羽遂了纪翎的愿，让她吃到了美味的布丁。 不仅是喂了布丁，还心灵手巧，成功唤醒了纪翎身体的记忆。 纪翎的黑色眸子失了焦，央求似的唤着莫璟羽的名字。 莫璟羽声音微哑：“你喜不喜欢我？” “莫璟羽~”音调百转千回。 电光火石一瞬间。 莫璟羽倏然停下所有动作。起身，下床，出门，一气呵成。 只留纪翎一人在屋里，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 莫璟羽回到自己房间，看了看闪着碎光的指尖。又去冲了个澡。 她渴望和纪翎做亲密的事，那是因为她对纪翎丝丝绕绕的情愫。也因此，才喜欢纪翎为她迷了魂失了魄的动情模样。 这样的渴望，克制起来虽有些不易，但为了长远的名分，也不是全然做不到。 总要让小老虎知道，不是每次撒娇都能有用的。 * 隔天。 各大媒体一大早相继曝出纪家和莫家联姻的消息，虽然内容模糊，也没有人出来证实，但是这样的消息一出，莫氏集团的股价开始迅速回升，之前蒸发掉的市值回笼。 莫璟羽一走进公司，紧跟时事的员工纷纷偷瞄她。倏然有一种豪门降临在身边的感觉。 而纪翎因着感觉到莫璟羽真的铁了心冷落她，一到中午，又上赶着来蓝星广告公司给莫璟羽送午餐。 莫璟羽正在整理交接材料，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倏而恍惚起来。 这间办公室，当真是有许多回忆。 一转眼，她都要离开了。还有点舍不得。 纪翎的敲门声重了好几度，颇有些莫璟羽再不出声就要直接砸门的架势。 莫璟羽亲自走过去开了门，噙着笑道：“门没锁。” 纪翎哼道：“擅自进别人房间是不礼貌的行为。” 莫璟羽将纪翎拉进来，关上门。 贴面而立。“我是别人？” 纪翎脑海里闪过昨晚没做完的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意又冒了头。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难受得厉害。 只是那感觉刚要发酵，外面便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十分刺耳。 莫璟羽放开纪翎，一打开门，就看到一棵圣诞树扑过来。 又是那个讨人厌的私生女莫沁婷。 第97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向后撤了一步。 私生女妹妹踉跄几步，加上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看起来滑稽极了。 察觉到外面员工的视线，莫璟羽刚想关门，被莫沁婷一把抵住。 莫沁婷存了心想让莫璟羽在人前出丑，尖声质问道：“你凭什么削了我和我妈一半的零花钱？！” 莫璟羽不想表演泼妇对打，便松了握着门把的手。 面上神色不变，语气与同一个陌生路人说话无异：“你怕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你觉得我会相信？”莫沁婷一副十分有理的模样，“你敢做，还怕我说么？” “供你们母女生活的几处铺子已经是我名下的产业。”莫璟羽道，“如果不是你爷爷怕饿死你，自掏腰包，你连那一半零花钱都没有。” 莫沁婷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恶狠狠道：“你是想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莫璟羽实在是替这个血缘上妹妹感到丢人，不过她之所以没有让保安直接把人扔出去，也确实是恶趣味地，想看看对方能丢人丢到什么地步。 反正她这个老板也要走了，也无所谓让员工看个八卦。 莫璟羽问道：“我既不是你父亲也不是你母亲，对你这个成年人似乎没有抚养义务。还是说你是哪里有隐疾，没办法靠自己的手脚挣钱了？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每个月给你支付几百块生活费。” “几百块？”莫沁婷嗤笑，“你打发叫花子呢？” 莫璟羽面上有些惊讶，“原来在妹妹心里，我这么慷慨，会每个月给叫花子几百块。天桥底下的叫花子，都是有产业链的，说不定比我还有钱。” 不等莫沁婷开口，莫璟羽又道：“要是为了做善事，我倒是更愿意再加点钱，资助勤奋好学的孩子，至少以后还能成为国家栋梁。” 莫沁婷咬着牙道：“你的意思是，我连叫花子都不如？” 莫璟羽叹了口气，“果然人都是在逆境中才能成长，你看，现在智商不是高了许多？” 莫沁婷气得直发抖。“你这么对我，不怕被人笑话吗？！” “你都不怕人笑话，我怕什么？”莫璟羽下巴微扬，眸中满是傲然，“我从前是过得不太容易，但是也不至于被一个私生女欺负到头上，还要委曲求全。我在你心里的圣母光环是不是大了点？” “莫璟羽你好样的！”莫沁婷嘴唇直颤。 半晌，目光转向纪翎，嘴角显出不怀好意的笑。 “都跟纪家订婚了，还跟小金丝雀厮混在一起，要是被纪家知道，会怎么样呢？爷爷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真替你的小可怜感到遗憾。” 纪翎看了半天戏，眼见自己成了主角，还有点称心如意。 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就是璟羽姐姐包养起来逗闷子的，不关我的事，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莫璟羽听到那声“璟羽姐姐”，心都酥成了一片，连脸上表情都忘了控制，在外人看来，到像是被吓傻了。 莫沁婷得意道：“莫璟羽，你以前送给我的话我奉还给你，想舒舒服服过日子，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纪翎慢慢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面上既轻蔑又不屑。 “那你知不知道，跟我的未婚妻这样说话会怎么样？” 莫沁婷一时没听明白，只觉得对面这个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十分让人恼火。恼道：“你一个被包养的小情人，嚣张个什么劲？” 纪翎定定望着莫沁婷，“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语气加重几分，“我说，你知不知道，跟个泼妇一样找我未婚妻的不痛快，会怎么样？” “未婚妻？”莫沁婷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用词，“什么未婚妻？” 莫璟羽十分享受小老虎为了她亮爪子的模样，静静站在一旁不做声。 纪翎无奈道：“你为什么这么笨？刚才自己都说了莫璟羽要嫁进我们纪家的，她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莫沁婷愣了愣，不相信地问道：“她怎么会是你的未婚妻？” “有那么难理解吗？” 纪翎回身，用两只手抓住莫璟羽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脸上笑意十足，带了些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因为她的订婚对象就是我啊。” 莫沁婷这才满心怀疑地问道：“你是纪家的大小姐？” 随即又很快摇头，“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是纪家大小姐！谁知道你是不是张口胡说。” 纪翎嘴角扬了扬，“你以为我有必要向你证明我是谁吗？”丝毫没有将莫沁婷的质疑放在心上。 大办公室里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嘴里仿佛塞了个鸡蛋似的，惊讶万分。 纪翎转而看向莫璟羽，小声道：“我饿了。” 莫璟羽知道，纪翎这是给她台阶，让她自己处理家务事。 小老虎明明哪里都像个小朋友，却总是用自己特有的温暖，照耀着身边的人。 莫璟羽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继而走到莫沁婷跟前，扶住她的肩膀，凑近道：“你知不知道，莫老爷子要是知道你得罪了纪家的大小姐，会怎么样？” 她顿了顿，给对方留了些反应时间，才又轻笑道：“如果不知道的话，可以试一试。” 莫沁婷再蠢，也知道想继续过以前那种衣食无忧的生活，只能靠讨爷爷欢心。 莫璟羽轻声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找你麻烦。毕竟，你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失去了你父亲的庇佑，噩梦才刚刚开始。” 莫璋元那个不争气的爸爸也没少结仇，光是那些人，就够莫沁婷这个得宠的女儿受了。莫璟羽不会去害莫沁婷，但也绝不会好心去帮她。 她自认，还没那么大度。 莫沁婷经莫璟羽的提醒，似乎也想到什么，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反而抓住莫璟羽的手祈求道：“姐姐，你帮帮我，我是你的亲妹妹！” 莫璟羽将手抽出来，哪怕是嫌恶的表情，都没有多给莫沁婷一分。 她淡淡道：“你对于我，只是一个讨厌的陌生人，爷爷是你的亲爷爷，爸爸是你的亲爸爸，我可没有想过当你的亲姐姐。你觉得，我会在乎莫家人如何么？要说在乎，我只在乎你们莫家人的坟墓什么时候自己挖好。” 从洪家那件事开始，莫璟羽便已经彻底不把自己当莫家的人，至于名字里还带个莫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她也不会无聊到去改个名字。 莫沁婷也知道自己和妈妈这些年做得过火，却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带着哭腔说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会，对你没什么威胁的！以后分家产，我站在你这边好不好？我把我的都给你，求求你保护我！” 莫璟羽忍不住笑了两声，逐渐沉下声道：“你想得倒是长远，你觉得我若是真的想要家产，需要你来帮我么？还是觉得我会稀罕那点破铜烂铁？你如果再叫我姐姐的话，可真是要惹我生气了。” 莫沁婷听到这样的语气，打了几个寒颤，不敢再烦莫璟羽，最后哀求道：“那求你别把今天的事告诉爷爷新不行？我只能靠他了！” 莫璟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莫沁婷面色灰白，几乎是魂不附体地出了那道门。 如果当真有人来寻仇，子女必然是首当其冲的。正宫孙女，攀上了一棵大树，那便只有对私生子女下手。更何况，她以前也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 不光如此，她还将莫璟羽的大树一起得罪了，往后…… 接下来的生活莫沁婷不敢再想。只能寄希望于爷爷念及骨肉亲情，不要不管她。 莫璟羽不是没有恨过莫璋元的那些情妇和私生女，也怨过她这个婚生子还不如私生子过得好，但是即便如此，莫璟羽也只在商场上斗，亦是不屑用什么卑劣的手段。 纵使命运不公，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仇恨，失了本心，变成一个龌龊之人。 那样，和莫家那些人便没什么两样了。 外面大办公室里目睹了半程热闹的人，纷纷各自组团开始八卦，激动的心无与伦比。 和他们做了那么久同事的人，竟然是新闻上才能看到的豪门千金。而且这个豪门千金来这里工作，还是为了他们老板。 这简直就是一大盆金子味儿的狗粮。 最早知道纪翎身份的蘑菇头和国字脸终于是舒了口气，有秘密憋在心里的感觉太难受了。这下，还能炫耀一下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 *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 纪翎一脸幽怨地盯着莫璟羽，半晌也不开口说话。 莫璟羽本来挺得意于纪翎一口一个未婚妻叫着，此刻却是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惶然。 她疑惑道：“怎么突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因为大家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莫璟羽蹙了蹙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该早点关门的。” 纪翎低下头，含糊嘟哝道：“你说话就说话，跟那棵圣诞树凑那么近干什么？” “嗯？”莫璟羽怔了怔。 反应了几秒，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吃醋？” 纪翎转过身，很是羞恼：“我没有！” 莫璟羽又绕到纪翎面前，忍不住捏了捏纪翎绵软的脸颊，噙笑道：“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们又不是一起长大的。”纪翎别开脸，“而且我都说了我没吃醋！” 莫璟羽在纪翎嘴上亲了一下，随后舔舔自己的唇。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嗯，好香的醋。” 第98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唇畔的笑有些炫耀意味。 一顾倾城。 纪翎倏然用胳膊圈住莫璟羽的腰，两只手叠在她腰后，交扣。 稍稍弯腰，耳朵贴上莫璟羽的心脏。 纪翎久久没有动一下。 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唤了一声：“莫璟羽。” 被唤了名字的人柔声应道：“嗯？” 纪翎胳膊收紧，声音又细又软：“就是想叫叫你。” 莫璟羽拥住纪翎，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抚上她的脑袋。嗓音里染了些许迷离：“再叫一声璟羽姐姐听听。” 纪翎又恢复了别扭本色，“我不要。” 莫璟羽的手缓缓从纪翎脑后移至唇瓣，拇指指腹轻轻划过。诱惑似的问道：“那布丁要不要？” 纪翎又想起昨晚的委屈，狠狠咬了一口莫璟羽的指头，语气蛮横：“我不要！” 莫璟羽忍住疼，贴上纪翎的侧脸，再度问道：“我，你要不要？” “我不要。”这回，纪翎声音小了些，还含含糊糊的。 莫璟羽继续引诱道：“我怎么对你，你都可以如数奉还，我不记仇。” 纪翎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唇瓣抿成一道直线。还是那句：“我不要。” 莫璟羽将纪翎往怀里拢了拢，只清清浅浅地说道：“不管多久，我都等你。这世上，唯有你可以。” “只能是你。”笃定，不移。 纪翎眸中的光凝滞片刻，终究还是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莫璟羽没有逼怀里的人，揉揉她的脑袋说道：“不是说饿了？” 纪翎攥住莫璟羽的衣服，羞赧地呢哝：“你不是问我要不要吃布丁吗？” 莫璟羽唇角微微翘起，脸上写满了宠溺，声音亦是比暖泉水还要温柔：“嗯，该先吃餐前甜点才对。” 话音刚落。 纪翎已然合上眼睛，嘴巴轻轻嘟起来。 莫璟羽用两只手捧住纪翎的脸，掌心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洋娃娃温热的双颊。 一个唇寻到另一个唇，相依相偎，相缠相绵。 两个心跳，相呼相应，相追相随。 * 今天是莫璟羽最后一天来公司，秦柔交接过也会离开。王芸芸这个新上任的老板发话，提前下班，让行政定了一个轰趴馆，给两人一起开欢送会。 莫璟羽望着办公室沙发上睡眼朦胧的纪翎，脸上挂满了怜爱的笑，问道：“你先回家么？” 纪翎皱皱眉头，“让我先回家，你是要跟王芸芸双宿双飞吗？” 莫璟羽忍不住在小老虎唇角亲了一下，品了品。“以前没发现，我们家有个酿醋的罐子。” 纪翎恼道：“我才不是你家的！” 恼完还补了句：“我也不是酿醋的罐子！” 莫璟羽拿食指戳了戳纪翎的脸：“那我承认你不是酿醋的罐子，你再叫一声璟羽姐姐。” 纪翎往后躲了躲，“你这样有点猥琐。” 莫璟羽听到小朋友竟然用“猥琐”两个字说她，脸上顿时结了冰。 纪翎快速在莫璟羽脸上亲了一下。 又将脸埋在莫璟羽颈间撒娇道：“你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到床上了，我难受。”声音像极了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莫璟羽像是被电了一下，两眼发直。可惜，这里是办公室。 “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莫总？”外面是王芸芸的声音，正经中有那么点调戏意味，“还要多久可以出来？” 纪翎抱住莫璟羽的手，低头亲了一口。 莫璟羽指尖颤了几下，稳住声音对外面道：“王副总可以先过去，发给我地址就好。” “哦……”王芸芸拖了个长音，“我知道了，没关系，不着急。” 莫璟羽一把揽住纪翎，呼吸促了几分，慢慢逼近。“你在干什么？” 纪翎拿脑门狠狠撞了莫璟羽一下，挣脱她的怀抱，说了句十分欠揍的话：“逗你玩。” 莫璟羽也不恼，勾勾唇角。“你迟早会知道，我是不是你能随便逗着玩的。” 纪翎对上莫璟羽的视线，倏然有点冒冷汗。看起来怪吓人的。 莫璟羽起身，对纪翎伸出一只手，“走吧，我的未婚妻。”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再跟小老虎单独待在一个不合适的房间里。 纪翎听到“我的未婚妻”那五个字，唇角不自觉翘了翘。 发觉后，又快速压回去。 莫璟羽将一切都收进眼底，心里注入一汪冒着甜蜜泡泡的活泉。只要小老虎的心跟她是一样的，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 团建现场，何明婉也没忘跑来凑热闹。 蓝星的男员工想到秦总监走后，就不能经常看到何女神，还都十分痛心。 这家轰趴馆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很有小资情调，花园里有很多张木质长桌，可以容纳很多人吃火锅。 莫璟羽眉头轻轻皱了皱，凑近纪翎小声问道：“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你可以么？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纪翎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还从来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呢。” 莫璟羽柔声道：“那你不舒服的话就跟我说，别逞强。” 纪翎愣了一下，顿了几秒，笑着应道：“好。” 纪翎已经猜到，莫璟羽会说这样的话，大概是已经知道她的事了。 这样也好，她自己，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得出口。现下，到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落座。 王芸芸将纪翎和莫璟羽，何明婉和秦柔安排在跟她一起的小桌。 其他员工自由组桌。 但是这样一来……实在是有点气人。 王芸芸想了想，走到林佩那桌，说道：“林佩，你是何明婉的铁杆粉丝吧？我给你个福利？” 林佩眨眨眼睛，“王总您说。” 王芸芸笑道：“让你今天跟偶像一桌吃饭怎么样？” 林佩张开嘴，上下牙撞了几下，颤声道：“王总您没骗我？” 王芸芸：“我像是个会骗人的老板？” “不。”林佩立刻站起来，“您一看就是重守承诺的老板。” 王芸芸带了个人回到小桌，这下，自己该显得不那么亮了。 林佩见到何明婉，十分矜持地笑了笑。还特意说道：“婉儿放心，我是不会把你的恋情透露出去的。” 林佩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何明婉在某个节目上说过，她觉得“婉儿”这种大家闺秀的名字和自己的气质比较相称。 听到林佩这么一说，何明婉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跟老秦还没盖过章。 何明婉答林佩道：“嗯，一定要保好密。” 不然等到她亲自公布的时候，就没有那种感人肺腑缠绵悱恻的冲击力了。 秦柔听到这句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就被藏起来，没人发现。 何明婉扭头看向秦柔，讨债似的盯着她。“柔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什么？”秦柔没理解何明婉的意思。 何明婉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忘了什么。” 秦柔想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地回答：“我没有忘记什么。” 何明婉没藏着掖着，气恼道：“你忘了跟我表白！” 听到她半点不加遮掩地说这样的话，一桌子人差点同时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纪翎心道：“没想到我的少小玩伴是个傻子。” 莫璟羽有几分羡慕，要是小老虎也坦诚一点就好了。 王芸芸看了看天边，她的意中人什么时候才能踩着祥云来娶她呢？ 林佩花痴道：“我女儿就是可爱啊！” 此时的女主角秦柔小姐露出一个职业笑容，招呼在座各位道：“锅已经开了，可以下菜了。” 何明婉：“……” 莫璟羽倏然发挥了昔日盟友的作用，说道：“学姐，饭可以不着急吃，还是给何小姐一个名分比较急。” 说“名分”两个字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看了纪翎一眼。 纪翎迅速以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啥”的表情回应她。 王芸芸眼中一片兴趣盎然，这两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秦柔面上还是那副笑容，倾身凑到何明婉耳边说了什么，何明婉瞬间跟失忆一样，端起一盘牛肉招呼道：“来，快吃肉。” 纪翎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三岁孩子都知道这肉要下进锅里煮熟了吃。” 何明婉放下盘子，白了她一眼。“不吃拉倒。” 倒也不能怪何明婉太跳脱，而是秦柔刚才附在她耳边说的是：“在床上的表白就不算表白了？”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秦柔魂销的声音，循环播放那句：“我最爱的小宝贝，不要停。” 这么想想，她就舒坦多了。某些时候，老秦还是挺热情奔放的。 * 同一片星空下。 夜幕中，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顶层。 可以用水笔的玻璃墙前，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眉宇间却透着阴鹜的女人。 墙上，贴着许多莫璟羽的照片。唯有一张，是纪翎和莫璟羽的背影，拍得不是很真切。 第99章 扮猪吃虎 如今的天气在室外吃饭还是有些冷，刚有人抱怨了两句，没多久，就有一个透明的顶棚在花园上方缓缓闭合。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室内花园。十分新奇。 纪翎虽然嘴上逞强说没事，但是第一回 跟五六个人用一个锅，指尖都有点颤抖。再加上周围嘈杂的说话声，扰得她脑子嗡嗡直响。 莫璟羽发现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们回家，嗯？” 纪翎摇摇头，“这是你的送别会，你是主人公，怎么能走呢？” 莫璟羽直直与纪翎对视，认真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纪翎还是倔强地摇摇头，“我没事，我还没跟何明婉一起吃过饭呢，她会伤心的。” 莫璟羽回想起上次纪翎知道她要去出差，也是这样的反应。上次是用弟弟要来当借口，这回是用何明婉当借口，其实都是不想让她陷入两难。 善解人意得让人心疼。 莫璟羽也做出一副信了纪翎的样子，道：“好，那为了不让何明婉伤心，我们不走，我陪着你。” 和上次一样，莫璟羽不想打着为纪翎好的旗号，让纪翎觉得，她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纪翎扯了扯莫璟羽的袖子，暗示她跟上。自个儿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莫璟羽交待了声：“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便起身跟着纪翎。 桌上几人的神情都有些耐人寻味。 这么好的夜色，双双离开，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莫璟羽的确以为纪翎要去洗手间，不过走着走着，见她陡然拐了方向。 莫璟羽跟着拐过去，正疑惑纪翎要去干什么，前面的人倏而转身，勾住她的脖子亲上来。 一瞬间，莫璟羽脑中炸开许多簇烟花，心上又酥又麻，险些腿脚不稳向后倒过去。 莫璟羽堪堪稳住平衡，揽住纪翎的腰，认真回应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两人都没有动。 十分默契地，一起平复着呼吸，还有不安分的、躁动的心。 纪翎舔舔唇，呢哝道：“我觉得好多了，回去吃饭吧。” 这么大一个氧气罐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里面的氧气又香又甜。 闻言，莫璟羽没有如纪翎的愿，又袭上来，主动送来更多清新的氧气。 于是，两个人磨磨蹭蹭回来的时候，桌上其他人都已经吃了一半。看到她们坐下，目光愈发怪异。 纪翎面不改色解释道：“莫璟羽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来势汹涌，你们理解一下她。” 莫璟羽：“……” 在场都是女人，知道纪翎说的是因为莫璟羽来大姨妈才在卫生间待那么久，但是，都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纪翎没理会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拿起筷子在锅里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脸上露出“美味”的表情。 莫璟羽见其他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纪翎，扫了一圈桌上的人，道：“你们吃饱了？” 另外几人多多少少都被莫璟羽这个眼神震慑住，唯有何明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盯着莫璟羽的嘴惊讶道：“阿莫，你的嘴怎么那么肿，被蚊子咬了吗？” 秦柔立时接道：“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蚊子？” 纪翎面上神色不变，桌子下的手却在莫璟羽的膝盖上抠了好几下。 莫璟羽用一只手撑住脸，以防脸上表情崩了。 她盯着何明婉这个罪魁祸首道：“我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项目都会很忙，学姐恐怕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 何明婉闻言，脑子转了好几下，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拍了一下桌子，恼道：“你居然拿我的性福威胁我？” “……” 在这种事上智商还挺高。 秦柔按住何明婉的手背，提醒道：“咱们是淑女明星。” 何明婉又对莫璟羽平和地说道：“我就当看不到你嘴肿了，你别恼羞成怒。” 莫璟羽：“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要一份很急的提案，今晚要辛苦学姐了。” 秦柔：“……”简直是无妄之灾，无处说理。 林佩通过何明婉与秦柔这一点点的相处片段，已经脑补出自家爱豆未来在媒体前该怎么秀恩爱了。 她默默坐在何明婉对面，内心汹涌澎湃，面上依旧“端庄自持”。 当面磕糖，爽啊！ 纪翎没有理会桌上的硝烟弥漫，自顾自涮着喜欢吃的菜，火锅果然还是要人多才好吃。以往她自己也吃过，总觉得没滋没味的。 王芸芸这个起初以电灯泡自居的人，此刻倒是在一旁看得欢欣。一边一对，看戏可比自己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桌上几人吃了一阵，气氛越来越热闹。尤其是林佩灵活的肢体语言，深得何明婉的赞赏，不愧是她的粉丝，随她。 大家平时各有各的事，能有这样的放松时刻，实属不易。 眼看吃得差不多，秦柔凑到何明婉耳边说道：“我们去那边聊聊？” 何明婉以为老秦是要跟她做些什么羞羞的事，立刻起身，自觉地往黑不溜秋的地方走去。 秦柔蹙眉，不解婉婉不往有灯的地方去，专往乌漆嘛黑的地方走干什么？ 等到了一个光线极暗的隐蔽角落，何明婉做贼似的轻声说道：“你想对我做什么？我不会反抗的。” “……”秦柔无奈地点了点何明婉的额头，“我是真的要跟你聊聊。” 何明婉愣了愣，问道：“聊啥？” 秦柔看了眼不远处，有个长凳。“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何明婉背后升起一层冷汗，倒不是害怕，而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被教导主任找去谈话。 何明婉跟着秦柔过去坐下，率先紧张地说道：“我跟张赫的绯闻你可不要信，都是媒体乱写的。” 秦柔莞尔，“这我知道。” 何明婉咽了下口水，“那你要跟我聊什么？怪让人害怕的。” 秦柔神色认真，语气中也透着郑重：“你知道，我比你大好几岁，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差很多。到了我这个年纪，是很难再不管不顾就投入一段感情的。更不会轻易相信什么地久天长这种话。” 何明婉听到这里，立刻皱紧眉头，急道：“你是不是嫌我幼稚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 秦柔失笑，“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还自己给我增加内容呢？” 何明婉委屈极了，“我追你的时候你就总嫌我小，那时候你还不是我的，我可以当你说的是屁话，现在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会生气的。” 秦柔握住何明婉的手，柔声道：“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 何明婉扑到秦柔腿上，像个无赖似的。“我不管，你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回来的，不管你说什么狗屁理由，我都不会分手的！” 秦柔无奈，“我没说要分手。” 何明婉：“你别以为我脑子不太好，就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你就是不相信我们能白头偕老。” 秦柔叹了口气，如实道：“关于这件事，我确实没那么多信心。” 何明婉：“你看，你还说不是要跟我分手！” “我从小的生长环境和你很不一样，没有好的家境，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往上爬。有人说站在顶峰，你才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而我这种从山脚下往上爬的人，一路上见过许许多多的人，表面上笑脸相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背后捅你一刀，我也早就不会敞开心扉，去全心相信一个人。” 秦柔第一次跟何明婉说这些话。 “尤其在感情上，每次刚有点好感，就会发现有很多现实问题横亘在中间。找到一个精神契合，经济相当的人，不是件易事。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去接受一段感情的心思。” 何明婉捕捉到了重点，从秦柔腿上爬起来，对上她的视线。“你没正经谈过恋爱啊！” 秦柔愣了愣，“什么？” 何明婉继续说道：“这么说的话，我也算是你的初恋了？” 听到这种问题，秦柔难为情地看向别处。 现在的社会环境与几年前很不相同，感情越来越速食化。 在职场上待久了，如果让别的同事知道你没有过恋爱经验或者其他方面的经验，就会有很多人拿这种事开你的玩笑。恶劣，却又无法避免。 何明婉眼睛亮了亮，扑到秦柔怀里。“我真是太高兴了！” 毕竟秦柔的年纪摆在那里，何明婉此前都会刻意避开什么前男友前女友的话题，怕自己听了难受。虽然不管秦柔什么样她都喜欢，但是心里总会不自觉想着要是自己再早几年出生就好了。 秦柔是她第一个亲吻拥抱的人，她便也希望自己于对方而言也是如此。 占有欲，当真是很难控制的。 秦柔没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就偏到这里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茬。 稍许。 何明婉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啊，早知道……我当初不该那么着急的，我就是怕你被抢走了，才……才着急生米煮成熟饭的。” 秦柔笑了笑，捉住何明婉的手腕，将她拥到怀里，轻声道：“我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小傻子。” 何明婉不放心地问道：“那你不会跟我分手的对吧？” 秦柔没有避开这个问题，柔声说道：“我叫你出来，就是想聊聊这件事的。我们不仅年纪差得不小，你还是一个明星，如果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恋情，你的事业会受到影响，而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所以，要是你也害怕有这么一天，我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把这段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秦柔认识的何明婉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所以她也不想藏着掖着。 何明婉有点生气，推开秦柔。“你怎么能这么理性地说这种话呢！” 秦柔问道：“那你不想跟我聊这个话题？” “不是。”何明婉恼道，“反正你不要再有这种讨厌的想法，当不了明星，大不了我回家当米虫，再不济，我还能当收租的包租婆，横竖饿不死。但是你如果用奇奇怪怪的理由推开我，我会很难过的。” 秦柔又说道：“那如果你家里反对我们在一起怎么办？我没有好的家庭背景，性格也不适合做商业领袖，还比你老，似乎哪方面都配不上你。” “你不要再说胡话了，我早就在家绝食抗议过了，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不会有人拿钱来砸你逼你离开我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何明婉道，“而且你哪里配不上我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反正我就是非你不可，说破天我也不会分手的。” 秦柔露出一个动容的笑，捧住何明婉的脸承诺道：“那好，我会试着，用你填满我的整颗心脏。和你一起努力，白头偕老。” “你说啥？” 幸福来得太突然，何明婉有点懵。 “是你点燃了不一样的我，让我知道原来恋爱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我也可以慢慢试着为你鼓起勇气。”秦柔道，“婉婉，我爱你。” 何明婉听到最后三个字，更是感觉自己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于是乎，在晕过去之前，赶紧凑到秦柔耳边道：“那今晚能不能换我享受？” “……” 秦柔无力地点点头，行吧。 下一秒。 何明婉一脸傻笑，栽倒在秦柔身上。 * 大花园里。 一起聚餐，每桌都不免会小酌两杯，喝着喝着都嗨起来。大家都开始串着桌子喝。 由于跟莫璟羽解除了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有些平时一声不响做事的人也鼓起勇气过来给莫璟羽敬酒。 一个直发戴眼镜的女员工过来举杯道：“莫总，以往跟您开会，我都受益良多，不过以前一直没机会说出口，您马上要走了，我必须得过来跟您喝一个。” 莫璟羽听到对方这样说，自是不会拒绝，也倒了一杯原浆啤酒，和那个女员工碰了碰。笑道：“你的策划能力很好，又愿意接受新东西，以后一定能做出被奉为行业标杆的广告。加油。” 莫璟羽从不会刻意奉承，这几句都是遵从本心的评价。 “谢谢莫总的鼓励！” 直发女员工刚走，又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员工，刚毕业不久。 他有点羞涩腼腆，不敢直视莫璟羽的眼睛。“莫总，这里是我工作的第一家公司，您是我第一个老板，我……我很幸福。” 莫璟羽笑着回了句：“谢谢。” 纪翎的眉头一下拧起来，总觉得刚才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跟表白似的。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她要攒一攒跟这个拈花惹草的家伙算总账。 有了前面的人打头，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敬莫璟羽酒，或敬佩，或感激，或舍不得…… 真正埋头做事的人，虽然平时存在感不那么强，但是总是能从厉害的人身上默默学到很多东西。反而是没什么本事的人，才总是爱凑起来否定别人，以寻求优越感。 莫璟羽有些意外同时也很感动，总算她在这家公司的这段时间有所收获。而最大的收获，就是捉住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纪翎见莫璟羽大概还要应付很多人，便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去秋千那边坐一会儿，你不要喝太多酒了。” 莫璟羽此刻确实走不开，便回纪翎道：“我尽量快一点，你有事一定要叫我，嗯？” 纪翎：“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站起来，走到人少的地方，坐到藤椅秋千上。 纪翎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如今的一切就像是虚空中的一场梦，是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 这时，王芸芸走过来，坐到纪翎旁边的秋千上。 王芸芸玩笑道：“你跑这么远，不怕我趁机觊觎莫总美色了？” 纪翎看向王芸芸，无所谓道：“让你看看也没什么。” 王芸芸浅笑，“纪小姐，你知不知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纪翎的视线转回星空，“那我的眼睛说什么了？” 王芸芸：“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紧张莫总。” 纪翎没有接着这句话说下去，而是问道：“你为什么就可以那么洒脱呢？” “嗯？”王芸芸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纪翎道，“如果你真的对莫璟羽死缠烂打，她才不会给你好脸色。” 王芸芸脸上的笑容更大，“纪小姐倒是挺自信。” 纪翎摇摇头，“我不是自信，是相信莫璟羽。” 王芸芸面上的惊讶之色维持了好半晌，才道：“我真羡慕她，当然了，也很羡慕你。” “是我该羡慕你。”纪翎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喜欢就去追，追不到就放手。何其肆意。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晃着秋千。 过了一会儿。 王芸芸出声问道：“纪小姐想过莫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吗？” 纪翎眉头微蹙，不明白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王芸芸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纪小姐看向莫总的眼神总给我一种，你害怕失去莫总的感觉。但如果真的害怕，不是更该想方设法抓住吗？” 纪翎怔住。 害怕吗？ 是害怕的，而且怕得要死。 可是比起失去莫璟羽，她更怕的是给莫璟羽带来危险。 这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没有出口的迷宫，不是回到原点，就是痛苦地四处乱撞。 此时此刻，王芸芸颇有些感慨：“我也算是久经情场了，对什么样的女孩子应该怎么追，也算有些心得。之所以那么快就放弃莫总，是因为我觉得纪小姐跟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好像一对独一无二的玉石，只要相遇，就会紧紧嵌在一起。” 纪翎：“这些话，是你发自内心的？” 王芸芸：“当然了。” 纪翎：“不是莫璟羽教你的？” 王芸芸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还真是莫璟羽让她来解释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最后那句话，是用来表白的常用语。 她如实相告：“莫总确实是让我澄清我们之间比清水还清，之前我有几次凑过去，只是让你吃醋来着。”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现在觉得她多虑了。” 纪翎转了话头道：“王总公司的饭是不是吃太久了？喝那么多，明天该上不了班了。” 王芸芸知道这是想让她放人了。 “场地这么大，不能把别处浪费了。” 王芸芸说着，便起身去让行政组织大家换到其他娱乐场地。 桌上。 莫璟羽意识还算清醒，就是两个眼睛有点发直。看到纪翎之后，撒娇似的张开双臂。 纪翎看到莫璟羽这副样子，回想起之前莫璟羽在家喝多了酒，把她按在地上的情景。 恐怕莫璟羽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吻那时候就被她夺走了。 真是个坏东西。 纪翎过去抱住莫璟羽，“怎么一喝酒就跟小孩子一样，还要我哄你。”话是这么说，嘴角却是翘起来。 因为酒精作用，莫璟羽现在委实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用头在纪翎身上蹭了蹭，“小老虎，我想要一张床。”嗲声嗲气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清冷感觉。 纪翎警铃大作，立刻用身体将莫璟羽挡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瞧了去。 而同桌的何明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几口酒，从火锅里捞了个漏勺当麦克风，眼看着就要唱起来。 秦柔控制住何明婉，头疼道：“纪小姐，我先带婉婉回家。学妹就拜托你了。” 纪翎点点头。 莫璟羽酒劲越来越上头，声音也愈发迷离：“小老虎，我想要一张床。” 纪翎一把捂住莫璟羽的嘴，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 半个小时后，载着两人的车开进纪宅大门。 其他三个家庭成员又离奇消失，也不知去干什么了。 虽然莫璟羽脚下步子还算稳，但纪翎亲自将莫璟羽送进浴室才放下心。 浴室门关上，纪翎站在外面，不由自主联想起美人入浴的模样，又被昨天没做完的事控制了全部思绪。 她甩甩脑袋，回自己屋里的浴室洗了澡。 只是……不仅没有降火，感觉反而更加强烈。 纪翎的脚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知不觉走到莫璟羽卧室门口。她站定，煞有介事地找借口，自言自语：“我就进去看看醉鬼有没有摔倒。” 纪翎转开门把，里面水声刚停。 纪翎的心跳快了几分，眼睛不由地飘向浴室门。 她轻轻关上门，往前没走几步，就看到莫璟羽只裹了条浴巾，从水雾蒸腾的浴室款款出来。 第100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原本用手抓着浴巾边，看到纪翎进来，两条胳膊又打开来，做出个“求抱抱”的动作。 毫无意外的，浴巾掉下来，落在脚踝边，绕成一个圈。 而莫璟羽的脑神经已经被酒精麻痹，丝毫没觉得哪里奇怪。 纪翎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两个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莫璟羽脸上浮着薄薄的红晕，冲纪翎露出个傻笑，“小老虎，你看我好不好看？” “好……”纪翎喉咙动了一下，“好看。” 莫璟羽不满地蹙眉，“那你怎么不过来？” “我……我……”纪翎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脚也像是在地上扎了根。 莫璟羽又哼了声：“抱~” 纪翎脑子里混沌一片，干脆随着心意，脚下生风，将莫璟羽推到里屋的大床。 莫璟羽被吓了一跳，惊呼道：“你干什么？”这音调，因为酒意，打了好几个弯，勾人极了。 纪翎对上那抹唇，肆意采撷布丁的甜香。 一系列动作虽只是遵循本能，毫无章法。却是让莫璟羽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色。 纪翎看着这样的莫璟羽，眼眸里旋起一个旋涡，抬了抬手，又攥成拳收回去。 只哼唧道：“你得把昨天的事做完！” 莫璟羽有些不满于纪翎的戛然而止，愤愤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纵然嘴里这样说着，身体却是很诚实，双手勾住纪翎的脖子亲上去。 纪翎被香气团团围住，每个毛孔都因为那香气炸开。 …… 墙上的挂钟变了几次形状。 纪翎惊恐地后退，“莫璟羽你快睡觉吧！” 莫璟羽眯起眼睛，表情十分“凶狠”。 “不行，我要让那只小老虎长长教训！” 纪翎将自己团在被子里，吼道：“反正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嗓门也大起来：“不许睡！” 说罢，一只手上来扯住了被子。 …… 一夜良辰无话，但有莺啼漫天。 * 翌日清晨。 纪翎还没睁眼，觉得背上痒痒的，伸手去挠，陡然摸到一个人头，吓得她往前蹿了一下。 莫璟羽嗓音染着初醒的哑意，语调慵懒：“你怎么了？” 她不过是轻轻用嘴碰了一下，怎么就反应这么大。 纪翎转过来，咬住被子，满脸幽怨。 好半晌，才用既愤怒又委屈的声音吼道：“你自己想想你做了什么！” 莫璟羽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 好像……全部都记得。 莫璟羽的脸有点绿，她居然那样跟纪翎撒娇！ 还……还……坦诚相见…… 但是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莫璟羽心里就舒服多了。好歹，是报了之前的一箭之仇。 若是清醒着，恐怕就要被小老虎的撒娇糊弄过去了。 纪翎质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莫璟羽唇角勾起，“我觉得我表现得还不错。” 纪翎嘴巴颤了颤，憋了好久，憋出五个字：“你厚颜无耻！” 莫璟羽把纪翎捞进怀里，懒洋洋道：“反正该丢的人都丢过了，无耻点就无耻点，吃老虎肉最要紧。” 纪翎全身肌肉都十分紧张，偏偏没什么力气推开莫璟羽，心下恼火极了。 莫璟羽闭上眼睛，细细柔柔地说道：“乖，再睡一会儿，我就想抱抱你。” 纪翎鼓了鼓嘴，表示不满。 莫璟羽似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到纪翎这副小模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下，纪翎双颊发热，听话地窝在莫璟羽怀里。 * 待莫璟羽再度醒来，纪翎还睡得很熟，想必是真的累坏了。 莫璟羽噙着笑在纪翎唇角亲了一下，眼睛定在可爱的睡颜上看了许久，十分不舍得离开。 奈何，还要出门工作。 起床。 莫璟羽站在镜子面前，心情复杂。 某只小混蛋老虎在她脖子上留了一串印子。 她的未婚妻小姐长着一张无害的脸，却是个色胆包天的。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莫璟羽今天还要见人。 莫璟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跑回了自己房间。 莫璟羽没法子，只能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不仔细看，应当发现不了丝巾下的秘密。 纪翎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又变成一只鸵鸟钻进被子里。说什么，也得等莫璟羽出门之后才能出来。 不多时，响起开门的声音，一阵馥郁清香钻进被子里。 纪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紧紧闭着眼睛。 莫璟羽走近，逗趣道：“是昨晚累着了，所以今天才不愿意起床？” 纪翎欲盖弥彰地掀开被子出来。“我就是有点冷，钻进被子取取暖。” 莫璟羽俯身看着纪翎，笑意盈盈，“那我抱抱你，是不是也能取暖？” 纪翎漆黑的眸子被莫璟羽填满。 剪裁得宜的女士小西装将莫璟羽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脖子上那条丝巾，更是添了几分禁欲的美感。 让她挪不开眼。 莫璟羽拍拍纪翎的脑袋顶，坏心眼道：“我这么好看，让你都看呆了？” 纪翎垂下眼帘，没有唱反调，糯声嗫嚅：“很好看。” 莫璟羽弯下腰，温柔地在纪翎鼻尖上印下一吻。“我要出门了，你要记得想我。” 纪翎将脸转到另一边，“我才不想你。” 莫璟羽点点头，“嗯，这大约是会很想我的意思。” “坏东西。”纪翎又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理莫璟羽的调侃。 莫璟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纪翎房间，下楼，出门。 和小老虎的距离，好像又近了一点。 * 莫璟羽走后，纪翎才动作缓慢地下床。 实在是，脚软。 纪翎抓起床头上的臭脸小猪，使劲砸了几拳，碎碎念道：“坏东西坏东西，喝醉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吗？！不让我睡觉的坏东西！” 撒了许久的气，才把那只小粉猪扔到床上，愤然道：“你自己在床上好好反省反省！今天一天都不许你下来！” 想到昨晚的事，纪翎的唇角不自觉翘得老高。她意识到这一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走进洗手间。 纪翎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眉梢眼角，都挂着不由自己控制的笑意。 就像有一束暖阳，驱赶了阴霾。 纪翎伸出手，碰了碰镜子里的自己。 喃喃问道：“你也想一辈子把莫璟羽拴在身边吗？” 空气沉寂。 纪翎睫毛轻扫，眸中带着些许愧疚。 看了看自己虚握的手，“我好像松不开了。” 纪翎脑海中回想起王芸芸昨晚的话。 ——如果害怕失去，就更要想方设法抓住吗？ 下午。 视频里，司机兼助理孙泽正在汇报近期的投资回报和现金流状况；视频外，纪翎接到一条消息，低头看一眼，便满脸挂笑，还带着几丝傻气。 孙泽极少见到大小姐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不该停下来。 纪翎听出视频里的犹豫，抬头道：“你继续。” “好的。”孙泽点点头，继续方才的汇报。 这个视讯电话约摸进行了一个小时，纪翎全程春风满面，就差在头上顶个牌子——她恋爱了。 结束前，孙泽以一副十分严肃正经的表情赞美道：“大小姐，您今天真好看，愿您天天开心。” 纪翎破天荒地跟孙泽闲聊起来：“你想过谈恋爱吗？” 那边孙泽愣了愣，答道：“大小姐，我女儿都一岁了。” 纪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缓缓点了几下头，“共事这么多年，我好像都没关心过这些。” 她用手支着下巴，好奇道：“那你这么忙，老婆会不会不高兴？” 孙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会的，她很理解我。” 纪翎想了想，说道：“我给你放几天假吧，你多陪陪她。” 孙泽紧张地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我哪里疏忽了？您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快改正的。” “没有没有。”纪翎摆摆手，“就是怕你没时间陪老婆孩子，她们会不高兴。” “谢谢大小姐。”孙泽不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要多多努力，给孩子赚奶粉钱。更何况纪先生对我有恩，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那好吧。”纪翎道，“你现在可以下班了，我今天不出门。” “好的，谢谢大小姐。”孙泽脸上露出个温柔的笑，或许是想到了女儿，也或许是想到了女儿的妈妈。 挂掉视讯电话，纪翎趴在桌上，戳了戳坐在桌上陪她的臭脸小猪。 “小莫璟羽，我现在好像感觉到一点幸福了。幸好，幸好，我没有死掉。” 纪翎拿起手机，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莫璟羽，我有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 晚上六点。 莫璟羽是跟纪谨仁一起回来的。 但是进门的时候，明明有两个人，纪翎的眼睛就只盯着莫璟羽一个人看。 纪谨仁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竟没来由地觉得心酸。 女儿大了，他这个老爸彻底失了宠。 连个眼神都得不到。 纪翎和莫璟羽完全屏蔽了外界所有电波干扰，两人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一起，如胶似漆，久久没有从对方脸上挪开。 “咳咳咳！”纪谨仁忍不住咳了几声。 没有任何用处。 这时纪妈妈苏阮也进了门，看到人都堆在门口，有些奇怪。 再看到女儿和莫璟羽的视线碰撞，马上就要点燃了似的。 她眉头一皱，脑中闪出自己看过的那些野蛮婆婆电视剧。 苏阮走到纪翎和莫璟羽中间，手起刀落，斩断了两人之间的电流。 “……” 纪翎满脸茫然，冲妈妈眨了眨眼，“妈妈，你在干什么？” 苏阮瞥了女儿一眼，一本正色道：“活动筋骨。” 纪翎：“那你回屋里活动吧。” 苏阮两边嘴角上弯，看向莫璟羽道：“莫莫，陪我一起活动好不好？” 莫璟羽自是不敢拒绝，立时点点头。 于是乎，十分钟后，苏阮拉着莫璟羽一起做起了瑜伽。 而纪翎就像个小跟屁虫，坐在一个瑜伽球上，百无聊赖。 今天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跟着一起做瑜伽。 苏阮余光瞄到女儿的花痴相，恼得不行。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呢？ 莫璟羽的眼睛一下都没敢往纪翎身上瞟，她已经感觉到了伯母的气场变化，如芒在背。 纪翎将莫璟羽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收进眼里，十分委屈。自己想了这个坏东西一天，她倒好，一回来就跟妈妈做瑜伽，还不理人。 果然人都是一个样，吃不到的才会惦记。 纪翎冷哼一声，走出瑜伽室。 苏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她的女儿。 苏阮已经开始思考，做完瑜伽再跟闺女媳妇干点什么好呢？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夜。 两人分别躺在自己卧室里，都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阮当真是征用了莫璟羽睡前的所有时间。 这么躺着着实难受。 莫璟羽掀开被子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脚步极轻地往走廊另一端走过去。 只是路程还未过半，便从一楼客厅传来苏阮的询问声：“轩轩，是你吗？是不是又出来偷吃零食了？” 莫璟羽定住，强装镇定，答道：“伯母，是我。我有点口渴，出来喝点水。” 苏阮：“莫莫呀，外面凉，你回去吧，我让人把水送到你房间。” 莫璟羽：“谢谢伯母。” 说完，老老实实进屋。 另一边，纪翎在床上滚了好几个圈，对着天花板愤恼道：“大坏蛋，昨晚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今天都不来哄哄我！” 越想越气。 纪翎从床上翻下来，推门出去。 然而刚走两三步，楼下便传来一个浑厚有力的男音，几乎要吓得她魂飞魄散。 纪谨仁：“纪翰轩，不要再外面瞎溜达了，明早不许睡懒觉。” “……” 纪翎后退几步，默默回屋。 客厅沙发上，苏阮打了个呵欠，靠在纪谨仁身上。“老公，我有点困了，你先顶一会儿，我眯一下。” 纪谨仁帮老婆盖了个薄毯，继续翻看手里的纸质书册。 通过今天一系列观察，女儿看莫璟羽的眼神就像是烈火见到了干柴。夫妻两个已经达成共识，绝不能这么早就让女儿从一个青苹果变成一个熟苹果。 可怜的爸爸妈妈还不知道，女儿不仅成了熟苹果，还被吃了两次。 屋里。 莫璟羽拿起手机，给纪翎发了条消息—— [你想不想我？] [小老虎：不想。] [莫璟羽：不想就算了。] 话题一下终结，许久没人再发消息。 好半晌。 [小老虎：你肯定想我了，对吧？] [莫璟羽：不想。] [小老虎：哦。] ……再次终结。 除了这个字，莫璟羽半天也没再得到其他回复，只好又发过去一条—— [我想你了。] [小老虎：哦。] 莫璟羽失笑，这个别扭鬼总是这样气人，偏偏自己拿她没办法。 片刻后，莫璟羽又收到一条消息—— [小老虎：你想我了都不过来陪我吗？] [莫璟羽：我先承认我想你了，公平起见，该你主动到我这里来。] 她可不想再被逮个正着。 纪翎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紧紧蹙起眉头。真是个阴险的人。 纪翎想了想，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莫璟羽打了一个又一个呵欠，终于听到隐约有人上楼的动静。为了保险起见，决定等一等再出去。 只是这一等，不小心睡过去。 末了，两人也没睡到一张床上。第二天起来的黑眼圈倒是比前一天还严重。 次日一早。 纪翎在楼梯口碰到莫璟羽，狠狠瞪了她一眼。像是不认识一样，没多说一句话。 莫璟羽似乎也觉得有些理亏，主动追上去牵住纪翎的手，凑过去小声关切道：“腰还酸不酸？” 纪翎羞恼道：“你腰才酸！” 莫璟羽面上很是遗憾，“我也想酸，你没给我机会。” “你羞不羞！”纪翎甩了甩手，想把莫璟羽的手甩掉，没成功。 莫璟羽摇摇头，一本正经道：“要是有人问我脸面重要还是和你更深入交流重要，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和你更深入交流更重要。” 纪翎皱皱眉头：“你变了。” 莫璟羽与纪翎十指相扣，眉眼弯弯。“对啊，我变得更爱你了。” 乍一听到“爱”这个字，纪翎脸上烧起一片绯霞，嘟哝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无赖了。” 莫璟羽向前一步，两条胳膊将纪翎困在自己和楼梯扶手之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了，我得加把劲，让自己也完完全全属于你。” 纪翎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如雷涌动，周身被香气包裹，陡然生出想就地将莫璟羽扑倒的危险想法。 两人这方小天地风起云涌，丝毫没察觉到外面的两道视线。 正巧。 纪翰轩伸了个懒腰，从圆弧形走廊另一端走过来。 楼梯口的妈妈苏阮看了他一眼，出声道：“臭小子，你爸爸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不要睡懒觉？” ？？？ 纪翰轩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昨晚的记忆，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段？ 更重要的是，现在不是才七点半吗？ 楼梯上的两个人听到后面的说话声，吓得立刻分开，状若无事地前后脚往下走。 而餐桌上，纪谨仁已经正襟危坐，边喝咖啡边读晨报。 看到其他人下来，纪谨仁放下报纸，对莫璟羽道：“璟羽，吃完早餐你跟我一起出门，我带你去见几个老朋友。” 纪谨仁的朋友，大都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对莫璟羽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莫璟羽受宠若惊，应道：“谢谢伯父。” 苏阮在餐桌边坐下来，笑着说道：“对，让你纪伯父多带你去认识点人，打打球，骑骑马。不要老窝在家里。” 纪翎总觉得爸爸妈妈是故意要支走莫璟羽的，但偏偏都是为莫璟羽好，无可反驳。 纪翎嗓子眼堵了口气，一声不响地坐下来，幽怨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对面，纪翰轩上手抓了一个全麦早餐包，嚎了一声，那个早餐包开始在他两只手上来回跳跃。 实在是太烫了。 苏阮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立刻冲纪翰轩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吃没吃相，大早上在这里表演杂技吗？” 纪翰轩委屈道：“姐姐也是这样吃的，我怎么就不行？” 苏阮扭头一看，姐姐的动作跟弟弟如出一辙。 ……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纪翎起身，将自己手里的餐包塞到弟弟嘴里，说道：“我就是替你晾晾。” 纪翰轩赶紧将手里那个餐包扔到盘子里，腾出手将嘴里的取出来。 这是要烫死他不偿命。 纪翰轩想到之前莫璟羽答应他的事，便向莫璟羽投去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莫璟羽无奈，对纪翎道：“别老欺负弟……”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餐桌下就有一只手勾上来，挠了挠她的手心。 莫璟羽立时停住，又给纪翰轩拿了一个奶黄餐包。“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随即冲纪翎绽出一个笑，似乎是在求表扬。 纪翎瞥了莫璟羽一眼，仿若刚才那个使美人计的不是她。 纪翰轩：“……” 还以为找了个靠山，没想到也是个妻管严。而且看这趋势，以后他的地位还要从老四降到老五。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会这么惨？ * 吃过早餐。 莫璟羽跟在纪谨仁后面上了车，没有一点机会和纪翎做更亲密的道别。 纪翎望着莫璟羽离开的方向，跟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苏阮长舒一口气。 舒服多了。 * 宾利车后座上。 纪谨仁边看莫璟羽这两天做出来的方案，边亲自给她指导意见。 莫璟羽听得十分仔细，认认真真全都记下来，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不过包里的手机像是专门捣乱的一样，震个不停。 纪谨仁道：“先接电话吧。” “好的，伯父。” 莫璟羽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大姑姑。 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对面连声好都没问，一接通就直接说道：“璟羽，爷爷最近身体不好，这孙子孙女都回来看过了，就你不闻不问。要是未婚妻不乐意见你娘家人，不来就是，我们也不会笑你。但是你这个做孙女的，好歹也回来看看。” 有纪伯父在旁边，莫璟羽不想多费口舌，答道：“周末有时间就过去。” 那边大姑姑还想说些什么，莫璟羽直接挂了电话。 纪谨仁见莫璟羽脸色有异，随口关心了句：“遇到什么难事了？” 莫璟羽摇摇头，如实回答：“是我姑姑让我回趟娘家。” 纪谨仁“嗯”了一声，又道：“你问问翎翎想不想一起去。” 第101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刚接手一个新项目，需要城市各处跑，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来不及吃早饭就出门，回到家又是筋疲力尽，和纪翎的交流几乎都停留在手机层面。 晚上八点。 纪翎抱着手机趴在床上，活脱脱一个春闺寂寞的望妻石。 “臭莫璟羽，坏莫璟羽，还说有多喜欢我，吃完就跑，太过分了！” 纪翎在床上滚了几个圈，使劲用腿蹬了几下空气，又鲤鱼打挺翻了几下。 堵在心中那股怨气还是无法纾解。 纪翎翻身下地，打开门出去晃了一圈，只有弟弟在家，窝在一个屋子里拿着个手柄打游戏。 纪翎走进去坐下，拿起另一个手柄说道：“我也要玩，调个对战模式。” 纪翰轩愣了愣，半晌没说话。 纪翎蹙眉，“怎么了？” 纪翰轩试探道：“姐姐你不嫌我臭了？” 弟弟这么一说，纪翎才想起来这一茬，试着用鼻子嗅了嗅，好像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味道。 但是仔细闻一闻，还是有那么一丝臭味。 纪翎扫了一眼纪翰轩旁边，有一双臭袜子。 …… 纪翎嫌弃道：“不要把臭袜子到处乱扔。” 纪翰轩激动地跳起来，扑上来抱了姐姐一下。 两只和纪翎十分相似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姐，你是不是没事了？” 纪翎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不知道。” 纪翰轩露出八颗大白牙，笑得开心。“管他呢，过一天算一天。今天我不臭了，咱们就可以一起打游戏，要是明天我又臭了，你就去跟璟羽姐姐腻歪。” 纪翎抬手揉了揉纪翰轩的头发，笑道：“真像一只哈士奇。” 纪翰轩：“我昨天没洗头。” “……” 纪翎将手收回去，拿了张湿巾，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手。 纪翰轩操纵手柄，退出现在的游戏界面，换了一个英雄对战模式。 游戏开始。 纪翎像是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对面那个虚拟人物身上，手下十分用力，几乎要将摇杆掰断。 纪翰轩心疼地看了眼姐姐手里的手柄，小声嘀咕：“挺贵的呢。” 纪翎看了弟弟一眼，手下一个大招，收了对面最后一点残血。 “……” 纪翰轩抖了一下。 爸爸连续出差一个月的时候，妈妈就是这副可怕的样子。 这两天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算了。 纪翎直勾勾盯着屏幕。“再来。” 纪翰轩偷偷往远处挪了几下，以防变成“真人暴打”。 * 夜深。 莫璟羽披着夜露进门，面上挂着倦色。 一个佣人迎上来，接过莫璟羽的外套和手包。 “璟羽小姐，已经给您提前放好了泡澡水。太太说您辛苦了，泡个澡睡得舒服点。” 莫璟羽弯了个笑，“谢谢。” 她脚步很轻地走上楼梯。 这个时间，其他人大概都睡了。 莫璟羽打开房间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一个黑影抱住。 一片漆黑中，莫璟羽被抵在门上。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个小贼。奶香味的小老虎，很容易分辨。 莫璟羽的心倏然被这奶香味填满，还又酸又胀的。 纪翎两条胳膊绕住莫璟羽纤柔的腰，脸整个埋在对方颈间，声音很是委屈：“你个坏东西都不想我吗？” 莫璟羽拥住纪翎，贴在她耳边道：“怎么不想？我不是每天都给你发消息了？” 纪翎不满道：“又不是网恋！你还能发消息亲我嘛！” 莫璟羽笑笑，拖长了音调：“哦，原来是想让我亲你了？” 纪翎声音闷闷的：“我才没说过。” 莫璟羽认真问道：“最近太忙，冷落了你，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我才不会因为你不理我不开心呢！” 纪翎话是这么说，但音调可不是这么个味儿，听起来明显就是想要亲亲要抱抱。 莫璟羽歉疚道：“我想努力表现得好一点，不想让伯父失望。这些天忽略了你，对不起。” 纪翎嘟囔道：“我知道你是在忙正经事，我就是想你了。” 心脏，被一根细针击穿。 微弱的电流扩散，指尖都有种又疼又麻的感觉。 莫璟羽两只手捧住纪翎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也很想你，而且，每晚都梦到你。” 纪翎靠过来，软软地说道：“梦到我们一起吃布丁吗？” “嗯，梦到我们一起吃布丁。我想，现在大约也是在做梦。”莫璟羽一只手扶在纪翎的脑后，去吃那香甜的布丁。 细细品尝，咀嚼，倾吞入腹。 绵长的一吻过后。 纪翎心口不停起起伏伏，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 她将莫璟羽从门口拨开，道：“你今晚也是在做梦，我可没有来找过你。”说着，就要去开门。 莫璟羽一把捉住纪翎的手腕，箍进怀里，“来了我的梦里，还想轻易出去么？” 纪翎道：“你要干什么？”声音中带着些忐忑，还带着些期待。 莫璟羽的气息钻进纪翎的耳窝里。 “浴缸里的洗澡水放好了，要合理利用。” 一提起洗澡，纪翎脑海中便立时浮现出之前见过的画面。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才不……才不跟你一起……洗……洗澡。” 莫璟羽轻笑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浴缸还有更妙的用法。” 纪翎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恼道：“你之前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此前是想让你等我洗过澡，一起睡觉。”莫璟羽声音十分无辜，“不过，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在浴缸里戏水，我也不会拒绝。” 纪翎在莫璟羽下巴上咬了一口，“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莫璟羽倏然抬手捏住纪翎的下巴，“爱咬人可不是好习惯。”话音一落，便将唇对上去，开始新一轮的攻城略地。 外表凶狠的小老虎很快就丢盔卸甲，自己跳上砧板，任人宰割。 浴室，水雾弥漫，回音阵阵。 * 外面已然是阳光照耀，屋里还拉着窗帘，光线昏暗。 闹钟响起，提醒床上的人该起来迎接新的一天。 莫璟羽睁开双眼，如清泉，如勾玉。 她原本是从后面揽着纪翎，清醒几分，动了动脖子，便顺势在纪翎光洁白皙的侧颈上印下一吻。 纪翎感觉有点痒，脖子缩了一下。 莫璟羽开口道：“小老虎，起床了，我们一起吃早饭。” 纪翎迷迷糊糊地转过来，眼皮直打架。“我还困呢。” 莫璟羽又忍不住在纪翎的眼睫上亲了一下，“那我先起来，你再睡一会。” 纪翎紧紧抱住莫璟羽，使劲摇摇头。“我要跟你一起起床。” 莫璟羽唇畔弯出一个蜜罐里泡过的笑，宠溺地抚了抚纪翎的头发。“那我再陪你睡五分钟。” “我这就……这就……@#@*#&@……”纪翎意识不清地说了一阵火星语，“我这就……起了。” “红颜祸水，色令智昏。”莫璟羽轻叹一口气，捏捏纪翎热乎乎的小脸蛋，“我都想变成一个窝在床上的米虫了。” 不多时，纪翎总算是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皮打了好几个小褶，又丑又萌。 落在莫璟羽眼里，自是可爱极了。 莫璟羽软下声音：“实在困就再睡一下，我可以稍晚一点出门。” 纪翎在莫璟羽怀里蹭了蹭脸，“我不睡了，你快出门挣钱吧，我才不会养米虫当宠物，又不可爱。” 莫璟羽失笑，“原来有个小骗子偷偷听我说话了。” 纪翎：“明明是你声音太大，自己钻进我耳朵的。” 莫璟羽分别在纪翎两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怎么办呢？我的小老虎越来越可爱，都想装进兜里带走了。” 纪翎没有理会莫璟羽这句话，翻身趴到莫璟羽身上，以一种侵略性极强的审视目光盯着她。 “这下你该好好记住我的肉味了吧？” 莫璟羽眉梢轻挑，反过来问道：“你是不是将小姑姑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 纪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莫璟羽故意逗道：“小姑姑说起布丁，你就闹着吃布丁；小姑姑说起肉，你就闹着吃肉。如果下回小姑姑再告诉你些什么新奇东西，你吃不吃？” 纪翎的眸子里十分澄澈。