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墓录》 第一章 怪诞 第一章怪诞 黑夜,破败的巷子里,闷热的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的香气,石板路两旁黑色的宅门紧闭,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黑色的眼睛。巷子口一座房子的墙上悬挂着一块朽烂的木牌,上面有两个黑漆漆的大字,冥巷。 这样的场景让周文感到恐惧,同时,也感到迷惘。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是什么地方?看建筑格局有江南特征,但我明明是在洛阳,洛阳怎么会有江南才有的巷子呢?而且,巷子的名称也很奇怪,甚至让人感觉到恐惧,冥巷,不就是指死人居住的巷子嘛。 作为电视台鉴宝节目的策划人,周文到过很多古建筑集中的所在,可是,他可以断定,眼前这条充满着诡异气氛让他感到恐惧的巷子他此前肯定没有来过。 昨天,住在南京鼓楼区他们家的世交给他打来电话,请他跑一趟洛阳帮看一件古董。这位世交也姓周,不过,自上个世纪90年代起两家断了联络,所以,周文与其从未谋面。此次,对方打电话来周文起先觉得奇怪,二十多年没联系了,怎么想到打电话给他的?但想着毕竟是世交,即便有段时间没联系,重新开始交集也没什么不正常。再则,对方能提出那样的请求,可能是看在他策划“鉴宝”节目的份上。 周文自认为在古董行里他算不上专家,但经验还是有的,世交能找他也是说明了他自身的价值。于是,他答应对方去一趟洛阳。 周文家的财力和势力都不一般,镇上人习惯称他们家为“周家大宅”。周家是陶瓷产业经营大户,解放前曾是镇上四大家族之一,排行第二;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内,经过周家所属企业销往各地的陶器、紫砂器不计其数,南京鼓楼区的周家便是其客户之一。 按条件,身为“周家大宅”公子的周文是个不差钱的主,人又长得帅气,按理,完全可以在周家名下的企业内当个董事长。可是,这个富家公子却对老物件情有独钟,什么古铜钱、老紫砂壶、汉罐、老玉器甚至是墓里头挖出来的冥器,每每得到这些东西,他都如获至宝专心致志地进行研究。 其实,他的癖好源于“周家大宅”另一个世代传承的行当,就是研究古董。自咸丰年起,周家就有人开了古董店,此后便代代相传,到了民国初年,周文的太爷爷还被当时的地方政府聘为寻找太湖古城遗迹的顾问。 正因为有这样的爱好,周文的大学生涯在南京某校考古系度过。 毕业后,家人满以为他会去考古队工作,可是,他却出乎意料地进入了媒体圈,当了电视台鉴宝节目的策划人。家人感到疑惑,问他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周文说,因为考古发掘出来的老物件为国家所有,即便看上也没办法买回家。电视台就不一样了,喜欢哪一件只要主家愿意,开个价,分分钟都能拿下。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他在电视台干得不亦乐乎,两年时间里,买回来的宝贝都够开一个展览馆了。 在接到世交后代电话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和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美女制片主任筱雯赶到了洛阳,见到了接待他们的一位古玩行大老板。 大老板为人热情,请他们吃饭。用完餐,周文在大老板的府邸见到了那件要他帮忙看看的物件。那是一件长宽约有半米的金属片,从成色和纹饰来看,起码是清代之前的东西。让周文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认不得这东西。这下可尴尬了,大老远的赶来,却要无功而返,不仅对世交后代没法交代,万一传出去也会失了面子。他感到很纠结。 大老板却没在意,不仅安排两人住进酒店,还派人陪他们去景点游玩,一直到晚餐时间两人才回来。吃过晚饭,两人来到酒店,走进了各自的房间。周文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电视,没想到,怪事发生了,他打了个盹,醒过来时却发现站在了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太怪异了,我到底是怎么来的?通常来讲,从一个地方到达另外一个地方必须有个过程,但现在,这个过程缺失了,这有违常理呀。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便用中国最传统验证是否是梦的法子,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的感觉立即否定了梦的猜测。 不是在做梦,那问题就复杂了。 就在周文感觉匪夷所思之际,突然,附近一扇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周文吓了一跳,忙看过去,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他看见,打开的大门里缓缓探出一张面色惨白如死人一样的脸来。周文惊叫一声往后急退几步,却不料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文哥,你这是干吗呢?”一个年轻男生的说话声响起。 周文心里的恐惧更甚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刚才看过周围的环境,整条巷子除了他再无别人,而此刻,身后却响起了男人的说话声。他猛地回过身去,看到了一张胖乎乎的脸。 “你、你是谁?”他不认得对方,“你怎么突然出现的?” “我……我突然出现?”那人似乎不解,反问,“文哥,你是不是喝多了?应该不会呀,才两瓶啤酒,不至于喝糊涂吧。” “我喝多?”周文使劲回想,但脑子里却没今晚喝酒的记忆,即便是大老板请他们吃饭,周文也是以不会喝酒为借口谢绝了,因为,他外出工作时有不喝酒的习惯,“我……在哪喝的酒?”他问微胖的男生,他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既然对方说到喝酒,那么,这个男生也一定同在酒桌上,也一定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条可怕而又陌生的巷子里的。 男生没有回答,因为,另外一个声音替他回答了。 “文哥,咱们在狮子桥步行街‘老江湖饭店’吃的饭,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那又是一个男生,周文认得这声音,是他的同事摄像师谭建国。可是,让周文感到吃惊的是,对方出现的方式竟然跟胖乎乎的男生一样,是突然出现的。更让周文无法理解的是,当他转身看向谭建国时,竟发现凭空出现的还不止对方一个,还有筱雯。 “这……我说到底是怎么啦?”周文没再感到害怕,毕竟两人是他的同事,关系又比较好,尽管两人出现的方式非常怪异,但周文寻思理应有得解释的。 “什么到底怎么啦?”谭建国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倒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刚才几分钟里你就像失了魂似的。” “是啊,文哥,你究竟怎么啦?”筱雯也问。 “我……”周文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干脆,不解释了,而是对三人说,“这样,咱们来理一下。建国,你说咱们在‘老江湖饭店’吃的饭,可是,我明明记得我还在洛阳下榻的酒店里,怎么可能回到南京了?就算乘火箭也没这么快呀。对了……”说着,问筱雯,“小雯,你说说看。咱们是怎么回到南京的?” 出乎周文意料的是,筱雯竟说他们还未出发去洛阳。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筱雯是这样解释的。周文接到世家的电话,想去对方家中了解一下洛阳之行的情况,便约了筱雯、谭建国去“老江湖饭店”吃饭,打算吃完饭后直接去周文世交的家中。当时,谭建国正巧在夫子庙他朋友李成博的古玩店里,去饭店时他把这位朋友也带去了。李成博便是此刻跟他们在一起长得微胖的男生。 吃过饭,天色已黑,四人来到目的地,却意外发现此处破败不堪,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就在几人感到疑惑的当口,周文忽然神情恍惚起来,还发出了惊叫。 周文听筱雯这么说,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他完全记不起筱雯所说的经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暗想,难道,自己真是被两瓶啤酒灌糊涂了?不大可能,按理说,自己有半斤二锅头的量,两瓶啤酒怎能喝到他失忆呢。 正思量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那一扇刚打开的门上,他猛地一激灵,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张死人一样的脸。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那张可怕的人脸会连同身体突然从门内跳出来。 周文紧张的样子筱雯他们看在眼中,觉得奇怪,正想问问,却不料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人七十来岁的模样,神情和蔼满面笑容。 “哎呀,大晚上有劳周公子亲自过来,真过意不去。”老头打着招呼热情洋溢地朝周文走来。 周文原本担心门内会走出可怕的人来,现在,见真有人走出来,自然吓得不轻,竟踉跄了一下。老头来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自我介绍。这时,周文才明白,这个吓了他一跳的老头正是世交的后代。周文有点纳闷,电话里听对方的声音不像有这么大岁数,但现在,眼前这人看上去却是个暮年老者。不过,他很快想通了,两家早在清代就有了交往,而老先生至多是上个世纪40年代生人,可以说是后代。这个问题算是弄明白了,但另外一个问题出现在周文的脑海,那个可怕人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把看到人脸的事情跟老头说了一遍。 老头听罢哈哈一笑,领着周文来到门口,周文这才发现,门内有一具提线木偶,偶人惨白的脸庞正是他刚才看到的。老头说,他喜好钻研傀儡术,此术乃机关术里的一种,用细线操控偶人来做一些事情,比如,开门和关门。 周文恍然大悟,心说,原本以为撞见邪乎事,没想到,只是一出木偶戏。 一场虚惊后,四人跟随老头进屋,坐下后,老头边泡茶边对周文说:“周公子,其实,此次去洛阳并不只是鉴定古董,而是有一事相求。” “哦?老爷子,有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需要周公子帮忙鉴定的物件其实不在洛阳,而在南京。我是想请周公子将此物带去洛阳。” 第二章 恐怖的义庄 听老头这么说,周文略感到意外,心说,这个老头有点意思,托他办事直接说不就得了,还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老头又讲:“周公子,你一定感到奇怪,我家世代做生意理应有些存款,但是,却住在这样的地方。” 事实上,周文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我是事出无奈,为了守护祖传的宝贝,我不能迁去别的地方。”老头说。 周文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物件,需要一户有钱人家守着破旧的房子,即便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好像也不影响乔迁,搬家的时候把物件带走不就成了。 然而,等老头说出源由,周文才知道,那个物件想要带走还真不容易。 老头说,他叫周全大,祖上除了经营陶器还兼卖古玩,这也是他们家族能成为宜兴“周家大宅”的客户与世交的原因,因为,两家做的买卖性质差不多,老早就有生意来往。 五十年代初,国家旧貌换新颜,他父亲关了古玩店,将所有值钱的东西藏进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具体藏在何处老头不知道,因为,父亲只告诉说他大致的位置。后来,父亲离世,老头为了兑现护宝的承诺,在这条巷子里一直住到现在。 “老爷子,藏东西的地方大致在什么位置?”李成博问。这个倒腾古玩生意的小老板做人很实在,用他好友兼兄弟谭建国的话来说,在古玩行里有着土考古专家之称的李成博,具有人类劣根性的两大特征。首先,是贪财,一有机会就想捞点好处;其次,是不爱江山爱美女,好色。现在,李成博之所以问东西藏在哪儿,肯定是动了能捞点好处的歪心思。 周文皱起眉,斜睨着李成博,心说,有本尊在,何时轮到你先发问了?周文做人有点强势,也难怪,他家中有钱,长得又英俊,典型的高富帅。金窝窝里孵出来的富家公子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成博感觉到了周文的不快,知道自己抢了这位帅哥的戏,忙端起茶杯喝茶不再言语。 “老先生,他就随便一问,您不用当真,不说也罢。”周文对周全大说。 让周文没想到的是,老头竟说即便李成博不问,他也是要说出来的,因为,他请周文带去洛阳的物件,就在藏起来的那批宝贝之中。 老头讲,东西就藏在他家对门“义庄”的地下,是一块长宽约为半米的金属片,叫做“云板”。原本,他想自己取出那件东西,无奈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所以,想托周文进“义庄”帮忙寻找取出那个物件,并带去洛阳。 周文一听,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他想,周全大嘴里说的“云板”像极了他在洛阳大老板那里看到的金属片。太奇怪了,如果说此前洛阳之行只是他喝多了酒精神恍惚瞎想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巧,在瞎想出来的场景里见到了那块金属片?这事太蹊跷了,无论如何也得进行进一步调查。也许,那块“云板”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一步。想到这里,他答应周全大,即刻进入“义庄”寻找藏宝的密室。 进入“义庄”是需要胆量的,别说是夜里,就算是白天进去也会被里头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因为,“义庄”不是普通的场所,是旧时人们用来停放尸体的太平间。可是,周文认为,人之所以惧怕“义庄”,不是因为建筑物本身,而是害怕里头的死人。但是,现在“义庄”里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害怕的。 此时,正值盛夏,尽管已经入夜,但混合着淡淡香味的空气却依旧着火了一般。南京,不愧是火炉之城,夏季的闷热是这个城市的一大特点。但让周文感到意外的是,在稍后他们进入“义庄”后,就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季节,与外面的燥热相比,“义庄”里不仅凉爽许多,甚至,有点阴冷。 如果气温的改变让他觉得不适,那么,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了。周文怎么也没想到,“义庄”里并不是空的,竟躺着一个死人。 周文脸色大变,想要掉头就走。可是,当回过身去时才发现,“义庄”的大门竟毫无征兆地不翼而飞,原本是门的地方被青砖砌成的墙给取代了。 退路莫名其妙的消失,就如周文没来由的从洛阳一下子来到远隔千里的这条陌生巷子。他实在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由慌乱。不过,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同伴面前他不能失了风度。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谭建国看到这样的变故不由着急,竟爆出粗口。 周文装作镇定的样子轻蔑地哼了一声,说:“急什么,不就一个死人嘛。” “但是文哥,你没发现那个死人很诡异。”谭建国强调。 的确,躺在院子中央停尸床上的死人非常怪异,因为,尸体竟盖着炫目的大红织锦;更怪异的是,死人的脸上没有任何遮盖物,一张美艳的脸庞硬生生地钻入四个人的眼帘。那是一个妙龄女子,尽管已经死了,或许是化过妆的缘故,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有点好色的李成博见到这样的死美人,惋惜道:“唉,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竟然香消玉殒,真是可惜哟。”说着,竟朝着停尸床走去。 谭建国忙一把将他拉住,警告他:“兄弟,你没发觉不对劲?按理说,死了的人通常都是覆盖白布,黄表纸遮脸,可是你看,这女的却盖着办喜事才用到的大红布,脸上还没遮任何东西。你不觉得奇怪吗?” 经谭建国一提醒,李成博一睹芳容的念想立刻死绝了,他忙退回来对周文说:“文哥,这地方很古怪,我担心有人在此施了邪术。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其实,周文也想回去,但大门不见了,想要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他觉得李成博的猜测有道理,如果真有人在此施了邪术,呆的时间太长,万一有人撞邪麻烦就大了。尽管他不信鬼神,但邪术与迷信是有本质区别的,邪术会利用药物来控制人的心智,如果“义庄”里碰巧有那样的药物……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看来,这地方真有什么说法。”他对三人说,“不过,我相信,即便是有人施了邪术,也不可能改变实质性的东西。大门是物质,不会凭空消失,之所以咱们看不见,也许咱们是被邪术蒙蔽了眼睛。”说着,话锋一转,“这样吧,咱们四处找找,应该能找到出口。同时,也顺带找找密室的入口。” “还找?”筱雯自进来后看到那具古怪的尸体心就一直怦怦地跳,现在,回去的路也没了,她更害怕得紧,她是个女孩子,胆小是天性,她毫无保留地向周文坦白了此刻的想法,“文哥,我……我怕。” “别怕。”周文安慰她,“如果咱们长时间回不去,老爷子也会来找咱们的。所以,咱们的安全有保障。” 以前,节目组拍摄外景时也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每次都化险为夷,筱雯心想,以前遇险是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或古墓里,而眼下只是在一个大院子中,相比此前,简直无危险可言。想到这里,她定下心来,说:“好吧,一切听文哥的安排。” 稍后,四人分成两组,分别对院子两边的墙进行检查,找了一会,没任何发现,便走去了后院。 义庄的布局很简单,前半部分是大院,比较开阔;后院的面积小很多,两个院子有共同的特点,除了停尸床,旁的什么都没有。他们认为,这么简单的布局,要想在后院里找出密室入口不说是易如反掌,难度也应该不大。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经过地毯式的搜查,也没能发现有任何暗门或密道。 周文觉得纳闷,心说,这不科学呀。后院一共就几十平米,如果真的存在入口,只要用心去找,应该很容易发现的。 就在他感到疑惑之际,筱雯突然问了声李成博人呢?周文四下里看看,见刚才还在身边的土专家李成博不见了。 “兄弟,兄弟。李成博,李成博。” 谭建国也感到意外,忙小声喊土专家的名字。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三人觉得不妙,胡乱猜测土专家会不会着了道掉机关里去了。就在这时,几声怪笑从前院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男人猥琐的笑声。 三人听到后立刻产生了一致的想法,能发出这么淫.荡笑声的除了土专家不会是别人。 三人忙跑到前院,果真看到李成博俯身站在停尸床前,胖乎乎的手正掀开死人身上的大红织锦,女尸没穿任何衣服的上半身立刻一览无余。 那是一个体态姣好的女子,她那雪白的肌肤在摇曳烛光的映衬下泛着诱人的光晕,胸前傲立的双峰就像两只俏皮的兔子一下子蹦入三个大男人的眼中。这么香艳的一幕,让三个男人差点狂喷鼻血。 周文自认为是柳下惠转生,但也被这极具诱惑力的一幕看得呆在了当场。 筱雯羞得满脸通红,心中对李成博的反感犹如爆米花一般膨胀开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李成博跟前,揪住对方的衣领子,抡圆了胳臂,朝着李成博正流着哈喇子的脸上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土专家被扇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到了女尸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立时清醒过来,当他瞧清楚手里正拽着盖尸布时,立刻触电般松开手急退了几步,喊了一声:“不好,大家别看那女尸,赶紧去后院,这是艳尸降。”喊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去了后院。 第三章 艳尸降 周文从来没听说过艳尸降这个词,但想着能让爱色如命的土专家吓得掉头就跑的一定是厉害玩意。当下,随筱雯、谭建国一起跑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周文问李成博怎么会独自跑去了前院? 李成博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摇着手说:“别提了,我呀,中了艳尸降了。” “什么是艳尸降?”周文问。 “外头那女尸肯定涂抹了特殊的药物,能迷惑人的心智,那就是艳尸降,是古代苗疆的一种邪术。这种邪术歹毒无比,中招的人轻则产生幻觉,重则还会与女尸干出那种事来。” 听土专家这么解释,谭建国有点担心,他知道李成博见到美女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他问土专家:“我说兄弟,你……该不会与那个......啊,有没有……”言下之意,好色如命的土专家有没有与死人做出苟合的事来。 “别瞎猜。”李成博瞪了谭建国一眼,“我可告诉你,一旦与女尸做出那样的事来,立刻就会被尸毒侵袭,不久,便会全身溃烂奇痒无比,而且,无药可医,不出三天直奔阎罗殿。我李成博再怎么喜欢美女,也不可能拿性命去冒险。对了……”说到这里,他问筱雯,“筱主任,破解艳尸降的方法之一,就是用剧烈的疼痛让中招之人清醒。刚才,你打我一巴掌,正好解了我身上的降头术。难道,筱主任对这个邪术也有所了解?” “呸。”筱雯呸了他一下,没好气说,“我不知道什么是降头术,我是见你色胆包天禽兽不如,竟……竟……”她想说李成博竟想跟女尸做出那种事来,但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她说,“我一时火起才抽了你。说白了,不是存心救你,而是有意揍你。” “哦……咳咳……”李成博被筱雯说得脸皮一热,忙干咳几声以掩饰尴尬。 这时,周文想起跑去前院时整个人变得恍惚,料想当时也着了艳尸降的道。他暗自庆幸,好在离那女尸有一段距离,要是离得近了,他能不能保持柳下惠的那份纯真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也会跟土专家一样,若真是那样,往后的脸面不知往哪搁了。 正暗自庆幸,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不对,筱雯为什么没事,整个过程中,她不仅保持清醒,还义愤填膺地扇了李成博一个耳光。想着,他不由自主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筱雯。 “怎么啦文哥?”筱雯被周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两人纯粹是同事关系,平时以兄妹相称,但周文毕竟是万里挑一的帅哥,被一个帅哥直愣愣地盯着,任何女孩子都会觉得害臊。 周文把疑问说了出来。 李成博听了解释:“文哥,是这样的。艳尸降只对男人起作用,对女人无效。” “哦,原来是这样!”周文恍然大悟,他问李成博,“对了,刚才你是怎么中招的?” “刚才,我正检查地面,却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大美人站在那里冲我招手。”李成博边说,边指了指通往前院的拱门,“当时,我怀疑这个女人的来路,但不知怎的双脚不听使唤,脑子一空,跟着那女的去了大院。后来……发生了什么就记不清了。直到筱主任打了我一巴掌,我才疼醒过来,也才知道中招了。” 三人听他这么讲,都脸色微微一变。他们知道,“义庄”里总共有两个女的,一个是筱雯,而另外一个正躺在外面的停尸床上。难道……三人都想到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引诱土专家去大院的只能是那个死美人。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们都懂,如果真是那个女的引诱了李成博,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个女的变成鬼了。 这种想法让三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周文很快镇定下来,一来,他不信鬼神;再则,他将进入“义庄”后遭遇的怪事归咎于邪术,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人为的,有人用不为人知的办法影响了他们的感知。如果真是那样,那会是谁呢?他们与这条巷子的人无冤无仇——如果巷子里除了周全大还有其他人的话。这些人为何要对他们不利? 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李成博的一句话似乎点醒了他。 “文哥,我觉得那个老头有蹊跷。”李成博说,“‘义庄’里有死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旧忽悠咱们来这里。我怀疑,假如这地方真有人施了邪术,也一定是他。” 是啊,整条巷子只见到周全大一个人,又是周全大请他们进的“义庄”,难道,真是周全大在作祟?但他为何要这样做? 在这个问题上周文没做进一步的思考,因为,相比弄清楚周全大的动机,周文更关心怎样离开“义庄”。他想出了一个法子,用停尸床边供桌上的米当标记,按直线行走,沿途撒上米粒,不管“义庄”里存不存在影响他们思维的东西,标记是不会改变的,按标记走就不会绕回原来的地方。这么做,理应可以离开“义庄”。 他将这个法子说给大家听,又对筱雯说:“小雯,艳尸降只对女的不起作用,只能由你去取米了。” 筱雯尽管觉得害怕,但取米这个差事除了她没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由她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向停尸床,等到了近前,她朝女尸拜了拜后端起瓷碗转身折返。 可就在这时,三个男人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他们看见,停尸床上女尸的手正悄无声息地从大红织锦下伸出来。三人吓得头皮发麻,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筱雯看见了,知道她的背后一定存在可怕的东西。难道,是女尸动了?这个想法吓得她飞速跑回到三人跟前。可是,等她站稳身子回过头去看时,却没见到任何异常。 “你们怎么啦?”她不解地问。 此时周文已经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恐怖一幕肯定是幻觉,是艳尸降又起作用了。 “没什么。”他不想说出此事,怕筱雯害怕。他拿过筱雯手中的碗,对三人说,“跟着我。” 谭建国与李成博和周文的想法一致,两人见周文不提女尸之事,他们也不好说,只是与筱雯一起默默跟在周文身后。 四个人走向大门,沿途撒下米粒,当前无去路后又走向相反的方向。他们指望撒米的法子能起作用。 常言道,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片刻之后,当另外一堵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时,他们已经明白,撒米的办法除了让他们来回走了一遭,没起任何作用。周文感到难以理解,心想,难道,此处的邪术强大到能改变实物了? 正疑惑着,忽听筱雯说:“咦,那是什么?” 周文看过去,见筱雯仰面朝上,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院墙之上立着一面足有一人高的大鼓,鼓上还挂着两根粗大的鼓槌。 见到这面鼓,周文、谭建国和筱雯都觉得不解,心说,纵观历史,江南建筑还从未听说过墙上放置大鼓的习俗。李成博与他们不一样,他喜形于色,说,这是一面“醒神鼓”,是由古代高人研制出来专门克制由邪术造成的幻觉之法宝。还说,只要敲击这面鼓,一切幻象就能消除。 三人听他这么说,都感到兴奋,不过,很快又提不起精神来了,因为,进“义庄”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天都没能走得出去,一面只是体积大一点旁的没什么特点的鼓真有这么神奇,能让他们走出铁桶一般的“义庄”?不过,眼下急着出去,敲鼓的法子管不管用只能试试再说。 接下来,身板厚实的李成博义不容辞当起了垫子,用搭人梯的办法将谭建国送至墙上。谭建国铆足了劲擂响了大鼓。让四个人感到万分惊喜的是,正如李成博所说,鼓声真的有消除幻象的功能,只见,“义庄”里的一切都在改变,不消片刻,美艳女尸和大红织锦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盖子没盖上的木头棺材,而“义庄”的大门再次出现了。 尽管仍旧有死人存在,但相比诡异的艳尸,其可怕程度要小很多。四个人全部注意力都在尽快离开“义庄”上,所以,那副棺材并没太多吸引他们的注意。但是,意外却发生了。 谭建国从墙上下来,四人急冲冲地朝门口走去,生怕慢了一步大门又会消失不见。在经过那副棺材时,周文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没想到,只一眼,他就吓得毛发倒竖。他看见,棺材里躺着的死人竟然是周全大。 在一声大叫之后,周文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的举动将正在做事情的筱雯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啦? 周文愣了好一会,直到发现他身处在节目组办公室里才反应过来,刚才“义庄”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梦中的场景,他做了一个差点吓掉魂的噩梦。 “吓死我了。”周文长出一口气站了起来,“做了个噩梦,太吓人了。” “呵呵。”筱雯笑了笑,说,“能把文哥吓成这样的梦一定可怕至极。要不你说说看,让我也体验一下可怕的程度。” “行。” 周文便将梦中所见讲述了一遍,还着重强调,那个土专家好色贪财,招人嫌。 筱雯听得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说,若真有那样的遭遇,恐怕魂都要被吓掉。还说,如果现实里遇到李成博那样的色狼,她会很不客气扇对方的耳刮子。在谈到去洛阳的安排时,筱雯说至少得是后天,因为,明天要去镇江采访集大收藏家、考古专家为一身的陈立明先生。 两人商量好工作日程,周文打算打电话问世交一些情况,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手机保存下来的号码却是七位数的,而南京地区的固定电话号码早在很多年前已经升级至八位,这种七位数的号码早就停用了。感到不解的周文尝试用增加数字的方法,但都没有成功。结果,只能用最后一招,亲自去一趟鼓楼区世交的家。 让周文觉得匪夷所思的,世交所在的区域是个老居民区,也叫做明巷,不过,不是幽冥鬼府的冥,而是明天的明。更让周文觉得意外的是,这个居民区正在拆除。 第四章 线索 周文大感意外,向拆迁人员打听,对方说,明巷的居民两个月前就搬空了。当问及周家的情况时,拆迁人员脸色不大好看,不愿意说。周文塞了包烟给对方,对方才勉强说,明巷早先叫做冥巷,周家曾经闹过鬼,主人周全大被鬼给害死的。后来,开发商嫌巷子的名称不吉利,才改名叫明巷的。 周文感到迷惘,周家主人竟与他梦中所见一样,也叫周全大。而且,周家还闹过鬼。周文觉得,这个世交家族发生的事情太复杂了,太多疑问有待解答,但他却毫无头绪。 不过,这一趟周文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在周家废墟中发现了一块金属片,看形状,竟和梦中所见的“云板”差不多。 随着“云板”被发现,周文认为揭开真相的契机还是存在的,为了摸清楚底细,他给在警局工作的朋友小刘打去电话,要对方帮忙调查鼓楼区在拆房屋周家的一些情况,并约定傍晚去一家饭店碰面。 下午六点,周文喊上筱雯,又打电话给摄像师谭建国,要对方去约好的饭店碰面。 让周文感到无法理解的事情再次发生,谭建国说他正在夫子庙一位叫做李成博的朋友的古玩店里,还说他这位朋友在古玩行有土考古专家的美誉,老早就想引见给周文。现在,他想带这位朋友一起去饭店见面。 周文大为惊讶,心说,没想到现实里真有李成博这么个人。太奇怪了,一个存在于现实里从未谋面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梦里的呢?出于好奇心,周文让谭建国请李成博来见面。 警员小刘与周文有些日子没见,在饭店里碰面后,两人少不了寒暄几句。聊了一会,小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周文,说,周全大兄弟两的资料都在里头。周文接过档案袋正要打开,谭建国与另外一人走了进来。 此前,周文有过心理准备,但现在见到随谭建国走进来的那人时还是吃惊不小,因为,对方的长相与他梦中见到的李成博一模一样。 短暂的引见过后,菜端了上来,几人边吃边聊,小刘将鼓楼区周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小刘说,明巷周家的背景有点复杂,周全大与周全小两兄弟可以说是悲剧的代名词,为何这么说呢?因为两人都死得很不正常。 周全大与周全小是孪生兄弟,两人的长相惊人的相似,但个性却大不一样。老大为人随和,有人缘;老二却城府极深。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老二当过红卫兵,批斗大会上失手打死过人。 七十年代时,为了躲避仇家复仇,老二去了四川捣腾药材生意,不过,据知情人说,周全小做药材生意只是幌子,暗地里干的是掘坟盗墓的勾当,他将盗来的文物卖给境外的买家,从中获取客观的利益。 某年,周全小回到南京,要哥哥周全大说出家族藏宝密室的所在,他是动了密室里宝藏的念头。周全大自然不答应,两人为此翻脸大吵起来,不知怎的,周全大竟命丧当场。后经调查证明,奸诈的周全小竟用冒名顶替的办法,冒充其哥哥周全大在明巷住了下来,直到去年周家闹鬼,周全小才被鬼给吓死了。 讲完这些,小刘强调,闹鬼只是传闻,真相究竟如何到目前还不清楚。而且,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周全小的尸体在放入他家对门“义庄”的第三天,竟不翼而飞了。后来,虽有调查,但没查到任何线索,关于周全小的失踪,警方只能定性为失踪人口。 小刘会说出周家复杂的事情周文早已考虑到,但没想到竟会复杂到这个程度。不过,怪事多了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眼下周文要做的是寻找突破口,对周家所发生的一切进行调查。他相信,世上没有永久的谜团,只要用心去查,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周家是否有后人?比如,儿子,女儿。”周文问小刘。他认为,周家两兄弟已经亡故,那么,打电话给他的一定不是周全大或周全小,极有可能是两人的后代。只要找到此人,真相便会浮出水面。 小刘回答:“周全小终生未娶,资料上也没记载是否留有子嗣。周全大倒是有个儿子,叫周福生,不过,在周家闹鬼时,周福生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周全小去世后,周福生就进了一家康复中心,打那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那周福生住在哪家医院?” “不是医院,是一家民办的疗养院,在镇江燕子山竹林村附近,叫做关爱家园。” 听小刘说起镇江,周文想起明天要去采访陈立明的事情来。决定明天采访完毕后去关爱家园拜访周福生。 谭建国提了个要求,说李成博久仰陈立明教授的大名,想跟着去拜访。 在众多谜团中,土专家出现在周文梦里也是其中一个谜团,为了了解真相,周文爽快答应。他认为,有李成博在身边,对揭开谜团有好处。 吃完饭回到住所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周文打开小刘给他的档案袋,看过里面的资料,与小刘在饭桌上对周家的讲述一致,没有新的发现。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在单位附近一家小吃店碰了面。他们点了汤包、馄饨、小米粥,算是对付了早餐。吃完,上了周文的越野车出发去镇江。 一路上,他们中间的某个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她,就是筱雯。 由于此前得知李成博非正人君子,筱雯就对这个略微发福的男人产生了反感。她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时不时瞥一眼反光镜里坐在后面的土专家;土专家也从反光镜里看到筱雯投来的厌恶目光,感觉莫名其妙。 车行至三分之一路程时,满腹狐疑的土专家再也忍不住了,他压低嗓门问身边的谭建国:“哎我说哥们,你们这个筱主任是不是习惯对人横眉怒目?好像我跟她不熟,怎么第一次见面,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条蛆虫?” 谭建国低声说:“没事,没事。她呀,只是久仰兄弟你有喜好美女的大名。”言下之意李成博好色的特征让筱雯厌恶了。他可以肯定,这位好色的土专家肯定用暧昧的目光看过筱雯。 事实上他猜错了,因为,李成博只想着到了镇江见到陈立明该怎么说话,压根没有对筱雯动歪心思。现在,经谭建国这么一提醒,倒是生出色心来。他看着筱雯脖颈间嫩白的肌肤,不由自主舔了下变得湿润的嘴角,心想:哎呀,今儿个老子变成圣人了,老惦记着陈立明,竟忽视了同车的美女。啧啧,这个小妞竟生得如花似玉,瞧这水灵的大眼睛,还有雪白粉嫩的脖颈,哎呀,如果……他的念想开始向邪恶处飞奔,口水溢出嘴角都没能觉察得到。 一直提防着土专家的筱雯觉察到背后有道贪婪的目光,知道定是胖男人动了心思,不由怒气顿生。她突然回过头,凛冽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了土专家的眼睛。土专家被这样的目光刺中,心中的欲.火登时死得干净而彻底。 他忙转头看向窗外,暗想:这女的惹不得,虽然貌美如花却杀气太重;如果动了此女的念想,搞不好,不仅占不到便宜,还落得被臭骂的下场。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去除脑子中的杂念,努力把心思放回到大收藏家陈立明的身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文向李成博打听一些情况,特别提到有没有到过鼓楼区那个被拆除的老居民区。 李成博回答得很干脆,没去过。 周文很失望,原本想从土专家身上打听到线索的念想即刻死去。然而,李成博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又让他有了希望。 李成博说,那条巷子肯定没去过,但那条巷子的名称他倒是听说过。半年前,他的古玩店里来了一个客人,那人出手阔绰,买了很多东西。买完东西后两人喝茶聊天,那人向他打听,说,据传他们李家是倒斗世家,有没有这回事?李成博好吹嘘,加则那人看上去是个有钱的主,他想将对方发展成长期客户,于是,本着客人是上帝的理念,他将祖上几代人倒斗摸金的“光辉”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客人很满意,临走前还说,今后若有大买卖一定来找他。但让李成博感到不解的是,对方没留联系方法,只说一旦有生意可做,会及时通知他。 “文哥,你知道嘛,聊天过程中,我问那人在哪儿高就?他回答,曾经是考古队的,退休后做些古董小买卖,现在,住在鼓楼区那条巷子里。” 听土专家这样说,周文脑海中没来由产生一种想法,他想:之所以自己能在梦中见到从未谋面的土专家,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就是说,有人用不为人知的手法让他做了那个离奇的梦。他回想梦中场景,一个念头突然产生,香味,对,梦中那条巷子里有淡淡的香气。 周文兴奋起来,他觉得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认为一定是那种香味导致他发梦,而梦中场景也是预先设定好的。尽管这种猜测比较离奇,但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他认为,一系列的事情可能与李成博说到的那个客户有关。至于对方为何要这么做,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南京距镇江总长八十多公里,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下高速驶入解放路,又经正东路来到京口区的尚友新村陈立明住处。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采访的内容是陈立明讲一些有关陶器的收藏知识,整个过程大约用了将近两小时。节目录制完后,陈立明说去饭店一起吃个饭,周文婉言谢绝,他担心在这里逗留太久,会耽误了去关爱家园的行程。 陈立明没多加挽留,只说下次再来镇江,一定得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稍后,四人跟陈立明道别离开陈宅,驱车来到火坛楼巷,找了个小饭馆胡乱吃了点东西,紧接着,驱车开向燕子山竹林村。 沿途风景甚好,车子途经南徐大道拐入竹林路,不消片刻,就来到了距关爱家园仅两百多米的竹林村。他们看见,这里三面环山植被茂密,空气相当清新。关爱家园就坐落在铺满碧绿嫩草的燕子山山坡上。 车子开进家园,四人下车去了院长办公室,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周文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女人热情招呼他们落座,并喊工作人员去将周福生的护理员喊来。 几分钟后,一个人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 “王主任,您找我。”来人问。 周文等人循声望去,目光立刻被来人的相貌所吸引;土专家更是不能自已,眼睛似要从眼眶中飞出粘到那人的脸上。 第五章 周福生失踪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让大家感到吃惊的是,此女如同天仙下凡。女生白皙的皮肤如同凝脂,身材匀称肥瘦适宜,尽管不施粉黛素颜示人,却也美得令人窒息;就连有大批追求者的美人胚子筱雯,也暗自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凡间百年难得见。 就在几人被女生的美貌打动之际,一个情不自禁的声音响了起来:“哇,美女。” 周文、筱雯和谭建国三人不用去看也知道,能说出这样话的一定是好色的土专家李成博。周文忙拱了李成博一下,土专家才意识到失态了,用呵呵的傻笑来掩饰尴尬。 被漂亮女生称作王主任的中年女人笑着说:“呵呵,小伙子,别不好意思,这样的场面我见惯了。谁让我们的小安是个大美人呢。”说着,介绍起那个女生来,“我来介绍一下。小安名叫安莫言,是周福生先生的护理员。你们需要了解什么可以问她。” 安莫言朱唇微启轻轻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这一笑却让周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女生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努力回想,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见周文神思游离的样子,安莫言以为对方是沉醉于她的美貌。为了避免尴尬,她对王主任说:“王主任,我先带几位客人参观一下吧。” “好的。”王主任点了点头,对周文说,“周先生,真不好意思,我还要忙点事情,不能陪大家了。就让小安带你们到处看看吧。” “您有事就去忙吧。”周文礼貌地回应。 几人出了办公室,跟随安莫言到了后院。这里,是半开放的绿化园,园子边沿有半人高的木头栅栏隔开,外面连着燕子山,放眼望去,满目翠绿如画如图景色怡人。 “好一幅美景呀。”见此美景,筱雯发出由衷的赞叹。 安莫言听见了,微微一笑:“我们康复中心依山而建,无论是空气质量还是居住环境,都是最适合病人休养的。尽管我们属于民办单位,但由于环境好,每年来这里疗养的人还是很多的。” 相比关爱家园的经营状况,周文更关心周福生,闲聊几句之后,他便话锋一转打听起周福生的情况来。 安莫言说:“周先生是90年代入院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在河南洛阳的老家上学。去年,我获得专业资格后来江苏发展,经人介绍来到了家园;院方将我安排在周先生身边,负责他的日常护理。” “听人说,关爱家园不属于医疗单位,你说的院方是指?”周文问。 “哦,尽管我们只是民办的疗养中心,但大家很喜欢这个职业;所以,我们习惯把家园当做救死扶伤的医院来看待;并且,实质上我们确实治好了很多患者。” “哦,原来是这样。”周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并不关心的单位属性上,再次将话头扯到了周福生身上,“安小姐,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想了解周福生的一些情况,还请你给介绍介绍。” “嗯……自从院方安排我照料周先生以来,他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为人谦逊、知识渊博,尽管发病时会变得语无伦次,但清醒时,他给我的印象很好,是个文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学者。哦,对了,周先生早年是干考古工作的,曾专程在我家乡研究龙门石窟的‘龙门二十品’造像题记。他经常跟我提起这些往事,并将造像题记里记载的相关传说一一说给我听。” “那么,你有没有发现周先生有过反常的举动?” 听周文这么问,安莫言倒觉得有点奇怪,她说:“周先生有反常举动那是常事呀。” “常事?”周文感到意外。 安莫言解释:“周先生日常生活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处在意识混乱状态中的;在这个时间段里,他的言行举止甚为怪异;不过,这些都是他发病的症状,符合医学临床表现。不过......”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来。 “不过什么?”周文忙追问。 “不过,周先生症状发作时,经常唠叨一句话,说什么‘龙门冥府黄金地,三器未现进不得’。等他清醒过来再问,他却绝口不谈。我一直没弄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门冥府黄金地,三器未现进不得。”李成博挠着头琢磨着,但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会不会是周先生发病时说的胡话?”筱雯说。 “不会!”安莫言断然否定,“从临床的角度来分析,患者发病时能一字不差重复说一句话的几率很小。并且,当我问起他这句话的意思时,他并没表现出迷惘,只是闭口不谈。这说明周先生知道他说过这句话,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我猜想,周先生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周文觉得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他对安莫言说:“安小姐,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周先生。” “可以。周先生就住在那边的静心楼,请这边走。”安莫言说完,领着四人向几栋楼房走去。 几分钟之后,五人来到了一栋楼房跟前,刚进去,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嘈杂声,还看见几个身穿工作服的护理员四下奔走,像是在寻找什么。 安莫言拉住一个女护理员,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女的告诉她,周福生不见了。 五个人闻言吃了一惊。安莫言三步并作两步走,迅速来到二楼周福生的房间,她看见,屋里一片狼藉,用来放置换洗衣服的柜子打开着,里面的衣服不见了。 见状的安莫言焦虑起来,对周文说:“不好,周先生可能想要离开家园。” 周文安慰她:“先别急。小安,我问你,周先生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更早的时候我不清楚。但在我负责周先生护理工作的一年时间里,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哦。”周文似乎想到了什么,“会不会……周先生急着离开,是与我们到访有关?对了,安小姐,如果想要不被人发现徒步离开这里,他会选择哪个去向?” 安莫言想了想,回答:“应该不会去竹林村或菊花山路,那里人多很容易被发现。剩下的,只有进观音山或燕子山了。如果他真跑进山,就不好找了。”说完,她脸上的焦急更甚了。 周文略微一想,说:“现在光着急不是个办法,咱们赶紧去山脚下找找,说不定,他还没走远。” 众人见除了去找人还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就一起走去了后院。 这时,关爱家园已经乱成一锅粥。王主任忙出忙进指挥着,她将部分员工分成了几组,分别去竹林路和观音山搜寻。她自己则带着几个精壮的男同事进了燕子山。 数小时后,除了王主任他们还没回来,其余派去搜寻的人陆续回来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家园的工作人员和疗养者都为出走的周福生捏把汗,同时,也担心起王主任他们的安全来。 就在焦急的气氛漫延开来之际,王主任带着几人返了回来。 一进门,她便问其他几组人搜寻的结果。大家都摇了摇头。安莫言问她这边情况怎么样?王主任双手一摊,脸上显露无奈的表情。很明显,他们的燕子山之行也是无功而返了。 随着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安莫言心底的防线崩塌了。她着急的倒不是因为她是周福生的护理员,周福生失踪她有责任,会被院方处分,而是她和周福生有着父女一般的感情依赖。在她心目中,周福生即是她的护理对象,又是一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长辈;她对周福生的情感依赖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她身体微晃,脸色苍白。一旁的筱雯忙将她扶住,柔声安慰:“妹子,别着急。也许,周先生只是出去散散心,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安莫言原本强忍内心快要破堤的情感洪流,筱雯这句话,如同开启了她的感情闸门,刹那间,她的泪水喷涌而出,声声抽泣带着悲伤与无助。 安莫言的情绪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有几个女员工也跟着抹起泪来。 就在悲伤、焦虑的气氛笼罩住所有人之时,家园的大门被敲响,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铁皮门传了进来:“开门,快开门。” 第六章 夜登燕子山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王主任,她喊了声:“快去开门,看看是不是周先生回来了。” 几个工作人员迅速跑到门卫处,按下了大门的电动开关,大铁门发出嘎嘎的声响缓缓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人,身穿警服,此人身后还停着一辆110联动巡逻车,车上,有几个警察正向门内张望。 “是小李呀,你终于来了,我都快被急死了。”王主任迎上去,说话的语气十分焦急。 原来,王主任在燕子山没找到周福生,在返回的途中,她打电话给在派出所工作的邻居小李,向小李汇报了此事。小李当即跟几个同事赶了过来。 见王主任都快要急哭的样子,小李扶住她的肩膀说:“王阿姨您先别着急,您把事情经过跟我说说,尽量说得详细些。” 王主任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周文他们几个来找周福生,安莫言带他们去参观,然后,周福生就失踪了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说完,还将周文他们引见给了小李。 小李跟几人握过手后,喊大家去院长办公室。等进了办公室,小李开门见山地对周文说:“看来,周福生的失踪与你们的来访可能有关系。这样吧,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还请你们配合调查,回答一些问题。”说着,也不等周文表态,直接开问,“你们这次来找周福生是要……” 周文不知该怎样回答,心想:如果告知实情,是因为那个古怪的梦才来的,事情也许会变得更复杂。再说了,为了一个梦就大老远从南京赶来镇江,这个理由缺乏说服力。他略微想了想,将此行的目的说成是调查周家的历史。旁的,什么都没提。 等周文把话说完,小李说:“现在关键是如何将周福生找回来。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完成本次搜寻任务;也只有找到他,你们才能向他了解周家的一些情况。要不这样吧,如果不介意,我想请你们一起去趟燕子山找找周福生。” 周文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听说要去燕子山,安莫言主动请缨:“警察同志,我叫安莫言,是周福生先生的护理员,找回周先生是我的职责,请允许我参加此次搜寻。” 小李看了安莫言一眼,在被对方美貌打动的同时也略显迟疑。他想:一个柔弱女子,深更半夜上山肯定不方便,万一发生意外,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他正要找个借口回绝安莫言的请求,安莫言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抢先发了话:“警察同志,您请放心,我虽是一个女生,但自幼习武身体素质不在你们男人之下,我不会拖累大家的。如果不信,您可以试试。” 这个提议让小李犯了难。小李心想:姑且不论安莫言说的自幼习武是真是假,贸然相试终究是不妥当的,万一伤了对方不好交代;如果对方真会武功把他给伤了,怎么办?他是警队里的搏击好手,一旦输了,这面子还往哪搁?不行,我不能让这输赢都丢面子的事情发生。可是……我该怎么回绝她呢? 安莫言见小李半晌没发话,又开了口:“警察同志,请放心,尽管莫言自幼习武自认为武功底子还行,但真比试起来,我不会使出全力,您也不用担心会受伤。” 她这话原本是为小李着想,但在小李听来却像是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小李心中苦不堪言,心说,这不是让他下不了台嘛。看来,今天这场比试,不管是愿不愿意都得上了。 正暗自叫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为了能早点找到周先生,我来试试安小姐的身手吧。” 众人去看,见是土专家李成博。 其实,李成博并不是练家子,他也不是真心要试安莫言的身手,他呀,陪试身手是假,乘机揩油才是真。因为,他垂涎安莫言的美色。 “好!”安莫言喝了一声,她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李成博的肩膀。她扭身下蹲猛地发力,土专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来了个过肩摔。李成博微胖的身躯就似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硬生生被甩到了地上。 李成博只觉得一阵晕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屁股就与瓷砖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要不是安莫言的一只手始终拉着他,不让他着地时摔骨折了,土专家今天这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安莫言这一招过肩摔使得快若闪电,从出手到李成博落地都在一瞬间完成。警察小李看得目瞪口呆,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出手,要不然,躺地上的可能就是他了。一个警察被一个女生给甩来甩去的,多丢脸哪。 安莫言扶起李成博,正视着小李问:“警察同志,您看……”言下之意当然是问她够不够格去燕子山。 小李利索地回答:“行,一起去,一起去。” 过了一会,一帮人在家园的食堂胡乱吃了点东西算是对付了晚餐。随后,他们带着照明工具和防身器具走向了黑暗中的燕子山。 燕子山,名曰山,确切来讲只是江南地区常见的丘陵土坡;不过,尽管山势不险峻悬崖非陡峭,但一帮人想要夜里在偌大的区域找出个人来也非易事。众人边走边喊着周福生的名字,搜寻了大半个钟头也没瞧见半个人影。 此时,筱雯想到了什么,对警察小李说:“李队,周先生离开家园肯定不想让人发现,咱们一路大喊大叫,不等于给他通风报信嘛。他听见了自然会躲起来。” 小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与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改变策略,将一帮人分成三组,去往不同的区域寻找。 谭建国、李成博被分在了一起,协同一名警员负责在观音山与燕子山交界的地方寻找;周文、筱雯、安莫言去燕子山的东南方;小李和其他几名警员在临近亿华系统集成公司的山坳里进行搜寻。安排妥当之后,三组人马分头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此时,夜已深,山上几乎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山野间的花草树木在黑暗中迎风摇曳,影影绰绰,如同迷失了方向的游魂。山风穿过岩石的缝隙发出令人窒息的呜咽声,听上去凄凄惨惨那么哀怨,仿佛是死去女人幻化成的怨鬼,在一望无边的荒野里发出阵阵的悲鸣。此刻的燕子山不再像白天那样生机盎然,夜幕下的山野仅有的是黑暗,是恐怖,是让人窒息的压力。 周文他们去的地方荆棘遍布,这给他们的行走带来了不小的困难。三人紧挨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向前挪。走着走着,走在头里的周文忽然一脚踩了个空,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栽倒。幸好筱雯、安莫言反应不慢,关键时候出手拉住了他。等站稳身子,周文拿手电照了照脚下,发现地上有个黑漆漆的大窟窿。 “幸好你们出手快,要不然……真想不到,这里还有陷马坑哪。”周文惊魂未定地说。 安莫言拿手电去照那个窟窿,只看了一眼,便说出一句让筱雯心里一紧的话来:“这是一座荒坟。” 筱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什么,荒坟?大晚上遇到这么个所在,也太吓人了。她边想,边控制不住地拿眼看向黑漆漆的窟窿,越看越觉得害怕,就好像里头会爬出吓人的怪物来一样。 紧挨着筱雯的周文感到了对方的害怕,对她说:“别怕,不就是个埋死人的地方嘛。刚才我还差点栽进去,我都没觉得害怕,你就更没理由害怕了。” 换了平时,周文如这样宽慰,筱雯会很快镇定下来,但这次不一样了,因为,她被正在发生的一幕吓坏了。她惊恐的目光越过周文的肩膀看过去,颤着声说:“我、我害怕的不是这个窟窿,而、而是小安,她只剩下半个身子了。” “什么?”周文吃了一惊,心想:半个身子?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只有半个身子呢?难道……忽然,一个冒着凉气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爬出了墓穴,然后……他想到了有猛兽咬烂了安莫言的下半截身子。他用力吞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慢慢转身看去,却立刻明白他那猛兽咬烂下半截身子的猜测错得有多离谱,因为,他看见安莫言的下半截身子完好无损,不过,安莫言却像拿大顶一样倒立在那里,上半截身子已经钻进了窟窿里。周文暗叫一声不好,立刻伸手抓住安莫言的脚脖子,一使劲,硬生生将安莫言从窟窿里拔了出来。等安莫言站稳了身子,周文上下看了看,见她没受伤,就放下了心来问:“小安,你……怎么倒栽葱掉洞里头去了?” 安莫言苦笑着回答:“刚才,我正在看洞下面,没想到一只大山蛙从我脚边蹦过去,吓得我电筒都脱了手;我忙俯身去接,但是没站稳,所以……呵呵。” 安莫言的解释在周文和筱雯听来充满喜感,刚才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光。 不过,紧张的气氛才散去几秒,筱雯又惊叫了一声。周文忙问怎么了?筱雯指着一个方向,颤声道:“那、那是什么?” 周文和安莫言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只见,远处的灌木丛里漂浮着一个绿莹莹的光团,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火。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黑暗中的荒山野岭,在废弃的坟堆旁出现一团“鬼火”,这事搁谁身上都会感到恐惧。三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愣在那里如同三具木偶。 就在这时,更让他们害怕的一幕上演了,只见那团诡异的光亮逐渐升高并迅速扩大,片刻,竟显现出一个人的形状来。 第七章 玲珑裾 “鬼、鬼火?”筱雯惊叫一声,并麻溜地躲到了周文的身后。 周文也很吃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那只是地下磷火,燃点极低,遇到空气便会自燃。其实,这样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因为,磷火燃烧是不可能出现有规则的形状,何况,还是个清晰的人形。 此时的安莫言却一反常态异常冷静,她非但没有害怕,还朝着发光的人形迈开了步子,看情形,是打算走过去。 “小安,你干吗呢?”周文一个箭步跨到安莫言跟前,伸手就要去拉对方,可当他看清楚安莫言脸上的表情时,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了空气中。他看见,安莫言神情呆滞眼神空洞,给人的感觉已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除此之外,周文先前见过安莫言的感觉更强烈了。 “艳尸降?!”他想起在哪儿见过安莫言了,顿时,他感到后背渗出了一层白毛汗,他蹬蹬的连退几步,颤着声对小雯说,“小安她……她就是我梦里在义庄见到的女尸。” “什么?梦里见到的女尸?”筱雯也吃了一惊,“可是,梦里见到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里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女尸的长相我记得很清楚,跟安莫言长得一模一样。” “先不说这些,快把小安拦住,那鬼火不知是什么,万一具有攻击性,等她走过去就来不及了。”筱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瞄准正往前去的安莫言按下了快门;只听咔嚓一声,耀眼的白光一闪,周遭的一切短时间里变得清晰。尽管闪光灯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但足以让两人看清楚那个人形光团发生了变化。只见,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光团立刻像雾气般散开,眨眼没了踪影。 发光人形刚一消失,安莫言就停下了脚步,愣了几秒后走回到两人的身边。 “我……我怎么走到那里去了?”安莫言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疑惑,看得出,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情。 周文料想安莫言一定是被神秘力量控制,想跟对方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那个神秘的发光人形究竟是什么。他怕非但解释不清楚,还给安莫言增加压力。“没事,没事,会弄明白的。”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在查看手机相册的筱雯“咦”了一声。周文问她怎么了? “你看。”筱雯指着刚才拍的照片说。 周文凑过去看,见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背对着镜头的安莫言,而另外一个站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身上披着黑色宽大的斗篷。 “看来,的确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周文已经明白那个发光的人形就是照片中穿斗篷的人,至于对方怎么会发光的,他暂时不清楚。 “这……这不是周福生先生吗。”等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安莫言吃惊地喊出声来。 周文、筱雯觉得意外,问安莫言为何肯定那人是周福生? 安莫言解释:“我曾在周先生的私人物品柜里看到过这件斗篷。当时,周先生还向我介绍过这件斗篷的来历,说这东西不是凡物,是三千多年前古人用神木纤维编织而成的。” “三千多年前……神木纤维……”周文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不会是传说中的玲珑裾吧?” “玲珑琚?是什么?”筱雯问。 “是一件上古神物。据传,这东西是用上古神木的纤维编织而成。那种神木并非普通的植物,而是一种半植物半晶体的稀有物种。用这种纤维织成的布料有几个神奇的功能;首先,是夜明,就像刚才咱们看到的发光人,光亮应该就来自他身上的斗篷;其次,是避水功能;在水里,神木纤维会将水阻断在斗篷外,穿玲珑裾的人,能在水中呆很长时间。另外……”说到这里的周文顿了顿,他警觉地扫了一眼四周,才说,“玲珑琚还有一个世人梦寐以求的神奇功能。” “哦,是什么功能?”筱雯追问。 “隐身!” “隐身?不会吧?”筱雯不敢相信连现代科技都无法实现的隐身术,三千多年前的古人却掌握了这种技术。 周文解释:“上古神木是由半植物、半晶体组成,它的晶体部分会改变光线的运动轨迹,它对光线不进行吸收和反射,人的肉眼无法直接观察到它;所以,上古神木和由它的纤维编织而成的东西千年难得一见。另外,据说这种神器在世上只出现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与历史重大事件紧密关联,比如,刺杀。” 筱雯听说这件能隐身的神物竟然与刺杀有关,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紧张地扫了一眼周遭,压低声音问周文:“文哥,你说……周福生会不会此刻就站在咱们身边?” 原本周文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见筱雯提出来,也觉得不自在,禁不住拿眼望向四周。安莫言见了,要他们别担心,说周福生心地善良不会加害他们的。 筱雯赞同这种说法,她对周文说:“也对,如果周先生想害我们,凭他身上的玲珑琚,时时刻刻都能对咱们下手。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不想对咱们不利,只是在避着咱们。” “嗯,有道理。”周文点了点头,问安莫言,“小安,刚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丢了魂似的。” 安莫言略微一想,回答,这种情况她遇到不止一次。在关爱家园的一年时间里,几乎每两个月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情况。还说,前些日子,她在家园山坡上散步,忽然看到一团光亮后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时,竟然发现身处在了南京鼓楼区的一座老房子前。 这句话点醒了周文,他立刻想到那个可怕怪异的梦,他问安莫言,那座老房子是不是在一条叫做明巷的巷子里? “对。”安莫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次我回到镇江后,王主任还特地送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患了短暂性失忆症;也就是说,我是自己跑到南京去的,只是为什么去,以及怎么去的都忘记了。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大老远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听着安莫言的解释,周文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几个场景:周全小毒杀亲哥哥、周家后人周福生、冤魂索命、玲珑裾、安莫言见到光亮后失忆..... 忽然,两个冒着寒气的字从他的思维里跳了出来。 “谋杀?”他禁不住喊出声来。 筱雯和安莫言不明所以,问周文是什么意思? 周文便将他的分析说出来。他说:周全小害死周全大后,冒名顶替潜伏了一段时间;周全大的儿子周福生发现了其中奥秘;周福生一心想为父报仇,用能隐身的玲珑裾制造了鬼魂索命的假象,杀了周全小。说到这里,他强调:“我梦见的场景,很有可能与周家早年发生的事情有关;这个梦,也极有可能是周福生操纵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用什么法子操纵了我的梦,暂时不得而知。另外,小安很有可能就是我梦里在义庄见到的那个女……”他原本想说女尸,但觉得不妥,改口道,“见到的女生。我猜,是有人控制了小安的思维,使她成了一个阴谋的工具。这也是小安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跑去冥巷的原因。至于是谁在控制小安,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了。”他的话任谁都听得出,控制安莫言的非周福生莫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干爹不会害我的。”安莫言不赞同周文的说法。 听安莫言称周福生为干爹,周文和筱雯感到很意外。 “他……他是你的干爹?”周文问。 安莫言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周先生早就认我为干女儿,他怎么可能会害我呢?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真就是一波三折。了解到安莫言居然是周福生的干女儿,周文也开始怀疑他的分析是否有误。“难道……我猜错了?”他喃喃的说。 就在他陷入迷惘之际,一个男人的抽泣声从远处飘了过来。 第八章 乱石坡上的墓门 抽泣声凄凉至极,爱恨情仇尽含其中,听得三个人心头酸酸的。 安莫言流泪了,因为她知道是谁在哭,她大声对着夜空喊:“干爹,您出来吧,女儿知道您心中的痛苦。” “不,你不完全了解我的痛苦”男人停止了抽泣开口说话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只有我自己知道。父亲被杀,母亲不仅哭瞎双眼,还终因承受不了家破人亡的结局也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剩下孤零零的我独守着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这种痛苦是无人能体会的。我恨这个家族,更恨对周家施加诅咒的人。命运注定我将孤独终老,所以,我不想再连累别人,更不想连累你。乖女儿,你还是带着周先生他们回去吧。” “不,您不能离开我。您说过,等女儿大婚之时会亲自主持婚礼;我自小失去了父亲,母亲又不知所踪,我就像一个孤儿孤独地活在世上。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敢想象没有您的日子会怎样。干爹,难道您希望看到女儿孤单一辈子吗?” 安莫言声泪俱下,对父爱的渴望与不舍促使她下决心要劝回周福生。然而,她的话只换来男人的沉默。片刻之后,夜空中传来一声渐渐远去的叹息,最后,山野之中仅剩下安莫言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与呜呜的风声。 沉默良久,筱雯柔声劝慰安莫言:“妹子,不要太伤心。相信周先生只是有难言之隐不便现身,可能过阵子他就会回来的。” “是啊。”周文帮衬地说,“不用太担心你干爹,他有玲珑裾护身,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我看,世上唯一能伤到他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安你。周先生肯定不想看到你伤心落泪,如果,要想你干爹安下心来办完他要做的事情并尽早回到你身边,你就要放下心来;否则,他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怎能安心呢。” 经过两人的劝慰,原本就知书达理的安莫言渐渐平静下来。她对着夜空柔声说:“干爹,女儿会照顾好自己,您就放心去办事吧;只求干爹办完事早点回到女儿身边,好让女儿继续孝敬您老人家。” 燕子山的夜萧瑟异常,那高高耸立的山头就像年暮的老者,见证了这一幕人间的悲剧。 话分两头,且说谭建国和土专家李成博跟一名警员在观音山与燕子山交界处搜寻,人倒是没找着,却发现了一块很特别的地方。那是处在山坡上一片岩石与黄土构成的区域。说它特别,是因为其他地方植被丰茂植物郁郁葱葱,但这里却荒凉得紧,到处是乱石和黄土,偶有几株不知名的低矮植物散落其间,手电光照过去,如同秃子头上仅剩的几缕头发。从裸.露出地表的岩石来看,这地方应该被大雨冲刷过,一些原本埋在地表以下的石块和植物的根茎都露在地表之外。 警员小张在刑警队工作多年,有丰富的侦查经验,他对谭建国和李成博说:“这里地形复杂,比较适合藏身。咱们与其毫无目的的寻找,还不如针对性地搜索。或许,更容易发现线索。” 土专家李成博有过多次野外寻宝被警察撵着的尴尬经历,自然对藏身和躲避警察有一定的经验,他觉得小张分析得有理,就对谭建国说:“兄弟,他说的没错。咱们上山也有个把小时了吧,山路漫漫野草丛生,盲目搜寻很容易出意外。要不这样,咱们跟着警察同志去乱石坡看看,如果能找到人自然是最好不过,假如找不着,再上别的地方找。” “好吧。野外作业你们是行家,我听从指挥。”谭建国点着头说。 小张强调,山里的野草下面存在一些很隐蔽的窟窿,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得小心行事,要两人紧跟在他后头不要分散,要不然,掉进山窟窿后果不堪设想。 很快,半个钟头过去了,三人非常失望,他们几乎将乱石坡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拣到几块粗陶碎片,并没发现周福生的下落。难道,老头子没躲到这里?这么说,他们还得接着爬山,接着在荒草乱石间一寸寸地搜寻?三人都这样想。 “哎呀,这老甲鱼躲哪去了?”李成博晃着脑袋嘀咕着,边去看捡来的粗陶碎片。看着看着疑窦顿生,“奇怪,看成色像是有了年头,难道,这里有古墓?” 谭建国听了心里觉得毛毛的,低声呵斥:“我说你胡说什么,深更半夜的本来就瘆得慌,你还说这些。” 小张却帮李成博说话。他说:“燕子山确实存在古墓,已经发现的有晋代的墓葬。1980年,镇江博物馆还在山上发掘了东晋兰陵太守墓,出土了31件文物。” “真的?!”听说有文物,土专家一对招子似要冒出精光,“这么说来,这些粗陶碎片极有可能是被雨水从古墓里冲刷出来的?要不,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发现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呢。如果真能这样,也算对国家考古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番话说得小张频频点头;但谭建国心里清楚,干过掘坟勾当的土专家一定是想贼不走空趟,捞几件东西回去了。 小张不了解李成博的底细,还真以为对方是为考古事业着想,满怀敬仰地对李成博说:“李先生的精神令我佩服。但现在深更半夜又没必要的工具,我怕贸然寻找会不安全。而且,咱们此次上山的目的是找人不是找文物。” 李成博见他的忽悠起了作用博得了小张的好感,就乘热打铁蛊惑对方:“哎哎同志,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周福生也发现这里有古墓,并发现入口躲到墓里头去了呢。” 他这话极具煽动性,听得小张一愣一愣的。小张想了想,说:“嗯,是有这个可能。以前,在追.捕逃犯时我还遇到了越狱囚犯躲进粪池的呢。古墓尽管有点吓人,但至少比粪池强,周福生还真有可能躲进去。要不……咱们再找找?” 李成博见小张真信了他的胡说八道,心中一阵狂喜,脑袋点得跟磕头虫似的。 一旁的谭建国心里犯起嘀咕:好嘛,一个警察一个盗墓贼,凑到一块进古墓已经是个奇迹,现在,还要拉上我这个新闻记者帮他们摄像。哎呀,这世界太疯狂了。不过,古墓我还从来没进过,现在倒是绝好机会,一旦放弃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遇上。得,今天就跟他们一起疯吧,进古墓长长见识。 三人的意见短时间里得到了统一,于是,他们又是好一通找。土专家最认真,几乎是一寸寸地找,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一块大石板。那石板呈45度角躺在斜坡上,上面覆盖了一层碎石。土专家扒开碎石仔细去看,觉得这东西要么是墓碑要么是墓门,总之,跟墓葬一定有关系,他认为找对地方了。他喊来小张和谭建国,小张看过石板后问李成博这是什么?李成博回答应该是墓门。小张说既然发现了墓门那就打开来看看呗。李成博说先别急,得听听动静。说着,他趴到地上将耳朵紧贴在石板上。听了能有七八秒,李成博忽然脸色大变,嗖地站起身并退出好几步,紧张地说,“这墓动不得。” “为什么?”小张问。 李成博没回答,而是指着石板要小张去听。小张满腹狐疑学着土专家刚才的样子趴到地上,耳朵贴在石板上听了下;没想到一听之下脸色顿时变了:“这、这里头有活物。”说完,也起身退开几步。 “别怕,只要不打开墓门,里边就算有活物也出不来。”李成博说。 如果单是李成博说坟里头有活物谭建国不一定相信,因为,土专家经常跟他开玩笑,说的话严重不靠谱,但现在连警察小张也这么说,谭建国就不得不信了。他心里发毛,问李成博坟里头发出响动的会是什么? 李成博说:“古墓里能发出响动的通常有几样东西;首先,是在地下生存的啮齿类动物,比如,地獭、黄大仙黄鼠狼,或是蛇虫鼠蚁;再则,就是菌类植物。这些菌类因常年吸取尸体的腐液自身有了毒性,每逢墓里湿气上升毒菌便会迅速生长,强大的生长力会拱起覆盖在它们身上的任何东西,生长过程中,还会发出吱吱的声响。但现在,墓里发出的动静既不像动物,也不像毒菌生长时拱起覆盖物发出的摩擦声,倒像......”说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意打住了话头。 见李成博不往下说,谭建国急了,催促道:“倒像什么你倒是说呀。” 李成博看了谭建国一眼,又瞧了瞧石板,喉头蠕动了一下,低声说:“倒像……快要死的人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什么?”谭建国一听这话,立刻联想到一样可怕的东西;顿时,他心里如同过了电一般,凉飕飕地还发麻。他看着手电光照射下发出灰白冷光的石板,压低声音问,“难……难道,是白毛粽子?” 第九章 撞鬼 小张是个警察,同时,也是网络小说爱好者,平常特别喜欢看鬼故事和盗墓小说,所以,对谭建国说的白毛粽子自然不陌生。白毛粽子,那可是僵尸,是变异了的尸体。尽管小张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坚信世上无鬼神,但此刻,山风阵阵空气阴冷,阴森的气氛还是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想尿尿。 他故作镇静,说:“僵尸?不会吧,也不可能。从小学开始老师就说世上无鬼神,你们还信这个?要我说,墓里头弄出动静的一定是老鼠或是别的动物。”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方便一下,回头再来接着说这事。”说完,快步走出好几米,闪身进了一块岩石的后面。 “靠,还说世上无鬼神呢,都吓出尿来了。”李成博低声嘀咕了一句。说完,在石板跟前踱步。他一会计算斜坡的长度,一会又拿手指当标杆测量坡道的高度,捣鼓了好一会也没个言语。 谭建国被他来回晃得眼晕,问:“我说,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李成博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石板郑重其事地说出一句让谭建国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泽地,泄财坡,这个墓主人脑子有问题。” 谭建国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无奈脑细胞没跟土专家话里的任何一个字产生共鸣,听不懂。他没好气地说:“你脑子才有问题呢,尽说些听不懂的胡话。来来,说点我能听懂的人话。” “唉。”李成博叹了口气,双手倒背着,像个有学问的学究一样说,“这也不能怪你。你不懂风水之术,自然就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那你倒是说点我能听懂的呀。” “好好。我说给你听。风水里说,选阴宅,哦,就是选坟地,有旺、凶之分。现在这个墓处在山地的低洼处,潮气聚集之所在,容易受到湿气的侵蚀,这样的环境既不利于尸体和随葬品的保存,棺木朽烂的速度也比其他地方快好几倍。不仅如此,墓址还选在斜坡上,无法聚集天地之灵气……” 这一回,谭建国算是听懂了一点,但也仅限于明白一点点,他知道土专家说的是此座墓葬好像选错了地方,但他不明白的是,土专家滔滔不绝说这么多有何用意。他问:“那又怎样?” 李成博凑到他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也就是说,这是个凶墓,搞不好,真有白毛粽子。” “什么?”谭建国这回想要弄不明白都难了,因为,土专家这句话说得简明扼要。真有白毛粽子不就等于说这个墓里头有僵尸嘛,“我靠,还真有?”他心里的紧张立刻增加了好几倍。 “这个……我只是猜测。”李成博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不确定。 两人正聊着,谭建国忽然吸了吸鼻子,问李成博:“兄弟,你有没有闻到味道,有点像檀香。” “味道?我闻闻。”李成博也闻了一下,说,“是有香味。不过,山上有香味不足为奇嘛,到处都有花花草草,这里尽管乱石居多,难保也有花草存在。” 谭建国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没当回事。 这时,解完手的小张走回来了,他刚好听到土专家说墓里可能真有粽子。他的好奇心猛增,竟想一探究竟。他对李成博说:“李专家,要不,咱们打开墓门瞧瞧?” “啊?”小张这个想法出乎李成博的意料,他忙摇手,“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说警察同志,你可千万别小看白毛粽子,那玩意可是会要人命的。” 小张却不以为意:“有什么好怕的,别怕,咱有武器呢,你看。”说着,掏出一个警用电击器。 见他拿出这么个玩意来,李成博哭笑不得:“哎哟我说警察同志,粽子可不是活物,尽管它能动,但它却是死的。你这玩意对它能有用嘛。” “实践出真知嘛。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呢。再说了,墓里头究竟是不是僵尸也仅仅只是猜测。说不定,是其他东西。”小张说到这里反问李成博,“难道,你见过僵尸?确定世上真有这东西?” 土专家被他问得语塞了,闷声闷气地回答:“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僵尸是鬼怪故事和迷信的产物,咱们应该都是无神论者,要坚定信念。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有危险,那就躲得远远的,由我来打开墓门。假如没什么异常,咱们就进去。万一真发生意外,你们两也不用救我,赶紧回去报信。” 土专家见小张铁了心要以身犯险,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但又不大情愿按照对方的说法去做,因为,那样就等于承认他胆小,会很没面子。他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气氛有点尴尬,谭建国忙打圆场,对李成博说:“哎我说兄弟,警察同志喊咱们站远一些咱们就照着做。即便真有危险,我相信以警察同志的身手也会化险为夷的。”说着,暗中掐了李成博一把。 李成博也算是久经江湖的老手,领悟能力不差,被谭建国一掐立刻明白对方暗有所指,忙点头称是,并跟着谭建国走去了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 等站定后,李成博问谭建国:“兄弟,怎么啦?” 谭建国说:“你没发觉这个小张很不对劲?” “不对劲?”土专家想了想,也觉察出异样来,“对,按理说,发现古墓应该立即向有关部门报告,然后,由文管部门来决定是否发掘。常人擅自开挖古墓是犯法的,他这个警察能不知道?” “是啊。你说,这个小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嗯,很不正常。要不,咱们直接回家园,把情况跟他们的头说说?” 李成博这句话刚说完,肩膀就被人从后头重重地拍了一下,同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张身上,谁也料不到背后会突然出现个人,当即吓了个半死。土专家忙转过身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吓出尿来。 这时,谭建国也转过脸来,当他看到来人是警察小张时,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鬼啊!”他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惊叫一声,身子紧贴到了岩石上。 小张没想到谭建国会喊出这么荒诞的词来,而且,这个词明确指向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问:“什么情况?” 谭建国和李成博都被吓得紧挨着岩石身体都快成锅贴了,哪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发抖喘粗气,神情惊恐地看着小张。小张觉得莫名其妙,也望着他们。就这样,三人是王八看绿豆算是对上眼了。 话说周文、小雯和安莫言,知道周福生暂时无意回关爱家园,就按原路准备返回;行至燕子山和观音山交界处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鬼啊”,料想是其他搜寻人员遇到事了,赶紧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到了那里一看,见土专家和李成博神情紧张地背靠岩石,警员小张一脸迷惘站在那里。 周文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张耸了耸肩,说:“不知道呀。刚才,我去方便,喊他们在斜坡那里等我;没想到,等解完手回过身却发现他们已经站在我后头。我觉得奇怪,拍了一下李专家的肩膀问他们怎么也跑来了。没想到,他们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一样,冲着我大喊大叫。”说到这里,他疑惑地摸摸他的脸,“难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见周文他们来了,谭建国的胆子大了许多,他指着小张颤着声说:“别、别信他的话。他刚才明明站在那边的墓门跟前,但是,一眨眼就出现在我们身后。他、他肯定不是人,是人的话,怎么可能一眨眼就从老远的地方来到我们的后边。” “什么?我……我想打开墓门?”听谭建国这么说,小张觉得不痛快了,粗着脖子反驳,“我是一名警员哎,怎么可能会擅自去打开古墓,难道你们不知道擅自开挖古墓是犯法的?” “但、但你刚才确实想打开墓门。”刚缓过气来的李成博情绪激动地说。 “好了,好了。”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周文越听越糊涂。他止住三人的争论,问谭建国,“来,建国,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建国就将他们是怎么发现古墓,小张铁了心要打开墓门,他和土专家躲到岩石后头,却发现小张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背后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完还再次强调,小张如果是人,是不可能眨眼就从墓门前头瞬间移动到他们背后。 这回,周文算是听明白了,谭建国的意思是小张不是人,是鬼。想想也是,瞬间移动在地球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只有魔术或游戏里才有。遇到这种事,换了周文也会觉得小张不是人,但他不会往迷信方面去想,他会觉得能做到瞬间移动的一定是超人。 小张听完谭建国的讲述,越发觉得不痛快,辩解道:“我说这位同志,你这么说就不负责任了,我明明跟你们打过招呼说要方便一下,要你们在墓门跟前等着。可等我来到这里解完手转身却看到了你们。你怎么能说是我想打开墓门还眨眼到了你们背后?难道,我会分身?难道,你们真见鬼了不成?” 分身?小张的话立刻勾起周文的联想,他想到了孪生兄弟周全大和周全小,也想到他那个可怕、离奇的梦……他脑海中有个想法渐渐冒出来,但不太清晰。他问谭建国,事情发生前有没有发现异样? 谭建国回想了一下,说,除了闻到了香味别的没什么异常的。周文顿时醒悟过来,这是有人用让他发梦的方式对谭建国与李成博下手了。他刚要说出来,筱雯却指着斜坡方向说那里有个人。 众人忙将手电照过去,只见一个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第十章:受托 “我知道了。”看到这一幕,周文更肯定了刚才的猜测,他说,“我猜,可能是有人用了不为人知的方法影响了你们的思维,让建国和小李产生了小张同志要打开墓门并瞬移到你们背后的幻觉。” “控制我们的想法?太离奇了吧。催眠,是催眠吗?”李成博不敢相信,一个电视台节目组的策划人,会说出这种几近天方夜谭的话来。 “具体是什么我也无法解释。不过,你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吗?”周文反问。 “这……”土专家语塞了。确实,除了幻觉,他还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来。 周文望着远处的斜坡,若有所思,想了片刻说:“我想,如果想要解开谜团,进古墓可能是关键。这样吧,咱们先回家园,等与王主任、小李他们碰了头,汇报过情况由他们来决定。” 一行人返回家园不久,其余人也陆续回来了。王主任指挥大家到家园活动室集合,由各小组组长汇报上山搜寻的经过。尽管各小组的经历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找着人。 周文并没说出遇到周福生的事,更没提及上古神物玲珑琚的存在,他不想太多人知道此物在周福生手里,怕引起大麻烦。另外,他不说看到周福生也是担心周福生扮鬼杀了周全小的事情一旦被警察知道,警方会展开大规模的搜捕;他不愿看到一个饱经苦难的可怜人再遭更大的罪。尽管,周福生杀了周全小,而杀人偿命是亘古不变的法则,但周全小毒杀周全大也该偿命不是嘛。时间过去这么久,法律还会追究周全小杀人一事?即便会,能拿出他杀人的证据吗?要知道,周全小与周全大除了性格有异,别的都如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周全小假冒周全大连左邻右舍都看不出来,警察就能分得清?周全小完全可以坚称他就是周全大,死的那个才是周全小,即便做dna鉴定,周全小和周全大是孪生兄弟,这样的鉴定能不能起作用?如果不起作用就缺乏证据,法律就拿周全小没办法。法治社会,没有证据是不会定罪的,那么,周全小就能逍遥法外。而作为被害者后人的周福生,用法律之外的手段让周全小为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这种做法尽管不合法,但符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规律。 等众人汇报完,小李对王主任说:“王阿姨,这样吧,您安排大家在家园住上一晚,明天我向上级和有关部门汇报后再作打算。”说着,转向周文,“也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事已至此,周文也不打算就此离开家园,他认定遭遇的一系列怪事周福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直觉告诉他,周福生不像是坏人,更不像薄情寡义之徒,只要有安莫言在,周福生迟早会现身并道出真相。他对小李表态,他们会积极配合调查,一切都听从小李的指挥。 燕子山的夜虽然闷热,但山野间的凉风给盛夏中的人们带来些许凉意,入睡倒也不难。几十分钟后,整个家园静了下来。 住在静心楼二层的周文站在窗前,他神色凝重,眺望窗外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山头,回想在山上遭遇的一幕又一幕:安莫言险些栽下去的老坟、乱石坡上的古墓、谭建国和土专家他们撞鬼…… “燕子山啊,你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发出由衷的感叹。 第二天一早,安莫言敲开周文的房门。 “文哥,还没起床呀。” 周文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哦,是小安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哦?是什么?” 安莫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光盘递到周文手里。这是这一张dvd-rm格式光盘,上面依稀可辨的是不多的刻录痕迹。 “这……是什么?”周文不知道安莫言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光盘。 安莫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压低嗓音说:“是干爹要我交给您的。” 听说有周福生的下落,周文精神一振:“哦?!你是说…..周先生来找过你了?” 安莫言点点头:“对!昨天晚上睡觉前干爹出现在我房里,要我将这个光盘交给您,并让我发誓不去看上面的内容。这样吧,您抓紧时间看看,李警官刚打来电话,说一小时后他会带考古专家去乱石坡古墓进行勘察。” 送走安莫言,周文简单洗漱了一番,打开笔记本电脑,播放起那张光盘。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院子,尽管光线昏暗,周文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在梦里见到的冥巷47号义庄大院。 一位身披斗篷的男人进入画面,在院子里喷洒了一种气雾剂;院子的中央是一副黑漆漆的棺材。那人从墙角搬来一张木板将棺材盖住,并在木板上铺了条大红的织锦。做完这些,他朝画面外招了招手,接着,一个美貌女子便走进了画面,看长相,竟与安莫言很相似。 那女子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一丝.不挂地躺到了木板上。 男人走过去,俯身在女子耳边低语了一会,然后,将大红织锦盖到了对方身上。接着,男人戴上帽子,眨眼失去了踪影。 稍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了画面里。那人蹑手蹑脚走到棺材前,俯身看了看躺在上面的女子,忽然,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退了几步,迅速跑出了画面。 又过了片刻,那人再次出现,这次,周文看清楚了,这人应该是周全大,或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周全小。 那人频繁进出画面左右来回跑了好几趟,这让周文想起梦里在义庄找不着出口的场景,心说,穿斗篷男人喷洒的气雾剂一定有致幻作用,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从而找不到返回的路。过了好一会,那人再次出现在画面里,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像是疲乏了。 又过了半分多钟,那人忽然发了疯似得颤抖起来,同时,躺在棺材上的女子慢慢坐起身,蜕下盖在身上的大红织锦,露出了白皙的身躯;女子下了床,像个无意识的木偶身子僵直一步一步向男人逼近。 就在这时,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人掏出一把刀子疯狂地刺向了女子;一下,两下,鲜血喷涌而出,女子倒地不起。 那人看着血泊中的女人仰天大笑,可笑着笑着突然僵住了,因为那人看见他的面前正凭空显现出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那个凭空出现的人死死地盯着那人,将一张扭曲恐怖的面孔凑到那人跟前,还诡异地笑着。 咣当,尖刀从手中滑落,那人没发出任何叫声,身子就像没了灵魂的躯壳,直直地往后倒去。 那个凭空出现的怪人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颈动脉,确定死绝了之后,迅速抱起地上的女子嚎啕大哭。 看到这里的周文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画面一闪,出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背影,同时,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周先生,在您看过光盘上的内容后,相信您已经知道周全小是怎么被鬼给吓死的。不错,是我,是我扮鬼吓死了他。难道他不该被杀吗?他残忍地杀害了我的父亲,他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就该偿命,他理应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可惜......可惜我那可怜的妻子,为了协助我实施这个复仇计划,惨死在周全小这个畜生的刀下。我那可怜的妻子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呀。” 男人抽泣起来,过了一会情绪才慢慢平复,接着说:“周先生,我知道您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咱们两家又是世交。前不久,我有了请您帮忙的念想。为了让您有身临其境了解周家的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利用‘玲珑裾’的隐身功能进入了您的单位,趁您小睡的当口对您使用了家传的法子,一种类似催眠术但比催眠术更能让人觉得真实的术法,将我周家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植入到你梦里。周先生,我擅自对您使用了梦境植入也是事出无奈,还请您谅解。因为,我除了请您帮忙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周先生,时至今日,我已无回头路,只求您代为照料小女莫言,如果有可能,还请帮忙破除我周家诅咒,使周家后人不再受千年之咒困扰。对了,夫子庙开古玩店的小李是倒斗世家的后代,我认为,有他在,对你们做事情有一定的帮助,这也是为何我会在您的梦中安排您认识他的主要原因。关于诅咒的来历和破解方法,我都记录在一个本子上,回南京后,您会接到一封信件,本子以及玲珑裾等物件的藏身所在都写在信里。另外,请不要让莫言去山上那个古墓,那里的凶险连我都无法预料。对了,昨晚真假小张一事也是我对他们使用了梦境植入,致使他们产生了幻觉。我这么做并非想吓唬他们,而是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去碰这个古墓,结果却失败了。相信文管部门很快会对那个墓进行发掘。我不想莫言跟大家一起去冒险,因为,莫言不是我的干女儿,而是我的亲生闺女;之所以不让她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是因为不想把她牵连到周家的诅咒中来。但现在,我再没能力去完成破除家族诅咒的使命了,只能寄希望于她和周先生您了。唉,我那可怜的女儿呀……” 看完光盘上的内容,周文的心头沉甸甸的,他不仅为得知安莫言是周福生的亲生女儿感到惊讶,还为受人重托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关上电脑,周文正思量怎样才能不让安莫言去古墓,敲门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第十一章 千年毒咒 周文打开门,外边站着筱雯。 “派出所的小李来了,还带来了考古专家。说了你也不会信,那个专家竟是陈立明先生。”筱雯说。 “哦?!是他。”周文只是略感意外,随即有些小小的兴奋。他对筱雯说,“那咱们去见见他,看看他对这个古墓有什么说法。” 几分钟后,两人与谭建国、李成博来到院长办公室见到了陈立明。 见到他们几人,陈立明先是觉得意外,继而,表现出足够的热情,问寒问暖聊了好一会,就好像他们的分别已经时隔三秋。客套片刻之后,周文将话头扯到了正题上,问,燕子山古墓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墓? 陈立明分析:“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个晋代墓葬。根据1977和1980年发掘记载,这样的墓里会存在瓷、陶、铜器等陪葬品。这些东西对研究晋代历史有很大作用。但我担心,这座墓埋得这么浅,即便有文物也有已经被盗的可能。” “那倒不一定。”李成博不完全赞同陈立明的说法,他说,“尽管这座墓没做深埋处理,但据此墓的选址、布局来看,一般地耗子是不敢贸然进入的;因为,这是一座典型的凶墓。另外,被葬在墓里的主一定大有来头,极有可能是当时的乱臣贼子或江洋大盗。选墓址的人一定是想墓主人永世不得超生。” 听土专家说得很专业的样子,陈立明感到意外:“想不到,李先生对墓葬文化了解得这么透彻。难道,你也是干考古工作的?” 见陈立明这么问,李成博觉得自己话太多显山显水了,忙解释:“呵呵陈专家,我哪是干考古行的料。我呀,就是一个在南京夫子庙开古玩店混口饭吃的小店主而已。平时跟一些懂行的朋友也有交流,加上看过一些考古和风水方面的书刊,久而久之懂了一点皮毛。跟您比起来,那都算不得什么,小孩子玩过家家的玩意罢了。”他的话虽说得谦虚得体,但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点得意;也难怪,一个古董贩子,能在专家的面前显摆上几句,机会还是很难得的。 知晓了土专家的身份后,陈立明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对墓葬的分析还是符合逻辑的。要不这样,一会,随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对于陈立明的邀请,李成博觉得意外的同时也感到惊喜。能被考古专家邀请,对一个古玩店的小老板来说简直是无上光荣,往后,他不在同行面前吹上个三五年,他就不是地耗子李家的后代。他忙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谢礼,正要毫不犹豫地接受邀请,不料周文却抢先开了口。 周文对陈立明说:“陈专家,发掘古墓的工作我们就不参与了。我们还要赶着回南京忙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不便久留。” 李成博一听,急了,他可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对陈立明说:“专家,专家。这样吧,文哥他们要回台里忙事情就由他们回去。我留下来协助考古工作就行。” 陈立明想了想,说:“也好。李先生熟知墓葬文化,留下来协助发掘工作对我们会有很大帮助。周兄弟,你们急着回南京我就不挽留了。不过,往后再来镇江记得一定要通知陈某,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周文见李成博执意留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准备跟陈立明道别;可话还未出口却想起安莫言来,心说,怎么把她给忘了呢。正想问问安莫言的下落,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安莫言与王主任走了进来。 “周先生,您这是要走?”王主任问。 “是啊。”周文点了点头,“要赶回台里安排节目播出,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是这样啊。对了,有件事情想请周先生帮忙呢。” “王主任客气了,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 “是关于我们小安的事情。”王主任拉起安莫言的手。 听说与安莫言有关,周文忙做出洗耳恭听状。 王主任说:“小安是周福生的护理员,现在周先生暂时不在,她想去南京的同学那里走走。我想请周先生把她带到南京,不知方便不方便?” 周文原本只想劝安莫言别去古墓,现在听王主任说能把人带去南京,这个顺水人情做得太容易了,当即点头答应:“行。小安的事情您放心吧,我们会将她安全送至目的地的。” 李成博却心中泛起嘀咕:“原本留下来是因为既能跟陈教授下古墓,又能看美女,一举两得。没想到大美女却要跟他们去南京,早知道我也回去了。” 旁边的谭建国见他失落的样子,知道他的心思,笑出一脑袋抬头纹,凑到他跟前低声说:“怎么,美女要跟我们跑你后悔了?”说完,还拱了他一下。 “一边去。”李成博没好气地说。 临别,王主任拉起安莫言的手,说:“莫言,一个人在南京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想家园了,就随时回来。” 安莫言被这句满是关怀的话说得心头一热,眼角顿时湿润了。 几分钟后,周文他们踏上了返途。 一路上,安莫言沉默不语,周文知道她在担心周福生,为了安抚她,周文决定撒一个谎,一个善意的谎。 他对安莫言说:“小安,别太担心你干爹;刚才,临出发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我......” 听闻此言安莫言精神一振,忙问:“干爹用的是不是那个7位数号码?” 此言一出,车上人皆感到意外,筱雯问:“你知道7位数号码的事?” 安莫言点了点头:“是的。干爹曾让我帮他下载了一个改号软件,说是闲着没事研究着玩。” 众人恍然大悟。 “对了,干爹打电话给您说什么了?”安莫言问周文。 周文略微一想,回答:“他说,这段时间想去北方看几个朋友,让你别担心;并再三叮嘱要我们照顾好你。但我们经常外出采访,不能总在你身边……” 聪慧过人的筱雯听周文这么说,有了一个想法,她对安莫言说:“妹子,如果没什么事,不如跟我们到处走走。一来,相互有个照应;再则,看看名山大川有利放松身心。” 此次安莫言要去南京实质是周福生的主意,他认为,安莫言能跟周文他们在一起他也好放心。所以,安莫言去南京看老同学只是个借口,实质是想周文他们收留她。安莫言正愁没办法说明此行的目的,现在,见筱雯主动提出来,自然是求之不得,忙点头答应还感谢了一番。 回到台里,老张头将一封信交到周文的手上,周文知道这是周福生提到的那封信。 由于事关周家诅咒和玲珑裾的下落,周文没敢在办公室里阅读;他先将安莫言送去筱雯的住处,并趁安莫言整理房间时才喊筱雯一起去书房。 关上门,拆开信封,信纸上刚劲有力的楷书跃入了两人的眼帘: 周先生好! 关于周家的事情光盘上已经提到一些,明巷的居民们可能也了解一部分;比如,周全小杀害家父;周家闹鬼;周全小被鬼吓死等等。不过,周家祖上在千年前因保护后周恭帝柴宗训,遭当时房州太守辛文悦迫害并被下了毒咒的事世间却少有人知。 周家祖上有个叫周载德的武将,原本,是后周恭帝柴宗训的贴身侍卫。柴宗训在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篡夺了王位建立宋朝之后,被废为郑王迁至房州;此后,周载德誓死保护后周恭帝,与房州太守辛文悦展开了争斗,使得辛文悦毒害周恭帝的计划一再破灭。后来,丧心病狂的辛文悦从苗疆请来巫术高手,摆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对周家下咒。此后,周家列代都为毒咒所困,所有族人都难逃惨死的下场。 为了破解这个毒咒,千年以来族人走遍各地,寻找当年用来封存毒咒的魔音椁;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河南洛阳的伊河岸边得到了线索。魔音椁被封存在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墓葬群里。 地方是找到了,但墓里机关密布,先后数十族人进入其间都是有去无回。 到了我父亲这辈,族人才找到进入墓葬的正确方法。那就是,进入古墓得有三件神器护身。周先生手里的引魂磬是其中之一;第二件,是我穿在身上的玲珑裾;另外一件,则是您梦里在冥巷47号看到的那面大鼓。 现在,三件神器您已经有了两件,剩下的一件就在封存魔音椁的古墓里。由于墓葬面积较大,我搜寻多时也没找到第三件神器。 关于三件神器的作用相信您已经有所了解。但您掌握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三大神器的真正功能,包括我在内都没人能窥得全貌。 关于神器的使用方法,我已经记录在了日记里。日记本和玲珑裾随同其他物品都存放在河南洛阳一个朋友家中。先生若去,那位朋友必将接待。 另外,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安莫言。她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生父是谁,连她娘亲早已过世也不知。我这苦命的女儿,她还一直以为她的娘还在人世。 第十二章 燕子山古墓 这封信到了最后很简单,说,只要周文他们带着安莫言去河南洛阳,就会有人跟他们联络。 “这么说,咱们要跑一趟洛阳了。”筱雯问周文。 周文点了点头:“这样吧,河南郑州那边我有几个要好的兄弟,他们跟咱们是同行,也在广电部门工作。要不,咱们先去郑州跟他们见个面,然后,再去洛阳。” “嗯。这样也好。这次去洛阳万一要进古墓,就得准备必要的工具和防身武器。如果带在路上,万一遇到检查不好办,等到了郑州请你兄弟帮忙置办就方便多了。” 周文用钦佩的目光看着筱雯,看得筱雯有点不自在,问:“文哥,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呀?” “呵呵,是。”周文笑了笑,“我是想说,你对下古墓需要带什么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嘿嘿。”筱雯嘿嘿一笑,“这不都从小说里看来的嘛。” 稍后,两人谈好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打电话通知谭建国去“老江湖饭店”预定一个雅间。 中午时分,四个人在“老江湖饭店”吃完饭,谭建国回台里编辑节目;周文和筱雯陪安莫言去总统府、莫愁湖几个景点游玩。下午三点,谭建国赶了过来,说是采访陈立明的节目已经安排妥当。 三点半左右,土专家打来电话,简要地说了说乱石坡古墓初步勘察的情况,无非是断代、测距,以及察看是否有被盗挖过的痕迹。 周文想知道周福生的下落,但又不能明着问,就旁敲侧击地问李成博古墓里有没有发现人或尸体? 李成博回答得很干脆:“有!有一具尸骨。” “尸骨?就一具?”周文追问。 “是啊。又不是乱葬岗,一个古墓有一具尸骨不足为奇嘛。” 确定墓里只有一具尸骨,周文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周福生没有躲到古墓里。他对李成博说:“小李,明天我们要出发去河南,先到郑州再去洛阳,计划拍一期跟出土文物有关的节目,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李成博祖上可是摸金倒斗的世家,尽管新中国成立后李家人没再折腾,但传下来与古墓有关的知识李成博听长辈说过不少。听周文说要去洛阳,土专家自然知道洛阳牡丹很出名,有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就是赞誉洛阳牡丹国色天香的气质。不过,洛阳除了牡丹还有个物件在盗墓行里非常出名,行内几乎到了家喻户晓人手一支的地步,是什么呢?就是名动天下地耗子用来探测、挖掘古墓用的工具洛阳铲。另外,洛阳地界地耗子多老坟也多,荒郊野外散个步,说不定都能撞见一座无主老坟。他可不想落下任何一个与古墓接触的机会。当下,他毫不犹豫答应周文,洛阳之行他一定去,也必须去。 听周文说这次要去河南拍摄出土文物,谭建国问:“这是临时决定的吗?此前我怎么没听你讲过?跟上头请示过了吗?” “呵呵。”周文笑了笑,回答,“是临时决定的,但没向领导请示,因为,咱们压根不是去拍什么出土文物。我这么说,纯粹是想吸引你哥们的注意力。你不是说过,李成博有两大爱好,古墓与美女。美女我没有,但古墓倒是可以打打擦边球,所以……呵呵,你懂的。” 又是一个闷热的傍晚,空气仿佛燃烧起来,热浪肆无忌惮地熏蒸街道上的一切,就连人行道上的绿化带都成了导热的载体,向过往行人缓慢散发着燥热。 南京,不愧是一座有着“火炉”之称的城市。 晚上八点,为了给从镇江回来的土专家接风,更为了打发酷热中抽丝剥茧般流逝的时间,谭建国做东,在他家附近双龙桥路的一个夜排档准备了酒菜,几个人剥着小龙虾喝着啤酒,听土专家口吐莲花。 “这次进古墓,那真是一波三折险象环生。”一开口,李成博述事的方式就会让人感觉这是一个说书先生,那神采那表情和语气,如果配上一把折扇或惊堂木,都能上百家讲坛耍嘴皮子了。不过,为了了解燕子山乱石坡古墓的信息,在场的几人还是保持足够的耐心,微笑着洗耳恭听。李成博说,“旁的不说,就冲那是一座凶墓一般人谁敢进去?就连专干盗墓勾当的地耗子,对这样的墓也是忌讳三分哪。”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头,夹起一只小龙虾丢进嘴里,三下五除二,舌头、牙齿和腮帮子灵活配合,眨眼的功夫就将龙虾壳肉分离,最后,竟吐出一只完整的龙虾壳来。 众人看得惊叹不已,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 土专家有些得意,说:“诸位,相比今天在燕子山古墓里我沉着应对突然而至的险情,龙虾剥壳只能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伎俩。” 听他这么使劲摆乎,周文算是听出门道来了,心想,这家伙明摆着要掌声。就如一些小歌星在舞台上拼命地喊“后面的朋友能听见吗”是一个道理。整个剧场就这么点地方,又不是航空母舰,能听不见嘛。再则,剧场内到处都有喇叭和音箱,别说是“后面的朋友”,声音开大点,外边的朋友都能得见。得,为了了解情况,这个土专家必须捧一捧。 想到这里的周文装出一副吃惊外加钦佩的样子,对李成博说:“有这么惊险?小李,你在考古行里是行家,我们呢,尽管拍摄过几期考古节目,可那都是走马观花,专家说什么我们就拍什么。所以,就考古而言,以我个人的了解的程度来说,连皮毛都算不上。来,你说说看,这次燕子山古墓的发掘都遇到了什么?让我们开开眼界。” 土专家见周文对他表达了滔滔江水般的敬仰,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一仰脖吞下杯中的啤酒,开始了绘声绘色的讲述。 原来,周文他们离开家园后不久,警察小李就协同考古专家陈立明,带着本次古墓发掘小组成员去了乱石坡。由于这座墓处在岩石较多的地方,常规掘土方式根本起不了作用。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心直接打开墓门进入古墓。但是,进古墓可比不得进出自家卧室,但凡古墓里有值钱的陪葬品的,墓主人肯定会设置厉害的机关用以防止盗墓贼;如果贸然进去,一旦触发机关,结果,只能是轻则伤重则死。陈立明可不想拿队员的生命去冒险;因为,人命关天,这个责他负不起。 就在陈立明思考安全进入古墓的办法时,有个人自告奋勇主动请缨,说要打头阵进古墓为大家开路。此人,正是土专家李成博。 李成博对陈立明说:“陈教授,您应该知道,古墓可不比现代的公墓,古墓里都会有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我分析,这座墓之所以会建在乱石坡上,想必墓主人已经料到后人会来掘坟,想用岩石结构来阻止盗墓贼进行掘土式的开挖。岩石大墓的发掘一般都是通过墓门进到墓里头,但是,打开墓门也绝非易事。就拿清东陵慈禧太后的地宫来说,封闭墓门时断龙石就会落下,有断龙石做支撑的墓门是无法从外面打开的,除非用炸药,但用炸药极易毁坏墓道导致古墓再次被埋。这样一来,大量有价值的文物就有可能毁于一旦。这个结果,我相信大家是不想要的。再则,即便墓门没有断龙石支撑,且被顺利打开,先由谁进去也是个问题。如果是对古墓机关不了解的人进去,危险性太大,搞不好会出人命。”解释了一大通之后,李成博将目的说了出来,“陈教授,我尽管不是专业考古工作者,但自认为对古墓结构还算了解;所以,希望陈教授和李警官能让我打头阵为大家开路。” 李成博的分析在陈立明听来颇有道理,但陈立明却不考虑答应李成博去打头阵。因为他想,李成博尽管不是正式考古队员,但两者毫无区别。因为,不管是谁出了意外,他都无法交代。他对李成博说:“小李,你在考古方面有经验陈某毫不怀疑,但要进入古墓,我却不能答应。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一个队员拿生命去冒险。你尽管是外援,但你参与到本次发掘中来,也就是我的队员。所以,还是想想其他更妥善的办法吧。”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毫无商量的余地。 警察小李也觉得陈立明的决定合情合理,毕竟,本次考古工作中万一出点纰漏他也不好向上头交代。 土专家打头阵的念想就此夭折,可他不死心,暗想:如果不能头一个进去,到时即便能打开墓门,但跟一大帮人你推我搡地挤进去,就算墓里头真有值钱的冥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办法拿。不行,得想想办法。 他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心生一计,凑到陈立明跟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立刻改变了陈立明的立场,不仅答应由土专家打头阵,还吩咐队员马上准备好入墓的工具。 陈立明对警察小李说:“李队,能不能安排一两件防身武器给小李进墓时使用。” 警察小李对陈立明态度的改变很是不解,低声问:“陈教授,您真准备让他打头阵?” 陈立明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严肃,他认真地回答:“是的!”并强调,“他不是一般的人物,由他打头阵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十三章 打开墓门 夜排档上,听李成博说到到这里的周文好奇心大增,问:“哎,我说你使了什么神通?能让陈教授的态度彻底改变。” “天机不可泄露,您哪,接着往下听。”李成博神秘一笑,将在燕子山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警察小李见陈立明心意已决,也没再说什么,与几名同事商量给李成博配备防身武器去了。半个多钟头后,考古队员拿来工具。为了安全起见,警察小李喊警员小张随李成博一起入墓。他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因为,警察配备的武器常人是不允许携带和使用的;再说了,就算给土专家一把9mm转轮手枪,土专家也不懂得使用不是嘛。 一切料理停当后,李成博站到了斜坡上,仔细去研究那块一米多高疑似墓门的石板。过了约摸一刻钟,陈立明见李成博还在石板跟前踱着步子,便走过去问情况怎么样?李成博回答,石板是墓门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墓门势必有机关控制,想要打开墓门得先找到机关。陈立明参加过多次较有规模的古墓发掘,也曾遇到设置了机关的墓门。他带上手套,跟李成博一起蹲在石板前研究起来。 琢磨了一会,陈立明似有发现,他指着石板上一个地方喊李成博看。李成博凑过去仔细一看,脸色变得凝重:“难道……这个墓门是双层的?看上去像是金属板子被一层石板皮包裹着。奇怪,究竟是何等人物,需要建造这样一座牢不可破的墓葬?” 陈立明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去看石板上一些因风化变得模糊的纹饰。片刻,他说道:“奇怪,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如果,是凤凰涅槃图,那么,画面上必须有火。但现在孤零零地刻了一只躺着的凤凰,没有火种……” 先前李成博也看到了图案,但由于纹饰风化得厉害,他以为只是大自然侵蚀造成的痕迹,现在,听陈立明这么说,他再次凑近了仔细去看,果真发现石板上刻着一只像是凤凰的大鸟。“难道……是混元鬼椁?”他说。语气很不确定。 陈立明没听明白,问什么是混元鬼椁? 李成博回答:“我也是听爷爷讲起的。说是古时候,人、神、魔三界共存互不侵扰。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魔界出了乱子,一批魔头带着众多孤魂野鬼闯入人界,开始祸害人类,使得人界秩序大乱生灵涂炭。为了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神界长老派仙士将降妖之术传授给了一些凡人。这些凡人学成术法便与妖魔鬼怪对抗,降服的魔头就用‘混元鬼椁’囚禁起来。这种棺椁非常牢靠,且埋在苦寒之地,被囚禁的魔头无法重返人间,从而避免它们再害苍生。” “你的意思……这座墓里埋的是妖怪?”陈立明觉得土专家的说法荒诞至极。 李成博听出他话里的不屑味道,忙说:“那倒不至于。我猜,所谓的魔头,可能是一种罕见的生物;或者,是那个……那个……外星人。您看这石板上刻的大鸟,说不定,墓里头埋的就是像鸟一样的生物。” “呵呵,我说你越说越玄乎了。”陈立明忽然对土专家有了一丝反感,甚至觉得答应李成博打头阵是不是欠考虑了。 土专家捕捉到陈立明脸上的不悦,忙解释:“我也就随便一说。不过,传说也不一定纯粹是胡说八道嘛。所谓,无风不起浪。就拿眼下这个墓门来说吧,如果,上面的纹饰真是寓意凤凰浴火重生,那么,为什么没有火种……”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哎,我说…..这会不会是提醒咱们,如果想要开启墓门就要给大鸟来点火?要不,咱们拿火烤一下,说不定管用呢。” 陈立明有点哭笑不得,原以为土专家真有两把刷子,没想到此刻却说出瞎猫碰到死耗子死马当活马医这种没水准的话来。他想,看来,此人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过,现在暂时没其他办法,倒不如按李成博说的试上一试,等这个法子不起作用,也好有理由请土专家卷铺盖走人。 拿定主意后,陈立明吩咐队员找来枯叶断枝,堆在墓门跟前当助燃物。李成博掏出打火机将枯树叶点燃,刹那,窜起的火苗就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冰冷的墓门。 烧了一会之后,墓门没如土专家说的那样“说不定就打开了”,仍旧纹丝不动斜躺在那里。不仅如此,石板还被火烤黑了一大片。陈立明有点不痛快,想喊李成博赶紧回南京去,保不准有大老板正等在他古玩店里,别耽误了生意。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成博就指着石板喊起来,快看。 快看?看什么?鸟都烤糊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陈立明嘟哝着,不情不愿地伸过头去,没想到一看之下竟有点意外。他看见,石板上那只大鸟周围出现了一圈浅浅的纹路,这些纹路很不明显,要不是经过火烤烟熏根本就看不出来。 哎呀,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碰到死耗子了,这火烧的办法尽管没打开墓门,却烧出了线索来。陈立明心想,同时仔细去看,发现那些纹路呈圆形将大鸟包围在其中,乍眼一看像极了“金乌负日”图。仔细看,纹路的外围有条细细的缝隙,看上去整幅图案跟石板不是一体的。 难道,这是控制墓门的机关?陈立明兴奋了,忙取来刷子、镊子在石板上捣鼓了一阵。片刻,只听得咔嚓一声,圆形的图案从石板上突了出来。 “我靠,我靠!”见状的土专家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他对陈立明说,“陈教授,没想到我瞎猫碰死耗子的乱猜猜居然起作用了。哈哈。”可能兴奋过了头,一不小心连真话都讲了出来。 陈立明也很高兴,先前对土专家的那丝反感早就没了踪影。他笑着回应:“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法子还真管用。” “你……你知道?知道什么?”土专家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说漏了嘴,赶紧装糊涂。 “知道你瞎猫碰到死耗子瞎猜猜呀。不过,还真让你蒙对了。” “瞎猫?死耗子?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李成博装糊涂否认。 或许是太高兴了,陈立明没跟土专家较真,说:“说没说都无所谓,只要能打开墓门就行。看来,你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接下来,怎样开启墓门成了两人交谈的重点。李成博认为,从痕迹看,那个从石板中突出来的圆盘极有可能跟八卦有关。陈立明取来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圆盘上确有阴阳爻刻痕,只是痕迹太淡,在放大镜下也只能看个大概。又观察了足有一刻钟,陈立明惊奇地发现,那些阴阳爻组合跟圆盘也是分离的,能移动,估摸着,这可能是个组合机关,只有将每组阴阳爻移动到适合位置,机关就能打开。 他粗略算了算,根据古墓所处的位置再结合周遭的环境,推算出开启机关的步骤,一试之下,石门果然有了动静,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石板缓缓缩进地里,一个黑黢黢冒着凉气的门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陈立明压根没指望第一次尝试就能打开石门,现在,见墓门开了,还不敢相信,自嘲地笑了笑,说:“哈哈,看来,我也瞎猫遇到死耗子了。” 他这话逗乐了土专家,土专家嬉笑着说:“呵呵,陈教授,看样子咱们运气不差,一蒙就蒙对。要不这样,改天咱们一起去买彩票,保不准能中500万大奖。” “做梦吧你。哈哈。”陈立明被他说得喜笑颜开,忍不住捶了一下土专家的肩膀。 这一捶土专家觉得骨头都酥了,心里的愉悦直接反应在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也难怪,只有关系较好的人才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亲近,陈立明能捶他,说明已经不把他当外人。能跟考古专家这么亲近,对一位古董贩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墓门已经开了,接下来,李成博和小张开始做入墓前的准备工作。警察小李还有点不放心,问陈立明为什么认定李成博是打头阵的合适人选? 陈立明想了想,说:“简单说吧,小李他家祖上是南京有名的地耗子,尽管小李本人没干过挖坟盗墓的勾当,但自小耳濡目染,对古墓结构不说是了如指掌,总归比你我强。所以,我才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警察小李感到意外,低声提醒:“陈教授,咱们让一个盗墓贼的后代进古墓,不妥吧。” 陈立明正色道:“有什么不妥?祖上是地耗子不等于后代也是盗墓贼;就拿小李来说,他有正当职业,是古玩店的老板,他进古墓纯粹是想帮咱们。” 李成博在一旁听得都不好意思了,暗想:陈教授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而自己却只考虑怎样捞几件冥器出来,如此想法是不是太狭隘了? 陈立明接着对警察小李说:“这个古墓可能存在凶险,按照传统的方式去发掘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如果由李成博先生进墓,问题就简单多了;因为,他掌握了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知道怎样应对突发情况。所以,我认为他是打头阵的不二人选。” 这番话听得土专家热血沸腾,他把胸脯拍得山响,信誓旦旦地对警察小李说:“李队,尽管混元鬼椁比较难对付,但凭我掌握的知识,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么说吧,假如我把事情给搞砸了,从此关了夫子庙的店,不再涉足古玩行。”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警察小李觉得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功,干脆,也痛快说话:“行!李先生快人快语,咱也就不兜圈子。进去后凡事小心,如遇到危险就赶紧回头,千万不要冒险。” 第十四章 巨蛋 此时,晴空万里无云彩,太阳就像一个滚烫的煤球照得人火辣辣的。按理,这么个酷热天气人在野外暴露在烈日之下,应该感到燥热不是嘛,但是,站在墓门前的一帮人却觉得有些凉爽,哦不,不能叫做凉爽,应该是阴冷,一股阴寒的气息来自黑漆漆的古墓里头。 李成博从挎包里掏出空气检测仪放到墓里,大约过了5分钟,取出来一看,空气没问题,他朝陈立明做了个ok的手势,打开强光手电俯身钻进了墓道。警员张浩则紧随其后。 进去后,李成博发现这是一条很短的甬道,目测距离不过五米。由于常年不通风,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呛人的味道。 李成博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又拿手电末端敲了敲甬道壁,叮叮作响。他立时兴奋了,因为,这样的结构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告诉张浩:“张警官,这里还真是混元鬼椁呢。你看,这墙,还有地面,都是金属的。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座墓就跟铁桶似的,假如不是雨水冲刷出墓门,想从其他地方进来,除非用炸药。” 张浩对古墓的结构并不感兴趣,他考虑的只是尽早能发现点什么,然后,好将土专家安安全全送回到外头去。他问李成博,接下来该怎么办? 土专家想了想,指着甬道尽头的门洞,说,如果想要发现点什么,就得继续往里。说着,也不等张浩有所反应,迈开步子朝着甬道的尽头走去。 出甬道前,李成博满脑子想的都是值钱的陪葬品,可是,等出了甬道他就泄气了,因为,里面墓室的空间尽管比一般墓葬大得多,有半个篮球场大小,但除了中央有个两米来高的巨大金属蛋状物被几根粗大的金属链子悬吊在那里,旁的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纳闷,说:“哎,奇了怪了,难道,这座墓被地耗子摸过东西都被搬走了?不对,地上的灰尘厚得跟地毯似的,连个脚印都没有,少说也得是百多年没来过人......” 张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说:“会不会很早的时候就被盗过了?比如,建国以前,或者,更早有朝代的时候。” “嗯,有这个可能。这样吧,咱们去瞧瞧那个蛋,你跟紧我。” 两人走过去,刚靠近那个巨大的蛋张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一把抓住李成博的胳膊,说:“别动。” 土专家忙停下,问怎么了? 张浩指着巨蛋周围一尘不染的地面,说:“你看,按理,百年以上没人来过的地方,肯定结满了灰尘。但你瞧见没有,这颗大鸡蛋周围差不多两米范围里干干净净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张浩这么一提醒,李成博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刚才疏忽大意,注意力全集中在巨蛋上而忘了看地上。他想,大鸡蛋下头肯定藏有玄机,如果不是张浩提醒,冒冒失失走过去,万一踩到机关,能不能完整走出去就不好说了。想到这里,他的额头竟渗出了冷汗。 土专家仔细想了想,决定先检查巨蛋附近的地面,等确定没有机关再作打算。他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小铲子和一把刷子,蹲下后用刷子一点点清理巨蛋附近的地面,片刻,他咦了一声。张浩忙问怎么了?李成博指着一小块地方说:“你看,这是什么?” 张浩凑近一看,也觉得意外,那竟然是一只脚印,尽管模模糊糊的,但从痕迹来看能判定不是古代的,因为那是近现代才有的皮鞋。 “从鞋印来看,这里肯定有人来过,而且,就这几天的事。”张浩说。 “嗯,刚才进来的时候之所以没发现脚印,是因为脚印被伪装过。还记得昨晚听到墓门后面吓人的声音吗?” “记得。” “我猜,那时候已经有人从别的地方进来,对方为了阻止咱们打开墓门,故意发出声音想把咱们吓跑。” “有道理。”张浩点了点头。 李成博又用刷子在地上刷了几下,发现了另外一个脚印,两个脚印的脚尖都指向悬吊着的巨蛋。他心里一紧,暗想,难道,这个比他们先来这里的人躲到大鸡蛋里去了?那会是什么人?地耗子?还是…… 他胡乱想象着,神情有些紧张,但好奇心也吊了起来。他向巨蛋挪近了些,想找找其他痕迹。 就在这时,张浩忽然说了声:“你看,那是不是条缝隙?” 李成博看向张浩指着的地方,看见一条极细的缝隙环绕在巨蛋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圈。 如果,发现脚印让土专家感到紧张了,那么,这条缝隙让李成博的脸色顿时变了;因为,他认定被缝隙圈起来的地面是个翻版,人一旦踩上去就会掉进机关。 “妈的,真他妈歹毒。”他低声开骂,“居然有个陷马坑。”骂完,不忘对张浩的提醒可能救了他一命表示诚挚的感谢,“张警官,我得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就可能中招掉机关里去了。改天我得摆个酒席,好好谢谢你的救命大恩。” 张浩被他说得有点不自在,说:“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不用谢,不用谢。”说着,问李成博这机关到底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触动机关保不准命就没了。你往后退两步,看着。” 张浩尽管不知道李成博要干吗,但还是站到了两步开外。李成博也往后退了退,伸长手臂拿铲子敲了一下缝隙内的地面,只听哐的一声闷响,巨蛋下方的地面猛地往下一沉,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见此情形的张浩面如土色,颤声道:“妈的,要是刚才不注意踩上去,那咱两不得玩完?这机关真他妈的毒。” 听张浩说起了脏话,李成博觉得意外。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对方说:“哎我说小张同志,你可是个警察哎,警察怎么能说脏话呢?” 张浩却不以为意,说:“警察怎么啦,警察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有人想害你性命,骂两句都不成嘛。” “哦,呵呵。”李成博笑了起来,“说得也是。骂得好,骂得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个性,不像别的警察成天绷着个脸,一副欠了他钱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有个人的影子,警察小李,“来来来,咱们看看洞里头有什么?”李成博说完,拿手电往洞里照了照。他原本以为,洞里面肯定密布着能要人命的尖刀或精钢弩箭等厉害玩意,没想到,却只看到一架依附在洞壁上梯子,旁的,什么也没有。不过,这洞很深,手电的光亮照不到底,阵阵凉气从洞深处涌上来,李成博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对张浩说,“看来,下面还有别的空间。这样吧,咱们先检查一下这个蛋,确定此地无危险就通知陈教授,等他们进来后再决定是否下洞进行进一步勘察。” “可是,这东西悬挂在洞上头,没个落脚的地方,怎么检查?”张浩问。 “我想想,我想想啊。”李成博围着地洞边踱步边仔细观察,发现巨蛋和拴住蛋的链子都是铜质的,想了想,喊小张站到地洞对面,说,“我估计这个蛋只有薄薄的一层壳子,如果分量不重,我用铲子把它往你那边顶,你抓住铜链子把它给扯过去。” 小张说行,还笑嘻嘻地说想起件事来了。李成博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事? 小张指着拴住巨蛋的铜链子,说:“一会我不是要抓住铜链子嘛。” “是啊!”李成博还是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张浩又说:“抓住铜链子不就是为了扯那个蛋吗?” “对呀。哎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成博被搞得云山雾罩的。 “呵呵,我是想说,扯蛋扯蛋,懂了吗。哈哈。”张浩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我靠。我还认认真真的听,没想到你却是在开玩笑。”李成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赶紧的,抓紧铜链子。” 小张收起笑,抓住了一根铜链。李成博伸过铲子用力一顶那巨蛋,没想到纹丝不动,那蛋就像生了根似的。 “奇了怪了。”李成博收回铲子,挠了挠头,“看样子,这玩意还挺重的,咱们这法子不管用。” 他的话音刚落,巨蛋突然发出一阵卡啦卡啦的声响。两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接下来,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一幕上演了,只见,巨大的铜蛋就像莲花瓣一样绽放开来,不消片刻,里面一具怪模怪样的尸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这什么东西?”张浩大惊,本能地拔枪瞄准了那具尸体。 李成博示意他别慌,说:“不就一具尸体吗嘛。古墓里头有尸体不是很正常嘛。别慌,我先来看看。”说着,手电光照向那具尸体。 第十五章 异尸 等李成博看清楚尸体的模样时才明白张浩为何紧张了,因为,那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是一具怪异的干尸。 干尸看上去像是人,之所以说“像是”,是因为跟人类不大一样;一来,个头太高,差不多有两米;再则,背上还有一对翅膀的骨架,尽管皮肉早已烂尽,但还是能看到几撮黑色的羽毛。另外,干尸的双手也跟人类完全不同,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是鸟爪来得贴切。干尸的两只眼睛早就腐烂液化,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李成博看着似乎冒着凉气的眼洞,心里一阵发毛,他有种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喊张浩过来。等张浩来到他身边问那干尸到底是什么时,他强自镇定地回答,可能是存在于古代的罕见巨型鸟类,被古人误当成妖怪囚禁起来了。 张浩怀疑李成博的说法,他认为世上鸟类众多,但体积这么大的肯定没有,要有的话,也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如,《射雕英雄传》里独臂大侠杨过的那位大雕兄弟。可那毕竟是小说,在现实里是不可能存在的。他正想跟土专家说一说他的观点,却无意间瞥见那具干尸的肚子动了起来。他吓了一大跳,枪口再次瞄向干尸,喊了一声:“这、这东西是活的。它、它的肚子……在动。” 