“还有什么新奇东西？” 莫璟羽：“那你要问小姑姑，反正我说的话你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纪翎：“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 纪翎用额头抵住莫璟羽的额头，“那起床前你是不是想再吃一口布丁？” 莫璟羽合上眼睛，唇角勾起。“我倒是没那么想吃。” 纪翎奶声奶气地呢哝道：“你想吃的！” 莫璟羽陡然睁开眼，眸中藏了一汪翻涌的热泉。“比起布丁，我有更想吃的，你什么时候才让我吃到？” 纪翎视线躲了一下，“你想吃什么？” 莫璟羽抓起纪翎的手咬了一口，嗔道：“我想吃藕条。” 纪翎眨眨眼睛，“我昨天中午才吃过酸辣藕条，今天让家里司机给你送一份吗？” 莫璟羽揉揉纪翎的脑袋，无奈道：“还是吃布丁吧。” 两只手抓住纪翎的睡衣领子，仰头。 磨磨蹭蹭了许久，两人终是记得起床的事。不依不舍地分开。 莫璟羽倏然想起来一件事，随口问道：“我周末去趟莫家，你想跟我一起去么？” 立时又补了句：“我本来没打算让你去的，但是既然你是我未婚妻，就问问你的想法。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 纪翎把头枕在莫璟羽身上，倾听着她的心跳声。 漫不经心地答道：“都说我是你未婚妻了，当然要见一见你的家人。” 莫璟羽被纪翎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问道：“你在干什么？” 纪翎笑了两声，嘴里蹦出两个字：“好软。” 莫璟羽在纪翎脑袋上敲了一下，“起来了！” 纪翎委屈地摸了摸脑袋，怨气十足地看了莫璟羽一眼，一声不吭地爬起来，下地。 莫璟羽在后面幽幽道：“乱碰不该碰的地方，是要有始有终的。否则……” 她顿了顿，“还记不记得我喝醉那天发生的事？我的精力可是充沛得很。”威胁意味十足。 纪翎想到那晚的事，身子抖了好几下。 立刻逃跑。 * 莫璟羽接手了大厦改造项目，有意响应新基建的政策号召，同时还想将这座科技概念大厦打造成新地标，近日来都在与相关部门积极接洽。 中午，日头正盛。 莫璟羽从一幢规规整整的混凝土建筑物里走出来，正要取车，一个高挑的中分长发女人迎面走来，挡住莫璟羽的去路。 莫璟羽礼貌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挡住去路的人盯着莫璟羽看了半晌，缓缓开口：“早就听闻莫总大名，很想近距离看看，莫总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知为何，莫璟羽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 第102章 扮猪吃虎 莫璟羽不动声色地问道：“请问小姐你是？” 中分长发女人露出个淡笑，“我是鼎岚盛世的业务拓展部主管高冉。” 莫璟羽脑中迅速搜寻到这几个关键词。 鼎岚盛世是近些年新起来的不动产、影视企业，旗下影城和娱乐场所在年轻人里挺受欢迎。 算是纪家和莫家的竞争公司。 莫璟羽没想到，这家企业的主管会这么年轻。 那刚才感觉到的敌意，是因为她们的竞争关系么？ 高冉道：“虽然莫总不认识我，但是我认得莫总。现在是纪谨仁身边的红人了。” 莫璟羽总觉得面前这个人气场十分阴沉，每句话都让她不舒服。 莫璟羽面上不显，颔首道：“高总，我还有事，今天就不跟你多聊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高冉没有再拦她，让开一步。“莫总放心，会有机会的。” 莫璟羽上车，打着发动机，车子缓缓开动。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那个女人几眼，直到那个影子越来越小，才收回视线。 阳光下，高冉脸上恢复了独自一人时惯有的沉郁。 她看着远去的黑色汽车，嘴里只吐出四个字：“不过如此。” * 莫璟羽今天提早完成了所有的事，想到某只小老虎的幽怨，便没有多耽搁，早早回了纪宅。 然而，自从纪翰轩跟妈妈炫耀过姐姐不嫌他臭之后，苏阮立刻从国外杀回来。 她前两天为了看一部只在国外公映的电影，特意飞过去，本来想顺便度几天假。这下，假也不度了，还买了最早一趟航班。 莫璟羽回家的时候，苏阮正抓着纪翎给她编小花仙子的辫子。 为什么第一件事是这样的恶趣味呢？ 据苏女士解释，宝贝女儿从小就是由她亲手编各式各样的辫子，后来突然不能编了，她还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 后来，苏女士发现可以对儿子下手，但是没过几个月，儿子就上了小学，发现其他小男孩都是短头发，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好久的当。 于是，苏女士这些年都留下这么个遗憾。 纪翎根本就不信妈妈的这些鬼话，但是架不住妈妈撒娇，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苏阮最后给纪翎头上戴了个精致的花环。 左右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半晌，又遗憾道：“要是我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当花童就好了。” “……”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苏阮看到莫璟羽回来，冲她挥挥手。 莫璟羽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伯母。” 苏阮：“莫莫，你看我女儿可爱吗？” 莫璟羽：“嗯，很可爱。” 苏阮：“我的。” 莫璟羽：“……” 苏阮笑眯眯地看着莫璟羽说道：“莫莫不会跟我抢的，对吧？” 莫璟羽无奈回答：“不、不抢。” 苏阮扭头对女儿道：“你看，你未婚妻都不过来抢，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陪妈妈玩。”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似乎是在恼她不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莫璟羽回了个委屈无辜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总不能跟你妈妈抢人。” 苏阮轻咳两声，对纪翎道：“你爸爸又不在家，如果让我看到秀恩爱的，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纪翎撇撇嘴，“妈妈，你变了。” 苏阮用手正了正女儿头上的花环，以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细声细气说道：“妈妈变得更爱宝贝了呀。” “……” 纪翎和莫璟羽同时想到之前莫璟羽说这句话的场景，同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也是掉了一地。 苏阮疑惑道：“很冷么？” 纪翎摇摇头，十分诚实地说道：“是你们总是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吓到我了。” “哦。”苏阮面上没什么变化，语气十分淡然，“那天看到你们在楼梯上演偶像剧来着，我是跟莫莫学的。” 莫璟羽的耳根立刻红成一片，立刻说道：“伯母，我想起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迅速逃离死亡凝视现场。 苏阮拿出手机，看向女儿的眼神及其可怜，“宝贝，你这么可爱的样子，要是没有一张照片就太遗憾了。你也想跟妈妈有一张亲密合照的，对不对？” “……”纪翎叹了口气，“妈妈，你有话就直说吧。” 苏阮：“我要跟你自拍一张。” 纪翎靠过去，出现在苏阮的镜头里。 苏阮露出个孩子气的笑，还命令纪翎道：“快跟我做个母女表情。” 纪翎无奈，只能照做。 “咔嚓”一声，两个人的笑容定格在手机里。 苏阮看了看，非常满意。立刻将这张图片发给自己老公，什么话都没说。 无声的炫耀罢了。 苏阮放下手机，拿出发型大全。“下一个编什么样的呢？” 纪翎一惊：“还要来一次吗？” 苏阮的两只星星眼冲女儿眨巴几下，“不可以吗？” 纪翎无力地垂下头，“可以。” 她的撒娇功力，在妈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 入夜。 起居室的皮质长沙发上，苏阮坐在正中，纪翎和莫璟羽分坐两侧。 电视上，播着长达86集的家庭肥皂剧。 正在放映的这集，是家里的小儿子娶了老婆，就唯老婆之命是从，连带着婆婆都要看这个儿媳妇的脸色。 苏阮握住纪翎的手，十分担忧似的问道：“宝贝，你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吧？” 纪翎目光空洞地望着电视机，机械地答道：“不会。”被妈妈当洋娃娃编完辫子还要看这种可怕的电视剧，她太累了。 苏阮又握住莫璟羽，语重心长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莫莫你可要沿袭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孝敬公婆。婆婆说一，媳妇不能说二。” 顿了片刻，“哎呀，突然想起来我就是你未来婆婆，你说怎么这么巧呢？” 莫璟羽牵起嘴角，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表衷心似的答道：“伯母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孝敬公婆，唯命是从。” 苏阮拍拍莫璟羽的手背，笑意扩大，“你看你这孩子，说得这么正式做什么。好像我要你保证什么一样。” 莫璟羽立刻摇摇头，“这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传统美德。” 纪翎：“……”这两个人表演得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电视又演了一会儿。 纪翎鼻子里源源不断地灌进莫璟羽身上的香气，搅得她心神俱乱。 纪翎往莫璟羽那边看了一眼，莫璟羽正巧也转过脸来，两人视线对上。 仿佛都能听到电流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苏阮坐在中间，就像逼迫牛郎织女分开的王母娘娘。 这时。 苏阮倏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给我讲一下演了什么。” 纪翎的眼睛立刻亮了亮。 苏阮又坐回去，“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一下。” “……” 又过了十分钟。 苏阮的确是坚持不住了，只好再次站起来。 着重提醒道：“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演了什么剧情，不要趁我不在开小差哦。” 这回，纪翎没有任何表现，只专心致志盯着电视屏幕。 卫生间的关门声一响，两个人就像磁铁的正负极，立刻贴在一起。 纪翎像只饿了许久的老虎，用两只爪子将莫璟羽按倒，不由自己控制地亲上去。 人就是这样，做一件事的时候，越是有人阻挠，就越是来劲。 不多时，卫生间就传来冲水声。 莫璟羽一把将纪翎推开老远，老老实实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 纪翎怔了怔，看向莫璟羽的目光充满了好胜心，好像在看一个比分领先对手。 第103章 苏阮坐回沙发上，看着女儿问道：“宝贝，刚才电视里演了什么？” 纪翎看了看莫璟羽，答道：“莫璟羽看得认真，让她给妈妈讲。” 莫璟羽泰然自若地开口：“小儿子的老婆摔了一跤流产了，儿子怪妈妈没照顾好儿媳妇。妈妈去医院探望，被赶出来。” 苏阮有些惊讶，“我上个厕所的工夫，居然演了这么多内容！” 莫璟羽松了口气，幸好这种肥皂剧节奏比较慢，光听几个人吵架，就能大概判断出故事进程。 而纪翎听莫璟羽能说出电视剧的内容，莫名觉得恼火。她一门心思都在莫璟羽身上，莫璟羽却还能分心留意电视剧情，一点都不专心。 苏阮余光瞄到女儿的表情，心里不禁暗笑，她肚子掉出来的宝贝疙瘩真是可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半晌。 苏阮又站起来，“我先去敷个面膜，很快就回来。” 苏阮走后，纪翎只冲莫璟羽冷哼一声，便拿遥控器换了个节目。这回看她怎么编。 新换的频道正在放映一部电影，看场景，似乎是热带雨林的生存冒险，主人公刚解决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鳄鱼。劫后余生，男女主相拥而吻，吻着吻着，就滚到了地上。 “……” 纪翎赶紧按了几下遥控器。 莫璟羽笑着凑过来，调侃道：“原来小老虎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 “我才没有！”纪翎往另一边挪了一下，似乎是要打定主意远离莫璟羽。 莫璟羽倾身，故意让纪翎感受到自己说话的热气，“那你觉不觉得我们跟这两个人很像？” 纪翎无法拒绝莫璟羽的靠近，虽是别开了脸，身子却是没有再移动半分。但莫璟羽也不再向前，就保持着那么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小老虎什么时候会忍不住转过来。 沉默半晌。 纪翎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哪里像了？” “时时刻刻有危险靠近，却还是忍不住想……”莫璟羽拖了几拍，没有说出后面的内容，只抬手将纪翎的脸扭过来，吻上去。 纪翎被香气熏得晕晕乎乎，早就忘了方才的仇，还惬意得轻哼了一声。 火焰正旺。 门外传来脚步声。 莫璟羽又反应迅速地将纪翎推出去，老老实实回去坐好。 纪翎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莫璟羽撕成一条一条的，晒猪肉干。 苏阮进屋的时候，脸上敷着一层黑色的面膜，看到女儿脸上的表情，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十分辛苦。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热恋期那种时时刻刻想黏在一起的欲念她也有过，怎么会看不出两个人都想将她这座大山直接铲了。 真是好久没做过这么有趣的事了。 苏阮重新坐到沙发上，惊疑道：“怎么换频道了？” 纪翎报复性回答道：“莫璟羽说那个电视剧不好看。” 莫璟羽百口莫辩，只能一脸无辜地看着未来婆婆不说话。 苏阮摆了摆手，“你这孩子，觉得不好看早说就是了，这个不好看，我们就找个好看的。”说着，拿起遥控器挑选节目。 纪翎：“……”妈妈怎么敷了个面膜，就换了副面孔呢？ 苏阮调出一个动画片，对纪翎说道：“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看的，那时候你每天晚上都赖在妈妈怀里，非要我陪你一起看，可把我烦死了。” 纪翎脸红了一下，这个记忆她还是有的。小时候她就是个黏人精，要是妈妈不陪她看动画片，她就坐地上哭。坐着哭没有用的话，就躺下来一边打滚一边哭。 纪翎欲盖弥彰地绷着脸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看动画片了。小孩子都喜欢耍赖，没什么丢脸的。” 苏阮摸摸女儿的脑袋，“我哪里说你丢脸了？妈妈现在觉得宝贝那时候好可爱呀！你能不能再耍个赖皮给我看？” 在莫璟羽面前被当成个小孩似的对待，让纪翎十分不好意思。 她不满道：“不要总是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宝贝这么快就对妈妈不耐烦了吗？”苏阮失落地低下头，“那妈妈不烦你了。” 纪翎无奈地躺倒在妈妈腿上，配合地撒起娇来。奶声奶气道：“妈妈，妈妈，你陪我一起看动画片嘛！” 苏阮一脸满足。 莫璟羽在一旁看着，脸上也不自觉挂上了浓浓的笑意。小老虎那么会撒娇，大约就是被这样宠出来的。 纪翎躺了一会儿，渐渐有了困意，直接睡过去。 苏阮一边抚着女儿的头发，一边跟莫璟羽闲聊道：“最近那么忙，身体吃得消吗？” “我身体挺好的，趁年轻多拼一拼，以后也能轻松点。”莫璟羽道，“谢谢伯母关心。” 其实因为心里的压力和进食不规律，她最近时不时会有点胃疼，不过不算太严重，比起以前好许多了。 “你们都生在好时代，可以出去争自己的事业。伯母还真是有点羡慕。”苏阮笑了笑，“不过能有这么一双好儿女，我也知足了。只要他们开开心心的，我的人生也算圆满。” 莫璟羽怔愣片刻，“伯母在我心里很厉害，虽然是不一样的方式，但同样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很值得尊敬。” 顿了顿，继续说道：“您是一个很温柔，很出色的母亲。” 苏阮抬手抚了抚莫璟羽的头，目光真挚，“谢谢你喜欢我女儿。伯母很高兴，也很庆幸，我的宝贝眼光挺好。找到璟羽这么一个好孩子。” 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少受些磨难，也希望陪自己孩子度过余生的是一个品好能力佳的人。自己过得好不好，都没那么重要，唯愿儿女喜乐无忧。 这一刹。 莫璟羽倏然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这种被长辈认可、关爱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成就都要令她沸腾澎湃。 莫璟羽勉力忍住眼泪，撑出个笑，“是我要谢谢您，愿意将这么好的女儿交给我。” 苏阮莞尔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轻轻往旁边挪了一下，在女儿的脑袋下面塞了个抱枕。 站起来。“行了，我上楼了，早点带你未婚妻去睡觉吧，不然该感冒了。” 莫璟羽温声道：“伯母晚安。” 等到沙发上只剩下两人，莫璟羽才轻柔地抚了抚纪翎的墨发。“小老虎，我很开心，你有很好的家人呢。” 纪翎迷迷糊糊地抓住莫璟羽的手，“我的都给你。”不知是梦中还是醒着。 莫璟羽眉梢眼角皆是染上满足的笑意。 或许是她年少时期的运气太坏，上天为了弥补她，才专门送来一只小老虎。 * 国际机场。 半透明顶的候机大厅里，目的地各不相同的旅客汇集一处，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莫云杉推着行李推车，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行。 她不想走。 可是昨天就给姓殷的狐狸精发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现在也没得到回复。 莫云杉很想不顾一切地去挽回这段尘封已久的感情，但是她怕极了。 她怕殷如离心里对她还有怨怼。戳破了中间这层窗户纸，反而连最后一点美好的印象都留不下。 如果就这样逃走，至少她还能单方面幻想狐狸精还爱着她；幻想狐狸精也像她一样，想了十年，念了十年。 莫云杉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登机时间越来越近。可是殷如离依旧没有一点回应。 她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自己可真是个胆小鬼，怎么就没胆子，去拼最后一把。 即便以后后悔了，也是活该。 莫云杉不知道，她一直等待的人，已经在人群中看了她很久。 殷如离一早就开车去了莫云杉的酒店门口。 她亲眼看着酒店侍者将莫云杉的行李搬上车，又跟着那辆车驶往机场。 不是为了挽留。 只是想最后再看看那个放在心中许多年的人。 这回，她想亲自送她离开。 莫云杉又在安检口外晃了十几分钟，还是没等来想见的人。只好恍惚地推着行李去办托运。 柜台的空乘人员面带微笑，“小姐您好，请出示您的机票和护照。” 莫云杉将手伸进风衣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她记得放在这里面了。 没有摸到机票和护照，莫云杉其实有一瞬间的窃喜，她需要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她根本就一点都不想再去一个只有孤独相伴的国度。 这时，一个机场地勤小跑过来，问道：“小姐，这是您的机票和证件吗？” 莫云杉看到失而复得的机票和护照，脸色却是十分不好看。她扯了个笑道：“谢谢。” 地勤笑着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该谢谢刚才那位好心的小姐，是她捡到让我转交给你的。” 莫云杉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怔，第一反应是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殷如离的照片，举到地勤面前，问道：“是这个人吗？” 第104章 地勤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果断摇摇头。“那位好心的小姐不是这样的大美女。” 莫云杉失落地收回手机，笑自己电影演多了，竟然寄希望于这样的巧合。 地勤笑着说了句：“祝您旅途愉快。”便转身离去。 莫云杉在原地怔怔地站了许久，扶着行李推车的手越握越紧，血管都变得狰狞。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慢慢蹲下去。垂着头，泪珠从眼眶里大颗大颗落出来。 莫云杉将脸埋在胳膊里，十年来每个日日夜夜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压垮。 这样蹲着发泄了几分钟。 莫云杉直觉有人站到自己面前，但她不敢抬头。万一是粉丝，见到她这副鬼样子，就太幻灭了。 面前那人弯下腰来，轻声道：“别哭了，机场狗仔多。大影后用这样的方式跟其他明星抢头条，是不是过分了点？” 莫云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 殷如离弯着一对桃花眼，笑了两声，打趣道：“怎么这么经不起打击，不过是掉了张机票，就哭起来了。不是还有好心人捡起来还给你吗？” 莫云杉仰着脸看向殷如离，泪眼涟涟。“我不想走。” 殷如离微微一怔，用指腹抹去莫云杉脸上的泪珠，道：“不想走就不走了。” 莫云杉握住殷如离还没有收回去的手，没信心地问道：“我留下来的话，你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吗？” 殷如离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留在这里，你会开心吗？” 莫云杉摇摇头，“不开心。” 殷如离：“那为什么不想走？” “因为就这么离开的话，会更不开心。”莫云杉将殷如离的手握紧了些，“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 眼里，透着希冀。 殷如离沉默片刻，直起身子道：“先起来，不然等下要头晕了。” 莫云杉将两条胳膊抬起来，“那你拉我一把，我脚麻了。” 殷如离两只手用力，将莫云杉拽起来。 莫云杉鼓起勇气，就势抱住殷如离的腰。寻了个合理的借口：“我站不住，缓一缓就松手。” 殷如离贴到莫云杉耳边道：“今晚想做点开心的事吗？” 莫云杉猝然心跳加速，抓住殷如离的手腕就走。 殷如离拆穿道：“脚麻是假的？” 莫云杉回头，眉心皱起。“你说今晚做点开心的事，也是诓我的？” 殷如离耸耸肩，松开莫云杉的手，返身扶住行李车的把手。“去哪里，我送你。” 莫云杉沉了脸。“不必了，我还要赶飞机。” 殷如离给莫云杉看了眼时间，语气很是遗憾：“已经赶不上登机了。” 莫云杉咬了咬下唇，“那只能麻烦殷小姐送我回酒店了。” 殷如离笑道：“回酒店之前，先带你去做开心的事。” 莫云杉刚要问，开心的事去酒店做不是正好，何必去其他地方？ 不过她还没开口，殷如离已经推着车走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 殷如离那个狐狸精口中“开心的事”，居然是来电玩城踩跳舞机。 莫云杉失望地看着眼前绚丽多彩的机器。“殷小姐这一把年纪，还喜欢这种年轻人的玩意儿，还能跳得动吗？回头再把腰闪了。” 殷如离撩了撩头发，语气很是无所谓：“我以为你现在还喜欢这种累人的东西，你不想玩儿的话咱们就走呗。” 莫云杉没搭话，只将头发扎了起来，率先走上跳舞机。“老规矩，输的人要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 殷如离跟着站上去，算是默认了。 音乐响起，两个人同步动起来，每一个节拍都默契十足。 两个大美女跳舞，免不了引来围观人群。 曲子刚到一半，这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过了60的大龄女青年就全身是汗。 莫云杉吊着一口仙气，尽量将每个动作都做到完美。她想赢，很想赢。只有借着这个机会，她或许才敢提一些不敢直接说出口的愿望。 说得不好听点，该是祈求才对。 终于，漫长的三分半钟过去。 系统开始评分。 比分很接近，莫云杉领先一点。 莫云杉冲殷如离眨眨眼，“狐狸精，你没让着我吧？” 她问这句话，其实并不想得到否定的回答。 因为以前每一次，殷如离都会让着她，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原本她都将幸福握在手里了的。 莫云杉想到这点，险些将指甲攥进掌心的肉里。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让着你？”殷如离展露出一个看着不太真诚，却是足以倾倒众生的妩媚笑容，“就是年纪大了，体力不好。” 莫云杉垂眸，回了她一个笑。“那说话算话，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殷如离还没回答，人群里便有人认出莫云杉，喊了一声：“yun！我爱你！” 莫云杉被吓了一跳，险些崴到脚。 殷如离跨过去扶了她一把，稳住身形后，立刻抓住莫云杉的手腕，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光速逃跑。 她们这一跑，后面自然免不了追的。幸亏这是在商场里，人形障碍物比较多，殷如离牵着莫云杉，凭借灵巧的身姿，甩开了追上来的人。 直到上了车，两个人才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殷如离边扶着方向盘调整呼吸，边玩笑道：“我今天都不需要做额外的运动，就能燃烧掉吃进去的热量了。” 莫云杉两只手紧紧攥住安全带，开口道：“要答应我一个愿望的话，还作数吧？” 殷如离：“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明明都是你擅自决定的。” 莫云杉收起紧张情绪，假笑道：“现在变成一只老狐狸，就喜欢不认账了？” 殷如离颇为无奈地叹口气，“都不是小年轻了，计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你先说说想让我做什么，不太过分的，我就满足你一回。” 莫云杉点点头，“可以。” 只是，殷如离等了好半天，莫云杉也没说下文。 两人对视许久，殷如离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会读心术？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莫云杉：“我在等殷小姐开车。” 殷如离：“你还没说自己的愿望。” 莫云杉：“殷小姐刚才不是替我说了？” 殷如离回忆一番，蹙眉道：“我替你说什么了？” 莫云杉：“满足我一回。” 殷如离将这五个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反应过来，勾勾唇角，“莫小姐这个愿望有点过分了。” 莫云杉：“殷小姐自己说的话，总不至于反悔吧。” 殷如离发动车子，目不斜视。“大影后别发梦了。既然输了游戏，我可以当一次司机，送你回去。” 莫云杉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只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 二十分钟后，殷如离将车停在酒店门口。“你让人直接把行李拿下去，我就走了。这么大人，应该不需要我陪你办理入住。” 莫云杉将手搭到殷如离肩上，指尖顺着肩线，颈线，一点一点扫到耳朵上，轻轻打了几个圈。 又倾身过去，呼出些许温热道：“我很久没开张了，但是我这个身份，出去找乐子也不合适。咱们这么熟，你帮我解决一下？” 殷如离将脸转过去，双唇距莫云杉仅有一张纸的厚度。说出来的话，十分气人：“现在这种软件有不少，关着灯，谁也看不到谁。” 莫云杉没有征求殷如离的意见，直接亲上去。 没有抗拒，没有挣扎。 亦是没有回应。 就像亲了一个没有灵魂的雕塑。 莫云杉心上被扎了一下，这一下，将自尊也彻底剜了去。 她闭上眼睛，竭尽所能，用全部气力去讨昔日情人的欢心。 时间仅仅过去几十秒，对两个人，却都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莫云杉的心越来越凉，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殷如离终究是不忍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痛苦，闭上眼睛回应起来。 莫云杉当初负气离开，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殷如离曾恨她恨得发疯。 殷如离是怨的，怨莫云杉当初不信自己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怨莫云杉擅自就结束了两个人的关系。 如今，殷如离仍旧怨着面前这个人，怨她过了这么多年，又来搅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水面。 其实，殷如离最怕的事，是因为过去的心结，忍不住伤了她的宝贝，也伤了自己。 莫云杉全情投入在这个吻中。 这一刻，什么尊严、胆怯通通都被抛得远远的。 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些年错得离谱。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就是死皮赖脸，也不能再放手了。 这一晚，酒店套房的磨砂玻璃浴室派上了用场。 莫云杉这个以空穴老人自居的大龄女青年终于开了一次花。 天一亮，狐狸精撤离事故现场的速度也是快极了。 * 周末，天朗气清。 本来该是个去泡温泉的好日子。 莫璟羽牵着纪翎，按响莫宅的门铃。 过了好一阵门才打开，开门的是大表姐于莹。 于莹看到纪翎的时候愣了一下。问莫璟羽道：“这是谁？” 莫璟羽没立刻回答，只说：“即便要说话，是不是也该先让我们进去？表姐这样，恐怕于礼不合。” 于莹翻了个白眼，侧身让两人进了门。 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道：“你如果不喜欢待在这里，要如实告诉我，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纪翎敷衍地点了点头。 于莹阴阳怪气道：“表妹声音这么大，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听见？” 纪翎对于莹瞪了瞪眼睛，“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讲悄悄话呢！” 于莹虽然还不知道这是谁，但是一眼就瞧出，这小妹妹好像脑子不太好。可惜了这样的相貌。 莫璟羽差点被纪翎的样子逗笑了。她都快忘了，这可是只蔫坏蔫坏的坏老虎。 第105章 表姐于莹打量了纪翎一眼，说道：“表妹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还带一个小姑娘在身边，不太好吧！” 纪家大小姐从来不露脸，许多名媛背地里都说她肯定是个丑八怪，不好意思出来加入社交圈。 传着传着，大家也都默认了纪家大小姐是个丑八怪的事实。 所以于莹第一反应就是莫璟羽故意带了个小姑娘回来气老爷子。 纪翎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能带小姑娘在身边？” 于莹忍不住哂笑，“表妹，你要包养，也包养个脑袋灵光一点的，表姐都替你累得慌。” 纪翎又天真好奇道：“什么是包养？” 于莹不堪其扰，对莫璟羽说道：“你没提前说要带人回来，可没准备多余的坐席，让小姑娘先回去吧。” 纪翎拽了拽莫璟羽，看着她说道：“你的家人好没有礼貌，我要回家告诉我爸爸。” 莫璟羽憋住笑，回道：“表姐没读过多少书，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于莹：“表妹，当着我的面，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莫璟羽一脸无辜，“表姐，我这是在为你开脱，你怎么还怪上我了？要是我未婚妻回去跟纪伯父说我的家人对她没礼貌，人家该不高兴了。到时候爷爷急火攻心，身体该更不好了。” 于莹拧紧眉头，“你说这小姑娘是你未婚妻？” 纪翎蛮横道：“你不相信我是璟羽姐姐的未婚妻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莫璟羽又被这声“璟羽姐姐”叫得酥酥麻麻，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骗小老虎多叫几声。 于莹吃了一惊，这长相一点也不像传言中那样，放在她见过的人里，也算一等一的好了。 难怪纪家捂得严严实实，原来是智商有问题。 于莹心里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于莹缓下声来，亲切地笑道：“我不知道纪小姐会来，还以为是表妹又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 纪翎没有看于莹，只对莫璟羽说道：“她为什么会以为你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 莫璟羽看向于莹，“表姐，你能不能给我未婚妻解释一下？” 于莹：“这让我怎么解释，要是让纪小姐知道你在外面还有人，跟你闹起来怎么办？” 纪翎手上倏然用力，把莫璟羽的手都捏得有点疼。 这个表姐实在太有意思，她要忍不住笑场了。 纪翎又茫然地看着莫璟羽：“什么是外面有人了？” 莫璟羽捂住纪翎的耳朵，“你不要听别人瞎说。” 纪翎摇摇头，对于莹说道：“你给我解释一下。” 于莹看了莫璟羽一眼，好像十分不好意思。“我要是不给纪小姐解释，她恐怕会不高兴。” 莫璟羽沉了脸不说话。 于莹解释道：“表妹在纪小姐之前也跟其他女孩子有很亲密的关系，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有纪小姐这样的未婚妻，想必表妹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纪翎没有说话，甩开莫璟羽的手，好像是生气了。 于莹在心中笑得十分畅快，表妹这未婚妻虽然家世好，长得好，可惜脑子不太好，随便说两句就信了。 莫璟羽瞥了于莹一眼，问道：“我是来看老爷子的，希望表姐不要做得太过，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于莹：“外公在屋里跟我爸妈说话呢。”这话说得十分得意，似乎是要让他们继承家业一样。 莫璟羽朝纪翎伸出手，“我们先去坐一会儿，看完老人家就走。” 纪翎乖乖伸出手，任由莫璟羽牵着走。 于莹在后面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看不惯表妹这副对什么都沉着冷静的样子。 还有些恼这个小傻子居然这么容易就哄好了。 坐到沙发上，纪翎凑到莫璟羽耳边小声说道：“你表姐是不是脑子有一些问题呀？” 莫璟羽也笑着凑过去回答：“你玩得开心么？” 纪翎轻哼一声，“你表姐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还总想着挖苦你，我都还没开始发挥呢。” 莫璟羽嘚瑟道：“你这么紧张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纪翎：“对啊。” 莫璟羽面上的表情瞬时凝固，呆呆地看向纪翎，不敢相信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纪翎对着莫璟羽的耳朵悄声说道：“我不高兴你的家人对你不好，所以我也要让他们不高兴。我还要让他们看看你离开他们过得有多好。” 纪翎温热的呵气顺着莫璟羽的耳道钻进去。 “因为我喜欢你。” 莫璟羽被巨大的惊喜砸中，脑子、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只在本能控制下一把拥住纪翎。 良久，才有些幽怨地说道：“现在这个时机，可不能算告白，你回去得重说一次。” 想了想，“还要叫我璟羽姐姐。” 纪翎听到最后一句话，推开莫璟羽，坐远了一些。“我觉得你有点变态。” 于莹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在闹别扭。 约摸半个小时后，书房门才打开。莫老爷子坐在电动轮椅上，缓缓从们后出来。 莫老爷子此前因为接连的打击，身体突然就垮了，最近更是每况愈下，不得不借助轮椅行动。 大姑姑和大姑父的表情都不太好。 诚然，的确是好不了。 不光莫家被并购了许多产业，大姑父家也没能逃过，这里面，殷如离功劳不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年的事，她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楚。 莫老爷子看到莫璟羽，不像往日那般严厉，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再看到她旁边的丫头，大约猜出了这就是纪家的千金，更是表现得十分和蔼。 莫老爷子道：“璟羽来了，最近是不是挺忙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莫璟羽：“还能应付。” 老爷子一摆出这副面孔，她就知道，又是想着怎么从她身上榨取价值了。 不过这个如意算盘恐怕是要打空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丰满羽翼，她已经不用再受莫家的钳制。今天会回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中消散殆尽。 纪翎十分乖巧地打招呼道：“爷爷好。” 莫老爷子笑逐颜开：“这就是我未来的孙媳妇吧？跟璟羽看着就十分相配。” 纪翎转过去对莫璟羽道：“爷爷真会说话。” 虽然纪大小姐这句话里没什么不好的意思，但是听起来总像是长辈夸晚辈嘴甜一样。 莫璟羽只露出一个浅笑，“嗯”了一声。 大姑姑开口说道：“小羽该早点说要带纪小姐回来，也好搞得正式一点，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纪翎看向大姑姑，“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虚礼，心意到了就好。” 大姑姑面上没显露，心里却总觉得哪里奇怪，听着是她要讨好一个晚辈似的。于莹凑到母亲耳边小声说道：“纪大小姐好像脑子不太好。” 大姑姑这才了然，怪不得感觉不是很会说话。 莫老爷子对大女儿说道：“你问问两个妹妹什么时候到，哪有让客人等主人家的道理？” 纪翎又连环发问道：“你们一大家子都住在吗？这么多人挤在这么小一个房子里，是因为穷吗？” 莫老爷子也感觉出这个丫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冲她笑了笑，“现在这里只有爷爷一个人住，今天叫璟羽的姑姑们回来吃个饭。” 又对莫璟羽道：“璟羽的未婚妻可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纪翎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不好骗的。” 莫老爷子愣了愣，不知道这话是何意，索性说道：“咱们先上桌，不等那几个了。” 纪翎：“为什么不等了？是因为关系不好吗？还是看爷爷你坐了轮椅，只想着来分家产，你生气了？” 莫老爷子看了莫璟羽一眼，说道：“你照顾好自己未婚妻。” 纪翎面上有些委屈，“爷爷我问了你这么多问题，怎么一个都不答呢？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莫老爷子稳住面上表情，和蔼道：“爷爷没有不喜欢你。” 纪翎看向莫璟羽，面上不悦。“爷爷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你家里人是不是也觉得我脑子不太好？” 莫老爷子看了大女儿一眼，示意她应付一下。 大姑姑笑着走过来，开口解释道：“爷爷是怕怠慢了你，才想着先上桌，不是一家人关系不好。” 纪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问：“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坐上座？” 大姑姑面露尴尬之色，“纪小姐毕竟是小羽的同辈人，该跟小羽一起坐。” 纪翎十分高兴，绽出个笑：“那我跟璟羽姐姐一起坐上座。” 莫璟羽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老爷子最是重视长幼尊卑，此时恐怕是想发火又只能憋着。 恰巧这时另外两个姑姑和一个表姐在门口遇到，按了门铃，暂时打破了厅里诡异的气氛。 等到人都进来，纪翎十分疑惑：“璟羽姐姐，这几个人怎么长得一点都不随你呢？你这么好看。” 刚进来的人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谁，但是听她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不随莫璟羽？她们一个个都比莫璟羽生得早，要随也该莫璟羽随她们才对。 莫璟羽还没答话，纪翎便已经自己想出了答案：“我知道了，她们一定都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只有你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 说完，求表扬似的看着莫璟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是不是很聪明？” 若这里不是莫家，莫璟羽真想亲小老虎几口。 她摸摸纪翎的头，配合道：“真聪明。” 两个姑姑不知道这是谁，暂时没有开口。 莫璟羽的二表姐下意识恼道：“莫表妹，你从哪里领回来一个傻子？” 第106章 纪翎看都没看二表姐一眼，扯扯莫璟羽的袖子，委屈道：“璟羽姐姐，她骂我是傻子。” 莫璟羽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凑近道：“你再叫一声我就配合你。” 纪翎给莫璟羽投去一个“不可能”的眼神。 莫璟羽眼底闪过一丝遗憾，扭头看向二表姐，“请对我未婚妻尊重一点。” 刚进来的人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原来莫璟羽的高门未婚妻智力有问题，看这样子，平时莫璟羽都得哄着未婚妻。要是长得不好，忍忍也就过去了，要是智力不行，那可是一辈子的包袱。 这么想想，莫璟羽攀的这门亲事，以后大概会成为一个笑柄。两个人总要举办婚礼，到时候大家都该心照不宣了。 二表姐赔礼道：“不好意思啊表妹，我不知道这是你未婚妻，失礼了。”语气很是不屑。 莫老爷子拿出家长气势，道：“好了，人到齐了咱们就开饭。” “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呢。”纪翎唇角勾起，“爷爷，你知不知道璟羽姐姐包养了其他小姑娘？” 莫老爷子愣住，不知道这小丫头何出此言。 于莹心头一惊，要是让外公知道她跟纪家小姐说了这些，肯定要对她不满的。 于莹立时过去扶住外公的轮椅把手，将他往餐桌上推。“先入座吧。” 纪翎指着于莹道：“她说璟羽姐姐在外面包养了别的人，我有点生气呢。” 莫老爷子狠狠剜了外孙女一眼，“你怎么还是一副老样子，总是乱给表妹造谣。就见不得璟羽好是不是？” 于莹低着头不敢说话。 莫老爷子道：“纪丫头放心，我们璟羽绝不是这样的人。” 纪翎倏然收起天真无邪的表情，冷笑了一下。“我刚刚说过，这位表姐说莫璟羽的坏话，我很生气。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同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乱造谣呢？” 于莹被纪翎说变就变的模样惊住，一时都忘了反驳。 仅一秒，莫老爷子已然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方才都是装的，那般刁难，是为莫璟羽出气来了。 他立时对外孙女斥道：“还不跟你表妹道歉！” 于莹的父亲还有求于莫老爷子，更何况有纪家这么一门亲戚，以后做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此时也跟着斥道：“你这孩子，平时口无遮拦就算了，怎么能乱说妹妹的闲话呢！爸爸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拿出姐姐该有的样子！” 于莹十分委屈，不明白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莫老爷子见外孙女半天不开口，又斥了一声：“哑巴了吗？快跟璟羽道歉！” 于莹被这一声镇住，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纪翎轻轻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你们家的人，就是这样跟别人道歉的？” 于莹的父亲瞪了女儿一眼。 于莹咬了咬牙，对莫璟羽诚恳道歉道：“表妹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的坏话。” 纪翎点点头：“这个道歉勉强过关。” 莫老爷子松了口气，笑道：“纪丫头第一次来，咱们不说不愉快的事了，先吃饭。” 纪翎：“我可没说过道了歉就会原谅这个阿姨的话啊。” 于莹听到被人叫阿姨，心里憋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纪翎又看着莫老爷子说道：“还有，莫老爷子，你可别占我便宜。叫得这么亲，人家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呢。” 莫老爷子眉头蹙起，不解这话何意。 纪翎抓着莫璟羽的手举起来，眼睛在这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目光沉沉。“你们已经把莫璟羽卖到我们纪家了，现在有什么脸面再以她的家人自居？怎么好意思让她回来看看？看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吗？” 莫老爷子向来最重视颜面，此时被这么个小丫头撕破了脸皮，脸色有些不好看。 纪翎冷声道：“你们对我未婚妻怎么样，自己心里都很清楚吧？要是想不起来，我就替你们回忆回忆。莫启贤你这个爷爷当得最好，如果不是你默许，莫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私生子？莫璟羽在外面被你断过几次后路，我查的一清二楚。让自己的亲生孙子互相厮杀，你真是够冷血的一个老头。” 纪翎的目光又转向大姑姑一家，“两年前，骗莫璟羽去陪你们公司的上游公司老总吃饭的事，还记得清楚吧？偏巧那家酒店是我家的，服务员训练有素，发现不对就报警了。” 莫璟羽怔住，她不知道纪翎去查了这些事。正是因为当初险些着了道，她才跟殷总配合，拿大姑父家的公司开了第一刀。 “基于这件事得来的灵感，后来我们家的酒店女厕所里都贴了危险信号语，当时倒是多了很多女性客源。不得不说，我们有点缘分。”纪翎轻笑一声，但脸上的表情阴鹜极了。 在场的人，已经有一半变了脸色。 纪翎又看向二表姐母女。“你们倒是没做这么过分的事，就是这个表姐嘴碎了点，据说以前上学的时候传了我未婚妻一些莫须有的谣言，给我现在的精神造成了一些损害。听说下礼拜这个表姐要跟陆家二少爷订婚了，不太巧，那个倒霉的未婚夫是我弟弟的好哥们，陆家跟我们家关系也不错。我弟弟一向仗义，肯定要从火坑里把好哥们救上来。” 纪翎睥睨众人，“你们不要太担心，我不会那么快找你们麻烦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能被外人查到的事，都听得我有点脑袋疼，至于你们关起门来的事，我未婚妻还没告诉过我，等我了解得清清楚楚了，我们放在一起算。” 越说，纪翎越没了先前的淡定，心口起伏，既有对莫璟羽的心疼，又有对这些人的愠怒。眼眶微微泛红，“你们根本不配做她的家人！” 莫璟羽牵住纪翎的手，安慰道：“别把自己气坏了，我心疼。” 纪翎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我可不是会劝她以德报怨的大家闺秀。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这个老爷子，别以为能靠莫璟羽爷爷的身份捞到一点好处。以后也不要再来烦我未婚妻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 纪大小姐说的都是事实，没人能为自己说出辩解的话。 纪翎看着莫老爷子，弯了弯唇角。“对了，收了莫氏集团股份的令羽投资，是我名下的公司。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是个任性大小姐，万一不小心做出什么失误指令，可就没办法补救了。” 莫老爷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威胁，脸色铁青，猛咳了几声。 纪翎此时的气场全然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饭我们就不吃了，不然回头给我安上个气死长辈的罪名，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虽然我挺讨厌你们一家子的，但是也得谢谢老爷子生了个好孙女。你放心，你们家不要的，我们家会当宝贝供起来。” 不等其他人消化了之前这些话。 纪翎抱住莫璟羽的胳膊，又变成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靠在她肩上道：“只要莫璟羽愿意嫁给我，我就很高兴了。她这么完美的人，就算在外面包养十个八个的，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挑拨我们的关系，下次想想还有什么理由。平时要多动动脑子，不然很容易生锈的。” 说罢，就牵着莫璟羽出了门。 在场几人都被这番话惊在当场。 人出去了好一会儿，屋里才重新有了声音。 于父方才还想着找莫老爷子帮忙，如今一看，老爷子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有余力帮他，只说了句：“好好一个高门亲家，眨眼就得罪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我们也遭殃。”便转身出门。 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姑姑看了眼自己女儿，“总说莫璟羽不如你，怎么人家就有人宝贝着，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呢！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说着，跟老爷子道了声别。 于莹张了张嘴，无从辩驳，只能跟着父母出了门。 莫老爷子捂住心脏，面色十分不好。 三姑姑一看，立刻说道：“我婆婆还着急叫我回去，我就先走了，姐你好好照顾爸爸。” 片刻没有多待，紧跟着离开。 二姑姑倒是也想跑，但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儿，于情于理都得将老爷子安顿好。 她对女儿道：“你过来给妈妈帮把手。” 二表姐想到纪大小姐之前的话，什么心思都没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自己折腾吧，我先走了。” 也怪不得莫家如此人情淡薄，老爷子独断专行了一辈子，满心都在壮大公司，壮大莫家上。从来没让这些个女儿孙女感受到温情，就宠过一个小女儿，到头来还闹到断绝了关系。 * 上车前。 纪翎一下抱住莫璟羽的腰，将脸埋在她怀里，掉起了晶莹的泪珠。 莫璟羽柔声哄道：“你怎么哭上了？” 纪翎抽抽噎噎地说：“我委屈。” 莫璟羽：“委屈什么？” 纪翎：“替你委屈。” 莫璟羽心里的柔软被怀里这只小老虎触动，眼里也是一片湿润。“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出过头，我现在感觉自己特别特别特别幸福。” 纪翎嗫嚅道：“那以后我都可以保护你。” 莫璟羽不知想到了什么，倏然笑了两声。 纪翎将头抬起来，吸了吸鼻子，不满道：“我说得这么认真，你笑什么？” 莫璟羽如实答道：“我笑我当初还跟别人说过，我会给你撑一辈子腰，现在看来，是你次次为我撑腰了。突然觉得，自己有吃软饭的潜质。” 纪翎一本正经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本来就不需要像一个铁人一样。” 莫璟羽眼里烟波流转，柔软的唇贴到纪翎耳边：“那你愿不愿意一辈子保护我，嗯？” 第107章 纪翎在莫璟羽下巴上咬了一口，“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吃软饭嘛！” 边从莫璟羽怀里挣脱出来，边擦干眼泪，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傲娇模样。 莫璟羽摸了摸下巴上那个牙印，气得牙痒痒，总不能咬回去。 她一把拉住纪翎的手，将人扯回来，“那你再说一遍喜欢我。” 纪翎摇摇头，“我可没说过。” 莫璟羽眯了眯眼睛，呈威胁状。“是不是又想被打屁股了。”是肯定的语气。 纪翎冲莫璟羽做了个鬼脸，“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诉我妈妈。” 莫璟羽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磨蹭，觑了纪翎一眼，问道：“你刚刚在里面说的话算不算数？我真的可以包养十个八个？” 纪翎语气很是无所谓：“你用自己的钱包养，关我什么事。” 莫璟羽了然地点点头，“好啊，我明天就去物色物色，先来一个胸大臀翘的。” 纪翎嫌弃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口味。” 莫璟羽耸耸肩，“既然是十个八个，当然得风格多元化了。后天就来一个小巧可爱，会叫我‘璟羽姐姐’的，大后天来一个俄罗斯混血的，大大后天——” 莫璟羽后面的话被另一个唇堵在嘴里。 纪翎揪住莫璟羽的领子亲上来，将人压在车门上，动弹不得。 莫璟羽仰着脖子，立时就沉醉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中。 纪翎退开一点，眼中威胁意味十足。“你敢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会咬死你的。”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将两人换了位置。鼻尖抵着纪翎的鼻尖，唇瓣若即若离。 “你有没有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被你咬死，也算有生命价值。你想怎么咬？” 纪翎偏开视线，小声嘀咕：“你好猥琐。” 莫璟羽倏然后撤一步，举起双手。“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璟羽姐姐不这样就是了。”璟羽姐姐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说着，把纪翎丢在原地，自个儿绕到驾驶室那侧，开门上了车。 纪翎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布丁，总觉得全身上下都缺了点什么，眉毛几乎要撇成八字形。 纪翎愤愤然开门，坐到车后座上。 她才不想跟坏东西坐在一起。 两人在车边如胶似漆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莫家出来，几人都将两人的恩爱模样收入眼底，心思各异。当初明明是走投无路之举，现下竟成了一桩良缘。还平白得了那么多家产。 * 回家路上。 莫璟羽用余光瞄到后视镜里小老虎又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唇角压都压不住，扬得老高。 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儿，纪翎闷闷道：“停车。” 莫璟羽权当没听到。 过了两分钟，纪翎又提高音量：“停车！” 莫璟羽柔声道：“生气了？” 纪翎使劲“哼！”了一声。 莫璟羽哄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下次亲得有始有终就是了。” “你少厚脸皮了！”纪翎又羞又恼，“快点停车！” 莫璟羽摇摇头，“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离车出走的。” 纪翎嘟囔：“谁说要走了，我要坐到前面去。” 莫璟羽立刻打开转向灯，将方向盘打到一侧，靠路边停车。 纪翎换了位置，莫璟羽倾身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顺便在她嘴上偷了个香。 “坏东西。”纪翎将脸转到窗户一侧，不看莫璟羽。 莫璟羽认同道：“我也觉得自己是坏东西。现在一看到可爱的小老虎，就忍不住在脑子里想一些奇怪的事。刹都刹不住。” 纪翎的脸上顿时布满红晕。 都怪莫璟羽，自己的思想都被带偏了。 车子重新开动。 不多时。 纪翎眼睛盯着窗外，左手不声不响地伸出来，掌心朝上，五根指头摊开。 莫璟羽心跳快了几拍，随即欣然将自己空闲的手放上去，五指穿过指缝，紧紧扣在一起。 纪翎的唇角偷偷翘起来。 只是她忘记了，玻璃是会反光的。 莫璟羽将那一幕收入眼底，也跟着翘起唇角。 这或许，就是最简单的幸福。 *** 周一。 下午时分。 莫璟羽跟供应商谈完事，正开着车在路上，突然接到助理电话，有人t大厦门口闹事。 莫璟羽立刻在十字路口调转车头，赶t大厦。 闹事的人是莫氏集团旗下食品加工厂的工人，这些人都是莫印哲当总经理期间裁掉的老员工。他们被裁，倒不是毫无理由，而是因为无法熟练操作新机器，影响工厂生产效率。但这次大规模裁员没有任何预警，而且补贴也少的可怜，被裁掉的人便自发组成了抗议团体。 原本，他们只是在工厂门口闹，后来去莫氏集团闹。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莫璟羽是莫氏集团继承人，找她闹更有用。还透露了莫璟羽每天都会来这幢大厦，来这里一定能堵到人。 于是便有了现在集结t大厦的情况。 许多人坐在大厦门口，手里举着“恶有恶报，还我公道！”的纸板。 不光如此，还有人手里的纸板上，用红色的笔写着“姓莫的去死！”这样恶毒的话。 几个情绪激动的人手里拿着棍子，似乎只要看到莫璟羽出现，就会冲上去打人。 莫璟羽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有警察维持秩序，但是工人数量庞大，来的警察数量上远远敌不过，为了不激怒他们，致使局面失控，只能先将他们围起来。 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和闻讯赶来的记者。 虽然莫璟羽可以不出面，但是躲得了这一次，以后总不能天天浪费警力来维持秩序。 莫璟羽让人拿来一个扩音器，直接脱了高跟鞋，站到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上。 “各位工人朋友好，我是莫氏集团董事莫璟羽，我想跟你们进行一次平和的对话，好好解决此次的问题。” 底下的工人突然听到有个女人说话，先是愣了愣，随后有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男人立刻站起来，直接煽动道：“别听这种人满嘴鬼话！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会剥削我们，自己过奢侈的生活！法不责众，我们就该让她先长长教训！” 旁边立刻有两三个人附和，举起手里的棍子指向台上的女人，“不让他们知道厉害，是不会有人重视我们的！” “对啊！我们在工厂门口示威那么久，有什么用！根本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死活！” “这些臭老板都是一个德行！不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 “弟兄们！想想老婆孩子，他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上学的钱从哪里来！再想想年迈的父母，他们还等着我们养老送终啊！没有工作，我们连像样的丧礼都办不起，只能叫人家说我们不孝！” “……” 因着那几个人的煽动，底下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情绪几近失控，几个安保人员紧张地围在莫璟羽四周，纪家的两个保镖也紧挨着莫璟羽，随时准备带她离开。 莫璟羽稳了稳心神，俯身对一个保安道：“给我根棍子。” 那个保安愣了一下，将自己手里的保安棍递给莫璟羽，自己小跑回保安室，重新拿了一根。 莫璟羽又跟旁边的保镖交待了些什么，保镖有几秒的犹豫，还是照做，悄悄离开莫璟羽的身边。 莫璟羽扬着手里的黑色棍子，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如果想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我莫璟羽可以奉陪！大不了就是我今天被你们打残，打死！但是你们想想清楚，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不仅没人给你们解决问题，你们还会被关起来！现在是法治社会，居然还有人相信法不责众，真是笑话！” 此时，第一个站起来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拳头，大声喊道：“别被这个女人唬住了！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他们一家人逼的！弟兄们，咱们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不然以后别人只会觉得咱们都是怂包，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说着，就要越过警戒线往前冲。 后面的人被这样一激，也纷纷失去理智，跟着往前冲。 莫璟羽从高台上将扩音器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和刺耳的电流声。 底下的工人因着这个动静，有了片刻停顿。 不借助扩音器，莫璟羽的声音依旧气势十足：“你们如果心里还有老婆、有孩子、有父母，就该好好冷静一下，想想清楚，你们的老婆如果知道自己的丈夫跟一个女人动手，该有多看不起你们；以后孩子知道父亲因为围殴一个女人被进过监狱，该有多丢脸多不耻，在别人面前有多抬不起头；年迈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连基本的人都不会做，该有多寒心，百年之后，恐怕棺材都不想让你们碰一下！” 那几个煽动情绪的工人又想再开口，黑衣服的保镖突然从后面冲上去，将人制服，按在地上，卡住脖子叫他发不出声音。 同一时间，特警赶来，将暴动人群控制住。 只是，这样一来，有些人因为恐惧，开始本能反抗。 莫璟羽拿棍子指着那个被保镖制服的人，目光在其他工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却相信这个人的话么？你们知不知道他如果成功煽动你们闹事，能拿到多少钱！他自己会被人捞出来，但是你们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虽然是她猜的，但是据刚才的观察，应该没猜错。只是不知道谁费这样的劲要害她。 听了这番话，有几个还算清醒的人心里也有了疑问。 “他最近确实吃的好多了，我前几天还看到他去喝酒了。” “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不会真的被骗了吧？” “……” 莫璟羽见工人情绪有所缓和，换了一个平和的声线继续道：“各位工友想一想，大家的最终诉求是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但是用这样的暴力手段，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会因为有案底，断了其他后路。我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有家室的，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好好为自己的家庭考虑，是不是？” 底下有人问道：“你真的能帮我们解决问题吗？” 莫璟羽大声保证：“只要大家能保持理智，我一定会尽力为你们解决问题。如果信不过我，大家 可以选出一个信得过的人作为谈判代表，我们一起坐下来，协商出一个解决方案。” 没了煽风点火的挑事之人，闹事者不像之前那么失控，交谈起来。 这时，一个警察过来，说道：“同志，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的谈判专家。” 莫璟羽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她从台子上下来，回到车上，才颤抖起来。 遇到那么多闹事的，怎么可能不怕呢？可是再怕，也不能退缩，这是一个企业家的责任。是无法用年龄和性别做逃避借口的责任。 第108章 莫璟羽一进门，就被人抱住，一双手在腰后固定得死死的。 初冬时节，纪翎里面穿着个黑色吊带，外面套了个松松垮垮的针织衫。快跑了两步，一边的衣服滑下肩膀，露出骨骼分明的肩头和细嫩白皙的皮肤。 莫璟羽两只胳膊环过纪翎的后背。“怎么了？这么想我啊！” 纪翎声音很闷：“我看到网上的视频了，你做了那么危险的事都不告诉我。” “我没想瞒着你的，就是想回来当面跟你说，免得你在电话里担心。没想到网上都出视频了。”莫璟羽温声道，“你看，我又没有少一块肉。” 纪翎嘟囔道：“我才不信呢。” 莫璟羽在纪翎脸上快速亲了一下，轻笑道：“这下信了没有？” 纪翎松开莫璟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以为亲我一下，我就会被你骗吗？” 莫璟羽遗憾道：“原来不会啊，我还以为我的嘴会有魔力呢。你亲我一下，我就会被你骗的，不信你试试？” 纪翎摸了摸莫璟羽的额头。“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莫璟羽按住纪翎的手背，眼角弯弯，“嗯，我被对你的爱情之火烧坏脑子了。” “……” 纪翎看向莫璟羽身后，喊了声：“爸爸。” 莫璟羽轻嗤一声，“你觉得我会被你骗么？想让我被你骗也行，先亲我一口。” 话音刚落。 身后响起纪谨仁的声音：“改天我也对你妈妈试试。”说得一本正经，毫无玩笑迹象。 莫璟羽僵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陷入尴尬。 纪翎得意地吐吐舌头，好像是在说：“叫你不信我！” 莫璟羽硬着头皮转身，跟纪谨仁打了招呼：“伯父好。” 纪谨仁点了点头，换了鞋，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直接进了书房。 坐下之后才轻叹道：“年轻真好。” 外面，莫璟羽的脸有点发绿，瞪了纪翎一眼，就换鞋往自己卧房走。 纪翎立刻跟个小尾巴一样黏上去，“又不是我让你说那些话的，还好心提醒你了，你跟我生什么气呀？” 见莫璟羽不理自己，纪翎攥住莫璟羽的衣服角，拖着不让她走。 莫璟羽声音冷漠：“衣服很贵。” 纪翎：“那抓坏了我陪你一件。” 莫璟羽：“我不喜欢浪费。” 纪翎：“牺牲在爱情之火里，不算浪费。” 莫璟羽转身，面上表情竟有些楚楚可怜，“你在嘲笑我？” 纪翎勾了勾莫璟羽的手指，努力绷直嘴角。 “我没有嘲笑你。” 莫璟羽愤愤然，“我都看出你想笑了！” 纪翎摇摇头，看着颇为无奈。“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么大人了，还跟我耍小孩子脾气。” 莫璟羽皱起眉头。“你去跟伯父解释，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纪翎小声嘀咕：“那不是叫我说谎吗？” 莫璟羽气得七窍生烟，掰开纪翎的手，快步上楼。 纪翎又小步追上去，哄道：“我爸爸不会笑话你的，他跟我妈妈有时候也肉麻兮兮的呢。他嘴里黏黏答答的话比你丰富多了。” 这下，莫璟羽不仅没觉得被安慰，还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脚下步子更快了几分。 那边书房里。 纪谨仁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入夜。 纪翎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口，低头沉思。 以前明明撒两下娇，莫璟羽就招架不住了。 现在怎么越来越不管用了呢？ 纪翎沉沉叹了口气，无力地扒在门上，边走神边用一只手挠门。 不多时，门猛然打开。 纪翎一个没防备，直直往前扑过去，鼻子撞上莫璟羽的下巴。 又酸又疼。 莫璟羽面上表情十分漠然，“你大晚上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纪翎挠挠头，将脸偏到一侧，“我吃太饱，出来溜达一下。” 莫璟羽：“希望纪小姐去别处溜达，不要在我门口发出奇怪的噪音。” 纪翎：“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我就想在这里溜达。” 莫璟羽没说话，只用一只手按在纪翎脑门上，将人推出去，后撤一步，将门关上。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纪翎委屈巴巴地抠了抠门，朝里面喊道：“你理一下我！” 见里面没动静，又碎碎念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以前明明很宠着我的。追我的时候给我摘星星摘月亮，追到手就变了副嘴脸……” 门后，莫璟羽脸上笑意盎然，也不知道小老虎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真是可爱。 十分钟后，书房门再次打开。 纪翎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向莫璟羽。 松松垮垮的衣服领口滑到大臂的中间位置，看起来有几分诱人。 莫璟羽不动声色。 上前两步，蹙了蹙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纪翎懒洋洋答道：“站着太累了。” 莫璟羽：“累了就回去休息。” 纪翎：“我要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 莫璟羽被纪翎这个赖皮样子逗笑了，刚想伸手拉她起来，纪妈妈路过，轻飘飘说了句：“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呢？惹人家生气，就多说点花言巧语，不是，甜言蜜语哄一下，光坐在这里有什么用。” 莫璟羽再次僵在原地。 纪翎抬着两只手，“你快点拉我起来呀，我脚都麻了。” 莫璟羽收回手，冷哼一声，绕过纪翎，回了卧房。 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在伯父伯母面前分别崩了形象，都怪那只混蛋老虎。 纪翎立时爬起来，追上去哼唧道：“你又怎么了嘛！” 莫璟羽回头朝纪翎飞去一个眼刀，“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想清楚哪里做错了！” 纪翎扯住莫璟羽的手腕，耍起了无赖。“我觉得我哪里都没错。” 莫璟羽不理她，继续往前走，一直拖着纪翎到了房门口。“松手。” 纪翎摇摇头，“不松。” 莫璟羽又拖着她走到浴室门口，把她抵到门上，威胁道：“你是不是想明天爬不起来？” 纪翎立刻松开手，缩了缩脖子。 莫璟羽推开纪翎，走进浴室。 纪翎无奈地嘟了嘟嘴巴，回到自己房间，给何明婉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 何明婉：“喂，死鬼，你终于想起人家了！” 纪翎单刀直入，请教道：“你惹秦总监生气的时候，都怎么哄她？” 何明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纪翎：“你笑什么？” 何明婉：“你觉得我这种太阳系女神，银河系女神，宇宙女神，需要哄别人吗？” 说完这句话，又纠结道：“太阳系和银河系哪个大来着？” “……” 纪翎嫌弃道：“算了，凭你的智商，大概也哄不好，我要挂了。” 何明婉：“等等！你小瞧谁呢！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哄老秦这事儿我熟练着呢！” 纪翎眉角抽了抽。 何明婉：“你知道啊，上了年纪的女人，最是小心眼，动不动就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生了气还不说，还要我猜，你说说，我这个脑子，可能猜得到吗？” 纪翎：“……” 何明婉继续说道：“所以，我一以贯之的策略，就是霸王硬上弓，先扑倒再说！” 顿了两秒，惊呼一声：“唉呀妈呀！我又用了一个成语！我真是太厉害了。” 纪翎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冒出请教何明婉的想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边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何明婉，你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上了年纪的女人小心眼？谁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嘟嘟嘟……” 这回，电话从何明婉那边断了线。 纪翎将电话扔到床上，挠了挠下巴。 霸王硬上弓？该怎么上？ 第109章 纪翎站在淋浴头下，边冲澡边思考。 霸王硬上弓把自己送到莫璟羽床上，是不是太羞人了点？ 莫璟羽万一以为她是什么虎狼之人怎么办？ 这个方法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 半个小时后。 纪翎从浴室出来。 只简单裹了一条浴巾。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什么声音。 纪翎将门打开一条缝，试探着喊了声：“妈妈？” 没有回应。 纪翎又喊了声：“爸爸？” 也没有回应。 纪翎不放心，将头探出去左右看看。“傻狗？” 喊完才想起来，弟弟去外地了。 “应该不会有人出来了吧。”纪翎自言自语过后，心跳有些加速。 她一鼓作气，像阵风一样，飞快地冲到莫璟羽卧房门口。 转动门把。 …… 纪翎又转了一次。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纹丝不动的门。 莫璟羽居然把门锁了？！ 纪翎也顾不上生气，敲了几下门，声音不敢太大：“莫璟羽你快点开门，我没穿衣服！” 莫璟羽在里面听到这句话，自然是不敢耽搁，赶紧开了门。 纪翎立刻闪身进去，往床上冲。 “……” 莫璟羽关上门，跟着走过去，双手抱臂。“你不穿衣服跑到我床上做什么？” “我又没光着，你不要污蔑我。”纪翎自觉地钻进被子躺好。 莫璟羽也不理她，从另一边上床，背对纪翎躺着。 这么过了几分钟。 纪翎把脚丫子伸过去勾了勾莫璟羽的脚。 没有任何回应。 又挠了挠莫璟羽的脚上的痒痒肉。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莫璟羽脸上的表情就比较诚实了。 贝齿咬着下唇，满面隐忍。 纪翎蹭到莫璟羽背后，糯声撒娇：“你理一下我嘛！” 莫璟羽绷紧下颌，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纪翎戳了戳莫璟羽的耳朵，“你的耳朵都红了，不要假装对我不感兴趣。” 莫璟羽闭上眼睛开始默念金刚经。 纪翎晃了晃莫璟羽的肩膀，“我都哄你一晚上了。你转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呀？” 莫璟羽还是像块石头一样。 纪翎恼了，对着莫璟羽的耳朵吼道：“你又不说我错在哪里了，还要我哄你这么久，我要生气了！” 莫璟羽终于开了口，幽幽道：“知道这样很让人生气？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每次哄你的时候需要多有耐心？” 纪翎哑口无言。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个坏东西果然记仇。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 纪翎倏然翻起来，把莫璟羽平按在床上，露出个极其唬人的表情。“你不理我的话，我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莫璟羽的眼皮张了一下，依旧淡淡道：“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少吓唬人。” 纪翎俯身，眼睛瞪了瞪，“我真的要上了！” 莫璟羽闭上眼睛，面上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心里却是七分期待，三分紧张。纪翎吻上去，身上的浴巾很容易就开了。 莫璟羽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沦陷在这个吻里。 只是莫璟羽万万没想到，这霸王硬上弓，只上弓，不搭箭。 缠绵许久，仍是莫璟羽贡献了劳动力。 …… * 翌日。 纪翎将胳膊伸出被窝，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纪翎扭头看了眼旁边，莫璟羽正双眼发直，盯视着她，一眨不眨，活像个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女鬼。 纪翎本能地惊呼一声，向后蹿了几下，埋怨道：“你大早上是想吓死我嘛！” 莫璟羽向这边挪过来，声音微哑：“你如果再骗人，我会把你的屁股打开花的。” 纪翎将脸缩回被子里，两只手抓住被子边边。 “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莫璟羽唇角抖了两下，随后勾了个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你缺一个好老师，你放心，我一定手把手给你教得清清楚楚，一次不明白，就多来几次。勤加练习，总有一天会出师的。” 纪翎害怕地吞了几下口水，颤声说道：“你现在好像一只眼睛冒着绿光的饿狼。” 莫璟羽捏住纪翎的下巴，指尖在她脸上轻撩两下。 纪翎条件反射，闭上眼睛。 然而莫璟羽什么也没做，就起身去洗漱。 纪翎气恼地翻起来，对着卫生间的门吼道：“坏东西！” 回应她的只有里面“哗哗”的水声。 纪翎看了眼床头的瞪眼小猪，特意转了个方向，将它的脸正对着莫璟羽的床。 交待道：“你给我天天瞪着那个坏东西，要让她感觉到害怕，羞愧，无地自容！” * 莫璟羽没有食言，很快就约好时间，跟工人代表谈判。 助理领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进来。 莫璟羽请人在会客沙发上落座，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以为谈判代表会更年长一些，我看了之前的裁员名单，好像没有年轻人。” 格子衬衫笑了笑，“我还在工厂工作，是叔叔们信任我，才委托我来见您。” 莫璟羽：“咱们也算年纪相仿，就不绕弯子了，都坦诚一点如何？” 格子衬衫：“只要您愿意帮大家解决问题，我一定会尽量配合。” 莫璟羽：“我了解了工厂裁员的始末，当时处理这件事的人员的确是有所疏忽，没有给大家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赔偿方面也没有令所有人都满意。” 格子衬上见这个与他沟通的老板态度还算好，便如实说道：“叔叔们在意的倒不是那点赔偿金，而是家里担子都很大，大家都在工厂干了很多年，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被裁掉，工作没了着落，难免会着急上火。” 格子衬衫站起来鞠了一躬，“我先在这里替他们道个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莫璟羽回以一个得体的笑容，道：“叔叔们这个代表选得还不错。” 格子衬衫重新坐下来，不好意思道：“其实很多工友回去都后悔了的，当时就是着急上火，又被煽动了情绪，才会那么激动。知道您是这么讲理的一个人，我都觉得很羞愧了。我该早一点站出来帮助他们才对。” “现在也不迟。”莫璟羽道，“其实呢，这次裁员，也是公司不得已之举，现在各个行业，都像现在的天一样，进入了冬天，如果工厂效率跟不上，就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为了大多数员工的利益，咱们的工厂是必须要精简人员的。” 格子衬衫道：“这我也了解一点，但是既然工友们委托我来跟您沟通，还是希望能商量出一个让大家能接受的方案。” “看得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放心，我说出口的话，一定是算数的。”莫璟羽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格子衬衫，“这是我们法务的同事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合同，莫氏集团即将在西港区建一家新厂，全部使用新机器。我们会有专业人员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如果学会使用这些新机器，公司就会进行重新聘用，各种福利待遇和工龄工资延续以前的标准，过了三个月试用期，还会根据表现进行调整。” 格子衬衫谨慎道：“那我能否先拿回去好好看看，也听听其他人的想法，过几天再给您答复？” 莫璟羽：“当然可以，期待下次见面。” 格子衬衫拿起文件夹，冲莫璟羽欠了欠身，离开办公室。 *** 高楼顶层。 阴沉的女人俯瞰整个城市，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半晌，她走到一面玻璃墙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着那张纪翎与莫璟羽的模糊背影。 “等到再次相遇，你就会发现，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110章 纪宅，书房。 纪谨仁手里拿着一本书，边随意翻阅，边听莫璟羽汇报项目进展。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 纪谨仁问道：“璟羽知道鼎岚盛世要t大厦旁边打造一座对标大厦的事了么？” 莫璟羽点点头，“听说摩通基金的亚太区代表高邱跟鼎岚的老总接触频繁，鼎岚应该得到了摩通基金的注资。” 纪谨仁提醒道：“负责那个项目的高总是高邱的养女，你们往后少不得要打照面。我跟摩通基金那位代表算是许多年前的旧识，你要小心点。” “我会的，谢谢纪伯父。” 莫璟羽的脑中闪过那天见过的高冉，那种由内而外的阴沉感觉，令她记忆深刻。 纪谨仁放下手中的书，“说完了工作，咱们也说两句闲话。” 莫璟羽倏然有点紧张。 纪谨仁说道：“我猜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也能感觉到，我女儿跟别人不太一样。” “嗯，我知道的。”莫璟羽道。 “最近翎翎情况好了很多，你伯母就想着再稳定一点，办一个见面party，把翎翎介绍给大家。这么多年，每次别人问起翎翎，她都要避开，别人背后怎么说，她是知道的。你伯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当妈的哪有喜欢听人家诋毁自己女儿的。”纪谨仁道，“你有空跟翎翎聊聊这件事，如果她不想，也不用碍着我们的想法勉强自己。” 纪谨仁笑了笑，“比起我们，她现在可是更依赖你这个未婚妻。” 莫璟羽：“好的，伯父。” 仅仅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她背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虽然纪伯父语气如常，但这最后一句话，还是听得她有点心颤。 纪谨仁起身。“晚餐也该准备好了。” 莫璟羽站起来，跟在后面往外走。 难得今天一家子都在，桌上晚餐格外丰盛。 纪翎一看到莫璟羽出来，眼睛就黏在她身上。 自从习惯了两个人的未婚妻妻关系，纪翎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莫璟羽，一会儿不见，就像是没了氧气，无精打采。 纪翎自己都没有发觉，现在的表现，就像只竖起尾巴，等着主人过来抱抱的小猫。 苏阮看了眼不争气的女儿，教育儿子道：“你以后找了女朋友，可不能像你姐姐一样没出息。” 纪翰轩拍拍胸脯保证道：“就凭我这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身躯，我将来的女朋友，肯定是会小鸟依人，我说一她不敢说二的那种！” 苏阮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的定位都不清晰呢。” “……”纪翰轩默默背过身去，悲凉而萧瑟。 莫璟羽一坐下，纪翎就悄悄在桌子下面抓住她的手，还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莫璟羽勾勾唇角，拿自己的拖鞋撞了撞纪翎的拖鞋。 纪翎将脚从拖鞋中褪出来，踩到莫璟羽的脚背上。 莫璟羽捏住纪翎的指腹，顺着大拇指滑到手腕上，打着圈娑摩几下。又滑到手背上，停下。 纪翎身子颤了一下，乖乖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纪爸爸纪妈妈虽然看不到两个人在桌下搞什么幺蛾子，但光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是在偷偷摸摸打情骂俏。 纪谨仁轻咳两声。“都别愣着了，吃饭吧。” 因为莫璟羽要用右手拿筷子，纪翎只好依依不舍地将手收回来。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 纪翎的动作显得格外惹眼。 她自己吃一口，就给莫璟羽夹一筷子，送完菜还要送上一个甜美的笑。 这本来是一件很甜蜜的事。 但是莫璟羽一点都享受不来。 因为小老虎每给她夹一次菜，她就要受到双倍的死亡凝视。 莫璟羽十分怀疑，吃完这顿饭，她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纪翎注意到莫璟羽一点也不回应她，便将餐桌下的手放到莫璟羽的膝盖上抠了几下。 莫璟羽吃痛，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扭曲了两下。 纪翰轩正举着一只螃蟹啃，看到莫璟羽表情不是很好，嘴里含混道：“璟羽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纪翎答道：“她肚子疼，我扶她回去休息一下。” 莫璟羽来不及开口，就被纪翎扯着站起来。 莫璟羽不用看，便能感受到，伯父伯母射向她的那四道目光愈发寒凉。 纪翎拽着莫璟羽回房。 一进屋，就把人推倒在休闲躺椅上。俯身质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 莫璟羽伸手将纪翎扯过来，让她倒在自己身上。“你可别冤枉我，我哪里不想你了？” 纪翎两只手揪住莫璟羽两边的脸颊，向外扯了扯，“你都对我爱搭不理的！” 莫璟羽抓住纪翎两只调皮的手，握住。 “你爸爸妈妈看着我呢，万一我跟你太亲近，他们一吃醋，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纪翎不解道：“为什么会吃醋？你又不会变成我爸爸，也不会变成我妈妈。” 莫璟羽被小老虎的这个脑回路逗笑了，弯着唇角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大家都喜欢你，伯父伯母怕你太太太喜欢我了，对他们的喜欢就少了呗。” 纪翎拿脑门撞了莫璟羽一下。“你别拿逗小朋友的语气跟我说话。” 莫璟羽将两条胳膊圈在纪翎腰际，眸中微光粼粼。“那你喜不喜欢我？” 纪翎将头枕在莫璟羽肩头，吐了吐舌头，一字一顿：“不、喜、欢。” 莫璟羽一下咬住那片温软，两人瞬时呼吸纠缠。 分开之后。 莫璟羽又问一遍：“好好说，喜不喜欢我？” 纪翎思考片刻，答道：“喜欢……布丁。” 莫璟羽眉毛横了横，用强硬的语气道：“你说一遍‘璟羽姐姐我最喜欢你’给我听听。” 纪翎嘟哝道：“你好变态呀。” 莫璟羽撇撇嘴，声音软下来：“说一遍给我听嘛！” 纪翎吓得向后缩了下脖子，生生挤出一个双下巴。“莫璟羽又被谁吃掉了？是不是被我妈妈吃掉了？撒娇一点都不适合你！” 莫璟羽用平常几乎在她嘴里听不到的软糯声音道：“小老虎小老虎，你就说一遍好不好嘛！” 纪翎捂住耳朵，“你快把莫璟羽吐出来！” 莫璟羽幽怨地看了纪翎一眼，就松了圈在对方腰上的手，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纪翎皱皱眉头，“你在跟我耍脾气吗？” 莫璟羽将两只手枕到脑后，闭了眼睛不理她。 纪翎：“你不理我我就走了。” 莫璟羽没说话，纪翎也没走。 半晌。 纪翎戳戳莫璟羽的脸，没有反应。 纪翎叹了口气，“好的不学，净学一些撒娇耍赖的本事。” 莫璟羽听了这话十分想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绷住唇角。 纪翎凑到莫璟羽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我喜欢臭无赖。” 莫璟羽蹙眉：“不是这句。” 纪翎无奈，又说道：“臭无赖，我喜欢布丁。” 莫璟羽：“也不是这句。” 纪翎只好将唇贴到莫璟羽耳朵上，快速说了句：“莫璟羽我喜欢你。” 莫璟羽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来。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闭着眼睛说道：“还是没说对。” 纪翎咬了莫璟羽的耳朵一下，从躺椅上爬起来。“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说完，就要走。 莫璟羽迅速起身，从后面拥住纪翎，声音有些发颤：“我很高兴。虽然心里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但是听你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高兴。不止高兴，还有悸动、澎湃、心脏发麻。总之，是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觉。” 纪翎转过来，在莫璟羽耳边唤了一声：“莫璟羽。” “嗯？” “我喜欢你。”纪翎又重复一遍。 莫璟羽收紧胳膊，恨不能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与她额头贴额头，对视。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这个时刻，莫璟羽幻想过无数次，如今真的等到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眼里只剩下那抹说话的樱唇。 莫璟羽前倾，吻住面前的人。 比以往，都要热烈。 初遇之时，纪翎总觉得，她于莫璟羽，就像是鱼渴水，蛾追光，避无可避，非她不可。那种依赖，不能称之为喜欢。如果有一天莫璟羽对她来说不再特殊，她们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牵绊。 可是，现在纪翎越来越清楚，哪怕有一天，不能靠近莫璟羽了，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她想要靠近的人出现。 她对莫璟羽的依赖，早已经不是气味上的着迷。 如今的莫璟羽，是她的全部氧气，少吸一口就会死的那一种。 *** 窗外，夜深露重。 寂寥的酒店大床上。 莫云杉脸上敷着面膜，翘了个二郎腿。 电话屏幕亮着，是侄女宝贝的电话。 莫云杉嘴巴不能大幅度打开，但这并不影响她唾弃自己的侄女。 “你大晚上专门给姑姑我打电话，就是为了炫耀你未婚妻对你说了六次喜欢你？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什么时候你在床上听到六十次喜欢你的时候再来跟我炫耀！” 莫璟羽：“……” 莫云杉一想到上回姓殷的把她吃干抹净就跑路的事，就气得牙痒痒。现在听到侄女都开始秀恩爱了，更是感觉头顶一阵鬼火冒。 她一把撕了脸上的面膜，对电话那边说道：“好了，你别来烦姑姑了，我要出趟门。” 电话那边莫璟羽下意识问道：“这个时间出门？” 莫云杉阴恻恻地勾勾唇角，“这个时间出门，才能找到幸福。” 挂了电话。 莫云杉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 不过，不是用来喝的。 她把红酒倒进杯子里，用指尖蘸了蘸，抹在耳后。 鼻子嗅了嗅。 好像有点淡。 最后，莫云杉跟抹香水似的，在头顶、耳后、颈间、手腕上都抹了点红酒。 顿时，酒气四溢。 第111章 莫云杉收拾停当，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身走到桌边，拎起红酒瓶子走到洗手间，往嘴里灌了两口酒，漱漱口，吐进洗手池。 看看镜子，顺便补了个口红。 莫云杉拍拍自己的脸蛋，“这么祸国殃民的性感尤物，怎么有人拒绝得了呢？” 四十分钟后。 出租车停在一幢楼下。 莫云杉下车。 她正要掏出手机给殷如离打电话，旁边突然有人搭上她的肩膀。 莫云杉还以为这么巧遇到，一回头，发现是个油腻的醉汉，西装已经是皱皱巴巴。 她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鞋跟插在砖石缝里。 那个醉汉晃悠着往前走了两步，“美女，这么晚了，哥哥保护你啊！” 莫云杉强迫自己镇定，将脚从高跟鞋里取出来，赤脚踩在砖石地上，正欲转身往保安室跑，那个醉汉便抢先一步，抓住她的胳膊。 这时，一个开着大灯的车快速驶过来，在距那个醉汉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来。 醉汉骂骂咧咧道：“你长没长眼睛！” 里面的人打开车门下来，一脚踹在那个醉汉的身上，鞋跟正中要害。 醉汉疼得跪倒在地。 殷如离沉着脸将莫云杉丢到后座上，将车倒回去几米，从另一条道开往地下车库。 殷如离一直拎着莫云杉进了门，才拿起门口的听筒，给小区物业打内线电话，声音里满是愠怒：“每年给你们交那么多钱，晚上为什么没人巡逻？看到有醉汉进门，不知道派个人跟着吗？！” “我不想给你解释一遍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去调监控看。我只想告诉你，保安室人不够就再招人，有人偷懒就给我换人。我跟你们老总很熟，所以别想着怎么糊弄我。” 说完，殷如离用很大的力气将听筒放回去，发出很响的撞击声。 莫云杉看见这样的场景，更加不敢让殷如离看出她是清醒的，立刻先下手为强，装醉。 莫云杉站在原地，看着殷如离，笑得端庄得体。不动，不说话。 殷如离蹙眉，“你喝酒了？” 莫云杉摇摇头，“我没喝酒。” 殷如离凑近闻了闻。“这么大酒味，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喝酒？” 莫云杉扑上来抱住殷如离，坚持道：“我没喝酒，我记得你说过的，大学毕业之前不可以喝酒。” 殷如离愣了一下，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亏她还记得。 但是，这也平息不了殷如离的怒意。 殷如离推开莫云杉，斥责道：“你知不知道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出门很危险？！你还敢给我喝了酒出门！出事了怎么办？！” 莫云杉就地蹲下来，双手抱头。 “……” 殷如离呼了口气，想想现在说什么，这家伙第二天也一点不会记得，白白浪费口舌。索性抓住莫云杉的胳膊。 “现在去洗个澡，睡觉。我明早再跟你算账。” “好，我这就睡。”莫云杉往后一靠，躺在地上。 殷如离闭了闭眼睛，松开莫云杉，去厨房倒了杯水。 走回玄关，居高临下。“起来去洗澡，不然我浇水了。” 莫云杉猛然睁眼，双目迷离，嗓音娇嗲：“我起来就是了，你不要破坏人家高贵优雅的形象。” 殷如离将水杯放在一边，伸出只手，拉莫云杉起来。 莫云杉借着惯性，撞在殷如离身上，将她抵在鞋柜边。脸贴得极近。“狐狸精，我好想你，你也想我的，对不对。” 莫云杉的唇落在殷如离的侧颈上，向上寻到耳朵，“我知道，你肯定也想我为你盛开的小花，鲜嫩多汁。” 殷如离抖了一下，揽住莫云杉的腰，偏头对着她的耳窝呵气道：“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词汇倒是丰富了不少，光听一听，我就要把持不住了。” 正当莫云杉以为殷如离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却是突然被殷如离揪着领子扔到沙发上。 还是狐狸精会找好地方。 莫云杉用舌尖扫了一圈唇，“我准备好了，来吧。” 殷如离看了眼莫云杉的脚，转身去拿了一个医药箱回来。 莫云杉怔愣片刻，“医生和护士？绷带py？” 殷如离没理会，打开医药箱，蹲下来握住莫云杉的脚。 细嫩的脚，因为在砖石地上走了一段，掌心被小石子划了几道血口子。 莫云杉之前都没感觉到，现下被殷如离这么一碰，才隐隐感觉到痛。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更为奇妙的感觉。 殷如离感觉到莫云杉的僵硬，放柔了动作，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夹了一个碘酒棉球，轻轻触上莫云杉的脚心。 “啊！！！！！” 霎时间，响起一阵惨烈的杀猪声。 殷如离嗔道：“你动静小一点，楼上该以为我在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莫云杉做出西子捧心状，“人家好疼的，你给人家呼一呼~” “……” 殷如离面上表情虽然很嫌弃，却也照做了。 莫云杉用手捂住脸，表情十分的……不可描述。 殷如离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快速消完毒，上了药。 莫云杉没有忘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她可不光是为了投怀送抱，还要四处查查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虽然辛老师说殷如离没谈过恋爱，但是难保有什么地下私情。没有最好，要是有，她一定把殷如离的头拧下来。 莫云杉以风驰电掣之势，迅速单脚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个身残志坚的瘸子一样，先往客房跳去。 殷如离不知道莫云杉突然发什么疯，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去。 莫云杉摇摇晃晃地扶住客房的门框，神志不清道：“我要进来抓你了，小坏蛋。” 殷如离：“……” 莫云杉打开灯，挨个柜子打开看了看，似乎没什么异常。又在床上滚了一圈，好像也没什么异味。 殷如离无奈地靠在门边，就等着莫云杉耗尽了精力，直接断片。 莫云杉从床上跳起来，又几个箭步，跳到殷如离的书房。还是老样子，十分简洁。 殷如离揉揉太阳穴，头疼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莫云杉的下一站，是健身房。 这种充满荷尔蒙的地方，最容易发生点什么。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真是令人怀念啊！ 莫云杉几步跳进去，趴在地上，闻了闻地上铺的泡沫垫子。 殷如离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调侃道：“你现在是条母狗？” “汪汪汪！”莫云杉冲殷如离叫了几声。 殷如离以为这已经是令人拍手叫绝的骚操作了，没想到莫云杉盯着她看了半天，说道：“看不出来么？是条发情的母狗。” “……”殷如离面无表情地鼓了几下掌。 莫云杉冷哼一声，拿起手边的网球桶，从里面掏出一个网球，砸向殷如离。 谁知，殷如离看到那个网球，突然变了脸色，立刻几步过来跟莫云杉抢她手里的网球桶。 莫云杉感觉情况不对，这肯定是有猫腻。 她咬住殷如离的手腕，装醉道：“你这么大人了，还要跟我抢球球玩，羞不羞！” 殷如离哄道：“乖，球球不好玩，我们去玩更好玩的。” 莫云杉摇摇头，“好玩的！我就喜欢玩这个！” 说着又掏出来一个网球，迅速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在上面看到一个英文名字。 好像有点眼熟呢。 莫云杉陡然想起，这是一个跟她传过绯闻的男明星。 殷如离从莫云杉抢走那颗球，往远处一抛，嘴里说道：“快，去给妈妈把球捡回来。” 莫云杉：“……”十年不见，姓殷的居然这么没有下限了。 莫云杉从殷如离手中把球桶夺走，往前使劲一甩，掉出来好几个球。 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个英文名字。 好巧不巧，都是她的绯闻对象。 莫云杉倒在地上，装作不知。“哎呀，我好累啊！” 殷如离见莫云杉醉成这个鬼样子，大概连字母都不认识，松了口气，将网球一个一个捡回来，装回球桶。又把球桶塞进一个隐蔽的角落。 莫云杉忍住嘴角的笑意。还说不在意，就凭这些网球，她都能想象到狐狸精是怎么挥拍子泄愤的。 休息片刻，莫云杉翻了个身爬起来，又往下一个房间跳过去。 殷如离现在恨不得把莫云杉从窗户上扔下去。 应付这个醉鬼，比跑十公里还要累。 莫云杉看到那个关着门的房间，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上次喝醉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进去来着？ 这个房间以前是莫云杉专属的放映室，她大学毕了业，对经商没有一点兴趣，便发展了个模仿影后表演的爱好，后来才有了去好莱坞拿小金人的梦想。 莫云杉有点忐忑，如果这个屋没有变过，是不是能证明姓殷的这些年没忘了她？但是如果里面换了光景呢？又或者，真的有了其他人的痕迹，该怎么办？ 十年，要多耐得住寂寞，才不会被其他人诱惑。 殷如离眼看着莫云杉又要乱跑，立刻扑上来挡在前面。“你该睡觉了，再乱跑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莫云杉学着十年前的样子，戳了戳殷如离的肩膀。“姓殷的，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居然敢凶我！” 殷如离愣了一下，也反过来戳了戳莫云杉的肩膀。“前女友小姐，你想撒野也要挑对地方。” 唉…… 姓殷的变了。 莫云杉很忧郁，以前明明会哄她上床解决的。 人都是会变的吧。 自己不是也变了么？ 越来越活成了殷如离的模样，从里到外，都像个没有心的狐狸精。 现在想想，殷如离的确对谁都没有心，自己却是她唯一的宝贝。 莫云杉倏然抱住殷如离的脖子。“狐狸精，我好想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殷如离不解莫云杉又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正要将人推开，又听对方道：“你都去考察那么久了，还不回来，是不是背着我跟小姑娘约会去了？” 殷如离的记忆被拉回十三年前，那时她还在读大三，刚进家里的公司实习，出差一个月。 回来以后，好一顿天雷地火来着。 喝得这么醉，明早莫云杉大概也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殷如离这么想着，声音软下来，环住莫云杉的腰。“好了，乖乖去睡觉，我给你冲杯蜂蜜水。” 莫云杉眼眶发热。 却仍是敬业地扮演着醉鬼，一把推开殷如离，单脚跳着往那个关着门的房间冲过去。“杀呀！冲进城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殷如离眼见软的不行，只好几步上前，将莫云杉打横抱起。 平时的健身习惯很有用，莫云杉一个170个头的人，被轻松抱起，不多时，就被扔进客房。 莫云杉哪肯睡在这里，也顾不上脚上有伤口，一阵风一样冲去殷如离的卧室。 殷如离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想到房间里还有东西没收起来，立刻跟莫云杉赛跑起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莫云杉一进门，就看到床头有一个正在充电的宝贝，可真是……虎狼之物。 “……”殷如离的脚就像长在了地上，全身迅速石化。 莫云杉脑中蓦然闪过几个她跟殷如离在酒店房间的片段，好像是第一次醉酒的那天，她把殷如离给…… 莫云杉拍了拍脑门，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想起自己醉酒的时候已经开过一次荤，莫云杉顿时多了许多底气。 她摇摇晃晃走过去。“这是什么？” 殷如离上前几步，将莫云杉的脑袋一把塞进被子里，迅速将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封袋。 莫云杉心里惋惜：“真是浪费。” 不过…… 哼哼哼。 莫云杉心道：“还敢骗我说那次什么都没发生过，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殷如离没了耐心，扣住莫云杉的手腕，将人按住。“你到底睡不睡觉！” 莫云杉仰起头吻上去，片刻停留，头落回床上。 殷如离怔了一秒，松开莫云杉的手。正要起身，又被拽回去。 莫云杉此时的声音像个妖精：“自己动手，哪比得上我给你送温暖来得舒服？” 僵持许久。 殷如离眼里闪过挣扎。 明早起来，莫云杉就该忘了。 要不……就让她解决一下？ 莫云杉没给殷如离深思的机会，直接勾着人进了浴室。 …… 翌日一早。 殷如离睁开眼，轻轻动了一下，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 她咬着牙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莫云杉，一脚将人踹下去。 莫云杉本来还在跟周公下棋，猛地被踹下地，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莫云杉缓了好半晌，才爬起来。晕晕乎乎道：“姓殷的你干什么？” 殷如离从牙缝里挤出七个字：“离开我家，就现在。” 莫云杉立刻进入状态，装傻充楞：“我怎么在你家？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殷如离扯扯嘴角，“你如果想让我对你做丧尽天良的事，我就让你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莫云杉被威胁到似的，迅速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去卫生间简单洗漱过，是一秒没多留地打道回府。 再不走，保不准就要露馅了。 很快，还会有下一次的。 人走后。 殷如离揉了揉胳膊肘和膝盖，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还是那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纪宅。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11点，莫璟羽还在书房伏案工作。 门上倏然传来“咝咝啦啦”的声音。 大约又是小老虎在挠门。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莫璟羽唇角升起一抹笑，起身过去开门。 纪翎一见门开了，立刻转身就走，假装只是路过的模样。 莫璟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进房间。 门关上，纪翎的后背抵在上面。 莫璟羽两只手与纪翎十指紧扣，“是不是想我了？” 纪翎将脸扭到一边，“我没有，你别臭美。” 莫璟羽可怜兮兮道：“我想你，你都不想我，我会不开心的。” 纪翎眉头皱了皱，转回来凶道：“你不要学我！” 莫璟羽收起方才的表情。明知故问：“我哪里学你了？” 纪翎轻哼一声：“讨厌鬼！” 莫璟羽：“想我了就要老老实实承认，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纪翎：“我就是出来喝口水。” 莫璟羽的脸贴近了些，“不是出来吃布丁的？” 纪翎被戳中了真实想法，恼羞成怒：“你别胡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莫璟羽摇摇头，“前两天明明还很黏我的，怎么现在又口是心非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两天我没能陪你睡觉的缘故？” 纪翎用手敲了敲莫璟羽的脑袋。“你不要想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才没有。” 莫璟羽无辜地眨了眨眼，“人每天都要睡觉，长时间不睡觉就会猝死，睡了觉才会体力充沛，不好好睡觉就会精神不振，你告诉我，睡觉哪里奇怪了？” 纪翎听莫璟羽一口一个“睡觉”打趣着，偏偏还振振有词，又羞又恼。 纪翎脸上由白转红，还要逞强绷着脸，辛苦极了。 莫璟羽怕把小老虎惹急了，没有再逗弄。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我还要忙一下，要不你陪我？” 纪翎低下头盯着地板，“我才不想陪你。” 莫璟羽在纪翎唇角亲了一下，“给你报酬，你陪陪我行不行？” 纪翎两只眼睛水漉漉的，满满映着莫璟羽的影子。 稍许。 纪翎一只脚尖轻轻点地，两只手背在身后，微垂着头。糯声道：“我身价很贵的。” “那我多付点报酬。” 莫璟羽轻柔地将唇对上来。 细细描摹。 纪翎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来，抓住莫璟羽的领子。紧紧攥着，像攥住了什么宝贝。 * 夜幕里。 一面玻璃墙上映出一张阴沉的脸。 原本贴满照片的玻璃墙上，此时只剩下一张照片。是那张模糊的合照。 纪翎身边24小时有人跟着，很难拍到她的照片，连这一张合照，也是雇来的人仓促拍到的。 其他的照片通通变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高冉找人调查了莫璟羽很久。 只是每次一想到莫璟羽能和纪翎那么亲密，高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高冉指尖抚过纪翎模糊的背影，轻声道：“很快，我会很快去见你的，你等等我。” 这时，手机铃响。 高冉看到屏幕上“父亲”两个字，面上闪过几分紧张。 她片刻不敢耽搁，迅速接起电话。 “喂，爸爸。” ——“莫璟羽这次顺利解决了工人闹事的麻烦，那段视频还被媒体大肆宣扬，你怎么看？” 高冉本能地低头，像是对王者的臣服。“这回是我的疏忽，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第112章 周六。 午餐时分。 苏阮边玩儿开心消消乐，边支使儿子道：“上楼叫你姐姐下来吃饭。” 纪翰轩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不愿意动。 苏阮看了他一眼，冲纪谨仁的书房喊道：“老公，你儿子瘫在沙发上——” “我去我去！”纪翰轩跳起来捂住妈妈的嘴，“我去还不行嘛！” 苏阮嫌弃道：“洗没洗手就往妈妈脸上呼，过敏了怎么办？” 纪翰轩嘴巴颤了颤，十分委屈，转身上楼。 * 这两天莫璟羽难得有点空闲，纪翎正跟她在卧室的躺椅上腻歪。 纪翎压在莫璟羽身上，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子。嘴里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莫璟羽变猪。”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看来你的仙术不太灵。” “你好蠢。”纪翎嫌弃道，“随便念句咒语，你还真的以为我会仙术吗？” “……” 莫璟羽在纪翎脑门上弹了一下，“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纪翎吓唬道：“你敢打我，我就下楼告诉我妈妈，让她家法伺候。” 莫璟羽好奇：“什么家法？” 纪翎：“果然是个笨蛋，我随便编的，你也信。” 莫璟羽扬了扬手，“你信不信我家法伺候伺候你？” 纪翎：“我们还没结婚呢，哪里来的家法？而且你也不能家暴，我有律师的。” 莫璟羽：“你都说了，我们又没结婚，现在打你不能叫家暴，顶多是暴力教学。” 纪翎疑惑：“教什么？” 莫璟羽微凉的指尖捏上纪翎的耳垂，眸光含水。“你说教什么？” 纪翎的喉咙下意识动了一下，凑近道：“我才不知道你要教什么。” 莫璟羽像是不知道小老虎的意思，闭上眼睛。“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纪翎用鼻子蹭蹭莫璟羽的脸，声音软极了：“你告诉我你要教我什么？” 莫璟羽收紧胳膊，亲了一下纪翎的鼻子尖，复又向下，滑到唇上。 纪翎的脑袋往下压了压，身子跟着动了一下，躺椅发出“咯吱”声。 一吻过后。 纪翎捧住莫璟羽的脸，嘴里像含了块牛奶糖：“你有多喜欢我？” 莫璟羽唇角漾起一抹笑，“我以为你该先问我喜不喜欢你。” 纪翎揉了揉莫璟羽的脸，“不用问我也知道，你肯定喜欢我。” 莫璟羽眉梢下压，似是有些恼。“你不要给我揉出皱纹来了。” 纪翎哼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莫璟羽警告：“你如果不赶紧松开，我就不喜欢你。” “不喜欢就不喜欢。”纪翎反倒来了劲，又搓又捏起来。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腕，控制住两只贼爪。“是不是想让我收拾你？” 纪翎嘴巴鼓起来，在莫璟羽下巴上蹭了蹭，“你不舍得收拾我的，对不对？” 莫璟羽的心化了一块，微微嘟嘴，“这里也要。” 纪翎摇摇头，“我不。” 莫璟羽肩膀上下晃了晃，声音又酥又软：“布丁，布丁，我要吃布丁。” 纪翎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石化了好半晌，才说了三个字：“好可怕。” 莫璟羽用两条胳膊环住纪翎的背，两个人又贴近了些。“就许你撒娇，不许我撒娇？”纪翎点点头，“你撒娇好可怕。” 莫璟羽下唇微微外翻，鼓了鼓气，双颊轻轻隆起，眼神楚楚可怜。“哪里可怕了？” 纪翎用两只手左右夹击，将莫璟羽嘴巴里的气拍出来。“就是可怕，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莫璟羽恢复如常，缓缓合上双眼。 半晌，噙起一抹浅笑，“要是能天天都这样躺着，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了。” 纪翎一本正色道：“你想做社会的蛀虫吗？” 莫璟羽反驳：“顶多是在家里吃米的米虫，又没有危害社会安全，哪里是蛀虫了？” 纪翎：“你阻止我为社会发展做贡献了。” 莫璟羽：“……” 纪翎也闭上眼睛靠在莫璟羽肩上，全身放松。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偎在一起，慵懒，惬意。 过了一会儿。 纪翎倏然出声：“我这么压着，你的大包子疼不疼？” “……”莫璟羽眉心颤了两下，“你不开口的时候挺可爱的。” 纪翎热热软软的脸颊在莫璟羽颈间蹭了蹭，“那你是不是越来越喜欢我了？” 莫璟羽十分不配合道：“你要是越来越喜欢我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纪翎将唇对到莫璟羽耳边道：“你如果越来越喜欢我的话，我就跟你一样。” 莫璟羽：“那我如果没有越来越喜欢你怎么办？” “那我就起来了。”纪翎说着就要往起爬。 莫璟羽不依她，双手箍得死死的。“那我越来越喜欢你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 纪翎闭上眼睛，嘴巴轻轻噘起来。 虽然今天已经亲了十几次，但看到小老虎这般可爱的样子，莫璟羽还是心跳加速，控制不住地攫住那抹樱红。 缠缠，绵绵，滚滚，不绝。 正你侬我侬之时。 “姐，吃饭了。” 与喊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 纪翎猝不及防被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狠狠咬了一口莫璟羽的下唇。 莫璟羽使劲吸了一口气，眉心拧成麻花。 纪翎赶紧爬起来站好。“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看了眼门口，“都是纪翰轩的错！” 莫璟羽第一反应是捂住嘴，不让纪翎看到她嘴巴上的血。之后才愤愤然道：“晚上再跟你算账！” 纪翎双手背后，往后挪了两步，随后飞快跑到门口。 “姐——” 纪翰轩举着手，正准备再敲几下，便看到姐姐乌云密布的脸。 纪翰轩吞了下口水，本能后撤一步，磕巴道：“妈妈……让我来……叫你吃饭。” 他对危险有着很高的警觉性，感觉情况不对，立刻撒腿就跑。 纪翎迈起步子追上去，两人在走廊里跑出了千军万马过大桥的阵势。 莫璟羽去卫生间拿棉签将渗出来的血珠沾干净，漱了漱口，才推门出去。 她下去的时候，纪翰轩正被纪翎按在沙发上揍，纪伯母在一旁举着手机，幸灾乐祸地拍视频。 纪翰轩只能委屈兮兮地抠抠地毯，不然能怎么办，他也不敢还手，万一变成男女老少混打就得不偿失了。 纪翎揍累了，便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你这样老老实实让我揍，像是我欺负你一样，你还手吧，我不会生气的。” 纪翰轩摇摇头，“我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从不打女人。” 纪翎：“你这么说，是觉得我没有风度才打你的了？” 纪翰轩：“……” 纪翎又说道：“你一个大男人，不要婆婆妈妈的，起来跟我公平格斗。” 纪翰轩从沙发上翻起来，跃跃欲试。“真的可以还手？” 纪翎点点头。 两人走到旁边的空旷地方。 纪翰轩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两只手在身前握拳。速度奇快地挥到纪翎面前，在离脸一厘米的地方停下，试探性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纪翎立刻看向纪翰轩身后，告状道：“爸爸，他打我。” 纪翰轩登时露出一副心肌梗塞的表情。 纪谨仁脱了鞋，在纪翰轩屁股上踹了一脚。 随后若无其事地朝餐桌走去。 纪翰轩往前踉跄几步，握拳抵住额头，低头静思。 那个姿势保持了许久，用两根指头揉了揉眉心骨。 ……呵，女人。 莫璟羽满脸挂笑，弟弟在这个家平安长大真是不容易。 要在餐桌上落座的时候，苏阮将女儿往纪翰轩那边一推，说道：“弟弟刚被你打了一顿，肯定受委屈了，你去安慰安慰他。” 纪翰轩看了妈妈一眼，又看了姐姐一眼。 使劲摇摇头，“我不疼，我没有，不需要。” 苏阮直直盯着他，“你需要。” 纪翰轩拿起筷子和碗，求生欲极强地说道：“我夹点菜回屋吃。” 纪谨仁：“你干脆夹点菜去角落里蹲在地上吃好了。” 纪翰轩：“那也行。” “……” 莫璟羽有些同情纪翰轩，便对纪翎道：“弟弟还小，需要姐姐的关爱，你陪陪他。” “那好吧。”纪翎恋恋不舍地从莫璟羽身边离开，坐到纪翰轩旁边的餐椅上。 苏阮皱皱眉，她这个妈妈说话都没有用了。 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么。 姐姐一坐下，纪翰轩就立刻表衷心道：“是妈妈总爱棒打鸳鸯，我可是时时刻刻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让我回家的时候，我绝对不回家。” 纪翎瞥了纪翰轩一眼，“那你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纪翰轩默默拿起筷子，他还是多吃饭少说话吧。 苏阮和莫璟羽坐了并排，笑着握住她的手。“最近都没跟莫莫好好交流感情了，你想吃什么就告诉伯母，伯母给你夹。” 莫璟羽笑着点点头。 心里有点发毛。 苏阮的目光倏然落在莫璟羽的嘴上，“莫莫宝贝，你的嘴怎么了？” 第113章 莫璟羽下唇被咬的地方颜色较其他地方要深一些，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异样。 苏阮：“我看着像是咬的？” 纪翎听到这话，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捂住嘴猛咳了几声。 苏阮的注意力被女儿吸引过去，关心道：“是不是感冒了？” 纪翎摇摇头，“不小心呛了一下，没事。” 苏阮又转回来，继续等莫璟羽的回答。 莫璟羽面不改色道：“吃早饭的时候咬到了。” 苏阮不疑有他。“怎么把嘴咬成这个样子。下回小心点，别吃急了。” 莫璟羽道：“嗯，谢谢伯母。” 早饭时候咬的？不能吧。 纪翰轩嘴巴张成“o”字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怪不得刚才姐姐那么生气，原来是这个原因。 看不出来，两个人这么狂野。他以后可得小心点。 纪谨仁拿起筷子之前，问儿子道：“上回让你交的报告，什么时候给我？” 纪翰轩：“我还是夹点菜蹲到角落里吃吧。” 纪谨仁：“明天再不给我，就自己找地方睡觉去。” 纪翰轩可怜无助地咬了咬筷子头。 苏阮：“家里刚换的筷子，别咬坏了。” 纪翰轩看向纪翎，嘴角向下撇了撇，“姐~” “这么大的男孩子，装什么可爱。”纪翎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用两只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给了点关爱。 纪翰轩立刻喜笑颜开，夹了一个鸡翅，正要放进姐姐的盘子里，就看到姐姐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敢用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给我夹菜试试！” 纪翰轩绕了个圈，将筷子上的鸡腿送进自己嘴里。 苏阮冲莫璟羽笑了笑，拿起桌上公筷，伸长胳膊，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莫璟羽盘子里。 满脸慈爱。 似是在说：“苦瓜消炎降火，多吃点。” 莫璟羽回了一个笑，夹起盘子里的苦瓜丝，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不多时，苏阮又冲莫璟羽笑了笑。 莫璟羽头皮发麻，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盘子里多了几个胡萝卜片。 莫璟羽两边唇角努力扬起，笑着吃掉。 苏阮心里笑得前仰后合，面上却是一派慈祥。 半晌。 苏阮的筷子挪到凉拌云耳上方，偏头对莫璟羽绽出一个笑。 这是莫璟羽爱吃的。 苏阮夹了一筷子，放到纪谨仁盘子里。 莫璟羽一分无奈之余，还有九分的感动。虽然伯母喜欢恶作剧了点，但是把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看在眼里，还这样跟她开玩笑，大抵算是把她当成纪家的一份子了。 只是，莫璟羽刚这么想着，终极杀手锏终于来了。 苏阮的筷子伸向了那盘莫璟羽最害怕的香菜牛肉卷。 嫩滑的牛肉薄片搭配脆爽的香菜，放在铁板上滚一圈，恰好将牛肉的最外层烤至变色，撒上秘制调料，便是对味蕾的极致爱抚。 好在，苏阮没有放进莫璟羽的盘子，而是送进了自己嘴里。 吃完，不忘做一个品尝到人间美味的幸福表情。 莫璟羽的心咯噔一下。 不出所料，苏阮自己吃过，就又给莫璟羽送过来。结合方才的行为，似乎是在表达：“我自己觉得很好吃，所以我这可不是故意在害你。” 莫璟羽忍不住想笑，小老虎和纪伯母真真是亲母女。 对面纪翎看不下去，对苏阮道：“妈妈，莫璟羽都被咬嘴了，你就别欺负她了。” 苏阮捕捉到关键词，问道：“被咬嘴？” 纪翎眨了两下眼，“你听错了，是嘴被咬了，被她自己咬了。” 苏阮狐疑地看了看莫璟羽的嘴。 纪谨仁的目光倒是没好直接往莫璟羽嘴上落，只看了眼女儿，眼里隐隐含着心痛。 纪翰轩心里有点嘚瑟。 爸爸妈妈也太不敏锐了，他可是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莫璟羽冲苏阮莞尔一笑，毫不犹豫地夹起盘子里的香菜牛肉卷，细细品尝。 脸上做出一个“美味”的表情，还忍不住竖了一个大拇指。 纪翰轩实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起来。这么多年，被欺负的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现在终于有一个倒霉盟友了，真是令人高兴。 不过一秒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纪翰轩十分真实地感觉到旁边有两道冰箭朝他飞过来。抬眼一看，姐姐正直勾勾盯着他，像个白皮吸血鬼。 纪翰轩用一只手挡在脸侧，默默低头吃饭。 折腾了半天，苏阮也算是身心舒畅，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老公身上。两人相视而笑，有种琴瑟和谐的意境。 莫璟羽见到这幅景象，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转而看向纪翎，冲她眨了下眼睛。 纪翎唇角翘起，偷偷将脚往莫璟羽那个方向送了送，撞到一只拖鞋。 纪翰轩凑过去，紧张到声音颤抖：“姐，那是我的脚。” “……” 纪翎将脚收回去，当作无事发生。 * 入夜。 纪翎蹑手蹑脚地在走廊里挪动，密切注意周遭环境变化，幸而顺利抵达莫璟羽房门口，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她刚要开门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 纪翎和妈妈视线相接。 …… 苏阮先开口道：“我来给莫莫宝贝送嘴上涂的药膏，既然你来了，你就帮她涂一涂。” 纪翎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妈妈补充道：“用手涂，药膏有毒。” “……” 纪翎羞赧道：“妈妈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苏阮痛心地摇摇头，“再也不是妈妈的傻白甜了。” 说罢，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纪翎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同手同脚地走进莫璟羽的卧室，嗔道：“都怪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妈妈在你屋里。” 莫璟羽脾气很好地解释道：“伯母也是刚进来没多久，我没来得及。” 纪翎此番倒没跟莫璟羽多计较，心疼地看了眼她嘴上的结痂。“疼不疼呀？” “疼。”莫璟羽面上满是脆弱之色，“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纪翎拿起桌上的药膏。“还是涂药吧。” 莫璟羽没有由着纪翎。 迅速揽住她的腰，在她唇角印下一吻。诱惑道：“涂了药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就没机会，我今天不想亲你。”纪翎轻哼一声，“我要禁欲。” 莫璟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纪翎皱起眉头，“你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我？” 莫璟羽摇摇头，“只是觉得从你嘴里说出‘禁欲’两个字……很可爱。” 纪翎恼道：“我才没跟你开玩笑，都怪你每天引诱我。我爸爸妈妈肯定觉得我没出息了。” 莫璟羽：“那你想要出息还是想要我？” “哪有什么可比性。”纪翎斩钉截铁，“当然是出息。” 莫璟羽将纪翎转了个方向，推着她的肩膀一路往前走。 开门，推出去。 三秒后。 门又打开。 莫璟羽拿回纪翎手里的药膏，再次关门，还上了锁。 ？？？ 纪翎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那就从今晚开始好了。 莫璟羽一定会为刚才的行为后悔得捶胸顿足。 诚然…… 半个小时后。 纪翎从床上翻起来，没出息地去挠了莫璟羽的门。 *** 空旷而没有生气的屋子里。 一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很快，邮件内容完成。 高冉指尖轻点鼠标，发送。 高冉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笼了雾气的夜色。 远处，霓虹灯闪耀。 在这个不夜城里，有多少人，白天与夜晚是两副面孔呢？ 高冉从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褪了色的方巾，这是当年纪翎用来给她包扎伤口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记得纪翎明明自己很害怕，却还是担忧地看着她蹭破的手肘，帮她包扎的画面。 其实哪怕当初被杀死，她也无所谓的。 反正没有爸爸妈妈，活着死了都没什么关系。 可是那个小小的温暖身影，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丝牵绊。 如今，还能有机会重新站到那个女孩面前，都要感谢养父当年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 高冉倚在透明的窗上，放眼望下去，外面黑压压一片。 她丝毫不惧这样的高度，喃喃道：“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只有我才懂你经历过的痛苦，只有我能治愈你，我很快就去见你。很快。” *** 世纪大厦，主席办公室。 李特助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整理好领带，敲门走进去。 “老板，摩通基金的高代表想见您。您是否有这个意愿？” 纪谨仁：“接下来有什么行程？” 李特助：“三点半有龙湖天城并购案高层会议，六点要出席保护濒危动物慈善晚宴，九点出发去机场。” 纪谨仁：“帮我约高代表三点半到天景阁喝茶，你替我去开会。” “好的。”李特助颔首，干净利落地出门。 天景阁，三面环湖，初冬时节，已是寒意刺骨。 雅阁里面，却是温度宜人。 纪谨仁准时赴约。 在木椅上坐了20分钟，才传来一阵规律的，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拄红木拐杖，着深棕色呢子长大衣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纪谨仁礼貌起身。“高代表，好久不见。” 高邱眼角笑出两道皱纹，笑意却未达眼底。“的确是很久不见，纪总还是跟当年一样的意气风发。” 纪谨仁脸上没有笑意，只淡淡道：“而高代表现在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豺狼了。” 高邱似乎并不在意纪谨仁这样的态度，笑呵呵地做了个手势。“老朋友别站着了，咱们坐下来慢慢叙旧。” 摩通基金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资本，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这家投行占股的巨头企业。 接受国外的资本渗入，便会受很多牵制，所以纪谨仁很少和这些投行的代表打交道。 高邱，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回来。 第114章 平安夜。 雪花飘飘扬扬。 窗外万物都铺上一层银毯。 温暖的屋内，浴室里的水汽还未散尽。 两个穿着浴袍的人相对而立。 莫璟羽将手机举到纪翎面前，严厉质问：“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纪翎看着屏幕上的画，十分得意。 “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那是“拔丝羽毛”大师的最新作品，一只白老虎按着一只小花猪，狠狠打它的屁股。小花猪还应景地戴着圣诞帽，嘴里塞了个红苹果，似乎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莫璟羽将纪翎往前推了一把，正好倒在床上。 她俯身威胁道：“你如果再把我画成猪，我就让你以后都下不了地。” 纪翎眼睫毛动了动，抬起一条腿。“你要把我的腿锯断吗？” 莫璟羽顺势抓住纪翎的脚腕，指尖碰到一条冰凉的链子。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莫璟羽没给纪翎多余的思考时间，倾身上去，把那只幼稚调皮的小老虎吃干抹净。 …… 结束之后，两人都没直接进入梦乡。 纪翎翻到莫璟羽身上，十分认真地说道：“莫璟羽，我觉得我们之间都没有激情了。” “……” 莫璟羽幽幽道：“我没让你满意？” 纪翎摇摇头，“肯定是我现在太喜欢你，让你骄傲了。你现在吃肉之前都不哄我了。” 莫璟羽失笑，“你现在是在跟我说甜言蜜语么？” “我才没有。”纪翎把头砸在莫璟羽身前，“你都没说圣诞节要跟我约会，我才不会跟你说甜言蜜语呢。” 莫璟羽因着那心口碎大石的重量，面部扭曲了一下。 纪翎半天没听到莫璟羽说话，自顾自恼道：“我明天是不会跟你出去约会的，你死心吧！” 莫璟羽心里好笑得不行，果然还是那只别扭的小老虎。 莫璟羽捏捏纪翎的脸，十分郑重地发出邀请：“未婚妻小姐，请问你明天愿意跟我出去约会吗？” 纪翎拍掉莫璟羽放在她脸上的手，“我不。” 莫璟羽：“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愿意跟我出去约会？” 纪翎：“我都说了，不会出门跟你约会的。” 莫璟羽：“给你吃十次布丁也不行？” 纪翎：“吃一百次都不行。” 莫璟羽翻身，将两人换了位置，贴上纪翎温度颇高的耳朵。 “那多吃几次肉行不行？” 纪翎缩了缩脖子，“不行。也不给你吃肉。” 莫璟羽在纪翎小巧的鼻头上印下一吻。“那我好好哄哄你，嗯？” 纪翎肌肉绷紧，嘴上十分倔强：“不好。” 莫璟羽拿贝齿轻轻硌了一下纪翎的下巴。“看在我爱你的份上，也不可以么？” 这还是莫璟羽第一次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两个人的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似乎都要冲破胸腔，撞到一起去了。 纪翎声音软下去：“你先多说几遍，我考虑考虑。” 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轻轻柔柔地说道：“我爱你。”每个字都清晰地顺着耳道钻进去。 纪翎的胸腔倏然抽了一下，一秒后，又抽一下。 是好久没发作的小奶嗝。 莫璟羽见怪不怪，还有些高兴。她得意地弯弯唇角，“你看，我就说你这样是因为害羞。我在度假酒店想吻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还有在商场那次。这么看来，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纪翎拿脑门使劲撞了莫璟羽一下，断断续续道：“别……胡说！我……我不喜欢……不喜欢你！” 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立刻把莫璟羽踢下床。“你……你今晚……回……回自己屋里去！” 莫璟羽没有遂了纪翎的愿。“打小奶嗝，要憋气才能止得住。璟羽姐姐帮你止嗝。”嗓音染着微哑，魅惑，诱人。 下一刻。 床向下陷了几分，纪翎的所有声音，悉数被莫璟羽倾吞入腹。 …… * 过圣诞节这件事，说白了只是情侣们约会的由头。 游乐场里，节日氛围尤其浓厚。空气中，飘散着“merry christmas”的音乐。 由于天气原因，很多高空设施都没有开启，但这并不妨碍游人的热情。很多年轻的爸爸妈妈牵着小孩走在雪上，其乐融融。 一对对平时疏于沟通感情的情侣也纷纷出动，重寻浪漫。倒有几分情人节的感觉。 走进入口，纪翎踩着雪地靴，十分兴奋地往前蹦了两下，像个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来游乐场的小孩。 莫璟羽笑道：“你小心点，别摔倒了。” 纪翎收起脸上的兴奋表情，一脸严肃道：“我这么大的人了，才不会因为来游乐场就跟个小朋友一样。” 莫璟羽指了指不远处，“那我给你买个圣诞帽要不要？” 纪翎犹豫一下，“不要。” “小妹妹别嘴硬了。”莫璟羽直接牵住纪翎的手，朝那个摊位走过去。 纪翎回扣住莫璟羽的手，两个人的距离又靠近了一点。 莫璟羽的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走到摊位前，纪翎左右看了看，拿起一顶草绿色的帽子戴在莫璟羽头上。“你戴这个好看。” 莫璟羽直直盯着纪翎，目光危险，一言不发。 纪翎挠挠脸，把莫璟羽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戴在自己头上。 “……” 莫璟羽伸手将纪翎头顶的帽子摘了，换上一顶咖色的鹿角帽。 摊位前的工作人员立时由衷赞美道：“小姐姐戴这个帽子好可爱啊！” 莫璟羽蹙眉，揽住纪翎的腰，嘴里轻吐两个字：“我的。” 纪翎得意地翘翘嘴角，嫌弃道：“真是个醋罐子。” 莫璟羽斜觑纪翎一眼，“都想着给我戴绿帽子了，还不许我吃醋？” 纪翎冲莫璟羽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可真是个黏人精。” 工作人员猝不及防被两个好看的小姐姐撒了一脸狗粮，手不自觉抬起来抹了把脸。 纪翎给莫璟羽戴上一顶红色的圣诞老人帽，“咯咯咯”笑了几声。 “你这样好像我画的那只小花猪。” 莫璟羽一把扯掉头上的帽子，警告道：“你如果再说我是猪，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纪翎用手指挠了挠莫璟羽的肩膀，“你不要凶我。” 纪翎今天围着一条松松软软的白色围巾，配合上现在的表情，像只可爱的小白狐狸。 莫璟羽哪里还能有脾气，顺势握住纪翎的手，放进大衣兜里。“天冷，别把手冻坏了。” 纪翎见撒娇计谋得逞，立刻拿起那顶绿帽子问道：“那你愿意戴这顶帽子吗？” 莫璟羽将纪翎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放回摊子上。“那就谁都不要戴了，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说着，就要继续往前走。 纪翎赶紧挡住她的路。“好吧好吧，那你戴圣诞老人的帽子吧，你戴红色好看。” 莫璟羽将那顶麋鹿帽子重新戴回纪翎脑袋上，满意地点点头。“你对我们的定位认知很明确。” 纪翎眨了眨眼睛，“什么定位？” 莫璟羽勾勾唇角，“圣诞老人坐在雪橇上，麋鹿要拉着雪橇跑，受圣诞老人奴役。” 纪翎二话不说，将两人头上的帽子互换。“那现在这样才对。” 对面，工作人员吃饱了狗粮，甚至想打一个响嗝。 “好，我当你的麋鹿。”莫璟羽脸上露出个宠溺的笑，“我的小圣诞老人，我们是不是可以结账走人了？” 纪翎晃了晃那个绿帽子。“那把这一顶也买回去吧。” 莫璟羽拿过纪翎手里的帽子，放回摊位，冲工作人员露出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家里小朋友淘气，给你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摆摆手道：“不会不会。”像是被闪光弹晃了眼。 付完钱，离开摊位几米远后，纪翎小声嘀咕：“那顶圣诞树的帽子明明挺好看的。” 莫璟羽：“既然你觉得好看，那就买回去，不能浪费钱，你天天都要戴。” 纪翎：“你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 莫璟羽刚抬起手，想在纪翎脑袋上敲一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莫璟羽回头，是曾有过一面之缘，鼎岚盛世的高总，高冉。 高冉的目光在纪翎脸上停留一秒，便收了视线，对莫璟羽道：“真巧，又碰到莫总了。” 莫璟羽颔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高总。” 纪翎见对方是莫璟羽认识的人，只无聊地低下头，希望两个人快点客套完。 高冉又将目光重新落在纪翎身上，问道：“莫总不给我介绍一下？” 莫璟羽笑了笑，“这是我未婚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纪翎碍于莫璟羽的面子，抬起头，冲高冉敷衍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虽然现在对人的气味没那么敏感了，但她还是不习惯这种社交活动，十几年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纠正的。 发现对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 高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那股情绪被掩饰的很好。 她对莫璟羽笑道：“莫总的未婚妻很漂亮。” 莫璟羽无意进行更多交谈，告辞道：“高总应该也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吧？我就不耽误高总时间了。以后有机会，再请高总出来喝咖啡。” “嗯，我在这里等朋友。”高冉颔首示意，“莫总再见。” 莫璟羽牵着纪翎继续往里面走，走出去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高冉还站在原地，虽然视线落在别处，但莫璟羽总有种她一直在看这边的感觉。 而且，一个月不到，偶遇两次，是不是太巧了点？ 纪翎倏然甩开莫璟羽的手，蹲到地上。 莫璟羽将头扭回来，满面茫然。 纪翎从地上抓起两坨雪，团成一团拍在莫璟羽的脸上。 莫璟羽没有防备，一时间鼻子里，嘴里都是雪。她挡住脸，向外吐了几口雪渣子。 “小混蛋，你干什么？！” 纪翎恼道：“给你点厉害尝尝！” 莫璟羽拿手拍掉脸上的雪，揪了揪纪翎的脸，教育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原则是，熊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纪翎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十分委屈。“你自己偷看野女人，还敢凶我！” 莫璟羽怔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偷看野女人了？” 纪翎沉默了好半晌，想到莫璟羽之前说过有话要直说，才别别扭扭地开了口：“我刚刚都听到了，那个跟你打招呼的人说又碰到你了，你说，你们偶遇过几回？” 莫璟羽无奈道：“我们就见过一回，不熟。” “那都走这么远了，你还回头看。”纪翎撇撇嘴，“有我好看吗？” 莫璟羽捧住纪翎的脸，在嘟起来的小嘴巴上亲了一口。“没你好看，也没你好亲。” 纪翎又捕捉到不得了的关键字，“你还想亲野女人？！” 莫璟羽失笑道：“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什么时候要亲人家了？” “你还觉得我无理取闹。”纪翎拿脑门狠狠撞了莫璟羽一下，“我撞死你！” 莫璟羽搂住纪翎的腰，将人固定住。“好了，好了，是我不该看野女人，小老虎就原谅我吧。” 纪翎漆黑的眸子里，装着浓郁的老陈醋似的。哼哼唧唧道：“我没有无理取闹，你就是不该看别的女人，男人也不行。你也不能笑话我，我就是不高兴了。” 莫璟羽眉眼弯弯，凑近道：“嗯，我的小老虎没有无理取闹，是我不对，惹小老虎生气了，你怎么才能撒气？” 纪翎抬手帮莫璟羽擦干净刚才残留的水珠，认真回答：“你给我学两声猪叫听听。” 莫璟羽脸上的笑容消失，松了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纪翎追上去，两只手拖住莫璟羽的胳膊。“我还生气呢！” 莫璟羽：“我也生气了，松手。” 纪翎：“不松。” 莫璟羽：“那我们扯平了，你不生气我就不生气。” 纪翎下意识点了点头。 莫璟羽这才牵住纪翎的手，继续往前走。 唇边浮起一个平时不多见的坏笑。 ？？？ 纪翎乌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陷入思考。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头。 * 背后。 高冉看着那两个亲密的影子，眼睛里满是嫉妒的火焰。 本来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那个小女孩面前，但是她一分一秒都没办法再忍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莫璟羽可以离她的太阳那么近！ *** 西式古典风格的起居室里，壁炉里燃着火，一个红木拐杖立在墙边。 高邱闭着眼睛倚在摇椅上，腿上盖了张羊绒毯子。 不多时手机上接到几张照片——是养女在游乐场气得发抖的模样。 高邱看完照片，重新闭上眼睛，嘴里哼起了欢快的小调。 第115章 游乐场里。 纪翎和莫璟羽都不是喜欢排队的人，并不执着于玩什么游乐设施，单是在白雪皑皑的路上走着，已然能全程笑得跟在蜜罐里泡过似的。 