土专家闻言大吃一惊,忙看过去,果然看到干尸的肚子正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呼吸。 怪异、可怕的景象吓得李成博噔噔连退了几步,可能是太害怕了,竟没站得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结结巴巴地说:“我靠,这、这东西都死了起码几百年了,怎么……”他想说怎么可能还活着。可话还没说全,更可怕的一幕上演了。他看见,干尸的肚子刺啦一声裂开了一条口子,就好像有一只手从里边拉开了拉链,只片刻的工夫,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从干尸肚子里钻了出来,那竟然是一颗人头。 土专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心想,那些恐怖电影,什么《咒怨》《鬼三惊》跟眼前景象相比只能算是个屁。一具干尸竟然钻出一个脑袋来,这简直是恐怖的平方、立方、n次方呀。 就在他害怕得牙关打颤体如筛糠之际,与人头相连的半个身子已经钻了出来,乍眼看去,就好像干尸的肚子上长出了半个人来。 太过诡异恐怖的一幕吓得土专家和张浩都不敢做声,只是傻愣愣地看着。片刻,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干尸里钻出来,又飞快地滑进了地上那个深不见底的地洞里。 听到这里的周文、筱雯和安莫言已经猜到从干尸肚子里出来的是谁了,周福生,一定是他,而周福生也一定披着那件上古神物玲珑琚。但是,一个人怎么能钻进尸体里去呢?腐朽后的干尸不是只应该剩下骨头与破布片一样的外皮,那样脆弱的结构怎能承受得住一个成人钻进钻出?不过,周文关注的不是怪异干尸的承受能力,而是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于干尸的疑问他没有马上提出,而是要土专家说说后头发生的事情。 李成博喝了口啤酒,擦了擦嘴,说了两字:没了。 “没了?”周文大感意外,问,“什么叫没了?你们没去追那个穿斗篷的怪人?” 李成博苦笑着回答:“哎哟我说文哥,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胆子大?你想想,在这么可怕的地方看到一个同样可怕的人从一具更可怕的尸体里钻出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被吓得当场尿裤子就已经不错了,还去追?连警察张浩都没敢追,我就更不敢了。” “那后来呢?” “后来……”接下来,李成博又将后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 当时,两人瞧着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怪人,李成博的第一反应是这地方太他妈吓人了,赶紧跑。可就在他慌里慌张从地上爬起来时,却看到张浩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并说了声让土专家差点吓没魂的话。 “你、你后头有个人。”张浩说。 好个土专家,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稳脚跟呢,被这句“你后头有个人”吓得双腿一软,扑通,又跌倒在了地上。 话说古墓外头的陈立明见两人进去老半天没动静,就喊警察小李守在外头,他自己进墓里看看情况。刚走完甬道进入墓室,他就看见墓室中央那鸟人的肚子里钻出个人来,他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以为刚才那不可思议且恐怖的一幕是古墓里阴森的气氛让他紧张产生幻觉了。他看见离他不远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成博,就走过去想问问情况,不料,话还没出口张浩便发现了他。由于墓室中黑咕隆咚的,张浩没认出他来,情急之下说出了那句让李成博差点吓破胆的话来。 “是我,陈立明。”陈立明忙说。 李成博一听是他,吊到嗓子眼的心脏落回到肚子里。他苦着个脸对陈立明说:“哎我说陈教授,您怎么悄无声息猫在我后面,差点把我给吓死。” “真抱歉。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人从大鸟的肚子里钻了出来,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可能你没注意到我来了,所以……”陈立明边解释,边将李成博从地上扶起。 这时,警察小李也进来了。他用手电照了照李成博,见土专家一脑袋的冷汗,笑着说:“没想到,地耗子的后代也会害怕。呵呵。” 李成博见小李挖苦起来,心中觉得不痛快,拉长着脸说:“地耗子的后代怎么啦?地耗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谁规定地耗子不能害怕?再说了,我只是地耗子的后代,我又不去挖坟掘墓。”说完,又低声嘀咕了两句,尽管含糊不清的,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土专家肯定在抱怨警察小李看不起人。 见土专家生气了,警察小李觉得刚才说的话欠考虑,忙向对方赔不是,说,纯粹是玩笑话,千万别往心里去。道过歉,他问张浩:“小张,发生什么事了,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张浩走过来,将进来古墓后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小李听罢,暗想:怪不得李成博被吓成这样,那场景确实吓人,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时,陈立明仔细看过那具干尸,疑惑道:“看着像是翼龙,但肯定不是,因为,翼龙没有这样的羽毛。” 李成博说:“绝对不是翼龙,因为,时间对不上号。这东西能在墓里头,说明与人类有关,而翼龙早在白垩纪末就灭绝了,人类出现才多少年?所以,不可能是。我猜,这东西可能是古翼龙进化演变的一个分支,在大灾难时侥幸活下来了。” “嗯。”陈立明赞同这样的分析,点点头说:“有可能。看结构跟人类有些相似,会不会,是存在于古代的稀有人种?” “不会吧?难道,世上真有过会飞的人?”警察小李诧异地问,他不敢相信这样一句不科学的话会是一个考古专家说出来的。 “不好说。”陈立明解释,“我们都知道,世上共有三大肤色人种,黄、白、黑。但据记载,历史上曾经发现过别的人种,如,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工学院的生理学家韦西,他在智利安第斯山脉探险时,曾在澳坎基尔查峰海拔6600米的地方发现了蓝皮肤人种。这样的人种在喜马拉雅山和非洲西部也曾发现过;另外,法国巴黎大学的植物学教授拉坦博士在非洲扎伊尔原始森林中发现了一个奇特的部落,这个部落里的人椎骨突出在体外好几公分,就像恐龙的脊椎;所以,该部落被世人称之为‘恐龙人’。” “这么说来,这具干尸也是古代的稀有人种?但是,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是灵魂吗?”李成博问。 不等陈立明回答,警察小李便抢先用无神论的口吻批判这种说法。他强调,灵魂一说乃迷信产物,不可信。他猜测,所谓干尸里钻出人来极有可能是看花了眼。 李成博很肯定地说不可能看花眼,还强调,看到那一幕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警员小张。 张浩点了点头,证实了土专家的说法。 见两人言之凿凿的样子,警察小李有些疑惑,喃喃地说:“难道……世上真存在鬼魂?” 尽管陈立明已经明白有人从尸体里钻出来不是幻觉而是事实,但看见小李这样一个无神论者立场变得摇摆不定,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他对小李说:“小李,咱们都是无神论者,不能把一些超自然现象跟迷信扯上关系。我猜,那个从尸体里钻出来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一种未被人类发现的类人生物,它把这个……这个鸟人当成了宿主。” 鸟人?三人听陈立明说出这两字都很诧异。一个考古专家皆收藏家,竟说出这么超凡脱俗的两个字来,不得不让他们刮目相看。 陈立明明白三人目光里的含义,解释道:“这个……这个半人半鸟的生物一时叫不上名来,暂且就叫做鸟人吧。哎,我说,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个名称当作脏话。呵呵。”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片刻之后,陈立明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他提出建议,要对地洞进行勘察。为了安全起见,小李又喊来两名携带武器的警员,几人一同走梯子下了地洞。 第十六章 去郑州 夜排档上,说到这里的李成博脸上浮现一抹疑云,他说:“说来奇怪,地洞底部又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我们找了好一阵也没发现任何东西,连个机关都没有,除了......”说到这里,他打住话头。 见他又吞吞吐吐的样子,谭建国觉得烦躁,说:“哎我说兄弟,你倒是往下说呀,除了什么?” 土专家摸了摸脑门,说:“除了发现一条土石结构的通道,再没其他东西。我估计,这座古墓一共就两间墓室,那条通道很有可能是地耗子挖的盗洞。通道很长,好几百米,出口在燕子山的东南方。” 燕子山东南方?安莫言想起了什么:“会不会,就是我昨晚差点掉下去的那个地方?” 筱雯也觉得很有可能,说应该是。 李成博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有些云里雾里,问:“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掉下去?什么就是那地方?” 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周文解释:“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在燕子山上搜寻时,遇到了一个地洞,小安差点掉下去。那地洞就在燕子山的东南方,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盗洞口子。” “哦,原来是这样。”李成博明白过来,“看来,这个混元鬼椁早就被盗过了,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大的墓穴,除了一具干尸旁的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弄不明白的是,那鸟人肚子里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见李成博问起这个,周文自然想到那是周福生,也想起先前干尸怎能承受得住人钻进钻出的问题。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土专家解开了这个谜团。他说,“我们后来仔细检查过那具干尸,发现,那压根不是一具尸骸,而是一副甲胄,里面是空的,人可以钻进去。我猜测,那应该是古人设计的特殊盔甲,穿在身上用来震慑敌人的。也有可能是古代有一种罕见的丧葬习俗,那副甲胄,实质是一副特殊的棺材。” 围绕燕子山古墓众人聊了一会后,李成博问起此次去河南要干什么?周文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周家诅咒的事情,就以拍摄考古节目为理由,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小龙虾一只只被消灭,时间已经接近了深夜12点。商议好第二天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众人互道晚安,离开夜排档各回各家了。 回到公寓后,周文冲了个澡,打开电脑登陆qq,见好友蔡潇寒在线,就给对方发了个信息:兄弟,又在熬夜编节目哪。 他的这个朋友负责河南某电视台一档茶文化节目的拍摄和编辑。 不一会,qq闪了一下,蔡萧寒回了个信息:是啊,在赶制一期节目。对了,明天你能不能带几把壶来?过阵子,我们准备去安溪拍个片子,想送接待方几把壶。一来,感谢他们的接待;再则,也想了解一下那里紫砂壶市场的情况。 周文回复:行,明天上午我就跑趟宜兴,壶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估计,到了宜兴要吃过饭才能出发,到郑州应该是晚饭时间了。到时,少不了兄弟几个喝上两杯。 第二天一早,各路人马在鼓楼区一家小吃店碰了面。用过早餐,周文告诉大家,先得去趟宜兴的范家壶庄,在那里吃过饭再出发去郑州。 差不多八点光景,五人分坐两辆车走宁杭高速向宜兴进发,等到达目的地已经接近十点了。 下了车,壶庄负责人范伟已经等在大门口,见他们来了,笑着迎上去热情地跟每个人握手,并将众人领去了他的办公室。 进门,落座,范伟泡了壶香喷喷的宜兴红茶,帮每人倒了一杯。 周文与范伟交情不浅,两人说话从来不绕弯子,他开门见山地向范伟道明了来意。 范家壶庄跟蔡萧寒的节目组有合作来往,不仅经常协助他们在宜兴的拍摄,壶庄还是节目组在宜兴的拍摄基地。范伟听周文说蔡萧寒要紫砂壶送人,爽快答应,并喊人去销售厅取来壶交给了周文。 坐了一会后,范伟说:“快十一点了,咱们就在壶庄的餐厅吃饭吧。等吃饱喝足了你们再出发。” 周文也不客气,开玩笑似的说:“行。其实,我们就是蹭饭来的。” 用完午餐,众人告别范伟准备上路,临上车前周文想起件事来。 “哎呀,差点忘了,壶钱还没给呢。”说着,作势就要掏钱。 范伟忙说:“哎哎,别来这套,这壶算是我送给蔡萧寒他们的。支持他们的工作也是我的分内事。别忘了,壶庄可是节目组的拍摄基地。”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文也不再坚持,上车道别,和众人驱车离开了壶庄,踏上了前往河南的路。 宜兴至郑州总长约800多公里,一行人走宁杭高速折返南京,过二桥上了宁洛高速,等到达郑州已经是晚上8点。 刚出高速道口,周文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蔡萧寒他们。 接下来,在蔡萧寒他们的带领下,几辆车很快开进了热闹的市区。 郑州是人口大市,尽管已经入夜,路上还是车流滚滚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在拥挤的马路上走走停停折腾了好一阵,一帮人才到达了位于纬一路与经八路交叉口的“固始一家人”郑州总店。 进了预定的雅间,节目组制片主任杨鑫招呼大家:“兄弟们,随便坐,随便坐啊。” 来过郑州多次的周文知道,在郑州地面上酒席的位置可不能随便坐,因为,有说法,万一坐到了特定位置,不喝趴下就算做东之人请客吃饭的功夫没到家。 就拿周文的亲身经历来说吧,某次,他来郑州办事,有朋友做东请他去黄河边吃船菜;所谓的船菜,就是指在船上用餐。 那次,周文坐下后等着开席,一同赴宴的几个本地人开始倒酒;酒满上后周文的朋友轻声提醒他:“鱼头。” 周文没明白,盯着鱼头看了会,没看出什么名堂。他疑惑地问朋友:“鱼头怎么啦?” 后来他才知道,他坐到了正对着鱼头的位置,那恰巧是鱼头酒开喝的起点。 所谓鱼头酒,就是鱼的各个部位对应喝酒的杯数。如,头三、尾四、肚五、鳍六……周文正对着鱼头,就得先来上三杯。 当时,周文的脸都绿了。他想:三杯,白酒,高度的。喝完还能稳坐在此和大家谈笑风生嘛。要知道,江苏人通常喝的是36度的低度酒;河南人喝的却是五十多度的白酒;量小点的,一杯下肚就能脸红;就算你有些酒量,恐怕一条鱼还没吃完,人就钻桌子底下去了。于是,他诚恳要求,能不能换成啤酒? 对热情好客的河南人来说,想要换啤酒,门都没有。于是,那一天的周文是被几人抬回宾馆去的。 为了避免有人酒多伤身,周文把话说在了前头。他对杨鑫说:“哎杨哥,这几位可都不是会酒的主。咱们这样,南北方酒文化大融合,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也就不要太讲究了。酒呢,随意,位子嘛,也随意,行不?” 杨鑫倒也爽快,说:“中!咱们就随意坐随意喝。反正都得喝好喽。” 周文知道杨鑫说的“喝好”是非得把人喝趴下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嘛,今天,看样子要被抬回去了。” 稍后,蔡萧寒喊服务生配菜,他对周文说:“文哥,郑州有好几家固始菜馆,如果要说到口味,还得是这家总店。固始菜呢,在郑州地面上是排得上号的。” 周文点点头,说:“嗯,固始菜确实不错。固始鸡、固始本鸡蛋、固始嫩头青萝卜,那可都是顶呱呱的美味。” 见他报出一连串的菜名,蔡萧寒觉得意外,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文笑着回答:“呵呵,你不知道吧。话说我们宜兴丁蜀镇有这么个人,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他做的紫砂壶被选作了国礼,很多国外重量级人物都收藏了他的作品。不过,这个做国礼壶的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河南人,他的老家就在河南固始县。”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一个江南秀才怎么会了解我们河南的特色菜呢。肯定是那人告诉你的。哎对了,往后我们再去宜兴你得引见一下。那位朋友能做上国礼也是咱河南人的骄傲。” “行,等兄弟们下次再去宜兴,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周文说着,想起蔡萧寒让他捎的壶来,“哎对了,说到壶我想起来了。这次你要的紫砂壶我帮你带来了,是范家壶庄的。范大师听说是你要的,钱都没让收,说支持你们工作是他的分内事。” 蔡萧寒听了很高兴,说:“太谢谢了!等你回宜兴后,一定要代我谢谢范大师。” 说话间,服务生开始上菜。皮丝、、鸡汤、千张豆腐,香气扑鼻的固始菜肴摆满了整张桌子。 杨鑫打开酒瓶给大家倒酒,轮到谭建国时,他把手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我是真不能喝。这样吧,我啤酒还能对付个一两瓶,就给我来瓶啤的吧。白酒呢,就由我兄弟李成博陪大家。” 李成博倒也不客气,冲杨鑫他们一抱拳,说:“行!尽管我也喝不多,但今天能聚在一起也算是缘分,这酒,李某一定陪大家喝好。” 别看土专家话说得漂亮,心里却有着他的小九九。他想,他平时也弄点小酒,论量,低度的能对付个大半瓶。眼下,满屋子就瞧见一瓶白酒,尽管度数是高了点,但一桌人起码有四五个是喝白的,撑死了到他也就是二三两。他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纯粹是一厢情愿,因为,节目组是这家店的常客,经常在这里招待客人,整箱的白酒就寄放在饭店里呢。 第十七章 洛阳倪三爷 吃喝了片刻,周文将话头扯到了去洛阳需要置办工具的事情上。他对杨鑫说:“这次来郑州还要劳烦兄弟一件事。” 杨鑫想都没想就问是什么事?周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头罗列了很多东西,其中,有洛阳铲、老糯米和生石灰。杨鑫觉得意外,问:“哎我说兄弟,你这是打算改行当摸金校尉呀?” “摸金校尉?哎文哥,您这是……”土专家原本喝得有点找不着北了,但一听摸金校尉四个字,立马来了精神,大着舌头想问点什么。 周文忙说:“哎哎,可别想歪了。这次去洛阳,很有可能要协助考古队进古墓进行拍摄。带这些东西是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想想,万一在墓里头遇到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没带必要的物事,结果会怎样?” 杨鑫觉得有理,说:“文哥说得对。这样吧,一会吃完饭,我带你们去宾馆,安顿好了之后我就去找古玩行的朋友,请他们置办这些东西。” 个把钟头后,众人酒足饭饱吃喝完毕。离开饭店,杨鑫开车领路,将周文他们带至国香茶城东门附近的中州快捷酒店。安顿好众人的住宿后,他与蔡萧寒置办东西去了。 周文一人独占了一个房间,他冲了个澡后正要打开电视看新闻,筱雯、安莫言前来串门,说是商议一下明天去洛阳的事。周文说,那就干脆把谭建国和李成博也喊来一起商量商量。筱雯说好,打电话通知了谭建国。片刻,谭建国推门走进来。筱雯没见到李成博,就问谭建国土专家怎么没来? 谭建国苦笑了一下回答:“哎呀,别提了,这家伙拿五十多度的当三十八度的喝呢。现在好了,躺床上跟个死猪似的,不到明天太阳晒屁股恐怕起不来。” 听说土专家喝醉了,周文说:“那就让他睡吧。”又强调,“到河南来喝酒,可不比咱们那儿。咱们那里是让客人吃好喝好,酒呢,适量就行。在郑州就不一样了,做东的人不把客人撂倒就算招待不周。所以,千万不能在这里逞能。” 三人点头表示记住了。 在谈到去洛阳的事时,谭建国问周文:“文哥,咱们这次去洛阳到底要干什么?” 周文心想,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是要告诉大家的,与其到那时再解释,倒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他就将有关周家毒咒和受托协助破解诅咒一事简要说了一遍,说完,他严肃地对三人讲:“我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这次去洛阳,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如果有人想退出,我可以理解。”说完,就等三人表态。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筱雯以为是前台打来的,拿起电话问:“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应该是筱雯小姐吧?” 筱雯觉得意外,她生平第一次来郑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会有人打电话来? 见她一脸愕然的样子,周文料想打来电话的人一定不寻常,就拿过筱雯手里的电话问:“请问,您是那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周文先生吧。我是谁不重要,有个朋友托我将一个包裹交给您。您到了洛阳,请到潞泽文物古玩市场找我。” 听对方这么说,周文知道此人必定是周福生安排来接待他们的,就问:“怎么联系您呢?” “到了古玩市场,只要跟人提到倪三爷就能找到我了。哦对了,如果有人问你们找我干吗,你们就说是电视台来拍摄考古节目的。”对方说完这句话,挂了电话。 周文皱起眉,心想,肯定被人监视了,要不然,倪三爷怎会知道他们下榻的宾馆?连住几号房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见他陷入沉思,筱雯问:“这人到底是谁呀?” 周文想了想,回答:“是洛阳的一个朋友,他有东西要交给咱们。” 长着玲珑心的筱雯一听就明白,打电话来的一定是周福生托管物品的洛阳人。她说:“文哥,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大家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等杨哥他们送来东西,咱们就出发。有什么事等到了洛阳再说。” 周文点点头,叮嘱道:“不管怎样,这趟河南之行不会简单。从现在开始,大家尽量不要单独行动,这样做,相互好有个照应。” 见他说得极其认真,几人心中有了压力,都表示会谨慎行事,绝不疏忽大意。 第二天一早,周文打电话催众人起床。用餐时,杨鑫打来电话,说东西都置办好了。周文很高兴,问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杨鑫说已经在路上,大概20来分钟就能到酒店。周文说,那行,一会在房间里碰头。 20分钟后,杨鑫和蔡萧寒推开了周文房间的门。 “文哥,东西都在车上,一会下楼后搬你们车上去。”杨鑫说。 周文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着说:“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等洛阳的工作结束,咱们再好好聚聚。” 聊了片刻,周文见时间不早,便喊众人下楼退房,又将工具从杨鑫的车上搬上他们的车。料理停当后,告别了蔡萧寒和杨鑫出发去洛阳。 从郑州到洛阳,走连霍高速约有130多公里,不到两小时,他们便到达了位于九都东路的洛阳潞泽文物古玩市场。 车刚停稳当,一个30来岁长得比较骨感穿着唐装的男人走上前来。那人看清楚他们的车牌号,知道是外省来的,没几两肉的面皮上堆起笑容,热情洋溢地问:“你们是来淘老物件的吧?如果有兴趣,可以去我店里看看。” 这样的搭话方式,任谁都看得出,此人定是拉客的生意人。周文不想与对方纠缠,直截了当报上倪三爷的名号,告诉对方,他们是奔着三爷来的。 男人一听是来找人的,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他警觉地看着几人问:“你们找三爷有什么事?” 周文客气地递给对方一支烟,又指着谭建国从车后备箱里取出来的摄像机,说:“我们是江苏来的,是电视台记者。专程来拜访倪三爷,拍考古方面的节目。” 一听是电视台的记者,男人立马恢复了笑,朝一个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是记者同志呀。来来,我带你们去见三爷。” 几人跟着男人七拐八弯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家规模较大的铺子前,男人边领着几人往里走,边喊:“三爷,三爷,电视台记者来采访您啦。” “来啦。”随着一个苍老声音的响起,店堂一侧的门帘子一动,一个面相温和身材精瘦的老者走了出来。老头面带微笑看了看周文他们,又示意带路的男人离开。 男人恭恭敬敬地朝老者抱拳行礼,离开了。 等男人走出铺子,老头才开口,他说话的语气如他相貌般温和:“诸位想必是江苏来的朋友了。请问,哪位是周文先生?” 周文朝老头拱手行礼,说:“您就是倪三爷吧?我就是周文。” 老头还了一礼,说他正是倪三。他请四人落座,又泡上一壶洛阳桑叶茶。他喊伙计去内堂忙事情,等伙计离开后,他压低嗓音对周文说:“周先生,洛阳这个地方,早年干搬山倒斗营生的多得很;新中国成立后,尽管政府对古墓发掘加大了监管力度,但那些地耗子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盗墓的手法更隐蔽了。从表面上看,有些人像是倒腾古玩的生意人,但是,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搬山客的后代。他们明着做的是合法买卖,暗地里,极有可能在捣腾冥器。所以,你们这次来洛阳,千万不要轻信那些古玩贩子的说辞,小心使得万年船哪。” 周文猜测,倪三爷之所以这么说,可能与那个带路的男人有关。看来,男人的拉客行为在古玩市场已经有了名气。 倪三爷接着说:“这样吧,一会先去吃个饭,下午,咱们去龙门石窟景区附近的魏村。” 听到村子的名称,安莫言兴奋起来,因为,魏村就是她的出生地,那里,有她曾经的家。 “老爷子,您对魏村了解吗?”她问倪三爷。 倪三爷点了点头,说:“可以说比较了解吧。1999年,洛阳市政府投资近两个亿,对龙门石窟周围的环境进行大规模的治理改造。那年,我参与龙门石窟景区西区的维护工作,当时,上级安排我们在魏村暂住。其实,在此之前,我经常陪同考古队去龙门石窟开展工作,村子里很多人我都认识。” “那您是否知道村子里的安家?”安莫言问,眼神里满含着期待。 听她这么问,倪三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他说:“嗯......安家是魏村的大姓,很多人都知道魏村安家。但我对他们不怎么了解。” 细心的安莫言觉察到了倪三爷脸上的神情变化,暗想:老爷子肯定知道安家,也可能了解安家的过去,但他为什么不愿意细说呢? 倪三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有什么事等下午到了魏村再说。” 话音刚落,伙计一溜小跑从内堂出来。他走到倪三爷跟前俯身低语了几句。 倪三爷眼睛一亮,喊伙计留下来招呼大家,又对周文说:“周先生,咱们里面谈点事情。” “行!”周文起身,跟着倪三爷走进了内堂。 第十八章 黑无常耿爷 进入内堂后,两人径直去了后院。让周文感到意外的是,后院的布局犹如小型公园,他看见,沿墙栽种了很多花草,院中央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池塘,塘中有曲桥,桥上有凉亭,周文一眼就瞧出亭子的建材和亭子里的陶台陶凳都产自宜兴,不禁想,老爷子对宜兴陶器倒是情有独钟。 走进亭子,一个背朝他们坐着的男人站起并转过身来。那人四十开外,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粗糙的面皮上满是密密匝匝的胡渣子。 那男的对三爷说:“三爷,已经摸清楚了。景区西门沿伊河的崖子上有个废弃的石窟,里头有一尊石像,石像的底座有条通道,从那里可以进入地宫。” “哦?在崖子上……”倪三爷似乎有点失望,他问那人,“爬上去有难度吗?” 男人回答:“石窟到水面大概有七八米落差,不过,我想了两个上去的办法,尽管有难度,但应该管用。” “嗯,坐下慢慢说。” 坐下后,那人正要接着说,看了眼对面的周文又打住了话头。 倪三爷见状,对他说:“小胡,这位是江苏来的朋友,叫周文。这次他来洛阳是要跟咱们一起进地宫的。”说着,又将那人介绍给周文,说那人叫胡敬飞,是他的助手,大家都习惯称其为胡子。 胡子与周文握了握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倪三爷示意胡子接着讲,还强调,周文是自己人,有事可以一起商量。周文听了觉得别扭,心想:怎么倪三爷跟胡子就像在密谋不好的事情。他暗自担心,生怕两人在密谋违法的勾当,他这个“自己人”不就稀里糊涂成了同谋了。 胡子接着说:“头一个办法是乘小船去崖子下面,先喊人爬进石窟,再用绳子拉您上去。不过,悬崖上可以把手的地方不多,爬上去恐怕不安全。” “那另一个办法呢?”倪三爷问。 “另一个办法是从崖子上攀住绳子往下降。悬崖顶部到石窟有十来米距离,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倪三爷脸上失望的表情更明显了,他叹了口气说:“唉,你这两个法子对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管用。” 见两人研究起进石窟的办法,周文暗自想了想,觉得有个法子可以试试。他对倪三爷说:“三爷,我看胡子兄弟说的头一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过,要完善一下。” 倪三爷一听有办法,精神为之一振,说:“哦,愿闻其详。” 周文说:“可以喊几个擅长攀岩的人先进石窟,然后,弄几根开山绳,一头系在石像上,另外一头安个牛皮腰围,中间装上滑轮,您只要将牛皮腰围绑在身上,由船上的人拉动绳子,这样,您就能不费力气还很安全地进到石窟里去。” 这个办法倪三爷觉得可行。他点头道:“嗯,这法子不错。”又吩咐胡子,“小胡,你去置办攀爬用的工具。我先带周先生他们去吃饭。过会,咱们在铺子里碰头。” 胡子应了声,起身从后门走了。 回到店堂后,倪三爷带四人去附近的一家饭馆点了几道家常菜。饭菜端上桌后,他对大家说:“下午咱们还要赶路,酒就不喝了,简单吃个饭,吃完就出发,等到了魏村,咱们晚上再好好吃,好好喝。” 众人车马劳顿也都觉得渴了饿了,就都不客气,纷纷端起碗拿起筷子一通狼吞虎咽。不消片刻,桌上的饭菜便被风卷残云了。 吃完饭回到铺子,胡子已经等在那里,地上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倪三爷指挥众人将袋子搬到店门口的一辆小推车上。临走时他叮嘱伙计,说他要去龙门镇呆几天,要伙计盯紧铺子里的生意,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安排妥当后,倪三爷领着一帮人推着小车走向停车场。一路上,周文见很多铺子的老板跟倪三爷热情地打招呼,三爷长三爷短的,就差没跟老头子道一声吉祥了。他不禁想:看来,老爷子在本地古玩行确实混得不错。 几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停车场,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搬到了车上。倪三爷登上了一辆依维柯,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挥了挥,示意出发。 周文见依维柯里坐着几个彪形大汉,感觉不安,担心这些人万一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进了地宫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几辆车出了古玩城,经开元、龙门大道,行至龙门中街,20多分钟后,他们到了魏村临近省道238的一座老木楼跟前。 停下车,依维柯上的彪形大汉开始卸东西,倪三爷下车后来到老木楼前大声喊:“老耿,老耿。倪三来看你啦。” 话音一落,老楼的门吱呀着打开了,一个年龄与倪三爷相仿,身材却魁梧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老头见是倪三爷,笑着迎上来:“哎哟我的三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瞧这大张旗鼓的,又打算去考察哪个石窟呀?” 倪三爷笑着回应:“先不说这个,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回头喊,“小胡,把给耿爷的东西拿过来。” 胡子应了声,从车里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他快步来到两位老爷子的跟前,将包裹递给被倪三爷称为耿爷的老者。 老头接过包裹,揭去上头的胶带拆开封皮,里头,是一个精致的锦盒。老头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激动地问倪三爷:“是阿直的吗?是阿直做的吗?” 倪三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耿爷颤巍巍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做工考究造型别致的紫砂方壶。耿爷看着那壶,眼角湿润了。倪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耿,你也别太伤心,阿直已经离世,你要节哀顺变。给你找来这把壶,只是为了留个念想。来,咱们进屋去说。” 耿爷含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捧着那盒子走进木楼。 倪三爷吩咐胡子:“小胡,你喊大伙把东西全搬到院子里去,搬完后都去楼上谈事情。”说着,也进了老楼。 很快,东西都被搬去了后院。胡子领着众人来到二楼的一个屋子。 屋子的面积比较大,中间有张整木的长条桌,足有三米来长,桌边摆了一溜木头凳子。两位老爷子正谈着什么,见他们来了,招呼大家坐下。 倪三爷介绍说:“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洛阳古玩界人称黑无常的耿爷。” 耿爷的名号在胡子他们几个本地人听来当真是如雷贯耳,于是乎,彪形大汉们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冲耿爷行礼,嘴里还不忘滔滔江水敬仰了一番。周文他们尽管不知道耿爷为何许人物,但从胡子等人恭敬的样子来看,觉得老爷子肯定是个有分量的人;当下,也跟着拱手施礼,滔滔江水敬仰不止。 耿爷站起身,示意大家坐下,说:“哎哎,大伙先坐下。黑无常这绰号是早年行内朋友抬举胡乱给封的。我已金盆洗手多年,已经是个行外人。大家还是喊我老耿吧。” 客套一番后,倪三爷将周文几人引见给了耿爷。当介绍到安莫言时,耿爷眼睛忽然一亮,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一副很意外又惊喜的样子,问:“你……是莫言?” 见老爷子面露复杂表情,并直呼其名,安莫言也有点意外。安莫言对魏村的记忆已经模糊。她从小就失去双亲,后被洛阳市里的一个亲戚抚养,此后没回过魏村。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村里应该没人认得她。但现在,老爷子一下就喊出了她的名字,她觉得非常意外。 她问耿爷:“您……您认识我?” 耿爷没有回答,而是兴奋地说:“太像了,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莫言,你和你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见老爷子提到她的母亲,安莫言心里一动,忙问耿爷是不是知道早年安家的一些事情? 耿爷正要回答,却见一旁的倪三爷冲他连连使着眼色,知道是要他不谈这事。尽管他不知倪三爷此举的用意,但想着肯定有原因,就话锋一转,对安莫言说:“我只是在年轻时见过你母亲几面。她出嫁后的情况我就不大了解了;因为,当时我在市区工作,难得回来几趟也总是碰不到面。” 他这话在旁人听来合情合理,但安莫言总觉得他言辞有些闪烁,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安莫言不禁想:安家早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两位老爷子为什么都避而不谈呢? 这时,李成博朝耿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自我介绍说:“耿爷,晚辈姓李,在南京夫子庙开了家小店,倒腾些不值钱的老物件。我对考古很着迷,想学点真本事。不过,毕竟才疏学浅悟性差,直到现在还未有任何建树。刚才,听三爷说您是考古行里的黑无常,想必,早年一定有很多光辉事迹。您能否说上一两件,也好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长长见识。” 耿爷呵呵一笑:“呵呵,别听三爷瞎掰扯,那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我呀,早就忘得差不多。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老耿。”三爷站起身,表情认真地说,“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有一事相求。” 耿爷一摆手,豪爽地说:“哎,你我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什么求不求的。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我......”倪三爷犹豫了一下后说,“我想再进趟地宫。” “什么?”似乎这话完全出乎耿爷的意料,老爷子几乎是喊出这两个字来。 第十九章 土龙老坟 听倪三爷说要再进地宫,耿爷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了变化,他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半晌才问:“什么?再进地宫?你忘了那段惨痛的经历了?我说三爷,你都一把年纪了,又不差钱,为什么还要往鬼门关里钻呢?” 倪三爷长叹一声:“唉,那些事情我怎会忘记呢?但是,为了帮判官兄弟解除他家族的毒咒,更为了他的后人不为诅咒所害,我倪三也只能厚着脸请兄弟你帮忙了。”说罢,有意无意看了安莫言一眼。 耿爷明白倪三爷话里和眼神里所包含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说:“别的不说,就冲咱们跟判官兄弟的感情,耿某就算舍了老命也要陪三爷进这地宫。”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在场的人都为之鼓起掌来。 掌声过后,耿爷站直了身子,严肃地对众人说:“搬山倒斗入墓摸金始终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如果,这次不是去帮判官兄弟,我也绝不会重操旧业。在这里,也劝告各位,尽量远离这个行当。世上来钱的活很多,无需走这条不光明磊落的道。”说着,话锋一转,“既然,今天大家是奔着帮判官兄弟的忙来的,那咱们就是正义之师,干的是光明磊落之事,跟搬山客的盗墓掘坟行径有本质的区别。这样的事尽管可以去做,但也要注意安全。下面,我就说说当年我和白无常三爷,判官兄弟还有牛魔妹一起搬山倒斗的事情。大家可千万听仔细了,这对本次进地宫有很大的帮助。” 接下来,黑无常耿爷便讲起几十年前的盗墓经历。他说得详尽,但先后次序有点混乱,后来,周文将他的讲述进行了梳理,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便跃然眼前。 198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河南各地大批人马南下求发展,外出务工成了当时的潮流。按理说,大好的挣钱机会就在眼前,人们应该争先恐后飞奔着去铺满金子的大城市不是嘛;然而,在穷乡僻壤伊河两岸生存的人却很少有人南下打工;因为,这里隐藏着很多有钱的主;尽管,这些人的富有在当时还没显露出来,但是,他们手里藏着的一些东西,注定将来会过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这些东西,行内人称之为冥器。 判官,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由于历史原因,70年代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在伊河边一个小村子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这里,这个原本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臭老九,日积月累,练就了一副铁打的身板和超常的胆略。他之所以能脱胎换骨变得坚强,与魏村的特殊地理环境有关。 魏村,外表来看是个贫瘠的小村落,但村附近的黄土地下却有着数量可观的古墓群,判官不怕死的胆略,就是在入墓跟死人骨头打交道的过程中磨练出来的。从70年代下乡,到80年接到返城通知,前后几年时间里,他都是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土地上劳作,同样,在鸟更不拉屎的古墓里磨练他的意志,所以,他在面对危险甚至死亡威胁时都会表现得超常镇定。正是他遇事不惊的胆识,让他无数次从绝境中安全脱身。一次次历险,一次次脱困,一次次触摸那些穿越历史的冥器,使他对搬山摸金这个见不得光的行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在接到返城通知后,他匆匆赶回南京办了户口迁移,又迅速回到了这块对他来说已产生感情的热土上。他知道,他的将来已经与伊河,以及伊河两岸的田野、树木,还有村子里的茅草屋牢牢绑在一起了。 某个秋天的下午,从伊河袭来的凉风卷起少许黄土,空气因此变得浑浊。那时候的人们还没有“空气质量”的概念,呼吸悬浮物已经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伊河岸边,有几个忙碌的身影,这些人正在探测一条百来米的土峦。 为首的判官从地里拔出探铲,指着铲子头上的碎土对其余人说:“兄弟们,你们瞧,这样土层结构说明了什么?” 几人围拢过来。耿义从铲子上头取下一块土捏碎,看了看又闻了闻,有些兴奋地说:“应该是夯土层。乖乖,深达八米,看样子,这老坟的规模不小呀。” 观察了一下地形后,倪三分析:“这地方应该是条土龙,墓主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耿义的弟弟耿直尽管以前进过几次古墓,但对古墓的了解却不多,听倪三说这里是土龙,还说墓主人不一般,就来了兴趣,问:“三哥,什么是土龙啊?” 倪三解释:“古人的丧葬习俗很有讲究,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古人相信,葬龙脉会让子孙兴旺,说不定,后代还能出个帝王将相什么的。什么是龙脉呢?简单说,就是指墓葬所在的区域看上去像龙。不过,龙脉也分天和地;天龙,通常都指深山龙岭,属真龙之地,只有帝王或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埋在那样的地方。寻常的百姓,即便富可敌国,但因身份等级不能埋在真龙之地,因为,那样算是犯上,所以,只能埋在稍次一些的土龙里。眼下这道土岗子就是土龙里的一种。依据古代丧葬习俗,墓主人的身份可以从墓葬所处的位置、高度看出来。古人认为,坟头的高低等同墓主人身份,所谓,墓高一寸级高一等。这个墓,尽管在风水里也称之为‘龙’,但龙脊的高度不能与丘、岭相提并论,所以,只能叫做‘土龙’。那么,由此可以推测出墓主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个民间的有钱人。” 他的解释不仅让耿直明白了土龙的意思,也让耿直的哥哥耿义来了精神。耿义说:“老三,照这个说法,老坟里一定有值钱的冥器喽?” 耿直似乎觉察到了哥哥的意图,说:“哥,你不会是想进老坟摸冥器吧?那可是有损阴德呀。” 耿义有些不乐意,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说阿直,你这脑筋怎么就不会转弯呢。你想想,里头的东西是会风化破损的;与其让它毁了,还不如挖出来找个有实力的主卖了;一来,咱有了钱,不用再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再则,那些冥器在有钱人手里也会得到很好的保护;这不两全其美的好事嘛。另外,你不是想去南方打工挣钱嘛,所谓,长途跋涉车马劳顿,可这车马劳顿不是免费的,得买车票。你有钱买票吗?没有吧。那做哥哥的总不能让你走着去南方,好歹也要想法子凑个路费。可咱家有钱吗?没!怎么办,眼下这墓里头的冥器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还有,等有了钱,咱也还可以置办场地购买器材,更好地保护更多的文物……” 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合理,但耿直毕竟是耿直,淳朴憨厚的个性让他站在了反对盗墓的立场上。于是,兄弟两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见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判官当起了和事佬。他对耿直说:“阿直,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要不这样,我是考古队的,等发掘出了东西让你哥贡献给国家。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拿到奖金,还能受到表扬呢。” 这句话让原本很耿直的耿直立场有些动摇了。在他眼里,判官是个值得尊敬、讲信用的大哥哥。至于判官为什么帮着耿义说话,耿直就不去细究了,原因很简单,他信任判官。 他说:“判官哥,我相信您,只要不让我哥干坏事就中。” 平息了耿家兄弟的争执,判官喊耿直先回村通知他老婆准备饭菜。等耿直离开后,他对耿义、倪三说:“兄弟们,现在可以肯定,‘土龙’下面有东西。刚才,小直说的话有道理,搬山倒斗确实是有损阴德。咱们摸冥器多年,手里也积攒了一些物件,这些东西到南方找个好买主,够咱们几个这辈子吃好喝好。眼下,这座老坟摸不摸对我们来说没多大区别。这样吧,咱们表个态,这条‘土龙’究竟是动还是不动?” 倪三有些迟疑,他沉默着。 耿义却铁了心,说:“兄弟们,咱这几年确实摸到了些东西,但块头都挺大,想变钱带去南方也不方便。你们想想,扛着一个大瓷瓶招摇过市,恐怕,钱没挣到公安就盯上了。我建议,干这最后一次,只摸些小物件变钱应急。完事之后,咱就收手做正当的买卖。” 其实,判官和倪三也不反对干这一趟,现在,见耿义铁了心要做这最后一票,三人一拍即合,说定了第二天按考古队的名义进行探测,等找到古墓入口,再夜探‘土龙’老坟。 日下西山时,三人回到判官家中。判官的夫人安丽娜已经准备好一桌酒菜。见三人回来了,她招呼大家:“都回来啦。先去洗把脸再开饭。” 安丽娜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人,长得脱俗,面相也和善,谁都不会将她跟盗墓贼联想到一块去。事实上,她却是个盗墓世家的后代,打小在死人堆里讨生活的“贼婆娘”。 既然是搬山客的后代,她自然知道进入古墓要面临的危险;摸没摸到冥器是其次,能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每次判官他们外出“干活”回来,她都会说一句“都回来啦”来迎接他们的安全归来。她最担心的是,某天站在门口,再也等不到听她说这句话的人了。 第二十章 分歧与妥协 “嫂子,今天做这么多好吃的呀。”一进门,耿义便被满桌子香喷喷的菜肴给吸引住了。他来到桌前,伸手就要去捻盘子里的菜。 安丽娜拍开他的手,说:“洗完手再吃,老大不小的还不知道爱干净。” 耿义咽了下口水,做了个鬼脸,去后院洗手去了。 片刻,众人洗完手开饭,安丽娜帮大家斟满酒。 “阿直呢?”判官没看到耿直,问安丽娜。 安丽娜回答:“他吃过了。说是回家看书去。” 判官嗯了一声,对耿义说:“老耿,你弟弟生性耿直,人呢,太过憨厚。以后,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不要被人欺负了。” 耿义大大咧咧地回应:“没事,没事。我弟弟打小就不开窍,做事死板。还好,有我这个哥哥在,我会照顾他不让他吃亏。”说着,站起身举起酒杯,“来来,为了‘土龙’里的宝贝,咱干一个。” 听他说起‘土龙’和宝贝,安丽娜脸上浮现一丝担忧,她问判官:“你们不会真的要动那个老坟吧?” 判官想拉安丽娜坐下,可安丽娜甩开了他的手,并睁大眼睛看着他。看来,安丽娜很在意这件事。 气氛有点尴尬,耿义忙打圆场:“哎嫂子,你千万别错怪了判官兄弟,探老坟的主意是我出的。”说着,话锋一转,对安丽娜用起了激将法,“我说嫂子,你可是倒斗行里远近闻名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魔妹’,不就是个埋死人的地嘛,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这样吧,要是出了事有我来担着。”边说,边把胸脯拍得山响。 耿义这番话不仅没打破尴尬的气氛,反而让气氛更尴尬了,因为,安丽娜在等他说完话后冷冷地说了四个字:你担不了。 “你......”耿义有点气急,见安丽娜这么不给面子,肝火燃烧起来,噌地站起身。 倪三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坐下。耿义气呼呼地坐回到凳子上喝起闷酒来。倪三陪着笑问安丽娜:“弟妹,你这么紧张土龙老坟,难不成,有什么不好的说法?” 安丽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帮低头生闷气的耿义倒满了酒,并语重心长地说:“老耿,咱们一起倒斗好几年了,我牛魔妹几时反对兄弟们去摸金的?但土龙老坟的凶险超乎你我的想象,贸然进去是很危险的。早年我听爷爷说过一句话,‘龙门冥府黄金地,三器未现进不得’,知道什么意思吗?要进土龙老坟必须先找齐三件宝物,只有三件宝物在身,才能确保不被墓里头的机关毒物侵害;否则,别说是进去摸冥器,能活着回来就算是祖宗保佑了。老耿,你也别生气,我反对摸土龙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全。另据老辈人讲,‘土龙’并不纯粹是古墓,而是一条通往主墓室的甬道。” 什么?土龙仅仅是甬道?众人闻言都很吃惊。 倪三说:“我的个娘哎,甬道都有几百米长,那这墓的规模得有多大呀?” 这顿饭,吃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判官、倪三、耿义从安丽娜口中得知,‘土龙’老坟连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地宫;此外,还了解到地宫里机关重重,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曾经有搬山客动土龙的主意,但都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安丽娜晓之以理强调土龙的危险,是为了打消三人入墓摸金的念想,没想到,三人的情绪反而高涨了;他们认为,土龙里机关越多越厉害,说明里头的冥器一定价值连城数量也一定少不了。 最终,安丽娜非但没能打消三人的念头,反倒被拉下了水。在三人好说歹说下,她做出了妥协,答应跟三人一起入墓。她之所以会答应,倒不是为了土龙里的冥器,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和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倪三、耿义去冒险。她想,有她陪着去好歹有个照应,毕竟,她对地宫的了解多过三人。 拿定主意后,安丽娜对三人说:“进地宫的利弊关系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地宫早先发现的入口几十年前就给堵死了,上头还盖了建筑物;想从那里进去除非拆了人家的房子。” “那咱们能不能在‘土龙’老坟上动动脑筋?我相信,地宫的入口肯定不止一个。”耿义建议。 倪三分析:“从探铲带上来的土层看,地表到夯土层深达八米,用人工开挖的法子肯定不行。一来,太张扬,容易引起文管部门的注意;再则,工程量太大,没十天半个月的肯定完不了事。大规模的发掘用在常规考古上还行,用在摸冥器上肯定行不通。” 耿义见倪三摆出这么个大难题,心中焦急,生怕判官夫妇因此打起退堂鼓来。他对倪三说:“我说老三,我懂你的意思。掘土挖坟的难度确实不小,但眼下还有比这更管用的法子吗?” 倪三摇摇头,说一时半会想不到别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多花点时间在‘土龙’上找找线索。”安丽娜说。 耿义有些不解:“‘土龙’就是个土岗子,会有什么线索?”说着,想起了什么,对判官说,“哎判官兄弟,你是干考古行的,又有入墓摸金的经验,你给拿个主意呗。” 判官也是茫然没头绪,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深达八米的老坟,除了破土挖掘还有什么更便捷的方法。 “嗯……这个……老耿啊,我暂时还真想不出法子来。”他说。 在老耿看来,判官就是个智多星,他甚至认为,世上没有判官解决不了的难题;现在,见这个足智多谋的智多星也想不出办法来,他感到失望:“兄弟,连你都想不出法子,难道,‘土龙’真就跟咱们无缘了?奶奶的,到手的肥肉怎能让它溜掉,实在不行,咱就带上铲子铁锹去扒开老坟。反正,‘土龙’里的冥器我是摸定了。” 见他说起了赌气的话,安丽娜就数落他:“哎我说老耿,你怎么总想着挖呀挖的,就不能从风水定穴上动动脑筋。” 风水定穴?耿义被她这么一提醒,脑子里灵光乍现:“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嫂子,你们安家可是出了名的倒斗世家,在洛阳的地面上名气大着呢。听老辈人说,你爷爷曾用‘寻龙术’在安阳找到了传说中的龙珠棺,轰动一时。嫂子,你是安家唯一的传人,应该得到了‘寻龙术’的真传吧?” 安丽娜回答:“我爷爷会‘寻龙术’不假,不过,那龙珠棺也不像传说中说的那么神奇,它只是个用来存放夜明珠的铜缸。” 听她说到夜明珠,耿义来了兴趣:“夜明珠?乖乖,这东西老值钱了,那可是上百年老蚌吸收日月精华聚集的精髓呀。” 他话音刚落,安丽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呵呵,我说老耿,你这话,咱几个说说也就罢了,遇到行家可千万得管住你的嘴。” “啊?为什么?咱有见识也不能在别人面前露一手?” “你这哪是见识,整个就是外行话。” “外.....外行话?难到,我讲得不对了?” “当然不对。你说的从蚌里采出来的不是夜明珠,是珍珠。夜明珠是什么?是石头。古时候人们不懂夜明珠的发光原理,认为它是神物。其实,它就是萤石。之所以会发光,是跟它含有的元素有关。我说老耿,往后别老想着摸冥器换钱,空了也找几本书看看,等有了学问再显摆你的见识,不至于闹出笑话来。” 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被安丽娜一通抢白给呛着了,耿义脸上红扑扑的,笑得很不自在:“呵呵,嫂子,要不你讲讲‘寻龙术’的事,让我们也好长长见识。”他岔开话题。 安丽娜点了点头,将‘寻龙术’观山定穴的基本原理大致说了一下。 她说,春秋时期,“礼坏乐(yue)崩”,社会变化,厚葬之风兴起;皇家贵族及有头有脸的人物死后都讲究风光大葬。人们追求长生不老未果,就在死后怎样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享受富贵荣华用足脑筋;于是乎,‘看阴宅’的风水先生便风生水起倍受人们青睐。 那时的风水先生,有些,跟盗墓贼相互勾结;有些,原本就是盗墓行出生的。这些人为了获取价值不菲的冥器,就将东家墓址选在了深山老林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并谬称为“龙脉旺地”、“三甲宝地”。 其实,所谓龙脉的说法仅仅是个幌子。风水先生为了日后能准确找到墓葬,就利用特殊地形来做标记。他们这样做,是为将来入墓摸金提供方便。试想,假如葬龙脉出真龙天子的说法是真的,那天下皇帝岂不泛滥成灾了。 白云苍狗岁月变迁,盗墓行的有心人将观山定穴之术记录下来并发扬光大。久而久之,寻找古墓的方法也分了流派,‘寻龙术’便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的安丽娜来了个总结,她说:“所谓的‘寻龙术’仅仅是寻找古墓位置的一种方法。倒斗行里找墓的办法有很多,如观星摘斗、识龙脉定龙穴、寻龙之术。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拿特殊地形来做标记。” 第二十一章 商议和准备 真是一言道破天机,几个人暗自感叹,原来,一些被传得很玄乎的风水说法,只是阴谋的产物。 耿义面露钦佩之色,对安丽娜说:“嫂子,你懂得真多,老耿我佩服。没想到,这搬山定穴还有这么多学问。看来,往后我真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倪三尽管对风水定穴之法有兴趣,但眼下他关心的还是尽快想出进入‘土龙’的办法。他说:“既然‘寻龙术’能辨别古墓的位置,那么,能不能用这种法子找到‘土龙’老坟别的入口呢?”。 安丽娜回答:“‘土龙’老坟存在已久,要不是文.革,估计早就被人摸了。听老辈人说,‘土龙’老坟的地形在‘寻龙术’里叫做‘龙取水’。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土龙’的一头在咱村后的山坡上;而另一头在伊河的崖子上;这种地形看上去就像一条龙在喝水。我猜,靠近伊河的应该是龙头。如果是这样,那么,伊河崖子上就应该有入口。另外,如果‘土龙’真跟‘寻龙术’里的记载一样,那么,甬道的入口应该不止一个。” 倪三有些意外:“难不成,这地宫还有‘义道’?” 耿义尽管入摸金行有些年头,但干的都是体力活,专业知识几乎是一问三不知。现在,听倪三说什么‘义道’,不知是什么意思,便要倪三解释一下。 倪三解释:“‘义道’跟‘义冢’、‘义椁’同一个道理,都是用来蒙人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人轻易找到墓室;但‘义道’与‘义冢’、‘义椁’有区别的是,‘义道’更像是迷宫,里头九曲十八弯,如果误闯进去,运气好的还能走出来;点背的,直接迷失在里头。” “那咱沿途撒上标记不就没事了,万一走错,沿着标记还能走回来。” “你以为这么简单?我告诉你,‘义道’它不仅仅是一条道,还是鬼门关、黄泉路。里头有很多机关,每个机关都能要了人的命。” 耿义听得心中忐忑,心说,别摸金不成反倒搭上了小命。这个想法,使他先前铁了心要进‘土龙’摸金的念想有了松动。 “这么危险……难道,这地宫咱还真进不得?”耿义说。他的神情有点失落,语气也有些不甘。 安丽娜起身帮三人倒满酒,说:“真要想进地宫,办法不是没有。” 她这句话就像一剂强心针,复活了耿义即将死去的进古墓的念想。耿义急切地问:“你……有办法?来来来,说说看。”说着,帮安丽娜倒满了酒。 安丽娜说:“凭借咱们多年摸金的经验,只要摸清楚墓道里的机关特征,就能化险为夷。”说着,话锋一转,问耿义家里饲养的鸡有几只? 见她没来由问起跟入墓不相干的事来,耿义一时没反应过来,照实回答大概有七八只。还问安丽娜问这干吗? 安丽娜神秘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等时机成熟时,你自然会明白了。” 尽管耿义很想知道安丽娜对他的鸡怎么就产生兴趣了,但他更关注进老坟摸金,故没再问。四人边吃边聊,到酒足饭饱时,已经商定好了第二天去伊河崖子寻找‘土龙’入口的计划。 第二天早晨,当第一抹阳光洒进卧房时,安丽娜从床上坐起。她揉了揉残留睡意的眼睛,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判官,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去了楼下。 “判官,判官。”片刻之后,耿义风风火火地来了,还没进门就大着嗓门喊。 安丽娜从灶间探出身来,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我说你一大早火急火燎的干啥呢?” 耿义忙放轻脚步,轻声问:“判官兄弟还没起床?” “你倒是精力旺盛,喝了一晚上的酒能不累嘛。别吵吵,让他多睡会。” “哦哦,我小声点,小声点。” 两人正说着,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判官边下楼边打招呼:“是老耿啊,怎么来这么早?” 耿义笑着回答:“今儿个咱不是要去老坟找入口嘛,我就早点来了。” “吃早饭了吗?” “还没呢。这不上你家蹭饭来了。” “行,我去洗把脸,一会,咱们白馍米粥吃个饱。”判官说着,拿起架子上的面盆去后院洗脸去了。 安丽娜端着一大盆白馍从灶间出来,她来到饭桌前放下盆子对耿义说:“我说老耿,我倒不计较你隔三差五地来蹭饭;可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给嫂子找个弟媳了?” 耿义坐下,拿起一个白馍,叹了口气说:“唉,我倒是想呀。但谁家姑娘会看上咱这贫下中农?我这既没钱又没权的。” “哎,瞧你说的,处对象又不是做生意,钱不钱的多俗气?” 耿义咬了一口白馍,边嚼边说:“要是姑娘家家的都像嫂子你这么开明,世上就没有光杆司令喽。我呀,还是等把手里的冥器盘成白花花的银子,再考虑娶妻生子吧” 洗完脸的判官从院子里回来,听耿义提到冥器,便说“我说老耿,摸冥器始终不是正道。咱可先说好喽,这次进‘土龙’老坟该拿什么不该拿什么可要弄清楚,别到时见着什么都往家里搬。我觉得,老坟不像是寻常的墓葬,里面可能有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国家刚经历了破四旧运动,老物件被毁了不少,如果,这次能找到有价值的文物上交给文管部门,也算咱们对国家考古事业作了贡献。” 听罢这话,耿义颇有感慨道:“兄弟,我老耿贪财是因为穷怕了。你也知道我父母去得早,我和阿直相依为命。可是,你知道我们兄弟两是怎样挺过来的?我告诉你,饿得没办法了,只能在垃圾堆里找吃食。饿肚子也就罢了,平时还要遭人白眼,说我们是地主黑后代的崽子。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说到伤心处,这个原本很开朗的汉子湿了眼眶。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接着说,“兄弟,请放心。我老耿贪财但取之有道。只要能让阿直过上有饭吃有地住的日子,钱财这个东西我还是看得很轻的。” 听耿义说起伤心往事,善良的安丽娜禁不住流下心酸泪。她将一大碗粘稠的米粥端到耿义面前,说:“兄弟,咱不说伤心事,不说了。来,多吃点。” 这顿早餐三人吃得很沉闷,倒不全是因为耿义的伤心往事坏了气氛,而是三个人都在想,‘土龙’老坟的入口会不会被顺利找到。 吃完早餐,洗完碗筷的安丽娜刚从灶间出来,倪三骑着吱吱作响的自行车,载着两只纸箱子来了。 进门后卸下箱子,倪三说:“这是我从朋友那借来的,你们看看合用不合用。”说着,手脚麻利地打开其中一只箱子。 判官凑上去一看,见里头尼龙绳、矿灯、矿靴、雨披等物件将整个纸箱挤得满满当当。 “哎我说老三,真有你的。”判官拍了一下倪三的肩膀,问他另外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倪三神秘一笑,说:“呵呵,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也是从朋友那里弄来的。你们瞧好了。”说完,打开了纸箱。 当三人看清楚箱子里的东西时,脸色竟都微微一变。因为,纸箱里的东西出乎他们的意料。那是一箱武器,有仿制德国毛瑟7.92毫米步枪的“老套筒”;还有八八式“汉阳造”;77式手枪;甚至,还有几颗手雷。 耿义惊诧地问:“我说兄弟,这些东西都是上哪儿找来的呀?” “是从管理民兵武器的兄弟那里弄来的。”倪三回答。 “这些东西……会不会有麻烦啊?”判官担心这些武器会带来预料不到的麻烦。倪三却要他不必担心,说这些武器是民兵淘汰下来闲置很久了,没人管。 尽管耿义说得胸有成竹,也尽管这次进古墓确实需要这些东西,但判官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些东西是能用来杀人的。 整个上午,几人将时间都用在怎样使用枪械上。拆解、组装、上弹药……一直忙到中午才基本掌握了枪械使用的要领。 安丽娜看看时间不早,要去灶间生火做饭,判官却将她拉到僻静处,说:“老婆,后头几天大家都会很辛苦。这样吧,午饭就上馆子吃。一来,补充体能需要吃好点;再则,也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去冒险呀。” 安丽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干盗墓行的,每次干活都是提着脑袋走路,运气不好的就会陪墓主人长眠地下;所以,干这一行的,平时都会好酒好菜善待自己。因为他们明白,干这个行当,说不定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行,咱们去镇上吃。”安丽娜答应一声,走去卧房取钱。 片刻之后,几人骑着自行车出发去龙门镇。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改革开放初期的洛阳,尽管南风窗吹来的风没沿海城市的动静大,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故,龙门镇街道上热闹非凡。沿街行走,可以看到大街两旁有很多人支摊做生意,卖的东西大多是从南方城市进的货,货物也是五花八门,有录音带和牛仔裤,还有女孩子喜欢的胸针发卡;时不时的,街道上有戴着蛤蟆镜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哼着港台歌曲飘过。 判官等人去了常去的小饭馆,挑了个临窗的雅间。说是雅间,其实,也只是用简易木板和布帘子与其他地方隔开的所在。 正要点菜,耿义却说了声:“你们先点菜,我有点事,去去就来。”说完,掀开帘子一溜烟地走了。 几人见他去势如电,都摸不着头脑,心说,这老耿演的是哪一出呀? 第二十二章 龙门镇饭馆 点完菜,门帘子一动耿义回来了。几人发现,他脸上的笑如沐春风。 判官有点好奇,问:“哎我说老耿,你这是干吗呢?” 耿义坐到椅子上,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倪三一听,想起此前安丽娜也曾用这样的口吻跟耿义说话,便笑道:“我说老耿,你这是学弟妹说话呢。难不成,你也想当风水先生,跟弟妹学寻龙之术。” 耿义回应:“老三,不瞒你说,咱兄弟几个除了我这个光杆司令,你们每晚都有人暖被窝。所谓,饱汉不知饿汉饥。嫂子说过,我也老大不小,该考虑那个......啊......呵呵。”言下之意,得处对象了。 倪三是个头脑活络之人,在几人中一直充当军师的角色,现在,听耿义说出这样的话,立刻明白个中意思。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调侃起耿义来:“敢情咱们老耿思春了呀。哈哈。” 一句话点破了耿义的心思,也引得判官夫妻哈哈大笑,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有说有笑间,饭菜端上桌来。年轻的女服务员拿来一瓶白酒,将酒瓶搁到桌上后正要离开,却看见耿义的脸红红的,目光闪烁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 “义哥,你咋啦?还没喝酒脸就红成这样子。”女服务员问耿义。 几个人看向耿义,果真瞧见他脸上升起了火烧云。 耿义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对女服务员说:“小、小红,这个......那个......怎么说呢。” 细心的安丽娜觉察到了什么,对女服务员说:“小红,我们老耿是想约你看电影吧。呵呵。” 被叫做小红的女服务员先是一愣,随即大大方方表示:“看电影?行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平素里豪爽的义哥,今儿个却变得吞吞吐吐的。不是我说你,约姑娘看电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咱还是老同学呢。” 听到这样的话,耿义心里甜丝丝的。他鼓足勇气从兜里取出一个水晶胸针递给小红:“刚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小红也不客气,接过胸针往胸前一别,说:“喜欢!不过,往后不要再花钱买这些。不懂得节俭,就不会过日子。” 几人听到都愣了,心说,这丫头也太大方了吧。 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小红意识到说话没把握尺度,脸色微红说了句:“大家慢吃,我先忙去了。”说完,掀开布帘走了。 小红刚离开,倪三便笑眯眯看着耿义说:“好你个老耿,处对象也不吱一声,当起地下工作者来了。” 耿义忙摇手,解释:“没有,没有,我真没处对象。” “谁信呀。”倪三借机开涮,“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小红还说什么会不会过日子。多默契,多贤惠。哈哈。”说完,哈哈大笑。 这一笑不要紧,可把耿义羞红了脸,他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辩解,却最终没说出话来。 见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安丽娜忙打起圆场:“好了老三,咱们老耿能处对象不是好事嘛。难道,你不想喝他的喜酒?” 见她帮耿义说话,倪三不再拿耿义寻开心,附和道:“对对对,喝喜酒,喝喜酒。这样吧,咱们为老耿处到对象干一个。” “好。”判官举起酒杯,“自家兄弟能成家立业也是我的心愿。来,漂亮话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几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这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有几个人去了隔壁。片刻,窃窃私语声传来。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透过隔板上的缝隙钻进了判官的耳朵。尽管那人说话声很低,但判官还是听真切了,那是一句地地道道的南京方言,说的是:“土龙”老坟要是让他们给摸了,往后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当活闹鬼(流氓痞子)了。 听到这个声音,判官的身子一震。他知道,一场难以避免的争斗即将拉开帷幕。因为,这个声音让他想起个人来,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判官朝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轻手轻脚走到墙边,透过隔板的缝隙朝隔壁看去。他看见,隔壁的雅间里坐着七八个人,那个说话的男人正是他的叔叔周全小。 听耿爷说到这里,周文已经明白了判官的身份,判官就是周全大的儿子周福生。 耿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回到桌上,神情有些凝重,显然,几十年前那次惊心动魄的盗墓经历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的记忆。 “后来怎么样了?”土专家见老爷子说到关键处停下来,催促着问。 耿爷抚摸着桌上的茶杯,动作轻柔,就像在抚摸一个痛苦的灵魂。泪水从他的眼眶溢出滑落到桌上,他的心似乎跟着泪水一起摔碎。 “小红,我可怜的小红。”耿爷喊着早年恋人的名字,抽泣着说,“都怪我,都怪我呀。没想到我一时欠妥的应承,竟然......”他的手在颤抖,杯子里的茶水溢到桌上跟泪水融在了一起。当年让他刻骨铭心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龙门镇小饭馆里,判官等人默默地吃饭,他们没再谈论‘土龙’老坟的事,因为,他们不想引起隔壁那帮南京人的注意。 吃完饭回到判官的家中,耿义遵照安丽娜的吩咐去家里取来几只鸡。接下来,几个人商量起事情。 判官说:“那帮南方人肯定是奔着土龙老坟来的。咱们得想法子赶在他们前头进入地宫,不能让他们先下手毁了里头的文物。” “我们都听你的。说吧,该怎么做?”耿义说。 踱了几步后,判官说:“我分析,这几个南方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去挖老坟。白天他们应该不会有动作。那么,咱们至少在时间上有优势。这样吧,咱们过会就去找‘土龙’的入口。” 几人点头说行。 耿义问安丽娜:“嫂子,先前说的那个‘义道’有什么特征吗。咱们得了解清楚,免得闯进去出不来。” “有。”安丽娜回答,“‘义道’一般都设在墓葬入口处。风水先生帮墓主人选阴宅时讲究‘真龙相’的‘真’字。什么叫‘真龙’?就是墓葬所在区域的地形得像龙;比如,山岭、土丘、石头岗子,这些都是‘真龙相’的基本特征;但这也仅仅符合龙的身体特征的要求;除了龙身之外,龙爪、龙尾,以及龙首的眼、耳、口、鼻都得有个模样;如,龙首所在位置的山石、树木、洞窟、水洼,都可以组成龙的五官。据‘寻龙术’记载,墓葬周围的地形越像龙,墓主人的地位就越高;有些帝王将相的墓葬,龙脉特征甚至细化到了龙鳍、龙舌、龙须。眼下,‘土龙’老坟尽管‘真龙相’有些模糊,但不代表建墓之初就是这样,或许,随着地质结构的变化,‘真龙相’的特征已经改变了。我推测,‘土龙’龙首位置很有可能存在入口,同样,也有可能存有‘义道’。想要辨别真正的入口或‘义道’,得先找到构成龙的五官的结构;比如,两个间距分布的小石窟能构成龙眼;龙眼附近一些特殊结构组成了龙的耳朵与口鼻。只要找出龙口位置,就能比对出真假墓道。按‘寻龙术’里说的,龙首的眼、耳、口、鼻只有一个地方是真入口,其余的全是‘义道’。不过,通常情况下建墓者会选择龙口来作为墓穴的真正入口。” 关于“义道”的特征以及“义道”与真正入口的区别,安丽娜自以为讲得条理清晰通俗易懂。可是,在不谙观星摘斗寻龙定穴之术的耿义听来,犹如在看一本天书,他非但没听懂,反而越听越糊涂。他挠了挠头,说:“我的个娘,这么复杂。看来,这辈子我是整不明白了。得,寻找入口的总指挥就由嫂子你来担任。我们呢,听从你的指挥。” 说干就干,几人带上工具,耿义拎着几只鸡,骑自行车赶往伊河岸边。 伊河,发源于熊耳山南麓的栾川县,流经嵩县、伊川,穿伊阙入洛阳,东北至偃师注入洛水,全长368公里。位于龙门镇附近的伊河,两岸常凿有洞窟,窟内建有雕像,隔河望去蔚为壮观。今天,四个人要去的地方也有石窟,不过,是废弃不用的。那里岩壁陡峭,废石窟被茂密的植物覆盖,若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复杂的环境给四人寻找“土龙”入口增加了难度。 到了河边,安丽娜仔细看过地形,指着悬崖上的某处说,那里应该就是‘寻龙术’里描述的龙首位置。三人原本以为找上老半天还不一定找得着龙首,现在,听安丽娜说已经发现了龙首位置,自然很高兴,个个摩拳擦掌开始干起活来。 安丽娜喊耿义带上笔纸骑车去河对面作记录,她自己留在悬崖上做接应。这时,判官和倪三系着尼龙绳沿着峭壁边往下荡,边用棍子拨开茂密的藤蔓寻找入口,片刻,一个相当隐蔽的洞窟被倪三发现了。那是一个一米多见方的石窟,里头黑黢黢的看不究竟。倪三想了想,冲七八米开外的判官喊:“兄弟,我找到个石窟,我先进去看看。” 判官叮嘱他小心,倪三应了声,扯住附近的一条藤蔓,一使劲,荡到了洞窟边沿,再手脚并用三下两下钻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阴阳眼 洞窟里的气温比外头低很多,冷飕飕的,倪三不由缩了缩脖子,心想:怎么这么冷?就跟到了阴间似的。他边嘀咕边拧开头灯,里面的环境立时能看清楚。倪三发现,洞窟内空荡荡的,没任何东西。 怎么是空的?难道,这里是开凿其他洞窟时工匠用来息脚的“耳朵眼”?不管怎样,既然进来了,还是好好找一找,说不定能有发现。 想到这里,倪三仔细查看起来。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找遍整个洞窟也没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这时,外头传来判官的喊声,说他也发现了一个石窟。 倪三忙来到洞口探出身子去看,见远处的判官指着一堆茂密的藤蔓喊:“老三,这里有个大石窟,赶紧过来看看。” 倪三应了声,目测了一下距离,发现离判官有10多米远,尼龙绳的长度不够荡到那边去。他喊:“绳子不够长,我得爬上去重新固定位置,等我。”话音一落,他手脚并用像个猴子似地攀上了悬崖顶。 悬崖上的安丽娜见倪三上来的速度飞快,笑着说:“我说老三,什么时候练猴拳了,搞得跟孙大圣似的。” 倪三边系绳子,边笑着回应:“我要是孙大圣就好了,哪还用得着荡来荡去,金箍棒砸下去,土地爷就得乖乖给咱打开老坟入口。” 说笑间,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两人看去,见河对面的耿义双手握成喇叭状朝这里喊着什么。由于隔着百来米距离,河道里又刮着风,以至于两人听不清耿义究竟在喊什么,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小心”、“树”这两个词。 小心树?什么意思?倪三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异常,他扯着嗓子问河对面的耿义:“你说啥?” “不好。”安丽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喊了一声,迅速跑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只一眼就变了脸色。她看见,一棵枯朽的大树发出令人恐惧的断裂声,眼看就要折断掉下悬崖,而挂在峭壁上的判官正好就在树的下方。 跟过来的倪三也看到了这一幕,情急之中他大声喊:“判官,快躲开。” 喊声刚落,那棵树就咔吧几下断成两截,粗大的树干贴着峭壁掉进了河里。倪三和安丽娜不知道判官有没有及时躲避,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们低头看去,却吃惊地发现峭壁上已经没了判官的影子,只剩下尼龙绳孤零零地在风中左右摇摆。 “他、他人呢?”见判官凭空消失,倪三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大声问身边的安丽娜。 安丽娜更是心急如焚,她没回答倪三的问话,而是大声喊着判官的名字。 河对面再次传来耿义的喊声:“判官......石窟......别担心” 与此同时,悬崖下也传来判官的声音:“我在洞窟里。老三,赶紧下来,有发现。” 听到判官的喊声,安丽娜与倪三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倪三从箱子里取出77式手枪别在腰间,又系上绳子,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后,三下两下降到了判官所在的位置。他看见,那里果真有个大石窟。 进了石窟,刚站稳身子的倪三就问判官发现了什么。 判官指着石窟的一角说“你看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倪三发现角落里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打开头灯走过去趴下身子一看,发现里头像是条通道。 倪三兴奋了,认为这肯定是“土龙”老坟的人口。他问判官,是不是现在就把堵住通道的石墙给砸开? 判官想了想,说:“先不着急,咱们按照丽娜说的去做,等找到龙口的位置再说。” “好。”倪三点了点头。 稍后,两人又在大石窟斜上方发现了一个与倪三先前找到的“耳朵眼”有点相似的小石窟。对岸的耿义根据三个石窟间隔的距离,断定大石窟是“土龙”的龙口,而两个小石窟则是龙的耳朵。耿义想:如果按照这个结果去推断,三个石窟上方必定还有四个洞窟,分别对应龙的眼睛和鼻子。 “大石窟......上面......找。” 耿义的声音穿过河道钻入判官和倪三的耳朵,尽管喊话的内容听不真切,但两人大致明白耿义的意思;于是,两人又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找到了“龙眼”、“龙鼻”四个小石窟。 见龙首的眼、耳、口、鼻都找着了,判官喊河对面的耿义回来,并与倪三一起回到悬崖顶上。 几分钟后,耿义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刚停好车,就问情况怎么样了? 判官兴奋地说:“丽娜分析得很对,这里就是‘土龙’的脑袋。现在,‘土龙’的眼耳口鼻位置都已找到,经过检查,除了龙口的石窟里像是有通道,其余的都只深不过两米。看样子,龙口大石窟应该是‘土龙’的入口。” 耿义大喜,正要说两句吉利的话庆祝一下,一旁的安丽娜却眉头紧锁。 “不对,这不符合逻辑。”安丽娜说。 三人忙问此话怎讲? 安丽娜解释:“如果这里真是‘土龙’的脑袋,那么,眼、耳、口、鼻七个石窟不可能只有龙口有通道,这不符合逻辑。你们想,墓主人大费周章建造这个龙头,目的就是为了用‘义道’来掩护真正的入口。龙口的甬道都建好了,怎么可能不在其他几个石窟建‘义道’呢?不合理,很不合理。” “会不会是这样,建到一半没钱了,便取消了建‘义道’的计划,偷工减料随便凿几个窟窿蒙人。”耿义说出了他的看法。 安丽娜白了他一眼,说:“瞧你说的,能把墓建在龙脉上的起码是个富可敌国的主,为了省几个钱就草率了事,你觉得合理嘛。我猜想,龙口以外的其他几个窟里一定还有暗道,只是咱们没发现。这样吧,你们再辛苦一趟,仔细检查各个石窟,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稍后,三人又将各个石窟找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这个结果让安丽娜感到疑惑,她喃喃道:“难不成,墓主人真遇到资金困难没能完成整个工程?不可能呀。” 听她这么说,耿义笑起来:“哈哈,嫂子,你也别想太多。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这千年难逢的资金短缺问题还真让墓主人给碰到了。再说了,没‘义道’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可以省了很多麻烦。” “不对!”安丽娜总觉得不对劲,她在脑海中检索了一遍“寻龙术”里的记载,想到了一种特殊的墓葬结构,“难道……是‘阴阳眼’?” 三人不明白她的意思,问什么是“阴阳眼”。 安丽娜没马上回答,而是说:“如果真是‘阴阳眼’,就难办了。” 急性子的耿义催促着问:“哎我说嫂子,你倒是说呀,这‘阴阳眼’到底是啥玩意?” 安丽娜解释:“早年听我爷爷说,‘寻龙术’里记载了一种罕见的墓葬结构,叫做‘阴阳眼’;如果,‘土龙’老坟真是采用这个结构建造的,那咱们现在发现的龙头仅仅是‘土龙’的阳眼,别的地方应该还存在另外一个口子,也就是‘阴眼’;而使用‘阴阳眼’来建造的墓穴只有‘阴眼’才能到墓里头。” “这个……”倪三想起大石窟里的通道,说,“如果老坟只有‘阴眼’才能进去,那龙口里的那条通道岂不是一条‘义道’?” 安丽娜点了点头,说,如果“土龙”真是“阴阳眼”结构,那么,龙口里的通道不管有多长,最终只是个死胡同。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找‘阴眼’哪。”耿义说罢,作势要跑去悬崖边。安丽娜却说“阴眼”不在‘土龙’的脑袋上。耿义想了想,问:“不在脑袋上?难不成,在龙屁股上?” 他原本是说笑,不曾想却得到了安丽娜的肯定。安丽娜说,“阴眼”的确在龙尾巴上。 耿义挠了挠头:“不会吧。‘阴眼’真就是‘土龙’的p眼?” “是的。”安丽娜回答,并解释:“‘阴阳眼’结构的墓,通常是少数宗教派别用来安葬特殊人物的;这种结构的墓讲究阴浊之气,一般会将入口建在极阴之地,而龙尾终年浊气缭绕,符合极阴之地的要求;所以,假如‘土龙’老坟真采用了这种结构,那咱们就得在龙尾处找入口了。”说到这里,她扫视了一下三人,强调,“这种结构的墓充满凶险,就算咱们能找到入口,也得万分小心。” “嗯,我们会……”倪三回应。他原本想说我们会小心的。可是,他无意间看到河对面有光亮一闪,忙仔细去看,发现对岸的小树林里似乎有人朝这边看,那点亮光应该是望远镜反射了太阳光。他改口提醒三人,“哎哎,咱们好像被监视了。” 三人忙看向对岸,也发现了小树林里的人。 “这会是什么人?会不会是文管部门的?”耿义问。 判官摇了摇头:“不会。别忘了我是考古队的。如果,文管部门想了解情况,会预先通知我的。” 安丽娜想起在龙门镇饭馆遇上的那些南方人,问会不会是他们?判官说有可能,还说,那帮人就是冲着“土龙”老坟来的,估计也在找“土龙”的入口。 耿义听了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嘿嘿地坏笑了几声。 第二十四章 窝头谷 倪三见他笑得有些阴险,觉得奇怪,问,被人监视还能笑出声来,有何喜事不妨一起分享。 “没喜事,没喜事。”耿义笑着说,“我是想呀,这些南方人来得好。刚才,嫂子不是说龙口里是‘义道’嘛。既然是‘义道’肯定有歹毒的机关。正好,这些人想进去,就让他们进去呗,结果会怎样?哈哈。”说完,幸灾乐祸地笑了。 判官却不赞成耿义的说法,他说:“进入‘义道’等于进了鬼门关。尽管这些人动机不纯,但罪不至死,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他这话很大程度上是为周全小考虑,毕竟是亲叔叔,不能看着对方去送死。 安丽娜、耿义和倪三骨子里都是淳朴善良之人,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们还真干不出来,当下,表示一切都听判官的。 判官想了想,手握成喇叭状朝着对面那人喊:“进则死,退则生,回头是岸哪。”他的用意很明显,是告诫对方,这里是黄泉路,进去的话十有八九活不成;回去保命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惜的是,他的好心却被那些南方人误解了。也难怪,干搬山倒斗行的人疑心病极重,你为他好,他以为你有目的。 对面那人听到了他喊话,先是觉得意外,想了想,认为判官可能是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就收起望远镜返回镇子,并将所见所闻向周全小做了汇报。 自然,周全小明白判官喊话的意思,但不相信判官是为了他们好,他哈哈大笑着说:“哈哈,以为哥几个是三岁孩子?几句唬人的话就想把咱们给打发走,好让他们摸老坟的冥器?门都没有。” 真是好心换了驴肝肺,判官的一番好意非但没让这几个地耗子觉醒,反倒促使他们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周全小决定,今晚夜深人静时,去伊河崖子入龙口摸金。 话说‘阴眼’入口,判官等人骑车去了村后头被村里人叫做“窝头谷”的地方。“窝头谷”地形很特殊,是个面积很大的土墩,呈环形中间凹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窝头。不仅是地形怪异,谷中植物的分布也很诡异,高处光秃秃寸草不生,谷中却长满了茂密的植物。整个山谷就似两个不同的世界,上面死气沉沉,下面却生机盎然。 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判官一眼就看出极阴之地就在谷底一块被植物遮盖隐现水光的地方。 安丽娜也看出来了,她对大家说:“‘土龙’的‘阴眼’应该就在谷底。下面荆棘丛生,带刺的植物多,行走时一定要小心。从这里到谷底大概要半个多钟头,返回的时间更长一些,一个来回要用去一个多小时。”说着,看了看天色,“差不多3点了。咱们只有两个钟头时间来寻找入口。不管结果怎样,天黑前必须回到这里。” 众人打开箱子,取出矿靴、帆布工作服穿上,各自挑了趁手的武器和工具。耿义背着装着鸡的笼子,四个人开始往谷底进发。 走了百来米光景,地上的植物渐渐多起来。起初,仅是小范围的蕨类,行至半途,四周全是半米来高的带刺植物。为了不被划伤,几人不得不放慢速度,边走,边用手中的长棍开路。又走了约莫20来分钟,环境变得更加复杂,大片的树林遮天蔽日,能见度逐渐降低;到了最后,视线内全是植物,落脚的地方都快找不着了。 见无路可走,耿义急躁起来,说:“没法走了,怎么办哪?” 安丽娜要他别急,说:“路难走不一定是坏事。假如轻轻松松就能走到谷底,老坟可能早被人光顾无数回了。” 耿义觉得此话有道理;路难走说明来的人不多,老坟里的冥器就还在。一想到墓里头那些值钱的宝贝,他的兴奋劲就上来了。他打起精神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接着走。” 接下来,几人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往前挪,走了能有七八米的样子,一阵水声传来。倪三听见后心中一喜,说:“兄弟们,到谷底了,加油呀。” 走在前头的耿义自然也听到了水声,他兴冲冲地用棍子挑开挡路的植物枝杈,发现,前方的植物大幅度减少,视野也变得开阔,他看见,十几米开外有个面积很大的水潭,水潭周围的地面被厚厚的落叶覆盖着,就像一条巨大的地毯。 “兄弟们,真到谷底啦。前头是个大水潭,那水可清啦。”他激动地喊着,边喊边快步向水潭走去。 这时,跟在他身后的倪三发现被落叶覆盖的地面不大对劲,刚要提醒他小心,可话还没出口,就听得耿义哎呀一声,身子往下一沉矮了半截。倪三大吃一惊,喊了声不好,老耿这是陷进泥沼里去了。判官和安丽娜也吃惊不小,忙和倪三一起跑向耿义。等跑近了一看,三人都乐了,原来,耿义跌下去的地方压根不是什么泥沼,而是水潭。 刚才,耿义走向水潭时没注意看脚下,以为是结实的地面,没想到,地上落叶很厚,遮盖住了一道落差近半米的石坎,乍眼看去跟地面一样平整,于是乎,义无反顾地栽了下去。 见是虚惊一场,倪三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对耿义说:“哎我说老耿,你风风火火的干吗?还好只是道坎,万一真是泥沼麻烦可就大了。”说完,他发现耿义盯着地面在发愣,就推了对方一下,问怎么了? 被他一推之下耿义回过神来,说:“你们瞧。”说着,用探路的棍子拨去地上的枯叶,露出下面的一块石板来,“奇怪不,这么个极其难走的地方按理不会有人来,怎么这里会有人工雕刻的大石板呢?” 如果说发现石板让耿义感到意外,那么,接下来他看到的一幕就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就在他刚说完话之际,谷中突兀地刮起一阵风,立时,地上厚厚的枯叶被吹去了大半,一个石头结构的圆形广场显露了出来。 四人立刻明白过来,先前从上面看到谷底有水光以为是水潭,其实不是,那只是广场上积了一层水气,从远处看就像是水潭。 几人吃惊不小。安丽娜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石板,说:“从风蚀程度来看,至少有几百年了。我估计,这里可能和‘土龙’老坟有关系,也许,就是老坟的一部分。” “嗯。”判官认同她的观点,点了点头后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指着广场对面的峭壁说,“走,先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入口。” 说来奇怪,目测不足百米的广场,按理,要不了几分钟就能走完,但几人走了好一阵,也只走到了广场中间;让他们匪夷所思的是,接下来的几分钟貌似是往前直行,但走来走去却始终在广场中央兜着圈子。 耿义急了,说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判官示意别着急,在看过周围的环境后,他指着脚下石板上的饰纹说:“看样子,咱们是被什么阵法困住了。” 阵法?几人闻言吃惊不小,心说:如果这地方真的存在厉害的阵法,那他们极有可能走不出去。如果真是那样,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好在四人都具有常人所不能的本事,如,安丽娜精通观山定穴之术;判官熟知各朝各代物事的特征;耿义虽不是智慧型的,但有一身蛮力,干体力活,或与动物搏斗是他的强项;而倪三恰巧对阵法、机关颇有研究。 倪三看了看石板上的纹饰,掐指算了算,对三人说:“应该是八卦阵法。” 四人各有分工,是阵法那就得归倪三管,因为,三人熟知倪三的底细,是破解机关、阵法的高手。他们甚至认为,世上就没有倪三破不了的阵。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倪三琢磨了好一会,只说了一句话:这阵很难破解。 “不会吧?”耿义急性子的特征此刻又显露了出来,他说,“咱们几人里只有你懂得阵法,连你都没法子破解,难不成,咱们真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倪三没有做声,他盯着脚下的石板思考起来。熟知他个性的判官和安丽娜知道,每每倪三做出思考状,就一定能想出安全脱困的办法。 果不其然,想了片刻之后,倪三对他们说:“阵法面积太大,凭现有的条件连基本的卦位都无法看全。我说的很难破解就在于此。不过......”说到这里,他打住了话头。 见他说着说着没下文了,耿义心里那个急呀,催促道:“哎哟喂,我说兄弟。性命攸关你就别卖关子啦。赶紧说说,有没有办法。” 耿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倪三却兀自镇定,他笑了笑后说:“呵呵。不过,这八卦阵在科技不发达的过去确实能困住不懂行的人,但现在,人造卫星都飞上天了,阵法能起的作用必然大打折扣。我觉得,这里树木众多光线昏暗,有个法子可以让咱们走出去。”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小手电打开,笔直的光线射向不远处的峭壁。他说,“我在这里打手电,你们顺着光柱走。” 三人依言而行,但走了没几步就都停了下来。倪三问怎么啦?判官说手电光的走向很奇怪,明明是朝前照射,到了他们站立的位置却拐了个弯改道向右了。倪三要他别管这些,强调沿着光束走就行。三人继续往前,果真走到了广场的另一面。 接下来,倪三将手电放在地上,也顺着光束往前走,走了才几步,就发现手电光偏离了方向,竟照向了右侧。他料想定是阵法在作怪,想蒙蔽他的眼睛,就没去理会,而是继续沿着光束走。片刻之后,便走到了判官他们身边。 阵法已破,几人正要松口气,山谷里却冷风骤起,半空竟洒下几滴雨来。 安丽娜见了,说是要下雨了,得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扫了几眼后四个人才发现,山谷中除了植物就是石头广场和峭壁,能躲雨的地方根本没有。 雨,渐渐密了,瞧阵势,要不了多会便会暴雨如瀑。 第二十五章 发现入口 四人反倒不着急了,因为,着急不顶事,没躲避的地方,淋雨已经成了必然。于是,都做好了被雨淋的心理准备。可就在这时,安丽娜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指着十来米开外的广场说:“不对劲,你们瞧,那里干干的没一丝雨星子,可这里却下着雨,很奇怪。” 几人看去,果真是那样。 “不会吧,难道,老天爷跟墓主人一伙的,知道咱们来摸冥器就合起伙来对付咱们。瞧,雨水只淋咱们。”耿义说。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头顶传来哗哗的水声。四人忙抬头去看,只见峭壁上水雾缭绕,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四人同时反应过来,这哪是下雨呀,这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是峭壁上方存有大量水源,不知被什么触发了,形成瀑布来浇他们了。 好在四个人都是死人堆里讨生活的主,身手自然敏捷,他们几乎是同时急退出几步,避开兜头压下来的水墙,饶是这样,还是淋了不少水。 四个人跑到水淋不着的地方抬头往上看,只见,峭壁上十来米高处横着一道宽大的裂缝,水,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瀑布的面积很宽,水量也很大,水掉到地上形成了水雾,不消片刻,整个谷底便被浓浓的雾气笼罩住了。四人站在雾中放眼四周,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就似到了混沌迷离界,能见度已经降至前不见峭壁后不见来路的程度。 耿义发起了牢骚:“他娘的。试想我老耿摸过老坟无数,稀奇古怪的机关、密道,怪异的活物也见过不少,却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地方。先是八卦阵;再是天降瀑布;现在,又搞得雾茫茫跟阴间似的。我说这墓主人是变着法子逗咱们玩哪。我担心,要是这雾气长久不散,咱们走不出去成了野人,甚至死在这里,岂不是六月飞雪冤比窦娥呀。” 见他唠叨个没完,倪三就数落他:“我说老耿,亏你还是倒斗行的好手,遇上这么点事就急躁成这样。你担心什么?担心这雾吗?我告诉你,这雾极有可能是墓主人设下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吓唬闯入这里的人。我相信,谷底面积这么大,想要雾气长久不散是不可能的。只要咱们耐心等待,等雾散了,就能安全离开。” 判官也附和道:“老三说得没错。我说老耿,别遇到事情就急躁。我分析,老坟里如果没有贵重的陪葬品,墓主人也没必要搞那么多花样,设下这么多机关阵法。你觉得这里环境复杂,想要找到入口很难,是吧?难就对了,说明墓里头真有好东西。越难越对咱们有利;越难越说明这地方没人来过,里头的东西应该还在。一会,等找到老坟入口,见到值钱的宝贝,你呀,保准会喜笑颜开。” 听他这么说,耿义心中的急躁化为乌有,特别是判官说到老坟里有值钱的宝贝,更是提起了他的兴致。他笑着说:“呵呵,我这不是为大伙着急嘛。现在,我想通了,为了老坟里的冥器,我老耿一定能做到山崩于面前也不急躁。冷静,一定会冷静。” 在他说话的当口,水声停了,瀑布断流。安丽娜发现峭壁上似有纹饰,凑近看了看,发现是个直径约一米的八卦图,忙喊三人去看。 三人走过去,倪三仔细瞧了瞧,领悟到了什么,说:“好像是广场上八卦阵的阵图。看布局像是先天八卦里的离坎阵。” “哦?厉害吗?”耿义虽不懂阵法,但关心如何安全脱身。他可不想摸到冥器后却走不出去。他问倪三,“阵图上有记录破阵的办法吗?” 倪三有点哭笑不得,反问:“老耿,咱们摸金多年,你见过墓里头机关附近有记录破解法子的提示吗?” “没有。”耿义照实回答,随即反应过来,“哎哟,我这什么脑筋呀,居然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来。” “对呀。”倪三借机揶揄他,“你想,人家劳心劳肺的建这么大规模的阵法,怎么可能自打耳光弄个破阵的法子在这里?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却想不到。唉,真是……” “笨到家了是吧?”耿义知道倪三想说他笨,便抢过话头,“我知道我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样才能安全离开。” 表面上看,耿义像是坦率承认了自己的弱点,但细心分析他的话便会发现,他其实不笨,因为,他巧妙地岔开了话头,不给倪三有机会进一步调侃他。 “好吧,那我就来分析分析。”倪三说。其实,他知道耿义使的小花招,不过,眼下他还真没继续揶揄耿义的心思,因为,能否安全离开此地是他急需考虑的问题。他说,“离坎阵是利用天然环境形成的阵法,被困阵中的人会受到两个不同手段的惩罚,一是水,二是火。” 对于阵法耿义是一窍不通,倪三说的这些对他来说无疑是对牛弹琴。他说:“我说老三,你……能不能讲得通俗易懂些,别太深奥。” 倪三白了他一眼,说:“你听说过有很容易弄明白的八卦阵吗?又不是小孩子玩‘跳房子’游戏,这个方块跳到那个方块就行了。我告诉你,如果这里真是离坎阵,那咱们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阎罗殿了。一旦阵法起作用,结果会是什么?活活地给烧成灰。” 耿义没想到这个阵法竟如此歹毒,听倪三说弄不好会被烧成灰,脸都绿了:“那咱们岂不是死多活少?” “差不多吧。不过,只要掌握阵法的每一个细节,破阵还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耿义的脸色由绿变白,“什么叫有可能?我说兄弟,现在我们几个的命都捏在你手里,你可得有百分百的把握破阵,千万不能只是可能、大概、也许。” 倪三本想静心琢磨破解八卦阵的办法,见耿义唠叨个不停,眉头皱了起来:“我说老耿,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静下心来琢磨办法了是吧?要不,你来想办法破阵吧。” 被他这么一说,耿义也觉得自己的话是多了,忙陪着笑闭嘴不再言语。 见耿义不说话了,倪三接着分析:“要破解这个阵,需熟知八卦的排序和相对应的匹配。所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讲的就是先天八卦方位的理论依据。比较复杂的咱就不说了,眼下这个离坎阵的‘离’对应的是火,‘坎’对应水;所谓,水火不相容,这种阵法是八卦阵里较厉害的。刚才,咱们碰巧只走了水位,该位置的惩罚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天降瀑布浓雾遮天;如果,刚才误打误撞走了‘离’火位,恐怕咱们几个已经成了一堆灰了。” 三人听了,都感到后怕。 倪三又说:“‘离’火位应该在‘坎’位的正对面,也就是咱们从上头下来的方向。如果要回去,就必须严格按照两个卦位的阴、阳排列行走。”说着,他拿探路用的长棍当教鞭,指着峭壁上的八卦图解释,“你们看,两个卦位的阴、阳是这样划分布的;‘离’,上下为阳爻,中间为阴;坎,是上下为阴,中间为阳。按我的经验,先从坎位着手,中间的阳爻作为起点,走去对面离卦的上下两爻。按这样的路线行走,应该能破了阵法。” 尽管耿义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至少听懂了两个卦位的行走方法。他说:“这八卦阵看上去也不难破解,不就是走几步路而已。” 倪三瞪了他一眼:“老耿,破解八卦阵对内行人来说确实不难,难就难在你必须精通八卦理论。一个简单的阵法,如果计算不准确,时刻都会要人命。” “这么严重?那我得把路线给记牢了,我练习一下。”耿义说着,拿过倪三手中的长棍,对着峭壁上的八卦图指指点点,口中还念念有词,“先是坎位的中间,再是离位的两头。先是……”没想到,用力有点大,棍子戳到了八卦图上;只听得轰隆声起,整面峭壁颤动起来。 耿义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长棍扔出老远,嘴里叫道:“不好,地震了。” 倪三他们也吃惊不小,正想远离峭壁以防地震形成的塌方,可就在这时,峭壁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却缓缓缩进了地底,一个两米多高宽约三米的大门洞出现在了四个人的眼前。随着门洞的出现,峭壁停止了震动。 四人惊呆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刚才的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机关被触发石门打开的动静。倪三激动地说,会不会这就是老坟的入口?安丽娜说有可能。四个人小心翼翼凑近门洞往里看,只见洞内光线昏暗,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安丽娜拧开头灯往里照,见山洞并不深,头灯的光亮能照到山洞尽头的石墙。她已经断定,这里就是土龙老坟的“阴眼”。她笑着对耿义说:“呵呵,老耿,真有你的,居然打开了入口。” 耿义自然明白是他刚才瞎戳误打误撞触发了石门的机关。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呵呵,我哪有这本事,我这不是瞎摆弄。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把入口给捅开了。不过,这真是老坟的入口吗?我进去看看。”他认为地宫的入口理应很难找到,现在,见轻轻松松就找到并打开了,不敢相信,想要进去看看。 就在他抬腿刚要走进门洞之际,判官突然一把将他拉住。耿义吓了一跳,想问怎么啦?却发现判官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那样的目光让耿义心里咯噔了一下,四个大字立刻出现在他脑海里,王大仙墓。 第二十六章 极阴之墓 “王大仙墓”位于王家屯南边的山坡上,是几年前他们摸过的一座清代老坟。墓中所埋之人是一老妇,据说生前是“走阴差”的,因无任何亲眷,故,名字不详。死后,由好心人筹资将其下葬,墓碑所刻名字为王大仙,意指王家屯的大仙。 其实,那“王大仙墓”里没值钱的陪葬品,所以,不曾有掘墓人光顾。一座价值不高的墓葬判官他们为何要去摸呢?是因为墓中有一件他们感兴趣的物件,叫做“鸱吻木匣”。据传,此物有抵御墓瘴之功效。墓瘴,通俗来讲就是古墓中的瘴气,对人体有害。一旦人吸入这种瘴气,轻则晕眩昏迷,重则当场丧命。 那次,三人半夜打了个盗洞进得“王大仙墓”,没想到,东西却没找着,看样子,“鸱吻宝匣”只是一个传说。有贼不落空躺念想的耿义不想白忙一场,不顾判官和倪三的劝阻,在死人骨头里一通乱翻,连死人的脑壳子都拿起来看过。当时,如果不是判官眼疾手快,恐怕,此后就不会有名震洛阳的“黑无常耿爷”这个名号了。因为,在耿义眯缝着眼往死人头颅里瞧的当口,一条身体发红的青头蜈蚣从里面窜出,直奔耿义的面门。后来耿义才知道,那是一条奇毒无比的食尸蜈蚣,常人若被蜇伤,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全身发黑而死。 现在,耿义被判官一拉之下立马想起这件让他心有余悸的事来,觉得自己冒失的“良好”习惯又在作祟了,忙陪着笑辩解:“我没想进去,只打算往里看一眼。” 判官没搭理他,而是捡了些碎石块和枯树枝,走到山洞跟前丢了进去。 他这一招叫做“投石问路”,是用来试探有没有机关的。半晌,没见动静,判官正要进去,安丽娜却将他拦住。 安丽娜从耿义背着的鸡笼里取出一只鸡,放进山洞后问耿义:“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家鸡感兴趣吗?” 耿义点了点头,说是啊。 安丽娜指着山洞说:“常年封闭的山洞空气不流通,放鸡进去,一来可以探测洞里的空气有没有毒;再则,也能探一探有没有机关。用活物探墓是摸金人常用的招数,你竟然不知道。呵呵。”说完,掩嘴笑起来。 耿义被安丽娜笑得有些尴尬,觉得他这个搬山客真是徒有虚名,简直就是门外汉。他讪笑地说:“哎呀,我就是干苦力的命。反正,你们懂这些就行了。” 等了片刻,安丽娜见放进洞去的鸡没事,知道里面安全,就对三人说,可以进去了。 刚走进山洞,一股阴冷之气就扑面而来,几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耿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说:“妈妈的,这鬼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不冷怎叫极阴之地呢。”安丽娜说,“看来,这地方真是老坟的入口。大家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机关暗门。” 说干就干,几人分头寻找。耿义捉住那鸡放回笼子里,也跟着东看看西看看。不一会,判官发现山洞尽头的墙上刻有很多纹饰,就喊三人过去。 安丽娜走过去看了会,像是看出了名堂,说:“应该是老坟的地图。你们看,图中的长方图形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大一点的多棱角构造应该是地宫内部的结构图。” 倪三仔细看那个多棱角的图形,越看脸色越难看,他对三人说:“这个地宫进不得。” 进不得地宫就摸不着冥器,耿义自然有意见,他可不想放弃这次入地宫摸冥器的好机会。他问倪三:“咱们好不容易摸到地宫的大门,为何进不得呢?” “这个地宫是由八卦构成,而且,是‘纯阴八卦’。卦位全部由阴爻组成。这种‘纯阴八卦’由于少了阳爻来协调,阴气极甚;这也是为何这地方奇冷无比的原因。这种墓葬结构只在汉代出现过几次,由于工程精确度要求比较高,在当时很难实现;也因为机关太过歹毒,故而汉代之后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墓葬结构。” 墓葬结构不是耿义关心的,他只关注怎样顺利摸到宝贝并安全返回。他问倪三,地宫里的机关太过歹毒,怎么个歹毒法?有没有法子破解? 倪三表情严肃,看得出,他对地宫里的机关存有敬畏之心。他说:“据传,这种八卦结构的墓,原本应该安排阳爻的位置却是空的,其实,这仅仅是表象,因为,这些位置下面大有文章,而该机关歹毒之处也在于此,因为,空位下都埋着殉葬的人俑。” “什么?殉葬?”耿义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你是说……用活人陪葬?” “是的。”倪三点点头,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墙上的八卦图。 耿义再次仔细看那图,当他看清楚图中代表他们所在位置的长方结构只占到全图十分之一都不到时,心中犹如刮过一阵寒风。他喃喃道:“我的个娘哎,地宫这么大,得有多少人陪葬哪。不过,咱们只要避开埋有人俑的地方,理应没什么危险吧?” “避开?呵呵。”倪三苦笑了一下,说,“避开倒是可以,前提是你不想摸到冥器。” “什……什么?”耿义有点明白了,“难道,冥器跟人俑是埋在一起的?”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地宫进不得的原因。因为,那些人俑是将活人麻醉后灌入水银,外表涂上防腐层,人腐烂后尸液聚集在体内,久而久之具有了毒性。这样的人俑只要触碰到就会碎裂喷溅出毒液,沾上毒液的人,轻则伤,重则当场毙命。” 听到这样的描述,耿义头皮有些发麻,摸冥器的立场再次变得摇摆不定。 安丽娜看了看判官,用目光征询他的意见。意思是:这地宫到底进不进? 判官原本跟耿义的想法差不多,好不容易找到地宫入口,进去似乎成了必然。但与耿义想法不一样的是,判官惦记的不是墓中的随葬品,而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个念想,那就是解除周家的千年毒咒。可是,通过倪三的描述,地宫之凶险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贸然进去会不安全。他想,看来,这地宫暂时进不得,再怎么着,他也不会拿老婆和兄弟的性命去冒险。 他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对倪三和耿义说:“兄弟们,老坟里的冥器谁都想摸上一两件。但摸冥器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能过上富足无忧的日子。但地宫凶险异常,贸然进去别说是捞冥器,可能连性命都不保。咱们挣钱是为了养命,不是为了送命。这么着吧,地宫暂时不进去了,先回村子,等时机成熟再来。” 尽管耿义对他的决定不太赞成,但终究性命远比钱财重要,所以,没做声,只点点头。 返回时,倪三发现了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先前耿义误打误撞捅开山洞的同时,也解除了广场上的机关,所以,四个人没费多大周章就回到了“窝头谷”的顶端,继而马不停蹄回了村子。此时,天色已暗。 话分两头,再说周全小获知伊河悬崖上有“土龙”的入口,当机立断决定夜探“土龙”老坟。 黄昏时分,一帮人在本地人二麻子家中吃喝,众人灌了几瓶二锅头算是喝了壮胆酒。等吃好喝好后,带着器具直奔伊河悬崖。 二麻子是何许人?是本地的一个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痞子。文.革期间,二麻子结识了大串联运动中从南京来的革命小将周全小,此后,两人常有交集。文.革结束后,周全小躲避仇家去了四川,从此两人断了来往。直到70年代末,他们都没再见过面。就在二麻子以为这辈子都见不上周全小一面时,周全小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带来了几个人。 周全小这次来洛阳,可不是为了跟二麻子叙旧,他是奔着伊河边一个庞大的地下墓葬群来的,那个墓葬群就在伊河悬崖上的‘土龙’下面。 两人再次见面,自然少不了问长问短问寒问暖,闲扯了一会,周全小便向二麻子发出了摸金发财的邀请。 又要说到二麻子是何许人了,是痞子。自古至今,痞子似乎都不是富裕的主,对钱财的欲望那是相当的强烈。听说能发财,二麻子甚至都没问问什么叫做“摸金”便爽快答应,并对周全小有好处能想着他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二麻子能这么快答应,也不纯粹是贪财,还有别的原因。眼下,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外出务工返乡的经常是大包小包挣足了面子。而他,要知识没知识,要手艺没手艺,干个体力活又受不了那个苦,一年到头无所事事,吃也吃不撑饿也饿不死,回到家,还得被婆娘说没出息,说一朵鲜花被二麻子这堆牛粪给糟蹋了。他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被婆娘说他是一堆没用的牛大便。周全小这次来找他,还带来了能致富的项目,他觉得咸鱼翻身的机会来了。他寻思,假如能挣个几千甚至上万的,从今往后的日子必定旧貌换新颜,到那时,我二麻子也成了万元户,家里的黄脸婆就没理由也没资格再唠叨;到那时,我二麻子就要你这朵鲜花心甘情愿地插在我这堆牛粪上。 前往伊河悬崖的途中,二麻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发了财后美好的生活,心里就似倒进去一罐蜜,脸上的笑都甜得发腻了。 夜晚的伊河凉风呜咽,周全小领着一帮人来到悬崖顶,系好绳子后挨个滑进了白天判官他们探到的“龙口”内。 石窟的空间不大,七八个人进去后有点捉襟见肘。周全小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人堆前头。他趴地上仔细看角落里的破洞,看见了通道。他异常兴奋,又沿着墙一寸一寸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被蛛网和灰尘覆盖的凸起物。他想,这玩意应该是开启通道的机关了。 他带上帆布手套,喊众人尽量离石墙远一点,然后,清理干净蛛网和灰尘,将凸起物用力摁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甬道机关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石墙跟前刚才还站满了人的地方猛地往下一沉,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帮人吃惊不小,都打着手电朝洞里看去,只一眼,就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看见,洞底赫然竖立着一排排不知名材质一头尖的桩子,其间,还散落着一些人的骸骨,粗略数了数,起码有五六人之多。 “瞧见了吗?要人命的机关!”周全小严肃地说,“兄弟们,别怪我没提醒,要想能活蹦乱跳捧着宝贝回去过好日子的,千万别自作主张胡来,一切行动得听我的指挥。” 这些人,原本就不是摸金倒斗的行家,只是南京地面上有事没事欺负邻里敲诈点小钱的“活闹鬼”;他们哪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被看到的惨烈景象吓得变了脸色,别说是让他们听指挥,就算喊他们从此不做痞子,从良干正行都心甘情愿。当下,一帮乌合之众纷纷点头表示,听从指挥那是必须的。 见收服了“民心”,周全小很高兴,他俯身趴在大洞边沿摸索了会,摸到了一个金属小圆环。他心中暗喜,知道开启通道的关键就在于此。他单手撑地右膀发力,用力拉动小环,同时,大喝一声:“开!” 隆隆声响起,整面石墙缓缓上升,甬道的暗门被打开了。发财心切的二麻子见暗门已开,满心欢喜抬腿就要走进去。 眼疾手快的周全小一把将他拉住,怒叱道:“麻子,你不要命啦?” 做着发财梦的二麻子被他这么一喝,猛然想起洞里那些人骨,顿时清醒过来。他收回腿,陪着笑退到了周全小的后头。周全小懒得说他,松开抓着二麻子的手,从挎包里取出一把钢珠用力撒进了通道。那些钢珠刚落到地上,就听得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一帮人看得真切,通道内已经变成了射箭场,横飞的利箭织成了一张箭网。 这一幕,看得一帮“活闹鬼”脸都绿了,个个张大嘴做声不得。但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光看见箭支飞来飞去,地上却寻不到一根。 片刻,通道内静了下来,周全小又往里撒了些钢珠,尽管还有箭支射出,但比刚才少了很多。到最后,一支都没了。 确定机关已经解除后的周全小朝众人一挥手,说,可以进去了。 等一帮人鱼贯进入通道后,才明白为什么地上见不着一支箭了;原来,两旁石壁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利箭从这边射出,丝毫不差地射入对面墙上的孔洞。 二麻子感叹:“哎呀,万箭齐发一支不落地收回去,这样的机关堪称精妙绝伦,实在让人佩服,佩服呀。” “佩服个屁。”周全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绷着脸说,“你想想,刚进来就遇到这么厉害的机关,再往里会怎样,有没有想过?你呀,等破了所有机关拿到冥器活着回去再佩服吧。”说着,又以安全为理由教育众人一番。教育完,将众人分成三列,他和二麻子外加两个“活闹鬼”走在头里,其余人分两列跟在他们后头。 行不了多会,前头出现了一道仅能供一个人进出的石门。周全小示意大家停下,他打着手电去看那门;他看见,门上积满了灰尘,由此断定此处应该很久没人来。看着看着,他觉得这道石门有些眼熟,就踮起脚仔细看向石门顶部的一条缝隙;等他看清楚那里面是什么之后,脸色微微一变,提醒众人:“大伙小心,这是‘鬼门关’,是专门用来防止闯进这里的人的。” 二麻子不知道这道门有多厉害,但听周全小称之为“鬼门关”,想必不简单,就问周全小这道门是不是很厉害。 周全小没有回答,而是从一个胖子提着的鸡笼里抓出一只红毛公鸡放到石门跟前。刚松手,那鸡马上朝着无人一边的石门内飞奔。可怜的红毛公鸡,它还以为周全小发善心要放了它,等它跑到门槛上被落下的鬼头铡劈成两半才知道,它是当了试机关的牺牲品了。 瞧着地上还在挣扎的鸡,鲜血、肠子淌了一地,一帮人都觉得背脊发凉肝胆发颤,就好像躺地上的不是鸡,而是他们。 周全小从挎包里掏出一支钢棍,捡起地上的半拉鸡扔向石门上方,只听得“噌”地一声,鬼头铡再次落下,公鸡脑袋被齐刷刷地切了下来。趁着鬼头铡还没完全缩回去,周全小气运丹田飞身跃起,将手里的钢棍塞进缝隙,鬼头铡发出一声闷响卡住了。 “鬼门关”的机关算是得以控制,周全小头一个走进石门,他用手电照了照,发现里头又是一条宽大的通道。他觉得奇怪,因为他始终认为从石窟进来的那条道是甬道,现在看到更宽的一条,不由感到疑惑。他想:怎么会有两条甬道呢?而且,一条比一条大。难道,这墓的规模远比此前了解的要大?他边琢磨边观察,思来想去却不得要领,干脆不去想了,心说,管它是大是小,找到冥器才是关键。他见里面没什么异样,就招手示意众人进去。 那些“活闹鬼”刚目睹公鸡被劈成两半又被斩首的血腥一幕,都后怕着呢,走过门洞的时候一个个提心吊胆畏手畏脚的,生怕门上的鬼头铡会突然落下将他们给劈了。 进去后,众人拿手电照向四周,等看清楚甬道的规模时,都吃惊得合不拢嘴来。他们看见,一条笔直宽大的石板路延伸进前方的暗处,路两边有很宽的深不见底的沟壑,阵阵湿冷之气从下面涌上来,似乎这条沟壑连着地下河。有几个胆大的站在石板路边沿看向下方,感觉如同站在了悬崖上,吓得他们赶紧走回路的中央,生怕一不小心掉进沟壑这辈子再也回不到上头来。 二麻子见这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非常失望。也难怪,这厮只是个小混混,从没进过古墓,对墓葬结构一无所知,他以为,只要进到墓里就能看到成堆的宝贝。他问周全小:“周哥。不对呀。这老坟怎么没东西?该不会已经被考古队发掘过了吧?” “哈哈。”周全小笑着回答,“我说兄弟,古代丧葬习俗有别于当今,墓葬结构也比较复杂,特别是规模较大的,甬道、墓室一应俱全。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仅仅是整个墓葬的甬道,墓室还在里头呢。” 二麻子不清楚他说的甬道到底是什么?但他至少听明白了,藏宝贝的地方还在里头。他心中沉甸甸的失望一扫而空,贪婪的欲望重新被点燃。 周全小对众人说:“现在,咱们已经来到了甬道;一会,就要去墓室。我猜测,这里机关歹毒,进来的人想要顺利带出冥器,难度很大,所以,即便有地耗子进来过,活着出去的几率也很低。所以,我断定这里一定还有值钱的物件,大伙想成为万元户的梦想也一定能实现。”说着,话锋一转叮嘱起众人来,“不过,我再次警告你们,想活着回去就千万别乱来。机关之歹毒你们也看到了,别发财不成却丢了性命。”他再三强调注意安全表面上看是为了众人着想,其实,他真正的用意是笼络人心巩固他的地位。再则,他也不想有人陈尸在此,毕竟,在古墓里多一个帮手比多一具尸体更有用处。 甬道里异常黑,尽管在手电光照射下行走和近距离观察不成问题,但远处的黑暗和两旁深不见底的深渊,还是让一帮人感到紧张。亲眼见证了地洞尸骨、弩箭机关、鬼门关斩鸡的“活闹鬼”们,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在这个陌生、恐怖的环境里,他们除了听从周全小的指挥真没别的办法。于是,在周全小说完话后,众人纷纷表示,一切都听周全小的。 周全小很满意,他甚至有了当年身为红色小将头目,上百人听他指挥时的兴奋劲。 “周哥,现在该怎么办?”提着鸡笼子的胖子问。 周全小回答得很干脆,一个字,等! 等?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周全小也没做出解释,而是从笼子里又抓出一只鸡来。他将一根绳子系到呱呱乱叫的红毛公鸡身上。 那鸡刚刚目睹了同类被鬼头铡劈成两截又被削去脑袋的可怕一幕,正担心它会不会步了那个倒霉娃子的后尘。现在,见周全小捉住它还系上绳子,心里一凉,心说,关键时刻已经到了,是生是死已经由不得它。得,认命吧。只求死得痛快不要太惨烈。就在它做好慷慨赴死的打算之际,忽然感到身上一松,定睛看,见是周全小松开了手。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出现在它脑海里,跑。没错,就是跑。任何有脑子的动物在生命遇到威胁时,求生的本能就会有强烈的反应,鸡也不例外,尽管它们的脑子有点小,但毕竟能思考,只要有逃生的机会,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狂奔。 红毛公鸡从周全小的手中滑落,仅迟疑了不到一秒,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它意识到逃生的机会来了,于是,跟先前被劈成两半的同类一样,向着甬道的深处没人地方撒腿就跑。 可怜的红毛公鸡并没因绑着绳子减缓奔跑的速度,它就像一支离弦之箭,二十来米的绳子瞬间就绷紧了。这时,鸡明白过来,跑,解决不了问题,想要完全摆脱人类的掌控,还得啄开绑着它的绳子。开了窍的公鸡开始拼命去啄绑在身上的绳结,速度之快连它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甚至想,如果平时按照这个速度去啄米,一定能获得更多的吃食。 就这样,红毛公鸡边啄着绳结边想着吃食,浑然不觉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就在它快要啄开第一个绳结时,甬道顶部一块石板砸了下来。可怜的公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砸成了一滩肉泥;灵魂出窍时,它仿佛看到先前惨死的同类正在半空中俯视着它,发出讥讽的笑。 眼看着公鸡被压得细碎,在场的人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胖子更是被吓得不轻,手中的鸡笼子都掉到了地上,笼子门被摔开,几只鸡扑腾着翅膀飞出去,一下就到了七八米开外。 第二十八章 外藏室 胖子见鸡都跑了,心说坏了,要是捉不回来,不知周全小会怎样骂他。情急之中,他冲着鸡大喊:“站住,回来。”边喊边去追那些鸡。 周全小见鸡跑了正要发火,忽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奔着那些鸡去了,料想那是胖子,忙一抖手里的绳子将对方绊倒,喊了声:“把他给我拖回来。” 有两人追至胖子身边,一人一条腿,硬生生把胖子拖回到周全小面前。 “你他妈找死呀。”周全小冲胖子发起火来。 胖子一脸委屈,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那些鸡......”意思是,鸡跑了,他想抓回来。 周全小盯着他,目光锐利:“鸡个屁!你娘的,是人命重要还是鸡命重要?” “我......”胖子语塞了。 “别我我我的。下次再这么鲁莽,死在这里可别怪我。”周全小说着,对那两个把胖子拖回来的人说,“还有你们两个,喊你们拖回来你们真就拖回来了?也不动动脑子,那只是形容。形容懂吗?如果有人把你们这样倒提着拖回来,你们好受吗?” 那两人被他说得低下头,也不知该怎样回应,干脆什么也不说。 周全小还想教训两人几句,不料,甬道里忽然沸腾起来。 弩箭在呼啸、公鸡在惨叫、石板砸到地面的砰砰声充斥着整个甬道;碎鸡肉、鸡肠子、鸡翅膀、鸡脑袋散落一地,场面尤为血腥惨烈。原来,是跑出去的鸡触发了远处的机关。 好一会之后周遭才安静下来。目睹这惨烈一幕的一帮人心中发憷,都在想,机关有没有悉数被触发?弩箭还会不会再射出来?他们可不指望还有未被触发的机关存在,要不然,下一步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就不止是那些鸡了。 就在一帮人胆战心惊之际,恐怖的一幕接踵而来。只见,远处甬道两旁的墙上喷出股股液体和火焰。那些黑色的液体所到之处冒起乳白色的轻烟,并发出嘶嘶的声响,顷刻间,地上的死鸡化为乌有,有几根没被化掉的鸡毛也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一帮“活闹鬼”们目睹这地狱里才会发生的一幕,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肝胆发颤,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约莫过了半分钟的光景,甬道里再次安静下来。 周全小从包里取出一瓶白酒,喝了一口后递给身旁的胖子,并示意对方照着做。胖子接过去也喝一口,又递给另外一人,如此循环,不消片刻,一瓶酒被众人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酒,周全小拍了拍二麻子的肩膀,笑着问他:“麻子,刺激吧?” 二麻子被刚才看到的一幕吓得腿肚子发抖脸色犹如白纸,见周全小问他,不知对方有何用意,只颤颤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见他如同受了惊吓的老鼠,周全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对众人说:“兄弟们,都提起精神来。现在,我可以确定,甬道内的机关悉数被触发,咱们可以大摇大摆去找宝贝了。” 一帮做着发财梦的“活闹鬼”一听这话,立刻精神焕发,因目睹血腥场面产生的恐惧迅速被贪婪的欲望取代。众人拿起各自的工具,在周全小的带领下,走向甬道的深处。 走了几分钟后,前方又出现了一道石门。周全小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不存在机关暗器,便领着众人走了进去。进门后,众人发现里面是个宽敞的石室,没见有棺材,地上有很多粗陶罐,有些罐子因年代久远已残破碎裂。 见没想象中的值钱宝贝,二麻子又失望了,正要问问周全小,却不料周全小却突兀地大笑起来。二麻子觉得莫名其妙,问周全小笑什么呢?周全小从地上捡起一块陶罐碎片,笑眯眯地问二麻子:“麻子,这是什么?”语气有些兴奋。 二麻子觉得云里雾里,心说不就一块烂陶片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说:“不就是一块破陶片嘛。” “错!这是汉罐,是汉代的产物。” 二麻子可不管这破烂玩意属哪朝哪代,他只关心这东西值不值钱。他问周全小:“周哥,这玩意值钱吗?” 周全小掂了掂手里的陶片,回答了三个让二麻子感到失望的字:不值钱! 二麻子被弄糊涂了,说:“我说周哥,你是不是刚才被吓糊涂了?不值钱的破烂玩意你都乐成这样;换了我,早该痛诉万恶的旧社会了。”说着,看了看满屋子的破陶罐,叹了口气,“唉,这心哪,透心凉。” 周全小可不管二麻子的心是热的还是凉的,相比他眼下的发现,别人的喜怒哀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丢掉残片,拍了拍手上的灰,环视一下众人后说:“兄弟们,如果嫌弃这次来老坟挣不到钱的现在可以退出。当初我说过,摸到宝贝一起发财;摸不着值钱的东西,两百块辛苦费我给。想退出的趁早,两百大洋我周某一个子都不会少你们。”说罢,从包里取出一捆十元面值的纸币来。 两百人民币,抵得上当时工厂里工人的几个月工资。这个数目对一帮“活闹鬼”来说有很大的诱惑力。有人心动,但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只能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肯先表态。 见没人吱声,周全小将那叠钞票放回包里。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说:“既然大家选择留下来,就得立个规矩。从现在起,你们都要无条件服从组织听指挥。这样吧,我们成立一个临时管理小组,成员由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和一个秘书组成。现在,咱们先提名,再举手表决。”话音刚落,有两人举起手来。周全小问他们有什么事? 两人中的一个说:“没、没事。” “没事举什么手?”周全小觉得奇怪。 那人尴尬地说:“呵呵,这不习惯了嘛。每次开会,不都是领导发言大家鼓掌;领导说表态,大家举手一致通过嘛。” “哈哈。”周全小被这人说得乐了,“我说你个二百五,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是来摸金发财的。你以为是开大会。我告诉你,脑子要放活络点,死脑经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来来,大家先提名。” 就这样,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古墓中,一个摸金管理小组成立了。小组的组长自然是周全小;副组长和秘书分别由二麻子和胖子来担任。 盗墓贼入墓摸冥器居然还成立了管理小组,不得不说是个天大的讽刺;但在当时事事都兴汇报、请示的年代,成立这样的组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稍后,管理小组召开了成立以来第一次全体会议,周全小以组长的身份发言:“兄弟们,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团结一致的决心还是有的,这是好现象,值得表扬。现在,我来安排下一步计划。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次,咱们是来对地方了。兄弟们,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些瓶瓶罐罐,这都是两千多年前的文物;对国家考古事业来说有很大的价值。所以,咱们不能碰,留着将来由考古队去发掘去吧。”说到这里,他指着一堵石墙说,“咱们只拿些小件的冥器回去就成。这些冥器就在这堵墙的后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说石墙后面有冥器,众人的情绪立时被调动起来。 周全小又说:“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咱们不是已经到了老坟的尽头了吗?其实,这间石室只是这座墓的‘外藏室’,真正放棺材的地方就在墙后面的‘内藏室’里。”说完这些,他话锋一转,问汉代的老物件什么最值钱? “金子!”有人大声回答。 “是吗?哈哈。”周全小笑着对那人说,“看来,你也是二百五。告诉你吧,汉代最值钱的是古玉。如果咱们能找到一两件,兄弟们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好几年。” 众人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二麻子也是热情高涨,他直了直身子挺起胸膛,尽量做出副组长该有的派头,说:“好!组长已经将事情讲得很清楚了。现在,大家表下态,同不同意去墙后面找古玉?”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举起了手,只有刚才抢着举手的那两人没反应。周全小觉得奇怪,问他们为什么反对?那两人倒也老实,说他们不是反对,是没经过周组长的批示不敢举手。 “哈哈。”周全小开心大笑,说,“现在可以举了,可以举了。” 那两人一听,立刻把手举得老高、笔直,就跟电线杆似的。 表决一致通过后,周全小领着一帮人来到石墙前,经过观察,他认为墙中暗门的关键在一对龙头兽环上。他有些吃惊,他认得兽环上的龙头,那是饕餮,是传说中龙的第五个儿子,贪食成性,几乎是见什么吃什么。相传,饕餮是尧舜时的四凶之一;《圣经》、《神曲》里的七宗罪,饕餮就名列其间。古墓里出现这样一个凶煞的造型,有什么用意?周全小多了个心眼。他认为,这对兽环应该是开启暗门的关键,如果要打开暗门,就必须试着去拉动兽环,但是,兽环却是凶煞造型,贸然去拉动会不会有不好的结果呢?周全小犹豫不决。 这时,有两个人的低声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沙哑嗓音说:“兄弟,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墙上肯定有暗门,龙头兽环也许就是门把手。想要开门就得去拉那对兽环。” 另外一个声音说:“八成是这样。要不,咱们试试?” 周全小知道拉动兽环要冒怎样的危险,换在平时,他会立刻阻止,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他想:自己不正担心拉动兽环会有危险嘛,如果,那两个二百五主动去拉兽环,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要是他们能打开了暗门,皆大欢喜是好事。万一饕餮兽环真是歹毒的机关,就算出了事也没人会怪自己,因为,又不是他喊那两人去碰兽环的。 奸猾的周全小保持了沉默,慢慢走到一边,装着检查别处的样子,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向那两个没脑子的“活闹鬼”。 墙边的两人行动了,其中一人喊了声:“兄弟们让让,腾块地方出来。我们来试试能不能打开暗门。” 众人闻言纷纷退出几步。那两人握住饕餮兽环同时发力,嘴里喊着:三,二,一。开! 第二十九章 斗巨蟒 喊声一落,石墙轰隆隆地打开了一个门洞,周全小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他生怕门洞内会射出弩箭或跑出其他不好的东西来。 等了片刻,门洞内没半点动静。 难道,饕餮兽环只是个门把手而不是机关?周全小暗想。其实,他也不指望那是机关,因为,是机关就会有人受伤,有人受伤总不是件好事。 门既然已经打开,周全小悬着的心也可以落回到肚子里。他琢磨了一下,打算表扬表扬那两人,同时也给众人鼓鼓劲。 他往石门走去,不曾想才走出两步,二麻子忽然喊了声:“那、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让周全小直觉麻子一定看到不好的东西了。他忙看向石门,发现黑漆漆的门洞内有两只绿莹莹的灯泡悬浮在那里。 不可能是灯泡。周全小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古墓里出现灯泡,等同天上掉金块,都是不可能的事。不是灯泡难道是萤火虫?也不可能。这么大个头,如果真是虫子那也一定是虫精。但如果不是虫子,会是什么呢? 正疑惑着,原本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的两个发光物忽然动了一下,吓得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几步。这下,周全小看清楚了,那两个发光的东西确实不是灯泡,也不是虫子,而是一双眼睛。 我的个娘哎,如果那是一对眼珠子,它的主人该有多高、多大了呀?起码也得好几米。难道……是变异了的僵尸?这个想法让周全小的脸色一下就变白了。他退了两步,低声警告众人:“大伙小心,那是个怪物。” 他的声音不大,一帮人听在耳中却如同听到了一声炸雷。怪物,这是一个很抽象的名称,西游记和聊斋里才有,现实里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但现在,这个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却出现了,而且就在离他们仅几米远的地方……众人的心都悬空了,谁也不敢说话,但自保意识却开始起作用,他们抄起各自的武器严阵以待,就等周全小一声令下,要么开打,要么开溜。 周全小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门里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正缓缓探出来。那是一颗巨大的头颅,三角形的脑袋就跟沙包一样大,上面还长着两只角,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两尺来长,舌尖分叉,呼哧呼哧在嘴里忽进忽出。 “妈的,这是一条巨蟒,大家赶紧跑。”等看清楚那是一条体积大得惊人的蛇时,周全小的魂差点给吓没了;他大喊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跑。 可就在这时,巨蟒半个身子从门里飞快地伸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咬住了离得近的一个人,眨眼的功夫,那人的半拉身子已经进了蛇口,只剩下两条腿在胡乱蹬着。那人正是刚才拉动兽环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众人吓得毛发倒竖,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有人在躲,有人跑,也有人往老式单眼火铳里装弹药。那个跟蛇嘴里那人一起拉兽环的“活闹鬼”舍了命地拽住同伴的脚,想把他拽出来。可是,他一个人的力气哪能跟巨蟒抗衡,眼见着同伴的身子在蛇口里越陷越深,最后,只剩下两只脚丫子在蛇嘴外不住地颤动。 周全小不愧是周全小,大风大浪见多了,他尽管害怕但没乱了心智;多年亡命天涯的经验告诉他,就眼下的局面来看,跑,不一定能保全性命,因为,从这里到入口有几百米的距离,你再怎么能跑,能跑得过卡车一样大的巨蟒?得,能不能活命就看造化了,拼一回再说。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大家别慌,都到我身边来,咱们和这怪物好好干一仗。” 众人听命,迅速围拢到他身边,那个拽着同伴脚的人却不肯放手,身子被巨蟒脑袋晃得左摇右摆,如同风中落叶。 周全小从一个“活闹鬼”手里接过火铳,喊道:“打蛇打七寸,兄弟们,瞄准了要害往死里打。”说着,头一个朝着巨蟒跑去。 众人看见了,都知道除了拼命别无他法,也跟着跑过去。 周全小快步如飞,三步两步就来到了巨蟒的跟前,照着巨蟒的脖子放了一枪。那巨蟒尽管皮糙肉厚,却难抵挡火铳的威力,顿时被打崩了一大块鳞甲,露出里面的肉来。 巨蟒吃痛,吐出嘴里那人,一双怪眼看向周全小。周全小不给它反应的机会,大喊一声:“砍死他!” 一帮人蜂拥而上,砍刀、洛阳铲、铁钎,各种各样的家伙事雨点般朝巨蟒被打掉鳞甲的伤口打去。 二麻子将另外一把火铳装填好弹药,朝周全小喊了一声:“周哥,枪。” 周全小扔下手里没了弹药的枪,接过火铳,朝着巨蟒的伤口又来了一下。只听砰地一声响,火铳里的铁籽、钢珠一股脑儿钻进了巨蟒的身体;那怪物疼痛难忍,巨大的身躯倒地扭动,片刻便不动弹了。 众人见巨蟒没了动静,料想应该是死了,就赶紧跑去看被蛇咬的同伴,一看之下,都大惊失色。 “怎么样了?”周全小挤过去问。 “你、你自己看吧。”二麻子说。 周全小只看了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他看见,那人大半个身子沾满了巨蟒口中的黏液,两只眼珠暴突在眼眶外,舌头卷曲鼓在嘴里,就像含着满满一嘴东西。这是典型的窒息而亡的死相。 这么狰狞的死相把周全小吓得不轻,但他毕竟胆识过人,他脱下外套盖到那人身上,又取出一瓶酒沿着尸体洒了一圈,眼中泪光隐隐,口中念念有词:“好兄弟,安心地去吧。平平安安走阴曹,孟婆领你过奈何桥......” 他这样的举动博得了众人的尊敬,大家似乎看到了一个重情义的善良老大。实际上,周全小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在他眼里,确保他的主导地位,利用这些小混混摸到值钱的冥器才是最重要的;他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笼络人心。 举行过简单的仪式,周全小拿起地上的火铳严肃地对众人说:“兄弟们,干搬山倒斗行的,是有今天不一定有来日,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清楚。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受伤甚至丢了性命。