纪翎看到不远处有卖氦气球的，便扯了扯莫璟羽的手。“你想不想要气球？我买给你。” 莫璟羽作对似的摇摇头，“不想。” 纪翎拿头撞了撞莫璟羽的肩膀，“你想的。” 莫璟羽无奈笑道：“好吧，那我想要一个气球。” 纪翎立刻拽着莫璟羽走过去。 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指着花栗鼠人偶手里的一大捧氦气球。 “妈妈，我想要气球。” “游乐场里的气球太贵了，出去以后给你买外面的。” “我就要气球！” “你是不是不听话！” “我不管！我就要！” 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经过，看了那个男孩子一眼，男孩子立刻噤了声。 小孩子的感知能力最是灵敏，他本能地觉得那个叔叔很可怕。 渔夫帽男人继续前行，消失在一片人海中。 买完气球。 莫璟羽面向纪翎道：“把手抬起来。” “干什么？”纪翎边发问，边乖乖抬手。 莫璟羽边将气球缠在纪翎的手腕上，边说道：“其他小朋友都是这样拿气球的，你也要绑在手上，不然很容易就飞走了。” “你好幼稚。” 纪翎说完话，倏然感觉自己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接着便呼吸不畅，腿脚无力，蹲到地上。 莫璟羽立刻跟着一起蹲下来，紧张道：“怎么了？” 纪翎抱住莫璟羽，将脸埋在她怀里，浑身都颤抖得厉害。为了不让莫璟羽着急，断断续续道：“不是什么大事，偶尔会这样的，回家就好了。” 莫璟羽见纪翎情况很不好，立刻掏出手机，给今天送她们来的司机打电话，让他开车等在门口。 周围保镖也发现这边异样，纷纷聚拢过来，在人群中开了一条路，将大小姐送出去。 上车后，纪翎缩在莫璟羽怀里，还是不住地颤抖。 纪翎总感觉，自己又闻到了十几年前的可怕味道。连莫璟羽身上的气味，都盖不住。 可是这里不是那个海边小屋。病情又反复了么？ 她一定让莫璟羽担心了。 莫璟羽轻轻柔柔地抚着纪翎的后背，嗓音极度温柔：“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回家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纪翎眼睛里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对不起，我把约会搞砸了，我其实很想跟你约会的。”语气很是内疚。 莫璟羽：“你说什么傻话？一次约会而已，下次再补上就是了。” 纪翎很气自己，声音放大几分：“下次也补不上了，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连一个完整的约会都不能给你，我根本就没资格谈什么恋爱！更没有资格有什么未婚妻。” 莫璟羽想到秦柔学姐告诉她的那些事，心像是被几十把刀同时穿透，疼得无以复加。 她收紧胳膊，话语中带了不容置疑的震慑力：“你不许再说这种胡话，我哪里需要什么对不起。纪翎，你听好了，我爱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有没有约会都没关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 如果可以，莫璟羽甚至想回到过去，替纪翎承受那些可怕的事情。可是事实上，除了这样陪着纪翎，毫无他法。 纪翎情绪愈发激动，眼泪也是越掉越急。“我什么地方都不能陪你去，万一以后我病得越来越厉害怎么办？我如果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家里怎么办？我是个自私鬼，我不该喜欢上你的。都怪我。我要是一开始就不贪心，一个人躲起来，你就不会跟我一起难受。都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莫璟羽猝然捏住纪翎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嘴里，能尝到眼泪的咸苦味道。 纪翎想推开莫璟羽，却是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唯有牙关紧闭，拒绝莫璟羽的侵入。 莫璟羽在自己嘴上咬了一口，血腥味瞬间蔓延进两个人的嘴里。 纪翎被莫璟羽突如其来的发狠模样，吓得呆住。 莫璟羽凝视着纪翎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舍不得弄疼你，但是我很舍得弄伤自己。如果你会心疼我，就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逃跑。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可以忍耐，唯有想独占你的欲望，一秒钟都忍不了。你最好不要自以为是地推开我，否则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纪翎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呆了许久，才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奶声奶气道：“可是我说不定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跟我在一起，也会有危险的。” 莫璟羽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纪翎蹙了蹙眉，不确定地答道：“我未婚妻？” 莫璟羽摇摇头。 纪翎眨眨眼睛，“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可不是我妻子。” 莫璟羽边点头边笑道：“原来你这么急着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啊。” 纪翎：“我没有。” 莫璟羽脸上恢复严肃的表情：“我是莫璟羽。” 纪翎嘟哝道：“我知道你叫莫璟羽。” 莫璟羽脸上的神采，一如她们初见，充满自信。 她摸了摸纪翎的头，柔声说道：“我是莫璟羽，天塌下来，也要开出一条路的莫璟羽。我从来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有危险就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胆小鬼？” 纪翎眼帘低垂，“我才是个胆小鬼。” 莫璟羽将下巴搁在纪翎的肩膀上，“我认识的小老虎，不是个胆小鬼。是很努力给周围人温暖的小太阳，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幸运。你舍得把我的幸运拿走么？” 纪翎终是抬起胳膊环住莫璟羽的腰，顺便在她脸上蹭了蹭眼泪，“可是你不怕吗？真的很可怕的。” “我怕。”莫璟羽没有撒谎，“我怕你出事，更怕你总想着逃走，唯独不怕和你一起面对危险。更何况，一切都还没发生，为什么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丢掉现在的幸福呢？” 复又叹了口气，“而且，抓老虎很累的，我已经抓了两次，不想抓第三次了。” 纪翎低下头，没有开口。 她不想一个人面对的。 她也从来都不是想真的推开莫璟羽，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都不是她的本意。 纪翎只是害怕莫璟羽有一天，会厌倦那样战战兢兢的她，会觉得她自私。 会……主动离开她。 莫璟羽再一次强迫纪翎跟她对视。“我不会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么？” 纪翎看到莫璟羽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那是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莫璟羽伸出小拇指，“先跟我拉钩，乖小孩不可以出尔反尔。” 纪翎别开脸，“你耍赖皮，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莫璟羽将纪翎的脸转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拉钩，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纪翎怕又中什么圈套，索性闭上眼睛不看莫璟羽，也不发一语。 莫璟羽在纪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盖章了。” 往下走，在纪翎脸上亲了一口，“又盖了一个章。” 纪翎还以为莫璟羽下一口会亲嘴，立刻抬手捂住，不让她得逞。 谁知莫璟羽直接在她脖子上咬出一个红印子，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这个是豪华大金章，下辈子都抹不掉的。” 纪翎的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莫璟羽用指腹抹去纪翎脸上的眼泪，呵护珍宝似的捧住她的脸，“你记着，你逃不掉的。我认定的人，就是化成灰，那也得收进我的盒子里。知不知道？” 纪翎心上酥酥的，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莫璟羽的承诺填满。 半晌，小声嗫嚅道：“那我们回家吃藕条好不好？” 莫璟羽一愣，“吃什么藕条？” 纪翎扭捏地低下头，“你上次说过想吃藕条的，可不能反悔。” 莫璟羽眯眯眼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纪翎做了坏事似的，瞄了莫璟羽一眼。“我早就偷偷问过小姑姑了。” 小姑姑说，藕条就是让人飘飘欲仙的手指，吃一次就忘不了。沾上蜜汁的藕条，最是好吃。 实在是太过深奥了。 第116章 纪翎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有医疗团队待命，给她检查身体。 莫璟羽陪苏阮坐在客厅沙发上，安抚她的情绪。 而纪翎在游乐场发病的时候，纪谨仁正在开会，李特助一接到电话，便找机会跟老板汇报了这件事。 纪谨仁立刻将会议交给其他人主持，离开公司往家赶。 车上，李特助拿出一个平板电脑，递到老板面前。“老板，大小姐身边的保镖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但是没有来得及近身，对方已经混进人潮里消失了。调取了游乐场监控，只找到这么一段影像，看不清正面。” 纪谨仁：“别让太太知道这件事。” 李特助：“好的，老板。” 纪谨仁喝了口水，闭上眼睛向后靠了靠。 当年，在警方到达现场之前，那个凶手就已经警觉地逃跑了。 排查了几个小孩子周围的人物关系，都没有一个符合特征的嫌疑人。凶手完全是随机作案。 十几年前技术手段还没现在这样发达，警方对那个渔夫的了解，仅仅是依靠犯罪现场周围渔民杂乱不一的口供和两个幸存孩子的描述画出的犯罪素描肖像。 小孩子的记忆，本来就容易出错，再加上惊吓过度，和周围渔民的口供有很大出入，矛盾重重。这就更增加了锁定嫌疑人的难度。 一个蒸发了十几年的人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再次出现，十几年过去，早已不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还会妄想着对当年的小孩动手么？ 纪谨仁交待李特助道：“再给翎翎身边调几个精英保镖，不需要限制翎翎的自由，只要跟着她，一刻都不能松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半步。” 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让女儿在大好年华里，只能缩在家里。那样活着，女儿也不会快乐。 “好的，老板。” *** 纪谨仁进了家门，徐医生也已经给纪翎做完了检查，没什么大碍。 纪翎笑盈盈地走过来，安慰妈妈道：“我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了。” 苏阮：“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我回屋里躺一会儿。”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自己默默回了卧室。 莫璟羽鼓起勇气对苏阮说道：“伯母，我去陪陪她。” 苏阮点点头，“快去吧，快去吧。” 莫璟羽跟在纪翎后面进了屋，从背后抱住她，调笑道：“你刚刚是在朝我暗送秋波么？想不到，小老虎这么心急。” 纪翎：“你可别乱说，我才不会在大白天做那种事。” 莫璟羽：“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心急我来陪你。原来你满脑子都惦记着……那种事。” 纪翎转过来，和莫璟羽面贴面站定。“你讨厌，又欺负我。” 莫璟羽在纪翎额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要是不想我欺负你，我就不欺负你。” 纪翎挪开视线，别扭道：“你要是想欺负，也可以欺负的。” 莫璟羽：“那你不会再随随便便说不要我这种话了吧？” 纪翎：“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莫璟羽：“我记性很好，你是赖不了账的。”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颈间，嘟哝道：“你要是很想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莫璟羽低头，唇轻轻贴在纪翎的耳朵上。“还需要考虑？” 纪翎：“嗯，我还没考虑好呢。” 莫璟羽托着纪翎的腰往前走了一段，将人推倒在床上，两只手支在纪翎身子两边。“现在考虑好了么？” 纪翎摇头，“没有。” 莫璟羽俯身，离纪翎近了些，“那现在呢？” 纪翎：“没有。” 莫璟羽压低身子，贴上纪翎的唇，“现在也没有考虑好么？” 纪翎的声音愈发没底气：“没有。” 莫璟羽退开，“那就算了，我换一个不用考虑的未婚妻。” “不行！”纪翎把莫璟羽扯回去，勾住她的脖子，“你都给我盖过章了，可不能反悔。” 莫璟羽弯弯唇角，“那现在，大约是考虑好了？” 纪翎仰起头在莫璟羽唇上亲了一下。“现在我也给你盖章了，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这个章太浅了，很容易擦掉的。要多盖一会。” 莫璟羽吻上去，两个人的手慢慢交握，双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缱绻，绵长。 青天白日，父母还在外面，两人自然不会做什么更进一步的深度交流，一吻过后，纪翎便窝在莫璟羽怀里安心睡去。 莫璟羽抚着纪翎的头发，轻轻低喃：“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再让你感觉到孤独了。” 纪翎又往莫璟羽怀里钻了钻，迷迷糊糊道：“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莫璟羽噙起一抹浅笑，几个小时前还想着把她推开，真是只口是心非的小老虎。 * 吃过晚饭，苏阮突然把莫璟羽叫到沙发上，满脸含笑。神秘兮兮地说道：“莫莫宝贝，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莫璟羽走过去坐下，看到伯母手里拿着一个相册。 苏阮将相册摊开，“你看，这都是我家宝贝小时候的照片，是不是很可爱？我今天正好想起来，就翻出来给你看看，你还没看过我家宝贝小时候的样子吧？” “没看过。” 莫璟羽新奇地凑过去，目光落在相册上的小粉娃娃身上。 苏阮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十分怀念道：“这是宝贝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最喜欢黏着我，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甩都甩不开，可把我烦死了。” 这时，纪翎也走过来，不服气地说道：“肯定是妈妈喜欢黏着我，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甩不开，你不要以为莫璟羽没见过，就这样骗她。” 苏阮凑到莫璟羽耳边小声说道：“你也知道我女儿什么样，肯定相信阿姨说的，对吧？” 莫璟羽笑着点点头。 纪翎蹙眉，“你们偷偷说什么呢？” 莫璟羽一本正经回答：“伯母说你从生下来就这么可爱，别的孩子都是皱皱巴巴的，只有你粉粉嫩嫩的。” 纪翎得意地翘翘唇角，“那是当然。” 苏阮挠了挠鼻子，这么傻的女儿，以后大概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苏阮又指着一张照片说道：“这是我和她爸爸第一次带姐姐和弟弟去沙滩，两个人刚堆好一个城堡，就打起来了，城堡也被坐塌了，最后姐弟两个抱在一起哭鼻子，别提多好笑了。” 纪翎不满道：“我小时候哪有那么傻！” 苏阮小声嘀咕：“现在也挺傻的。” 纪翎皱皱眉，“妈妈你说什么？” 苏阮堆出一个笑，“妈妈说你从小就聪明，城堡塌了都是弟弟的错。” 纪翎点点头，“本来就是的。” 莫璟羽努力憋住笑，继续看纪翎小时候的照片。 苏阮看着那些照片，好像回到了纪翎小时候，每一个定格，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她边看边给莫璟羽讲解。 “这是一岁的时候，刚会说话，第一声叫的是‘妈妈’，可把她爸爸酸死了。” “这是三岁，人家小朋友都要去幼儿园了，她就不去，说要去商场给我拎包，挣钱买好吃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致富灵感。” “这是六岁，要上小学了，结果正好换牙，顶着小豁豁牙不好意思跟人说话，老师还偷偷问我翎翎是不是个哑巴。” “……” 莫璟羽听得十分认真，好像通过这些简单的叙述，就能看到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似的，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说了半天。 苏阮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指尖在一张照片上使劲点了几下。那是两岁时候的纪翎，坐在地上，头顶一个黄澄澄的柚子皮。 “我宝贝从小就爱吃柚子，两岁的小娃娃，也不敢让她多吃，每次就只给一点点。结果有一次她闹着吃柚子，我不给她吃，把奶瓶塞进她嘴里，要她乖乖喝奶。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块柚子皮，说自己是柚子妈妈生的小柚子，要喝柚子的奶，真是笑死我了！”苏阮边说边笑，在沙发上前仰后合。 纪翎恼道：“我不可能说那么傻的话，妈妈你不要再编故事骗莫璟羽了，她那么傻，会当真的！” 莫璟羽不自觉抬手摸了摸纪翎的脑袋，笑道：“小柚子，那你自己告诉我，喝没喝到柚子妈妈的奶？” 纪翎听到最后这个问题，脸色突然由白转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苏阮：“我家宝贝这么害羞啊，那妈妈不说了，其实挺可爱的。” 纪翎摇摇头，“是我太热，要去洗澡了。” 说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楼梯上。 苏阮见女儿走了，偷偷说道：“我把奶瓶包在柚子皮里，她还真信了那是柚子的奶，喝得起劲极了。” 莫璟羽看着那张头顶柚子皮的小纪翎，脑海中浮现出纪翎用小短手抱着大柚子嘬奶嘴的画面，当真是可爱极了。 苏阮合上相册，说道：“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哄哄我家宝贝吧，现在指不定怎么在房间里骂我们呢。” 莫璟羽笑笑，“那阿姨早点休息，晚安。” 苏阮回以一笑：“晚安。” * 莫璟羽推开纪翎的房门，听到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想到小老虎白天的话，耳根泛起一层薄红。 莫璟羽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慢慢靠近，一只手握在浴室的门把上。 半分钟后。 莫璟羽收回手，回自己屋里洗了澡。 她的脸皮着实还没厚到去浴室献身的那种程度。 纪翎从浴室出来，左等右等，都不见莫璟羽的影子。 焦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莫璟羽不会是忘了她们白天说好的事吧？才几个小时，又不是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纪翎用两只手抓了抓头发，她如果现在去莫璟羽屋里提醒，岂不是显得太着急了？ 她可一点都不急着对莫璟羽做那种事。 其实有点急的。 纪翎仰到床上，左右滚了几下，心里将莫璟羽骂了无数遍。 明明是莫璟羽想要吃什么藕条，还不主动点过来吃，白白让她生气。 纪翎正在床上拳打脚踢之际，门口倏然有了动静，是莫璟羽推门进来了。 然而纪翎反应不及，还在跟空气对打。 莫璟羽反手锁上门，靠在门边，一脸玩味。“未婚妻在干什么？” 纪翎立刻收了手脚，躺平，闭眼。“我睡着了，刚刚是在梦游。” 莫璟羽走近，“只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这样的梦游倒是令人省心。” 纪翎闭着眼睛问道：“你来干什么？” 莫璟羽在纪翎旁边躺好，没有多余动作。“我来睡觉。” 纪翎：“睡觉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莫璟羽：“你的床舒服。” 纪翎见莫璟羽不主动说正题，心下生恼，用手和脚同时蹬住莫璟羽，想把她蹬下去。 莫璟羽趁势捉住纪翎的手腕，将她扯进怀里，两个人身上都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水汽，皮肤亦是盈盈润润。 乍然相触，俱是一顿。 莫璟羽轻声道：“我的小老虎不记得白天说过的话了？” 纪翎闭着眼睛不看莫璟羽，“不记得。” 莫璟羽：“你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楚。” 纪翎小声嗫嚅：“那你还来这么慢。”好像十分不满。 莫璟羽环住纪翎，“嗯，是我动作太慢了，该罚。你想怎么罚我？” 纪翎没出息地缠上莫璟羽，“我才不想罚你，还有要紧事要做呢。” 莫璟羽唇角扬起，认同地点点头，“对，还有要紧事要做，可不能浪费时间。” 纪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那，那我，我开始了。” 莫璟羽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会吃人？” 纪翎的手脚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迁怒道：“你别说话。” 莫璟羽乖乖闭嘴，任由小老虎自行摸索这门手艺。 纪翎两只手在虚空中上下移动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下落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以往发生那种事，好像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如今倒跟考试似的，要先回忆解题步骤，有种无从下手的紧迫。 “莫璟羽，我不会。”纪翎的脸皱了皱，两只水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莫璟羽。 莫璟羽翻身，“怎么教了你那么久，还没学会，是不是没有认真听讲？” 纪翎羞赧地别开脸，“是你教得不好。” 莫璟羽捧住纪翎的脸，说话的呵气打在对方唇畔：“实践出真知，我再教一次，你可要好好学。” 纪翎心中荡漾，仰头亲上去。 吃布丁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 此番实践，纪翎的确是用心记了知识点。 然而她似乎不太有这方面的天赋，一到动手环节，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偏偏莫璟羽还得耐着性子，不敢凶她。 最后以胡乱点火，隔靴搔痒收场。 * 次日清晨。 莫璟羽平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几乎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纪翎吧唧吧唧嘴，睁开双眼，打了个呵欠。 她转头看了莫璟羽一眼，吓得往后退了几米远。 纪翎抚着心口，满脸惊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干尸偷偷爬上我的床了呢！” 莫璟羽冲纪翎弯了弯嘴角，这个笑容看着比干尸还要吓人几分。 纪翎：“你……怎么了？” 莫璟羽：“看来以后璟羽姐姐要每晚给你补课，增强实践能力。” 纪翎露出失落又丧气的表情，“我是不是表现得不好啊。” 莫璟羽心下一软，揉了揉纪翎的脑袋，反过来安慰道：“没有，你第一次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多加练习的话，以后会更好。” 纪翎更加颓丧：“可是你第一次表现得就很好。” 莫璟羽只好瞎诌道：“是我过去理论知识学得好。” 纪翎蹙眉，“你从哪里学的理论知识？” “我……”莫璟羽被问住。 顿了好一会儿，“多亏了小姑姑给我的文献资料。” 纪翎：“那你给我看看，兴许我就会了。” 莫璟羽没有半分犹豫地答道：“删了。” 纪翎：“那我再去问小姑姑要一份。” 莫璟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教好你？” 纪翎：“你有好东西为什么一个人看？” 莫璟羽被问得哑口无言，柔声哄道：“那不是小朋友该看的东西。” 纪翎：“你觉得我是小朋友？” 莫璟羽：“不是，我是夸你单纯。” 纪翎：“那你给我看看。” 莫璟羽冲纪翎投去一个警告的目光，“不许看就是不许看，如果你偷偷去问小姑姑要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想我生气的后果。” 就小姑姑那德行，谁知道会让小老虎接触到一些什么奇怪的知识点，污染了她的白纸。 纪翎哼了一声，起身下地。“是你自己阻止我进步的，你可别后悔！” 莫璟羽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想不通为什么身心受折磨的总是自己。 *** 一月份，外面已是寒风刺骨。 高冉坐在窗边，耳朵上戴着两只白色蓝牙耳机。 “事情都办好了？” ——“老板放心，明天一定会上头版头条。” 高冉挂断电话，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是真正令她欣喜的事。 翌日。 全网都铺天盖地曝出“莫氏集团董事局主席的孙子莫印哲聚众赌博被捕”的新闻，全版面的大图，一眼就能看到莫印哲的正脸。 因为莫印哲之前跟未婚妻搭档上了很多综艺节目，国民度不低，如今出了这样的新闻，不止商界，还引来许多普通老百姓的关注，没过多久，舆论就达到顶峰。 随之而来的，便是未婚妻罗家宣布取消婚约的声明。 双重打击之下，莫氏股价又出现断崖式下跌。 距离上回出事没多久，又发生这种事，莫氏集团直接面临停牌，或将无法再从股票市场筹集资金。 莫老爷子近来身体一直不好，此番经受这样的打击，直接中风进了医院，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莫老爷子进医院的时候，莫璟羽正在回a市的飞机上。 飞机落地，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到医院。 出事这么久，病房里竟是只有莫老爷子一个人。 连个到病床前争遗产的都没有，真是过于悲凉了。 病房里没有人，倒不是因为没人来，而是莫老爷子情绪十分不稳定，子女跟他关系本就不亲厚，外孙女更是如此，一来就被一个口齿不清的老头骂，个个都心有怨气。 看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死是死不了，但身子已经垮了，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女儿们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所以没待几分钟，就各自回去。 莫老爷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眼珠子动了动，十分艰难地说道：“这……这次的事……是……是不……是不是你搞……搞的鬼？” 莫璟羽来之前，本来还十分担心，毕竟是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爷爷，哪怕对她再不好，也终究是亲人。 谁知，老爷子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质问。 说不寒心，一定是假的。 莫璟羽看着老爷子的眼睛，反过来问道：“我在爷爷心里，就是这么卑劣龌龊之人么？” “这么多……这么多子女里……只……只有莫印……印哲……能……能……”莫老爷子急喘了几口气，说得十分费力。 莫璟羽接着这句话说下去：“您是想说，这么多私生子里，只有莫印哲有那个本事跟我争，所以我要不择一切手段毁了他么？您觉得您孙女是什么人，会把莫印哲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说句不敬的话，您现在垂垂老矣的模样，让我觉得既可怜又可悲。” 莫璟羽控制了一下情绪，平静地说道：“我不想背上一个在病房气死爷爷的罪名，所以您也别费这么大的力气责问我，既然您倒下了，那我作为莫家唯一的孙女，会接手您的董事局主席职位，帮莫氏集团度过这次危机，您好好休息吧。” “以后，集团的事，您也不必再插手了。” 说完，莫璟羽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是她从来不该对利益为上的莫老爷子抱有任何期待。 这时，莫璟羽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小老虎：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两只小臭猪想你了。] 紧接着，对话框里多了一张图片，是她们一起抓的两只小猪玩偶并肩坐在一起，憨憨傻傻的模样。 莫璟羽拨通纪翎的电话。 “小老虎，我也很想你。” 纪翎：“我都说是小臭猪想你了，我才没想你。” 莫璟羽：“好，是小臭猪想我，我现在就回去见小臭猪。” 挂掉手机，莫璟羽脸上浮出温暖的笑。 电话那边的人，才该是她的期待。 第117章 莫氏集团，董事局会议。 正式开始前20分钟，所有董事就已经入座，因为莫印哲的黑天鹅事件，莫氏集团此次是真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个紧要关头，莫启贤这个掌门人又一病不起，董事局内部人心惶惶。 莫璟羽准时准点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进去，便坐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 虽是失了主心骨，但毕竟一群老油条，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直接坐上那个位置，也是心有不甘。 一个离主位最近的董事开口道：“莫董事，虽然你是莫大哥亲孙女，但是这个位置，也要能者居之，你年纪轻轻，经历的事太少，恐怕不足以服众。” 莫璟羽看向那个董事，直言发问：“或许，钱董事想坐这个位置？” 钱董事：“我没这么说，你可不要搞得跟我想上位，才为难你一样。” 莫璟羽笑笑，“原来不是这样，那我就放心多了。既然钱董事不想坐这个位置，那安心听着就好，不用发表这么多无用的意见。” 钱董事：“你这个小丫头知不知道什么是尊敬长辈？” “钱董事想教育我，也该分清时机。莫氏集团被停牌，资金流迅速收紧，银行卡着资金不放钱，许多项目都会受到波及，一旦资金链断裂，高楼大厦崩塌只在一瞬之间。”莫璟羽抬高音量，“这个时候，钱董事还要跟我争一个长幼尊卑么？” 不等钱董事开口，莫璟羽又道：“钱董事将其他各位董事的利益置于何地？将莫氏集团的未来置于何地？又将底下千千万万靠莫氏集团养活的员工置于何地？” 另一个董事开口道：“莫董事说的在理，不过老钱之所以对莫董事做这个位置不满，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是莫印哲惹出来的，你们也算是一家人，由莫家的人再来接手主席的位置，不合适啊。” 莫璟羽道：“正是因为这次的事是姓莫的惹出来的，才更该由我来负起责任，重振旗鼓。更何况，‘莫氏集团’叫了这么多年，本来就姓莫，你说是不是？” 危险和机遇，向来都是并存的。 有野心一点的董事都知道，如果能成功带领莫氏走出这次困境，渡过难关，在董事局的声望必定是成倍增长，莫启贤那个老家伙又在医院里，往后莫氏集团姓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一个平时话不多，但颇受信赖的董事露出一个平和的笑，打着圆场道：“这种时候，大家就不要争个高下了，齐心协力解决资金链的问题才是要事，如果谁这时候能拿出盘活集团运营的钱，我认他当主席也行啊！” 旁边一个董事趁机提议道：“我觉得，该重新选一位有资历有声望的主席，尹董坐那个位置，我倒是心服口服。” 他口中的尹董便是刚刚出来打圆场的那位董事。 “是啊，我也觉得尹董比黄毛丫头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既然要投票，每个人都该有机会，我的资历，也足以带领莫氏集团。” “要是你可以，我岂不是也可以，你就不要在这儿添乱了！” “……” 一番争执过后，莫璟羽开口制止：“现在是董事会议，各位董事还嫌集团不够垮，想让别人看看一个集团的董事会跟菜市场一样的场面么？” 几个董事面子上挂不住，纷纷停下来。 莫璟羽道：“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投票选主席的，希望各位不要弄错了今天的主题，如果不满意我坐这个位置，谁愿意接盘我莫家所有的股份，我可以欣然走人。各位觉得我很喜欢这趟浑水？”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纪翰轩姗姗来迟。 纪翰轩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原来这儿是开董事会呢？我刚刚在外面还以为是在幼儿园门口等着接孩子的家长打起来了。” 尹董事对这个意外状况熟视无睹，只说道：“既然大家信得过我，那么我愿意扛起重振莫氏集团的大旗，莫董事该有自信一些，名正言顺胜了我，自然不会有人再反对。” “听听，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纪翰轩往莫璟羽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满脸嫌弃，“现在是小学一年级选班长呢？什么年代了还玩儿投票这一套。” 纪翰轩继续道：“还记不记得我上次来这儿说过什么话？有钱的是大爷。怎么不好好听人讲课呢！莫董事坐在这里，就代表‘名正言顺’四个字，要是不理解，就回去翻翻成语词典，不然考试该不及格了。” “你！” 尹董事原本还挂着笑，此刻被一个毛头小子说得无力还口，气得五官都拧在一起。 莫璟羽扫了一眼在场董事，“如果大家还有什么异议，我大可以跟纪董事一起丢掉这个烂摊子，我们还年轻，就是身无分文，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重来，各位董事一半的身子都踏进……”黄土了。 后面的话，莫璟羽没说出来，顿了顿道：“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该分得清利弊了。” 以往莫璟羽几乎不怎么插手莫氏集团的事，其他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有些机遇的花架子，好欺负，如今变得如此强硬，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纪翰轩配合道：“莫董，你看这些人也理解不了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你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虽然你手里的股份现在也不值什么钱，但是骗骗外面的傻子，应该也能骗到，你就随便卖一卖，不带这些老家伙玩儿了，他们也不用在这里吵来吵去。” 莫璟羽冲在场董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各位觉得呢？” 在场董事都知道，莫老爷子进医院，这两个人手里相当于握着莫氏百分之六十六的股份，这倒是其次，而是如果他们抽资金走人，莫氏集团就是一个空壳子，都不用碰，自己就会塌。 一位董事开口道：“好了好了，刚才大家也都是想为集团发展出一份力，才讨论了一下，既然如此，咱们就进入下一个议题，看看怎么能有资金流入才是正事。” 尹董事见大局已定，便率先开口道：“如今唯有配股集资，增加新的股东，才能带入新的资金，实不相瞒，我已经找到了有庞大资本的股东人选。虽然莫董事不愿意将主席的位置给我坐，但我既然是莫氏的董事，帮助集团渡过难关，则无旁骛。” “配股集资……” 在座董事都有些犹豫。 增加新的董事，意味着要稀释所有人的股份，分给这位新董事。那每个人占有的股份都会相应缩水。 尹董事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想这样做，但是这是最保险的办法，如今集团有很多项目都不能缺少资金，我已经跑了很多银行，见了不下十位行长，大家都不愿意把钱放给咱们，你们想想，有钱了，就一切都好说，等以后莫氏的市值回升，大家的钱才能回来，是不是这个理？” 莫璟羽接道：“这我倒是跟尹董事想到一处了，而且，我也已经找好了新的股东。” 尹董事：“莫董，这回可要听我的，我找的这位，不光现下能帮助莫氏渡过难关，以后更是可以助我们更上一层楼。” 莫璟羽笑道：“拉新的资本入伙，当然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我的人选，现在跟莫氏有很多合作项目，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亲上加亲。” 尹董事没有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已经跟摩通基金的亚太区高代表谈拢，摩通基金愿意以原来的市场价收购莫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大家都懂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以后若是摩通基金愿意加大投资，咱们集团就能在国际上有立足之地。” 莫璟羽不自觉蹙了下眉，又是那个人。最近，已经在许多地方听到‘摩通基金高代表’着几个字。 她的脑海中不经意闪过高冉的脸。 正这么想着，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高冉出现在门口。 正当里面的人诧异间，高冉已然走进来，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受高代表委托，来参加莫氏集团董事局会议的高冉。” 尹董事立时笑着起身迎接，“高总这边坐，正提到摩通基金你就来了，大家果然心有灵犀啊！” 待高冉落座，尹董事便开口道：“高代表这段时间在咱们市见了几家巨头，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他贵人事忙，今天直接委托高总来参加咱们的董事会，可谓是诚意十足，各位还需要考虑吗？” 莫璟羽将手肘放在桌面上，说道：“据我了解，高总在鼎岚盛世任职，与莫氏也算有那么一点竞争关系，让竞争对手进自己家门做董事，不太好吧。” 高冉浅浅笑了一笑：“我今天是以高代表女儿的身份前来，父亲的投资和我的工作，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若是莫董不相信我，我将工作辞了就是。虽然我和父亲这些年都在国外，但作为华人，骨子里的孝道可不敢忘。” 在场的人都听出，这话是专门针对莫璟羽的。 莫璟羽并不在意这样的攻击，只说道：“既然我现在是莫氏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那自然有权选择集团未来该往哪个方向发展。摩通基金虽然资本庞大，但终归是国外资本，往后掣肘众多。我认为，权衡利弊，还是我请来的这位股东，更合适一些。” 纪翰轩突兀地拍了拍手，“主席说得对！” 其他人都当纪翰轩是来捣乱的，没有理他。 莫璟羽笑道：“既然尹董事直接把人请了来，那我也不谦让了。” 今天会议室的门就跟魔术箱似的，每打开一次，都会大变个活人出来。 莫璟羽拉来的这位股东，便是小姑姑的老相好——殷如离。 殷如离一进门，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找了个空位坐下，嘴上勾着笑。“这里很多人都跟我是老熟人，我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在场的大多数人，的确跟殷如离多多少少都有交集，除了莫氏，其他很多生意都有合作。 而且，殷家垄断了最新技术柔性屏的上游供应，只要做相关产业，非得跟她合作不可。 莫璟羽冲殷如离点点头，对在座董事道：“大家觉得，殷总做我们的新股东，够不够资格？” 她直接用了“资格”这个犀利的词，如果有人反对，就是在打殷如离的脸。 一个跟殷家有密切合作的董事笑着说道：“殷总能加入莫氏，我自然是举双手同意。” 一个上了些年纪，一直没说话的女董事也赞同道：“我觉得殷总加入莫氏，会是我们新的助力。” 她倒不是因为生意上的关系，而是打心底里欣赏殷如离的经商手段。 有支持殷如离的，自然也有支持高冉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殷家有合作，但是如果能抓住摩通基金这棵大树，往后手里的股权价值说不定能翻好几倍。 “但是我觉得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高总已经在这里做了许久，若是再改变人选，这不太合适吧。” “是啊，显得咱们莫氏出尔反尔。” “……” 高冉十分懂得进退，开口说道：“没有人会嫌钱多，既然有其他人也想投资莫氏集团，我们一人一半就是，往后各位董事看到好处，我们摩通基金再追加资金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钱，收谁的有什么分别呢？” 尹董事附和道：“人家都这么为咱们考虑了，再拒绝，是不是就有点不合适了？如果莫氏集团真的变成一个一言堂的企业，那我不如趁现在就退出，还能及时止损。你们觉得呢？” 一个立场不坚定的董事听了这个提议，立刻跟风道：“我只希望有钱进来，渡过此次难关，是谁的不重要，我觉得这样挺好。” 莫璟羽看向高冉，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莫璟羽总觉得高冉对她的敌意很大，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除去这一层，莫璟羽的确是不想吸收摩通基金的钱，但是尹董事大约也是有备而来，如果再驳回这个提议，恐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得鱼死网破，便是两败俱伤。 莫璟羽说道：“殷总跟在座各位都是老熟人，若是不让殷总占了大头，未免太寒了人家心，既然尹董事那么坚持，稀释出来的这百分之十五股权，让殷总拿百分之十，算是给我这主席一个面子。” 纪翰轩拍桌子道：“我不同意！” 其他董事被他这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惊了一下，刚才还莫璟羽说什么他跟着说什么，现在又唱的是哪出？ 纪翰轩站起来，语重心长道：“各位董事都是老前辈了，是跟着祖国一起成长起来的社会中坚力量，你们怎么能崇洋媚外呢？人家殷总都说要出钱了，你们还要抓着人家外国资本不放。我去伦敦念书之前，我妈妈就把‘爱国主义’这四个字刺在我背上，让我做人不能忘了民族大义，你们是怎么做的？是不是要自己反省一下！” 这番话，属实是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纪翰轩自己没少跟国外的资本合作。经济全球化之下，只有合作共赢才能发展与进步。更何况那百分之几的股份，对莫氏集团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若是让尹董事轻易得逞，可是太便宜他了。 更何况，殷如离是却是想要莫氏集团的股份，他这个合作伙伴，怎么都得帮一把。 眼看这毛小子扯到了民族大义上，在座谁都不敢贸然接话，一个答不好，恐怕就要被这小子揪着为难。 殷如离看着莫璟羽，似乎是有些生气。“莫董事，是你说莫氏集团遇到了危机，急需资金周转，我才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伸这个援手。想不到还要被你们莫氏集团的董事们排挤，我真是白来这一趟。” 说完，殷如离就起身要走。 商场上混久了，大家都知道殷如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今天得罪了她，往后的合作恐怕都要遇到不少麻烦。 于是立刻有董事开口道：“我觉得纪董刚才的一番话有些道理，他一个半大小子，都忍着痛在背上刺了‘爱国主义’四个大字，我们有什么理由过分推崇国外资本，此时就该跟自己人拧成一股劲才是。” 纪翰轩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这些董事也真是各个都是人才，十分会借坡下驴。 莫璟羽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道：“但是尹董事也是莫氏集团的老人了，他的面子……” 另一个董事也开了口：“尹董事，既然莫氏集团姓莫，咱们这些外姓人就不要掺和了，让莫璟羽这个自家人处理这次的危机，咱们就安安稳稳赚个零花钱，多舒服，你说是不是？” 莫璟羽看向尹董事：“那尹董事，你看让殷总生气的话，大家都不开心，要不你让让我这个小辈？” 不等尹董事开口，高冉便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莫璟羽见人出去，“我想，这次会议的目标算是达成了，耽搁了这么久，其他的事，下次董事会继续讨论，希望各位董事能像今天一样，准时到场。” 董事会不像工作会议，需要讨论很多具体的细节，主要工作，其实就是协调好每个人的关系，定好一个大方向，具体怎么执行，主要看执行总裁怎么决策。 然而就这样一个会，也开了一下午。 走出会议室，殷如离冲纪翰轩笑道：“纪总如果去当演员，恐怕要抢了很多人的饭碗。” 纪翰轩“谦虚”地摇摇头，“可惜我志不在此，否则还有其他小鲜肉什么事呢！” 莫璟羽也噙了抹笑，纪家两姐弟的表演天赋，大概是从同一组基因里继承的。 * 从莫氏的大厦出去，莫璟羽一眼便看到负责接送纪翎的黑车。 莫璟羽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她快到车门口的时候，车门打开，一个脑袋钻出来。 莫璟羽立时将纪翎揽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纪翎想了想，答道：“祝贺你升官发财。” 莫璟羽捏捏纪翎的脸，“瞎扯些理由多累，你该诚实点告诉我，是因为想我，才来接我回家。” 纪翎用脸蹭了蹭莫璟羽的脖子，“我就是想你了，想得都吃不下饭了。” 莫璟羽心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麻麻痒痒的。 两人正腻歪着，纪翰轩搓着胳膊走过来。“天怪冷的，捎我回家呗？我没开车。” 纪翎抬头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纪翰轩揉揉鼻子，“天怪冷的，我跑回去就暖和了。” 莫璟羽把车钥匙递给纪翰轩，“你开我的车回去。” 纪翰轩欣然接下。“还是璟羽姐对我好！” 纪翎依旧保持着方才的表情，双眼凝视着纪翰轩。 纪翰轩把钥匙揣进口袋，改口道：“还是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没开车，特意来接璟羽姐回家，好空出来一辆车。” 说罢，调头就走。 莫璟羽不禁笑道：“你看你把弟弟吓的。” 纪翎又用那个眼神看着莫璟羽。 莫璟羽在纪翎唇角亲了一口，得意道：“我可不会被你吓到。” 纪翎幽幽开口：“那我今晚喂你吃藕条。” 莫璟羽脸上的表情凝固。 倒不是她不相信小老虎…… 她的确不相信小老虎！ 莫璟羽恨不得手把手教纪翎怎么去该去的地方。 莫璟羽举起双手投降，“我承认，我被你吓到了。” 纪翎撇撇嘴，“你已经开始嫌弃我了！” “……” 莫璟羽好声好气地哄道：“乖，外面冷，我们回家。” 纪翎坚持问道：“那你吃我的藕条吗？” 莫璟羽恼火地瞪了纪翎一眼，“你先能送进嘴里再说吧！” 说完，自己上了车。 纪翎委屈巴巴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钻进去。 高冉坐在驾驶座上，远远看着纪翎和莫璟羽的身影，几乎想踩下油门冲过去。 终于，载着纪翎和莫璟羽的黑车缓缓开动，高冉也逐渐平复了情绪。 *** 殷如离从莫氏集团的大厦出来，去了莫老爷子所在的医院。 殷如离推开病房门。 里面，莫老爷子睁眼望着天花板，呼吸器上起了一层白雾。 他现在只有眼睛和嘴可以动，即便以后可以起身，大概也只能靠轮椅生活。 殷如离走到莫老爷子的床边，俯身看着他。 莫老爷子的眼珠动了动，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情况比莫璟羽来的那天还要糟糕。 殷如离眼里一片冰凉。 “莫老爷子，看你这样躺在这里，我心里其实有点难受。” 她顿了顿道：“我很遗憾，你被气得躺在这里，不是我的功劳。因为这么点小挫折，你就经不住打击倒下了，让我觉得过去十年把吞掉你视作心肝的公司作为目标，有点可笑。” 莫老爷子猛吸了几口气，情绪有些激动。 殷如离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你说你这个老爷子，落得如今这幅光景，大概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你咎由自取，树敌太多。也不知道是谁抢先一步，剥夺了我报仇的乐趣。” 见对方气得恨不得扑上来咬她，殷如离心里倒是舒服了一点，喃喃道：“我当初办好了签证，看好了住处，想给云云一个惊喜，让她可以放心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我陪着她。就晚了一步，一切都被你搞砸了。如果不是你再三逼迫，我父亲也不会气得进了医院，我也不会被赶鸭子上架，接手公司。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你躺在这里，或许，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门外，倏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女声：“这位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到不久的莫云杉回过头，与发现她在门口偷听的护士对上视线。 第118章 听闻父亲进医院的消息，莫云杉纠结了几天，才下决心过来看一眼，抛开其他，毕竟曾经那也是宠爱过她的父亲。 莫云杉的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到里面有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是她熟悉的，狐狸精的声音。 姓殷的怎么会在里面？ 莫云杉皱了皱眉，微微向前弯腰，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的人说：“我当初办好了签证，看好了住处，想给云云一个惊喜，让她可以放心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我陪着她……” “……一旦入局，就出不去了。我再也不能恣意地做任何决定，也没有精力再为感情所困，我要为跟我一起打拼了这么多年的所有人负责。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哪怕看到你躺在这儿，我也并不觉得开心。”里面的人轻笑几声，十分苦涩，“我跟你这个老爷子说这么多干什么，你根本不会懂。” 听到殷如离的一番话，莫云杉大脑一片空白，她当初一直以为，狐狸精从来没有将她随便一提的梦想放在心上。 她以为，哪怕没有父亲的阻挠，殷如离也一定会继承公司，她以为，殷家的产业才是殷如离最看重的东西。 “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人声，莫云杉回头，是一个穿白褂子的护士。 莫云杉直起身子，冲护士露出迷人一笑，“请问这里是莫启贤先生的病房吗？我是她女儿。” 门口护士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人，顿时忘了对方之前鬼鬼祟祟的事。点点头道：“对，是这里。” “谢谢。”莫云杉扭头，优雅地推开门。 看到殷如离，面上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殷如离脸上很快变成往日里惯有的笑模样，“我今天刚收了莫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特地来跟莫老爷子报个喜，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莫老爷子听了这话，喉咙里又是一阵呜咽。 “既然莫小姐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殷如离起身，冲莫云杉点点头，仿佛刚才说那席话的人，不是她。 擦肩之时，莫云杉一把抓住殷如离的手腕，抬起来，贝齿轻轻咬上对方指节，眼神里有某种暗示意味。“你等等我，送我回酒店好不好？” 殷如离倏然搂住莫云杉的腰，当着老爷子的面吻下去，唇舌相交。 灼灼燃烧，火花四溅。 一吻作罢，殷如离冲老爷子绽出一个胜利姿态十足的笑，继而对莫云杉说道：“我去车里等你。” 出了病房门，殷如离却是卸去了所有武装，无力地蹲下去。 刚才那个吻，是对莫老爷子的报复。 莫云杉一定知道的，但她还是配合了。 自己终究，还是控制不了对莫启贤的恨，还是忍不住伤害了莫云杉。 * 护士看到刚才那一幕，惊得合不拢嘴，怔在原地，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莫云杉吸了口气，重新挂上一个笑容，转身对后面的护士说道：“护士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护士摇摇头，“我来给病人量个体温。”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跟面前的女人说话，很有压力。 莫云杉坐到方才殷如离坐的那把椅子上，等待护士小姐结束自己的工作。 不多时，护士离开，病房里只剩父女两个。 莫老爷子看着女儿，眼里神色复杂。 莫云杉叹了口气，“虽然离家很久了，但我心里，还是希望爸爸身体健康的。” 莫老爷子张了张嘴，眼睛里渗出几滴眼泪。 莫云杉继续道：“一个人出门在外，我才知道家里以前把我保护得有多好，殷如离把我保护得有多好，我原来，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莫老爷子动了动手指。 莫云杉犹豫一下，握住莫老爷子的手。“其实爸爸从小对我都很好，但这样的好，不是希望我能成器的那种好。我可以肆意妄为，却没有学会如何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您从来没相信过我可以在外面独当一面。是殷如离教会我，我还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价值。直到我年岁渐长，我才越来越发觉，当初殷如离有多爱我。才越发不甘，自己亲手弄丢了那份爱。所以，我盼着您快点好起来，却仍旧无法原谅您。” 莫老爷子闭上眼睛，将脸转到另一边，似是不想再听女儿说下去。 “爸爸，女儿其实很想心平气和地告诉您，我心里的真实想法，而不是用断绝关系那么极端的方式。”莫云杉唇角升起一抹苦涩的笑，“到底，也不能全怪你们，当年是我年轻气盛，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才会那么冲动。虽然不知道殷如离还会不会给我机会，但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弥补。已经浪费了十年，我没时间再浪费了。” 莫云杉见父亲的确是没有想听她说下去的意愿，便安静下来，坐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推开病房门，莫云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走廊，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姓殷的就不能像我一样，在门口偷听一会儿吗？好歹听听我承认错误啊。” “等等，姓殷的说车里等我，我又不知道车停在哪，她不会在框我吧！” 莫云杉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殷如离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边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莫云杉重复这三个字，“你不会是出尔反尔，自己开车跑了吧？” 殷如离：“嗯。” “嗯！”莫云杉加重语气，“你怎么能云淡风轻跟我说‘嗯’的！” 殷如离：“我在地下一层停车场，给你两分钟。” 莫云杉还没说话，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莫云杉看一眼时间，呼了口气。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响，踮着脚飞奔起来。像极了铁掌水上漂。 眼看电梯还没来，莫云杉便走了楼梯，气喘吁吁地跑到地下一层，一大片车，根本找不到殷如离的车在哪里。 莫云杉又给殷如离拨了个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到地下一层了，是你的车停得太隐蔽，我找不到，可不是迟到啊！” 殷如离：“回头。” 莫云杉转身，殷如离的车就停在自己身后。 “……” 莫云杉挂掉电话，稳住呼吸，优雅地撩了一下头发。抬脚走过去。 莫云杉打开车门坐进去，一眨不眨地看着殷如离。 殷如离勾笑道：“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莫小姐麻烦先系好安全带。” 莫云杉浑身没有力气似的，一只手扶住头，向后靠了靠，“人家刚才跑得好累，手都抬不起来了啦！” “……” 殷如离倾身过去，一只手拉住莫云杉身侧的安全带锁扣，另一只手握住莫云杉扶在脑袋上的那只手，说话时呼出的气打在莫云杉耳后：“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等不及，想在车里玩点新花样。” 莫云杉嘴里发出羞人的轻哼声。“可以么？” 殷如离将安全带塞进莫云杉手里，“莫小姐可以试试用这个自己玩点新花样。” 莫云杉：“……”真是够变态的。 殷如离笑了笑，“要是不想，就自己扣起来。” 说完，目视前方，启动发动机。 莫云杉无奈地扣好安全带。“狐狸精你现在定力真是不错。” 殷如离耸耸肩，“那要看对谁，如果现在换个性感尤物坐在我旁边，我兴许就开始自给自足了。” “为什么？”莫云杉关注点跑到了其他地方，“人家都在你旁边了，还要自给自足？” 殷如离：“我觉得，还是我自己的技术好一点。” 莫云杉嘴角抽了抽，“你还是十年如一日地不要脸啊。” 殷如离：“莫小姐不这样觉得？” 莫云杉：“那去酒店试试就知道了。” 殷如离没有说话，大约是默认了。 莫云杉看向窗外。 狐狸精现在这样，大概是还没有原谅她吧。不过总算，是没有拒绝她的做爱。 一次不行，就多做几次好了。 做个一百次，也该原谅她了吧？ 这么想想，也不算亏。 *** 纪宅。 夜里十一点。 莫璟羽在书房里准备明天要开会的资料。 刚完成手头的事，便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莫璟羽朝门口绽出个无奈地笑，“进来。” 纪翎开门进去，“是你让我进来我才进来的，我只是从门口路过。” 莫璟羽坏心眼道：“那你继续路过吧，我继续忙我的。” 纪翎不说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你想要我墙上的挂钟？”莫璟羽道，“想要就拿走吧。” 纪翎拧眉，几步走过来坐到莫璟羽腿上。 莫璟羽挑挑眉，“你怎么路过……到我腿上来了？” 纪翎直勾勾盯着莫璟羽不说话。 莫璟羽莞尔，“这样看着我，是想让我亲你？” 纪翎摇摇头，“才没有，我散步散累了，休息一下就走。” 莫璟羽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想歇歇脚，吃个布丁再走。” “我才不吃布丁。”纪翎正色道，“大晚上吃甜食会长蛀牙的。” 莫璟羽环住纪翎的腰，脸凑过来，“那你想吃什么？” 纪翎抬起一只手，勾了勾食指，在莫璟羽面前比划了一下，“你看我的藕条是不是又白又嫩。” “……” 莫璟羽用审视地目光盯着纪翎，道：“这话谁教你的？” 纪翎眨眨眼睛，“不是小姑姑教我的。” 莫璟羽一把将纪翎推起来，重新拿起一摞整理好的资料。“我还有点事要忙你先乖乖睡觉。” 纪翎蹲到地上，耍赖皮似的仰头望着莫璟羽，“你是不是嫌弃我？” 莫璟羽没有说话，她怕还没教会小老虎，自己先变成性冷淡。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这方面，简直愚笨得令人发指。 纪翎见莫璟羽不说话，坐到地上耍赖。 “你果然嫌弃我！” 莫璟羽无奈道：“我不嫌弃你，我就是太忙了。” 纪翎把腿盘起来，仰着脸道：“那我在这里等你忙完。” “乖，起来，地上凉。”莫璟羽弯腰，兜住纪翎，想把她拉起来。 纪翎却是一用力，把莫璟羽也带倒在地上，压在她身上，蜷了蜷自己的手指。“你相信我一次，我可以的。” 莫璟羽索性翻了个身，将两人换了位置。贴到她耳边道：“乖，我给你吃更好吃的。”试图以此转移小老虎的注意力。 纪翎不依，又是一个翻身，干脆将唇贴在莫璟羽喉间，轻轻扫过。 顺着弧线一路向上，舌尖悄悄探出来，挨上莫璟羽的下巴。 莫璟羽刚想抬胳膊，便被纪翎扣住手腕，举过头顶。 此番，倒真有些老虎该有的霸道模样。 第119章 莫璟羽的全部感知神经都汇集在颈间。 绵密濡软的触感，让她不自觉轻哼出声。 纪翎像是得到了认可一般，鼻尖划过莫璟羽的下颌线，向耳朵慢慢逼近。 莫璟羽尚有一丝清醒，道：“这里是书房。” 纪翎像个记全了知识点的优等生，坚持道：“小姑姑说地上更刺激，叫‘冰火两重天’。” 莫璟羽刚燃起来的那几簇小火苗被纪翎这句话气得瞬间熄灭。 她咬咬牙，“你到底跟小姑姑偷偷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翎恼道：“你专心一点！” 莫璟羽凶了纪翎一眼，想起身，却是被对方箍得死死的。 纪翎也目露“凶光”，和莫璟羽针锋相对。 莫璟羽败下阵来，轻声哄道：“乖，我们去床上。” 纪翎想了想，“那你不许逃跑。” 莫璟羽在纪翎唇上亲了一下，保证道：“不跑。” “那我们快一点。”纪翎立刻翻起来，把莫璟羽往外面拽。 莫璟羽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小老虎猴急猴急地拽着她往卧室跑。 一进卧室，纪翎便将门反锁，把莫璟羽推到床上，自己往洗手间跑去。边跑还边交待：“你等等我，我很快的。” 纪翎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面色着急地打了洗手液，却还是仔仔细细将手洗干净才出去。 莫璟羽躺在床上，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她把脸埋在被子里，莫名就开始傻笑。 虽然受过几次折磨，叫她有些心理阴影，但是看到小老虎这么认真努力，心里还是甜蜜得不行。 纪翎从洗手间出来，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深吸一口气，才爬上床。 莫璟羽没有再躲，而是主动将纪翎扯近一点，继而两只手自觉地举上头顶。 纪翎俯视着莫璟羽泛起一层薄红的脸，缓缓将十根指头穿进莫璟羽的指缝，掌心相贴。 继续方才的事。 情到浓时，莫璟羽嗔道：“你的头发太长了，碍事。” “那你再等等我。”纪翎声音焦急，在床头随手抓了一个皮筋，把头发束起来。 莫璟羽勾住纪翎的脖子，眸中迷离。“你这回要是再不及格，我们以后就分房睡。” 纪翎面色认真，“我一定让你吃到全天下最美味的藕条。” 倾身，吻上去。 莫璟羽不知道纪翎是如何进步神速的，只知道她倏然有了一双别具匠心的巧手。 枕头被汗浸湿。 莫璟羽咬着唇，隐忍不发。 纪翎凑到莫璟羽耳边，“你不要耍赖，我从来都没有忍着，你也要让我听听我是不是得了高分。” 莫璟羽咬着牙警告道：“你如果再跟小姑姑偷偷联系，我绝不饶你。” 纪翎没有理会莫璟羽，继续上下左右齐开弓。 终是鸟鸣花开。 一朵…… 两朵…… 三朵…… * 翌日。 莫璟羽只觉得浑身酸软，乏力。睁开眼睛，便看到面前有张笑脸。 “大老板，早。”纪翎用手支着头，侧卧在床上，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笑，“我昨晚的服务还不错吧？” 莫璟羽重新闭上眼睛，不想理这只坏老虎。 纪翎拱到莫璟羽怀里，委屈巴巴地用鼻尖蹭了蹭莫璟羽的下巴。“我都认真学习了，你怎么不夸奖我？难道不舒服吗？” 莫璟羽闭着眼睛，面容严厉：“怎么学的？”只是这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带着几分娇软，委实不太有震慑力。 纪翎把整张脸都埋到莫璟羽脖子上，撒娇道：“我都让你开心了，你还凶我，我会委屈的。” 莫璟羽想到昨晚的事，耳朵又火烧火燎的。 纪翎感觉到莫璟羽情绪缓和了些，又得寸进尺道：“我昨晚得100分了吗？要是没有的话，今晚再考一次好不好？” 莫璟羽没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说了两个字：“不好。” 纪翎仰了仰脸，将唇贴近莫璟羽，“那现在重考一回也可以。” 莫璟羽脸色一僵，毫不犹豫地推开纪翎，逃进卫生间。 纪翎遗憾地砸吧了几下嘴，随后又一脸傻笑，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昨晚莫璟羽应该挺喜欢的吧？ 以后莫璟羽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只会对她一个人露出那样的神态，为她一个人绽放。 这么想想，纪翎觉得自己已经飞上了云端。 “纪翎！” 卫生间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听这个语气，就知道没好事。纪翎立刻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枕头下面。 莫璟羽一出来，就看到纪翎撅着屁股，单单把头藏起来的搞笑模样。气都生不起来。 她走过来，掀掉纪翎脑袋上的枕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左一个右一个的痕迹。 “你让我今天怎么见人。” 纪翎看了眼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有几分欣然。“那就不要见人了。” 莫璟羽两只手撑到纪翎两侧，声音沉了沉：“我今天要开会。” 纪翎垂下眼帘，嘴角也撇下去，模样十分可怜。“我就是想让你高兴，不是故意的。”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鼻子，“你这点小伎俩，当我会上当么？” 话虽是这么说着，却也没真的跟纪翎计较，在她唇边蜻蜓点水亲了一下，“那你给我挑一条好看的丝巾。” 纪翎抱住莫璟羽，加深了这个吻。 好半晌，两人才来到衣帽间。 莫璟羽搭了一身开会穿的正式小西装。 纪翎拿了条深色丝巾绕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笑嘻嘻地说道：“你看，我现在像不像在遛猪？” 莫璟羽掐了一把纪翎身上的软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打你？” 纪翎两只手抓住丝巾，拽了一把，把莫璟羽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你想怎么打？用舌头打吗？” 莫璟羽不争气地酥了半边身子，脸上表情亦是十分僵硬。 稍许，面色凝重道：“你学坏了。” 纪翎认真地点点头。 “小姑姑说，要坏一点，才能勾住别人的魂。你现在觉得我学坏了，是不是证明你已经被我勾住魂了？” 莫璟羽没脾气地捏捏纪翎的脸，问道：“你就那么听小姑姑的话？” 纪翎：“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莫璟羽：“那你跟她过日子去。” 纪翎两只眼睛忽闪忽闪：“你在吃小姑姑的醋吗？” “我吃小姑姑什么醋？”莫璟羽面色不自然道，“我就是不想你跟她学坏了。” 纪翎挠挠下巴，“可是我觉得你挺喜欢的。”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与她额头相抵。声音轻柔：“小傻子，你不坏也能勾住我的魂，不用特地学这些羞人的话。” 纪翎勾上莫璟羽的脖子，樱唇一点点靠近，“可是我想让你用舌头打我。” 莫璟羽闭上眼睛，满足了小老虎的愿望。 * 十分钟后。 纪翎神清气爽地下了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精神。 人果然要多运动，才能身强体健。 纪谨仁又去了外地开会，餐桌上只有苏阮和纪翰轩。 纪翎和莫璟羽分别跟妈妈问了声早。 没有老爸镇压，纪翰轩十分自在。 边撕面包，边随口说道：“我怎么感觉咱们家进野猫了？昨晚半夜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 纪翎刚喝进嘴的牛奶差点喷到桌子上，好在她反应快，飞速咽下去。喷是没喷出来，就是把自己呛到了。 莫璟羽赶紧拿张纸递过去，帮纪翎拍了拍背。 苏阮看向纪翰轩，“臭小子，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你看都把你姐姐呛着了。” “我怎么知道姐姐会呛到。”纪翰轩一脸委屈，“我不是怕真有野猫进来，吓着你们么！” 纪翎心虚地摇摇头，“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小心。” 纪翰轩脸上的委屈变成惊恐，姐姐居然替他说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苏阮若有所思，“听你这么一说……” 话说到一半在这里停住。 纪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不停冒虚汗。莫璟羽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苏阮白了纪翰轩一眼，“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肯定是你在做梦。” 纪翰轩：“哼，要是真有野猫，妈妈肯定要吓得哭出来！” 苏阮：“爸爸不在，你都敢跟我叫板了是不是？” 纪翰轩：“没有，我是为了尽到一个男子汉应尽的责任，好好保护妈妈，时刻注意屋里的任何动静。” 母子两个斗起了嘴，纪翎和莫璟羽默默起身离开。 莫璟羽走到门口，纪翎还依依不舍，勾着她的手指不松。“你今天可要早点回来。” 莫璟羽笑盈盈道：“好，我今天一忙完就回家。” 纪翎还想腻歪，身后忽的传来妈妈的声音：“莫莫宝贝怎么还不去上班？快迟到了。” 莫璟羽立刻将手收回去，一脸正经。“我这就去上班，伯母再见。” 纪翎眼巴巴地看着莫璟羽出了门，她们还没有离别吻呢。 苏阮看了眼不争气的女儿，“这么舍不得？” 纪翎下意识点点头。 随即又摇摇头，“我才没舍不得，我就是累了，站在这里休息一下。” 苏阮嘟哝道：“你三岁的时候还很黏妈妈的，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再也不是妈妈的小棉袄了。唉，我这把年纪，人老珠黄，却是比不得莫璟羽水灵，你黏她不黏我这也能理解……” 纪翎怕了妈妈，主动问道：“今天想给我扎头发还是想跟我自拍，还是想给我换装，我都依你好不好？” 苏阮笑着摆了摆手，“妈妈哪会做那么幼稚的事。” 下一秒，边推着纪翎往里面走，边说道：“陪妈妈玩开心消消乐就行。” “……” *** 热闹的集市上。 空气中弥漫着海产品的咸腥味。 高邱拄着红木拐杖，来到一个卖鱼的摊位前，拿起网子戳了戳桶里的活鱼。笑着说道：“今天的鱼看起来又大又肥。” 摊主是一个稍显瘦弱的男人，系了条围裙，头上包着最普通的白色头巾。 他接过高邱手里的网子，问道：“客人来几条？” 高邱伸出两根指头，一前一后晃了晃，面上笑意更浓。