记住,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们能活着远比其他更重要。所以,不要光想着摸冥器发财而忽视了安全。接下来,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危险,大家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不能放松警惕。”说着,他思考了一下,说,“嗯……假如大伙没别的意见,咱们就继续往里去,找到值钱的宝贝,也好了却死难兄弟的心愿。对了,要是摸到了冥器变了钱,给这位死去的兄弟多分一份作为抚恤金。大家说好不好?” 愚钝的小混混们哪知道周全小又在演戏,又在笼络人心,纷纷抹去眼泪,表示一切都听周组长的指挥。 就在周全小再次博得众人拥戴之际,胖子却瞧见地上的巨蟒好像动了一下。他的心猛地收紧了,险些惊叫出声,但等他定睛再看时,那怪物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看花眼了?”他喃喃地说。 周全小听见他说话,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就问他:“胖子,说什么呢?大声点!” 胖子刚想说那死蛇好像动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周全小的背后慢慢竖起一个巨大的影子,是那条巨蟒。 原来,那怪物挨了两火铳,又遭众人一通猛揍,吃不住痛晕过去了。现在,醒过来了,但摄于火铳的威力不敢贸然发起攻击,只想偷偷溜走,但它块头太大,稍微一动就被发现了。 胖子不知道巨蟒想溜之大吉,以为又要咬人,忙大声警告:“周哥,小心背后。” 周全小正等着胖子说话呢,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嗓子,被吓了一大跳。他从胖子惊惧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背后一定有可怕的东西。难道,是那条巨蟒活过来了?这个想法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巨蟒看到了他手里的火铳,认出周全小就是首先对它发难的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张开大嘴就要去咬周全小。周全小早年是个练家子,不仅身手敏捷,听觉、嗅觉也很灵敏,他闻到身后有腥风袭来,料想是巨蟒要咬他,来不及多想,反身举枪扣动了扳机。等听得咔哒一声响,才想起火铳没上弹药。 周全小心里一凉,没了武器,巨蟒还不把他当成砧板上的肉,横着切竖着切,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他顿感绝望,心想,这一劫看样子是躲不过了。 第三十章 不堪往事 这时,巨蟒却犹豫了。先前,它挨了两火铳知道这东西的威力,现在,见周全小又举起了那玩意,心里惧意顿生,急忙躲避退让;殊不知慌不择路,却逃向了外面的甬道。 见大蛇掠过人群眨眼失去了踪影,胖子忙冲着还在发愣的周全小喊:“周哥,蛇跑啦。” 听到喊声的周全小这才回过神来。他觉得意外,不明白巨蟒为何不对他痛下杀手反倒放了他一马。难道,是祖宗显灵了?不可能,尽管他捣腾古玩、文物,也懂点风水学问,但从来不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既然没有鬼神,祖宗显灵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尽管周全小对巨蟒的离去心存疑惑,但他更为自己不用死,不用当大蛇的点心感到庆幸。他镇定心神,问胖子,巨蟒跑去了哪里?没等胖子回答,就听到外边的甬道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河里去了。 胖子想起刚跑出去的蛇,对周全小说:“那蛇跑外头去了,我猜,一定是掉进暗河了。” 听说巨蟒落水,周全小想起外头甬道两侧的沟壑,猜测沟壑底部一定通着伊河。他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巨蟒不长出翅膀肯定上不来。他定下心来,清了清嗓子情绪激昂地对众人说:“兄弟们,威猛呀。连巨蟒都摄于咱们的威力逃命去了。看来,今天该是咱们发财的日子。现在,咱们就去主墓室取宝贝去。” 混子就是混子,容易忘事,特别是兄弟情义。周全小的这句话让一帮“活闹鬼”忘了失去同伴的悲痛,一个个斗志昂扬地跟在周全小后头直奔主墓室而去,只留下那个被蛇咬死的倒霉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接下来的行动比较顺利,周全小他们还真在墓室里找到了几样值钱的东西。但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这些东西相比一墙之隔地宫里的宝藏,无论是数量还是价值,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周全小不会想到,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的“土龙”老坟,只是建墓者用来迷惑地耗子的“义冢”,真正的地宫还在一堵石墙的后头。 “可惜了,为了钱财连命都搭上了。”听完耿爷的讲述,筱雯有点同情那个为了发财被巨蟒咬死的“活闹鬼”。 李成博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这有什么可惜的,干搬山倒斗行的都知道有今天不一定有来日。古墓里机关、毒虫司空见惯,发财不成送了性命的事也时有发生。那人被巨蟒给弄死了算他不走运。老话说得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假如他们能听判官的警告不去碰‘土龙’老坟,不就可以踏踏实实多活几年了。” “尽管你说得有道理,但再怎么说,那也是条人命哪。”筱雯强调。 “人命怎么啦?干任何事都要考虑清楚后果。那人既然知道盗墓之凶险,就应该做好了随时可能送命的思想准备。要说人命,汶川土地爷打了个喷嚏,几万人就遭了灭顶之灾;几万哪,那也是鲜活的生命。说白了,这帮地耗子没全死在老坟里已经是天大的造化;特别是那个周全小,他更该死。我倒不是说所有的地耗子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中间也有用摸来冥器换钱救济百姓的侠客;但像周全小那样的人就该下地狱。卑鄙、自私,拿别人的命来满足他的欲望,你说他该不该死?可惜,他居然还摸到了东西活蹦乱跳地回去了。哎,对了耿爷。”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问耿爷,“后来呢?老爷子您没再去过那个山谷?” 几个人里谭建国最了解土专家的习性,可以说,李成博一撅屁股谭建国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现在,他见土专家把话说得这么铿锵有力就觉得奇怪,心说,这家伙何时变得这么高尚?肯定有什么目的。再听李成博问耿爷有没有再去山谷,他顿时明白过来,知道土专家前头那些话真是别有用心,土专家是想给老爷子留个好印象,好从老爷子嘴里套出地宫里究竟有什么?特别是有没有值钱的陪葬品? 明白过来的谭建国凑到李成博耳朵跟前,低声说:“兄弟,高。演技一流。” 见谭建国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土专家暗中拱了对方一下,又挤了挤眼,那意思,别戳穿他。 耿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都怪我,如果,第二天不是我死皮赖脸求大家再去山谷,并进了地宫,我弟弟阿直就不会中腐尸之毒,小红也不会因此……送命。”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从他脸上滑落。 李成博没想到老爷子当年进地宫会有如此不好的结果,担心再说下去会让老爷子伤心,忙解释他只是出于好奇随便一问,既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唉。”耿爷长叹一声,说,“没事,没事。既然都已经开了头,我就跟大伙说说后来发生的事吧。” 耿爷回忆,第二天早上考古队传来消息,说悬崖边的通道有人进去过了,老坟里的东西被盗了几件。他和判官、三爷去了现场,发现了一具尸体。幸好,那帮地耗子只拿了主墓室里的一些老玉和釉陶。东、西两个耳室因比较隐蔽才没遭到破坏。当天,村委会向派出所报了案,没想到,二麻子闻风走人,公安去抓捕时扑了个空。二麻子在外头躲了近两年才被抓住。耿爷之所以能了解到二麻子他们在墓里的遭遇,也是在协助派出所破案过程中听二麻子交代的。 当年,耿爷催促判官抓紧时间入地宫,他担心万一被其他地耗子捷足先登,会洗劫了里头的宝贝。大家拗不过他,只能答应。那时,恰巧小红与阿直来串门,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执意要跟他们一起进地宫。 也难怪,小红与耿爷兄弟两一样也是无父无母,一直把他们当亲人看,她怎能放心任由他们冒险进入地宫。 当时,耿爷想着有倪三、判官和牛魔妹在,进入地宫后小红和弟弟的安全应该有保障,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没料到,地宫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进去后不久,他们顺利找到了上古神器玲珑裾,但同时也触发了机关。当时,离耿爷最近的一具人俑爆裂开来,尸液飞溅,他首当其冲,眼看着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危急关头小红将耿爷拉至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毒液。可怜的小红命丧当场,而耿爷和耿直也被尸毒感染。 说到这里,耿爷轻轻抚摸着倪三爷带来的紫砂壶,哽咽道:“此后数年,我们两兄弟一直接受控制性治疗,直到90年代初才有所好转。阿直中毒比我深,出院后经常反复。他一直不肯原谅我,怪我当年鬼迷心窍执意要进地宫害死了小红,也害得他被剧毒缠身。由于有了隔阂,他去南方后就很少跟我来往。后来,听说他在宜兴落户当了做壶艺人,日子过得倒也安稳,我也就放心了。没想到,几年前他旧病复发医治无效就这么去了。唉,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呀。”捧着紫砂壶睹物思人,耿爷泪如洪流,哀伤的气氛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耿爷,请节哀,身子要紧。”善良的筱雯泪光盈盈,她轻抚着耿爷瘦削的肩膀,柔声安慰。 “是啊老耿,往事不堪,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眼下,保持硬朗的身子骨安度晚年才是正经。”倪三爷也跟着劝慰。 “没事,我没事。”耿爷颤巍巍地站起,将紫砂壶放到博古架上,又轻轻地抚摩了两下,感叹道,“人生苦短弹指一挥间,先人已逝生人凄凄;暮年悟两鬓白。三爷,咱们这辈子没算白活,至少,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严肃起来,眸子里隐含着威慑的光芒。 凭着几十年的交情,倪三爷知道,这个老伙计要谈到正事上来了。 果然,耿爷坐回到凳子上后问倪三爷:“说吧,该怎么做?” 众人被他瞬间的神情变化给弄懵了,都在想,刚才还如风烛残年的老者,转眼变得令人敬畏。怎么做到的? 见大家面面相觑,倪三爷知道众人的想法,他解释:“干搬山倒斗行的,都有着常人所不能的应变能力。耿爷在这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见惯了生生死死,所以,能瞬间冷静下来也在情理之中。这方面你们得向耿爷学着点。” 听他这么说,李成博暗想:哎呀,耿老爷子没去奥斯卡领个小金人回来真是可惜了。对情绪的控制这么牛掰,人生如戏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吧。 耿爷笑着说:“三爷过奖。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好,谈正事。咳咳。”倪三爷清了清嗓子,说,“这次来魏村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进地宫,帮判官兄弟解了家族的毒咒。” “具体有什么计划吗?” “嗯……当年老坟被盗,文管部门封了伊河崖子上的入口,这事你是知道的。在你养病期间,窝头谷也建了保护站;当时,有关部门明令禁止对那里进行发掘,考古队也不行。此后几十年,没人去过谷底。” 听说“土龙”两个入口都被封死了,耿爷不禁犯了愁,问:“那怎么办?土龙阴阳两眼都封堵住了,怎么进去?” 第三十一章 入墓计划 倪三爷说:“办法不是没有,我打听到悬崖上土龙的阳眼,也就是那个‘义冢’里有个地方连着地宫。我猜测,只要能进‘义冢’就有办法进入地宫。” “但那地方已经被封堵,怎么进去呢?难不成,拿炸药去炸?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听耿爷说到炸药,倪三爷笑了:“哎我说老耿,你都一把年纪了,习性却一点都没变,想事情还是直来直去的。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了。” “哦哦!你讲,你讲。” 三爷道:“我已经打听到悬崖上有个废石窟,可能是早年搬山客在那里打了个盗洞,里面有条通道连着‘义冢’。咱们可以走那里进去。” “哦。”耿爷眉毛一挑,略有些兴奋。他说,“当年,协查案子的时候咱们进过‘义冢’,里头的机关已经被那些南方人尽数触发,这次进去理应不会再有危险。看样子,判官兄弟的难有得解了。不过,当年牛魔妹提起过,进入地宫想要顺利必须牢记那句话,‘龙门冥府黄金地,三器未现进不得’,你我都知道三器指的是什么。当年,咱们仅仅找到了‘玲珑裾’,但被判官带去了南方。现在,判官兄弟短时间里联系不上。你说,咱们该上哪儿去找齐三件宝物?” “这个不用太担心。玲珑裾已经在我这里。另外一件宝物‘引魂罄’也由周文先生带来了。剩下的一件‘退堂鼓’听说就在‘义冢’的某个地方。” “真的?”耿爷越发兴奋,“这么说来,这次进地宫岂不是如履平地手到擒来?” 倪三爷怕他掉以轻心,强调:“也不能这样讲。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地宫里还有几个地方当年南方人没找到,如东、西两个耳室。里头有没有机关还不得而知。不能马虎大意呀。另外,进地宫后,这些后生小辈还要耿爷你来照应呢。”说着,指了指周文他们。 耿爷倒也爽快,说:“这个当然。我耿义虽老,但老有所用嘛。照顾后生晚辈是我的分内事。再说了,小安是咱们魏村出去的娃子,照应她,耿某义不容辞。” 听耿爷说到自己,安莫言想起件事来。耿爷回忆时说判官和安丽娜是两夫妻。安莫言想,这两人会不会和自己有关系?由于耿爷没提当年判官、牛魔妹从地宫回来后发生的事,安莫言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但长着玲珑心的安莫言总觉得这对夫妻和她存在一定的联系。她问了耿爷:“老爷子,您说的安丽娜会不会跟我有亲戚关系?” 耿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说漏了嘴,毕竟,他的个性决定他说话不会拐弯。他拿征询的目光看向倪三爷。三爷觉得暂时还不能让安莫言知道实情,怕一旦知道了,安莫言会哭着喊着满世界去找周福生。也难怪,自小失去双亲的音讯,一旦有了线索,任谁都会发了疯似的去找的。 他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帮耿爷回答了安莫言的问题:“丫头,安丽娜确实与安家有亲戚关系。你想想,同一个村子同一个姓,有血缘上的关系也是正常的嘛。这样吧,咱们呢,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关于你父母,我们会尽力帮你。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去找,一定能查到线索,你就放心吧。” 三爷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安莫言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静下心来与大家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但她心里留下了疙瘩,总觉得两位老爷子对安家的了解远不止他们说的那些。 接下来,倪三爷将本次进地宫的初步计划说了一下,他说:“这次行动咱们要明确一个宗旨,一切,以破解判官家族的诅咒为主。至于带不带东西出来酌情而定;毕竟咱们不是搬山客。考古队那边我已经疏通了关系,批文也已经发下来了。他们会安排几个有经验的专家来负责本次考古工作。” “考古队?”李成博听了有些气馁,说,“这么说来,无法带东西出来了。” “呵呵。”倪三爷微微一笑,说,“年轻人,动动脑子,想要带几件小玩意出来也不算天大的难事。再说了,考古队只是发掘那座‘义冢’,他们是否进入地宫,还要看咱们能不能顺利找到并开启暗门。更重要的是,要确保他们在地宫里的安全。” 这句话让李成博恢复了精神头:“您是说,咱们进地宫没人看着?哎呀,那咱们岂不是老鼠掉进白米囤,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知道地宫里的古尸会不会有封七窍的‘定尸珠’和‘压头钱’,如果有,那就发啦。这么多棺材,该有多少具古尸呀。” 土专家那贪婪的模样让耿爷产生了反感,他想起几十年前进义冢摸金的那些南方客不正是南京人嘛。难道,南京人都是这副见财忘义的德性?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李成博说:“这位小兄弟,看来也是个行家呀。” 一听这话,土专家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漏嘴了,忙解释:“呃呃,我哪是什么行家呀,我呀,平时也就捣腾些小买卖,弄两小钱养家糊口。如果说行家,还得是两位爷。” 耿爷哼一声,这一声尽管声音不大,但在李成博听来如同炸雷在耳。 “一副虚头巴脑的模样。”耿爷一双眸子隐含着威慑,他直视着土专家,嘴里,打字机似得蹦出一句话来,“如果不是行家,又怎会知道古墓里有‘压头钱’和‘定尸珠’呢?” 土专家心里那个悔呀,暗骂自己没管住爱得瑟的嘴。他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倪三爷赶紧打起圆场:“哎哎,我说老耿。这后生干的是古玩的买卖,肯定接触过不少干搬山倒斗行的;‘压头钱’和‘定尸珠’保不准他是听那些人说的呢。”说着,朝李成博使了个眼色,笑着问,“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土专家脑子不笨,知道三爷的用意,忙陪着笑恭恭敬敬对耿爷说:“是啊,是啊。我还真是听那些人说的。耿爷,您是古玩行的前辈,我就一毛头小子说话没个分寸,在您眼前显摆,简直是野猴子耍棒子给美猴王看,典型的自找没趣。您多担待,别跟我这啥都不懂就爱嘚瑟的年轻人一般见识。” 见倪三爷帮土专家打起圆场,耿爷也不好不给面子。他对李成博说:“年轻人,干古玩行的最忌讳张扬。往后,人多的场合说话一定得掂量掂量。” 见他态度缓和了下来,李成博赶紧发誓:“爷,您的教导我牢记在心。往后,我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您就可劲训我,抽我都行。”他这油嘴滑舌的腔调逗乐了耿爷,气氛倒也缓和了不少。 耿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呵呵,看不出啊,你小子嘴上功夫倒也厉害。还别说,就你能把死人给说活的嘴上功夫,还真是干古玩买卖的料。我想,只要假以时日练就你的自控能力,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做大买卖的行家呢。” 见老爷子不生气还夸他,土专家有点飘飘然。他冲着耿爷抱拳施了一礼,说:“老爷子,您这么夸我,我真感到无地自容。我一个后生小辈何德何能值得老爷子夸赞。我呀,就一古玩行里混饭吃的南郭先生,滥竽充数。要论真本事,得是您和三爷。我呢,能见上您一面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如果,再能学上您一招半式,我李成博这辈子就无憾了。” “哈哈。”耿爷哈哈大笑,“奇才,真是奇才呀。见缝插针得寸进尺,这些招数你是使得滴水不漏。嗯,是块做买卖的好料。” 时间过得很快,谈笑间天色已近黄昏。倪三爷吩咐胡子:“时间不早了。胡子,你去镇上买些卤菜烧酒回来。一会,咱们吃饱喝足,在耿爷这里对付一宿,待明儿个考古队的专家来了,一同去伊河边。” 胡子应了声,下楼开车去了龙门镇。 接下来,众人忙各自的事情,有料理明天入墓工具的,有倚着窗沿看屋外风景的。倪三爷带来的几个彪形大汉则在阳台上抽着烟。土专家不想浪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陪着两位老爷子唠嗑。周文见暂时没什么事,就跟两位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说到老楼附近透透气,带着筱雯、安莫言和谭建国下楼去了。 魏村毗邻伊河,视野比较开阔,阵阵袭来的风裹挟着湿气让人觉得凉丝丝的。周文他们来到一处平地上,放眼望去,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林尽收眼底。安莫言心中有事,周围的景致在她眼里变了模样,土地是黄的,风是凉的,连林子里的鸟鸣也犹如孩童在啼哭,她的心情更苦涩了。 “秋风瑟瑟孤鸟啼,好个凄凉景。没想到,傍晚的伊河如此萧瑟。”她喃喃地说。 几人理解她的心情,猜想她又在挂念周福生了。筱雯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莫言,四季循环周而复始,冬去春来,说不定,待来年开春,这里会是郁郁葱葱的美景呢。” 安莫言知道筱雯是在安慰她,装作没事的样子嫣然一笑道:“雯姐说得有理。” 这时,谭建国问了一个几人没怎么在意的问题:“文哥。倪三爷说三件神器里的两件已经找到,但他始终不给咱们看玲珑裾,甚至很少提起。这里头会不会有问题?” 第三十二章 迷局与梦魇 周文也觉得蹊跷,按理说,既然都是受周福生所托来洛阳帮破解家族的诅咒,那么,他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倪三爷理应拿出玲珑裾并介绍它的使用方法,也好让他们在进入地宫时懂得怎样利用。但眼下,两位老爷子只讲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对玲珑裾却只字不提,有些不合情理。 谭建国又说:“而且,他们也没提出要看看咱们手里的引魂罄。” “是啊。”周文的眉头皱起来,他心里的疑惑更甚了。他说,“按常理,玲珑裾、引魂罄都是进地宫必备的法宝,理应得到重视。但两位老爷子似乎对这两件东西不感兴趣,为什么呢?” “你们注意到了没有?”谭建国提醒,“倪三爷带来的几个人,个个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不像是善良百姓,难道......”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似乎对将要说出来的话吃不准。 周文心里正忐忑着,见他打住话头,就问难道什么? “难道,整件事就是个局?” 谭建国这句话让周文和筱雯吃了一惊。安莫言却不赞同这样的猜测,认为很荒谬。她说:“不可能。旁的不说,就说这个村子,我是在这里出生的。魏村大部分人都是古代护国将士的后裔,为人耿直谦逊,怎么可能会设局害咱们呢?” 听说村里古代还出过护国将士,周文不由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地宫会不会是某个朝代的将领墓葬。他问安莫言:“小安,难道,魏村历史上还出过将军?” “是啊!”安莫言回答得很干脆。 “真的假的?”谭建国将信将疑,对安莫言说,“那你说来听听,都是什么样的官。” “我听老辈人讲,汉代我们村子就出过‘发丘中郎将’呢。” 尽管周文他们不知道“发丘中郎将”究竟是怎样的官,但觉得这个带“将”字的官起码也是很有分量的。当下,对村里的百姓就多了几分敬仰,同时,也对“是个局”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过了一会,有人从耿爷屋子的二楼窗户里探出身来,冲他们这边招手,喊着:“文哥,建国,两位美女,开饭啦。”听声音,是李成博。 “不管怎么样,先把肚子喂饱再说。走,咱们回去。”周文说。 晚饭的下酒菜尽管大多是卤菜,却也算丰盛;香辣鸡翅、香油卤免、卤水鸭脖等等,摆了满满的一桌子。众人边喝老白干边唠嗑,有说有笑好不热闹。时近10点时,一帮人已是面如桃花酒足饭饱了。 吃饱喝足后,耿爷安排众人的住宿。老爷子的家有点像四合院,正北偏东是主卧室,旁边是客厅,东、西有两个厢房,中间是面积挺大的天井。筱雯和安莫言两位女生被安排在楼梯一侧的西厢房;周文他们几个分到了东厢房;两位老爷子住在主卧室;胡子和那些彪形大汉留守客厅,轮班负责值夜。 来到东厢房,周文想起安莫言说魏村人都是“发丘中郎将”的后代,想知道这个头衔是多大的官?他问同室的李成博。李成博很惊讶,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官衔的?周文便将在老楼附近散步时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 土专家听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周文觉得奇怪,问他怎么啦?是不是喝多了? 李成博压低嗓门说:“文哥,‘发丘中郎将’可不是个正经的官。” “嗯?不是正经的官?那……” “想要弄明白这个官衔,先得了解‘发丘’两字的含义。这个词,是古时候盗墓行的代名词,如同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是汉代官方盗墓机构小头头的军衔。” 闻得此言周文愣住了,好一会才说:“这么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盗墓贼的后代?难道,咱们真的钻进了两个老头的圈套里来了?” 李成博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法确定。还说,单看两位老爷子的面相不像是坏人。但话又回过来说,坏人脸上又不贴着标签不是嘛。 谭建国没听说过历史上曾有过官方盗墓机构,有些不解,问土专家:“兄弟,没搞错吧?古代还有官方的盗墓部队?他们挖什么?难不成,挖皇帝老儿的祖坟?” “你傻呀。”李成博白了他一眼,“盗墓贼可能挖自己的祖坟吗?” “那他们......” “他们就不能挖别人的祖坟?比如,扒了上个朝代皇帝的陵墓,挖了仇人的祖坟。” “哦。”谭建国恍然大悟,“也对呀。来来,你详细说说这个特殊的机构,也好让我长点见识。” 李成博清了清嗓子,将历史上与“官盗”有关的事简单讲了一讲。 古时候,盗墓人大致分为两种。首先是民间小打小闹摸些冥器换些钱财的;再则就是官盗,如,汉末的董卓、曹操;五代的温韬;民国年间的孙殿英;这些人都是响当当的官盗头子。他们时常动用军队来进行大规模的掘墓;“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就是曹操给“官盗”部队一些将领设置的专用军衔。 “中郎将”和“校尉”,是古代军队里的职位,是上下级的关系。“发丘”是指盗墓掘坟;“摸金”则是搬山倒斗行里较为文雅的一种盗取随葬品的方式。“摸金”人有自己的规矩,他们进入墓穴后,只拿几样值钱的陪葬品,不会席卷整个墓室。相比那些挖人祖坟的盗墓者,“摸金”客算是盗墓行里的文人墨客了。 解释完,李成博来了个总结:“想必你们已经听明白,‘发丘中郎将’是指官盗部队的大头领;而‘摸金校尉’则是领人入墓寻找冥器的小头目罢了。” “不管是‘发丘中郎将’还是‘摸金校尉’,都是盗墓贼里的一员。我担心,官盗的后代将咱们喊来洛阳,会不会……”周文神情凝重地说。 尽管他没把话说全,但李成博已经听明白,是说会不会有不好的目的。李成博想起盗墓行里发生过的一些事,脸色变得难看。他说:“以前,听我爷爷讲,干盗墓行的人常年出入于两个世界,对生死早已看开,有些人,为了钱财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甚至,还发生过为了独吞冥器把同伴活埋在盗洞里的事情。” “啊?”谭建国听得脸色都变了,朝李成博摇摇手,说,“哎哎,别说了,别说了,太tm吓人了。再说下去一会准睡不着。咱们哪,赶紧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也好见机行事。如果真有猫腻,大不了咱们不进地宫回南京去。”说完,躺下不再言语。 “行!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往下说我也说不出来。还是先睡觉吧。”李成博说完,也躺到了床上。 得,睡吧。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周文心里想。 耿爷的家地势较低,夜里的风刮到这里会打旋,风声听上去就像哭声,但又不像是人发出的,跟鬼哭狼嚎一样。 西厢房,被风声所扰的筱雯辗转反侧好一阵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她被一阵吱吱格格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很轻,就好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在木头楼板上走路。她想,可能是安莫言被风声吵醒,睡不着,起来找水喝吧? 她翻了个身,看向对面床上,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她看到安莫言好好地躺在那里。 不是安莫言,那房间里的脚步声会是……筱雯觉得自己的神经像弓弦一样绷紧了。屋子里寂静异常,脚步声也消失了,除了屋外呜呜的风声听不到别的声音。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连日长途跋涉已经劳累,难道,因此产生幻听了?不会吧,以前在野外的拍摄比现在辛苦得多,也没出现过这种现象…… 她半坐起身子,眼睛从房间这头扫到那头,尽管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清楚房间里除了她和安莫言再没别人。 她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来了。看来,真是听错了。她这么想。 “是的。” 忽然,就像是有人在回应似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房间的某个地方响了起来。那声音尽管很轻,轻得如同虫子在煽动翅膀,但也差点将她吓得滚下床去。 “谁?”她颤着声问,心里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正在扩散开来。 “为什么?” 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筱雯确定没有听错,说话声就来自房间某处。然而,对面床上的安莫言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先前看到的那样。 说话的不是安莫言,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这种想法让筱雯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强烈的窒息感放大了她心里的恐惧。 会是谁?这次来耿爷这里除了自己和安莫言,再没别的女生,而此刻房间里却有女人在说话,难道…… 人在黑暗里,在高度紧张和恐惧的状态下,容易想到那方面去。如,鬼。 她感觉到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下意识抬起手,想推开身上无形的重量,然而,她的指尖却碰到一个富有弹性的东西,就好像……一个人。 在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冷汗立刻渗了出来。那让她透不过气来的并不是什么压力,而是真有东西压在她身上,她甚至能听到对方清晰的呼吸声。她完全可以肯定,压在她身上的是一个人。 第三十三章 恐怖之夜 夜半三更,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出现第三个人,那人还压在你的身上,这种事已经不能单纯用恐怖两字来形容,简直是恐怖它舅恐怖它姥爷。筱雯被吓得肝胆发颤四肢僵硬,想大喊,却发不出声来;想挣扎,但全身就似麻醉了一样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离开我?”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透着哀怨。这声音就像冰棱一样钻进筱雯的耳朵,继而钻进了她的心底,一股恶寒直冲向她的大脑。她努力想看清楚压在她身上的到底是谁?或是什么?但任凭她怎样挣扎,那人就像一座山,一座冒着凉气的山,压在了她的身上撼动不了半分。 “回来,回来。” 声音又起,少了哀怨变得急切。 筱雯拼了命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呼救:“莫言......救我......” 然而,她很清楚,微弱的呼救声绝对传不到对面床上安莫言的耳中,唯一能救她的只有自己。她要保持足够冷静,她开始分析,压在她身上的不一定是人,也不一定是鬼,而是“鬼压床”现象。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还是个无神论者,她自然知道“鬼打墙”、“鬼压床”的成因;这些现象跟“鬼”作祟无关,一定是疲劳所致,也就是因身体状况欠佳被“魇”着了。 魇,亦称梦魇,临床症状就是俗话说的鬼压床。人在过度疲劳或过度紧张时,容易产生梦魇。 筱雯静下心来,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感觉身上的压力逐渐减轻,最后,手脚有了知觉。她知道,她已经战胜了传说中的“鬼”,逃出了梦魇的控制了。 在做完最后一次深呼吸后,她看向自己的身上,那里空空如也,“压力”和那个所谓的“人”一同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只是梦魇。 就在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刚刚平缓了一些时,突然,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离得很近,就好像有张人脸紧挨在她耳朵边。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侧脸看去,看见了一大团千丝万缕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头。 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这一刻,筱雯仿佛看到她的灵魂正从肉体中剥离。 那个人头动了,黑发向两边缓缓分开,一张人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女人脸。 “姐。刚才,是你在喊我吗?”是安莫言的声音。 被太过恐怖一幕吓停摆了的脑细胞又开始工作了。安莫言的声音就似一剂强心针,让筱雯溜出身体的魂回来了。她定定地看着安莫言的脸,足有半分钟说不出话来。当她明白过来眼前之人是安莫言时整个人都瘫软了。她带着哭腔对安莫言说:“哎呀,我说莫言,你想吓死我呀。悄无声息来到我床边,还这样看着我。这……这会闹出人命的。” “真抱歉。刚才,我好像听到你在叫我,就下床走过来看看。见你没动静,觉得奇怪,想凑近些看看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听安莫言说到“梦话”两字,筱雯完全清醒过来。她终于明白,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在做梦;那诡异的脚步声、女人说话声、鬼压床等等,都只是梦里的场景。这也证实了她对“梦魇”的猜测。 “刚才,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似醒非醒动弹不得,应该是魇着了,想喊你拉我一把。现在没事了,去睡吧。”定下神来的筱雯说。 安莫言并没离开,她再次将脸凑到筱雯跟前,长长的发梢落到筱雯的脸上。她用几近诡异的语气柔声地说:“真没事?难道,你不怕再来一次‘鬼压床’?呵呵。”说完,竟呵呵地笑了。 听到对方诡异的笑声,筱雯感觉到了异样。她望着安莫言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被‘鬼压床’的?” 安莫言没有回答,转身径直走向门外。临出门的时候,用一种幽怨的语气道:“会死人的,会死人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听着外面楼梯传来的脚步声,筱雯知道安莫言上楼去了。她有些迷惘,心想,平素里温文尔雅懂得礼数的安莫言,此刻却变得如此诡异,诡异得让她感到害怕。她现在半夜三更的上楼干吗去呢? 疑问太多,筱雯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使。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眼睛,无意间落到对面那张安莫言睡的老旧木床上。那是一张70年代前常见的雕花木床,尽管房间里光线昏暗,但筱雯还是能看清楚床架上雕刻的一些纹饰,和床前用来摆放鞋子的木板。她看到,木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双鞋,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筱雯认得这鞋,它是安莫言从南京出发前换上的,到洛阳后对方一直穿着这双鞋。现在,这双白色的高跟鞋在窗外泄进来的月光照映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晕,既显眼又有点诡谲。让筱雯觉得不对劲的是,耿爷没为她们准备拖鞋,但安莫言走出门上楼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安莫言没穿鞋子就出去了?筱雯疑惑地瞥了一眼老旧木床的上面。只一眼,就吓得她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她发现,木床上的被子下面有鼓鼓的一大坨东西,从轮廓来看应该是个人。 筱雯脑子里嗡的一下,就似响起了一声炸雷。她忙捂住自己的嘴,一声惊叫活生生地被憋在嗓子眼里。 对面床上那人似有觉察,翻了个身,一张美艳的脸庞撞进了筱雯的眼帘。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她,正是刚刚出门上楼去的安莫言。 筱雯的心里长出了一层白毛,迷惘与恐惧牢牢拽紧了她的心脏。 对面床上的是谁?如果她是小安,那么,刚才和自己说话并上楼去的又是谁?又如果走出去的是安莫言,那现在躺床上的究竟是谁? 恐惧、疑惑、迷惘,各种让她不舒服的情绪一股脑儿塞满了她的思想,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出现了,她感到呼吸困难,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对面床上的女人慢慢坐起身,朝她这边张望。 “姐,你怎么啦?”是安莫言的声音。 筱雯很难判定这人是不是安莫言,尽管对方的长相、声音都明确无误地指向此人就是安莫言,但筱雯依旧不能肯定,因为,几分钟前她是亲眼看着另外一个安莫言走出房间去的。 “你、你到底是谁?”她颤着声问。 “我是莫言哪。姐,你怎么啦?”伴随着柔和的声音,那人翻身下床,穿上那双泛着白色光晕的高跟鞋向筱雯这边走来。 “别、别过来!”筱雯大叫起来,就好像朝她走来的不是安莫言,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一个让人恐惧的幽灵。 那人并没停下,而是径直来到她的床前,说话声依旧柔软好听:“姐,我是莫言。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形,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与此前筱雯认识的安莫言一模一样。筱雯脑海中的念想渐渐变得清晰,她开始认为,眼前的女子就是安莫言,而此前走出房间去的那人一定不是真实存在的,那人仅存在于梦里,存在于想象之中。 看来,自己是跌进一个可怕的梦里了。 她松了口气,心头的压迫感在迅速消失。她打算将可怕的梦境告诉安莫言。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她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 那人背朝着她一动不动站在窗前,脚上那双泛着白色光晕的高跟鞋就像锥子一样扎进了筱雯的眼睛。尽管只看得见那人的背影,但从一头乌黑的秀发,苗条的身材,以及那双高跟鞋来判断,对方竟然又是一个安莫言。 恐惧又回来了,筱雯紧张到了极点,她紧拽着被子的一角,身子紧贴在了墙壁上,颤声问站在跟前女生:“如、如果你是安莫言,那、那她是谁?” 这个安莫言仿佛没想到房间里还会有其他人,听筱雯这么一问,就回头看向窗户方向,当看到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时,似乎吃惊不小,竟一个趔趄栽倒在了筱雯的身上。 筱雯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不敢确定先后出现的三个安莫言究竟哪个是真的,谁又是假的。 是先前凑到自己跟前说话并上楼去的那个吗?还是现在站在窗前的那个?又或是倒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的才是真正的安莫言? 诸多疑问轰炸她的脑细胞,她仿佛听到几个自己在脑海中展开了激烈争论。 “上楼去的这个是真的,因为她有脚步声......” “不对,窗前的才是安莫言,注意到了嘛,她有影子,有影子......” “都不对,压在身上的才是真的,鬼是没有重量的;另外,她的言行举止更像平时那个美貌如花、温文尔雅的安莫言!” 对啊,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女子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身体的分量或体温,都说明她是个人,是个比较接近安莫言特征的女生。筱雯几乎要被自己的分析给说服了。然而,脑子里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这个声音不仅推翻了她的分析,还让她重新坠入了恐惧之中。 第三十四章 进入义冢 “她走路没脚步声,甚至,都没有影子!”那个声音说。 没有脚步声?没有影子? 确实,刚才这个安莫言从对面床上过来时,筱雯没听到丁点声响。没有影子走路不发出声响除了鬼还能是什么。 一刹那,无神论的信念有些不稳定了,恐惧就像爆米花一样瞬间膨胀开来。可就在这时,抽泣声响了起来,压在小雯身上的那个女生竟然哭了,哭声充满着悲伤与哀怨,筱雯被这样的声音感染,竟忘了害怕,跟着难过起来。 就在她强忍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之际,女生那好看的脸庞忽然变得扭曲,呜呜的抽泣也变成了狞笑。 “哈哈,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从抽泣到狞笑,女生的表情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凄厉、哀怨的笑声将筱雯重新拉回到恐惧之中。筱雯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啪。 房间里响起了东西掉地碎裂的声响。 一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站在窗前的安莫言正在化妆,她绝对没料到筱雯会发出惊叫,被吓得梳妆镜掉到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她回过身看向正喘着粗气的筱雯,问:“姐,怎么啦?”边说边向筱雯走去。 “别、别过来!”筱雯的声音充满着恐惧。 安莫言停住了,她疑惑地问筱雯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筱雯紧张地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了阳光,也看到了碎裂的化妆镜,更听到门外有很多人在忙碌的声音。她心中的疑云逐渐散去,她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奇怪而可怕的梦,梦中竟见到好几个安莫言。 天哪,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梦呀,那样逼真,那样吓人。幸好,只是一个梦。 “雯姐,到底怎么啦?”安莫言又问了声。 筱雯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说话,敲门声却响了起来。随即,谭建国的喊声隔着门板传进来:“两位美女,起床啦。一会,要出发了。” “马上来。”安莫言应了声,并再次问筱雯是不是做恶梦了。 筱雯长出了一口气,回答:“是啊!吓死我了。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赶紧去外头吧。”她不想将梦境告诉安莫言,只是个梦,说不说都无关紧要。 前院很热闹,有整理行装的,有端着碗吃早点的,也有凑到一块聊天的。周文正跟倪三爷在聊着什么,见筱雯和安莫言从房间里出来,扬了扬手说对她们说:“你们赶紧洗漱,客厅里有早点。” “哎。”筱雯应了声,和安莫言走去了后院。 目送她们离开,周文继续和倪三爷说话,他满是歉意地说:“三爷,真抱歉。要不是今天您把事情给说清楚了,我还真担心会不会是钻进了一个圈套呢。” “哈哈。”倪三爷笑了笑,“都是自己人,说抱歉就见外了。再说,谨慎做事也是好事嘛。别放心上,别放心上。” 原来,自昨晚得知“发丘中郎将”的真正意思开始,周文就对两位老爷子有所怀疑。今天一大早,胡子把周文请到二楼大厅,倪三爷将周福生托他转交的包裹给了周文,并解释,周福生吩咐过,一定要临近入墓才能将包裹交给周文。 至于地宫里的情况耿爷是这样解释的,义冢里的机关悉数被南方人触发,进去理应没什么危险。地宫里是否有危险谁都不知道,只能等进了地宫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认为,周文他们没必要了解这些,就算了解了,遇到机关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到时候,还只能是他跟倪三爷想法子破解。所以,先前他认为没必要跟周文他们详说地宫里的情况。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周文心中释然。三人到了前院,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半个多钟头之后,考古队的林博士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入墓的准备。倪三爷挂上电话,吩咐众人即刻出发。 片刻之后,一帮人来到伊河边跟考古队会合。倪三爷跟林博士寒暄了几句,又将众人一一引见。稍后,对魏村汉代古墓的发掘工作正式开始了。 进石窟用的是周文的方法。一条铁驳船紧靠悬崖停泊,倪三爷带来的几名彪形大汉从悬崖顶降到石窟内,固定好绳子,又在绳子上安装好滑轮和皮围子,然后,铁驳船上的人帮倪三爷系上皮围子,一起用力拉动绳子将倪三爷送至石窟。 进得石窟,倪三爷观察里面的环境,见里头的空间很大,一尊足有3米高的石像耸立在正对着洞口的石墙前,石像底座有个已经被先进来的手下打开的通道,那通道尽管算不上宽敞,倒也不狭窄,足够两个成人并排进出。他想:要不是有茂密的植物覆盖难以发现,估计,出入这条道的搬山客多了去了。 片刻之后,耿爷、林博士和周文他们进来了。倪三爷对他们说:“我看了看,这条道尽管建在悬崖上,却处在土层较多的地方,估计是有人勘察好地形,挑了土多石少的地段挖了这个盗洞。” 林博士有些担心,说土层结构的盗洞会不会塌方? 倪三爷拿手电往通道里照了照,说:“不用担心。挖这个洞的人应该是个老手,他在土层松散的地方铺了硬木板,再用木柱来支撑。这种盗洞的挖掘方法在盗墓行里叫做‘老鼠道’。尽管名称不好听,但比较安全。” 林博士放下心来,问现在能不能进去?倪三爷说能,并吩咐手下喊铁驳船上除了留守的几人,其余人带着器具都上来。 那名手下应了一声,跑到洞口手握喇叭状朝下面喊:“胡子哥,喊几个兄弟把照明工具给运上来。” “好嘞。”铁驳船上的胡子大声答应。 等工具和人都到位后,倪三爷将众人分成若干组,安排好先后进通道的顺序。然后,由他打头阵进入了通道。里边的环境比较单一,长长的通道偶有弯曲,时不时还能见到几个挖盗洞时用来运输器材和歇脚的‘耳朵眼’。 看着不见尽头的盗洞,林博士开玩笑地说:“我说三爷,这工程量蛮大的嘛。不知三爷您当年干这行的时候,有没有用过这招掘土的方法。呵呵。”说罢,呵呵地笑了。 林博士跟倪三爷打小就是玩伴,要不是早年他出国留学,可能也跟倪三爷入盗墓行了。 见林博士拿自己说笑,倪三笑着回应:“呵呵,我说老林,咱们可是穿开裆裤的朋友,从小到大你见过我干过这么粗重的活吗?搬山倒斗行当里,有很多入墓办法。像这样跟地道战似的,只适合走单帮的搬山客所为。我呀,宁可放着老墓不碰,也不愿像耗子一样打地洞。” “哈哈。”林博士哈哈一笑,“今天,还得感谢三爷您给林某机会。要不是您,我哪来机会进这么大规模的汉代大墓。改天,林某自当备下薄酒略表谢意。” “哎,说这话就见外了。谢就免了,一会,要是这些年轻后生看上价值不大的小玩意、碎陶片什么的,您尽量给个面子。年轻人好学,拿几块残片回去研究,咱们理应鼓励支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倪三爷这话让林博士犯了难,他想:考古发掘有严明的规定,古墓里发掘出来的东西都属于国家。假如答应这个要求,岂不坏了规矩?但三爷是他打小的玩伴,眼下又将这座汉代古墓透露给他,才使得他在有生之年能见识这么大规模,且极具考古价值的墓葬。如果拒绝三爷的请求,面子上很难说得过去。干脆,睁一眼闭一眼行个方便,就当没看见得了。 想到这里,他故作豪爽地说:“中,不就是几块残片嘛,适当带几件还是可以的。不过,大伙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呀。” 见他答应了,倪三爷自然高兴,说:“好。不愧是半辈子交情的好兄弟。倪三,在这里谢过了。你放心,这些娃子个个口风很紧,不会到处去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来,两人边聊边往前走,不一会,前头豁然开朗,看样子,已经进了汉墓了。众人停下,林博士看了看四周,说这里应该是主墓室。他让队员架起照明工具,准备开展工作。就在这时,谭建国忽然指着墓室中央棺椁的一侧喊了声:“那、那里有副死人骨头。” 几道手电光照向他指着的地方,大家发现,棺椁的一侧果然有一具骸骨。 土专家急于知道墓室里有没有能带走的“小玩意”,见棺椁边有骸骨,认为那是一具古尸,想走过去看看尸骨上会不会有古玉或别的东西。耿爷却一把将他拦下,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刮了一下。李成博读懂了耿爷目光里的含义,那是在警告他,贸然过去恐有危险。 我了个去,李成博呀李成博,你还算是地耗子世家的传人呢,摸金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忌讳鲁莽行事!眼下,先不说骸骨本身会不会藏着歹毒玩意,单说主墓室里有没有机关都不好说。尽管两位老爷子说此处的机关悉数被南方人触发,但万一有遗漏的呢。 想到这里,李成博虚汗都渗出来了,乖乖地站在原地,暗下决心,耿爷不动他也不动。 第三十五章 老墓新尸 这时,几名考古队员架好了灯,登时,整个墓室被照得如同白昼。 起先,众人认为古墓里有死人骨头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当大家看清楚那副骸骨后还是吃惊不小。因为,这副骸骨有着与古墓年份很不对称的特征。骸骨呈跪姿,趴在已经被打开一条缝的棺材上,它身上竟穿着90年代初才有的着装。 倪三爷一看便知,那肯定是个盗墓贼,不知什么缘故,摸金不成反在这里丢了性命。 李成博也看出些名堂来,他对倪三爷说:“三爷,这好像是个地耗子呀。” “嗯。应该是。”倪三爷点了点头,“更可能是挖这条盗洞的人。但不知什么原因死在这里了。” “嗯……”李成博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正常,说,“奇怪。三爷,要说这人是被困死在这里的,绝不可能。他想出去,随时都可以走盗洞去外头。如果不是被困死在这里的,那怎么会……” 其实,这个问题不仅是土专家想到,其余人也考虑到了。 谭建国扛着摄像机,边拍摄骸骨边说出他的猜测:“会不会是这样,这人的手被棺材盖子压着了,脱不开身,最后呢,死了。你们瞧,他的手还伸在棺材里头呢。” 大家仔细去看,的确,骸骨的手伸进了棺材里。 李成博却不赞同他的说法,反驳道:“不可能,你没瞧见棺材缝隙足够人的手进出……哎?等等,那是什么?那死人骨头的手……”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喊了起来。 众人再次看向骸骨的手。可就在这时,安莫言的脚边有个东西飞快地爬了过去,与此同时,白炽灯发出一声轻响,灭了,整个主墓室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不过,有个地方却仍旧有光亮,绿莹莹的有点瘆人。令人发憷的光亮来自朽烂的棺材里,那副盗墓贼的骸骨在光亮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吓人。 “手,你们瞧,棺材里那只手!”黑暗中的筱雯喊了起来。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那副骸骨的手被棺材里的另外一只手骨抓着,绿莹莹的光亮正是那只手骨发出来的。 有人打开手电,是林博士,他喊:“赶紧把灯给弄好了。” 一名考古队员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电线,把鳄鱼钳夹到了蓄电池上,灯又亮了。 随着白炽灯的再次亮起,棺材里的绿光同时消失了。 林博士呵斥管灯的队员:“你们怎么搞的,连个灯都保管不好。” 队员有些委屈地辩解:“林博士,不是我们,好像……好像......”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直说。” “好像有人松开了蓄电池上的线头。” 众人闻言觉得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究竟是谁把灯弄灭了。 倪三爷见状,知道大家在相互猜疑,说:“大家都别瞎猜猜。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大伙都站着看那棺材,谁都没蹲下去。蓄电池搁在地上,不蹲下来百分百够不着电线。难不成,还有谁会用脚去松开电线上的鳄鱼钳?” “如果,没人去松开线头,灯又不会自己灭掉……难道……是粽子干的?”李成博胡乱猜测。 这些人,不管是考古队的还是倪三爷的手下,都知道他嘴里说的粽子是什么。就算谭建国和筱雯,两人尽管干的是媒体的活,但长年累月拍摄考古节目,接触过一些捣腾文物的贩子,也知道粽子是指变异了的僵尸。周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作家,擅长写的正是传奇、探险类小说,所以,他也知道粽子为何物。 筱雯听到李成博说“粽子”两字,立刻想起影视里的丧尸,吓得花容失色,小腿肚子竟然微微发起抖来。安莫言尽管胆子大,但也吃惊不小,她想起刚才从脚边爬过去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李成博说的粽子。她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对耿爷说:“耿爷,刚才有个东西从我脚边爬过去了,然后灯就灭了……”她的意思是,会不会是那个爬过去的东西把灯弄灭了? 有东西爬过去了?耿爷听了很吃惊,心想:世上是否真有“粽子”他不知道,因为,他没见过。但古墓里有蛇虫鼠蚁他还是可以肯定的。万一有什么活物潜伏在附近,又万一那活物有毒,被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他忙叮嘱大家留意脚下,不要让毒虫有机可乘之。他喊几个考古队员将另外两只白炽灯也接上电源。几个队员依言而行,片刻之后,几盏灯都亮了,主墓室里灯火通明。 众人四下里检查,确定附近没有活物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对了,棺材里那手......”周文提醒大家。 经他这么一提醒,一帮人才想起那只诡异的手骨来,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提起来了。 李成博问两位老爷子:“三爷,耿爷。你们见多识广,给分析分析,那个死人骨头会不会是不是这样的;地耗子打开棺材想摸里头的宝贝,没想墓主人尸变成了‘粽子’,一把将他捉住,从此成了一家子了。” “别胡说。”耿爷白了他一眼,“白毛粽子只是盗墓行的传说。我和三爷干了几十年,都还没见过能动会走的尸体呢。” “那……棺材里的手骨怎么解释?” “这好办,过去看看,是骡子是马牵出来一溜不就都清楚了。”耿爷说完,叮嘱大家不要乱动,他与倪三爷、周文、土专家去检查那口棺材。谭建国也跟了过去,将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他们。 靠近后,四人合力将棺材盖子挪开一尺有余,他们看见,棺材里躺着两具干瘪的尸体。躺在上面的,穿着打扮比较现代,脑壳子上有个破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尸体表面已经蜡化,看上去皮肤乌黑发亮,它的一只手却皮肉烂尽,只剩下白森森的手骨。被这具尸体压着的是另外一具干尸,尽管没有完全腐烂,但皮肤已经腐朽破败,看上去,就像骸骨上罩了一床脏得不成样的破被单。 “你们瞧,这是什么?”倪三爷指着趴在棺材外面的骸骨说。 三人看去,见骸骨胸部赫然露出一把“三刮刀”的刀把。骸骨的身边还有两样东西,一样,是片状的玉石,另一样,是一块厚厚的粗陶残片。 耿爷似乎看明白了,说:“嗯。这两人应该是合伙摸金的搬山客,他们在这里只找到这块和田老玉。为了独吞唯一可以变换钱财的冥器,其中一人动了杀机,用粗陶残片将另外一人砸昏,并推入了棺材。被砸的这个人片刻便醒了过来,抄起三刮尖刀捅了见财起意的同伙,结果,一同去见阎罗王了。” “我靠,这也太不值得了,不就一块破玉片嘛,至于对同伴下此毒手。”谭建国说。 “此言差矣。”倪三爷说,“可别小看这块和田老玉。它叫和田黄玉,简称和田黄。上乘的和田黄新玉,在市场上每公斤能卖好几万。这块玉璧,按重量没太大价值,但它毕竟是汉代的老玉。而且,你们瞧见没有,上头纹饰的雕工堪称精湛。我估计,这样一块老玉起码值十几二十万;假如,这里埋葬的是皇亲国戚,那么,这块玉的价值就成倍的往上翻。” 听说这块玉这么值钱,李成博心里痒痒,禁不住俯身要去捡那块在他眼里闪着金光的玉璧。 耿爷一把将他拉住,严肃地说:“小子,这东西碰不得。这里,可是个凶杀现场呀。”说着,松开土专家,转身对林博士喊,“老林,你报个警,让派出所来处理一下。” 林博士点头答应,随即喊一名队员去通知铁驳船上的人报警。等队员离开后,筱雯问起棺材里发光的事来。林博士分析:“但凡人死之后,骨骼里的磷化钙会在腐烂过程中发生化学反应,磷,由磷酸根状态转化为磷化氢;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都会燃烧。我估计,可能是白炽灯的温度较高,引燃了棺材里的磷化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看到鬼火了呢。”筱雯说。 她的话音刚落,谭建国忽然“啊”了一声。众人连忙问怎么了?谭建国面露惊恐,哆哆嗦嗦指着不远处一道门洞竟说不出话来。众人猜测,他,一定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了。 谭建国哆嗦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有、有东西跑那里头去了。” 众人闻言大惊,古墓里出现能走能跑的活物,比出现死尸更可怕。 土专家心里发毛,暗想:不会真诈尸跑出白毛粽子来吧?他跑到谭建国身边,问:“你确定没看错?”他宁可谭建国看花了眼。 “当然没看错。不信,你看。”谭建国边说,边将摄像机带子倒回去一点,按下了播放键。 第三十六章 尸獴1 液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是后脑勺,因镜头离得近的缘故,那后脑勺看上去特别大。李成博被吓了一跳,问:“这……这tm什么东西?真tm吓人。” 谭建国有些不耐烦,说:“哎呀,这是三爷的后脑勺。你倒是耐心往下看呀。” “啊?”土专家一愣,偷眼瞄向三爷,生怕刚才这句话会惹老爷子不快。 三爷倒是没在意,他用心看着屏幕,几秒之后,他看到有个半米来高黑乎乎的东西从镜头前一闪而过,接着,消失在了去往外藏室的门洞里。他脸色有些难看,对耿爷说:“老耿,咱们得小心了,那可能是尸獴。” “什么?尸獴?”土专家不知道尸獴为何物,问,“尸獴是什么东西?” 耿爷神情严肃地告诉他:“尸獴是哺乳类动物里的一种,通常叫獴哥,蛇獴。常年生活在地下,以小动物为食。它天生抗毒是蛇鼠类的天敌。尸獴是獴类动物里罕见的一种,它们大多生活在阴气较重的地方,比如,墓穴。由于常年以毒蛇和尸体的腐肉为食,吸收了很多毒素;因此,尸獴不仅抗毒,自身也是个毒物。要是被它咬到,就算侥幸保得住性命,落下后遗症是免不了的。严重的,还会患上狂獴症。” “狂獴症?” “对,类似狂犬病。发作时见人就咬,而且,偏爱咬人的颈脖。所以,老人常提醒过坟地时遇到有东西搭肩膀千万不能回头,说的就是不能把颈脖暴露在尸獴或狂獴症患者的面前。” 听到这里的李成博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三爷沉思了一下,对远处的林博士说:“老林,一会公安同志来过之后,你带队员勘察这个主墓室。我们几个先去外墓室和两个耳室看看,找找尸獴的下落。记住,留在主墓室里的人不要分散,以防遭到尸獴的攻击。” “好咧。”林博士应了声,开始指挥考古队员做勘察前的准备。 几分钟后,两位老爷子领着周文、李成博和两名彪形大汉去了外墓室。刚到那里,就感觉到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耿爷诧异地说:“奇怪?这老坟的甬道封闭多年,这里怎么会有潮气的?” 李成博猜测:“会不会……是盗洞里灌进来的?” “不可能。盗洞这么长,潮气就算进得来,早就被黄土给吸收了。再则,就算潮气能进到墓室,也应该先到主墓室再到这里。但咱们在主墓室里没感觉到潮湿。” “那……”土专家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瞧见墓室角落处的地面上有个约半米直径的洞,于是,指着那洞说,“咦,那里怎么会有个洞的?” 起先,倪三爷以为那又是个盗洞,等走近了看过后才知道不是。他看见,那个洞的口子上有几撮兽毛,洞底还传来阵阵的水声。他明白过来,说:“尸獴一定是钻洞里去了。那些兽毛应该就是它留下的。我猜,墓室里的湿气也是从这洞里灌进来的。” 耿爷吩咐两名彪形大汉找来粗陶大罐堵住洞口。李成博瞧着堵得严丝合缝的洞,这才松了口气,说:“这下不用担心被尸獴咬了。” 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倪三爷警告道:“可不敢掉以轻心。咱们只是找到了尸獴出入的通道,至于它还在不在墓里,不敢肯定。所以,得分外小心哪。” 听说歹毒的尸獴还可能在墓里,李成博心想:不小心也不成哪。性命攸关,谨慎是必须的。 几人在外墓室里仔细勘察了一遍,见东、西两个耳室前各摆着相同的素面陶俑,都猜测,陶俑可能是打开两个耳室的机关。倪三爷来到东耳室前的陶俑跟前,仔细看了会,见俑人的手里有陶鼓,陶鼓与俑人的身体是分开的,他猜测,陶鼓应该是暗门的控制所在。他试着拧了一下,可以转动,就用力将陶鼓拧向一边,当拧到一圈之后,就听得陶鼓发出咔嗒的声响,继而,耳室的石墙轰隆隆地缩进了上方的岩体,一个门洞出现在他眼前。 见暗门打开了,耿爷冲倪三爷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哎呀我说三爷,真有你的。多年没干这活,手艺没见生疏嘛。佩服,佩服。” 见耿爷捧起自己来了,倪三爷哈哈一笑:“哈哈,老耿,你这话可是抹了蜜啊,听得人飘乎乎的。咱干这一行几十年,如果,连这么简单的机关都对付不了,那可真得退休安度晚年喽。” “哎,你还别说,咱们这手艺,相比那些半吊子掘坟人可讲究多了。至少,咱懂得开机关的法子,也遵循摸金不坏人祖坟的规矩。你瞧现在那些要钱不要命的掘坟人,动不动就用炸药,把人家祖坟给弄得那都啥模样了,这不是损阴德嘛。” 倪三爷赞同耿爷的说法:“说得也是,当今世风日下,盗墓行今非昔比,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早被人们给忘了。”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凭咱们一己之力也无法扭转这种局面。干脆,不管了。咱们哪,尽快找到三件神器之一的退堂鼓后进入地宫,兑现咱们对判官兄弟做出的承诺。” “中!那就赶紧找吧。” 说干就干,几个人打着手电走进了东耳室。 东耳室的格局很简单,二十来平米的空间,长方的结构;室内摆着很多陶罐和陶俑。几人几乎将石室翻了个遍,也没见着鼓的影子。 倪三爷说:“看来,不在这里,咱们去西耳室看看。” 四人来到西耳室跟前,倪三爷如法炮制,用旋转俑人手中陶鼓的方法打开了西耳室的门。进去后他们发现,这里的布局与东耳室差不多,也是长方结构的石室,但随葬品有了明显的区别,相比东耳室那些汉罐、陶俑,这里的器物要精致得多,即便同样是汉罐,上头的纹饰和做工都算得上古陶里的上品。除了陶瓷质地的陪葬品,他们还发现了一些木头的盒子。由于耳室与外头隔绝,空气无法流通,里头的东西没遭到氧化侵蚀,那些用来放置器物的木头盒子除了表面褪色比较厉害,保存得还算完整。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一面倚墙而立的大鼓;那鼓足有一人来高,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两根手臂粗细的鼓槌,就像两架老炮筒。 土专家尽管进过几次古墓,但都规模不是很大,眼下这么大规模的汉代大墓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瞧着满屋子的宝贝,他异常兴奋,想着,这些东西要是带出去找个好买主,都能换成一沓一沓的钞票。他心里乐开了花,伸手就去摸其中一个木盒。没想到,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盒子时,木盒猛地往下一沉,喀拉拉地缩进石墙里去了。 耿爷见状脸色大变,一把将他拉住,呵斥道:“小子你不要命啦。大伙赶紧出去。”说完,拉住李成博就往耳室外跑。倪三爷心知要出事,也赶紧与两名彪形大汉跑出耳室。刚一出来,身后就传来嗖嗖的弩箭破空之声;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听动静像是利箭击中什么东西。只一瞬间的工夫,耳室里便静了下来。 耿爷揪着瑟瑟发抖的李成博,拿手电往耳室里照了照,说:“看你做的好事,你看看。” 李成博战战兢兢看去,只见,石墙上密密麻麻钉满了弩箭,少说也有上百支。他吓得四肢冰凉,暗想:要不是老爷子及时出手,恐怕,此刻他已经成了一只刺猬,而且,还是一只死得很难看的刺猬。他忙向耿爷认错,说:“耿爷,我错了。我干事毛糙,害大家差点那……那啥了。我给大家赔不是。”说罢,连着鞠了好几个躬。 两位老爷子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耿爷说:“你小子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和三爷跟你讲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你不烦我都觉得腻味了。还好,那面鼓没被射中,要不然……”他想说,要不然饶不了土专家。可话还没说全,就听到远处堵住地洞的陶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抓挠陶罐。 倪三爷听见了,大喊一声:“不好,尸獴要回来了。大伙赶紧去主墓室。”说完,掉头就跑。 几人一听那个煞星要回来,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保命要紧,忙朝着主墓室发足狂奔。土专家太慌张了,跑动的姿势要多难看就多难看,跌跌撞撞几乎是一路摔跟头回到主墓室里,嘴里还大叫着:“小心哪,要人命的玩意来啦。” 第三十七章 尸獴 2 主墓室里的林博士等人见几人飞奔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在那里没反应。 一个接到报警刚赶来的年轻警员瞧着皮球一样滚过来的李成博,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料李成博瞧见有个警察,如同遇上救星,飞奔至警员面前,在对方身上一通乱摸,嘴里一个劲地问:“枪呢,带枪了吗?我说带枪了吗?” 那个警员没想到李成博会这么摸他,忙左挡右挡,还严厉呵斥:“哎哎,我说你干嘛呢?住手。” 就在这时,外墓室里传来陶罐碎裂的声响,接着,是几声动物的咆哮,想必,是那尸獴拱破堵塞洞口的陶罐爬进墓里来了。 土专家听到这个动静,哭丧着脸对警员说:“我说警察同志,你好歹也带把枪呀。现在好了,要人命的玩意眨眼就能到这里,而我们没有武器只能束手待毙。看样子,该谁不走运喽。”边说,边在心里企求:不走运的别是我,千万别是我。 这时,通往外墓室的门洞内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来,那玩意龇牙咧嘴冲一帮人发出吓人的低吼声。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年轻警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头模样狰狞的玩意,以为是受到核辐射变异了的大老鼠,一下子紧张起来。 李成博已经躲到人群中间,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他不会成为尸獴首先攻击的目标。他大声对警员说:“那是白毛粽子的宠物,它主人没事就给它七步蛇、眼镜蛇吃着玩。被它咬上一口,铁定了完蛋。” “胡说八道。”耿爷瞪了土专家一眼,对年轻警员说,“小范,别听他瞎说。那个尸獴,有毒性,可不能让它咬……” 他想提醒警员不能被尸獴咬到。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尸獴已经有了动作。只见,尸獴怒吼着直起身,块头比人还高出一大截。尸獴与众人对峙,闪着绿光的眼睛将众人挨个扫了一遍,看样子,在寻找首先攻击的目标。 一帮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怕惊动了可怕的煞星会引来灭顶之灾,就连平素遇事不惊的两位老爷子也慌神了,因为,他们也没有对付尸獴的办法。 这时,躲在人群中的土专家忽然闻到一缕香气,同时,一道柔和的光晕晃了一下他眼睛。他定睛看去,见到了安莫言那雪白脖颈。安莫言离他很近,两人都快贴在一块了,阵阵香气正是从安莫言身上散发出来的。 所谓,酒壮怂人胆,色,也同样能壮怂人胆。土专家可是个既爱江山又爱美人的主;安莫言脖颈间白如凝脂的肌肤把他给看呆了,竟忘了远处有个能要人命的煞星;他将胖乎乎的鼻头凑到安莫言脖子上,几乎是贴在上面闭着眼睛忘情地嗅了起来。 也该是他要倒霉。安莫言可是个练家子,她自小就练就了敏锐的观察力,周遭环境有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感知;李成博的嗅气声自然也被她听在耳中,一刹那,她的自卫意识起了作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反手揪住土专家的衣领,紧接着,猛地发力,李成博那胖乎乎的身躯竟腾空而起,朝着正寻找攻击目标的尸獴飞了过去。 这时的李成博才清醒过来,见自己正朝着尸獴飞去,吓得差点尿裤子。心说,完了,那煞星正寻找攻击目标,自己撞上门去还有活路嘛。他的心一下就凉了。此刻,他彻底明白为什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因为,随时都能要人的命。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安莫言已经看出被她扔出去的居然是个人,忙飞扑过去,一把抓住李成博的脚,喝了一声:住!李成博竟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这一拉,土专家得救了,尸獴却吃了点苦头。刚才,它瞧见一条黑影飞来,以为是有人向它发起进攻,忙躬身跃起,如同离弦之箭扑向飞来的黑影。没料,扑到一半那人又嗖地飞回去了,它扑了个空,一时反应不及,竟无法控制地跌向人堆。 尸獴纳了闷:啊呀,这什么招数,从来没见过。看来,这些两条腿的怪物不好对付。 话说安莫言拉回土专家后,见尸獴飞扑过来,忙丢下李成博,飞起一脚迎面踢向差不多扑到她跟前的尸獴,那尸獴竟被她一脚踢飞了回去。 这尸獴长年生活在地下,块头大,长相也够吓人,别的动物见了它如同见到阎王老子,躲都来不及,从来都只是它欺负别人的份。现在,被安莫言一脚踢得七荤八素,心想,这娘们不好惹,再斗下去恐怕没好果子吃。得,好男不跟女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溜吧。 尸獴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豪迈情怀,窜回外墓室,没了踪影。 过了好久,傻愣的一帮人才有了反应。林博士亲眼见证安莫言不凡的身手,连声夸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考古队就缺少这样有学问有身手的人才。”他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考古队里不缺有专业知识的人,但缺临危不乱身手不凡的能人。 听林博士夸讲自己,安莫言莞尔一笑,说:“林博士过奖了,我只是自小练武懂点皮毛而已;要论学问,还得是林博士您。您对国家考古事业做出的贡献,是莫言所不及的。以后,若有机会,莫言还要向您请教呢。” 一番话说得字字在理又不失谦逊,听得林博士满心欢喜。他忍不住说:“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呀。” 久经江湖的倪三爷瞧出些端倪来,笑着对林博士说:“呵呵,敢情,老林是看中我们莫言了?怎么,考古队要收人?哎,这话可说在前头,假如考古队真要收人,可不能光顾着年轻人,而忘了我和老耿。咱们,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林博士笑了:“哈哈,我说三爷,您就别笑话我了。您和老耿都是洛阳古玩行响当当的人物。真要说到求贤,就怕我林某八抬大轿都请不来两位哦。” 几个人的对话十分有趣,让现场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稍后,为了安全起见,倪三爷吩咐他的手下,将外墓室里的那个尸獴出入的洞堵严实,又将耳室里的大鼓抬来了主墓室。几名考古队队员协助警员小范将两具盗墓贼的尸骸运到悬崖上,再由等在那里的法医运走。 做完这些,林博士派去准备盒饭的工作人员回来了。于是,众人分三个地方,墓里、悬崖顶、铁驳船上,所有人同时开饭。等众人狼吞虎咽对付了午餐,墓里的一帮人又开始忙碌了。 倪三爷对准备探地宫的几个人说:“进地宫的暗门应该就在后藏室里;那里几十年前被南方人洗劫过,应该没什么东西了,想要找出暗门难度应该不大。走,咱们这就过去。”说着,领众人去了后藏室。 正如倪三爷所说,后藏室里空无一物,地上落满了灰尘,看样子,除了几十年前那帮子南方人来过,此后,再也无人到访。后藏室面积不大,面朝墓室门的墙上刻了一些纹饰。墙的中央有个凹进去的大圆圈,圆圈周围刻了一些简单的人形纹饰。 几个人仔细找了一阵,没发现有暗门。 李成博问倪三爷:“三爷,暗门会不会根本不存在?” “不可能!我可以肯定暗门就在这面墙上。你们瞧。”倪三爷说着,捏紧拳头在石墙上捶了几下,石墙发出一阵嗡嗡的回响。 土专家一喜,说:“听声音,墙壁后头是空的。”但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墙上除了那些纹饰找不到一条缝。难道,地宫跟义冢原本就是由石墙隔开的,想要打开,只能拆墙?” “再仔细想想,应该有别的办法。”倪三爷说。 “要我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炸药。” 土专家这句话刚说出口,主墓室里的林博士立刻有了反应:“千万不能用炸药。这座古墓有千年的历史,每一样东西都有考古价值;破坏文物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成博见他说的话让林博士担心了,忙笑着说:“博士,您请放心,我这是在开玩笑呢。就算我想用炸药,两位老爷子也不答应哪。” “那就好。” 这时,筱雯仔细端详墙上的纹饰,看了会,似乎有了发现,说:“这圆圈……会不会和大鼓有关系?” 倪三爷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对呀。要想进入地宫必须要有三件神器。现在,引魂罄、玲珑裾、退堂鼓都找齐了,说不定,退堂鼓就是开启暗门的关键。”说完,喊几个彪形大汉去主墓室把大鼓扛了来。 大鼓抬来后平放在地上,倪三爷围着鼓走了一圈,量了量尺寸,又测量了一下墙上大圆圈的面积,想了想,喊几个手下将大鼓嵌到墙上的圆圈里。 大鼓刚贴到墙面,石墙仿佛有了吸力,那只鼓一下子被吸附到了圆圈当中。众人见状,料定这只退堂鼓就是开启暗门的法宝,当下,兴奋异常。然而,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大鼓弄上墙后却没了动静。 第三十八章 大鼓与暗门 见此情景的耿爷皱起了眉,咕哝道:“难道,还有其他步骤才能开启暗门?” 倪三爷说有可能,但他不知道究竟还有哪些步骤,周福生的日记上也没这方面的记载。 周文仔细看墙上圆圈周围的人形纹饰,分析说:“三爷,耿爷。会不会开启暗门的方法隐藏在这些人形纹饰里。” 两位老爷子觉得有可能,就去仔细研究那些纹饰。李成博也跟着一起看了会,说:“奇怪。按照常理,如果要设置一个长久的机关,肯定会选择不容易朽烂的材料。但这个机关却选择了一面大鼓……难道,有什么特殊要求?” 也许是受了李成博的启发,周文眼睛一亮,说:“会不会是这样。要敲这面鼓暗门才会开启。你们看,这些人形纹饰的姿势,像不像在敲鼓?” “嗯,有道理。”倪三爷赞同他的分析,说,“对呀,与大鼓放在一起的不是还有一对鼓槌嘛。如果不用敲鼓就能打开暗门,那么,鼓槌不就是多余的了。肯定是这样,得敲鼓。”说完,又喊人拿来了鼓槌。 鼓槌拿来后,众人紧锣密鼓讨论起敲鼓的人选来。耿爷力挺土专家,说他身体壮实,敲鼓肯定比谁都有力。李成博起初听了还沾沾自喜,为耿爷能看好他感到高兴,拿起鼓槌就准备开工了。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怕万一石墙里有歹毒的机关,弄不好他得遭殃。 见土专家拿着鼓槌发起愣来,倪三爷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他指着墙上的人形纹饰对李成博说:“小李。你只要按那些人形纹饰的方位和数量来决定击鼓的次数与位置,保证百分之百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土专家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心里却埋怨开了:这老头真能忽悠人,真百分百安全的话,你怎么不来试试?敲鼓的是我,真出事又伤不到你。漂亮话谁不会说呀。 埋怨归埋怨,表面可没半点不乐意。他故作镇定地往那里一站,拿着两根鼓槌就似拎着两把战刀,就等着两位老爷子发号施令了。 这时,倪三爷将墙上的人形纹饰一一作了统计,对李成博说:“小李,我说怎么敲你就怎么敲,可不能大意。” 李成博心想,鸭子都赶上架了不听指挥也不行哪。得,能不能顺利打开暗门就看李家祖宗会不会保佑我了。 倪三爷很谨慎,他再次核对墙上的纹饰,确保无差错后开玩笑似的对土专家说:“革命的重担落在你肩上,点亮新世界的火种就在你手里。同志,保重!”他这么讲,完全是为了缓解李成博心里的紧张。 可是,这句话却让李成博想起老电影里被反动派杀害的革命烈士,那些烈士“光荣”前都会出现这样的词。他想:这老头是给我鼓劲还是找我晦气呢?革命的重担搁我肩上我也扛不了。别看我身板厚实,可那都是肥膘,是虚的。我只希望顺利打开地宫暗门,摸几件冥器回去变钱。其他诸如新世界点火啥的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唉,不想这些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如果成功,算我李成博运气好;假如出意外就算我点背。 想到这里,他将身子站得笔直,朗声道:“三爷,您就给咱来个痛快。说吧,这鼓该怎么敲?” 倪三爷击掌叫好:“好!是条汉子。听好喽,左上一击、右下二、左中三……” 李成博不敢怠慢,依照倪三爷的指挥,指哪打哪,生怕敲错了一下便会引来祸端。 足足敲了好几分钟之后,倪三爷不说话了。 举着鼓槌的李成博见石墙没任何反应,就问倪三爷:“三爷,没了?” 倪三爷回答,还有最后一轮。 “那您接着喊呀。我还在想,这都敲完了,暗门却没打开。还以为这法子不管用呢。” “不是我不喊,只是最后一轮的纹饰很怪异,我不敢确定该怎么敲,怕敲错了……”倪三爷说到这里,又不说话了。 土专家有点急,追问:“什么意思?” “你看。”倪三爷指着墙上的纹饰解释,“最后一组纹饰共有六个人形,其中五个是正常的,剩下的那个半拉身子被鼓给挡住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被鼓给压着了。你仔细瞧瞧,这人的姿势,是不是像躺在地上伸出两条胳膊挣扎。” 挣扎的人形纹饰?李成博感到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心想:该不会敲完最后一轮,就该轮到我挣扎了?为什么要挣扎?难道,是说敲鼓的人最终当了牺牲品,献祭给某位大神了?不会吧……他的冷汗渗出来了,额头就像抹了一层清漆,亮晶晶的。可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在思考。他想:万一开不了暗门进不去地宫,而义冢里又没有可以带出去的物件,这趟洛阳之行就算是白费力气了。怎么办?两条路摆在面前,要么,半途而废洛阳之行白费力气就白费力气吧,活命要紧;要么,继续擂鼓碰碰运气,能打开暗门自然是好,万一打不开并导致不好的结果,也可能不是什么灭顶之灾,也许,只是受伤躺几天完事。发财与受伤的几率各半,我得掂量掂量。 人在欲望面前,理智往往会变得脆弱。思量再三后,李成博还是没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决定接着擂鼓。他再次挺直腰杆,朗声说:“诸位,地宫事关判官前辈家族兴亡。既然,咱们已经来到这里,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这样吧,大伙先去外头等着,我来擂响最后一轮鼓。要是顺利打开暗门,你们就过来。万一发生意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朝谭建国说,“往后我的古玩店就交给你了。” 这话在大家听来如同遗言。谭建国不乐意了,大声说:“讲什么屁话呢。真要是有危险,咱就不敲了,回南京。古玩店我也不要,接着做你自己的买卖。” 他这话早在土专家预料之内,但李成博还是听得心头一暖。两人从懂事开始就是玩伴,他们几乎是伴随着相互比较jj的大小成长的;小时候是如此,上学、工作后还是这样,这就是感情。试想,如果不是很要好,都20来岁的人了,谁还会拿胯.下二公子开玩笑? 这时,周文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倪三爷说:“老爷子,会不会是这样。这半个人形纹饰是指着擂鼓的方式。比如,五个完整的人形是指敲五下;半个人形是指敲半下。不过,敲鼓有敲半下的吗?” “有啊。”李成博受到了他的启发,说,“这半下,可能是指敲一下鼓沿。” 倪三爷觉得有点道理,加上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就问李成博,这鼓还敲不敲?土专家想都不想就回答,敲,必须敲。为了早日消除判官家族的诅咒,这鼓他敲定了。心里却在想:不敲,里头的宝贝就拿不着了。 见他已经铁了心,倪三爷没再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然后,冲众人一挥手,示意大家去外头等着。等几个人出了后藏室,土专家才深吸一口气,抡起鼓槌敲响了大鼓。 鼓声如雷,一下、两下……等敲完了五下,他双眼一闭,朝着鼓帮子敲了最后一下。 外头一帮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都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去听,心里都为土专家捏一把汗。 突然,整个后藏室颤动起来。土专家吓了一大跳,以为敲鼓的方式是错的,墓中机关被触发要发对付他了。他忙扔掉手里的鼓槌,胖乎乎的身子往后急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后藏室,最后,急停在了周文他们跟前。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使得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在场的一帮人都愣住了,谁都不敢相信,这一连串高难度的动作竟然是一个胖子能做到的。 片刻之后,后藏室安静了下来。土专家壮着胆子探头朝里面看了看,没看到想象中的暗器,一切都如此前看到的那样,只是石墙上的大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跟大鼓一样大小的门洞。 “我操,我操。打开了耶。”见暗门已经打开了,李成博兴奋得如同赌徒赢了重要的牌局。 像上次误打误撞打开燕子山古墓门那样,他连爆两次粗口而不自知;跟上次不一样的是用词变了,上次是“我靠”,这次升级了,直接“我操”。 众人见状,知道地宫暗门已经被打开,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 稍后,倪三爷领着几名彪形大汉带着探测器材进了后藏室,其余人原地等待。来到暗门前,倪三爷将一台空气检测仪绑在金属杆上伸进了门里。约莫过了五分钟,取出仪器看上面的数据,见没什么异常,倪三爷就对几名手下说:“尽管里面味道不怎么样,但空气的质量不低于人类呼吸的最低标准。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都带上呼吸面罩,进去后,等确定空气没问题再摘下来。” 几个人依言而行,从工具箱里取出防毒面罩戴上。 接着,倪三爷命一名手下将两台遥控汽车模型放进暗门,在距离暗门十来米的范围内探测是否有机关。确认安全后,他领着几人跨过暗门进入了地宫。 进去后,倪三爷喊几名大汉架设照明工具,他自己回到墓室中,将大致情况对周文他们说了一遍。周文等人见能进地宫了,都很高兴,纷纷整理行装准备出发。临走,倪三爷对林博士说:“老林,我们先进去了。有什么事,用这个联系。”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对讲机。 “行!注意安全啊。”林博士叮嘱,并挥手跟他们告别。 第三十九章 石楼木棺 当众人都进入地宫后,立刻被地宫宏大的景象震撼了。只见,灯光所及之处耸立着许多石楼。这些楼没有窗户,甚至没有墙壁,每层都由众多的石柱支撑;里头摆放着数不清的长条箱。石楼的上半部分没入黑暗之中,究竟有多高无法判断。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这些楼宇连成一片向前延伸,白炽灯与强光手电竟然照不到尽头。 众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古墓,都很兴奋。李成博更是激动不已,他指着那些石楼说:“乖乖,楼里这么多大箱子,假如都装着值钱的随葬品,那就玩大发了,来个车队都运不完哪。” 耿爷却没有兴奋,反倒觉得吃惊和意外,问倪三爷:“三爷,不大对劲。咱们上次来没见有石楼,而且,这地宫的规模要比咱们先前看到的大出无数倍。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三爷也是一脸的迷惘,说:“会不会……咱们上次到过的不是地宫,而是另外一个‘义冢’?” “什么?另外一个‘义冢’?”耿爷更觉得意外,“不会吧。地宫的建造者搞这么多噱头,究竟想要干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管这些了,咱们再往里走走,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倪三爷说罢,命令两个手下继续用遥控车模探路,两个管灯的扛着照明工具紧随其后。一帮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片楼宇的面积大得超乎他们的想象,走了能有半个钟头才走到尽头。李成博不由感叹,这种规模,比商住楼的范围还要大。 再往前去,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前方竟是一个开阔的一望无际的广场,什么都没有,除了平整的地面。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李成博惊叹不已:“这地宫也忒大了吧,简直是个地下城镇。单单一个石楼区域就有好几里地;这个广场看上去更大……对了……”说到石楼,他想起件事来,问身边的谭建国,“你说,石楼里的大箱子会装着什么?” 谭建国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你又在惦记值钱的宝贝了吧。” 李成博矢口否认:“哎,你别把我想得这么俗。咱们来地宫的目的是什么?是帮判官前辈破解他家族的诅咒。眼下,这地宫规模大得出奇,前头一望无际跟太湖似的。盲目走路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去石楼转转,也许能有发现。” 土专家倒腾古玩尽管生意不大,都是些小买卖,但毕竟混迹生意场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久了,练就了高大上的语言能力。他不能将死人说活,也不能把黑的描成白的,但把他的私心套上华丽的外衣他还是很在行,眼下便是如此。谭建国捅破了他的心思,但他死不承认,还说出这么高尚的理由来。 不过,他这话在倪三爷听来有点道理。广场一望无际,也不知道走到何时是个头,真不如就近找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倪三爷对众人说:“小李说得有道理。这样吧,咱们先去石楼看看,如果没什么发现,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一帮人里,倪三爷就是智囊团、主心骨,他说的话大家都爱听,既然他决定了,众人除了言听计从没别的想法。 接下来,一帮人来到一栋石楼跟前。离得远时,石楼给人的印象是雄伟高大,非常有气势。等走近了,大家有了另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压抑,凉飕飕的,往人的心窝里钻。他们看见,石楼的基座足有七八米高,再往上才是楼层。基座上有一道三米多高四五米宽的门洞;门内是往上去的斜坡,股股凉气从门洞里涌出来,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望着黑漆漆的门洞,李成博对冥器的欲望大打折扣,他觉得害怕,甚至怀疑动员大家来石楼是个糟糕的主意。他对倪三爷说:“三爷,里头有点吓人,咱们还是别进去吧。” 没等倪三爷开口,耿爷便发了话:“一个大男人,立场说变就变。还想跟我学艺。哼。” 老爷子语气里满是鄙夷,李成博脸上一臊,有点难为情。但同时,精明的他也从耿爷的话里悟出些什么来。他想:跟他学艺?老爷子是不是在暗示我,他有心收我为徒?他兴奋起来,问耿爷:“您说跟您学手艺?您的意思……肯收我为徒?” 耿爷转过脸故意不搭理他。李成博急了,怕耿爷因刚才他说的话感到不痛快,赶紧陪着笑说:“耿爷,您就当我刚才说的话是放屁。从今天开始,我李成博听您的教诲,立场再有飘忽不定,必遭天打雷劈,不得……” 不等他说出后头两字,耿爷就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别说不吉利的话。对天发誓有个屁用。我要看实际行动。”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石楼基座上的大门洞。 李成博自然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他立刻表态:“行!我现在就表现给您看。”说完,抄起手电几大步来到石楼门洞前,停下来只朝里望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耿爷见楼内没动静,担心土专家会遇到麻烦,忙喊大家去门洞跟前。走到门口,他拿手电往里照了照,发现里头往上的斜坡约有二十来米长,由于角度的关系,无法看到上面的环境。 “小子,上面是怎么个情况?你……没遇上麻烦事吧?”他朝着门洞内大声问。 “耿爷,上来吧。我没事。”上头传来李成博的声音。 等众人到达一楼,都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宽阔的大厅内摆满了此前他们认为是大箱子的物件,那些东西尽管年代久远已经朽烂,但整体形状还算完整,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来,是装死人的棺材。看着数量可观的棺材,众人都感到心里发毛。 先进来的李成博站在楼层边沿,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身看了看两旁望不到边际的石楼,吐了吐舌头,回过头对两位老爷子说:“耿爷、三爷,这古墓的规模这么大,得死多少人呀。难不成,汉代有过大规模的人类死亡?” “古代死很多人不是很正常嘛。你看古装片里,每次打仗死好多人呢。”谭建国抢着回答。 三爷说:“据史料记载,汉代确实有过很多战役。最早,是立国之初与匈奴开战;到了汉武帝的时候,国力强盛,将匈奴打退至大漠以北。东汉时期,刘秀派兵攻打匈奴,让这个游牧民族彻底土崩瓦解。这期间,肯定死过很多人。” “您的意思,这地方是匈奴人的集葬墓?”李成博又问。 “那倒不一定。汉代有过很多战争,如,灭异姓;杀同姓之诸王;与匈奴、羌人开战;统一西域地区;镇压黄巾军起义等等。其间,有过多次大规模的杀戮。但古战场处理敌人尸体惯用的方法是堆积、覆土夯实,这种埋人的方式人们称之为‘京观’或‘武军’,也就是俗称的‘万人坑’。但眼下却是入棺集葬的方式,假如用这种方式来处理敌人的尸体,就不合逻辑了。你想想,谁会大费周章出巨资建造这么大规模的墓藏来安葬敌人?换了你,你会吗?” “当然不会。”李成博回答得很干脆,“换了我,肯定把敌人的尸体扔野地里喂野狗了事。” “这不就结了。连你都不会,何况是古时候的君王将帅呢。” “那……这些棺材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如果想弄明白只有一个办法。”倪三爷边说,边指了指附近的棺材,“打开瞧瞧不就清楚了。” 什么?要开棺?原本就怕得要命的筱雯听说要开棺,脸色变得跟水泥地一样灰突突的。她拽了拽身旁安莫言的衣袖,轻声对她说:“莫言。棺材里万一跑出吓人的玩意来,你得保护我。” 安莫言拍了拍筱雯的手背,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 安大美人在筱雯的心目中俨然是个侠女,遇到危险她自然会想到要对方来保护自己。不夸张地说,如果安莫言是个公子,筱雯说不定都有托付终身的念想。谁让安莫言生得这么俊俏又懂得武功呢。 这时,倪三爷吩咐管灯的手下打开照明工具,喊两个彪形大汉用撬棒将一副棺材上的钉子悉数拔掉,又指挥两人去撬棺材盖子。别看木头棺材朽烂得厉害,但分量不轻,那两人使出浑身力气将棺材撬得吱格作响,棺材盖子才渐渐与棺材分离。这样的场面让在场的一帮人看得心都悬空了,个个凝神屏气大气不敢喘一口。他们很想知道棺材里的究竟是何许人,但又怕会从里面蹦出吓人的玩意来。毕竟,白毛粽子的传说大家没少听。 片刻之后,棺材被撬开了一条十来公分的缝隙。一个彪形大汉拿着手电往棺材里照了照,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踉踉跄跄退出好几步竟说不出话来。倪三爷见状立刻问那人看到了什么?那人结结巴巴只说出了两个字来,虫子。 正从楼层边沿走回来的土专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见那人恐惧的样子觉得好笑,说:“兄弟,至于嘛。虫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那人白了他一眼,说:“你胆子大,那你去瞧瞧。” “瞧瞧就瞧瞧。”土专家认为,即便棺材里的虫子模样吓人一点,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就蜈蚣来说吧,看着怪瘆人的,但毕竟是虫子,小爷要是兴起,一脚跺下去踩它个稀巴烂。 他走到那人跟前,拿过那人的电筒,在甩给对方一个鄙夷的眼神后来到那副棺材边。他将手电光照向棺材内,同时,伸过头去看。 第四十章:鬼脸蠹虫 李成博发现,刚才那人说得没错,棺材里的确是虫子,块头也没想象中那么大,也就一公分多,但李成博的脸色也变了,他几乎是蹦着往后退的,速度比刚才那人快出好几倍。众人看在眼里,知道棺材里的虫子一定不简单,不由都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别动,我来看看。”倪三爷镇定地说。他拿着手电快步走到棺材前往里一照,两眼顿时发直,“这……这是鬼脸蠹。” 见久经江湖的倪三爷也变了脸色,众人心里的害怕更甚了。不过,大家的好奇心也急剧扩张,都想知道那虫子到底长啥模样,能让在古墓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倪三爷也紧张起来。一帮人不自觉地围拢过去,只看了一眼,就都吓得头皮发麻四肢僵硬。他们看见,棺材里密密麻麻堆着无数虫子,都是蚕豆大小,一层一层地摞在一起少说也有好几百只。让众人感到害怕的是这些虫子背部的花纹,有鼻子有眼睛,都不用仔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张怒目圆睁异常狰狞的人脸。 见众人都僵住了,倪三爷急忙小声催促:“赶紧下楼。这些鬼脸蠹虫要是死的也就罢了,如果只是睡着了,等醒过来咱们想跑都来不及。”说罢,头一个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其余人见状,知道能让老爷子害怕的一定是能要人命的主,赶紧一窝蜂紧随在倪三爷的后头狂奔起来。筱雯打娘胎里出来没进过这么大规模的古墓,更没经历过如此紧张的场面,一时慌了手脚,两条腿就像长在了地上,别说是跑,腿都迈不开。眼看着同伴们跑去了斜坡方向,她却只能在原地发着抖,她感到心尖尖如同被火在熏烤。 李成博由于身体发福的原因落在众人的后头,跑了不多会,偶尔一回头,见筱雯还站在棺材边,忙大喊:“快跑呀,还傻站着干嘛。” 跑在前头的人一听,知道有人掉队了,赶紧停下来。安莫言想回去找筱雯,可是,还没等她迈开步子,那副被打开的棺材里头就有了动静,噼里啪啦就跟炒豆子一般。倪三爷听见了,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冲着众人大喊:“别停下,别停下,赶紧跑。那些虫子醒过来了,现在回去等同送死。”边喊,边推众人下楼。 “可雯姐她……”安莫言焦急地说。她不想放弃,筱雯对她如此信赖,她不能见死不救。 “你去了也没用,听我的,快下楼。筱雯那边我们会想法子把她带回来的。”倪三爷担心安莫言不听劝阻,毕竟这丫头懂武功,如果她想回去,恐怕谁也拦不住。 焦急的泪水从安莫言的眼眶中溢出,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倪三爷说话的语气已经让她明白,现在跑过去是救不了筱雯的,要不然,倪三爷不可能拦阻。另一方面,她接受不了筱雯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残酷现实,她想要救对方却没这个能力,那种无助感让她陷入迷惘,浑浑噩噩中,任由一帮彪形大汉搀扶着走向楼下。 和安莫言同样心情的还有周文,他也想回去救筱雯,但看到倪三爷拦阻安莫言时,心知回去救人的想法不切实际。他想,安莫言懂武功,凶悍的尸獴都忌惮她,现在,连她都救不了筱雯,自己跑去也一定是无用功。想到这里,他心如死灰。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筱雯丧命?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救回筱雯。他的心中残存着一丝希望。 这时,耿爷要他拿出周福生交给他的包裹,周文尽管不知道老爷子的用意,但还是照着去做,取出包裹递给耿爷。耿爷接过去,从包裹里取出玲珑琚抛给后头的谭建国,要对方穿上去救筱雯。谭建国拎着摄像机,腾出手来想去接,没料,背后一只胖乎乎的手飞快地伸了过来,一把将玲珑裾抢了过去。谭建国定睛一看,是土专家李成博。 李成博三下两下套上斗篷,朝谭建国说了声:“兄弟,你接着跑,我去带筱主任。”说罢,一溜烟直奔筱雯而去。谭建国心知现在往回跑要冒怎样的危险,寻思,这哥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仗义了?觉得奇怪。但眼下逃命要紧没时间去思考,就跟众人一起往楼外跑。 其实,李成博有他自己的打算,首先,他落在了众人的后头,如果,离筱雯这么近的他不去救人,往后肯定被人耻笑,说他贪生怕死不仗义;甚至,还要挨耿爷的臭骂。不仅如此,拜耿爷为师的计划必定泡汤。再则,他也不想貌美如花的筱雯就此香消玉殒,英雄救美是爷们应该干的事情。更关键的是,大伙为什么跑?不就是因为棺材里那些长着人脸的虫子嘛。虫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它们长着人脸,但毕竟只是虫子;他就不信他这一百几十斤的块头,还斗不过那些风一吹就没影的硬壳子玩意。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没错,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些虫子可不是一般的昆虫。鬼脸蠹虫究竟有多厉害,倪三爷喊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小子,千万别掉以轻心,这些虫子就跟食人鱼一样,被它们追上铁定了没命。记住,玲珑裾……躲……” 这句话把土专家吓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没一跟头摔地上。食人鱼?我勒个去,难道这些不起眼的小虫子是啃骨头的专家?我这傻不愣登的跑去救人,会不会被啃成一幅白骨?想到这里,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倪三爷后头还喊了什么,他都没心思听进去了。 由于有了顾虑,李成博奔跑的速度明显减慢。 此时的筱雯也听到了倪三爷的喊话,见李成博往她这边来了,知道是来救她的。她担心会连累到对方,就冲着李成博喊:“别过来,你赶紧跑,虫子就要出来了,我不想连累你。” 如果这话是个男的说的,保不准土专家会掉头就跑,转身都不带缓冲的。可现在喊话的却是筱雯,是一个弱女子。筱雯这句话就似一道闪电劈醒了他的良知。 我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人家一个女孩子都知道为别人着想,我却贪生怕死只顾自己。什么保命要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拉倒吧,什么都不去想,先救人。我李成博今天英雄救美的好人好事我是做定了。 关键时刻他的良知起了作用,土专家大步流星地跑到快要瘫软的筱雯跟前,伸手就要去搀扶对方。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嗡的一声,棺材里飞出密密麻麻的鬼脸蠹虫来。 这情景让李成博觉得心里一凉。心说,完了,完了,美女救不成了。要不了多会,他这个帅哥和貌若天仙的筱主任都要变成白森森的骨头架子,从此在古墓里长相厮守直到天荒地老。 就在李成博胡思乱想之际,那些能要人命的鬼脸蠹也已飞到两人的面前。土专家抓着筱雯的手始终没松开,双眼一闭,心说,死就死吧,好歹有美人相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但他的自保意识却没消亡,活命与死他更愿意接受前者。他在脑海中拼命检索保命的方法,想起刚才倪三爷的喊话,老爷子除了警告他不要掉以轻心,好像还说了别的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呢?土专家使劲回想。这时,先头到达的鬼脸蠹虫有几只已经触到他身上,与此同时,脑海里响起倪三爷喊的四个字:玲珑裾,躲。 没错,倪三爷刚才喊话里就有这四个字,尽管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是听到并记住了。 难道,是三爷在提醒自己玲珑裾牢不可破能挡住鬼脸蠹的攻击?不管这些了,管不管用一试便知。 来不及多想,土专家抱紧筱雯,并用斗篷了遮个严严实实。 谢天谢地,李成博这场身不由己的生死豪赌侥幸赢了,赢得浑身冒冷汗,赢得肝胆发颤。 说来也怪,刚拉上斗篷,玲珑裾就发出绿莹莹的光亮,那些鬼脸蠹虫看见了,雨点般落到地上,继而排成纵横有序的队列,一动一动的,竟像是在朝两人在磕头。 哎呀,奇怪,敢情这玲珑裾还有控制鬼脸蠹的功能?太神奇了。 发出感叹的同时,李成博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大厅的一角传来一声动物的咆哮,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土专家瞧得真切,那个身影不是别的,正是在“义冢”里遇到的煞星,那头尸獴。 我靠,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大的地宫这么多的楼,竟能在这里撞见该死的尸獴。这下好了,玲珑裾能挡住虫子,但能挡得住穷凶极恶的尸獴吗?如果挡不住……还如果个屁呀,挡不住就铁定了死。 李成博感到绝望,他还没成家,父母赐予的胯.下二公子还没正正经经为李家续香火,现在,就要被可恨的尸獴给吃掉了,李家从此绝后。他越想越心寒,搂住筱雯的胳膊不由自主就紧了。 从筱雯身上散发出的女子特有的体香钻进了他的鼻腔,土专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这不是还有筱主任陪着嘛。也罢,黄泉路上美女相随,值了。 第四十一章 神秘人影 此时,尸獴朝他们步步逼近,咆哮声震得周遭的棺材似乎都在抖动。土专家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静等着阴间罗刹前来勾魂。然而,有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见,地上密密麻麻的的鬼脸蠹虫齐刷刷地转向尸獴走来的方向,背上的鬼脸花纹也变成了瘆人的如鲜血一般的红色。 李成博脑子里灵光一闪,心想:玲珑裾能控制鬼脸蠹虫,而这些虫子又是啃骨头的高手,能不能把它们当成武器干掉可恶的尸獴?一个他认为值得一试的保命法子迅速形成。他一手抱紧筱雯,抬起另外一只手指向快要走到近前的尸獴,喊了声:“兄弟们,饿了吧,美味来了,别客气,上呀。”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似乎能听懂他的话,都从地上飞起。虫子太多了,以至于它们煽动翅膀的声响在李成博听来如同身边过火车,相当震撼。一刹那,一张鲜红色的虫网将尸獴兜头罩住。可怜的尸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鬼脸蠹虫啃去毛皮噬去血肉,不到半分钟的光景就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李成博见尸獴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便壮着胆子凑近了看,当看见尸獴没了皮肉的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打算火速离开,因为,他担心万一虫子们翻脸失控,他和筱雯就有可能步了尸獴的后尘。他慢慢转过身想要开溜,可是,让他心里发毛的一幕上演了,鬼脸蠹们啃完尸獴身上最后一点皮肉,竟都回过身来看向了他。 鬼脸蠹虫转身之后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像先前那样朝他磕头。李成博见虫子们不像是要攻击他,稍稍放心了些,同时,对虫子们的举动觉得哭笑不得,他朝着密密麻麻的虫子说:“别拜了,别拜了。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只要别咬我就成。要不,回去歇着吧。”说着,朝那口棺材一指。 说来也怪,那些虫子非常听话,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向了那口棺材。 土专家重重地松了口气,背起已经吓晕过去的筱雯,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 此时,楼下已经炸开锅。刚才,众人听楼上传来惨叫声,以为土专家和筱雯遭了虫子的毒手,顿时乱作一团,要不是倪三爷的几个手下拦着,周文和谭建国可能已经冲上楼去。正闹腾着,石楼门洞里突然出来一个发光的大圆球,几个彪形大汉以为见着鬼了,想跑。周文却喜出望外,他认出那是玲珑裾发出的光亮,知道土专家回来了。周文忙迎上去,等看清楚只只有李成博一人时,以为筱雯已经遭了不测,顿时心里一凉僵在了当场。 土专家抱着筱雯一路狂奔,等出了石楼来到众人跟前,见众人都苦着脸,以为他们中间有人出了事,忙问怎么啦? 倪三爷叹了口气,对他说:“唉,我知道你尽力了。回来就好,你能回来就好。” 一句话说得土专家云里雾里:“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先等等,我把她放下再说。背人比不得背冥器,累得我够呛。”说着,解开玲珑裾,将还没醒过来的筱雯放到了地上。 众人一看大喜过望,周文更是转悲为喜,俯身连声喊着筱雯的名字。筱雯悠悠醒转,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帮人,她这样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她一定还没完全清醒。筱雯脑子里一片混沌,只依稀记得成群的鬼脸蠹虫朝她飞来,此后她就吓蒙了,还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真切。不过,她还记得有人抱过她,而且,抱得特别紧。至于是谁,她忘了。 她问正注视着她的一帮人,刚才谁抱了她? 众人没说话,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李成博,意思很清楚,是他。 土专家心里咯噔了一下,去镇江途中筱雯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他记得真切,他害怕这个冷艳美人不分青红皂白会一巴掌呼过来。他忙解释:“事出有因,真的事出有因。” 筱雯从地上站起,径直走到李成博跟前,柔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说完,走去了两位老爷子的身边。 土专家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自嘲地说:“呵呵,刚才,光顾着救人,忘了揩油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弄得筱雯红着个脸,低头不语。 就在一帮人为两人成功脱险感到高兴之际,一个彪形大汉忽然踉跄了一下,撞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他的脸上竟是紧张的神情。 倪三爷见状,呵斥那人:“怎么啦?跟丢了魂似地,见鬼了。” 那人目露惧意,抬起手指向一栋石楼,颤声道:“三、三爷。刚才,我、我瞧见楼上有个人。” 众人听了都很吃惊,暗想,此次进地宫的人都在这里,没人走散,那这人看到的会是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人手指着的地方,然而,那里却没半个人影。倪三爷问那人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人的回答很肯定,没有!还说那个人影似乎是在朝着他们这边张望,一转眼就不见了。 上千年的古墓里出现人影,让李成博又想起了白毛粽子,他的心里泛起了寒意。他对倪三爷说:“老爷子,会不会是白……” 他无需把话说全,耿爷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对他说:“别乱猜,古墓里有活物很正常,此前咱们不是看到了尸獴,尸獴不就是活物嘛。”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那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人,说不定是一只尸獴。他这样猜测也是有根据的,地宫里漆黑一片,单靠他们带来的照明工具无法照亮远处的景物。那个人说是看到一个人影,而在光线昏暗的环境里,四肢动物直立起来,乍眼看上去都像个人。 “但尸獴已经被鬼脸蠹给啃了。”李成博强调。 “哼。”倪三爷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似乎在讥讽土专家的无知。他对李成博说,“你以为这么大规模的古墓,只有一只尸獴?” “这……”李成博语塞了,也开始担心。一只尸獴都很难对付了,若是来一群……他不敢再往下想。 “不过呢,也有可能真是人。”倪三爷也吃不准那人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关于是尸獴的说法他也只是猜测。他说,“不过不要紧,就算对方真是人,只要咱们不走散,他也对咱们也构不成威胁。” “那三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耿爷问。 倪三爷略微想了想,回答:“如果那真是个人的话,我估计,是冲咱们来的。我猜,他可能是在给咱们指路。” “指路?” “对!如果那人是奔着咱们来的,或许,他跟判官兄弟有关系,更有可能此人也是判官兄弟请帮忙的。”倪三爷说着,话锋一转,“这样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盲目寻找,倒不如去那栋石楼看看。” 尽管众人对倪三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做法不是十分赞成,但苦于没有更妥善的计划,也只能听他的指挥去石楼一探究竟了。 接下来,倪三爷说出了进楼的步骤。他说,先由土专家穿玲珑琚检查那楼的通道,确定安全后大伙再进去。 李成博暗自苦笑,心说,老爷子真看得起他,什么事都照顾他,而且,都是行差踏错便会丢性命的难事。不过,有玲珑裾在,平常看上去很危险的事情摆到现在来看也算不得什么。得,去就去呗,说不定能找到值钱的随葬品。 喜欢冒险的人不一定都贪财,但贪财之人的冒险心理一定超乎常人。此刻李成博的想法印证了一句老话,要钱不要命。 众人开始收拾行装。谭建国没带多少东西,只带了摄像机和几块电池。摄像带和补光灯等器材都由筱雯和安莫言保管。他检查了一遍摄像机,一切正常,就等着出发了。无意间却发现土专家不在身边,环视一下四周也没见对方人影。 “文哥,成博上哪去了?”他问周文,还强调,“刚才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周文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土专家,也觉得纳闷。就在这时,谭建国觉得后脖颈热烘烘的,就像有人在贴着他的脖子呼气。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却看见背后空空的没半个人影。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挨到周文身边,并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怎么啦?”周文问。 “有、有鬼。”谭建国颤着声回答。 “有鬼?在哪呢?”周文没有惊慌,因为他压根不信鬼神,他认为,谭建国之所以紧张,一定是看到难以理解的景象了。 谭建国低声说:“刚才,我站这里,有个人……哦不、不一定是人,有东西站在背后朝我脖子吹气。我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见着。这……会不会是闹鬼呀?”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笑声就响了起来。谭建国认得这声音,是土专家李成博。随着笑声土专家的脑袋显现了出来。那脑壳子浮在半空冲着谭建国做鬼脸,还冲他飞了过来。谭建国吓得头皮一麻,下意识举起摄像机,就要砸向飞来的脑袋。 这时,耿爷发话了:“你小子就知道玩,还不赶紧办正事?” 李成博的脑袋停下来,吐了吐舌头,他掀开玲珑裾露出身子大笑着对谭建国说:“哈哈,兄弟,吓着你了吧?”说着,还模仿谭建国刚才紧张的模样,哆哆嗦嗦说,“鬼,有鬼。哈哈。” 原来,李成博刚才正要按倪三爷的吩咐去那栋石楼,无意间看到谭建国正在摆弄摄像机,没来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用玲珑裾的隐身功能吓唬谭建国。 明白事情原委的谭建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抬腿佯装要去踢李成博。土专家嬉笑着躲开,哼着小曲屁颠屁颠跑向发现人影的石楼。 第四十二章 天梯 一进石楼李成博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看到斜坡上方影影绰绰站着好些人,那些人都一动不动地面朝着他。他有些害怕,尽管有玲珑裾护身,但玲珑裾毕竟只是物件,按照相生相克的说法,世间肯定有玲珑裾对付不了的事物。假如那些人影便是其中之一,贸然走过去结果可想而知。李成博觉得进退两难,想要回去又怕大家笑话,往前走,他还真没这个胆。站了一会之后,土专家见那些人影没任何动作,就想到会不会是俑人?古墓里存在俑人是很正常的事,就如秦始皇陵里的兵马俑,那个数量比眼下看到的多得多。土专家觉得他的猜测是对的,心想,只是俑人就不会有危险。在此种想法驱使下,他决定先观察一下那些人影。他将手电光照过去,光亮照射到那些人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像是穿了盔甲。 看来,是俑人无疑了。李成博边想,边小心翼翼走到那些“人”的跟前。这时,他不紧张了,因为,那些真是俑人。他仔细打量,发现这些俑人尽管蒙着厚厚的灰尘,但脸部五官清晰可辨,个个神情肃穆,看上去彪悍威猛。再看俑人的行头,身批鳞甲,足蹬战靴,抱弩负弓,应该是古代的甲士俑。 李成博用手抹去一个俑人拿着的弓弩上的灰尘,想看看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电光照射下,弓弩反射出一道黄灿灿的光芒,晃得他眼睛一晕。他兴奋起来,这种光泽他以前见过,能反射出这种光芒的物件,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李成博用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检验方法,张开嘴,也顾不得脏不脏,一口叼住弩箭用力一咬,箭身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咬痕。 我靠,祖宗显灵了。这是金子,金子! 他欣喜若狂,检验的结果很明显,这些俑人竟然都是用黄金打造的。他掏出对讲机,给等在楼下的同伴报信:“兄弟们,上来吧,咱们发财啦!” 楼下的一帮人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从他那股子高兴劲来判断,肯定不是坏事,就都拿起各自的东西来到楼前,继而走了进去。 等一帮人到了李成博跟前,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兴奋,就被看到的一幕震惊了。只见,灯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各样的俑人。有博袖长袍的官员俑;冠帻持械的卫士俑;长器械的发辫俑;还有足登战靴、抱弩负弓的甲士俑。粗略看了下,足有上百尊之多。 面对如此多的俑人,众人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土专家脑子里已经被设想中成堆的货币给挤满了,正满心欢喜摸着金人浮想翩翩呢,忽听赶来的一帮人发出赞叹,以为他们是为自己的发现喝彩,正要吹嘘一番,抬头才看到数量可观的俑人。他眼睛都直了,说:“我勒个去,玩大发了。这么多金人,咱们该怎么运回去?” 正在打量一尊俑人的耿爷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成天只想着发财。你以为这些俑人都是金的?我告诉你,只有弓弩上的箭是金的,别的部位是铜铸后镏了一层金。”说到这里,他对倪三爷说,“三爷,我觉得这个汉墓不对劲。你应该知道,汉代黄金非常稀缺,甚至,当时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都很难见到黄金。可眼下这些俑人却是全身镏金,而且,箭支还是纯金打造。这得耗费多少黄金呀?” 倪三爷点了点头,分析:“嗯,确实很奇怪,但也不是没得解释。我看过一些记载,汉灭秦后黄金急剧消失,以致原本以黄金作为货币流通的传统方式产生了巨变,改为铜钱。后人经过两千多年论证,也没能破解这个历史谜团。我觉得,这里的陪葬俑恰巧解释了汉代黄金消失之谜。” 相比探讨历史遗留下来的谜团,李成博更关心怎样弄几个金人回去。他问倪三爷:“三爷,咱们……该怎么样处理这些老值钱的金人呢?” 倪三爷严肃地对他说:“这些东西极具考古价值,说不定,能例证存在千年的历史谜团。它的价值,已经超出货币范畴,是民族的宝贝。我告诉你,摸金之人也讲究‘盗亦有道’,别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想都据为己有。” “对对,您说的对。我也就随嘴一问。”李成博碰了一鼻子灰,赶紧装着继续研究那些俑人的样子,不再出声。 倪三爷对耿爷说:“老耿,咱们暂时不动这些俑人,先找到‘魔音椁’,等解了判官兄弟的难再做打算。” “嗯。就按你说的做。” 土专家一听不能动这些宝贝,心里觉得憋闷。他想:好不容易进趟古墓,这老头却视金钱如粪土,还把话说得这么高尚。看来他不缺钱,可我缺呀,你们不屑动这些俑人,我来动好了。 正暗暗埋怨着,三爷又开口了:“兄弟们,咱们去上头几层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发现。” 众人领命,跟在两位老爷子后头,走去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可是,等他们看清楚楼梯的结构时,腿肚子都发软了。原来,楼梯不在室内,是依附在外墙一侧的,每个台阶都是独立的长条石插在墙体里,往上看,一层一层绵延曲折没个尽头;往下有七八米的落差;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楼梯外侧空空如也,竟没有安全围栏。 见到这样的楼梯,众人心惊,两位老爷子也犯难了,心说,这哪是楼梯呀,简直是天梯。一不留神掉下去,铁定摔成肉饼。 上,还是不上?两人都没说话,皱起眉在思考。最终,还是倪三爷发了话,说,先上二楼看看,小心点应该不会有事。 既然他有了决定,谁也不好反对,于是,一帮人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由于没有安全围栏,众人只能一只手扶墙,另外一只手拽着前面人的衣裳,跟一串蚂蚱似的慢慢地往上挪。大家都很担心,怕万一有人失足掉下去,估计能带下去好几个。好在楼层的间距不是太大,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石楼第二层。 这栋石楼的格局跟先前存放棺材的那栋楼不一样,这栋楼有墙,看上去有点像早年大集体生活的宿舍。阳台是露天的,连接所有的石室,兼具了走廊的功能。让一帮人胆战心惊的是,阳台外侧也没有安全围栏,众人行走其上如履薄冰。李成博探出头看了看下面,黑乎乎的,足有十来米落差,他有点眼晕。他想:以自由落体的速度掉下去,等到达地面,估计脑瓜子开花,眼珠子都不在眼眶里了。他觉得害怕,往后缩了缩,胖乎乎的身体差点贴到墙上。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当来到第一个石室时停下来,几人将手电光照进去,发现石室内有几十尊金甲俑。那些俑人跟一楼看到的差不多,个个神情肃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过几个石室后,除了金甲俑没别的发现。倪三爷说不用再往前走了,此楼层余下的石室估计只有俑人,若想有别的发现就得去上一个楼层。 幸亏地宫里漆黑一片,手电光又不照向众人的脸,要不然,倪三爷看到大家的脸色肯定会吓一跳,青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都够开个染坊了。众人对他去上个楼层的说法感到害怕,都在想,能爬到二楼实属不易,再往上,就已经超出能承受的心理极限,到时,万一攀爬过程中腿肚子转筋一跟头栽下楼去,都不用阎罗王差黑白无常来勾魂,自己跑去阎罗殿了。 害怕归害怕,继续往上的决定却不容改变。因为,此前那人说看到这栋楼上有人影,倪三爷就怀疑那可能是周福生派来的。地宫规模这么大,与其盲目乱走,不如针对性地寻找。说不定,找到那个人影就能见到周福生,见到周福生……其实,见到周福生后能怎样倪三爷心里也没底,不过,他觉得有周福生在他就能从主导地位退下来;他甘心当一个听命者,因为,他对肩膀上逐渐增加的分量感到力不从心了。 几分钟后,众人又开始了艰难的攀爬。万幸没人摔下去,尽管花去了不少时间,一帮人还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石楼第三层。这一层跟第二层没什么不同,从走廊、石室的结构,到金甲俑的种类姿势,几乎一模一样。结果,在倪三爷的强烈要求下,众人一连爬了几个楼层也没任何新发现。此时,他们距地面已经有二十来米的高度。倪三爷见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终于不再坚持继续往上,说,先下楼再做打算。可是,等他们回到楼梯口时,才发现问题大了。 爬过树或攀爬过烟囱掏过鸟窝的朋友都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倒不是下来要花费更大的力气,而是那让人窒息的高度,往下看一眼,能腿肚子不发抖就算是胆大包天了。现在,爬这种没有安全围栏的楼梯也是如此。众人看着已经望不到地面黑漆漆的下方,个个两腿发软头皮发麻,谁都不敢先下去。 倪三爷想了个法子,喊手下将带来的绳子系在台阶上,又用锐利的目光和严肃的口吻命令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彪形大汉去下一层将绳子固定好,就这样,一道简易的安全缆索便架设好了。有了缆索辅助,众人的胆子大了一点,挨个顺着绳子慢慢地往下走。轮到周文时,他正要踏上台阶,心里却突然一阵发毛,让他感到紧张甚至害怕的倒不是要走高难度的梯子,而是有一种强烈的被人从后头注视着的感觉。他排在最后一个,身后绝对没有人,但现在,没有人的身后却有一道目光在注视他,那会是谁?难道是那个先前有人看到的神秘人影吗?他胆战心惊地回过身,拿手电照了照,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上约莫七八米开外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披铠甲,一双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正神情肃穆地看着他。 周文猛地打了个激灵,两腿就似变成了树桩子,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第四十三章:金甲俑人 倪三爷觉察到了他的异样,转过身正想问问情况,却看到了那尊金甲俑。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清楚地记得,走廊上应该没任何东西,这个俑人是怎么来的?他喊大家先别动。耿爷问发生了什么事?倪三爷示意他去看。耿爷看见那尊金甲俑也觉得奇怪,说:“咦,这俑人应该在石室里的,怎么跑外头来了?” 倪三爷喊楼梯上的人先去下面等着,他和耿爷、周文还有土专家去检查一下那个俑人。 来到金甲俑跟前,李成博打着手电仔细检查,发现俑人身上的灰尘分布均匀,没有擦痕,断定不可能是被人搬来走廊的。既然不是被人搬出来的,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俑人自己跑外头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头说:“奇怪,这俑人怎么自个儿跑外头来了?难不成,是机器人?” “又胡说八道。”耿爷敲了下他的脑壳,“这里是汉代的墓葬,距今已经两千多年,那时候怎么可能有机器人。” 土专家摸着被敲疼的脑门,辩解道:“那倒不一定。我看过一些史料,其中,《墨子?鲁问》一书记载,鲁班削木、竹制成鹊,可在空中飞三天。还有,《鸿书》中也提到了鲁班制木鸢以窥宋城。鲁班他老人家可是汉代之前的人,他都能用木头竹子制成会飞的东西,后人就不能造出黄金机器人来?” “你……”见土专家顶嘴,耿爷很来火,抬手佯装要打他。 李成博忙闪身躲避,不料,一时没站稳,身子晃了几下差点摔下楼去,幸好倪三爷及时出手将他拉住。等站稳后,倪三爷打起圆场:“老耿,这小子的分析也不是全无道理。我看,你真要是把他给收了,说不定往后能给你长脸呢。” 刚才,李成博差点掉下楼去,耿爷被吓得不轻,想想不该佯装去打对方,要是真出了事,他肯定悔断肠子。现在,见倪三爷帮土专家说情,就顺水推舟给倪三爷面子。他对李成博说:“臭小子,还不谢谢三爷帮你求情。” 土专家头脑活络得很,他早从倪三爷说的话里听出些道道来;现在,见耿爷也有那种意思,忙拱手作揖谢过倪三爷,又对耿爷说:“您别生气,往后徒弟牢记您的教诲,再也不信口雌黄。” 耿爷一听乐了:“呵呵,你小子倒会见风使舵,三爷帮衬你就当真了?做我徒弟,还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呢。” 见老爷子被逗乐了,李成博知道有戏,赶紧乘热打铁,一张嘴就似抹了蜜一般,马屁拍得那是毫无违和感:“耿爷,这茫茫人海咱爷俩能遇上也算是缘分。您有一手考古的绝活,试问大江南北有几人及得上您的?我李成博虽有些愚钝,但咱虚心好学哪;悟性不高我还不能笨鸟先飞多下功夫。您就放一万个心,我要是日后学业不精,您就把我这吃饭家伙揪下来当球踢。”说完,还把脑袋伸到了耿爷面前。 这番甜言蜜语任谁听了都觉得享用,何况耿爷本来就有心收他当徒弟,当下,耿爷哈哈一笑:“哈哈,油嘴滑舌。往后要是不思进取,看我不抽你。” 他这句话等同答应收土专家做徒弟,李成博大喜过望,恭恭敬敬说了声:“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说完,就要行跪拜礼。 倪三爷见了忙将他拉住,说:“娃儿,不懂了吧。耿爷是发丘中郎将的后裔,凭几句话就能做他的徒弟,那他就不是耿爷了。起来,让我指点指点你。” 李成博暗想: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但不管怎样,耿爷答应收自己为徒那是天大的喜事,拜师仪式复杂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他对倪三爷说:“三爷,在下才疏学浅不懂得礼数,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还望您和耿爷多担待。” “嗯。”倪三爷赞赏地点了点头,说,“你小子尽管对钱财的欲望大了点,但本质上不赖。那我就告诉你,魏村人自先辈在曹操麾下任发丘中郎将以来,村里干搬山倒斗行的,收徒拜师的仪式有一定的讲究,其中,‘撒豆点兵’尤为重要,如果,连这一手都弄不好,这师恐怕是拜不成喽。现在没时间细说,等这边的事完了,回村子我再细细讲给你听。” 尽管土专家不知道“撒豆点兵”指的什么,但料想绝非寻常之事,当下拱手再施一礼,说,到时还望三爷多多指教。 此时,离他们进地宫差不多有三个钟头了。倪三爷见那金甲武士除了自个跑外头来,没进一步的动作,就不打算继续琢磨俑人是怎样跑出来的;因为,古墓里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去判断,就如那尸獴,块头要比寻常的獴类大出好几倍,世间很少有人见过,如果被普通人看到并按常理去推断的话,肯定以为这东西成精了。事实上,它只是獴类的一种,只是比较罕见罢了。所以,古墓里发生的事自然有另外一套规则去解读,有些现象其实并不神奇,只是世人不了解罢了。 在倪三爷提出不进一步检查金甲俑而是先下楼去的建议时,周文和李成博尽管觉得意外,但想着老爷子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也就没说什么。四人向楼梯口走去。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身旁石室里就传出吱吱格格的声响;几人吃了一惊,忙看向石室内,却看到了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一幕。只见,石室内的几十尊金甲俑齐刷刷转过身来,并“看”向他们。 “不好,这些金人还真是机器人,大家赶紧跑。”首先反应过来的李成博大喊一声,身子一矮,背起耿爷贴着墙壁快步走向楼梯口。周文也反应过来,连忙搀扶着倪三爷紧跟在他们身后。等到了楼梯口,李成博还没来得及放下耿爷,身后就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脸都绿了;他看见,走廊上多出好几尊金甲俑来,而且,个个举起弓弩像是要朝他们开火。 这样的场景别说周文和李成博,连两位老爷子也没遇到过,四人顿时都慌了手脚。还是李成博最先反应过来,他对周文说:“文哥,我背老爷子下去,他可是个国宝不能有闪失。你想法子挡住那些金疙瘩。” 周文一听,两眼发直,挡?怎么个挡法?金箭射过来我拿手掌去挡吗?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弩箭激射的呼啸声。他暗叫了一声不好,金疙瘩开火了。忙转头去看,只见一点金光飞奔而来,不过,看轨迹却不是射向他,而是奔着倪三爷去了。来不及多想,周文忙将倪三爷拉到他身后,就在这同时,那支朝他们射过来的金箭贴着他的耳根子飞了过去。 倪三爷脸色刷白,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泼了一瓢水亮晶晶的,他想,要不是周文及时拉他一下,恐怕那支弩箭已经钉在他身上了。 见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几人却没有松口气,因为,又一支弩箭呼啸着飞来。这一次,金箭是奔着周文来的,电光火石间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周文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心里一凉,心说:完了,就算大罗神仙也躲不开。得,任命吧。想到这里,双眼一闭,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危急关头,不知打哪飞来一根绳子,啪的一下,将快要触到他面门的金箭拍飞了出去。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大家快蹲下,俑人射击的高度是固定的,只要不在它射击范围内,绝对安全。”喊话的是安莫言。 几人一听,这法子能保命,赶紧都蹲到了地上。 原来,安莫言听到楼上的喊声,知道他们遇到危险了,赶紧上楼。刚到楼上,就看到一点金光朝周文飞来,情急之中拿起用来做索道的绳子拍飞了金箭。 正如安莫言所言,那些金甲俑射击的高度真是固定的。几人蹲到地上,虽然头顶金箭乱飞,却伤不到他们半分。见暂时安全了,安莫言背起倪三爷,喊了声:“老爷子,抓紧了。”顺着绳子飞快到了下一层。放下倪三爷,她再次上楼,如法炮制将耿爷送了下去。如此反复,不消片刻,四个人都被她送到了下一层。 “我操,吓死我了。”面如土色的李成博见已经脱离了危险,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阵,楼上弩箭破空之声终于停了。 缓过气来的周文问倪三爷:“老爷子,那些俑人怎么会攻击咱们的?是不是咱们碰到机关了?” 倪三爷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触发了机关,俑人当时就该朝咱们开火了。我猜,启动机关的应该另有其人。” “您的意思……楼里还有其他人?难道,就是那位兄弟看到的人影?” “嗯。据我掌握的情况,地宫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出入口,一个,是咱们进来的地方;另外一个,就是当年我和耿爷到过的山洞;也许,别的地方还有别的出入口。说不定,有人通过别的口子比咱们先一步进来这里。”说到这里的倪三爷话锋一转,提出了几个疑问。 第四十四章 激战 倪三爷说:“我有几个疑问,其一,那个人影为什么故意让咱们看到?地宫这么大,石楼这么多,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就能不被发现,但那人却偏偏站在我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我认为对方是故意让咱们发现的。其二,俑人朝咱们射箭,我认为它们不是在攻击咱们,因为,如果真想对咱们不利,早在我们去检查它们时就该动手了。但它们却偏偏要在我们打算下楼去时才朝咱们射箭。另外,那些俑人射箭的范围是固定的,说明了什么?说明只要不在射击范围之内,咱们的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哦,我有点明白了。”周文似乎悟出些道道来,“这几个疑点相互关联起来,说明有人在操控这一切,但目的不是为了攻击,而是要咱们留在楼内。” “不清楚。”倪三爷摇了摇头,“但我认为,既然他引咱们来这里,又没有恶意,不妨静观其变等上一阵,咱们也好休息一下。” 李成博道:“三爷说得很对,是该休息一下,肚子也饿了,咱们哪,吃点喝点,等体力恢复了,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变故很快就有了,没等众人吃喝,周遭就有了很大的动静。只听得四面八方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就像千百个穿着盔甲的人一同在走路。众人大吃一惊,很快联想到这样的动静是什么发出的,肯定是大批金甲俑出动了。一帮人慌里慌张朝四下里看,发现许多石室跑出很多金甲俑来。 耿爷大声对倪三爷说:“三爷,看情形,这些黄金疙瘩铁了心不让咱们走。赶紧喽,趁这些家伙还没到跟前下楼去。” “好。”倪三爷答应一声,快步走到了楼梯口。可是,他的脚还没踏上石阶人就愣住了。 跟在后面的耿爷见他不走了,忙问怎么啦? 倪三爷回答:“你说得没错,俑人真打算留咱们在这里。你瞧。”说着,朝下方挪了挪嘴。 耿爷走过去一看,也愣住了,他看见楼梯上站了十来个金甲俑,哪还下得去呀。 “这、这可咋整?”他急了,大声问。 还没等倪三爷开口,谭建国就喊了起来:“不好,石楼里的俑人都跑外头来了,你们瞧。” 众人打着手电四下里看,只见视线范围里满是金灿灿的金甲俑。它们排列整齐站满了各个楼层,少说也有上千尊之多,场面之壮观让一帮人瞠目结舌。 就在他们感到震惊和紧张之际,走廊上的金甲俑悉数面朝广场举起了弓弩,摆出了防御的阵势。 见此情景的耿爷感到疑惑,问倪三爷:“三爷,我怎么觉得这些金疙瘩不像是冲咱们来的,倒像是要打仗呀。” 倪三爷四下里看了看,又瞧了瞧一望无际空无一物的广场,觉得茫然。他自言自语道:“这么多俑人,真打起来的话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但广场上什么都没有,它们跟谁打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筱雯忽然喊了起来:“那是什么?” 众人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广场远处出现了光亮,一栋高大的建筑物耸立在那里。众人知道,这么大的建筑物不可能凭空出现,理应原本就存在,只是先前没有光亮,距离又远,手电光照不到那里,以至于大家以为广场上什么都没有。现在,那栋建筑物自己发出光亮,众人才知道广场上并不是空无一物。一帮人非常紧张,都聚精会神去打量那栋建筑,发现,建筑物的周围飞着很多块头大得出奇的鸟,目测之下那些鸟起码有两米高,翼展宽度能有三米。 看了一会,土专家感到震惊,因为,他看清楚了那些鸟的形状,认出那是什么来了。这些飞来飞去的鸟像极了他在镇江燕子山混元鬼椁里看到的人身鸟翅甲胄。他想:难道,那不是甲胄而是特殊的棺材,是用来装这些大鸟的?。 这时,倪三爷压低声音对众人说:“大家别慌。我猜测,这些金甲俑人是友非敌,神秘人故意引咱们来这里,一定是预先知道会有一场恶战。” “你的意思,这些金疙瘩会保护咱们?”耿爷问。 “对。应该是这样。大家听好,现在,都进石室,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来。” 众人得令,你推我搡的挤进了离得最近的一个石室。 刚一进去,外头就响起了无数翅膀扑棱的动静。众人透过窗户看去,见百来只大鸟已经飞到了楼前。他们发现,这些怪物尽管像鸟,但脑袋和身躯更接近人类的特征;它们有手有脚,甚至,有些还长着一对大奶.子,看样子是雌性的。如果不是全身长满黑色的羽毛,乍眼看去,会以为是天使。 怪物怪异的模样倪三爷已经看清楚,他想起那是什么来了,尽管此前没亲眼见过,但听老辈人讲过。