闲聊似的说道：“这海里捕的鱼，鲜是鲜，就是不知道海里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着还是不放心。不像从小鱼苗养到大的鱼。老板你说是不是？” 摊主眼神微变，捞了三条鱼递给高邱。“今天运气好，捕得多。多送客人一条，以后常来光顾。” 高邱付完钱，笑眯眯拎着装鱼的袋子离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渔夫在当年伪造出跳海离开的痕迹，实则从未离开案发的小渔村，还作为目击证人之一，提供了口供。 那时候，多亏有人给他透了风，他才能提前处理掉作案痕迹，早一步逃跑。 只是，还有两条鱼儿没处理，让他这些年都夜不能寐。 大概，机会终于来了。 第120章 热搜上出现一个“提高儿童安全意识，对拐卖说‘不’！”的话题，点击量很快破亿。 话题里，有各路明星录的公益id，呼吁学校和家长增强对孩子的安全教育，降低孩童被陌生人甚至是熟人骗走的风险。 不过这些加起来的点击量，都比不过一个访谈节目，内容是“一个死里逃生孩子的自述，揭露不为人知的内幕”。 真实的变态杀人魔事件，可谓相当吸睛，一时间引起了广泛转发。 那个节目的嘉宾，便是高冉。 高冉在节目中，回忆了十二年前被关在小木屋的五天，每一个画面都直击人心。当她讲述起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台下许多观众都眼眶发红，不住地抹眼泪。 节目的最后，高冉对着镜头诚恳真挚地说道：“感谢那个和我一起坚持到最后的孩子，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如果足够幸运，你也看到了这个节目，希望你跟我一样，拥有面对未来的勇气。如果有缘分，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 画面定格在高冉双眼闪出泪花的那一刻。 高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看到镜头里虚伪的自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上节目，可不是为了给广大家长敲响警钟，也不是为了播种希望的种子。 只是为了让纪翎注意到她，仅此而已。 纪翎自然是看到了这档节目。 意外的是，内心竟没有起什么波澜。 对于当年唯二的幸存者，纪翎的确，是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看到那个孩子，亦是心生怜悯。她有这么爱她的爸爸妈妈尚且过得痛苦万分，更何况一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了。 纪翎曾经想过，和她一起活下来的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仍旧好好地在某个地方生活着。这么想想，总算不会太孤独。 但是现在，似乎没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不过，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呢。 莫璟羽洗澡出来，看到纪翎躺在躺椅上，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走过去，目光扫过纪翎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那个见过两次的女人。 莫璟羽抽走纪翎手里的平板电脑，调侃道：“趁我洗个澡的工夫，就背着我偷看野女人？” 听到“野女人”三个字，纪翎终于想起，是那天在游乐场碰到的女人。 那天犯病，是因为遇到她的缘故吗？ 莫璟羽见纪翎神色有异，蹲下来关心道：“怎么了？” 纪翎伸出手，抚上莫璟羽的脸。“我是不是还没有亲口跟你说过小时候发生的事？” 莫璟羽怔了怔，握住纪翎的手，“如果很痛苦，就不要说了。是不是你亲口告诉我，都不重要。” 纪翎摇摇头，“我想自己告诉你。” 继而，又低下头道：“还有，我为什么会去你的公司工作，为什么接近你。” 莫璟羽站起来。 “那我们去床上？” 纪翎把莫璟羽扯到自己腿上坐好，小声嘟哝：“去床上我会分心的。” 莫璟羽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坐在纪翎腿上，十分不自然。僵硬道：“我们换换位置。” 纪翎紧紧绕住莫璟羽的腰，把脑袋搁在她肩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小姑姑说，受才在下面。” 说完，纪翎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立刻改口道：“那我们换一换，你下来。” 莫璟羽哭笑不得，虽然警告无用，但还是揪住纪翎的耳朵威胁道：“你如果再偷偷从小姑姑哪里接收不良信息，我就要没收你的手机了。” 纪翎仰着脸，一副很有理的模样。“我们迟早是要结婚的，你就这么一个像样的长辈，当然要好好联络感情，她才不会为难我。” 莫璟羽被“结婚”两个字砸得几乎要晕过去，面上倒是一点不显。她弯起唇角，脸贴近些问道：“你就这么想跟我结婚啊？” “我才没有，你别胡说。”纪翎把莫璟羽推起来，“你快点到下面去！” 莫璟羽将纪翎推倒在躺椅上，指尖轻轻划过纪翎的耳廓。“可是我喜欢在上面。” “你明明更喜欢我的藕条。”纪翎得意地扬扬下巴，“我觉得我有责任每天都让你很高兴。” 莫璟羽站起身，将纪翎拽起来，将两人换了位置，让纪翎坐在她腿上。 自动终止了这个话题。 纪翎侧坐在莫璟羽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头倚在莫璟羽的肩膀上。 “小时候，我被一个坏叔叔抓到一个屋子里，有一个同班的同学来找我，也被坏叔叔抓起来了。那里有好几个跟我们一样被抓来的孩子。脚上都绑着钓鱼用的线。坏叔叔也在我脚上绑了那样的线。只要有一个孩子乱动，钓鱼线就会割到皮肤。” 纪翎顿了顿，撒娇似的，奶声奶气道：“真的好疼的。” 单单听纪翎说了这么几句，莫璟羽的眼泪已是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纪翎用指腹轻轻拭去莫璟羽脸上的眼泪，“你怎么哭了呢？” 莫璟羽摇头，“没事，我想继续听你说。” 纪翎喃喃低语：“那个坏叔叔拿了一把杀鱼的刀，当着我们的面，刺进第一个孩子的胸膛……到处都是血，很臭很臭。我到现在，还时常会做噩梦，梦到那些死去的孩子。” 纪翎说了很长一段话，她是如何度过那五天，如何熬过那个噩梦。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这段经历，她已经对着镜子说了无数遍。可是哪怕说得时候再平静，恐惧还是会不期而至。 莫璟羽抱紧纪翎，柔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颈间，滚烫的热泪顺着莫璟羽的脖子流下去。“可是我真的真的好难受。那个同学会死，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乱跑，就不会连累别人。我怎么都没办法回到过去，没办法挽回那个小朋友的生命。” 莫璟羽抚着纪翎的背，没有说话。 莫璟羽可以安慰说这不是纪翎的错，但是她知道纪翎不会信。纪翎此刻大约只是需要一个倾听她，陪她一起面对这些的人。 纪翎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平稳下来。 她摸着莫璟羽的脸说道：“那件事发生后，我就没办法跟人长时间接触。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像是那时飘散在空中的鱼腥味。令人作呕。后来……我终于发现，有个人身上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那个人是我。”莫璟羽语气肯定。 纪翎：“嗯，是你。” 莫璟羽：“所以你就来我公司上班，还有意无意接近我。” 说到这里，莫璟羽不禁失笑，“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要勾引我。” 纪翎闷闷道：“我才没有勾引你，我就是想闻闻你身上好闻的味道，但是你总凶我。” 莫璟羽蓦然觉得鼻子发酸，“是我不好，让小老虎受委屈了。我当时不该凶你的，是不是？” “对，你就是不该凶我。”纪翎鼓了鼓嘴巴。 莫璟羽在纪翎鼓起来的嘴上亲了一下，“那我以后不凶你了，不委屈了，嗯？” “早就不委屈了，当时也没有多委屈。”纪翎低下头，“后来我都要放过你了，是你缠着我的。” 莫璟羽点点头，“嗯，是我对你死缠烂打，你才被我的诚心感动的，是不是？” 纪翎默了半晌，嗫嚅道：“虽然我只能靠近你一个人，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 纪翎的手紧张地攥住莫璟羽的领口，把好好一件睡衣弄得皱皱巴巴。又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因为你是莫璟羽，我才喜欢你的。你可不要误会了。” 莫璟羽内心的柔软被小老虎此刻别扭又乖巧的模样触动。 她捧住纪翎沾满泪痕的脸，盈盈笑道：“这是我们特殊的缘分，我很高兴自己一开始就是你可以接近，可以依赖的人。如果不是一个个巧合和误会，我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是我的小老虎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情。是我该觉得幸运。” 莫璟羽倾身，贴上纪翎的耳朵，低语：“谢谢你喜欢我。” 纪翎的手不老实起来，吸吸鼻子道：“那今晚你也想吃藕条的，对吧？” 莫璟羽抓住纪翎的手，“不对。”薄唇挨上纪翎的耳垂。“我今晚要吃老虎肉。” …… *** 冬日艳阳。 高冉和莫璟羽从同一幢楼里走出来。 高冉叫住莫璟羽，脸上挂了个不算真切的笑，“很抱歉抢了莫总的标，不知道莫总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跟我喝杯咖啡呢？” 莫璟羽想到之前的访谈节目，又联想到高冉对她的敌意，没有拒绝。 第121章 莫璟羽跟高冉来到一个附近的咖啡馆。 服务生过来，高冉示意莫璟羽先点。 莫璟羽点了一杯焦糖拿铁。 高冉笑道：“我跟莫总的口味似乎一样。” 莫璟羽也回了一个笑，“世界上口味一样的人很多，不过，总不会喝一个杯子里的东西。” 她感觉得出来，高冉的目光很有掠夺性，恐怕对方上那个节目，并不是偶然。 高冉：“莫总说得对，没人喜欢跟别人喝一个杯子里的东西，但是即便你先点了，我也可以端到自己面前，不是么？” 莫璟羽收起公式化的笑容，警告道：“高总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我可不是会把自己的咖啡让出去的谦让之人。” 高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莫总想必也看了我的访谈节目。” 莫璟羽只淡淡说了句：“高小姐的遭遇让人同情。” 高冉：“莫总也该知道自己未婚妻的过往吧。” 莫璟羽：“我想，这不关高总的事。” 高冉轻轻抬了抬眼皮，“我如果说，纪翎本来该是第五个死掉的孩子，是我让旁边的孩子哭出声，引起了渔夫的注意，她才逃过一劫呢？” 莫璟羽的眼中闪过惊诧，错愕，足足有几秒都没缓过神来。 高冉轻笑：“莫总是不是在想，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会想到，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又怎么会那么恶毒地，亲手推一个人去死？” 正巧这时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 莫璟羽借机缓了缓神。 莫璟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高冉一眼。 半晌，噙起一抹笑，“高总觉得我当年不在现场，就可以随意编瞎话骗我了么？凭这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就想威胁我，高总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高冉耸耸肩，“或许，莫总让纪小姐回忆一下，当初她的同学是不是哭出了声，自然就清楚了。” 莫璟羽口唇发干，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反问：“遇到那种事，有几个小孩子会不哭的？” 高冉点点头，“莫总怀疑得有点道理。” “不过……”高冉露出一个浅笑，“那个渔夫，喜欢玩儿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游戏，莫总知道怎么玩吗？不听话的小鱼就要被吃掉喽。” 莫璟羽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拳，不管高冉说得是不是真的，让纪翎再回忆一遍当年的细节，不亚于将她的心口剖开，更何况，那个孩子，还是纪翎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同学。 高冉根本就是认准了她没办法求证。 高冉不在意莫璟羽有何反应，只自顾自地重新讲述了一遍当年发生的事，与访谈节目里不同，这一次多了许多细节，而且比纪翎说的，要骇人许多。 但高冉却是全程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莫璟羽唇角抿起，“高总在我看来，也挺变态的。” 顿了顿，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高冉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杯柄，摩挲几下。双眼盯视着莫璟羽，“莫总方才，有没有觉得庆幸，死的不是纪翎？” 莫璟羽与高冉对上视线，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私心里，她的确是庆幸的，可是这样的庆幸，却建立在罪恶感之上，哪怕自己甚至不在现场。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让纪翎知道…… 莫璟羽缓缓开口：“你觉得，纪翎知道这件事会感激你么？” 高冉弯起唇角笑出了声：“纪小姐那么善良的人，知道了我用别人的命换了她的命，应该会永远活在罪恶与愧疚中吧。” 莫璟羽凝眸不语。 高冉继续说道：“莫总，应该也不希望你的未婚妻，再受一次打击的，是吧？既然莫总爱你的未婚妻，就不该让她受苦。” 莫璟羽：“高总觉得我该如何？” 高冉：“只要莫总离纪翎远一点，这件事，我自然会守口如瓶。” 莫璟羽起身，“看来高总不太了解我。”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冉没有生气，仍是坐在那里，喝完属于自己那杯咖啡。 * 车驶在路上。 莫璟羽有些颤抖。 虽然面对高冉时不为所动，但脑海中闪过对方的那副沉郁模样，还是让她心惊。 纪翎好不容易走出来一些…… 莫璟羽心烦意乱，没看到路上有碎玻璃，直直开过去。 不多时，方向盘有些打滑，莫璟羽便把车停到路边。 她下来看了看瘪下去的轮胎，无奈。后面车里的保镖立刻过来，动作迅速地换好了备用轮胎。 莫璟羽这回没有再分心，将车开回纪家大宅。 一进门，纪翎就踩着毛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跳到莫璟羽身上。 莫璟羽险些没站住。好在没有带着纪翎一起摔过去。 莫璟羽嗔道：“你是想跟我一起殉情？” 纪翎脸上带着嫌弃，“我又不重，怎么知道你接不住我呢？” 想到重不重这个问题，纪翎顿时笑开了花。 莫璟羽蹙眉，“你笑什么？” 纪翎吐了吐舌头，“笑你实在是太重了，你喝醉那次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客厅的地板拖到卧室的。” 莫璟羽听到“喝醉”两个字，耳根“刷”一下就红了。那次她本来要喝酒壮胆，跟纪翎表白，结果醉得什么都不知道，还让纪翎给跑了。 想想，时间过得也真快，这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纪翎思忖片刻，担忧道：“你以后可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你喝完酒还会乱亲人，太危险了。” “乱亲人？”莫璟羽捕捉到纪翎话里的重点，狐疑道，“我亲你了？” 纪翎摇摇头，从莫璟羽身上跳下来，转身要走。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莫璟羽觉得反常，从后面将纪翎捞回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不会真亲你了吧？亲哪里了？” “没有。”纪翎想挣脱莫璟羽，却是没那么大力气。 莫璟羽喜笑颜开，“那我肯定是亲你了。告诉我，我亲哪里了？眼睛？鼻子？脸蛋？” 她不太相信自己醉酒了有那么大胆子直接往嘴上亲。 纪翎见逃不脱，回过身来，扬了扬下巴，蛮横道：“你连我们的初吻都不记得，怎么好意思做我的未婚妻？！” 莫璟羽张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好半晌，才不相信地问道：“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得手了？” “没有！”纪翎感觉好像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立刻改口，“我逗你玩儿的。” 莫璟羽不信，眉梢眼角都乐开了花。“原来我那个时候就亲到你了，那你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对你负责。” “不是的！”纪翎急了，“那是个意外，才不是我那时候就喜欢你！” 莫璟羽点点头，“好吧，那就当是个意外吧。”但脸上的笑，却是丝毫不减。 纪翎羞恼道：“真的是意外！是你在我身上晕过去了，才不小心碰到的。” 莫璟羽又点点头，似乎十分赞同。 然而下一秒便认真说道：“这么说起来，我们的初吻该是在我办公室吃午饭，我不小心跌倒那次才对。” 纪翎努努嘴，“有感情的吻才叫初吻，那次才不算。” 莫璟羽双手捧住纪翎的脸，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纪翎软软的耳朵。 “可是，我那个时候，已经对你动了感情。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变得困难，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纪翎的眼睛缓缓眨了两下，羞赧地低下头。现在她的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一旁的佣人抬了几次手，莫璟羽都没有脱去大衣的意思。此刻看到情况不对，立刻调转方向，离开这里。 莫璟羽只在纪翎额上亲了一下。 不是在自己屋里，终究是不好意思太过放肆。 只是莫璟羽刚退开，就听到顶上传来伯母的声音：“我在这儿扶栏看会儿风景，怎么还有佳人私会的？” 抬头一看，苏阮正倚在二楼栏杆上，手里居然还拿着个古董模样的望远镜。 莫璟羽面部表情凝固了几秒。 纪翎安慰道：“你别理我妈妈，今天没有人找她打牌，太闲了。” 苏阮取下望远镜，笑着问道：“宝贝你说什么？” 纪翎绽出个笑，“我说我最喜欢妈妈了。” 苏阮抛了个飞吻，“妈妈也最喜欢你了。” 莫璟羽笑着摇摇头，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 * 睡觉的时间。 纪翎拉着莫璟羽往自己房间走。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 回头，苏阮的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 纪翎率先开口道：“妈妈晚安。” 莫璟羽愣了愣，没底气地跟着说了声：“伯母晚安。” 随后，便被纪翎推进卧室。 被关在门外的苏阮自言自语道：“两个小崽子，现在明目张胆往一个屋子里进，装都不装一下了。唉，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呀！” 纪翰轩这时也上了楼，顺着话头问道：“姐姐是小白菜，那我是什么？” 苏阮看了儿子一眼，轻飘飘道：“施肥的牛粪。” “……” 纪翰轩背过身道：“妈妈，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失去我的。” 半晌没有回应。 纪翰轩扭头，妈妈已经走到卧房门口了。 纪翰轩用手抹了把脸，十分苍凉。边走边唱：“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yoyo——” 纪谨仁：“你在干什么？” “咳咳咳咳！”纪翰轩被口水呛到，猛咳几声。 纪谨仁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早点休息去，明早跟我出去考察。” 威严中，不乏慈爱。 纪翰轩转身敬了个礼，“yes，sir！” 纪谨仁用看小学生的眼神看了纪翰轩一眼。回房休息。 纪翰轩边摇头边叹气，“我就是路边的一颗野草，无人理解，无人疼爱。还好……” 他用双臂抱住自己，“我爱我自己。” 卧室里。 莫璟羽一改往日形象，缠着纪翎问道：“我醉酒亲你那次，你有什么感觉？有没有惊喜，有没有紧张，有没有缺氧？” “没有没有没有。”纪翎捂住耳朵，“我都说了是个意外。” 莫璟羽不依不饶，“说不定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呢。” 纪翎背过身，跟莫璟羽保持了一段距离。“你肯定是冒牌的莫璟羽，我不要跟你一起睡觉。” “哪里是冒牌的了？”莫璟羽挪过来，软唇从后面贴上纪翎的耳朵，“你自己感觉一下，是不是正牌的？” 纪翎一动不动。 莫璟羽的指尖顺着纪翎锁骨轻轻扫过，撩过侧颈，落在下巴上。 一点一点，像唇移去。 纪翎转过来，将脸埋到莫璟羽怀里，吸了一口气。“你好香啊。” 莫璟羽用指腹轻轻捏住纪翎的耳朵，“我哪里好香？” “哪里都好香。”纪翎凑到莫璟羽耳边小声说道，“你醉酒亲我的那天，也好香，比平时都要香。” “那你现在闻闻我香不香？”话音一落，莫璟羽便翻了个身，引领她的小老虎，在幽幽香境沉浮，畅游。 …… 夜半。 莫璟羽身上倏然出了一层冷汗，她的梦里全都是高冉描述的恐怖场景，还有纪翎自责崩溃的痛苦模样。 “纪翎，纪翎，纪翎……” 纪翎睡意正浓，依稀听到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纪翎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抓住莫璟羽的手，嗓音微哑：“莫璟羽你怎么了？我在你旁边呢。” 莫璟羽从噩梦中醒来，感觉到旁边人的体温，立刻将纪翎拥进怀里。 纪翎半梦半醒道：“你不要害怕，梦都是假的，明早就忘了……” 莫璟羽深吸了几口气，浑身都在颤抖。 她只这么似真非真地梦见一回，都感到绝望，这么多年，纪翎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莫璟羽的胳膊越收越紧，喃喃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你了。” 纪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嘴里无意识地嘟哝：“布丁，布丁……” 莫璟羽紧绷的身体因着小老虎这一串呓语，放松下来，唇畔挂上一个浅笑，“好，我们以后天天都吃布丁，吃到七老八十。” 纪翎嘴巴动了动，吹破几个水泡泡。 夜，重新归于沉寂。 *** 莫璟羽来到一个私房餐厅，今天在这里约了一个元器件供应商来这里谈生意。 她推门进去，里面确实做了个熟人。 高冉看到莫璟羽进来，冲她笑了笑，“莫总别来无恙。” 莫璟羽回了个笑，“高总真是阴魂不散。” 高冉摇摇头。“莫总不觉得是我们有缘？” 莫璟羽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高总是打算搅黄我这桩生意？” “莫总猜错了，我来这里，就是和莫总谈生意的。”高冉笑道，“我现在是道光的客户代表。” 莫璟羽瞩视高冉几秒，弯起唇角。“看来高总的确是想跟我阴魂不散了。” 高冉将菜单递给莫璟羽，“莫总看看菜单，我们边吃边谈。” 莫璟羽把菜单放到一边，“我跟高总恐怕也不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若是高总诚心想要做成这单生意，我们才有聊下去的必要。” 高冉自顾自叫服务生进来，点了几个菜。 等服务生出去后，对莫璟羽道：“我今天来这里，当然是诚心诚意要和莫总谈生意。” 莫璟羽公式化回应道：“那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莫璟羽知道高冉是铁了心要出现在她面前，哪怕这单生意不做，对方也会找别的机会。 菜上来后，莫璟羽没有怎么动筷子，高冉自己吃自己的，神色没有丝毫尴尬之处。 席间，高冉的确是没有提生意之外的事。 但这样一来，莫璟羽反倒更加警惕。 这个高总，心思当真是太过深沉了。 生意上的事，莫璟羽都可以从容应对，唯有和纪翎有关的事，她半点差错都不敢出。 *** 纪翎坐在窗边，听何明婉在电话里秀恩爱，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天莫璟羽总爱锁着眉头，夜里还爱做噩梦，问她也不说，想着法子搪塞过去，十分可疑。 何明婉说累了，问道：“翎宝贝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听了。”纪翎漫不经心道，“你说秦总监应酬回来，兽性大发，一夜七次，害你嗓子都哑了。” 何明婉娇羞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怪羞人的！” 纪翎回过神来，“我刚刚说什么了？” 何明婉：“……” 何明婉敏锐地捕捉到电话另一边的翎宝贝好像有心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我这个宇宙智商第一的美少女给你答疑解惑。” 纪翎：“你现在是不是太膨胀了？” 何明婉：“你别小瞧我，我现在觉得我的智商开始发育了，这叫什么，大器晚成！” 纪翎懒得跟何明婉贫嘴，懒洋洋道：“没什么正经事我就挂了。” “等等！”何明婉阻止道，“我今天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说刚才那些话的。” “……”纪翎无奈，“那你是为了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还需要那么久的铺垫？” 何明婉：“那倒没有，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幸福生活。” 纪翎叹了口气，“傻人有傻福，一点都没说错。” 何明婉继续说道：“我看了那个什么杀人魔内幕的访谈节目了，我总觉得跟你一起被救出来那个孩子哪里有点别扭，就是说不上来。” 纪翎听何明婉这么一提，想起来这档子事。指尖无意识抓着发梢绕起了圈。 继而打趣道：“你对别的女人这么好奇，不怕你家老秦吃醋？” 何明婉很是忧郁：“她出差了，我好寂寞。我本来想跟她一起去的，但是有几个通告推不掉。” “我刚刚说到哪来着，对，那个女人怪怪的。”何明婉回到正题，“凭我近期对表演艺术的研究，我就觉得吧，那个女人特别像是演出来的。” 纪翎蹙眉，“什么是演出来的？” “就是脆弱啊，害怕啊什么的。”何明婉不确定道，“哎呀，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就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 不等纪翎说话，何明婉又嘱咐道：“我看那个女的节目最后还希望见你呢，我觉得她不像个好人。你可别因为小时候的事，一时心软去给人家送温暖。” “我本来也没打算联系她。”纪翎看向窗外，“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该向前看了。”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何明婉随口说道，“不然这搞不好，就是什么三角恋的狗血桥段。我都想到台词了。” 何明婉表演欲旺盛地换着两种声线和语调隔空表演起来，不仅有台词，还配了旁白。 “那个女的捂住胸口：我们因为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共同逃出恶魔的掌心，她跟我才是天生一对！” “你未婚妻伸出拒绝的手：不，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决不允许你夺走她！” “那个女的双眼通红，歇斯底里：不是我夺走她，是你夺走了她，她本来就该是我的！” “你未婚妻神圣庄严地向上天张开双臂：我们已经灵肉合一了，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 何明婉自由创作了半天，一拍大腿。 “嗨呀！我不去做编剧真是屈才了！翎宝贝，等我写出剧本，就找你来做我的女一号！” 虽然何明婉听着像是来搞笑的，但纪翎倏然得到了提示一般。莫璟羽好像也是从视频出现之后开始不对劲的，难道会是因为她跟何明婉有一样的想法吗？ 纪翎两眼放空，想到游乐场的偶遇。 “翎宝贝？”何明婉提醒道，“你在听我说话吗翎宝贝？” 纪翎留下句：“我还有点事先挂了。”便快速挂断电话。 纪翎拨通助理孙泽的电话，让他查莫璟羽最近有没有见过高冉。 没想到，不仅见过，还见过很多次。 纪翎眉心皱起。是巧合吗？ 想到莫璟羽连日来的憔悴，纪翎就觉得心揪着疼。 电话那边，孙泽还没有挂断，欲言又止几次，才汇报道：“莫小姐现在正跟高冉在天景阁喝茶。 纪翎抿了抿唇，面上闪过一丝紧张，犹豫片刻，吩咐道：“你来接我。” 孙泽应道：“好的，大小姐。” 二十分钟后。 纪翎到了天景阁楼下，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纠结间，便看到莫璟羽和高冉一起从茶楼里走出来。两个人好像在说话，就是距离太远，什么都听不到。 莫璟羽走出门，看了看乌压压的天。“希望这笔单子做完，可以不用再见到高总。” 高冉：“如果可以，我也并不想见到莫总。” 莫璟羽：“不论高总怎么在生意上找我麻烦，我也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触到我的未婚妻，你最好省点力气。” 高冉凑到莫璟羽耳边道：“知道吗？我能拥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会不择手段。” 莫璟羽沉了声音：“那我一定会先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第122章 高冉挡住莫璟羽的路，“我该去的地方，不该是莫总未婚妻的身边？” 莫璟羽目光里带着审视：“十几年前的事，真相如何，高总最好再好好回忆一番，不要自欺欺人。究竟是不是为了救我未婚妻，才推另一个孩子出去死，还是为了救自己，尚未有定论，不是么？” 高冉被莫璟羽那个眼神激怒，一只手抓住莫璟羽的手腕，用力攥紧，似是要捏碎一般。“你胡说什么？！” 下一秒，一个保镖上来将高冉的胳膊反缚在身后。 纪翎下车，茶楼门口的两个人都怔了怔。 莫璟羽紧走两步，神色如常地拥住纪翎，“你怎么来了？穿这么少冷不冷？”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我就是来看看你偷偷见了哪个野女人。” 莫璟羽揉了揉纪翎的脑袋，“那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莫璟羽不担心此时此刻高冉会对纪翎乱说什么话，高冉既然想让纪翎对她产生情愫，便不会一开始就招致纪翎的厌恶。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看得出，高冉这样的人，绝不会把底牌这么早掀出来。不然，也不会蛰伏这么久。 一个人狗急跳墙之时，才是最好击破的时机。 高冉也的确没有再出现什么过激的表现，只在面上还挂着个逢场作戏的笑。“纪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纪翎听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心里的怀疑加深。肯定不会是莫璟羽告诉她的。 纪翎走过去，漠声道：“请问，你刚才想对我未婚妻做什么？” 高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难道纪翎没看到她的节目？ 纪翎将对方的表情收入眼底，重复一遍：“高冉小姐，请问你想对我的未婚妻做什么？” 高冉面上满是惊愕，“你知道我是谁，你既然知道——” 纪翎打断她的话：“不管你是谁，我都希望你能离我的妻子远一点。我不喜欢她的身边出现其他的女人。” 高冉低下头，良久，勾出一个笑，“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 通过高冉这一系列反应，纪翎已经确信，对方知道自己就是跟她一起被救出来的孩子。 没想到，居然被何明婉猜对了。 莫璟羽没想再给高冉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步，牵住纪翎的手，说道：“我未婚妻来接我回家了，高总再见。” 高冉虽然心里怒火中烧，面上却仍是方才那个笑容不变。“我们还会再见的，属于我们的缘分，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断的。” 纪翎最后打量了高冉一眼，任由莫璟羽拉着上了车。 上车后，纪翎二话不说就把莫璟羽按在座位上质问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莫璟羽如实道：“我如果说瞒了你，会怎么样？” 纪翎趴在莫璟羽身上，泄气道：“那我就等你告诉我。” “真乖。”莫璟羽在纪翎头顶亲了一下，“我需要先求证一些事情，等我确认好了，就告诉你，好不好？” “那好吧。”纪翎抬起头，用手指摸了摸莫璟羽的眉心，“那你开心一点。” 莫璟羽心里汇入一股暖流，解释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那天高冉说的那番话，莫璟羽并不是没有怀疑。 莫璟羽拜托纪伯父，问徐医生要了纪翎以前的档案。她前几天一字不落地看了纪翎的心理疏导记录。 按照纪翎的表述，那个杀人魔是按照孩子在钓鱼线上的顺序，一天杀一个。记录里，纪翎虽然提到了哭出声的小孩会被杀人魔盯上，但是并没有自己会被杀掉的恐惧。如果她真的是下一个，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所以在这套逻辑之下，从表面上看，获救的是第六个和第七个孩子。也就是纪翎和高冉。 但如果按照高冉的叙述推演。 高冉说是她弄哭了纪翎旁边的孩子，所以杀人魔才转换了目标，那么她口中代替纪翎被杀的孩子，应该在她们两人中间，也就是说，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第六个孩子。 那么，这样顺着想下来，纪翎就是第五个孩子，高冉是第七个孩子。获救的其实应该是第五个和第七个孩子。 如果第六个孩子代替第五个孩子死去这个假设成立。 其实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高冉是第五个孩子，纪翎是第七个孩子。高冉为了自救，才弄哭了旁边的孩子。这样一来，要么是高冉在撒谎，要么是因为潜在的罪恶感，使她的记忆发生了扭曲。 莫璟羽咨询过医生，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也有可能因为受到刺激，发生记忆扭曲的情况。如果高冉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有可能就是为了逃避负罪感，自己生成了虚假记忆。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其他解释都不通，只有这样才足够合理。 莫璟羽毕竟不是专业的，也只能做简单的推测，更加专业的分析，已经交由心理学家团队。结合高冉的那个视频以及纪翎过往的记录，应该可以得出较为准确的结论。 今天这样撞上，莫璟羽倒是松了口气，至少知道纪翎没她想象得那么脆弱。 或许，高冉的出现，不单是一个威胁，还可以成为一个机遇。 一个彻底打开心结的机遇。 纪翎拍拍莫璟羽的脸，“你怎么又在走神了？” 莫璟羽闭上眼睛，唇角微弯，“因为我在想你。” 纪翎冷哼道：“你就会骗人。” “我的确是在想你，想你是不是特别急着嫁给我。”莫璟羽露出一个坏笑，“我是谁的妻子，嗯？” 纪翎脸一红，“我是为了显得有气势一点才那么说的，不是想急着嫁给你！你别胡说！” 莫璟羽点点头，“嗯，那我就假装相信了。” 纪翎看到莫璟羽脸上得意的表情，心想，就让她得意一次好了。 “我要罚你给我当一路的枕头。”纪翎也闭上眼睛，靠在莫璟羽身上。 莫璟羽：“别说一路，一辈子都可以。” 纪翎：“你老了以后，这里就不软了，我才不要睡硬枕头。” 莫璟羽：“我看你又皮痒痒了。” 纪翎：“那你给我挠挠。” “你说的。”莫璟羽说完，就挠上纪翎咯吱窝里的痒痒肉。 纪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了好了，不要了！” “你绷得太紧了，我的手取不出来。” “那你把手取出去，不许再挠我。” “你自己说要我挠的。” “可是你挠得我很痒！” “是不是我挠的地方不对？该往下一点？” “你不要说奇怪的话！” “我说不该挠咯吱窝这样的地方，哪里奇怪了？我的小老虎都不是一朵小白花了。” “你快点闭嘴吧！” “……” 两个幼稚鬼这样闹了一路，比往日多了些年轻人该有的生机与活力。 *** 从今年上半年开始，资本市场的资金流动性就一直有些低迷，但表现还不十分明显。 直到前一阵摩通基金出现一系列大动作，带进大量资金，将资本市场整个炒热。 因此，a市这潭水倏然被搅浑，大家才意识到想出场的资金越来越多，想进场的资金越来越少。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资本寒冬。 屏幕上。 纪谨仁作为企业家协会主席接受记者提问。 记者：“近期许多家地产公司用虚假宣传误导消费者，展开恶意竞争，请问这件事您怎么看？” 纪谨仁：“良好的市场环境需要大家共同守护，针对此次事件，已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相信很快会让广大市民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记者：“此次世纪集团大宗出口商品遭退回，是否会对未来发展产生阻断性影响呢？” 纪谨仁：“短期的确有一些影响，但出口商品被退回并不是因为质量原因，我们已经有专门的团队去洽谈。这只是我们集团一条生产线，不存在阻断性影响这一说。” 记者：“近日来，股票市场连续数个交易日萎靡不振，避险资产大规模增加，黄金、原油价格节节攀高，是否因为投资者也对现在的经济状况没有信心呢？” 纪谨仁：“资本市场阶段性调整是很正常的情况，不必过于恐慌，这个问题不符合今天的主题，我就不详细展开赘述了。” 记者：“纪总，前两日摩通基金大量撤出，导致许多企业陷入营运困难，加之现在银行过于收紧对中小企业的放贷额，很多人担心这会引发经济衰退，对此您怎么看呢？” 纪谨仁：“虽然现在是大家所说的资本寒潮，但是我对国内市场有信心。我们集团也会履行社会责任，努力增加工作岗位……” 纪妈妈苏阮放下平板电脑，叹了口气，“你爸爸整天到处奔波，也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爸爸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好着呢。”纪翎眼里满是骄傲，“而且爸爸是为了许多人的幸福四处奔波，上天也会保佑他身体健康的。” 苏阮笑道：“你什么时候信上天会保佑人这种事了？” 纪翎：“上天不就保佑我健健康康活到这么大了吗？” 苏阮摸了摸女儿的头。 自从莫璟羽那孩子出现，女儿真的改变了很多。 纪翎也叹了口气，“莫璟羽最近也很忙，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苏阮用纪翎的原话安慰道：“莫璟羽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好着呢。” 纪翎：“她锻炼的时候可会偷懒了，而且体力一点都不好。” 苏阮盯着纪翎，“做什么的时候体力不好？” 纪翎眨了眨眼睛，看向别处。正好看到弟弟回来，打招呼道：“傻狗，下午好。” 纪翰轩回道：“下午好。”听声音没什么精神。 两个人齐齐关心道：“你生病了？” 纪翰轩打了个呵欠，“没有，就是应付高邱那个老狐狸有点困。” 苏阮听这个名字很耳熟，问道：“摩通基金那个高邱？” “嗯。”纪翰轩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我先去睡一会儿，吃饭再叫我。” 苏阮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脸上却是有点担忧。 十几年前，高邱因为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疯狂扩张的做派，被几家龙头企业联合封杀，被迫退出了a市商界。 没想到，十几年后还会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 高冉没有机会接近纪翎，唯有时不时在莫璟羽周围出现。 即便莫璟羽告诉她，根本没有她救了纪翎这回事，她也全然不信。 高冉坚信，那是莫璟羽骗她的说辞。明明就是她，救了纪翎一命。 莫璟羽看到高冉立在柱子旁边，走过去，面上没有半点温度，“高总，你这样时时刻刻跟着我，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怜。” t大厦的项目被叫停，莫总还这么心高气傲，以后会吃亏的。”高冉笑着摇摇头，“用不了多久，莫总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莫璟羽盯着高冉的眼睛说道：“还有什么招数你大可以使出来。知道么，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疯子。” 高冉全当莫璟羽的话是耳边风，沉郁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让人不舒服的笑。“等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纪翎就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有资格和她同度余生的人。” 莫璟羽上去抓住高冉的领子，满脸怒气道：“我告诉你，我绝不会给你一点机会！哪怕你做出再疯狂的事，我也奉陪到底！所以，不要再肖想我的未婚妻！”看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不远处，一个镜头将这一幕全部收进去。 莫璟羽回到车上，收起方才失控的情绪。 刚刚之所以会出现那一幕，不过是她做做样子。 高邱和渔夫同时出现，纪谨仁并没有完全当成一个偶然，找人去调查了高邱接触过的人，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人，但这反而更加可疑。 这反而证明高邱有意抹去了自己与什么不相干的人接触过的痕迹。 高邱是一个很狡猾的人，如果当年真的是他帮渔夫逃跑，说不定这个时机回来，又会利用渔夫伤害纪翎。 理由么……大概对纪家的恨，转嫁到了他的孩子身上。 纪翎小时候反复提到过，那个犯人说：“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游乐场，也的确是有疑似犯人的身影。 倘若这一切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犯人仍旧想要完成当年的犯罪。 真正的事实，唯有尘埃落定后，从当事人嘴里才能得知。 如今迫切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犯人。 如果有高邱帮忙，渔夫就该知道纪翎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得手，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莫璟羽。 纪谨仁没有将这些对莫璟羽隐瞒。 莫璟羽想到之前与高冉的偶遇。 恐怕对方已经监视她很久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是，如果由莫璟羽去当诱饵，是引出渔夫最快的方法。 这件事当然有别的解决方法，但是尽快引出渔夫，不光是为了彻底拔除纪翎的威胁，更是为了制造出纪家陷入混乱的局面。让高邱露出破绽。 如今高邱就像个疯子一样，试图搅乱a市的经济，却没有人能拿到实质性的证据。 年关将至，正是许多企业资金周转最紧张的时候。若是不釜底抽薪打破他的节奏，说不定会迎来更大的危机。 没有人能预想到一个疯子想要做什么。 为了计划顺利实施，莫璟羽就要先露出破绽，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这一切毕竟都只是推测，而且谁都不知道高冉在这里面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假装节节败退，做出一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模样。 慢慢等待对方上钩。 高邱生性多疑，要让他相信莫璟羽乱了阵脚，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第123章 纪宅，瑜伽室。 纪翎边跟着老师做一百八十度下弯的动作，一边对旁边的莫璟羽说道：“你不要这么敷衍。” 莫璟羽眉角突突跳了几下，“我没有敷衍。” 纪翎：“那你的腰连一半都没有下去。” 莫璟羽：“年龄大了，腰不好。” 纪翎：“那你更要认真一点，不然哪天断掉了怎么办？” 莫璟羽索性闭了嘴。 瑜伽老师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想笑，走到两人中间说道：“不如我们试试双人瑜伽？” 听到“双人瑜伽”几个字，纪翎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泛出一层薄红。 莫璟羽立刻摇摇头，现在都被纪翎嫌弃成这样，跟她一起做，还指不定要被嫌弃成什么样。 纪翎眉毛撇下去，“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练瑜伽吗？” 莫璟羽又摇摇头，“没有。” 纪翎将脸转到一边，声音失落：“你不用撒谎骗我了。” 莫璟羽求生欲极强地主动坐到纪翎的瑜伽垫上，态度积极道：“老师，我们开始吧。” 纪翎的唇角悄悄翘起来。心里得意，莫璟羽果然很好骗。 瑜伽老师看向纪翎，严格道：“纪同学，瑜伽是一项需要静心的运动，开始以后，就不要再偷笑了。” 纪翎瞬时收起唇边笑容，脸上的绯色愈浓。 莫璟羽努力抑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专心致志”地看着老师。 瑜伽老师实事求是地说道：“莫同学基本功不够扎实，我们就做一些简单的双人动作。” 莫璟羽又被嫌弃一次，心上像是被扎了好几刀，面上仍旧气定神闲。 瑜伽老师换了一个音乐，配合着柔缓的嗓音，具有令人心情放松的魔力。 “请两位面对面站在瑜伽垫的两侧，双手垂在身体两边，感受到全身都松弛下来。吸气……呼气……调匀你们的呼吸。” “请二位向前伸出离我较远的那侧手掌，交握。保持住身体平衡，吸气，慢慢地，将你们的另一边的脚向后抬起，呼气，同侧手掌向后，抓住自己的脚掌。感觉到腿部肌肉的紧张，吸气，在前方找一个固定物盯住，呼气，用力将脚再向上抬一点点，每次呼气，都再尝试着向上一点点……” 纪翎感受到来自莫璟羽掌心的温度，呼吸仍是平缓，但眼神却并不平静。第一次和莫璟羽做双人瑜伽，摒除一切杂念，仅仅这样对视，便觉得两个人的心脏，又靠近了一点点。 莫璟羽与纪翎交握的手紧了紧，哪怕只这样一起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并不擅长的瑜伽，她也觉得无比幸福。 瑜伽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脚慢慢落下，收回你们的双手，在身体前交握，低头，沉思。” 半晌，“现在我们开始下一个动作。请二位背对而立，分站垫子两端。吸气，弯腰，将两个手掌轻轻落于地面，呼气，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远离我的那侧脚掌上，后撤一步。吸气，挺胸，将手举过头顶，呼气，手臂向后，抓住对方的手，脖子慢慢地向后仰。” 两人背对着，双手举过头顶，十指相扣，紧紧连接在一起。脖子后仰，对视。 纪翎和莫璟羽两个人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对方，虽不如正面看得清晰，却别有一番滋味。 怪不得许多情侣喜欢做双人瑜伽，不仅可以肢体接触，还能看到心爱之人的各个角度，摒除肉体的杂念，只追求心灵的交合，有种既想更靠近一点却又不得不压抑的特殊刺激。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动作也是愈发亲密，接触面积越来越大。搂腰，抱腿，脚掌相贴，背部相抵，臀部相触之类的动作，一个不少。 ……呼吸交缠在一起，却还得冷静自持，认真完成老师交待的动作，十分磨人。 终于，四十分钟过去。 瑜伽老师盘腿坐在垫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上。“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 最后，说了句瑜伽的结束语“那木斯得”，便起身离开瑜伽室。 老师出去后，两个人都没有动。 几分钟过后，室内的呼吸声越来越乱。 两人同时向对方靠近，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将人压倒在瑜伽垫子上。 眼波如水，映出莫璟羽的影子，最终形成一个旋涡。 从刚才开始，她就很想这么做，想离莫璟羽近一点，再近一点。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薄唇轻启：“你想干什么，嗯？”尾音拖得很长，带了些许娇哝的鼻音，甚是勾人。 纪翎低头，在莫璟羽唇上碰了碰，退开。 舔舔自己的唇，品尝一番，又碰上去。 这回，两抹樱色紧紧纠缠在一起。 那样许久。 莫璟羽翻了个身，眸子在纪翎白皙精致的诱人面庞之上逡巡片刻。 复又落在那双同她一样装着缱绻的眼瞳上，凝视。 莫璟羽气息不稳，轻声问道：“现在，可以么？” 纪翎垂下眼睫，没有说话，只发出个令人忍不住想要怜爱的小鼻音。 莫璟羽记着自己没有洗手的事。 因此，两人第一回 有了些不一样的体验。 …… 夜深，两人躺在床上，都还清醒着。 莫璟羽拥着纪翎，将下巴搁在对方的脑袋顶上。十分坏心眼地调侃道：“我今天表现还不错吧，以后还敢不敢得意地翘尾巴了？”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怀里，羞得不愿开口。 莫璟羽将胳膊又收拢了些，手掌轻抚着纪翎脑后的头发，轻声问道：“如果我瞒着你做了一些事情，你知道了会很生气的那一种，你会不会不理我？” 纪翎将脸抬起来，“你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莫璟羽顿了几秒，“我都说如果了，如果我真的惹你生气了，我要怎么哄你，你能快点原谅我？” 纪翎面露警惕，“你为什么想着我会生气？我如果轻易原谅你，你是不是就真的要惹我生气了？” 莫璟羽摇摇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乖乖睡觉了。” 纪翎不依她，追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我要是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莫璟羽打趣道：“我的未婚妻是个醋罐子，万一以后我不小心多看路上哪个小姑娘一眼，肯定会跟我生气；又或者，我工作太忙，忘记喂小老虎吃布丁，也会跟我生气，我总要先问问，防患于未然。” 纪翎羞恼，“你不要乱讲，我才没那么容易生气呢。” 莫璟羽闭上眼睛，轻拍纪翎的后背，“好好好，那我的小老虎不要说话，我很困了，咱们睡觉吧。” 纪翎闷闷道：“你要是真的让我很生气很生气，我一定会不理你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好，不惹小老虎生气。”莫璟羽应道，“我一定不会红杏出墙的，你不要不理我。” 纪翎揪住莫璟羽的耳朵，对着耳道大声道：“我警告你，你不要随便惹我生气，我很难哄的！” 莫璟羽的耳朵差点被震聋，五官皱了皱，用鼻尖蹭了蹭纪翎的脸。 应承道：“知道了，我不会随便惹小老虎生气，不然你罚我跪搓衣板行不行？” 纪翎冷哼道：“让你跪搓衣板，心疼的还是我。你要是惹我生气了，我就每天让妈妈缠着你陪她玩儿手机小游戏，别想再跟我一起做瑜伽了。” “有人心疼可真好。”莫璟羽轻笑，“那我也好好心疼小老虎一辈子，争取每天晚上都跟你一起做……瑜伽。” 纪翎听到莫璟羽故意停顿那一下，脸上又像烧开水似的，蒸腾起一片红雾，嘴里轻嗔：“坏东西。” “嗯，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坏东西。”莫璟羽在纪翎耳边呵气道，“你都说了，坏一点，才能勾到别人的魂，是不是？” 纪翎在莫璟羽下颌上咬了一口，恶狠狠道：“你还想勾别人的魂？” 莫璟羽也用贝齿轻轻咯了纪翎的鼻头一下，“只勾你的魂。” 纪翎听到满意的回答，闭上眼睛，睫毛轻轻扫过莫璟羽的脸颊。 唇角弯弯，“我要睡觉了。” 莫璟羽在纪翎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晚安，我的小老虎。” 夜晚，漫漫，寂静。 莫璟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到时候小老虎知道自己当了诱饵，肯定是会生气的。 虽然莫璟羽几度想要开口，不想瞒着纪翎做这件事，但是当年的事给她留下的影响太大了，如果提前让她知道，只会增加她的紧张。 希望一切尘埃落定后，不至于太难哄。 莫璟羽已经做好了吃一段时间素的准备。 *** 一间科技感十足的会场里。 莫璟羽受邀参加世纪集团最新收购的全资子公司智夏科技的新品发布会。原本该纪翰轩来，但是纪翰轩那边的项目团队出了点问题，便让莫璟羽代劳。 会场里暖风开得很大，不过台上台下的人都很精神，今天要推出的新款电脑，有可能会是一款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产品。 发布会开始后，先由设计师阐述产品理念。 为了配合产品的神秘感，舞台上，利用干冰制造了云雾缭绕的氛围。 舞台中央，一个菱形展示台缓缓升起，上面托着一个超薄的笔记本电脑。 过了一阵，台上设计师正讲着话，全场的灯光忽然都熄灭了。 台下人群出现短暂的骚乱。 主持人出来控场道：“各位来宾稍安勿躁，我们已经有专人进行紧急排查，请各位留在原地，以免出现安全事故。” 跟着莫璟羽的几个保镖立刻围到莫璟羽周围。 不多时，灯光恢复正常。 发布会继续进行。 为了不影响其他来宾，几个保镖再次退到边场。 台上，主设计师讲完话，智夏科技的创始人发表讲话。 “今天很荣幸，能请到这么多朋友，一起见证我们最新款zr折叠屏超薄手提电脑……” 刚起了几句，倏然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上台，用什么东西捅了创始人一下，瞬间喷出一大片红色的液体。 与鸭舌帽面对面的创始人意识到那只是颜料，但下面的人并不知道这些。 台下的嘉宾、媒体、电子产品爱好者纷纷坐不住，嘉宾们想往外走，媒体却是要争着抢头条，后面的普通观众有往外跑的，有拿手机出来拍的，一时间混乱极了。 莫璟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后面的人捂住鼻子，瞬时失去了意识。 一出现骚乱，保镖便想往这边冲，但是每个保镖附近都有人群故意想拦住他们似的，耽搁了许久，才进入嘉宾观众席。 而莫璟羽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124章 一个三十多岁，戴渔夫帽的男人刚一走出发布会场，就被便衣警察擒获。 然而，他身边却不见莫璟羽身影。 经盘问，这个男人只是在匿名论坛上接了一个兼职，只要以这身装扮来参加这场发布会，就可以得到一千块钱的酬劳。 另一个上台“捅人”的年轻小伙也是一样，只要上台往演讲的人身上弄点红色颜料，就能获得三千块的酬劳。 通过比对数据库里的信息，这两个男人没有任何前科，行踪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十分钟后，纪家保镖在发布会场的椅子下面发现莫璟羽，她根本就没有被带出会场半步。 这就意味着，此次骚乱，只是对方的一次试探。 且试探出了纪家的确是和警方合作，在莫璟羽身边布满了眼线。 莫璟羽坐在救护车上，心情沉重。看来，高邱比想象中，要狡诈许多。 莫璟羽在医院简单做了个检查，身体没什么大碍，从医院出来便直接回了家。 纪翎不知道他们布网抓人的事，但是发布会现场有人上台捣乱的事早已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莫璟羽一到家，纪翎便跑过来，面色紧张，左看看右看看。 直到确认莫璟羽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莫璟羽拥住纪翎，手掌在对方头顶轻抚几下。“别担心，我没有事。” 此刻，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她的珍宝。 经过此番博弈，高邱倒也收敛了些，一直到过年，都没有大动作。 而渔夫，也没有再露过面。 春节，是国人最重视的节日。 从小年开始，大街小巷到处都张灯结彩，喜庆红火。 今年纪家老爷子去和移居国外的大伯过春节，纪翎一家的春节便过得十分简单。 大年三十与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晚餐。 因为提前放了家里所有佣人的假，黄妈不在，年夜饭的任务便落在了纪妈妈苏阮和莫璟羽的身上。 食材都是早上才送来的，十分新鲜，但落在这两个人手里，也算是“糟蹋”了。 莫璟羽是个半吊子水平，只能边看菜谱边尝试，苏阮更是什么都不会，纯属是个帮倒忙的，两个人在厨房好一阵折腾。 纪翰轩瘫在沙发上，肚子“咕咕咕”地叫。 纪翰轩唉声叹气道：“早知道妈妈要自己动手，我就提早屯点过冬的粮食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敢自己动手。” 纪翎冲弟弟眨了眨眼睛，一脸期许，“傻狗，你自己在外面上了那么久的学，难道还没有自己的拿手菜吗？” 纪翰轩拍拍胸脯，“我可是大师级水准！” 纪翎冲纪翰轩竖起一个大拇指，眼里迸出期待的光，“那你去救救厨房好不好？” “……”纪翰轩脸上表情渐渐凝固，“姐姐，你又给我挖坑，我只想好好在沙发上像个大爷一样瘫一会儿。” 旁边，正在翻看杂志的纪谨仁难得微笑着，用充满赞许的语气对儿子说道：“爸爸还从来没尝过你的手艺，不如你给爸爸露一手，让我看看我们纪家的小子是不是上得商场下得厨房。” 纪翰轩面无表情，“你们父女为了套路我，真是不择手段。” 纪谨仁脸色微沉，“现在就已经不愿意听爸爸的话了吗？” 纪翰轩嘴巴颤了颤，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走进厨房。 最终，苏阮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莫璟羽帮纪翰轩打了打下手，由纪翰轩完成了一桌年夜饭。 当纪翰轩穿着围裙走出来的时候，赢得了全家人的掌声。还轮番把他当作一个旅游景点，上去跟他自拍。 纪翰轩咬了咬牙，气愤道：“你们这样，会失去翰轩宝贝的。” “……” 苏阮挠了挠鼻子，实话实说道：“儿子，男孩子这样说话怪恶心的，你不要学妈妈和姐姐撒娇。” 纪翰轩委屈地摘了围裙，一屁股坐到餐椅上，高傲地抬起头，一副谁也不打算理的模样。 纪谨仁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一家能按时吃到一顿年夜饭，多亏了翰轩，我们先为今天的大厨干一杯。” 即便让人都回去过年了，纪家也不至于连顿饭都吃不到。不过是纪妈妈觉得这年过得太平常，故意整儿子的。想不到纪翰轩还真弄得有模有样。 纪翰轩听到这话，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摆摆手，假装谦虚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纪谨仁：“既然这样，那就不提了，我们为新的一年干一杯。” 纪翰轩：“……” 苏阮接道：“那也为我们新迎来一位家庭成员干一杯。” 莫璟羽心头一热，脸上笑意更浓。 纪翎端起面前的红酒杯，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色，之前的春节，有时会象征性地见一些有亲戚关系的人，虽氛围看着热闹，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现在不一样了，她可以坐在这里，和家人一起吃完整顿年夜饭，可以和喜欢的人共同迎接新的一年，想想都觉得跟梦一样。 “咳咳。”纪翰轩清了清嗓子，“作为在座年龄最小的人，我简单说两句，我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大家吃了我做的饭，以后是不是可以拍拍我的马屁，争取多吃几顿轩大厨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原因是……其他几个人已经默契地端起杯子喝了第一杯酒。 纪翰轩扫了在座诸位一眼，一口闷了杯子里的红酒，开始埋头吃菜。 其他几个人爆发出一阵笑意，苏阮这才哄道：“我们是看你太可爱了，逗你玩儿的，这一杯好好敬你，你想说什么，我们洗耳恭听。” 纪翰轩傲娇地抬起头，冷哼一声，重新给自己倒上酒，举杯道：“反正受虐这么多年了，不用你们敬我，吃完饭别让我收碗就行。大家新年快乐！” 这回，只有莫璟羽一个人喝了杯子里的酒。 莫璟羽呆呆愣愣地看向其他人，心想纪家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规矩。后背还因为紧张冒出一层冷汗。 “有人跟我一起被欺负，我就舒服多了。”纪翰轩对莫璟羽绽出一个笑，“璟羽姐，吃完饭这些碗都交给你了，这是组织交给你的重大任务，你可要好好表现。” “……” 莫璟羽失笑，“好，我全包了。” 苏阮招呼道：“好了好了，快开动吧，等会儿菜都该凉了。” 纪翎一拿起筷子，就先给莫璟羽夹了她爱吃的笋片，还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似乎要看着她吃进去。 莫璟羽刚回了一个笑，就感觉到有几道寒光射向自己，抖了一下。 苏阮对纪谨仁软声软气说道：“老公，人家也要吃笋片片，还要吃蟹黄黄，你都不给人家夹菜菜。” 纪翰轩抱着胳膊打了几个寒颤。 苏阮向儿子投去一个尖利的目光。 纪翰轩立刻夹起一个笋片放进妈妈碗里，“妈，我炒的笋片片很可好吃吃了。” 苏阮嫌弃道：“你给我好好说话。”纪翰轩抿紧唇将头扭到一边。 因着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家人都要比往日开怀许多，纪谨仁跟纪翰轩到后半程跟哥俩好似的，多喝了几杯。 纪翎没什么酒量，只喝了一杯，小脸就红扑扑的，莫璟羽自然是不会让她再喝。 饭后，纪爸爸和纪妈妈给三个小辈发了红包，便自己去过二人世界了。 纪翎和莫璟羽也不落于人后。 只有纪翰轩一个人孤零零地进了游戏室。当然，于他来说并不觉得凄凉，他把袜子往旁边一丢，就开始玩儿新买的游戏。好不容易能好吃懒做几天，简直太爽了。 哪怕心中装的事再多，面对家人的时候，大家也都会把那些烦恼、困扰、棘手的事压在心底，只给对方呈现最轻松的状态。 这几个人都是如此。 莫璟羽寻了个空，给小姑姑拨了通电话。说了没几句，那边就传来一阵喧闹声，还隐隐约约有小孩子的哭声。下一刻，好像是殷总的惊呼声：“莫云杉！孩子拉了！你快点过来！” 随后，小姑姑便急急道：“我这边有点事，红包改天给你补上，你和你的唐僧肉好好享受今晚不眠夜啊！拜拜~” 莫璟羽面露好奇之色，一段时间没联系，小姑姑这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 * 晚上，零点钟声敲过，进入新的农历年。 远处夜空，五颜六色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绽放，经过焰火设计师的精心设计，排列出许多代表祥瑞的形状。 纪翎和莫璟羽站在室外阳台上，看远处烟花绽放。准确来说，现在该是一边接吻，一边听远处传来烟花绽开的响声。 布丁虽甜，却怎么都吃不腻似的。 终于，纪翎气短，莫璟羽才放过她。 莫璟羽得意地翘翘唇角，“你看，是不是又输给我了？” 纪翎拿脑门轻轻撞了莫璟羽一下，嗔道：“我又没跟你比赛。” 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道：“我这是让你有点动力，下次争取更久一些。” 纪翎在莫璟羽的耳垂上咬了一下，对着她的耳窝愤愤道：“坏东西。” “那我要将这个名头落到实处。”莫璟羽倏然将纪翎的腰箍紧几分，脚下带着她往屋里走。 鼻尖与纪翎相抵，温热的唇轻轻往前碰了一下。“今晚，有守岁的习俗。可别睡着了。” …… *** 往后几天，别人还在欢度春节的时候，纪谨仁已经开始世界各地跑。顶着多大的王冠，就要承着多大的重担。丝毫不敢懈怠。 年后。 之前搁置t科技体验大厦项目继续进行。莫璟羽也频频出差。 既然高邱不上当，那便改变计划，从高冉着手。此前是高冉屡次来找莫璟羽的不快，如今，倒是莫璟羽时常在高冉面前晃悠。半途截获了她许多项目。 只是，直到开了春，渔夫还是没露面。 春分这天。如果按原计划，莫璟羽本来该回到a市了，但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只能第二天坐最早航班回去。 回去之后，便要立刻举t大厦的概念发布会。 在现在的酒店试完明天的衣服，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莫璟羽简单洗漱一下，面色疲惫地躺到床上，看了眼手机，犹豫一下，没有给纪翎发消息。这个时间，对方大约该睡着了。 不过，似乎两人之间颇有些心有灵犀。 下一秒，纪翎的视频电话便打了过来。莫璟羽忙不迭接起来。 视频接通，纪翎的眉角眼角都向下撇着，满脸挂着小女儿家的幽怨。“你还不回来，都害我失眠了。” 听到这样奶声奶气的责问，莫璟羽心都化了几分，柔声哄道：“我明天就回去了，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可以见到我。现在乖乖睡觉，嗯？” 纪翎：“我才不想见你，你别臭美了！” 莫璟羽噙了抹笑，“好好好，是我臭美，也是我想见你，想得都睡不着觉。” 纪翎羞赧地别开脸，嗫嚅道：“那今晚不要挂电话了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睡。” 莫璟羽全身都如同过了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甚至有种从电话屏幕里立刻跳到另一端的冲动。 她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充电器，冲纪翎扬了扬。“那我充上电，我们今晚一起睡。” 纪翎又改了主意，说道：“算了，万一爆炸怎么办。我随便说说的。” 莫璟羽认真地对着手机唤了声：“纪翎。” “嗯？” 纪翎莫名被这声轻唤叫得面红耳赤，心里像是有根羽毛挠来挠去一样。 莫璟羽眉眼尽染温润笑意，缓缓开口：“我很想你。” 纪翎挠了挠唇角，在屏幕上快速亲了一下。“你快点休息吧，我也很想你。”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莫璟羽将手机放到一边，脑海中已然浮现出纪翎在那边羞得粉嘟嘟的小脸是什么模样。 连日来的倦意一起袭来，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另一边。 纪翎放下手机后，拿起床头上的瞪眼小猪，让她骑到那只臭脸猪身上。 纪翎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在床上躺好，入眠。 *** 翌日。 莫璟羽一下飞机，就赶往发布会现场。 纪翎只能抱着平板电脑看发布会的直播，以解相思之苦。 莫璟羽面对镜头，从容，自信。 “这t科技大厦是世纪集团联合许多有热血、有冲劲的年轻创业团队一起打造的新型商场。随着5g时代的来临，网络延迟会大幅度降低，这意味着我们可以用手机做更多的事。在我们的科技大厦里，会布置无线充电桩，不需要充电宝，就能保证你的手机一天都不会因为耗电量大而关机。不仅如此，vr、ar产业也会迅猛发展。低延迟的画面会让大家的体验更为流畅，如果你不想亲自试衣服，使用我们的虚拟试衣镜，轻轻一划，就能看到衣服的上身效果。让大家既能享受逛街的乐趣，又不用为繁杂的试衣服过程心烦意乱。诸如此类的便捷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枚举了。” 话音一落，莫璟羽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一段3d模拟视频，是一个人使用各种智能家居的场景。 播放完视频，莫璟羽继续说道：“家，在我们国人的眼里，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符号。我们t大厦，会有几个不同主题的场馆，其中一个，就是家空间。我们已经联系了国内外十几个顶尖大牌，进驻我们的家空间体验馆。进来的每一位顾客，都是这个体验馆的主人。大家可以在这里尽情享受智能家居带来的生活改变。不同于以往冰冷的人机指令。我们的智能家居概念，是追求更加富有情感的交互体验，哪怕是一个人住，也不必担心家里的电器会给你冰冷的机械感。针对于一些障碍人士，我们还提供个性化订制服务，可以根据不同需求，为用户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空间。” 配合着身后的电子屏，莫璟羽t大厦做了一个全方位的展示，条理清晰，深入简出，很容易便能理解。 做完展示，记者陆陆续续开始提问。 “莫总，鼎岚盛世早前也有类似概念的项目发布，请问世纪集团紧随其后，是抄袭鼎岚盛世的概念吗？” 莫璟羽脸上笑容不变，“鼎岚盛世的确发布时间比我们略早一些，但是据我了解，鼎岚的商场模式仍是沿用传统百货大厦的配置，以高端奢侈品为主，所谓的科技，不过是商场内的智能机器人导购。我不会对竞争对手品头论足，但我能保证，我们世纪集团所说的“让科技改变生活方式”，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等t大厦正式开业，一切自会有定论。” 记者：“据我了解，原莫氏集团董事局主席莫启贤先生如今还在医院，他此次病重，是因为莫总联合纪家强势进入莫氏集团董事局吗？” 莫璟羽：“虽然不知道这位记者朋友怎么会得到这种不实消息，但是当初莫氏和纪氏的联姻，是我爷爷竭力促成的，他也很重视这次的联姻。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揣测我们两家的正常合作。” 记者：“纪氏和莫氏联姻已久，但莫总的另一半迟迟未亮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以道明的隐情呢？” 莫璟羽：“我看这位记者朋友是在讲冷笑话了。你都说了‘隐情’两个字，当然是不能跟外人说的才叫隐情。如果真的有什么难以道明的隐情，我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地提起联姻的事。我们两家只是不希望用没有营养的八卦绯闻冲淡了这次意义重大的科技变革。” …… 发布会开了两个多小时，莫璟羽才得以脱身。 莫璟羽走出会场，上了纪家的车。 车子缓缓开动。 莫璟羽低头给纪翎发了条消息。 [我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乖乖来门口接我。] 不过一秒，那边便有了回复—— [不要。] 莫璟羽笑了笑，不经意抬头，看到后视镜里是张不太熟悉的脸。 莫璟羽不动声色地随意问道：“今天不是该李师傅来接我么？” 前面司机恭敬地答道：“李师傅家里有事，我替他的班。” 莫璟羽的手抓紧门把手，纪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李姓司机。 她低头想给李特助发一个求救信号，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去。 手机完全失去了信号。 这时，汽车突然加速，前面司机卸去伪装，声音低哑：“小姑娘，你别怪我，我只想抓我丢掉的鱼，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上你的，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莫璟羽看向身后，保镖的车还好好跟着。 她咬咬牙，想要直接跳车，车门却无法从里面打开。 开车的男人吸吸鼻子道：“小姑娘别白费力气了，后面的门都上了儿童锁，从里面打不开的。” 莫璟羽攥紧手机。“你要带我去哪里？” 司机摇摇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放心，到达目的地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到地方你自然会知道，好心提醒你，最好系紧安全带，不然，我可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到那里。” 莫璟羽没有跟这个人对着干，依他所言，系上安全带。 司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你乖乖听话，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能放你一马。” 车在路上行驶一阵，倏然从对面来了一辆逆行的黑车。 莫璟羽认得，那是高冉的车。 黑车直直向莫璟羽这辆车冲过来，司机不仅没有避的意思，反而还踩了脚油门，直到两车快要撞上之时，才猛打方向盘。高冉的车错身而过，撞上一辆大车的侧边线。后面交通陷入一片混乱。 第125章 纪家的保镖受到波及，车撞在防护栏上，只受了轻伤的两人追出来，只看到载着莫璟羽的车扬长而去。 其中一个立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 而造成此次混乱的高冉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冲击，暂时失去了意识。 父亲说，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能让莫璟羽永远消失。 这下，就不会有人再来烦她了。 明明纪翎跟自己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快，一辆救护车停在事故现场附近，医护人员将高冉抬上车，驶离现场。 因为现场极度混乱，没人顾得上那辆救护车是否鸣笛，亦是没人注意到只载了一个人走。 *** 温暖的房间里。 高邱闭着眼睛半躺在摇椅上，腿上盖着羊绒毯子，手指有节奏地在扶手上轻轻叩击。 他的养女知道他太多事了，虽然都不构成威胁，饶是如此，他也不喜欢自己有半分弱点的感觉。 此时，门铃突然响起，高邱用遥控器调出门口的画面，十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高邱蹙了蹙眉，柱了拐杖起身，神色如常地去开了门。 门口警察出示了警官证。“高先生，我们怀疑你与一桩经济犯罪有关，请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高邱愣了片刻，笑道：“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呢？我一向是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 警察让开条路，做了个手势。“请先跟我们走一趟。” 高邱没有继续辩驳，十分配合地上了警车。 *** 李特助联系警方后，整个路段都设置了盘查路障。 半个小时后，原本载着莫璟羽的车出现，却只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因为欠了高利贷，才接了个赚快钱的活。车是他从隧道里半途开过来的。 莫璟羽身上的追踪器失去信号一段时间后，出现在另一个方向，纪家的保镖找过去，发现了莫璟羽嵌了追踪器的耳坠。 世纪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李特助汇报道：“车队队长王勇的账户上多了一大笔离岸账户打过来的钱，带走莫小姐的司机是两周前进车队的，两天前还载过宴会的客人。这次渔夫不惜暴露自己，一种可能是高邱给他找好了后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只想完成十几年前的犯罪，不计一切代价。” 纪谨仁沉眸，问道：“高邱还买通了哪些人？” 李特助：“我已经找人查了高层的账户，地产事业部李总、娱乐事业部王总、海外拓展部秦总的户头都有大笔进账，但都是用离岸账户的假名汇入，追不到来源。” 顿了顿，“是我疏忽了。” 纪谨仁交待道：“往下面继续查。” 说完，起身往外走，“送我回家。” * 纪翎捏着手机，左等右等，都不见莫璟羽回来。 纪翎下楼绕了一圈，又去镜子面前整理了半天头发，门口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纪翎皱起眉头，给莫璟羽拨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纪翎又打了一遍，对面仍是只有个冰冷的机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纪翎有些急了，干脆打电话给李特助。 李特助很快接起电话：“大小姐，我和老板马上到家，您稍安勿躁。” 听到这样的答复，纪翎便知道莫璟羽一定是出事了。 有一瞬间，她的手脚都失去了知觉。良久，才扶着沙发坐下来。 二十分钟后，纪爸爸进了家门。一起进门的，还有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 李特助在老板示意下，将莫璟羽做饵这件事告诉大小姐。 纪谨仁没有剥夺女儿知道真相的权力。更何况，这事也瞒不住。 纪翎直直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在莫璟羽问她那句“如果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快点原谅我”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的。 可是她居然没有发现。 这时，纪翎的手机倏然响起来，是一个网络电话。 她立刻抓紧手机，下意识看了爸爸一眼，得到眼神鼓励后，接起电话。 纪谨仁犹豫一下，坐过来握住女儿的手。 纪翎虽然慌张，却没有忘记按下录音键。 “小姑娘，还记得我吗？”那边，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没有经过变声处理。恐怕，对方此次是真的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 纪翎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眼泪立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十几年前的恐惧仍然轻易就侵袭了她的全部神经。 可是她不能败给恐惧，那边还有她不能失去的人。 纪翎牙关不自觉颤了几下。她咬住自己的食指指节，调整呼吸。 纪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小姑娘，我没什么耐心，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耍花招。你的小女朋友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或者我两个小时之内回不来，她都会死，这么说，你能听懂了吗？” 纪翎吸了口气，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边的男人又说了话，不过不是对纪翎说的。 “小姑娘，跟你的小女朋友说句话，让她赶紧行行好，来救你出去。” 同时，还有隐约的，撕胶带的声音。 接下来，几秒过去，那边都是沉默。 “快他妈给老子说话！”伴随着这句话，响起了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一记耳光声。 “小老虎，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一次红色的天，听一听沙子的歌声。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许来。”那边传来莫璟羽略显低哑的声音。 跟着，又传来一记耳光声。 男人对着电话说道：“你的小女朋友真是有情有义，就不知道小姑娘你怎么样了？别跟我说她对你不重要的鬼话，再挑战我的耐心，我现在就弄死她。” 纪翎眼里的泪珠更加汹涌，没办法再强迫自己冷静，急急对电话那边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男人轻笑几声，“这才是听话的乖孩子。” 纪翎要求道：“但是你要让我跟她说句话。” 男人不耐烦道：“只能说一句。” 说着，又把莫璟羽嘴上的胶带粘回去。 “莫璟羽，我爱你。”纪翎哽咽着说道，“我爱你，我爱你，莫璟羽，你等我去找你，你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面对痛苦。” 渔夫粗暴道：“好了，下面就好好听清楚我的要求。二十分钟之内让人送你到鹿予浅滩，送到就走，如果让我发现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就不要再想见到你的小女朋友了。” 鹿予浅滩，视野所及，没有一个遮挡物，根本没有埋伏的可能。 渔夫继续说道：“不要带手机，更不要想着带什么追踪器，被我发现，我可是会生气的。在鹿予浅滩的指示牌后面取到联络器，我再给你近一步指示。” 最后，说了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如果我不能回来，这里的人一样会死。”挂断电话。 纪翎站起来。 只说了三个字：“送我去。” 一边的警察说道：“纪小姐，我们会分析通话的背景音，加上刚才电话里那位小姐提供的线索，可以试着找到犯人所在地点。” 红色的天，应该是落日余晖，会唱歌的沙子，大概是有响沙的沙滩，不过这个时间能看到落日的响沙沙滩有五六处。 也不能保证犯人这段时间会不会转移地点。 纪翎摇摇头，眸中一片沉寂。“他只给了二十分钟时间，我不能冒一点险。” 此时此刻，纪翎反倒没有想象中那样激动。 纪翎看着纪谨仁说道：“爸爸，我不能让莫璟羽因为我受到伤害，我必须去。” 纪谨仁与女儿对视了足足一分钟，问道：“重新经历一遍小时候的事，你可以吗？” 纪翎嘴唇泛白，面上却写满坚定。“我没有选择。” 纪谨仁攥紧女儿的手，“如果爸爸自私地不许你去呢？” 纪翎勉力向上扯了扯嘴角，“爸爸说过，人的一生，不能像蝼蚁一样平庸。可是连蝼蚁般的平庸生活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我不想再无尽地痛苦下去了。” 纪谨仁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故作轻松道：“你妈妈回来之前，一定可以把坏人捉拿归案的。到时候让弟弟做晚饭给我们吃。” 纪翎点点头，“嗯。” 两个人之间，没有歇斯底里，生死别离的悲怆，但他们都知道，犯人的目标原本就是纪翎，这一步踏出去，就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了。 二十分钟后，纪翎如约抵达鹿予浅滩。 一望无垠。 她拿了标牌后面的联络器，做了几个深呼吸，按下通话按钮。 “我到了。”她道。 ——“小姑娘，你周围没有别人了吧？你要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 纪翎：“没有。” ——“拿着你手里的联络器，摄像头朝外，三百六十度转一圈，一点，都不能差。” 纪翎这才发现这个联络器上亮着一个小红点。 她依言照做，让对方看了周围环境。 ——“现在，朝左走五十步，看到一块红色的石头停下来。” 纪翎的指尖不住颤抖，几乎都拿不稳手里的东西。 纪翎按照指示，走到一块红色石头边上。 “我到了。” 她看到地上有个电话，一拿起来，就接到一个视频电话。 屏幕上出现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还有昏迷的高冉和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脸上全是恐慌和无助。 纪翎蹙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渔夫蹲下来，手里的刀子在小女孩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笑了笑，“接下来，乖乖按我说的做，我如果见不到你，这个小女孩就会替你死。” 小女孩哭得更凶。 纪翎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纪翎压下害怕的情绪，沉声问道：“刚才那个人在哪里？” 渔夫吸吸鼻子，“你说你的小女朋友啊，我给她另找了一个去处，如果我被抓了，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纪翎：“你要我怎么做？” 渔夫挂掉电话。联络器里再次传出声音：“再向左走二十步。”纪翎依言照做，看到地上有个瓶子，里面有张纸条。 上面写着—— “现在，把你的联络器和身上的监听器一起放在地上，不要耍花样，沿着水边一直往前走。” 纪翎攥了攥拳，手足无措似的，将手里的联络器摔在地上。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是刚刚那个小女孩的脖子上被刀子划破一个血口子的视频。 地上是一行字：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纪翎看到血，眼前黑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身形，按照渔夫的话沿着水边走。 地上，联络器里还在发号施令。全是误导性的指令。 *** 另一边，警方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渔夫身边的人物关系和平日的生活习惯。 第126章 纪翎沿着海滩走了二十分钟，迎面看到一对痴缠的情侣。 此时，手上手机弹出视频通话请求。 纪翎赶忙接起来，这回，渔夫跟莫璟羽在一个不同的屋子里。 “我跟你说过，不要耍花样。”渔夫拿着一把尖刀在手里挥了挥，抵在莫璟羽脖子上，很快，渗出一串血珠。 纪翎攥紧手机，脚下一软，膝盖跪在地上尖利的石子上。 她颤声道：“我已经听你的话来了，你不要伤害她。” 莫璟羽没有任何挣扎，眼神很温柔，虽然她看不到纪翎，但她知道纪翎可以看到她。 渔夫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会通过这个手机再联系你，下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让我生气，否则就不是现在这样不痛不痒地划一下了。” 话音一落，便挂断电话。 前方那对刚刚还在痴缠的情侣分开，走过来扶起纪翎。 纪翎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 那对情侣是便衣警察伪装的。 不知渔夫此刻突然要中止行动，是巧合，还是他的警觉性真的那么高。 又或许这又是渔夫的一次试探，自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在这里出现。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给纪翎心理压迫，好让她下次乖乖配合。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很棘手。 *** 夜幕笼罩。 高邱和律师一起走出警局。 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指证他跟近日发生的几家银行联合操纵汇率的案件有关。 高邱抬头看了看月色。拍拍律师的肩膀，“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高邱拄着拐杖，坐上来接他回家的暗红色汽车。 *** 一幢鱼龙混杂的老式居民楼里。 灯光忽明忽暗，破旧的长廊仿佛深不见底，走廊尽头，有一个深绿色的铁门。 渔夫挂了电话，将莫璟羽推进高冉和小女孩所在的屋子里。 他指了指高冉，撕了莫璟羽嘴上的胶带，警告道：“看着点儿那个受伤的小鱼，别让她死了。别耍花样，否则我立刻杀了这个孩子。” 说完，拎着小女孩出去，和破木头沙发的扶手绑在一起。 这是一幢在垃圾山旁边的居民楼，每一户里面都住着七八个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从旁边的垃圾山扛着麻袋带回来东西也并不稀奇。 高冉和莫璟羽并不算重，两人都是那么被运回来的。 渔夫这次并没有选择海边为作案地点，之前不过是虚晃一枪。 他享受这种把警察耍得团团转的乐趣。 这么多年像个隐形人一样活着，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能被世人长久记住的案子。 现在，就差一点点。 这家的主人是一个拾荒的老头，和孙女两个人生活在这里，有一个摩托三轮车。比起楼里其他人，温饱至少过得去，偶尔还喜欢去海边钓钓鱼。 不幸的是，老人家两天前因为突发心梗死了，年幼的孙女怎么都叫不醒爷爷，只无措地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盯着爷爷。 渔夫早就盯上了这里，踩点的时候发现老头死了，便趁着夜色把人分了尸埋到旁边的垃圾山里。 这幢楼里的人员不固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人关心。 好在，他有贵人帮忙，否则还真是很难进行得这么顺利。 * 屋里。莫璟羽摸了摸高冉的额头，很烫。 高冉身上有几处擦伤，尤其是胳膊上的伤口十分狰狞。 她现在有些意识，感觉到有人过来，便将眼睛睁开一点，看到是莫璟羽，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别碰我。” 莫璟羽声音里没什么关怀病患的温度：“作为一个有人性的人，我没办法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而无动于衷。但是你放心，出去之后，你自然会得到该有的制裁。” 说着，打开渔夫刚才扔进来矿泉水，喝了三分之一。 余下的，都倒在高冉胳膊那处伤口上，清洗了里面的脏东西。这里没什么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便也只能那么晾着。 高冉不屑地看了莫璟羽一眼，“何必呢，我是不会感激你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直珍藏的方巾，缠在手腕上，用牙配合着系了个结。 高冉闭上眼睛靠在墙边。“我不需要你们这种假惺惺的施舍怜悯。”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怜悯你。如果不是因为做人的良知，我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你。”莫璟羽道，“口口声声说自己和纪翎才该在一起，你根本只是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真是让人恶心。” 高冉喃喃道：“不是的，我一点都不想伤害她。我只想让你消失，哪怕她不属于我，也不该属于你。她不会为了你送死的，不会的。” 莫璟羽懒得再和疯子浪费口舌，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看着昏暗的灯泡出神。 这里没有窗户，那个灯泡是唯一有点光亮的物体。 小老虎曾经经历的事，一定比现在还要可怖许多。 莫璟羽是怕死的，可她此时此刻，却更希望纪翎因为过去的恐惧放弃她。 就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安全小窝里，不要再陷入危险的旋涡之中。 *** 另一处明亮的房间里。 两只小粉猪静静摆在床头。 纪翎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蜷缩在床上，眼睛通红。 诺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尤为孤寂。 卧室里的所有灯都开着，仿佛不这样做，就会有蛰伏在黑暗角落里的毒蛇蜿蜒上床，将她一口咬死。 纪翎心脏上的撕裂感蔓延至四肢，每一个指尖，都在痛。 纪翎宁可自己没有人保护，那个可怕的人轻轻松松将她抓走一了百了，也不想莫璟羽独自面对危险。 没有莫璟羽的生活，她一天都忍耐不了。 纪翎打开以前录在手机里那个，莫璟羽打瞌睡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发现，自己手机里连莫璟羽的照片都没有几张。 纪翎无比后悔，还没有好好告诉过莫璟羽，她真的很爱很爱她。 如果早知道抓到犯人的代价是把莫璟羽牵扯进来，她就该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哪怕一辈子都只活在这间卧室里，一辈子被噩梦折磨，都没关系。 纪翎抓紧手机，闭上眼睛，原本干涸的眼眶里，又有泪水决堤。 她缩在被子里，止不住颤栗。呢喃道：“我明天就来陪你。” 第二天，在渔夫的指示下，纪翎去了一家年轻人居多的大型商场。 便衣警察混在人群中，密切注意着她的动向。 纪翎在商场一层绕了一圈，突然跑上扶梯，一口气上到七层。 便衣警察感觉到情况不对，分组跟上去。 与此同时，商场的火灾警报响个不停，电梯停运。所有楼层的人都不约而同，一窝蜂往逃生楼梯涌去。 五分钟后，一辆绑了几个垃圾桶的三轮摩托车从大厦后面离开。 * 垃圾山旁，身材瘦削的男人塞给一个年轻人几百块钱。年轻人点了点，数量不差。 年轻人从摩托车上下来，掏了根烟，衔在嘴里点上火，欣然离开。 男人将垃圾桶都搬到地上，把里面一包一包的垃圾倒出来。轮到最后一个桶，拿了个蛇皮袋出来，左右看看，小声道：“钻进来。” 纪翎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到这个声音，手脚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但她没有耽搁，眼睛紧闭着，不看旁边的人，用仅有的力气爬进前面的袋子。 但是这次，渔夫没有再上楼，而是将另一个蛇皮袋扔上车。用一包一包的垃圾盖在两个蛇皮袋上，用绳子在三轮摩托车上固定好，驶离这里。 一个小时后。 警方在居民楼里找到莫璟羽和一个小女孩。 两人被捆在一起，嘴上封着胶带。 渔夫并不想要多余的累赘，他只想好好晾完最后两条鱼干。 纪翎身上的那个手机有反侦察系统，追踪器的信号也在她钻进渔夫指定的垃圾桶时就被屏蔽掉。 如今只能靠排查全市探头锁定犯人。 从渔夫一直以来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整个移动过程，都避开了监控路段。 * 三轮摩托车行进在颠簸崎岖的无名小路上，再加上车上的气味。 纪翎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很久之后，才停止这种颠簸。 这里是一片未被开发的荒滩，没什么人会来。 纪翎被从袋子里放出来的那一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脸色惨白。太阳穴像是要炸开般，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记忆瞬间回到十二年前，一幕又一幕，险些将她逼疯。 其他孩子濒死前绝望的哀嚎犹在耳边，纪翎跪在地上，脸上的眼泪形成两道水柱。 渔夫没耐心道：“站起来往前走，我可没心情再把你们扛来扛去！” 纪翎低着头，不去看面前男人的脸，牙关打着颤：“你说……会……放……放……” 后面的话一直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纪翎十分恨自己的不争气。 渔夫吸了吸鼻子，“我说过，乖孩子会有奖励的。但能不能在饿死前被发现，就看你那个小女朋友自己的命了。” 纪翎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按渔夫的指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高冉烧得神志不清，只能由渔夫扛在肩上往前面的海边洞穴走去。 这个浅滩洞穴一遇到涨潮就会被淹没，不过往后几天都没有大潮，应该足够他完成惦念十几年的事了。 纪翎小心翼翼地踩着礁石，手脚并用，才堪堪安全到达那个潮湿的洞穴。 她很怕海，尤其是夜里的海。 黑压压的，像是吞噬一切的死亡地狱。 纪翎缩在石壁边上，不看不听，不去想自己此时正置身于这样可怕的地方。 如果是平常，她该跟莫璟羽窝在一张躺椅上，一起吃甜甜的布丁。 渔夫把高冉扔在地上，返身回去拿了一个大包，里面有刀具、睡袋和维持生存压缩食物。 他将这些东西都扔进洞里后，直接把摩托车推进海里。 渔夫坐在洞口，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海面，很有仪式感地开始磨刀。 洞内。 高冉虚弱地开口：“你明明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纪翎闭着眼睛不理她。 高冉坐起来，抓住纪翎的肩膀。“这些年来你就是我的全部力量，可是你为什么一眼都不看我！” 纪翎推开高冉，冷冷道：“你离我远一点。”仔细听，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 高冉被纪翎这样的态度刺激到，声音变得有些病态：“十二年前是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才是命中注定，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 纪翎的脑袋更疼，那些孩子死去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烁，不叫她安宁。 许久。 纪翎才使劲咬住下唇，疼痛让她有了一丝清醒。 纪翎看着高冉，眼神复杂。她终于想起以前被忽略掉的记忆，声音中压抑着痛苦：“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是你，是你……” 纪翎嘴里不断重复这两个字，眼神愈发空洞，像极了牵线木偶。 高冉抓住纪翎的肩膀，使劲晃动。“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我想了你十几年，你怎么能只看着别人！” 纪翎的眸子逐渐聚焦。“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自己。你怎么能毫无愧疚地让别人承受你的痛苦？” 高冉只重复着：“我是为了你，为了你……” 纪翎抓住高冉的领子。“这么多年，你不仅不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还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你根本就是一个恶魔！你从小就是一个恶魔！跟你一起活下来，都让我觉得耻辱。” 高冉反而笑了，痴痴地看着纪翎，“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要一起死。你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纪翎松了手，高冉倒在地上。 “我要感谢你，刚才我很害怕的，但是现在不怕了。”纪翎目光里满是坚定，“莫璟羽为了我以身犯险，那才是爱。你问我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还要来自投罗网。那是因为我也爱着她。哪怕是死，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我相信，命运既然让我们相遇，不管我去了哪里，她都可以找到我的。我跟她，才是天造地设的。” 纪翎看向高冉，“而你，只是一个可怜虫。” 高冉倏然歇斯底里起来，掐住纪翎的脖子吼道：“你不要再说了！” 纪翎被扼住喉咙，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渔夫立刻跑过来踢开高冉，狠厉道：“这是我的鱼！你胆敢让她先死了，我就把你这条鱼碎尸万段！” 高冉咳了几下，齿间渗出一片猩红。 她的确是个可怜虫。从醒来那刻起，她就知道了，养父只把她当一个棋子，一个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清除的棋子。 自己这一辈子，注定得不到任何温暖了。 渔夫瞪了高冉一眼，继续回去磨刀。刀锋要锋利一点，才能一点不差地将鱼从中间剖开。 纪翎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越来越暗了。 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攥住自己的衣服角。 心里默念：“莫璟羽，天黑之前你会来接我回家的，对不对？” * 虽然渔夫这次的路线没有被探头捕捉到，但通过他以往的行为习惯、路径拼接，警方在日落之前推测出了几个有作案可能性的地点。 几个小队分头行动。 纪妈妈苏阮早已六神无主，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现在听到发现可疑地点，才有了点反应。 莫璟羽被救出来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此刻，终于忍不住，泪水倾泻而出。 纪谨仁为了不让莫璟羽太自责，对她说道：“你帮我陪着伯母，我出去打个电话。” 莫璟羽搂住伯母的肩膀。 无声地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一定会是好消息。 * 纪谨仁走到另一个房间，和纪翰轩交换了一个眼神。 纪翰轩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第127章 隔壁房间。 纪翰轩对着电话压低声音说道：“警方已经找到那个变态的下落了，我姐姐很快就会被救出来。你不是跟我保证过，纪家会是我一个人的吗？！” 电话那边口吻如常：“小纪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纪翰轩做出一副说错话的样子，谨慎道：“我明天去找你喝茶，你不要想敷衍我。” 纪翰轩挂了电话，叹口气道：“高邱这个老狐狸，这么久了，一点狐狸尾巴都没有露出来。” 纪谨仁蹙起眉，“这是最后一次，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做了。高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在他身边是与虎谋皮。” 纪翰轩低下头，“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对不住姐姐了。” 事情逐渐失控，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莫璟羽打定主意去做诱饵之前，纪翰轩便已经开始想方设法接近高邱，取得他的信任，但过程很不顺利。后来跟莫璟羽一拍即合，两人打起配合，由纪翰轩向高邱半真半假地透露纪家的情况，引高邱出动。 纪翰轩最开始接近高邱，是源于两年前在国外上学时结下的因，内心强烈的正义感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高邱逍遥法外。 那时他在伦敦有一个好搭档，但是那个搭档的父亲被高邱摆了一道，万念俱灰之下选择自杀。 后来，纪翰轩的搭档也消沉下去，自甘堕落，成了一名流浪汉。 那是纪翰轩第一次见识到邪恶，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人就是可以为了自己高兴，视他人为草芥。 两年后的今天，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超级英雄，却低估了现实的复杂程度。 纪谨仁并不同意儿子用这样的方式取得高邱的罪证，这样实在太过危险。但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叫停。就像齿轮一旦转动，便无法因为某个人的意志就可以停下来。 自从高邱回到a市，与他合作密切的几家商业银行便开始推行一种隐形风险极高的理财产品。表面上看是保本型债券，而且收益比存款要高很多，实际上有很多信用评级很低的次级债一起打包在里面。 银行推销的时候并没有主动告知这里面的风险，以至于很多老年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继续放在一个危险的杠杆上。 这样做的后果是，一旦有哪个环节出错，银行宣布破产，那这些相信银行的储户便会失去自己的积蓄。其他人对银行的不信任感也会逐渐发酵。 而恰好，高邱沽空了几家银行的市值，还将这套合约出售给其他人。结果就是如果这几家银行破产，买了这个合约的人都会得到一笔可观的资本利得。 现代社会，“金融”这两个字几乎渗透在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大厦崩塌有时只在一瞬之间。 十几年前巨大的金融危机，便是因为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有一些金融衍生品的危险性，雪球越滚越大，最大的银行一夕之间就宣布破产。 简而言之，这是一次不顾他人死活的豪赌。高邱就是那个庄家。 不可否认，高邱就是一个疯子。 纪谨仁这些日子，与摩通基金上层沟通了很多次，但对方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许，他们对于自己的华人鹰犬很满意。 背后，几方力量斡旋。好在，很快便会出台一系列政策，限制这样的金融衍生品发行。 原本的计划，是让渔夫带走莫璟羽。同时，通过证人口供，将高邱牵制在审讯室里，让渔夫失去能实时反应的后盾。 如果有高邱先前雇佣的人配合，总会有漏洞，这样一来，说不定可以找到到蛛丝马迹的证据。 但凡事都有意外，因为缺乏如山的铁证，在高邱律师的努力下，只过了几个小时高邱就被保释出来。 而高邱已经为制造出这样令人兴奋的混乱场面准备了许多年。 阴差阳错之下，纪翎这个所有人都想好好保护的人，被卷入了这场风波。 还陷入了危险。 * 纪翎的鼻子里充满了消毒药水的气味。 她只记得最后一幕，是渔夫把刀刺向自己，高冉扑上去挡了一下。渔夫手上的刀突然掉了，好像是被枪之类的东西打中了。 后来，她就没了意识。记忆中的画面也不那么真切。 这么看来，大概是还活着。 纪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几张焦急的面孔。 莫璟羽一看到纪翎醒过来，就将紧紧握在掌心里的、属于纪翎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串绵密的吻。 对上天充满了感恩。 纪翎昏迷了一个晚上，虽说医生说只是心理压力导致的暂时性昏迷，但莫璟羽仍是紧张地守在这里，一夜都没敢合眼。 纪翎看向父母，扯扯嘴角，小声说道：“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苏阮摸了摸女儿的脸，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纪谨仁舒了口气，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过程荒唐了些，但结果还算尽如人意。以后女儿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生活。 想必女儿在勇敢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克服了心魔。 他纪家的儿女，都不是懦夫。 纪翎看向莫璟羽，面露疑惑。“你为什么抓着我的手？” 莫璟羽愣了愣，难以启齿道：“伯父伯母都在，我也不好做别的。” 苏阮见女儿没什么大碍，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不情不愿道：“要不爸爸妈妈先出去？” 纪翎摇摇头，又对莫璟羽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莫璟羽的脑子“嗡嗡”作响，默了许久，才扯出个笑，“你才刚醒，怎么就想着逗我玩。” 纪翎将手慢慢抽回来，看向妈妈。“你是不是背着我还生了个姐姐？” 苏阮也怔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儿受的刺激太大，记忆出现了混乱。 纪谨仁拍拍苏阮的肩膀，“我先去跟医生沟通一下。” “好。” 苏阮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待纪翎醒来的煎熬过程里，莫璟羽强撑了许久，都没有落下眼泪。此刻，却是没办法再忍下去，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纪翎看了，自是十分心疼。可是她真的很生气很生气，非要让莫璟羽长了记性，以后不再背着她做危险的事不可。 纪翎眼里透着茫然，“你哭什么？” 苏阮扶着莫璟羽的肩膀安慰道：“我家宝贝兴许只是暂时有点混乱，很快就好了。” 此刻，缩在角落里的纪翰轩更不敢开口说话。如果不是他逞个人英雄主义，非要跟高邱较劲，情况可能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莫璟羽刚才只是情绪一时失控，擦了擦眼泪，笑着摇摇头，“没事，只要纪翎好好的就行。” 苏阮抬眼看到儿子在角落里缩着脖子，不解道：“臭小子，你姐姐醒了，你不过来看看？” 纪妈妈是真的全程被蒙在鼓里。 纪翰轩扭扭捏捏站起来，慢慢挪过来，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纪翎恶狠狠说道：“过来给我打两下。” 纪翰轩听话地把头伸过去。 纪翎一点没客气，使劲拍了两掌。 她去换莫璟羽之前，得知了他们瞒着她制定了那个引蛇出洞的计划。那个时候，她就想把这个傻狗打死。 纪翰轩觉得自己也要被打失忆了。 不过这样也意味着姐姐大概是不会怪他了。 莫璟羽眸中多了几分狐疑，纪翎看起来似乎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她。 这记忆是不是剥除得太精准了点？ 纪翎泄了愤，看着妈妈，一脸乖巧地问道：“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苏阮回答：“你爸爸去找医生了，要看看你现在的状况适不适合移动。” 纪翎眨了眨眼睛，又问道：“我为什么会进医院？” 苏阮哑了声，说实话害怕刺激到女儿，不说实话，她又觉得内心不安。 莫璟羽重新握住纪翎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为了救我。” 纪翎点点头，“原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莫璟羽郑重道：“所以我决定以身相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纪翎面上表情凝固，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心想，莫璟羽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发现自己忘了她，不是该心痛、忏悔、不知所措吗？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额头，煞有介事道：“你放心，如果你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我会负责一辈子的。” 纪翎再一次把手从莫璟羽的掌心里挣脱出来。干笑道：“你真会开玩笑，我不需要什么妻子。” 这时，纪谨仁回到病房。“女儿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家里熟悉的环境更有利于她恢复。” 纪翎绽出个笑，“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开始积极的生活。 从醒来的那一瞬间，纪翎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重新经历一次当年的事，困扰了她那么多年的恐惧和自责，终于得到释怀。 十二年前，她能活下来，身边的人一定非常非常高兴。她该把活下来这件事当成一种特殊的恩赐，而不是痛苦的负担。该带着那些孩子的份，更加努力地活着。 比起高冉，她实在要幸运得多。 * 回到家中。 纪翰轩为了好好表现，主动进厨房要做一桌爱心晚餐。 而纪翎踏进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但是…… 莫璟羽却是紧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浴室。 纪翎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我都说了不认识你，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莫璟羽将手放在花洒龙头上，揽住纪翎的腰。直视她的眼睛，“我都说了是你的妻子，帮你洗澡，有什么不对么？” 第128章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我没承认过你是我妻子。”纪翎扭了几下，怎么都挣脱不开莫璟羽的钳制，气鼓鼓道，“就算你真的是我妻子，也不能偷看我洗澡！” 莫璟羽没说多余的话，直接打开花洒。 两人的衣服瞬间被水浸透。 花洒里喷出来的水，顺着脸颊流下去，可以将眼泪藏住。 莫璟羽凝眸看着纪翎的眼睛，“既然你不记得我是你的妻子这件事，那我们就用点特别的方法帮你恢复记忆。” 莫璟羽知道纪翎生气，也猜出她装失忆是为了撒气。 但莫璟羽一刻都等不了，等不了纪翎消气。 她现在只想将这些日子的思念，全都倾泻出来。 纪翎这回是铁了心要给莫璟羽点颜色瞧瞧，丝毫没有拜倒在对方的美色之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莫璟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你不要随便耍流氓，我会喊人的！” 莫璟羽面上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楚楚可怜。 纪翎狠下心道：“反正我不认识你，你不要缠着我。” 莫璟羽垂下头，“那我冲完澡就出去。” 不等纪翎拒绝，又补充道：“你总不能让我这么湿着出去吧？更何况你都不记得我，两个女人一起洗澡，也不算奇怪。” 纪翎想了想，没说话。算是同意了。 半晌，纪翎别别扭扭地问道：“你的脖子好像受伤了，疼不疼？” 莫璟羽立刻趁机抓住纪翎的手，抚在自己脖子上，可怜兮兮道：“好疼的。” 纪翎迅速将手抽回来，语气漠然：“我就随便问问，可不是在关心你。” 说完好一会儿，又忍不住补了句：“你不要让伤口一直碰水。” 莫璟羽这才反过来安慰道：“没那么疼，很浅的，已经结痂了。” 纪翎瞥了莫璟羽一眼。“快点洗，洗好了就出去。” 莫璟羽听话地消停了一阵。 但纪翎着实低估了莫璟羽厚脸皮的程度。 十分钟后。 莫璟羽毫不羞赧地对纪翎说道：“麻烦帮我在背上涂一下沐浴露，我够不到。” ？？？ 纪翎拒绝：“够不到就不要用了。” 莫璟羽倒也没坚持，淡淡说了句：“好吧。” 纪翎心下生疑，总觉得莫璟羽这么轻易就放弃，不太符合常理。 果不其然，下一刻，莫璟羽就在掌心揉了团沐浴露，直接上手涂在纪翎的锁骨上。 眼瞅着还要往下。 ！！！ 纪翎往后退了几步，磕巴道：“你……你……你……干什么！” 莫璟羽一脸无辜，“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记得。但是我们以前都是这样洗澡的，我习惯了。” 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 纪翎心中愤恼，明明哪一次都不是这样洗的！ 纪翎扬了扬下巴。“你在医院的时候明明说是因为我救了你，你才要以身相许，我们以前怎么会这样一起洗澡？你别以为我不记得就可以随便编瞎话骗我！” 莫璟羽：“我的确是因为你救了我，才决定立刻成为你的妻子。但是之前，我一直是你的未婚妻。我们都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 “我才不管你之前是什么，反正我现在不认识你，你就要跟我保持距离。”纪翎眉毛横了横，看起来生气极了。 莫璟羽用胳膊环住纪翎，掌心贴上被水浸润过的背。“那我做不到怎么办？” 很有当无赖的天赋。 纪翎一张俏脸不受控制地蒙上一层红雾，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往外喷热气。 莫璟羽出差有段时间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挨得这样近过。 莫璟羽胆子又大了些，用沾了水珠的唇在纪翎唇角上蹭了蹭。“你自己感受一下，对我有没有感觉？” 纪翎全身的肌肉都不由地紧张起来，脸别到一边不敢看莫璟羽。哼道：“你不知羞的嘛？！” 莫璟羽手上更收紧一分，凑到纪翎耳边认真说道：“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共度一生的妻子，为什么要觉得羞？现在这种程度就要害羞的话，以后岂不是要羞死？” 纪翎关注的重点有点跑偏，喉咙滚了一下，“你以后还想干什么羞人的事？” “你觉得呢？”莫璟羽的唇在纪翎的下颌上轻轻撩过。心中的火苗越燃越高。 纪翎甩了甩头，水珠四溅。连带着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她是绝不会这样没出息的。 纪翎在莫璟羽肩上咬了一口，像泥鳅一样从莫璟羽怀里滑出去。“你清醒一点，不要惹我！”三下五除二将身上残留的沐浴露泡泡冲掉，扯了条浴巾冲出去。 莫璟羽叹了口气，颇觉遗憾。 有什么气不能等到吃完肉再生呢？ 莫璟羽站在花洒下，想到方才的触感，就像有根羽毛在心里荡来荡去，又躁又痒。 半个小时后。 纪翎和身后的莫跟屁虫一起下楼的时候，桌上已经有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 纪翰轩邀功似的站在桌边，身上还系着围裙。像个……男保姆。 纪翎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眼莫璟羽，最后将目光落在弟弟身上。“以后哪个女孩子嫁给你，一定很幸福。人傻钱多还会做饭。我要嫁也得嫁这样的。” 莫璟羽倾身，凑到纪翎耳边道：“没关系，你可以娶一个聪明会赚钱的，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会做别的。”那个“做”字咬了重音。 纪翎：“……” 纪谨仁挂了手里电话，过来看着女儿十分抱歉地说道：“爸爸还有点事，不能在家里吃了。” 纪翎摇摇头，露出个善解人意的笑，“没关系的，爸爸去忙吧。你们守了我一晚上，我知道的。” 纪谨仁眼里流露出属于父亲的慈爱目光，“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就是爸爸最大的幸事。等爸爸忙完这阵子，一定抽时间好好陪你们。” 随后，试探性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什么抗拒反应。 纪谨仁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唇边露出个惊喜的笑，女儿真的不像以前一样排斥了。如果真的能就此解了心结，也算因祸得福。 纪翰轩抬头，正好跟爸爸对上视线，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爸爸这副傻小子的笑容被他看见，会不会恼羞成怒。 纪谨仁收起笑容，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带，转身出门。 莫璟羽刚要往纪翎旁边坐，就听对方说道：“我要跟我妈妈坐一起。” 苏阮脸上立刻绽出一个“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雀跃表情。 毫不客气地把莫璟羽“请”到对面，自己在女儿旁边坐下。 莫璟羽眼皮低垂，好一副乖巧小媳妇的俏模样。 纪翎才不吃莫璟羽装可怜那一套，径自拿起公筷，先给苏阮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配上个甜甜的笑，“妈妈吃菜。”又给弟弟夹了一筷子菜，“傻狗吃菜。” 看都没看莫璟羽一眼，便自顾自开始用餐。 莫璟羽抬眼，眸子落在纪翎含着筷子的粉唇上，心跳不已。 都说小别胜新婚。莫璟羽和纪翎此番不单单是小别。 经历了劫后余生，却还没能机会将心中的情思一股脑放出来，莫璟羽的心里如同用锁链拴着一头饕餮兽，只想快些冲出来将纪翎揉碎了，吞入腹中。 而纪翎这边，虽然装得冷漠，实则不比莫璟羽好到哪里去。 纪翎想现在就扑倒莫璟羽怀里，但是又不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莫璟羽。这两方力量来回拉锯，也是煎熬极了。 纪翎偷偷抬起眼皮瞄了莫璟羽一眼，发现对方正在看自己，又赶紧低下头，装作安心吃饭的模样。 第129章 吃过饭，纪翎便主动黏着妈妈，陪她看起了搞笑综艺。 莫璟羽则安安静静坐在一侧，自己当起了空气人。 期间，纪翎偷偷瞄过莫璟羽好几次，对方都坐得笔直笔直。 苏阮以为女儿是真的因为受刺激，不太记得莫璟羽，还跟女儿闲聊道：“你之前跟莫莫宝贝感情很好的，恨不得我扭个头的工夫，就要抱到一起去了。” “……” 纪翎逐渐变成冰山脸。她怎么会给妈妈留下这样的印象！ 苏阮：“不过既然你不记得莫莫宝贝，正好就先分房睡吧。等举行完婚礼再往一起住。” 纪翎没说话，心里却是有点急的。同在一个屋檐下，还不能跟莫璟羽同床，怎么能睡得着呢？ 莫璟羽也不做声，即便伯母这样说，也不过是晚上要受累，偷溜过去。 但纪翎看到莫璟羽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气了。气那个混蛋居然一点都不在意能不能跟自己同床共枕。 纪翎语气幽幽道：“我又不认识这个人是谁，能不能结婚还不一定呢。要是看她不顺眼，就换个未婚妻好了。” 莫璟羽与纪翎对视片刻，摇摇头，“不行，已经换不了货了。” 纪翎：“我想换就换，才不会管你怎么想。” 莫璟羽：“你已经在我身上刻了字，属于无法二次销售的瑕疵品，不符合退换货规则。” 纪翎腮帮子慢慢鼓起来，“我在你哪里刻字了？你可别血口喷人。” 莫璟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腔位置。“心上。” “……” 纪翎被这一口土味情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 最终，拿出那句万能挡箭牌：“反正我不记得了。” 莫璟羽淡然道：“没关系，朝夕相处，迟早会想起来的。” “你无赖！” 纪翎的声音里有种小女儿家的娇嗔，口吻像极了小两口在床上吵架败下阵来的那一方。 她预想中的画面，明明该是莫璟羽悔不该当初，痛心疾首地细数两人过往，求她记起来。 怎么反倒成了莫璟羽趁机捏造事实，吃豆腐，耍流氓呢？ 苏阮眼睛紧盯着电视，目不斜视。心中寻思，现在这两个孩子已经不把她当成一个活人了吗？ 这满满一大口狗粮，真是怪尴尬的。 莫璟羽气定神闲地看了纪翎一眼，拿起一个金属叉子，伸手想从桌上果盘里扎一个蓝莓。 纪翎却是抢先从桌上拿起果盘，扎起一块苹果，送到妈妈嘴边。 甜甜说道：“妈妈吃苹果。” 苏阮满脸幸福。心道：“这小两口要是能闹上几个月别扭，就太好了。” 莫璟羽也不恼，张了嘴道：“我也要。” 纪翎不理她，自己吃了好几个草莓进肚。 纪翎正准备吃下一个的时候，莫璟羽站起来，向前弯腰，抓着纪翎的手，吃了叉子上的草莓。 莫璟羽闭着嘴咀嚼几下，唇瓣动了几下，颜色比草莓还要诱人许多。 甘甜的汁液顺着嗓子流进莫璟羽的腹中。纪翎却是有了相同的感受似的，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莫璟羽弯弯唇角，“谢谢夫人。” 纪翎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看着莫璟羽，甚至忘了呼吸。 苏阮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塑，横亘在两人之间。孩子们都长大了，已经敢在长辈面前卿卿我我了。她这个当妈的，反倒恨不得赶紧逃离虐狗现场。 墙上挂钟报时，时针指到10的位置。 苏阮趁机打了个呵欠，迅速站起身。“妈妈要去收拾收拾睡美容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纪翎回过神来，紧跟着站起来。 “我也去睡了。” 没有再给莫璟羽一个眼神。 另外两人相继离开，莫璟羽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放下脸皮好像也不是多难的事。 * 洗漱完躺下。 纪翎背对着门，盯住床头的两只小粉猪，目露凶光。“臭莫璟羽，坏莫惊羽，今晚真的不准备来了吗？” 虽然她实打实没等多久，但感觉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似的。 正这么念叨着，门外似乎有了点响动。 纪翎立刻闭上眼睛，制造自己睡着的假象。 随着莫璟羽慢慢靠近，纪翎的心越跳越快。 虽然别人没有那股臭味了，但莫璟羽身上的香味似乎还在。丝丝缕缕飘进鼻腔，钻进毛孔，叫纪翎心神迷醉。 不多时，莫璟羽摸上床，从后面抱住纪翎。 纪翎好似被惊醒一般，“你干什么？！”嗓音迷迷糊糊，还带了几分恼意。 莫璟羽覆住纪翎的手背，将距离又拉近了些。两个体温紧紧贴在一起，莫璟羽的唇落在纪翎耳朵上，“小老虎，我很想你。”热气随着这句话，灌进纪翎小小的耳窝。 纪翎挣扎几下，捂住耳朵。扭着身子耍起了赖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我不放。”莫璟羽的手从后面摸上纪翎的下巴，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划过，若有似无地撩动。 莫璟羽没有半点隐藏，原本清冽的嗓音染上情醉的迷离：“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已经想得一刻都忍不了了。” 纪翎屏住呼吸，以防紊乱的气息泄露了自己的心猿意马。 莫璟羽的指尖顺着纪翎的脸颊滑到耳朵上，描摹出耳廓的形状。唇瓣轻启：“小老虎，你转过来看看我。”声音里带着无形的钩子，叫人难以抗拒。 纪翎稳了稳声音，状似淡然道：“我才不看你，你忍不忍得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都说过很多遍我不认识你了。” 莫璟羽碰了碰纪翎的后颈，柔声蜜意：“你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自己这里很敏感，我每次亲上来，你都招架不住的。” 纪翎的声音瞬间软下去，娇哝：“你耍赖皮。” “我能耍赖皮，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莫璟羽得寸进尺，“如果换了别人，你会让她耍赖皮么？嗯？”尾音上扬，婉转，还带些愉悦。 纪翎绷紧后背，“你不要厚脸皮，我这是正常的条件反射。而且我这不是敏感，就是痒痒肉多。猪这么拱我我也会痒的。” 莫璟羽嗔道：“都说了不许再说我是猪。” 纪翎发出警告：“反正我跟你不熟，你再乱动，我就要喊我妈妈了。” 莫璟羽没有再继续之前的招数，只紧紧拥住纪翎，声音里多了几分脆弱：“小老虎，我真的很想你，我好怕我再也没机会看到你了。” 听到这句话，纪翎心里压抑了许久的埋怨和惊惧也喷涌而出。陡然转身，与莫璟羽面对面躺着。 “知道怕你还做那么危险的事！”纪翎拿拳头使劲砸了莫璟羽的肩膀几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出事！你这个坏东西！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个瞬间都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莫璟羽抵住纪翎的额头，“我让你担心，还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该打。” 莫璟羽有些哽咽，“我一想到你再次面对那个人该有多无措、多痛苦，就恨不得插自己几刀。” 纪翎抬手拭去莫璟羽脸上的眼泪，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我不是没事嘛！我只是气你为了我去冒险，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被带走又不是你的错。” 莫璟羽的鼻音又浓了几分：“我让你英雄救美，还反过来要你哄，真的好没用。” 纪翎勾住莫璟羽的脖子，急声道：“你有用的。你都说自己是我妻子了，分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莫璟羽得逞地勾勾唇角，“那我有什么用？” 纪翎恼道：“我又上了你这个坏东西的当！” 莫璟羽在纪翎唇上印了一下。声音如暖泉水，缓缓流淌：“纪翎，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以后每一天，我都要告诉你，我爱你，我想你；我想和你在街上牵手，想和你在教堂宣誓，想在所有人面前秀恩爱；哪怕是在你父母面前，我也要让他们看到，我会把他们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呵护一生。” 纪翎的脸上早已布满泪痕，滚烫的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往外冒。 莫璟羽吻住纪翎，将心中四处冲撞的情感都融化在这一个吻里。 纪翎翻身扣住莫璟羽的手腕，两人的掌心慢慢贴合，连通着心脏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就像彼此的心也紧紧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绵长的吻。 间隙，纪翎用鼻尖抵着莫璟羽，缓缓开口：“莫璟羽，我爱你。我很后悔之前都没有好好告诉过你，我很爱你。或许早在第一次撞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所以你才成为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能单靠一个气味，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 莫璟羽仰头，再次吻住纪翎。 …… 夜漫漫。 足够学习很多知识；足够两个人携手，走过江河湖海，山川丛林；足够百合花开很多次。 * 翌日。 纪翎费力地睁开眼睛。天旋地转的，感觉整个人都在云里飘着。 莫璟羽眯着眼睛，慵懒道：“怎么醒得这么早？”说话声音比往日晨起都要哑上许多。 纪翎想到昨晚的翻天覆地，鸵鸟一样把头钻进被子里。 莫璟羽也跟着一起钻进去，在纪翎唇角偷了个香，调笑道：“我的小老虎是不是又害羞了？” 纪翎的确是害羞，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羞过。 于是为了掩盖此番恨不得钻进地缝的羞窘，对莫璟羽梗了梗脖子，说道：“我今天要去医院探望病人，你别缠着我。” 莫璟羽蹙眉，“医院？谁生病了？” 纪翎不怕死地吐了吐舌头，“你情敌。” 然而，纪翎万万没想到，莫璟羽直接咬上来。两人又是一番纠缠。 第130章 纪翎被亲得喘不上气，便上手在莫璟羽腰上使劲捏了一把。 莫璟羽吃痛，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嘴。 纪翎把脸伏在莫璟羽肩上，哼唧了两声。 “你干什么一大早就害我出不了气！”她道。 莫璟羽禁锢住纪翎的胳膊，咬住她的耳垂，说道：“我还要让你下不了床。” 纪翎颤了一下，声音又软下去几分：“你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莫璟羽答道：“以前压抑得太狠，物极必反。” 纪翎撇撇嘴，小声道：“你好讨厌。”尾声幽怨，娇意浓浓。 莫璟羽：“昨晚还说喜欢，今天怎么就讨厌了？爱撒谎的小孩要被打屁股，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纪翎感觉到后腰一片温热，是有什么东西覆上来了。且一路蜿蜒。 纪翎倏然讨好起莫璟羽来，央求一般：“我们起来了好不好？” 莫璟羽没有如纪翎所愿，反而更贴近了一些。道：“这么着急起来，是等不及去见我的情敌了么？” 纪翎抓住莫璟羽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纪翎虚张声势道：“反正我要起床，你给我收敛一点。否则我就跟我妈妈告状，说你……说你吸干了我的阴气。” 莫璟羽失笑，说道：“那我吸那么多阴气，大约很快就要练成《九阴真经》了。” 纪翎用脑袋顶拱了拱莫璟羽，撒起娇来：“我要起来了，你不要闹我。” 莫璟羽也用软软绵绵的声音道：“可是我不想起来怎么办？我想和你睡觉。” 纪翎想了想，让步道：“那再睡五分钟。” 莫璟羽：“不行，要十分钟。” 纪翎：“那好吧，十分钟。” 莫璟羽：“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二十分钟。” “……” 纪翎砸了砸莫璟羽的心口，道：“臭妖怪，快把莫璟羽吐出来！” 莫璟羽张开嘴巴，在纪翎的下唇上咬了一口。“我把你吃进去和她团聚。” 纪翎被逗笑了，嗔道：“你幼稚不幼稚？” 莫璟羽摇摇头，道：“你看我现在做的是幼稚的事吗？我做的明明是成年人才能做的事。” 纪翎说不过，索性闭了眼睛。 “那我要接着睡觉了，你别吵我。” “嗯，我不会出声吵你的。”莫璟羽说完，的确是没有再说话，但是人也没闲着。 纪翎感觉到肩头的濡软触感，抖了一下。道：“都说让你不要吵我了。” 莫璟羽像个无赖一样强词夺理：“你听到我发出声音了么？” 纪翎没有再跟莫璟羽绕弯弯，直接使出杀手锏，狠狠用脑门撞了莫璟羽一下，飞速逃下床。 她可不想再做运动了。 莫璟羽捂着自己脆弱的额头，极度怀疑纪翎小时候学过铁头功。 虽然被纪翎这么逃了，但莫璟羽没有就此放过她。 莫璟羽打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的人正在刷牙。 纪翎看到莫璟羽走进来，提醒道：“我还没用完呢，你先出去。” 莫璟羽神态悠然，气定神闲地拿起属于自己的牙刷，挤好牙膏，与纪翎一起站在镜子前刷牙。 纪翎瞥了莫璟羽一眼，没有给对方发挥的机会，挪远一步，看都不看莫璟羽一眼。 莫璟羽靠过来，揽住纪翎的腰。 ？？？ 纪翎蹙眉道：“你不好好刷牙，对我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嘴里还有牙膏泡泡，声音含混不清的。 莫璟羽只看着她说了两个字：“想你。” 纪翎的脸立刻变成了红柿子。这情话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莫璟羽觉得自己吃豆腐吃得愈发顺畅。果然脸皮这种东西，直接丢掉就好了。 纪翎刷完牙，漱了口，正弯下腰准备洗脸。莫璟羽便从后面环住她，跟着一起弯下来，在她耳廓上亲了一下。 纪翎立刻打起了熟悉的小奶嗝，恼羞成怒道：“你不要再调戏我了！” 莫璟羽脸上表情既无辜又委屈，道：“我哪里调戏你了？我只想跟你做一些情侣间，不对，是妻妻间该做的事。” 纪翎边抽气，边断断续续道：“我……我们……还没……没结婚！” 莫璟羽十分“关切”地说道：“说不出话就不要说话了，我帮你止嗝。” 下一刻。莫璟羽一只手环着纪翎的腰，另一只手将纪翎的脸扭过来，两唇相对。 练习功法：渡气。 两人在卫生间腻腻歪歪好一阵，下楼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纪翰轩喝掉杯子里最后一滴牛奶，舔了舔嘴。看到姐姐下来，说道：“你们下来太晚，可没吃的了啊。” 纪翎扭头看向莫璟羽，道：“你看，都怪你，我要饿肚子了。”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脸，满面笑容，宠溺道：“早饭我还是可以做出来的，你坐着等等我。” 纪翎盯着莫璟羽看了半晌。 “还是让黄妈再做一份吧。” 莫璟羽眉心微微隆起。“你是不是嫌弃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纪翎凑到莫璟羽耳边，用手虚捂着嘴说道：“你现在就像一个埋怨丈夫的黄脸婆。” 莫璟羽揪住纪翎的耳朵扯了两下。“那我就当一回黄脸婆，还要当动手收拾对我表示嫌弃的妻子的黄脸婆。” 纪翰轩捂住眼睛，心里默念：“我瞎了我瞎了，简直就是不拿单身狗当人！” 不对啊……姐姐不是不记得璟羽姐了？怎么一晚上的工夫就想起来了？ 天呐！ 纪翰轩的思想瞬间邪恶。 “咳咳。”苏阮在楼梯上咳了两声。 莫璟羽松了手，抬头跟苏阮打了个招呼：“伯母早上好。” 苏阮下巴微抬，道：“也不早了。你们怎么起这么晚？” 她想到昨晚居然被两个小屁孩的眉来眼去吓跑了，就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当得太窝囊，今天必须要找回场子。 纪翎推开莫璟羽，告起了状：“她非要缠着我。” 莫璟羽没有否认，看着苏阮面不改色道：“嗯，是我非要缠着纪翎。” 苏阮险些被这样直白的回答噎住，干笑着说道：“你们年轻人真是热情奔放啊。” 纪翰轩站起来，捂住耳朵，边上楼边娇羞道：“你们都在一个小男孩面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真是听不下去了啦！” “……” 苏阮的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都说互补的人容易彼此吸引，她十分担心儿子以后找一个相扑运动员。这要闹起婆媳矛盾，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还真打不过。 纪翎问道：“妈妈吃早餐了吗？” 苏阮道：“我早就吃过了。赶紧让黄妈给你们弄份热乎的，早餐吃晚了对胃不好。” 纪翎摇摇头。“我现在决定，要给这个不认识的妻子展示一下厨艺。” 莫璟羽抖了一下，心道：“好可怕。” 苏阮后悔，不该吃那么早的。 真令人羡慕啊…… 第131章 纪翎走进厨房，搓了搓手，瞥莫璟羽一眼，道：“你想吃什么？我会做胡萝卜拌苦瓜。” 听到这两样东西，莫璟羽的眉毛颤了颤。 莫璟羽走到纪翎身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道：“小老虎昨晚受累了，腰困不困？腿酸不酸？不要累坏了，一顿不吃没事的。” 纪翎摇摇头。 “不吃早餐会低血糖、胆囊炎，还有很多危害，不能省掉。”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腰，道：“那我先给你按摩一下。” 纪翎皱起眉头，转身将莫璟羽往外推。 “你出去待着，不要影响我发挥！” 莫璟羽嘴唇颤了几下。纪翎发挥过的产物，她是见识过的。早餐就吃那么刺激的东西，会胃穿孔吧？ 纪翎将莫璟羽清理出厨房之后，倒也没有真的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是拿出两个碗，往里面倒了点麦片和玉米脆片，还认真地加了各种坚果和果干。最后倒上牛奶，搅一搅。 看起来还挺有食欲的。 纪翎端着两个碗走出去，对上莫璟羽诧异的目光。 莫璟羽惊讶地问道：“这么快？” 纪翎把碗往莫璟羽面前一放，绷着脸道：“我只会做这个。” 莫璟羽看到面前的碗，眼角蓦然湿润，闪出细碎又晶莹的光。 纪翎坐到旁边，小声嘀咕：“也不至于嫌弃到哭出来吧。” 莫璟羽抬手摸了摸纪翎的脑袋，噙了抹笑：“怎么会嫌弃？我只是突然有点感动。还从来没有人因为在乎我，给我准备早餐。我很喜欢。” 纪翎抓住莫璟羽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小声嗫嚅：“那你别哭了，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冲麦片。” 莫璟羽顺手捏捏纪翎的脸，道：“那你天天陪我吃麦片啊？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速食食品。” 纪翎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你自己吃麦片，我吃其他好吃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小混蛋。” 莫璟羽用虎口钳住纪翎的下巴，拇指和中指分别挤住纪翎两侧的脸颊，将对方的嘴巴挤成“o”型。继而向前倾身，亲了一下。 纪翎赶紧用眼睛在四周扫一圈，脸上冒着热气，道：“让我妈妈看到了怎么办？” 莫璟羽眉眼弯弯，道：“看到就看到，反正我不觉得丢人。” 纪翎皱皱鼻子。 “流氓！” 莫璟羽笑道：“逗你的，我看到阿姨上楼了。” 纪翎冲她翻了个白眼，催促道：“你快点吃，吃完还要去医院呢。” 莫璟羽轻哼一声：“那我就慢点吃。” 纪翎哄道：“我就去问问高冉，那天为什么要替我挡一下。” 莫璟羽没说话，心里却是酸得不行。虽然高冉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但按照现场警察的描述，高冉算是纪翎的半个救命恩人。 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即便高冉不撞开渔夫，警察的枪当时也已经瞄准了渔夫的手。 那天警察分了几个小队，沿着渔夫频繁出没的线路搜查，搜索到离那个洞穴几百米的地方，就怎么都找不到了。天公作美，警察跟附近渔民探查情况的时候，有熟悉那一片的渔民提供线索，说崖边有一个退潮时才会出现的洞穴。 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准备动手的渔夫。 据渔夫交代，整个案子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原因很简单，他就是不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他想要登上报纸的最大版面。 但是，可疑之处就在于，十多年过去，两个孩子的样貌都发生了变化，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渔夫可以找出当年那两个孩子吗？ 经过刑警的测试，渔夫根本分不清长大后的两个受害人，分别是哪一个孩子。更准确地说，把当年小孩的照片和网上随便找的小孩照片拿给渔夫看，他连抓了哪些孩子都分不清。 这证明，那些孩子是他随机挑选的没错，但是，一定有一个同伙帮助他逃跑，又帮助他找到那两个孩子。 只是这个同伙，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确线索和犯罪证据。 纪翎见莫璟羽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勾着她的手指道：“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去了，你被抓都是她害的，我看到她还生气呢。”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引人疼爱。 莫璟羽揪了揪纪翎的鼻子。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没说不让你去。” 纪翎嘀咕：“我觉得挺小心眼的。” “你说什么？”莫璟羽的尾音拖长几分。 纪翎双手捧住莫璟羽的脸，笑盈盈道：“我说，我爱……布丁。” 说完，在莫璟羽的唇上“吧唧”嘬了一下，就低下头开始吃自己面前的麦片。 莫璟羽像是真的吃到了甜甜的布丁，唇上的甜意直达心底。整个人都在糖水里浸过一样，眉梢眼角俱是挂着甜蜜。 纪翎用余光瞄到莫璟羽这副傻样，唇角翘出一个得意的笑。还不忘出声提醒道：“快点吃。” 莫璟羽：“知道了，快点吃完好让你去见我的情敌。” 纪翎：“明明就是个小心眼。” 莫璟羽：“那也是你喜欢的小心眼。” 纪翎：“是厚脸皮的小心眼。” 莫璟羽：“是小老虎喜欢的厚脸皮的小心眼。” “……” 两人边吃边打嘴仗，像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 * 纪翎和莫璟羽来到医院，高冉的病房外有个便衣民警。 高冉故意制造车祸，痊愈后还要接受刑事拘留。 纪翎走在前面，来到病床边。莫璟羽拉开些距离，只在不远处站定。 高冉看到纪翎进来，眼中露出些许惊讶。 她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纪翎第一句话是：“谢谢你帮我挡那一下。” 高冉涩笑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谢谢。或许我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你的英雄，当时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如果让我多思考几秒，或许就不会那么做了。” 纪翎问道：“你记起小时候的事了？” 高冉摇摇头。 “当年的记忆，早就一片模糊了。我只是执着地以为，自己是你的英雄。” 高冉看了莫璟羽一眼，继续说道：“至于真相是什么，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跟你，大概无法成为一路人。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么善良。我此时此刻之所以这么平和，只是因为我没有赢得你的筹码了。” 