他大声警告众人,要大家别看怪物的眼睛,还说那是蛾族人,是凶残的异类。 众人已经被怪鸟的长相吓得不轻,现在又听倪三爷如此说,料定怪鸟的眼睛一定有什么说法,赶紧收回目光。周文问倪三爷,什么是蛾族人?为何不能看它们的眼睛?倪三爷解释,蛾族人是一种类人动物,极其罕见。它们半人半禽以食肉为生,生性凶残喜好杀戮。它们的眼睛是致命的武器,凡是与其对视者必遭其诅咒,重者当场毙命,轻者终日幻觉缠身,如果不及时救治,要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呜呼。说完,他强调:“这些都是听来之言,是不是真的我也无法保证。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那现在怎么办?”周文又问。 “别无他法,只能静观其变。”倪三爷的意思很明显,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面对的是非人类,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除了等,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然而,不用等了,在他刚说完这句话时外头已经有了变化。只见,那些怪鸟扑腾着巨大的翅膀,嘴里发出刺耳的咆哮,那声音仿佛能摄人心魄,听得一帮人面色苍白虚汗直流。 李成博害怕得要死,这样的场面是他这辈子没见过也是无法想象到的。他不想死在这里,如果允许回到从前,他甚至会打消进古墓的念头。尽管,冥器对他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但总没有性命来得重要。他双腿发软牙关打颤,脑子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他的神智开始混乱,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楼外。他看见,半空中轻纱飞舞,那些被倪三爷描述得很恐怖的蛾族人却个个貌似天仙,就连大美人筱雯和安莫言跟她们相比也稍有逊色。他愣住了,嘴巴不自然地张开,口水挂到了嘴边都没觉察得到。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性感的尤物。他的色心被勾起,胯.下二公子傲然挺立,他忘了恐惧,更忘了倪三爷“不要看怪物眼睛”的警告;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带一位……哦不,如果可能的话带两位或更多的仙女回家,反正,他家的床够大。 色.欲驱使下,土专家的脸上露出淫邪的笑意,竟朝着盘旋在半空的蛾族人抛去了媚眼。 那些蛾族人看到他搔首弄姿的样子,禁不住掩嘴而笑。这一笑可不得了,土专家顿时血液沸腾骨头发酥,魂都没了,裤裆如同撑起了一把雨伞,竟忘了他此刻还在楼上与地面有几十米的落差,作势就要跳出窗外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蛾族人。 关键时刻,他的耳边响起倪三爷的喝声:“不好,这小子被蛾族人迷惑了,赶紧给他一嘴巴,打醒他。” 立刻有人响应:“我来!”是个女生。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李成博立刻清醒过来,他捂着被打疼的脸,大声问煽他耳光的筱雯:“你、你干吗打人?” 筱雯没有开口,倪三爷替她回答了:“打人?哼!打你算是轻的。瞧你那副嘴脸,要不是她打你一耳光,恐怕你这小子已经摔下楼去成了一滩肉泥了。” 这句话让土专家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眼睛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外头,只见,刚才还妖媚无比的仙女现在却个个模样狰狞杀气腾腾。他明白自己中了蛾族人的蛊惑了,忙收回目光闪身躲到了石室的最里边。 这时,蛾族人开始进攻了,它们展开翅膀向着石楼俯冲过来。与此同时,楼宇间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那声音如龙鸣似凤吟,走廊上的金甲俑立刻有了反应。只听得噗噗的激射之声响起,俑人手中的弓弩被激发,金箭射出,一时间金光四射形成一张巨大的箭网,扑到楼前的蛾族人顿时被网住,惨叫声不绝于耳,眨眼的功夫,上百号蛾族人尽数被射杀,地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从蛾族人发起攻击到金甲俑将它们射杀,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众人被这快如闪电的变故给惊呆了,一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片刻,首先反应过来的倪三爷朝着半空抱拳施礼,朗诵道:“多谢高人相救,倪三在此谢过。”说完,就等着有人做出回应。原来,他认为刚才发出清亮声音的一定是个人,而那人也一定在操控俑人对蛾族人的进攻进行反击。 意料不到的是,他没有等来想象中恩人的回应,却等来一大群尸獴。他看见,楼前烟尘四起,咆哮声此起彼伏,数不清的尸獴从黑暗中走出,粗略一数,竟有百十来只。 第四十五章 困境 李成博见状,心说,这次可真要完了,一只尸獴都难对付,眼下还来这么多。看来,今天想要活着回去比天上掉金块都难。想到这里,他苦着个脸问倪三爷:“三爷,现在可怎么办?这么多要人命的煞星。”说完,指了指楼下黑压压的尸獴。 倪三爷倒是镇定,说:“别担心,有俑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李成博想想也对,那些蛾族人都不是俑人的对手,何况只是啮齿类大老鼠呢。尽管尸獴的块头大了些,但它们毕竟不是高智商动物。 就在李成博被倪三爷说得放下心来之际,安莫言却提了个让土专家的心又悬起来的问题:“三爷,金甲俑射击的角度是有限的,它们没法往楼下射箭。” 是啊,这个问题刚才在上一层楼已经得到了验证。倪三爷眉头一皱,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说:“对呀。看来,还得想想其他法子。但眼下……还是静观其变吧。” 李成博觉得神通广大的倪三爷黔驴技穷了。心说,静观其变,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如果,金甲俑打不过尸獴被它们攻了上来,得,都别挣扎了,去黄泉路上找各自的祖宗痛哭去吧。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一凉,浓浓的绝望立刻俘获了他。 这时,尸獴已经开始进攻了,它们咆哮着冲向石楼,沉重的脚步如同震天的战鼓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听得众人肝胆具颤。 楼里再次响起了清亮的叫声,金甲俑也再次举弓激射,弩箭带着呼啸破空声四起,但让一帮人看不明白的是,这些俑人是往天上射箭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弩箭被射入空中,李成博有些急躁,冲着离得最近的一个俑人嚷嚷:“哎我说大哥,别浪费金箭行不。那可是金子做的。你们的敌人,那些尸獴都在楼下,你们却朝天上放箭,这不存心急人嘛。” 正埋怨着,一旁的周文似乎有了发现,他喊大家注意看。众人望去,只见一张巨大的箭网从天而降落到了尸獴队伍里。一时间哀嚎声四起,电光火石间那些尸獴就死了大半。可是,尸獴的智商不像人类,对死亡的威胁不怎么惧怕,几十只侥幸从箭网下逃脱的尸獴发了疯似地朝石楼冲来。倪三爷见状大喊不好,命令众人赶紧找东西把石室的门窗给堵上。 李成博环视了一下四周,石室内空荡荡的没发现任何东西,不由急火攻心,大声道:“三爷,没堵门的东西。” 这时,尸獴已经攻陷了其他楼层来到了他们的下一层。众人心知俑人的弩箭虽厉害,但不善近战,要不了多会尸獴就会攻上楼来。 足智多谋的倪三爷真的黔驴技穷了,也不能怪他,这样的场面问世间有几人见识过?他除了急得团团转没别的招数。倒是谭建国急中生智,喊了声:“金人,赶紧去搬些金人来堵门。” 他这话点醒了众人。俑人不善近战,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物尽其用挡住尸獴。主意已定,耿爷一挥手:“搬!” 众人手忙脚乱从走廊搬来几尊金甲俑,将门窗堵了个严严实实。 门刚堵上,外头就骚动起来,几只尸獴已经突破俑人的防线来到石室跟前。倪三爷知道,俑人堵门的办法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要不了多会,尸獴便会破门而入。到时……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懊悔和怜悯之情塞满了他的胸膛。 他想:自己和老耿死就死了,反正这么大年纪。但这些娃才都二三十的年龄,花骨朵刚开放就要凋谢……他很自责,觉得这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如果不是他领众人进地宫,又如果不去求老耿重新出山,这样的局面就不会出现。唉,我是个罪人呀。他在心里暗自叹息。 就在倪三爷长吁短叹之际,刺耳的刮擦声响起,他立时收敛心神朝门口望去,看见几只尸獴在用利爪抓挠堵门的俑人。那些俑人被尸獴抓得摇摇欲坠,看得他心里就似搁了一桶冰。 “三爷,快,把武器发给大家。”危急关头,耿爷大声提醒。 倪三爷这才想起带来的武器。他忙喊胡子打开箱子,取出里头的东西分发给大家。这箱武器还是几十年前保存下来的,尽管有了年头了,但保管得当,使用起来理应没问题。 一帮人里,三爷、耿爷和胡子能使唤枪械,三人各自拿了“老套筒”、“汉阳造”和77式手枪。李成博趁乱顺了颗手雷。 这时,外头的尸獴见抓挠金甲俑的法子不起作用,非常恼火,竟用厚实的身躯撞击堵门的俑人。眼见着金甲俑被撞得变了形,铠甲一块块地剥落,看情形撑不了多久就要坍塌。众人都清楚,这道防御一旦被突破,大家遭殃也就成了必然。 耿爷见状,心知再等下只会对大家不利,他大喊一声:“跟它们拼了,大家开打。” 众人得令,纷纷抄起手里的家伙,透过堵门金甲俑的空隙朝尸獴开火。有用枪射击的,也有用刀刺的,甚至,有人还扳下俑人的弓弩朝外激射的,一时间,人獴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片刻之后,离得近的几只尸獴被打得血肉模糊倒地死去。很快,别的尸獴冲了上来,但也被子弹、弩箭打得血流如注倒地不起。就这样,死了一拨来一拨,尸獴的尸体越积越多,倒也构成了另外一道防线,阻隔了其他尸獴的进攻。 乘着战斗的间隙,众人席地而坐商议下一步对策。 周文担心地说:“三爷,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弹药快没了,假如尸獴突破进来,咱们只能束手待毙。” 倪三爷安慰他:“人挪活树挪死,先别泄气。我猜,那个神秘人既然引咱们来楼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一定不想咱们遭了尸獴的毒手,肯定会想法子救咱们的。” 周文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毕竟,那个神秘人是敌是友尚不能断定,万一对方不止一人,并且,是奔着地宫的陪葬品来的,这些人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吗? 其实,倪三爷心里也没底,尽管他对神秘人的分析有些道理,但也只是猜测,万一神秘人没进一步的行动扔下他们不管,那么,最终结果只能是他们踏上黄泉路谁也成不了活口。他在心中暗叹一声:唉,走到这一步控制权已经不在手中,是死是活只能看造化。只指望神秘人能伸出援手。 就在他暗暗祈祷之际,站在墙边的安莫言说了声:“这里好像有暗门。” 倪三爷回头看,见安莫言指着墙上的某个地方。他忙走过去,发现墙上有一块区域颜色特别深,大致是个门的形状。他心里一动,如果真是一道暗门,大家就能通过暗门去别的地方,就可以暂时躲过尸獴的攻击。这种想法让他心底的求生欲望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这种欲望不仅仅只为他自己,也为在场的所有人。 他仔细检查,只三分钟不到,就发现墙上有个略微凸起的纹饰,他猜测,这个凸起的纹饰应该是控制暗门的机关。他伸出手,想试一试。胡子却喊了一声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倪三爷问。 胡子解释:“外头到处是尸獴,现在打开暗门的话,结果会更糟。” “胡子说的没错。”耿爷觉得胡子说得有道理,他对倪三爷说,“三爷,打开暗门不一定是好主意。你想想,就算咱们能出这屋子,外头那么多尸獴能发善心放过咱们?” 倪三爷也觉得打开暗门有可能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就收回手来。 然而,让众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凸起的纹饰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己旋转起来。 土专家见状惊惶地问倪三爷:“三、三爷,不会是尸獴也找到了暗门,想冲进来吧?” 倪三爷要他别慌,说:“我猜,尸獴再怎么凶狠也只是动物。脑子还没发达到可以打开机关的程度。除非……”说到这里,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长着翅膀浑身乌黑的怪物形象,“除非,是蛾族人。” 闻得此言,众人心底发凉。土专家更紧张了,对倪三爷说:“三爷,蛾族人尽管长得像鸟,但它毕竟有人类的特征。如果说尸獴没脑子,那蛾族人肯定是有脑子的。既然有脑子,那外面旋转机关的会不会……”言下之意一定是蛾族人打算开启暗门。 倪三爷没做声,因为,李成博所说也正是他担心的。 “现在分析还顶个屁用。”耿爷举起手里的“汉阳造”对准暗门,咬着牙说,“大不了拼了。要真是蛾族人,我就给他一颗子弹,轰得它脑袋开花。” 话音刚落,墙上就响起了吱吱格格机关启动的声响,旋即,暗门被打开了。 众人大惊,以为蛾族人打开暗门要冲进来,都往后退了几步。然而,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暗门外头的楼梯上除了摆着几尊俑人,并无蛾族人的影子,也看不见尸獴。 耿爷屏气凝神拿枪瞄准门洞,过了一会,见没动静,就喊胡子去看看。 胡子尽管感到害怕,但耿爷发了话他不好不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77式手枪,小心翼翼挪到暗门跟前探头看了看。他看见,楼梯上除了俑人没别的东西。他松了口气,转过身想要跟大伙汇报一下,却发现一帮人都瞪大眼睛望着他。他觉得奇怪,问怎么了?没人回答。他忽然意识到大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身后。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众人目光里的含义他读得懂,他的身后一定有可怕的东西,会是什么呢?难道……是蛾族人?他想起长相狰狞的怪物来,觉得背脊发凉,额头渗出一层的冷汗。 “三、三爷,你们看到什么了?”他颤着声问,声音低得赛过蚊子。 倪三爷没有回答,在场所有人都没出声,因为,他们看到暗门外出现了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 判官 “大家别慌,是我。”一个声音在胡子的背后响起。 胡子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经过,那个说话的人已经走进门来向倪三爷走去。 一见来人,倪三爷大喜过望,迎上去抚着那人的肩膀,激动地说:“兄弟,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要是晚来一步,我倪三可能要去奈何桥头跟孟婆讨碗汤喝喽。” “是啊,是啊。”耿爷也很激动,连说好几遍是啊,旁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来人握紧两人的手,说:“哎,别尽说不吉利的话。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颐养天年呢。”说着,走到已经泪流满面的安莫言跟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乖女儿,干爹来了,有干爹在,你不会有事的。” “干爹。”安莫言颤声喊了一声,将头紧靠在那人胸口,如同小孩子一般抽泣起来。 这时,包括周文在内的几个人已经知道,来人就是两位老爷子当年的铁杆兄弟判官,也是周全大的儿子周福生。 周福生来到周文跟前,对他能照顾安莫言表示诚挚的感谢。周文说那是他应该做的,还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心里有很多谜团,如果不来探知真相,往后的日子肯定过不舒坦。 聊了几句后,周福生建议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周文点了点头。周福生去暗门外头从俑人的身上掰下一把弓弩,又从挎包里取出一根细小透明的线,再将线的一头绑在弩箭上。做完这些,他举起弓弩朝临近的石楼瞄准,随即扣动了扳机。金箭裹挟着风声眨眼钉入了对面石楼的墙壁,一道难以觉察的缆索就这样架设好了。 扔下弓弩,周福生对着李成博说:“小兄弟,借玲珑裾一用。” 土专家不敢自作主张,朝耿爷投去征询的目光。耿爷点头示意他照做,他这才脱下斗篷递给周福生。 周福生接过斗篷披到身上,又在腰间系上绳子和滑轮,叮嘱众人:“大家要有耐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石室,就在这里等我。”说罢,转身走出暗门。 这时,外头的尸獴听到楼梯上有动静,探头张望,见墙壁里忽然钻出个人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周福生临危不乱,抬脚踹翻身边的一尊金甲俑,金甲俑倒下撞翻了下面的几尊俑人,形成了一道阻隔尸獴的屏障。 周福生飞身上了缆索,将腰里的滑轮固定好,手脚并用滑向了对面。等到了对面的石楼,他迅速跳下缆索,闪身进了石楼。 众人见一个老者手脚这么灵活,除了感叹还升起了疑惑,周福生去对面的石楼干吗呢? 周福生的举动也给倪三爷造成了困惑,但他相信周福生,他对大家说:“判官兄弟应该是去寻找脱困的办法。大家别担心,他是个考古专家,又有着丰富的入墓经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冒险,有他在,咱们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咱们哪,就在这里等着。”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在担忧,地宫一些东西是他这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现在,虽然有判官在,但到底能不能安全脱困还真不好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石楼一直没动静。这时,外头的尸獴跨过同类的尸体,又开始抓挠堵门的金甲俑,刺耳的声音在黑暗的走廊里回荡,听得每个人都觉得胆战心惊。 几分钟后,暗门的外头传来一声金属坠地的声响。倪三爷听见了脸色突变,喊了声:“不好,肯定是尸獴将楼梯上的俑人给踹下楼去了。大伙抄家伙,准备干仗。” 一帮人手忙脚乱抄起各自的武器围拢到暗门跟前,做好了跟尸獴拼命的准备。 倪三爷兜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是林博士的声音:“三爷,三爷,能听见吗?” 倪三爷忙掏出对讲机,将他们目前的处境简要地告诉了林博士,最后他说:“老林,赶紧向派出所请求增援。记住,地宫里很危险,一定要小心,最好请武警带武器来。” 通完话,他喊胡子带两人去楼梯上弄些弓弩来。胡子应了声,带着两名手下钻出了暗门。 不一会,三人返了回来,不仅带回了弓弩和利箭,还将没了武器的金甲俑踹到楼梯下方,跟先前堆在那里的俑人摞在了一起,给准备进攻的尸獴增加了难度。 胡子将弓弩分给众人,倪三爷则指挥大家占据有利的位置。就在一帮人做好跟尸獴开战的准备之际,谭建国忽然瞪大了眼睛喊了声:“我的乖乖,煞星来了。” 众人以为尸獴攻上来了,作势就要开打,但看过之后才知道不是。可是,出现在外边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比尸獴更恐怖,那是黑压压不计其数的鬼脸蠹虫。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对面石楼飞出,数量之多超出他们的想象,以至于看上去就像一大团乌云朝他们飞来。 见此情景的三爷面露恐惧,说:“这、这么多鬼脸蠹,判官兄弟他……他不会……”话至此,他没再往下说,但大家都听明白了,意思是,判官不会是遭了不测了吧。 鬼脸蠹虫飞行的速度奇快,如离弦之箭,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暗门跟前。李成博回想起蠹虫啃噬尸獴的情景,血淋淋的场面犹在眼前。 想着将要被虫子啃成一副骨架子,土专家肝胆俱颤,若不是扶着墙壁,恐怕已瘫坐到地上。他非常懊恼,心说,李成博啊李成博,好端端地不在店里呆着,非要到死人堆里闲逛,真是不作不会死。现在好了,摸金不成反要丢了性命,而且,还是被虫子给咬死的,这种死法,太他妈讽刺太他妈滑稽了。难不成,平时龙虾螃蟹吃多了,它们的同类找我报仇来了?可是,龙虾和螃蟹跟虫子是同一类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手碰到了兜里的一样东西。那东西椭圆的形状,像鸡蛋,但块头却要比鸡蛋大出好几倍,里头也不是蛋黄,而是炸药。 手雷!没错。 兜里这玩意是他趁人不注意顺的那颗手雷。这东西一下驱散了他心底的绝望。他咬咬牙,妈的,横竖都是死,老子炸死那些王八羔子。不是想啃我的肉嘛,来呀。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他掏出手雷,喊了声:“大家让开,我要让虫子们尝尝手雷的厉害。”喊完,将手雷扔出了暗门。 这时,暗门外头出现了一个发光的人。那人一把接住手雷,看了看,等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吓了一跳,忙把手雷甩下了楼。 来人是周福生。 “谁呀?拿手雷当球玩?不知道这东西会要人命的?”周福生脸皮绷紧,一双眼睛就像秋风一样扫过众人。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土专家,意思是,玩手雷的是他。 李成博忙陪着笑说:“我这不是急嘛。您别生气,我给您赔不是了。前辈,还是赶紧想法子对付那些小煞星,晚一步,咱们就要成骨头标本了。”说完,指了指暗门外头铺天盖地的鬼脸蠹虫。 周福生刚要说什么,谭建国却开了口:“咦,手雷怎么没响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大家都觉得奇怪,那手雷扔下楼有些时间了,按理,早该炸了。 耿爷问李成博:“小子,那手雷你是怎么扔的?” 李成博回答,他从兜里摸出手雷,喊了声大家躲开,然后,就扔了出去。 耿爷听得一脸的诧异:“你没打开保险?” “保……保险?这……这玩意还有保险?我还以为扔出去就能听响呢。”李成博说。 他这话逗乐了耿爷。耿爷笑着说:“呵呵,幸好你小子不懂得打开保险,要不然,刚才扔出去的时候就可能炸了。” 正说着,周福生又回到暗门外头,竟朝着密密麻麻的鬼脸蠹走了过去。 倪三爷见状大惊,喊道:“判官,快回来,危险!” 李成博抬眼看见正走出暗门的周福生,忽然明白过来,兴奋地说:“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玲珑裾能控制鬼脸蠹,那些虫子伤不了他的。” 果不其然,周福生站在虫子堆里非但毫发无损,而且,那些虫子还像在保护他。 “大家出来吧,没危险的。”周福生说。 尽管他说没危险,但有些人还是觉得害怕,心想,周福生有玲珑裾保护自然没事,可他们没有。万一虫子翻脸不认人,不是白白送死? 疑惑间,周福生催促大家,说,要抓紧时间,假如到天黑还回不到外头去,到时麻烦可真就大了。 安莫言相信周福生,既然周福生喊大家出去,就一定能保证大家的安全。她对还在迟疑的几个人说:“大家放心吧,干爹一定有办法带咱们安全离开地宫的。”说着,带头跨出暗门,站到了周福生的身边。 众人见虫子并没攻击她,这才放下心来,鱼贯地走出了暗门,围拢在周福生的周围。 站定后,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看见楼梯上有几只尸獴已经被鬼脸蠹啃去了皮肉,白森森的骨头在手电光照射下特别显眼,一帮人看得是胆战心惊。 第四十七章 巨型雕像 众人站在由虫子织成的网中倒也安全,就算楼梯下有个别不怕死的尸獴攻上来,也都被鬼脸蠹啃成了骨头架子。 周福生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往楼下走,所到之处,躲避不及的尸獴都变成了骨头。二十几分钟后,一帮人终于走出了石楼。至此,从俑人箭网里逃脱的几十只尸獴尽数被鬼脸蠹虫啃成了白骨。 见暂时脱离了危险,周福生抬手朝鬼脸蠹栖身的石楼一指,喊了声,回去吧。那些虫子就像听得懂他的意思,都煽动着翅膀飞进黑暗之中,片刻,便没了踪影。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虫子飞离后,倪三爷问周福生。 周福生说:“趁着还有时间,咱们再往前走走。我想,前头那根大柱子可能有什么说法。我希望能在那里找到魔音椁。” 他说的大柱子,就是众人在楼上看到的,许多蛾族人围着飞来飞去的巨大柱状建筑物;或许是离得远的缘故,从石楼上看,就如一根直插云霄的柱子。 接下来,周福生领着一帮人往前走,他的身边是一脸幸福的安莫言。 “干爹,昨晚您离开后,我真担心再也见不着您了。”安莫言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抽泣,应该是太过激动的缘故。 周福生将她搂在怀里,说:“傻丫头,干爹怎会抛下你不管呢。” 回想起昨晚周福生离去时的场景,安莫言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干爹,您走后,我在窗前站了一宿,想着,您肯定不会丢下我,会回来带我一起走的。” 昨晚?窗前?站了一晚上? 安莫言这句话让筱雯感到疑惑。她想:昨晚安莫言跟自己同处一室,假如安莫言真跟周福生说过话,还在窗前站了一整晚,自己理应觉察到的……等等……昨晚听到有人说话,难道,那时候不是在做梦,而是听到了小安和周福生的谈话了? “莫言,昨晚我在梦里听到有人在说话,难道,是你和……”她问安莫言。 安莫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举动让筱雯摸不着头脑。 “还是让我来替莫言回答吧。”周福生说,“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家族的人掌握一些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本事,如,族人可以通过意识和一些罕见的药物去影响别人的行为,类似催眠,但跟催眠不一样。也可以通过意识去和不在身边的同族人沟通,但距离不能太远。关于这一点,周文先生已经有所了解。因为,我曾用这种方法在周文先生的梦里植入了一些场景,让他身临其境体验我想要他了解的内容。昨天晚上,我和莫言谈话,离开后,我们又用意识交谈了一会。如果我没猜错,你昨晚可能做梦了。” “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筱雯觉得意外。 “因为,我们在用意识沟通时,会在一定范围内形成特殊的能量场,而这种能量场会影响人的思维,让人产生幻觉或进入梦境。” “幻觉?梦境?”筱雯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难道,我见到三个莫言,都是能量场影响作用下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三个……我?姐,你到底做了怎样的梦啊?”安莫言听筱雯说梦见三个自己,觉得意外,也感到好奇。 “哦,没什么。只是梦而已。”筱雯不想再回顾那个可怕的梦,一句话给搪塞了过去。 周福生接着说:“我分析,你见到的并不全是梦境。初开始我和莫言的交谈你可能听到了一部分。后来,我们用意识进行交流,你被能量场干扰,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产生了偏差,一些记忆很有可能会被具象化,记忆中的人和物会重叠显现,这就是你能在同一场景中看到若干个同一人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筱雯算是彻底明白了,尽管她对周福生和安莫言拥有如此神奇的本事感到诧异,但她至少明白昨晚那个梦形成的原因,她心里的谜团也因此解开了。 细心的安莫言从两人的对话中嗅到了什么,问周福生:“干爹,您说只有周家的族人才拥有利用意识交流的本事,但我怎么……”言下之意,她不是周家人,怎么也有这样的本领的。 周福生知道说漏嘴了。原本想隐瞒安莫言的身世,却无意间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该如何向莫言解释呢?是不是现在就将真相告诉她,说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初离开她是万不得已,并不是抛弃她,而是不想她受到周家诅咒的牵连。这次进地宫危险重重,说不定连自己都有可能出不去,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万一出了意外,这辈子就没有父女相认的机会了。干脆,说了吧。 想到这里周福生拉起安莫言的手,说:“孩子,其实,我不是……” 周福生刚想说他不是安莫言的干爹,而是对方的亲生父亲时,突然,前方光亮大作,他大吃一惊,余下的话硬生生地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也许是地宫里太黑,先前走了一阵没觉得前方有东西,现在,能见度高了,众人才发现离柱状建筑物已经很近,大家也才看清楚那个奇怪的建筑是由无数几何图案组成,表面布满了怪异的纹饰,几何体相交的缝隙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就好像巨大的柱状建筑里装了一根同样巨大的日光灯管。 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一阵隆隆声响起,只见,建筑物底部的墙体哗啦啦地往两旁分开,露出一尊足有十几米高模样狰狞的雕像来。 众人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雕像出现得很突然,也不是因为雕像够高够大,如果跟乐山大佛相比,这尊雕像算不得什么。让众人吃惊的是,这尊雕像只占了柱状建筑物很小一部分。 一尊雕像已经这么高这么大,建筑的整体那该有多高了呀。古人在这里建造这么一根擎天柱,还造了这么多石楼,究竟有何用意? 就在一帮人揣摩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石楼传来了很大的声响,咣当,咣当,就像有无数穿着甲胄的士兵在集结。众人忙回头看去,只看了一眼就都愣住了,只见临近的石楼上布满了手持弓弩的金甲俑,少说也有上千尊之多。 “奶奶的,难道,又要打仗了?”有人说。 土专家急了,心想,眼下所处的位子很尴尬,处于两个阵营的中间,往前去等于自投罗网,往后退,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躲进石楼里。他大声问三位老爷子:“几位老爷子,看情形又要干仗了。怎么办哪?” “别慌。”周福生抬手示意大家镇定,“我们先看看这些金甲俑要和什么东西开战。” 他望望前头,又看看身后的石楼,想琢磨一个能确保大家安全的办法。 然而,办法还没来得及想出来,耿爷就喊了句:“这……这雕像是活的。” 众人吃惊。活的?怎么可能?雕像怎么可能会是活的呢?尽管它有活物的模样,但它毕竟只是个雕像。 倪三爷仔细看过那雕像,从头看到脚,也没看出一丝异样来,疑惑地问耿爷:“我说老耿,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没有!你看雕像的脸。”耿爷回答得很快,与倪三爷的问话几乎连到一块,中间都不带停顿的,看得出,他很着急。 众人齐刷刷的仰面朝上,目光都落到雕像巨大的脑袋上,果真看见雕像脸上的表情正在起着变化,但幅度不是很大,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大家看到,雕像的眼耳口鼻冒出了股股的黑烟,整张脸看上去比刚出现时更加狰狞。 李成博吓得两眼发直,喃喃道:“我操,这他妈真要是个活物。这么大的怪物,想弄死我们还不像碾死蚂蚁那样容易,一脚跺下来,十几口人谁也别挣扎,一同变成肉泥上阎罗王那里报到去吧。” 他这话被胡子听在耳中,觉得荒谬之至,忍不住反驳:“说什么胡话,你见过有这么大的活物吗?你以为地心引力是吃素的?这东西真要是活的,它也不可能是站着的,早就躺地上了。” 见胡子公开反驳,李成博有些不痛快了,说:“你说它不是活物,那它脸上的表情在变化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解释解释。” “我……”胡子语塞了,他也无法理解一尊雕像怎么会有表情变化的。他赌气似的说,“反正,它不可能是活的。” 见两人争论上了,耿爷拍了一下李成博的脑袋,训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争吵?” 土专家忙堆起笑,说:“没有,我跟胡子哥在探讨呢,没有争吵。” 这时,安莫言有了发现,她大声说:“那不是雕像的脸在变化,是有很多蝙蝠从它嘴巴、鼻子和耳朵里飞出来。” 众人忙再去看,终于瞧清楚了,雕像五官里飘出来的不是黑烟,而是数量多得惊人的蝙蝠。那些蝙蝠盘旋在雕像的脸部,从底下看上去,就似雕像的表情在变化一样。 谭建国吃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说:“难不成,雕像是空的,里头全是蝙蝠?” 听说只是蝙蝠,李成博倒放心了不少,他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蝙蝠嘛,有什么好害怕的……” 刚说到这里,他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看清楚几只飞近了的蝙蝠,个个都有篮球这么大,一对翅膀展开让他直接联想到了滑翔机。他心想,这他妈哪是蝙蝠呀,简直是蝙蝠的爆米花版,块头竟有这么大。 这时,倪三爷也看清楚了蝙蝠的模样,急得喊了一声:“不好,这是食尸蝙蝠,专吃死人肉和动物尸体的。” 一听这话,李成博浑身冒出了冷汗,心想,不知道这些吃死人肉的主对活人感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就糟糕了,一帮人铁定成了盘中餐。 第四十八章 已无退路 眼见着蝙蝠越飞越近,情急之中的胡子来不及多想,甩手一枪击落了一只离得比较近的蝙蝠。 耿爷见状,忙呵斥:“胡子,你是不是傻了?这么多蝙蝠,就算子弹全打光也对付不过来。”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哪?” 周福生还在想办法,他将前头的大雕像与后头的石楼看了很多遍,终于想出了一个没法子的法子,那就是往回跑躲进石楼,他相信那些金甲俑人会保护他们的。但是,这个法子的前提是要跑得够快,要是慢了,被那些爆米花版的大蝙蝠给追上,谁也成不了活口。 跑吧,没别的法子了。一帮人撒开脚丫跑得脚下生风,那速度,简直能去省级运动会参加短跑项目了,几百米的距离眨眼就到了尽头。众人刚跑到石楼跟前,来不及喘口气,又都涌进楼里躲到了由金甲俑构成的保护墙后头。这时,数百只蝙蝠已经飞到了楼前。 俑人开了火,场面极其震撼,万箭齐发,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靠近石楼的蝙蝠中箭坠地,那情形,跟落雨似的,不消片刻,石楼跟前铺了厚厚一层蝙蝠的尸体。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敌对双方都使出浑身解数,但蝙蝠毕竟是蝙蝠,块头大又能怎样,血肉之躯哪经得起金箭穿身,几分钟的时间,原本跟一团乌云似的蝙蝠阵营逐渐缩水,纷纷化作地上的死尸,少数侥幸没死的,也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使劲煽动着翅膀,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场恶战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躲着的一帮人才敢站起身来。他们看见,楼前原本空旷的地面上蝙蝠的尸体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居然绵延好几里地。 看着血流成河的场面,李成博不由感叹:“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呀。”说完,又想起了那些金箭来,“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那些金箭,真要带回去还得擦干净。” 听闻此言的倪三爷乐了,笑着对耿爷说:“呵呵,我说老耿。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这小子竟还惦记着发财。临危不乱,嗯,是块料子。不过,贪欲太强也不好,容易跑偏。看来,你得多花点工夫好好雕琢这块璞玉。” 耿爷也乐了:“哈哈,是啊。这小子遇事不惊是好事,但我担心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听着两位老爷子的对话,李成博眼珠子骨碌一转,生怕耿爷因他的贪欲产生反感,从而不愿收他做徒弟。忙解释:“两位老爷子,且听我说。我李成博贪财,但贪得有度,绝不会见什么就拿什么;该拿什么和不该拿什么我都听师父的。” 这番奉承话李成博尽管说得表里不一,但耿爷还是被逗得喜笑颜开。他说:“呵呵,少跟我来这一套。学手艺,油嘴滑舌是没用的。” “老爷子,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往后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土专家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鼓声从远处传来。倪三爷听到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说了声:“不好,肯定有人在敲大鼓了。” 隆隆声响起,整个地宫在鼓声停止后颤动起来,石楼左摇右晃,数不清的金甲俑失去平衡,雨点般地跌下楼去,咣当、咣当的坠地声响成一片。 情况万分危急,周福生大声提醒众人:“不好,楼可能要塌了。大家赶紧下楼。”说完,拉起安莫言的手,朝着楼道口狂奔。 众人见状,心知,就眼下的情形,想要活命只有下楼去,而下楼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跟着周福生跑;另一种,像那些金甲俑一样,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直接坠地。那样的下楼方式快捷有效率,但肯定是活不成。那么,想要安全地离开大楼就只能靠两条腿了。跑吧,没人愿意摔成肉饼。 一帮人你推我搡地紧跟在周福生后头,一口气跑到楼下,又马不停蹄绕过小山似的蝙蝠尸体,向着巨型雕像的方向跑。 众人跑了好一阵子,直到轰隆声停止地宫不再震颤大伙也累得不行了,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石楼没有塌,依旧像巨人一般耸立在那里,要不是楼前堆得横七竖八的俑人,还真看不出刚才竟上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歇了一阵,一帮人才缓过气来。 胡子苦着个脸向倪三爷汇报,声音不像平常那样敞亮,就像做了亏心事:“三爷,箱子太沉,兄弟们扛不动,跑下楼的时候给弄丢了。” “什么?”倪三爷勃然大怒,“你们几个怎么做事的?那些东西是用来保命的,弄丢了,如果再遇上危险拿什么去拼?” “这……要不,我带兄弟们去把箱子找回来。” “还找个屁,你没瞧见石楼都快塌了,现在跑回去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那……”胡子有些手足无措了。 周福生忙打起圆场:“哎哎三爷,你也别太急嘛。大灯丢了还有手电。‘汉阳造’‘老套筒’还在咱们手上,真要遇上怪物咱照样能打。” 正说着,对讲机里响起林博士焦急的声音。 “三爷,三爷。能听到吗?” 倪三爷忙掏出对讲机,或许是信号不畅,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不过,林博士说的话还能听个大概。 “老林,我在呢。”倪三爷回应。 “三爷,你们没事吧?” “嗯……暂时还算安全。”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刚才,派出所的同志带来了武警,发现你们进地宫的暗门又堵上了,手机和对讲机都联系不上你们。我们怕你们出事,就琢磨敲鼓开门的办法,没想到,刚敲了几下,整个墓室就晃动起来。为了安全,我们只能先撤到船上。万万没有想到,刚到船上,石窟就塌了。再派人上去看时,发现通道已经被堵,人是无法通过了。三爷,这可咋办呢?” 闻得此言,倪三爷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能确保一帮人出地宫的途径只有来时的通道,现在,通道被堵,他们怎样才能回到外头去呢。 倪三爷拿着对讲机长久不出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里乱乱的,这是他生平遇到的最让他头疼也是最让他担心的境遇,他不敢想象,万一找不到别的出路结果会是怎样。 “三爷,三爷,你还在吗?”对讲机那头的林博士没听到倪三爷说话,以为信号断了,焦急地问。 倪三爷回过神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先稳住人心再想法子找到别的出口。危险境地,人心的稳定最要紧,如果自乱阵脚,只能让局面失控。 他对林博士说:“我在。我们没事的,地宫出入口不止一个,窝头谷的谷底就有一条道。我们会设法出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公安同志已经联系了市里的搜救队,我们也会设法协助你们脱困的。” 通完话,倪三爷发现众人面色阴郁,特别是他的几个手下,脑袋耷拉着如同霜打的茄子。现场的气氛厚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眼见着众人的斗志将要丧失,有人开口说话了,是周福生:“大家不要急,我可以保证地宫的出口不止一个。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进来的?” 他这话就像一剂强心针让一帮人重新打起精神来,众人仿佛看到通向人间的大门再次开启。是啊,周福生不是从汉墓进来的,他走的是别的道,既然他能进来,那他们也一定能出去。 众人在短短几分钟内似乎经历了寒冬又迎来了三月的春风,原本快要冻僵的心复苏了。 周福生表面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很担心。他确实是从另外一条道进的地宫,不过,那是一条常人不敢走的黄泉路,那条道的口子在一处悬崖下十几米深的水底,如果不戴呼吸器,别说是进地宫,就连通道的口子都摸不到。即便有呼吸器辅助,进了通道怎样爬进地宫也是件难事,因为,从通道到地宫有几十米的落差,借助攀爬工具上下的难度很大,对一般人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他认为,这帮人里也只有耿爷和他的女儿安莫言能走那条道,其余人,别看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体魄却不一定强健,估计,爬不到一半就会筋疲力尽了。 “前辈,您能不能说说是从哪儿进来的?”李成博开了口。他要先打听清楚出入地宫的难度大小,从而计划好能带多大的冥器出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子总能在节骨眼上给人使绊子。周福生有些懊恼,认为当初请李成博来洛阳是很不明智的。 心里有点不痛快,但土专家已经提出问题,又不能不回答。他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也给自己多一些思考的时间:“咳咳,这个……我认为,地宫面积庞大,出入口应该存在很多个。假如过会咱们能在附近找到别的出入口,就不用走我来的那条道。说实话,我来的那条道一来离得远,再则,不怎么好走。” 耿爷了解周福生的脾性,见他说话有些犹豫,知道那条道一定极其难走。他想了想,对大家说:“咱们就听判官前辈的。能找到就近的出入口最好,实在找不到,再走他来的那条道。”又对倪三爷说,“三爷,我猜地宫的结构和八卦有关,你给算算,接下来咱们该怎么走。” “好吧。”倪三爷掐指算了算,认认真真地说,“八卦包含天地之玄妙,想要算出正确的方位实非易事。别看八卦仅有阴阳两极,却包罗万象……”他像模像样地分析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死人的对话 见他像模像样解释起玄学来,耿爷觉得不合时宜,他不想将时间耗费在这上面。再说了,即便倪三爷将八卦的原理甚至八卦的起源统统讲一遍,大家也有耐心听完,但是,听得懂吗?他对倪三爷说:“三爷,你上次在窝头谷谷底不是用那个……那个……哦,用离坎位推算过八卦阵的嘛,难道,不能用相同的办法找到别的出入口?” “没这么简单。地宫规模这么大,岂是窝头谷里的小山洞可比的。” 周福生略微思考了一下,说:“三爷,老耿说得有点道理。地宫紧挨着伊河,‘坎’属水,我猜,‘坎’作为基本卦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说不定,地宫的布局还真跟谷底的山洞类似,地宫只不过是山洞的放大版。不过……”说到这里,他似乎存有疑问,顿了顿又说,“不过,与‘坎’位相对应的是‘离’,我们都知道,‘离’的属性是火,但眼下却看不到火的痕迹,会不会……不是对应的‘离’位,而是其他?” 倪三爷仔细回味他的话,想了一会,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我分析,地宫的布局如果真与八卦有关,那么,单单用伏羲先天八卦来推算还不够。这地方有几个明显特征,除了伊河的水,还有大量的金甲俑。既然这地方有‘金’的特征,那就不妨用‘五行八卦’来推算。我们假设‘金’的位置真存在一个出入口,那么,与‘金’相对应的‘水’也必然存在一个出入口。‘水’位在哪里呢?义冢与伊河相邻,有‘水’的特征,那么,基本可以肯定,义冢后藏室里的暗门就是‘水’位。得知了‘水’位后再反过来求‘金’的位置。在‘五行八卦’里,‘水’对应的卦位是唯一的,只有‘坎’。但‘金’却有两个对应卦位,一个是乾卦的三阳,另外一个是兑卦的末阴。别看这两个卦位在八卦图上离得很近,如果放大至眼下地宫的规模,它们之间的距离就无法估算了,一旦选错,可能要白白的走几个钟头的路。到底两个卦位哪个才是对应‘金’的呢?” 一帮人除了他,都对‘五行八卦’没深入研究。周福生尽管也懂点八卦原理,但只是皮毛,所以,他只能跟大家一样,眼巴巴地指望倪三爷算出结果来。 倪三爷掐指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地宫……古墓……嗯……从字面上来分析,用三阳的乾位可能性不大;兑位的末阴……阴……跟这里的环境吻合。我认为,从兑位末阴找到出入口的几率非常大。” 耿爷尽管没完全听懂他的话,但至少听明白有找到出入口的可能性,而且,可能性还很大。他说:“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吧!” 倪三爷环视了一下周遭,说,兑位就在他们正对面偏右的方向,直行的话,必须经过那尊雕像,走过去可能有危险。如果绕行,又怕耗费太多时间。 “那就直走呗。”耿爷说,“这次来地宫,目的是要帮判官兄弟解除家族的诅咒,说不定,那个要紧的物事,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魔音椁。”周福生回答。 “对!说不定‘魔音椁’就在雕像里。咱们不如碰碰运气进去看看,万一能找到那东西自然是好事,就算没找着,再去别的地方也不迟。” “但是,万一雕像里还有大蝙蝠呢?”李成博提醒。他不想成为蝙蝠的食物,那种死法想想都觉得可怕。 “怎么,害怕了?”耿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土专家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确实,他很害怕。这样的环境谁会不害怕呢。要知道,面对的可是大如篮球的蝙蝠,光体积就很吓人,何况,这些家伙对人肉有兴趣。 心里尽管这样想,嘴上却没敢这么说。他陪着笑,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说:“老爷子,我哪有害怕哟。不就是蝙蝠嘛。它要是有胆就来跟我过过招,保管揍得它满地找牙。小爷要是饿了,说不定还把它做成烤肉串。” 这句话让筱雯脑子里产生两个画面,一个是黑乎乎毛茸茸的蝙蝠;一个是竹签子上油汪汪的烤肉,两个画面重叠到一起,让她觉得胃里极不舒服。要知道,她平时烤串吃得并不少。 “你少恶心人。”她白了李成博一眼。 见筱雯接了他的话头,李成博来劲了,他暧昧地对筱雯说:“筱主任,我说的是真的。蝙蝠肉高蛋白,不仅有营养,还美容呢。”说完,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样的笑声听得筱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念在土专家救过她,她那纤纤玉手可能已经飞奔至李成博胖乎乎的脸上了。 “别瞎扯。”耿爷呵斥了土专家一声,继而对倪三爷和周福生说,“既然决定了,那咱们出发吧。” 稍后,众人开始小心翼翼走向大雕像。走在最后的筱雯有种异样感觉,她似乎听到有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一男一女在耳语。 女的说:“瞧,他们真来了。” 男的说:“嗯,往后有这么多人陪着,不寂寞。呵呵。”说完,还发出几下阴笑。 筱雯环顾众人,却没发现有人说话,但那对男女的对话仿佛就在耳边,甚至,在她脑海和心底响起。 难道,是幻听? 她感到疑惑,同时也感到紧张,因为,那两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感觉阴森森的。 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是啊,你们哥俩可以好好团聚了。” “哼!我不会原谅他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喊叫。 “你可别干傻事,他毕竟是你哥。”女人像是在劝慰。 “我哥怎么啦?如果不是他执着要进地宫,我和你会死?” “但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 “几十年,哈哈。”男人放声大笑,却笑得苦涩,“是他害了你,也害我客死异乡。这样的事情我怎能忘记。” “阿直……” 女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男人打断了:“红姐,别说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阿直?红姐? 听到两个人的名字,筱雯的心紧缩了一下。这不是耿爷的弟弟和他心上人的名字吗?可他们早就死了呀。难道…… 筱雯脑海中蹦出一个字来,鬼。 死了还能说话的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刹那间,一股阴寒在她心底扩散开来。 “鬼,有鬼。”她的声音在发颤,三个字就像从口中滑出来的一样,声音不高,显得无力。但还是被众人听在了耳里。 鬼,这是一个让人害怕的字眼,白天听到都能感到紧张,何况,眼下还在阴森可怖的古墓里。 走在筱雯身边的谭建国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一愣,不知道筱雯说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看到筱雯紧张的表情时,他知道不对劲了。 “怎么啦?”他低声问。 “有鬼。”筱雯的声音依旧低低的,颤颤的。 “什么?”谭建国这时才反应过来,知道筱雯肯定是看到不好的东西,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举起摄像机如同举着一挺机关枪,东瞄瞄西看看,边问,“鬼在哪儿呢?” “出什么事了?”众人停下,耿爷大声问。 “我、我听到两人的说话声。”筱雯回答。 “说话声?”倪三爷走过来,看了看筱雯,问众人,“刚才,有谁说话了?”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表示没说话。 耿爷也走了过来:“丫头,你不会是听岔了吧?我怎么没听见有人说话呢。” “但……我确实听到一男一女在对话,而且……”说到这里,她打住了话头,惊惶的双眼看向耿爷。 “而且什么?”耿爷问。 “而且,我听到他们说到了对方的名字,阿直和红姐。” 阿直,红姐? 众人大惊。这两人的名字听耿爷说过,大家也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说话?而且,还是在这阴森的古墓里头。众人感到恐惧,纷纷四下里张望,生怕看到两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 倪三爷想了想,问筱雯:“在石楼上,你有没有跟蛾族人对视过?” “我……”筱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确,她看过蛾族人一眼,但没有长久对视,当时以为没什么,所以就没说出来。现在,见倪三爷问起,她只好如实相告,说确实看了蛾族人一眼,还强调,只是匆匆一瞥。 倪三爷听完笑了笑:“呵呵,看来,蛾族人摄人心魄的本事真不是乱传。你呀,是出现幻听了。” 周文有些担心,问筱雯会不会有事?倪三爷要他放心,说魏村人不但精通搬山倒斗之术,还懂得治病救人的秘法,所以,筱雯不会有事。但是,眼下缺乏必要的辅助品,无法马上对筱雯进行医治,只有等出了古墓回到村子再说了。 随着见鬼一说被否定,众人放下心来,继续朝雕像走去。 边走,周文问周福生:“前辈,您说解开周家诅咒的关键就在地宫里,还说只要备齐三件神器就能进地宫破解诅咒。现在,三件神器都有了,也进了地宫,您能否说说一旦找到‘魔音椁’该怎么办?” “你是想了解破解诅咒的后续步骤?” “是。” “嗯……”周福生略微一想,说,“眼下,大家的安全远比破解诅咒要紧。还是先设法回到外头去,途中顺便找一下‘魔音椁’,破解诅咒的关键到时我会说给大家听的。” 他这话说得符合情理,但周文总觉得周福生似有隐瞒,不过,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再问下去反而尴尬,所以,周文决定,一切等出了地宫再说了。 片刻之后,一帮人在距雕像二十来米的地方停下。大家发现,雕像基座上有个大得惊人的门洞,门内漆黑一片,众人将手电光照过去,没想到,却看到了两个约有五米高的巨人。 第五十章 封地或是囚牢 众人大惊,吓得纷纷往后退,耿爷倒是镇定,他大声说:“别慌,那只是两尊守门神像。” 听说只是神像,一帮人悬着的心登时落回到肚子里,纷纷打着手电仔细去看,发现,两尊神像分布在门洞内的两侧,不仅高大威猛,雕琢得也很精细。 左边的那尊身披战甲神情威严,手中执有战戟;右边的这尊虽也披着战袍,但神情随和了许多,手中也没任何兵器,只是探出一掌,轻抚一旁的猛虎雕像。 耿爷解释,此乃神荼和郁垒,是镇鬼辟邪的门神。 李成博听了心里一动,说:“师父,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两位门神是负责拦阻邪祟进入大雕像的。也就是说,大雕像内部要比外头安全很多。” “那倒不一定。地宫存在了上千年,保不准一些规则已经改变。就拿那些大蝙蝠来说,它们正是从雕像的五官中出来的。说明,即便门神有拦阻异类的功能,也已失效。” 周文认为,无论安全与否,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进入大雕像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他想问问周福生,是不是现在就进去,却发现对方正看向安莫言,脸上是落寞的表情。 “前辈,您……没事吧?”他改口问。 “啊?”周福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什么,只是想起件事。” “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周福生说,“我想起当年的一些事。” 事实上,周福生并不是想起什么事来,而在担心走进雕像会不会有应付不了的危险,如果有,他和安莫言就可能再没父女相认的机会了。所以,刚才他是在考虑是否现在就将实情告诉安莫言。但是,在周文问话后,他决定不这么做,因为,眼下不是父女相认的好时机。 他想,明白人都知道,临阵认亲不是什么好事,是类似交代遗言的做法,真要是这样做了,恐怕会导致人心涣散,这样一来,对寻找出口反而不利。是以,他改变了主意。 他说:“当年,我和三爷、耿爷进过地宫,尽管急匆匆的,但有了一些发现。刚才,咱们不是在分析别的出口嘛,地宫是依据八卦来设计的应该没错,但有个关键咱们可能忽略了。” “哦?是什么?”周文问。 “咱们只想到用八卦方位去分析入口的位置,这样的分析是平面的,而地宫的构造却是立体的,上下结构也应该考虑在内。” “我明白了。”倪三爷立刻明白了周福生这句话的意思,“你的意思……出口在咱们头顶?” 周福生点了点头:“我也仅仅是猜测。这尊雕像体积这么大,如果单单用来镇墓辟邪或作为图腾,显得大材小用。我觉得,雕像内部可能是一条甬道。” “嗯,有道理。”耿爷赞同他的说法,说,“几十年里,咱们进过的墓葬不计其数,规模大的也摸过几座,但跟眼下这座墓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如果单单是皇家贵族的陵寝,也用不了这么大空间。就拿河北清东陵来说吧,慈禧太后墓的地宫才多大?一个权倾天下的妇人,她的地宫也就这么点;所以,我认为,这里应该不是墓葬,而是用来屯兵或派别的用场的所在。” “肯定是用来禁锢那些蛾族人的。”土专家插口道。 “哦,有依据吗?”周文问。 李成博说:“还用什么依据呀。被金甲俑射杀的蛾族人还在石楼跟前躺着呢。另外,镇江燕子山古墓里发现的长翅膀的甲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这才过去几天,哪能这么快就忘了。” “那就好。燕子山古墓里的甲胄跟蛾族人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大了点。我猜,那样的甲胄可能是给死了的蛾族人穿的,当棺材来用。我分析,古人一定是将蛾族人当成了妖怪,给禁锢起来了。所以,不管是燕子山古墓,还是现在这个地宫,都是为了禁锢妖邪建造的。” “嗯,有点道理。”周福生点了点头,说,“不过,还忽略了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李成博问。 “你只考虑到地宫是用来禁锢妖邪的囚牢,但你想过没有?为了防止妖邪跑出去,这种地方通常是永久封闭的,活人不可能进得来;那么,外头汉代义冢里的暗门就显得不合理了。除非……”周福生说到这里,神情凝重,顿了顿后接着道,“除非,那不是义冢,而是真正的墓葬。” 他分析,地宫在汉代以前就已经存在,外头的墓葬是到了汉代才建造。建造过程中,建墓者无意间发现了地宫,同时,也了解到了地宫的用途。为了防止异类逃出去,建墓者决定停止建造那座墓,而在地宫里布置了大量能射箭的金甲俑人,还砌了一道墙,将在地宫与墓葬隔开。至于墙上的暗门,周福生认为,可能是当时的人类为了监视异类而建造的。” 等他说完话,众人的心都悬空了,都在想,万一他的分析是对的,这地方真是用来禁锢妖邪的,并且,除了与汉墓相连的暗门之外再没安排其他出入口,那么,他们想要回到外头去的难度就大了去了。 李成博的脸色有点难看,对周福生说:“暗门那边的通道已经堵死,如果这里真设计成铁桶一般,那咱们要出去的话,不就得走您进来的那条通道了?但您说那里不好走……” “是不好走。不过,不一定要走那条道。” 李成博听得云山雾罩的:“前辈,我没听明白,既然不存在别的出入口,义冢的通道又被堵死,不走您来时的那条道,还能走哪儿?” “刚才我说的也仅仅是猜测,其实,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周福生解释,“据史料记载,历史上曾出现过很多妖邪。其实,所谓的妖邪并不完全是邪灵鬼怪,有的只是罕见的人种,或变异了的动物。《封神榜》里提到过很多这样的异类;他们骁勇善战,帮人类打赢过很多战争。或许,当时的君王为了表彰它们的功绩,给它们封赐了专属用地,并命令后人世代供养膜拜。我猜,这个地宫可能就是异类的群居地,巨型雕像就是供世人膜拜的图腾,也是供人进出的通道。” 这番话说得有点长,但讲得倒也通俗易懂。李成博旁的没听进去,通道两字听得最清楚。有通道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他兴奋起来,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出发,找出口去。” “等等。”谭建国开了口,他说,“如果这里真是异类的群居地,那么,金甲俑人就极有可能是当时的君王赐给异类保护它们的;可是,事实上金甲俑人却对它们痛下杀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刚被周福生一番解释说得放下心来,现在,听谭建国这么一说,心又提了起来。 “是啊。”周文觉得谭建国的提醒值得关注,说,“金甲俑人显然不是蛾族人的守护者。既然,它们是敌对的,那这地方就不可能是君王赐予异类的领地,而是用来禁锢它们的。” “不一定。”周福生想了一下,说,“俑人与蛾族人作对是有得解释的。金甲俑只是傀儡,没有自主意识,它们的行为受制于机关。我进地宫后,也琢磨过这些俑人,摸索出了控制金甲俑的办法;尽管没有完全参透,却也了解了大概。只要方法得当,就能操控它们。” 李成博回想起此前发现的那个神秘人影,心想,那个人想必是周福生了。当时,周福生也必定知道尸獴会来袭击他们,从而设法引他们去石楼里躲避,并操控金甲俑击溃尸獴保护了大家。 想到这里,他说:“也对。假如不是前辈操控那些俑人干掉尸獴,说不定,我们早就变成尸獴肚子里的秽物了。说起来,还得谢谢前辈的救命之恩呢。” 原本,土专家以为他只是在复述已经发生过的事实,顺带感谢周福生救了他们。按理,周福生会客套几句,说那是应该做的,不用谢。但让土专家没想到的是,周福生听完,脸上竟露出茫然之色。 “你说什么?我……救了你们?”周福生问。 “是啊。不是前辈引我们上楼的嘛。为了保护我们,您还利用俑人击溃了尸獴。”李成博被周福生茫然的神情给弄糊涂了,不由想,难道,周福生对这一切不知情?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既然不是周福生引他们进的石楼,那么,说明另有其人。 倪三爷听了两人的对话,跟李成博产生了一致的想法,他对周福生说:“此前,我也以为救我们的是兄弟你。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那就奇怪了。”周福生眉头紧锁,“我进地宫也没带别人。会是谁呢?” “管他是谁呢,能救咱们的一定是友非敌,总归不会害咱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咱们哪,抓紧时间进雕像,说不定,救咱们的人也在里头。我想,此人对地宫的了解肯定比咱们强,保不准,找到他,就能找到出口。”耿爷说着,指了指巨大的雕像。 “嗯……也好。”周福生点了点头,“这样吧,我来打头阵,大家尽量跟紧点不要走散。雕像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保不住有厉害的机关或别的不好的东西。” “前辈您就放心吧,我们都听您的指挥,您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李成博不失时机表现自己。他希望能给周福生留个好印象,更指望兼具考古专家和搬山客双重身份的周福生往后能指点他一二。尽管耿爷将来会收他当徒弟,但有水平的师父不嫌多不是嘛。 果然,土专家成功引起了周福生的注意。周福生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说:“好,年轻人的态度值得赞赏。”说着,话锋一转,“这样吧,你和我打头阵,其余人跟紧点。走,出发。” 土专家一听这话,肠子悔得跟大肠煲似的一截一截的,暗自埋怨起他那张爱嘚瑟的嘴来。心说,嘴呀嘴,你就不能不出声嘛,不出声也没人把你当哑巴。现在好了,打头阵。知道打头阵要面临怎样的危险吗?打头阵就是敢死队,万一雕像里有歹毒的东西,走在头里的自己肯定要遭殃。 后悔归后悔,但漂亮话已经说在前头,不能不照着去做,要不然,别说是周福生,甚至耿爷也会对他产生反感;真要是那样,拜师的计划十有八九要流产。土专家可不想快要到手的师父飞了,心一横,豁出去了,默不做声跟在周福生的后头。 第五十一章 螺旋阶梯 雕像整体高不可测,用以支撑雕像的基座自然也厚实,一行人进去后走了能有二十米,才穿过长长的门洞,来到了一个面积大得惊人的石头大厅里。 周福生喊众人停下,他用手电四处照,发现整个大厅空荡荡的,除了中央有个盘旋而上宽大的螺旋形阶梯,旁的什么都没有。他走近阶梯看了看,见石阶足有七八米宽,略微思考了一下,招呼众人过去。 等众人到了跟前,周福生说:“大家看,阶梯这么宽,我分析,应该是举行祭奠仪式时供人行走的。假如这种说法成立,那么,阶梯的尽头一定有出口。”说到这里,他对耿爷说,“老耿,你带几个弟兄与我一起上去探探路。其余人原地等着,等确定安全了我再喊大家上去。” 安莫言要跟着去,说是遇到危险也好搭把手。她的身手周文等人见识过,相信有她陪着去,周福生他们的安全会有保障。 但是,周福生却没答应,要安莫言留下来保护大家,还说,地宫是由八卦原理构成,一些机关对阴阳元素的要求很高。现在,前去探路的几人都是男的,属阳;而安莫言是女孩子,属阴;万一遇上纯阳机关,安莫言的存在只会增加破解机关的难度,严重的,还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 周福生的说法似乎合理,但安莫言觉得周福生不让她去的原因不在此,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得出口,就听得门洞方向传来阵阵的闷响。 众人吓了一大跳,忙将手电光照过去,发现那两尊守门神像就似活了一样,竟穿越长长的门洞,像是要朝他们走过来。 见此情景众人大惊,李成博喊道:“不好,这两尊神像与那些金甲俑人一样,也是机器人。” 见过俑人能走会射箭的一帮人对神像会动并不感到太奇怪,料想,两者会活动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是被机关操控;但神像太过高大,以至于每走一步似乎地面都在震颤,是以众人都感到震撼。 眼见着两尊神像即将走出门洞,众人紧张到了极点,三位老爷子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地喊众人别慌。 就在一帮人乱作一团之际,两尊神像却停了下来,如此前众人看到的那样,一个持戟,一个手扶猛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神像不动,众人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氛变得诡谲,由于没任何动静,是以现场就似一幅静止了的画面。 等了约有十来秒,神像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众人不由感到疑惑,都在想,这两位大神演的哪出呀?都走进来了,却没了后续的动作。难道,它们在外头呆腻味了,换了个地方继续呆着? 就在大家胡乱猜测之际,突然,两尊神像有了动静,而且,动静大得惊人。众人看见,两尊神像垮塌下来,化作无数块大小不一的几何体,又重新组合,不到半分钟的光景,竟变成了一堵墙,将整个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众人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门被堵了,他们想要出去难了。众人立时焦急起来。 土专家更是心急如焚,说:“完了,完了,退路没了。咱们哪,只能走梯子上去碰碰运气了。” “乌鸦嘴。”耿爷呵斥道,“谁跟你说退路没了,门只是被堵上,又不是没法子打开。我猜,两尊神像本身就是机关,可以变形;它们既然能变成墙,也有可能变回去,只要找到关键所在。” 稍后,事实证明土专家的乌鸦嘴是非常灵验的。三位老爷子壮着胆子去检查由神像变成的墙,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检查,可是,别说是机关,连条缝隙都没找着。看来,单凭他们的能力,想要让墙壁变回神像已无可能。 土专家眼巴巴地指望三位老爷子能打开门,现在,见开门无望,他不敢出声,生怕耿爷会怪怨他,说他净说不吉利的话,而且,还说中了。 见开门无望,众人心头异常沉重,有几人的脸上还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大家看着三位老爷子,都指望他们能想出逃出生天的办法。 倪三爷不愧是摸金行的老手,遇事不惊,他冷静想了想,对众人说:“诸位,既然没了退路,那咱们就干脆一起去上头。阎王爷会不会在今儿个收了咱们,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别看耿爷年纪大了,可胸中的豪气与年轻时相比毫不逊色,他挺起胸膛大声说:“中!早年,俺入墓摸金无数次,遇到的凶险不计其数。每次,以为阎王老子铁了心要俺去陪他,但总会峰回路转逃出生天。我想,这次也不例外,咱们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大家不泄气,出口就一定能找到。”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其实,他对能不能安全出地宫心里也没个底。但眼下已经没了退路,光着急无济于事,只能先给大家鼓鼓气,至于后头会怎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土专家尽管被老头子的豪言壮语说得热血沸腾,但同时也猜到了耿爷的心思。他想,眼下已经身处绝境,有信心总比消极等死来得好,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碰碰运气,跟阎王爷玩一次捉迷藏;保不准,真能摆脱勾魂无常的纠缠。 想到这里,他对大家说:“我师父说得对。老话说得好,人定胜天。只要咱们斗志不灭,加上有三位前辈罩着,地宫想留咱们,咱们还不答应呢。” 众人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干着急还真不是办法,想要活命,只能如耿爷所说,去上头找找出口。 见众人稳定了情绪,倪三爷对周福生说:“判官兄弟,您给安排安排,接下来该怎么走?” 周福生想了想,说:“如果,这地方真是供人出入的甬道,那么,建造者为了防止盗墓人闯入,必定会设下防盗的机关。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能鲁莽行事。” 接下来,众人分成三组。身手不凡的安莫言与周文、土专家及几个彪形大汉押后。倪三爷、耿爷和筱雯、谭建国他们走中间。周福生和胡子,外加几个壮汉走头里探路。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生怕行差踏错便会招致杀生之祸。 幸好的是,走得还算顺利,在到达通往上一层的门洞前,没发现机关,也没发生意外。众人松了口气,在门洞前站定。周福生眉头却蹙了起来。见他担忧的模样,耿爷问他怎么了? 周福生说:“我觉得走得太顺利了。” 倪三爷也觉得不对劲,说:“是啊。按理,这么大规模的古墓,甬道里必定会设下机关。但眼下走得这么顺利,确实不大对头。” 李成博听了这话觉得别扭,心说,几位老爷子的脑门是不是让门给夹了?巴不得遇到机关似的。这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典型的自虐吗? 他对三爷说:“三爷,我觉得没机关要比有机关好吧,难不成,非得遇上机关才算正常?” “小子,你这就不懂了吧?”倪三爷严肃地说,“规模大的古墓,特别是有贵重陪葬品的,墓主人肯定会设下厉害的机关。眼下,地宫的规模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且,这里又是进出地宫的甬道,是古墓重要结构之一,原本应该存在机关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倪三爷的话通俗易懂,但李成博还是没听明白,挠了挠头,又问:“我说三爷,别人进古墓都担心会遇上机关,您却担心遇不上。为什么呀?难道,您上瘾了,没遇上就不舒坦?” 他这话惹恼了耿爷,没等倪三爷回答,耿爷的目光便像刀子一样戳到了土专家的脸上:“小子,胡说什么?规模大的古墓里必定有机关,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如果,这里真是甬道,建墓者肯定会设下机关。另外,甬道机关的布局是越往中间越厉害,建墓人通常会在甬道两端往中间方向逐渐增加机关的难度。如果,早些遇上了还能破解,遇不上,不一定是好事。眼下就是这种情况。我猜,建墓者布下了一个局,他要让咱们误以为这条道上没有机关,从而放松警惕,后头真要是遇上了,肯定是瞬间能要人命的机关。”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成博,说出一句话来,“到时,你都来不及反应就直接去见阎罗王了。” 土专家听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想,姜还是老的辣,摸金倒斗行也是讲究经验积累的。真要是换了自己去打头阵,而自己又没这方面经验,结果肯定是个悲剧。 想到这里,他吐了吐舌头,说:“乖乖,要不是师父您提醒,我肯定拿甬道当过街天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结果会怎样?想想都吓人。”说着,还朝耿爷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感谢耿爷的救命大恩。 他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弄得耿爷哭笑不得,笑着训斥他:“你小子得机灵点,别总是大大咧咧的,这些保命的招数你可得记住喽。” “是,我一定牢记师父的教诲,往后日日温习绝不怠慢。” 众人被李成博嬉皮笑脸的样子给逗乐了,原本紧张的气氛倒也缓和了不少。 周福生再次叮嘱众人:“大家千万记住,只有我说安全了你们才能跟上来。另外,绝对不要乱碰东西。”等众人表示听明白了之后,他带着胡子和另外几人踏入了黑漆漆的第二层。 第五十二章 灵魂出窍 俗话说,等人容易心焦,特别是在这阴森的古墓里头。原地待命的一帮人足足等了十来分钟,周福生他们却没发来一切顺利可以上去的讯号。众人不由焦急起来,生怕他们遇到了意外。 “耿爷、三爷。”有人开了口,是倪三爷的一名手下,“胡子哥他们上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动静?会不会……” “别慌。”耿爷抬了抬手,说,“探路这活马虎不得,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想要探明是否存在机关,需要大量的时间。” 正说着,上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道手电光从门洞里照了出来。来人是胡子。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冲大家说:“兄弟们,上头安全了,都上来吧。记住,跟紧我。”说罢,返身拾阶而上。 众人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赶紧跟在胡子的身后上了二层的楼梯。 到了二层,众人看到,尽管这里的空间比下面小很多,但面积依旧大得惊人。并且,阶梯上不再是空荡荡的,多了些东西,每隔十来个台阶就有一尊金甲俑。那些俑人个个都是横眉怒目,像极了传说中玉帝麾下的四大天王。 梯子的中心是根粗大的石柱,上头刻着一些纹饰,像是记载了古人祭祀的场景。这些纹饰让倪三爷进一步相信,此处,必定是出入地宫的甬道。 前行的过程中,李成博见阶梯扶栏上有粗大的绳子,觉得奇怪,伸手便去摸,恰巧被等在前头的周福生看到。周福生忙大声警告:“别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成博那胖乎乎的手已经碰到了绳子上。刹那间,那根绳子就像活了一样扭动起来,缠住了土专家的手。 土专家大吃一惊,至此,他才明白那压根不是绳子,而是植物的藤蔓。藤蔓缠绕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便在土专家的身上绕了好几圈。土专家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摆脱藤蔓的纠缠。可是,他越挣扎藤蔓勒得越紧,几秒之后,一条藤蔓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肥嘟嘟的脖颈勒出深深的沟来。 这时,倪三爷和耿爷已经跑到了他的跟前。 耿爷看了看缠在土专家身上的藤蔓,脸色顿时变了:“这、这是勾魂索。” 此时的李成博已经顾不得去弄明白勾魂索为何物,因为,绕在他脖颈间的藤蔓已经让他透不过气来。他觉得眼冒金星,知道已经出现缺氧的症状,心说,再耽搁下去,必定窒息而亡。 他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喊倪三爷与耿爷救他,可是,脖子被藤蔓勒住,硬是说不出话来,憋了好一会也才发出几下含糊不清的声音。他觉得眼前发黑,心知命不久矣,可眼前的两位老爷子却没任何动作,只是用惋惜的目光看着他。 李成博终于醒悟过来,久经江湖的两位爷黔驴技穷了,他们肯定没有对付这种藤蔓的办法。明白过来的李成博心底冰凉,想着,以摸金世家著称的李家要绝后了,他李成博光辉的一生要在今天终结了。 想到这里,土专家万念俱灰,原本因与藤蔓对抗而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他想,挣扎无用,那就认命吧。 眼前弥漫开大团的黑气,李成博的神智变得模糊,在失去意识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同伴们慌乱的动静,然后,他朦朦胧胧的看到头顶的石壁上吸附着一条大得惊人的壁虎,最后,像是有液体掉进他大张着的嘴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成博睁开眼,愣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身上,发现能要他命的藤蔓不见了。 我是死了还是没死? 他急迫地想弄清楚状况,昏迷前的一幕深刻地印在他心里。 当时,两位老爷子没能力救他,其他人更不可能。如此说来,他一定是死了。但是,科学的说法人是没有灵魂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意识。可是,现在的他怎么还有感知呢?难道,人的灵魂是存在的,只是活人无法理解和感知得到? 诸多想法一股脑儿出现在他脑海里,弄得他头脑发胀。他抬眼看向四周,发现依旧站在昏迷前的地方,只是围栏上的藤蔓不见了,阶梯上的金甲俑人也不见了踪迹。 不仅如此,土专家惊讶地发现,周围的很多东西都在消失,台阶、石壁,一切都似沙砌成的,都在崩塌溃散,却又被新的事物替代。 约莫两分钟之后,土专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僵立在那里,因为,他看到了一幅宏大的难以置信极其震撼的场面;他看见,眼前是个巨大广阔的山洞,洞中无数人类和类似人的异类在忙碌;这些人都穿着古代的服装,有的在运送石料,有些用粗大的绳子固定在石壁上雕刻纹饰,还有数不清长着翅膀的异类在空中飞来飞去,它们成群结队,将粗大石柱或沉重石块运送至洞中每个角落。 一处高台上,一位身穿官服的人在大声宣读,他的跟前跪着几位也穿着古装的异类,其中,就有李成博此前见过的蛾族人。 那官员虽说的是古代语言,但土专家却能听得懂,倒不是他精通此类语言,而是他莫名其妙的就能听懂。那官员宣读的内容大致是:皇帝感恩诸神帮助,特赐封地,此后受世人世代膜拜供养。诸神中的大小领袖可以自由出入封地与人类接触。 李成博突然明白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正是地宫建设时的场景嘛。他也感到迷惘,不知为何会看到这些场景。 难道,是自己的灵魂穿越,回到了几千年前? 灵魂,穿越。这些字眼此前李成博想都懒得去想,因为,他是个当代人,接受的是无神论的教育,尽管经常接触到离奇的事件,但也没与迷信扯上关系。可是,现在他感到迷惘了,因为,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正感到茫然之际,突然,眼前的景象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忙碌的场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石楼与异类们欢庆的场面。李成博只略微一想就明白,这是地宫建成后众人庆祝的场景。 他脑海中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意识到,他并没有穿越回古代,而是在浏览地宫里曾经发生的一些事。 能看到过去尽管也很离奇,但李成博认为总好过穿越回古代。作为一个当代人,即便是死了,但灵魂还在,至少他这样认为,因为他还有感知。浏览过去是一回事,回到古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可不想在没有电脑、手机和互联网的冷兵器时代当一个孤魂野鬼。 此时,洞中的场景又变了,这次,不再是和平的景象,而是异类在和人类争辩。人类的着装也和此前大不一样,李成博仔细看了看,依据掌握的知识,认出那是汉代的服饰。 人类义正辞严地指出,有部分异类不顾规矩去人间作祟,祸害了很多人的性命。为此,人类在石楼里安置了大量金甲俑人,用以监督异类的行为。若再有异类坏了规矩,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李成博发现,此时的洞中多出了一栋高大的建筑,正是巨型雕像。 人类指着雕像大声宣布,此后,所有异类不得走出地宫,若能遵守,享受人类世代膜拜供奉的待遇不变。人类将通过巨型雕像里的甬道向地宫中输送物资。同时,还在雕像内安排专人世代看守,以监督异类的一举一动。 至此,李成博已经大致明白了地宫中包含的一些谜团。比如,那些石楼原本供异类居住,但因它们中的有些族人不守规矩外出害人,人类便在部分石楼内安置了用以约束和惩罚异类的金甲俑人。而部分石楼放置棺材,实质上是异类的公墓,异类死去后就放入棺材摆进公墓。 场景又在改变,这次,没出现人类,只有部分异类在驯养宠物,有些宠物李成博已经见识过,是尸獴与食尸蝙蝠。 李成博听到异类的交谈,跟此前听到人类说古代语言一样,他也能听得懂。异类交谈的大致意思是,岁月变迁,此地不再是曾经君王的封地,而是人类用以禁锢它们的囚牢。所以,它们饲养猛兽来预防人类对它们痛下杀手。 地宫存在的意义和曾经的改变李成博已完全明了。他不禁想,异类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残酷,如果好好沟通,说不定,血流成河的场面是可以不发生的。 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突然,附近出现几个巨大的身影,是蛾族人。那些蛾族人像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一个个嘶叫着向他俯冲过来。 李成博吓得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出几步,便被一个蛾族人抓住并带到了半空。李成博大惊失色,想要抱紧那个蛾族人,却不料,刚伸出手,那个蛾族人已经放开了他。李成博心底一凉,心说,完了,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说是粉身碎骨,起码落得个脑浆迸裂鲜血飞溅的结局。 下坠过程中,土专家发出了如女人般的惊叫。 第五十三章 迷魂梯 想象中脑浆迸裂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倒是很娘的一声惊叫吓了众人一跳。李成博睁开眼,等看清楚围在他身边的一帮人时,好一会都发不出声来。他心底的悲哀成了仅有的情绪。 看来,大伙一定跟他一样,都遭了勾魂索的毒手,一起奔赴黄泉路了。唉,是祸躲不过,该遭殃的时候就算请来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 他这样想,坐起身,握紧耿爷的手,以安慰的口吻说:“师父,别伤心,咱们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并不可怕,起码还有徒弟陪您走黄泉路。” 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一下,定睛看,耿爷正怒视着他。 “你小子乌鸦嘴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是吧?你怎么想的?以为我们都死了?”耿爷气冲冲地说。 “不是……我的意思……”其实,土专家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没弄清楚状况。看耿爷气冲冲的模样,他意识到一定是说错话了。大家没死,而他却以为大家都死了,“等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这个念头促使他兴奋起来。大家没死,耿爷也没死,正鲜活地跟他说话,如此说来,他也必定没死,“我……没死?”他惊喜地问。 “哼。”耿爷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好,竟遇到续魂蛤蚧,如果不是它的出现,估计你小子已经在奈何桥头喝孟婆汤了。” “续魂蛤蚧?是什么东西?”李成博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不解地问。 “是壁虎的一种。” “啊?!”李成博立刻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巨大壁虎,忙朝上看去,却已经看不到壁虎的踪影,“您的意思……那条壁虎救了我的命?”他问耿爷。 “是的。”耿爷解释,“续魂蛤蚧是生活在地下的特殊动物,它的眼泪能克制很多东西,勾魂索便是其中之一。勾魂索碰到续魂蛤蚧的眼泪,便会枯萎死去。” 李成博忙朝地上看去,果然瞧见断成几截枯萎了的藤蔓。 有一点李成博不太明白,他问,“可是,这个壁虎怎么会掉眼泪的呢?” “据传闻,续魂蛤蚧是富有同情心的动物,当见到有人受难或即将死去,便会哭。当然,这仅仅是传闻。但它的眼泪的确有神奇功效。” 李成博听得似懂非懂,心说动物怎么可能同情人类呢。但转念一想,觉得也正常。家中饲养宠物狗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旦主人生病不舒服,狗狗便会安静地躺着陪护主人。狗狗不就是动物嘛,它能感知人类的状况,壁虎有何不能。 “对了。”耿爷问李成博,“刚才,你惊叫着醒来,是不是昏迷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李成博回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他的讲述,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人认为那些场景只是土专家昏迷时的胡乱想象。 倪三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续魂蛤蚧的眼泪实质上是一种药物,这种液体既能祛毒,也能让人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人一旦摄入这种液体,便会神志不清产生幻觉,但是,不是无逻辑无意义的幻觉,而是能感知周围环境一些隐秘的细节,从而见到关联的景象。 听倪三爷这么说,李成博像是想到了什么。此前,他无意间看过几眼阶梯中心大石柱上的纹饰,心说,难道,是这些纹饰包含的意义被他感知到了,才会见到那些场景? 他嗖地爬起身,快步走到大石柱跟前,仔细看上头的纹饰。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招呼三位老爷子过去。三位老爷子走过去后,他指着石柱说,上头的雕刻的内容与他刚才的所见所闻十分相似。 “瞧,这就是地宫初期建设的场景。瞧见没,中间有个高台,有几人正在对话,其实,其中部分所谓的人实质上不是人,是异类。这块区域内雕刻的纹饰,是记载了君王封地以及地宫建设时的状况。”李成博说着,指了指阶梯上方,“如果我猜得没错,其他地方肯定雕刻着人类禁锢异类的场景。” 此时,众人已经知道藤蔓的厉害,都离围栏远远的,是以藤蔓对大家构不成威胁。为了证实李成博的说法,周福生决定带大家往上去。 众人边走边看边听李成博解释,石柱上的内容基本和他昏迷时见到的差不多,不同的是,他只见到几个关键的片段,大部分不是很重要,诸如人类对异类顶礼膜拜的场景他没有看到。 爬了几层阶梯后,一帮人已经大致了解到关于地宫的一些真相。此时,他们来到了周福生还未检查过的地方。周福生依照先前的做法,让众人原地等候,他带人上去检查。 上面一层的布局与他们经过的几层没太大不同,可是,很长,像是到达了雕像腰部的位置。 周福生知道,中国古建筑讲究对称,古代墓葬也是如此,如,墓葬中的耳室有两个,一为东,一为西;墓室也分前后两间。在古墓布局中,通常处在中部的位置是个关键,这里极有可能会存放极其贵重的物品,同时,也可能设置了异常歹毒的机关。 周福生不敢掉以轻心,喊胡子等人紧跟着他。他打着手电在宽约两米的范围内检查,之所以选择这个范围,是因为阶梯太宽,若要全面检查,估计每一层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若只在两米范围内检查,耗时大大降低,再则,有两米的宽度,众人行走时只要小心点,也足够他们通过了。 往前走了约有二十来米,周福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觉得他们没有往上去。 太奇怪了,按理,人走台阶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往上,要么往下,可是,现在走了这么长的距离,台阶却像是保持着统一的高度,平稳向前。他觉得不对劲,心想,肯定有蹊跷。 他喊胡子等人停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来,是一把水平尺。他蹲下去量了量一个台阶,水平仪里的气泡处在中间,说明这一个台阶是平的,是正常的。连续测量好几个台阶,没什么不正常,但周福生心中的异样感并没有消失。他又测量了几个台阶,结果,跟前面一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就在他以为是直觉出了问题导致产生异样感觉时,一个台阶的测量结果却让这种想法烟消云散了。 周福生看得真切,水平仪的气泡偏向了离他近的一端,说明,这个台阶是往下倾斜的,只是倾斜的幅度小,单凭肉眼是无法觉察到的。周福生蹲在地上半晌没出声,直到胡子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胡子问他怎么了? 周福生表情很复杂,他没有回答胡子的问话,而是说:“麻烦了。咱们可能进了迷魂梯了。” 迷魂梯为何物胡子此前不知道,但从字面上理解,一定是不好事情。迷魂,不就是让人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从而陷入混沌状态嘛。再结合“梯”字来理解,很容易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里的台阶有古怪,能让人心智混乱,保不住,会迷失其间,永远走不到阶梯尽头。 “那怎么办?”胡子担心地问。 “安全起见,咱们先回去跟三爷和耿爷商量一下。”说着,带领几人往回走。 然而,让他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回到下一层时,却没见到等待他们的一帮人。 “怎么回事?”胡子一脸茫然,也有点紧张,“他们人呢?” 周福生也感到匪夷所思,明明是等在这里的,可现在连根人毛都看不见。 “三爷,耿爷。”胡子喊着两位老爷子的名字,可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看样子,不在附近。 螺旋体自下而上,中间没有任何去处,想要离开这里只能有两个去处,往上或往下。往上不可能,周福生他们就是从上边下来的,没碰到任何人。那么,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只有往下。 周福生搞不明白了,明明说好在此等候,为何要走回到下面去呢?难道…… 他想到了一个原因,一个让他顿感紧张的原因;或许,是发生了意外,才导致大家往回走的。会发生什么事呢?此处除了围栏上的藤蔓对大家有威胁再没别的东西,而围栏到众人等待的地方隔得这么远,不可能伤及他们…… 周福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三爷他们往回走的。他干脆不去想了,朝台阶的下方抬了抬手,要胡子等人跟他下去找找。 往下走了上百个台阶,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周福生发现,明明是往下走的,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们正在往上。 “不好。”周福生叫了起来。他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对胡子等人说,“大家停下。” 此时胡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对周福生说:“前辈,咱们好像中招了。” 周福生点了点头,神情十分严峻:“对,咱们应该是被迷魂梯困住了。” 第五十四章 续魂蛤蚧 话说原地等待的一帮人左等右等不见周福生他们发来讯号,起初没太在意,想着,就如耿爷先前说的,探路不能心急,得有充分的时间。可是,等了约莫一个钟头还没见动静之后,包括耿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焦虑了。 “老耿,我觉得不对劲。”倪三爷凑近耿爷说,“这么久了,福生兄弟怎么还没音讯?”他声音压得很低,他怕别人听到了会进一步放大焦虑的情绪,甚至引起恐慌。 耿爷也觉得不对劲,担心再等下去情况会更复杂,便提出由他上去看看的建议。 倪三爷觉得不妥,认为耿爷虽入墓无数次,但对古墓结构了解得不透彻。耿爷的依赖性强,总以为有伙伴掌握古墓情况就行,他自己乐得干体力活,省得动脑子;而且,动脑子不是他的强项。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倪三爷、周文以及安莫言三人去寻找周福生。 情况紧急,也顾不得男女之分阴阳之别,加则此前倪三爷猜到周福生不让安莫言同去,真正原因不在于阴阳区别,而是周福生不想让安莫言跟着去冒险。眼下,去寻人可能会遇到危险,而一帮人里只有安莫言身手了得,由她陪着去,安全系数会高一点。 片刻之后,三人在耿爷等人的目送下,去了上一层。 让耿爷感到奇怪的是,倪三爷此去如周福生一样也没了音讯。此刻的他已经不单单是焦虑了,简直是心急如焚,脑子一热,便想冲上去找人。 李成博忙将他拉住,说:“师父,冷静,冷静。您想想,两位精通古墓结构和机关的老爷子一去不复返,您现在上去有用不?”意思是,在对古墓的认知方面,耿爷自然不及周福生和倪三爷,即便他上去,恐怕也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那你说该怎么办?”在耿爷想来,除了上去找人已无别的办法。 “呵呵。”李成博苦笑了一下,“我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冷静等待才是上策。说不定,周老爷子正在破解难度较大的机关,所以,才长时间没有音讯。” “我看不像。”耿爷否定了李成博的说法,“就算遇到难度大的机关,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他也该派人来通知咱们一声,可是……”他想说,可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台阶下方传来了密集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好像有很多东西正朝这边来。众人吃了一惊,忙拿手电照向阶梯下方,只一眼,就吓得毛发倒竖僵在了当场。 的确有东西朝他们跑来,是一大群不计其数的大壁虎。 众人此前看到过这种叫做续魂蛤蚧的大壁虎,也知道此物不会伤人,反而还会救人;但先前看到的只是一只,而眼下却是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几千只,这样壮观的场面,即便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了也会觉得害怕。 壁虎们来得太快,还没等一帮人回过神来,它们就像地毯一样裹住了众人。让大家感到庆幸的是,大壁虎没有伤害他们,而是抬着他们一起往台阶上方跑。 这些壁虎体长都有几十公分,加上数量庞大,是以抬着他们奔跑没什么难度。 此刻,李成博已经回过神来,但他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想,壁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抬着他们跑;难道,壁虎有抬人跑步用以健身的癖好?不可能吧,只听说过蚂蚁会合起伙来抬食物,没听说有壁虎会抬人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壁虎们已经将一帮人抬去了上一层。 再说先头探路的几人,明白已经被迷魂梯困住后,都很着急。尽管周福生遇事冷静,但迷魂梯他也只是听说过没亲身经历过,缺乏破解这种奇特结构阵法的经验。几人呆在原地不敢走动,小声商议应对的办法。可是,办法没想出来,却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他们看到,阶梯上方有几道手电光照了下来。 几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想,此地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 对方是什么人他们无法知道,万一是另一伙奔着地宫宝藏来的盗墓贼,那么,在此处狭路相逢通常不会有好结果,极有可能会出现血拼的场面。 周福生看看四周,心里的焦急更甚,因为,此处除了阶梯没旁的东西,想要藏身绝对不可能。 “大家别慌。”他对几人说,“看上去他们也就三个人,咱们静观其变,如果他们想对咱们不利,一对一的干,咱们想要取胜还是有把握的。” 说是有把握,其实周福生心里也没底,因为,此前没考虑到会出现活物,只想着他们是来探路和破解可能存在的机关的,所以,没带任何武器。现在,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几个人,要是对方持有武器,万一动起手来,胜利的天平会偏向哪一方,已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眼见着来人慢慢走近,紧张的气氛笼罩住了几人。而就在此时,来人也发现了他们,立刻有人喊:“判官兄弟,是你吗?” 随着喊声,紧拽住周福生他们心脏的大手立时松开了,几人长出了一口气。喊话的是倪三爷。 “三爷,是我们。”与周福生一起的一名壮汉大声回答。 尽管,倪三爷的到来让周福生松了口气,但是,他对原本等在下一层的倪三爷为何会从上头下来感到疑惑。不过,他能猜出大致原因,定是倪三爷不见他们音讯,便来找他们;现在,人算找着了,但也被迷魂梯给困住了。 “福生,你没事吧。”走近后,倪三爷急切地问周福生。 这时,周福生看清楚了来的除了倪三爷,还有安莫言与周文,他心中的焦急更甚了。 安莫言走到周福生身边,轻声喊了声干爹。 周福生轻拍了两下安莫言的肩头,点了点头后对倪三爷说:“你们怎么也来了,莫言她……”他想说倪三爷不该带安莫言来,这会让安莫言陷入危险的境地。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不妥,伙伴无音讯,换了他,也会不顾一切去寻找。安莫言跟着来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在安莫言心里,他是亲人,是长辈,是精神支柱;亲人没了音讯,哪有不找的道理。周福生改口道,“我们没事。”又将此处有阵法的事情说了说;说完,问倪三爷可有破解的法子? 倪三爷已经知道此处有阵法作祟,因为,他们自下而上行走,却不知怎的,走着走着,阶梯开始往下,继而,见到了原本应该在上头的周福生他们。这种怪异的现象,只有阵法作祟才能解释得通。 “难啊。”倪三爷摇了摇头,“此前没遇到过这种阵法,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加则此阵法范围很广,想要破阵就得找到正确的路径。”说到这里,他拿手电照了照四周,说,“可是,这么大面积,一点点去找,即便能找到正确的路径,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但除了寻找没别的办法。”周福生叹了口气,继而直了直身子,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那就开始找吧。” 李成博他们被壁虎抬着,一会上,一会下,一会绕圈子,跑了能有七八分钟才停下来。壁虎将他们放下,又都往回跑了几十米,停下后,齐刷刷地面向来时的方向。 众人看见了,都觉得奇怪,不知这些大壁虎准备干吗。李成博却看出门道来了,大声说:“完蛋了,又要干仗。” 一帮人听不得干仗两字,因为先前在石楼的遭遇太过血腥与震撼,尸体堆积如山的画面已经深深刻进了他们的记忆,以至于听到李成博说出这两个字,眼前便是一片血红,那是血流成河的场面。 众人胆战心惊,不自觉地往后退,没想到,只移动了一小步,那些壁虎便齐刷刷地转过头,无数双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冒着绿莹莹的光亮,看向他们。 这种目光具有难以抗拒的震慑力,以至于只一眼,众人就都停止了动作。 此时,前方有了动静,声音密集而紧凑,窸窸窣窣的。 起先有人以为又有大批壁虎来了,但仔细听过才知道不是,因为,那声音与壁虎走路的动静完全不一样。大壁虎走路尽管声音不大,但因体积较大分量不轻,能听出是动物的脚步声;可是,现在听到的声音尽管密集得连成一片,但还是能听出每一下都极其轻微,由此可以判定,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分量一定很轻。会是什么呢? 片刻之后,众人知道那是什么了。 来的东西分量的确不重,可是,体型却不小,是长约十几公分的千足蚰蜒。由于蚰蜒数量多得惊人,以至于看去就像一大滩污水蔓延过来。 人类惧怕多脚的虫子似乎是天性,蚰蜒便是其中一种,跟蜈蚣一样让人畏惧。且不说蚰蜒有没有毒,光是长相已是可怕至极,眼下,这么多可怕的玩意奔袭过来,怎不叫人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 第五十五章 大战蚰蜒 周福生又开始检查阶梯,边检查,边和倪三爷分析迷魂梯的原理。 倪三爷说以前对这种阵法没太多研究,总想着这么大规模的阵法这辈子很难遇上,研究了也没用,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老爷子,我在一些书籍里看到过类似的梯子。但具体细节没记清楚。”周文对周福生说,“书中说,这种阵法的原理是利用人的视觉偏差,看着是笔直的台阶,其实是有细微差别的,只要距离够长范围够广,阶梯就能将人引到别的地方。” “关于这一点我也了解一些。”周福生说,“我已经测量过,有些台阶略微倾斜,但倾斜度不十分明显,肉眼是很难察觉到的。如果很长距离内的台阶都呈倾斜走势,那么,看着是往上去的,实际上是往左或往右下方。” “这么说来,我们其实已经不在通往上方的阶梯上,而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周文问。 “嗯。”周福生点点头。 此时,倪三爷经过仔细推算,也摸索出一些门道来,他说:“我猜,迷魂梯的工作原理并不复杂,假如我分析得没错,这里必定存在两条阶梯;一条是正确的路径,另外一条则是建造在别的空间里的。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样的空间里。” “也就是说,雕像内部的空间是双层的。”周福生说。 倪三爷点了点头,说:“至少在某一处是这样。” “那么,如何才能回到正确路径上去?” “得反着来。” “反着来?”周福生不是很明白倪三爷的意思。 “对。”倪三爷解释,“但凡阵法,都是基于人的习惯性认知,比如,我们的目的是往上,它就会利用人的视觉偏差将我们引导至相反的方向。” 这下周福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只要反着走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也只是猜测,究竟是不是这样,只有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行,那咱们就试试。” 另外一处,李成博等人眼见着可怕的蚰蜒来袭,却毫无应付的办法。蚰蜒太多,即便人手一瓶灭害灵,估计也应付不过来。再说了,这么大的蚰蜒,灭害灵对它们能起作用嘛。 众人心中焦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群大壁虎的身上。 大壁虎没有动作,因为,蚰蜒在距离它们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估计,以吃虫为生的壁虎是蚰蜒的天敌,那些蚰蜒心存忌惮,故,不会贸然出击。 时间抽丝剥茧般流失,对峙的双方都没有动,这样的场面看得一帮人胆战心惊。大家都在想,蚰蜒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也许是因为对壁虎心存忌惮,但壁虎为什么不动?难道,它们也没取胜的把握?若真要是那样就不好办了。因为,一旦壁虎落败,蚰蜒就会立刻向他们发起攻击,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师父,该怎么办哪?”李成博焦急地问耿爷。 “是啊,老爷子,您得想个法子不让虫子过来。”谭建国异常害怕,因为,他对虫子过敏,特别是脚多的虫子。 “等。”耿爷也没见过壁虎跟蚰蜒对峙的场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等,真没别的办法。 然而,不用等了,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虫群忽然骚动起来,接着,一条巨大的蚰蜒出现在虫群内;大蚰蜒所到之处,小蚰蜒纷纷让路。 这虫生得威猛,体长足有半米,无数条腿如同螃蟹腿一样,每移动一下都发出索索的声响。 众人看到这样大的蚰蜒,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又有了向后退的念想。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见那条大蚰蜒人立起来,千百条足猛地张开,刹那间,所有的蚰蜒有了动作,飞快地扑向严阵以待的续魂蛤蚧。众人知道,一场恶战就要开始了。 虫一动,续魂蛤蚧马上有了反应,张开嘴,吐出长长的舌头,竟将扑到跟前的蚰蜒当做美味吞下肚去,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众人见状,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登时落回到肚子里,心说,一场战争演变成壁虎们享用饕餮大餐,颇具戏剧性,照此下去,蚰蜒必然被吃个精光,到那时,对他们的威胁自然就消失了。 李成博可不这么认为,他在谭建国重重吁了口气并说出虚惊一场四个字后,道出了一句让众人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话来。 他说:“别高兴得太早,壁虎能克制蚰蜒不假,但是,你们瞧见没,蚰蜒太多了,壁虎的肚子就这么一点,我估计,等它们吃饱甚至吃撑了,起码还剩五分之一的蚰蜒。” 五分之一,对数量庞大的蚰蜒来说那是相当壮观的了,少说也得是两三千条,假如真如李成博说的那样,大壁虎吃不净蚰蜒,余下的蚰蜒奔袭过来,到那时,众人必然遭殃。 “那可怎么办哪?”筱雯急得花容失色,她不敢想象身上爬满蚰蜒是怎样的感觉。 “凉拌呗。”李成博回答,“说不定,蚰蜒高蛋白,有营养,大补。” 危急关头李成博不忘调戏一下筱雯,说出来的话气得筱雯睁圆了双眼瞪着李成博。 “你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耿爷气得抬手要打土专家。 李成博忙举手去挡,嘴里说:“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要说李成博呀,旁的本事没有,乌鸦嘴倒是特别灵验,片刻之后,他预言的一幕上演了;大壁虎吃得肚子滴溜滚圆,肚中实在没空余的地方,没被吃掉的蚰蜒立刻朝一帮人涌过来。 让众人感到庆幸的是,李成博计算有误,剩下的蚰蜒别说不到五分之一,连五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就两三百只。一帮人在耿爷的指挥下,用脚当武器一通猛踩,被踩中的蚰蜒身子爆裂开来,断肢飞得到处都是,转眼的功夫,侥幸没被续魂蛤蚧吞下肚的蚰蜒被踩死了一大半,剩下的几十只瞧见情况不对,竟有了逃走的念想,纷纷往回跑,但最终被续魂蛤蚧的舌头卷住,撕扯成了几截。 战斗只维持了短短的七八分钟,结果,蚰蜒惨败。蚰蜒王见同类尽数被杀,竟不顾一切地越过壁虎朝众人飞快地爬来。 所谓,寡不敌众,蚰蜒王尽管体型巨大,但怎能跟高出它几倍的人相比,结果,在众人的围攻之下,死得干净彻底。但是,搏斗过程中,谭建国被蚰蜒王咬了一下。 通常,被蚰蜒伤到的人最多只是皮肤红肿,清洗一下抹点消毒药就会没事;可是,蚰蜒王太大了,体内有异于寻常的毒素,所以,没过几分钟,谭建国便毒发昏厥不省人事了。 话说还在寻找正确路径的周福生他们经过仔细检查,终于发现离中心大石柱约四米处,宽约一米的阶梯始终处在水平位置,由此断定,只要在此范围内行走,必定能回到同伴们的身边。 果不其然,走了能有十来分钟,上方传来了声响。几人大喜,加快了步伐。可是,等他们到达上层一看,吓得差点往回跑,因为,他们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续魂蛤蚧。 就在几人打算掉头就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别怕,大壁虎是来帮咱们的。” 几人听出那是耿爷的声音,立时定下心来。 这时,壁虎群让开了一条道,周福生领着几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壁虎阵营,来到了耿爷他们身边。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周福生见满地都是蚰蜒的残躯,还看到一只被拆成几节块头大得惊人的巨型蚰蜒,又见到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谭建国,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不是很清晰,便问耿爷。 耿爷便将他们是怎么被大壁虎抬来这里,又是怎样跟蚰蜒搏斗,谭建国被蚰蜒王伤到昏过去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周福生听得两眼发直,他倒不是为跟蚰蜒开战感到吃惊,而是大壁虎能抬人此生他闻所未闻。他走到谭建国身边,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伤口,眉头便皱了起来。 李成博见状,心知不妙,哥们谭建国的伤势一定不轻,要不然,周福生不会如此表情。 果然,接下来周福生说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往下一沉。 周福生说,蚰蜒王具有很特别的毒素,一旦有人被伤到,如果不及时救治,即便保得住性命,落下严重后遗症那是必然的。 “那还等什么呀,前辈,赶紧救人哪。”李成博可不想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谭建国有事,是以焦急地催促。 “这个……”周福生神情有些无奈,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哎哟,都急死我了。前辈,您倒是救救他呀。”李成博说着,也停住了,他似乎读懂了周福生的意思,心想,周福生之所以这样,原因只能有二,其一,对方不懂得救治方法;其二,缺药。如果只是缺药,问题倒是不大,但如果是不懂的医治麻烦就大了,谭建国只能依靠自身抵抗力来对抗毒素,万一扛不住……李成博不敢再想象下去。 “药,咱们有药。”短暂沉默之后,李成博想起胡子带着的工具箱,认为箱子里一定有药,便要胡子取来。没想到,胡子说,箱子在逃命过程中丢失了。 李成博呆住了,此前他的确听胡子讲过箱子丢失的事情,但他没料到救命的药物也会放在丢失的箱子里。 他不再说话,默默地蹲下来,凝视昏迷中的谭建国,良久,忽然一把抱住对方嚎啕大哭起来。真正是涕泪交下,哭得伤心欲绝,口中重复着一句话:兄弟,你不能死呀。 就在他哭得撕心裂肺之际,周福生的一句话又让他升起了希望。 周福生说,人不是完全没得救,只要有一味药。 第五十六章 药引子 谭建国被蚰蜒王所伤,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中。起先,他还能听到同伴的说话声,但声音越来越远,眼前越来越黑,到了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股尿骚味给呛醒了,睁开眼一看,大感意外,他发现,周围的环境跟他昏迷前大不一样,众多的壁虎和可怕的蚰蜒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形状怪异大面积的植物。再一看,吓了一大跳,地上躺着好多人,竟是李成博他们。 他起身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身边,那是倪三爷的一个手下。他试了试此人的呼吸与脉搏,发现对方呼吸均匀脉搏正常,没什么异样;一连观察了好几个人,情况都差不多。 他感到茫然,心说,难道是同伴们将他带来这里,感到疲乏就地休息了?不像,就众人躺得横七竖八的样子来看,倒像是忽然失去意识栽倒在地的。他这样怀疑是有理由的,因为,土专家怪异的姿势说明了问题。土专家是跪在地上的,脑袋竟伸进了植物丛里。假如是自主意识下进入睡眠,哪能是这种姿势。 他拍了拍土专家,想将对方喊醒问问情况,可是,土专家没丁点反应。谭建国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他忙将土专家的脑袋从植物丛里拔出来,又将对方平放到地上。这么大动静的折腾,土专家居然还是没醒过来。 谭建国心中的不详之感越发强烈,情急之下,竟啪啪打了李成博两个耳光。 还别说,这一招起作用了,李成博立时醒过来,可是,眼神呆滞,愣了好一会才摸着被打疼的脸颊开了口,一开口就让谭建国紧张起来。 “快走,此处有古怪。”李成博叫起来,说完,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撒开脚丫子朝着一个方向飞奔。 谭建国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将近七八秒,见土专家快要跑进附近的一个门洞才回过神来。他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想着土专家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去,说明此处真有古怪。来不及多想,他铆足了劲,风驰电掣般追赶土专家而去。 跑进门洞,谭建国见土专家蹲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便跟着蹲下来,等缓过气来才问发生什么事了?这里怎么会存在一个花圃的? 土专家摆了摆胖乎乎的手,说:“别提了,太他妈紧张刺激了。”说着,说起了谭建国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话说周福生说有办法救治谭建国,但需要一种药。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李成博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哭泣,他回想起续魂蛤蚧的眼泪救了他一命,便问周福生,那一味药是不是大壁虎的眼泪? 周福生却摇了摇头,说,不单单是这个,还需要另外一味药。他的神情有点委顿,看起来,他对能否救治谭建国不抱太大希望。 周文很着急,因为,谭建国既是他的同事,又是好兄弟,他不希望同伴有事。他催促着问,到底需要什么药? 周福生说:“续魂蛤蚧的眼泪的确能祛毒,但是,还需要一味药引子。”说着,环视了一下众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哎哟,我说前辈,建国危在旦夕,您就直说是什么药引子吧。”周文急得都快跳脚了。 等周福生说出药引子的名称,周文才明白周福生为何神情委顿了,因为,周福生说,想要救治谭建国,除了续魂蛤蚧的眼泪,还需要一点点童子尿。 周文立刻傻眼了,挨个看了众人一遍,脸色越来越白。 一帮人里,岁数小的也都二十好几,大一点的都称得上老爷子了;当今又是开放的社会,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早被人们淡忘,谁还没个跟异性肌肤之亲的经历?就说周文本人,尽管他眼价高,但也处过几个对象,早就不是童子之身。其他诸如胡子等倪三爷的手下,就更不好说了,都是玩命的主,那样的人物,活着的理念是建立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基础上,吃喝嫖赌那都是家常便饭,想要他们保持童子身,怎么可能。 周文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心说,谭建国能否保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场的人都没出声,大家的沉默说明了一切,都不是童子之身。 就在众人觉得救治谭建国无望之际,一个人却怯生生地举起手来,是土专家。 “你想说什么?”周文问,又发现对方的脸通红通红的,觉得奇怪,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等李成博开口说话后,周文才明白对方为何脸红,同时,也兴奋起来。因为,土专家竟说出让众人意外的话来。 “我……我……没碰过女人。”李成博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一句话来。 “什么?”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两字来的。 一个贪财好色的人,竟然是童子之身,这怎么可能呢。 “你确定?不会是哄我们吧?”周文用打死也不相信的目光看着李成博问。 “哎哟,事情都到了这份上,我骗你们干吗呢。”李成博苦着脸说,“平常,我只是喜欢看美女,偶尔嘴上占点便宜,但肉体却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说着,话锋一转,不解释了,直奔问题的关键,“这样吧,如果周老前辈说的法子管用,我是不是童子之身一试便知。别耽搁了,救人要紧。”也许是太着急了,说完,竟拉开裤子拉链作势就要掏家伙。 见状的筱雯惊叫一声,忙用手捂住脸别过头去。安莫言也是面皮微红,与筱雯一起面向同一个方向。 李成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便问胡子要了个矿泉水瓶子,跑去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做药引子去了。 土专家没有说谎,他真的是童子之身,因为,在他的童子尿与续魂蛤蚧的眼泪混合着对谭建国使用之后,谭建国的体征立时稳定下来。 “我靠。”谭建国听到这里,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成博,半晌才问,“你……你把药用在什么地方了。”说着,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胃里有些不舒服。 李成博猜到他的想法,说:“放心,那药不是内服的,是外敷。” 一听这话,谭建国胃里的不适感顿时消失,连说了两遍那就好。可是,土专家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他当场呕吐起来。 李成博说,谭建国被蚰蜒王咬伤的地方离嘴巴有点近,就在嘴角上,当时,他太心急了,敷药的动作有点大,以至于小部分药液泼到了谭建国的嘴里,恰巧,谭建国的嘴巴是张开的。 谭建国听得两眼发直,半晌才有所动作。他摸到身上有瓶矿泉水,赶紧取出来拧开盖子打算漱口。李成博一见,想要阻止,可谭建国的动作太快了,李成博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别。一大口液体便灌入了谭建国的口中。 一股浓重的尿骚味立刻充斥了谭建国的鼻腔,他噗的一下吐出灌下去的液体,哇哇地呕吐起来。 这时,土专家才说出余下的三个字,那是药。他的话连起来就是:别,那是药。 吐了好一会,谭建国的嘴巴被他自己擦得都快掉皮了,恶心的感觉才有所减弱。 “你……你不早说。”他用埋怨的口吻对李成博说。 李成博苦笑着耸了耸肩:“你动作这么快,我哪来得及说嘛。” “好了,好了。”谭建国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太恶心。还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 “恶什么心呀。”李成博嬉笑着说,“要不是本尊的童子尿,你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呢。对了,我怕你余毒未消再次毒发,才将药瓶子放在你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你还说。”谭建国抬手佯装要打土专家。 李成博忙摆出防御状,说:“行,行,不说了。”接下来,他讲起了此后发生的事情。 服下药后的谭建国没有马上醒来,周福生说,这味药只是祛除了大部分蚰蜒毒,能保证谭建国性命无忧,但少量毒素还在他体内,想要安全恢复意识,起码还要一个钟头。 此时,大群的壁虎已朝来时的方向离去,剩下十来只朝着反方向行走,经过众人时停了一下,朝大家看了一眼,又朝前方侧了侧脑袋,像是示意大家跟它们走。 众人见状,望向周福生,要他拿个主意。周福生略微一想,吩咐李成博背起谭建国,朝着壁虎前去的方向挥了一下手,说,跟上。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壁虎停了下来,像此前那样朝着一个方向侧了侧脑袋,然后,走入黑暗处消失不见。 众人明白壁虎的意思,是要他们朝着那个方向走,也知道他们暂时是脱险了。一帮人目送壁虎离开后继续前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沿途环境非常单一,除了阶梯还是阶梯,也没发生任何意外。 途中,众人议论大壁虎的来路。 倪三爷猜测,续魂蛤蚧一定是有人饲养的,或许,那人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全,便派壁虎来领路。事实也证明这样的分析有道理,与蜒蚰的恶战便是很好的例证。 无论对壁虎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已是过去的事情,眼下一帮人考虑的是怎样找到出口,所以,经过短暂商议,他们决定按照壁虎示意的路线继续行走。 第五十七章 食人花圃 幸好谭建国体型偏瘦,李成博与几个壮汉轮流背他倒也不吃力;当一帮人行至雕像的某一层时,空间忽然开阔起来,但环境并没太大改变,除了阶梯之外,四周只多了类似戏台的结构。 再往上走,空间急剧收缩,相比下一层,这一层的空间小了好几倍。 由此,周福生推测,应该是走到雕像颈部的位置了。他示意大家停下,说,休息一会,等恢复了体力再走。 众人坐下,胡子从同伴带着的便携袋里取出干粮分发给大家。周福生与倪三爷、耿爷坐在一处,边打量周遭的环境,边小声交谈,话题自然是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讨论一番之后,他们认为,现在已经来到了雕像的颈部,接下来无可避免地要进入雕像的头部。三人知道,头部是人体的最重要组成部分,是管理一切行为的神经中枢;正因为太重要,人们才将群体内至高权威的人物称之为首脑。 在建筑结构里,人们沿用了这种习惯。如果,将建筑物的至高处比作人的头脑,那么,该建筑的重点大多会安排在这里。按照这种方法去推算,那么,眼下这座堪称顶天的雕像它的头部也将是最重要的部分。 三人的表情非常严峻,都在想,作为建筑物的最重要部分,雕像头部会存在各种可能性,比如,他们渴望找到的出口;同样,也可能存在歹毒的事物,如,厉害的机关。甚至,隐匿着一路保护他们走来的神秘人。 在他们看来,踏入雕像的头部,就意味着生存与死亡的大门同时向他们打开,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们无法预知;也许,会发现出口;更也许,是触发机关直奔阎罗殿。 生与死在这个空间里并存,结果会怎样,只有进去才能知道。 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变得简单,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怎么想,雕像的头部最终得进去,他们唯一能选择的只有行事的方式,可以是小心翼翼的,也可以不顾死活乱闯进去;自然,没人会选择后者;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他们都懂。 约莫休息了半个小时吃了点东西后,周福生叮嘱了众人一番,接着,领着一帮人走进了大雕像的头部。 让他们感到惊喜的是,刚到达雕像的下颚处,前方便有光亮照过来。众人大喜,觉得这么明亮的光,铁定是出口无疑;登时,纷纷鼓掌庆祝劫后余生。 然而,周福生却没能高兴得起来,反而紧锁起眉头。耿爷见了问他怎么啦?周福生挥手止住大家,要大家仔细闻闻。 众人不明所以,但想着周福生要他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都闻了起来。 “好像有股香气。”周文闻了一会,说,“奇怪,这种香味我好像在哪闻到过……”话还没说完,胡子做出的举动让他将余下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只见,胡子突然笑盈盈地朝着光亮处跑去。 见此情景的周福生大喊一声:“屏住呼吸,快往回跑。” 然而,已经晚了,一群人都像胡子一样,含着诡异的笑飞奔向光亮处。 当背着谭建国的李成博也向前跑去时,憋气已到极限的周福生想拉住对方,没想到,人没拉住,却吸入了一口淡淡的香气。 说到这里的李成博长出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后来呢?”见他不往下说,谭建国以为土专家卖关子的毛病又犯了,站起身追问。 “没了。”李成博也站了起来,答道。 “什么叫没了?你不是背着我向前跑的嘛,跑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模模糊糊的,我只记得看到了一些植物,随后,脑子一晕,栽倒了。” 至此,此前谭建国对众人是栽倒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但让他不明白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众人朝着光亮处跑,脸上还含着诡异的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成博忽然说道。谭建国正想问他明白什么了,李成博却已接着说,“我明白为什么我们会不顾一切往前跑了。是那种香味,肯定是迷魂香。” 迷魂香,不用李成博解释谭建国也知道,是一种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类似“蒙汗药”作用的迷香。 “你的意思是有人对咱们用了那种迷香?”他问。 “那倒不一定。当时,周老前辈喊我们闻闻,我闻得特别仔细,像是植物发出的香味,就像花香;但味道很特别。” 听到植物两字,谭建国脑子里闪过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人,还有李成博脑袋伸进植物里的画面。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那些植物散发出来的香味?” “有可能。”李成博说,“这地方除了那些植物,没见有能发出香味的别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植物了。” 谭建国摸摸自己,摸得很周全,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李成博不明白他在干什么,问他怎么啦?谭建国说:“刚才,我见你跪在地上,脑袋伸进了植物丛中,担心你栽倒时我跌下去有擦伤。” “什么?”李成博听了觉得莫名其妙,“我脑袋伸进植物丛中?怎么可能。我记得摔倒的地方跟离得最近的植物也有好几米,怎么可能我的头会伸进植物丛中呢。” 听到这话,谭建国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就变了。他想到了导致土专家脑袋伸进植物丛中的一种可能性。准确的说,不是伸进去,而是被植物拖进去的。 谭建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想,假如这种想法成立,那么,里头的植物就如同食人花,会吃人。 他忙走到门口朝里面看去,只一眼就愣在了当场。 李成博见谭建国的举动有些异样,猜测对方一定看到什么了,也走到门口往里看,结果,跟谭建国一样,也呆住了。因为,他看见倪三爷的一名手下正被几根触须一样的植物根须拖拽,脑袋已经伸进了植物丛中。 “不好,那些植物真的会吃人。”回过神来的谭建国急得大叫起来。 李成博也反应过来,说:“得赶紧去救那人。” 两人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主,可是,眼下情况特殊,如果没有妥善的救人办法,贸然地跑过去,可能救人不成他们也得搭进去。 怎么办?这三个字就像沉重的铁坨子压在两人的心上。他们的立场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两人都在想,救人是一回事,救人不成反遭殃又是一回事;救人的前提是建立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基础上的。两人都清楚,花圃里的植物有让人丧失心智的作用,直接跑过去铁定了要倒霉。但是,现在如果不去救人,倪三爷的那个手下必定没命。怎么办? 就在两人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之际,那个被植物根须拖拽的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还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两人一见,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们知道,施救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那人必死无疑了。 “咱们得想法子把其余人弄出来。要不然,他们都要步了那人的后尘。”谭建国指着还在挣扎的那个人说。 此时,李成博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身上撕下两块布,将其中一块递给谭建国。 谭建国明白这是要他用布捂住口鼻,以防吸入古怪的香味,他立刻接过来。 李成博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倒了点尿液在他手上的那块布上,又将瓶子递给谭建国。谭建国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皱起眉,盯着瓶子发愣。李成博急了,催促道:“发什么愣啊,这是抵御古怪香味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救人要紧,兄弟,你就忍一忍吧。”说罢,将手中的布捂住口鼻,朝门内躺在地上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跑去。 谭建国见状,心说豁出去了,李成博的童子尿都已经入过口,还在乎闻味道嘛。于是,忍住恶心,也用布块捂住口鼻跑进了门里。 两人跑得飞快,等靠近地上的人,立刻将其背起送去门外,如此反复,尽管两人累得气喘如牛,但昏迷中的同伴除了那个被植物根须缠住的,其余人全被送至了门外。 最后,谭建国不死心,又用布捂住口鼻跑到那个被植物缠住的人跟前,想看看还有没有救。但是,那人显然已经没救了,因为,此人的天灵盖已经被揭开,颅脑内空空的,脑浆已消失不见。见此惨状的谭建国吓得毛发倒竖,他看向缠住那人的植物,惊恐地发现,植物上有囊,正一鼓一鼓的,就像是在吸食东西。 谭建国又吐了,很不幸,吐在了用来遮住口鼻淋了李成博童子尿的布块中。花圃中有植物散发出来能让人丧失心智的香味,是以他不敢将布拿开,尽管布中尿骚和呕吐物的混合气味实在难闻,但他只能忍着跑回到门洞外头。 一出门,谭建国便扔掉手中的布,哇哇的吐了起来。 累得都快趴下的李成博坐在地上正喘着气,见他这副模样,便打趣道:“兄弟,至于嘛。不就是淋了本公子的童子尿,竟吐成这样。”说完,看向地上那块让谭建国呕吐不止的布,等看清楚之后,想象着谭建国就是用这样一块布捂住口鼻跑回来的,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哇的一下,也跟着吐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噬脑树与失魂香 话说周文闻到香味后,被胡子怪异的举动打断了话头,接着,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他看见,前方出现了大片的植物,像是个花圃,那些植物长得怪异,枝干上都有个二十公分左右直径的囊。他走近了想仔细观察一下,却不料被周福生拉住往回拖,一同被拉住的还有安莫言。 周福生拉着两人疾步走了能有百米才停下,他从便携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瓶中有浓稠的黑色液体,他打开瓶塞要两人闻闻。 周文凑上去闻了下,觉得奇臭无比,忍不住干呕了几下。安莫言也闻了闻,她的反应没周文大,但也皱起了眉。 “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呀?”周文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不懂周福生何以要他闻这么臭的味道。 周福生收起瓶子,道出源由。 原来,刚才周福生闻到了一股香味,起先不敢肯定,喊大家闻过之后才知道真有香味。他暗叫不好,想喊大家赶紧往回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问周文说:“你是否记得梦里去冥巷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周文立刻明白过来,说:“我说这香味怎么有点熟悉,我想起来了,我梦中在冥巷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不瞒你说,那是‘失魂香’,是用罕见植物‘噬脑树’提炼出来的。这种香料能让人丧失心智从而产生幻觉。”周福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当今天下只有一家能炼制‘失魂香’,就是南京我们周家。” 听到这样的话,周文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问周福生,此前他在梦中闻到的香味,是不是出自南京周家? 周福生回答是的,还说,“失魂香”用量很有讲究,如果用得恰到好处,不会伤及人体,只会增加梦境的真实度。 他的话印证了周文的猜测,那就是,周福生曾对他使用过这种香气,使得他将梦境误当成了现实。 “如此说来,咱们刚才闻到的香气就是‘失魂香’?”周文问。 让周文觉得意外的是,周福生却摇了摇头。周文感到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周福生说出了原因。 周福生说:“‘失魂香’是经过提炼过后的产物,而咱们刚才闻到的只是植物本身散发出来的香气。这种香气虽也能让人丧失心智,但效果有限。而经过提炼的‘失魂香’放大了这种效果。” “原来如此。”明白过来的周文开始思考另外一个紧要的问题,“前辈,三爷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说这话前,他以为植物的香气只会让人昏迷一段时间,等药性过了就会没事。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福生竟回答有危险,而且,还可能危及性命。周福生解释,人在植物丛中,香气源源不断,人就不会醒来。说着,问周文,为何那些植物叫做“噬脑树”? 周文先前只听出三个字的发音,并不知道三个字的含义。也难怪,中华汉字博大精深,谐音字特别多,同样发音的字,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现在,听周福生问起,他就问这三个字怎么写? 等周福生详细介绍了三个字的写法后,周文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噬脑树”,不就是食脑树的意思嘛,就是说,这种树偏好食用人的脑子。它们先用香味诱导人走近,然后,吃掉人的大脑。 “那咱们该怎么办哪?”他急了,为同伴们的安全感到深深的忧虑。 “‘失魂香’的消除办法,是让闻到香气的人受到刺激,如,刺激穴位;或闻到刺鼻的味道。”周福生说着,拍了拍装着小瓶的便携袋。 到了这时周文才明白周福生为何要他与安莫言闻臭味了。 “那咱们赶紧用小瓶去弄醒大家。”周文说。 “唉,难呀。”周福生叹了口气,“他们在植物从中,即便闻过瓶子里的味道,但很快就会被香气继续迷晕。” “那怎么办?” “办法是有的,只是咱们三人做起来很吃力。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那样做了。” 周福生将救人的办法说了出来。他说,唯一的办法只有将人先背回来,再用小瓶子里黑色液体的臭味弄醒他们。 这么多人,单凭他们三个,周文想想也觉得累。不过,救人要紧,只要同伴能脱险,别说是累,就算是累趴下也是值得的。 说干就干,周福生从便携袋里取出三副口罩,又在口罩上滴了瓶子里的液体喊周文与安莫言戴上。 那种奇臭无比的气味熏得周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为了安全,他还是心甘情愿地戴上了。 背人可比不得搬运物体,因为人体有韧性,稍不留神就会滑下来,所以,三人费了好大力气,足足用了半个钟头,才将绝大部分人背至香味到不了的地方。可是,倪三爷的一名手下运气不好,等三人找到他时,那人的脑壳已经成了空腔,脑髓早就被“噬脑树”给吸食掉了。 尽管有人死了,但三人还是为了能救回绝大部分人感到高兴。三人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喝了点水,才恢复了一点体力。 接下来,周福生用瓶子里的液体挨个弄醒了众人。一帮人醒来,愣怔好一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成博与谭建国更觉得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一会说不出话来。稍后,土专家问出一句让周文、安莫言感到不解的话来。 “你们怎么醒来了?”李成博问。 “我们不该醒来吗?”周文疑惑地问。其实,他是想说我们压根没有昏迷,但为了弄清楚土专家何以那样说,才改口这样问的。 “不是……我有点糊涂,稍等一会,我将思路理一理。”李成博说,说完,问谭建国,“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谭建国明白才怪呢,明明是一帮人被他与土专家背回来后还昏迷着,现在,却奇迹般醒来,而且,看上去,有些人比他们醒得还早。这样的事情,是他无法理解的。 “不明白。”他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之色。 “哎我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周文越发觉得糊涂,对李成博说,“来,你说说看,什么明白不明白?” 李成博便复述了一遍此前的遭遇,特别强调了他与谭建国怎样卖力地背回众人,又是怎么吐得一塌糊涂的。 周文听完,像看待怪物一样看着李成博。土专家话说得非常认真,不像是在编故事,而且,现在也不是编故事的好时机。周文四下里看看,尽管他明知不会看到土专家所说的淋了童子尿的布块与呕吐物,但还是象征性地看了看,这样做,是为了证实土专家刚才说的话不是事实。 “你仔细看看,哪里有布块与呕吐物。”周文提醒土专家。 李成博与谭建国忙看向四周,吃惊地发现,此处的景物跟他们先前看到的不一样。景物有变,说明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既然位置已经变了,看不见布块与呕吐物就不难解释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你。”李成博急了,竟发誓起来,“如果我说的有半点虚假,就遭……” 周文抬手止住了土专家快要说出口的“天打雷劈”四个字,说:“不用发誓,我也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他已经想到李成博何以说出另外一种版本的事实,他说,“我想,你说的一切,只是昏迷状态中想象出来的。” 别说是李成博不赞同他的说法,谭建国也不乐意了。