纪翎看着高冉，目光真诚，道：“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光，很遗憾，你没能给我一样遇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一束光。我无权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是我会祝福你，找到生命真正的意义。不管你替我受伤是因为什么，我都会感谢你。” 高冉望着纪翎的眼睛看了许久，问道：“如果当年我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会对我不一样吗？会……喜欢我吗？” 从孩童时，在那个黑暗的地方第一次看见纪翎，高冉就被她那双纯粹的眼眸吸引。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眼睛里不带一点杂质，不像她，要为了一碗带鸡蛋的面，跟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争得头破血流。 “我想不到这个如果的答案。”纪翎如实答道，“但是如果我知道这辈子有那么一刻会遇到莫璟羽，我一定会充满期待地等那一刻出现。即便是救命之恩，我也不会以身相许，更没办法以心相许。” 高冉轻笑：“我在你眼里一定是个很坏的人。这么想想，我大概也不会因为想得到你的喜欢，就做一个好人。我们……终究不可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说到这里，高冉的视线又落在纪翎背后，脸上笑意更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想不到我有这个荣幸，看到昔日的对手在我面前落泪。” 纪翎回头，只看到莫璟羽迅速转身，大概是真的在背后抹眼泪。 第132章 纪翎看了身后莫璟羽一眼，重新面向高冉，告辞道：“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过去牵住莫璟羽的手，推开病房门。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高冉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从小到大，她爱的只有自己。 祝福…… 她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高冉对纪翎说的话里，最真的大概就是那句“我此时此刻之所以这么平和，只是因为我没有赢得你的筹码了。” 没有养父的背后支持，她什么都不是。 不过……养父大概也快来了。 他怎么会放任她被关进监狱呢？ 精心培养那么久的作品，没能毁掉，也该回收再利用。 高冉太了解养父了。阴狠又自负。 * 纪翎牵着莫璟羽从病房出去。 半得意半安慰说道：“我就让你这么感动嘛！你都快变成一个爱哭鬼了。” 莫璟羽用纸巾沾掉眼角的泪珠，摇摇头道：“是我以前追你追得太苦了，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喜极而泣。” 纪翎不满地撇撇嘴，“你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莫璟羽拍了拍纪翎的额头。道：“我死皮赖脸住进你家，不算追你？喂你吃布丁又跟你表白，不算追你？动手劳动博你欢心，不算追你？” 纪翎嫌弃地盯着莫璟羽看了一会儿。 嘴里吐出几个字：“你现在好猥琐。” 莫璟羽揽住纪翎，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云淡风轻道：“我只在乎结果，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说着话，就在纪翎脸上亲了一下，又道：“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很不错。” 纪翎红了红脸，垂眸道：“坏东西！” 莫璟羽弯弯唇角，凑近道：“我知道你喜欢坏东西。” “我不想理你。” 纪翎轻哼一声，加快脚步。 莫璟羽也快走几步，边走边道：“我知道小老虎最喜欢口是心非，这句话的意思一定是你想时时刻刻见到我。” 纪翎：“烦人！” 莫璟羽：“那这句话的意思一定是你好喜欢好喜欢我。” 纪翎奶凶奶凶道：“我咬死你！” “哦……”莫璟羽拖了个长音。“我知道，这是你想亲我的意思。” 说完话，莫璟羽反倒走到纪翎前面去，甩开对方一段距离，道：“这里是医院，卿卿我我的不太好，回家让你亲个够。” 纪翎放下小傲娇，紧跟上去，两只手往前够了一下，抓住莫璟羽的手。糯声道：“一起走嘛！” 莫璟羽回眸，绽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像极了乍暖还寒三月天，带着万物初生的希冀与欣喜。 “好，一起走。”她答道。 *** 城市上空，乌云渐渐聚拢，约摸是要下雨了。 莫云杉窝在沙发上，耳机里是侄女莫璟羽的声音。 听了半晌，莫云杉轻斥道：“你以为自己拍电影呢？拍电影还能ng，你这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你们这些小崽子就是胆肥！” ——“好了好了，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还忙呢，小姑姑再见。”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莫云杉摇摇头，有了些长辈的架势，对着空气语重心长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净爱做些让人担心的事。还不听长辈的劝导。” 莫云杉乏力地将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渐渐走起了神。 十年前，她就是这个时间离开的吧。 那天的天气好像也是这样，雨要下不下的，令人心烦。 回来这么久了，跟姓殷的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 现在见面的频率倒是固定下来，一周一次。 但是见了面也只有床上那点事，姓殷的根本不给她好好说话的机会。而且，每次都拔指无情。 呼…… 莫云杉沉沉舒了口气。 心念一闪：我跪下来求狐狸精原谅我，她能可怜可怜我吗？ “不行不行。”莫云杉使劲摇摇头，“当年也不全是我的错啊，她要是来跟我解释一句，我至于这么多年不敢回来吗？！” “……” 莫云杉自言自语了许久，颓丧地站起来，走到窗边。 雨下起来。绵绵密密的雨点从玻璃上滑落，外面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不多时，门铃声响。 莫云杉转身，望着门口，面露惊讶。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呢？ 莫云杉带着忐忑的心情，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看外面，是那张令她心动的脸。 脸上，头发上都有水珠。 莫云杉立时打开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殷如离箍在怀里，唇舌纠缠。 这个吻并不温柔，甚至，还有些狠绝。 莫云杉尝到了自己唇上的血腥味。 殷如离将莫云杉推到沙发上，发了疯似的，扯开对方领口。 没有任何前奏，便要将莫云杉占为己有。 莫云杉心里刺痛，狐狸精从来不会这样失控。今天这样，是因为还恨着自己么？ 殷如离感觉到对方领地干涸，有了几分清醒。 将手攥成拳头，狠狠地砸在沙发上。 莫云杉紧紧拥住殷如离，颤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殷如离身上水漉漉的，头发在滴水，衣服在滴水。 眼睛里，也开始滴水。 殷如离的头伏在莫云杉肩上。“为什么你不信我，为什么可以走得那么坚决，为什么走了以后还要回来！又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 殷如离不舍得折磨莫云杉，但是心里的结亦是无解。 莫云杉哽咽着，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你，可是我没勇气回来，我怕自己一事无成，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只会任性，什么都做不好的大小姐。更怕看到你有了别的人，害怕你不要我了。我不敢回来，真的不敢。” 莫云杉抱紧殷如离。 声音低低的，带着泣声：“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殷如离闭了闭眼睛，挣开莫云杉，起身。 “抱歉，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走进浴室。 水声响起。 莫云杉还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双手掩面。 原来她伤狐狸精伤得这么深。 等殷如离从浴室出来，莫云杉已经换了身衣服，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殷如离身上只缠了一圈浴巾，锁骨上挂着水珠。 她的脸上仍展露着往日的勾人表情，笑道：“莫小姐，借我身衣服？” 莫云杉起身，隔着浴巾圈住殷如离，身子微微前倾，软唇碰到殷如离的侧颈。她道：“来都来了，别浪费大好时光。等我洗个澡？” 殷如离抬手，食指和中指划过莫云杉的侧脸，轻声提醒道：“我刚刚差点强上了你。而我也不能保证等一下就会温柔。” 莫云杉咬住殷如离的指尖。 两人对视了足足半分钟。 莫云杉勾勾唇，道：“没关系，我喜欢刺激的。” 殷如离下颌绷紧，低垂着眼眸道：“你……和……”几个人玩过刺激的？ 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没办法问出口。 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她已经离莫云杉的生活太远了。 莫云杉一看到殷如离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莫云杉的红唇贴上殷如离的耳朵，说道：“狐狸精，除了你，我对别人提不起一点兴趣。连自给自足都没有过。我承认这种事的确是你做得最好，我望尘莫及。” 殷如离的喉咙滚了一下，后退半步道：“去洗澡吧。” 莫云杉用一只手勾住浴巾边，将殷如离勾进卧室，按在正对着磨砂玻璃浴室的软椅上坐下。 莫云杉捧着殷如离的下颌，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好好享受。” 说完，走进浴室。 殷如离起初没反应过来莫云杉让她“享受”什么。 直到……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伴有哗哗水声，是一场“视听盛宴”。 坐在这个位置，的确是一种享受。 莫云杉出来后，盈盈娜娜地走到殷如离面前，坐下来。 莫云杉正对着殷如离，勾住她的脖子，问道：“还满意吗？” 殷如离没有说话，用行动回答了莫云杉的问题。 室内温度渐高。 白色焰火绽放。 …… * 当晚。 因着淋了雨的关系，殷如离发了高烧。 莫云杉想送殷如离去医院，对方却跟个孩子一样，死活不去。 莫云杉记得，殷如离很怕打针，怕到一看见针头就脸色发白，手脚冰凉。大学的时候，学校统一打预防针，殷如离每次都要将脸埋在她怀里，怕得不行。就跟护士要砍了她的手一样。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是那时候的一幕一幕，还留在脑海里，很清晰。 莫云杉把殷如离送回家，扶着她躺到床上。用最原始的物理降温法，拿毛巾包了冰块给她擦脸。 擦了一会儿，莫云杉感觉到冰块开始往下滴水，便起身要去换新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到旁边的人要离开，殷如离一把抓住莫云杉的手腕，眉头紧皱，迷迷糊糊道：“不要走，不要。” 莫云杉心上被小锤子敲了一下，很麻。 她怔愣片刻，柔声道：“我不走，去换点冰块就回来。” 殷如离面色绯红，手上力道加重，“你不要走。”声音里染了一丝哭腔。 莫云杉的眼泪簌簌落下来，没有任何预兆。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呢？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早点放弃年少时固执放不下的所谓尊严。 莫云杉蹲下来，抚着殷如离发烫的脸，道：“大学的时候是我被你套路了，稀里糊涂进了你的狐狸窝。现在，换我来套路你，好不好？” 眸中深情缱绻，星光点点。 殷如离脸上表情恢复平静，手也慢慢落下去。 莫云杉起身，去厨房换冰块。 人出去后，方才还神志不清的殷如离唇角弯出个笑。 第133章 莫云杉去厨房拿冰块的时候，路过一直关着门的房间。 她回头看了眼卧室方向。 就偷看一眼，殷如离发现不了吧。 莫云杉忐忑地走过去，手放上金属门把，做了几个深呼吸。 转动门把。 …… 锁了。 莫云杉对着门愤愤道：“老狐狸精！” 眼看房门打不开，莫云杉只好老老实实回到床边，继续拿冰块给殷如离降温。 殷如离心里后悔，不该像小年轻一样。真是冲动了。 发烧的滋味着实难受。脑子就像是飘在空中，没有一点真实感。 莫云杉用手抓着冰毛巾，时不时要换个手。 殷如离还算有些清醒意识，抓住莫云杉的手从冰毛巾上取下来，自己扶着脑门上的冰块。 嗓音沙哑：“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莫云杉重新将手放到冰毛巾上。 “随你。”殷如离道，“毛巾太冰了我不舒服，拿开吧。” “好吧。” 莫云杉起身，将毛巾放回浴室架子上。 莫云杉站在镜子前，看到锁骨处斑驳的红色印子，不由出了神。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青涩得接吻都会脸红。能有现在的造诣，都是殷如离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她那时候就总在想，明明都是第一次，狐狸精怎么就那么天赋异禀呢？ 想到以前的事，莫云杉不禁绽出个欣然的笑，但很快，唇角又只剩苦涩。 莫云杉洗过澡，等身上完全没了湿气才爬上床。 殷如离大脑混混沌沌，没几分钟就睡熟了。 莫云杉贴过去，将殷如离圈紧怀里。 发烧的人少了些平日里扎人的尖刺，多了些年少时的可爱。 莫云杉闭上眼睛，轻声道：“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一定。” * 翌日天明。 殷如离的烧差不多退了。 她的身体一向不错。 殷如离抬手按了按眉骨，缓缓睁开眼睛。 往旁边一看，莫云杉缩成一团，好像很冷的样子。脸上皮肤发红。 殷如离摸了摸莫云杉的额头，温度高得有些烫手。 殷如离的眉心紧紧蹙起，立刻起身拿了温度计给莫云杉量体温。 一看数字：40。 殷如离怕莫云杉烧傻了，便想着赶紧带她去医院。 她出声唤道：“莫云杉，莫云杉，醒醒。” “狐狸精，我好冷啊。” 莫云杉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转过来，钻进殷如离怀里。 殷如离拢住莫云杉，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我们起来去医院。” 莫云杉边抖边哼道：“我不去医院。” 这下，殷如离声音里多了几分强硬，道：“三十多岁的人了，装什么柔弱，快点起来去医院。” 莫云杉恼道：“我都三十多岁了，你还凶我！” 殷如离推开莫云杉，自个儿从床上爬起来，撂下句：“知道自己年纪这么大了，就不要跟前女友乱撒娇。” 莫云杉抓起枕头，准准砸中殷如离后脑勺。 “你个薄情寡义的王八蛋！” 殷如离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睨着莫云杉道：“我要是薄情寡义，现在就该直接把你扔出去，否则你又要把感冒传染给我。” 莫云杉委屈极了：“我成这样，还不是你先传染给我的？” 说着，还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殷如离：“所以我不是正在对你负责，叫你去医院？” 莫云杉牙关打颤：“你明明是在吼我！” 殷如离不再理她，直接走进卫生间洗漱。 莫云杉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就跟在冰窖里一样。 殷如离从卫生间出来，收拾好出门的包，二话不说，将莫云杉连着被子一起打横抱起，放到衣帽间，帮她衣服。 莫云杉软软地瘫在殷如离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殷如离嗔道：“年纪长了，心一点不长。知道自己抵抗力差，还要在我旁边睡一晚上，现在开心了？” 莫云杉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看，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对吧？” 殷如离盯着莫云杉看了半晌，淡淡道：“我没办法轻易原谅你，不过如果你真心诚意想耗在我身上，病好之后跟我去领证。” “你说什么？！”莫云杉霎时整个人跳起来。 但因为烧得太厉害，刚一起来就向前栽了载。 殷如离接住莫云杉，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不会强求，不愿意——” “愿意！愿意！”莫云杉一下来了精神，“不用等病好，现在去都行。” 殷如离抱着确认的心态郑重道：“你要想清楚，结婚不是儿戏。跟我结婚，你就要放弃你在国外的一切。我不希望你做出以后会后悔的决定。” 莫云杉使劲摇摇头。“别的我都可以不要，有你就够了。我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离开你。我不想再离开了，真的。” 殷如离默了几秒，道：“就算跟你领了证，我可能做不到像大学那样跟你相处，如果我们成为一对怨偶，会连美好的回忆都丢了。” 莫云杉倚在殷如离身上，声音里带着病弱的虚浮，语气却十分坚定：“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保持纯洁的肉体关系。我们共同进步，不会成为怨偶的。” 殷如离哑然失笑，她的小仙女真的成熟了很多，从心理到身体。 两人就这么静立了一会儿。 殷如离开口道：“那现在可以自己走着下楼了？我可没力气把你抱上车。” 莫云杉点点头，“我可以。” 从殷如离怀里退开的时候，略带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道：“你留点力气做别的。” 殷如离笑了笑，向莫云杉伸出手。 “走吧。” 莫云杉眼露讶然，道：“去结婚？结婚要拍结婚照吧，我得好好收拾一下。” 殷如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语气无奈：“去医院！” “哦。”莫云杉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殷如离搀着莫云杉，走出这个有过许多共同回忆的房子。 再回来的时候，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十年，太久了。 十年的怨与恨都没能盖住那份爱。 偶尔妥协一次又何妨呢？ *** 自从女儿的心结解开，苏阮就将办婚礼的事提上了日程。 到时候正好将女儿介绍给所有人认识，要大家看看她的小公主有多可爱。省得总有些烦人精在背后造谣诋毁。 夜晚，吊顶水晶灯发出璀璨的光。 纪翎看着面前堆成山的婚礼策划，向后退了退，跟妈妈商量道：“我还小，不着急结婚。” 苏阮面上笑得和蔼，道：“你不急，莫莫宝贝也会急，是不是？”说着话，目光就转向了莫璟羽。 莫璟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索性拿起一本婚纱照摄影集，坐下，默默翻起来。 纪翎眨眨眼睛，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又道：“那妈妈一个人决定就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苏阮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婚礼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你们两个都要认真对待，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后悔。” 纪翎看了莫璟羽一眼。感觉对方好像还挺期待的。 她只好拿起面前的风格样本，耐着性子翻起来。 莫璟羽的确是很期待的。 她从来没想过和一个人步入婚姻殿堂是怎样一种情形。 如果这个人是小老虎的话，她大概会在婚礼前一个月都紧张得睡不着觉了。 坐在这里，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小时。 纪翎倒在沙发上，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她嘟囔道：“离婚礼还有好几个月呢，以后再看好不？” 苏阮见女儿实在是对这些事没兴趣，让步道：“那妈妈先筛完第一轮再叫你一起看。” 纪翎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眼神也亮了好几度。抓住莫璟羽的手说道：“太好了，我们回屋吧。” 苏阮白了女儿一眼，“我同意你偷懒，没答应莫莫宝贝可以跟你一起偷懒。” 纪翎用央求的目光盯着苏阮，嗓子里发出奶唧唧的声音：“妈妈，莫璟羽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阮给纪翎指了指挂钟上的时间，道：“现在才九点。” 纪翎的腮帮子里鼓了团气，又很快瘪下去，老老实实坐回沙发上，靠在莫璟羽肩头，跟她看同一本影集。 苏阮顿时觉得有些心酸，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经历女儿“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痛楚。 莫璟羽给纪翎指了指手里的摄影作品。“我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纪翎敷衍道：“你喜欢就好。” 莫璟羽扭头，将唇凑到纪翎耳边道：“还没结婚，你就已经对我不耐烦了？” 感觉到耳朵上的异样，纪翎身子猛然抖了一下。反过去将唇对到莫璟羽耳朵上，用气声嗔道：“是你一直在浪费晚上的时间！” 莫璟羽怔了怔，在大脑中迅速分析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 应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得到了纪翎的暗示，莫璟羽立刻放下手中的影集，对苏阮这个准婆婆说道：“伯母，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要不我明天再陪您看？” 苏阮满面悲怆，无力地挥挥手。“都走吧，都走吧，留我这样一个可怜的母亲独自操心就够了。” 纪翎丝毫不为所动，将莫璟羽从沙发上拽起来，嘴里还要揭穿道：“妈妈明明很喜欢操心这种事，反正最后都要听你的。” “……” 这话说的是不假。 苏阮对这种有仪式感的事，有近乎偏执的控制欲。 看到伯母委屈又幽怨的表情，莫璟羽忍住嘴角笑意，跟她道了声晚安。 一回到房间，莫璟羽便揽住纪翎的腰，调笑道：“你就那么着急跟我共度良宵？” “当然着急了。”纪翎皱了皱眉，很是不满，“你答应了要给我当模特，还不快一点，惹人心急。” 当模特？ 莫璟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第134章 莫璟羽面上的表情有一丝微妙，问道：“你这么着急回来，只是想让我给你当模特？” 纪翎眼露茫然，“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莫璟羽深吸一口气，挠挠额头，状若无事。 “没什么。” 纪翎扯着莫璟羽进了衣帽间。 “我给你挑一个手链。” 莫璟羽没搭话，看起来不情不愿。 纪翎打开首饰柜，拉出一个分隔抽屉，各式各样的手链按颜色和风格依次排列。 漆黑的眸子在抽屉里扫一圈，取了条银色极简风细手链。 纪翎将那条手链扣在莫璟羽手上，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道：“莫璟羽，你的手可真好看。” 莫璟羽勾住纪翎的手指，慢慢地，整个握住。 “我的手可不是用来看的。”话语里似是有什么暗示意味。 纪翎转身，拽着莫璟羽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光看一看确实可惜，我得画下来。” 莫璟羽望着纪翎的后脑勺，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在怨她不解风情。 两人进了书房，纪翎便拉了个凳子放在工作椅旁边，让莫璟羽坐下来。 纪翎找了找角度，将莫璟羽的手架在桌上，摆出个富有美感的姿势。从几个不同角度拍了照后，便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莫璟羽这只手乖乖放在桌上，但另一只手却开始解衣服扣子。 纪翎懵懵然，冲莫璟羽眨了几下眼睛，十分不解。 莫璟羽唇角弯起，眉眼如钩。 “光画手多可惜，我可以来更大尺度的。” 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有停下来，很快，便将丝绸衬衫的扣子全部解开。 纪翎有些打磕巴：“我……我只想画手，你你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 “我没有奇怪的想法。”莫璟羽一脸无辜，“我只是想支持你的艺术创作。” 纪翎的视线在莫璟羽身前停留了一阵，舔了舔唇。 她意识到自己的恍神，倏然将目光挪开，恼道：“你快把衣服穿起来，影响到我了！” 莫璟羽的衬衫领子越滑越低，可以看到肩骨和一截白皙的胳膊。 她道：“你不是要我给你当模特？既然是模特，当然要拿艺术的眼光看我，不该这么容易就受影响。” 纪翎的余光瞥到莫璟羽的满园春色，哪里能有心情画画，立时情不自禁，抬手要去勾莫璟羽的脖子。 莫璟羽却是抢先一步起身，拖着凳子来到书桌正前方，坐下。 纪翎眼里流露出疑惑而又委屈的神色，问道：“你干什么去？” 莫璟羽眼角微弯，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善解人意：“你都说了，我答应做你的模特，就不该浪费晚上的大好时光。我当然要尽职尽责，让你完成心愿。” 纪翎蹙眉，鼓鼓嘴巴道：“那你把衣服穿起来。” “你如果不想画可以不看。”莫璟羽将手抬起来，“只看我的手就行了。” 纪翎冷哼一声：“你明明是故意的！” 莫璟羽大方承认：“我就是故意的。但是你也赚到了。” 纪翎冲莫璟羽皱皱鼻子，赌气道：“画就画，我画不完你就不许走！” 莫璟羽的指尖搭到黑色的内衣肩带上，轻轻勾起。“我还可以再献一点身。” 纪翎收起脸上的多余表情，若无其事道：“随便你。” 说完，拿起平板电脑和触控笔，没了再跟莫璟羽搭话的意思。 莫璟羽也不再逗弄纪翎，面上挂了浅笑，期待小老虎会画成什么样。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再无任何言语上交流。偶尔眼神撞在一起，都会立刻避开。如今她们也算是“深入交流”过很多次，很容易便会唤醒身体的特殊记忆。这样面对面坐着，纯粹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方才被莫璟羽那么一闹，纪翎早就没有了画画的心思，此刻虽看着像模像样的，实则注意力没有一点放在画画上。 纪翎的眼皮偷偷抬起来一点，看到莫璟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温柔极了。 纪翎心头的小鹿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起来。皮肤温度也逐渐升高，不多时便觉得口干舌燥。赶忙低下头，继续“专心”画画。 半晌。 莫璟羽出声道：“要我给你做模特，不是该多看我几眼？否则，就失去了模特的意义。” 纪翎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抬高音量道：“我看你了！我记性好，不用看那么多次！” “真的？”莫璟羽轻声道，“那你怎么没发现我跟之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纪翎边说话边抬头，发现莫璟羽果真跟之前不一样。衬衫又向下滑了一些。 纪翎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莫璟羽一眼。 莫璟羽心情大好，笑道：“是不是我这样太迷人，让你想到不该想的事了？” 纪翎小声嘟哝道：“很好看。” 这评价虽然十分质朴，但还是让莫璟羽耳根子一红，气息有些不稳。 二十分钟后。 纪翎抬起头，绷着脸道：“我画好了，你过来看一眼。” “好了？”莫璟羽尾音声调偏高，满是惊诧。 纪翎直直望着莫璟羽，道：“你不相信我吗？” “没有。”莫璟羽迅速答了两个字，起身走过来。 纪翎不动声色，静静坐着，耐心等待莫璟羽一点一点靠近。 终于，莫璟羽走进狩猎范围。 纪翎猛然伸出双手，将莫璟羽往自己的怀里使劲扯了一把。 莫璟羽失去平衡，跌到纪翎腿上。 纪翎半点没有掩饰眼中的欲念，仰头靠过去，牙齿轻轻咬住莫璟羽的喉咙。那处的皮肤最是轻薄。 如同一头猛虎，倏然扑中了一头羚羊，直击要害。 莫璟羽被这样主动的小老虎惊住，怔了几秒。同时，又有一道电流从喉咙流向全身，开启了原始本能的开关。 纪翎软哝哝道：“你这个坏东西，就是喜欢故意惹我心急。你明明知道我会被引诱，还坐那么远，看得到摸不到。” 莫璟羽微凉的指尖触到纪翎耳侧，将一缕墨色的发丝拨至耳后，指腹搭上纪翎微微泛红的耳廓，轻轻撩过。 如水的浅褐色眸子泛起点点星火，点燃周遭暧昧的空气。 “莫璟羽。”纪翎轻轻唤道。 莫璟羽故作不知，道：“叫我做什么？”着实是个坏心眼。 纪翎睫毛轻扫，眸中显出几分痴迷。细声道：“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莫璟羽的心脏陡然收缩几下，眼中慌乱与羞涩混杂。 今天的小老虎当真是太过主动，叫她都有些受宠若惊。 纪翎将脸贴在莫璟羽的肩上，紧紧箍住她的腰，生怕人跑了似的。 开口道：“我很想跟你结婚的。虽然婚礼是麻烦了点，但是只要跟你一起，做什么都开心。我也很想给你戴上独一无二的结婚戒指，一辈子圈住你，让你再也跑不掉了。” 莫璟羽搂住纪翎的脑袋，柔声道：“小老虎今天怎么会说话，跟吃了蜜一样。” 纪翎用鼻尖轻轻在莫璟羽脖子上蹭了蹭，糯声道：“因为你好香。我有点醉了。” 莫璟羽心头一颤，勾着纪翎起来，在她耳边吐了口气：“那我们去做一些不浪费晚上时间的事。” …… * 一夜的深入交流过后，两人体力都有些透支。 九点钟过了，莫璟羽才有了些许意识，缓缓睁开眼睛。 莫璟羽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像是一口气跑了二十公里一样，酸软无力。 她舒了口气，心里默默给小姑姑记上一笔仇。这两人一定又背着她交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此时，纪翎也睁了眼。 “早安。”她的声音有轻微的嘶哑，又有些懒洋洋的。 莫璟羽毫不客气，揪住纪翎的耳朵诘问道：“你是不是又从小姑姑那里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喜欢看那种东西的人吗？”纪翎背过身去，好似十分受伤。 莫璟羽态度软下来，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觉得你昨晚……”表现得太超乎正常水准了。 但这话，她自然是不会直白说出来的。 纪翎闷声道：“我昨晚怎么了？我昨晚没有让你高兴吗？” 莫璟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开口哄道：“好了，不说了，该起了。” 纪翎像是抓到了莫璟羽的把柄，不依不饶道：“你就是觉得我是一个喜欢看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人了。大早上起来就凶我，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有耐心，你肯定是厌倦我了。” 莫璟羽蹙眉，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纪翎回头看了莫璟羽一眼，又一脸幽怨地背过去，咬住被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莫璟羽心里叹了口气，挪过去搂住纪翎，嗓音轻柔：“我刚刚是在夸你进步神速，是个懂得举一反三的聪明小孩。” 纪翎不吃这一套，哼道：“你别以为我很好骗，你才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是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莫璟羽将唇贴在纪翎耳边道：“小老虎昨晚的表现我很喜欢，真的。” 纪翎：“怎么个喜欢法？你要说清楚，才能让人信服。不然就是在骗我。” 莫璟羽：“你再无理取闹我要打你屁股了。” 纪翎：“你又凶我！” 莫璟羽捏了捏纪翎的脸，转移话题道：“想去见见我母亲么？” 纪翎反应了几秒，问道：“她对你好不好？” 莫璟羽默了许久，如实回答：“小时候对我很好，长大了以后有时候对我好，大多数时候对我不好，但是我不怪她，只是怪自己不争气，没能早点有能力保护她。” 纪翎转过来，摸了摸莫璟羽的脸。 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我们什么时候去？我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是不是要带礼物？” 她还从来没有拜访过别人。 莫璟羽被纪翎这副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在纪翎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人去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等我忙完这两天的工作就带你去。” 最近母亲情况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歇斯底里。 她也想，让母亲看看自己心爱的人。 “嗯。”纪翎低低应了一声。继而抱紧莫璟羽，将脸埋在她怀里好一会儿。 纪翎流露出几分心疼，道：“以后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爸爸妈妈了，就是多了个傻弟弟有点吃亏。” 莫璟羽揉了揉纪翎的头发。 轻声道：“谢谢你愿意把自己的家人分给我。” 纪翎抬起头，眼里多了几丝狡黠。 “你要是真心感谢我的话，今晚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给我画。 莫璟羽打断她的话，接着后面说道：“今晚我一定会好好发挥手的用途，让你感受到我的谢意。” 第135章 莫云杉拉着行李箱走进殷如离家里，仍有一种置身于云端的不真实感。 她……结婚了。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没有亲朋见证，只有一个小小的红本子。 就这样，成了殷如离的合法妻子。 殷如离换了鞋，轻瞥莫云杉一眼。 “愣在这里干什么？放好行李就把家里卫生打扫一下，阳台的花也该浇水了，床单被套都要换新的。” ？？？ 莫云杉眼露诧异，“为什么？” 殷如离双手抱臂，勾着唇角说道：“什么为什么？我娶你回来，你当然要发挥自己的价值，做家务这种基础的事，还需要我特别提醒？” 莫云杉盯着殷如离看了好半晌，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道：“这些事找阿姨来做就好了，为什么要我做？” 殷如离耸耸肩，“不愿意做的话，现在就去离婚吧，我无所谓。” 莫云杉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姓殷的你耍我玩儿是吧！哪有才领证就去离婚的？” 殷如离认真回答：“应该挺多的吧，一时冲动结了婚，从民政局出来就后悔的。” 莫云杉露出一个假笑，点了几下头，说道：“行，不就是做做家务，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向上吹了一口气，额前碎发随风飘起来。 看到莫云杉的可爱反应，殷如离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莫云杉拉着行李箱往主卧走去，刚到门口又被殷如离叫住。 莫云杉回头，脸上假笑痕迹加重，问道：“您又有什么吩咐？” 殷如离指了指客房，“你睡那一间。” 莫云杉音量不自觉提高：“刚结婚你就要跟我分房睡？” “十年没跟人同床共枕过，不习惯。”殷如离笑了笑，“不乐意的话，可以现在就去办离婚，我今天时间很充裕。” 行吧。 莫云杉在心里安慰自己，狐狸精不就是想报复么，反正结婚证都扯了，就让她再嘚瑟几天。 莫云杉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不乐意的，睡客房就睡客房，我就喜欢睡客房。你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去你床上的。” 殷如离：“那就放好东西开始打扫房间吧，我先去处理工作，吃饭的时候叫我。” 莫云杉：“你不会还想让我做饭吧？” 殷如离轻笑道：“那你是想多了，我就是不怕你把我家厨房烧了，也会怕被你毒死，我是不会拿生命随便开玩笑的。我订了餐厅，晚上出去吃。” 不等莫云杉再说话，就转身去书房。 莫云杉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道：“我不生气，不生气，我不跟一个更年期黄脸婆生气。” “对了。”殷如离走到书房门口，忽然出声道，“擦地的时候，不要漏掉角落里的灰沉，酒柜里的边边角角也要擦干净，浇花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碰坏了我的花。我会检查。” 莫云杉咬住牙，唇角向上使劲扯了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当我是家政阿姨吗？” 殷如离面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道：“不开心就离婚。” 莫云杉眼角下弯，笑容变得甜美了些。说道：“没什么不开心的，莫太太开心就好。” 殷如离怔了两秒，用食指尖点了点眼角位置，道：“你还是少笑一点吧，年纪大了，容易长皱纹。” 莫云杉盯着殷如离进屋的背影，脸上乌云密布。 狐狸精真是好样的。 怪不得突然松口要跟她领证，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王八蛋！！！ *** 郊区疗养院。 山青水清。 莫璟羽停好车，抬手摸摸纪翎的脑袋，温声道：“不用这么紧张。” 此时的纪翎身子板得直直的，两只手也绞在一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莫璟羽见纪翎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轻轻在她软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纪翎侧头看了莫璟羽一眼，一只手抓着门把道：“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 莫璟羽露出个浅笑，“你如果没准备好，就改天再来。” 纪翎用手抠了抠门把手，思索了一阵，说道：“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吧。” 莫璟羽宠溺地捏捏纪翎的脸。 “我妈妈没那么吓人，更何况，我跟她提前打过招呼了，不会为难你的。” 纪翎别扭道：“我才不需要你提前打招呼，谁见了我都会喜欢的。” 莫璟羽笑着点了几下头，附和道：“嗯，我家小老虎这么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那我们下车吧。”话音一落，纪翎率先打开车门。 莫璟羽满面欣然。 能让小老虎紧张成这样的事并不多。 莫璟羽牵住纪翎的手，穿过林荫道。 两人走在砖石路上，纪翎偏头看向莫璟羽，道：“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学校偷偷早恋的中学生？” 莫璟羽唇角噙着笑，反过来问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纪翎挠挠头。“我没怎么去过学校，所有的课都是在家里上的。只有考试的时候会全副武装进考场。如果在学校的话，下课以后，就会跟人一起走在这样的林荫路上吧。” 莫璟羽：“那我倒是挺开心你没去上学的。” 纪翎：“开心什么？” 莫璟羽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纪翎，道：“开心你没机会早恋。” 纪翎嘟哝：“我就说说，又不是真的要早恋。” 莫璟羽将纪翎的手抓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有这个想法也不行。” 纪翎冲莫璟羽做了个鬼脸，道：“小心眼！” 莫璟羽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小心眼，你能怎么办？” 纪翎将头靠在莫璟羽肩上，唇角微微翘起，眸如星辰。 “那就凑合着过呗。” 莫璟羽笑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纪翎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这样牵着手走了十分钟。 到达一个花园小院门口。 莫璟羽推开半人高的木门，里面一个穿着宽松的女人正拿着个小铲子松土。 莫妈妈听到门口响动，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女儿带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了。想必是女儿口中的未婚妻了。 她脸上浮出个笑，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小羽来了。你先带纪小姐进去坐，我洗个手就来。” “嗯。”莫璟羽轻点一下头，牵着纪翎进屋。 屋内阳光充足，客厅空间不大，但也足以容纳五六个客人，半开放式的厨房干净整洁。 莫璟羽将手里的花种和营养土放在桌上，拉着纪翎坐到靛蓝色布艺沙发上。 复又拿起一个杯子，给纪翎倒了杯水。 莫璟羽将杯子端到纪翎面前，摸摸她的头发。“喝点水，放松一点。”“我才不紧张。” 纪翎接过玻璃杯，两只手捧住往嘴里送，“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不多时，莫妈妈再次跟她们打了照面。 纪翎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九十度鞠躬，道：“伯母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很抱歉订婚这么久才来拜访。” 这是她在镜子面前练了好久的见面词。 莫璟羽努力压住唇角的笑意，小老虎这样还真是可爱极了。 莫妈妈冲纪翎笑了笑，“纪小姐很好看，和小羽很般配。” 如今，莫妈妈与半年前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自从离开了莫家那个牢笼，每天种种花散散步，也算有种身处世外桃源的恬淡。 也因此，多了些年轻时的容光。 莫妈妈年轻的时候，便是引得许多人追逐的美人，亦是像长在峭壁上的花一样，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只是，这朵鲜花被移植到了一个没有光的地方，唯有枯萎、凋零。 纪翎羞赧地低下头，道：“伯母也很好看。” 莫妈妈眉梢染笑，眼角多了两条笑纹。 “小时候很多人说小羽长得像我，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莫璟羽问纪翎道：“我好看还是我妈妈好看？” 纪翎在心里骂了莫璟羽好几遍，抬起头，毫不犹豫道：“伯母好看。” 莫璟羽轻笑，“原来小朋友挺会拍马屁的，平时怎么不多拍拍我的马屁？” 纪翎摇摇头，语气坚定：“我是真心认为伯母更好看。” 莫妈妈眼底笑意更浓，招呼道：“先坐下说话。” 虽说莫妈妈现在不会像之前那样时不时犯病，但跟女儿的关系仍是淡淡的。十几年的裂痕，不是说弥合就能弥合的。即便她是因着生了病才那样，但女儿终究是无辜的，平白受了这么多年怨气，也不是轻易就能释怀的。 在纪小姐面前，她们之间倒是多了几分松弛。 纪翎的手不自觉抓住衣服角，视线往沙发上落了落，说道：“伯母先坐。” 从小到大，她对父母都没这么谦让过。 莫妈妈坐下来，莫璟羽也拍了拍纪翎的手背，和她一起入座。 不过刚一坐下来，莫妈妈想到还没给她们倒喝的，又起身问道：“你们想喝点什么？咖啡、红茶、龙井？” 纪翎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也跟着站起来，摇摇头道：“我喝水就行。” 莫妈妈被纪翎这副样子逗笑了，安抚道：“纪小姐不要紧张，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我知道小羽喜欢喝甜咖啡，纪小姐呢？” 纪翎答道：“一样就好。” 莫璟羽无奈，替纪翎答道：“她不喜欢有甜味的咖啡。妈，你坐着吧，我来弄就好。” 莫璟羽起身，走向厨房吧台。 然而，莫璟羽这一走，纪翎的紧张感又升了级。 纪翎看着莫妈妈，除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话题。 莫妈妈见女儿未婚妻实在是太辛苦，主动开口问道：“伯母可以叫你翎翎吗？” 纪翎捣蒜似的点了几下头。 莫妈妈挂上一个和蔼的笑。 纪翎笑着和莫妈妈对视。 空气又陷入尴尬。 纪翎在心里默默给莫璟羽记了一笔——都怪她突然跑走！ 第136章 莫妈妈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冲纪翎笑了笑，“看电视吧。” 屏幕亮起，电视上正在播《猫和老鼠》。 莫妈妈不知道纪翎爱看什么，便没有换台，两人都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看电视的模样。 总算是避免了眼神的碰撞。 不多时。 莫璟羽端着托盘回来，将两杯咖啡和一杯红茶放在桌上，偏头看了眼电视屏幕，挑挑眉，略觉好笑。 莫璟羽回来，纪翎的紧张感总算是消除了一些。 空气中的尴尬也少了几分。 莫璟羽笑道：“小姑姑说她一会儿也过来看看。” “云杉啊。”莫妈妈弯弯唇角，“倒是好久没见她了。” 莫璟羽盯住纪翎，略带深意地问道：“小姑姑要来，你高兴么？” 纪翎面上僵了僵，道：“小姑姑是来看伯母的，我高不高兴有什么重要的？” 莫璟羽：“不高兴么？我见你改口倒是挺快。” “……” 纪翎小声嗔道：“是你把我带偏了。” 莫妈妈笑着说：“看样子翎翎跟云杉相处得很好了？” 纪翎紧张地回答：“之前见过一次。”但说完，又怕莫妈妈不高兴她先见了莫璟羽的小姑姑。 好在莫妈妈没有在意这些，只道：“那中午一起吃个饭？” 莫璟羽点点头。 “好久没做饭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莫妈妈站起来，“那我去超市溜达一下，买点食材。” 纪翎又跟着站起来，害羞道：“那我去帮伯母拎袋子。”说罢，又扯了扯莫璟羽，让她也一起。 莫妈妈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留在这里等云杉吧，不然她还要在门口等我们回来。超市离这里没两步，买完东西也可以推着购物车回来，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莫璟羽提议道：“不如我们去买菜，妈留下来等小姑姑。”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争的，我去了。”莫妈妈摆摆手往外走。 “妈。”莫璟羽唤了一声。 莫妈妈以为莫璟羽还要坚持，回头道：“妈去买个菜还是没问题的。” “不是说这个。”莫璟羽道，“我是想说，小姑姑还要带一个人来，所以吃饭的有五个人。” 莫妈妈点点头，“好。” 莫妈妈出去后。 莫璟羽终于忍不住笑意，咧开嘴倒在沙发上。 嘲笑似的说道：“小老虎今天好乖。” 纪翎恼火，双手掐住莫璟羽的肩膀，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咬死你！” 莫璟羽眼角弯弯，语调婉转：“你想咬哪里？”像极了挑逗。 纪翎一口咬上莫璟羽的下巴。 谁知她刚一动作，莫妈妈却是去而复返，边开门边说：“忘了问你们吃什么。” 纪翎立刻从莫璟羽身上弹起来。和莫妈妈面面相觑。 莫妈妈状若无事，说了句：“我看着买吧。”就又关门出去。 纪翎如同一只刚蒸熟的大闸蟹，脸红了个彻底，浑身都腾起热气。 她恼羞成怒，把这笔账都算到莫璟羽头上。 纪翎拿拳头使劲砸了莫璟羽几下，嗔怨道：“都怪你！我现在在你妈妈心里肯定是个急色的形象了！坏东西！” 莫璟羽捂住肩膀上挨了拳头的地方，娇声道：“好疼啊。” 看见莫璟羽这样，纪翎又觉得心疼，撇撇嘴，将手收回去。 莫璟羽揽住纪翎的腰，将人扯倒在自己身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道：“骗你的。” 纪翎皱起眉头，奶声奶气地嗔道：“你好讨厌！” 莫璟羽捏捏纪翎的鼻头。满眼宠溺，道：“你好可爱。” 纪翎推开莫璟羽。 “伯母等一下回来又要看到我们做不正经的事了。” 莫璟羽又抓住纪翎的手腕，道：“哪里不正经了？谈恋爱是不正经的事么？” 纪翎气急：“你现在怎么都不知羞的！” 莫璟羽：“还不是因为我心里眼里都是你，满腔爱意藏不住？” 纪翎不想再听莫璟羽胡说八道，往回扯了扯手腕想挣开莫璟羽，却是怎么都成功不了。 莫璟羽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我的妻子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傲娇，我要是再不主动点，岂不是连肉都吃不上了？” 纪翎羞赧道：“你好烦啊！我不想理你！” 莫璟羽不再逗纪翎，撒着娇道：“那我亲我一下我就不烦你了。” 纪翎脸上的红雾愈发浓重。 道：“你怎么越来越爱撒娇了！” 莫璟羽轻轻抚着纪翎的头发，眸色认真，“因为现在撒娇，会有人宠着我，是不是？” 纪翎垂下眼帘，长长睫毛颤了颤，声音细如蚊蝇：“我一直会宠着你的。” 莫璟羽：“那你亲我一下。”嗓音像羽毛一样惹人心痒。 纪翎低头，在莫璟羽唇角亲了一下。 “不够。”莫璟羽道。如水的眼眸望着纪翎，爱意绵长。 纪翎又凑过去亲了一口。 莫璟羽眨眨眼睛，“还要。” 纪翎十分听话，又在莫璟羽唇上碰了碰。 莫璟羽双唇微弯，闭上眼睛惬意道：“还是不够。” “我不亲了。”纪翎轻哼一声，“你又在趁机耍赖皮。” 莫璟羽：“你这个小朋友讲不讲道理，我让你亲我几下就是耍赖皮，那你让我动几下的时候怎么算？” 纪翎的耳朵里瞬时喷出两道热气，如果配上个声效，活脱脱就是小火车在“呜呜”的鸣笛。 纪翎：“你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 莫璟羽满脸无辜，“是你跟我说，小姑姑说要坏一点才能勾到人，你看我的学习成果怎么样？” 纪翎使出杀手锏铁头功，拿脑门使劲撞了莫璟羽一下，恼道：“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莫璟羽眼前一花，威胁道：“小混蛋，你要是再拿头撞我，我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正巧这时有人敲门，纪翎便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去打开门。 莫云杉墨镜遮面，旁边站着殷如离。 纪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都被莫璟羽搅得一时不知该怎么打招呼了。 莫云杉率先开口调戏道：“快让小姑姑看看纪宝贝最近有没有容光焕发，晚上休息得好不好？睡前运动可是有助于血液循环，美容养颜。” 纪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羞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一定是遗传的。 莫璟羽还算有些良心，不忍小姑姑欺负纪翎，走过来招呼道：“两位姑姑进来坐吧。” 纪翎眼里流露出几丝茫然。 莫璟羽似是看出纪翎的不解，对她道：“现在该祝小姑姑新婚快乐。” 纪翎看着莫云杉和殷如离，若有所悟。乖巧地送上祝福，道：“两位姑姑新婚快乐。” 莫云杉扭脸看了殷如离一眼，边叹气边摇头，自个儿往沙发跟前走。 什么新婚快乐，她的新婚一点都不快乐。 不仅要包圆家务活，晚上还没有性生活。 狐狸精用行动诠释了那句话——结婚等于丧偶。 殷如离冲两个晚辈笑了笑，却不是什么慈爱的笑，而是笑中带电，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莫云杉看到殷如离笑得那么欢，心里愈发来气。 这个王八蛋骗她结婚，分明就是为了把她圈起来报仇。整天在家里穿得“清清凉凉”，却一点都不让她碰。 莫云杉怀疑自己都要某些功能障碍了。 莫璟羽过来问道：“两位姑姑喝点什么？” 莫云杉看了殷如离一眼，轻飘飘道：“喝白水就行，你殷姑姑年纪大了，喝点咖啡都长肉。” 殷如离也不在意，笑道：“我喝白水。” “好，稍等一下。”莫璟羽应道。 莫璟羽离开后，莫云杉坏笑着逗纪翎道：“怎么样，小姑姑传授给你的内功心法不错吧！我宝贝侄女反馈怎么样？是不是夜夜笙歌？” 纪翎脸上又浮出一层绯红，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红成这样了。 殷如离看了莫云杉半晌，眼神奇怪。 吐槽道：“你已经饥渴到靠教小朋友有颜色的知识来获得快感了？” 莫云杉看向殷如离，抬高声音道：“你是不是想跟我吵架？” 殷如离揉揉眉心，“都说女人结婚后会变一副嘴脸，果然不是假的。” 莫云杉咬牙切齿道：“那也是你先变的！你都让我守活寡了，还管我那么多？” 纪翎往后退了退，紧张地吞了几下口水。这对新婚妻妻之间的氛围好可怕。 这么大的声音，莫璟羽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思索，她跟小老虎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莫璟羽端着两杯柠檬水回来，放到桌上。 莫云杉气得浑身冒火，立时将桌上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把杯子递给侄女，“再来一杯。” “……” 莫璟羽默默接过杯子，又给小姑姑倒了一杯端过去。 好在，莫妈妈适时回来。 莫云杉和殷如离维持住表面的和谐。 莫妈妈进来看到莫云杉，莞尔道：“云杉走了那么久，上次见面都没有好好打招呼，真是失礼了。” 莫云杉摇摇头，道：“我们家这些年让嫂嫂受委屈了，是我该感到抱歉才对。” 莫妈妈看着殷如离道：“这位就是当初云杉很喜欢的人吧？” 殷如离不显拘谨，礼貌颔首：“嫂嫂。” 莫云杉冲莫妈妈露出一个浅笑，“我们结婚了。” 莫妈妈愣了两秒，随即送上真诚祝福：“恭喜你们，这么多年，总算是开花结果了。” 顿了顿，又对殷如离道：“虽然你们之间没有莫家长辈的见证，但我是看着云杉长大的，也算半个娘家人，云杉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殷如离牵起莫云杉的手，承诺道：“嫂嫂放心，我不会让她受苦的。” 莫云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应了那句：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听到嫂嫂的这番嘱托，莫云杉还是心头发热的。 嫂嫂刚嫁过来的时候温柔大方，对她是很好的。如果不是莫家逼人太甚…… 莫云杉收起那些无可奈何，握住莫妈妈的手道：“谢谢嫂嫂。” 莫妈妈脸上绽出欣然的笑，道：“我去做饭了，你们自己招呼自己，别拘束。”说着，便往厨房那边走。 身边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莫妈妈的心情都跟着明朗了许多。 莫妈妈一走，殷如离便松了莫云杉的手，重新坐回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电视。 电视上还是方才的动画片《猫和老鼠》。 莫璟羽哑然失笑。 这两个姑姑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对闹别扭的初中生情侣。 年龄的大小果然对恋爱这件事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 另一处。 冷清的病房里。 莫老爷子在看护人员帮助下，从病床上起身，坐到轮椅上。 他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或许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虽说还离不开轮椅，但是足以回莫氏集团重整旗鼓。 第137章 莫妈妈在厨房忙活，莫璟羽跟两个姑姑打了声招呼，便跟过去帮忙。 纪翎知道自己过去也是添乱的，便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跟殷如离一起看起了动画片。 莫云杉见殷如离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懒得理她，悠悠然晃到厨房，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莫妈妈笑道：“不用了，云杉等着吃就行。” 莫璟羽无情拆穿道：“小姑姑以前不是烧过厨房吗？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莫云杉嗔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且你个小土豆子，记得清什么？” 莫璟羽往纪翎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对小姑姑警告道：“不许再这样叫我。” 莫云杉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一阵风一样跑到纪翎旁边，说道：“小纪宝贝，我跟你说，小羽小时候脑袋可圆了，看起来就跟个土豆子似的。” “小姑姑！”莫璟羽的声音分贝前所未有的大。 紧跟着从厨房跑过来。 纪翎看向莫璟羽，在脑海中想象莫璟羽小时候的模样，想着想着，就变成了一个圆圆的黄土豆上长了跟卷卷的猪尾巴，四只小细腿支着圆滚滚的身子，脸上表情臭臭的，发出“呼噜呼噜”的猪叫声。 纪翎爆发出一阵“额鹅鹅鹅”的笑声，瘫倒在沙发上。 毫不夸张地讲：笑出鹅叫。 莫璟羽眉峰下压，眼神凌厉，恼道：“你不要发挥奇怪的想象力。” 纪翎边笑边摇头，不承认道：“我没有。” “那你怎么可能笑成这样！”莫璟羽太了解纪翎了。 殷如离瞅了莫云杉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欺负侄女，为老不尊。” 掩饰不住的嫌弃。 莫云杉走过去，咬着牙道：“姓殷的你说谁老？” 殷如离拨开莫云杉，一本正经道：“别打扰我看动画片。” 纪翎也直起身子，满脸正色，跟风说道：“别打扰我看动画片。” 莫璟羽拎着纪翎的领子站起来。“你跟我去厨房帮忙，别被小姑姑带坏了。” 莫云杉一脸冷漠地看着侄女像抓小鸡仔一样抓走未来侄媳妇，她明明在丰富侄女夜间生活这件事上居功至伟，怎么还被嫌弃上了！ 果然大多数伟大的人都是默默奉献自己，燃烧他人的。 殷如离叹道：“你看，侄女都嫌你烦。” 莫云杉愤愤然盯着殷如离，一副要将她的骨头都嚼碎的架势。 殷如离敷衍地哄道：“好了好了，坐下来一起看电视。” 莫云杉正想给殷如离个面子，又听到对方说：“你看那只蠢猫多像你。” 莫云杉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往殷如离头上狠狠砸了几下。 殷如离蹙眉道：“你这算家暴了吧？我会去起诉离婚的。” “离婚离婚离婚！”莫云杉边砸边道，“拿离婚威胁我了不起啊！要起诉也要等我把你打个半死再说！” 殷如离抓住莫云杉手腕，用力扯了一把，莫云杉一下子正面坐在殷如离腿上。 殷如离的指腹划过莫云杉的下巴，轻轻捏住。 红唇微动：“别闹。” 气氛使然。 莫云杉抬手勾住殷如离的脖子，将唇对过去。 “你干什么？”殷如离出声问道。 莫云杉的唇在一指开外停下来，沉声道：“又耍我是吧？很好玩吗？” 在莫云杉的火气更上层之前，殷如离主动吻上去，勾住莫云杉嘴里的小家伙。 此时，正在厨房忙活的三人有了一瞬间的定格。 ……那两个人似乎忘了，从厨房是可以直接看到那边的。 莫妈妈转身，不动声色，对莫璟羽说道：“小羽，你把青笋洗一下。” 莫璟羽面上亦是不显山不露水，默默去水池边洗菜。 纪翎却像是学到了什么一样，有所顿悟。原来接吻这门学问也是博大精深。 * 半个小时过后。 一桌卖相精美的家常菜上桌。 莫璟羽的记忆中，母亲几乎没有进过厨房。 莫妈妈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露出个淡笑，“嫁给你爸爸之前，妈妈很喜欢琢磨这些，想着以后能做给心爱的人吃。后来……倒是没这个心思了。时隔二十多年没做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起来，她跟女儿的命运还真是十分相似。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她或许不会嫁进莫家。 好在，女儿比她幸运很多，虽然是个女孩子，但看得出来，那孩子很喜欢小羽。 总算，女儿没有步了她的后尘。 莫云杉用擦干手上的水珠，挨着莫妈妈坐下来。笑道：“这还是第一次尝嫂嫂的手艺呢。” 莫妈妈谦虚道：“要是不好吃，可不要嫌弃。” 莫云杉拍了下桌子，道：“对了，我带了两瓶茅台来，正好开一瓶应应景。” 莫妈妈嘴边笑意扩大，道：“云杉还记得。” “记忆犹新。”莫云杉笑着点点头，“我第一次见到嫂嫂喝酒，下巴都要惊掉了。当时就在想，嫂嫂这种级别的女神，喝起酒来都不是凡人可以媲美的。” 莫妈妈此刻也少了些拘束，跟女儿解释道：“怀你之前，妈妈没事就喜欢喝点白的，人送外号‘千杯不倒’，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喝过白酒了，也不知道现在酒量还在不在。” 莫璟羽恍然发觉，自己对母亲的过往知之甚少。如果母亲的情况不再恶化，她们之间……可以再亲密一点的吧？ 纪翎嘀咕道：“那莫璟羽可没遗传到伯母的酒量，她很容易就醉了。” 殷如离道：“大概是随了姑姑。” 莫云杉瞪了殷如离一眼，“废话那么多！” 莫云杉从门口盒子里取出一个白瓶子，莫妈妈也去柜子里拿了几个小玻璃杯，挨个摆好。 纪翎还从来没喝过白酒，不禁有点紧张。 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道：“等下你抿一口就行，不用都喝掉。” 莫云杉给大家杯子里都倒上酒，真挚道：“我曾经跟家里人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从来没想到回国以后，还能跟嫂嫂这样同桌吃饭。其实我一直很歉疚，我知道的，我们家人亏欠嫂嫂和小羽太多了。我真的很开心嫂嫂可以逃脱那个牢笼；小羽可以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很开心未来侄媳妇那么喜欢我们小羽，还那么可爱。” 莫云杉看了殷如离一眼，继续道：“还很开心，我结婚了。” 殷如离对上她的视线，眼里流出几分温情。 莫妈妈道：“喝不了酒的小朋友们不要勉强。”交待完，才举杯道：“为每个人的幸福，干杯。” 在座几人一起举杯。 只要努力生活。 终有一天，暖阳会拨开阴霾。 * 临近入夏，凉风习习的夜晚，能听到不少虫鸣声。 一个亮着暖色灯光的落地窗里，陈设都颇有艺术感。 紧闭的卧房门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对，就是这里，再重一点，舒服~” 很容易引人遐想。 但事实上。 屋里，莫云杉坐在床上，帮殷如离做精油按摩。 一脸的生无可恋。 殷如离闭着眼睛，惬意享受。 莫云杉喉咙滚了一下，声音发沉：“狐狸精，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来强的？” 殷如离：“婚内强行发生性行为，违法。” 莫云杉使劲在殷如离背上拍了一把，白皙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一个红手印。 殷如离倒吸了口冷气，威胁道：“想离婚？” “离就离！我早就受够你了！”莫云杉从床上跳下来。 一般情况下，这句话最常出现的场景，是七年之痒的时候；当然，性格实在不合的话，结婚一年也是有可能的；再不济，也能凑合过三个月。 但这两个人领证至今，也不过一个礼拜。 殷如离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来，往浴室方向走去。边走边道：“那你等我洗个澡，现在民政局应该还没下班。” “你过非洲时间呢？！”莫云杉吼道，“现在晚上十点，你给我拉出来一个办离婚的人看看！” 殷如离轻飘飘瞥了莫云杉一眼，“所以，你就是看准了现在没办法办离婚证，才底气这么足的？” “你个老不正经的王八蛋！”莫云杉抓起一个枕头，手腕用力，直直飞向殷如离的脸。 殷如离反应迅速，抬手接住凶器。 摇摇头道：“我可不喜欢脾气大的老婆。” 这话一出。 莫云杉咬住唇，眼里蓄出两汪眼泪，羸弱动人，楚楚可怜。 她盯着殷如离看了一会儿，遂抬脚往门外走，不发一语。 经过殷如离身边的时候，对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不想跟我过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莫云杉声音很低，委屈与恼怒混杂，任谁听了，大约都会忍不住心疼。 她的眸子定在殷如离脸上，泪珠从眼眶里滑落，连成一串。“虽然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今生或许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这样倾心相对的人，但我也不是个爱死缠烂打、自取其辱的人。” 殷如离面上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莫云杉的眼泪掉得更凶，声音愈发哽咽：“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没劲，很可笑？跟我结婚是为了可怜我吗？” “接着演。”殷如离松开莫云杉的手腕，双手抱臂，好整以暇。 莫云杉表情冷却，用手抹了抹眼泪。 遂没有一点预警，脚下用力，狠狠踩在殷如离脚面上。 殷如离感觉到几乎要断脚的疼痛。 一双勾人的眼睛瞬间张大好几圈，眼里也闪出几滴晶莹。 莫云杉向上吹了口气，拂起额前碎发。 潇洒转身。 临出门前放了狠话道：“喜欢玩弄我是吧？那你以后也休想碰我一根指头！” 殷如离一把从后面揽住莫云杉的腰，在她耳边道：“一起洗澡？” 第138章 莫云杉被耳朵上那股说话的热风吹得站立不稳，抖了两下。如同被激活了体内的躁动因子，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她强撑着压下跌进温柔乡的欲念，冷声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洗？我都说了，你以后休想碰我一根指头！” 殷如离道：“真的不要？” 莫云杉感觉到耳廓上一片濡软，下一刻，像是夏日里湿热的风在耳边拂过，黏腻。却又不叫人排斥、抗拒，反而十分享受、欢喜。 莫云杉脖子向后仰了仰，说道：“既然你认识到错误，这样求我了，我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一次。” 殷如离勾出个笑，很是得意。直问道：“脸疼不疼？” 莫云杉不仅没有恼，还转过身勾住殷如离的腰，使劲将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贴，道：“我现在又不是什么面皮薄的小姑娘，只要能满足旺盛的需要，就是多打几次脸，也没所谓。” 殷如离一只手抚上莫云杉的脸，眼中燃起几簇火苗，红唇一端轻轻扬起，笑容充满了侵略性。 殷如离的指腹捻住莫云杉的耳垂，“不得不承认，你现在越来越勾人了。”嗓音魅惑又挠人。 莫云杉毫无预警地，将殷如离拦腰抱起，一条腿打了一下弯，险些两个人一起向前跌过去。 两人默契地同时提起一口气，莫云杉堪堪稳住身形，迈开步子。虽说吃力了些，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走进了浴室。 莫云杉将殷如离放下来，一只手搭上她的领子，舌尖探出牙关，冲殷如离勾了抹笑。 看到对方的神色起了变化，才开口道：“往后我会给你很多惊喜，你要是总想着离婚，可就亏大了。” 殷如离握住莫云杉的手，唇瓣在莫云杉食指的中间指节上碰了碰。 “那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惊喜，这婚结得值不值。” 很快，浴室水汽弥散，化作云雾缭绕的仙境。 仙女的歌声凄凄渺渺，莺莺绕绕。 …… *** 翌日。 莫氏集团会议室。 所有大股东齐聚，等莫老爷子出现。 董事们在昨天接到莫老爷子召开董事会通知的时候，就知道莫氏集团又要有大动作了。 莫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之前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莫骏推进来。 老爷子之前还跟纪谨仁推荐过这个孙子。 莫骏也算知道把握机会，在莫老爷子床边无人的时候猛刷了一波存在感。 莫璟羽面上没起什么波澜，静静等待莫老爷子开口。 莫老爷子笑吟吟地跟在场众人打招呼道：“我病了这么久，还多亏各位董事不离不弃，才让集团得以起死回生。” 一句话，把莫璟羽摘得干干净净。 莫璟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 纪伯父告诉她，人会本能地排斥比自己有天赋的人。有时别人对你怀有恶意，想方设法找你的麻烦，不一定是坏事，这恰恰说明，对方没有那个胆量等你变得更强大。 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莫璟羽有那么一点参透了。 爷爷处处喜欢打压自己，或许也是因为他怕她成长得足够强大，会威胁到他对莫氏的绝对控制。 如今，莫璟羽已经不会再因为爷爷的偏心，有一点点的哀怨情绪。 倒是有一个董事开了口，道：“此次莫氏能够度过难关，小莫董功不可没，莫老爷子真是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孙女啊！” 另一位董事附和道：“没错没错，我没想到小莫董年纪轻轻，会那么有魄力，让我这个老家伙都无地自容了。” 此前莫璟羽力排众议做过几次重要决策，帮集团解决了很大的困境，而且营业利润也有了显著提升，好几个董事都已经认可了莫璟羽这个主席，相比于莫老爷子保守的经营方式，莫璟羽的思想显然更能跟得上时代发展的潮流。 莫老爷子面上笑容不变，道：“莫某的孙女能得到各位董事的夸赞，我这脸上也有光啊。不过璟羽毕竟还年轻，肯定有处理不周的地方，还要感谢各位的担待。” 在座众人都是人精，一听莫老爷子说这样的话，就猜到老爷子这是想回来重掌大权了。 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莫璟羽的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背后有纪家的支持，莫氏已经是一棵根基不稳的老树，若是再让莫老爷子继续用老法子经营公司，更何况莫老爷子还是这样一副身子骨，往后是什么光景还真没人说得准。权衡利弊，许多人已然在心里决定好站在哪一边。 莫老爷子说了那么一通，终于是进入了正题，说道：“之前璟羽代替我当了一阵子莫氏的董事局主席，如今我能下床了，以后还是由我来带领莫氏继续走下去，各位董事没有异议吧？” 一个距离最近的董事语气里充满了关心，道：“莫老哥，人呐，还是健康最重要，你这才能下地就让自己这么累，身体会吃不消的。” 旁边董事也关切道：“说的是呢。咱们这把年纪，比不得年轻人有冲劲，万一把身子累垮了可是得不偿失。” 莫老爷子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馈，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依旧笑容满面，道：“多谢两位董事关心了，我这一生为莫氏倾注了许多心血，如今有点精力打理公司了，哪能安心躺在病床上呢？” 此时，之前不满莫璟羽抢了主席位子的董事开口道：“莫老掌管莫氏集团这么多年，也是我们的大哥了，如今大哥回来，该欢迎才是，身体可以慢慢养不是？要让他闲着，恐怕才要急出病来。” 莫老爷子看向莫璟羽的眼神十分复杂，他躺下没有多久，莫氏居然就有那么多向着孙女说话的了，如果再多躺一阵子，莫氏恐怕就要彻底易主了。 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董事会上眼看着又要掀起一次掌权者之争。 会议室门忽然打开，门口出现一个董事会成员从没见过的人。 只一眼，便深觉惊艳。