谭建国说:“文哥,如果只是成博一人遭遇了那些事情,用想象来形容也还说得过去。可是,成博刚才讲述的,是我与他共同的遭遇呀。”言下之意,不可能两人都想象出同一个场景,又在想象中经历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这个……”尽管周文知道事实不可能如李成博描述的那样,但他对谭建国的说法也毫无反驳的理由,是以他语塞了。 两拨人,都抢着说众人是他们背回来的,这样的场面让刚被弄醒的其余人感到难以理解。让他们觉得不解的不仅仅于此,还有别的原因,因为,耿爷与倪三爷还有另外一个版本的事实。在他们记忆里,周福生、周文和安莫言,以及谭建国与土专家,是他们指挥众人背回来的。 事情已经够复杂了,假如再将他们认为的另外一个版本的事实讲出来,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甚至让人感觉诡异。 一帮人,三种不同的事实,到底谁的遭遇才是真的呢?这个问题难住了久经江湖见过大风浪的两位老爷子。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结果,都微微摇头,决定暂且不说出来。 然而,周福生从两人细微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什么来了,对两人说:有事尽管说,只有说出来,才好仔细分析获得真相。他相信,不同版本的遭遇必定有一个是真实发生过的,其余的,一定是“失魂香”所致;也就是说,是在香味作用下幻想出来的。 倪三爷与耿爷又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两人决定将他们的遭遇说出来。 第五十九章 香味疑云 两位老爷子开始了他们的讲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配合着说;讲到关键处,两人的脸上还出现了与内容吻合的夸张的表情,有紧张、恐惧还有疑惑。 另外两拨有着不同版本遭遇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从两位老爷子嘴里说出来的会是真的,因为,两位老爷子的遭遇与他们的经历大相径庭,尽管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地点,但过程却大不一样。 两位老爷子说,当周福生提出让大家闻一闻时,他们闻了,闻得很仔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紧接着,胡子做出了出乎大家意料的举动,不顾一切朝光亮处冲去。 胡子算不得容易冲动的人,又因常年跟随倪三爷,多多少少受到了倪三爷的影响,学到了老爷子处事冷静的特点。可是,眼下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朝着未经检查的区域跑去,这犯了入墓人的大忌,一旦触发机关,结果必定是九死一生。 “胡子,站着。”倪三爷大叫一声。 然而,胡子却像没听见,一个劲地往前跑。 耿爷想要追过去拦截,倪三爷却止住了他。 “你不能过去。”倪三爷说,“胡子必定是受到什么东西影响,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前头没有检查过,不知道存不存在机关,万一有,你现在跑过去只能跟着遭殃。”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胡子倒霉呀。”耿爷说。他已经认识到此地有古怪,要不然胡子不会像是得了失心疯;有古怪的地方大多会存在歹毒的东西,胡子就这样跑过去,肯定要倒霉的。 “但你现在去追他也没用。胡子会不会倒霉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先找出造成胡子怪异举动的原因。” “香味,一定是香味。”耿爷说。 话音刚落,让他更为诧异的一幕上演了,身边的同伴都像胡子一样向前猛跑,一转眼,就剩下他和倪三爷了。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吃惊地看着跑远的同伴,问倪三爷。 “我想,你猜的没错,一定是香味在作怪。”倪三爷说着,取出两幅口罩,递给耿爷一副。 耿爷接过来问:“但咱们为什么没事?” “那是因为咱们潜意识认识到香味有蹊跷,下意识地屏气了。”倪三爷说着,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些,咱们得将大伙拦住。” 两人迅速戴上口罩,追赶同伴去了。 人哪,上了年纪就不中用了,尽管两人有着丰富的入墓经验,但岁数毕竟不小,跑出去没多会,就已经累得不行。两人越跑越慢,最后,干脆不跑了,走着去。 人,没有追上,都跑进一个大门洞去了。两人来到门前朝里望,惊讶地发现,门内别有洞天,栽满了奇怪的植物,看上去,门内是个花圃。 耿爷想跨进门里去,倪三爷将他拉住,说:“等等。” “怎么啦?”耿爷站住,不解地问。在他看来,眼下已经火烧眉毛,救回同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你回想一下,八五年咱们在杨山屯兵洞寻找悍匪遗留的宝藏一事还记得清楚不?” “记得,印象太深刻了,当然记得住。” 由于记忆深刻,以至于当年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耿爷还觉得历历在目。 当年,倪三爷获得线索,说是杨山山顶的屯兵洞中有解放前悍匪藏匿的宝藏。他与耿义、判官夫妻一合计,决定干这趟活。 杨山山势险峻,相传,北宋有杨姓名将曾在此屯过兵,故,得名杨山。清末“中州大侠”王天纵揭竿而起时,盘踞杨山,率众筑寨。解放初期,悍匪曾藏匿于此,后被剿灭。 此次,他们要去的,就是位于山顶的山寨遗址,据说,屯兵洞就在遗址的下头。 杨山生态环境良好,但因地势险峻而无人居住,故而,整个山头渺无人烟,这对此次他们的寻宝行动大大有利。 四个人从较为平缓的山的西面上山,到达山顶时,看到了石碾、石墩等遗迹。然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甚至吃惊的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来到,原本计划花费时间寻找的屯兵洞暗门已经被人打开。 地面上无人,看样子,先来的那些人全进洞寻宝去了。 几人躲在草丛中商议对策,最后,判官说他有办法无需武力就能赶走那些人。 起先,倪三与耿义不怎么相信,心说,寻宝之人的私心重,为了独吞宝藏甚至不惜对同伴下毒手,怎么可能不用武力就能让对方离开呢。 判官笑而不语,从口袋里取出几样东西。倪三与耿义看去,见是一个一尺长的木偶,和几根头发丝粗细的透明细线,还有一瓶不知名的液体。 判官家族有祖传的操控傀儡的秘法此前两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理解的是,难道,判官是想操控偶人去跟对方交手?不会吧,偶人这么小,去对付几个大活人,还不是鸡蛋碰石头,一碰一地黄。 后来两人才知道,判官说不用武力并不是夸口。原来,判官家族除了能操控傀儡,还懂得研制一种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能让人丧失心智产生幻觉。 那次,判官将抹了此种香料的偶人放入洞中,几分钟后,呼啦啦上来五个男人,个个兴高采烈,不住抚摸手中的东西,说,发财了,发财了。 让倪三与耿义感到好笑的是,这些人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宝贝,而是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块。 就这样,那些人带着石头高高兴兴下山去了。 耿义觉得神奇,要判官教他操控傀儡与炼制香料的法子。判官却一口拒绝了,还解释,这是家传秘法,祖先立下了规矩,非周家一脉不得传授。这个规矩他不能破。 当时,耿义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过,当他看到屯兵洞里好些值钱的宝贝时,不快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高高兴兴挑了几件宝贝走出洞来。 别看耿义大老粗一个,偶尔也会细心,他出洞后,想起先前那些人兴高采烈抱着石头下山的情景,不放心地问判官:“我说兄弟,你该不会……”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物件,意思是,判官不会也对他施了秘法,让他把石头误当成宝贝了吧。 判官哈哈笑出声来,喊他放心,强调,失魂香是不会对自家兄弟使用的。 现在,耿爷见倪三爷没来由提起这事,感到不解,问他何以问起这个? 倪三爷压低声音说出两个字:香气。 这两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耿爷立刻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这里的香味跟那次判官兄弟使用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有人对咱们用了迷魂香?” “我只是猜测,但也七不离八。”倪三爷说着,指了指跑进门洞去的一帮人。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按理,此种香料只有判官家族才懂得炼制,怎么……”说到这里的耿爷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的,不可能是判官兄弟所为;一来,他不会这么干;再则,连他自己都中招了。所以,绝对不是他。” “我也相信不是他,所以,我猜测,那种香料是否是从那些植物中提取。”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咱们闻到的香味是那些植物散发出来的。” “对。” “这就奇怪了,按理,只有懂得提炼香料的人才会栽植这种植物。外行人绝对不会,因为,对外行人来说,别说是栽植,能不被植物散发的香气侵袭就算运气不差了。” “这个嘛……”倪三爷想了想,说,“也许是巧合吧。也就是说,这些植物是天然的,只是恰巧出现在咱们经过的地方。” 两人也希望这就是个巧合,如果不是,事情就会变得复杂,更也许,会导致众人相互猜疑。这样的局面是两人不愿见到的。 香味导致众人失常是基本可以肯定的;香味不会让人有性命之忧也是两人可以确定的,因为,几十年前发生在杨山屯兵洞的一幕就是很好的证明,那些人只是误将石头当成宝贝,没有受到别的伤害,说明,香味只会让人暂时丧失心智,不会危及生命。 此时,两人发现跑进花圃的一帮人都倒地不省人事,知道,再不施救可能要出大事,于是,简单商议了一下。 倪三爷建议先将人弄回来,再设法让大家恢复神智。 这个建议可行,但难度太大,让两个老头去抬人,恐怕抬着抬着自己也趴下了。 最终,还是倪三爷想出了妙计。他说:“咱们先抬回两个年轻后生,将他们弄醒,再由他们去抬人。” 耿爷表示赞同,说:“行,就这么干。” 接下来,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胡子和一个壮汉抬回来,又尝试掐人中、揉太阳穴等民间土法想唤醒他们,但没起作用。 最后,心急的耿爷给了胡子两记耳光,胡子立时被疼醒。 耿爷见这招起作用,二话不说,又将另外一人扇醒。 醒来的胡子与壮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耿爷便指着门洞内对他们说:“抬人。” 两人不算愚笨,立刻明白耿爷的意思,也顾不得休息,戴上口罩就去抬人。 约莫二十分钟后,人全被抬了回来,又相继被啪啪的耳光打醒。 听两位老爷子说完,众人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心说,幸亏老爷子年纪大手劲小,要是换成年轻后生,估计非但打不醒,还可能被扇得多昏迷一会。 至此,三拨人三种版本的遭遇已经讲明。到底哪一个版本才是真的?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最后,细心的筱雯想出个办法。 她说,三个版本里,只有耿爷、倪三爷没说到有人遭殃;而李成博与周福生他们都提到倪三爷的一名手下被植物吸食光了脑髓。那么,只要清点一下人数,就能明白谁说的是真,谁的遭遇只是幻象。 众人被她点醒,都说这个主意好,便都站立整齐等待清点人数。 然而,筱雯点了两遍,却发现了一个离奇的甚至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现象。 人一个都没少,但这不能说明倪三爷与耿爷的遭遇一定就是真的;因为,在清点了两遍之后,筱雯发觉多出了一个人来。 第六十章 干尸与石板 在古墓里,如果说少了一个人还能被人接受,可以理解为走失或遇险了;但是,多出一个人就让人无法接受并感到恐惧了。 众所周知,古墓里是没有活人的,而眼下筱雯却说多出一个人来,一帮人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太过紧张,他们竟忘了三个版本的遭遇谁真谁假,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多出一个人的问题上。 周文尽管感到害怕,但他怀疑筱雯是数错了。他打着手电又将众人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是一起来的人数。这证实了他关于数错人数的猜测。 “哪有多出来,这不正好嘛。”周文对筱雯说,“你应该是数错了。” 筱雯有些紧张,但她强调不会数错。 “可是,人就在这边,我也数了两遍,没有多出人来。” “你把那个人数进去了吗?”筱雯指着一个方向问,由于紧张,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此前,众人在两位老爷子讲述他们遭遇时仔细打量过这个地方,知道筱雯指着的是阶梯的上方,而那里什么都没有众人是可以肯定的。现在,筱雯的举动明确无误地指向那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多出来的人。 众人心头如压了一块巨石,紧张的气氛立刻将他们笼罩。 周文忙将手电光照向那个地方,越过面前几个人的肩膀头子,他吃惊地发现,阶梯的尽头在通往上一层的门洞内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靠在门框上,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蒙了一层灰,要不是着装有当代人的特征,他还以为那是一尊雕像。 他吓了一大跳,正要喝问对方是谁,却不料有人抢先开了口。 “粽子,一定是白毛粽子。”李成博压低声音说。 这句话,让原本就感到紧张的一帮人更紧张了,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你胡说什么。”耿爷出言呵斥。 土专家辩解:“师父,我没瞎说。您瞧,这人都干瘪成那样了,没个活人的模样,一定是粽子。” 周福生看清楚那人的打扮,心里有了结论,他对李成博说:“你小子净胡说八道,哪来的粽子,这就是一具普通的死尸。” “死尸?难不成,又是个掘坟的地耗子?”李成博想起义冢里发现的那两具盗墓贼的尸骸。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这人才死去几年。这样吧,你们都别动,我去看看。”周福生说罢,打着手电朝那人走去。 周文有些担心,毕竟,那具尸体离得有些远,究竟是不是普通的死尸还不好说,万一如土专家所说,那是一个粽子,周福生独自前去能对付得了吗?周福生要是出了意外,甚至,是性命之忧的大意外,那么,关于周家的很多谜团将很难解开。 “前辈,要不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他大声对周福生说。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周福生说。他没有停下来,步伐稳健,走得很自信。 倪三爷拍了拍周文的肩膀,说:“别担心,福生兄弟有几十年的入墓经验,行事又谨慎,不会有事的。倒是咱们,一定得保持安静不能让他分心,万一让他走神忽视了隐藏的机关,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行,我听老爷子的。”周文不再说话,心却依旧悬空着。 过了片刻,手电光照过来,周福生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三爷,这里安全。这具尸体可能是守墓人,不知什么原因死在这里了。对了,这里有石室,看来,已经到阶梯的尽头了,你们上来后在过道里等着,等我确认石室里安全后再喊你们进去。” “行。”倪三爷应了一声,同时,心中有了疑问。 守墓人?难道,多年之前这地方还有人在守墓? 众人上去后,发现被周福生称作过道的地方更像一间石室,长方结构,约莫百来平米,两旁都有门洞,门内黑得异常,手电光照进去也只看到小范围里的环境。 过道内沿墙摆着很多一米多高的石板,起初大家以为是石碑,但构造却极其简单,长方形,边角处没任何装饰,如果不是上头刻满了蝇头小字,看上去更像老建筑上的青石大砖,只是体积大了点。 倪三爷望了望两边的门洞,不知周福生进的是哪道门。他想,反正周福生要大家在过道里等着,那就原地等着吧。 众人打着手电去看石板上的字,却发现认不得。 倪三爷和耿爷倒是认出一些,但绝大部分认不出来。这些字看上去像是篆字,但跟他们了解的篆字又不大一样,更像是象形文字。 “老耿。上头的字没几个能认得出。难道,这些石板早在汉代以前就有了?”倪三爷看了好一会,也没认出几个字来,便问身边的耿爷。 耿爷双手一摊,表示他也只认出了几个字。 他说:“如果是汉代的石碑,上头的字不说统统认得,至少碑上的内容也该认出七八成吧。可是,这些石板上的字既不是篆体,又不是东汉后兴盛的隶书、草书,我看……倒有几分甲骨文的味道。看来,地宫存在的时间要比汉代早出很多年哪。” 围绕这些古老的文字,众人讨论了一会。约莫一刻钟后,耿爷觉得有点不对劲,问倪三爷:“老三,判官兄弟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个音信呢?” 倪三爷也觉察到了异样。 以前,如果由周福生单独去探机关,遇到简单的,几分钟就能搞定;复杂一点又无需他们帮忙的,周福生也会通知他们一声。而现在,十几分钟过去了,连一点音信都没有,两位老爷子不由担心起来。 “判官,判官兄弟。”倪三爷来到一个门洞前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又走近另外一个门洞继续喊,还是没任何回应。他有点着急,担心周福生可能遇上麻烦了。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让这些后生在这里等着。”耿爷建议。 倪三爷略微思考了一下,说:“也好。不过,不知道判官兄弟进的是哪一间石室。要不这样,咱们一人一间分开找。” “中!”耿爷答应一声,抬腿就要走向其中一个门洞。 李成博忙将他拦住,说:“师父,您一个人去徒弟我怎么能放心呢。要不,我陪您去。” 一旁的周文也帮衬道:“是啊。一个人去没个照应,万一遇到事情不好办。这样吧,小李和建国陪耿爷;我和胡子哥陪三爷。其余人等在这里。” “也行。”倪三爷点头答应。他叮嘱将要随他们进石室的几个人,进去后不要乱走乱碰东西,一定要听他和耿爷的指挥。 听说要进石室寻找周福生,安莫言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她担心周福生出事,对倪三爷说,她也要去。 倪三爷却不同意,对她说:“小安,一帮人里你的身手最了得,你得留下来保护大家。要是我们都进了石室,这里如果出点状况就不好办了。” 尽管安莫言对倪三爷的说法心里有点抵触,但她毕竟是识大体的人,所以,只说了声,好吧,一切听三爷的。 稍后,倪三爷领着周文和胡子走进了右边的石室。 进去后,他们发现里面的空间比走道大出很多,也摆了许多石板。石室结构简单,几支手电略微一扫,大致环境就看清楚了,这里,没有周福生。 倪三爷粗略扫了一眼沿墙摆着的石板,上头大部分字还是不认得,但石室一角有几块成色较新的石板上刻的字他认得,是小篆。 “永康元年……”他读出声来,说,“这几块石板应该是汉末的。” “三爷,上面记载了什么?”胡子问。 “记载了永康元年这里曾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冲突,异族人与守墓家族打了几天几夜,双方各有死伤。” 回想起蛾族人硕大的身躯和狰狞的相貌,周文说:“蛾族人应该是异族人里的一份子吧。它们体型高大,守墓人理应打不过它们。” “那倒不一定。有些守墓人尽管是人类的一员,但天生拥有超乎常人的本事。如,有的善于攀爬,有的善于狩猎,有些,则擅长搏杀。甚至,少数守墓人还有特别的本领。石板上记载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他们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与智力并不发达的异族人开战,他们并不吃亏。甚至,在运兵打仗上还占有优势。” “那最后谁赢了?” “不能说是赢。记载上说,那场仗双方打成了平手,最后,签订了和平协议。守墓人和异族人各选出代表,共同掌管地宫秩序。” “后来呢?” “没有了。其他石板上的字我看不懂,应该比这几块石板出现得早……” 正说着,石室外头有人喊了声:人呢?接着,便是一阵骚动。 听到这样的动静,倪三爷知道出事了,忙喊周文和胡子随他出去。 话说李成博、谭建国陪同耿爷走进另外一间石室,原本,他们只是想找到周福生,不曾想,人没找到,却有了别的发现。 他们看见,石室里沿墙摆着一溜石板,石板上的字不仅耿爷认得,谭建国与李成博也认得,因为,上头雕刻的竟然是简体汉字。 只扫了一眼,没等看文字的内容李成博就疑惑地问耿爷:“师父,这……地宫起码有上千年历史,石板上怎么会有简体汉字的?难不成,有人拿这里当加工厂,专门加工石板,做好后运出去卖?” “净胡扯。”耿爷被气笑了,“谁会拿古墓当加工厂?先不说运输难度大,单单是这里的气氛,也不是活人愿意来的。” “可是……”李成博想说为什么石板上会有简体汉字的。 耿爷打断他,说:“先不说这个,看看上头的内容再说。也许,等看过内容就都明白了。” 三人仔细去石板上的内容。看了片刻,他们的脸上都显现出吃惊的表情。 第六十一章 消失的尸体 三人发现,石板上记载的竟然是守墓人的守则与发展历史,洋洋洒洒就跟论文一样。 “我靠,难道,地宫一直有人守着的?” “嗯。”耿爷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守墓人是个古老、隐蔽的职业。在古代,只有特殊地位的人,死后才会安排专人守墓。” 谭建国产生了疑问,说:“刚才,周老前辈说外头那具尸体像是守墓人,可那具尸体的衣着却很现代。难道,是守墓人的后代?真要是这样,说明守墓人是代代相传的?” “可以这么说,但不够详尽。”耿爷解释,“守墓人并不单单指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一旦某个家族被指定为守墓人,那么,这个家族的后人都得担起守墓的职责,代代相传,直至整个家族灭亡。” 听到这样的解释,谭建国有些吃惊,心想:守墓家族的后代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要跟墓葬打交道,这是怎样的人生呀。他庆幸自己没有在那样的年代出生,要不然,想想都觉得害怕。 正想着,外头一阵骚动,三人忙跑出去问出什么事了? 一个彪形大汉紧张地说:“那、那人不见了。” 倪三爷他们也从石室里出来,问谁不见了? 那人说:“那、那个死人不见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死尸站立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雕像顶部柱状建筑的某处,亮光从上头巨大的窗户泄进来,这里的环境与雕像内部大不一样,这里有花草树木,还有几处水潭。 矮树丛抖动了一下,一条敏捷的身影从树丛里掠出,继而,窜入附近一道石门。 石门内,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人正在观察一尊三米来宽,高约四米的大铜鼎;由于铜鼎太过高大,是以穿斗篷的人是站在一座高台上往大鼎里看的。 鼎内,有个直径约两米的球,纯黑色,上头有很多奇怪的纹饰,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 门外进来一个看着像是人的东西,就是刚才从矮树丛里窜出来的那个。之所以说像是人,是因为有人的特征,但体型瘦小只有一米高,身上穿着奇怪的铠甲,脸部戴着表情诡异的面具。 那东西来到高台前,朝着穿斗篷的人边叫唤边比划,听声音像是猴子。 “嗯,我知道了。”高台上的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小而无力,听着感觉就像大病缠身的人那样虚弱,“你去领他们过来,记住,不要吓着他们。” 戴面具的东西俯了两下身子,像是领命,接着,如离弦之箭射向门外。 雕像头部内的一帮人正为尸体的无故消失感到不安。 此前,李成博认为尸体是白毛粽子,现在,见尸体凭空消失,更相信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无得意地对倪三爷说:“三爷,我说的吧,这具干尸肯定有问题。这不,它自己跑了。” 倪三爷知道土专家话里的意思,没加理会。他蹲下身子检查地面,发现地上一尘不染。他直起身,对耿爷说:“老耿,这地方,真的有人存在。” 耿爷听了并不觉得意外,因为,石板上那些简体汉字就是很好的证明。简体字从出现到现在不到百年,而此处石板上出现了简体字,说明,这些文字是在百年以内产生。加上失踪的干尸有现代人的特征,更说明此地可能真存在守墓人。 “看来,这里真的有守墓人。”耿爷说。 “嗯,很有可能。”倪三爷也是这么想的,他分析,“如果这地方长久没人来,地上肯定会积满灰尘;但现在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定是经常有人来打扫。我猜测,那具不见了的干尸可能是被它的同伴给搬走的。” 倪三爷的分析有些道理,但李成博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三爷,如果真有人搬走干尸,那人是从哪里来的?这地方前无去路,应该是到了整体建筑内部空间的尽头,除了两个石室,能走人的,只剩下连着往下去的台阶的门洞。难道,是有人偷偷地跟在咱们后头,伺机将尸体搬去下面了?” 有人偷偷地跟着能不被发觉,除了那人能隐身,或者,是他们这帮大活人感知系统出了毛病,感觉不到那人的存在。土专家知道这个说法立不住脚,可他还是说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引倪三爷入套,好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打下铺垫。 果然,倪三爷中计了,说:“不大可能。刚才,有人喊尸体不见了的时候,我和胡子、小周立刻从石室里出来。假如一个大活人扛着尸体行走,不可能不被发现。毕竟,我们有这么多人在。但我从石室出来时,没见到陌生人,更没看见有人扛着干尸。” “既然活人扛走干尸的说法不成立,会不会……是干尸自己跑下楼去了?”李成博的目的终于显现出来了,他还在为干尸是粽子的歪理寻找能让人信服的理由。 可惜,倪三爷是何许人?摸金倒斗的前辈,洛阳地面上响当当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赞同土专家主观上的判断?他认定,干尸失踪一定是人为的,只是暂时无法解释。 倪三爷琢磨了一下,明白了李成博的用意,笑着对耿爷说:“老耿,这小子真执拗,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世上真有白毛粽子。” 耿爷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李成博说:“你小子净胡说八道,死了的人怎么可能自个下楼?我告诉你,我和三爷都这把年纪了,干了几十年搬山倒斗的营生,都没见能走会跑的尸体。难道……你见过?” 李成博自然没见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挠了挠头,讪笑道:“呵呵,没见过。”却又强调,“但干尸不见了也是事实呀。” “干尸不见自然有原因,但它绝对……”耿爷想说干尸绝对不是粽子。可话还没说全,就听得筱雯啊了一声。 此处石室的面积尽管不大,却很高,最高处有两个隐没在黑暗中的门洞,因为位置太高的缘故,一帮人没能发现。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其中一个门洞内探出头来,正是那个跟穿着斗篷的人对话的小个子。它朝下看了看,取出一个小瓷瓶,晃了几下,拔出瓶塞。 可能是动作有点大,瓶塞拔出的一刹那瓶内有几滴液体流了出来,恰巧掉到了下面一个女生的头上。 小个子见状,愣了一下,收起瓶子隐入黑暗之中。 众人听到筱雯的叫声,忙看向她,见她神情紧张地指着耿爷他们刚才进去过的石室里面。 倪三爷忙问怎么了?筱雯说,她看到石室里有人。 “什么?有人?怎么可能。”耿爷大感意外,因为,他仔细检查过那间石室,连藏不下人的石板后头都看过,别说是人,连只老鼠都没见着,“丫头,你该不会看花眼了吧?”他说。 周文走到筱雯的身边,手电光照向石室里面,没见有人,他对筱雯说:“耿爷说得没错,你肯定是看花眼了。” “我……我看花眼?”筱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疑惑,也有恐惧。她说,“怎、怎么可能?你瞧,那人肩膀上扛着的,不正是那具不见了的干尸吗?”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周文再次看向石室里面,还是没见有人。谭建国也挤过来,打开摄像机上的补光灯,雪白的光柱照向石室里,门口的几个人看得清楚,石室里确实没有人。 “你……你们都看不到?”筱雯的声音微微发抖,看得出,她很在害怕。一个扛着干尸的人就站在那里,别人却看不到,那会是什么?她自然联想到了鬼魂。 就在她感到恐惧之际,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上演了,她看见那个扛着干尸的人竟然走进了墙壁。她惊得目瞪口呆,大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到筱雯这样的表情,周文知道她又看到了什么,但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问她又怎么了?筱雯将见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周文听了嘴巴都合不拢,觉得太离奇,一个扛着干尸的人只有筱雯一个人能看到,这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筱雯还说看见那人走进了墙壁。 众所周知,人是不可能穿墙而过的,但周文也知道筱雯不可能说谎,由此他断定,筱雯的确看到了什么,但不知什么原因,别人都看不到。 这时,倪三爷开口说话,说他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说道:“众所周知,人是不可能穿墙而过的。我猜,一定是筱小姐此前中的蛾族人的蛊惑,或是刚才闻到的香味又开始发作,产生幻觉了。” 这句话似乎为问题找到了答案,但筱雯却不这么认为,依旧强调她看到扛着干尸的人走进墙里的真实性。 “会不会是这样。”耿爷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也许,蛾族人的蛊惑加上那种香味,会对人产生特别的影响,所以,小雯小姐才会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我们只闻了香味,没受到蛾族人的蛊惑,两者缺一是以看不到。” 李成博没能完全听明白,问,“我们看不到的东西?鬼吗?” “鬼你个头。”耿爷呵斥道,“你小子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一会是白毛粽子,现在又是鬼。” “那……”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看不到的一些残留的信息。” “残留的信息?”土专家觉得更糊涂了,“什么意思?” “我有点明白了。”周文像是明白了耿爷的意思,说,“我猜,耿爷的意思,是说小雯看到了残留的信息场。比如,某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尽管事情过去有一阵了,但一些信息会保留一段时间。这样的信息只能借助仪器才能观察到,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不过,小雯因受到蛾族人与香味的影响,某些方面的潜能被触发,所以,她才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信息。” “哦,原来是这样。”李成博终于听明白了,但他还有疑问,“但是,咱们都知道,人,是不可能穿墙的……”说着,忽然打住话头,眼珠子咕噜一转,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如果筱主任真能看到残留的信息场,那说明那个地方的确有人停留过;而现在,这个人不是走进了墙壁,而是走进了墙壁上的暗门。” “小子,开窍了。”耿爷露出赞许的表情,笑着说,“呵呵,没想到,你小子还不笨,能理解我的意思。来吧,咱们去检查一下,如果能发现暗门,干尸消失和小雯小姐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事物的谜团就都解开了,甚至,由此可以判断出判官兄弟为何进了石室没再出来。” 一帮人走进石室,在墙壁上仔细检查起来,不多会,便有了发现。 第六十二章 守墓人家族 他们发现,一处墙上有很多纹饰,那面墙正是筱雯说扛着干尸的人走进去的地方。 两位老爷子立时兴奋起来,他们认为,这面墙一定有说法,说不定真有暗门,而操控暗门的关键之处就在墙上的某处。 不一会,谭建国指着墙上一块区域叫了起来:“文哥,你快来看,这里刻的纹饰是不是你梦到过的那条巷子?”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块区域雕刻的手法很现代,是一片居民区,而且,纹饰中有条巷子,巷子口的建筑物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有两个字,冥巷。 “是我梦到的那条巷子。”周文仔细看过后,肯定地说。但他觉得疑惑,说,“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纹饰的?” 这时,两位老爷子也有了发现,他们看了几块石板上记载的内容,都面露诧异的表情。 “原来,判官兄弟的家族……是守墓人。”倪三爷说。 众人纷纷围拢过去,等看清楚石板上记载的内容后,一个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南京冥巷周家,是这个庞大地宫的守墓家族。 “怪不得,判官兄弟曾说起过,他的父亲经常在他面前提到,周家被诅咒是命中注定的,只是,周家人误解了其中的意思。事实上,周家遭受的苦难不是源于诅咒,而是源于代代相传守墓家族的命运。”倪三爷说。 “我认为,守墓人一说还不能完全解释周家人悲惨命运的成因。”周文说出了他的看法,“如果只是守墓,周家人完全可以轮班守护,当工作一样去做。甚至,还可以选择不做。现代社会人人平等,君王制度早就废除,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想当守墓人,理应不会有人横加干预。所以,我猜测,造成周家人悲惨命运的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嗯,你分析得有点道理。”倪三爷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不过,你不了解守墓人真正的含义。守墓人不仅仅是一份工作,其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以前判官兄弟也这样分析过;而且,比你分析得更详尽。” “哦。还请三爷详细说说。” “好。”倪三爷答应了一声,边检查墙上的纹饰,边说了起来。 他说,守墓人是一种特殊的职业,在古代,一旦被指定为守墓人,不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 守墓家族通常和墓主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如,亲属或亲信;又或是皇家贵族犯了死罪但有豁免权的。亲属或亲信讲究忠诚,不会轻易放弃世代守墓的承诺。而犯了死罪的皇家贵族一旦被指定为守墓人,建墓者就会对他们下一种特殊的蛊毒,这种蛊毒会代代遗传,家族中人大多无法幸免。 这种蛊毒倒不是没有办法抑制,建墓者通常会传授给守墓家族一些独门的减轻蛊毒作用的秘法,但这些法子使用的条件较为苛刻,只有在墓里才起作用。所以,如果有人开小差离开墓葬,蛊毒就会发作,中蛊之人便会毒发身亡。 先前,周福生并不知道周家是守墓家族,但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如果守墓家族的说法成立,那么,一定和周家祖先遭到奸臣陷害有关系。很有可能,周家人在那时就已经被下了蛊毒。 听倪三爷讲到这里,周文自认为周家诅咒之谜大致已经揭开,接下来,便是如何破除诅咒,他认为有些事情必须要了解一下,比如,周福生是如何确定破解诅咒的关键就在这个地宫里的。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倪三爷解释,数十年前,周家已经打听到破解诅咒的关键就在龙门镇一带,但不知道确切的地址。这也是为何周福生主动要求下放到魏村的主要原因,他想在龙门镇以及周边展开调查,设法找到准确的地址。但是,找了很多年却一直无果。 后来,周福生回到南京,家中祸事又起,周家闹鬼,此次祸事导致周福生家破人亡。此后,他便住进镇江康复中心。后来,周福生接到了一件奇怪的包裹,里面有一件斗篷和一封信。 让周福生大感意外的是,信上的字竟然是他父亲周全大的笔迹。 当时,周福生感到不可思议,父亲已死是铁一样的事实,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写信呢? 这封信的奇怪之处不仅仅是上头的字,信的格式也有点古怪,没有诸如您好、某某亲启等常见的信函开头格式,甚至,整封信没有任何客套、交流的言语,只有一段介绍。 介绍说,在龙门镇附近的伊河岸边,有一处隐秘所在,那里,是个庞大的地宫,破解周家诅咒的关键就在这个地宫内。信上,还有一幅简略的地图,标出了地宫入口的大概位置。并说明,随信寄来的是三大神器之一的“玲珑裾”。 接到信后的周福生异常兴奋,认为是老天在帮他,要不然,死去的父亲怎会寄信给他。 他立刻联系倪三爷,要倪三爷帮忙寻找地宫入口,并强调,入口就在当年他们勘察的土龙老坟龙首的位置。还说,三大神器之一的“引魂磬”早已找到,但在住进康复中心前落在了南京的老宅中,而老宅即将被拆除,他会请宜兴世交周家公子周文帮忙找到,并带去洛阳跟倪三爷汇合。 此后发生的事情,周文大致已经了解。 倪三爷说:“其实,福生兄弟请你来帮忙的真正用意并不安全是为了破除诅咒,而是……”说到这里,他没再往下说了,而是有意无意看了安莫言一眼,目光又落到周文的脸上,似有暗示。 周文立刻明白,周福生要他帮忙的真正用意是放心不下安莫言。也许,周福生考虑到此次进入地宫不一定能活着出去,所以,得将安莫言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可是,他们周家因祸事不断,几乎没有亲友,别说是托付一个大活人,就算想找个人喝个茶聊聊天都不容易。思考了一阵之后,周福生这才想到远在宜兴的世交周家。 在倪三爷说话的过程中,大家并没有闲着,都在检查那面墙。安莫言发现刻着“冥巷”两字的牌子似乎跟墙面不是一体的,就喊两位老爷子看。倪三爷与耿爷凑过去看了一会,发现牌子周围的缝隙不像是雕刻而成,倒像是镶嵌进去的。 “看来,这块牌子可能是开启暗门的关键。”耿爷说,他问倪三爷,“三爷,假如这面墙真存在暗门,你说,会不会也存在歹毒的机关?” “按理不会。”倪三爷摇了摇头,“如果真存在暗门,理应是供守墓人出入的,他们不会设下机关来对付自己。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说着,吩咐众人,“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去外头等着,等我确认安全了,再进来。” 众人退出石室,只留下倪三爷与胡子两人。 倪三爷取出乳胶手套戴上,用一根可以伸缩的类似老式电视机天线的金属杆试着去触碰那块牌子。 有光亮的巨大空间内,穿着斗篷的人依旧站在高台之上,他正在训斥戴面具的小个子:“怎么搞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亏我平时花费心血训练你,可你……”可能是激动的缘故,说到这里的他剧烈咳嗽起来。 小个子似乎很着急,不住地起伏着身子,发出呜呜如孩童抽泣般的声音。 咳了一会,穿斗篷的人继续说话:“好了,我不是责骂你,只是事情太重要,原本我打算让你用失魂香迷倒他们,再将他们直接带过来,这样就可以省去许多麻烦。没想你失手将一大滴失魂香滴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再去一趟,将这瓶药与纸条交给他们。”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来娃子的肉身搬回来了吗?” 小个子俯了一下身子,算是回答了。 “嗯。将来娃子送去‘先人冢’,往后不要再背着它到处走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玩的,成天背着到处去。”那人说完,丢给小个子一样东西。 小个子接住,疾跑出门。 门外,站着一个背着干尸身披斗篷的“人”。 见小个子出来了,那“人”放下干尸脱下斗篷,上半身竟然与下半身分离,变成了两个跟小个子一模一样也戴着面具穿着铠甲的“人”。 原来,这个“人”是由两个小个子组成的。 三个小个子交谈了一番,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交谈完,带着那具干尸走进了黑暗之中。 大雕像头部过道里的一帮人谁也没说话,都在静静地等着倪三爷发来讯号。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倪三爷却没任何音讯。众人不由担起心来,担心那面墙里真的存在利害机关,倪三爷与胡子可能遇到了意外。 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人们开始小声议论,一时间,过道变成了会议中心,窃窃私语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动静。 李成博失去了耐心,小声问耿爷:“师父,三爷他……” 耿爷尽管也在为倪三爷捏把汗,但他相信倪三爷的手段,觉得一般机关是难不倒倪三爷的。 他对众人说:“大家别慌,我去问问情况。”说完,走到石室跟前往里一看,只一眼便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石室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不对,倪三爷他们不可能摸黑做事,但现在石室里漆黑一片,难道…… 忽然,一个不详的念头出现在耿爷的脑海中。他想到了古墓里一些厉害的机关是见血封喉的,中招之人都来不及反应,就会直接去见了阎王。难道?倪三爷与胡子他们……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股子蛮劲从心底升起。他想,什么安全不安全,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统统见鬼去吧。此刻,三爷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 想到这里,他拧开手电,一道雪白的光柱刺破了石室内的黑暗,同时,他一个箭步跨进了石室。 第六十三章 猴子与解药 耿爷快速冲到那面墙前,却看到墙上出现了一个近两米高一米来宽的门洞,而让他担心得要死的倪三爷与胡子正站在通道里。 见他来了,倪三爷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还好,暗门被打开了。正如我分析的那样,这里没有歹毒的机关。” 耿爷大大地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判官兄弟应该也是走这条道去别处的吧?” “应该是。” “那接下来怎么办?” “喊大家进来吧。” 等在外头的一帮人听说倪三爷与胡子不仅没事,还打开了暗门,悬着的心都落了地。 众人走进石室后,倪三爷喊胡子拿着“汉阳造”在前头开路,他紧随其后。由于通道狭窄,仅能供一人行走,所以,一帮人排成了长龙,鱼贯地进入通道。 通道很长,结构单一,走了约莫五分钟才走到尽头。 刚走出通道,众人便被看到的一幕震撼了。眼前,是一个很大的空间,起码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手电光所到之处尽是人形雕像,能有数百尊之多。 这些雕像成色各异,服饰各有鲜明的特征,应该是不同朝代的产物。有些雕像的表面已经风化剥落,看上去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让众人叹为观止的是,雕像不仅数量庞大,雕琢得也很精细,乍眼一看就像真人,看来,都是以真人为原型雕琢而成。 看着这样的场面,李成博不由感叹:“我靠,简直能媲美西安的兵马俑。”话刚说完,突然又惊叫了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周文问他怎么啦? 李成博瞪大惊惧的双眼看着一个方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周文料想土专家一定看到了令他恐惧的事物,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一眼,也圆睁着双眼不敢出声。 他看见,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黑暗处慢慢走来。矮的不到一米,高的却有两米。 在这个满是雕像的陌生环境里,出现高矮落差这么大的两个人,实在是怪异无比。 众人不敢出声,胡子手中的“汉阳造”已经举起,瞄准正走过来的两个怪人。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突然高声喝问。 众人正紧张地盯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谁也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大声喝问,又都吓了一大跳。 问话的是李成博。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在靠近。 胡子的手指已经扣到“汉阳造”的扳机上,他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我知道是什么人了。”筱雯突然开口道,神情有些紧张,“那个高个子就是扛走尸体的人。你们瞧,他肩膀上扛着的不正是那具干尸么。” 众人仔细看去,果真看到高个子肩膀上扛着的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干尸。 “站住,别再往前。”胡子向两个怪人发出警告,他扣住扳机的手已经出汗了。 说来也怪,那两人当真站住了,不仅如此,还上演了让众人感觉神奇的一幕。大家看见,那个高个子将肩膀上的干尸放到一块石碑后面的石台上,继而脱下斗篷,变成了与矮个子一模一样的两个矮人来。 看着三个矮个子,一帮人都说不出话来,他们不知道这三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们至少明白了高个子是由两个矮个子用叠罗汉的方式组成的。 三个矮个子只停留了一会,其中一个继续向众人走来。 这时,大家看清楚了,矮个子穿着铠甲戴着表情诡异的面具。 胡子失去了耐心,再次发出警告,说,再要往前一步他就开枪。 倪三爷却压下了他的枪口,因为,倪三爷看到矮个子手里拿着东西,那个矮个子的手一伸一缩地反复着,像是在表示要把东西交给他们。 “你要给我们东西?”倪三爷疑惑地问。 矮个子俯了两下身子像是回答,是的。 倪三爷想了想,说:“那就过来吧。”又凑到胡子耳边低声吩咐,“如果有异常就开枪。” “嗯。”胡子低声答应,枪口瞄准走过来的矮个子。 矮个子径直走到倪三爷跟前,将东西交到他手上。 倪三爷见对方递过来的是一只装着不明液体的瓶子和一张纸条,觉得奇怪,心想,难不成是周福生派矮个子送来的?他疑惑地看向矮个子,问:“请问,谁派你来的。” 矮个子说话了,可是,没人听得懂。 “我说,这人发出的声音怎么听着像是猴子的叫唤呢?”李成博觉得矮个子不是一个人。 矮个子似乎听懂他说的话,竟摘下面具。大家这才看清楚,真是一只猴子。 众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胡子也将枪口指向了地上。 “我靠,紧张了半天,没想到只是猴子。”李成博假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即又问,“猴子,谁派你来的?”说着,竟想去摸猴子的脑袋。 猴子拍开土专家的手,朝他呲牙咧嘴,发出几声可能是表示生气的叫声,随即又指向倪三爷手里的瓶子和纸条,又指了指筱雯。 筱雯见状觉得茫然,下意识用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问猴子指的是不是她?猴子俯了两下身子算是回答,是的。 猴子奇怪的举动让众人觉得云山雾罩的,但倪三爷瞧出名堂来了,料想猴子交给他的东西一定与筱雯有关。 他打开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是说筱雯中了蛾族人的蛊惑,又闻到了失魂香,若不及时治疗恐有生命危险。纸条上还说,瓶子里的是解药,只要如此这般对筱雯使用,筱雯便会没事。 见到这样的内容,倪三爷的神情立刻变得严峻,他看了筱雯一眼,将纸条递给耿爷。耿爷接过去看了看,看完,也神情严峻地看向筱雯。 筱雯被看得摸不着头脑,但她从两位老爷子的表情里读到了信息,那就是,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那张纸条能说明一切。 她走到耿爷面前,问能不能让她看看纸条。耿爷看了看倪三爷,等倪三爷点了头,耿爷这才将纸条递给筱雯。 好奇心重的李成博被三人的举动搞得心痒痒,挤过来也想看纸条上的内容,却被耿爷拖到了一边。 蒙在筱雯心头的迷雾在看过纸条后散尽了,她思考了一会,认真地对耿爷、倪三爷说:“我愿意试试。” 此前,两位老爷子担心由猴子送来的东西不安全,生怕这是一个圈套,使用瓶子里的液体可能会对筱雯造成伤害,是以不敢贸然决定。现在,见筱雯主动提出要求尝试,加则纸条上又把筱雯的状况说得很严重,觉得,也只能试一试,是祸是福碰碰运气再说。 倪三爷拔出瓶塞,顿时,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弥漫开来,呛得众人连连咳嗽。倪三爷皱着眉,用手指蘸了点瓶子里的液体,抹到筱雯的太阳、鬼宫、百汇三处穴位上。 做完这些,倪三爷将瓶子连同纸条交还给猴子。等了几分钟,筱雯没出现异常,倪三爷这才放下心来,觉得派猴子送药来的人应该是友非敌。 猴子收起瓶子和纸条,戴上面具,朝着前方指了指。倪三爷读懂它的意思,是要他们跟着它往前去,便吩咐众人跟着猴子走。 当众人来到另外两只猴子站立的地方时,见放着干尸的石台前的石碑上刻着一行大字,来娃子之位。看来,来娃子是干尸的名字,由此可以断定,干尸离世时可能还只是个孩子。一想到尚未绽放的花骨朵早早的凋谢了,众人的心头都觉得沉甸甸的。 干尸是孩子的猜测,在众人跟随猴子进入一个充满光亮的所在时,得到了证实。 话说周福生在石室里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与墙体分离刻着“冥巷”两字的牌子,凭借经验,他断定墙上有机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机关。为了保证大家稍后进来能安全,他决定即刻触发机关。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打开了一道暗门。他心里一喜,心说,以为已经走到大雕像内部空间的尽头,来时的路又被堵上,已经陷入绝境,不曾想,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道暗门,很有可能可以让大家逃出生天。 周福生没有立刻将发现暗门的消息告知众人,而是先检查暗门里面的环境,他要确保此处再无歹毒机关,才会通知众人进来。 他走进暗门内的通道,仔细检查每一处。没料到,走出七八步之后,身后便传来嗤嗤的轻响,紧接着便是一震。他连忙回头去看,却吃惊地发现,暗门自动关上了。 这道暗门是他与同伴唯一可以联系的渠道,假如关上后再也打不开,同伴们就只能困死在大雕像里了。他焦急万分,连忙寻找可以重新打开暗门的控制所在,但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寻找,找了能有半个小时,也没找到任何可以开启暗门的东西。他心底发凉,想着这样的暗门或许只能从石室里才能打开,在通道里是没法子打开的。 思考了一会,他觉得在通道里呆着无助问题的解决,便决定走向通道的另外一头,试图在找到出口的同时,也找到重新打开暗门的法子。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在走出通道的一刹那,他被眼前巨大的空间和众多的雕像震撼到了。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通过检查,他发现此处的雕像均为依据真人雕琢而成,分别出自不同的年代,这些雕像,竟全是他们周家的先祖。 第六十四章 已死之人 众人跟随猴子走了很远的路,途中,他们想起三个版本的遭遇来,各有不同的猜测。 倪三爷说,或许,三个版本都不是事实,因为,当时大家都闻到了那种香味,可能,三个版本的遭遇都是香味导致的幻觉造成的。至于他们是怎么离开花圃聚集到一起,那就无法知道了。也许,大家是在求生自保的心理驱使下,凭借残存的意识逃离了花圃,事实如何,谁也无法说得清。 走了好一会,众人来到了一个面积庞大的空间内。这里,有植物、水潭,明亮的光线从头顶巨大的窗户照下来。吸引众人注意的,是一尊高大的铜鼎,还有铜鼎旁的高台。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失踪”了的周福生;另外一个穿着宽大的斗篷,看不清相貌不知道是什么人。 众人见周福生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 周福生见他们来了,示意他们过去。等走近了,大家才看清楚披着黑色斗篷的是个约莫70多岁的干瘦老头。 当周文看清楚老头的脸时,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他认出了此人,这个老头正是他梦中在“冥巷”见到的周全大,也就是周福生的父亲。 “周全大?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禁不住喊出声来 “他不是我的父亲。他,是周全小。”周福生开口了,语气冰冷,甚至,在说出周全小的名字时,他几乎是咬着牙的。也难怪,面对杀父、杀妻的仇人,谁会不恨呢。尽管周福生的妻子是被对方误杀的。 “不管他是周全大还是周全小,他们不都已经死了吗?”周文紧张地说。他不明白已经死掉的人怎么还能出现。 “唉。”一声叹息从黑色的斗篷里传来,接着,是哽咽的声音,“报应哪,报应哪。我周全小作孽太多,该有此报应。” 他的声音满含悔恨,斗篷下的身躯也矮了一截。看得出,当年坏事做尽的周全小,此刻,他后悔了。唏嘘了片刻,周全小恳求周福生能听他的解释。 周福生却不领情,说,一个杀人凶手能有什么好说的。 周全小几乎是在央求,说:“等我说完了,你再恨我也不迟。” 沉默了一会后,周福生点了点头,他想知道周全小会说些什么。 周全小说,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周家祖上被下诅咒的事。为了研究破解诅咒的方法,他跑遍大江南北,踏遍了深山老林,甚至,到过很多少数民族居住地,却一无所获。 回到南京后,周家上下对他常年不归的做法极为不满,误以为他是不务正业丢了祖宗的脸面。周全小见自己为家族付出的努力非但没得到回报,还遭人唾弃,一时急火攻心迷了心智,此后,干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来。 后来,在某次与他哥哥周全大谈话时,他要周全大带他入“冥巷”下面的密室,说要查阅祖辈留下来的族谱与资料。 但周全大却说他没资格,还说他干的事情丢了祖宗的脸,他进入家族密室就是对先人的不敬。 当时,两人起了争执,不曾想,周全大心脏病发,当场暴毙。 哥哥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他能想象出族人得知这个情况后会怎样鄙视他甚至处罚他,情急之中,他想出了偷梁换柱的办法,冒充他哥哥周全大在“冥巷”潜伏下来,让族人以为死的是他。 再后来,周福生制造冤鬼索命的假象要杀他为父报仇,周全小才幡然醒悟,明白众叛亲离的结果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他能遵从祖训踏踏实实做人,不干那些荒唐事,他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在周福生实施报复计划的当天,原本打算以死谢罪的周全小,回想起以前为破除周家诅咒付出的诸多努力,认为就这么死去很不值得,倒不如继续寻找破解诅咒的法子,万一成功,算是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如果失败,他也能安安心心陪他的哥哥去了。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利用早年练过的“龟息功”闭了呼吸停了心跳,装死骗过了周福生。过程中,他却做了一件让他后悔的事情。他在被侄媳妇安丽娜装扮的女尸吓坏之际,拔刀刺中了安丽娜。 “死”的那天,他被族人抬入了义庄。当天晚上,他趁着黑夜,越过墙头溜走了。 此后,他根据族人传下来的线索,去洛阳打算进汉墓。 魏村悬崖上的汉墓他曾带人进去过,里头有什么他一清二楚,他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心说,只有一口棺材和一堆粗陶罐的汉代古墓,与周家诅咒有什么关系?但他又想,既然祖上认定这个汉代老墓是破解家族诅咒的关键所在,就一定有说法,于是,他就在龙门石窟附近的小村子住了下来。 或许,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在一次闲逛中,他发现了窝头谷谷底的八卦广场,还有土龙的“阴眼”入口,他成功进入了地宫。 在地宫里,他竟发现有别的活物存在。经过几天的尝试,他终于与那些活物有了联系。对方是几只猴子与数量惊人的续魂蛤蚧,它们都听命于一名赤身裸.体的孩子。 通过交谈,周全小才知道,那名孩子岁数并不小,只是体质跟常人有异,生长速度缓慢,据对方称,其是异族人的一员,而且,是他们这一族的最后一员,其他人早在多年前离世了。 回村后,周全小收拾行李带上干粮,又买来几身衣服准备给那个孩子穿上,当天夜里,他再次进入了地宫。 进入地宫后,他给孩子穿上了衣服,并为孩子取名来娃子,寓意老天赐给他的孩子。在来娃子的带领下,他很快找到了现在这个所在。经过几天的查找,他了解到周家原来是守墓家族,同时,也找到了破解诅咒的最后关键,那个被放置在大鼎里的黑色大球“魔音椁”;但具体怎么操作,他不知道。 为了琢磨出破解诅咒的方法,他干脆在地宫里住了下来。多少年里,都是来娃子与几只猴子陪着他。很大程度上,他已经将那来娃子与猴子当成了他自己的孩子。 后来,来娃子患了怪病,虽用续魂蛤蚧的眼泪救治,但来娃子还是亡故了;猴子也死得只剩下三只。如遭受丧子之痛的周全小用了半年时间才从悲痛中走出来。此后,对陪伴他的三只猴子更是疼爱有加。但是,为了尽早破解家族诅咒,他对三只猴子进行了训练,使得它们能听懂人类语言,并能模仿人类做一些事情。 通过多年的调查,周全小竟在地宫里找到了三大神器之一的“玲珑裾”,他担心有生之年无法完成破解家族诅咒的重任,便将“玲珑裾”寄给了周福生,并在信上标注了地宫的具体位置。他指望,假如自己未能破解诅咒,那么,只能由周福生来继续了。 在对地宫底层探索过程中,周全小发现,每到一定时间,生存在地宫底部的兽类或变异了的异族人便会失控,要么,相互杀戮,要么,合起伙来攻击在它们看来是敌人的别的东西。 在得知周福生带人进入地宫后,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他派那两只喜欢叠罗汉的猴子去引导众人躲进石楼。那两只猴子用周全小教过的法子,操控俑人抵御兽类及异族人的攻击。又在众人进入大雕像途经蚰蜒领地时,召唤续魂蛤蚧助大家脱险。 众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此前在石楼看到的那个人影,必定是两只猴子叠罗汉形成的“人”;也明白保护他们的大壁虎是怎么来的。对此,众人对周全小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 周全小说完这些,哽咽着对周福生说:“来娃子死后,多年来我独自一人在地宫里苟且偷生,时时回想与小时候的你在江边玩耍的情景;也回想你出生时我抱着你高兴的模样;更想起,咱们周家遭受的苦难。唉,日复一日苦痛无人知。唯一能听我诉诉苦的,也只有这三个孩子啦。”说罢,指了指那三只猴子。 周全小的话听上去感人至极,但是,周福生却不为所动,因为他不相信周全小。妻子、父亲都是被此人杀害,周全小却说统统都是误会,他怎能相信。 他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全小早已料到周福生会如此,他说:“我不指望得到你的原谅,因为,那样的错是不可原谅的,我理应遭此报应。但我会证明给你看,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哼。你怎么证明?” “因为,我已经参透破除诅咒最后的步骤。” “什么?”周福生很意外,相比已经汇入历史长河的旧仇,他更关心怎样来破除家族的诅咒;毕竟,事关他女儿安莫言的将来,“怎么破?另外,破解诅咒与你说的话的真假有何关联?”他的语气缓和了点,不再冷冰冰的。 “我说的是真是假,一会你就会知道的。”周全小说,又指了指大鼎内的黑色大球,“破除诅咒的关键就在这个‘魔音椁’里。” “魔音椁……里?”周福生似乎有点明白,问,“难不成,这个球是空的?” “是的。”周全小点了点头,“只要打开‘魔音椁’,按照步骤一步不差地操作,就能破解诅咒。” 这句话几乎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欢欣鼓舞,觉得周家诅咒被破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周福生却还有疑问,他说:“既然你已经找到破解的方法,为什么不照着去做,非得拖到今天?” “你还记得破解诅咒有一条特殊的规定吗?”周全小反问。 周福生想了想,说:“知道,想要破解诅咒,在拥有三大神器的同时,还要留下个人来。” “对。我也是近期才参透这个特殊规定的。其实,破解诅咒的办法很简单,打开‘魔音椁’,完成步骤后再闭合就行了。不过,‘魔音椁’不仅体积大,而且,是利用机关控制开启和关闭的,那样的机关一个人无法操作,必须两人以上来共同完成。而且,其中一人必须进入‘魔音椁’不再出来。” 周全小这句话说得极其平静,但是,包括周福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进去后不再出来,那不等于进去的人必死无疑。 第六十五章 魔音椁 看着面露骇然之色的一帮人,周全小泰然一笑,说:“周家被毒咒祸害了千年,现在,该是个头了。我也应该去跟可怜的哥哥见面了。” 尽管他没明着说,但大家都听明白了,他是要进入“魔音椁”,用他的生命来换取周家人的平安。 “难道,你说的会证明给我看,就是指的这个?就……没其他办法了?”看着准备赴死的周全小,周福生心中的仇恨如潮水一般退去,他已经相信周全小此前说的一切。这一刻,他不想对方死了,他希望周全小能活下来。 周全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研究过其他办法,但终究是无用功。我想,诅咒之所以顽强存在了千年,应该跟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规矩有关。毕竟,谁也不想这样死去。” “不,你不能死。肯定会有其他办法的。”周福生忽然觉得这个曾经的仇人在他心里的形象逐渐变得高大。杀父,杀妻,也许不是周全小的本意,或许,那个时候的周全小被诅咒控制了心智。更也许,父亲也是遭诅咒所害才暴毙身亡的。 周全小再次摇了摇头:“不了。就算真有其他办法,我也没时间再等。实话告诉你,我也患上来娃子那样的毛病,已经拖了很久,撑不了几天了。倒不如趁着我还活着,完成这个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周家人的任务。这样,我也能安心去见你的父亲我的大哥了。”说完,他的身子又矮了许多,并开始剧烈咳嗽,看样子已经是病入膏肓。 周福生见状,鼻子一酸,就要上前扶周全小。 周全小连忙摆手,示意他别靠近,边咳嗽边说:“别……别过来。咳,咳,我……我怕这病会……会传染。”咳了一会,周全小缓过气来。他站直了身子,朝周福生露出慈祥的笑,“福生啊,时间不早。破解周家诅咒的最后步骤就由咱两来完成吧。”说完,他要除周福生和安莫言之外的所有人捂上耳朵。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想着既然周全小这么说,想必有他的道理,就都捂住了耳朵。 接下来,周福生听周全小的指挥,两人进入大鼎,张开双臂抱住大球。 “福生,向右转动,瞧准了,将上面的离火,对准下面的坎水。”周全小喊。 周福生这时才发现,大球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交界处刻有阴阳爻,就像旋钮式密码锁。他不敢怠慢,按照周全小说的去做。 “魔音椁”太大,转动一下都要费很大力气,两人同心协力,不多会,在一阵嘎嘎声响起后,“魔音椁”被打开了。 周福生看见,“魔音椁”里排列着很多铜片,构造有点像乐器,类似八音盒。这些铜片在“魔音椁”打开的一刹那,纷纷颤动起来,发出如用铲子刮锅底一般刺耳的声音。 下面的一帮人尽管都捂着耳朵,但声音实在难听,只片刻,便一个个面色苍白,有些甚至倒地口吐白沫,一边惨叫一边打滚。 周全小听到叫声,知道再持续下去肯定会闹出人命来,忙翻身进了“魔音椁”。可是,任凭他怎样摸索,刺耳的声音却停不下来。 难道,还有别的步骤自己不知道? 周全小焦急万分。 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那也是一种金属发出的声响,但比“魔音椁”里那些铜片发出的刮擦声好听许多。 “引魂罄?”他想起进地宫必须有三件神器的说法。心想,难道,“引魂罄”有克制怪声的功能? 时间不等人,他大喊道:“快把‘引魂罄’拿过来。” 周文闻言,忙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巾揉成团塞进耳朵,又取出“引魂磬”爬上高台,递给大鼎里的周福生,周福生又将“引魂磬”递给了“魔音椁”里的周全小。 周全小接过“引魂磬”,比划了一阵,发现众多铜片之间有个与“引魂罄”形状相似的空缺,忙放上去。 说来也怪,“引魂磬”刚放上去,那些铜片不再乱抖,开始有规律地起伏,刺耳的声音也变成了悦耳的乐曲,听上去像是古筝和编钟的合奏曲。 随着声音的改变,倒在地上的几人纷纷起身,但捂住耳朵的手不敢松开。 周文试着取出耳朵里的纸团,听了听,觉得没事了,就对众人说,不用再捂着耳朵了。 他分析道:“我猜,‘魔音椁’就是个音乐盒,‘引魂罄’是其中的一个部件。不知周家哪位前辈把‘引魂罄’带回家了,从此,音乐盒少了关键部位的零件,没法正常工作,就整天发出难听的怪声。” “我知道了,小周说得有道理。”周福生说,“‘引魂磬’是清代传下来的。我猜测,肯定当时有先辈将此物带回了家。” 周文嗯了一声,接着说:“我猜,周家祖先的确被植入过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与‘魔音椁’是有关联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守墓人只有待在墓里才能缓解蛊毒的说法。事实上,缓解蛊毒的不是某种药物,而是来自‘魔音椁’里的声音。一旦有人离开墓葬,听不到这种声音了,那么,植入体内的蛊毒就会在某个时间段发作。” “你的意思……只要将‘引魂罄’放回到‘魔音椁’里就没事了?这……也太简单了吧?”周福生不敢相信,困扰周家几代人的诅咒这么容易就能破解。 “嗯……理论上是这样。但我有个疑问……为什么,用来演奏乐曲的物事要叫做‘魔音椁’呢?” “很简单嘛,魔音,就是形容刚才那种能让人发疯的声音。”李成博大声回答。 “不对!”周文摇了摇头,“发出难听的声音是因为缺少部件造成的,在部件齐全的情况下,它只会演奏乐曲。我猜,‘魔音椁’在古时候可能也用在祭祀活动上的,如,演奏乐曲用来烘托气氛。但我不明白的是,这东西跟棺椁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用‘椁’来命名?” 周文这句话让周福生的心脏紧缩了一下,他想起那个必须“留下个人”来的规矩,结合“椁”字……难道,想要让“魔音椁”正常运行,就必须有人时不时地控制它?他下意识看向“魔音椁”里的周全小。 先前,“引魂罄”归位时,周全小没找到用来固定“引魂磬”的辅助物,不得不用双手按着,才不让“引魂磬”弹起来。此刻,他听了周文和周福生的对话,也觉得“魔音椁”这个名称难以理解,就在大铁球里东望望西看看,希望能找到点线索。也许是体质的关系,找了一会之后,线索没找到,人倒是累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引魂磬”的上头。 周全小的一举一动被周福生看在眼里,一个冒着凉气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这个念头让他的脸色一下就变白了:“我、我知道了。”他神情紧张地指了指那些发出声响的铜片,说,“魔音。”又指着端坐在“引魂磬”上的周全小,说出了一个字,“椁。” 周文听得目瞪口呆,心想,难道,“魔音椁”既是乐器也是棺材,是可以用来装殓死人的?他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喃喃道:“难道……设计‘魔音椁’的人根本没考虑固定住‘引魂罄’,而是要有人在上头压着?” 他说话声很小,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不仅为“魔音椁”设计者的歹毒用意感到心惊;同时,也同情起周全小来,觉得命运如此待他实属不公。 周全小却很平静,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说:“人终将一死,能为家族的兴亡而死,值了。” “不,肯定有其他办法的。”周福生对周全小的恨已经转变成敬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甘愿为家族牺牲自己的长辈这样痛苦地死去。 周全小神情坦然地说:“福生,或许,这就是我们周家的命。如果,能以我的命来换取周家后辈安稳地活着,值。” 他言辞恳切,神情从容,一句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感动。 倪三爷对周福生说:“福生兄弟,你叔叔说得有道理。其实,刚才我也琢磨了一下,想用金甲俑来替代活人压住‘引魂罄’,但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刚才,我仔细听了听,你叔叔用手按住‘引魂罄’时,‘魔音椁’演奏的曲子很不稳定,但他坐上去后,曲子就变得平稳悠扬。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只有活人压着‘引魂罄’才管用。”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非得是人坐在上头?金甲俑更有分量,用来压住‘引魂磬’不是更好?”周福生问。 “那倒不一定。摆放‘引魂罄’的底座下估计有精确的平衡系统,只有本身能掌握平衡的物体才符合系统的要求,比如,动物和人。我猜,这东西除了能演奏曲子,应该还有别的用场,比如,活人献祭。” 第六十六章 脱困与尾声(本卷完) 倪三爷最后说出的三个字让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想着周全小除了慢慢死去已别无选择,都感到心痛。 耿爷在心痛之余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小声问倪三爷,一旦进入“魔音椁”的人死去了,“魔音椁”还不得重新祸害人?另外,周家的诅咒没能从根本上解除,往后周家人还不得受到诅咒的困扰? 对此,倪三爷这样解释,周家之所以被诅咒困扰,全是因为周家先人带回去能接收声波,并影响一定范围内人的思维的“引魂磬”,现在“引魂磬”已经归位,即便“魔音椁”再次作祟,声波范围也仅限于地宫内部,无法对远在南京的周家产生影响。 周家人能平安过活自然是众人所期望的,特别是周福生,为了破解家族诅咒付出了数十年的心血,现在,周家人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他感到高兴和欣慰,但他还是不赞同周全小自我牺牲的决定。他想,肯定有别的办法,比如,可以用动物来替代人压住“引魂磬”。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他刚准备说出想法之际,周围响起了隆隆的声响,地面一阵颤动。 众人大惊,倪三爷大叫一声不好,说‘魔音椁’可能与地宫相互关联,如果再不闭合,这地方就可能会坍塌。他抱拳仰望大鼎,大声对周全小说:“周老前辈,您的决定令倪三佩服。如果您还有话要说,得抓紧喽。” 言下之意,坐镇“引魂罄”的工作只能由周全小来完成,就算大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按眼下的情形来看,已经没时间去想别的法子了。 周全小慈祥地看着周福生,说:“福生,这辈子我亏欠周家太多,不敢有别的奢望,只希望你能喊我一声叔。” 周福生的心碎了,情感的洪流冲开了闸门,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叔,我错怪您了。叔,我错怪您了。” 一声等了数十年的“叔”让周全小老泪纵横,他忍着悲痛,说:“有这一声‘叔’,我也死而无憾了。福生,快和你的兄弟朝那个方向走,那里有个斜坡,上面是条通道连着窝头谷土龙阴眼。”说罢,用力一拍“魔音椁”里的一个凸起物,“魔音椁”开始旋转并闭合。 看着周全小慈祥的目光渐渐消失,周福生发了疯似地用手去抠“魔音椁”越来越窄的缝隙,一个劲地喊着:“叔,我不能让您遭这个罪啊!叔,您出来啊……” 这让人肝肠寸断的一幕,让在场人都落下了泪来。 此时,地面震动的幅度正在增加,倪三爷看向周全小说的通道,见那里已经开始落下小石块,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同时,他也明白单靠劝说无法让周福生离开,便急匆匆地对安莫言说:“快去把你干爹拉下来。” 安莫言飞快地上了高台,继而跳进大鼎,对正拍打着“魔音椁”的周福生说:“干爹,难道,您不要女儿了吗?” 一声干爹如同一声霹雳,一下子把周福生震醒了。他想,几十年走南闯北历尽千辛不就是为了周家的后代能安稳过活吗,如果,因自己的不理智给莫言和同伴们造成伤害,甚至,是灭顶之灾,那么,自己不就成了罪人了。唉,走吧。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带领大家安全离开地宫,将来,把事实告诉家族的人,还叔叔周全小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他抚摸了一下已经完全闭合的“魔音椁”,拉起安莫言的手,说:“咱们走。” 接下来,众人一路奔跑,沿途险象环生,头顶不断有大小不一的石块掉落。让一帮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们最终逃离了地宫,来到窝头谷谷底的广场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回头看,连着地宫的山洞已经坍塌。 “三爷,你们没事吧。”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广场另外一头传来,是林博士。 众人循声望去,见林博士与十来个警察正朝这边赶来。 “没事,我们命大着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倪三爷大声回应。 到了近前,林博士握住倪三爷和耿爷的手,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这地方早年建了监察站,我来过几趟。伊河崖子上盗洞坍塌后,我就想到了这里。我想,悬崖上的汉墓和这里的古墓会不会有关联,于是,带着警察同志来看看。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瞧见你们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哎对了,你们在里头……” 倪三爷知道他想问地宫里的情况,也知道他有进地宫的念想,忙提醒他:“老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别动这座古墓的念头;太危险了,我们几个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把命丢在里头。” 林博士一听,心说好嘛,这两位在死人堆里讨生活的主都差点搭上性命,我这个理论知识大于实践经验的人进去会是怎样的结果?得,死了这条心吧。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倪三爷的肩膀,笑着说:“呵呵,放心吧。连你们都对付不了,我进去岂不是自讨苦吃。这样吧,时间不早,咱们这就回去。龙门镇饭馆我已经订了雅间,咱们晚上痛痛快快喝几杯。” 几个月后,周文将在洛阳的经历写成了长篇小说《龙门诡窟》,并由国内演播名家录制成了有声小说。 有声书出版后,由周文做东,邀请节目同事以及南京本地一些朋友,在当初李成博剥龙虾的那个排档吃宵夜,与上次不一样的是,李成博没有来。 席间,有朋友问,洛阳之行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没写到周福生、安莫言父女相认?另外,那个坏坏的李成博为什么今天没来?他在南京夫子庙的古玩店,是真的还是虚构的? 对于这些问题,周文的回答很笼统。他说,从地宫回来,林博士请客,大家在龙门镇饭馆吃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接到台里打来的电话,说南艺后街古玩城有个大型的鉴宝活动,第二天开幕,台领导要他们尽快赶回南京,做好本次活动现场采访和拍摄的准备工作。接到通知半小时后,他们匆匆告别了三位老爷子,赶回了南京。 安莫言和李成博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在洛阳小住。 此后,安莫言应聘进了考古队,成了林博士的助手。至于她与周福生的父女相认那是必然的,过程中少不了感人的场面。这对父女历经坎坷终于相认,相信,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安莫言一定会孝顺周福生,让周福生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另外,坏坏的土专家不坏了,他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仅做了耿爷的徒弟,还将耿爷接到南京。师徒两潜心钻研考古与反盗墓的知识,向文管部门支了很多实用的招,对南京地区的文物管理和保护作出了贡献。 周文的回答似乎符合逻辑。但有人觉得太笼统,不够详尽,比如,南京鼓楼区到底有没有叫做“冥巷”的老屋区?“义庄”下头周家的密室存不存在?另外,李成博在夫子庙是不是真的开了家古玩店? 对于这些问题,周文这样回答:“‘冥巷’和密室纯粹是虚构的。至于李成博的古玩店嘛,呵呵,说不定也是虚构的。” “什么叫说不定呀,你得有个靠谱的说法嘛。”有位美女紧追不舍地问。 谭建国嬉笑着对美女老板说:“小说嘛,总有虚构的成分。你如果看过或听过文哥的《龙门诡窟》,理应知道我那兄弟李成博不仅对文物有浓厚的兴趣,看到美女更是命都不要。所以,你看啊,你长得赛过天仙,最好别跟他靠得太近,有危险的。”说着,话锋一转,对大家说,“南艺后街古玩城形成气候之后,很多零星的小店都搬去了那里。夫子庙那边的古玩店也大多搬古玩城去了。大家要是喜欢淘老物件,我建议去古玩城转转。” 他并没有确定到底有没有李成博这个人,美女不满足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追问,谭建国便打着哈哈说喝酒,喝酒,吃龙虾,吃龙虾。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细说了。 吃喝完毕,众人各回各家。有位赴宴的热心人将夜排档上讨论的问题发到网上,问网友,书里的李成博是不是真有其人? 很多网友相信,空穴不会来风,无风不会起浪,谭建国说的那段话,有暗指李成博的古玩店迁至古玩城之嫌。 这个猜测流传开后,南京本地和外地来的古玩爱好者,纷纷涌向南艺后街古玩城,寻找这位土考古专家。 一段时间后,网上有人发布消息说,不仅在古玩城找到了李成博,还见到了精神矍铄的耿爷。也有人说,在古玩城转了个遍,也没发现土专家的影子。向其他店铺的老板和古玩城管理方打听,都说没这个人。 真真假假众说纷纭,李成博究竟是周文笔下虚构的人物,还是真有其人,至今,没个准确的说法。 (第一卷完) 第一章 龙山怪洞1 常言道,月黑风高好杀人。 既然说到“杀人”,势必有人会死。今儿个也不例外,河南固始县方集乡白果冲村八十多岁的雕刻“虎王”汪立之死了。不过,他可不是被杀的,而是寿终正寝。 既然是寿终正寝,为什么要提到月黑风高呢?因为,汪立之死在月光如洗的夜晚;再则,这个貌似只在雕刻界很有名头的老人家,却曾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有过一段跌宕起伏不平凡的经历。 在那段经历中,有人被杀,也有人杀人。为此,汪立之曾这样对孙子汪诚说:人活于世,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能安稳的活着就算是天大的福分。 临终前,汪立之再三叮嘱汪诚,一定要去一趟江南小城宜兴,代他拜访几位老友,了却一桩挂在他心头多年的夙愿。 他还说,早年曾创作了一套名为“虎王秘籍”的作品,落在宜兴没带回来,要汪诚设法去找回;并强调,这套秘籍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许,能改变汪诚的一生。 汪诚与爷爷很亲,是以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汪立之的临终嘱托。 事情还得从那个“月黑风高”之夜说起。 汪立之见孙子爽快答应,很高兴,趁着喉间三寸气在,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孙子交代交代。 不曾想,阎王爷很不给面子,关键时候在生死簿上将他的名字打了个叉,以至于他只说出了“宜兴……范林翔,秘籍……”便两眼一翻直奔阎罗殿去了。 老爷子撒手归西,汪家人自然悲痛,直到数日后,过了回魂夜老爷子入土为安,汪诚才想起个关键的问题来。 他想,听爷爷断气前的那句话,应该是要他去宜兴找那个叫做范林翔的人,可他自打娘胎里出来还没出过远门,宜兴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不清楚。再则,就算到了宜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个人来也非易事。再说了,爷爷提到的“虎王秘籍”究竟是什么?是武功招数?还是刻虎的技法?或者,是藏宝秘图…… 汪诚发现,在这件事上,他如同盲人行路找不着方向。不过,线索还是有的,他想到了奶奶,觉得奶奶应该知道爷爷的事情。 自以为理出头绪的汪诚,在合适的时间,婉转向奶奶打听爷爷的过往。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奶奶对爷爷的了解并不比他多,因为,奶奶跟爷爷从相识到结婚生子,都发生在汪诚的爷爷从南方回来之后,奶奶唯一知道的,仅仅是那个叫做宜兴的地方在江苏。 怀揣着沉甸甸的承诺,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汪诚毅然踏上了前往宜兴的旅途。在他看来,兑现对爷爷的承诺比什么都重要。 多年前,宜兴青龙山脚下,工头金胖子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着烟,远处负责工地安全的工作人员吹响哨子挥舞着小红旗。 金胖子朝身边的几个人说:“走,去路边。”说完,朝百来米开外的陶都路走去。 十分钟后,山上传来几声巨响,接着,山腰弥漫开阵阵的烟雾。 又过了20分钟,当金胖子手里的烟蒂快要燃尽时,他腰间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金胖子扔掉烟蒂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大、大哥,有情况。”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金胖子心里一沉,心说,不会放炮放出问题来了吧?忙问是不是出事了。 “不、不是,是炸出一个山洞,底下黑漆漆的还冒着凉气,好像很深的样子。” “哦。”听说只是炸出个山洞,金胖子放下心来;他认为,只要不是出事故,别说炸出一个洞,就算把青龙老爷给炸上天,他也不会皱下眉,“等着,我马上到。”金胖子说完,领着手下往山脚下赶。 不多会,几人到达放炮点,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让让让让,让大哥瞧一瞧。” 跟着金胖子来的一个大块头嚷嚷着,围观的人立刻让开一条道。金胖子走到人堆跟前,朝石壁上看去,果真看见一个足有两米直径的大洞,下头黑漆漆的。 他取过一人手里的矿灯往洞里头照了照,见洞的构造呈喇叭状,上面小下面大,深不见底。 “他娘的,什么玩意。”他咕哝了一句。 一个精瘦的高个子男人堆起笑,对金胖子说:“大哥,会不会是古墓呀?真要是古墓咱们就发啦。” “屁话。”金胖子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青龙山就是个实心的大青石,哪来什么古墓。这个矿区不知开挖过多少年,真要是有古墓,别人早发现了。”说着,想了想后说,“这样吧,派几个人下去看看。” 他这话就像引爆了一颗炸弹,周围的人顿时以他为中心往后退了退,看情形谁都不想下去。 “妈的,瞧你们的熊样。我说你们怕什么,难道,还怕洞里有怪物吃了你们不成?”金胖子骂骂咧咧道。 其实,这伙人正是怕洞里有猛兽,担心贸然下去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金胖子扫视了一下众人,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说:“两百块,谁下去谁拿钱。” 他这话无疑又引爆了一颗炸弹,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有人说,这样的报酬很诱人,相当于在矿上累死累活干好几天的。 也有人说,洞里未必有吃人的怪物,说不定,就是个普通的溶洞,下去转一趟就能挣两百大洋,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在利益的驱使下,有几个人举起了手。 青龙山炸出山洞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多久,一名叫做宏凯祥喜爱探险的年轻人听说了这事,立刻带上正一起喝茶的朋友阿兵和小陈,驱车赶去了青龙山。 到了山脚停下车,三人看到山腰有一群人,知道炸出山洞的地方一定就在那里。 宏凯祥向一名比他们早到也是来看热闹的老头打听,问炸出的山洞究竟什么个情况。 老头神秘兮兮地说:“出大事了。” 宏凯祥忙作出洗耳恭听状,等老头道出下文。却不料,那老头说完四个字就此打住,神情专注地盯着山腰看。 阿兵见状,催促道:“哎我说老先生,您倒是说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宏凯祥见多识广,见老头不再往下说,忙掏出烟盒递给对方一根,并帮对方点上。 老头眯缝着眼用力吸了两口烟,这才说,龙神爷发怒了。 听闻此言的宏凯祥大失所望,他知道,老头要将事情扯到迷信说法上去。他本不想再跟老头交谈下去,但为了能打听到消息,也只能做出吃惊的样子,问,真的? 老头故作神秘笑而不答,自顾自地抽着烟,等香烟都快燃到海绵头才扔到地上踩灭。 他告诉宏凯祥,在金胖子招募下洞“勇士”的时候,附近赵庄村有个绰号叫做丧彪的人赶了来。 这人旁的没什么,就好凑个热闹,哪儿人多往哪挤,这不,听说山上炸出个洞来,立刻骑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其余都响的老爷自行车飞奔而来。当得知金胖子出两百大洋招募下洞人选时,立刻撸起袖子,露出满是肌肉疙瘩的手臂,粗声粗气地说:“大家别动,我先下去看看。” 金胖子认识丧彪,知道此人胆子特别大,故,只叮嘱丧彪小心,旁的没说什么。 可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丧彪进洞后没多久,就传来一声惊呼,喊的是“好大的龙啊”,此后,便没了动静。 说到这里的老头盯着宏凯祥上衣口袋又不往下说了。宏凯祥明白对方的意思,忙掏出烟盒递到对方手里。 老头接过去,大大方方点上一根,将剩下的半盒烟利索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说:“这个丧彪可是附近出了名的大胆,记得那年川埠发生枪案,警察将嫌犯围在一栋小楼里,嫌犯手里持有猎枪,按理一般人都躲得远远的,可这个丧彪为了看热闹,竟爬上了小楼对面的一棵大树。嫌犯以为他是警察,甩手给了他一枪。子弹打在离他脑袋几十公分远的树干上,蹦起的木头渣子刮去他脸上一块皮肉,到现在,脸上还留着块疤呢。”说到这里,老头没来由地笑了,问三人,“呵呵,你们知道那家伙当时干什么了吗?” 三人摇头。 老头吐了个烟圈,接着说:“丧彪居然下了树,要跑楼里去跟嫌犯论理。警察自然不允许,把他拦下。丧彪见进不了楼,又爬回树上,朝着嫌犯破口大骂:你娘的,老子看热闹碍你事了?我操.你妈,你他妈有本事就往这打。说完,把胸口拍得震天响。就在这时,砰,又是一声枪响......” 听老头这么说,阿兵忙问:“他被.干掉了?” 老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阿兵。 阿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我说……您干吗盯着我看哪?” 老头扔掉快要燃尽的烟蒂,说:“如果那次丧彪被.干掉了,今天,他还能下洞去吗?”说完,仰面看向山腰处的人群。 一听这话,阿兵立刻反应过来,尴尬得脸都有点红了。但他死鸭子嘴硬,狡辩道:“呵呵,我是问嫌犯有没有被.干掉。” 老头知道阿兵在狡辩,没揭穿他,说:“估计嫌犯没想到世上能有这么不要命的主,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顾着听丧彪骂娘,分了神,那一枪是狙击手打的,直接命中眉心。” 第二章 龙山怪洞2 故事说得很精彩,但内容毕竟只是捕风捉影的产物,无法替代事实。宏凯祥觉得老头偏离了主题,便问对方,刚才说到的龙神爷发怒是怎么个说法? 老头解释,开采青龙山石矿原本就是对龙神爷的大不敬。想想看,每天都是一大群人撬他的龙宫,还拿炸药炸他家屋顶;现在倒好,龙神爷的房子给炸穿了,不要命的丧彪为什么下洞就上不来?说不定,就是龙神爷发怒把他留在龙宫里了。 听到这样的论调,宏凯祥觉得好笑,他不敢相信,在科学发达的当今,居然,还有人相信龙神爷的存在。他不想再听老头瞎掰,打算敷衍几句离开,却不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弟,好久不见。怎么,也听说这里出事了?”男人边说,又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以示友好。 宏凯祥见是个熟人,忙跟对方热情握手,说:“是啊,还听说有人下了洞没上来。这不,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听他说有人下洞没有上来,男人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说:“唉,那个丧彪呀,多少年了,做事还这么毛糙,也不想想洞里头有什么,万一……”男人想说贸然进洞的危险性,但想想现在说这些没多大意义,就改口道,“丧彪下洞后,我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了解过情况之后立刻报了警。经村委会商议,由我负责协助警方展开搜救。” 原来,此人是赵庄村的一名干部,得知丧彪下洞失联的消息后,马上报了警,并组织人马准备进洞找人。 听说男人是此次搜寻工作的负责人之一,宏凯祥说道:“哎,要不这样,让我们几个先下洞看看,如果能找着人就返回,找不着,你再派人下去。 那人听了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万一出点状况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宏凯祥握紧那人的手,言辞恳切地说:“兄弟,你就放心吧。我们几个可不是成天坐在‘泥凳’前敲敲打打的做壶人,旁的不说,单说我吧,宜兴境内的山山水水几乎都踏遍了,特别是黄龙山和青龙山,打小我就常来玩,对青龙山的了解不会比别人少。所以,进洞找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要不这样,如果兄弟还不放心,可以立个纸笔,出了任何事都由我担着,与他人无关。” 那人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觉得再推三推四情理上说不过去,只能叮嘱他小心,真要遇上什么事就赶紧返回。 片刻,男人领着宏凯祥三人来到山腰,跟金胖子打过招呼后,又帮宏凯祥、阿兵与小陈系上绳子戴上照明工具。等一切料理妥当,男人目送三人下洞。 宏凯祥他们刚进洞,就感觉到阴冷的湿气从洞底涌上来。三人抓紧了开山绳,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周围石灰岩洞壁在灯光照射下泛着青色的光晕,这让原本就感到紧张的三人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让他们感到紧张甚至害怕的倒不全是因为阴冷的空气和阴暗的环境,而是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们不知道黑暗里究竟存在着什么,都担心,万一真有吃人的猛兽,他们还有没有命回到上头。 下滑了大约十多米,小陈发现下面有落脚的地方,是一圈铁结构的围栏,像栈道一样依附在洞壁上。尽管围栏狭窄,但勉强可以站人。 三人发现,铁质的围栏锈迹斑斑,部分已经脱落,看上去起码是几十年前的产物。 小陈喊两人别动,他落到围栏上试了试,见还算牢固,才喊两人也站到围栏上。 站稳身子后,宏凯祥拿手电往下照了照,当看清楚下面的环境时,不由皱起了眉。 他看见,垂直上下的山洞到了围栏这里呈“凸”字结构,下面的空间陡然变大,这样的构造给他们继续往下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他说:“以前听老辈人讲,抗战时期,青龙山驻扎了很多日军。按这种说法,这个山洞难道是日本人修建的工事?” 小陈赞同他的说法,说:“我看有这个可能。通过这些人工建造的东西就能看出。”说着,很随意地拍了一下围栏。 没想到,那段围栏早已朽烂,一拍之下当场断成几截。小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觉得手一空,身子便失去了支撑点,朝着围栏外跌去。 见此情景的宏凯祥大惊,喊了一声:“小心。” 幸好,三人身上都绑着绳子,是以小陈只吊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没掉入洞底。 宏凯祥与阿兵忙走过去将他拉回来。 小陈已吓出了一身冷汗,站稳身子后拍了几下胸口,说:“我的个乖乖。没想到这铁家伙这么不结实。” “都存在了几十年,加上这里的湿度大,能结实嘛。”宏凯祥说着,又观察了一下环境,分析,“我觉得,围栏可能是上下时用来歇脚的地方,到洞底估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觉得奇怪,如果真是日本人修建的工事,应该用不着挖这么深。这样的构造不利于作战;假如,是为了防止轰炸,洞口到达围栏大约有十多米的距离,这样的深度,又都是碳酸钙矿岩结构的岩层,完全可以抵御那个年代的常规炸弹。为何要挖这么深呢?” “什么意思?”阿兵没听明白,问道。 宏凯祥解释:“就是说,如果仅仅是工事,这个山洞到了这里就不用再往下挖,可以横向开挖所需的空间。可是,开挖此洞的人不仅往下挖了,还搞得这么复杂,凸字形的结构,下去容易上来难。” 听他这么说,阿兵不无担心地问:“如果咱们下去,会不会上不来?” 宏凯祥摇了摇头:“这倒不用担心,咱们有开山绳,上面又有人接应,回上头去应该是没问题。”说着,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些,等找着人,出了山洞再琢磨也不迟。” 三人中,宏凯祥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抓着开山绳一点点往下降,才滑了2米多,就听到下面的小陈“啊”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了帆布手套与开山绳摩擦的动静。 糟糕,出事了。宏凯祥心里一紧,忙大声问:“怎么啦?” 下头传来小陈焦急的声音:“小心……绳子。” 还没等宏凯祥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就感觉到开山绳变得异常湿滑,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抓不牢绳子,于是乎,下滑的速度快得他都能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了。 他心里一凉,心说:完了,完了,青龙山基本是由石灰矿岩构成,其硬度堪比生铁,按这个速度跌下去,想要死得不难看都不成。看来,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看到已经成问题了。 那边的阿兵也好不到哪里去,跟他一样飞快地往下滑。电光火石间,两人感到脚下一震,继而,以不怎么优雅的姿势着地了。 着地之前,宏凯祥已经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反正是活不成了,倒不如死得爷们一些,干脆,闭上眼等着牛头马面来领路了。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洞底并不象他想象得那么硬,摔在上头就象倒在沙发上,非但没受伤,感觉还挺舒服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边的阿兵开了口:“谢谢菩萨保佑祖宗显灵,还好洞底的土质松软,要都是大青石,恐怕咱们成饺子馅了。”说着,像是有了发现,用力吸了几下鼻子,“咦,这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宏凯祥坐起身,说:“管他什么味道呢,只要革命的本钱不交代在这里就ok了。”说着,用手撑地想站起身来。 没料到,他的手刚一碰到地面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凭着手感,他发现屁股底下软软的不象是泥土,更不象石头,倒象是......他的冷汗渗出来了,因为,他想起在山脚下听那老头说的一句话“龙神爷发怒了。” 宏凯祥只觉得头皮一麻,整个人立刻僵住。他想:世上有没有龙神爷不好说,但体型庞大的蛇还是有的。难道,老头提到的龙神爷敢情是一条大蛇? 想到这里,他胆战心惊地将手电光照向脚下,一看之下,脸色变得刷白。他看见,屁股底下是一片片鳞甲,每一片都有碗口大小。 我靠,真是大蛇。 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又想,这么大的鳞片,这条蛇得多大了?称之为龙神爷一点也不为过。 这时,阿兵和小陈也看清楚那些吓人的鳞片,两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宏凯祥经常参与探险,胆识超过两人,只见他飞快地用手电扫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石墙上有道打开着的门,忙大喊了一声:跑啊。接着,撒开脚丫子就往那道门跑。 阿兵和小陈见状不敢怠慢,也跟着发足狂奔。紧张和害怕激发了他们的潜能,加上那扇门离得不远,只眨眼的工夫他们就跑进了门里。 进门后,阿兵想把门给关上,没想到,木头门板岁数大了早已朽烂,被他一拉之下竟然碎成了几块。 三人顿时面如死灰,心想,没东西挡着,蛇祖宗要是追了来铁定了没命。 第三章 龙山怪洞3 阿兵急的直跺脚,说:“外头那东西不知在这里呆了多少年,肯定长久没开过荤哪。现在,咱们主动送上门来,它老人家估计会生吞了咱们仨,我猜,都不带吐骨头的。”尽管面临危险,但阿兵性格使然,说起话来总有点玩笑的味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了很大的动静。三人忙将手电光照过去,顿时吓得毛发倒竖。他们看见,门外出现了一颗硕大的蛇头,蛇头上两只大如灯笼的眼睛冒着瘆人的绿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摄人心魄的一幕看得阿兵后脖颈发凉,喃喃道:“我的乖乖,好大一条龙。” 小陈用力一拍他的后背,说:“这他妈哪是龙,是巨蟒。” 门外的巨蛇吐着信子扭动着身子想钻进来,幸好,门很窄,一时挤不进来。 三人忙往后退,一直退到背靠洞壁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宏凯祥用手电扫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空间狭小结构简单,四四方方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两道门,一道,是他们进来的地方;另外一扇门,在他们背靠着的石壁上,面积要比进来的那道门大得多,而且,门板是铁质的。 宏凯祥说:“看来,从原路返回是行不通了,要不这样,咱们干脆去铁门里头看看,兴许能找到丧彪,说不定,还能发现别的出路。” 小陈和阿兵互望了一眼,都在想:除了如此也没旁的办法,那就进去吧。 三人仔细观察铁门,一看之下却疑云顿生。他们看见,铁门上镶了很多鼓钉,从工艺和纹饰来看,像是百多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产物。他们立刻推翻了此前这里是抗战时期日本人修筑工事的猜测,因为,这道门存在的时间要比抗日战争更早。 要是换在平时,这样的发现肯定能让三人兴奋,并即刻开展调查;可是,眼下保命要紧容不得他们去琢磨。 这时,外头的巨蟒见无法从门里进来,竟狂性大发,用巨大的脑袋撞门,顿时,砰砰声不绝于耳,土砖结构的墙壁开始大块地剥落,尘土弥漫,仿佛整个山洞都要坍塌。 见此情景的阿兵心急如焚,对宏凯祥说:“我说兄弟,快想法子打开铁门,要是让龙王爷钻进来,咱们仨都得变成它老人家的盘中餐。” 宏凯祥也很焦急,说:“铁门少说也有千斤,单凭人力肯定打不开,一定有控制铁门的机关存在。可是,即便能找到机关,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我猜测,这地方可能存在古墓,按规模来看,墓主人必定会布置歹毒的机关,如‘积沙’或‘弩箭’……”说到这里,他问阿兵,“你说……这门后头会不会有积沙?” 阿兵挠了挠头,回答:“你要是问我紫砂,兴许我还能答得上来;问我有没有‘积沙’,我哪知道,我对古墓机关一窍不通。”说着,他喜欢打趣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呀,还不如去问外头那老人家,它肯定比我懂得多。”说着,指了指正使劲撞门的巨蛇。 此时,门洞已经被巨蛇撞塌了一部分,看情形,要不了多会,巨蛇就会破门而入。 情况紧急,安全打开铁门的办法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饶是宏凯祥胆魄过人,却也急得团团转。 这时,小陈指着铁门上某个地方说:“你们快看,门上有好几个铜环。” 宏凯祥和阿兵忙看过去,果真瞧见铁门上有九个相互串联的铜环。那些铜环有了年头,表面布满了铜锈,加上铁门也锈蚀得厉害,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我靠,难道......是九连环?”只看了一眼,宏凯祥就叫出声来,“看来,这些铜环就是机关的一部分,想要打开铁门就必须解开这些连环。”说着,搓起手来,“连环套戏法最难解的就是九连环,如果是三连环,我还勉强可以解开;可是,这九连环就算让我想个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解得开;更何况,外头那东西也不可能给我们思考的时间。” 正说着,阿兵忽然抓起铜环,抖落表面的铜锈,又捣鼓了一阵,然后,在宏凯祥与小陈惊讶的目光中解开了连环套。大铁门发出沉闷的“嘎嘎”声,缓缓地打开了。 门打开后,阿兵见宏凯祥与小陈站着不动,就推了他们一下,说:“还愣着干嘛,赶紧进去呀。”说完,也不等两人有所反应,抬腿进了铁门。 宏凯祥与小陈见状,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也进了铁门。 “咣”的一声响,大铁门在他们进去后重重地关上了。 劫后余生给三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兴奋,还有疲惫。三人靠在铁门上喘着气。 宏凯祥问阿兵:“阿兵,你怎么懂得解开九连环的?而且解得这么快。” 阿兵笑了笑回答:“呵呵,刚好前几天帮儿子买了个连环套,没事的时候,就学着解一下,所以......” “哦。”宏凯祥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阿兵的肩膀笑着说,“呵呵,真有你的。幸好你懂得九连环的解法,否则,咱们三人恐怕都快结伴走到奈何桥了。”说着,用手电照了照四周。 他发现,这里是个矿洞,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紫砂矿土,他觉得奇怪,说:“青龙山历来只出产石灰岩和青灰石,怎么会有紫砂矿的?”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阿兵说,“青龙山跟黄龙山紧挨在一起,黄龙山专门出产紫砂矿,作为它的邻居,青龙山有些地方有紫砂矿也不稀奇” 宏凯祥点了点头:“嗯,说得也对。”又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些,咱们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入口。” 三人打着手电分头寻找起来。 不多会,宏凯祥有了发现,他看见,别的地方的矿都是层层叠叠自然形成,但有个地方却是用大块矿料垒起来的。 他凑近那个地方去看,又用手扒下一小块矿料,没想到,一扒之下,露出拳头大小的孔洞来。他忙招呼阿兵和小陈一起来看。 阿兵走过去,拿手电凑近孔洞往里面照了照,只看了一眼,就惊叫一声,人像触了电一般往后急退,踉跄了几步竟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上。 宏凯祥见状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阿兵肯定是看到什么了,就问他发现什么了。 阿兵颤着声回答,矿堆里有个脑袋。 “什么?”小陈大吃一惊,说,“该不会又是一条大蛇?” “不、不是蛇,是、是个人头。”阿兵受到过度的惊吓,说话声带着颤,身子软软的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连从地上爬起来的气力都没了。 听说是人头,宏凯祥和小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过,宏凯祥很快镇定下来,他猜测,此处如果是古墓,那么,矿堆里有人头也能解释得通,说不定,是一具古尸。 他喊两人不要惊慌,待他先观察一番。 他壮着胆子拿手电朝孔洞里照去,当看清楚里头的东西后,他浑身出了一层的白毛汗。他发现,孔洞里果真是个人头,但不像猜测的那样是具古尸,而是个活物,那个人头正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宏凯祥的胆子再也大不起来了,也难怪,这么吓人的情景谁看到都会被吓得够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急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宏凯祥站稳身子,就听得哗啦一声,藏着人头的矿料竟然倒塌,旋即,一个人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那人刚一现身,便闪电般扑向离得最近的宏凯祥。 小陈的反应飞快,这得益于他在部队里常年的锻炼,那人还没接近宏凯祥,他已经飞扑过去,并施展擒拿术,一招制敌,拧住了那人的胳臂,并将对方摁倒在地。 “丧彪,我们是来救你的。”这时,宏凯祥已经从那人的着装猜到是谁了,忙大喊一声。 那人果然是丧彪,听宏凯祥说是来救他的,立刻停止了挣扎。他盯着三人看了好一会,忽然,放声大哭,那模样,就像迷路的小孩又见到了大人。 “没事了,没事了。”小陈松开丧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给予安慰。 丧彪嚎了几嗓子后,情绪渐渐稳定。 在宏凯祥的追问下,丧彪揉着被小陈拧疼的胳膊,哭丧着脸,将下洞后的经历说了一遍。 原来,丧彪下洞后,绳子被巨蟒吐出的黏液弄得湿滑,无法抓牢,他跌到了洞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看到了一条大得撑天的巨蛇。 当时,他的魂都快被吓没了,慌乱中,跑进了附近的一道门,又看到另外一扇大铁门。他发现大铁门上有扇虚掩着的小门,便钻进去又将门关上。接着,发现里面的洞壁上有条狭窄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要是平时,他是没胆量进入这样的通道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巨蛇就在门外,说不定还能钻进来。所以,他只能考虑先躲进通道。 他找来矿料,躲进通道后又用矿料将通道堵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没一点动静,但他不敢出去,怕大蛇还在外头。或许,是紧张的缘故,他觉得又渴又累还犯困,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宏凯祥他们的说话声才醒过来。 听他讲完,三人才知道大铁门上还有小铁门。 宏凯祥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刚才,也许太紧张了,竟没看出大铁门上还有个小门。早知道的话,哪还用得着去琢磨解开连环套的法子。” 丧彪被顺利找到三人自然高兴,但是,他们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怎样才能安全回到外面去。 第四章 汪诚的艺术馆 宏凯祥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说:“刚才,丧彪说躲到这里后外头便没了动静,而咱们掉下来的时候大蛇是睡着的。你们看,会不会是这样,大蛇在这里缺水少粮常年吃不饱饿得没力气了,动不动就会睡着,咱们可以趁它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 “这样太危险了吧?”对这样的建议阿兵很不放心,毕竟,这种办法等同拿命去赌,万一输了是没有回头机会的。 宏凯祥耸了耸肩:“不然怎样?要不,去找找别的出口。但能找到的几率不会太大。先不说这地方有没有其他出口,即便有,万一再遇上别的猛兽,咱们能对付得了嘛。” 他分析得有道理,宜兴地区乃喀斯特地貌,山洞多得数不清,很多山洞是相连的,在这样地质结构的环境里,遇上地下生物的概率非常高。 阿兵和小陈只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同意宏凯祥的说法,趁大蛇打盹的工夫偷偷溜走。 丁蜀镇东坡路上的“国礼紫砂艺术馆”二楼小茶室,宏凯祥的儿子宏国将父亲当年在青龙山的遭遇说了一遍,馆长汪诚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吸引住了,当年四人后来又遭遇了什么是汪诚最想了解的。可是,讲到这里的宏国却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不像是要接着往下讲的样子。 “后来怎么样了?”汪诚问。 “没了。”宏国的回答既简单又干脆。 “没……什么叫没了?”汪诚没明白他的意思。 宏国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解释:“没了,就是没有了的意思。” “哎哎。”汪诚知道宏国是在开玩笑,说,“我问的是,当年你父亲他们是怎么从洞里出来的。” “哦,你问这个呀。”宏国装作刚明白的样子,说,“当时,我父亲他们在铁门后头等了好一会,见外头没什么动静,就猜测大蛇应该是睡着了。然而,奇怪的是,我父亲透过门缝朝外看,却没见到那条蛇。他觉得奇怪,但想着见不到蛇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当了巨蛇的点心。后来,他们顺利回到了外面。” “奇怪,那么大一条蛇怎么会说没就没了,你说,它会去了哪儿了?” “不知道。我想,山洞肯定连着别的地方,那蛇应该是去别的洞里了吧。” “连着别的地方……那你父亲他们没去找找?” “哎呦,我说汪馆长,事情没搁在你身上不知担子重。当时,他们逃命都来不及,谁还敢去找。” “说得也是。” 两人正聊着,楼下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请问,汪馆长在吗?”是个女生。 “您是?”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是大厅里负责接待的小妹。 汪诚站起身,对宏国说:“看来,周文的同事来了。你坐一会,我去去就来。”说着,走出了小茶室。 大厅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跟小妹交谈,见汪诚从楼上下来,小妹对他说:“汪馆长,有人找您。” 汪诚走上前去,礼貌地问:“你们是周文的同事吧?” 女生点了点头,漂亮的双眸如她声音般清亮:“您是汪馆长吧?文哥喊我来找您……” 没等女生说完,汪诚热情地跟两人握手,说:“周文已经告诉我了,说你们今天到。咱们去楼上聊吧。”说着,朝楼梯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馆长,等一下。” 三人刚要上楼,门外又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是周文。走近后,周文将另外一人介绍给汪诚:“这是李成博,你喊他小李就行。” 周文他们四个是一同从南京来宜兴的,到达丁蜀镇后,周文说要回家一趟,李成博要求跟着去,所以,筱雯和谭建国先来了艺术馆。 “哦,是大名鼎鼎的李专家呀。久仰,久仰。”汪诚跟李成博握手,“小周跟我讲过你的事迹,佩服得很哪。” 李成博被夸得有些得意,说:“汪馆长这样夸赞,让李某汗颜。李某何德何能,能得到汪馆长赏识……” “得了吧你,夸你几句尾巴就翘上天了。走,先上楼喝杯茶去。”谭建国拱了李成博一下,说着,拎着摄像机上楼。 四人到了二楼,刚进小茶室,周文便看到了宏国。 他觉得意外,笑着问:“哟,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说大忙人,最近忙什么呢?好一阵子没见你了。”说着,将众人引见一番。 客套几句后,几人在沙发上坐下。 宏国说:“文哥,最近我确实有点忙,这不,好长时间没来看你和汪馆长了。今天,正好到紫砂一厂来办点事,顺道来汪馆长这里坐坐……”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对三人说了声请稍等便接通了电话,“小王,有什么事吗?”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点头。通完话,他对三人说,朋友找他谈事情,要马上赶过去。 周文起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都快谈婚论嫁了,还小王小王的喊,得改改口啦。” 原来,打电话来的是宏国的女友王燕,是一名警花,两人相处已经好多年了。 “行行,改口,一定改口。称娘子怎么样?哈哈。你们聊,我先走啦。” 等宏国离开后,汪诚对周文说:“小周,如果这次你们能帮我解开困扰多年的谜团,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才好。” 原来,此次四个人来宜兴,是为了帮汪诚调查其爷爷临终嘱托的一件事。 见汪诚客气起来,周文说:“哎,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果,这次能解开虎王秘籍的谜团,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你也知道,我们的节目是关于鉴宝和收藏的。你不是说过,虎王秘籍可能包含着与宝藏有关的秘密。如果能发现宝藏,我们的节目就多了个素材。” 汪诚与周文的关系不一般,两人尽管年龄不一样,从事的工作也不同,一个,是做紫砂壶和雕刻的;一个,是电视节目策划兼小说作家;但多少年来,两人常有交集,可以这么说,每次周文回宜兴,他必定拜访汪诚。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汪诚说。 五个人边喝茶边聊。 筱雯问汪诚:“汪馆长,听文哥说,您爷爷提到的虎王秘籍没留下多少线索。难道,您来宜兴后没查到什么?” “查是查到了一点。那年,我独自一人来到宜兴,感到意外的是,这地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只是个江南小镇,人口之多超出我的预料。当时,我觉得茫然,想着,要在几十万人里凭我爷爷提供的一个名字找到人谈何容易。” 接下来,汪诚就将当年的遭遇讲了出来。 当年,汪诚到达宜兴找人未果,只能先在旅馆里住下。 三天后,他带来的盘缠即将消耗殆尽,可那个叫做范林翔的人却依旧下落不明。从旅馆出来,他拎着不多的行礼,漫无目的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游荡,心里空落落的。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啊,口袋里的钱够他买回老家的车票,但这么一来,对爷爷的承诺就无法兑现了。 不行!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做出的承诺必须兑现,哪怕困难重重,路,还得走下去。 汪诚耿直的个性注定他做事不会半途而废,他做出决定,就算流落街头,也要找到那个叫做范林翔的人。 砰。 低头赶路分了心的汪诚撞上一个人。 “你瞎呀,走路不长眼。”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年轻人,年龄与汪诚相仿,怒目圆睁,眼神如刀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汪诚连声陪着不是。 “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你必须......”汪诚的道歉没让对方满意,年轻人似乎还有进一步的要求。 “算啦,吃饭要紧,跟一个打工仔计较有什么意义呢。”跟年轻人一起的,身体有些发福,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开了口,听口音,像是广东人。 年轻人瞪了汪诚一眼,扔下一句“算你走运”,与广东人走进附近一家饭店。 饭店里传出悦耳的杯盘碰撞声,汪诚觉得腹中一阵雷鸣,他知道是饿了。他伸手探了探兜里的几张票子,目光迅速离开这家名为某某“大酒店”的饭店,他知道,单凭仅剩的钱,在这家高级酒店是解决不了饥饿问题的。 看看四周,见不远处有家饺子铺,汪诚便走了过去。 进了店里,他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有食客,只有一个老者在柜台前与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聊天。 汪诚要了饺子和豆花,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老者的声音传来:“紫泥调砂虽拙却古雅......紫泥调砂……哎王老板,今天这副对子看来没人对得出来呀。” 被称作王老板的掌柜呵呵地笑了:“呵呵,是啊。这副对子,是擅长做粗调砂茶壶的范小姐出的,寓意很深。紫泥调砂,是指配泥的方法;虽拙却古雅,说的是紫砂壶的肌理,虽拙但不失古雅韵味。一句话,将练泥到成壶的过程包含其中。妙!” 听着两人的对话,汪诚心里感慨,他想,人家是衣食无忧吃饱了吟诗作对附庸风雅;自己却要为日后的一日三餐担忧。芸芸众生贫富悬殊,唉,这就是命哪。 这时,服务员端来饺子,汪诚看见了,有感而发:“饺子啊饺子,白面裹馅非贵但果腹”。说罢,伸手去接服务员手中的盘子。 “慢着。”柜台里的王老板忽然喊了一声,目光随之投了过来。 第五章 饺子与对子 汪诚吃了一惊,刚接到手的盘子差点掉到桌上。他惶恐地问:“怎……怎么啦?” “您……刚才说什么了?”王老板认真地问。 粗略回想了一下,汪诚觉得自进店后好像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就回答:“我……没说什么呀?” “不,你说了,而且,说得很好。”王老板语气里透着兴奋,“你说的是,白面裹馅非贵但果腹。妙呀。”说完,竟抚掌叫好。 那个老者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嗯,白面裹馅,指的是饺子的结构;非贵但果腹,形容饺子价廉却管饱。对得好,对得妙!” 两人在那边夸赞,汪诚却感到云山雾罩的。 王老板说:“小兄弟,人才。这副对子挂在这里有几天了,没人对得上来。今天,被您给对上了。足见小兄弟文采了得。”说着,朝服务员说,“小刘,去切盘卤牛肉给客人。” 服务员应了声,快步走去了厨房。 汪诚听见了下意识摸了摸兜里那几张票子,担心这顿饭将导致他倾家荡产。 王老板见他把手伸进了兜里,以为他是想结账,忙说:“哎,小兄弟,不用给钱。” “不用……给钱?”汪诚觉得意外,“可是……”他想说,在这里吃饺子外加卤牛肉,怎能不给钱呢? 话还没说全,就被王老板打断了。 王老板解释:“小兄弟有所不知,本店有个规矩,那就是,店堂里的对子一旦有人对上,可以免费享用一次本店的食物。所以,您尽管放开肚子吃,不够的话,我给您添。” 汪诚总算听明白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他朝柜台的方向一看,果真瞧见那里挂着一幅只有上联的对子。 汪诚想,既然人家有这么好的规矩,自己只能遵从。再说了,不用给钱,倒是缓解了囊中羞涩的压力。得,那就吃吧。 饥肠辘辘的他不再去想别的,一盘饺子外加一盘卤牛肉直把他喂个足饱。 刚吃完,店外走进来一人。汪诚看去,见来人二十来岁,个子高挑面容姣好,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汪诚暗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有几位。 王老板见到女子,与对方低声交谈了一下,最后,用手一指汪诚,说:“就是他。” 被王老板这么一指,汪诚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想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想起某些影视里的场景,如,某某被人下了药,不省人事后器官让人给摘了。 难不成,这是一家黑店? 他两眼发直心中懊恼,心说:汪诚呀汪诚,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怎么就忘了呢。万一这个看似和善的王老板在卤牛肉里下了药,你这条小命就难保啦。 想到对爷爷的承诺还没能兑现,现在,可能要落得个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汪诚心生绝望。 就在他快要悔断肠子之际,那个漂亮的女子向他走了过来。 女子越来越近,汪诚心中的担忧呈几何级增长,他想,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 跑!忽然,他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对,就是跑!不能坐以待毙,在迷药还没产生作用前,乘着头脑尚且清醒,跑出门外。只有出了店,才能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想到这里,他屏住呼吸,全身的力气迅速向腰间和两腿聚集,只等大脑发出一个指令,他就会飞快地站起身,用力掀开挡住去路的桌子椅子夺路狂奔。 就在他计划好要逃跑之际,那个女子已经来到近前并开了口:“您好,很高兴认识您。”又自我介绍起来,“我姓范,这幅上联是我出的。”说罢,指了指挂在柜台里的那幅上联。 女子说话的语气柔和,看上去很有礼貌,这和汪诚心中“坏人”的形象相去甚远。他不由怀疑此处乃黑店的猜测是错误的。 接下来,女子说的话让汪诚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想,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像是坏人。 其实,让他决定留下来的原因不只如此。女子姓范,汪诚想到爷爷要找的那个范林翔,心想,都是姓范,说不定女子跟范林翔是同族人相互认识,甚至,有可能是亲戚。 汪诚在寻人这件事情上已经没了方向,他不想与任何一个能找到范林翔的机会擦肩而过。 “还没请教您……”女子对汪诚说。 汪诚回答:“汪,三点水一个王。河南固始县人,到镇上才几天,来找人的。” 他的回答如实得有点过头,是以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汪先生,您很有趣。”说着,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按照规矩,您这顿饭钱由我支付。我呢,还有事情要忙,这就告辞。祝您在宜兴玩得愉快。”说罢,转身和王老板打招呼,意思要走。 “您不能走。”汪诚忽然站起身,他的声音有点大,这让范姓女子觉得意外。 也许是意识到了失态,汪诚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是这样的,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我找这人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刚才,听您说姓范,而我要找的那个人也姓范,我想跟您打听一下。” “行。您想打听谁。”女子爽快答应。 “范林翔。”汪诚报出了这个压在他心头好多天的名字来。 “谁?”女子的反应有点大,脸上还露出诧异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爷爷临终前要我来宜兴找一位叫范林翔的故友,但人海茫茫……” 没等汪诚说完,范姓女子便打断他的话头,问他:“您爷爷叫什么?” “汪立之。” “汪立之……”女子做出若有所思状,说,“早年好像听爷爷说起过这个名字……” “您爷爷是?”从女子这句话里,汪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果然,女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似点亮了一盏明灯,让身处黑暗中的汪诚看到了希望。 女子说:“您要找的范林翔如果不是同名,就是我爷爷了。” 听闻此言的汪诚激动得身子都微微发起颤来,积压在心头多日的愁云惨雾荡然无存。他用力握住女子的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说:“终于找到您了,终于找到您了。” 范姓女子尽管能理解汪诚激动的情绪,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异性用力握住手还是感到不自在,一抹嫣红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很快,汪诚又意识到失态了,忙松开手,继而,好一通“我爷爷让我找你爷爷找了几天没找着你爷爷”的解释。 等他说完,范姓女子问他住在哪家饭店?汪诚尴尬地回答,出门没带多少钱,今天刚退的房,没住的地了。 女子想了想,邀请汪诚上她家做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汪诚苦寻多日找不着的范林翔,却在小小的饺子铺里遇上了范家后人。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与范林翔后人范帼颖的这次见面,还牵出了一段姻缘佳话。 为了揭开“虎王秘籍”谜团,汪诚在宜兴居住了下来,并在范帼颖的帮助下,从事起紫砂壶雕刻工作。此后,一来二去两人慢慢产生了好感,最终,成为了恋人,又携手步入了婚姻殿堂,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听汪诚说完这段往事,筱雯在感叹汪诚夫妇颇有传奇色彩的姻缘的同时,问汪诚,“后来呢?” 汪诚叹了口气,说,那天,他夫人告诉他,范林翔已经过世,但留下了一把汪立之镌刻了字画的紫砂壶。壶上刻有上山猛虎图和一首像是刻虎技法的铭文。汪诚研究至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筱雯问汪诚能不能将紫砂壶取来看一看。 汪诚说没问题,从木柜中拿出一只锦盒,又从锦盒里取出一把壶来。 这是一把做工考究用料讲究的紫砂壶,几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 此时,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到了晚餐时间了。周文说,既然这次专门为虎王秘籍而来,也不急在一时,他建议,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祭奠五脏庙。 五人去了艺术馆附近的一家饭店用餐,吃完晚饭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汪诚说,明天他要参加一个陶刻交流会,今天得早点歇着。 周文说没事,歇着就歇着吧,筱雯他们的住宿就由他去安排好了。说完,跟汪诚道别,开车将筱雯三人送去了宾馆。 回到家中,周文冲完澡刚躺到床上,注意力就被电视里正在播的一则新闻给吸引住了。 新闻说,今天上午,有人在黄龙山上发现了很特别的紫砂矿土,挖出来的紫砂料不是常见的紫色、红色或青灰色,而是鲜血一样的颜色。 这条新闻让周文差点一夜没睡好,有个问题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 紫砂矿料的颜色与矿物质含量有直接关系,就拿红色来说,取决于铁元素的多寡,但矿料中含铁量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呈现血一样的红。 这种现象让他感到困惑。 第六章 线索.老周家 第二天上午,陶刻交流会在宜兴范家壶庄内的会议中心举行。 在现场,周文将血色矿料的事情告诉了一位对矿产颇有研究的朋友。 按理说,这人是矿产专家,应该对血色矿料有所了解;但是,此人却表示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矿料,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猜测,可能在地壳运动时,部分有机物被挤压进紫砂矿,以至于矿料呈现出鲜红的颜色。 周文并不满意这样的解释,有点失望。不过,他认为不要紧,往后有的是时间,等忙过了这阵,再去请教在南京的朋友。他想,市里的专家搞不明白,省里的专家应该能说出个道道来。 宜兴尽管是个面积不大的县级城市,但文化底蕴浓厚,名家辈出。远的不说,就说现代在艺术界颇有名望的艺术家徐悲鸿、吴冠中,两位都是宜兴人。 在这个被赞誉为“教授之乡”、“博士之乡”的江南小城,名人名家举办交流活动是常事,今天也不例外,前来参加活动的书画家、紫砂名家,差点将几百平米的会议中心挤了个满满当当。 在丁蜀镇这个地方,陶刻算是紫砂圈里很重要的一门手艺。汪诚来宜兴已经十多年,凭借“刻虎”的技法,在紫砂圈享有一定的知名度。特别是做了几届“国礼壶”之后,他在本地的知名度不说是家喻户晓,知道的人也不少。眼下,一些陶刻艺人认出他来,纷纷请他给指点一二;也有人要他露一手让大家开开眼。 拗不过众人的热情,汪诚欣然答应,说了声见笑了,便左手持壶右手捉刀,屏气凝神以刀代笔,只片刻功夫,一只斑斓猛虎便跃然壶上。 这虎生得威猛,大有一啸震百川的气势。现场掌声雷动,众人纷纷喝彩,都说,好刀法。 喝彩声中,汪诚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响亮,但在他听来无疑是个惊雷,震得他陡地站起身来。 他的举动让周文大为不解,问他怎么啦? 汪诚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心中的激动,低声说:“刚才,我听到有人提到了老的‘虎王’,听声音像是个老先生。” 周文知道,汪诚的爷爷汪立之早年刻虎成名,被业界美誉为陶刻“虎王”。 现在,有人说到是老的“虎王”,那必定是指老一辈人;难道,就是指“虎王”汪立之? 周文也兴奋起来,对汪诚说:“这可是天大的线索,咱们赶紧找找说话之人。”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位身穿白色绸缎唐装,精神矍铄的老者稳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老者来到他们身边,朝汪诚拱了拱手,口中尽是夸赞之词:“不错,不错。这只上山虎刻得形神兼备,瞧这身段和毛须的走势,还有眸子里隐含的威严,有早年汪氏虎王的风范呀。” 汪诚激动不已,他从对方的话中听出,此人可能认得他的爷爷汪立之。 天赐。没错,对汪诚来说,这位素未谋面的白衣老者,绝对是上天赐予他极珍贵的礼物。或许,尘封已久的虎王秘籍谜团,随着这位老者的出现将会露出端倪。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老者拱手施礼,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将话头扯到了“汪氏虎王”上。 老者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瘦削的后生小辈,竟肩负着重如山的家族使命。他照实将掌握的有关汪立之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他说,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有一位名叫汪立之的雕刻好手,是河南人。由于此人刻的猛虎栩栩如生,刀法甚为了得,所以,业内都尊称其为“雕刻虎王”。 后来,汪立之的手艺受到了老者的先辈高家人的赏识,聘其为高家陶坊主管,时不时地还负责雕刻一些送给贵客的礼品壶。 日本人来了之后,宜兴陶业受到重创,紫砂壶买卖远不如从前,高家出品的紫砂壶市场需求量急剧缩水。在那段时间里,汪立之闲暇时制作了一套四件的系列紫砂壶,每把壶上刻有各种姿态的猛虎,寓意民族抗击外寇的不屈意志。这套紫砂壶被命名为虎王秘籍。 据说,这套壶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具体是什么秘密无人知晓。 老者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但汪诚已经兴奋至极,因为,几年下来,关于虎王秘籍他一点方向都没有。现在,至少了解到他爷爷汪立之曾在本镇四大家族之首的高家当过陶坊管事;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就能找到破解密虎王秘籍的突破口。 除了汪诚之外,同样感到兴奋的还有周文,因为,他们老周家在解放前也是本镇的大家族,尽管没高家那么大的势力,但也仅次于高家而已。不过,周文小时候听长辈说过,周高两家从清朝开始就是竞争对手,还结下过梁子。 在周文小的时候,有位太爷爷级别的亲戚把周高两家早年发生的事情当故事说给他听,让周文记忆深刻的是,太爷爷周仕林跟当时的高家千金有过一段不堪的恋爱史。周高两家的结怨,也是由太爷爷那一辈开始的。 据说,周文的太爷爷周仕林小时候特别顽皮,猴子似的,没个歇的时候;把他老子周康寿气得差点每天吐两回老血。 老爷子气成这样是有原因的,周家三代出秀才,也仅限于秀才,老爷子就指望周仕林能突破周家秀才的顶峰,不说进前三甲,总得考个举人什么的吧。于是,早早地送他去念私塾。 可是,周仕林天生跟念书无缘,成天只知道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子,浑身没个读书人的模样。 有一天,老爷子坐在客厅里生闷气,一壶茶凉了都没碰一碰。 他夫人在一旁看着也心烦,说:“老爷,我看,林儿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你逼他念书也不是个事。” “那你说该怎么办?”老爷子气呼呼地说,顺手抄起泥壶喝了一口,又噗的一下喷了出来,朝门外喊,“六婶,重新泡壶茶来。” 门外的六婶答应一声走进来。 六婶是周家远亲,在家排行老六,早年丧夫家境贫寒,但性子烈,不愿接受人家施舍,包括周家在内。于是,周夫人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请她来家里做些零工,给予的报酬要比下人多得多。 等重新泡好茶六婶离开后,周康寿喝着热茶,跟夫人探讨起周仕林的将来。 周康寿说:“如果仕林不用功念书,将来怎么办?长大了,非得把家产败光不可。”说完,将泥壶重重地搁到了桌上。 见周康寿生气起来,周夫人放下手里的铁蛋,说,“那也不见得。不念书也可以学别的呀。” “学什么?”周康寿看了看夫人搁到茶几上那两颗银闪闪的铁蛋子,没好气地说,“难道,学你?成天捣鼓这玩意,没个女人的样子。” 周夫人听了觉得不痛快,说:“捣鼓这东西怎么啦?我刘家世代习武……” 没等她说完,周康寿便打断了她的话头:“有种像种,我看,仕林就像你。你呀,恨不得仕林在肚子里时就开始教他舞刀弄棍,都是你惯的。” “舞刀弄棍有什么不好?我们刘家世代习武,练武是我们的本分。想当初,你不也是看上我懂武术才娶我的吗。怎么,现在反悔了?” “哎哟。”周康寿苦笑了一下,说,“我不是怪你,我不是为了仕林的将来着急嘛。” “着急有个屁用。”那两颗铁蛋子又被周夫人拿在手里,咕噜噜地盘着,“要我看,林儿就是习武的料。”说着,想到了什么,“老爷,咱们不如送他去离墨山杨师傅那边。” “杨师傅?你是说那个擒拿手杨燕秋?” “对。听说,杨师傅练功是内外皆修,而且,他还有绝招呢。” “绝招?”周康寿似乎来了兴趣,又似乎忘了小仕林带给他造成的烦恼。他问,“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绝招?” “据说,杨师傅琢磨透了人的全身骨骼,会卸骨法。” “什么?”周康寿觉得意外,“整个荆溪县懂卸骨法的仅一两人,他竟然……” “是的。”周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将铁蛋子又搁到茶几上,“如果,咱们仕林能学会,说不定,将来可以考个武状元呢。” 周仕林能不能学会卸骨法周康寿并不太感兴趣,真正让他同意周仕林去学武的原因,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想,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科举是考,武举也是考,如果仕林真能考上武举人,也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那么……咱们就送仕林去离墨山?”周康寿喜滋滋地问。 “瞧你,高兴了吧,不再说习武不正经了吧?”周夫人借机揶揄他。 “正经,正经。”周康寿陪着笑说,“只要仕林将来有出息,学什么都好。” 两人正说着,六婶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夫人,不好啦。仕林他……” 见六婶慌张的样子,两人的心紧缩了一下。周夫人忙问:“六婶,别急,慢慢说。仕林他怎么啦?” “他,他……”可能是着急的缘故,六婶竟急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哎哟。急死人了。你倒是说呀,仕林他怎么啦?”周康寿急得差点跳脚。 周康寿共有三个子女,老大老二都是女娃,周仕林是唯一的男娃。对周康寿来说,周仕林就是他的命。 第七章 武举人归来 “高家二女儿掉进蠡河淹死啦。”六婶说。 周康寿夫妻听了觉得云山雾罩的。看六婶进来时着急的模样,周仕林一定是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但现在六婶却说是高家二女儿淹死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好像不搭边。 “六婶,我听着有些糊涂,高家二女儿淹死跟我们仕林有什么关系?”周夫人镇定下来,问六婶。 六婶吞吞吐吐地回答:“高家女儿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周康寿心里就似有爪子在挠,更像是有火在烧。 “小丫头是跟仕林在河边玩耍掉下去的。”六婶终于说出来了。 “什......什么?”周康寿站了起来。心中突然增加的压力导致他的动作有点迟缓。 高家出事他不在乎,因为,高家和周家原本就不对路,不仅在生意上是竞争对手,并且,在镇上也是互不相让相互排挤的对象。可是,高家人是和他儿子在玩耍时落水而亡的,高家势必迁怒于周家,会说是他儿子害死了高家二女儿。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说不定,两家会因此爆发冲突,甚至,弄出人命。 “林儿在哪?得赶紧送他走。”倒是周夫人考虑周全,她首先想到的是送周仕林离开周家,离开镇子。 “我没敢带他回来,将他藏在南河头一个熟人那里了。” 南河头,在周家东面,西面则是西河头,富甲一方权大势大的高家就在西河头。