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 “莫氏集团董事会可以随便放人进来了么？” “我们这里开会呢，哪个秘书这么失职？” 几个好事的董事嚷了几句。 纪翎径直走到莫璟羽旁边坐下。 莫璟羽怔了怔，介绍道：“各位董事可能还不认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令羽投资的大股东纪总。”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未婚妻。” 这下，其他董事总算知道了这小姑娘哪来这么足的底气。 “原来是自己人。” “好了好了，误会一场，继续开会吧。” “……” 方才的董事立刻又改了口风。 殷如离沉默地坐在一边，噙着冷笑打量这几个董事，有这么些墙头草，莫氏能像现在苟延残喘，已是万幸了。 纪翎没和其他董事有任何交流，只盯着莫老爷子道：“我听说爷爷醒了，特意来看看。” 莫老爷子被这一声“爷爷”叫得猝不及防，一时捏不准纪家千金是个什么态度。” 纪翎状若不知，说道：“爷爷刚刚病愈，不好好在家休息，乱跑什么？璟羽姐姐会担心的。” 这语气，哪怕带了些嗔怪，却也充满了晚辈对长辈的关怀。 莫老爷子面上露出个和蔼的笑，道：“爷爷身体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 纪翎点点头，又道：“昨天就听璟羽姐姐说要开董事会，爷爷今天是来旁听？虽说您是璟羽姐姐的爷爷，但是坐在这里打扰董事会也不好，惹其他董事有怨言就不好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个胡搅蛮缠的劲，在座众人都觉得十分熟悉。 好像跟之前的那个纪董如出一辙。 莫老爷子没有对纪翎发难，而是看向莫璟羽道：“小羽，当初爷爷信任你，将莫氏交由你暂管，如今爷爷回来了，你该不会做逼宫的事吧？” 莫璟羽笑道：“爷爷说笑了，我怎么会逼宫呢？我对权力一向没那么大的兴趣。” 莫老爷子面上表情好了些，总算孙女还算识时务。 莫璟羽继续道：“莫氏谁说了算，爷爷大可以问问各位董事的意见。若是多数董事认为我更合适继续坐这第一把交椅，那就是爷爷让贤，可不是孙女逼宫。” 莫老爷子眼中腾起一阵怒火。 莫璟羽扫了一眼在座董事，噙了抹笑，道：“各位觉得呢？” 会议室里的空气沉默许久。 大多董事虽嘴上没说，但从眼神中，便可看出各自的选择。 一个董事为了明确表明立场，说道：“莫老哥你来旁听我们是很欢迎的，你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走过的桥比年轻人走过的路都多，也能把把关。不过……你带一个外人来就不合适了，我看这小伙子面生，也不是咱们莫氏集团的员工，万一有个什么机密泄露，造成损失算谁的？” 莫老爷子目光紧紧定在莫璟羽身上，苍笑道：“好，好，璟羽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完，沉声道：“推我出去。” 莫骏没老爷子那么好的定力，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那分明是一种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愤怒。 会议室门重新关上后，纪翎握了握莫璟羽的手。 莫璟羽冲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殷如离看着莫璟羽和纪翎这两个孩子，不禁勾出一抹笑。能第一次就遇到互相倾心又可以互相扶持一生的人，是莫大一种幸运。 殷如离拿出手机，低下头给莫云杉发了条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突然想她了。 莫老爷子走后，莫璟羽便叫来现任集团总裁，将这个董事会变成一个常规的集团会议。 * 莫老爷子出去后，拨出一个电话。 对电话那边道：“我同意跟你合作。” 第139章 “下面为您播报一条财经消息：a市首富纪谨仁参加亚非经济峰会期间，被控告与当地政要有不不正当交易，现已被限制出境……” 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里，电视机上正播放着这样一条新闻，男主人沉沉叹了一口气。手里世纪集团的股票肯定要开始大跌了。 * 纪谨仁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苏阮身为纪夫人，只能扛起世纪集团的责任，四处斡旋。 世纪集团的律师团队和公关团队进入24小时待命状态。 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不是纪谨仁第一次被扣在境外。这也是一个信号：世纪集团如今的扩张速度，威胁到了国外资本的利益。 恰恰在这个时间点，莫氏集团前董事局主席莫启贤召开了一场记者发布会。 各大媒体的记者早早就等在会场，摄影师调试好相机，对准桌台。 不多时。 莫老爷子由私生孙子莫骏推到话筒前，面上苍凉悲怆。 霎时，闪光灯交错。 莫老爷子开口道：“感谢各位媒体朋友赏光来参加我这个老人家的发布会。” 台下，一个提前安排好的记者问道：“莫老先生，听说您将彻底卸任莫氏集团董事局主席一职，是真的吗？” 莫老爷子沉沉叹了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生场病就坐上了轮椅。孙女怕我辛苦，不让我再插手莫氏集团的生意。” 一句话，暗示自己是被夺了权。 另一个记者顺着话头问道：“前段时间传言纪氏和莫氏联姻，如今莫先生的孙女接掌莫氏集团，是否会和世纪集团联手，形成行业垄断，让中小企业彻底没有发展机会呢？” 莫老爷子满面严肃。“其实，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是一个传统的人，向来认为家丑不可外扬。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事，如果我不站出来说句话，大家就会被蒙在鼓里，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许多敏感的记者已经迅速开始拟标题，只要莫氏集团前主席透一点风，就能立刻出一个劲爆新闻。 莫老爷子继续道：“之前莫氏集团有过一段灰暗时刻，我的儿子出了一些意外，莫氏集团被迫出让一幢大厦，我十分看重的孙子也踩了陷阱，被构陷入狱。我也是因为得知这些都是我孙女联合世纪集团千金一手炮制的阴谋，才一病不起。我实在不愿相信从小精心培养的孙女会做出这样罔顾亲情的事。” 各路记者纷纷将这段速记发回公司，不用夸大都是一部豪门恩怨史。相关公众号文章一定能获得很多点击量。 纪翎拿着平板电脑，气得直接将电脑摔到地上。她没想到莫璟羽的爷爷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往亲孙女身上泼脏水。 莫璟羽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问道：“刚刚听到很大的响声，怎么了？” 纪翎跑过去抱住莫璟羽的腰，把脸埋到她脖子上，闷声道：“你不要理那个糟老头子，满口屁话。” 莫璟羽摸摸纪翎的后脑勺，调侃道：“我们的纪大小姐怎么也会说这么粗鲁的话了？” 纪翎如实道：“因为我生气！” 她心中燃着几丈高的怒火无处发泄。 莫璟羽在纪翎耳朵上亲了一下。 “没关系的，他要说就让他说好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 纪翎抬起头与莫璟羽对视片刻，见对方的确是没什么事，才稍稍放了心。 纪翎靠在莫璟羽怀里，闭上眼睛，语气充满担忧：“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莫璟羽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伯父暂时被限制了自由只是国外资本唬人的方式，不会有事的。” 纪翎收紧胳膊，糯声道：“那我们抱一会儿，好几天都没抱抱了。” “嗯。”莫璟羽回抱住纪翎，在纪翎额头上亲了一下。 自从纪翎能与人接触后，就投身于创立寻找走失儿童基金会的事业，希望能帮助更多家庭重获团圆。她想通过做公益的方式来回馈社会。 这些日子两人都忙忙碌碌的，的确是少了些亲近的时间。 *** 纪翰轩之前找了许多机会接近高邱，想抓住他的小辫子。奈何老狐狸实在太过狡诈，纪翰轩总是无功而返。 如今纪谨仁不在，高邱主动联系了纪翰轩，约他吃晚餐。 纪翰轩直觉高邱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没有拒绝。 到达约定餐厅，那里还有一个人，高冉。 高邱笑着招呼道：“翰轩坐，不用我介绍，你也该认识吧，我干女儿。” 纪翰轩笑道：“见过几次。” 高邱道：“小纪总之前帮了我许多忙，我一直没顾得上感谢他，这不有时间了，就一起吃吃饭，联络一下感情。搞不好，就是未来世纪集团的掌权人啊。” 高冉面上惊诧，道：“我倒是没想到会跟纪总同桌吃饭，爸爸该提前告诉我一声的。我跟纪总之前闹得不太愉快，要是我在场惹得纪总不高兴就不好了。” 高邱笑了笑，道：“小纪总是个大度之人，想来不会介意的。” 纪翰轩摆摆手道：“小事而已。更何况跟高小姐闹不愉快也是为了做做样子，不必当真。” 高冉放低姿态道：“那就感谢纪总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一顿饭下来，三个人各怀心思。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高邱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拄着红木拐棍走出去。 包厢内只剩高冉和纪翰轩两个人。 高冉笑着摇摇头，说道：“小纪总或许在生意场上可以游刃有余，但你还是太年轻，太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纪翰轩睨着高冉，道：“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高冉走到纪翰轩身后，俯身道：“你以为接近我养父，就能抓到他的把柄了么？你真是有点天真得可爱了。” 纪翰轩岿然不动，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高冉叹了口气道：“言尽于此，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纪翰轩正疑惑高冉这是什么意思，对方便突然坐到他身上，扯开自己的领子，大呼救命。 纪翰轩迅速反应过来，想推开高冉，只是手刚一碰上高冉的肩膀，包厢门就被一个服务员推开，小姑娘被屋内景象吓了一跳。 高邱紧跟着进来，满脸愤怒，抬起拐杖打在纪翰轩背上。 高冉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啜泣。 纪翰轩猛地站起来，指着高邱道：“你这个老东西阴我！” 高邱呼呼直喘气，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斥道：“你对我女儿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还要倒打一耙，别以为你是纪谨仁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 纪翰轩恼道：“说话要讲证据，是你们合起伙来陷害我，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可以骗过警察么！” 高邱对高冉道：“女儿别怕，等警察来，这个混蛋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纪翰轩一时控制不住血气，冲上去打了高邱一拳。但是很快，便被酒店保安制服。 这里动静这么大，已经有许多包厢的人出来看热闹，还有人将这一幕录下来上传到网上。 纪谨仁儿子涉嫌猥亵的新闻迅速铺满整个网络。 无论最后判决结果怎样，纪翰轩以这样的方式亮相，大家都会记住世纪集团继承人陷入桃色新闻的事。 *** 苏阮这些日子为丈夫的事到处奔波，如今又接到儿子在警局的消息，险些晕倒。 亲属不能探视，只能先由律师去了解情况。 纪翎握着妈妈的手，没有出声。 莫璟羽回屋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后，看着电脑屏幕出神。 这段时间连续发生这么多事，很明显是有人在针对纪家。 翌日。 纪翎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边的声音她记得，是高冉。 “纪小姐，别来无恙。”高冉道。 纪翎的声音里冷意十足：“我很佩服你。高邱想要你的命，你还能帮他做事，真是个好女儿。” 高冉无所谓道：“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不重要。” 这句话，纪翎从莫璟羽口中听过相似的。可是两人的行事却是完全不同，莫璟羽从来都心怀善念。 纪翎问道：“你想干什么？” 高冉：“出来见个面吧，如果……你想快点还你弟弟一个清白的话。” 纪翎没有吃威胁这一套，冷声道：“我弟弟本来就是清白的，没有证据，警察也不会乱抓人。” 高冉轻笑几声，“你们姐弟俩真是一样天真。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的道理，不懂吗？即便最终放出来，这段时间，也够他脱层皮了。两朵被家里养在温室里的小花，是不懂人性肮脏的。” 纪翎沉默片刻，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见面？” 高冉：“就现在？” 纪翎：“我来定地点。” 高冉：“随你。” 纪翎：“我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说完，挂了电话。 纪翎给高冉发了一个咖啡厅的名字，便让司机送她出门。 路上，给莫璟羽打了个电话说了高冉要跟她见面的事。 莫璟羽道：“我现在过去，正好，我也有点事要找她。” * 纪翎和莫璟羽几乎同时抵达约定的咖啡馆，这里距离莫璟羽很近。 从一开始，纪翎就没想过一个人见高冉，不管对方想说什么。 莫璟羽走到纪翎面前，玩笑道：“跟我情敌见面，也不知道避着我点。” 纪翎：“你要是不介意我偷情，也可以不带你。” 莫璟羽握住纪翎的手，浅笑道：“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纪翎愣了愣，道：“相信你什么？” 莫璟羽：“我以为你是相信我可以解决，才叫我一起来的。” 纪翎摇摇头，“我是怕你小心眼才叫你的。” 莫璟羽拿手拍了一下纪翎的脑门，嗔道：“我才不小心眼！” 说完，眼里透出胸有成竹的目光，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第140章 高冉坐在包厢里，看到纪翎和莫璟羽一起进来，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两位真是情比金坚。” 莫璟羽不疾不徐地拉着纪翎坐下来。 “高总看来是知道我查到了什么。” 高冉淡然道：“在我父亲眼里，我是个可以随时被推出去的替死鬼，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前，高邱帮助渔夫行动的账户很难追踪，如果被追踪到了，也会发现那个账户是高冉的。 莫璟羽：“那高总考虑好了么？” 高冉：“比起纪小姐的芳心，我的命自然是更重要一点。” 她知道高邱的冷血无情，解决她一次不成功，还会有下一次。 如今一切尽在养父的掌握之中，现在该是他警惕心最薄弱的时候。 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她很明白。 莫璟羽笑道：“我很欣赏高总这一点。” 高冉没说话，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 纪翎听着两个人打哑谜，默不作声。 * 高邱坐在书房里，看着世纪集团股票接连跌破几个支撑位，愉悦地向后仰了仰，眯上眼睛。 时隔十几年，世纪集团总归即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当年的耻辱，他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桌上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是莫璟羽。 高邱道：“小莫总给我打电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莫璟羽轻笑两声：“我爷爷告诉了我一些有趣的事，我迫不及待想跟高代表喝杯茶，分享分享。” 高邱：“小莫总真会开玩笑，莫老爷子前两天才在媒体面前痛诉你这个孙女，如今已经能分享趣事了？” 莫璟羽：“高代表这种曾经被我爷爷当过哈巴狗的人都能和他合作，我这个亲孙女跟他不过有点嫌隙罢了，利益面前，谁的关系都不是绝对的。高代表觉得呢？” 高邱的声音沉了几分，道：“小丫头，说话要注意分寸。” 莫璟羽更加放肆道：“是哈巴狗这三个字没有分寸？我还以为高代表不会介意。听我爷爷说，当年金融圈都这样叫高代表，高代表还是要笑着把脸伸出去让人家摸的。” 高邱冷笑。“专门打电话来说这些，想激怒我？” 莫璟羽直言：“跟高代表说这些，当然是想找你的不开心，否则是没事做特意给高代表讲笑话的么？说句实话，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比高代表更不要脸的人，因为不敢动老家伙们，所以才欺负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么？” 高邱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小丫头，不要以为你随便说两句我就会生气。我从来不把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放在眼里。” 莫璟羽又道：“我已经查到你利用高冉的名字做了许多违法的事，高冉已经去警局自首了，还有她承认陷害纪翰轩是受你胁迫，你这样的阴谋诡计根本就不值一提！” 高邱镇定自若道：“莫总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看高代表能笑到什么时候。”莫璟羽道，“趣事分享完了，我也没了和高代表喝茶的心情。谁会喜欢跟狗一起喝茶呢？”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高邱额头青筋暴起。 即便高冉去自首，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不过敢跟莫璟羽合起伙来惹他生气，该长长教训才是。 十几个小时后。 高邱亲自到警局门口接高冉，且是光明正大地拄着拐杖立在那里。 调查结果只会是纪家威胁高冉做假证。 莫璟羽走过去，和高邱打了照面。 “高代表真是厉害，做了坏事不留一点小辫子。” 高邱淡然道：“我没做过坏事，哪里来的小辫子呢？” 陡然间，莫璟羽抽掉高邱的拐杖，拿在手里后退几步，逗弄道：“哈巴狗，叫几声来听听！让我看看一条瘸子狗，能不能好好看门啊？” 高邱的眼神骤然起了变化，满满都是愤怒。 莫璟羽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她从长一辈的老董事那里听来的事。 十几年前，一个风头正盛的老总当着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这样戏弄过高邱，高邱当时没有一点反抗，学了许多声狗叫。这件事几乎成了一个人人都知道的笑话。 后来高邱发迹了，当年那个欺负过他的人被逼得倾家荡产从家里窗户跳下去。 而高冉说，高邱最讨厌的就是哈巴狗，曾经她看到过高邱将一条哈巴狗摔得血肉模糊。 不管多么谨慎的人，被情绪支配后，总会有弱点。 莫璟羽只求暂时拖住高邱。 高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道：“虽然我不知道莫总三番五次想惹怒我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我恐怕要让莫总失望了。” 莫璟羽将拐杖往地上一摔，满面怒容。 “我才想知道你要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处处跟纪家过不去！我知道那个杀人犯的事也是你在搞鬼！我一定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高邱面上很平静，一瘸一拐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捡起拐杖。 这时，高冉走出来，看到养父立刻吓得面色苍白。 她急忙跑过来跪在高邱面前，抓着他的裤脚道：“爸爸，我没想背叛您，都是莫璟羽威胁我的！” 高邱摸了摸高冉的头，笑得和蔼。 “傻女儿，爸爸担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怪你呢。快起来。” 高冉哆哆嗦嗦站起来，不敢看高邱的眼睛。 高邱冲莫璟羽笑道：“莫总，我女儿受了惊吓，我就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莫璟羽笑着回道：“不愧是哈巴狗，被我羞辱了，还能对我笑。” 高邱攥紧手里拐杖，转身上车。 高冉嘴唇发白，颤抖着跟上去。 这是真实的本能反应，她知道惹恼了高邱有多可怕。 * 一走进高邱的居所，高冉就匍匐到高邱脚边，哀求道：“我真的是被莫璟羽吓怕了，她说她手里有我跟雇佣兵资金往来的证据，我一时昏了头，爸爸就饶我一次吧！” 高邱冷哼道：“我的好女儿，你会是被莫璟羽吓怕的人吗？” 高冉的身体瑟瑟地发着抖。“是真的，我知道即便我去自首，爸爸也会救我出来的。我只是做做样子给莫璟羽看！” 高邱一脚踹在高冉胸口，居高临下道：“你是我养大的，我会不了解你在想些什么？你和莫璟羽都觉得我是个傻瓜吗？！” 高冉使劲咳了几声，面色变得冷峻。 “对，我就是故意去自首的！爸爸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挡箭牌的事吗？这些年来的每一笔肮脏交易，恐怕都会被查到是出自我的手吧？等到我没有利用价值，你是不是又要找人杀我一次了！” 高邱摇摇头，道：“我的好女儿，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看来我需要给你找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了。” 高冉仰头笑道：“哈巴狗的事是我告诉莫璟羽的，爸爸觉得感觉怎么样？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虽然我只是养女，但是跟父亲还真像。一样要摇尾乞怜。” 高邱举起拐杖砸在高冉身上，压着怒火道：“你知道惹恼我的代价。” 高冉直起身子，继续说：“爸爸和树海银行的陆行长有贿赂关系吧？我亲眼看到过的。还有荣程有限的董事长，爸爸给他送过女大学生，我也知道。让我想想，还有——” 高邱一只手掐住高冉的脖子，沉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自己了结了你！” “爸爸这么熟练，以前杀过人吗？”高冉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 高邱双眼通红，呼吸愈发粗重。“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是哈巴狗！我就算瘸着一条腿，也比你强千百倍！去死吧你！” 高冉喉咙一阵剧痛，气管几乎要被掐断。 “砰”的一声，警察破门而入。 一个高大的警察用手刀劈开高邱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高邱先生，你有故意杀人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 高冉急促地呼吸几下，瘫软在地。 这回，是另一个警局来抓的人，高邱的律师去吃了一鼻子灰。 * 五天后。 通过强硬的外交手段，纪谨仁和随行人员得以归国。 飞机一落地，纪家的医疗团队就等在现场。倒不是纪谨仁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李特助被人刺了两刀。 纪谨仁和随行人员被限制自由之前，李特助恰好收到了摩通基金和多国官员勾结扰乱a市金融市场的证据。如果坐实，那便是轰动国际的大事。 最近这段日子，随着世纪集团的股价连续下跌，股票市场便愈发低迷。 纪谨仁的出现，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定心针。 而与摩通基金的交涉中，对方表示高邱并未如实上报真实的经济活动，对此毫不知情。将全部责任都推到高邱这个亚太区代表身上。 被拘留的高邱还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纪谨仁一出机场，先去了看守所。 纪翰轩整个人瘦了好几圈，面容亦是憔悴不堪，最大的变化是眼神中少了以往的张扬。 纪谨仁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人都是在错误中不断成长的，我纪谨仁的儿子，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失去少年意气，对吧？” 纪翰轩低下头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纪谨仁没有安慰纪翰轩，反而说道：“你的确是很自以为是，总是仗着聪明，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纪翰轩将头埋得更低。“对不起。” 纪谨仁：“好了，你妈妈还担心着呢，让司机送你回家就可以吧？” 纪翰轩沉默着点点头。 纪谨仁抱了儿子一下，拍拍他的背。道：“辛苦了。” 纪翰轩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过去他总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不愿意把更重要的事交给他做，总让他做一些基础又无聊的事。经过这次的事，终于明白了。他将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一个并不高级的鸿门宴就能杀的他措手不及。被关起来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纪翰轩用手背抹干眼泪，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一步一个脚印爬到您先在这个位置。” 纪谨仁摸了摸儿子的胡茬，笑道：“赶紧回去收拾一下，这么邋遢，又该被妈妈和姐姐嫌弃了。” 纪翰轩犹豫道：“那……爸要去哪里？” 纪谨仁道：“去见一个人。” 问问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纪翰轩突出的喉结滚了滚，关心道：“那爸你别太辛苦了，我之前……很……很担心您。” 纪谨仁冲纪翰轩露出个慈笑。“回去吧。” 第141章 纪谨仁坐在高邱对面，眸色发沉。 “摩通基金已经放弃你了，高代表。在你决定当资本走狗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说实话，我很可惜你将所有的才能都放在耍阴谋耍手段上。” 高邱闻言，面上没什么明显的惊讶表情。 纪谨仁能这么快回来，已经说明他赢了。 高邱只可笑自己事事小心，最后却落得个炮灰下场。 两人对峙许久，纪谨仁问道：“我自认没有做过落井下石的事，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对付我？” 高邱冷笑道：“高高在上的纪总，当年恐怕根本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吧？” 纪谨仁眉头微凛，静待高邱继续说下去。 高邱：“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龙湖晚宴吗？我用仅剩的一点钱，求爷爷告奶奶才得到一张邀请函，就为了带着策划案去见你一面。你说让我在休息室等你，我以为我的公司有救了，对你感恩戴德。但是你为什么让我空等一场！我在休息室等了三个小时，等到保安把我赶了出去，还嘲笑我一个瘸子也好意思来参加大佬的聚会！我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为什么要作弄我！” 纪谨仁默了许久，缓缓道：“只是因为这个？” 当年的龙湖晚宴齐聚了a市的商业巨头，纪谨仁记忆犹新，只是高邱那时应该还名不见见转，他没了印象。那天他的确是提早走了，因为家里来电话说女儿突然发烧，他很担心。 高邱攥紧拳头，“在你眼里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对吗？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根本不知道一个天生有残疾的人每一步走得有多难！我遭受了多少白眼，才终于做成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就因为威胁到了别人的利益，被跟你一样的公子哥以卑劣的手段打击破产，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玩弄别人！” 说完，高邱又笑了，继续道：“我为了翻身，讨好所有人，伸着笑脸给所有人打。好在后来我东山再起了，我成了a市鼎鼎有名的高总。明明根本没有人的头脑比我更适合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可是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又凭什么联起手来将我逐出这里！” 纪谨仁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盯着高邱。 “这就是你回来搅乱a市的理由，是你不顾数万人的就业岗位、资产安全，破坏金融市场的理由？！” 高邱两只手狠狠拍在桌上，愤怒道：“不要用这种不屑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哪怕是个瘸子，也是一个比你们强千百倍的瘸子！” 纪谨仁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执迷不悟疯子！” 纪谨仁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这个理由真是可笑又可悲。 他的眼睛狠狠剜着高邱。“既然你愤恨世道不公，那我倒要问问，我的两个孩子凭什么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如果不是怕给我的家庭留下污点，我一定会亲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高邱嗤笑，“你这个伪君子，总把什么社会责任挂在嘴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儿的商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还是躲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好。” 纪谨仁摇摇头，“对待君子，我以君子之礼相待。至于你这样的人，不配。” 说罢，勾起一个笑，道：“高代表恐怕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屈辱。相信后半生的牢狱生活会让你知道，你当狗的日子有多幸福。我想，监狱里的大哥应该不会因为你有点残疾就瞧不上。高代表的人生还很长，可要……慢慢享受。” 监狱里开后门的那些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 纪翰轩回家后，好好洗漱了一番，又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 眼睛里，却比以前多了几分谦恭。 这世上还有许多他没见过没经历过的事，他不该总想着做超级英雄。 纪翰轩下楼后，妈妈、姐姐还有璟羽姐姐都坐在餐桌边，一个空位置上有一只砂锅。 苏阮亲切地笑道：“儿子，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妈妈特意亲自下厨给你做了猪脚汤。” 纪翰轩怔了怔，难以置信道：“我都瘦成这样了，还要吃妈妈做的猪脚汤？” 苏阮眉头微蹙。 “这是在嫌弃妈妈？” 纪翰轩毫不做作地点点头。 苏阮冲儿子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做的，是黄妈做的。” 纪翰轩立刻走到砂锅面前坐下来。 深吸一口香气，搓了搓手道：“我快饿死了。” 纪翎今天没有欺负纪翰轩，只将头靠在莫璟羽肩膀上，觉得弟弟比以前可爱了一点。 纪翰轩大概是真的饿惨了，没多大会儿就将砂锅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而纪翰轩一吃完东西，苏阮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臭小子，真是要把妈妈急死了。” 纪翰轩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几天不见，妈妈有没有觉得我又帅了一点？” “贫嘴。” 苏阮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要好好谢谢你璟羽姐，她这段时间为了你没少奔波。” 纪翰轩十分听话，恭恭敬敬道：“给璟羽姐添麻烦了。” 纪翎有些诧异，感觉弟弟好像一下长大了。 莫璟羽笑着摇摇头道：“我做的事微不足道。更何况……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纪翰轩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先去睡一觉，实在是太困了。” 苏阮柔声道：“去吧。” 纪翎也打了个呵欠，道：“我也好累，先回去休息了。” 苏阮直白道：“是莫莫宝贝好不容易在家，你不想看到妈妈这个电灯泡吧？” 纪翎与妈妈对视了几秒，直接站起来拽着莫璟羽往楼上走。 莫璟羽冲苏阮笑了笑，道：“那阿姨我先回屋了。” 苏阮轻飘飘道：“过两天我闲下来，筹备婚礼的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纪翎身子抖了一下。 * 回屋后。 纪翎紧紧勾住莫璟羽的脖子，糯声道：“我们是不是好多好多天没吃布丁了？” 莫璟羽失笑，道：“嗯，我们是很多天没吃布丁了。” 纪翎往前走几步，将莫璟羽推到床上，眉头紧蹙。 “虽然这些天我很担心爸爸和弟弟，但我还是很想吃布丁。可是你看起来太累了，我忍得很辛苦。” 莫璟羽抬手摸摸纪翎的脑袋，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你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想让我亲亲你，我就亲亲你再睡觉，不用忍的。” 纪翎把脸埋在莫璟羽的颈间，声音发闷：“我怕你觉得我不懂事。” 莫璟羽环住纪翎的腰。 “我很开心，我的小老虎现在愿意主动跟我说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纪翎：“那你会不会笑话我？”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莫璟羽翻了个身，擒住纪翎的两个手腕，若即若离地在纪翎的唇瓣上碰了碰，又退开。 “我只会给你吃最好吃的布丁。” 纪翎仰了仰脖子，去够莫璟羽的唇。莫璟羽却故意躲开，让纪翎扑了个空。 纪翎嘟起嘴巴，面上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坏东西！”她嗔道。 莫璟羽咬住纪翎的下唇瓣，用牙齿轻轻硌了硌，再度退开。 纪翎挣扎了几下，不满道：“你不要逗我。” 莫璟羽露出一个坏笑，“我逗你又怎么样？” 纪翎用尽浑身力气将手腕从莫璟羽手中挣脱出来，手指穿过莫璟羽的指缝，把莫璟羽的手牢牢抓在手里，陡然仰头对上莫璟羽的唇，撞击变形。 牙齿都撞在一起。 莫璟羽总算是没有再使坏，不断加深这个吻。 纪翎哼了两声，点燃室内火苗碰撞的空气。 莫璟羽气息越来越沉。 紧紧捏住纪翎的手，指节都泛出白色。 第142章 守得云开 莫璟羽正欲更进一步，扔在床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且是锲而不舍，断了一遍又响一遍。 莫璟羽没法子，只能松开纪翎，抓起电话接听。 电话那边是助理的声音：“莫总，经济侦查科的同志现在在您办公室。” 肯定是莫老爷子干的好事。 莫璟羽蹙了蹙眉。 道：“我现在过去。” 纪翎的眼神还处于迷离状态，问道：“怎么了？” 莫璟羽在纪翎鼻尖亲了一下，不舍地说：“我现在必须要去一趟办公室。” 纪翎染了水雾的眼睛轻眨两下，软声软气道：“那你去吧。”很是善解人意。 莫璟羽捧住纪翎的脸，又在她唇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克制着疯狂叫嚣的欲念，起身出门。 纪翎两眼无神，径自躺了一会儿，舔舔唇，似是在回味什么。 纪翎在床上滚了几圈，觉得有点热，进浴室冲了个澡。 心下叹气：“要晚上才能再见到莫璟羽那个坏东西了。” * 莫璟羽赶到办公室，高度配合地去警局接受问讯。 莫氏集团和摩通基金有私下资金往来，而这笔钱的最终流向是a市一家商业银行行长的私人账户，涉嫌贿赂。 好在，已经查明这件事莫璟羽没有关联，所以只做了常规笔录，没耽误多少时间。 莫璟羽从警局出来，直奔莫宅。 客厅里，轮椅立在沙发一侧。 莫老爷子正端坐在沙发上。似乎料准了莫璟羽会来。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看着从不曾亲近过的爷爷，倍感唏嘘。 莫璟羽从有记忆以来，就试图奋力追赶那虚无缥缈的亲情。起初，她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为自己和妈妈争得一席之地。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血缘上的爷爷，悄然成了她的敌人。 如今，她恐怕该是爷爷最怨恨的人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空气一派寂静。 好半晌，莫老爷子终于开口道：“璟羽，你知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希望你来接手莫氏？”语气很平和。 莫璟羽亦是平静地摇摇头。 莫老爷子道：“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娃，而是因为你太仁慈，总是用正义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枭雄可以制霸天下，仁慈的君主就只能被吞噬。商场之上，胜者王败者寇。莫氏是一艘沉重的大船，若是不用些特别的手段，永远只能居于他人之下，最后籍籍无名地淹没。” 莫璟羽沉眸望着莫老爷子，半晌，才道：“爷爷认为，什么样的企业，能永远屹立不倒？无数的创业者前赴后继，一个小企业的生存寿命不过五到十年，哪怕是一个存在了二十年、三十年的企业，也可以顷刻之间轰然倒塌。莫氏集团发展至今，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人们愿意相信莫氏，是前人积累下来的好口碑。若是用恶意竞争的手段击垮其他对手，是彻底丢了莫氏创立之初的信念。爷爷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换一时的风光，莫家的先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么？” “你不需要拿那一套仁义道德来说教我这个大你两轮的长辈。” 莫老爷子下颌绷紧几分，只道：“总归是我输了，你该很高兴吧。” 莫璟羽苦笑道：“我是您孙女，关系再疏远，也叫了您二十多年的爷爷。我从来没想过要跟您争个输赢。或许我曾经想过报复，但是有一个人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如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哪怕幸福近在咫尺，也抓不住的。我早就放下了，是爷爷一直放不下。” 莫老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莫璟羽，问道：“你和纪家千金，是不是早就认识？” 莫璟羽如实回答：“她就是当初被您误会的金丝雀。” 莫老爷子苍笑几声：“原来我早就被你耍得团团转。” 莫璟羽摇头，“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想以那样的方式订立婚约。一切根由，都是爷爷执念太深，总是在追逐不切实际的东西，才会陷入了没有出路的迷宫。” 莫老爷子靠在沙发上，“我莫启贤打拼了一辈子，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孙女说道，真是讽刺。” 莫璟羽没说话，她也不想再惹老爷子生气。 莫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知是笑自己的失策，还是笑命运的魔幻。“摩通基金出局，我算是马失前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去尝尝牢饭。” 莫璟羽道：“爷爷在莫氏的股份，我会折算成现金，作为您的养老金。” 莫老爷子挥挥手，闭了眼睛。“我累了，你回去吧。” “爷爷再见。”莫璟羽起身，踏出莫家大门。 莫璟羽没有想过，莫家的恩怨情仇，会是以父亲和爷爷相继入狱作为结局。 这个故事，终于是落幕了。她竟有种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仁慈么？ 莫璟羽回头望着莫家大宅。 能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和爷爷入狱，大概算不得有多仁慈。 莫璟羽上了车，手机收到一语音条消息。 “莫璟羽莫璟羽，你回不回来吃饭？”小老虎的声音软软的，让人很想一口吃掉。 莫璟羽弯着唇角回了一条语音信息：“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回家，别背着我偷吃。” 纪翎像个要在争出高下的幼稚园小朋友，道：“我又不是哼哼猪。” 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吧。 莫璟羽浅笑嫣然。 属于她和小老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她们的故事，一定会有一个童话般幸福美满的结局。 第143章 守得云开 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后，纪妈妈每天的乐趣就是抓着女儿准备婚礼的事。以至于纪翎现在一听到“婚礼”两个字，都条件反射地打哆嗦。 苏阮看着女儿，笑盈盈道：“宝贝，你是不是也不想这么早结婚？如果你不着急，可以过个几年再说，妈妈不急的。” 纪翎盯着妈妈看了一阵，道：“妈妈你好阴险。” 居然想靠折磨她以达到让她对结婚感到恐惧的目的。 “哼！”苏阮冲女儿不满地撇了撇嘴，“有了媳妇就不想要妈妈了，真让人伤心。” 纪翎立刻抱住妈妈的胳膊，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撒娇道：“哪有啊！我最喜欢妈妈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说的是骗人的话？”苏阮道，“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宝贝女儿的魂都被莫莫勾走了。” 纪翎扬扬下巴道：“是莫璟羽的魂被我勾走了才对！” 苏阮面色倏然变得严峻，问道：“当初是谁追的谁？” 有她优良基因的女儿，可得是被追的那个。 纪翎十分得意。“当然是莫璟羽追的我了。” 苏阮：“怎么追的？” 纪翎眼珠子打了几个转，回忆了一阵。 “她死皮赖脸追的。” 莫璟羽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幽幽道：“难道不是你先勾引的我？” 在纪家生活了这么段时间，莫璟羽已经没了最初的拘束。 纪翎：“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了？” 莫璟羽坐到沙发上，看着纪翎，一个个给她举例。 “刚进公司的时候，天天跟在我后面下班，坐电梯的时候还往我身上贴；后来缠着我吃午饭，还总是用言语调戏我；哦，我想起来了，你还故意往我嘴上撞，夺走了我的初吻。” 纪翎羞恼：“你根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是意外！” 莫璟羽：“那你怎么不意外撞别人，偏偏撞我？” 纪翎反击道：“那你还趁醉酒亲我呢！” 莫璟羽表现淡定，道：“我那天就是想跟你表白的，因为被你的诚心打动了。” “你赖皮，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纪翎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朝莫璟羽做了个鬼脸。 苏阮“哎呦哎呦”叫了两声，捂住心脏道：“你们谈恋爱回自己屋里谈去，我上了年纪心脏不好，不想听自己家的小白菜是怎么被拱走的。” 纪翎站起来，拉住莫璟羽的手腕往房间里拖。 边走边气愤道：“你回去给我说清楚！” 苏阮痛心地叹了口气，现在小年轻谈恋爱可真酸得人牙疼。 * 回到房间，纪翎将莫璟羽推到墙上，攥住她的领子。 “明明是你先对我有的非分之想！” 纪翎脸上露出一个凶凶的表情，声音却是奶唧唧的。 莫璟羽抬起胳膊，搭在纪翎肩上，勾住她的脖子。 “你有证据吗？” 纪翎：“我说是就是，要什么证据？” “好吧，我承认是我先追的你，而且追得很辛苦。”莫璟羽勾勾唇角，“我的情感严重受挫，你要怎么补偿我？” 纪翎松开莫璟羽，道：“承认是你先追的我就行了。” 说着，就要转身进浴室洗澡。 莫璟羽一把将人扯回来，贝齿轻咬住薄唇，眸光似水，含情。 半晌，开口道：“你当初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想这么轻松就跑了？” 纪翎努努嘴，“都说女人爱翻旧账，果然是这样。小心眼。” “我就是个小心眼。”莫璟羽大方地点点头，“那你怎么补偿我这个小心眼？” 纪翎眨眨眼睛，道：“我都跟你在一起了，难道不是最大的补偿吗？不对，是上天赐予你的宝物。” 莫璟羽摇摇头，“现在还不是宝物。” 纪翎愣了愣。 莫璟羽贴过去，咬着纪翎的耳朵说道：“要进浴室，把多余的衣服去掉，才是宝物。” 纪翎嗔道：“莫璟羽你变态！” 莫璟羽的桃花眼弯成一个半弧形，像一汪月牙泉。 “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宝物值不值钱。” 纪翎被莫璟羽的笑迷了心神，态度软下去，明知故问：“怎么看？” 莫璟羽勾着纪翎，转了几个圈，推开浴室门。 不多时，浴室便传来“鉴宝”的声音。 听声音，该是个稀世珍宝。 *** 许久没有发布过新画的插画博主“拔丝羽毛”突然更新了微博。 与以前那种黑白色调的画风很是不同。 这回的画面里是：两只手小指相勾，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 从骨骼上看，是两只女人的手。 配文：我早就说过，这只手迟早是我的。 不了解状况的人一时摸不到头脑，却能感觉到一种霸道的气场。 莫璟羽接到消息推送，点开看到这条微博，不知为什么，蓦然就湿了眼眶。 捂住嘴边笑边哭好一阵。 她们的相识，起初就像一个闹剧，在一间小小的公司里，共同度过了一段啼笑皆非的时光。 那时莫璟羽总会想，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怎么就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天天往她的枪口上撞。这一撞，却撞开了她的心。 现在想想，一时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时又觉得恍若昨日。 莫璟羽用自己的账号转发并评论—— [赚钱养老虎：白天晚上都是你的。] 纪翎看到莫璟羽的评论，脸都气红了。 那个坏东西真是越来越不正经！ 而“拔丝羽毛”的许多粉丝还没反应过来这条微博什么意思，各大媒体突然公布了一条婚讯。文字很简单。 【世纪集团董事局主席纪谨仁长女纪翎与莫氏集团董事局主席莫璟羽将于9月29日在奥汀古堡举行结婚典礼。】 第一波照片，除了奥汀古堡的照片，还有两人的婚戒设计图纸，出自国际顶级珠宝设计师d.a之手。 火眼金睛的吃瓜群众团体不知道怎么摸到“拔丝羽毛”的微博，迅速对比出新发布插画上的戒指和媒体发布的婚戒是同款。 这下，两人的示爱微博彻底暴露。 原本觉得这只是商业联姻的吃瓜群众立刻嗅到了cp的味道，更有细心网友整理出了两人微博互动的时间线，比订婚要早很多。 又有网友从纪翎的出生年份推测出她的属相，再看未婚妻莫璟羽的微博名称“赚钱养老虎”，分明就是一把狗粮。连纪翎账号名称里的“羽”字也被解读成了莫璟羽的羽。 这么一算，已经有人脑补出了两人相恋多年终于修得正果的罗曼史。 晚上。 莫璟羽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笑得前仰后合，有网友已经写了一部豪门狗血爱情大戏。 莫璟羽把手机举到纪翎面前。 “你看，这个网友写的—— ‘纪翎和莫璟羽从娘胎里就定了娃娃亲，莫璟羽对纪翎有极其强烈的占有欲，一直把纪翎关在家里，不许别人多看她的未婚妻一眼。 作为顶级豪门世家千金，纪家大小姐没有流出过一张照片，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神秘的存在。受不了这样令人窒息的禁锢，大小姐纪翎许多次想逃，最后却因为对莫璟羽无法割舍的爱而一次次妥协。’ 是不是很好笑？” 纪翎盯着莫璟羽看了好一会儿，恼道：“我给你一个惊喜，你什么表示都没有吗？！”她心口早就憋着一股气，就等着找机会发泄。 莫璟羽冲纪翎眨眨眼睛，道：“我……挺高兴的。” 下一刻，莫璟羽倏然打了个哆嗦，周围空气好像有点冷。 听到这个回答，纪翎委屈地背过身，将莫璟羽和自己中间隔了一条被子。 莫璟羽放下手机蹭过去，哄道：“我错了，我还以为我们老夫老妻，不用表示你也知道我爱你的。” 纪翎恼道：“谁跟你老夫老妻！” 莫璟羽将胳膊和腿都缠到纪翎身上，边晃边撒娇道：“是我不好，小老虎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 纪翎气鼓鼓道：“你别烦我！” 莫璟羽凑到纪翎耳边，诱惑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我看网上人家表白都要给喜欢的人生猴子，那我给你生个猴子行不行？” 纪翎转过来，冷哼一声：“我又不是猴子。” 莫璟羽冷不丁问道：“那你喜欢小朋友吗？” 纪翎想了想，回答：“有谁不喜欢小朋友吗？看起来都很可爱。” 莫璟羽挑挑眉，“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生一个。” “我不要。”纪翎十分坚决地摇摇头。 莫璟羽：“你不是喜欢？” 纪翎嘟囔道：“我就是不要。” 说出来有点丢人，纪翎只想一个人独占莫璟羽。 独占莫璟羽的怀抱，莫璟羽的亲吻，莫璟羽的一切。 莫璟羽笑着摸了摸纪翎的脑袋。“嗯，我的小老虎还是个小朋友呢，也不知道养到七老八十能不能长大。” “你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纪翎声音闷闷的，“你都不像原来那样围着我转了。” 莫璟羽捏捏纪翎的脸，满面的笑意，灿若桃花。 “我哪里没有围着你转了？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每天都在你身边打转吗？没有听到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在你耳朵边上跳来跳去？” 纪翎咬了莫璟羽的手一口，道：“你的心脏明明长在身体里。” 莫璟羽抓着纪翎的手，“那你自己挖开来看看在不在里面。” “你好变态。” 纪翎翻到莫璟羽身上，指腹在她手心里撩了几圈，道：“你都说我是小朋友了，我现在要玩玩具。” 莫璟羽眼色勾人，“什么玩具？” “一个叫莫璟羽的玩具。” 纪翎拉过被子，将两人藏在里面。 这个玩具，要藏起来……偷偷玩。 …… 第144章 守得云开 自从公布婚讯，纪家千金的婚礼变成了最受网友关注的热点。 其中，伴娘和嘉宾的名单又尤为引人好奇。 距婚礼一个月，媒体终于发布了婚礼邀请名单。 纪翎的伴娘何明婉，是网友眼里话题性很足的小花，莫璟羽的伴娘是秦柔，在网友眼里不是什么知名人士。而邀请名单中，莫璟羽的姑姑莫云杉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位在颁奖礼上高调对话前女友，又低调回国的影后，在网友心中可谓是十分神秘的存在。 诚然，网友心中的缪斯女神，背地里却是个小媳妇。 莫云杉站在殷如离身后，一边捏肩一边软声软气地问道：“这个力度行不行？” 殷如离仰头，道：“昨天还把我按在床上打，今天又这样讨好我，到底想干什么？” 莫云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要转型当制片人，决定让你当我的投资人。” “你决定？”殷如离眉毛扬了扬，“我要是不答应呢？” 莫云杉：“不答应倒也没什么，我继续去演戏赚钱呗，说不定还能搭个小狼狗，来几场大尺度激情戏。” 殷如离伸手将莫云杉扯到怀里，一双带电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我看你是想试试这里坏掉的感觉。” 莫云杉感知到殷如离手的位置，咋舌道：“你可真下流。” 说着，勾住殷如离的脖子，凑近。“不过……我喜欢。” 殷如离将莫云杉的碎发拨到耳后，正色道：“真的决定息影了？” 莫云杉把额头抵在殷如离的额上，认真回答：“我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电影事业，也得到了认可，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我只想做有私人空间，可以穿着拖鞋出门逛街的……殷如离的太太。” 殷如离的指腹挪到莫云杉的耳垂位置，轻轻娑摩两下。 道：“我去洗澡。” 莫云杉抬手，掌心贴着殷如离的下颌，大拇指划过她的下唇。 继而微微勾唇，道：“我挑件好看的衣服等你。” 殷如离亲上去，在莫云杉唇上短暂停留片刻。 起身。 莫云杉正准备去挑选“战服”，余光倏然瞥到殷如离的手机。 莫云杉唇角扬起，拿起殷如离的手机，进入相机模式。找了几个角度，连拍了好几张自拍。 拍完，选了张最满意的，设成殷如离的屏保。 嘴里还叨念着：“殷如离这个老狐狸精，浑身都是诱人的荷尔蒙，真是让人不放心。” 莫云杉拿着殷如离的手机，挠了挠下巴。内心天人交战。 ——她们也算是有法律保障的妻妻关系了，看一眼相册，狐狸精不会生气的吧。 ——哎呀，不经同意翻狐狸精的手机好像不太好。 ——就看看狐狸精拍过些什么照片，又不看她的通讯信息…… 还没天人交战完，莫云杉已经手快于脑，打开了殷如离的相册。 相册里大都是数据走向图，看着有点无趣。莫云杉用指头往下随便滑了一下，看到一张熟悉的背景。是她得奖那天的现场照片。 莫云杉倒吸了一口气，又往前翻了两下，还有好几张相同角度的照片，拍得很清楚。 莫云杉抿了抿唇，指尖发颤，又多翻了一段时间的照片，发现之前活动的几张红毯照，没有修图、没有水印。 看到这里，莫云杉捂住嘴，屏住呼吸，眼睛里腾起水雾。 “不是要换好看的衣服？” 殷如离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莫云杉受到惊吓，将手机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莫云杉无措地捡起手机，低着头举到殷如离面前想还给她。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 殷如离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怔了怔。 “我去现场看过你。”她道，“只要有时间，每年会去两三次。” 带着几分释然。 莫云杉抬眼看向殷如离，泪珠一颗接一颗往外掉。 殷如离拿回手机，道：“所以我那个时候很讨厌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做些毫无意义的事。” 莫云杉转过身去，泣不成声。 殷如离从后面圈住莫云杉。 声音温柔：“我曾经想，我没办法丢下身上的责任，也不舍得你放弃自己的梦想，与其重新唤起过去不好的记忆，不如继续当遥远的陌生人。可是你又这样硬生生闯进我的生活，变成可以触碰到的莫云杉，而不是那个站在闪光灯下的yun，让我舍不得放手了。” 殷如离低头，在莫云杉的侧颈亲了一下。 “我想等我们之间重新填满快乐的回忆，互不亏欠之后，再带着幸福的笑容，和你踏入婚姻的殿堂。”殷如离轻笑一声，“倒是让你的侄女抢在前面了。” 莫云杉转过来抱住殷如离，难以抑制失控的情绪，止不住抽泣。 “好了，我的云小姐不哭了。”殷如离道，“我不想你对我存有歉疚，我们以后都向前看，约定好了？” 莫云杉哽咽着道：“狐狸精，我爱你，这些年一点都没有变过。” 殷如离拭去莫云杉脸上的眼泪，嗓音挠人：“用行动来表示更让人信服。” 柔软的大床陷下去一片，被单变得凌乱。 …… *** 纪翎站在一个圆台上，身上是婚纱的半成品，设计师助理拿着尺子重新测量三围数据，以便后续的调整。 这套婚纱出自国际知名设计师陆琪悠，最擅长白雪公主的梦幻童话风。 何明婉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呵欠。 “结婚真是好麻烦。” 纪翎：“我可没让你陪我试婚纱。” 何明婉拍拍胸膛，“我可是你唯一的伴娘，当然要时时刻刻给你把关。” 纪翎无情拆穿：“你只是在边上坐着，毫无用处。” 何明婉闭着眼睛吸了口气，道：“我看在你是新娘的份上，就原谅你这一回。我警告你不要再伤害我的感情，否则我会撂挑子不干的，你也知道我档期很忙。” 纪翎：“随便你，那我得想想给秦柔学姐重新配一个什么样的伴娘。” 何明婉“啧啧”两声，道：“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都跟着莫璟羽改口叫秦柔学姐了。” 纪翎：“……”关注重点是这个么？ “等等。”何明婉眯了眯眼睛，“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要给我家老秦配别的伴娘？！” “……” 原来是因为反射弧太长。 纪翎摇了几下头，道：“秦柔学姐受苦了。” 何明婉：“好了好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纪翎看着何明婉，乌溜溜的眼珠子打了几下转，说道：“既然咱们重新和好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何明婉：“表示什么？” 纪翎：“表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何明婉：“怎么表示？” 纪翎：“帮我跟秦学姐要两张莫璟羽穿婚纱的照片。” 何明婉点点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纪翎偷偷翘了翘唇角。 下一秒，何明婉就冲纪翎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是大傻子呢！苏苏妈妈特意交代了，不可以让你们提前看到对方的婚纱，要有一个记忆深刻的first look！” 纪翎冲何明婉做出一个萌嘟嘟的表情，央求道：“反正现在也不是最终造型，我就提前看一眼，拜托你了，伴娘大人~” 何明婉面上表情纹丝不动。 道：“你觉得撒娇这一招对我有用吗？我的心里只有老秦。” 纪翎不信邪，两只手攥成拳抵住下巴，两只大眼睛上下忽闪了好几下，“小明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声音嗲得像只小绵羊。 何明婉也嘟起嘴巴，两手叉腰，娇声娇气道：“难道人家不帮你要照片，就不能做你最好的朋友了吗？婉婉好伤心呢！” 说着话，两条胳膊配合着前后晃了晃，脸别到一边，嗓子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纪翎面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宛若一个石雕。好半晌，才咽了下口水。被吓的。 这时。 何明婉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秦柔的消息。 [宝贝儿，你爱不爱我？] 何明婉蹙了蹙眉，老秦突然吃错药了？ [何明婉：有事说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秦柔：没有，就是突然想你了。] [何明婉：你该不会是想要纪翎的婚纱照吧？] 那边沉默了一阵。 [秦柔：我就知道婉婉最懂我。] [何明婉：莫璟羽，你不要假装我家老秦。] 此时，偷偷拿着秦柔手机发消息的莫璟羽吃了一大惊。 何明婉怎么这么聪明了？ 秦柔从卫生间回来，看到莫璟羽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问道：“婚纱你不满意？” 莫璟羽挠挠额头，反过来问道：“学姐给何明婉吃健脑丸了？” 秦柔眼露疑惑，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跟何明婉的聊天界面。 秦柔笑眯眯看向莫璟羽，道：“这就是你的：手机没电，想借我的手机跟你未婚妻说一声？” 秦柔去卫生间之前，莫璟羽说要借她的手机打个电话。没想到，学妹为了偷看未婚妻的婚纱，这么不择手段。 莫璟羽叹了口气。“连何明婉都骗不到，我是不是脑袋退化了？” 秦柔悠悠然道：“我家婉婉的第六感比狗鼻子还灵，你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莫璟羽沉默半晌，同情地看了秦柔一眼。 “真是苦了你了。” “那……”莫璟羽继续道，“不如学姐用一点美人计——” “我耳朵好像出了点问题，学妹说话了吗？”秦柔站起来，“我得去医院看看耳朵，明天见。” “……” 莫璟羽无力地呼了口气。 ……好想看小老虎穿婚纱的样子。 第145章 携手余生(正文完) 奥汀古堡厚重的砖墙之上，爬满绿色的藤科植物，斑驳着青苔。 距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光屁股天使的喷泉旁。 纪翎穿着纯手工缝制的白色婚纱，英式古典风格，腰部收紧，富有层次变化的蓬裙充满了童话故事里的梦幻感；上面的珠翠都是设计师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她头上的王冠在阳光照射下泛出细碎的光。是上世纪欧洲贵族钟爱的款式。妈妈苏阮为了找到一个中意的王冠，亲自参加了许多场古董拍卖会。 纪翎不住地做着吞咽的动作，紧张极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摄影师捕捉在镜头里。 马上，就要见到莫璟羽穿婚纱的模样，纪翎觉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first look被安排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为的是让两个人不被人打扰，自在地亲吻，拥抱。 纪翎蒙着眼睛站在喷泉旁边。 莫璟羽坐在两匹黑色骏马拉来的花车上，缓缓向纪翎靠近，同样蒙着眼睛。 马车停下来，秦柔托着莫璟羽的手，将她从车上牵下来，领到纪翎身后。 纪翎感觉到有人靠近，心跳愈发快起来。 莫璟羽身着鱼尾裙婚纱，缎面材质，褶皱的缝合像是鱼鳍轻飘飘的随海水波动；头顶珍珠王冠，像是从海里走出来的人鱼女王。 莫璟羽立在纪翎身后，做了几个深呼吸，抬手将脑后的绳结拉开，蒙眼的白缎滑落。 她缓缓睁眼，但是看到纪翎的背影，就悸动不已。 莫璟羽解开纪翎眼睛上的白缎，将手掌覆在纪翎的肩头上，两人的体温交汇。 纪翎握住莫璟羽的手，转身。 两相对视。 都恍然生出一种——我已等待了千万年，只为今生看你一眼的错觉。 纪翎的眼睛里瞬时包满了泪，也不管身上穿着厚重的婚纱，勾住莫璟羽的脖子紧紧拥住她。 纪翎被迷了眼，迷了心。现在的莫璟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暖阳打在她的身上，就像贝壳里闪闪发光的珍珠，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一颗珍珠。 莫璟羽环住纪翎的腰，闭上眼睛，轻声道：“你好美。” 莫璟羽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小老虎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可是真正看到，却远比想象中来得惊艳许多，而更多的，其实是感动。 又更加感恩上苍，这样美好的天使，是属于她的。 纪翎将脸埋在莫璟羽颈间，道：“莫璟羽，今天以后，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了吗？我不是做了一场甜甜的梦吧？” 莫璟羽在纪翎额上落下一吻，声音带了些哽咽：“这是梦，是一场持续一生的梦。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一起看日出看日落，一起头发花白，一起去公园里踩秋日的落叶……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纪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为什么你比我先解下眼罩？” “嗯？”莫璟羽被这个不着头尾的问题问愣了。 纪翎直勾勾盯着莫璟羽，“你先看到我的背影了，这不公平。” 莫璟羽双手捧住纪翎的脸。“我们都结婚了，还要斤斤计较这些么？” “我就是要计较。”纪翎道，“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睁眼？” 莫璟羽直接吻上去。 纪翎的瞳仁微微扩张，随即闭上眼睛，沉溺在这个吻里。 这是代表珍视与承诺的一吻。 吻罢。 两人腻腻歪歪，耳鬓厮磨了一阵。 双双坐上方才送莫璟羽进来的鲜花马车。 带着圆顶帽的马车夫拉动缰绳，两匹高头骏马昂首阔步，在石子路上踩出“哒哒”的声音。 随着马车走远，喷泉背后，何明婉哭得比纪翎这个新娘还厉害。 抽抽哒哒，半天停不下来。 一年之前，纪翎还是个整天窝在屋子里让人担心的小朋友。眨眼之间，就要和人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谁能说这不是命运的巧妙与神奇呢？ 何明婉看着最好的朋友终于找到了幸福，就好像给从小到大珍视的宝贝，找到了另一个更加珍视她的主人。那个人承诺用一辈子的时间，呵护温暖这件曾经饱受创伤的珍宝。 秦柔将何明婉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柔知道，她的婉婉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比谁都要重感情，比谁都要细腻。能被何明婉的爱包裹，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 * 婚礼正式开始。 古堡大门缓缓打开。 纪翎一手举着捧花，一手挽着纪爸爸的胳膊，逆光出现在红毯一端。 伴随着浪漫悠扬的管弦乐，新娘和父亲慢慢走在红毯之上，身后飘着白色头纱，与长长的裙摆相互映衬。伴娘手里提着一个花篮，花瓣纷飞，如同对新娘美好的祝福。 待纪翎站定，回身望着门口。 莫璟羽也抱着捧花，携母亲一道，出现在庄严的古堡门口。 一步一步，向纪翎靠近。 莫璟羽还在几步之外，纪翎便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朝莫璟羽伸出手。 莫璟羽亦是加快了步伐。 纪爸爸眼眶有些湿润。 等到莫璟羽在纪翎面前站定，纪爸爸将两人的手一道握住。 纪爸爸对莫璟羽道：“以后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爸爸祝愿你们执手一生，美满和谐。生活不像谈恋爱，总有些磕磕绊绊，希望你们两个往后时刻谨记，要互相尊重，互相呵护，共同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莫璟羽点点头，郑重地接过纪翎的手。 莫妈妈也望着纪翎道：“感谢你让我的女儿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妈妈一辈子都会心怀感恩，为你们祈福。” 纪翎冲莫妈妈露出一个粲然的笑。 两个家长退场，进入观礼席。 纪翎和莫璟羽隔着薄薄的头纱，相视一笑，携手继续前行。 红毯两边站着前来观礼的宾客，无不为这两个新娘的容貌所惊叹。 词穷的人，只能在心里赞叹：真是一对璧人。 新人走过一道木质拱门，仿若进入了一片花海。 证婚人是纪翎的爷爷。 老人家站在花海中央，带着慈祥的笑。 纪妈妈控制不住情绪，将脸埋在纪爸爸怀里落泪。 纪翰轩努力想忍住，却没能成功。一个大男人，眼泪豆子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纪爷爷看向纪翎，问道：“纪翎小姐，你是否愿意娶莫璟羽小姐作为你的妻子，带她走进纪家大门，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给她一个避风的港湾？” 纪翎凝视着莫璟羽，唇角高高扬起。 “我愿意。” 纪爷爷又看向莫璟羽，问道：“莫璟羽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纪翎小姐，作为她的妻子，融入她的家庭，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化成她的羽翼，为她遮风挡雨？” “我愿意。” 莫璟羽的眼泪夺眶而出，直到这一刻，她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个真正的家，有了一个全身心依赖她的妻子。 “现在，请两位美丽的新娘交换戒指。” 纪翎拿起戒托上的钻戒，怀着虔诚的心套在莫璟羽的无名指上。 莫璟羽亦是如此。 “将这枚小小的戒指戴在对方手上，便意味着你们将自己的真心和余生交到了对方手上，从此相依相偎。现在，可以亲吻对方，定下这个神圣而又美好的誓约。” 白色头纱下，纪翎已是泪流满面。 莫璟羽温柔道：“这回我先揭开你的头纱，让你先看到我。” 莫璟羽轻轻揭开纪翎面庞前的薄纱，用指腹蹭了蹭她眼角的泪。 纪翎深吸一口气，将莫璟羽的头纱掀开一个角，倾身过去，脑袋钻进莫璟羽的头纱里，吻住自己的新娘。 那是一个没有保留的深吻。 稍许。 纪翎退开。 这次，才郑重地将莫璟羽的头纱掀上去。 世界渐渐远去。 两人的眼瞳中，只剩彼此的身影。 纪翎和莫璟羽十指紧扣，闭上眼睛，渐渐靠近。 这是属于她们的誓约之吻。 曾经，她是小实习生，她是大老板； 后来，她是纪家万般宠爱的千金小姐，她是莫家弃如草芥的联姻工具； 如今，她是她的妻子，她也是她的妻子。 不论两人的身份如何改变，她爱她，这一生都不会变。 正文，完。 ---------- 抢捧花进行时。 纪翎举起手里的捧花，背对观礼席。 何明婉搓了搓手，张开双臂，一副饿虎扑食的架势。 秦柔好笑道：“这场婚礼全球直播的，你好歹也是个女明星，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何明婉冲秦柔斜后方努努下巴，道：“你看yun影后。” 秦柔回头一看，莫云杉比何明婉还要夸张，颇有种谁抢她花她就要上去咬谁的架势。 何明婉瞥了秦柔一眼，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跟我结婚。” 秦柔：“难道抢不到捧花，就不结婚了？” “你一点都不动浪漫！”何明婉不满道，“让开点，别打扰我抢捧花！” 与此同时，殷如离无奈道：“云大小姐，你已经结过婚了，再抢一束花回去，是想开第二春？” 莫云杉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殷如离道：“鲜花钻戒烛光晚餐，婚礼蜜月婚纱照，一样都没有。结的哪门子婚？” “乖，我会给你补上的。” 殷如离捏住莫云杉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正在这时，纪翎的捧花抛出来，刚刚好砸到殷如离的脑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莫云杉和殷如离刚刚分开的脸上。 殷如离顺势捡起掉在地上的花。 ……扔给何明婉。 何明婉和莫云杉脸上都是一惊。 殷如离搂住莫云杉的腰，对何明婉道：“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们多多加油。” 何明婉把花往秦柔怀里一塞，嘟哝道：“嫁给我吧。” 秦柔愣了愣：“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到。” 何明婉凑到秦柔耳边大声道：“嫁给我！” 秦柔噙了抹笑，也在何明婉耳边放大音量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