南河头西河头,仅隔着周家,如果高家派人搜查,周仕林被找到都不用一炷香的工夫。 素以性子烈而著称的六婶没了往日的气势,周家上下她最疼爱的就是周仕林。六婶丈夫去得早,未曾有子嗣,尽管周仕林不是她的骨肉,但她拿周仕林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现在,她的心头肉出了这样的大事,她怎能不着急呢。 “六婶,你立刻送林儿走。”周夫人斟酌一番,决定即刻将周仕林送去离墨山。她去里间取来盘缠,又将写有地址的纸条交到六婶手里,说,“六婶,林儿就托付给你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六婶心尖一酸,眼眶就红了:“夫人,老爷,我拿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仕林有事。” “哎,哎。快走吧。”周康寿点着头催促,仿佛晚一步高家人便会冲进来。 那一天,周仕林在六婶的保护下离开了镇子到了离墨山,这一去就是五年,六婶也陪伴在他身边整整五年。 让周家觉得奇怪的是,高家人并没因女儿溺亡一事来对付周家,甚至,也没见高家置办丧事。 周康寿感到茫然。不过,他觉得高家不发难不是坏事,省得追根问底,最终,会牵涉到他儿子头上。 在离墨山的五年里,周仕林如何刻苦习武不必多说。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仕林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大小伙,武功也日益长进,以至于方圆几十里内都知道离墨山杨家出了个卸骨法高手。 但是,在这五年时间里,周仕林心中始终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对高家二女儿的死感到内疚。他想,如果那天不去河边玩耍,或许,这样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尽管,提出去河边玩耍的不是他,而是高家二女儿。 光绪二十四年,周仕林的师父杨燕秋送他去参加“童试”,周仕林因武功了得轻松晋级。监考官爱惜人才,破例保举周仕林去省城参加“乡试”,尽管当时“恩科”早已不存在,但内部重视人才的做法偶有发生。那次,周仕林虽未突破“乡试”屏障,但中了武举人。 当时,武举人可以担任从七品武备官职,但周仕林尚且年轻,无心混迹官场,遂返乡。 因当年高家女儿溺毙一事尚未了结,周仕林虽荣归故里,但不敢张扬,他喊六婶先回家通报,他自己打算悄悄回到镇上。 周仕林考中武举已是十里八乡尽知的事情,周家上下外加亲友邻里无不为之高兴。周康寿夫妇张罗着喜宴,准备为周仕林接风庆贺。据说,当时的请帖一直发到蜀山镇郊,排场足够大。 作为镇上第一大户高家,周康寿虽不愿意,但出于礼数,还是差人送去了烫金请帖,说,晚上周家大院酒席五十桌,高家入座贵宾席,上座。 五十桌的喜宴,贵宾席至多也就三桌,宽坐坐每桌八人,三八二十四,二十四人代表镇上二十四个有头有脸的家族长辈,或权贵老大。这些大佬个个有权有势,平常为了利益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现在,高家坐上了上座,说明了什么?说明,高家在镇上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样的安排,别的大佬自然不服气,但摄于高家的势力,又碍于周家的面子,谁也没敢吭声。毕竟,周高两家都是不能得罪的主,惹毛了哪家都没好果子吃。 下午寅时,位于镇北的驿站来了一匹快马,从马上下来一位英俊少年。 少年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马倌,付了钱,出驿站喊了一辆人力车往东边去。 行至白宕桥时,少年见几个青衫男子围着一个水果摊,冲摊主吆喝。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不就是善良之辈。 少年喊车夫停下朝那边张望。 一个身材瘦长像麻杆似的青衫男子看见了,朝他挥了挥手,大声说:“走开,走开。有什么好看的,快滚。” 少年有点不痛快,自小到大还无人这样呵斥他。 车夫怕惹祸上身,想走,少年却轻咳一声。 车夫会意,只能走去路边等待。 青衫男子见少年没半点走的意思,肝火上来了,对同伙说:“兄弟们,这小子看上去像是个犟头(倔脾气)。怎么着,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咱们青帮的厉害。” 青帮,为祸一方的毒瘤,周仕林刚懂事的时候就听说过。据说,其实力不在各大家族之下。青帮掌门人仇旗山早年还吃过皇粮当过武备,后来,每年的俸禄无法满足其花销,便入青帮成了道上人物。仇旗山做事心狠手辣,又有官场的朋友撑腰,不出两年,便当上了堂口舵把子。又过了一年,老帮主仙逝,仇旗山用尽各种手段,坐上了青帮的头把交椅。 仇旗山做事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但他不是莽夫,不会什么人都得罪,比如,镇上排在前几位的家族他就不愿得罪,相反,还跟他们交好。仇旗山知道,得罪这些家族不会有好结果,如果跟他们示好,往后就算在镇上做出点出格的事,这些家族老大也不会跟他较真。 “算啦,一个毛孩子,你跟他较什么真呀,办正事要紧。”麻杆的同伙,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说。他朝瑟瑟发抖的摊主说,“我说张森,你上个月说过,钱,到下个月一起付。现在已经是第二个月了,你却又说到下个月一起付。我说,你是不是不想给呀?” “哎哟,大哥。”摊主苦着脸解释,“我实在是交不出钱来。现在生意不好做,大哥您高抬贵手,下个月我一定交上。” “下个月,下个月,我听着都烦。说吧,交还是不交?”络腮胡子像是没耐心了,绷着脸问。 “我真是没钱,我……” 摊主还想声辩,却被一记响亮的耳光给打断了。 “别跟他废话,不交钱就把他摊子砸了,腿打折。”打人的是麻杆。别看他长得精瘦,发起狠来却相当吓人,至少,摊主怕他。 “哎哎。”络腮胡子白了麻杆一眼,埋怨道,“谁让你打人了,这不是还有得商量嘛。”说着,又对摊主说,“张森,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不交钱我们回去没法交代。你也不想我们难做是吧。” 这时,少年已经看得出,青帮的人肯定在问摊主要保全费,两个青衫男子一唱一和,一个演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就是要摊主交钱。 可能是摊主真没钱,苦苦哀求就差跪下了。可是,麻杆和络腮胡子没半点妥协的意思,并且,络腮胡子说话也不再像是唱白脸,语气变得硬冷。少年看得出,这些痞子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张森又挨了一记耳光,这次,不是麻杆打的,是络腮胡子。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以为我们青帮是吃素的。”络腮胡子边骂,边挥掌再次向张森的脸上扇过去。 张森吓得双手捂脸眼睛闭上,就等着挨揍了。 电光火石间,络腮胡子的手腕上多出一只皮肤白皙的手来。络腮胡子转头看,居然是人力车上那个少年。 “小子,你要干吗?”络腮胡子勃然大怒,吼道。 他用力甩着手臂,想挣脱少年的控制。不曾想,少年看似无缚鸡之力,手劲却大得出奇。络腮胡子觉得手腕就似被铁钳给夹住了,任凭他怎么甩就是甩不脱。 络腮胡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看走眼了,这个小王八蛋是个练家子。 麻杆不知情,还嚷嚷着:“你小子活腻了是不,赶紧松手,给老子滚。” 这时,摊主张森见有人替他出头,忙看过去,却发现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仔细看过后不禁喜出望外:“周少爷,您回来啦。”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张森早年曾在周家帮工,少年每每因淘气要挨父亲的罚,都是跑张森家躲起来,所以,张森对他的长相记得特别清楚,尽管五年过去了,但大概轮廓还辨得出来。 第八章 少女兰馨 络腮胡子见张森喊少年为周公子,不由多了个心眼,竟不顾年纪悬殊称少年为兄弟,说:“兄弟,你先松开行不。既然你跟张森认识,那就好办了。你给说说理,姓张的几个月没给钱,上月拖到这月,这月又想拖到下月,不讲理呀。” 络腮胡子之所以改变了态度,倒不是全因少年手劲大,怕惹恼对方把他腕子给掰折;而是听张森喊对方为周公子。在镇上,姓周的能被称为公子的不多,络腮胡子担心,少年是惹不起的周家人。 麻杆脑子少根筋,没考虑到这一层,竟撸起袖子一巴掌朝少年的脸上扇过去。 络腮胡子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少年松开捏住他腕子的手,改向麻杆抓去。 麻杆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少年拿了个正着。顿时,觉得钻心的疼,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巧的是,两位官差正好路过,麻杆看见了大喊帮忙。 这些官差平时和青帮相互勾结,捞到不少好处,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偏袒青帮的人。麻杆以为,小王八蛋功夫再好,终不敢得罪公差。于是,底气十足地大叫:“这小子打人,你们可得管管。” 两名官差见状,以为捞好处的机会来了,人五人六的走过来。没想到,刚到近前,等看清楚少年的相貌时,都愣了一愣,随即抱拳施礼异口同声道:“在下见过武举人。” 不错,这个英俊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周家公子周仕林。 麻杆一听腿肚子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妈呀,倒了血霉了,没想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竟是新出的举人老爷。 原来,周仕林考中武举人即将返乡的消息不胫而走,镇上官场的人自然想巴结一下。偌大的荆溪县,也只有正七品知县老爷比武举人的等级略高一点,镇上的官连“品”都谈不上,谁都想跟这个从七品武备等级的武举人套套近乎。于是,周仕林人还未到,他的画像已经八百里加急快马飞递,交到了镇上的父母官手里。碰巧的是,接画像的就是这两位公差,所以,他们认得周仕林。 “周公子,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官差问。 周仕林看了麻杆一眼。这一眼,如同一柄利剑直插入麻杆的心窝窝,这一刻,麻杆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噩运就要砸到他头上来了。 但让麻杆预料不到的是,周仕林松开他,朝两位官差淡淡一笑,说:“没事,跟这位兄弟切磋切磋。” “切磋?”其中一个官差望向麻杆,脸上的表情很夸张,“我说你小子找不自在吧,跟武举人切磋,这不是找揍嘛。” 麻杆见周仕林似乎想放他一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陪着笑说:“对,对。小的不自量力。这不,被周公子捏得腕子差点折了。” “下回机灵点。”那个官差其实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见周仕林不想把事情闹大,落得做个顺水人情,训斥麻杆几句了事。 等官差和青帮的人都走后,张森千恩万谢,说,多亏周仕林及时搭救,否则,被麻杆他们打折腿都有可能。 “张叔,我看你还是回来帮我们吧。不说挣钱多,至少不用受这些人的气。”周仕林诚恳地说。 张森离开周家后,以为做点小买卖收入会比以前多。没想到,除了青帮,街上的小地痞也来欺负他,辛辛苦苦挣点钱全让这些王八蛋刮去了。他是饱受委屈没处可说,也不敢说,生怕被这些王八蛋听到了会来闹事。现在,见周仕林请他回周家,自然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周仕林是走二条浜途经西河头回的家。 刚到西河头,迎面来了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女。 那少女生得水灵,粉嫩白皙的脸颊仿佛一捏就能捏出水来。可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上却是愤怒的表情。 见到周仕林,少女便是一声怒喝:“周仕林。” 见陌生少女这么大嗓门喊他,周仕林感到奇怪。“姑娘认识……”他想问对方认识自己?话没说全,却看见少女手中有张他的画像,便明白了,改口道,“敢问姑娘……” 才说出四个字,便被少女又一声怒喝打断:“你说,这五年死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躲着我?” 躲着她? 少女这句话让周仕林想到必定认识对方,只是时间隔得太久,相貌改变不好辨认的。他盯着少女那张吹弹欲破的粉脸仔细端详起来。 少女尽管性子烈,但被异性这样盯着也禁不住羞涩,脸颊上飞起一抹红霞。 周仕林原本没别的想法,只是想辨认对方究竟是谁?但看到少女羞涩的模样,禁不住看呆了。 “看什么嘛,认出来了没有?”少女再次说话,语气竟温和许多。 周仕林回过神来,干咳两声以掩盖尴尬,又看了看少女,忽然,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 他觉得,如果真见过对方,那也必定是儿时;因为,自去了离墨山他未曾回过家。会是谁呢?难道......一个女娃的身影在周仕林的记忆中冷不丁地跳了出来。 “你……你是……”他终究没喊出那个名字,因为,如果少女真是他认得的那个女娃,那么,太匪夷所思了,甚至,有点吓人了。 周仕林并不害怕,即便少女真是记忆里那个女娃,他也不会将少女跟迷信扯上关系;他只会想到,当年女娃没死,只是他以为女娃死了,死在了蠡河里。 周仕林猜得没错,少女正是高家二小姐高兰馨。 当年,高兰馨落水后喝了几口水,被呛晕了过去。当时,见她被救上岸一动不动的样子,周仕林以为她死了,慌乱中跑去找六婶。 六婶听说出了这样的大事,也慌了,没经过求证,便将周仕林藏了起来,并跑去周家报信。 周仕林被送去离墨山后,周家人为了不影响其习武,同时,也是利用高兰馨溺水一事来约束周仕林,故,一直未将真相说出来。周家人担心,一旦这个顽皮大王知道高兰馨没死,真不知会闹出哪样来。 “你......真是兰馨?”周仕林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女,身子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五年来,那个女娃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梦中,他身处水底,高兰馨挣扎着往河底沉下去,小手无助地伸着,是求救,又像是要抓住什么。周仕林拼命游过去,可怎么也靠近不了。 一次又一次同样的梦境,周仕林都是大叫着醒来,头上,身上都是汗,就如同水浸过一样。 “不是我还能是谁呀。”高兰馨的头低下来,语气越发柔和。 “兰馨,兰馨。”周仕林的眼泪涌了出来,压在他心头的内疚荡然无存,他欣喜若狂,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像小时候那样,高兴地抱起高兰馨原地转圈。 周仕林心里一遍遍地说:兰馨没死,兰馨没死。周仕林认为,时隔五年两人再次见面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是对他过去几年里内心煎熬的补偿,是老天开眼了。 “兰馨。” 就在他喜极而泣之际,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兰馨听见了,忙从周仕林的怀中挣脱,退后一步,对喊她的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 周仕林看过去,见是一个比他大几岁的青年,仔细看,立刻认出来,那是高家大公子高继祖。 “继祖。”周仕林兴奋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两人曾在同一个私塾读过书,算是比较要好的玩伴。尽管高继祖个性内向,在别人面前话语不多,但对周仕林却是知无不言的。 五年未见,重逢应该高兴不是嘛。但高继祖没像周仕林那样兴奋,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了声:“听说你中了武举,恭喜了。”说完,喊高兰馨随他回家。 高兰馨不舍地望了周仕林一眼,说:“我回去了。空了来我家喝茶。”说完,跟在高继祖身后离开了。 望着离去的两人,周仕林心中颇为感慨,他知道,高继祖之所以冷淡,一定是还记着五年前高兰馨溺水的事。尽管那件事不是因他而起,也尽管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高家人却记住了。 晚上,周家大院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景象。宾主互打招呼后纷纷落座。 宴席开始前,众大佬场面上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尽管平时勾心斗角,但今天周家、高家、青帮三巨头都在,他们不得不表现得含蓄一些,像个文明人一样谈笑风生。 “这次周公子考中武举,不仅是周家的喜事,也是全镇人的大好事,甚至,整个荆溪县也值得为之庆贺。”大中街林记商铺总管林大有说。 林记商铺不单单是一间铺子,大中街两百多米的沿街商铺大半属于林家,而林家管事的就是说话的林大有。 此人,富甲一方,也有权势,其叔父在省城某了个不大的官职,这样的官职在省城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荆溪县,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官。所以,镇上的人都给林大有面子,这也是周家今天能请他来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个土财主没轮得上贵宾席,只和本地一些官差小头目,外加青帮堂口舵把子凑在一桌。 坐在他旁边青帮风月堂堂主,人称玉面狐狸的王思雅拱了他一下,小声提醒:“林掌柜,你就不怕高爷听见。” 周高两家不对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林大有说话时没考虑到这一层;现在,被王思雅提醒,才想起高家大掌柜就在隔壁的贵宾席上。 第九章 宴会 他担忧起来,生怕祸从口出这句至理名言,会在他身上得到验证,毕竟,高家能在镇上位列第一家族,想搞他是轻而易举的事。若真是这样,到时,恐怕请当官的叔父出来讲情都无用,说不定,高家还会连他叔父一起搞了。 几年前,高家搞过一个来荆溪县发展的外地人,那件事情林大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 当时,外地佬仗着手里有钱,又有在荆溪做远洋货运生意的洋鬼子撑腰,竟动脑筋跟高家争夺每两年一次的蠡河河道疏通权。 蠡河,贯穿整个镇子,是陶瓷业运输大动脉,每年镇上所产陶器、泥壶,大多通过这条河运往别的省市;所以,河道是否通畅相当重要。 每年,镇上各商户、陶器制造大户和青泥业,以及官府,都会筹集银两用作河道疏通,这项工作对运营者来说利益相当丰厚,而这个肥缺普通百姓只有看热闹的份,只有财力和权势都排的上号的人,才能担此重任。 在过去长达十年时间里,蠡河的疏通一直由高家负责,现在,跑出个外地人,扬言道,风水轮流转该换人了。 高家掌柜的高福山听闻此消息,不动声色地请来了那人,说,高家可以让出蜀山南街修葺工程中街东头的项目,由那人接手,但蠡河疏通一事不谈,也无需谈。 按理说,蜀山南街修葺也是大事,利益也很可观,高福山能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也是给足面子了。 但是,那人是个犟头,倔得很。他说,做生意讲究公平竞争,河道疏通权,他,志在必得。 高家是什么人?不只是财大气粗的土豪,还跟官府、青帮来往密切,每年花在人情世故上的费用,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几年的收入。所以,偶尔办点出格的事,官府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弄出人命来,也只是找个替尸鬼秋后问斩了事。 高福山能心平气和请那人来谈,已经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了,是退出好几步。现在,这个犟头却死不开窍。高福山怒了,起身沉着脸对下人说:送客。 当晚,有个消息在坊间传开,说,有人在黄龙山当了“泥肥”了。 什么叫“泥肥”? 花肥听说过吗?同一个道理。 就是将人当成黄龙山上做陶器用的泥料的肥料,活活地埋入土中。 被当成“泥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跟高家争夺蠡河疏通权的犟头。 林大有听说之后,心说,这件事必定是高家所为,就算官府追查起这个案子,高家也会没事;因为,县太爷跟高家是一条船上的。 外地佬死后,他的洋鬼子靠山责令官府彻查此案,并扬言,不将凶手正法决不罢休。 当时,林大有觉得高家难办了,毕竟对手是洋人,不好得罪。 没想到,第二天凶手就落网了,竟是个要饭的。 当官府问起为何杀人时,要饭的说,这个外地佬走路不长眼,无故踢翻了他放在地上的破碗,两人便起了争执,结果,打晕了对方。要饭的一不做二不休,将外地佬扛去黄龙山上,做了“泥肥”。 凶手秋后伏法自不待言,但林大有知道,要饭的就是要饭的,绝不会是杀人凶手,之所以要饭的能成为凶手,一定是高家做了手脚。 别看林大有说话偶尔会不经过大脑,但在这件事上算是料事如神。要饭的的确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是青帮老大仇旗山的属下。 高福山喊来仇旗山,给了一大笔钱,要仇旗山让外地佬消失。 青帮是专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勾当的,仇旗山想都没想就拿钱走人,后又对叫花子进行威逼利诱,说,要么拿钱当替死鬼,要是不干,现在就送去做“泥肥”。 叫花子也算是跑江湖的,自然知道“泥肥”指的是什么,心说,拿不拿钱都是个死,得,为了家中老小,拿钱。 于是,要饭的就成了杀害外地佬的“凶手”。 林大有偷眼看了下隔壁桌上的高福山,幸好,老头子正被一桌子人奉承,无暇来注意他这边。林大有暗暗松了口气,低声对玉面狐狸说:“多谢堂主提醒。” 玉面狐狸妩媚一笑,说:“谢什么呀。只要林掌柜得空去混堂弄照顾一下小妹的生意就好。醉月楼也好,万花阁也行,林掌柜看上哪个姑娘告诉管事的就说我说的,专门服侍林掌柜。” 顾名思义,风月堂堂主,就是专门打理青帮在“混堂弄”一带妓院、茶楼和澡堂生意的。王思雅是青帮上任风月堂堂主王老虎的女儿,其父过世后,她便继承父业坐上了她爹的位置,生意做得比他老爹还红火。 周仕林从屋里出来后,周康寿起身说话了。 他说:“诸位长辈,首先,感谢大家能来赴宴,康寿在这里谢过了。小儿仕林此次能考中武举,不单单是他的师父教得好,也不仅仅是周家管教有方,而是与诸位长辈对他的关怀支持分不开。所以,仕林获得的荣耀应归功于在座的各位。”漂亮的开场白之后,周康寿拉过周仕林,对众人说,“仕林为了学武离家五年之久,与各位叔叔、伯伯们可能已有疏远。我希望,诸位还能像他小时候那样待他,把他当成自家的孩子。今后,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责罚。” 有些人心中犯起嘀咕:责罚,呵呵,谁敢哪。周仕林有周家的身份,碰掉他一根汗毛都有丢命的危险;何况,周仕林还是武举人。责罚等于自讨苦吃。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一个个表示,仕林就是大家的孩子,大家都会疼他呵护他的。 “谢谢各位长辈。”周仕林开口了,语调谦和、真诚,“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往后,仕林要用自身所学,为保护镇上百姓安宁出力。” 这句话博得满堂喝彩。 可是,有两个人却觉得不痛快了。 一个,是高福山,今晚可谓是周家的表功宴,周家出尽了风头,其气势都快盖过排行第一的高家了,这让高福山觉得不爽。 另外一个,是仇旗山,他觉得周仕林在说“保护镇上百姓安宁”时,好像朝他看了一眼,似乎这句话是针对他来说的。 妈的,这小子回来头一天就针对老子,考中举人就不得了了?想当年,老子还是正牌的武备呢。 发牢骚的同时仇旗山也感觉到,将来,周仕林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对手。 事实上,周仕林那句话还真是针对仇旗山说的;因为,他已经经历过青帮人横行乡里的场面。 第二天,高家大堂内,高福山在训斥女儿高兰馨。 “跟你一再强调,不要去见那个小子,你却不听,居然,还派人打探那小子回家的路径,专门在村口等他。你,你是想气死我呀。” “爹,什么叫那小子,人家是有名字的。”高兰馨嬉笑着说,“爹,仕林哥五年没回来,你见到他不高兴嘛。”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忘了当年他差点将你害死。” “爹,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是我不小心跌下河的,不怪仕林哥。” “哼。”高福山脸色铁青地说,“一口一个仕林哥。我告诉你,你的哥哥姓高,叫高继祖,他,就站在你面前。”说罢,微微发颤的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儿子。 高继祖没出声,他知道,父亲在气头上,说错话会让父亲更生气。 “爹,别生气嘛。往后我不喊仕林哥了,我喊他……”高兰馨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装作想了想,说,“我喊他小王八蛋,怎样?” 高福山一口茶水刚送进嘴里,噗的一下全喷了出来。高兰馨忙用手帕擦去高福山衣裳上的水渍。 “我说……我说臭丫头,能这样喊人的嘛。别忘了你是高家的千金,说话要得体。”高福山有点哭笑不得。 “不能喊仕林哥,又不能喊小……爹,那我该喊什么?”高兰馨故意问,笑得有些狡黠。 “反正你不能喊他哥。记住,跟周家人不要走得太近,特别是周仕林。我说兰馨,你是个女孩子,不再是女娃娃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嘛。” “懂。”高兰馨噘着嘴假装不开心,说,“反正,爹不喜欢周家人。” “周家人有什么好的?特别是……” “特别是周仕林,是吧。”高兰馨抢过父亲的话头,有点不开心,随即又温顺地说,“爹,我知道您是为女儿着想,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女儿又没事……” “没事,没事,万一有事呢?”高福山气冲冲地说,“总之,你不能跟他来往。” 父亲不喜欢周家人高兰馨是知道的,但她总以为仅限于生意竞争方面。周高两家都是镇上陶瓷生产大户,每年省城来的大额订单就成了两家必争的项目。并且,镇上很多商铺、陶瓷作坊都属两家名下,因抢客源、抢生意而起的争执甚至打斗时有发生,久而久之,两家便成了对手,不说势同水火,起码是面和心不和。 但是,高兰馨没想到父亲对周家人的不喜欢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周仕林是她的玩伴,从稍稍懂事开始就在一起;如果,不是那场意外,高兰馨相信,她会一直跟周仕林在一道。 现在,父亲强烈反对她与周仕林来往,父命难违,而她又不愿意与周仕林断了接触。高兰馨陷入两难的境地。 第十章 再起风云 “老爷,周家公子拜见。”一名护院跑进来禀告。 “嗯?他来干什么?”听说周仕林登门求见,高福山觉得意外。 “老爷,这是周公子的拜帖。”护院递过来一张烫金拜帖。 高福山接过来,瞄了一眼放到桌上。 护院又说:“周公子说,昨天宴席人多,未来得及向老爷请安,今天,特地登门拜访。对了,周公子还带来了一罐三两装的离墨红,说是给老爷享用的。” 如果说周仕林来拜访,让高福山感到意外,那么,周仕林送来离墨红,就更出乎他的意料了。 离墨红,是一种只出产于荆溪县离墨山的茶叶,由于茶树仅有八株,每年产量少得可怜,所以,跟正宗大红袍一样精贵。 也不知京城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某妃子派人到荆溪县,向茶局管事下达命令,点名要离墨红。 茶局监制官火速赶往离墨山,找到那八株茶树,命令茶农像老子一样供着,不能有半点闪失。并取了仅剩的一两茶叶,派快马送往京城。 妃子喝过后,连连称赞。问清楚每年的产量后,她通情达理地下令,八株茶树所产茶叶,七分进贡,三分自由支配。 妃子一句话,让离墨山红茶名声大振。可是,名声远播也没多大用处,因为,每年春秋两季就产这么点茶叶,名声再大产量也不会多起来。于是,茶农自留的三分茶叶,一分上交给茶局,用作每年一度的荆溪茶会各官员、贵宾享用。留下的二分茶农自然舍不得喝,全卖出去了。那叫一个贵,若论重量,比黄金贵好几倍。 高福山喝过离墨红茶,只一次,也是这辈子里唯一的一次。是在荆溪茶会上喝到的。 见周仕林居然送来这么名贵的茶叶,高福山心中的抵触情绪少了很多。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嗯,这小子还懂点礼数。”说着,吩咐护院,“去,把武举人请来。” 那一次,周仕林给高福山留下了好印象。 高福山认为,周仕林不同于周家其他人,知书达理又懂武功,是个人才。如果,往后与他交好,利用他武举人的身份,高家在镇上的地位得到巩固自不待言,甚至,可以将业务拓展到县城。 高福山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做人很现实,亏本的买卖不做。但是,那一刻他的想法与理想主义者完全吻合,以至于他坚持高兰馨不能与周仕林接触的立场稍稍有了一丝松动。这也印证了一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高福山认为,为了高家的利益,做出些让步也是值得的。 由于高福山态度的改变,高兰馨与周仕林的接触频繁起来,不仅双双逛街游玩,还经常买了糕点孝敬高福山。 高福山原先对周仕林的排斥心理正逐渐消散,甚至,女儿溺水造成的心理阴影,也看似渐渐淡去;周高两家也不再针锋相对,遇到事情还能相互让步。甚至,高福山与周康寿还经常相邀喝茶,聊聊人生。 按理说,这样的局面对两家来说是利好的,在外人看来,两家结亲已成必然。然而,相对安稳的日子在周仕林回来三年后有了改变。 那天,周康寿去高家喝茶,正与高福山聊得起劲,高家在蜀山南街的商铺管事人,急匆匆跑了来,说,出事了。 两人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管事气喘吁吁地说,南街东西两头的商户打起来了。 商户打架原本不是大事,但是,南街的商户却不一样,因为街东头和街西头分属高周两个家族,街两头打起来,也等同周高两家出了事情。 “我不是吩咐过,周高两家历来交好,高家所属人员不得与周家人起争执吗。”高福山严肃地对管事说。 管事解释:“老爷是吩咐过,兄弟们也照办了。可是,这次不一样,事情是周家……”管事想说是周家人挑事,但觉得周康寿在场,那样说不妥,便改口道,“是街西头的商户挑起来的。” “什么?”周康寿霍地站起身。 像高家一样,周家也叮嘱过下属,所有人不得与高家人起争执,即便有矛盾,也必须心平气和地谈。挑起事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暂且不管起因,现在情况怎样了?”周康寿问。 “已经平息了。但是……”管事答话有点吞吞吐吐的。 “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高福山说。 “是,老爷。双方各有受伤,街西头砂锅店老板龚大龙……死了。” “什么?”高福山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你说……出人命了?” “是、是的老爷。” 在那个时代,特别是在有钱人的世界里,死几个平头百姓算不得什么,可是,也要看死的是什么人。就像高家以前对付的外地佬,尽管那家伙有钱又有洋人做靠山,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大佬们想搞你只是点点头的事。而现在,死的是周家所属商铺的老板,人又是被高家名下的商户打死的,两个顶尖家族出这样的事,如果处理得不妥当,影响可就大了。 “周爷,先别急。”高福山对周康寿说,“我先去问明情况,假如,人真是我们高家人杀的,一定严惩不贷。” 高福山话说得极其诚恳,周康寿也没打算计较,他认为,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按理说,没有他周康寿的准许,没人敢碰高家人。 “嗯,我想这里头一定有误会。”周康寿说,他问管事,“你说是周家人挑起的事端,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事回话:有人去街东头“泥壶坊”买茶壶,老板应麻子热情接待。可是,那个客人不像是来买东西的,挑三拣四还出口伤人。 应麻子听对方口音不是本地人,就问,是何许人也。 那人说,他是街西头砂锅店老板龚大龙的外甥,常州人。还强调,龚大龙的铺子是周家名下的,也算是周家人;周家的面子不给不行,硬要应麻子送一把壶。还说,不送的话,走着瞧。 “欺人太甚,欺……”高福山气得想要拍桌子,但随即想到周康寿在不便发作,就改口问那管事,“后来应麻子就和那人闹起来了?” “回老爷,没有。是青帮的麻杆领着几人恰巧经过,见那人欺人太甚,就上前论理。没想到,一言不合打起来了。那人很能打,麻杆他们不是那人的对手,被揍了一顿不说,那人还砸了店里十来把泥壶。” “后来呢?”高福山又问。 “后来,那人走了。麻杆气不过,和应麻子带着一帮人去龚大龙店里讨个说法。但龚大龙矢口否认他有外甥,还说,想找事也不用编这么个烂借口。应麻子火了,和青帮的人一起把龚大龙的砂锅店给砸了。然后,两边的商户就打了起来。” 高福山和周康寿知道,管事说两边的商户是指分属周高两家商铺的老板们。尽管,近几年两家修好,但商户们维护家族利益的立场是不变的,任何一方主动冒犯,另一方必定还击,这是规矩。 “那龚大龙是怎么死的?”高福山问。 “回老爷,当时场面混乱。等我带人赶去阻止大伙时,龚大龙已经倒地死了。在下检查过,是刀伤,创口不深,但都是要害。应该是匕首扎的。” “那问清楚是谁下的手吗?” “问了,没人承认。麻杆和应麻子强调,他们原本只想以牙还牙砸龚大龙的店泄愤,压根没想伤人,更不敢杀人了。不过……”管事说到这里,顿了顿。 见他又不往下说了,高福山有点急躁:“怎么又吞吞吐吐的,说。” “是,老爷。据街西头商户说,打起来的时候,见到了两张陌生面孔,那两人下手特别凶。” “现在那两人呢?” 管事摇了摇头:“找不见了。” “什么叫找不见了?” “大家住手后,那两人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就像是没来过一样。” 凶手杀人能来无影去无踪,必定是有预谋的。周康寿似乎明白了此次事件为何会发生。他对高福山说:“高爷,这件事不简单,像是有人栽赃嫁祸,想离间咱们两家。据我所知,龚大龙是独子,不可能有外甥。” “嗯,有道理。”高福山点了点头,表示他也考虑到了。他说,“不管怎样,先要安抚龚大龙的家属。”又对管事说,“你去账房取些钱,先回南街,我一会就去。” “是,老爷。”管事答应一声,离开了。 “高爷,我也先走一步。我去南街了解一下情况,设法打听出是什么人在捣鬼。”周康寿说。 “行,那就有劳周爷了。我这边也安排人彻查。” 周康寿走后不久,有一人匆匆走进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高福山问来人。 “高爷请放心,那几个外地佬已经藏好,绝对发现不了。”回话的,是青帮老大仇旗山。 “嗯。”高福山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快意的笑容。 第十一章 阴谋 “这就好。仇爷请坐。”高福说。他从矮柜里端出一只木盘,上头摆了几卷封好的银元,“一点小意思,算是请兄弟们喝杯茶吧。” “哎,高爷客气。”仇旗山轻拍了一下那盘银元,又低声说,“高爷,按理我不该问,但我好奇。您这么做……你不是跟……跟他们交好了吗?” “交好?哈哈。”高福山大笑,“仇老大,此处没其他人,不用小声说话。要是你不放心,去把门关上。” “哎。”仇旗山起身把门关上,走回来又坐下,“高爷,您这么做,难道……还……” “对。”高福山的脸沉了下来,“我当然忘不了周家以往对付我们高家的种种手段,更忘不了周仕林那小子差点害死了我的兰馨。” “那您还跟他们交好?” “交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要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绝对想不到,对付他们周家的会是我高福山。”高福山几乎是咬着牙说完,又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其实,我对周家也没好感,特别是周仕林,自从那小王八蛋回来后,处处跟我们青帮作对,说什么要做百姓的保护神。连青帮收点保全费他也要插一杠子,不让收。您说……” “仇老大。”高福山见仇旗山要数落周家的种种不是,笑着打断他的话头,“周仕林这小子做的事情你也别放心上。你也知道,过了今晚,这个麻烦就永远不在了。”说着,问仇旗山,“今晚戌时,你派人放出消息,就说,发现杀害龚大龙的凶手了。然后……” 高福山的说话声很低,以至于恰巧走到门口的高兰馨只听到高福山说“就这么干”,和很用力带着狠劲的一个“嗯”字。高兰馨可以想象到,父亲说这个字的时候,一定做了个手势,提掌劈下斩的手势。她的心抽搐了一下。 “谁?”仇旗山不愧是青帮老大,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主,他觉察到外头有动静,一个字刚出口,身形一晃便到了门口,旋即闪电般拉开门。他的手里扣了两枚飞镖。 门外,被高福山视作财神的发财猫小黑,喵地叫了一声,飞快地跑开了。 “原来是只猫。”仇旗山收起飞镖,关上门回到座位上。 高福山帮他续上茶水,笑着对他说:“仇老大,别紧张。不要吓着我家小黑,它可是高家的财神哦。” 外面,躲在厢房里的高兰馨胸口起伏得厉害。她努力克制情绪,等呼吸平缓下来后,悄悄走出了厢房。 晚上近八点,有个消息在南街西头悄悄传开。 有人说,杀死龚大龙的凶手,就躲在黄龙山山脚下的泥场里。 泥场是用来堆放陶土的,共有四间房屋两个大棚,露天的场上堆满了陶土。平常,这里少有人来,只有到运土时才有人来劳作,躲在这里,倒是不容易被人发觉。 周家听到消息,觉得必须活捉此人,因为,挖出幕后指使者相当重要。周家迫切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对付他们。 为了不打草惊蛇,周仕林自告奋勇,带两个懂功夫的护院想去捉拿凶手。 刚要出门时,有个脚夫替人送来一封信,拆开来看,信上只写了四个字:此乃陷阱。问脚夫信是谁让送的,脚夫却答不上来,只说是个蒙面人。 送信人走后,周康寿紧锁眉头,他对周仕林说:“仕林,看样子,这件事水很深哪。对方不断给咱们下套,我想,必定是早先跟咱们结过梁子的,而且,梁子结得还不小。” “可是,咱们平常做事光明磊落,可以说没得罪过别人。除非……”周仕林想说除非是高家,但又觉得不可能。 周康寿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说:“不大可能。高家与我们交好多年,如果,他们想对付咱们,也不用等这么多年,更不用假惺惺向咱们示好。” “那除了高家还会有谁呢?” “不知道。”周康寿倒背着手踱了几个来回,停下后想了想,高喊,“来人,去把刘师傅请来。” 门外的护院应了声,喊人去了。片刻,周家护院总管刘启明走了进来。 刘启明,看名字有些文气,可长相跟文气浑身不搭边,五大三粗,身上的腱子肉一坨一坨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铁塔。然而,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练的却是秀气的腾挪功夫。 刘启明是张渚镇刘家巷“猴子刘”的后代。“猴子刘”是其祖父的绰号,因腾挪功夫了得而得名。刘启明自小习武,又以腾挪为重点,不到十八岁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名人,其功夫之精湛,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 有一次,人称“燕子老四”的江宁人(现南京)杜老三,听说荆溪县居然有腾挪功夫能与他媲美的少年,便策马扬鞭来到荆溪县,要与刘启明切磋一下,打一场擂。刘启明年轻气盛,看对方是个精瘦的老头,自信地以为可以完胜杜老三,就一口答应下来。 打擂的那天,荆溪县武术世家几乎都派来了代表,刘启明这才感到了压力。他想,这场擂台可输不起,万一输了就等于砸了“刘家轻功甲荆溪”的称号。 高手过招不是想不输就能赢的,刘启明功夫了得,杜老三也不含糊,两人在梅花桩上斗了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最后,还是杜老三经验老到,利用刘启明急于求胜的心理,故意露出破绽,等刘启明来攻。 结果,刘启明上当了,朝着胸口门户大开的杜老三发出一招。这一招用了十成的力道,杜老三自然不敢硬接,因为,就算他拼尽全力接上这一招,脏腑受伤当场吐血那是必然的,甚至,可能会跌下梅花桩一败涂地。 杜老三不慌不忙,待刘启明带着风声的拳头快要打到他身上时,突然提气急退,眨眼的工夫退出一丈有余。梅花桩阵直径也就一丈有余,这一退就退到了边上。 刘启明误判杜老三是胆怯了,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连攻十二招,招招用足了气力。可让他没料到的是,每一招看似都能击中对方,却在关键时候总能被杜老三堪堪躲过。 打着打着,刘启明终于明白了,杜老三不亏是高手有大家风范,对方其实一直在让着他。醒悟过来的刘启明羞愧难当,不再进攻,而是双手抱拳朝杜老三施了一礼,朗声道:“前辈,晚辈已输。” “哈哈。”杜老三开心大笑,说,“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原来,杜老三此次前来,并不是真想要打败刘启明,事实上,他有传授其武功的念想。现在,看到刘启明能坦然接受落败的结果,知道对方不仅是练武的料子,而且,素质也不差。 后来,老爷子跟刘家时有来往,但他没收刘启明为徒,因为,刘家乃习武世家,如果,收其为徒等于打了刘家一耳光,也等同说刘家功夫不如他。尽管如此,他还是传授了一些独门招数给刘启明,使其成为闻名一方的轻功高手。 现在,周康寿喊他来,就是要利用他过人的腾挪功夫,去干一件事。 “周爷,有何吩咐?”走进来的刘启明问。 “刘师傅,你去趟黄龙山泥场,看看那里的情况。”周康寿说,又叮嘱,“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让人发现。” “周爷请放心,在下一定办妥。”刘启明说完,转身离开。 夜幕下,黄龙山小道上,一团黑影在荒草树丛间飞奔,看体型像是个壮汉,但奔跑的速度堪比豹子,且不发出一点声音。 黑漆漆的泥场里,有两人在低声对话。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老二,那小王八蛋怎么还不来?” “着什么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仇老大安排得天衣无缝,姓周的小子必定会来。到时,埋伏在土堆里的兄弟就会开枪打他。尽管那小子功夫了得,还是个武举人,我就不信,他功夫再高能赛得过洋枪里的火药弹?” “说得也是。那咱们再等等。” 房顶上,一条黑影悄无声息跃下,随即,融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半夜,高家大厅里,高福山来回踱着步子,脸上尽是阴郁的表情。仇旗山坐在昂贵的紫檀木凳子上,如坐针毡。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过了会,高福山停下来,锐利的目光射向仇旗山:“仇老大,这就是你拍胸脯打包票的结果?” “这……”仇旗山扫帚一样的浓眉耷拉下来,使得他那长满横肉的脸,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大大的囧字,“高爷,这也不能怪我呀。谁会想到姓周的小子没去泥场。我看,这小子也是怕死鼠辈,所以,才不敢去。” “瞎说。”高福山坐下来,沉着脸说,“旁人可能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这小子的胆魄?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打小就不是怕死的主。唉……”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要不是他姓周,我看……”他原本想说,如果周仕林不是冤家对头周家的人,当他女婿倒是件好事。但转念一想,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周仕林是周家人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眼下,要紧的是,搞清楚周仕林为什么没去黄龙山泥场。 第十二章 偃旗息鼓 见高福山说周仕林不怕死,仇旗山心中疑惑,问:“既然那小子不怕死,为什么没去黄龙山呢?” “嗯……”高福山沉吟了一下,说,“我猜,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对了,那几个外地佬到底可不可靠?” “可靠,当然可靠。他们是常州青帮帮主镇山虎手下的几员大将,个个对镇山虎死心塌地,别说是要他们做事,就算要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会立刻摘下来双手奉上。” “胡说八道。”高福山被逗得一乐,“脑袋都摘下来了,还怎么双手奉上?” “呵呵。”仇旗山忸怩一笑,“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高爷,我可以发誓,真要是有人走漏风声,一定不是我这边的人。” “哦。”高福山听了似有不快,拿古怪的眼神看着仇旗山说,“仇老大的意思,是我们高家有内鬼喽?” 仇旗山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心里这个悔呀。他说:“高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说真的,仇旗山自知说错了话,他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暗想,保不准,还真是高家出了内鬼。但他嘴上不敢说,生怕钱多势大的高家掌柜会跟他翻脸。 “没事。”高福山沉着脸说,“假如真是我们高家出了内鬼,我自会严惩不贷。” “哎,我想起来了。”仇旗山想起白天在和高福山谈事情时,门外有过动静,“高爷,白天搞出动静的,会不会不是你们家的财神小黑猫,而是……” 仇旗山没再往下说,但他的话高福山已经听明白了,白天出现在门外的可能不是黑猫,而是人。 经仇旗山提醒,高福山也想起来了,说:“嗯,有这个可能。但是,会是谁呢?平常我这里不允许下人来的,就算护院找我有事,也不可能轻手轻脚站在门外不出声。而且,有资格来这里的,都是我信得过的。除非……”高福山似乎想到了什么。 “除非是高爷您的内眷。”仇旗山也想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现在,见高福山已经想到,他就顺带帮对方说了出来。 高家无女主,高福山的夫人在生高兰馨时难产而亡。高福山是念旧情的人,没有再娶,是他既当爹又当妈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所以,他对孩子的疼爱超过常人,这也是他对高兰馨溺水一事耿耿于怀的原因。他始终认为,周仕林对高家来说是个祸害,是周仕林造成了高兰馨的溺水,有此人在,保不准还会给高兰馨带来灾祸。只有彻底除掉这个祸根,高家才能安宁。 既无女主,那么高家就只剩下高福山的儿子和女儿,另外,就是负责打理内务的高福香。 不可能是高福香。高福山想,高福香是他的妹妹,在高家帮忙打理内务已经十多年,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不可能也没理由出卖高家的。那么,剩下的只有高继祖、高兰馨一双儿女了。 难道……高福山想到最有可能的是谁了。 “难道……是兰馨这傻丫头?”高福山很不情地愿说出女儿的名字来。 “这个……高爷,我不好说。白天是人非猫也只是我的猜测,究竟是怎样,还得高爷您查一下才能下定论哪。”仇旗山说。 其实,他已经吃准是高兰馨走漏了风声,因为,整个高家只有高兰馨的嫌疑最大。一来,高兰馨是高家千金,可以去到高家任何地方。再则,周仕林是高兰馨的心上人,有人想干掉她的心上人碰巧被她知道了,她必定会设法去通知的。 但愿不是她,如果是她麻烦就大了,高家可能会因此天下大乱。仇旗山这样想。 仇旗山的想法不是没有根据的,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印证了他的担忧。 再说刘启明,在黄龙山泥场打探到龚大龙被打死一事,幕后策划是青帮老大仇旗山,便飞奔回周宅禀报。 周康寿却没因知道幕后策划者的身份感到高兴,反而疑心重重。他想,青帮虽与周家不怎么交集,但场面上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还算融洽,也从未发生过正面冲突;这次,仇旗山会针对周家,周康寿很不理解。 他喊刘启明先去休息,等刘启明离开后,他问周仕林,仇旗山为什么要策划这样一件大事? 周仕林摇了摇头,但分析,不一定只是青帮在搞事,说不定,仇旗山有帮手,甚至,仇旗山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周康寿也有如此想法,点点头说:“这件事有两大疑点。仇旗山针对咱们是其之一;其二,这封信是谁送的?能及时送信来,说明此人是友非敌,也肯定是与仇旗山对着干的。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了解此事的别的家族?” “不大可能。有实力跟青帮较劲的,除了我们和高家,镇上再找不出第三家。没有人会傻到用鸡蛋去碰石头。” “要不,我派人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暂时不用。”周康寿强调,“特别是仇旗山,不能去碰他,要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当然,暗地里必须查一下,要不然,敌暗我明很难对付。” 周康寿以为,凭借周家的实力,无论是白道和黑道,总会打听到线索的。可是,他低估了对手的能力,事情过去一个月后,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很担心,甚至有点害怕,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而你却连他是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啊。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镇上出奇的平静,周康寿原本预计的血雨腥风场面并未出现,就连明面上的对手仇旗山,也对周家示好,甚至,还送来太湖开捕第一网精选出来的银鱼、白虾和白鱼。 周康寿越发弄不懂对手的意思,是言和?还是诱捕周仕林计划失败后,对手放弃继续搞事的念想了?直到事发后的第三个月,事情才有了改变,有人在二条浜河里发现了一具浮尸。尽管那具尸体肿胀得不成样了,但去现场看过的周仕林还是认出,此人,正是那晚送信来的脚夫。 凶杀案自然有官府去查办,周家要考虑的是,脚夫的死肯定与那封信有关,他也必定是被灭口的。之所以杀他灭口,有两种可能。 一,幕后之人已经知道谁写下了那封信,而写信人与幕后之人有密切的关系,幕后之人不能拿写信人怎么着,但为了不至于事情败露,也为了不影响将来针对周家的进一步行动,所以,杀脚夫灭口。 二,还是灭口,不过,可能是幕后人觉得周家不容易对付,故打消了继续针对付周家的念想。但是,脚夫与此事有一定的联系,所以,脚夫的口还是得堵上。 周康寿想了好久,觉得第二种可能性不大。 他想,对手既然策划这么一个周密的计划,连人都杀了,就不可能轻易放过周家。 “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咱们明着去跟姓仇的问个清楚。他青帮再怎么着,也不敢公开跟咱们对着干吧。”周仕林建议。 “不能莽撞。”周康寿抚摸着桌上的泥壶,问,“仕林,你知道壶该怎么养吗?” 这个问题很突兀,跟两人正在商量的事情浑身不搭边,周仕林不知周康寿问这话的意思,照实回答,略知一二。 “养壶得有耐心,日日呵护自然形成胞浆,久而久之必定出彩。但如果急功近利,养出来的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周康寿语重心长地告诫周仕林,“仕林哪,做事情也是如此,冷静思考是关键。现在,咱们不知道对手的意图,贸然出击的话,说不定正中了对方的圈套。所以,这事得好好斟酌。”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周仕林,“对了,你和兰馨有没有打算?” 这句话问得也很突然,周仕林尽管知道周康寿这么问的意思,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这时,周夫人走了进来,她恰巧听到了这句话。 “你急什么急呀。咱们林儿才几岁?”说着,周夫人在凳子上坐下,手里盘着那对已经磨得锃亮的铁胆。 “我这不是等着抱孙子嘛。难道,你不想?”在外人看来,周康寿为人随和但不失威严,平常都是笑脸示人,但遇到事情,特别是敢跟周家叫板的,他的脸也会沉下来,阴沉得相当可怕。但是,在夫人面前,周康寿只能扮演弥勒佛,时时刻刻都笑容可掬。倒不是他惧内,周康寿认为,周家在他掌管下能兴旺,跟夫人的勤劳持家是分不开的。对夫人和蔼,也是尊重对方,是感谢对方多年来为周家所做的贡献。 “想,当然想。但是,也得看年龄嘛。仕林和兰馨还只是大孩子,这么早让他们完婚,他们能适应嘛。”周夫人说完,放下铁胆端起茶杯。 “也不算小啦。你想想看,古籍里说到古人完婚才十三四岁。仕林他们都快二十了。对了,《红楼梦》《聊斋》写到的男女之事,不也都是十多岁的大孩子嘛。” 听周康寿这么说,周夫人送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周康寿说:“怪不得你很小的时候就老往我家跑。说,那时候是不是没安好心?” “呵呵。”周康寿有些难为情,说,“瞧你说得。不说了,不说了,仕林在这边呢,让他知道了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假如不是你老去找我,我会看上你这条书虫?看不上的话,哪还会有咱们的林儿。” “这倒是,这倒是。” 正聊得欢,六婶慌慌张张跑进来,还没站稳就说:“老爷,夫人,不好啦。” 第十三章 高家祸事1 周康寿见状,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多年前六婶也是这样跑进来的,继而,得知出了高兰馨“淹死”的大事。 “六婶,别慌,慢慢说,是不是出事了?”周康寿强压心头的不安,问六婶。 六婶擦了把脸上的汗,说,官府的人正在搜捕高家公子高继祖。 “什么?”听说不是周家出事,周康寿稍稍安下心来,但又觉得奇怪,“官府的人搜捕继祖?继祖他犯什么事了?” 在周康寿看来,高继祖虽言语不多,但懂礼数,遇到长辈总是恭恭敬敬作揖请安。而且,还去南方念过洋学堂。这样一个既懂事又有学问的孩子,能犯什么事呢? “是……是大事。被抓到是要……要杀头的。” 这句话从六婶嘴里说出来,周康寿夫妇与周仕林都感到震惊。 “什么?难道……他杀了人?”周康寿问。 六婶回答:“没有,如果是杀人,高家是有办法摆平的。” “没有杀人……那他到底干了什么,抓到了要杀头?难道,还有比杀人更严重的罪名?等等……”周康寿忽然想到了什么。能定死罪者,要么是杀人越货穷凶极恶之徒,要么……“难道,他……他犯上?”周康寿费了好大劲才说出那两个字,说完,还用力咽了下唾沫。 “差不多。”六婶压低声音说,“官府说他与革命党勾结,企图颠覆朝廷。” 周康寿没能说得出话来,他保持瞠目结舌的表情好一会,直到六婶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 与革命党勾结,怪不得高家无法摆平,这样的事情,别说是高家,就算荆溪县知县恐怕也没这个能力去摆平。 “那继祖他人呢?高家现在又在干什么?”周康寿问。 高家出事虽和周家没关系,但毕竟高兰馨是周仕林未来的妻子,要嫁入周家的;那么,周高两家结亲也就成了一家人,高家有难,周家不能不帮。 “他现在躲在河埠头(河边台阶),不敢现身。”六婶说。 周康寿又瞠目结舌了一回,因为,他想起了那次高兰馨的溺水。他想,怎么高家人出事都跟河水有关系?难道,河神跟他家有仇?“附近有官府的人吗?”他问。 “高家附近肯定有埋伏。咱们这边好像没看到。” “嗯……”周康寿想了想,对周仕林说,“仕林,你跟六婶去河埠头,先让继祖到张森家躲一躲。得想法子让他离开荆溪县。” “嗯,我这就去。”周仕林答应一声,与六婶走了出去。 此时,高继祖正躲在河埠头一间矮房子里。说是房子,只是形状像而已,面积很小,也就两步开阔。其实,这只是人们丢弃垃圾用的乐色房(垃圾箱)。 乐色房内空间狭小,尽管乐色不多,但味道依旧熏人。高继祖躲在里面,被刺鼻的臭味熏得快要吐了,但他只能强忍,他生怕一旦出去,埋伏在附近官府的人便会像狼一样扑上来,继而,帮他戴上枷锁。 相比生理上的不适,更难熬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原本他不该出事,但一时好心帮了那个受伤的男人,便摊上了勾结革命党的罪名。事实上,他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的身份,他只是做了一个有素质的人该做的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当时,那个男人倒在树丛里,肩膀处流着血。高继祖虽不参与家族间的纷争,也没参加过任何打斗,但伤员看过不少,每次家里的护院们与别的家族“讲事情”,回来的时候总会有人挂彩;所以,男人肩膀头上的伤他一看就知道,是火药枪打的。 男人倒在那里,神志不清。高继祖犹豫了好一会,他生怕这人是个江洋大盗,被人寻仇打伤了,跑到这里体力不支才昏倒。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帮这个男人,因为他见不得落难的人,更不会袖手旁观。 他帮男人包扎伤口,没有绷带,就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来。尽管这件衣服才穿过几天,是汤渡“神剪杨”的手艺,花了好几块大洋;但他认为值,只要能帮男人止住血,让对方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死掉,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他认为,衣服破了可以重新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刚帮男人包扎好伤口,远处忽然喧闹起来,脚步声和马蹄声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颤抖,像是很多人正朝这里跑来。 高继祖透过树丛的枝杈望过去,见来了很多官兵,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命令:“大家搜仔细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要是让那个革命党跑了,我就拿你们的脑袋挂南门旗杆上去。那人被洋枪打伤了,跑不远的。” 革命党,高继祖在广州上学时曾听说过这个很时髦的名词。他并不清楚这三个字的含义,但他清楚地知道,凡是被套上这个头衔的,脑袋就已经不长在自己脖子上。 就在去年,就在荆溪县城内,就在军官说的南门旗杆上,曾挂过一颗人头。那是一名广东来的商人,他在城里秘密宣扬反封建思想,结果,被人告密而被捕。几天后,当人们再见到他时,只看到他身体的小部分,他的头,高悬在南门旗杆上。 革命党;被洋枪打伤;南门旗杆上的人头。 这几个关键词让高继祖心里发颤。他想:看来,此人是革命党无疑,现在救了他,官府要是知道了能放过自己?毕竟,革命党革的是朝廷的命,在这个国家的掌权者看来,这就是犯上作乱,当诛九族,牵连者将一并诛杀。 高继祖避开官兵,心急忙慌躲到西河头的祠堂内。他不敢回家,怕官兵找上门会给家里添麻烦。 打理祠堂的管事问清楚情况,几乎是小跑着去禀报高福山。不能怪管事会这么紧张,谁不怕跟革命党沾上关系呢,一旦沾上,麻烦是甩不脱的,能甩脱的是命。 高福山听过管事的禀报,虚脱了似的跌坐在太师椅上,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沾谁不好,偏偏要沾上革,命,党。”革命党三个字高福山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每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低,最后一个字几乎全是气声。他不敢说得太响,尽管是在家里,是在受人敬仰的高家大院内,可是,那三个字是会引来天大麻烦的,所以,他只能小心再小心。 “老爷,怎么办?”管事问。 “什么怎么办?”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接着,高福山的妹妹高福香走进来,“哥,是不是继祖出事了?” 见妹妹来了,高福山不知该怎么说,儿子沾上这样的麻烦事,说出来,还不把当姑妈的的急死。 高福香膝下只有女儿,所以,高继祖在她心中如儿子一般,现在,高福山焦急的模样说明高继祖可能出事,她怎能不急,“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催促着问。 高福山想隐瞒,但是他想,隐瞒有什么用呢,再说,瞒得住吗?又不是打打架伤了人的小事,是革命党,是掉脑袋的大事。一旦高继祖被抓,要不了一个时辰,整个镇的人都会知道。 想来想去,高福山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妹妹。 女人容易激动,听说高继祖出了这样的大事,高富香顿时慌了手脚,连拉带拽问高福山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高福山正心烦,被妹妹拉拉扯扯,心头的火苗都给拉旺了,“他找的麻烦他自己去解决。”说着,才想起祠堂管事还在。家丑不能外扬,家人之间有分歧不能当着外人的面,特别是下人的面吵闹。富贵人家比普通百姓更要面子。他对管事说,“你去账房取点钱,多拿一点,让少爷设法离开镇子,去外面躲躲。要是走不了,先安排个地方藏起来。” “是,老爷。在下这就去办。”管事应了声,退了出去。 管事离开后,高福山憋在心中的火苗腾地燃烧起来。他对妹妹发火,说:“都是你惯的,好端端的怂恿他去学什么西洋文化。你看他学成什么样了?西洋蛮夷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在中国的土地上学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但他学成归来的时候,你却不是这样说的。你说,继祖是高家的荣耀,学到了西洋的先进知识,还寄希望与他,能为镇上的百姓谋福利。”高福香反驳。 “不跟你说这些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高福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回去,我去想想办法。”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能安心。你去哪里我也去好不好?”高福香央求似的要高福山带她一起去。 “哎呀,你就别添乱了。我去跟官府的人交涉,你去干吗?回家里歇着,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这事。我好歹是镇上的里长,跟官府走得近,我去向知县大人求求情,请他通融通融。”高福山边说边往外走,又喊下人送高福香回去,还叮嘱,不要让高福香外出。 高福山并没有去衙门,而是去了混堂弄四号宅子,这里,是仇旗山的落脚点,平常无事,仇旗山总来这地方跟属下喝几盅。 见到仇旗山,高福山将儿子高继祖如何牵涉上革命党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十四章 高家祸事2 仇旗山听了愣了下,说:“什么?继祖沾上革命党了?高爷,这事可不好办,是要掉脑袋的。” “哎呀,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我来找你想想法子。” “高爷,这不是一般的事,搞不好,非但帮不了继祖,连咱们都得搭进去。” 高福山腾地站起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咱们都要搭进去?继祖是我儿子,是高家唯一的香火。要是他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高爷,高爷。别急嘛。先坐下,坐下。”仇旗山拉高福山坐下,说,“我不是不想帮忙,是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要不这么着,老习惯,跑路。” “跑路?往哪儿跑?他得罪的是朝廷,整个天下都是朝廷的,他还能往哪里逃?” “天下是朝廷的不假,但天下这么大,想要藏一个人还是可以的嘛。”仇旗山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走回来坐下,将东西放到茶几上,“这是苏州青帮舵主高翰林的信物。这可不是一般的信物,是十年前我救他一命换来的。你安排继祖去苏州,高帮主一定会接收他的。” “但码头与驿站肯定有官兵盯着,别说是去苏州,想要离开镇子都难。” “这倒不难。太湖头那边有我们帮会的渔船……” “什么?你们青帮还打鱼?” “不是。”仇旗山解释,“渔船只是伪装,暗地里贩运私货。”说着,想到扯远了,说,“哎呀,说这个干嘛。说正事,说正事。” “哦,好。说正事。” “高爷只要将继祖送到太湖头,在那里上船很快就能到苏州。” “好。那我即刻去安排。”高福山悬着的心落下了,他认为,仇旗山的法子是可行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只要高继祖离开镇子,官府找不着人,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即便官府不让步,至少,高继祖有苏州青帮保护,生命安全不会有问题。 在高福山心中,儿子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府邸,还没坐下,一队官兵就冲了进来。护院想拦阻,但官兵手里的刀枪寒光闪闪,晃得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高爷,在下奉命办事,还望见谅。”领头的军校抱拳施礼,语气不亢不卑。 要在平时,高福山对这样的低级军官完全可以轰走,但今天不行,毕竟儿子出了可能掉脑袋的大事,对于官府,哪怕是个小卒子也不能得罪。高福山要利用一切社交手段,为高继祖的安全保驾护航。 “理解,理解。”高福山说,他面带微笑,“不过,敢问军校大人今日因何事这么大张旗鼓来我们高家呀?”他的语调不徐不疾,尽管心中忐忑不安,但表面上却镇定自如,客气而不失威严。 “小的奉命抓捕一名革命党……” “哦?”军校的解释被高福山打断,“到高府来抓捕革命党?” “回高爷,我们来……是……”军校欲言又止,毕竟,他要抓的是高家公子,不管他怎么做,高家算是得罪了,往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高家必定会报复。他要尽量婉转表达此举实属无奈,上头有令,他不得不尊从。 “大人有话不妨直讲。”高福山大度地一挥手。 军校心中苦笑。直讲?我他妈敢直讲嘛,真要是直讲了,保不准走出高家就被人盯上,甚至被做了。 高福山心中忐忑,军校比他更忐忑,两个人尽管隔着一丈的距离,但心境都是一样,都是忐忑不安。 “高爷,是这样的。贵公子被牵连到这件事中,我奉命请贵公子去接受问话。其他的事情在下也不了解。”军校总算将话说出来,并且,自认为说得非常婉转。 “哦。”高福山哦了一声,踱了几步又站定,问,“你们是怎么认定事情跟我儿子有关?难道,有人看见了?” “没有,没有。” “那?” 军校解释:“高爷,那个革命党逃跑过程中,包扎伤口的布条落下了。经过专人辨认,这样的布料只有苏州才出,近期,整个荆溪县也只有汤渡‘神剪杨’购买过。经过问询,最近一段时间只有两人在‘神剪杨’那里做过衣裳……” “那也不一定就是我家继祖,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吗?”高福山似乎看到了转机。 “高爷,另外一人前几天暴病死了。” 所谓的转机只出现了几秒,高福山心中凄苦。眼下,每一个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可是,机会犹如昙花,只一瞬间的绽放就枯萎了。 “凭一块布条就断定是我儿子所为,是不是太草率了?也许,是巧合呢?”高继祖说。 他在争取一切机会,可军校就像是机会的杀手,连一秒的间隔都没有,军校就否定了他的说法。 军校说:“这样的巧合,可能吗?高爷。” 是啊,可能吗?整个荆溪县只有“神剪杨”进过这样的布料;又只有两人在“神剪杨”那里做过衣裳;另外一人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做任何事的;那么,剩下只有高继祖。在这样强有力的证据面前,如果还坚持说什么巧合,那也太牵强了。 “好吧。”高福山颓然坐下,人,仿佛老了许多,“继祖没回家,要是不信,你们可以搜。” “高爷,请见谅。”军校又抱拳施了一礼。他吩咐士兵,“大家搜的时候小心,别碰坏东西。” 片刻之后,军校带着人走了,他们没有找到高继祖,只能悻悻离开。 高福山找来信得过的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接着,去了混堂弄仇旗山的宅子。 入夜,当周仕林赶到河埠头见到高继祖时,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躲在乐色房里浑身发抖的男子会是高家公子。 他和高继祖交集不多,但见面总会微笑打招呼。他了解对方的做派,穿衣讲究,说话讲究,做事更讲究,这人仿佛是一件艺术品,一块精雕细琢的玉器,甚至,在你与他擦肩而过时,都会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温文尔雅的气息。 但现在,这个精致的男子却蜷缩在肮脏的乐色房里,像个没地方住的乞丐,哦不,连乞丐都不如;乞丐会把桥洞、屋檐当做起居室,却不会选择臭气熏天苍蝇成群的乐色房。 周仕林心中酸涩,但不是为了高继祖,而是感叹天意弄人。今天是一种人,或许明天就变成另外一种身份,一种你绝对想不到也不一定想要的身份。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施舍你一块糖,或一包毒药。 “仕林?你……你怎么来了?”从乐色房里出来,高继祖不忘整理一下沾满脏东西的衣裳,他要给周仕林一个不至于坏到透顶的印象,他,高继祖即便落难,也是高家公子。 “我们听说了你的事情,并且,六婶恰巧看到你躲这里来了,所以,我想来帮你,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周仕林说。 周仕林能来帮忙,高继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周高两家已经度过几年和平时期,并且,走得很近,几乎到了结亲的地步,就如一家人,帮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谢谢。”高继祖想说点什么,但终不知该怎样讲,所以,只说了两个字。 “客气话就别说了,眼下要紧的是你得赶快离开荆溪县。” “可……我……”高继祖早就想到逃走,可该往哪儿逃呢? “我跟父亲商量了一下,有一个办法,但是,要你全力配合。” 能活命是高继祖最想要的结果,听周仕林说有办法,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因为他知道,周家人不会乱承诺,既然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是什么办法?”他急急地问。 周仕林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那就是,你必须死。” 混堂弄仇旗山宅子里,高福山与仇旗山处在焦急和不安之中,因为,派去护送的人回来禀报,高继祖不在河埠头的乐色房里。 “继祖不可能乱跑的。”高福山焦虑地说,“祠堂管事明明告诉我,他就躲在河埠头,在没有对策之前他不可能离开……” “但他现在却不在那里。”仇旗山强调。 “是的。但他会去哪儿呢?现在哪儿都不安全,他……他……”高福山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重重的叹了口气。 仇旗山尽管是行伍出身,但感情方面并不粗糙,他理解此刻高福山的感受,安慰道:“高爷,光着急也没用。我看这样,先安排人出去打听,只要继祖还在镇上,就一定能打听到。” “唉,也只好这样了。” 派出去打听的人很快有了消息,官兵还在找人,说明高继祖没被抓住。高福山稍稍放心了些,但又感到疑惑,高继祖到底会去哪儿了?或者,是谁接走了他?接走他的人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疑问在高福山的脑海中翻腾,却没有答案。 又过了会,仇旗山一个亲信回来报告,说,有人看见高继祖跟着周家公子走的。 周仕林,又是这个灾星,怎么高家出事总跟这个人有关?高福山愤愤地想。 “跟周仕林走的?”仇旗山有点想不通,问高福山,“高爷,您说……周家是在帮继祖还是……” 高福山说:“帮忙是肯定的。表面上,我们两家已经交好多年,他们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我担心的是,他们的好心会坏了咱们的计划。” “嗯。”仇旗山点了点头,“太湖头的船还等着呢。高爷,咱们得立刻去周家要人。” 第十五章 痛与恨 周仕林没有回周府,他带着惶惶不安的高继祖上了等在附近的马车;布帘子放下的一刹那,高继祖的心也仿佛随之落下。 周仕林要他死,只有死才能让官府放弃对他的抓捕,但是,要死得巧妙,死得逼真。 马车驶向大水潭方向,刚离开,躲在暗处青帮的麻杆立刻喊了部人力车,火速赶往混堂弄。他向仇旗山禀报了刚才所见。 仇旗山立刻下令,要青帮四大堂主即刻赶往大水潭。等周仕林赶到大水潭时,青帮四大堂主已经埋伏在那里了。 下了车,周仕林领着高继祖来到水潭边的最高处,这里与水面有十几米的落差。 官府办事的效率也很高,高继祖现身的消息已经传到军校耳中;军校立刻带着数十士兵火速赶去。等他们到达大水潭时,见到了对峙中的两个人,一个,是一身白衣的周家公子周仕林;而另外一个穿着黑衣,一白一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继祖。”周仕林大声说,“你应该立刻束手就擒。犯下如此大罪,还要负隅顽抗的话,必定是死路一条。你现在放弃抵抗,至少,能说明你犯的事情与高家无关,是你个人所为。” “哈哈。”高继祖大笑起来,“束手就擒?我只是救了一个受伤的人,事前并不知道此人乃革命党。我何罪之有?难道,救人也触犯大清法律吗?” “哼。休要狡辩。铁证如山还要抵赖,看来,你是一条道走到黑,不想回头了。” “回头?哈哈。我能回头吗?我回得了头吗?去年挂在南门旗杆上的人头我还记得,被官府抓住那就是我的下场。他们给我安了绝无生路的罪名,我回头又有何用?倒不如给我一个痛快,看在打小就认识的面上,周仕林,送我上路,我不会怪你。” “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束手就擒。”周仕林说完,从腰间取出一根短棍,高喝一声,“得罪了。”作势就要扑向高继祖。 埋伏在附近青帮的四个堂主原本忌惮几十位官兵,但现在,高继祖危在旦夕,他们不得不现身,如果按兵不动,一旦高继祖有事,仇旗山绝不会轻饶他们。四人手持武器打算扑向周仕林。 这时,那个军校也有了动作,他大喊一声:“手下留情。” 高继祖不能有事,至少现在不能,因为,高继祖是上头要的人,即便是死,也得是斩首示众,高继祖的人头必须挂在南门旗杆上。如果,现在高继祖出事甚至死了,那他这个小小的军校也会因失职受到重罚。 就在几帮人都准备采取行动之际,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黑暗中飞奔来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的。那人跑到高继祖面前,挡在了高继祖与周仕林之间。 “兰馨?你怎么来了。”见跑来的竟然是高家千金高兰馨,周仕林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暗叫不好,心想,要出乱子了,事先安排的计划要泡汤了;计划一旦无法实现,高继祖的人头就真的要高挂在南门旗杆上了。 “周仕林,你为什么要抓我哥。”高兰馨大声责问,她的胸脯因激动而不住地起伏。 “我……我……”周仕林有苦难言,他很想解释,但有官兵在场他什么都不能讲。 按计划,周仕林会对高继祖下手,高继祖也因此会坠落悬崖“身亡”。 大水潭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在这里掉下去的人通常找不到尸体,因为,水潭底部与地下暗河相连,别说掉下个人去,就算扔一匹马下去也很难被找到。 当然,高继祖坠崖并不是真的会死,周仕林已经安排人等在水潭边,只要高继祖掉进水里,等候的人就会将他接走。 这个计划是周仕林与周康寿商量了好久才制定出来的,可以说完美无缺,可是,这个完美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因为高兰馨不可能会让她的哥哥坠崖。 “兰馨,别管我,快回家去。”高继祖也急了,小声对高兰馨说。 周仕林已经将计划告诉高继祖,这是高继祖唯一保命的办法,可现在,随着高兰馨的出现,高继祖无法“死”得逼真,“死”得无懈可击了。 “不,我不回去。”高兰馨激动地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我的哥哥命丧黄泉。” 高兰馨不知道计划,在她看来,周仕林要捉她的哥哥就是在要她哥的命。这样的想法,让她此前对周仕林的爱和依赖荡然无存,唯有的,是不解和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上人要她哥的命?是为了两个家族之间的宿怨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周仕林太招人恨了。 几年来,在高兰馨的眼中,周仕林一直是个懂得关怀、体贴别人的人,特别是对她,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那些都只是周仕林为了达到掌握高家一举一动的目的,从而争取到家族争斗的主动权,而取信于她演的戏的话,那么,周仕林就太有心机了。 周仕林自然不知道高兰馨会这么想,他也没时间去揣度,他现在只想要高兰馨快点离开。官兵已经离得很近,耽搁不起,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到时,不仅仅是高继祖要送命,他周仕林也有可能会被指控为高继祖的同伙,是与革命党有牵连的人。到时候,南门旗杆上将挂上两个人的人头,一个,是高继祖的;另外一个,是周仕林的。 “兰馨,你让开。”周仕林手中的短棍被捏得吱吱作响。如果高兰馨决意不让开,他会毫不犹豫一把将她推到一边,继而,将高继祖打下悬崖。 “不,绝不。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哥的。”高兰馨抓住周仕林手中的短棍。她厉声痛骂,说周仕林人面兽心,是戏子,为了达到目的戏演得比真的还真。 周仕林百感交集,心中纠结,他已经知道高兰馨恨他的原因了。但他不在意,他认为,清者自清,先解决迫在眉睫的事情,往后有的是时间解释。 “兰馨,没时间解释了,如果你想救你哥哥的命,赶快离开。”他低声催促。 “哼,还在演戏。”高兰馨冷笑一声,松开握住棍子的手,还推了周仕林一把,气咻咻地说,“周仕林,我告诉你……” 周仕林不知高兰馨想说什么,也无法知道了,因为,高兰馨的话没说全,就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高兰馨踉跄着退出两步,向着黑漆漆的水潭跌下去;周仕林伸手想去拉,可已经来不及了。 变故来得太快,高继祖愣了一愣之后,悲愤之情立刻升起,大叫着妹妹的名字也跳下悬崖。 那天,荆溪县青帮四大堂主亲眼见证了高家兄妹跌落悬崖,官兵也组织人马对大水潭进行全面搜索,火把将水面照得通亮,地上,水中,甚至水底淤泥也扒开来看过,除了那个暗流涌动与地下河相通的大水洞,别的地方全搜过,也没有发现高家兄妹的踪影。 人们相信,兄妹两像以往落水找不着的人一样被大水洞吞没了,从此,世上再无高家兄妹。 高福山获知此噩耗,悲痛之余对周家的憎恨膨胀了无数倍,他撕心裂肺地哭嚎着,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也咬牙切齿咒骂:“周仕林,周仕林,难道高家上辈子欠你的,你要如此狠毒,让高家绝后,让高家绝后呀。” 那天之后,高福山三个月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每天,他都在书房里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的头发全白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几十岁。 又过了几个月,高福山才从丧子丧女的悲痛中勉强走出来。他差人请来仇旗山,在书房中密谈了一个时辰。 傍晚,也许是到了饭点的缘故,街道上行人稀少,“酱油背后”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酱油背后”是地名,在蠡河边大木桥的北端,由于紧挨着酱油大作坊,人们便给这里起了个较写实的名称。 “酱油背后”离混堂弄不远,也就百多米距离。在玉面狐狸接手打理混堂弄生意前,这里只做作料买卖,铺面大多属于周家,小部分是高家和林家的产业。 玉面狐狸上任后,为了扩大经营规模,她将青楼生意逐渐扩展向“酱油背后”。 面对这种渗透式蚕食现象,周家严正声明,要保“酱油背后”一个清白的名声。 林家却无所谓,因为林家掌柜的林大有,原本就喜欢去混堂弄喝茶听曲玩女人,如果,玉面狐狸将生意做到“酱油背后”,倒是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为什么这么说呢?林大有的老婆是母老虎,林大有惧内,每次去混堂弄瞎混,总得挖空心思编造假话来掩盖他寻花问柳的事实。一旦“酱油背后”有了那样的生意,他连假话都省得编了,只需对母老虎说,去看看自家铺子的生意,对对账,便可大摇大摆地去嫖女人。 高家起初也反对在那里做皮肉生意,这和高福山重感情的立场有关。他认为,男人只能对一个女人好,那就是自己的老婆,假如,男人上那种地方吃喝玩乐,既不利于身体健康,也极不尊重家里那口子。所以,尽管玉面狐狸很想与林大有合作,有将林大有的作料铺改成万花楼的想法,但碍于周高两家都反对,只能作罢。 高福山的立场在儿女跌入大水潭之后有了改变,倒不是说他赞同男人嫖女人,而是要用“酱油背后”这块地方,作为他向周家寻仇的第一个战场。 第十六章 复仇 高福山执着地认为,儿子和女儿的死是周仕林一手造成的,这样的深仇大恨他必须报。 一阵脚步声起,原本无人的街道上出现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人提着大大小小的行礼,在一家隶属林家的铺子前停下。 走在头里的玉面狐狸开口说话:“姑娘们,从今儿起,这里就是你们挣饭吃的地方。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收拾收拾,一会,咱们放炮挂牌子。” 女人们争先恐后涌进铺子,三个男人扛来一块匾额,上头写着两个烫金的大字:蝶轩。 旁边铺子的人站自家店门口瞧热闹,知道青帮要在这里做那种生意,都觉得意外,心说,高爷和周爷都反对的事情,青帮怎敢做?难道,仇老大连周家和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再看那匾额上两个大字,差点笑出声来。好雅致的名称,只可惜,做的却是极不雅致的生意。 玉面狐狸的触角伸进“酱油背后”一事,很快传到周康寿耳朵里。周康寿非常气愤,立刻赶到那里,责问玉面狐狸,是不是当周家人说的话是放屁? 玉面狐狸自然不敢得罪周康寿,陪着笑说:“周爷,小女子只是做点小本生意,哪敢不遵从周爷的意思。只不过,林家这个铺子已经被高爷买下,小女子租下铺面做生意,高爷是点了头的。”意思是,这里是高家的产业,跟周家无关。 周康寿听了一愣,高福山反对在此做那样的生意他是知道的,但现在怎么变了呢?他立刻派人去跟高福山打听。 没想到,人还没出发呢,高福山自己出现了。 “高爷,好久不见,身体可好。”周康寿上前说话,自然不能先提铺子的事情,得先问安,这是礼数。 高福山作揖还礼,表情却不太友好:“托周爷的福,尚且能吃能睡。” “哦,那就好。”说完开场白,周康寿切入正题,“高爷,酱油背后不涉足青楼烟馆和赌场,您是一直支持的,可是……”他没往下说,只看了一眼正张灯结彩的蝶轩。意思很明确,为什么现在改变立场了呢。 “周爷。”高福山也望了一下蝶轩,收回目光后说,“我痛恨男人上青楼您是知道的。但是,尽管青楼生意不正经,却是大清律法允许的正当生意。所以,您和我可以不喜欢这样的行当,但人家毕竟要挣钱吃饭不是嘛。所以,得给别人留条活路。” 高福山说留条活路四个字时,几乎每个字都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周康寿听得出高福山话里有话,知道高福山必定还记恨周仕林促使高继祖和高兰馨的坠崖。周康寿也清楚地认识到,高福山不仅要在“酱油背后”开办青楼,往后,说不定有周家产业存在的地方,他高福山都要插一脚,甚至,唱对台戏。 看来,周高两家维持多年的稳定局面,要在今天划上句号;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即将拉开帷幕。跟以往不同的是,以前两家竞争只为利益,现在,可能不止如此,说不定,会有流血事件发生,甚至,还会闹出人命来。 正如周康寿所料,此后一段时间里,高家联合青帮处处与周家作对,非但在生意上打压周家,在争夺地盘上也有大动作。周家的势力范围逐渐被蚕食,照此下去,要不了几年,周家再无能力跟高家抗衡。 由于周康寿吩咐过手下,不能与高家彻底决裂,要做到凡事忍让,故,每每有冲突,都是周家人吃亏;被骂被羞辱还算小事,时不时地,还有人被打伤甚至打残。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好几年。 周康寿的耐心一点点消散,终于,在高家人又一次殴打周家下属,致其腿骨骨折落下残疾之际,周康寿终于忍不住了,他拍着桌子对周家各堂口管事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大家听好了,周家已经仁至义尽,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无须忍。” 无须忍。众管事要的就是这句话。 这些家族管事原本就是江湖人物,做事与常人有异,他们不会顾及大清律法道德规矩,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不是周康寿一直压着,保不准,早就对高家人大打出手,以牙还牙了。 周康寿放口后不久,血腥的一幕上演了。 那天,黄龙山泥场开放,作为镇上陶器生产大户,高家和周家在泥场使用权上自然有优先权。可是,泥场只有一个,家族却有两个,于是,两家在泥场使用权上互不让步,最后,恶言相向大打出手。一仗下来,两家不仅有人挂彩,高家一个护院还重伤不治。 死了人可不是小事。高福山几乎是咬着牙对属下说:“今晚,大家带上家伙去周家讨要说法。” 周高两家要再度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镇上百姓惶惶不安,人们害怕,在两大家族的争斗中,他们要被迫持有立场,到那时,镇上凡是与两家有关系的就会形成两大阵营,只要有一点火星子,便会燃起两团熊熊的烈火,继而,就会出现流血的场面。 傍晚,夕阳如往常那样将橙色余晖铺满整个小镇,大地仿佛披上了金色外衣,柔和的色彩,让人们感觉到宁静和安逸。 这样的情景每年会在小镇上演数百次,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在宁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到处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西河头高家祠堂内站满了人,他们高矮不一胖瘦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是高家人。他们隶属高家的商铺、作坊和别的场所,今天集聚在此,并不是商议跟他们所做营生有关的事情,而是要打人,骂人,如果有必要,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人。 神情严峻的高福山环视了一下众人,说:“在场的,都是高某的兄弟亲人,同时,也是高家的衣食父母。如果,没有你们辛勤操持,高家就不会有饭吃有衣穿。在此,高某谢过。”说着,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再次开口时,他的情绪变得激昂,“可是,有这么一户人家,不想让咱们过安稳日子,不仅处处跟咱们作对,还大打出手。唉……”他长叹一声,脸上尽显悲伤的表情,“就在今天,咱们的一位好兄弟死了。他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并且,家中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可是,他却死了,死在周家人的棍棒之下。”他的情绪又激昂起来,“兄弟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人偿命。”人堆里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所有人跟着高喊,对,杀人偿命。 高福山示意众人安静,他高声说:“好。今天,咱们就去周家帮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说完,再度环视众人,右手高高举起,用力一挥,“出发。” 就在高家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周家进发之际,混堂弄仇旗山的府邸里却是一派安逸景象。 仇旗山在院子里赏花,一旁的石台上摆着泡好的茶和干果,麻杆坐在石凳上剥着花生。 “帮主,咱们真的不去帮忙?”麻杆边嚼着花生米边问。 “帮忙?哈哈。”仇旗山哈哈大笑,说,“麻杆,你入帮也有几年了吧?按理,跟我这么久,理应学到点东西。可是,你却没一点长进。” “嘿嘿。”麻杆陪着笑说,“没办法,爹娘只给了我身板,没给我聪明的脑子,我笨,我知道。” “哈哈。”仇旗山被逗乐了,笑着说,“身板?麻杆,你真逗。瘦得跟棍子似的,还能叫身板。我告诉你,咱们青帮做事是有规矩的,吃亏的买卖不能干。你想,眼下是什么局势?是乱世。革命党占尽上风,朝廷的气数快到头了。这样的局势下,咱们做事应该谨慎又谨慎。再说,高家现在是明着去对付周家,咱们去帮忙,也等于跟周家撕破了脸皮。这么做,对咱们有好处吗?没有!反而会带来大麻烦。你也不想想,周家是什么人?仅次于高家的大家族。周家的财力和势力,都不是咱们想碰就能碰的。所以,按兵不动隔山观虎斗。这次,假如高家能压得住周家,好事。周家丢了脸面,往后不可能再趾高气昂,咱们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看他们的脸色。如果,两虎相争高家落败,对咱们也没影响,说不定,他们将来坐下来‘谈事情’,还会请我去当和事佬,我能白捡个顺水人情。” “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帮主,还是你厉害。”麻杆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你要是能想到,就不是麻杆了。哈哈。” 仇旗山想的都是对他有利的事情,他指望高家能压得住周家,毕竟,周仕林喜欢多管闲事,给青帮制造过很多麻烦,有高家敲打一下周仕林,也算帮他出了口气。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此次两家对垒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仅如此,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家人马到达周家门口后,气势汹汹地叫嚷着要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周家众护院早有准备,在院墙上架起了火药枪。周康寿下令,有谁胆敢破门或越墙,开枪打死。所以,高家人尽管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毕竟,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是一回事,自己去送死又是一回事。 高福山听到消息,咬咬牙,叫跑来报信的护院传话:周家人不讲理,高家人也无需讲理,取出库里的火枪,准备强攻。 第十七章 复活 周家院墙外,高家人拿到了火枪有了底气,在门前搭建掩体,纷纷举枪瞄准院墙上的高家火枪手。眼看着一场火拼在所难免。 就在众人等着开枪号令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喊:“等一等。” 众人望过去,见三个男的快步走来。 “站住,什么人?”高家的一位护院喝问。 “刘叔,连我都不认得了。”来人中的一个笑着说。 被称作刘叔的人忙仔细看,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吓得手里的枪扔得老远,嘴里一个劲地说:“你……你……”除了这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刘叔之所以受到惊吓,是因为他看清楚正在走来的,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让他更觉得奇怪的是,走在这人旁边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周家公子周仕林。 “刘叔,别怕,我不是鬼。”那个让刘叔害怕的人走过来,“我没死,那天我逃脱了。” “真……真的?”刘叔不敢相信,他仔细端详来人的脸,又摸了一下对方的手。手是温热的,有温度就必定不是死人。刘叔的泪流出来了,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着,朝众人喊,“咱们高公子还活着,他还活着。” 高家人短暂愣了一下之后便欢呼起来。在他们看来,高继祖能活过来比打赢周家还重要。毕竟,高继祖是高家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没了,高家就断了香火。 随着高继祖的出现,周高两家火拼计划流产了。高家拉不下脸去攻打周家,因为,高福山获知了一个事实,高继祖之所以没有死,全是周家的功劳,是周仕林设计让高继祖诈死瞒过官府,又将高继祖送去南方躲避了整整半年多。 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尽管回来的只有高继祖一人,高兰馨再也回不来,但毕竟儿子能活着是天大的喜事。 高福山鸣金收兵,回到高府后的人们手里的火枪变成酒杯,高家上下喜气洋洋庆祝高继祖返家。不过,高福山没有邀请儿子的救命恩人周仕林前来庆贺,因为,他还记恨周仕林,尽管高兰馨的死纯属意外,但高福山照样在心里将周仕林恨得痛彻心扉。 席间,高继祖说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晚,他见妹妹跌下悬崖,也跟着跳了下去。 水中早已有人在等着,那人是张森。别看张森表面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他打小就在蠡河里游水摸鱼,水性好过常人。 张森潜在水里,通过一根细竹管透气,当他看到第一个掉下来的是高家千金时禁不住一愣,但随即便向高兰馨游去。还没等靠近,高继祖也跳了下来。 这下,张森犯了难。他只带了两根竹管,他自己用一根,另外一根是给高继祖准备的。现在,多出一人,三个人两根竹管怎么分?把竹管折成两段的话太短,如果,不潜得深一些,很容易被官兵发现。 张森感到头疼,看看高继祖,又望望高兰馨,不知该怎么办?望了两眼后,他才发现高兰馨像是昏过去了,头上正渗出汩汩的鲜血,应该是掉下来时脑袋撞到石头了。张森见状,立刻做出决定,救高继祖。反正高家千金身受重伤,救回去也不一定活得过来,那就先救能活下来的吧。于是,张森将竹管递给高继祖。高继祖却不拿,用手指着高兰馨。 高继祖的用意张森自然明白,但他心想,给高兰馨有什么用呢?给了她你怎么办?你又不是鱼,得透气呀;没竹管想透气只能浮上去,结果如何?白忙一场,高继祖肯定要被官兵抓住。 张森胡乱打着手势,他要高继祖明白,现在两个只能救一个,拖的时间长了耽误了逃走的时机,到时,谁也走不了。 正比划着,忽然,一股暗流袭来,只见高兰馨翻滚了几下,竟朝着水底沉去。两人见状,不约而同想去救人。可是,当张森看清楚水底的环境时,立刻改变主意,死死地抱着高继祖不撒手。他看见,高兰馨沉下去的地方赫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水洞。张森知道,高家千金死定了,即便没因撞到石头而死,也会被水洞吞没。 这时,高继祖憋气已经到达了极限,他知道自己没能力救妹妹了,立刻心如死灰,任由张森带着潜至一个隐秘处,然后,上岸离开了大水潭。 后来,周康寿派人将高继祖送去南方,托一位信得过的生意伙伴照应。为了保证高继祖的安全,周康寿没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高福山在内。 现在,清王朝气数已尽,别说是抓捕革命党,见到革命党躲都来不及。按照全国的形势来看,清王朝的完结已经近在眼前。所以,思乡心切的高继祖决定返乡,他要让父亲知道,他还活着。 高福山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里很复杂。 原先,一双儿女找不着尸首他还抱着希望,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现在,儿子回来了,女儿落入大水潭吃人的水洞再也回不来,这个结果对高福山来说是个打击;幸好,高继祖的“重返人间”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自那天之后,高家针对周家的所有行动偃旗息鼓,但是,高福山依旧不愿与周家来往,尽管他知道女儿高兰馨的死不能怪周仕林,但他心中早已有了解不开的死结,认为周仕林是个克星,专门搞得高家不安宁。 一九三四年,高福山的生命旅程到了尽头。临终前,他要高继祖发誓,不要跟周家有密切来往。他放不下心,怕周仕林还会给高家带来灾祸。 为了父亲走得安心,高继祖违心地发了誓。 又过了两年,周家掌柜周康寿也无疾而终。临终前,他也要儿子周仕林发誓:没有隔代的怨恨,你要设法与高家修好。 周仕林郑重地答应了。 此时,周高两家已添香火,周仕林有了儿子,高继祖有了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那年,他们的孩子都已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孩子们不了解两家以前的恩怨,因为大人们不说。大人们不说是不想两家再起纷争。正因为孩子们不了解以往,他们才会像大多数孩子一样一起玩耍一起读书。 周坤生,周家新一代公子,小时候被父母送去蜀山东坡书院读私塾。 东坡书院是镇上大户人家孩子的学堂,凡是有点财力的家族,都会把孩子送去读书。高继祖的儿子高连贵也在其中。 那时,两个孩子不像大人们那样少有来往,他们和另一名同学,青帮老帮主仇旗山的孙子仇行风很要好,在书院内,课余时间三人几乎都黏在一起,要么,去山上捉蛐蛐;要么,去田间沟渠摸小鱼,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消息传到周仕林和高继祖耳中,他们装着没听见,毕竟是开明人士,他们的思想还没保守到像上一代那样针锋相对。他们只希望隔代的恩仇不要在孩子们身上重演,那些不堪的往事,就让它随着清王朝的覆灭汇入历史长河吧。。 东坡书院的教书先生个性耿直,他传授给孩子们的不仅仅是千字文三字经,还有很多历史上发生过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如,包拯包青天的刚正不阿;岳飞的精忠报国。不仅讲他们的事迹,还教学生们唱《满江红》。一帮孩子被英雄们的壮举深深打动,特别是周坤生、高连贵与仇行风,三人唱到《满江红》里“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样豪迈的歌词时,都感到热血沸腾。 三人表示,长大了一定要当岳飞那样的人物,精忠报国。 周高两家在清朝结下的怨恨,似乎到了周坤生这辈就该完结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周康寿去世之后不久,两家再起纷争,而矛盾产生的缘由却有点诡异。 某天下午,高继祖在自家院子里喝茶赏花,自从与周家结束争斗,这样悠闲的日子已经维持好多年。 “爹,我回来了。”高连贵走进院子,身上全是汗。 “哦,回来啦。”高继祖放下茶杯,“来,坐下。”等高连贵坐下后他问,“最近练得怎么样,有进步吗?” 高连贵自小顽皮,念了几年私塾后,高继祖送他去镇上“石担王”那里学武。 “石担王”是王恩发的称号,此人耍得一手好石担。别人耍石担至多就是手上盘来盘去,而他能把几百斤的石担当棍子一样使,舞起来就跟车轮子一样呼呼的转。 高连贵拜王恩发为师后,勤学苦练学到了真功夫,不仅体格变得健壮,而且,实战经验也很丰富,曾经拿下了宜兴县武术大会冠军,还打败了几名外地来以武会友的行家。 “爹,最近师父又教我两手绝招,现在,我也能跟师父一样舞石担了。”高连贵回答,有些小小的得意。 “嗯,有进步是好事。不过,要戒骄戒躁,不可自满。” “嗯,我知道。对了,爹。”高连贵想起什么,说,“最近听说周家想竞争大河浜码头运营权,咱们不也想要那个码头嘛,您有什么打算?” “周家也想要?”高继祖似乎不知道这事,觉得有点意外,“他们从没运营过码头,怎么忽然想要大河浜码头了?对了,你听谁说的?” “仇雷。” “仇雷?”高继祖蹙起眉头想了想,“你去洗个澡换件衣裳,一会,把雷子请来。” 第十八章 竞争 仇雷,青帮掌门人仇旗山的儿子,未来青帮的老大。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掌权,因为,他的父亲仇旗山还活着。 仇雷见到高继祖时尊称其为高爷,因为,高继祖长仇雷好多岁,尽管辈分一样,但仇雷没有年龄上的优势,所以,见面得有礼貌。 “雷子,令尊可好?”仇雷坐下后,高继祖打听起仇老爷子的情况。 “托高爷的福,老帮主能吃能睡,还时不时去混堂弄照顾狐狸阿姨的生意。”仇雷笑着回答。他口中说的狐狸阿姨,就是青帮风月堂堂主玉面狐狸。 高继祖差点笑出声来:“我说雷子,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嘛。不过,老帮主身体安康比什么都好。他爱吃什么爱干什么就由着他。但是,毕竟岁数大了,你呀,得多陪陪老帮主,尽孝是咱们做人的本分。” “高爷请放心,这方面我绝对做到家的。这不,刚才我还陪我爹在狐狸阿姨的店里喝茶听曲呢。要不是连贵去喊我,说不定,我还能帮我爹找个小娘子乐呵乐呵。” “瞧你,越说越不像话了。”高继祖帮仇雷倒了杯茶,“咱们说正事。” 仇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问:“高爷,您是不是想问白宕村大河浜码头的事情?” “呵呵,雷子,没想到你蛮聪明的,一猜就猜到。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乔堂主说的。乔堂主分管帮中在镇上的水运事务,所以,跟船运有关的事情他的消息最灵通。他说,大河浜码头一旦确定运营权的归属,政府和船运联合会就将拨发大量资金进行扩建;到时,大河浜码头将成为镇上仅次于下滩大码头的第二大码头。届时,镇子西部和西南、西北生产的陶器都将通过该码头运往外地。”说到这里的仇雷提醒高继祖,“高爷,我倒不是挑事,大河浜码头往后是块宝地,谁拿下谁挣个盆满钵满。我看,周家也是看中这一点,才出面竞争的。” “那……周家知不知道我们也在竞争大河浜码头的运营权?”高继祖问。 仇雷说:“能不知道嘛。镇上有实力的家族都想拿下大河浜码头,但见高爷您出面了,全知难而退了。偏偏是周家不识趣,站出来跟您较劲。” “哎,话不能这么说。做生意公平竞争也是合理的。” “但周家这样做很不给面子。” “不管怎样,他们参与竞争也不是坏事。如果,我能拿下运营权,说明高家有能力发挥大河浜码头的作用。如果拿不下,由周家去运营也是好事,毕竟,周家的实力也不差。”高继祖有心退让,毕竟,周仕林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在竞争码头运营权上两家闹翻,情理上说不过去,“这样吧,雷子,你回去请乔堂主打听一下,周家在竞争码头运营权方面有哪些优势和劣势,打听到了跟我说一下。” “好的高爷,您就等我的信吧。”仇雷说完,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跟高继祖道别,嗑着瓜子离开了高家。 高继祖有了心事,在竞争码头运营权上既不能闹僵,也不能即刻退出。他想,退让是一回事,不参加竞争又是一回事,高家不能仗还没开打就退缩,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但是,该怎么做呢? 下滩,位于丁蜀镇东部,紧挨着船运大动脉蠡河,这里有全镇最大的码头和最大的货场,是陶瓷业运输中心。下滩码头不同于别的码头,尽管土地归政府所有,但运营权自光绪年起就归下滩龙家所有。清朝灭亡后,新政府考虑到政权交替期间,地方上需要有威信有实力的大家族协助维稳,而龙家跟这一点吻合,于是,新政府承诺,码头的运营权依旧归龙家所有,并公开强调,除非龙家主动出让码头运营权,否则,任何人或团体都无权争夺,包括新政府在内。 龙家对新政府的做法很感激,于是,更努力地经营码头,使码头在陶业运输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下滩码头露天货场内有两座建筑物。 一座,面积比较大,占了十来亩地。整座建筑是江南庭院格调,青砖黛瓦古色古香,门前还蹲着两只石狮子。这便是下滩码头的主人龙家的府邸。 另外一座是西洋风格的别墅,这座建筑物与龙府并存在同一区域内,显得格格不入,但又相互映衬形成另一种情调。 这座别墅乃国民政府设在镇上的办公所在,专门对运输业进行监管,负责该处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乔楚,因在家排名老四,故,人称乔四郎。 此人除了担任监管处主任一职,还有个特殊身份,他是青帮龙堂堂主。 龙堂,其实跟龙没太大关系,也许是早年青帮起名的时候,考虑到做水运是跟龙王爷讨饭吃,为了得到龙王爷的庇护,起名龙堂。 此刻,乔楚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公文,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被百叶窗割成一条条的,投射到他精心梳理又涂抹了很多凡士林的头发上。 乔楚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工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作为一名政府官员,又是青帮四大堂主之一,他有自己的原则和个性,工作时,谁也不能贸然进来,哪怕有正事要谈,也要站在门口喊报告,而且,不能大声,只要他能听见就好。 他以前在部队里待过,还是个连长,习惯有人喊报告,他怀念在部队的日子。 “报告。”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什么事?”乔楚问,他的目光没有从公文上离开。 “报告主任,宫本先生求见。”门口那人说。 乔楚手中的笔停了,头抬了起来,略微迟疑了一下,说:“请他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位头戴礼帽穿着西装的男人。 “宫本先生,请坐。”乔楚请那人落座,又吩咐下属把门关好。等门关上后,他才问来人,“宫本先生,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我希望咱们之间再无来往。”他的语气平淡,看得出,他不喜欢这个叫做宫本的男人。 “乔堂主,我诚心诚意想交您这位朋友。”叫做宫本的男人摘下礼帽放到茶几上。 “交朋友?交朋友就用那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乔楚冷冷的说。 “真抱歉,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宫本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本票,“这是对您的一点补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将本票放到茶几上,又推到乔楚面前。 “哼。”乔楚哼了一声。作为国民政府官员,又是青帮堂主,竟被日本人胁迫,他很难平静下来,“我不缺钱。” “乔堂主,如果我没理解错,您的名字应该有特殊含义。我猜,您的父母帮您起名时,是指望您有大作为。”宫本边说,边用手指在本票上轻轻地敲了敲。 是的,宫本猜得没错,乔楚的父母是指望他将来能成为人中龙凤,故,名字与翘楚谐音。 “所以……”宫本又将本票往前推了推,“我希望您能接受这个小礼物。这仅仅是敲门砖,如果,您能跟我们合作,将来获得的利益和地位是这张本票不能比的。”他收回手来,身子靠在椅背上,这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但在别人看来却极不礼貌。他说,“关于您家人受到恐吓一事也不是我授意的。我了解情况后,严厉训斥了那名浪人。但是,乔堂主,那些浪人桀骜不驯,我只是个商人,我说的话他们未必能听得进去。” 这是赤裸裸的恐吓。乔楚心中凄苦,心想,在中国的土地上,却要受到弹丸之国倭人的欺凌,这是怎样的世道啊。可是,他无法反抗,老婆孩子在日本人的监控之下,如果,他不向日本人妥协,他家人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 “你还要我怎样?”乔楚的声音很轻,没有底气,他知道从今日起,他将以怎样一种身份存在,但他没办法。 日本人霸占东三省,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日本与中国开战是早晚的事。什么大东亚共荣,什么邻邦相互扶持,都是日本为入侵中国掠夺资源编造的借口。 他只是个小小的船运监管主任,凭他一己之力,怎能斗得过狼子野心的日本人?即便现在斗得过,将来呢?将来两国开战谁输谁赢很难说,一旦日本人占了上风,侵占了丁蜀镇,甚至,整个宜兴都沦陷了,到那时,日本人会放过他吗? 妥协吧,为了老婆孩子也只能这样了。乔楚心中有个声音说。 “也没什么大事情,只要您像对高家放出的风声一样,对周家也这么说。就说大河浜码头高家已经表态,志在必得。” “这样做,不等于挑起两个家族的矛盾吗?”乔楚大声责问。 “嘘,小声点。”宫本将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您就不用管了。”说完,俯过身,拿起那张本票,微笑着塞进乔楚的上衣口袋。 第十九章 吴老板 一个时辰之后,周仕林听到消息,说,大河浜码头高家志在必得,高家还提醒众家族,给面子的话什么都好说,如果,硬要跟高家对着干,那就走着瞧。 “爹,参与大河浜码头竞争的一共就两家,高家这是明着在警告咱们。”周坤生年纪轻血气旺,加上家族势力大,他从小到大没见过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警告周家。 “冷静。”周仕林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只紫砂壶,“听来之言不足信。高继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还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恐吓咱们。” “可是……” 周坤生还想说什么,周仕林止住了他:“你先去查证消息来源,等有了确凿的结果再考虑对策。” “好的。”周坤生答应一声,又想起什么来,说,“对了,爹。咱们为什么要竞争大河浜码头?” “这个你不用问。先去打探消息吧。” 那天,周坤生并没有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也可以说打探到了,但线索断了。 那天傍晚,二条浜里浮着一具尸体,由于此人名头甚大,有人一眼就认出,那是青帮龙堂堂主,也是国民政府设在镇上的船运监管处主任乔楚。而周坤生打听到的,便是引起周高两家关系紧张的一些消息,都是从这位青帮龙堂堂主嘴里说出来的。 由于周高两家关系微妙,多年来,周仕林与高继祖接触并不多,现在,遇到竞争码头这样的事,双方又不方便面对面谈,于是,都保持沉默不做声。 第三天晚上,大河浜码头运营权公开选举会,在下滩露天货场里的别墅内进行。 别墅还是那栋别墅,里面的陈设却有了很大改变,因为,房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乔四郎死后,省船运公司与政府沟通,火速派出一位官员,以替代乔楚的位置。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官员第二天到任后,便撤换所有属于乔楚的东西,包括茶几、沙发和办公桌,甚至,还焚烧香烛纸钱,以告慰乔楚在天之灵。 实际上,那位新来的主人之所以撤换这么多东西还焚烧香烛纸钱,是怕乔楚的鬼魂赖着不走,半夜出来吓唬他。 竞争相当激烈,周仕林与高继祖相继发言,表明各自在码头运营方面的优势。经过临时审核委员会严谨斟酌,最后,大河浜码头落入周家之手。 高继祖很生气,尽管他并不是真计较码头运营权落入他人之手,但他被此前一而再再而三听到的风言风语误导,认为周家明着与他高家过不去。他招来高家各堂口管事,下令,以后若周家对高家有任何不利的举动,别有顾忌,该出手时就出手。 打那之后,和平共处多年的两个家族,重新回到了针尖对麦芒的状态中。 周高两家一路走来一直磕磕绊绊,周文很是感慨,他为两家重新成为对手感到惋惜。他想,如果没有那个叫做宫本的日本人出现,两家不说是和好如初,至少,也不会成为对手。那个日本人为什么要挑起两家争端?太爷爷周仕林又为何要跟高家争大河浜码头的运营权?另外,周文很小的时候还听长辈说过,上个世纪40年代周高两家又起了变数,但具体是怎样的情况,长辈也没说清楚,只说还是与日本人有关。 当时,周文还小,不怎么懂事,也没想着去研究家族史,所以,只当故事听听。 现在,他想了解两家一些往事,但小时候听说过的事情,由于时间久了记忆变得模糊,想要再打听吧,几乎无法实现;因为,爷爷、奶奶等岁数大的老一辈相继离世,父母知道的也不比他多。 父母曾解释,由于六十年代时爷爷怕牵出以往家族的事情会引来祸端,是以没对他们讲起太多家族的过往。直到八十年代初,爷爷和奶奶相继离世前,也没对他们讲起。于是,家族曾发生过什么,他们也不大了解。 了解真相的人都不存在了,周文以为,有些事情从此湮没在历史长河里了。没想到,今天却峰回路转遇上了高家后人,周文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想,说不定,能从老者身上了解到家族的一些往事。 经过简单的交谈,果然,老者说,他知道周高两家发生在三四十年代的一些事情,还说,到了抗战时期,周高两家非但不再争斗,而且,还成了密切合作的伙伴。 老者的话让周文兴趣大增,他想,两家能成为伙伴是最好的结果。他问老者,两家是怎样密切合作的?老者刚要回答,汪诚接到夫人打来的电话,说有人在艺术馆里等他,好像是客户。 来了客户就有做生意的可能,周文想,不能耽搁汪馆长挣钱,至于老者这边,先要个联系电话,改日再登门拜访专程请教。 于是,他与老者交换了联系方法,道过别,随汪诚一起回到了艺术馆。 回到艺术馆,刚进门,汪诚就瞧见等在大厅里的两个人。 他愣了一愣,觉得这两人似乎在哪儿见过,究竟在何处却记不真切了。 疑惑间,他走向两人,等走近了看清楚其中一人鼓鼓的肚腩,和肥嘟嘟的鼻头上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时,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场景:街道上,正低头赶路的他撞上了一个人…… 没错,眼前这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是十多年前与他撞了个满怀的广东佬。 这一发现,让他想起当年此人不屑的表情。他感到有些不快,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面带微笑与两人握了握手。他从对方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两人已经忘记了曾经与他有过偶遇。 落座,泡茶,一切都如宜兴人的习惯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清香四溢的茶水端到几人面前时,广东佬做了自我介绍,同时也将话头扯到了正题上:“汪馆长,听说您收藏了一把虎王汪立之的真迹?” 这句开场白让汪诚多了个心眼,他想,对方可能是奔着爷爷那把壶来的。 果然,接下来的谈话似乎与交易粘在了一起。尽管,汪诚并没打算也从未想过要出手这件被他视为生命的紫砂壶,但自称姓吴的广东佬,却不遗余力地声明价钱好商量。 最终,汪诚失去了耐心,婉转的地下了逐客令:“吴老板,不好意思。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壶,是我爷爷留下来的,真的不能卖。” 随吴老板一起来的是当年呵斥过汪诚的那个男子。那人见汪诚不给面子,有些恼怒,腾地站起身,冷冷地说:“吴爷,看样子,人家没诚意谈这笔生意。咱们哪,只能想想其他管用的法子。”言下之意,可能会采用非常手段来对付汪诚。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汪诚并没退缩,平日里看似谦和大度平易近人的他,此刻,却变得刚毅。 他一脸严肃地要和那人讲讲道理,却被满面堆笑的吴爷给抢去了话头:“哎,买卖不成情谊在嘛。汪馆长,您可能不知道,这把壶可不是件普通的泡茶器皿,它隐藏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个秘密一般人解不来,只有结合我手中掌握的资料,才能觅得其真章。对了,小仇方才出言冒犯,还望汪馆长海涵。”说着,对横眉怒目的同伴说,“仇军,还不向汪馆长赔不是。” 被叫做仇军的男子打心眼里不乐意,但广东佬是他的老板,老板发了话,他也只能遵从;于是,朝汪诚抱了抱拳,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气氛缓和下来,汪诚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他对吴老板说:“这壶是我家祖传的,卖,是绝无可能。还望吴老板和仇先生海涵。” 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各怀目的的双方差点到了翻脸的地步。吴爷自知今天想要谈成这笔买卖已经是不可能了,就堆着笑向汪诚道别,带着仇军,返回了位于黄龙山“花园别墅”里的府邸。 走进别墅,仇军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看得出,他正憋着一肚子气。 “吴爷,这小子这么不上路,咱们得想法子让他吃点苦头。要不这样,晚上我带几个兄弟去教训教训他。”仇军说。 吴爷听了笑了笑:“哈哈。小老弟,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所谓,好事多磨。有些事情得从长计议,如果,逞匹夫之勇鲁莽行事,是会坏了大事的。” “可我憋不下这口气。” “哎,大丈夫做事得能屈能伸,龙门能跳,狗洞也得会钻。你啊,要好好领悟这几句话的意思。话说当年,越王勾践为了雪耻,在吴王夫差眼皮子底下忍辱偷生了三年;回到越国后,又卧薪尝胆,时时提醒自己不忘过去的耻辱。后来,越国强大了,他带兵赴会,杀了吴太子促使夫差自刎,灭了吴国报了大仇雪了大耻。说明了什么?耐心。做事要有耐心。” 卧薪尝胆的故事仇军在上学时就已经了解,但他不明白的是,吴爷为什么没来由讲起这个典故,难道,是要把卧薪尝胆跟今天这件事做个比较?这有可比性嘛。勾践夫差之争那是国与国的大事,紫砂壶买卖能与之相提并论嘛。 商人毕竟是商人,久经江湖的吴爷一下子看透了仇军的心思。他走到窗户前,看了看窗外,没见半个人影,就拉上窗帘压低嗓音对仇军说:“别以为这是一把普通的老壶,假如,咱们能解开此壶的秘密,保管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消受不尽。” 他这话如同一剂兴奋剂,让满腹狐疑的仇军兴奋起来:“难不成……这把壶隐藏了宝藏的秘密?” 面对这个问题,老谋深算的吴爷笑而不答,因为,在他看来,仇军只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有些事情无须向对方透露太多,以免节外生枝惹来祸端。 第二十章 血矿.老壶.和尚 话分两头,再说汪诚目送吴老板两人离开,打电话喊来宏国,又与周文他们一起去“嘉华广场”找了个饭店吃饭。 吃完饭,几人正要折返艺术馆,却瞧见通往黄龙山的公路上人头攒动,人们争先恐后朝山上挤,像是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觉得奇怪。 周文拉过一个中年男子,向对方打听出什么事了? 那男的说:“青龙山与黄龙山之间正在修路知道的吧,工地上刨出好矿来了,听人讲,是龙血砂,血一样红啊。我得赶紧去瞧瞧,运气好的话,捡个几斤回去也能卖个千儿八百的好价钱。”说罢,转身没入人群,三步五步不见了踪影。 龙血砂? 周文想起那则血色矿料的新闻,他怀疑,眼前这些人就是奔那东西去的。 他好奇心大增,建议大家上山去看看。 其实,汪诚他们也有这种想法,当下一拍即合,几个人随着人流来到了发现血色矿料的所在。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周文挤进人堆,见几个工作人员在维持现场秩序,瞧模样,像是山上管理处的。 不远处,有一块地被刨去了地表,一些红色的矿层露了出来。那矿层红得异常,就像是燃烧的血液。 “奇了怪了啊,这矿土的颜色还从来没见过。按理说,含铁量再高,也不可能红得像血呀。”一个年轻男子说。 “年轻人,这可不是一般的矿。”一个上了年岁的老者说。 听到这话,周文料想那老者应该知道点什么,忙挤过去,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问:“老先生,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 老者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这些矿料,应该跟本地的一个传说有关。”说着,老头讲起传说来。 相传,很久以前,丁蜀镇有三大神,分别是青龙、黄龙与龟仙。 某天,原本和睦相处的三大神不知怎么了起了争执,青龙爷和黄龙爷干起架来了。一时之间,镇子上空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龟仙担心二龙恶斗会给人间带来灾难,便腾云驾雾前来劝架。 没想到,上了火的两位龙神爷很不给面子,一脚把龟仙给踹下了凡间;于是,龟仙坠地变成了现在的‘乌龟山’。 两龙缠斗了几天几夜,结果,两败俱伤,也步了龟仙的后尘,双双跌入凡间,变成了现在的黄龙山和青龙山。 老头说完,猜测,那些血色矿料一定是黄龙与青龙恶斗,受了伤,流出的龙血所致。 听完老头的讲述,周文大失所望,心说:这不是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嘛。原本指望老头能讲出血色矿料的来由,没想到,却听了一则神话故事,真是浪费时间。 他没心思再听老头说山海经,挤出人群,正准备招呼汪诚他们回艺术馆去。那个老者却说出了血色矿料的另外一个来由。 老头说:“关于龙血砂还有另外一个说法。解放前,青帮二当家的因跟日本人对着干,被枪决了,而行刑地点就是此地。说不定,矿料上的血色,就是那个二当家的鲜血染红的。” 相比神话故事,周文更愿意接受这种说法,尽管,人血染出血色矿料一说也不靠谱,但至少人血是真实存在的,而神话故事只是传说。 等他们回到艺术馆时,已经差不多下午两点。 几个人在大厅里品茶聊虎王秘籍的事情,不经意间,周文瞥见艺术馆对面的小树林里影影绰绰有着几个人,这些人正鬼鬼祟祟地向这里张望。 “哎,瞧树林里的那些人。”他提醒着众人。 几个人忙看向对面的小树林,看到了那些人。 “咦,那人不是上午跟吴老板一起来的吗?就是那个叫……”筱雯说。 “仇军。”汪诚帮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对,就是他。”筱雯说。 宏国也听汪诚说过广东人来买壶被拒的事情,他猜测:“难道,这些家伙想霸王硬上弓,来抢那把壶?” “嗯,有这可能。”周文点了点头,说,“但为什么呢?早年的老壶尽管存世的完整品不多,但真想收藏一两件,愿出高价的话,在玩壶圈还是能淘到的。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把壶,难道,这把壶里藏着宝藏的秘密?” 一语点醒梦中人,汪诚若有所悟,说:“会不会是我爷爷藏了宝贝,而藏宝的信息就刻在壶上了?咱们这样,去三楼的书画室,仔细研究研究那把壶。”说完,领着几个人上了三楼。 进了书画室,汪诚取来那把紫砂壶,可是,看了一会,众人除了为壶的造型和壶上雕刻的猛虎图叫好之外,也没看出别的什么来。 几杯茶下肚后,宏国说了他的看法。他说:“这把壶尽管叫做虎王秘籍,应该不会只是指刻虎的技法。姓吴的广东佬愿意花大价钱想买下这把壶,说明这把壶真有可能与宝藏有关。” “哎,对了。”周文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会不会和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殷侉子的失踪有关?” “殷侉子?谁呀?”汪诚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周文说:“我也是听老辈人讲过。说是此人从北方来,是个酒肉和尚。1935年辗转来了宜兴。由于此人是练家子,且武功底子不俗,所以,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给他面子,见面尊称其一声殷师傅。抗战爆发后,他与驻扎在镇上的日本人闹翻,听说,事情闹得挺大,还干掉了几个小鬼子,后来,此人不知所踪了。” 宏国听了有些不解,问:“殷侉子失踪和宝藏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你听我说,这人介乎于正邪之间,听说,当年他来宜兴云游仅仅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奔着‘玉女潭’底下一个古墓来的。说白了,他私底下就是个盗墓贼,和尚的身份,仅仅是用来掩盖他盗墓掘坟勾当的伪装。” 接下来,周文便将他了解的,有关殷侉子跟一批消失宝藏的关系说了个清清楚楚。 1935年秋天的某个傍晚,最后一班轮船停靠在“大木桥”东边的码头上。 船停稳后,数十位乘客拎着大包小包你推我搡地挤下船来。人群中,一位僧人模样的男子拨开拥挤的人群,将一个藤条箱子递给前来接船的年轻人。 “殷师傅,这边请。”年轻人接过箱子,恭敬地朝码头出口处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停着两辆黄包车。 上了车,僧人问年轻人:“仇爷怎么没来?” 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的年轻人答道:“仇爷先去‘小迎春’饭店张罗酒菜,准备为殷师傅接风。” 僧人哦了声,脸上没有表情。 “小迎春”饭店位于镇中心繁华地带,两辆车经大中街往那里赶。过了约两盅茶的工夫便到了饭店门口。 店小二早早侯在了门外,见他们来了,满脸堆笑迎上来:“两位是仇爷的客人吧,楼上请,楼上请!”说罢,将两人带至二楼一个临窗的雅间。 还没进门,一个瓮声瓮气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殷师傅到了吧?” 此人声如铜钟,但语气透着邪性,这让正准备跨入雅间的殷侉子多了个心眼。他想:这个仇雷肯定是个有心计的人物。看来,这次莲子山玉女潭之行不会顺顺当当的。 “仇帮主,殷师傅到了。”接殷侉子来的年轻人答话,并示意店小二开菜。 殷侉子进得雅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仇雷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他看见,仇雷粗黑的眉毛像掉了几撮毛的鸡毛掸子横在眉骨上,满脸的络腮胡子就似钢针,又像是烧焦了的尼龙绳,纵横交错地密布在粗糙的面皮上。 这副尊容给殷侉子的印象很直观,此人绝非良善。 仇雷抱拳作揖没失了礼数,呵呵笑着将殷侉子请到了上宾的座位,又帮他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阳羡红茶,随后,坐下来,车马劳顿一路辛苦客套了几句。等店小二将几个拼盘和一坛绍兴花雕端上桌后,他才将话头扯到了正题上。 他说:“殷师傅,这趟进玉女潭老坟劳您多费心了。事成之后,仇某自当重谢。” “哎。”殷侉子抬了抬手,说,“一家子不说两家子话。您是铁三爷的朋友,老铁又是我兄弟。既然,铁三爷能介绍我来,说明您跟三爷的交情非浅。三爷的兄弟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入墓之事贫僧定当尽力。至于重谢嘛,就不必要了。不过呢,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说到这里,他止住话头,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东坡肉搁到嘴里咀嚼起来。瞧情形,他在等仇雷表态。 仇雷毕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殷侉子尽管没往明里说,但仇雷觉得,对方开出的条件一定比他准备支付的要多得多。他有些不快,但玉女潭古墓里据说有机关,凭他的能力别说是进去,保不准,连打开墓门的本事都没有。 看来,暂时只能顺了这秃头的意。 想到这里,仇雷努力做出诚恳的样子,发出两声干瘪的笑,说:“呵呵,殷师傅,咱们是自己人,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您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就算古墓里摸出来的东西五五分账,我也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 殷侉子听罢呵呵一笑:“呵呵,古墓里的东西我只要一件,旁的,都归兄弟您。” 原本以为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殷侉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仇雷一时反应不过来。 第二十一章 玉女潭古墓1 “什么,只要一件?” 殷侉子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仇雷略微想了想,问:“难不成,古墓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也不算宝贝吧。”殷侉子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花雕,放下酒杯说,“那东西相比墓里的其他冥器,算不上什么。不过,对我查证古代历史有很大作用。” “哦?!”仇雷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怀疑殷侉子的说辞,可眼下,他又不能打破沙锅问到底,生怕让和尚觉得不开心了,会拍拍屁股走人。真要是那样,玉女潭古墓里的物件就和他无缘了。 不行,我得让这秃驴开心,只有让他开心了,他才能心甘情愿帮我弄出墓里头的宝贝来。想到这里,仇雷拍着胸脯假装豪爽,说:“行,一切就按殷师傅您的意思去做。” 第二天一早,仇雷带着殷侉子和三五个手下,来到了莲子山玉女潭。这里风景秀丽,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几人假扮成游客,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殷师傅,这座古墓我来瞧过几次,还真没法子进去。您瞧……”仇雷在水潭边蹲下来,指着对面的石壁对殷侉子说,“墓门在水下,如果,不将潭水弄干直接打开墓门的话,水就会灌进墓室,难办哪。” 殷侉子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办法。 仇雷见状,忙问:“您……想到法子了?” 殷侉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开口道:“宜兴这个地方山洞居多,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座古墓一定是建在山洞里的。墓主人将墓门建在水下,是想阻拦来捞冥器的人。” 仇雷并不关心殷侉子说的这些,他只想知道,有没有法子进入墓中。 殷侉子自然知道仇雷的心思,当下,给了仇雷一颗定心丸:“别担心,有贫僧在,就算墓门在潭水下三丈,我也有办法让仇爷进出自如。” “哦!”仇雷闻言大喜,忙问,“那咱们现在……” “回去!” “什么?回去?” 殷侉子的回答让仇雷感到不解。 “对,回去!”殷侉子解释,“咱们得备齐几样东西,才能进这老墓。” 这话仇雷听着觉得在理,他建议:“殷师傅,回镇子有好几里地,一个来回得半天。这样吧,我有个兄弟在附近,早年也干过捞冥器的行当。要不,咱们去他那里瞧瞧,如果,能找着您需要的东西就省得来回跑。” “行!那就抓紧时间吧。” 接下来,仇雷领着一帮人去了他朋友家,集齐了殷侉子要的东西,有绳子、飞爪,还有开棺用的精钢撬棒。殷侉子还特地请那人弄来几根细长的竹筒,并将一头用火烤弯了。 仇雷不知道殷侉子弄这些竹筒有何用?不解地问:“殷师傅,这东西干啥用的?” 殷侉子神秘一笑,却没回答,说,一会就知道了。 料理停当后,一伙人折返玉女潭。此时,已是中午时分。 几个人找了块大石头当桌子,取出带来的干粮和一只烧鸡、半瓶白酒,算是对付了午餐。 等吃喝完毕,仇雷拿鸡爪子骨头剔牙,问正在收拾工具的殷侉子:“殷师傅,咱们……开始?” 殷侉子站起身,点了点头,将一根竹筒递到仇雷手里:“咱们两个先探探路,一会,等打开墓门后再喊兄弟们进去。”说罢,将一个用塑料薄膜包得严实的包裹塞在腰间,又在水潭边找了个斜坡下了水。他边用手里的竹筒探测水的深浅,边涉水向墓门的方向走去。 仇雷见了,料想拐杖一样的竹筒原来是用来探路的,也跟着下了水,学着殷侉子的样子,边用细竹筒探路,边小心翼翼往前去。 走出没几步,前头的殷侉子忽然身子一矮,整个人没入水里仅露脑袋。 这一变故将跟在后面的仇雷吓了一跳,他立刻收住脚步,用力将手里的竹筒插入潭底的淤泥,用来固定身体。 殷侉子举着竹筒变换姿势开始向前游,同时,提醒还傻站着的仇雷:“仇爷,小心,这里得游过去。跟紧喽。” 仇雷忙拔起插在淤泥里的竹筒,走入深水区,也跟着游了起来。 玉女潭的面积并不大,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石壁跟前。 殷侉子用牙咬住竹筒,腾出手来,在岩石底下摸索了一会,对仇雷说:“仇爷,跟我判断得差不多,这座墓建在岩石下面的溶洞里。您跟紧喽,咱们现在就去打开墓门。”说罢,将竹筒的一头咬在嘴里,并示意仇雷照做。接着,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时,仇雷才知道,竹筒不是用来探路,而是潜水时用作换气的。他学着殷侉子的样子,也将竹筒的一头含在嘴里,屏住呼吸跟着潜下水去。 玉女潭尽管是远近闻名的一个景点,但潭中之水可不像传中说的那样,是仙女沐浴之所在,十分清澈;事实上,潭水浑浊,水里还漂浮着很多枯树叶,数量可观的不知名的藻类和水虫在水中游来游去,阻碍了他们的视线。 两人在水下睁大眼睛,勉强看见岩石上有个大洞。殷侉子心里一喜,料想,墓门必定在大窟窿里,忙拉了拉仇雷,示意他跟上。 两人潜进洞中,里头黑漆漆的,水温也比外头低了不少。往洞深处潜了不多会,前头渐渐开阔起来,而此时,仇雷觉得肺里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心想,再往深处去,万一没个换气的地方,岂不得活活给憋死。想着,心中不由慌乱,忙拉了拉正往前去的殷侉子。 殷侉子自然知道仇雷的担忧,回过身,朝仇雷做了个往上的手势。 仇雷瞧得明白,忙脚蹬洞底往上窜,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洞顶。 可是,到了洞顶之后他却傻眼了,因为,没有预想中的空间,到处都是水。没有空间就没有空气,这下,他可慌了手脚,想着,完了,就算现在往回赶,都来不及返回水面。看样子,今天是发财不成反倒丢性命。想到这里,绝望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这紧要关头,身旁的殷侉子一把将他拉住,用手指了指洞顶几个透着光的孔洞,并将竹筒的一头塞了进去。 仇雷憋气憋得肺都快要炸了,见和尚这个举动立刻明白过来,知道,那几个不起眼的小窟窿,一定是能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救命法宝。 他忙学着殷侉子的样子,将竹筒一头塞进了其中一个孔洞,嘴巴含住竹筒的另外一头,用力吸了一口气。能救他性命的空气夹杂着难闻的植物腐烂味道灌进他肺里,尽管,味道不怎么样,但仇雷依旧为暂时不用去见阎罗王感动要死。 就在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的时候,殷侉子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洞穴的深处,看样子,是喊他继续往里头去。 仇雷担心洞穴深处没有换气的地方,有些犹豫。殷侉子从腰间掏出塑料薄膜包住的东西,那是一把手电,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了洞中的黑暗。殷侉子往前照了照,示意仇雷去看。仇雷看过去,见洞顶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孔洞,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殷侉子向洞深处游去。 游动,换气,再游动,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两人看得真切,前方出现了石头台阶,台阶上方还连着一个开阔的空间,那里,没有水。 仇雷大喜过望,忙发力游向台阶。不料,殷侉子却做出了让他大惑不解的举动。 殷侉子一把将他拉住,另一只手朝他摇了摇。仇雷知道,这是要他别往台阶去。他想问问为什么,苦于在水下无法开口,只能任由殷侉子领着游到了一块岩石后面。 两人又换了口气,殷侉子示意仇雷别动,他从兜里取出一颗钢珠,用力弹向台阶。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把仇雷看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殷侉子不让他游过去。 他看见,那颗钢珠刚碰到台阶,周围立刻射出了数十根钢钉。那些钢钉劲道之大速度之快,就似不受水的阻力影响,尽管是在水底,但仇雷还是隐约听到钢钉射入石壁发出的噗噗声。仇雷脸都绿了,暗想,刚才,要是没殷侉子拉住,可能这会已经变成刺猬了。 仇雷以为,玉女潭古墓存在的机关已经被破解,至少,墓门外头是如此;然而,当他和殷侉子游去台阶并浮出水面看到上头的石室时,才知道他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两人刚浮上水面,仇雷就想爬上去,没想到,最上头那层台阶忽然翻了个身,顿时,石室墙壁上几尊石雕龙头的口中,流出了汩汩的黑色液体。 仇雷吓了一跳,但没觉得害怕,心说,从龙口流出来的是什么玩意?难不成是粘性极强的胶水?墓主人是想通过这些液体黏住闯入者不让离开?不过,不就是胶水嘛,不碰到不就没事了。直到仇雷闻到黑色液体散发出来的味道,才知道猜错了。那压根不是什么胶水,而是一种油。他搞不明白,古墓里存放这么多油有什么用,点灯吗?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当口,殷侉子说了声:“咬住竹管,回水底去。” 尽管仇雷不知道殷侉子的确切用意,但也猜了个七不离八也,对方之所以要他这么做,肯定与那些油有关。 他忙将竹筒的一头塞进嘴里,深吸一口气,与殷侉子一起潜回到了水底。 第二十二章 玉女潭古墓2 这时,头顶传来轰的一声响,接着,火光冲天。仇雷这才明白,那些油料是用来燃烧的,墓主人是想用这种法子烧死闯入者。仇雷暗自庆幸,觉得幸亏有殷侉子领着,要是他一个人来,可能已经死好几回了。 两人就近找到了换气的孔洞,换了七八次气后,上面的火光才渐渐熄灭。 片刻,殷侉子示意可以浮上去了。 这次,仇雷学乖了,什么事都由殷侉子先做。 检查了一阵后,殷侉子说,墓门外头的机关已悉数被触发,现在,可以放心去琢磨怎样打开墓门了。 想要打开墓门原本就不容易,眼下更是难上加难,因为,仇雷将整个石室看了个遍,别说是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他不由大失所望,问殷侉子:“殷师傅,这……难不成……这里就是主墓室?真要是这样,咱们岂不是白忙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有点急躁,心说,为了进古墓差点憋死在半道上。现在倒好,空坟一座,什么都没有。 殷侉子笑了笑,没说话,走到一堵石墙前敲了敲,又听了听,问仇雷:“听见了吗?” 仇雷当然听见了,那是几声空空的回响。他惊喜万分,摸了摸墙上的纹饰,问殷侉子:“难道,这堵石墙就是墓门?” 殷侉子点了点头。 “那您……有法子打开它吗?”仇雷问了他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应该没问题。”殷侉子说,“这样吧,你喊外面的弟兄下来。对了,把东西都带下来。我那个藤条箱里还有几支手电,他们可以拿出来使用;不过,千万别弄破了上头的塑料纸和油纸。” 仇雷应了声,拎着竹筒返回了水里。 等仇雷领着几个人回到石室时,殷侉子已经看出墓门的玄机。 他吩咐几人打手电照明,他从藤条箱里取出一根尺余长的钢筋,将钢筋的一头塞进墙上一个孔洞。 捣鼓了一阵后,孔洞里传出几声轻响。他又对另外几个孔洞如法炮制。约莫过了几盅茶的工夫,石墙轰隆隆地缩进了地下,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积满灰尘的墓室,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仇雷见殷侉子顺利打开墓门自然很欢喜,但也犹豫,问殷侉子门内会不会有机关? 殷侉子说,不知道。不过,由他领头,即便有机关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会设法破解机关确保大家安全。他强调,进去后不要擅做主张乱碰东西,否则,出了大事他可不负责。 仇雷心说,谁敢乱碰东西?就算是成堆的金条摆在那里,没殷侉子的允许,他绝对不会去碰。因为,他已经见识过机关的厉害。他对几个手下重复了殷侉子说的话。手下们纷纷表示,没殷师傅和仇老大的允许,绝对不碰任何东西。 所谓心不诚,发誓也只是随嘴一说。进去后不久就出事了。 几人跟随殷侉子进入墓室,发现此处的空间比外头稍大,规模,也比寻常墓葬大得多。 殷侉子看过墓室的结构后分析,此处,肯定葬着古代的官。 仇雷闻言大喜,问既然葬着官,那陪葬品肯定不少吧。殷侉子笑了笑,不置可否,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问仇雷:“仇爷,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对这里的环境这么熟悉?” 被他这么一提醒,原本没怎么注意的仇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按理说,殷侉子没来过这里,但为什么对这座古墓了如指掌呢?他想来想去理不出头绪,干脆,朝殷侉子抱拳施了一礼,说:“殷师傅,仇某粗人一个,有些方面还真没细心琢磨过。尽管仇某干过几次入墓摸金的事,但都是承蒙高人指点,不用自己去费心思。这次这也不例外,既然,铁三爷请您来指点,仇某相信,殷师傅肯定是高人中的高人,有些事情您没明示,想必有您的打算。所以,仇某也就没问。” 仇雷这番话说得相当得体,殷侉子听了不自觉地点头赞许。殷侉子想,尽管这个青帮老大长相粗俗,横竖看不顺眼,但这人说话行事却有几分豪气。看来,是个值得交往的主。于是,他也没瞒着,将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殷侉子在铁三爷提出请他来宜兴帮仇雷时就查阅了大量资料,并拜访了几位前辈,获知玉女潭古墓是古代一位大官的墓葬。这位墓主人尽管位高权重,但为官清廉,可谓是两袖清风。大官仙逝后,家人按照他的遗愿,仅帮他找了个风水好的所在,简单落葬,没有安置太多值钱的陪葬品。所以,尽管玉女潭有大官古墓的消息为很多人知道,但没人对这个价值不高的所在有兴趣,就算有一两个试图进古墓去看看的,也因为墓葬处在水下出入不方便而打消念头。 当年,殷侉子的一位熟人,曾经来宜兴进过这座古墓,摸清楚了里头的布局。不过,那人只摸到了几件不太值钱的物件,垂头丧气地回去了。所以,在殷侉子向其打听玉女潭古墓时,那人觉着没必要隐瞒,就将进入古墓的方法,以及墓中发现的机关,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说墓中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仇雷有点泄气。他叹了口气说:“唉,看来,这趟是捞不着什么好东西了。” 殷侉子要仇雷别泄气,说:“东西是有的,不过呢,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是,要比市面上寻常的古董值钱得多。所以,不要气馁,能带几样东西出去找个好买主,也足够仇爷消受好几年了。” 殷侉子这样宽慰仇雷有他的目的,因为,在他打听古墓的过程中,有个干倒斗行当的前辈说过,这座墓似乎不简单,埋在里头的墓主人有可能与传说中的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相去甚远,墓里好像还有玄机。据说,只要找到藏在墓里的一样东西,便会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说不定,墓主人是清官不清,大量财宝早就藏在另外一个地方,而找到这批宝藏的关键是一件玉雕“战国虎符”,这东西,就藏在这座墓里。 殷侉子此次来宜兴的目的,就是想找到虎符。但是,他担心墓里有他对付不了的东西,是以只能设法稳住仇雷。毕竟,多个人多个帮手,何况,仇雷还有众多手下。 尽管殷侉子说,此次能捞到的冥器足够仇雷享用好几年,但与仇雷此前的预期相去甚远,他还是觉得失望。可回过来想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跑一趟,能捞几件物件总比无功而返的好。于是,他对殷侉子说,一切,都听殷师傅安排。 见劝说有了效果,殷侉子定下心来。他对几人连比划带解释好一通叮嘱,无非是小心行事不要乱动东西。他可不想此次入墓会发生流血事件,毕竟,仇雷的手下与他无冤无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这些人去冒生命危险的。 交代完后,殷侉子率先进入墓室,仔细检查了一阵,没发现机关,便喊几人进去搜寻。 说到这里的周文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接着说:“后来,正如殷侉子所料,古墓里的陪葬品总共就七八件,这些东西全归仇雷。而殷侉子在墓室一个隐秘的所在找到了半块‘战国虎符’。据说,在寻找虎符的过程中,他们还遇到了蹊跷事。” “哦?什么样的蹊跷事?”宏国问。 “事情是这样的......” 接下来,周文便将殷侉子他们在墓中后来发生的事情仔细讲了一遍。 话说几人在墓室里发现了主棺室和东西两个耳室,发现墓主人已经烂得骨头渣子都酥了,棺材里也没见有陪葬品,只在东西两个耳室里找到了几件瓷器和陶器。 当时,殷侉子觉得纳闷,心说,整个墓室都找遍了,也没见虎符的下落,难道,战国虎符只是同行们搞的一个恶作剧,是瞎编出来的?不会吧。如果这座墓里真没那东西,为什么墓主人要在外头搞这么歹毒的机关,一定有猫腻。 殷侉子坚信战国虎符就在墓中,也必须在,要不然,这趟宜兴之行他就白跑了。 他仔细检查整个墓室,确信已无机关,就喊仇雷等人分头寻找。可是,找了好一会,整个主棺室都踏了几个来回,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就在他感到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墓室中央的棺材上,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如果,其他地方没任何发现,那么,就剩下这口棺材了。但是,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棺材里除了墓主人的骨头渣子,没别的东西。难道,这口棺材本身有玄机? 正想着,忽然,外头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是仇雷的手下。 殷侉子忙问怎么啦?那人结结巴巴好一会,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看样子,是受到了惊吓。 这时,去别的地方搜寻的人听到了惊叫声,也都跑回来问出什么事了。那人老半天才说出一句大家能听得明白的话来,他说,看到了一个死人。 第二十三章 玉女潭古墓3 几人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因为,整座墓都被他们找遍了,除了主棺室里的墓主人,没旁的尸体;而现在,那人却说看到了尸体,尸体从哪来的?总不会凭空出现吧? 就在众人被疑惑和恐惧的气氛笼罩之际,那人又说出一句让大家更觉得害怕的话来。他说,那具尸体会动,还会跳。 尸体会动还会跳,那是什么?除了是尸变的白毛粽子,还能是什么。 仇雷与他的手下都慌了,这些人尽管没见过僵尸,但摆龙门阵时,尸变现象也没少听过。那种东西凶狠异常,十个指甲就如钢钉,要是被它来那么一下,想要不死都难。 殷侉子倒是镇定,他问那人,尸体长啥模样? 那人说,当时,吓得都快尿裤子,没敢仔细看,只瞧了个大概。说着,如此这般将那具尸体的特征描述了一番。 殷侉子听得眉头皱了起来,通过那人的描述,他联想到了一种人,一种在大城市里见到过的人。那种人穿着宽大的袍子,头发剃得像鸡冠,腰间还别着把锋利的刀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那是什么人了。”他说。继而,又自言自语道,“但是,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殷师傅,那到底是什么人哪?”仇雷急于知道会动的尸体究竟是什么,问殷侉子。 殷侉子说,那不是尸体,更不是白毛僵尸,而是来自域外的异邦人。他们有个名称,叫做浪人。这种人在中国的土地上仗着会武功,经常欺压良善。 经他这么一介绍,仇雷也知道那是什么人了。 1931年9月,日本人蓄意制造并发动了一场侵华战争,炮轰了沈阳北大营,此为九一八事变,中国人都知道这事。而后,日本人打着商贸的幌子,往各地安插密探收集情报,其中,就有以传授武士道为由,在各地开武馆的日本浪人。 “嗯……”仇雷沉吟了一下,说,“的确奇怪。据我所知,宜兴地界仅宜城有日本浪人,咱们镇上从未出现过。现在,一个日本浪人却出现在古墓里,真让人费解。” “哎,老大。”仇雷的一个手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仇雷说,“难不成,东洋人也在动这座古墓的主意?” “嗯,有这个可能。”这句话点醒了仇雷,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我怀疑,这个古墓之所以没多少物件,可能是被东洋人摸过了。” 殷侉子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那倒不一定。据我所知,这座墓很多年前就被摸过,当时,东洋人还窝在东北,没来宜兴。”说着,略微一想,又说,“我猜,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墓中冥器,也许,他们是奔着我要的那件东西来的。” 仇雷原本不想打听殷侉子此次到底在寻找什么,但现在,听说日本人也在找那东西,顿时有了兴趣,问殷侉子,能不能说说那究竟是什么。 殷侉子想了想,觉得仇雷这人还算够义气,说给他听也不是不行。于是,就把战国虎符关系着一个惊天秘密的事情告诉了他。 仇雷听完,自然想到虎符与宝藏的关系,换在平时,他肯定想分一杯羹,但现在,有日本人参与这事,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我觉得虎符不能让东洋人得到。您想想,万一虎符关系到价值连城的宝藏,那些东西可都是咱们国家的,东洋人有什么资格来抢。我认为,您应该比东洋人早一步找到虎符,让东洋人的诡计不能得逞。” 此番话他说得极其诚恳,殷侉子为之感动。他知道,仇雷身为青帮老大,平时欺压良善的事情肯定没少做;但是,在东洋人面前,仇雷有自己的行为准则,那就是,同胞只能自己欺负,冥器只能中国人自己去捞,外国人想动脑筋,门都没有。 为了确保虎符不被日本人获得,经过短暂商议,众人决定先找到那个日本浪人,找到后打发走,要是那人不识相的话,无论是殷侉子还是仇雷,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然而,让他们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一帮人走去发现日本人的那个墓室时,没见到有人。又搜查别的墓室,直至整座墓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日本浪人的踪影。 众人大感意外,都开始怀疑那个发现日本人的同伴是不是看花眼了。 正疑惑着,突然,主棺室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众人一惊,随即联想到发出叫声的可能是那个日本人。 殷侉子一挥手,说,去主棺室。 众人忙随他疾步赶过去。刚走入主棺室,几人就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只见,墓室中央那口棺材被挪到一边,下面赫然是条密道。 仇雷心中大喜,认为下面有密室,说不定,还存在价值不菲的随葬品。可是,他见下面黑咕隆咚的,心里有些发虚,问殷侉子,要不要下去看看? 殷侉子的想法与仇雷差不多,但他并不关心下面有没有冥器,而是觉得战国虎符可能就在下面某个地方;同时,他也想到那个日本浪人也一定躲到下面去了,至于浪人为何发出痛苦的嚎叫,只能下去看过才知道。 殷侉子对仇雷说,必须下去。 仇雷心里觉得不踏实,说,密道里会不会有机关?那个日本人刚才发出惨叫是不是踩到机关了? 其实,殷侉子也有些担心,毕竟,关于这座古墓他掌握的情况不包括此密道,下面究竟有什么他一无所知。但是,他必须下去,一来,此次宜兴之行是奔着战国虎符来的,不能空跑一趟;再则,他也不想中国人的宝贝让日本人给抢了去。 他要仇雷放心,说,只要小心谨慎,不会有事。 仇雷尽管担心,但还不至于吓得连密道都不敢进,特别是在手下面前,他堂堂的青帮老大要是连这点胆魄都没有,怎能稳坐在掌门人位置上。 他对殷侉子说,行,那就下去吧。 在殷侉子的带领下,众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走在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石阶上。 走了七八米光景,没遇到机关,殷侉子心说,难道,密道纯粹是用来放东西的?墓主人没安置机关? 这个念头才出现,忽听得后头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殷侉子吃了一惊,忙转身拿手电照过去,发现队伍里少了仇雷的一个手下。他又将手电照向刚才那人站着的地方,吃惊地发现,那地方的台阶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殷侉子心说不好,那人肯定掉洞里去了。他喊大家别动,他走到洞口往下面一看,背脊立刻渗出一层冷汗。 就着手电筒的光线,殷侉子看见,下面是个面积不大的天然溶洞,洞底插满了不知名材质的桩子,那些桩子朝上的一头是尖的,仇雷的那个手下已经被四五根桩子穿了个透心凉,看来是活不成了。 殷侉子又看了看洞口周围,发现石墙上有纹饰,雕刻了几尊神像,其中一尊神像缩进了墙里,看样子,是地洞机关的触发点。 殷侉子想了想,猜测那个倒霉蛋肯定是乱摸墙上的纹饰,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他暗叹道:此前都发过誓不乱碰东西,可是,一转身就忘了。人哪,心要是不诚,发誓也不顶用。这不,遭报应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毕竟死了人是件让人感到“悲痛”的事,尽管他自己毫无感觉,但仇雷痛失手下的心情他必须理解,所以,场面上的事情还得做到位。 殷侉子拍了拍仇雷的肩膀,说:“仇爷,节哀顺变。” 仇雷也明白那个手下是直奔阎罗殿去了,有些伤感,但也不至于悲痛,因为,在他看来,手下只是帮他做事的劳力,在这些人加入青帮前他就说过,加入青帮的确能吃香的喝辣的,但是,要冒的风险比常人多得多,干的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流血挂彩那是常事,更有甚者,保不准哪天就跟阎罗王拜把子去了。所以,他认为,他的手下,理应有随时做出牺牲的心理准备。 仇雷的几个手下却不像他这样想,都被同伴的惨死吓得不轻,有一个甚至紧张得路都走不动了,扶着石墙抖如筛糠。 仇雷望了那人一眼,想了想,说:“你去上面等着吧。” 那个手下起先想答应,但转念一想,独自一人留在墓室里陪着墓主人的骨头渣子,他没那个胆。于是,装出没事的样子说:“老,老大,我,我没事。我还是跟大伙一起吧。” “嗯,那行。走吧。” 接下来,众人走得更加小心。 殷侉子手持那根开墓门的钢筋,每走一个台阶,便用钢筋试一下虚实,这样一来,安全系数增大了,但耗费了很多时间。好在台阶并不长,走了能有十来米就到了尽头。他们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面积比主棺室小一点的墓室。 “有死人,那个是我先前看到的死人。”几个人刚走进墓室,那个先前说看到尸体的人便大叫起来。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日本浪人打扮的血人。 第二十四章 老壶.痞子 他们看见,那个日本浪人浑身是血,肚子被扒开,肠子挂在了体外,看上去吓人至极。让几人感到意外的是,那人伤成这样却还没死,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还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殷侉子在大城市里呆过,能听懂一些日本话,他凑近那人仔细听了听。 仇雷急于知道那人怎么伤成这样的,不可能是自己弄的,因为,没人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他问殷侉子:“殷师傅,东洋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殷侉子回答:“没全听懂,好像是说有个红衣女人,把他肚子给剖开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众所周知,在中国,在阴森的环境里,出现穿红衣服的女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含冤的女子穿红衣死后变成的厉鬼存在。 墓中有鬼,比墓中有白毛粽子好不到哪儿去,都很吓人。一帮人除了殷侉子,都有了撤退的念想。 殷侉子的注意力倒不在女鬼身上,因为,他尽管是个僧人,却只是俗家和尚,压根不信世上有鬼。他猜测,能把日本浪人手搞得这么惨的一定是别的东西。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日本浪人手里的一样东西上。他凑近了看,只看了一眼就眼睛一亮,日本浪人手里的东西,竟是他要找的战国虎符。 那个日本人疼得都翻白眼了,但殷侉子脸上欣喜的表情他不仅看在眼里,还读懂了意思。他知道,这个和尚是来争夺虎符的。他忙握紧虎符,任凭嘴里的血沫子涌出来,做出了誓死捍卫的姿态来。 殷侉子却没去抢虎符,反倒饶有兴致笑眯眯地看着日本人。 起初,日本人不知道殷侉子什么意思,渐渐的,随着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他终于明白,和尚要拿到虎符根本用不着抢,只要等他蹬腿就行。 该死的和尚,真阴毒。 日本人气得翻白眼,没多会,便只有出气没进气,两腿一蹬英年早逝了。 殷侉子俯身看了看,见日本人已断气,这才掰开对方的手,拿过虎符擦去上头的血迹。 见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殷侉子觉得没必要再在墓里头转悠,就对仇雷说,打包,东西带走,回镇上。 周文说到这里又开始喝茶。 宏国见他又不往下说了,催促他接着讲。 周文喝过茶,开始说话了,只不过,只说了两个字:没了。 见他说出这两字来,宏国大感意外,问:“什么叫没了?殷侉子后来没去找宝藏?” 周文摇了摇头:“不知道。抗战爆发后,玉女潭古墓被日本人给炸开了,发现墓室里空荡荡的。搜查那个密室时,又发现了极隐蔽的所在,是一间石室,但里面也是空的。不过,日本人发现室内有物件摆放和移动过的痕迹,还在石室里发现了脚印,是同一个人的。” “是不是说明,殷侉子找到开启密室的办法,偷偷把里头的东西给取走了?” “很难说。但在抗战期间,殷侉子拿出相当可观的法币援助湖?、上坝村等山区抗日力量。由此,人们怀疑是他取走了玉女潭古墓里的东西。” “法币?”汪诚对三四十年代流通的货币不了解,问周文,“那时候流通的不是银元吗?这个法币和法郎……” “呵呵。”周文笑了笑,“法币和法郎没半点关系。民国24年,也就是1935年。国民政府颁布法币政策,规定以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发行的纸币为法定货币。同时,禁止了银圆、铜圆的流通。” “哦。”汪诚明白了,说:“原来,法币是指法定货币,我还以为是法国人用的钞票呢。” 宏国问周文:“你说殷侉子援助过抗日力量,当时,他援助了多少?” “据老辈人讲,数额不小。如果,按照现在的人民币来计算,得上百万。” “乖乖,那么多。” “是啊。所以,别人才怀疑是他取走了宝藏。” “那后来那批宝藏有下落了吗?”宏国又问。 周文笑眯眯的看着他,反问:“如果找着了,还会有宝藏失踪之谜的说法吗?” 所谓听话听音,宏国听出周文话里的意思,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两声,用以掩饰尴尬的心情。 “反正,这批没人见过的宝藏此后便没了音讯。再后来,殷侉子失踪后,宝藏的传说也被人们渐渐淡忘了。”周文说。 汪诚对宝藏的传说兴趣不大,他想要了解的,是跟虎王秘籍有关的信息。他问周文:“这么说来,如果‘虎王秘籍’真隐含着宝藏的信息,就有可能与殷侉子的传说有关?” 周文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似乎,他也无法确定虎王秘籍到底跟那个酒肉和尚从玉女潭古墓里取走的宝藏有没有关联。 他说:“我也只是猜测。咱们不是怀疑虎王秘籍可能跟藏宝有关嘛。我在想,宜兴地面与宝藏有关的传说不多,所以,直接想到了殷侉子这件事。”说着,他话锋一转,“现在说这些也没多大意义。我认为,即便虎王秘籍真跟宝藏有关,那也得先找到突破点,才能进行更深层次的调查。” 几人觉得周文说得在理,就都将注意力集中到汪诚取出来的那把紫砂壶上。 这把紫砂壶外观造型并没太多特点,料子,也是当年不罕见的本山绿泥。壶的整体给人的感觉古朴稳重,外表由于有了年头,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苞浆”,光滑细腻如少女的肌肤。 壶的一面刻有上山猛虎图。大家看见,除了老虎的眼神有些异乎寻常,看上去有点忧郁,旁的,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壶的另一面刻有文字,属七言格律,四行共二十八字。 宏国开始琢磨那些文字,他读出声来:“始乾坤起终为王,怒啸生威震百川,登高速疾势如电,众兽避让恐祸殃。这不就是形容老虎的气势嘛。” 筱雯也试图去解壶上文字的秘密,她说:“七言格律……二十八字,会不会与藏头诗有关?” 周文闻言,灵光顿现,说:“嗯,很有可能。对了,你们对藏头诗了解吗?” 几人均摇头,表示不清楚。周文见状,料想,就算真是藏头诗,一时半会也解不开。 他对筱雯说:“这样吧,小雯,你把壶上的文字输入电脑,再找找破解藏头诗的窍门,网上肯定有教程的。找到后比对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发现。” 筱雯答应了一声,从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将壶上的文字输进了电脑。 正当几人围绕壶上的文字进行讨论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摔碎东西的动静。 汪诚料想出事了,对大家说,他下去看看。说着,转身便要走出房间。 周文一把将他拉住,说:“等等,会不会是广东佬的手下闹事来了?”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几人立刻回想起艺术馆对面小树林里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由担起心来。 宏国示意大家别紧张,他走到楼梯口仔细听了会楼下的动静,他听到汪诚夫人好像在跟人论理。他想,可能真是吴老板的马仔上门闹事来了。他掏出手机,给女友王燕打了个电话,要对方立刻赶过来。 通完话,宏国回到书画室,要谭建国、李成博陪筱雯继续琢磨紫砂壶上的文字。他喊汪诚和周文随他下楼。 他们刚到大厅,一个污言秽语的男人声音就扑面而来,那人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似乎容不得他人说话的余地。 三人走过去,扫了那几人一眼,见个个都穿着黑西装,像极了警匪片里的打手。 汪诚出于礼貌,表明身份后问出什么事了。 来人中的一个撸起袖子,开口说话,语气带着浓浓的痞子味:“你是馆长,你看这个怎么办?”说着,指了指手臂上一个淌血的小口子,“你们馆里的破茶壶伤着我了,得赔。” “别听他瞎说。”汪诚的夫人范帼颖说,“他们进来后,就将博古架上的一把壶给摔碎了,还恶人先告状要我们赔。还讲不讲理。” 男人看了范帼颖一眼,邪里邪气地说:“不讲理又怎么着?今天,要是不赔我就不走了。告诉你,吃你的住你的,说不定还……嘿嘿。”说着,一脸坏笑地看了眼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女营业员,又将目光移到范帼颖脸上,“到时,你们可别后悔。” 范帼颖气得脸都发青了,他知道,跟流氓论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一向为人谦和的汪诚不想事态进一步激化,他问那几个人:“几位想必是吴爷的朋友吧?” 那个手臂流血的男人微微一愣,忙否认:“什么吴爷,没听说过。哎对了,别岔开话头,你说该怎么赔吧。” 汪诚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管他胸口起伏的幅度正在增大,但他还是努力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交涉。因为,他是个艺术家,得有艺术家的风度。 他说:“这样吧,如果你们是吴爷的人,请回去告诉他,壶,我是绝对不会卖的,请他别再浪费时间了。” 汪诚的好脾气让对方产生了误会,那人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主,于是,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那人说:“别他妈废话,不是告诉你了嘛,什么吴爷不吴爷的我他妈不认识。我只想得到应有的赔偿。别说我没警告你,我们兄弟几个脾气不怎么好,万一使起性子来,保不准,博古架上的紫砂壶就要遭秧了。”说罢,作势就要去拉博古架。 汪夫人见状,胸中的怒火更旺,大喝一声:“你敢!” 话音一落,她闪电般出手了,只一瞬间,男人快要碰到博古架的手被便她拿了个正着。 第二十五章 闹事.藏头诗 汪夫人出手快如闪电,把几个痞子看呆在了当场。 这几人没料到汪诚的夫人会是个练家子。他们哪里知道,汪夫人是老范家后人,老范家除了制陶手艺超群,还是响当当的练武世家。今天,这几个痞子上门来找茬,算是小鬼作祟碰到钟馗,想不栽都不行。 那个男的被范帼颖拿住了腕子,竭力想抽回手来,无奈汪夫人的手看似嫩滑柔弱,却像是一把钳子,将他的手腕牢牢钳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对方的控制。 几个痞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被一个女人欺负是他们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这事要是传出去,今后就别混了。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尺余长的短木棍,呼的一下,向范帼颖兜头砸去。 此人出手很快,等汪诚他们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短棍扫过行将凝固的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眼看着汪夫人避无可避,挨打似乎成了必然。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捏住男人手腕的汪夫人有了动作。 只见她侧身避过短棍,没等对方抽回手去,用另外一只手,势如脱兔一般在那人拿着棍子的手上一敲。只听得那个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脸上的五官因疼痛拧到了一起,那根短棍也落到了范帼颖的手里。 从那人出手到范国颖进行反制都发生在一瞬间,几个痞子看傻眼了,料想,今天碰到了厉害角色,想要借机闹事的目的恐怕达不成了。 就在两帮人相持不下之际,门外传来停车和急促的脚步声,宏国知道,他的女友王燕来了。 果然,几秒之后,三个穿着警服的人快步走进来,其中就有王燕。 王燕发现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问宏国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宏国回答,汪诚抢先开了口:“哦,没事。客人不小心打坏了紫砂壶,可能有了点误会。” “哦,真的?”王燕显然怀疑汪诚的说法。 那几个痞子知道汪诚不想将事情闹大,汪诚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帮他们找台阶下。其中一人就顺水推舟地解释:“是啊,是我们不小心碰坏了紫砂壶,对不住了。” 王燕看了看汪诚,又瞧了瞧几个穿西装的男子,像是明白了,猜测,可能是小混混上门来闹事。她想,既然汪诚不想将事情复杂化,自己就做个和事佬,将大事变小小事化无吧。 想到这里,她严肃地对几个痞子说:“打坏东西要陪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得吧?” 这时,范帼颖已经放开被她拿住手腕的男人。那个男人心说,这次来的目的是借机闹事,压根就没考虑过砸了东西还要陪。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不赔是不行的了。当下,装出一副歉意的样子,说:“这、这个……当然要陪。哪……得赔多少钱呢?”说完,他拿征询的目光看向怒目横眉的汪夫人。 汪诚担心夫人如果照实说出壶的售价会让几个痞子下不了台,忙报出一个较低的成本价。 那个男人对这个价钱虽然觉得有点小贵,但尚能接受,当下爽快付钱,又装模作样地道歉了一番,然后,带着几个同伙灰溜溜地走出艺术馆。离开时,他朝对面的小树林打了个赶紧走人的手势。 躲在树林里的仇军看见了,呸了一口,悻悻离去。 送走了不速之客,汪诚对王燕他们能及时赶来帮他化解了危机表示感谢。 随同王燕一起来的两名警员对艺术馆里的紫砂壶产生了兴趣,饶有兴致参观起来。王燕则随同汪诚他们去了三楼的书画室。 进了书画室,周文问还在苦思冥想的筱雯,藏头诗研究得怎么样了? 筱雯没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周文说,只是一点小事,已经解决。 筱雯对周文说:“我对藏头诗也是一知半解,看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难道……不是藏头诗?” 王燕看了看电脑上那四句看似平常的七言诗句,又瞧了瞧桌上的紫砂壶,问宏国:“这首诗是这把壶上的?” 宏国点了点头,并把“虎王秘籍”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下。 王燕听后仔细去看那把壶,看了一会,告诉宏国:“藏头诗的格式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开头第一个字,俗称‘藏头’。我分析,这把壶上的诗句可能用的是‘藏中’格式。” “哦,什么叫‘藏中’?” “有些藏头诗,跟诗句的载体相互关联,就是所谓的‘引子’;它会指向诗句暗藏内容的准确位置。这把紫砂壶刻有老虎,而诗句本身也与虎有关,我猜,‘引子’就在‘虎’字上。” 对藏头诗一窍不通的宏国听得云山雾罩的,对王燕说:“这个……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些。” 王燕笑了笑,指着壶上的猛虎图分析:“藏头诗里有个很冷门的解读法,这个法子通常用在跟十二生肖有关的诗句上,也称‘属相法’。紫砂壶上的老虎是十二生肖之一,排行第三……” “等等。”不等王燕说完,筱雯已经听出门道来了,问,“您刚才说,诗句可能是用‘藏中’的格式,而虎的属相排行第三,是否意指诗句里的第三个字是关键?” 王燕说,只是有可能。 众人再次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诗句。筱雯快速敲击键盘,将四句诗里第三个字单独提出来,并按顺序排列,得到的结果是:坤生速避。 大家看不懂四个字的含义,以为王燕的“藏中法”也解不开诗句所包含的意思。周文却反应有点大,他诧异地说:“这……这怎么……” 这样的神情任谁都看得出,周文一定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宏国催促道:“瞧出什么来了?赶紧说说。” 周文脸上的表情由诧异变为茫然,显然,他也不确定自己想到的是否与藏头诗要表达的意思相吻合。他说:“我也不敢肯定,但觉得有点......有点......奇怪。”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宏国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再次催促:“哎哟我说文哥,你倒是说呀。说不定,你的发现正是揭开‘虎王秘籍’谜团的关键呢。” “好吧。”周文指着电脑上重新排列的四个字解释:“坤,生,速,避。坤生两字,跟我爷爷的名字一模一样。” “什么?”宏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问,“难道,藏头诗隐含的信息跟你爷爷有关?坤生速避?如果坤生指的是你爷爷,或者,是其他人的名字,那速避……”突然,他脸上显露出兴奋的表情,“我知道了。假如坤生真的是指一个人的名字,那么‘速避’两字很有可能是一个信号,是刻这首诗的人,想通过藏头诗的办法,通知这个叫做‘坤生’的人赶紧躲避。” “躲避?哎对了。”周文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记得小时候年纪大的亲戚曾跟我说过,我爷爷早年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曾去湖?镇躲了一阵子。难道……这四个字真与我爷爷有关?不对,不可能哪。据那个高老先生……哦,就是咱们在陶刻交流活动现场碰见的那位老先生,他说汪馆长的爷爷早年曾帮高家打理过陶坊;而据我所知,我们周家跟高家以前是水火不容的两个家族,高家的制陶师傅怎么可能会用藏头诗来通知我爷爷避难呢?” “会不会是这样。”王燕分析,“正因为当年周、高两家势同水火,汪馆长的爷爷才不能明着通知你爷爷。可能当时情况紧急时间紧迫,汪馆长的爷爷既不想参与两大家族的纷争,又想通知你爷爷避难,所以,才用藏头诗的方法来暗递信息。这样的分析应该是成立的。” 周文也觉得有道理,说:“有可能是这样。” 为了弄清楚藏头诗到底和周文的爷爷有没有关系,宏国提了个建议,要周文给大家讲讲他爷爷避难的这件事,还说,保不准能从中找到线索。 周文说:“关于我爷爷在湖?镇避难的经历我也了解得不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世纪。不过,听老辈人讲,当年,我爷爷是在湖?镇方山窑一带躲避仇人的。据说,见过我爷爷的还有几个老人健在。要不,咱们去趟湖?镇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打听出一些眉目来。” “嗯,有道理。”宏国赞同周文的说法,说,“抗战期间,湖?镇是宜兴地区抗日力量根据地之一,山里有几支游击队隶属新四军直接领导。你爷爷去湖?镇避难,会不会与当地游击队有关?” 周文耸了耸肩:“这我就更不清楚了。我看哪,与其在这里瞎猜猜,还不如去一趟湖?镇。情况到底是怎样,去问问那几位老人不就清楚了。” “说得也是。”宏国看了看腕上的表,说,“这样吧,今天是来不及去了。文哥,你先将了解的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说说,特别是关于你爷爷避难的事情。对了,当年你爷爷和谁有这么大过节,会招致仇人追杀?” 周文回答:“我们周家以前是镇上的大家族。那时候,有实力的还有高家和其他几个家族。各家族之间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相互争斗,甚至,还经常开打。据我所知,跟我们周家有深仇大恨的,要算是当时的青帮老大仇雷。” “仇雷?就是跟殷侉子一起盗墓的那个?”宏国问。 “正是。”周文回答。接着,他就将爷爷周坤生是怎样和仇雷结下了梁子,又为何避难去湖?镇,以及当年镇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连带对虎王汪立之在壶上镌刻诗句内留有“坤生速避”信息的猜测,详细讲了一遍。 第二十六章 小镇沦陷 1940年10月的宜兴,如同枝头发了黄的枯叶,被秋风吹得左摇右摆不断战栗。战争的阴影笼罩住了这个江南小城。 获知宜城和驻扎在张泽桥西北方的敌伪力量将大举进攻张渚、丁蜀、湖?等地,丁蜀镇以及汤渡的几大家族为了自保,围绕家族利益的争斗日趋频繁。 丁蜀镇的高家大院,平时登门拜访者少之又少,因为,能入得其间的,必须有着显赫地位和极高的权势,平头百姓别说是进入其间,就算在门口站上一会,也会感到山一样的压力。 今天的高家一反常态变得热闹,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大厅里,各家族掌舵人表里不一地相互客套。大院外,气氛却有点紧张,数十个隶属于不同家族的爪牙、门徒相互戒备,只等大厅里的主子们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些身穿青衫怀揣各种武器的人,便会拳脚相向刀棒相见。 临近中午,本次集会的发起人被几个身穿军装的卫兵前呼后拥地走进了高家大院。他,就是国民党宜兴县第八区区长张寿松。 张寿松刚走进门,各家族掌门就起身迎接,掌声密集而长久。这样的场景,让处在高压状态下的张寿松心里好受了些。 他来到大厅中央,毕恭毕敬向到场的各位老大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开了口:“各位长辈,大家能应小弟之邀聚集于此共商大事,张某感激不尽。由于战事紧迫,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邀各位老大前来,主要是有要事相商。” 尽管在场的人都知道,张寿松接下来要讲的话,会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出于礼数,众人还是在张寿松说完开场白后纷纷表示,有事尽管吩咐。 果然,张寿松接下来说的话,让平素里趾高气昂的老大们如霜打的茄子,一个个都蔫了。因为,他们从张区长口中获知一个坏消息,那就是,日本人再也不满足占据宜城、张泽桥西北等区域,准备以其兵力优势,大举进攻张渚、丁蜀、湖?等地。面对严峻的局势,国民政府丁蜀区政机构为了减免伤亡,决定暂时退避到双桥和西望圩一带。 “这不成了不抵抗了吗?难道,咱们的部队就这样将镇子拱手让给日本人?”首先提出质疑的是周家公子周坤生。 张寿松面带愧疚,对周坤生说:“周公子,张某也是无奈,上峰的命令不得不执行。你也知道,军人服从军令是天职。还望周公子谅解。” “但放弃抵抗让百姓受日本人欺压,也是军人的天职吗?”周坤生愤愤道。 这句话一针见血,引起了众人的议论,顿时,大厅里人声鼎沸,有指责国民政府不顾百姓安危的;有商议怎样自保的;还有考虑是否该离开镇子去湖?山区避难的。一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诸位,稍安勿躁。”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说话的,是高家大院掌管者高继祖,“大家且听我说几句。张区长今天邀大家来,也是出于好意。一来,他带来的消息无疑是提醒大家提前做好准备。再则,张区长选择退避去乡下也属无奈,违抗军令那是要杀头的。所以,还请诸位体谅张区长的苦衷。现在,要紧的是,日本人要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话说得尽管理由牵强,但高继祖还是帮张寿松解了围,不至于众人围绕“不抵抗”政策继续无谓的争论。 张寿松感激地朝高继祖点了点头,又朝众人拱手道:“其实,政府并没有放弃大家,我们有个长远的计划。”说着,指着一个穿着便装三十来岁的男人说,“这位是史耀民兄弟,大家应该不陌生吧?” 被称作史耀民的男人见张寿松提到他,忙起身抱拳向众人施礼。 张寿松说:“现在,我代表宜兴县国民政府,委任史耀民为宜兴县常备第二中队队长,直接受张渚政权调遣。耀民兄弟,恭喜了。” 史耀民是一个混迹于黑白两道的人物,尽管没有显赫的身份,但认得他的人不少。此人事先已经获知将被委任的消息,但现在从张寿松口中说出来,还是令他面上生光心中得意。 “多谢张区长提携。”史耀明朝张寿松鞠躬致谢。 在场的各位大佬不管以前瞧得起还是瞧不起史耀民,为了往后的生计考虑,只能向此人道贺。 简单的委任仪式结束后,张寿松对众人说:“往后一段时间里,史队长将留在镇上协助诸位长辈跟日本人周旋。对了,史队长往后在镇上的一切行动都代表了国民政府,还希望各位长辈通力协助。”又叮嘱,“切记,你们都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日本人不会贸然与你们作对,有些场合,不要凭一时之气鲁莽行事,该委曲求全的时候千万别硬来。要知道,日本人乃虎狼之心,与其硬碰硬激怒他们,不如以曲线救国大业为重,稳住他们。”说着,语气一变,说,“镇上乡亲们的活计,就靠各位老大照应了。张某在此谢过。”说完,他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张区长这番话说得似乎合理,也挺感人,但是,仔细分析不难看出,他代表的国民政府是在推卸责任,将原本应该是政府担当的保家卫国重任,推给了地方各大家族。 在张寿松情绪激昂说完这些话的当天下午,国民政府丁蜀区政机构便迁至了相对安全的双桥、西望圩一带。 不久,丁蜀镇、汤渡相继沦陷,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镇上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求生存;而那个被张寿松委任为宜兴县常备第二中队队长的史耀民,则打着“曲线救国”的幌子公然投敌。 1942年春,在宜兴已经小有名气的史耀民,带着双桥人范纯,蠡墅人邵坤大,以及青帮的老大仇雷,来到了宜城伪政权办公地,拜访伪县长杨彦斌。 看门的守卫看清楚递过来的帖子,上面写着史耀民的名字。守卫知道这人,尽管此人不像杨彦斌那样位高权重,但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不敢怠慢,立刻通报。 片刻之后,伪县长杨彦斌在办公室接见了四人。 进门,客套一番之后,几人落座。 杨彦斌用带着无锡口音的国语开门见山问史耀民的来意。 史耀民尽管为人精明,但办事倒也喜欢直来直去,他毫不避讳地说出此行的目的。他说:“在下是前来投靠杨县长的,还望您不嫌弃收下我们几个,我们定当效犬马之劳。” 杨彦斌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似笑非笑地说:“呵呵,投靠我可是要冒风险的哦。你就不怕百姓对你另眼相看。”言下之意,史耀明投靠了他,等于走了变节的路,背负“卖国”的骂名那是肯定的。 史耀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心里有他的小九九。 他想,目前,他有国民政府委任的头衔,就算真的投敌变节了,往后追究下来,也可以用“曲线救国”的名义来开脱罪责。何况,现在只是来拜山头,还没走到变节这一步。 他站直了身子,对杨彦斌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老蒋的部队都跑得没影了,指着谁来救国?老百姓自己吗?简直是螳臂挡车。所以,史某认为,与其憋屈地活着,倒不如为杨爷效劳,谋个一官半职。杨爷,我们奔着您来的,至于旁的,我没考虑这么多。” 这番话说得杨彦斌满心欢喜,他拍了拍史耀明的肩膀,说了声,好。随即,喊来手下设了香案,以茶代酒,跟史耀明他们拜了把子。临别,史耀民还送了件古董瓷器给杨彦斌,说是孝敬他老人家的。这件古董瓷器,正是仇雷从莲子山玉女潭古墓里摸出来的。 其实,杨彦斌愿意与史耀民拜把子,有他的目,他知道史耀民手里有部分枪支和人马,并且,在丁蜀地面上又说得着话,如果,能利用史耀民的人际关系,为在丁蜀镇建立汪氏政权打开方便之门,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精明的杨彦斌不仅与史耀民拜了把子,做了对方的“老头子”,还委任史耀明为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团长。 是年四月,史耀民与人称“二和尚”的周文斌周团副,以及范纯、邵坤大等十八人十八杆抢,进驻设立在蜀山南街潘宅里的伪第八区自卫团团部。 回过来说说仇雷,自从他伙同殷侉子从玉女潭古墓摸出东西后,生怕“乌老鸦(旧时老百姓对警察的称呼)”查出是他干的,会遭了牢狱之灾,他就将那些冥器藏了整整七年。后来,他找了个南方来的买主变卖了其中几件。 别看仇雷长得一副粗俗之相,可他心思倒也缜密,他寻思:老是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总不是长久之事,因为,那种行当积怨太多,丢命的机会也多。如今,手里有了钱,应该能干些出人头地的“正经”生意。但到底要干什么,才不费力气又能挣到钱呢? 苦思冥想的仇雷在某天闲来无事时,去陶器买卖相对集中的蜀山南街闲逛,逛了一会,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第二十七章 肉粽子 原来,丁蜀镇做陶器的多如牛毛,走东串西就算跑错地方,都能遇到做陶器、做紫砂壶的。仇雷脑子开了窍,想到了一个既不费力气,又能挣钱的“正经”生意。 他立刻来到蜀山油车桥附近一家叫做“似蜀仙”的烟馆,边美美地吸着大烟,边差烟馆的伙计将他的弟弟,青帮二当家的仇行风,还有几个心腹喊了来。 等人到齐了,仇雷就将想到“正经”生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他想控制蜀山南街所有店铺,每月收取保全费。另外,设法帮各店铺招揽大客户,从中获取可观的佣金。 办法倒是好,但二当家仇行风说,这买卖做起来不容易。 仇雷听了有些不乐意,问,这个能挣大钱的买卖怎么就不容易呢? 等仇行风说明个中缘由,仇雷才明白,这个所谓挣大钱的买卖还真就不容易做。 原来,南街尽管店铺林立,但大部分铺子是周、高两家的产业,如果,向这些店铺要保全费,等同向周、高两家要钱。 明白了个中利害关系的仇雷并没死心,因为,除了这个他自认为来钱的买卖之外,他一时想不出别的更来钱的法子。 他思考了一会,对弟弟说:“不管怎样,这买卖咱是做定了。高家好办,咱们帮高家摆平过很多麻烦事,相信只要我仇某开口,高爷多少会给个面子。再说,高家富得流油,也不会在乎施舍些碎银子给咱们。至于周家……先拜个帖,看看他们的反应。”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人,那人见到仇雷便作揖打招呼:“哎哟,仇爷,今儿个您好兴致,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仇雷抬眼一看,是个熟人,名叫张洪兰。 张洪兰,是潜洛村的一个不务正业的“白相人(对游手好闲之人的称谓)”,早年跟仇雷干过“肉粽子”的勾当,两人的交情还算过得去。 所谓“肉粽子”,是本地黑道的行话,说白了,就是“绑票”讹人钱财。 在与仇雷合作过程中,这个张洪兰从不参与绑“肉粽子”行动,他只做内线、踩点,以及与被绑票者家属谈价钱的勾当。 他跟仇雷的第一次合作,是在两年前日本人的势力还没触及丁蜀镇的时候。那年的某天,张洪兰找到仇雷,说要跟他合作。 那时候,仇雷手里尽管有几件墓里弄出来的东西,但还不敢变卖,手头正吃紧。听张洪兰说是“绑票”讹钱的买卖,心想,反正只是捉个人敲诈些钱的简单事,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经过踩点,他们将一个叫做蒋喜洪的川埠人给绑了。接着,由张洪兰出面当起和事佬,来协调此事。 蒋家人其实知道张洪兰跟绑匪有某种关系,但为了保全蒋喜洪的性命,只能忍气吞声交了三千赎金,这才确保蒋喜洪安全回家。 一票干成之后,两人尝到了甜头,又趁热打铁去潜洛村准备对一个叫做李香荣的人下手。没料到,这人不仅颇有胆识,还有一定的背景,此人有个亲戚在宜兴伪政府里担任职务。 当时,李香荣在家中与张洪兰他们展开了搏斗,还将张洪兰的一颗门牙给打掉了。但所谓好汉不敌群雄双手难敌四拳,最终,李香荣寡不敌众被仇雷他们捉住。 掉了一颗门牙的张洪兰恼羞成怒,吩咐同伙动了私刑。他们将点燃的蜡烛去炙烤李香荣的屁股,使其大块皮肉被灼伤。完事之后,仇雷和张洪兰见这家人没太多钱财,只能不甘心地离去了。 为了避免李香荣报官进行报复,仇雷与张洪兰商定,此后一段时间内不能碰面。没想到,这个决定使得他们在两年时间里没再来往。 如今,仇雷见到张洪兰,先是一愣,随即,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请张洪兰在旁边的睡榻躺下,帮对方点上一泡烟,说:“洪兰兄弟,这两年跑哪儿发财去了?做兄弟的可时常惦着你啊。” 张洪兰美美地吸了几口烟,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不舒服的,他苦着脸说:“我哪是去发财哟,我是落难蹲窑子去啦。” “哦?到底怎么啦?说来听听。” 张洪兰长叹了口气,说:“那次咱们干‘肉粽子’的买卖走了白水(跑空趟),您不是建议咱们暂时别见面,以免那个烂屁股会报复嘛。” “嗯,是啊。”仇雷点了点头。 “您猜怎么着?那个李香荣屁股刚不疼,就马不停蹄奔他家亲戚告状去了。好嘛,我还没来得及跑路,他带了两个日本士兵把我给逮了去。幸好这家伙当年没认出您来,我就死扛着,说全是我一人的主意。结果,我被押去日本人营地当苦力,在伙房里做了两年的伙头。兄弟,您想想看,我每天看着小鬼子扛着明晃晃的刺刀,耀武扬威的样子,窝火呀。咱们的国家,日本人却来嚣张,要不是爷落了难,非踹他孙子两脚不可。我呀,才放出来两月不到呢。” 听完这番话,仇雷既感到意外又有点感动。意外的是,张洪兰两年没见原来是被抓去当伙头了。感动的是,这个长得歪瓜裂枣的张洪兰还挺仗义,愣是没将他供出来。 仇雷问张洪兰:“那兄弟现在安顿好了吗?” 听他这么问,张洪兰的脸拉得更长了。他指了指肚子说:“还说什么安顿哦,连五脏庙都无法填饱。” “哦……”仇雷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兄弟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一起发财。我呀,有个路子正缺人手。” 张洪兰一听有发财的路子,自然满心欢喜,眼下,就他的处境而言,别说是发财,能三餐管饱晚上有个睡觉的地,他就烧高香谢佛祖保佑了。当下,也没问清楚究竟干什么买卖,一口答应了下来。 见张洪兰爽快答应,仇雷便吩咐仇行风:“老二,带上钱去帮洪兰兄弟换套行头。一会,咱们上馆子去帮洪兰兄弟接风。”说着,掏出一沓钱递给了仇行风。 傍晚时分,仇雷带着一帮手下来到“小迎春”饭店为张洪兰接风。这里,是他招待贵宾常来的地方。 上得二楼,跑堂小二已经将一壶花雕和几个拼盘准备好。 几人落座后,仇雷帮受宠若惊的张洪兰斟满了酒,正要说上几句,忽然,隔壁传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痛苦的喊叫,听上去似乎是有人被揍了。 “日本人?”原本一脸受宠若惊的张洪兰神情变得严肃,腾地站起身来。他听得真切,隔壁传来的骂声,正是日本人经常挂在嘴边骂他的那句话:巴嘎雅路。 “去瞧瞧怎么回事。”仇雷吩咐一个手下。 那个手下起身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就见过道里倒着一个人,是店小二。 张洪兰见状,几大步跨出门,扶起店小二问怎么回事。 店小二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日本人……欺负人。” 张洪兰闻言大怒,他将店小二扶进雅间,说:“老子去跟他们讲讲理。” 仇雷忙将他拉住,压低声音说:“千万别冲动。这里是史老大的地盘,日本人敢这样明目张胆闹事,要么,有些来头;要么,压根不知道这店是谁开的。” 正说着,楼下有了动静,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下面等着。小史,你跟我上去。”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 仇雷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来了。 他不紧不慢走出雅间,刚出门,便看见了一脸阴沉的史耀民,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 “史老大,怎么啦?刚才很吵,是不是出事了?”仇雷佯装不知情,装作关切地问。 史耀民见是仇雷,笑了笑,说:“仇老大,没什么,很快就能解决。打搅兄弟你吃饭,真过意不去呀。” 仇雷刚要客套几句,忽然,包间里的一个日本人抄着生硬的国语发起飙来:“巴嘎雅路,上菜快快滴;要不然,统统滴砸掉。”话音刚落,一只瓷杯便从里面飞了出来,直奔史耀民的面门。 史耀民毕竟练过几年武术,身手倒也敏捷,眼看那杯子就要扑到面前,闪电般伸出手,将杯子抓在手里。 史耀明朝仇雷说了声:“仇老大,请稍等。”说罢,抬腿进了日本人的包间。 早年,仇雷与史耀民交情不深,平常见面也就简单客套几句。但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史耀民摇身一变,成了宜兴伪政权一些高官的挚友。 面对这样一个善于转风使舵有权有势的人物,仇雷一直想攀个交情好在乱世里傍个靠山,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来吃顿饭,无意间给撞见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他跟在史耀民和那个穿西装男人的身后,也进了包间。 包间里边一片狼藉,盘子的碎片散落一地,三个浪人打扮的日本人瞧见走进来的三人,脸上尽是鄙夷的神情;或许,他们认为,偌大的宜兴县都是大日本帝国铁蹄随意践踏的所在,一个小小的饭店和几个中国人,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第二十八章 青帮老大的计划 史耀民不动声色走过去,将茶杯轻轻搁到桌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问那几个日本人:“是不是小店的伙计得罪几位了?” 一位蓄着仁丹胡子体格壮实的日本人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你们滴伙计不是良民,我们吃饭要花姑娘滴陪酒,他滴,居然说没有。” 日本人说话的语气很霸道,也很不尊敬。也难怪,他们根本没见过史耀民,不认识他。 日本人的傲慢没有激怒史耀明,尽管,平时丁蜀镇地界没人敢用这种口吻跟史耀明说话,但现在,对方毕竟是日本人,在史耀明的概念中,日本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史耀明尽可能心平气和地与对方交涉:“真抱歉,小店只供应饭菜酒水,不提供青楼女子。” “八嘎。”一位身材矮小五官都快长到一块去了的日本人腾地站起身来,口中骂骂咧咧。 此人一口日本话夹杂着生硬难懂的国语,听得史耀民烦躁起来,不禁忘了日本人不能得罪的原则,也跟着骂起来:“你娘的矮东洋,说得什么鸟语,比宜兴人说国语还他妈难听懂。合着,你们不会说人话?” 几个日本人就算中国话再怎么不会说,也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来了,不禁勃然大怒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仇雷往前走两步来到史耀明的身边,准备开打。 就在这时,“小迎春”外头传来汽车刹车和杂乱的脚步,听上去,来了许多人。 三个日本人听见了,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笑,他们知道,这是驻扎在丁蜀镇的日军来了。 果然,一位日本军官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从楼下上来。此人,是驻扎丁蜀镇的日本部队长官迟田次郎。 几个日本浪人见到他们,越发嚣张,叫嚣着要池田次郎将史耀民他们统统抓回驻地进行惩罚。 池田次郎并没立刻做出回应,而是与穿西装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接着,朝几名日本士兵一挥手,下令将三个日本浪人押回驻地。 等三个傻了眼的日本人被押下楼后,池田次郎才毕恭毕敬地朝着穿西装的男人鞠了一躬,说出一句流利的国语来:“周先生,真抱歉,让您受惊了。回去,我会严惩这些浪人,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来饭店闹事。” 被称作周先生的中年男人微笑着对池田说:“没事,没事。不过,这些浪人是得严加管束,否则,让镇上百姓如何生活安宁。如果,任由他们胡闹下去,大东亚共荣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池田双足并拢身子一挺,认真且响亮地说出两字:“哈咦!” 那三个日本浪人怎么也没想到,随同史耀民来的那个穿西装的中国人,会是宜兴伪政府第八区区长周大猷。 稍后,仇雷送周大猷和史耀民下楼,并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雅间时,张洪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仇兄弟,解气,矮东洋今天算是栽了。” 仇雷笑了笑,坐下后问张洪兰:“对了兄弟,你和史老大曾经是兄弟,今天,怎么没去跟他打声招呼呢?” 张洪兰奉承地说:“有仇爷出面就行了,我么,往后就跟着兄弟您混饭吃。对了,你说的这个买卖……。” “哦,不急,咱们边吃边聊。”仇雷说。 一直到酒过三巡,仇雷才将计划说了出来。 原来,他已经决定走通过控制南街商户来盈利这条路。他原本担心,部分商户会仗着周家的势力采取不合作态度,现在,张洪兰的出现无疑给他指了条明路。他计划,如真有谁摆资格不给钱,他就绑“肉粽子”,不合作的就撕票,往野河浜里一扔杀鸡给猴看。反正,兵荒马乱的,弄死几个平头百姓嫁祸给日本人,地方管事的也不会去彻查。 张洪兰原本以为,仇雷所指的买卖,无非是挖个老坟或是帮哪个大户人家站个场子;现在,听说还要去干“肉粽子”买卖,心里那股子高兴劲立刻没了大半。 他有些担忧地对仇雷说:“我说兄弟,我这才出来不到两月,这……。” “呵呵,怎么,蹲两年窑子把胆魄都给磨没了?”仇雷呵呵笑着问。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是想问,这事可靠吗?不会出乱子吧?” “不会,你就放心吧。咱们一起发财,保管兄弟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抽好的玩漂亮的。”仇雷拍着胸脯发起誓来。 其实,他对绑“肉粽子”这事也没把握,因为,周家还真不是好惹的主,绑了周家的人,结果会怎样,仇雷无法想象。但眼下急于实施控制商户的计划,若论吓唬人,唯有绑票最见效,而张洪兰是实施绑票的不二人选,因为张洪兰有经验。仇雷不可能轻易让到了身边的人才离他而去。 张洪兰见仇雷说得信誓旦旦的,心里不禁左右摇摆,他想:自己刚出来,生计都没个着落,又时不时地爱抽几口大烟,那玩意可是个烧钱的东西,如果,现在不入仇雷的伙,不禁面子上过不去,往后别说抽大烟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思量间,仇雷又给他满上一杯花雕,并从兜里掏出一叠法币和一摞大洋放到桌上,然后,用极具诱惑的语气对张洪兰说:“我说兄弟,信我不?如果这事真会害了咱,我傻呀,出了事情,我不也得跟着遭殃嘛。”说着,将法币连带银元推到了张洪兰的面前。 张洪兰瞧了瞧仇雷,又看了看桌上数量可观的钱,心一横,端起酒杯与仇雷碰了一下,说:“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一切,就听仇兄弟的吩咐,干!”说罢,一仰脖子吞了杯中酒。 见张洪兰同意合伙,仇雷很高兴,说:“这才是好兄弟嘛!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先去我家老二那里住下。一会,咱们吃饱喝足了,上‘似蜀戏院’听大戏去。到时,帮兄弟你看看有没有俊俏娘们。哈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周家大宅的舵把子周仕林一改平时的稳重,他情绪激动地吩咐一名护院:“去,把少爷喊来。” 护院应了声,离开了。片刻之后,周坤生随那名护院来到客厅。 “爹,有什么事?”周坤生问。 周仕林脸色发青,指了指桌上的一封帖子,说:“你先看看。” 周坤生走到桌前拿起那封烫金的帖子,打开来看,上面写了很多字。 大长辈周仕林敬启。 承蒙诸位长辈照应仇某才有口饭吃。但仇某觉得此前营生终究不是正道。如今,仇某决定改做正经买卖。蜀山南街商铺林立,原本兴旺繁华,但屡有浪人、痞子滋事,弄得商户怨声载道。仇某自愿担当维安之责,为乡亲邻里尽绵薄之力。但为不才生计着想,各商户每月只需赠些散碎银两作为维安经费。特此敬告各位长辈,还望大力支持。若有异议,还请诸位长辈指正,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晚辈仇雷敬上。 看完帖子上的内容,周坤生冷静地对周仕林说:“爹,您请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周仕林点了点头,说:“你去趟南街,通知咱们商铺的老板们不要轻举妄动。我猜,仇雷真想吃这碗饭的话,他肯定要过我们周家和高家这两个关口。咱们按兵不动,先看看高家的反应。你,抓紧时间去吧。” 周坤生应了一声,出门喊了部黄包车往南街去了。 砰砰。 有人敲响了高家大院的门。 看门的护院见仇雷拎着一个楠木的锦盒来了,忙陪着笑问:“仇帮主,您有何贵干?” 仇雷回应:“我来拜访高爷,劳烦通报一声。” 护院应了一声,正要返身去通报,这时,高继祖正好提着修剪花草的大剪刀经过院子,瞧见仇雷,就喊护院让他进来。 等仇雷走到近前,高继祖笑着问他:“雷子,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溜达?” 仇雷说:“哎高爷,咱这可是专程来拜访您的。我呀,弄到了一把壶,尽管无章无款,但形制秀气做工也不凡。我猜,高爷您可能会喜欢,就给您送来了。”说罢,扬了扬手里的楠木锦盒。 高继祖听罢,笑着说:“呵呵,雷子,咱们也不是外人,你肯定有事要我帮衬吧?” 见高继祖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仇雷有点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我……高爷我……” 见他忸怩的样子,高继祖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行啦,就凭咱两的交情,要我帮衬什么就尽管说,何必破费呢。来来来,咱们去里面喝茶。我这里还有点明前的红茶,是正宗的湖?阳羡茶。咱们哪,边喝边聊。” 两人边说边走向客厅。进去后,仇雷打开锦盒,说:“高爷,您就用这把西施壶泡明前茶。好壶配好茶,才能喝得过瘾嘛。” 高继祖端起那把本山绿泥制成的西施壶,端详了一会,又转动壶盖听了听响,连连点头称赞:“好壶,上好的本山绿泥做的。这把壶肯定有些年头,听声音显得古拙,色泽温润,‘苞浆’均匀,手感细如凝脂。好一把‘西施乳’,美人壶,美人壶啊。” 见高继祖赞赏这把壶,仇雷心中感到欣慰。他原本是想开门见山跟高继祖谈谈收“保全费”的事情,但不知怎的了,听对方连声夸赞那把壶,竟把正事给忘了,讨教起紫砂壶的事情来。 第二十九章 保全费 仇雷问高继祖:“对了高爷,我常听别人称这壶为‘西施乳’,为啥喊这名?难道……这壶是用来存奶水的?” 幸好此时还没开始喝茶,要不然,高继祖肯定会喷出茶水来。 高继祖大笑道:“哈哈,我说雷子,你还别不高兴,外行就是外行。我教教你。‘西施乳’得这样理解,西施,乳。明白了吗?” 仇雷尽管是个粗人,但也长了一颗玲珑心,高继祖这一解释,他立马开了窍,说:“合着……这壶的名称是说西施的奶.子?” 高继祖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哎哟,话到你嘴里就不像样了。告诉你吧,这壶的造型,是根据妙龄少女的乳房来设计制作的,寓意美好的东西。千万记住了,别人再问起你,你得说乳,别说什么奶.子。” 仇雷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这个……这个,我……我会注意的。” 见这个粗俗的汉子被自己说得腼腆了,高继祖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想起仇雷登门拜访肯定是有事情要说,便问:“我说雷子,要我帮什么忙就照实说吧。” 被他一提醒,仇雷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于是,就将收保全费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高继祖听完,先是眉头一皱,因为,他没料到仇雷居然想在高家商铺的饭碗里分吃食。不过,很快,他的眉心舒展开来,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涌上心来,尽管,这个计策并不是真的要去杀人,但他完全可以利用眼前这个莽夫,干一些不利于老对手的事情,使得高家在与对手的斗争中,多些胜算。想到这里,他脸上笑意顿生。 他的神情变化仇雷看在眼里,他觉得,高继祖应该能答应他的要求;但同时,他也觉得对方绝不会无条件地答应。 果然,高继祖沉思片刻之后,不动声色地开了口:“我说雷子,高家在镇子上的地位,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仇雷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那是,那是。” 高继祖点了点头,说:“你说,凭我们高家的势力,如果让一个外人来保护商铺,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他这话听得仇雷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不知道高继祖葫芦里装着什么药,他想,高继祖是顺着自己还是会拒绝? 前者当然是好事,不费口舌,便了却了一桩心事。但万一出现后者的局面,自己该怎么办?翻脸吗?笑话,凭着高家的势力,就算十个八个仇雷绑一块跟他干,结果也都是自讨没趣。不翻脸的话,面子上又挂不住。 仇雷心中纠结,这个久经江湖的大老爷们,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没了主见的俗人。他感到自己站到了悬崖上,往左还是往右,迈出一步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仇雷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手持白蜡棍,同时对付七八个汉子的青帮老大,倒像一个立于危墙之下瑟瑟发抖的可怜虫。他为自己的境遇感到悲哀,也为吃饱了撑得想出这么一个挣钱的法子感到懊恼。 就在他担心得要死之际,高继祖接下来的一句话,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高继祖说:“不过呢,凭咱俩的交情,我得支持你。” 他这句话感动得仇雷差点跪下来磕头。 刚才那种滋味对他来说太难受了,心悬在半空中,屁股底下犹如放了一把尖刀,真正是煎熬。 现在,高继祖放了口,仇雷不仅如释重负,还满心欢喜,他觉得高继祖的表态非常重要,因为,只要有高家大院做了他的后盾,南街上除周家之外的所有商铺都会乖乖地从了他。至于难对付的周家,完全可以慢慢考虑对策。 接下来,他和高继祖边喝茶,边商议,谈妥了与“保全费”有关的事宜。 别看仇雷干的不是守规矩的行当,但其中该有的责权明确,还是谈得面面俱到。 好不容易等该说的事情都谈完了,高继祖开始谈他的条件。他严肃地说:“雷子,我们高家的‘保全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 仇雷忙回应:“我知道,我知道。有什么吩咐您就放宽了心讲,要是我雷子不遵照您的意思去做,就让我遭……。” 高继祖明白,这位青帮老大又要赌神发咒了。 他举手止住了对方,说:“别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咱们尽管不是同族,论交情说胜过亲人一点也不为过。你啊,只要动动脑子,让对面那家有点麻烦事就行。旁的,也就没什么要你去干的。” 对面那家指的是谁,仇雷心知肚明,高、周两家作为镇上排行第一第二的大家族,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下,仇雷对高继祖保证:“高爷,您请放心,雷子我一定会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谈完事情从高家大院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餐时间。仇雷喊来仇行风和张洪兰以及部分手下,在“小迎春”饭店吃饭,把开始实施收取南街“保全费”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吃喝完毕后,一帮人直奔蜀山南街。 蜀山南街,这个上世纪保存下来的老居民区,保留了旧时的格调。整个街区被一条石板路贯穿;狭长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有诊所、粮油店、老虎灶、烟糖店,更多的,是买卖盆、碗、盘子和紫砂壶的陶器行。 这里的人们过惯了老辈人遗留下来的生活习惯,白天打开店铺做壶或做买卖;晚上店门前搁个矮桌,喝酒、品茶和邻里拉拉家常,日子倒也清闲。 日本人来之后,南街尽管受到了一些影响,但由于有周、高两个家族支撑,倒也比其他地方安宁得多。所以,人们习惯称蜀山南街为“安全区”。 今天,这个战争岁月里被人们向往的“安全区”变得不安了,因为,七八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出现在街东头桥堍下的茶馆里。 此刻,茶馆门口围了一群南街的居民,他们在打量着一块告示牌,尽管,这些人中大部分不认得字,但从其他人的议论中,他们获知了牌子上的内容,那就是,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向镇上的青帮缴纳“保全费”了。 “兵荒马乱的,我们日子已经不好过了,还要交钱?这不是明摆着抢嘛。”人群中的一个男人说。 “喂,小声点。”一个女人拉了拉说话男人的衣摆,朝茶馆里正在收钱的几个人努了努嘴,提醒他小心祸从口出。 “是啊。这些青帮的人咱们惹不起。唉,国难当头,不去跟鬼子论理,却来欺负咱平头百姓,这世道……”一个老者压低嗓音埋怨道。 这些话被耳尖的仇行风听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来到茶馆门口,向大家解释:“乡亲们,‘保全费’也不是我们想要大家交的。眼下,正值兵荒马乱,大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积攒几个钱,万一碰上盗匪或‘做贼佬’将钱偷抢了去,岂不可惜?所以,我们就和几个家族的长辈们商议了下,咱们自己来保护自己。大家交的钱呢,也都用在保全人员的日常开支上。我建议,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交些‘保全费’放心大胆地做买卖。花钱买个安心嘛。”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老头附和起来:“二当家说得没错,与其担惊受怕,还真不如出些钱买个平安。算我一份。”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沓法币,进茶馆交钱去了。 这时,“沈记盆店”女老板沈翠娥认出那老头是谁来了:“哎哎,这不是街西头高家陶器行的老张头吗?连高家的店铺都交‘保全费’了,看来,花钱买平安是有道理的呀。我得赶紧交钱去。”说完,也掏钱进了茶馆。 围在茶馆门口的商户们原来对交“保全费”有抵触情绪,可是,看到高家大院的陶器店也交了钱了,心里开始松动了,现在,又瞧见沈翠娥也掂着一叠钞票进了茶馆,都站不住了,开始相信,花钱买平安的说法是合理的。于是,你推我搡的一窝蜂涌进茶馆,争先恐后地递着票子,生怕慢了一步,青帮的人就会不收他们的钱。 瞧着人头攒动的场面,仇雷笑了,因为,他安排的两个“托”的表演,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就在他笑容正灿烂的时候,负责在街西头收钱的一个手下跑进茶馆来。 那人来到他近前,凑到他耳朵跟前低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立刻让仇雷灿烂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悦和恼怒。 仇雷阴着个脸,朝几名青衫男子说了声:“你们几个,跟他去西头摆平个人,下手狠一点,街坊邻居都看着呢。”说罢,指了指来报信的那个手下。 几个青衫男子应了声,跟着那人走出了茶馆。 蜀山南街的一端紧挨着“东坡书院”,书院是人们为了纪念大学士苏东坡出于思乡情结,在此感叹此地“似蜀”而建。书院旁侧就是南街的西边,人们习惯称这里为街西头。 等几个青衫男子赶到街西头时,这里已经围了很多店铺老板,一名身材削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无表情地站在一家小店的门口,眼神里透着不羁。 第三十章 过节 “胡子,就是他。”去茶馆报信的男人指着那个年轻人,对随他一起来的一位蓄着络腮胡子的青衫男子说。 被称作胡子的男人脸上堆起笑,朝围观的人群说:“各位老板,借光借光,兄弟们要办点事,还请大伙行个方便,让块地方。” 众人一听,知道这几个青帮的家伙今天要在这里闹出点动静来,都生怕拳脚不长眼,赶紧躲得远远的,朝这里张望。 胡子凑近年轻人,笑嘻嘻地问:“呵呵,小兄弟,‘保全费’可不是我们要收的,咱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兄弟你不交,哥几个说不定饭碗就丢了。所以,就当是帮兄弟一个忙,别让咱为难,交了吧。” 他这番话已经说得尽量低调,但年轻人却沉默依旧,没半点反应,这让几个青帮的人觉得不快。 一个青衫男子不耐烦地撸起衣袖,骂骂咧咧地就要动手。 胡子伸手止住那人,继续陪着笑问那年轻人:“小兄弟,是外地来镇上发财的吧?这样吧,你有什么意见,就跟我说。‘保全费’到底交不交,你总得发个话呀。” 年轻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句同样冷冷的话来:“店,是我的。‘保全费’,不交。” 这句话让胡子脸上挂不住了,心说,今天这样的局面,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胡子脸上的笑意尽消,对年轻人说:“小兄弟,那就怪不得我们不讲道义了。兄弟们,开工。”说罢,两手一挥,示意身后的青衫男子动手。 络腮胡子的手还没放下,几个青衫男子便一涌而上,将那个年轻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但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年轻人像是无视他们的存在,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冷的说:“我,不想打架。” 这句话激怒了平素里嚣张跋扈惯了的痞子们,有人喊了一声:“你不想打,那就挨揍吧。”说罢,带着风声的一拳直扑年轻人的面门。 那人出手极快,与年轻人又离得近,眨眼的功夫,打出去的拳头已经贴近了年轻人的面皮。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年轻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有了动作。他飞快抬起左手,格挡住呼啸而来的拳头,右手握拳照着对方的腋下猛地一击,竟将那人打飞进了对面的诊所。 年轻人快如闪电的出击,和奇大无比的打击力,让胡子他们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心说,今天算是遇到难对付的主了。于是,纷纷从怀里掏出明晃晃的短刀,抡圆了胳膊,狠命地扎向年轻人。 常言道,好汉不敌群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年轻人赤手空拳要对付七八个拿刀子的痞子。恶战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寡不敌众的年轻人从先前的还击变成了招架,饶是这样,他还是将两个青衫男子打倒在地。 几盅茶的功夫之后,年轻人渐渐体力不支,而此刻的胡子却越发变得疯狂,手中的尖刀舞得飞快,密密麻麻的刀光交织成了一张网,一张随时可以吞噬生命的勾魂之网。 胡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必须让对方出点血,要不然,围观的商户会以为他们青帮是一盏纸糊的灯笼,轻轻一捅就破了。 几名青衫男子在这种虎狼念头的驱使下,攻势一波强过一波。又战了几个回合,胡子寻到了一个空子,刀子毫不留情扎进了年轻人的右胸。 好在年轻人身手敏捷,躲闪及时,饶是这样,那把明晃晃的利刃还是钉在了他的胸口,血,顺着刀面上的血槽喷涌而出。 胡子并没因年轻人被刺中而停止攻击,他捏紧了带血的刀把,看样子,是想将刀子再往年轻人的胸膛里顶一顶。 年轻人明白他想干什么,忙用劲握住刀刃拼命与之对抗。 其他几个青衫男子见胡子打红了眼,觉得再这样搞下去难保不出人命,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之际,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拨开围观的人堆挤了进来。 来人脸无表情走到相持不下的两人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抖了一下展开,又用手帕包住带血的利刃,并斜睨着胡子冷冰冰的开口说:“胡子,你不知道他的店面是周家的铺子吗?” 胡子闻言,不由自主松开了捏着刀把的手,退了一步,神情竟有些慌张。他结结巴巴地对来人说:“生……生哥,我哪能不知道呢。但这外地佬拒交‘保全费’,我们也难办。仇老大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几个还不得遭了秧。” 被称作“生哥”的,正是“周家大宅”的公子周坤生。 周坤生听胡子这么说,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对方,问了句:“我同意你们来收‘保全费’了吗?” “这……”胡子顿感语塞,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见到膀大腰圆的胡子在周坤生面前变得跟小姑娘似的,围观的人群纷纷窃笑,这让胡子更觉得难堪,但又不能发作,毕竟,周家公子是他得罪不起的。 周坤生没兴趣看胡子的窘相,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指着几个商铺问胡子:“‘陈记陶坊’、‘陆记壶店’、‘裕丰茶行’、‘贵康诊所’、‘似蜀洋货铺’。胡子,这些都是谁的地盘?” 胡子战战兢兢地回答:“都……都是周家的。” 周坤生点了点头,算是给胡子一个回应——你答对了。 他查勘年轻人的伤情,看了会,头也不回地告诫胡子:“回去告诉仇雷,不管他有什么本事,蜀山南街凡是周家名下的店铺,想收‘保全费’,先得看我们周家答应不答应。” 胡子料想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能领着几个人,在围观人群的倒彩声中,灰头土脸地走了。 周坤生将年轻人扶进“贵康诊所”,让大夫刘义贵帮他包扎伤口。从年轻人的口中周坤生获知,此人叫周彪,山东菏泽人,由于为人耿直,得罪了家乡一些恶霸。那些恶霸为了拔掉他这颗眼中钉,不惜勾结日本人要对他下狠手。 得到消息的周彪为了安全起见,只得离开家乡一路往南,最后,在宜兴落脚,并租用了蜀山南街的商铺做起了小买卖。 周坤生很欣赏此人,有心将对方收到旗下共谋发展。他对周彪说:“看伤势,三两天的也好不了,这阵子应该没法做生意了。要不这样,我喊两个兄弟来帮你照看铺子,一来,可以帮你打理生意,再则,有我们周家人在,青帮的人不敢怎么着。小兄弟,你看可好?” 周坤生能出手相救,周彪已经很感激了,眼下,又见周坤生为他考虑得这么周全,更是感激不尽。他说:“生哥,您的为人我早有耳闻,小弟敬佩之至。今天,要不是生哥出手搭救,彪子我可能连命都难保。一切,就听生哥安排。” “那小兄弟……”周坤生打算请周彪在“周家大宅”住上一阵,养养伤。 周彪说:“生哥,喊我‘彪子’吧,大伙都这么叫。” “彪子……”周坤生听了皱了皱眉,说,“这名字……用宜兴土话来说,意思不怎么好,是骂女人的话,听了会让人误会。要不这样,我帮你起个名。” 周彪一听,不顾伤痛,抱拳作揖施了一礼,朗声道:“彪子的命是生哥救的,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一切,都由生哥做主。” “哎,话不能这样说。”周坤生摇了摇手,说,“我出手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周家的面子。所以,你不欠我什么。现在,咱们得琢磨一下你的名字。对了,你姓周,也就是我老周家人;要不这样,咱们往后就以兄弟相称。我年长你几岁,喊你一声弟弟。你这名字叫什么好呢……”周坤生想了想,然后,像是想到了,“哎。周云长,这名不错,你觉得呢?” 周彪早年读过几年私塾,自然知道桃园三结义里忠肝义胆的关云长。心想,周坤生帮他取这个名字,定是想与自己往后能生死与共,肝胆相照。当下,他抱拳再施一礼,说,“多谢大哥帮小弟取了个好名字。” “那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走,这就跟哥回家去。”周坤生说罢,付了诊费带着周彪走出了诊所。 门外,那些关心周彪伤势的邻里一直没散去,现在,见两人从诊所内出来,立刻围上来问这问那。 周坤生拉着周彪的手,对众人说:“从现在起,他叫云长,义薄云天的云,情义长久的长。往后,云长便是我‘周家大宅’的人,是我周坤生的弟弟。”说罢,举起周云长的手来。 在场的商户们纷纷拍手叫好。 就在众人鼓掌喝彩之际,仇雷带着一帮手下,吆五喝六推开人群挤到周坤生的面前。 仇雷朝周坤生抱拳行了一礼,又以埋怨的口吻说:“生哥,您这样我很难做呀。”说罢,指了指捂着伤口的周云长。 他话里的意思周坤生自然读得懂。周坤生紧绷着脸,冷冷的说:“怎么,为了仇老大好做,我就得袖手旁观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我的弟弟被仇爷的手下欺负?” 仇雷闻言一愣:“你……你弟弟?你说这外地佬是你弟弟?” “刚结拜的,不行吗?” 仇雷一听,知道周坤生是明着袒护外地佬,心里很窝火,但碍于周家的势力又不好发作,只能压低嗓音说:“生哥,这‘保全费’的事情连高老爷子都点了头了……”那意思,他有高家人撑腰。 第三十一章 西望圩范家 没等仇雷说完,周坤生一脸地不快地打断对方的话头:“仇帮主,我们是周家,高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 “这……”仇雷见周坤生态度强硬,不但不合作,连高家都不放在眼里,料想,今天这事是没得谈了,当下脸色一沉,说了句,“生哥,多条路比多道墙来得好啊。”说罢,领着手下,憋着一肚子的火离开了。 周坤生见仇雷阴着个脸离开,知道这个青帮老大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吩咐随他一起来的两人留守在周云长的店里,要他们时刻留意青帮的一举一动。他和周云长走去东坡书院门口,喊了两辆黄包车,回“周家大宅”去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仇雷回到茶馆后,灌了几大杯茶水,觉得心中的火苗子还是没压下去。他吩咐几个手下继续在茶馆里收钱,他和张洪兰去河对面的“似蜀仙”烟馆抽闷烟,商量对付周家的办法。 张洪兰说:“兄弟,如果周坤生这小子不妥协,南街西头的商户们就会以为有周家撑腰,都不交‘保全费’。少收钱是小事,咱们这面子可就成了抹布了。” 仇雷用力吸了口烟,又重重的吐出来,咬着牙道:“谁挡我财路,那就是不让我活。既然不让我活,那我就得把他往死里整。” “但眼下没什么好的办法呀。” “有!”仇雷说出一个字来,语气肯定而有力。 “真的?说来听听。” 仇雷四下里瞧了瞧,没见有旁人,就压低声音对张洪兰说:“那个‘贵康诊所’的刘义贵,也是跟周家混的。咱们就拿他开刀,来个杀一儆百,绑他‘肉粽子’。” “啊?”张洪兰没想到,仇雷所谓的办法,就是喊他重操旧业干绑票的买卖,心里寻思:周家人可不是随便能动的,万一出了纰漏,搞不好,自己在镇子上混不下去是小事,严重一点,还会落得蹲窑子掉脑袋的经过。他非常担心,问仇雷有没有把握。 见张洪兰担心的样子,仇雷咧嘴一笑,说:“呵呵,兄弟,别担心,咱们有靠山。” “有靠山?” “嗯。在‘小迎春’饭店我送史老大、周区长离开时跟他们聊了几句。周区长说了,只要咱们能协助他稳住镇上的百姓,不让百姓跟日本人作对,就是功劳一件。咱们就算真干出点出格的事来,他和史老大也会出面帮咱们摆平的。” 张洪兰觉得这话听着挺别扭的,说:“这……这不是喊咱们当汉奸吗?” “胡说。”仇雷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当汉奸?咱们是跟着史老大走‘曲线救国’的正道。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晚上瞧准机会,把刘义贵给我弄来。” 丁蜀镇“西河头”,这里大部分房子都是高家的产业,高的,矮的,又或是新的旧的,门外无一例外地挂着小木牌,上面写着一个“高”字。 牌子虽不起眼,但它向世人昭告,这里的一切都归“高家大院”所有,旁人想要过问,先得高家点头才行。 高继祖手捧一把紫砂壶,独自来到一排临河的矮房子前,这里,是高家的陶坊。 他走进一座堆了很多紫砂壶生坯的房子,负责陶坊生产的汪立之正伏案刻壶,见他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起身打招呼:“高爷,您来啦。” 高继祖示意他坐下,说:“汪师傅,这阵子,因受日本人的影响,紫砂壶买卖大不如从前。我想,是否应该考虑减少产量,多出些精品。” 汪立之缓缓坐下,问:“高爷,您的意思?” “这么说吧,咱们先辞退些陶工,等局势稳定了再请他们回来。当然,我会喊账房列出个单子,给每个陶工发家用补贴,这样呢,大伙也不至于为柴米油盐犯愁。表面上,你跟他们说,是请他们回去练习一阵子,以提高做壶的水平,等手艺长进了,能做高档壶了,再请他们回来。”高继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汪师傅,我这也是没办法,咱们总不能眼看着紫砂壶大量积压还继续生产吧。” 汪立之能理解高继祖的苦衷,他问道:“那高爷您看我……”言下之意,是问他自己的去留。 高继祖笑了笑,说道:“你放心,高家陶坊仅仅是减产,并不是不做了。你安安心心刻壶。”说着,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过几天是下滩码头龙老爷子的寿辰,我要送把壶作为贺礼。老爷子呢,喜欢你刻的老虎,你琢磨下,找个与寿辰有关的壶型,请做壶的师傅制作。老虎一定要刻得精气神足一点。” “高爷请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嗯。那我就不打搅你了。这些钱先用着,有事的话,就来家中找我。”高继祖说完,将一沓钞票放在了桌子上。 “好的,高爷您走好!”汪立之起身,将高继祖送出了门外。 片刻之后,汪立之揣着钱,出门喊了部黄包车;约莫半个钟头之后,经蜀山往太湖方向,过了日本人设的关卡,到了西望圩村范林翔的家中。 付了车钱下了车,汪立之老远就看到坐在家门口的范林翔脑袋上缠着纱布。他快步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范林翔叹了口气说:“唉,别提多窝火了。中午吃过饭,我把壶送去南街的铺子,过日本人关卡时,小鬼子硬说我的壶有问题,要没收。我跟他们论理,没想到,被揍了一顿,壶也被抢去了。” “唉。”汪立之听罢,长叹一声,“矮东洋在咱们的地方耀武扬威,哪天才能熬出头呀。” “自打日本人来后,毁了咱们多少窑厂?我们范家的一间库房也被小日本一把火给烧了。你看看,现在还有多少陶工能安心做壶的?保命都来不及。原指着今天这几把壶能换些钱来糊口,这倒好,非但没换到钱,还挨了一顿揍。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这话,范林翔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汪立之安慰道:“先别急,我呀,给你带来笔生意。这些钱你先用着。”说着,将高继祖给他的那沓钞票递到了范林翔跟前。 看着厚厚的一沓钞票,范林翔高兴之余也感到疑惑,问汪立之:“立之兄弟,兵荒马乱的,谁还订那么多壶?不会是上海来的客人吧?说吧,要什么样的壶?一共多少把?” 汪立之微笑着回答:“一把。” “什么,一把?”范林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就一把。”汪立之很肯定地说。 “可是……这些钱起码能做五把上档次的壶了。”说到这里,范林翔才想起汪立之还站着,忙起身招呼,“瞧我,都被小鬼子给揍糊涂了。来来,咱们进屋说。”说完,领着汪立之往屋里去,嘴里喊着,“红影,红影。” “哎。哥,有什么事呀。”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范林翔的妹妹范红影从房间里出来。当她看到跟在范林翔身后的汪立之时,忽然变得忸怩起来,低着头,轻声地说了句,“立之哥,您来啦。” 汪立之原本想大大方方地跟范红影打招呼,但看见范红影忽然变得忸怩,他也跟着拘谨起来,小声地说:“范……范小姐好。” 见两人差点就满面红霞了,范林翔笑着说:“呵呵,立之兄弟,你也不是头一次见到我妹妹,干吗这么客气。以后,叫她红影好了。哦对了。”他对范红影说,“红影,你去村里买些卤菜回来,我和立之兄弟今天好好喝一杯。” 汪立之忙摇手:“别,千万别破费。我一会就回去了。” “瞧你说的,就算不论咱们的交情,单说兄弟你帮我介绍这笔生意,随茶便饭请你一顿总是应该的吧。难不成,兄弟你跟了高家人,眼界也变得高了,瞧不起我家的粗茶淡饭?” 见范林翔这么说,汪立之忙解释:“不不,不是这么个说法。” “那就好。既然无关眼界的高低,那么,说明咱们兄弟情谊还在,这顿饭你得留下来吃。红影啊,赶紧去买菜,要不然,你立之哥可就要走喽。” 范红影应了声,朝汪立之说了声:“立之哥,你先坐,我买菜去。”说罢,红着个脸走了。 汪立之见状,料想今天这饭是吃定了,干脆,随范林翔坐了下来。他将高继祖订制祝寿壶的事情跟范林翔说了说。 范林翔听完点了点头,说:“那我得用心做。一来,高家人的要求比较高;再则,我也不能丢了兄弟你的面子。” 聊了片刻,范红影提着篮子回来了。张罗一会之后卤菜摆上桌,三人就着半瓮烧酒边吃边聊。 汪立之问:“我说林翔兄弟,你们范家也是个大户人家,怎么会手头缺钱的呢?” 范林翔一仰脖子喝干了碗里的酒,愤愤道:“还不是小鬼子给弄的。日本人来到镇子上,欺凌百姓搜刮民财,稍有不从便拳脚伺候;甚至,有些人还为此丢了性命。有一次,鬼子来村里要我们范家壶,给的价钱跟不给没啥区别。我家老爷子没接这个活,惹怒了小鬼子,他们就放火烧了库房,毁了村上的窑厂作坊。老爷子自责,认为这一切都是范家引起的,便散尽家财,帮窑户们重建窑厂和作坊。没料到,小鬼子那次碰了南墙怀恨在心,又来砸了几次,弄得我们范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说完这话,范林翔情绪变得低落,竟自顾自喝起闷酒来。 汪立之劝慰道:“兄弟,想开些,矮东洋毕竟不是咱中国人,迟早会滚回日本去。只要咱们挺下去,总会有出头的一天。” 范林翔点了点头,举起酒碗,说:“来,兄弟,为小鬼子早日滚回日本干一个。” “好,干一个!” 第三十二章 撕票 吃完晚饭,汪立之生怕回去晚了,过日本人关卡时会遇到麻烦,便与范林翔兄妹道别,匆匆往回赶。 傍晚的蜀山,原本满目的翠绿变得灰暗,凉风嗖嗖地掠过近郊的田野,景象分外萧瑟。 1942年的初春,人们注定不会像往年那样享受大自然的春意盎然,因为,外寇的铁蹄和闪着寒光的刺刀,使得小镇的人们感受不到春意。 匆匆赶路的汪立之二十来分钟后到达了日本人设的关卡。 一位蓄着仁丹胡子的日本兵,脸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眼,又跟一旁的同伴嘀咕了几句,最后,用生硬的国语对汪立之说:“你的,高家人,快快的过去。” 汪立之闻言,不由对高家在镇上的势力有了新的认识。他庆幸自己能在兵荒马乱的世道,有个财大气粗的大户人家做靠山,日子要比寻常百姓过得安稳踏实。 过了关卡,汪立之紧赶慢赶到了“油车桥”附近,正要喊黄包车送回“西河头”去,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的巷子里走出七八个人来。 由于光线昏暗,这些人的长相瞧不真切,但从着装上看,应该是青帮的人。其中,有个人是被押着的。那人头上罩着黑布,瞧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这伙人里有人发现了朝他们张望的汪立之,呵斥道:“看什么看?信不信连你也给绑了?” 汪立之想,这年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不好,真要是跟青帮结下了梁子,麻烦可就大了。 他忙上了身边的一辆黄包车,说了声:“快,去‘西河头。’” 车夫应了声,拉着车子迅速离去。 第二天整个上午,“贵康诊所”大门紧闭,这和诊所的主人刘义贵平时的作息习惯大相径庭。 有人猜测,刘大夫会不会是走亲戚去了? 又有人说,或者睡过头了? 直到下午,刘义贵家人接到一封信函后,大家才知道,刘义贵原来是遭了绑票了。 消息不胫而走,人们不约而同想起昨天青帮大闹街西头的事来,觉着,刘义贵遭绑票不是偶然,而是杀一儆百的信号。 紧张的气氛开始在街西头蔓延,更感到紧张的是刘义贵的家人,因为,他们付不起绑匪索要的赎金。 这时候,有人出了个主意,建议刘义贵的家人去找周家帮忙,眼下,只有“周家大宅”才能解决昂贵的赎金。于是,刘义贵的老婆,一个乡下来的忠厚本分的女人,万般无奈之下去了“周家大宅”。 周仕林和夫人早已考虑到这一层,女人来后,立刻喊管家取了足够的赎金交给对方。女人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一通感谢。 周仕林诚恳地女人说:“大妹子,乡里乡亲的,花些钱财能换回一条命,值得。” “是啊。”周夫人说,“你们诊所在南街也帮了大伙很多忙,商户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都是你们帮治好的嘛。所以,客气话就别说了,抓紧时间把老刘赎回来最要紧。” 女人的想法不会像周仕林夫妇说的这么简单。在她看来,周家就是刘家的“观音菩萨”,是保护神。如今,慈悲心肠的菩萨正伸出援手救她男人一命。 送走泪汪汪的刘夫人,周仕林差人将正在后院跟周云长聊这事的周坤生喊到书房。 他问周坤生:“阿生,仇雷绑刘义贵这事不简单哪。” 见父亲直接说出绑架主使人的名字,周坤生觉得意外,问:“爹,您也猜到是他干的?您看这仇大胡子这么干……是不是因为有高家人在帮他撑腰?” 周仕林摇了摇头:“高家再怎么恨咱们,也不可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我猜,仇雷背后一定有势力更大的主子。” “那会是谁呢?” 周仕林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书,边翻看边对周坤生说:“我想,刘义贵不会顺利被放回来,闹不好,这次仇雷演的真是杀一儆百的戏。如果,真要弄出人命了,说明,仇大胡子背后的人一定是个‘官’。因为,只有小日本和那些当官的,才能既要了人的命,又能置身事外。” “这样说来,岂不是对咱们家很不利?”周坤生担心地说。 “是啊。青帮平时对咱们有所顾忌,但如果有更大的势力撑腰,他们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周夫人也很担心。 周仕林却很镇定,笑着说:“呵呵,别太担心。按局势来看,咱们的确站在不利的位置,但是,历史上有过很多扭转乾坤的事迹。我相信,只要冷静应对,咱们定能化险为夷。这样吧,阿生,你带些人去南街,安抚一下商户们的情绪,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全感,不能让大家因这事乱了心智。”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周坤生,“对了,云长的伤怎么样了?” “没大碍。云长兄弟自幼习武,身板结实着呢。胡子的那一刀刺得并不深,我看,静养几天就能恢复。” “那就好。你抓紧时间去南街吧。” “好的,爹。” 周坤生离开后,周夫人心里担忧,对周仕林说:“仕林,我心里总觉得没着落,你可要保证生儿的安全,不能让他去冒风险。” “哈哈。来,夫人请坐。”周仕林笑着拉夫人坐下,“周家之所以百年来没出什么大事,靠的就是冷静。你放心,我不会让阿生去冒风险的。” 听周仕林这么说,周夫人才稍稍安下心来。她叹了口气说:“唉,实在想不通,人活一辈子才短短几十年,为何要斗得死去活来呢?” “没办法,家族利益为上嘛。不过,咱们周家从来不惹事,更不怕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这次的事情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到了傍晚,老街商户们的恐慌,随着刘义贵的尸体在野河浜里被发现到达了极限。一些商铺老板立场开始摇摆,他们生怕再不交“保全费”,会步了刘义贵的后尘。于是,一些商户揣着钱,偷偷去了街东头的茶馆。 正如周仕林所料,仇雷绑刘义贵“肉粽子”不是为了钱财,他要让南街的商户们知道,跟青帮作对是没好下场的。更重要的是,他想通过这件事给周家大宅发出明确的信号,他仇雷是不好惹的。 仇雷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有人撑腰,毕竟,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法则,如果,没人打保护伞,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轻易要了别人的性命。 给他撑腰的不是别人,正是打着“曲线救国”旗号,公然献媚伪政权的史耀民。 史耀民之所以愿意当仇雷的保护伞,主要是想利用青帮的势力,压一压镇上几个大家族的气势。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在这个镇子上,真正的老大不是那些大户人家掌门人,而是手里有枪有人的他。 史耀民得知仇雷真的杀了刘义贵之后,觉得,有件事情已经非做不可了。 第二天上午,就在南街的商户们争先恐后交“保全费”的时候,街西头却毫无动静,这让仇雷心里升起了疑云。 他想,难道自己那杀一儆百的法子还不够火候?又或是这些商铺的老板铁了心,要跟周家人一条道走到黑? 不行,我还得加把劲,再弄出些动静来,要让商户们知道,“保全费”不交是不行的。 他喊上几个手下,正要走出茶馆,正对着茶馆的小桥上跑来一人。仇雷认得这人,是史耀民身边的一个铁杆兄弟,名叫邵坤大。 邵坤大一见到仇雷就抱拳施礼,然后,俯过身去在仇雷耳边嘀咕了几句。 仇雷一个劲地点头,看样子,对方带来的消息非同一般。 片刻之后,仇雷吩咐手下分头行事,部分人继续在茶馆收钱,部分人去街西头打听消息。他自己跟着邵坤大去了史耀民在“白宕村”一个叫做崔媚的情妇家中。 到了崔媚的家,刚进门,仇雷就瞧见史耀民正抱着身穿旗袍酥胸半露的崔媚调情,他顿时觉得尴尬,忙说:“史老大,真抱歉,这个,这个……” 见他们来了,史耀民放开崔媚,直了直身子,呵呵笑着说:“呵呵,没事,没事。我是跟你嫂子闹着玩呢。” 崔媚并不像仇雷那么拘谨,她稍稍整理了下衣着,娇声娇气地埋怨起史耀民来。 她说:“嫂子?什么时候我成史大队长的老婆了?你夫人不是在‘潜洛村’嘛。我看哪,史大队长根本就没把我这‘古墩子’放在心上。” 史耀民一听,一本正经地说:“哎,瞧你说的,‘潜洛村’那婆娘是家里指的婚,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另外,你不要老是把绰号扛嘴上,‘古墩子’,多土呀。” 崔媚不乐意了,说:“现在嫌我土了?当初哭着喊着上老娘床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土呢。” “瞧你,越说越离谱了。你啊,赶紧沏壶茶去,我跟仇爷、邵兄弟还有正事要谈呢。” 崔媚撅着嘴巴,装作不乐意的样子,扭着屁股进厨房烧水去了。 史耀民边喊两人坐下,乐呵呵地说:“她呀,就是这么个性子,外刚里嫩。别看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可软和着呢。当年,要不是她舍命相救,我这条命,恐怕就要丢在那个姓熊的枪口之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史耀民的眼神有些迷离,当年一些令他辛酸的往事,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第三十三章 风起云涌 原来,早在多年前,史耀民在镇上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和崔媚尽管情意相投,但日子过得并不舒坦,手头也总是紧巴巴的。 后来,驻扎在镇上的国.军三十三旅有个姓熊的江西人,垂涎崔媚的美貌。此人是个营长,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根本没把史耀民放眼里。没多久,熊营长就凭借手里的权力和物力,将崔媚占为己有。 当时的史耀民既无钱又无地位,眼看着自己的情人被人占有,也只能无奈地“袖手旁观”。那时的崔媚住在蜀山西街“水龙宫”隔壁楼上。 有一天午后,史耀民去看望崔媚,想叙叙旧情;不曾想,那个熊营长碰巧也来会情人,两人撞了个正着。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熊营长见崔媚和史耀民大白天的耳鬓撕磨好不惬意,不由醋性大发,拔枪就要朝史耀民开火。 崔媚大吃一惊,忙抱住熊营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枪口,史耀民才有机会逃走。 后来,史耀民发迹了,在镇上逐渐有了地位和权势,而那时的熊营长也随部队撤出了宜兴。 心存感激的史耀民没忘记救了自己性命的女人,于是,两个人又走在了一起。 瞧着思绪游离的史耀民,仇雷假意附和实为提醒地说:“咳咳,关于嫂子的为人,仇某也佩服得紧,真乃女中豪杰也。” 被他这么一奉承,史耀民回过神来,想起今天要办的正事,忙正色道:“哦对了。一会,劳烦仇老大跟我去趟城里,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这件事若能办成,对你对我都有天大的好处。” 仇雷一听,来了兴趣,问史耀民:“哦?是什么样的事?” 史耀民压低嗓音,不紧不慢地说:“杨彦斌,杨县长。” 他这没来由的话让仇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啦?” “咱们去跟他拜把子,让他做咱们的靠山。” 仇雷觉得这事有点玄,他向史耀民照实说了他的想法:“史老大,这事确实是个天大的好事。但一旦投靠了杨县长,那咱们可就算变了节了。再说了,杨彦斌会收咱们吗?” “哈哈。”史耀民笑着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又凑到仇雷跟前,冷森森地问,“你在怀疑我史耀民的办事能力吗?” 仇雷被他这一句话勾起了阵阵寒意,心说,史耀民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得罪了他,恐怕,自己得去阎罗王那里当青帮老大了。 他忙堆起笑,解释:“怎么会呢。史老大的能力有目共睹。旁的不说,单说给我仇雷撑腰干了杀一儆百的事,就是很好的例子。单凭这条,我仇雷就跟定大哥了。说吧,要我怎么做。” 从他这句话里,史耀民听出些门道来了,心说,这小子是拿自己打包票让他放心做“撕票”这件事要挟自己。他有些不快,换在平时,估计一记耳光早就飞奔过去了,但他没这么做,因为,他觉得青帮在镇上的势力不小,与其灭了他,还不如吞并了加以利用。 他顺着仇雷的意思说:“既然,仇老大与耀民同在一条船上,那就得劲往一处使。这样吧,早先听你说过从莲子山老坟里弄到了些东西,是不是?” 仇雷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事,一时语塞:“这个……那个……” “别担心。”史耀民安慰他,“只要有我史耀民在,料想,没人敢动这些东西的脑筋。不过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仇雷心里七上八下的,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忍痛割舍一件像样的东西出来。别误会,我史耀民对坟里头的东西不感兴趣。喊你拿件东西出来,是要送给杨县长作为见面礼。你想,堂堂的一县之长,咱们空着手去,是不是显得小家子气没诚意?” “那倒是,那倒是。”仇雷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东西不拿出来也不行呀。 这时,崔媚提着暖瓶从厨房里出来,她边冲茶,边对着仇雷说:“大兄弟,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别怪嫂子说你,你啊,对史大队长多心了。耀民这人尽管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他对自家兄弟可是捧在手里怕捂着,含在嘴里怕化着。他要你拿出东西来,也是为了大家好。一旦你们跟杨县长拜了把子,前途可不是一件坟里掏出来的东西可比的。” 仇雷已经下决心“贡献”一件瓷器出来,见崔媚帮着史耀民说话,赶忙顺风使舵,说:“我知道,我知道。史老大,我这就去取来,您喝个茶稍等片刻。” 史耀民点了点头,对邵坤大说:“兄弟,你陪仇老大跑一趟,速去速回。一会,咱们还得赶去城里呢。”说罢,端起杯子喝起茶来。 片刻之后,邵坤大与仇雷抱着一个黑布包走了进来。 史耀民见了有些诧异,他问仇雷:“我说仇老大,你没帮瓶子配个盒子?” 仇雷苦笑着回答:“哎哟史老大,这玩意始终见不得光,我哪敢弄一盒子大大方方摆家里?以前,担心‘乌老鸦’查这东西;现在,是怕日本人瞧见了抢了去。所以,我一直藏在地窖里的。” “要不,咱们现在去配个盒子?”邵坤大建议。 史耀民掏出怀表看了看,摇了摇头:“算了,时间耽搁不起,咱得赶紧出发。要不然,碰不到杨县长岂不白跑一趟。走,咱们去城里。” 就在三人紧锣密鼓实施“拜把子”计划时,蜀山南街已经闹开了锅。 在仇雷走后不久,胡子便领着几个手下前往街西头打探消息;没想到,才走到一大半,便被十来个“周家大宅”的护院给拦了下来。说是,此后街西头凡是周家名下的商铺,不欢迎青帮人涉足。 这样的局面让胡子进退两难。 如果,他顺了周家的意思,这就退回到街东头去,丢的是整个青帮的面子。 又如果,硬着头皮跟周家人会上一会,结局会变得复杂且不明朗。就算侥幸胜了,后头坐下来“谈事情”是难免的;一系列有关面子、赔偿、善后等问题会一股脑儿涌来——谈判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假如谈崩了闹出更大的动静来,届时,不仅周家人会对他下格杀令满世界找他,可能连他的老大也会责怪他给青帮添了麻烦。 诸多问题又衍生出更多的问题,让胡子觉得很委屈,想着,如果当初不加入青帮,不干这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麻烦事。 就在他觉得进退两难之际,有人拨开人群站到了对峙的两帮人中间。他,是青帮二当家的仇行风。 或许,是仇行风平常行事还算正直的缘故,为他赢得了部分人缘,周家的护院中一位壮实的汉子见他来了,抱拳施礼,说:“二当家的,这事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咱们呢,都是奉命行事。要不这样,请兄弟们暂行离开,等我们大当家的与仇帮主来调停此事。” 仇行风觉着在理,当下吩咐胡子领人先回茶馆。他自己打算去街西头溜达一圈,就算是打探消息了。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哥哥仇雷问起时好有个交代。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被撕票的刘义贵的灵堂就设在“贵康诊所”内。刘家人一见到他,立刻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要他给个说法。 刘义贵的老婆更是伤心过头迷了神智,紧拽着仇行风好一通撕扯,说是青帮人害死了她的男人,要仇行风以命抵命。 这样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刚回茶馆的胡子他们,一帮人抄起家伙火速赶到了“贵康诊所”。这时,街西头已经围满了情绪激愤的商户,“周家大宅”的护院们更是严阵以待,提防可能发生的冲突。 青帮与周家对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镇子。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高家大院”。 高继祖命高家众多护院,以及码头护工迅速赶往街西头。与此同时,得知刘义贵被撕票的汪立之,急急忙忙来大院求见高继祖。 一进门,汪立之便将昨天晚上在“油车桥”附近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告诉了高继祖,并猜测,“贵康诊所”刘义贵的死,可能与这事有直接关系。 听他说完,高继祖抚摸着手里的紫砂壶,沉思了片刻,说:“汪师傅,这年头有些事情尽量不要去管,免得节外生枝。你啊,安心刻壶就成。咱们都是本分人,干好分内事就可以了。先回去吧。” 送走汪立之,高继祖差人送信去南街,想约仇雷来“高家大院”碰头;一来,想问问刘义贵的死到底与青帮有没有关系?再则,想就“保全费”周家不妥协一事商议对策。 中午时分,镇上各大家族都差人赶往南街或周边区域,由于人数众多,以至于整条南街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 南街的布局较为特别,正面朝着蠡河,背靠蜀山,唯一能走人的,就是东西两头的出入口;所以,人一多,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后来赶来的,只能在“东坡书院”、“三娘娘庙”,以及北街临河的地方等候。一时间,人头攒动,场面甚为壮观。 片刻之后,接到消息的第八区区长周大猷带着人马匆匆赶来。与此同时,跟杨县长拜完把子的仇雷、史耀民、邵坤大,也回到了镇上。 一下车,仇雷见几辆载着日本兵的车朝南街的方向疾驶,忙问史耀民:“大哥,这些矮东洋急急忙忙的,是不是又要去哪儿开战呀?” 没等史耀民开口,路上一位仇雷的熟人急急忙忙跑到他们跟前,说:“仇老大,出事啦。你手下的兄弟与周家人起了争执,不知怎的,来了很多人,将南街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周区长带了人正赶过去。”说着,那人指了指渐渐远去的日本人车辆,“看情形,日本人也是冲哪儿去的。” 仇雷闻言,料想这次事情闹大了,赶紧喊了几部黄包车,与史耀民、邵坤大一起,赶往蜀山南街。 第三十四章 委任 等三人赶到南街时,见到的情景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看见,蠡河边南北两条街道站满了人。如果,蠡河用是水做的来形容,那么,此刻河两岸则是人群组成的河流。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三人还瞧见,南街东头的小桥上,隐约可见站着一些士兵,瞧着装,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三人忙挤过人群来到桥上。 这时,他们在“小迎春”饭店里见过的那位日本军官迟田次郎,正与第八区区长周大猷商议着什么。见三人来了,周大猷绷着个脸,问仇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仇雷也是云里雾里的,吞吞吐吐的不知该怎么说。 倒是池田次郎出了个主意,他指了指沿河站立的人群,说:“周区长,眼下要紧的是,让这些人赶快散去。否则,一旦局面失控,我只能下令采取非常手段。我想,您也不想看到任何人流血是吧。” 周大猷脸色有些难看,说:“池田君请放心,我保证能妥善处理此事,不会给贵军带来任何麻烦。请你们先回去吧。” 池田次郎点了点头,瞥了眼仇雷和史耀民,冷冷地说:“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也得有分寸,把老百姓逼急了是会反的。如果,真激起公愤闹起事来,到时动用了部队,后果将会怎样你们心里应该清楚。”说罢,跟周大猷道过别,带着士兵离去。 目送池田次郎离开后,史耀民见人群里大多是各大家族的护院、管护,就扯开嗓子喊:“大家散了吧,别等事情闹到我和区长都无法摆平,到时日本人真出动部队,后悔都来不及。” 话音刚落,靠近南街的桥头走来几个人,领头的,是“周家大宅”的周坤生。 走近后,周坤生朝周大猷抱拳施礼,说:“周区长,‘贵康诊所’的刘义贵被悍匪绑架并撕了票;正是这件事,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为了镇上百姓的安全考虑,还请区长彻查此事,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周大猷不假思索地答应:“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立案,并设立了专案组,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一旁的仇雷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他望了一下史耀民,心想,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周大猷不可能不管,一旦彻查下来,早晚会查到自己身上,到时,不知道史耀民有没有能力来为自己脱罪? 此刻,史耀民心里正在酝酿一件事,却不是帮仇雷掩盖杀人的事实,他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这件事办妥了,别说杀一个草头百姓,就算有些势力的家族老大,他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周坤生见周大猷已经表明态度,就喊人群里前来帮周家助阵的人先行散去。高家与青帮的人见对手走了,料想,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也都陆续离开。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周大猷一脸严肃地对周坤生和仇雷说:“行事多用用脑子,别动不动就谈什么家族利益相互争斗。全镇百姓数万人,真要是激起民愤,你,或你,扛得住吗?别再给我捅篓子了,否则,我公事公办。”说罢,沉着脸离去。 目送周大猷离开后,桥上剩余的两帮人怒目相视,迎风而立,颇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仇雷仗着他刚和杨彦斌拜完把子,又有史耀民撑腰,觉得他有足够的资格对周家公子指手划脚。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用傲慢的口吻对周坤生说:“我说生哥,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道墙。难道,你非得跟我青帮过不去,在‘保全费’一事上从中作梗,增加麻烦?” 周坤生没接他的话,而是仰天哈哈大笑,搞得仇雷有些摸不着头脑。 笑了片刻,周坤生忽然换了个脸色,变得冷如冰霜,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仇雷,看得仇大胡子浑身都不舒坦了。 “我说,你看着我干吗?”仇雷问。 周坤生冷冷地说:“我在想,一个自以为是的痞子流氓,凭什么跟我们周家谈‘保全费’。” 他这句话出乎仇雷的意料。仇雷觉得很没面子,有些恼怒,想要与周坤生论理。 史耀民心里还在惦记别的事情,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拍了拍仇雷的肩膀,说:“‘保全费’之事刚开始实施,短时间里要人家拿钱出来确实不习惯,慢慢来,相信会有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的。咱们先走,改天史某邀各位小聚,到时,再商议此事。周公子,告辞了。”说罢,跟周坤生道别,带着怒气冲冲的仇雷去了“似蜀公寓”。 “似蜀公寓”位于蜀山北街,是本地唱戏的所在。这里名伶荟萃,后院建有“似蜀戏院”,很多名角和票友经常汇聚于此,上演连台好戏。 进得公寓,戏院的刘老板急急忙忙跑过来招呼:“史队长、仇爷,两位大驾光临,鄙人不胜荣幸。楼上雅间请,楼上请!” 说罢,领着仇雷去了楼上临窗的雅间,这里,是客人与戏院谈生意的地方,但凡谁家需要唱个堂会、演台大戏,都会在这间屋子与戏院方洽谈并交付酬金。 落座后,跑堂的小二泡好茶,端来瓜果拼盘,供几人享用。 史耀民拿起一个桔子,在手上把玩了几下,又放下,对刘老板说:“刘老板,请安排个人楼下守着,一会,县里会来人与我碰面,到时请他上来。注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上二楼,切记,这很重要。” 刘老板见他说话的语气相当认真,加之史耀民原本就不是一般的人物,料想此事非同小可,忙陪着笑,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一番,下楼安排人手去了。 仇雷还憋着一肚子火,他问史耀民:“大哥,咱们为什么非得让着周坤生这小子?咱们都有杨县长做靠山了。” 史耀民似笑非笑地回答:“老弟啊,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后,咱们肩负着协助杨县长稳定镇上局势的重任,有些事情,是不能凭着一时之气的。你想,周家是什么人物?掌管众多商铺和码头的大家族。镇上靠周家吃饭的,不说上万也得好几千;万一,咱们跟周家闹翻了,这些人可就都成了对手啦。所以,得让人处且让人,等杨爷的委任状一到,咱们将镇上几个说得着话的家族拉拢到我们这边,到时,周家就成了离群的鸟儿,想摆布,就容易多啦。” 原本就有玲珑心的仇雷听史耀民这么说,明白了,觉得史耀民说得有道理,做大事,还真不能急于求成。但他担心的不仅仅是周家在“保全费”上不妥协,真正担心的是周大猷说要彻查刘义贵被撕票的事情;如果,不及时商量出对策,等真相大白于天下,想补救都来不及。不行,这事现在就得提,晚了恐怕错过了时机。 想到这里,仇雷准备跟史耀民谈谈这件事。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汽车停车的声音。 史耀民站起身,走到窗边,探头朝楼下看了看,喊了声:“周兄,在这里呢,请上楼一叙。” 仇雷知道,刚才前思后想顾虑太多,已经错过时机,心说,只能再找机会了。 稍后,楼下上来一个身穿军服的人。史耀民迎上去,招呼对方入座,并喊刘老板和跑堂小二退去楼下,不让任何人打搅他们。 那个被史耀民称作“周兄”的男人落座后,对史耀民客气地说:“史老大,从下一刻开始,你得改口喊我周团副啦。” 史耀民一听,料想对方可能是高升了,就按照礼节,客客气气地祝贺对方。 周团副神秘地一笑,说:“周某从军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担任团副一职也是理所当然。真正值得祝贺的,是史老大你呀。” 周团副说的话并没让史耀民感到意外,因为,上午去城里跟杨彦斌拜把子,杨彦斌已经透露有心委任,还说,下午将安排下属周文斌来颁发委任状。眼下,周团副说出此话,应该就是祝贺他被委任一事。 果然,说完客气话的周团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笑着对史耀民说:“呵呵,咱们相识多年,这里也没旁人,就不拘礼节了,史兄弟你看看吧。”说完,将档案袋递给了喜形于色的史耀民。 史耀民接过档案袋,说了声:“周团副,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说罢,取出档案袋里的委任状来。 当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大喜过望,兴奋道:“多谢杨爷提拔。周团副,往后咱们就是杨爷在丁蜀镇的左膀右臂了。史某才疏学浅,还请兄弟多多指教啊。” 周文斌哈哈一笑:“哈哈,往后小弟跟着史团长,还望史团长在杨县长面前多多美言。” 两人一唱一和,把仇雷听得云里雾里,他问笑逐颜开的史耀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耀民笑着回答:“呵呵,仇兄弟,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主要成员了。不才承蒙杨县长器重,担当团长一职,周兄为团副。” 闻得此言,仇雷甚是高兴,说:“这么说来,整个镇子不就掌控在咱们自卫团的手里了?” 他这话逗乐了史耀民:“哈哈,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呢,一切都得听从杨县长的指派,将镇上各大家族联络到一块,从而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以此,来巩固杨县长在本镇的地位。” “哦!”听到这里,仇雷自认为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有权了,但这权力暂时还不能用在私处。 第三十五章 仇雷被捕 三人聊了片刻,史耀民喊仇雷派人去“高家大院”将高继祖接来;再派些人手通知各大家族,说晚上他在“似蜀戏院”恭候大家,要宣布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成立。 等仇雷离开后,周文斌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史团长,如今,自卫团成立,急需解决的是办公地点。你有打算吗?” 史耀民点了点头,指着河对面的南街说:“以前,曾经想买套房子作为临时歇脚点,曾留意过几个地方,觉得,南街的潘宅不错,地方宽敞,也不像其他老房子那样容易受潮。把潘宅用作自卫团的办公场所,最合适不过了。” “如果征用潘宅,会不会有问题?”周文斌又问。 “不会。”史耀民回答得很干脆,“潘家跟‘下滩’龙老爷子交情匪浅,我相信,只要我开口,老爷子会帮咱们办妥这件事情。毕竟,‘下滩’码头一直是我帮他罩着的。” 听他这么说,周文斌放下了心来。 史耀民接着说:“这样吧,一会,咱们就在这里简单吃个饭,然后,去后面的戏院跟各家族长辈碰面;届时,我会跟龙老爷子提一下征用潘宅的事,明天呢,咱们就搬进去。” 周文斌说,行,就这么办吧。 史耀民起身走到楼梯口,喊来刘老板,吩咐他:“老刘啊,一会,我要在这里招待高爷他们,你去准备些酒菜。另外,晚上的戏院我包了,你挑几个名角好好演,赏金少不了大家的。” 刘老板应了声,下楼安排去了。 傍晚时分,镇上各大家族的老大们带着手下陆续来到了“似蜀戏院”。 史耀民陪高继祖在公寓吃完晚饭下楼,瞧见戏院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不禁皱了皱眉。 进得戏院,史耀民请高继祖在前排位置上坐下,他挑了个光线明亮的所在,站直了身子,向众人抱拳施礼,朗声道:“诸位大长辈,晚辈史耀民今天劳烦各位来此,一来,是请大家看戏;再则,有一紧要的事情跟各位长辈商议。不过,在谈正事之前,有件事情还得劳烦各位。眼下,局势不是很稳定,老百姓大白天走路都怕磕着碰着,何况是这乌漆嘛黑的夜里。戏院门口站这么多人,多多少少会影响左邻右舍的休息。咱们这样吧,先喊门口的散了。” 换了平时,一些有背景的家族老大会对此不予理睬,但今天不一样了,因为,大家获知了一个消息,一个足可以撼动他们原来立场的消息,那就是,史耀民要当官了,而且,是个能佩枪的官,如果不顺着此人的意思去做,可能会惹来麻烦。于是,不管情不情愿,在场的老大们只得喊戏院门口的手下先行离开。 等出去打发手下离开的老大们回到座位上,史耀民清了清嗓子,打算宣布自卫团成立的消息。这时,打戏院外走进一个人来。 走进来的是周大猷,与前来恭贺史耀民被委任的家族老大们不同的是,随周大猷一起来的还有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周大猷来到史耀民身边,祝贺史耀民荣当自卫团团长。 史耀民自以为周区长就是奔着祝贺自己来的,没想到,周大猷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周大猷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找到了处于兴奋状态中的仇雷。周大猷朝几个士兵一挥手,说了声:“抓起来。” 几位士兵得令,手脚麻利地将仇雷绑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的仇雷如梦初醒,料想,周大猷来此的目的不是祝贺史耀民,而是奔着他杀了“贵康诊所”刘义贵这件事来的。他双腿发软,小腿肚子竟发起颤来。他脑子里出现了四个字:杀人偿命!不过,他还抱有侥幸心理,指望已经当上自卫团团长的拜把子兄弟史耀民会救他。他认为,尽管周区长手里有权,但史耀民手中有枪,史耀民不会扔下他不管的。他拿求救的目光投向史耀民。 这时,史耀民也明白了周大猷来此的目的。他不甘心仇雷就这么被逮了去,因为,那样不仅让他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而且,还会让他在各家族老大面前丢了面子。毕竟,仇雷是他自卫团团长的人,被另外一个部门当众抓走,岂不成了笑话。 他问周大猷:“周区长,仇老大犯了什么事,要劳您大驾亲自来抓人?” 周大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过身,朝众人朗声道:“诸位长辈,周某在职两年有余,为了镇上百姓之安宁尽心尽力,乡亲们之所想,即在下所想。街坊邻居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是周某所期盼的。但是……”说到这里,他指着瑟瑟发抖的仇雷严厉地说,“总有那么一些人,乘着乱局欺压百姓,甚至,草菅人命。作为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以保护百姓之安危为己任,反而干出绑票杀人泯灭人性的勾当。试问,这样的人,该不该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番话引起了在场很多人的议论。 这时,坐在前排的高继祖站起身,他止住闹哄哄的人群,说:“诸位,诸位。所谓,法不容情。尽管仇爷与在下交情匪浅,但高某历来规矩做人。眼下,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杀人者自当依法严惩。不过……”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面露钦佩之色的周大猷,接着说,“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案,抓人就得有充分的证据,不知周区长可否查实……” 没等他说完,周大猷已经从他话里听出些门道来了。高继祖是变着法子帮仇雷找理由开脱。 周大猷说:“关于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周某人如果没确切的证据,也不会随便抓人。关于‘贵康诊所’刘义贵被害一案的迅速告破,还得感谢周公子周坤生的大力协助。正因为有周家人协助调查,才能迅速有效找到嫌犯之一的张洪兰;目前,嫌犯张洪兰愿意将功赎罪,已经交代受胁迫参与绑架刘义贵的罪行,并愿意指证仇雷是此案的主谋。是仇雷亲手杀害了刘义贵。”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高继祖更是觉得没趣,默不做声坐回到了椅子上。 这时,史耀民已经觉得没理由阻拦周大猷带走仇雷,只能附和道:“既然,周区长已经在彻查此案,我相信,调查组会秉公办事。仇爷,你先跟区长回去,如果真查出问题来,我也帮不了你;但此事若与你无关,你也无需就张洪兰的片面之词扛了这个罪名。你清白的话,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长辈都会向着你的。”说罢,朝仇雷使了个眼色。 仇雷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想,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让自己脱身,还不如等史耀民去找杨彦斌说说情,随便弄个替死鬼,了结了这个案子,到时,再脱身就水到渠成了。 想到这里,他假作镇定,对周大猷说:“周区长,仇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俗话说,清者自清。我这就跟您回去,协助调查。” 周大猷点了点头,对史耀民说:“耀民兄弟,今日多有打搅,改日定备下酒菜,小酌以谢罪。” 史耀民故作豪爽道:“哎,周区长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才承蒙杨县长器重,担任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团长。往后,史某定当辅助周区长维护镇上的治安,为一方百姓尽些绵薄之力。” 周大猷知道史耀民是在拿杨彦斌压他,心里虽有不快,但碍于杨彦斌在宜兴的势力,也只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他对史耀民说:“能为杨县长效力是咱们的荣耀。我也不打搅了,这就告辞,改日再叙。”说完,拱手朝众人施礼道别,带着几个士兵,押着仇雷走了。 由于意外上演了周大猷抓捕仇雷的一幕,史耀民原本亢奋的心情一下子缩水了不少。他草草宣布自卫团成立,并介绍了几个重要成员,再跟龙老爷子谈妥了南街潘宅的征用事宜,便吩咐戏院的刘老板安排开演。 史耀民在众家族老大们此起彼伏的祝贺声中,带着周文斌、邵坤大离开了戏院。临走,他仔细扫视了到场的所有人,发现周家人没来。 第二天一早,县长杨彦斌来到蜀山南街,参加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在南街潘宅举行的成立仪式。由于南街街道狭长,不适宜请太多人,所以,本次成立仪式,只邀请了高继祖、周仕林、“下滩”龙老爷子和周大猷、池田次郎等人。 简单的仪式过后,宾朋进潘宅小坐。 众人落座后,杨彦斌开了口:“诸位长辈。杨某敬仰大家为镇子的安定付出的努力。今天,宜兴县第八区自卫团成立,史团长将协助周区长共同维护丁蜀、汤渡以及周边区域的秩序。往后,还望各位长辈多多协助自卫团开展工作。” 这番话尽管看似在理,但在周大猷听来却有点不顺耳,因为,一旦按照杨彦斌说的,自卫团将协助他“共同维护”本地的秩序,那么,史耀民就成了分割他势力范围的对手。眼下,自卫团的团部设在了蜀山南街,往后,整条街的大小事情恐怕就不是他周大猷说了算了。 聊了片刻之后,杨彦斌将话头扯到了“贵康诊所”刘义贵的案子上。他说:“诸位,关于‘贵康诊所’刘义贵被害一案,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史耀民一上午都被自卫团成立的喜庆气氛包围着,光顾着招呼来参加仪式的宾朋,差点把仇雷被羁押的事情给忘了,现在,听杨彦斌说起,这才想起得设法把仇雷捞出来。 第三十六章 仇雷伏法 他用恭敬的语气征求杨彦斌的意见,说:“老爷子,仇雷被羁押之事,不知您有何指示?” 杨彦斌深吸了一口气,说:“此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当可能会引起民愤。对了,周区长,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周大猷回答:“杨县长,刘义贵被害一案引起了广泛关注。昨天中午,就在蜀山,来了不下数百号人。如果,不是在下处理得当,一旦发生大规模冲突,皇军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几百号人是哪来的?相信高爷和周爷都清楚。我认为,在刘义贵被害案上决不能心慈手软,一旦行差踏错,后果将不堪设想。池田君也说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采取非常手段派部队介入。一旦动用部队,局面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 像是帮他证实这一说法,池田次郎点了点头。 史耀民听了有些不乐意。心想,兵荒马乱的死几个草头百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随便找个借口便能把这事给了了。眼下,姓周的明知自己和仇雷的关系不一般,还从中作梗,肯定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显摆一下他跟日本人的关系,从而,显示他在镇上的地位。 其实,史耀民料不到的是,仇雷杀害刘义贵的案子已经板上钉钉,铁定是脱不了罪的。因为,“周家大宅”为了这个案子,昨天下午,发动镇上有实力有背景的几个家族,联手劝说张洪兰指正仇雷,并答应,只要这个青帮的恶霸能伏法,将不追究张洪兰的罪责。 张洪兰做出了选择,决定交代参与绑票的事情,不同的是,张洪兰将自己说成了一个受仇雷胁迫的受害者。 周大猷迫于各大家族的压力,亲自去“似蜀戏院”抓了仇雷,并将以周家为首的几大家族就仇雷杀人一事,要求严惩凶手的联名信,连夜交给了杨彦斌。 关于这些,史耀民还蒙在鼓里,他还以为,凭借自己和杨彦斌拜把子关系,应该能救仇雷一命。他对杨彦斌说:“杨县长,人命关天,咱们不能光凭张洪兰的一面之词,就定了仇雷的罪。” 杨彦斌说:“当然不会。咱们绝不会错杀一个无辜之人。” 这句话让史耀民心里一动,心想:看来还有机会,如果,杨彦斌存心救人,由杨彦斌出面保仇雷出来应该没问题。 就在他自以为是的当口,杨彦斌接下来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将史耀民心中刚燃起的希望火苗无情地浇灭了。 杨彦斌说:“为了严谨审理这件案子,昨天晚上,周区长来向我汇报此事后,我便喊他将仇雷送去了池田君的驻地。由日本的审案专家连夜审理此案。现在,仇雷已经对绑票杀人罪行供认不讳,铁证如山。”说到这里,他朝池田次郎微微弯了下身子,“案子能迅速告破,还得感谢池田君的大力协助。” 池田次郎略微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镇上的稳定事关大日本帝国驻宜部队的安全。所以,我们协助破案也是职责所在。我希望,通过大家的努力,使镇上百姓能安居乐业,避免再发生此类事件,造成社会动荡。” 杨彦斌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史耀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耀民啊。今天,自卫团算是成立了,作为新上任的团长,你得树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关于仇雷,如果,舍弃他足以平民愤,还是值得的。我看,他的伏法,就当是耀民你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吧。切记,越快越好,免得再生事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好啦,我也不多说了,一会,还得赶回城里,公务繁忙啊。池田君,各位长辈,杨某就此告辞。”说罢,拱手与众人道别,带着两名卫兵出门走了。 随着杨彦斌的离开,一个不容更改且烫手的事实摆在了史耀民的面前,那就是,他非但救不了仇雷,还得亲手将仇雷送上法场。 中午时分,史耀民在“小迎春”饭店设宴款待了前来祝贺的宾朋。宴会结束后,他随池田次郎去青龙山日军驻地带走仇雷,将仇雷押至“乌龟山”法场,并亲自下令执行枪决。 随着枪声响起,仇雷圆睁双眼倒地毙命。他死不瞑目,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拜过把子的兄弟会亲手要了他的命。 山风呜咽,阴沉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史耀民在仇雷的尸体旁蹲下来,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漠,但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他帮仇雷合上双眼,冷冷的咬牙切齿地说:“兄弟,抱歉,我救不了你。但我会尽力帮你报仇的。兄弟,去吧,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听周文说到这里,宏国有了疑问,问周文:“我觉得奇怪,你们周家是怎么知道绑架杀害刘义贵的是仇雷呢?” 周文说:“据说,当年有人给我们周家送了封密信,上面提到了青帮绑人的线索。你说,送密信的……会不会是汪馆长的爷爷汪立之?” “嗯!有这可能。”宏国赞同这样的猜测,他分析,“这么说来,汪馆长的爷爷当年知道仇雷和高家合伙要对你爷爷下手,但又不能明着将事情告知你爷爷,所以,才送了封密信。对了,文哥,你爷爷后来怎么跑去湖?避难的?难道,与史耀民有关系?” “是的。”周文说,“那还得从史耀民枪毙了仇雷后说起。” 史耀民枪毙仇雷之后,一直对周家耿耿于怀;但明里不能对着干,因为,周家毕竟是镇上排名第二的大家族,史耀民尽管有枪,但人家有势力。 后来,史耀民收编了仇雷的部分手下,用来充当自卫团的外援。从那时候开始,这些痞子流氓死心塌地效忠史耀民,干了不少欺压百姓敲诈钱财的勾当。 为了帮仇雷报仇,史耀民命令青帮打探张洪兰的下落,获知张洪兰躲在“潜洛村”的家中后,便派了二个卫兵去假意请他,说是仇雷已死,不计前嫌,请他出山协助自卫团。 张洪兰早年跟史耀民也是称兄道弟的,自以为史耀民的自卫团刚成立,正缺人手,请他去帮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美美地想,说不定,史耀民会给他一官半职。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喜滋滋地跟着二个卫兵出了门。 走着走着,张洪兰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那两个卫兵表情冷如冰霜,不像是请他去帮忙,倒象是解押人犯一样。他感觉苗头不对,想溜,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村里人都已知道史团长派人来抓张洪兰,纷纷叫好围观。张洪兰是村里的赖皮,坏事做尽,村民都巴不得此人早点死掉。 卫兵将张洪兰带至村口空地,取出史耀民签发的罪状,宣布,张洪兰通匪危害百姓,证据确凿。为了地方安宁,特发此通告,就地正法。 就这样,张洪兰稀里糊涂地被当场枪毙了。 听完周文的讲述,宏国说:“这件事我也听老辈人讲过,不过,没想到,他的死还跟史耀民为仇雷报仇有关。” “是啊。枪毙张洪兰后,老百姓还被蒙在鼓里,都拍手叫好呢。史耀民真不简单,既杀了看不顺眼的人,还博得了满堂喝彩。” “按理说,史耀民不敢动周家,那你爷爷怎么跑去湖?避难了呢?” 周文说,当年,“下滩”龙老爷子八十大寿过后不久,得了一场急病,没几天老爷子就撒手人寰了。 别看“下滩”龙家位列四大家族之中,但外强中干,除了老爷子自己能打理家族的生意,其他人,竟然都是“阿斗”。 老爷子离世后,码头的管理自然就成了问题。最后,龙家的一些败家子竟想出竞拍出让码头运营权的馊主意。 这一举动,在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镇上陶业发达,尽管当时因战乱陶瓷生意大不如前,但有生意头脑的人都知道,一旦日本人走了,局势稳定之后,陶业还会得到迅猛的发展。作为交通枢纽的蠡河,码头可是寸金寸土的宝地,谁拿下码头的运营权,往后,赚得盆满钵满那是必然的。于是,一场围绕“下滩”码头的争夺战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周文猜测,他爷爷去湖?避难,与史耀民的报复计划肯定有关,也与抢夺码头运营权存在某种关系。同时,他分析,假如当年汪立之真的在紫砂壶上留了通知他爷爷避难的信息,那么,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发展的。 接下来,周文将所掌握的情况,加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1942年春末,整个宜兴地区仍旧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丁蜀镇更是被日军搅得天无宁日。大街上,时不时可以看到整队的日本巡逻兵走过,军靴踩踏石板发出的刺耳声响,在街道上回荡。 入夜的高家大院门口,汪立之怀抱锦盒低头赶路。 看门的护院见他来了,笑着迎上去:“汪师傅来啦,里边请。老爷正和客人在书房谈事情,您就先去客厅等着吧。” 汪立之报以微笑,算是打了招呼,抬腿向客厅走去。 与客厅仅一墙之隔的书房里,高继祖正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密谋着一件事情。 第三十七章 复仇与阴谋 高继祖说:“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码头固然重要,但眼下兵荒马乱的,就算盘下来,也暂时派不上用场……” 没等他说完,男人抢过话头:“高爷说得没错,这年头,搞产业确实会遇到很多麻烦。但高爷您想想,如果‘下滩’码头由自卫团来维安,我相信,会比其他码头安稳得多。试想,史某帮龙老爷子维护码头少说也有近两年,生意怎么样?出过什么状况吗?”说话的男人是史耀民。 高继祖点了点头:“这没错。但‘下滩’码头想要顺利拿到手,并非易事。毕竟,这么多大户人家盯着呢。” “您指的是周家吧?”史耀民问。 这几年,高继祖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周家,他就会觉得不痛快。他沉着脸说:“对。包括周家。” 史耀民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说:“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但咱们可以想想法子,应该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能确保我们高家拿下码头?”高继祖问。 史耀民俯身凑到高继祖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隔壁刚走进客厅的汪立之听了个真切。史耀民说的是:除掉周坤生,让周家自乱阵脚。 这话被汪立之听在耳中,他觉得心脏紧缩了一下,心说,这种话听见了是祸不是福,得赶紧退避。 他蹑手蹑脚退出了客厅。 书房里的两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高继祖嗖地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瞧见了正走进客厅来的汪立之。 “哦,是汪师傅啊。来来来,请坐,有什么事吗?”高继祖边打着招呼,边反手关上书房的门,他不想有人见到书房里的史耀民。 汪立之走到桌子跟前坐下,打开带来的锦盒,里面是一把紫砂壶的生坯。 他对高继祖说:“高爷,手里有把上好的本山绿泥的壶坯,想请教高爷,该刻点什么?” 高继祖下意识朝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继而端详了一会壶坯,略一沉思后,说:“这壶不错,料子好,工也见精神。汪师傅,这样吧,你呢,看着刻,按照你擅长的就行。我这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其实,汪立之听到史耀民说的那句话后,已经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巴不得马上能离开,见高继祖这么说,就顺水推舟,说:“好的高爷。那我就自己发挥了。高爷请放心,我会用心刻好的。” “嗯。去吧。” 离开“高家大院”,汪立之几乎是一溜小跑回到“西河头”的作坊。他寻思,这事该怎么办?他帮高家打理陶坊,算是高家人,贸然向周家通风报信肯定是行不通,一旦被高家人发现,别说饭碗会丢,就连小命都难保。但如果坐视不管,又不忍心看着为人正直的周家公子被人给害了。 这一夜,他无法入眠,辗转反侧良久也没丝毫困意,他的思想在斗争,良心和私心在相互博弈。 第二天下午,“任墅村”象牙山山脚下,二十来个青衫男子聚集在一座土坟前,坟里,埋着他们曾经的老大仇雷。 仇行风和史耀民走到坟前,上香,烧纸钱,行三叩礼。 史耀民摘下墨镜,眼睛里隐含着泪水。今天,他要当着这些青帮痞子的面演一场好戏,目的,是为了让这些人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他掏出手绢,抹了一把勉强挤出来的泪水,又将手帕展开铺到坟堆前。 良久,他直起身,脸色由于激动变得青紫。他指了指坟前的白手绢,言语里充满着哀伤和愤怒:“天妒英才,沉冤待雪呀。仇爷离开我们已经好几个月了,这般血海深仇难道杀一个张洪兰就算报了仇了吗?史某能力有限,没法子揪出将仇爷逼上绝路的幕后主使,眼睁睁看着仇人招摇过市逍遥享乐。我心里不好受啊。兄弟们,对不住啦。”说罢,潸然泪下。 他这娴熟的表演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群情激奋的痞子们觉得,为曾经的大哥报仇,已经是这辈子最迫在眉睫,最需要干的事了。于是,声浪骤起,要报仇,要杀人,要杀了将他们大哥逼上黄泉路的人。 见一番说辞起了作用,史耀民趁热打铁火上浇油,他将身子站得笔直,尽量给人以山一样的感觉,至少,他认为自己就是一座山,一座可以让眼前这些没了主子,更没了方向的痞子们感觉又有依靠的山。 他清了清嗓子,以确保接下来要说的话,足以勾起这些人的杀气。 等他自认为已经进入了状态,才开口说:“‘周家大宅’的公子周坤生,一个势力强大家族的未来掌门人,就是他,凭着周家在镇上的地位,三番五次跟青帮作对,不仅在收取‘保全费’上从中作梗,还纠集几大家族联名上告,致使仇爷命丧黄泉。而此刻,这个间接杀人的凶手说不定正喝着香茶,唱着小曲,消受无比的春色。兄弟们,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他严肃地环顾了下众人,缓缓抬起右手,继而,猛地往下一劈,大喊了一声,“杀!” 在他的蛊惑下,愚昧的痞子们群情激奋,个个振臂高呼:杀!杀!杀! 针对周坤生的追杀行动于当天傍晚正式开始。 青帮人数众多,起码有好几百,他们原本隶属于商铺、码头、窑厂、船运,凡是涉及商业盈利的地盘,青帮都会插上一手,以谋取可观的利益。今天,这些痞子们接到堂口传达的格杀令,杀掉周坤生,为曾经的帮主报仇。 “周家大宅”客厅,周仕林正吩咐下人准备开饭,一名码头管护急匆匆地跑进来。 “老爷,有人将一个锦盒送来码头,说务必交到您手中,还说与公子有关。” 周仕林觉得奇怪,问管护:“是谁送来的?” 管护答道:“那人说是有人雇他送来的,具体是谁,雇主没透露。” 周仕林疑惑地接过盒子,吩咐管护先回码头,将盒子放下后,吩咐下人去将周坤生喊来。 等周坤生来了之后,周仕林说:“阿生,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还说与你有关,你怎么想的?” 周坤生觉得意外:“跟我有关?会是什么东西呢?”边说,边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把壶,一把上好本山绿泥制成的紫砂壶,壶身上刻有一幅猛虎图,神形兼备惟妙惟肖。 一见那幅画,周仕林觉得意外:“这……这不是‘虎王’汪立之的手笔吗?生儿,你是不是跟高家订了这把壶?” 周坤生一脸茫然地说:“没呀。咱们跟高家势同水火,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订壶呢?” “那……”周仕林心中疑惑,不由对这把有些神秘的紫砂壶产生了兴趣。他拿起壶仔细端详。当他看见壶上镌刻的诗句时,眉头微皱,嘴里念念有词推算了一番,最后,吃惊地说,“阿生,这是封警告信。” “啊?”周坤生不是很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你瞧。”周仕林指着壶上的诗句解释,“这是一首藏头诗。仔细看第三列,‘坤生速避’。这是有人给咱们通风报信。看来,仇雷的手下要对咱们下手了。” 周坤生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问周仕林:“那……咱们该怎么办?另外,送这把壶的究竟是什么人?此人为什么要提醒咱们呢?” 周仕林沉思了片刻,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自从仇雷被处决后,他的手下就一直对咱们耿耿于怀,可是,单凭他们自己还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现在,他们之所以敢对付咱们,肯定有大人物撑腰。阿生,事不宜迟,不管怎样,暂时出去避一阵子。等我安排人手调查出些眉目,到时再作下一步打算。” 相比周仕林的紧张,周坤生却有些不以为意。他说:“爹,咱们周家在镇上不说是顶尖的,那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就那些青帮的痞子,咱们用得着怕他们嘛。” “唉。”周仕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话可不能这样讲。咱们宜兴人有句俗话,叫做‘捉死蟹’,什么意思呢?就是,人总有落单的时候,万一被他们逮到了,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孩子,你是周家唯一的独苗,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冒险。听我的话,暂时出去避一阵。” 正说着,周夫人急匆匆地走进来。进门就焦急地问:“这么急着把生儿喊来,是不是又出事了?” 要是换在平时,周仕林是不会让女人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这次不一样了,事情严重到了儿子要外出避风头的程度,如果不让做母亲的知道,既不合情理,也瞒不住,因为,儿子出去不是一两天,纸是包不住火的。 周仕林干脆将事情告诉了夫人。 听说有人要儿子的命,女人脸色都变了,她焦急地埋怨起周仕林来:“都是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让生儿去打打杀杀,你偏不听……” 周仕林哭笑不得,心想,眼下不是跟女人论理的时候,赶紧,陪个不是岔开话题。他忙打断夫人的话头:“行,行,是我的错,我认罚。但是,你现在这样埋怨我有用吗?保不准,对手已经在路上,要是延误了逃走的时机,咱们的儿子就会……”周仕林不想说出没命两字,这样的结果他不想要,也不敢想象,他改口问,“明白了吗?” 周夫人当然明白,她不再埋怨,而是叮嘱周坤生,一个人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儿行千里母牵挂,此刻,这句流传已久的老话,在周坤生母亲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出来。 周坤生连夜出门,没敢坐车,怕青帮的人在官道上拦截。他走象牙山旁侧的田间小道,沿着河边走了十里地都没歇一下,半夜,终于赶到了湖?镇,住进父亲安排的方山窑附近一个村子的一户人家。 第三十八章 下滩码头 周坤生离开镇子的第二天晚上,“下滩”龙家如期举行码头竞拍。一时间,龙家大堂高朋满座,到场的宾朋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龙家大公子开了口:“诸位长辈,家父过世后,我龙家缺乏码头经营头脑,转让码头实属无奈,还请深谙此道的高人出手,以确保码头能继续为本镇的陶业运输做出贡献。为了公平起见,特邀周区长负责监督。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那就开始吧。” “等一下”。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身穿制服脚踏军靴的史耀民站了起来。他直了直身子,他要在众人面前尽量表现得有威仪且有风度,以确保他的影响力,不会被第八区区长周大猷完全盖过风头。 他抱拳施礼,开了口:“诸位长辈,关于‘下滩’码头的重要性就不用史某多强调了吧。论地理位置,‘下滩’码头处于镇上交通运输之咽喉,离东氿、太湖距离最近;这是其他码头都没有的优势。龙老爷子掌管码头几年时间里,史某一直帮衬老爷子维护码头的秩序,自问从没出过什么大问题。现在,自卫团成立了,那么,码头的治安维护就不是在下一个人的事了,人多力量大嘛。所以,由自卫团来维护治安,相信能确保码头万无一失。”说着,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高继祖,接着道,“诸位,这么重要的运输所场,还希望有实力的家族来掌管。我建议,大家用举荐的方式,推荐出几个家族来竞争码头的运营权。这样吧,我先起个头,我推荐高家。” 他这番话,明里暗里都向众人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下滩”码头一直以来,龙家仅仅是登台演戏的傀儡,真正掌控码头的是他史耀民。如今,尽管码头的掌管权要易主了,但谁也改变不了他史耀民是幕后指挥者的事实。更为重要的是,他话里隐藏着威胁,那就是,除了高家能胜任码头的新掌管,换了谁,他都会横加干涉,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自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那些财不大、气不粗的中小家族掌柜们,生怕得罪这位手里有枪的自卫团团长,都放弃了竞争码头运营权的念想,改为盘算该举荐谁来参与竞拍。一些较有实力的家族老大,也担心惹怒了史耀民会没好果子吃,也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就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周大猷开了口。 他说:“诸位,今天周某受邀来见证这个竞拍会,倍感荣幸。刚才,史团长说了,用举荐的方式来推荐竞拍者。我想,这也是比较合理的。因为,眼下局势并不稳定,码头应该由有能力的人来掌管才能安全。我呢,听从史团长的建议,也推荐个家族。我推荐,周家周仕林先生为码头竞拍者。”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现在局面很明朗,周大猷推荐周家,明显是与史耀民对着干。 谁都知道,高、周两家堪称宿敌,周大猷和史耀民将两个宿敌推到了竞拍者的位置上,不就是想借两家的势力相互争斗嘛。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在第八区区长和自卫团团长之间选阵营。因为,选哪一边都是得罪人,而且,得罪的还是可以一纸罪状能随时将你就地正法的主。 众人不出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今天到场的诸多家族中,史耀民、周大猷推荐的高家和周家,确实是镇上顶尖的两大家族。他们的财力和势力,是其他家族所不能比的。干脆,众人死了参与竞拍的心,只落得坐山观虎斗瞧热闹的份了。 龙家大公子见没人再推荐其他合适人选,便开口说:“我看,码头的掌管权就由高、周两家来竞拍,这也符合大家的期望。这样吧,如果大家没意见,我们就开始下一个议程。希望周爷和高爷,都能说说各自掌管码头后诸如运营、维安的策略,以便大伙做参考。”说到这里,他朝高继祖和周仕林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大家族狭路相逢,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大厅里的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周高两家掌门人唇枪舌剑的开始。 然而,令众人大感意外的是,周仕林却说出一句令人错愕的话来。 他说:“诸位,关于‘下滩’码头,我认为,由高爷来掌管比较妥当。” 这话完全出乎周大猷的意料,他不明白,周仕林为何会帮对手说话。他起身问周仕林:“周爷,您的意思?” 周仕林笑着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地说:“诸位,且听周某细说。我之所以推荐高爷来掌管‘下滩’码头,原因有三。一来,高家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以高家的财力、物力来维系码头的运作,可谓是小菜一碟。其二,高爷有史团长帮衬,治安上可保万无一失。再则,我周家已经有‘大河浜’码头需要照料,如果,再增加‘下滩’码头,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我建议,‘下滩’码头就由高家来掌管。” 众人原本想隔山观虎斗瞧个热闹,没想到还没开场,一方就弃权了,不免有点失望。但回过来想想,没竞争也是好事,至少,今晚无惊无险完成竞拍,大家好各回各家,总好过两家斗起来,搞得剑拔弩张,甚至,出现血雨腥风的局面。 当下,众人纷纷附和,说,就依周爷意思,让高家做“下滩”码头的新主人。 见周仕林无意与高家争夺码头的掌管权,事已至此,周大猷料想再费口舌反倒落个没趣,当下,与史耀民低语几句之后,止住闹哄哄的人群,说:“多谢周爷深明大义。那么,从今天开始,‘下滩’码头的掌管权就由高家接管。我呢,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下滩’码头在高爷的掌管下,一如既往地为镇上百姓谋福利。如果真能那样,我想,龙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的。” 由于没了竞争对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签订转让协议,高继祖一番慷慨陈词,完后,少不了各家族掌门祝贺一番。等手续办妥之后,“下滩”码头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高家的地盘。 码头掌管权顺利到手,对高继祖来说是好事,但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周仕林如此大度,将原本有机会争取到的权利拱手让给自己? 其实,周仕林不参与码头掌管权竞拍也是无奈之举。眼下,青帮摆明了要为死去的仇雷报仇,要追杀他的儿子周坤生,而青帮背后很有可能是史耀民和高继祖在操纵;如果,和他们争夺码头掌管权,矛盾势必进一步加剧,这对周坤生的安全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周仕林绝不会拿自己儿子的生命来冒险。所以,不参与竞争,实质是缓兵之计,先稳住虎视眈眈的对手再说。 午夜,西河头寂静一片,劳作一天的人们早早陷入了梦乡。与大部分民宅不同的是,“高家大院”灯火通明灯,宽敞的客厅里几个交头接耳的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高爷,看来,周仕林是在有意让着咱们。”说话的是史耀民。 高继祖点了点头:“是啊。估计青帮想要对付他儿子的这件事,给了他很大压力,所以,他想委曲求全,让青帮放他儿子一马。”他没直接说让自己与史耀民放周坤生一马,是因为,操纵青帮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周家,实在是下三滥的手段,他不屑提起,也感到脸红。 高继祖认为,尽管周家跟高家势如水火,但周家毕竟是大家族,在日本人横行的当今,镇上有能力跟日本人周旋的家族都不能垮掉,要利用各家族的势力,保一方百姓平安。 “那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铲除周家在镇上的势力。让他们往后无力再跟咱们抗争。”仇行风说。 这位青帮二当家,思想已经被复仇的怒火占据,开口便是令人窒息的杀气。他已经忘了孩提时与周坤生还有高家大公子曾经是玩伴;三人曾一起在教书先生解读“满江红”,在三人高唱“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时热血沸腾的情景;也忘了一起发誓长大了要做好兄弟,一起保家卫国……现在,他只想报仇,只想杀死周坤生,只想用对方的鲜血来祭奠他大哥的亡灵。 “我说兄弟。”史耀民端起桌上的紫砂壶,帮仇行风续上茶水,对他说,“复仇固然重要,却不能操之过急。” 仇行风有些不乐意,说:“史团长,我大哥都死了好几个月了,还不急?难道,要等周坤生这小子老死以后,才算报了仇?” “呵呵。”史耀民笑了笑,放下紫砂壶,又拍了拍仇行风的肩膀,说,“话不是这么说。我指的不能操之过急是有原因的。眼下,高爷刚将‘下滩’码头盘到手,很多事情都等着兄弟们去张罗。如果,现在咱们将精力都放在复仇上,那么,其他家族就有可能钻空子来争夺码头的地盘。兄弟啊,复仇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咱们协助高爷,进一步巩固并扩大在镇上的势力范围,想法子蚕食周家的地盘,削弱其实力,让周家失去抗争能力。这样,要比杀一个周坤生有用的多。” “是啊。”高继祖帮衬道,“耀民说得在理。所谓,杀人不见血才是高手,取人性命不一定非得拔刀亮剑。我分析,周仕林能在竞拍码头这件事上让步,那么,在其他方面同样会让着咱们。我们何不放长线钓大鱼,暂时放周坤生一马,拿他的性命来要挟周家,不让周仕林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么一来,周家就只能乖乖的低头了。” 听了两人的解释,仇行风终于明白了,认为暂时放周坤生一马,以此来要挟周家,确实比直接杀了周坤生更有用。当下,他表了态,一切听从史耀民和高继祖的安排。 此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忙着料理“下滩”码头的事情,倒也没想着去对付周家。 随着周、高两家的争斗迅速降温,镇上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十九章 湖?镇 时间过得很快,在周文讲完这段往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宏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他说:“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就简单吃个饭,早点休息。明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陪大家了。你们呢,明天去湖?镇打探消息,有线索的话记得告诉我。”说完,跟众人道别。 稍后,王燕也带着一起来的同事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众人乘汪诚的奥迪a6出发去十里地开外的湖?镇。 方山窑位于湖?镇西边,周文说,他爷爷避难的桥北村就在方山窑一侧。 按照周文的提示,汪诚将车子开到了桥北村一座老房子的院子门口。 停车,下车,几人走到院门跟前,透过爬满藤蔓的栅栏门往里看,见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见此情景的筱雯感到疑惑,问周文,是不是记错地方了?看这里破败的样子,不像是有人住在里面。 周文也感到疑惑,他说:“应该没错,就是这里。” 汪诚发现院门没上锁,便推开了院门。周文见状,作势就要走进去。 筱雯一把将他拉住,问:“你……这是要进去?” “是啊。”周文回答。 “这座老房子不知多久没住人了,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再说了,没和房主打个招呼就进去,不妥吧?” “别担心,这可能就是个无主的荒宅,没人管的。” “是吗?”筱雯怀疑周文的说法。 周文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宜兴地界寸土寸金,开发用地的审批很严格,特别是山区乡村,想批块地几乎无可能。这么金贵的地方,却有这样一座破房子没被利用,只能说明这座房子是无主房。”说着,话锋一转,“咱们只是进去看一眼就走,小心点,应该没事的。”说完,走进了院子。 几人见状,也跟了进去。 他们避开地上的杂草枯枝和残缺不全的老家具,走至房子前停下。 这座房子为二层楼房结构,其残破不仅能从外观上看出来,从吱呀作响,看着感觉快要掉下来的门框窗框,也说明了此建筑岁月之悠久。 老楼如人,人老了腿脚会不方便,而楼老了,就会成为危房。 几人看着随时都有垮塌可能的老楼,心里有些紧张。 周文伸手推开已经朽烂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他忙捂住口鼻。他看见,屋内横七竖八躺着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椅子,厚厚的灰尘几乎覆盖了所有东西;几张大得出奇的蛛网分布在屋子的角落里,仔细看,不仅有块头很大的蜘蛛,还有已经被吸成空壳的苍蝇,或不知名的虫子。 这样阴森的环境,让周文联想起恐怖电影里的一些情景:昏暗的楼道,破败的门窗,摇摆不定的椅子,以及,令人窒息的腐烂味道,还有房子里光亮照不到的暗处,隐藏着未知可怕的生物。 这些想象,让他心生恐惧,他觉得,先前进来看看就走的想法有点不妥,像是自讨苦吃。 筱雯发现周文思绪游离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周文自然不会说是屋内阴森的环境让他感到紧张,那样会很没面子,便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外头忽然传来唰唰的声响。那声音像是脚步声,但绝对不是人类,倒像是什么动物正踏过杂草朝他们急速跑来。 几人忙转身看去,见一条足有半人高的大狼狗扑了过来。 周文吃了一惊,心想,此刻他在屋里,跑过去拦阻已经来不及。他非常担心,万一那条狗咬到同伴,又万一那是一条疯狗……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就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呵斥声:“黑虎,坐下。” 听到喝声,牛犊一般的狼狗立刻停止了扑击,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 惊魂未定的几人战战兢兢望向院子门口,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过来,警觉地问:“你们哪来的?” 定下神来的周文从屋子里出来,回答:“您好。我们是从丁蜀镇来的,想找个人的。” “找人?找谁呀?” 周文指了指房子,说:“找这房子的主人。但……”他的意思是,这座房子不像是住人的地。 男人说:“这里废弃多年,根本没人住里头。你们究竟找谁?” “具体名字不清楚,应该是姓陈,耳东陈。” 男人越发感到疑惑,问:“你们找人,却不知道要找的人的名字?” 汪诚担心这么解释下去解释不清楚,干脆,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说是想找周文爷爷的一位故友,还说,周文的爷爷叫周坤生,解放前,曾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男人听了,立刻换了副笑脸:“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们要找的人是我父亲。来来来,先到我家里坐,咱们慢慢聊。”说着,热情地拉过周文的手,边走边说,“周先生,我叫陈天胜。我父亲时常提起你们周家,说你爷爷是这个。”说完,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天胜的家就在老房子附近,五个人外加一条狗,走了数十米后,来到了一座二层结构的楼房前。 进门后,陈天胜喊他的夫人端来山里的特产招待三人,有板栗、山柿子、瓜子等等,又张罗着泡茶递水。 当茶香飘溢时,周文问陈天胜:“请问陈叔,令尊……”意思是,陈天胜的父亲今何在? 陈天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回答:“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啊?真不好意思。”周文先是一愣,继而说抱歉。他有点失望,心说,老人家已经去世,那么,打听爷爷的事情岂不是没着落了? 陈天胜倒也大方,笑着说:“呵呵,没事,没事。人嘛,早晚都有去的一天。何况,家父去世的时候年纪也不小,按照地方上的说法,也算是喜丧。”说着,他话锋一转,问周文,“你这次来想打听什么?” “哦。想跟打听一下我爷爷抗战期间在湖?避难的一些情况。但……令尊已经……” “这样啊,我爸呢,常跟我提起你爷爷的一些事迹。我了解的情况不会比他少。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听他这么说,周文心中的失望一扫而空,兴奋道:“那么,就请陈叔详细说说当年我爷爷在这里避难的一些事。” “行,那我就说说。”陈天胜爽快答应。 接下来,陈天胜就把他所掌握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当年,周仕林喊周坤生连夜赶到湖?镇,安排他在一位叫做陈富鹏的朋友家中住下来。 湖?镇靠近山区,这里,时常有地方抗日力量出没;所以,日本人不仅在这里安排重兵把守,还加大巡逻和盘查的力度。为了少生事端,来湖?后的周坤生很少出门。 陈宅的主人陈富鹏家境比较殷实,算是个有钱人。人有了钱,吃饱喝足之后就会干点有兴趣的事,有人打麻将,有人喜爱拉胡琴,而陈富鹏则喜欢练毛笔字。周坤生在陈家这段时间经常跟陈富鹏学书法,练了一阵之后,周坤生的毛笔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看着比以前顺眼多了。 周坤生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难说,一年,还是两年,没个准。不过,没有帮派、家族纷争,不用打打杀杀,闲下来还能练练书法,日子倒也清闲安稳。 权当是修心养生吧。他这么想。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世事是不会一成不变的。 某天,周坤生接到父亲捎来的消息,说青帮的人已经将重点放在帮高家扩张势力上,可能短期内不会对付周家;但为了安全起见,要他在湖?再呆一段时间,等确定安全了再回镇上。 接到消息后的周坤生大大松了口气,心说,尽管不能马上回去,但至少在湖?地界,不用再担心青帮的人四处找他了。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让他没料到的是,百年难遇出一次门,却撞了大运,还改变了他此后的人生。 1940年湖?镇沦陷后,随着国.军的大撤退,地方抗日力量为了保存实力减少伤亡,转移去了周边的大山,整个镇子便成为了日本人的天下。 当时,一些投靠伪政权的帮派势力趁乱欺压百姓、榨取钱财,本地的老百姓不禁要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还要饱受伪政权爪牙们的欺负,活得甚是憋屈。 那天,周坤生来到镇东头的集市上。这里,是全镇商贸集中地,开店设铺的,贩卖山货野味的,都会在这里等待客户前来购物。 与一队日本巡逻兵擦肩而过后,周坤生来到一个摊位前,见摊子上摆了猪头、猪腿和猪肚子,瞧模样,不像是家养的。 “老板,这是野猪肉吧?”他问摊主。 摊主见有人来了,立马堆起笑回答:“对啊。这可是我自个打了来的。瞧这猪肚子的分量,真正的‘金肚’呀。胃疼泛酸什么的,保管一吃就好。” “金肚”能治胃病,周坤生早就知道。他想起陈富鹏经常有胃疼的毛病,心想,自己在陈家住这么长时间,打搅到人家,论理也该表示一下谢意;眼下,这个能治胃疼的野猪肚子,买了当礼物送给陈富鹏,最适合不过了。 他蹲下身,正要问价,有几个人也走过来蹲在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个长得还算斯文的年轻人问摊主:“这‘金肚’多少钱哪?” 摊主一看来人,紧张起来,看得出,他害怕这几个人。 第四十章 冲突 摊主诚惶诚恐地回答:“彪、彪哥,您要是喜欢,看着给就行。” 周坤生一听不乐意了,朝摊主说:“老板,买东西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摊主忙朝他使着眼色,像是在提醒他,这帮人不好惹。 果然,那几人嗖地站起身,其中一个大块头恶狠狠地对周坤生说:“彪哥想要的东西,你也敢争?” 被称作彪哥的,是跟摊主问价的年轻人。 彪哥慢慢站起身,止住想要发飙的大个子,慢条斯理地说:“哎,买卖讲究公平,也是合理的嘛。做生意,谁没个先来后到的呢。但至关重要的是,得看摊主愿意卖给谁了,是吧。” 话音一落,彪哥的几个同伙放肆大笑起来。 周坤生很平静,他不想生出事端,毕竟,他还在避难。再则,他也不想给摊主惹来麻烦。他朝摊主说:“‘金肚’我不要了,卖给他吧。” 听闻此言,摊主感激得差点就给他跪下了,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 周坤生的让步,被彪哥这帮人视作软弱,纷纷嘲笑,还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来。 周坤生不想搭理他们,想去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野猪出售。 彪哥却不依不饶地,说:“我说这位兄弟,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来来来,我成全你。”说着,他蹲下身,拿起那副猪肚,背对周坤生说,“今天,彪哥我好人做到底。‘金肚’卖你了。来,一千块,外送一个猪头。”说罢,放肆大笑。 肆无忌惮的笑声彻底激怒了周坤生,他紧绷着脸,默不做声地走回到摊子前,接过彪哥手里的猪肚,掏出两张五百元的储备币递给摊主。 摊主哪敢收钱,一个劲地说:“彪哥,要不了那么多,要不了那么多。” 彪哥没料到周坤生真会掏出钱来,当下脸色一沉,朝摊主说:“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彪哥说一不二,一千块就是一千块,喊你拿着就拿着。” 摊主哪敢怠慢,只得收了钱,将猪肚用草绳扎好,连同那猪头,一起递到周坤生面前。 周坤生接过猪肚,朝摊主说:“猪头我不要,能换别的吗?” 摊主听了,看了看彪哥,指着他发话。 彪哥说:“行。人家是买主,当然得让他满意喽。保不准,人家不喜欢猪头,喜欢猪屁股也不一定哪。”说完,又大笑起来。 摊主见彪哥发了话,忙问周坤生要换什么? 周坤生蹲下来,拿起切肉用的阔背刀,站起身,冷冷地说:“要这个。” 摊主先是一愣,继而像是明白过来,噔噔连退几步,差点一跟斗栽进身后的饭馆里去。 周坤生一手拿着猪肚,一手提着切肉刀,缓缓地站起身。 彪哥见他拿起了切肉刀,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你……你想干嘛?” 周坤生没说话,走到彪哥的身边,双眼盯着对方的脖颈,冷冷的说:“彪哥,谢谢你让出这副‘金肚’。你不是说外加一个猪头吗?猪头我不要了,我呀,瞧着彪哥这头不错,我喜欢。”说着,竟然朝彪哥的脖颈间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把彪哥吓了个半死,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退到了同伙的身后。 彪哥想,此人遇事不惊,胆识过人,看样子,不是普通百姓,保不准,是“阳泉寨”里的抗日分子。如果真是“阳泉寨”的人,就得小心了,惹恼这些人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他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坤生笑了,没有笑声只有笑容,这种笑会让人心里发毛。 他说:“彪哥,怎么啦?不给面子?既然彪哥舍不得吃饭的家伙,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罢,握着切肉刀的手猛地发力,刀子闪着寒光脱手而出,噌地一下,钉在了切猪肉的砧板上。 这一手飞刀绝活,看得彪哥胆战心惊,心说,今天遇到难对付的主了。 这时,路过的行人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这让平素里嚣张惯了的彪哥觉得很没面子。他硬着头皮再次喝问:“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坤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回答:“如果彪哥有什么指教,请去丁蜀镇找我周坤生。” “什么?”彪哥一听,脸色一下就变了,愣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他……他是‘周家大宅’的周公子?” 正在这时,街道的一头忽然跑过来一队日本兵,呼啦啦地将周坤生堵在了路中央。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日本人操着勉强可以听懂的中国话对周坤生说:“你的,持刀打架,扰乱治安。”说罢,朝几个日本兵一挥手,“抓起来。” 几个日本兵得令,拿枪指着周坤生,作势就要绑人。 彪哥看见了慌了,忙跑到小队长跟前,满脸堆笑地说:“太君,太君,您误会啦。我们这是闹着玩呢。” “闹着玩?”小队长有些疑惑,看了看依旧绷着脸的周坤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彪生,他的,不是玩,他,游击队大大的可能。” 这下彪哥彻底慌了,因为,一旦日本人以游击队的名义将周坤生逮了去,那周坤生就死多活少离阎罗殿不远了。 他忙不迭地解释:“太君,太君。我们真闹着玩的。您还不相信我阿彪嘛。” 周坤生见日本人把自己当成了游击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你个小鬼子,在中国人的土地上耀武扬威,还满口胡言。老子真要是游击队,早一枪把你给崩了。 他问那个小队长:“你看我像游击队吗?” 小队长没料到他会反问自己,先是一愣,继而呵斥道:“是不是游击队不是你说了算。你的,跟我回去就知道你是不是游击队了。” 周坤生寸步不让,朗声说:“凭什么抓我?就算是池田次郎见了我周家人,也得给几分薄面。你一个小小的队长,跑来对我指手划脚,合适吗?” 小队长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但转眼一想,这人万一真跟池田次郎有密切关系,贸然抓回去,的确不好交代;但如果就这样放了,面子上又过不去。 就在他觉得进退两难之际,一个身穿西装头戴礼帽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人急急忙忙跑到周坤生身边,说:“我说你怎么一眨眼就逛这里来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周坤生觉得意外,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让他更意外的是,稍后,那男人跟小队长交谈,说的竟然是日本话。 尽管周坤生听不懂日语,但从那男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在帮自己说情。这让他更觉得不解。 过了片刻,小队长脸上渐渐有了笑意。那男人乘热打铁,将一沓钞票塞到他手里。小队长瞧了瞧手里的钱,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几个日本兵一挥手,喊道:“放人。”说完,朝男人鞠了一躬,客客气气道了个别,带着日本兵走了。 周坤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问那男人:“先生,您是?” 那男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僻静的所在,到时再谈。哎对了,你住在哪里?” “住在桥北‘方山窑’一带。” “行,那就去你家聊。” 两人走后,彪哥的一名手下问彪哥:“彪哥,你怎么帮那小子说话?让日本人逮了去斩了那小子,不是更好吗?” 彪哥瞪了他一眼,说:“你他妈傻啊?知道他谁吗?他是丁蜀‘周家大宅’的周公子。万一姓周的因跟咱们起了争执被日本人抓了,出了事,周家会放过咱们?到时……”说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懂了吗?” 大块头被这个手势吓得背脊一凉,冷汗都渗出来了。周家,他自然知道,丁蜀镇排行第二的大家族。他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没动起手来,要不然,打得赢打不赢是小事,自己往后能不能在宜兴地界混饭吃,就难说了。 回到陈家,周坤生将男人领去了二楼他的房间,两人在临窗的桌前坐下。 周坤生说:“刚才,要不是您及时相救,我肯定被小鬼子抓去,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太谢谢你了。”说着,想起什么,“哎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男人谦逊地回答:“免贵姓张,名立邦。年长兄弟你几岁,要是不嫌弃,就喊我声大哥吧。” 见他很爽快,周坤生也不扭捏,说:“那我就直呼大哥了。今天大哥帮我解了这个难,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哎,说这些就见外了。以后,咱们都兄弟相称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分彼此。” “好,兄弟同心,其力断金。” 两人聊了片刻,周坤生想起张立邦在和日本人交谈时说的是日语,而且,看上去关系不错,他脸上闪现一丝疑惑的表情。 他瞬间的神情变化被张立邦看在眼里。 张立邦笑着问他:“你是在想,为什么我跟日本人挺聊得来,是吧?”说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问周坤生,“你......是不是对日本人有成见?” 第四十一章 转折 见张立邦这样问,周坤生毫不避讳,说:“大哥莫见怪,我对小鬼子挺恨的。这些矮东洋打着大东亚共荣的旗号,占我国土杀我同胞,累累罪行,哪桩哪件都足可令人发指。” 张立邦脸上笑意退去,神情变得凝重,说:“是啊。眼下国家沦丧,日本人猖獗,国民政府束手无策,老百姓饱受外寇的凌辱。唉,是中华民族的耻辱呀。老弟,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年留过洋,在日本读了几年书,所以,会日本人的语言。刚才,我跟小队长解释,你是我表弟,丁蜀人,与我一起来湖?购买山货,走散了。我又跟他聊起早年在日本留洋的一些事情。没想到,小队长的家乡,跟我留学就读的学校同一个地方,所以,他答应将你放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坤生听明白了,又问张立邦:“大哥,您是做什么的?” 他对这个新认的大哥既感兴趣,又觉得神秘。 张立邦沉默了一下,答道:“留学回国后当了几年教师。日本人跟我们开战后,学校认为我精通日语,到东到西比其他人方便,校方就安排我做了后勤,负责采购学校所需。再后来,我离开了学校来了宜兴,做起了山货买卖;尽管生意不怎么样,也还过得去吧。” 这番话尽管逻辑缜密毫无破绽,但周坤生总感觉张立邦的身份不会像对方说得这么简单。他认为对方肯定还有什么没说出来,但他又不能刨根问底,毕竟是初次接触,而且,对方刚才还从日本人手里救下了他,现在盘问对方的身份很不合适。 于是,张立邦的身份就成了周坤生心中的一个迷,这个谜团,直到某次经过日本人哨卡,周坤生与日本哨兵起了冲突后,才真正得以解开。 五月初夏,周坤生托安徽广德某熟人从宣城带回来宣纸。某天,他去广德将宣纸运回来,返回湖?途中,遇上了日本人设下的临时哨卡。 当拉纸的驴车靠近哨卡时,一个日本兵端着枪挡住了去路。 “车上装的什么?”一位哨兵问。 周坤生拍了拍包得严实的纸,回答:“是宣纸。” 哨兵不知道宣纸为何物,喝令将车上的纸包统统打开。 周坤生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又不是枪,还要拆开检查,真是多此一举。” 日本哨兵尽管没听懂宣纸是什么,但周坤生话里的“枪”字,倒是听懂了。哨兵触电般往后退了两步,举起枪大喝一声:“别动。” 另外几个日本兵纷纷围拢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那哨兵神情有些紧张,说:“枪。车上有枪。” 几个日本兵立刻紧张起来,毕竟,湖?山里存在很多抗日力量,袭击日本人哨卡的事情时有发生。几个日本兵听说车上有枪,以为遇到游击队,忙举枪向周坤生和车夫瞄准。 车夫哪见过这种阵势,竟吓得一跟斗从车上栽了下来。 这一跌不要紧,一个胆子不大的日本兵以为车夫要袭击他们,一拉枪栓,作势就要开枪。 周坤生瞧了个真切,忙摇着双手高喊:“别激动,别激动。车上没枪,真的没枪。”说着,指了指地上瑟瑟发抖的车夫,“他是被吓得跌下车来的。我们不是坏人。” 几个日本兵听他这么一说,稍稍镇定了些,拿枪示意周坤生扶起车夫站到一边;他们则在车上一通乱翻。 看见日本兵用枪托砸烂纸包,周坤生有些恼怒,禁不住喊:“这是宣纸,经不起折腾,拜托轻点行不行?” 日本兵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其中一个,还故意踹了纸包几脚。 周坤生感觉到了悲哀,心想,在丁蜀镇,他不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总算是个说得着话的人物。但眼下,却在这荒山野岭之处被外寇欺凌,还不能反抗,因为,日本人手里有枪……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经过一番折腾后,日本兵终于放他们过去。 周坤生默默地走在头里,车夫手忙脚乱地将驴车拉到离哨卡十米开外的树林里,才敢停下来请他上车。 就在周坤生的一只脚刚踏上车的时候,哨卡方向传来一声日本哨兵的辱骂声:八嘎呀路。接着是一位老者的惨叫;直觉告诉他,这些如狼似豹的日本鬼子,又在殴打他的同胞了。 老者的声声惨叫不断在拷问他的良心,周坤生的思想在去留之间挣扎。 他知道,如果现在离开,自己将能平安地回到陈家,睡上一觉,就当刚才的遭遇只是个梦。但这样做,往后他必定耿耿于怀,说不定,老者的惨叫声会烙在他记忆深处,时刻触痛他的心。 如果,他选择留下来,并去帮助老者,他将面临什么,他很清楚。 日本兵的辱骂,老者的惨叫声不断传来,终于,周坤生差不多憋进骨髓里的愤怒爆发了出来。 他对车夫说了声:“桥北,方山窑陈富鹏家,赶紧走。” 赶车的老头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急忙说:“我怎么能留下你呢。赶紧跟我一起走吧,小鬼子惹不起,会送命的。” 面对老头的好意,周坤生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说完,有力的一掌拍在驴屁股上,喊了声,“走。”随即大步流星地朝着哨卡的方向走去。 车夫眼里噙着泪水,他可以想象周坤生前去会遭遇什么,但他没有能力阻止,只能选择离去。 哨卡上,一位老者倒在地上,一旁是一筐翻倒的瓜果蔬菜,一个日本兵的枪托正在老者瘦骨嶙峋的身躯上肆意蹂.躏。 “住手。”周坤生大喝一声。 如果,此前老者的惨叫只是让周坤生感到愤怒,那么,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他要爆发,要出击,要给日本兵一点颜色看看,他要让这些外邦人知道,中国人不是懦夫,是不好惹的。 在大喝一声后,周坤生几大步跨到那个正用枪托砸老者的日本人身边,手指并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的腋下用力一戳,那个日本兵立刻体会到了他的厉害。钻心的疼痛让日本兵蹲了下去,手里的枪到了周坤生的手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躺地上的老者看得目瞪口呆。他仿佛看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眨眼的功夫,拳、脚,以及枪托,几乎同时落到几个哨兵的身上,而这些日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击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周坤生的一只脚踏在一个日本兵的脸上,他冷冷地对这个日本兵说:“狗日的,这是中国人的地盘,轮不到你们嚣张。”说完,脚尖只稍稍用力,那个日本兵就疼得晕了过去。 周坤生捡起地上的枪,搀扶起受伤的老者,两人迅速消失在了树林里。 离开哨卡后,周坤生渐渐冷静下来。他想,如果现在回陈富鹏家里去,日本人势必会找到那里,到时,肯定会连累到陈富鹏。但除了回桥北,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回丁蜀镇去,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尽管,到时候可以请池田次郎出面调解,但毕竟打的是日本士兵,还夺了他们的枪,这么严重的事情恐怕池田次郎也没有能力摆平。 该去哪里呢?周坤生心里盘算。 走了片刻,他喊老者先离开,他打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暂时避一避。 老者擦去嘴角的鲜血,感谢一番后,提了一个建议:“小兄弟,您如果现在回镇上去,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吧,我听说桥北往西的深山里有个阳泉寨,那里有很多专跟鬼子对着干的英雄,他们的大当家姓单,叫单雄。您可以去找他们。不过,阳泉寨具体在哪里无人知道,不容易找到。不过,可以去碰碰运气,曾经有人在西边老林里遇到过他们。” 周坤生觉得没把握,一来,阳泉寨不一定找得到;再则,即便找到,那里的人能收留他吗? 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担忧,说:“您不用担心阳泉寨的人不会收留你,因为,您是好汉,跟阳泉寨的英雄是一条道上的人;而且,还带了枪去。他们一定会收下你的。” 周坤生心想,眼下,也没更好的去处,只能去西边老林里碰碰运气了。 告别老者之后,周坤生挑人迹罕至的山道往西走。 由于来湖?后,除了往返于桥北村、集市之间,他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所以,山里的环境完全不熟悉,他只能凭借直觉朝着一个方向走。 背着几条沉甸甸的枪,加上没有走山路的经验,走出没多会他就觉得累得不行,只能停下来歇脚。就这样,走一阵歇一阵,才几里地,却花去了老半天的时间。 他心里很纠结,觉得老天爷是在捉弄他。他想,来湖?躲避这么长时间,眼看着青帮的人不再针对他,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今天,却跟小鬼子干了一架,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这样的经历,他怀疑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看着他疲于奔命。 不过他想,也许,这是一次考验,所谓,成大器者必定有不一般的境遇。他没觉得后悔,因为,他认为同胞有难施以援手是分内事,并且,能痛打小鬼子让他感到十分畅快。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子渐渐密起来,原本依稀可辨的山路也变得模糊不清,到了最后,路已经没影了,前头只剩下尺余高的杂草和遮云蔽日的树林。 望着莽莽密林,周坤生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他感到了孤独,他就像行走在草原上的孤狼,伴随他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想到了家,想起了父亲,想起码头上那些管护兄弟。 就在他感到茫然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风吹草木发出的动静,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枯树叶。 第四十二章 投奔阳泉寨1 是野兽?或者……他想到那可能是一只野猪或其他大型猛兽,但不管是什么,那东西假如跑过来,凭他的能力肯定对付不了,因为,他既不具备跟野兽搏斗的经验,也因走了半天山道而筋疲力尽,哪还有力气跟野兽搏斗。 他心急如焚,手里的几支枪似乎更沉了,有一支还掉到了地上。在枪掉地的一刹那,他受到了启发。 对了,我不是有枪嘛,有这东西在,就算真跑出野兽来,照脑门给它一颗子弹,我就不信它扛得住。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周坤生将枪支丢到地上,只留了一支。他端着枪,神情紧张地朝着传来声响的地方看。 就在他全神贯注搜寻目标之际,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别动。你是谁?放下武器。”随着喊声,一个人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周坤生发现,对方的手里也端着一把步枪,一把向他瞄准的枪。 他看清楚,那是一个蒙面人,头上戴着一顶竹篾编成的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要不是在山里遇上,周坤生会认为那是个打渔的。 周坤生心想,对方是什么人?是游击队吗?如果真是游击队那就太好了,自己会按照对方的意思放下枪跟对方走。但如果对方是日本人或是鬼子的爪牙,放下武器岂不是束手就擒?被他们捉了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眼下,自己与那人相距七八步,对方的枪口瞄着自己,如果对方开枪,自己肯定躲不过;尽管自己手里也有枪,但枪口还没来得及瞄准目标,假如要与对方抗衡,就必须先变换位置,确保不被对方开枪击中,然后,再寻找机会攻击。 就在他心里快速盘算之际,对方再次喝问:“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再不说话就开枪啦。” 那人的话激起了周坤生心底的蛮劲,他想:大不了就是个死,好歹得拼上一拼。凭着自己的身手,就算挨了枪子,只要不被打中要害,还是有机会朝对方开枪的。 想到这里,他蓄势待发。 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冷不丁地出现他的脑海中。 不对,自打娘胎里出来从来没使过枪,万一打不响,岂不玩完? 这个念头,让他放弃了与对方抗争的念想。 他无奈地将枪扔到地上,朗声道:“在下投奔阳泉寨来的,如果,你是寨子里的好汉,就劳烦带我进寨子。假如你是小鬼子的人,就给爷来个痛快。”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周围的草丛里又站起几个黑衣人来。 这些人尽管没和那个“渔夫”一样戴斗笠披蓑衣,但也都是黑布蒙面一身黑装,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百姓。这些人围拢到周坤生身边,拿走他的枪支,又低声商量着什么。 稍后,一个黑衣人掏出一块蒙面巾,对周坤生说:“兄弟,对不住了。一切按规矩办事。若你真是投奔寨子来的,我们不会为难你。”说罢,将周坤生的眼睛蒙上了,不仅如此,还取出绳子,将周坤生绑了个结结实实。 接下来,周坤生被这些人带着走了好一阵子。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他听到了沉重的开门声、嘈杂声和一些议论声。他心里估摸,应该到目的地了。 果然,走了约莫两三分钟后停了下来,有人揭去了他脸上的蒙面巾,但身上的绳子依旧绑着。周坤生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大厅里,大厅的两旁摆着一溜椅子,看情形,像是议事所在。 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摘下蒙面巾,周坤生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长得都很结实,看上去像是练家子。 那个“渔夫”指着一张木凳对他说:“先坐下吧。”说完,不再言语。 坐下后,周坤生心里有些忐忑,猜测这些人会怎么处理他。但他并不感到紧张,因为,他从那些人的打扮已经猜到,此处一定是“阳泉寨”,是日本人的对手,既然是专门跟小鬼子作对的好汉,理应不会为难他。 片刻之后,大厅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陆续走进十几个人来。这些人有男有女老少不一,其中,还有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姑娘,或许,是衣服颜色太鲜艳的缘故,是以周坤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姑娘长得好看,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小嘴一点点。只是眉毛浓密一些,不过,却多了几分豪气,看上去英姿飒爽分外好看。 让周坤生没想到的是,这样好看的一个女孩子脾气却不怎么样。 那女孩子见周坤生在看她,竟眉毛蹙起朝他投来刀子一样的目光,樱桃小嘴一动一动的,说出一句让周坤生感到不自在的话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周坤生忙避开对方的目光,他知道,遇到脾气大的主了,跟对方对视结果只能是自讨苦吃。 进来的这些人到了大厅中央站定,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在铺着老虎皮的太师椅上坐下,问:“这是谁?” 穿蓑衣的男人答道:“大当家的,这人是我们在山下发现的。他说,是投奔咱们来的。” 听穿蓑衣男人这么说,周坤生才知道,坐在太师椅上的是阳泉寨的舵把子单雄。 “哦?”单雄仔细看了看周坤生,对渔夫说,“这阵子小鬼子正派人摸咱们寨子的位置,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 渔夫模样的男人点了点头,随即又说:“对了,大当家。这人还带来几支枪,说是缴获小鬼子的。”说罢,指了指堆在一边的几支步枪。 单雄一听,朝堂下站着的一位穿披风戴墨镜三十来岁的男人说:“老三,你去看看。” 被喊做老三的男人快步走到枪支跟前,拿起一支检查了一下,拉了拉枪栓,对着单雄说:“大哥,没错,是小鬼子使的步枪。” 单雄摸了摸脑门,想了一下,问堂下站着的人:“你们说,该怎么处置?”又对穿蓑衣的男人说,“渔夫,你先说。” “渔夫”冲单雄抱拳,说:“大当家的,我看,这人确实像投奔咱们来的,就收下吧。”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一双眼睛贼兮兮的。”那个穿红衣的女孩说,刀子一样的目光又刺向了周坤生。 周坤生心里那个委屈呀,心说,无意间多看一眼,便被对方认定不是好东西。这结论下得也太草率太武断了吧。 “大当家容我说一句。”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头开了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不能见到几支枪,就断定此人不是小鬼子派来的。这样吧,我建议,咱们等二当家和军师回来后,一起合计合计。” “好。”单雄赞同老头的说法,他说,“那就等二当家和军师回来后再说。”又吩咐那个老三,“老三,你带他去后面的木楼,派两个兄弟守着。对了,弄些吃的再泡壶茶去。如果,他真是来入伙的,咱们也不能亏待。松绑吧。” “是,大当家。”老三答应一声,帮周坤生解开绳子,朝大厅外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出了大厅,老三没急着带周坤生去木楼,而是在小树林里站了会抽了根烟,向周坤生打听一些事情。 周坤生知道,老三是在打探他的底细,也理解老三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甄别他的身份,辨明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聊了一会,老三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说,去木楼。 木楼在寨子后半部分靠近围墙的地方。 当周坤生走上楼梯时,发现上头站着两个人,应该是专门来盯着他的。还有个人正走下来,是那个说要挖了他眼珠子的红衣女孩。周坤生忙侧过脸,不敢看对方。 红衣女孩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喊了老三一声:“三叔”,便下楼去了。 老三见周坤生的脑袋扭向一边,极不自然,问怎么啦? 周坤生说:“我不想眼珠子被人给挖了。” 老三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看向正远去的红衣女孩,似乎明白了,笑着说:“哈哈,玉英这丫头脾气是暴了点,像她爹。不过,人挺好的,经常领着寨子里的姐妹帮兄弟们打扫屋子呢。”说着,朝楼梯上方看了看,“我看,她八成是来帮你整理东西了。” “真的?”周坤生无法相信,刚才还要挖他眼珠子的泼辣丫头,竟会来帮他收拾屋子。 “不信?走,上去瞧瞧。”老三说。 当两人走进屋子,周坤生看到屋内窗明几净,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时,他才相信老三说的话不假,红衣女孩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看似泼辣,但实质上却是个热心肠。 “哎,老……”周坤生想起件事情来,想问问老三,但觉得直呼其老三不大妥当,便想改口,但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三洞悉了他的想法,说:“等入了伙你我就是兄弟了,就跟大伙一样,喊我老三。” 老三随和的个性给了周坤生一个好印象,周坤生觉得,老三跟红衣女孩一样都是热心肠,只不过,两人表面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行,那我就喊你老三了。刚才,你说玉英像她爹,她爹是?” “你见过。” “我见过?”周坤生想了想,假如真见过,那一定是在大厅内,但当时大厅里有几十个人,论年龄,能当玉英她爹的至少占了一半,到底谁是她爹呢? 见他思索起来,老三笑了,说:“别琢磨了,我告诉你吧。玉英的爹是我们的老大。” “啊?是大当家?” “对。” 周坤生心想,怪不得这丫头说话这么霸气,原来,是阳泉寨大当家的闺女。往后得小心点,万一惹毛了她,她到大当家那里告状,说不定真挖出我的眼珠子来。 老三就像是个算命的,能洞悉周坤生心里所想,他再一次猜到了周坤生的想法。 第四十三章 投奔阳泉寨2 他笑着说:“别紧张,玉英说那话纯粹是吓唬你。我告诉你,玉英小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大当家没再娶,一手将她拉扯大,又传授她武功。所以,玉英个性要强。不过,她跟她爹一样,对兄弟那是肝胆相照。往后你会知道的。哎对了。”他想起件事来,问周坤生,“兄弟,你的枪法如何?” “我没打过枪。”周坤生想都没想就回答。 “没打过枪?”老三觉得意外,问,“那你带来的那些枪……” “哦,那是日本人的。” “我知道。但……你是怎么从小鬼子手里弄来的?” “先揍他们,再夺枪呗。”周坤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老三觉得不可思议,正想再问问,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提着一篮子东西,拎着暖瓶走了进来。 女人进门后对老三说:“老三,我拿了些吃的给新来的兄弟。”说罢,将篮子里的瓜果、栗子,还有一壶茶摆到桌上。 “二嫂,辛苦你了。”老三说,又问,“哎对了,二哥回来了吗?” “还没呢。”女人回答,“他呀,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寨子。” “他这趟跑的是哪里?” “咦?大哥没跟你讲起?听你二哥说……这次好像是陪军师去丁蜀进点货。”说完,女人对周坤生说,“小兄弟,寨子里没什么太好的东西招待,这些瓜果你先用着。” 通过女人与老三的对话,周坤生已经猜到,女人必定是阳泉寨二当家的夫人。他忙抱拳施礼,说:“多谢二嫂。” “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你们先聊着,我还要忙点别的事情。” “好的二嫂,您慢走。”老三说。 送走二嫂,老三倒了两杯茶,喊周坤生坐下,递给他一杯。问:“兄弟,你刚才说……先揍小鬼子再夺枪?” 周坤生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呢?”老三低声嘀咕了一下,又说,“总共四条枪,那么,就有四个鬼子。你一个人对付四个鬼子,还先揍了他们再拿走枪?” “呵呵,有什么不对吗?”周坤生笑着反问。 老三挠了挠头:“你……用什么法子揍他们的?” 周坤生正要回答,门外跑来一人,是负责看守楼梯口的。那人兴高采烈地说:“三哥,兄弟们在演武场闹得欢呢,你不去看看?” “是吗?”老三饶有兴致站起身,瞧了瞧周坤生,一个计策涌上心头。他说,“兄弟,寨子里的兄弟们在演武场找乐子,咱们去瞧瞧?” 周坤生心想,阳泉寨在宜兴地面之所以能出名,一来,是因为他们打鬼子;再则,鬼子可不是一般人敢打且能打得过的,如果,没有点真功夫,别说是打鬼子,能不被鬼子打就不错了。如此算来,阳泉寨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现在,正好去见识一下。 “行,去看看。”周坤生说。 演武场离木楼不远,两人老远就瞧见上百号人围在那里摇旗呐喊,瞧情形,场子里正热火朝天。 围观的一帮人见老三来了,忙让开一条路。 有人起哄:“三哥,上!三哥,露一手!” 两人进得场子,见有人正在耍石担。一个彪形大汉将一幅沉甸甸的石担耍得跟风车似地,连周坤生也看呆了。他想,这一手绝活,真能跟丁蜀镇的“石担王”相互媲美。 “好,耍得好。”等那汉子放下石担,老三拍手叫好,又介绍:“兄弟们,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新来的兄弟。听说,他赤手空拳揍了四个小鬼子,还夺了他们的枪。怎么样?兄弟们,想不想新来的兄弟露一手让大家开开眼?” “好!好!”老三的一席话博得了满堂喝彩。 周坤生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老三喊他来演武场,不是单纯来看热闹来的,而是想将他一军,想试试他的身手。眼下,老三算是把他给推上台了,不露一手的话,恐怕是不行的。干脆,上吧。 想到这里,他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三哥抬举小弟了,我那点小把戏登不了大雅之堂,如果,大家不嫌弃,小弟就耍一下。不过,不知三哥想让小弟怎么耍呢?” 老三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周坤生,指着那石担说:“这样吧。咱们就来现成的,玩一下石担,怎么样?” 周坤生走到石担跟前,用脚掂量了一下,挺沉的,就问老三该怎么玩? 老三指着石担两头的大磨盘,说:“咱们不玩常见的,就玩拆磨盘。看谁先拆下一个来。” 对于这样的玩法,周坤生先是觉得意外,随即也来了兴趣,爽快地答应了。 老三叫人来喊口令,他和周坤生站在石担两头,等喊口令的人一说开始,他就猛的发力,用脚挑起石担的一头,双手牢牢地捉住了磨盘。 而此刻,周坤生也单手捏住石担的杆子,一手抓紧磨盘,眼看着就要将磨盘扯离竹竿。 就在这时,老三忽然双手转动石担,两个磨盘就似车轮一样飞快转动起来。 周坤生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急忙缩手,饶是这样,掌心还是被蹭红了一大块。 见他撒了手,老三忙制住飞转的石担,卯足了劲就要去拆那磨盘。 周坤生见状,料想,按常规去做肯定得输,是该出奇招的时候了。 他朝老三喊了声:“兄弟,得罪了!”喊罢,并拢五指在石担的杆子上用力一戳,只听得咔嚓一声,竹杆剧烈震颤了一下,震得老三的虎口发麻。 老三料想,再不撒手,自己的手铁定了要报废,无奈之下,只能松开手并退出一步。 周坤生接住石担搁到地上,心想,刚才下手太重,这样会让老三觉得没面子。他忙走到老三跟前,连声说抱歉。 老三却不以为意,反而很高兴,他抓住周坤生的右手高高举起,朝着众人大声说:“兄弟们,祝贺咱们‘阳泉寨’又添一员虎将。” 话音刚落,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整个演武场仿佛沸腾了。 在鼎沸的人声中,周坤生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也在大声叫好,循着声音望过去,见竟然是大当家的闺女玉英。他忙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闹腾一番之后,两人回到了木楼。 进了房间,老三拿起桌上的一个板栗,边剥壳,边说:“兄弟啊,今晚只能委屈你在这里过一宿。没办法,这是山上的规矩。” 周坤生笑着回应:“呵呵,没事,我理解。” “嗯。晚上呢,吃过饭早点睡。明天等二哥和军师回来,就会商议你的事情。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吩咐外头那两个兄弟。”老三说完,出门下楼去了。 晚上,二嫂又送来吃食,听她说,由于小鬼子查得严,山寨生活比较简朴,部分蔬菜是寨子里种的,野猪肉等山货,也是兄弟们下套子打的。 听她说到野猪肉,周坤生不禁想起张立邦来,心说:这次来阳泉寨避难,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位大哥了。 第二天,山寨摆脱了黑夜的束缚,在第一缕阳光中苏醒过来。 周坤生刚起床,便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猜想,一定是二嫂或老三来了,忙开门迎接。 没想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粗壮汉子盯着他好一通审视,又拍了拍他肩膀,说:“兄弟,请跟我去趟‘聚义厅’,大家伙有些事情要商量。” 听闻此言,周坤生知道,阳泉寨的人要谈他的去留问题了。 “聚义厅”就是昨天周坤生刚来时到过的大厅。 今天,这里很热闹,站着或坐着的有几十号人。这些人中,有昨天周坤生见过的,也有陌生的。 二嫂和老三见他来了,远远地朝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两个男人将周坤生带到大厅正堂,那个粗壮的汉子环视了下众人,朗声道:“兄弟们。今天,我们要决定这位兄弟的去留。”说着,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说,“据说,这位小兄弟赤手空拳揍了四个小鬼子,并夺了他们的枪,然后,投奔咱们寨子来了。” 此言一出,大厅里议论声起。 一个体壮如牛的男人疑惑地说:“二当家的,他一个人揍了四个带枪的鬼子?有这么神?难不成,是趁着鬼子睡着了偷袭的?” 这话让周坤生感觉不舒服,他觉得这人的话里包含着不信任。不过,从此人的话里,周坤生知道带他来“聚义厅”的粗壮男人是二嫂的丈夫,阳泉寨的二当家。 二当家抬手制止闹哄哄的众人,说:“关于这位小兄弟的身手,我听老三说,确实不赖。而且,我和军师回寨子前,在湖?也听到有人说鬼子哨卡被端的事情,并被夺走了枪。如果,这件事真是这位小兄弟干的,陆某自当设下酒宴,大张旗鼓地欢迎他入伙。因为,目前咱们兄弟中,还没有谁能徒手对付过四个鬼子,并夺了他们的枪。有这样的好手入伙,可谓是如虎添翼。但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山寨有山寨的规矩。毕竟,咱们这几百号人聚集于此,一旦被鬼子找到,恶战是在所难免的。论人力装备,咱们都没法和小鬼子比,那么,结果肯定不乐观。所以,咱们还得按规矩办事。” 二当家的刚说完,老三立即开了口:“二哥,我信周兄弟。要不,我陪他下一趟山,干这头一趟活。” 周坤生并不明白老三说的“头一趟活”指的是什么,但冲着对方信任自己,他还是很感激。 二当家想了想,觉得老三的建议符合山寨的规矩,正要发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却从“聚义厅”门口传了过来:“不用干头一趟的活了。周兄弟的事情我来担保。” 随着说话声,大当家单雄和军师从门口走了进来。 第四十四章 入伙 说话的,是跟在大当家身后的军师。 他这句话不仅让在场的所有人觉得意外,也让周坤生感到惊讶,因为,军师居然是张立邦。 “大哥?怎么会是你?”周坤生惊喜地问。 张立邦来到他跟前,笑着说:“呵呵,老弟,让你受委屈了。我呢,承蒙‘阳泉寨’兄弟们看得起,担任军师一职。以前,由于特殊原因不便向你透露,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大哥是阳泉寨的好汉我很开心。往后能跟着大哥一起干小鬼子,小弟求之不得呢。”周坤生兴奋道。 张立邦握着周坤生的手,对众人说:“兄弟们,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新认的弟弟周坤生。能跟他成为兄弟实属偶然。有一次,周兄弟在镇上与日本巡逻队起了争执,我见他面对日本人能沉着冷静,觉得他应该是同道中人,便和日本人交涉让他们放人。打那之后,我们就结识了。兄弟们,估计你们还不知道,周老弟是丁蜀镇周家大宅的公子。” 如果张立邦进门时说的那句话让众人感到意外,那么,现在他带给大家的则是惊喜。 周家大宅不止在丁蜀地面家喻户晓,就是整个宜兴县也是说得着的大家族。 阳泉寨里的汉子有些是从外地来,大部分都来自宜兴各处,自然听说过丁蜀周家和一身正气还会武功的前清武举人周仕林。现在,听张立邦说周坤生乃周家大宅的公子,都感到兴奋。 老三怕听岔了,问张立邦:“大哥,周兄弟真是周家大宅的公子?就是逼史耀民枪毙了青帮老大仇雷的那位?” “正是。”张立邦认真回答。 这下可热闹了,此前众人对周坤生的怀疑一扫而空,都表示,欢迎周坤生入伙。 “太好了。”老三说,“丁蜀周家是个与民为善的大家族,深受老百姓的拥戴。今天,周兄弟入了伙,咱们阳泉寨就如虎添翼了。” 二当家豪爽一笑,说:“哈哈,好。这么说来,我得张罗酒席了。兄弟们,我和军师这次回来,带了几坛老酒。今天,咱们就改善下伙食,大家喝个痛快,以祝贺阳泉寨又添一员猛将。” “好!”张立邦大声叫好,他扶着周坤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弟,打鬼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了争取民族自由,咱们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想象的要多。你可要有思想准备。” 周坤生尽管没能完全明白此话的意思,但他觉得,能跟这样一位大哥在一起,和寨子里数百兄弟一起跟日本人对着干,是件有意义的事。 他紧握张立邦的手,诚恳道:“不让老百姓受矮东洋的欺负是咱们分内的事。大哥,以后要小弟怎么做您就照实了说,干小鬼子,咱不含糊。” 听了这样的话,张立邦感到欣慰,他觉得没看错人。他紧握着周坤生的手,说:“好!咱们兄弟同心,为了父老乡亲,更为了民族尊严和自由,打鬼子!” 他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聚义厅”里数十条跟日本人有深仇大恨的汉子,不约而同振臂高呼:打鬼子!打鬼子!打鬼子! 从聚义厅出来,周坤生埋头走路正要去木楼,有一个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眼前红光一闪,周坤生不用抬头看都知道那是谁,肯定是一身红衣的泼辣丫头。 他装着什么都没看见,想找机会溜走,单玉英却像影子一样堵着他的去路。他往左,玉英也往左;他往右,玉英也往右,总之,不让他走。他无奈地停下来。 “怎么,怕见到我?难道在你眼中我长得很可怕?”单玉英双手叉腰,一双杏眼牢牢地钉在周坤生的脸上。 “没,没。”周坤生支支吾吾的回答。 他心里觉得奇怪,想着,自己既没得罪她,又没干坏事,为什么见到她就心里发虚呢?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单玉英又问,语气有点凶。 周坤生打算豁出去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心惊,何况对方只是个黄毛丫头。 他抬头望向单玉英,目光还有些闪躲:“你不是说,再看你,就要挖了我的眼珠子。” 听他这么说,单玉英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呵呵,那是因为此前还没确认你的身份。万一你是日本探子呢。” “我不是。”周坤生为自己辩护,声音低低的。 “我不是说万一嘛。现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丁蜀周家大宅的公子,不是坏人。所以……你可以看我啦。” “哦。”周坤生应了声,目光只在单玉英脸上停了一秒便立刻移开。单玉英说挖他眼珠子时的彪悍眼神仿佛已经刻在他心底,让他对这个女孩有了忌惮。 “哈哈。”见周坤生窘迫的样子,单玉英乐得大笑,“瞧你的样子,哪像是大家族的公子,倒像是学堂里做错事的学生。” 周坤生被她说得脸上燥热,低声说了句:“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木楼准备准备。一会,要陪大家喝酒。” 单玉英没有过分为难周坤生。周家是她敬佩的家族,她认为,周家每一个人都是很硬气的。可是,她觉得奇怪的是,传闻中能打能拼的周家公子,说起话来却这么忸怩,像个大姑娘似的。 “去吧。记得喝酒的时候也要跟我干一杯。”单玉英说。 周坤生就如获得大赦,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单玉英不自觉地笑着说了一句:“这人真有意思。” 中午,寨子里大办宴席,气氛热烈如同过节,人们争着向周坤生敬酒,庆祝他入伙阳泉寨。 喝酒过程中,有人提到湖?镇的彪哥很嚣张,说,此人仗着有日本人撑腰,成天领着一群地痞流氓招摇过市,吃百姓的喝百姓的,遇到看不顺眼的就拳打脚踢。前些天,竟把一位卖山货的老头打断了腿。 众人听了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这个彪哥得好好教训一下,要不然,此人会忘了他是个中国人。 彪哥? 周坤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到过。回想了一下,想起来了,是跟他争野猪肚子的那个人。他想,这人除了霸道一点,好像也不太令人讨厌,特别是那天日本巡逻队来了之后,彪哥还帮他解围。 “这人真这么龌龊?”他问。 “是啊。”有人回答,“这人欺软怕硬,专门欺负没背景的普通老百姓,遇到有实力的就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我跟很多人打听过,都说这人死心塌地当日本人的狗,是个汉奸。” 老三喝光碗中酒,用力将酒碗搁到桌上,说:“要不,咱们抽个时间去把他办了。” “对,把他办了。省得留着祸害人。” “办了他。” 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喊着要干掉彪哥。 大当家站起身,乘着酒兴说:“好。既然此人投靠了日本人,那就是咱们的敌人,对敌人无需手软。军师,你给说说,这个汉奸该怎么处置。” 张立邦想了想,站起身说:“大当家说得对,既然,此人卖国求荣当了汉奸,那就是毒瘤,必须铲除。这样吧,今天大家喝了酒,就不要出去了,以免误事。明天晚上,咱们这样……”张立邦将他的计划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杀汉奸我也要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很好听,也很有特点,少了女子的温柔多了几分汉子的豪情。周坤生不用去看也知道,必定是大当家的千金单玉英。 “哎呀,又不是去种菜耕地采茶叶,是去杀人。你一个女孩子去凑什么热闹。你不知道危险吗?”大当家单雄说。 “爹,让我去嘛。”单玉英说。 她说话的语气、动作与小女孩跟父母撒娇有点像。周坤生看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想,想不到这么泼辣的丫头竟然会撒娇。 “妹子,打鬼子杀汉奸是我们爷们的事情,你一个‘细哦头’(宜兴方言,小丫头)就别闹了。”有人起哄。 周坤生又看到了那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次,目光不是瞄向他,是射向那个起哄的男人。 “我说林秃子,你皮痒了是不是?敢拆我的台?”单玉英双手叉腰,那股子蛮横劲又呈现出来了。 周坤生觉得这样的姿势才符合她的个性。 单玉英说,“是不是看不起女的?自古以来,历史上多少位被世代传唱的女中豪杰你不知道吗?别的不说,花木兰大家总认识吧?替父从军,成为了千古流芳的女豪杰。林秃子,你认为女的不如男是不是?你是不是不记得上次那件事了?” “没有,没有。我哪能忘了哦。”被称作林秃子的男人立刻服软,陪着笑说,“其实吧,咱们玉英妹子跟寻常女娃不一样,她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去得了演武场。”说完,大声问众人,“兄弟们,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都在兴头上,见林秃子奉承起单玉英来,纷纷附和,都说:是!对!她是女中豪杰。 结果,大当家拗不过女儿,答应第二天行动的时候带她一起去。 单玉英让林秃子服软的那件事,后来听别人说起周坤生才知道,是发生在一次比武过程中。 第四十五章 锄奸计划有变 去年秋天,寨子里的兄弟准备端掉山下一个日军哨卡。为什么要端掉那个哨卡呢?因为,那个哨卡设在三岔路口,其中一条路正好连着通往阳泉寨的秘密山道。哨卡多存在一天便多一天危险,于是,大当家大手一挥:端了。 决定好端哨卡之后,参与行动的人员却很难定下来,因为,自告奋勇的人太多,但端哨卡又不是跟日军正面作战,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于是,大当家决定用比武的方式来决定人选。 当时,林秃子执意要参加,说,他老婆孩子都是被日本人的炸弹给炸死的,他要报仇。可是,林秃子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寨子里别说排不上号,就连垫底也是马马虎虎的。怎么办呢?如果让他参加比武,不仅无法入选,说不定,第一个回合就得趴下。 为了顾及他的面子,单玉英想出个办法来。她对林秃子说,只要赢了她,林秃子就能参加行动。 那会,林秃子刚来山寨不久,加上平常单玉英又不在大伙面前显山显水,林秃子以为单玉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认为跟对方比试算是捡了个便宜。 林秃子说行,还说要是他输了,绝口不提参加行动的事。 结果,林秃子跟单玉英过了三十多招,累得他秃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也没法打赢单玉英。 最后,终于累趴下了,喘着粗气对单玉英说:“你,你哪像个‘细哦头’嘛,比爷们都能打。”结果,自愧不如,真就没提参加行动的事。 其实,当时单玉英给足了林秃子的面子,若论真本事,五招之内林秃子必定趴下。单玉英不会这么做,毕竟,林秃子是寨子的兄弟,不是对手。 第二天,张立邦带着周坤生、老三去了湖?镇。 镇上行人稀少,做买卖的没几个,老百姓被日本人和流氓地痞欺负怕了,原本想卖点山货挣口饭吃的山里人,也都闭门不出,免得钱没挣到还惹祸上身。 说来也巧,三人刚走进镇上一家茶馆,彪哥便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见到周坤生,彪哥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走来打招呼:“啊哟,真是巧了。周公子好兴致来喝茶呀。” 张立邦的计划是晚上对付彪哥,白天主要是来摸清楚彪哥的行踪,所以,周坤生必须不露声色。 “哦,是彪哥啊。”周坤生拍了拍了对方的肩膀,“上次都亏彪哥在日本人面前帮我说话,我才不至于被抓去。谢啦。” “哎,谢什么呀。”彪哥朝随他进来的几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店门口等着。等那些人出去了,他说,“能帮周公子的忙是我的荣幸。再说了,小弟我跟日本人熟,打个招呼就能帮周公子解围,何乐不为呢。哈哈。”说完,笑了起来。 周坤生也跟着笑,并请彪哥坐下。坐定后,他向彪哥介绍张立邦和老三,说他们是来收山货的,可是,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中意的货。 彪哥很热情,说:“山货嘛,包在我身上。给我两天时间,只要湖?地界有的,我都能帮周公子弄来。”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周坤生,“对了生哥,上次,我见这位大哥跟尾原队长说的是日本话……”边说,边看向张立邦。 周坤生知道对方是在打探张立邦的身份,就随口答道:“我这位大哥生意做得不小,很多货是运往日本的。” “这么说来,这位大哥跟日本人很熟?”彪哥像是来了兴趣。 “当然,他在日本商界的名气很响的。”周坤生张嘴就瞎掰,听得老三差点将喝进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周坤生忙拱了他一下。 幸好,彪哥的注意力都在张立邦身上,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彪哥问张立邦:“这位大哥,哦不,这位老板。听说日本人很喜欢中国的文物,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张立邦不知他这么问的用意,回答:“是的。日本人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一些学者会收藏中国文物。” “那您有没有考虑过捎带点物件去日本,这可是发财的好买卖。”彪哥说。他的语气极具诱惑性。 张立邦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哦?这方面你有路子?” “不能说是路子,我呀,碰巧知道了一件事,跟文物有关的。”彪哥说,“前些日子,我去上坝村走亲戚,看到山上很多皇军。上前打听,说是日常演练。我才不信呢,去偏僻的深山老林演练,就不怕遇上新四军?肯定有猫腻。后来,问过我朋友才知道,上坝村的黄坭岭和元宝山有古墓,日本人可能要捞古墓里的冥器……”他顿了顿,问张立邦,“冥器,你懂吗?” 张立邦摇了摇头。 “就是古墓里的陪葬品。”彪哥说,“这么多日本人,我估计,上坝村的古墓规模一定不小,说不定,是皇家墓葬,里面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这个消息来得意外。张立邦暗想,难道,日本人是想掠夺古墓里的文物? 他不动声色,问彪哥:“彪哥,日本人挖古墓,跟你说的发财的好买卖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彪哥神采飞扬地说,“咱们只要能进入古墓,藏几样东西,等日本人走了再取出来。到时候,您带去日本卖个好价钱。懂了吗?” 张立邦想了想,说:“不懂。日本人怎么可能允许咱们进入古墓呢?” “这个好办,咱们装作协助他们不就成了。” “协助?他们能信?” “怎么不信。我跟尾原队长熟,请他写个推荐信不就成了。这事我会办妥。” “这倒是个好办法。”张立邦说,“那么,彪哥您说什么时候能出发?” 彪哥眼睛一亮:“这么说,您有兴趣?” “当然。”张立邦显露出生意人的特征,说,“我是个生意人,又经常去日本,有挣大钱的买卖,我何乐不为?” “好。爽快。”彪哥冲张立邦竖起大拇指,“两天,两天之后咱们在这里碰头。到时,生哥的山货和尾原队长的推荐信我一并办妥。” 从茶馆出来,周坤生和老三觉得满腹狐疑,想问问张立邦为何不摸清楚彪哥晚上的行踪?张立邦说,先回寨子,他有新的计划。 回到寨子后,张立邦向两位当家的提议,计划有变,他要立刻出山一趟,等他回来后再做打算。 两位当家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周坤生和老三觉得纳闷,两人琢磨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琢磨出名堂来。只是猜测,计划的改变,可能与彪哥说到的上坝村古墓有关。 张立邦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山寨。 刚回来,他就将两位当家的和老三、周坤生请到聚义厅,吩咐门口的守卫未经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几人落座后,张立邦说出了他的新计划。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单玉英气鼓鼓的声音:“让开,我要进去。” 单老大忙站起来,冲着门口说:“玉英,我们在商量事情,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先去忙去吧。” “爹,你们出尔反尔,说好了让我参加行动的,现在倒好,行动取消了。”单玉英不肯走,有点不让进大厅她就僵持下去的意思。 “这孩子,你这不是胡闹嘛。”单老大有点哭笑不得。 “我不管,我要进去。你们要让我参加行动。”单玉英说着,又威胁两个守卫,“你们要是再拦着,我可要不客气了。” 守卫自然知道她说的不客气指的是要动手,都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敢出声。 一个坚决要进来,一个不让进,父女两就这么杠上了。 最后,还是张立邦解了围,喊守卫让单玉英进来。 等单玉英走近后,张立邦对她说:“玉英,不是我们不带你去,是此次计划有变,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在湖?范围,并且,有很多鬼子,你去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鬼子就打呗。又不是去跟他们聊天拉家常,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单玉英态度坚决,大有不让她去谁都去不成的姿态。 “呵呵,玉英,你说对了。这次还真是去跟鬼子合作的。”张立邦笑着说。 “什么?”单玉英有点找不着北,“跟鬼子合作?” “对。”张立邦解释,“表面上是合作,暗地里打探他们的行动计划。所以,这次你不能去。不过,我保证,下次有行动,一定让你参加。” 单玉英尽管刁蛮,但不是不讲理。她想,去打鬼子杀汉奸或许能帮上忙,去跟日本人假装合作她还真不擅长。再说了,她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跟他们合作?想都别想。 “那行,下回有行动一定要让我参加。要不然……”单玉英说着,竟像个小女孩一样假装用力掐张立邦的脖子,“我会狠狠收拾你。” 张立邦立刻装出讨饶的样子,说:“好好,一定让你参加,一定。” 单玉英离开后,单老大叹了口气说:“哎,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女儿呢。” “呵呵。”张立邦笑着说,“大当家,玉英其实很懂事,刚才她的让步就是很好的说明。” “可是,刚才她这么对你……” “那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姿态,天真活泼,还有点调皮。”张立邦说着,故意问单老大,“难道,大当家的倒喜欢她一直凶巴巴的?” “这……那倒不是。呵呵” “这不就行了。我看哪,玉英将来不仅懂得孝顺,而且,还会保护您。天底下文武双全的女孩有几个?大当家,这是您的福气。” “哎哟,军师,您可真会说话。就她那样?不给我惹祸,我就多谢祖宗保佑喽。” 单雄这句话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张立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他将盒子放到桌上,推到周坤生的面前,要他收好。 第四十六章 彪哥的念想 周坤生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更不知道张立邦将盒子给他的用意,就拿征询的目光投向张立邦。 张立邦知道他的想法,示意他打开盒子看看。 盒子被打开后,几人都觉得意外,盒子里是两根金条。 “大哥,这……给我干吗?”周坤生疑惑地问。 张立邦说:“明天带在身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周坤生尽管觉得云山雾罩的,但他还是将金条收好了。 第二天,张立邦与周坤生、老三按照约定的时间,在湖?镇小茶馆与彪哥碰面。 见面后,彪哥拿出一张单子,如数家珍一般念上头罗列的山货名称。 三人耐心听完,彪哥对周坤生说:“生哥,不知道您满不满意。山货我已经存在镇上的商铺里了,随时可以提取。” 湖?离丁蜀不远,山里经常有人给周家送山货,周坤生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懂得一些珍贵山货的价值。他发现,彪哥念出的名称里,大多是很难弄到的珍贵山货。他想,这小子倒有点本事,不过,也肯定捞了不少好处。 “嗯,不错。”周坤生朝彪哥竖起大拇指,“都是上等货。” “阿生,彪哥帮咱们置办山货够辛苦的,咱们把账结一下吧。”张立邦说,并朝周坤生使了个眼色。 周坤生立刻明白,张立邦昨天交给他两根金条原来是用在这方面的。他取出金条交给彪哥。 彪哥见到金条,眼放金光,嘴上却假装客气:“哎呀,用不了这么多的,顶多就一根多一点点。”他非常圆滑,这些山货用不了一根金条,他之所以说一根多一点点,是因为他想,对方总不能收回一根金条,给他一些零钱吧。 周坤生想不到这层,正想把账目算算清楚,张立邦却说:“彪哥。这些都是上等的山货,值多少钱我了解。为了收集这些东西彪哥肯定出了很多力气,所以,我们认为,两根金条值。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彪哥高高兴兴地收起金条,又取出一张纸递给张立邦,“老板,您瞧瞧。” 张立邦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日文,大概意思是,推荐他们四人协助日军在上坝村展开的行动。落款,是尾原健二。 “彪哥,你是这个。”张立邦一脸钦佩地朝彪哥竖起大拇指,又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要是你们有空的话。” “现在……”张立邦假装思考了一下,说,“嗯,也好。这两天没太重要的事情,那就现在出发。” “行,出发。” 湖?镇距离上坝村有几十里地,四人租了一辆马车紧赶慢赶,等到达目的地时天都快黑了。 进了村,四人去了彪哥朋友的家里。 彪哥的朋友年龄不到三十,体格健壮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是山里人该有的特征。不仅如此,他的名字也比较本地化,叫唐坝生,可能是形容出生在上坝村吧。 唐坝生见是彪哥来了,很高兴,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席间,唐坝生不无感慨地对彪哥说:“彪哥,现在的世道难混哪。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日本人面前我得点头哈腰,乡亲们这边呢,还要被他们戳脊梁骨。彪哥,你说……咱们早先的念想是不是错的?” “不可能。”彪哥断然否定唐坝生的说法。 张立邦他们不知道唐坝生说的“早先的念想”是指什么,就要彪哥给说说。 彪哥说,多年前,日本人还没来宜兴,他们听说日军在别的省市与国.军开战了,不仅牺牲了很多国.军士兵,还死了很多无辜的老百姓。 当时,他们一共有五个玩得比较要好的伙伴,五人合计了一下,有人主张,万一日本人来宜兴,就跟他们对着干。也有人表示反对,说,日本人手里有枪有炮,跟他们对着干必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跟他们交好,能活得安逸。 彪哥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就是,一方面跟日本人交好,另一方面,不欺负乡亲们,条件许可时,能帮乡亲们的尽量帮一下。 张立邦三人听了面面相觑,这和他们掌握的线索相去甚远。 老三问:“不欺负乡亲?那我怎么听说彪哥前几天发威,打断了一个老头的腿?” “哎哟。”彪哥苦笑了一下,“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说吧,我的确打折了老头的腿,可是,那老头是我二舅。我为了向尾原队长表示我跟大日本皇军亲密无间的关系,就请我二舅演了一出戏。” “演戏?”老三还是不明白,“腿都打断了,那还是演戏?” “你不知道,我二舅那条腿早多年前爬山时摔断了,截掉后装了根木棒。那天,我让他装成卖山货的,假装跟他争执,等尾原队长经过时,我一棒子下去,二舅那条腿就咔嚓一声,折了。懂了吗?” 几人恍然大悟,心情却复杂起来。 张立邦想,如果前天执行了锄奸计划,不出意外的话,彪哥这会应该躺在棺材里了。可是,彪哥他们却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汉奸,只是政治立场不稳定,如果假以时日好好引导,说不定,能让他们回到正道上来,并且,可以利用他们的特殊条件,如,跟鬼子走得比较近,在沦陷区与日本人周旋。 “彪哥,这种感觉不好受啊。”唐坝生喝了一杯酒,倒着苦水,“在村子里,到东到西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汉奸了。” 彪哥劝慰他:“兄弟,做事凭良心就成,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来来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干一杯。”说着,举杯跟四人碰了一个。放下酒杯,又对唐坝生说,“兄弟,这次我们来,有个挣大钱的买卖。” “真的?”听说有挣大钱的买卖,唐坝生脸上苦兮兮的表情瞬间不见了,“来,说说看,是怎样的买卖?” 彪哥说:“前些日子我不是找你打听山上日本人的事嘛。” “对,听说是在找古墓。怎么啦?”唐坝生问。 彪哥就将他那个发财计划说了一遍。 唐坝生听了想了想,点点头:“行。明天我去跟山上的日本人谈谈。有尾原队长的推荐信,日本人应该会答应的。另外……”说到这里,唐坝生说出了一个秘密,一个被他们家族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唐坝生说,元宝山上的古墓小时候他就知道,并且,还知道他们家族跟古墓有着渊源。 上坝村唐家并非本地人,他们是浙江沿海地区的,清朝时,遇到百年难遇的大台风,为了安全起见,举家迁移来了上坝村。 唐家世代帮人看宅地,偶尔也算个命相个面,说白了,就是风水先生和算命先生的结合体。唐家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不好说,连唐坝生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有一样他很清楚,那就是,唐家暗地里是搬山倒斗的世家,是地耗子,也就是挖坟取物的盗墓贼。这也是之所以唐家能知道元宝山和黄坭岭有古墓的原因,因为,他们懂得寻找古墓。 唐家迁至上坝村之后,闲来无事就东转转西转转,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贵族墓葬。偶然间,唐家祖先发现了元宝山山肚子里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墓,黄泥岭也有一座,只不过规模小很多。于是,唐家人技痒难忍,一合计,决定,摸那座大的。 决定好之后,唐家全家出动,男女老少齐上阵,挖的挑的搬运的一个都不少;没几天,成功打通了一条盗洞。 盗洞打通的一刹那,唐家上下欢欣鼓舞,这么大的墓,好东西必定不少,于是,高高兴兴地进去准备捞冥器。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墓之凶险超乎他们想象,刚进去,就有人触发了极其隐秘的机关,一个运气不好的倒霉蛋直奔去了阎罗殿。 唐家是个倒斗世家,什么样的机关没见过?这次却栽得这么干脆。于是,领头的唐大爷断定,此墓异常凶险,摸不得。 老太爷既然放了话,唐家没人敢反对,就按照老太爷的意思将盗洞口堵上,并留下祖训:元宝山墓碰不得。 说完这段往事,陈天胜端起茶杯一口喝干,接着道:“从上坝村回来后,阳泉寨的好汉联合浙江长兴煤山地区的新四军,干了很多让日本人胆战心惊的大事。当时,老百姓传得很神,说这些好汉都是天兵天将下凡,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打鬼子解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陈叔,我爷爷他们在上坝村后来发生了什么?另外,您是怎么了解我爷爷投奔阳泉寨的事的?”周文提出了疑问。 陈天胜解释,上坝村的事情他就听说过这么多,后来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周坤生三人回来后,那个彪哥依旧带着一帮人在镇上招摇过市,依旧对老百姓吆五喝六,但是,没真正欺负百姓;甚至,他们还巧妙地帮得罪日本人的山民们解围。 陈天胜猜测,这应该是张立邦的功劳,彪哥肯定是被他感化了。 陈天胜说,周坤生从上坝村回到阳泉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了音讯。当时,他的父亲陈富鹏也为周坤生的不告而别觉得奇怪。 后来,张立邦来过几次,说起周坤生的事情,陈富鹏才知道周坤生已经成了抗日志士。 最后,陈天胜说,张立邦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真正身份,是新四军安插在湖?地区发展抗日力量的特派员。 第四十七章 阳泉寨不复存在 听陈天胜说完,周文兴奋起来,说:“真的?这么说来,我爷爷是个抗日英雄?” “可不是嘛。在阳泉寨那段时间里,张立邦向你爷爷讲了很多抗日救国的道理,使你爷爷明白,能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不是国民党的部队,而是与百姓心连心的共产党队伍。” 周文不由肃然起敬,他为爷爷早年的壮举感到自豪。 “那后来呢?”李成博问陈天胜,“难道,他爷爷留在阳泉寨没回丁蜀?” “不可能。”周文抢着回答,“如果我爷爷没回丁蜀,哪来的我爸,又哪来的我呢。” 听他这样说,李成博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幼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呵呵,这个……那个,确实啊……” 陈天胜对周文解释:“我听父亲说起过,你爷爷回丁蜀镇走得很突然。张立邦也没就这事作过详尽的解释,只说,你爷爷回丁蜀镇好像跟高家有关系,据说,还是大事。” “难不成……”周文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难道,那时的高家联合史耀民又要对付我们周家?也许,是我爷爷得到消息,赶回家中帮忙?” “这我就不清楚了。”陈天胜说,“要不,你们去阳泉寨旧址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也不一定。” 周文略微一想,点了点头:“行,那就去看看。对了陈叔,阳泉寨具体在什么地方,该怎么走?” “从方山窑往西,有个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到了。原来的寨子已经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改建成农舍和茶场。你们去的时候,看到有‘阳泉茶场’的路牌,就找人打听下,寨子的旧址就在那一带。” 又聊了一会后,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周文料想,在陈天胜这里已经打听不出更多的线索,干脆,请陈天胜去湖?镇一家还算豪华的饭店吃个饭,算是对他提供线索的感谢。 吃完饭后,几人与陈天胜告别,驱车驶往阳泉茶场。 正如陈天胜所说,阳泉茶场离方山窑不远,一路都是宽阔的柏油马路。十几分钟后,他们便看到了“阳泉茶场”的路牌。 车子驶入去茶场的岔道后,路边茶农忙碌的身影渐渐多起来,有修剪茶树的,有治虫的,还有采摘茶叶的。 汪诚将车子停下,摇下车窗,问一位正在修剪茶树的茶农:“您好。请问,去‘阳泉寨’该怎么走啊?” 茶农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再往里去,有个三五分钟就到啦。” 汪诚道过谢,接着开车。 几分钟后,平坦的柏油马路到了尽头,前方净是坑洼不平的土路,车子开上去后颠簸得厉害。 又开了几分钟,还是没瞧见阳泉寨的影子,而这时的路况越发变得糟糕,尽管坑洼少了,但野草覆盖了大部分地面,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地。周围的环境也有了很大变化,茶园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树林。这些树木异常高大,枝叶遮云蔽日,光线照不进来,使得这个区域显得阴森诡异。 瞧着车窗外荒凉的环境,筱雯不禁担心起来,说:“这……是去‘阳泉寨’的路吗?这样的环境,开车会不安全,万一草地下有坑洞,车子陷进去就难办了。” 汪诚踩下刹车将车停住,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文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想下车看看情况。 就在他一只脚刚跨出车门之际,忽然发现几米开外的一颗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这一发现让他迅速收回已经触碰到草地的脚,并用力关上了车门。 他这异常的举动让几人觉得意外,汪诚忙问他怎么了? 周文低声说:“那棵树看到了没有?后面藏着一个人。”说完,指了指那颗大树。 “有人?”汪诚疑惑地说,“这里到处是荒草,连走路都困难,怎么会有人?” “我哪知道呀。但确实有个人在那里。”周文强调。 谭建国喊汪诚将车灯照向那棵大树,他摇下车窗探出头,用手中的摄像机拉近镜头去观察,等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汪诚和周文见他忽然乐了,不禁有些云里雾里,问他怎么回事? 谭建国笑着说:“那哪是人哪,只是一个人像标靶。” 周文再次看向那棵大树,看了一会,也乐了:“呵呵,还真是标靶,我还以为是真人呢。” 正说着,前方开来一辆吉普车,那车子缓缓的在他们旁边停下,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放下车窗问他们,是不是来参加野外实战cs训练的。 “啥训练?”汪诚没接触过网络游戏,对年轻人说的野外实战cs训练并不了解。 “我知道。”筱雯说,“cs是一款网络对战游戏。有些cs迷在现实里架设游戏场景,将游戏实体化。我猜,有人在这里开设了野外实战cs训练场。” 吉普车上的年轻人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证实她的说法是正确的。 周文问年轻人,阳泉寨在哪里? 年轻人回答:“‘阳泉寨’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被改造成农舍和仓库了,好像住过几批上山下乡的知青。到了改革开放时期,又被建成了仓库,用来堆放茶叶;后来……后来茶场搬去了新址,老茶场就此搁置。去年,我和几个哥们承包了这里,改建成了野外实战cs训练基地。这里改建这么多次,老的阳泉寨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完年轻人的介绍,周文认为没必要再在这里寻找线索,就跟几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回丁蜀镇去。 返回的途中,大家聊起了陈天胜说的张立邦他们去上坝村的事。 当车子快要开到汤渡十字路口时,周文想起个人来,说:“要不,咱们去趟上坝村怎么样?反正离这儿不远,我在那里有个熟人,说不定,由他帮忙问问村里的老人,可能会打听到线索。” “也好。那咱们改道去上坝村。”汪诚说着,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开上了104国道。 途中,周文给他的朋友打去电话,告知对方,半小时后前去拜访。 李成博有点亢奋,他对周文说:“文哥,我想了想,觉得日本人之所以对上坝村古墓这么感兴趣,说明,那一定不是一座普通的墓葬,说不定,是皇家贵族墓。里面,一定有值钱的随葬品。对了,那座山有什么传说吗?比如,哪个皇帝或大官来游玩过,或者,建过行宫?”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周文笑着问。 “没有,我只是想了解历史。中华五千年文明,积淀了很多精髓,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所谓,学到老用到老……” “别,还学到老用到老。你才多大岁数?呵呵,你小子肚子里的小九九以为我不知道?” 通过洛阳之行,周文已经了解了土专家的秉性。贪财,好色,语言能力超乎常人,土专家说的话得反着去理解,否则,容易被忽悠。 现在,李成博表面上看像是要了解历史,但暗地里肯定在打古墓里老物件的主意。周文笑着问了李成博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呵呵,怎么,洛阳龙门地宫这么多好东西,你小子没顺几样出来?” 洛阳那一趟,古墓规模大得惊人,好东西自然也多。可是,李成博师父耿爷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让这小子拿。周文知道那一趟李成博并没从地宫里带出东西来,他现在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拿李成博寻开心,同时,也是为了否定土专家“想了解历史”的借口。 他问得突兀,李成博一时没反应过来,照实回答:“别提了,提起来就觉得难受。那一趟,顺几样东西的想法倒是有,不过,你也知道,我师父那双眼睛就跟孙大圣的火眼金睛似的,别说是拿东西,就算我多看几眼地宫里的宝贝,他都会把脸皮绷得盾牌似的,真正是刀枪不入。有他盯着,我什么都没敢拿。再说了,当时逃命要紧,哪还顾得上……”说到这里,他打住话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拿异样的目光看着周文说,“哎,我说,你怎么没来由问起这来了?” “哈哈。”周文笑出声来,“我见你这么关心上坝村古墓,就寻思,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打陪葬品的念头了。” “哟,这话说得。合着我李成博在文哥你眼中就这么不入流?我好歹是耿爷的徒弟,挖坟盗墓的勾当我能做得出来嘛。” “做不出来……”周文笑着说。 李成博一拍大腿:“这就对了,我李成博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没说完呢。” “行行,你哪,接着说。” “挖坟盗墓的勾当我相信你做不出来。不过,顺几样东西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哈哈。” 李成博被周文说得脸颊泛红:“文哥,哎呀你这……” 他想辩解,周文却没给他机会,说:“瞧,那里就是元宝山。” 听说已经到了上坝村地界,李成博满脸的尴尬被强烈的期望给取代了。他两只眼睛冒着精光,看向几里地开外植被茂密的元宝山。 元宝山,也称作靠椅山,是由一大两小三个山峰组成。中间主峰高高隆起,左右两峰要比主峰低很多,远远看去,就像一张靠椅,又像一个巨大的元宝,元宝山因此得名。 李成博看见,此山主峰巍峨,左右两峰平缓,依据他师父耿爷传授的观山辨穴之法,他断定,这座山的西南区域是风水极佳之地,理应有达官显贵埋葬于此。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会,李成博看到山的右侧有一道隆起的土岭,蜿蜒曲折依偎在元宝山脚下,像极了一条沉睡中的巨龙。 李成博想,难道,那就是存在着规模比元宝山古墓小的另外一座墓葬的黄泥岭? 第四十八章 上坝村传说1 李成博兴奋起来,正要问问周文,周文却先开了口:“看,那是黄泥岭,据我朋友说,这条土岭很有来头,具体是什么我没问过。” 周文这句话如同一阵春风吹进他心里,他立刻感到了盎然的春意。他想,一条土岭能有什么来头?除非土岭下面藏着猫腻。 他说:“那咱们赶紧去看看。据我判断,那是个风水宝地,一定有大墓。” “呵呵。”周文笑了笑,说,“都到了这里了,急什么,咱们先去我朋友家喝口茶,了解一下情况。” 说话间,前方出现一个村落。 周文介绍,他在这个村子里的朋友名叫杨先河,是以刀代笔在紫砂壶上刻字的艺术家,杨先河的工作室叫做“龙岭砂苑”,在村子的西边。 车子开去了村子西边,片刻,便在“龙岭砂苑”前停了下来。 杨先河已经等在院门口,见他们来了,迎上前热情招呼。 周文将双方做过引见,几人便一起走进了红墙碧瓦古色古香的庭院。 来到会客室,杨先河张罗着泡茶递水,问周文此行的目的。 周文将他爷爷解放前来过上坝村,以及当年日军在元宝山上展开行动的情况简要说了一下,最后表明,他想打听一下有关此事的详情。 杨先河听了,想了想,说,早年的确听老辈人讲过解放前日本人到过上坝村,并进入了元宝山山洞,可具体情况不了解。不过,村中上了年岁的老人还是有的,说不定,跟他们打听能得到点线索。 李成博对周文爷爷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关注的是元宝山里到底葬着什么样的人物。 他问杨先河,上坝村都有什么样的传说?他认为,传说并不只是空穴来风,有些是老百姓依据事实口口相传的,只是传着传着传神乎了,让人听了不敢相信。不过,只要有这样的传说存在,就有可能从中发现线索,从而了解到元宝山古墓中的墓主人的身份。 杨先河回答,传说还真有。他说,元宝山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鬼帽山。据说,此名称乃明朝开国王帝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所赐。是不是真有其事,他也不敢确定,但据老辈人讲,鬼帽山的名称就是刘伯温起的。 李成博一听元宝山竟与大名鼎鼎的刘伯温有关,兴趣大增。心想,这么一个大人物来到偏僻的山区,必定有要事。 他对杨先河说:“杨师傅,你讲讲看,到底是怎样的传说。” 杨先河说,据传,刘伯温不仅到过上坝村,还用“定山神针”封了黄泥岭龙脉,并赐元宝山为鬼帽之名。另外,还让村民种植了大片竹林,以此来聚集村中富贵之气。这些事,都发生在刘伯温在宜兴驻留的那段时间里。 接下来,杨先河就将上坝村与刘伯温相关的传说详细讲了一遍。 据说,某一天,刘伯温途经上坝村附近的黄泥岭时,他发现,此岭呈卧龙之势,当即断定,此乃真龙之地,龙脉之相,日后,必出真命天子。 刘伯温想,天下若存在两个天子,势必形成双龙相斗的局面,世间必将遭受浩劫。为了黎民百姓免遭生灵涂炭的悲剧,他决定,封住龙脉断了此岭的真龙之气,以绝此后再出天子的可能性,让大明王朝的天下只有一个皇帝。 他取出“定山神针”,刺入土岭至高处的龙脊,以此来封住龙脉。 “定山神针”可不是人间凡物,是修为已到“化界”之神人才能掌控得了的神器,世间寻常的风水先生别说是拥有,就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故,风水界流传这样一种说法:神针一出定江山。可见,“定山神针”的确不是凡间之物。 当时,手持神针的刘伯温迟迟没有动手,因为,“定山神针”封点龙脉是有讲究的,封点前须开坛拜祭天地,然后,在龙脊处施术揭开龙甲,念上三遍特有的咒语,这才可以用神针刺入龙脉。 另外,神针刺入龙脉几分几寸也有讲究,据说,“定山神针”刺入龙脉一寸,便封掉一百年真龙之气。当时,刘伯温考虑再三,将神针刺入龙脉五寸。这样一来,上坝村至少在未来五百年里,不会再出真龙天子。也就是说,刘伯温用此法避免了五百年内天下出现双龙相斗的局面。 封住龙脉后,刘伯温觉得这个风水宝地就此废了,对不住当地百姓,决定做点事情来补偿。 在一次散步过程中,他发现上坝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属风水宝地之相;只是村子西北角有一处豁口,村中富贵之气从那地方流失,村民无法享受由自然环境带来的福祉。他略微思索了下,喊来村民,要大家在豁口处种植竹林,以此封堵住缺口,使村中富贵之气不再流失。另外,他还施术改变元宝山的走势,将山的西南一侧变为阴宅福地“鬼帽”之像,并赐名“鬼帽山”。他告诉村民,日后,若将往生者安葬于“鬼帽山”,就能得到先人庇佑,可保后代富足安康。 说来也怪,此后五百年里,上坝村果真没出现过帝王将相。不过,村民不愁吃喝,即便是战乱岁月闹饥荒的年代,村中百姓也能吃饱穿暖。 听杨先河说到这里,李成博兴奋地对周文说:“文哥,我猜测,刘伯温要么是来这里帮哪位贵族看墓地的;要么,就是在元宝山里藏了宝贝。” 周文可不这么认为,他说:“仅仅是传说,也没确切的证据证明刘伯温到过这里。你这样认为太过武断。”他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因为,他来上坝村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他问杨先河,“先河,你能确定元宝山上有古墓吗?” “确定。”杨先河肯定地回答。 “瞧,我没说错吧。”李成博又兴奋起来,对周文说,“我就说嘛,刘伯温肯定是来帮贵族看墓地的。”他对杨先河说,“杨师傅,您接着说,这古墓是怎么一回事。” 杨先河回答:“元宝山上早先确实有过古墓。” 李成博闻言一愣,问:“什么叫早先有过?” “是这样的。”杨先河解释,“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前,元宝山的确有过一座古墓,不过,在六十年代被破坏掉了。多年前,村委会考虑到村民清明扫墓在山上焚烧香烛纸钱会不安全,就在山上修建一座祭屋,专门用来烧香祭拜,那间祭屋,就建在那座古墓的上头。” 一听这话,李成博心中的兴奋劲没影了,他说:“那……岂不是进不去了?那黄泥岭呢?黄泥岭是不是有古墓?”他将希望全寄托在了那条土岭上了。他想,黄泥岭千万得有点说法,要不然,这趟算是白跑了。 让李成博再次感到兴奋的是,杨先河说黄泥岭上有古墓,不仅如此,还与他们杨家有关。 “这样吧,我先给你们看样东西。”杨先河说着,从墙角搬来一只大陶缸,说:“有几件事是相互关联的,咱们一件件说。先说这个陶缸,它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要是说起它的故事,你们一定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有这么神奇?”李成博说。他寻思,不就是一口大缸嘛。在洛阳古墓里,他连长相怪异凶恶无比的蛾族人,以及能啃食皮肉的鬼脸蠹虫都见过,还有什么能比那些东西更天方夜谭的?他对杨先河说,“那您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天方夜谭法。” 杨先河说,想要了解黄泥岭古墓,就得从民国初年说起。 当年,元宝山黄泥岭附近有个蒋家村,村里,有个庄稼汉叫蒋胜天,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一名叫做“隐瞳”的风水先生。 隐瞳告诉蒋胜天:“你家祖上原本是富贵人家,到你父亲这辈却家道中落了。家族衰败的原因跟你家祖坟以及你的名字有关。” 蒋胜天不解,问:“蒋家祖坟都在黄泥岭上,据老辈人讲,那里是风水宝地。我的名字是村里教书先生起的,和家道中落有什么关系呢?” 隐瞳摸着山羊胡子,告诉蒋胜天:“先说说墓葬的选址吧,那可是很有讲究的。你家祖坟确实是葬在风水极好的所在,原本应该家道兴旺富贵临门,只是,那地方却偏偏是明朝开国元勋刘伯温用‘定山神针’开龙甲封龙脉之所在,再好的风水也被破坏殆尽。另外,在你出生时,你父亲让村里的教书先生帮你起名,那教书先生只是个书匠,不懂风水之理,他帮你起了个大得盖天的名字,蒋胜天。孰不知,名字太霸道并非好事,胜天,那不就是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意思嘛。你小时候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就和你名字太过霸气有关。你想想,无论是你的先祖,还是诸方神人,谁敢庇护一个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所以,缺少了先人的庇护,家道还怎么兴旺得起来呢。” 闻听此言,蒋胜天知道遇上高人了,忙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请教风水先生,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他那青黄不接的命运。 隐瞳沉思了片刻,说:“办法倒是有,只是老朽一旦泄露天机,我这双招子就可能要废了。”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蒋胜天当即拜倒在地,泪涕交加地恳求:“望先生帮我,日后,我必定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您。” 意思很明确,只要风水先生能帮他发家致富,不用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就算老头真瞎了双眼,他也会像赡养自己父亲一样孝敬风水先生。 隐瞳见蒋胜天极其诚恳,恻隐之心顿生,略微一想,便答应帮他。 第四十九章 上坝村传说2 他说:“也罢,你我相遇也是天意,我就帮你一次。不过,老朽有个要求。” 见风水先生愿意帮他改命,蒋胜天既感激又兴奋,当下诚诚恳恳地表示:“往后,您就是我父亲,别说是一个要求,就算是十个百个,只要我有能力办到,定当尽力去做。您,就尽管吩咐吧。” 隐瞳对蒋胜天的态度感到满意,点了点头说:“老朽别无他求,只要每天有一只正好一斤重的本山土鸡即可。切记,不多不少要刚好一斤。这样做,也是为你考虑。一斤重的土鸡,取意‘金鸡’,以此来讨个好彩头。对了,这金鸡必须由你亲自买回来。” 原本,蒋胜天以为风水先生提出的要求会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现在,听说只要每天一只鸡,想想也没太大难度,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天,风水先生便开始为蒋胜天改命。首先,将蒋胜天的名字改为蒋暮生,寓意落暮重生,去除了名字里的霸气。其次,将蒋家祖坟从黄泥岭龙脉的脊背处迁至了龙眼。 隐瞳告诉此前的蒋胜天如今的蒋暮生,墓葬选址很有讲究,别以为只要是龙脉随便挖个坑埋了就能家道兴旺,万一选的位置不对,非但没有好处,还会引来灾祸。究其原因,是因为龙脉原本就是真龙之化身,别看它千年不变万年不动,其实,它偶尔会改变位置和走势的。一旦龙脉起了变化,容易出现状况,如,葬于龙脊处的墓,会在黄龙翻身时被压到。而葬龙尾者,神龙摆尾会将其甩出。葬龙口呢,易受龙舌侵扰。所以,葬在龙眼既稳当,也能受到龙脉的庇护。 隐瞳这番似乎很专业的解释,听得蒋暮生有点犯晕,他毕竟只是个庄稼汉,文化程度比文盲好不了多少,隐瞳嘴里吐出来一大堆高深的字眼,他大多没听明白。不过,他认为能不能听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需按老头的吩咐去做,他的命运就能改变。 说来神奇,蒋暮生的命运还真的有了变化。 不久后的某天,浙江一个大商户来找他,主动要求跟他合作一笔买卖;结果,两人共同完成一批土特产的收购和销售,这笔买卖一做完,蒋暮生那青黄不接的日子就熬到头了,他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商人。 此后,不到两年的时间,蒋暮生就成为了宜兴地界数得上号的人物。在浙江,他大小店面多达五十八家。 两年后,隐瞳,也就是那个风水先生,因帮蒋暮生改命泄露太多天机,遭天谴双眼尽瞎。 蒋暮生看到自己的命运真如风水先生所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高兴之余没忘了隐瞳对他的好,除了给风水先生可观的钱财,每天一只正好一斤重的鸡也按时奉上。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多年。 后来,他忙于生意渐渐忽略了老瞎子,每天的鸡分量也不对了,要么一斤半,要么八九两,总之,没几天正好是一斤的。 老瞎子觉得,他与蒋暮生的缘分可能要尽了。 某天,蒋暮生拎着一只差不多一斤半重的鸡回来,走到后院,想吩咐下人炖了汤给隐瞳拿去。没想到,那鸡劲大,挣脱后飞了出去。 鸡,虽然有翅膀,但毕竟是瞎子脸上的墨镜只是个摆设。那只鸡飞出去没多远,便一头扎进了粪坑。 蒋暮生见状,皱着眉,捏着鼻子,命下人将鸡从臭气熏天的粪坑里捞上来,洗洗干净炖了汤照样给隐瞳端了去。 不知情的风水先生喝着汤,还夸赞今天的鸡汤特别好喝。送汤来的下人却忍不住了,跑去一边哇哇乱吐。 老瞎子听到动静,忙问这是怎么啦?怎么吐成这样? 下人为人实诚,告知实情。 老瞎子听了,差点背过气去,扔了瓷碗,跟那下人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吐得不亦乐乎。 吐完,老瞎子对下人说:“此事莫张扬,你能告知实情,老朽感激,日后定当报答,一定让你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第二天,老瞎子对蒋暮生说:“有件事需要赶快去做。我算了算,这几年雨水甚少,龙脉缺水恐有改变运势的可能,要尽快补充水源。”说着,将补水的方法告诉了蒋暮生。 蒋暮生听说会改变运势,多年前那青黄不接的日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忙吩咐下人用轿子抬上风水先生,一起去了蒋家祖坟。 到了黄泥岭,老瞎子喊蒋暮生把地形仔细说给他听。当蒋暮生说到龙脉颈部有个低洼时,他立刻说:“泉眼就在此,挖出泉水,龙脉就能恢复生机。” 蒋暮生忙和下人一道抄起铲子,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 黄泥岭主要是由黄泥构成,表层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黄土和碎石,只片刻,覆盖层被尽数挖去,露出下面殷红似血的软土来。 蒋暮生觉得奇怪,黄泥岭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整条山岭都是由黄泥构成,但此处却存有大量红色软土,这里头会不会有说法?他喊众人停手,将实情告知了老瞎子。 老瞎子掐指一算,说,红土下面就有活泉,得继续挖。 于是,蒋暮生喊众人接着挖,他自己站在老瞎子旁边歇息。 由于软土中几乎没其他杂质,挖起来毫不费力,不一会,便挖出了一个七八尺深的大坑。又过了一小会,众人骚动起来,纷纷从坑里跳上来。 有人喊:出水啦。 蒋暮生忙走到坑边向下望去,果真见到坑底泉水翻涌。那泉水原本清澈,却被红土染成鲜红的颜色,乍眼一看,就好像在喷着鲜血。 老瞎子喊众人停手,说出泉水就可以了,龙脉补上水就会恢复生机。 其实,挖龙脉补水只是风水先生实施报复计划的一个幌子。 蒋暮生哪里知道,老瞎子要他们去挖的不是什么泉眼,而是龙脉的关键所在,龙筋。也就是说,他们硬生生地将龙筋给挖断了。 原来,老瞎子出的这个主意,是对蒋暮生对他日渐忽视不尊重他的行为的报复。 老头心想,你不是拿掉粪坑里的鸡给我吃吗?我今天就断了黄泥岭龙筋,让你蒋家运势变坏,从此衰落。 回到村子后,老瞎子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再在蒋家待下去,便收拾细软连夜逃离了蒋家村。 不久,蒋暮生因受到一桩匪案牵连,被地方巡捕拘押了半个月。浙江的店铺,也因受到当地大商户的排挤,纷纷关门并转入他人名下。 半个月后,匪案查清楚了,跟蒋暮生没丁点关系,他被放了回来。 人,是恢复自由了,但生意上的亏损和生活中的不如意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蒋暮生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人就病得卧床不起。数月后,蒋宅遭遇横祸,被一场大火烧毁,蒋暮生被活活地烧成了一具焦尸。 可怜的蒋暮生,短暂的一生大起大落,他怎么也没料到,他的命,居然会葬送在一只掉进粪坑的鸡身上。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老瞎子的眼睛,压根就不是因为帮蒋家改命泄漏天机遭天谴致盲的,而是老头子本来就有眼疾。老头子也不是真瞎,只是失去了部分视力。老头子每天一只鸡的要求,更不是为蒋家取个好彩头,而是老头自己用鸡汤来补身子,结合药物治疗,用来治眼疾的。 可悲,可叹!就这样,蒋暮生稀里糊涂栽在了一个玩弄手段的风水先生手里,枉送了性命。 隐瞳逃离蒋家村几个月后,得知蒋暮生已不在人世,非常后悔,觉得对不住蒋家。 他想,不就一只鸡嘛,自己怎就因此愤恨,做出有违良心的事来? 懊悔之余,他想起曾经承诺过要报答蒋家下人,便四处寻访,终于,在上坝村找到了在家种植茶树的杨祖德。 见老瞎子来找自己,杨祖德先是觉得意外,继而热情招待,泡茶递水那是少不了的。 当隐瞳说起要帮他改运,让他过上富足生活时,杨祖德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隐瞳早先对他做出过的承诺。 杨祖德笑着对老瞎子说:“老先生,我都忘了那事了,您也别放在心上。其实,改不改运都无所谓,杨家尽管不富裕,但日子还过得去,所以……” “你别说了。”没等他说完,隐瞳便一脸认真地打断了他的话头,说,“我看你是个诚实人,对名利没太大欲望,这样的人,我不能看着你一辈子穷下去,即便我不像帮蒋暮生那样让你成为大富大贵之人,也要改变杨家窘迫的现状,让杨家人过上不愁吃喝,不愁穿衣,甚至,不愁花销的殷实人家。” 杨祖德见老头态度坚决,加则家里的境况确实需要改变,他没再坚持,对老头说:行,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当天,杨祖德带着老瞎子去了杨家祖坟。 经过仔细观瞧,老头子对杨祖德说,杨家祖坟所处的位置是三甲宝地。 何为三甲?就是指古代科举考试金榜题名的前三甲。如,状元、榜眼、探花,传胪,等等。 老头分析,按理说,杨家祖坟葬在这样的宝地上,后代是必出三甲人才的,但为什么没出,甚至,日子还过得捉襟见肘的,原因就在杨家与祖坟之间断了联络。 第五十章 祭屋失火 老瞎子解释,这里说的联络,不是指杨家人常年不去祭拜扫墓,而是指缺少联络信息的器物。他强调,由于断了联络,即便杨家祖宗想庇护后人,都没法在杨家人身上体现出来,因为,够不着。 杨祖德听完,问,该上哪去找能起到联络作用的器物呢? 隐瞳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能找找看。 于是,两人看完祖坟回到杨家好一通找,结果,在杨家院子里发现了两只陶瓷大缸。 老头子脸上一喜,对杨祖德说:“这两个大缸我认得,这可不是一般的器物。我觉得,杨家与祖坟之间用来联络的物件,就是这两个大缸了。” 杨祖德觉得意外,说,这两个大缸在杨家都传了好几代了,一直用来腌白菜和放咸肉的,没人说过这两个缸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隐瞳解释,其实,这两个东西确切来说并不是缸,而是陶罐,并且,两个罐子还分公母。 杨祖德听得瞠目结舌,他无法想象,大缸又不是活物,怎会有性别区分? 老瞎子煞有其事地介绍,两个罐子中,公的是龙罐,母的叫凤罐,罐子底部分别饰有龙凤纹。据说,这两个罐子拥有神奇的功能,具体是什么,隐瞳说是天机,不能说破,还说,往后杨家后代如果出现有缘人,自然会洞悉其中玄机。 说完,他告诉杨祖德,两个罐子可以暂时充当杨家跟祖坟之间联络的器物,让杨家的运势发生小小的改变,从此摆脱困境。 说完这话,老瞎子传授给杨祖德那对罐子的使用方法,教会后,告别杨祖德离开了上坝村。 风水先生走后,杨祖德按照老瞎子说的法子,挑着罐去了元宝山一个山洞。他将两个罐子装满泉水,凤罐留在洞中,龙罐带去了祖坟。到了祖坟,他将龙罐里的水倒入坟前的水潭,带着空罐子回到了家。 听杨先河说到这里,周文似乎听出什么来了,问杨先河:“该不会……那个杨祖德是你爷爷吧?” 杨先河笑着点头,说,是的。还指着那个大缸说,这就是两个罐子里的一个,是公的,龙罐。 周文好奇心大增,觉得杨先河此前“天方夜谭”的说法并不夸张。他走到罐子跟前,去看罐子的底部,果真看到饰有龙纹图案。 “的确神奇,真有龙的纹饰。” 周文刚说完,外头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喊:着火啦。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和敲击面盆的声响。 几人听到这样的动静,知道出事了,忙跑去院子门口一看,只见,数十位村民正朝元宝山的方向跑;有些人手里还拿着面盆、水桶和水壶。 人群中,一个30来岁身材魁梧的男人边跑边朝他们喊:“杨师傅,山上祭屋着火啦。” 喊话的人是上坝村村民唐长彪,因胆子大人称大胆彪。 杨先河问:“祭屋不是有老刘头守着吗,怎么会起火的?” “我也不清楚,我先去看看,回头再告诉你。”大胆彪说完,随着人群向山上跑。 “得赶紧想法子灭火。”杨先河说。他很着急,不停地搓着手。 “灭火?不是有那么多人去救火了嘛。”李成博指着正跑向山上的人群说。 “祭屋在山腰,那里缺少水源,光有人去是灭不了火的。“ “那赶紧打119,喊消防队来。”李成博建议。 “唉。”周文叹了口气,看了李成博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说小李,说话动动脑子。消防车又不是飞机,能开到半山腰去嘛。“ “啊?”李成博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也对。喊消防队来也不顶用。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周文摇了摇头。 就在他们为想不出灭火的法子感到焦急之际,突然,山腰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股黑烟直冲天际。 几人被吓了一大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知道发生爆炸了。 “怎么回事,山上怎么会爆炸的?快,咱们开车去看看。”杨先河焦急的喊。 几人上了车,汪诚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朝山脚下飞驰。 等到了山脚下,杨先河才知道发生爆炸的正是位于山腰的祭屋,幸好,赶去救火的人还没到那里。 几人随着人群一起涌向山腰,到了祭屋跟前一看,哪还有屋子,地上全是碎瓦断砖,整座祭屋只剩下四四方方的墙基了。 大火已经被爆炸产生的气浪吹灭,这倒省了动脑筋灭火。可是,有个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祭屋有人看守,村委会曾三申五令明确表态,不得在祭屋里生火,抽烟也不行。既然不允许有明火,这火哪来的?又怎么发生爆炸的? 祭屋炸毁了,调查原因那是必须的,但村中长辈有着超前的意识,他们跳过调查环节直奔重建问题。 长辈们征求杨先河的意见,祭屋该怎么修葺? 长辈们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呢,因为,杨家自民国年间发家起,乐善好施,经常接济需要帮助的村民,所以,杨家在村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村中大小事情人们都习惯先问问杨家;人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对杨家的尊重;最主要的是,杨家肯掏钱哪;什么修祠堂,修公路,修这修那,只要开口,杨家总会捐钱捐物。不仅如此,每次捐赠钱物之后,杨家人还会表示,不够的话,尽管开口。 碰上这么一家好说话的土豪,需要掏钱的事情自然得及时提出来了。 杨先河倒没着急讨论这事,他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这场大火从何而来? 他略微想了想,对大家说:“大家别着急,我呢,先调查一下起火的原因,等了解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讨论修葺的事。”说完,喊周文他们随他去祭屋废墟里看看。 祭屋原有的物件几乎都被炸毁了,唯一的一尊雕像也被炸成了几截,屋中央有个深坑,里面落满了破瓦片和房梁,这里应该是爆炸中心。 周文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来仔细看那个坑。看了会,他掏出手机打开电筒软件,一道雪白的光亮照进坑底杂物的缝隙。 他咦了一声,说:“下面好像有台阶。会不会……是连着古墓的通道?” “应该是。”杨先河说,“因为,祭屋原本就是建在古墓上头的。” “那能不能下去看看?” 面对周文提出的要求,杨先河犹豫了,他想,进古墓可不像进电影院,买张门票就能进去,看完电影拍拍屁股走人。进古墓是需要冒些风险的,万一出了意外,他可负不起这个责。 见他犹豫的样子,周文猜到他的心思,对他说:“放心吧,我和小李对勘察古墓都是有经验的,不会有危险。” 杨先河曾听周文讲起过在洛阳进入古墓探险的事,觉得眼下这个墓比起周文说的龙门地宫规模要小很多,加则,建造祭屋时施工人员还下去过,也就空荡荡的一间石屋,里头的东西可能早在解放前就被盗墓贼搬走了,理应不会有危险。 他点了点头,说行,下去吧。不过,要等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才能下去,怕破坏现场。 周文看天色已近黄昏,说时间不早,干脆先回丁蜀明天再来。 杨先河说,来来回回的太麻烦,打个电话跟家里人说一声,今晚,就在上坝村过夜得了。周文想了想,也好,省得来回跑,就打电话跟家里打了招呼。 片刻之后,杨先河喊前来救火的人先回去,留几个青壮年轮班看守。他叮嘱留下来的人,要是派出所的同志来了,一定要全力配合协助破案。 回到杨先河的“龙岭砂苑”,周文列了份清单给杨先河,说清单上都是明天进古墓要用到的工具,要尽可能置办齐全。 杨先河接过单子看了看,说没问题,这就去办。说完,出门去了。 等杨先河走后,李成博对正在观察龙纹陶罐的周文说:“文哥,杨师傅说,那个墓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时就遭到了破坏,那……里头也不会没东西了吧。” 周文严肃地回应:“你呀,别老是惦记着值钱的东西。你别忘了,咱们不是地耗子,更不是摸金校尉搬山道人,我们来找线索的,不是来发财的。” “没有,没有。”李成博矢口否认,“我可以对凤姐发誓,我堂堂一个土考古专家,怎么可能会做出摸冥器的勾当呢。我呀,是担心此次进古墓会发现不了线索。” “有没有线索,等明天进了古墓再说。哎……我说,你发誓……干吗非对着凤姐呢?对天发誓不行吗?” “呵呵,这个,这个……不瞒你说,凤姐是我偶像,所以,对着她老人家发誓,我不可能有半点谎言。” “我去,你审美观还真特别。得,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不过,凤姐才多大岁数?一口一个老人家,你就不怕你偶像听见了恨你?” “这话也就私底下说说,真要是当着她老人家的面,我哪能这么夸她呀。” “你这是夸奖?哎呀,你小子,让我怎么说你呢?嘴贫,是你的优点。” “哎文哥,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像是在夸我呢?” “哈哈,你能有自知之明,我感到很欣慰。” 几人聊了一会之后,杨先河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进门后,杨先河将东西搁到地上,喊周文核对一遍,看看还缺什么? 周文看过之后,说,有这些东西基本够了。 李成博却不这么认为,说古墓里可能存在机关、毒虫,甚至,还有超乎想象的东西。如果,没几件武器防身,万一遇到危险,难以应付。 第五十一章 唐家后人 周文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小李,说话又不经过大脑是不是?你想想,这个墓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被破坏了,说明那时候有人下去过,要是有机关,早就被触发了,还能等到你去?” 李成博挠了挠头,说:“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凡事有个例外,万一墓里头还隐藏着别的机关,或者,存在猛兽毒蛇,咱们进去不是……”言下之意,万一触发了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周文觉得李成博的说法有点道理,便问杨先河能不能搞到武器? 李成博见周文赞同他的说法,很高兴,也问杨先河说,村里有没有猎枪。上坝村不是山区嘛,或许,有猎人也不一定,有猎人就有枪。 杨先河回答得很干脆,要枪?没有。现今,很多刀具都属于管制品,枪,就更不用提了。不过,他可以想想办法去跟村民借些刀;上坝村毕竟是山区,对刀具的管制不像城市那么严,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砍柴刀。 周文说,也行,有刀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稍后,杨先河再次出门去向村民借刀,约莫半个多小时后,拿回来一只纸箱。他将纸箱放到地上并打开,说:“文哥,一共借来十把,看看够不够。” 周文走过去看了看,说用不了这么多,明天进古墓至多四五个人,有一半就够了。 晚餐在杨先河家里进行,几人边吃边聊祭屋着火爆炸的事情。 其间,说到元宝山的别名“鬼帽山”时,周文问杨先河,刘伯温为何帮元宝山起这么一个古怪的名称呢? 杨先河解释,历史上曾经有个门派,叫做“阴轮诀”,专帮别人挑选阴宅。在他们的理论中,鬼帽,属于安葬往生者的阴宅宝地,在鬼帽之地安葬先人,可保后人平安、仕途发达;故,依据刘伯温封元宝山为鬼帽山这件事来推测,刘伯温很有可能就是阴轮诀这个派别的传人。 “哦!这么说来,鬼帽山还真是个下葬的好地方。”周文说。 李成博灌了几杯黄汤,脑子不够使了,听周文这么说,大着舌头问:“呵呵,难不成,文哥想在这山上找块地方……” 没等他说完,周文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举起筷子佯装要去打他:“胡说八道。你呀,几两酒下肚说话就没个轻重。吃你的菜吧。”说完,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到李成博碗里。 李成博虽然脑细胞被酒精杀掉不少,但还没醉到无法自控,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陪着笑说了两声童言无忌。说完,认认真真对付起水晶肘子来。 杨先河对大家说:“大家说说看,今天祭屋的大火和爆炸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还没等有人回应,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唐长彪大踏步走了进来。 进门后,唐长彪嬉笑着说:“我说杨师傅,喝酒也不喊我,不够意思哟。”说着,去厨房取了副碗筷,坐下来自己倒了杯酒。 “你不是留在山上值守的吗?怎么回来了?”杨先河问。 “是这样的。”唐长彪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回答,“警察来检查过了,说爆炸是由土制炸药引起的,一共炸了两次。第一次规模较小,仅引起了大火;第二次爆炸可能是大火引燃了炸药所致。” “炸药?”杨先河觉得意外,“祭屋里哪来的炸药?” “警察同志说,已经锁定了两个嫌疑人。”唐长彪说着,又压低声音问杨先河,“杨师傅,你猜是谁?” 原本,有人私藏炸药已经是违法的事,还引起了爆炸事情就更严重了。不过,这些人自然由警察去对付,与旁人干系不是很大,但现在,唐长彪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说话,倒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杨先河白了唐长彪一眼,说:“吊什么胃口,快说,是谁?” “好吧,我说。”唐长彪的声音又低下来了,说,“是老刘头的两个儿子。” “什么?”杨先河感到意外,但略微一想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说,“那两个小子,以前就打过那个古墓的主意。跟他们说过多少次,下面就一间空荡荡的石室,没旁的东西,他们就是不信。现在倒好,闯大祸了。哎对了……”他想起什么来,“他们搞炸药,是不是想炸开古墓呀?” “说对了。”唐长彪说,“他们是有这个念想,可是,还没等炸药制作好,就出事了。” “那他们人呢?” “两人都受伤了,在山里躲了几个时辰觉得没地方去,又回来自首了。” “那老刘头呢?”杨先河问。 “老爷子碰巧去湖州卖野山菌,两天前就去了,今天得知儿子出事祭屋也炸没了,就赶回来了。” “唉,养到这两个儿子也算倒了霉了。”杨先河感叹。又想起还没介绍唐长彪,就对周文说,“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上坝村以大胆著称的阿彪,全名唐长彪。” 听到这样一个名字,周文心里一动,朝汪诚他们看了看。 他的几个同伴自然也想到在湖?镇听陈天胜说,解放前周文的爷爷来上坝村,是彪哥的朋友唐坝生接待的;更想起,当时的上坝村仅一户姓唐的人家。难道,这个唐长彪是唐家后人? 他们兴奋起来。 周文对唐长彪连说两声你好,算是打过招呼,继而问他:“唐师傅,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哦?”唐长彪正啃一块羊排,听周文这么说,放下骨头,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和手,说,“说吧,想打听谁?” 当周文说出唐坝生这个名字时,唐长彪愣了愣,问周文,打听他干吗?周文便将此行的目的简要说了一遍。 唐长彪听罢,说:“咱们有缘。” 这下轮到周文愣住了,他不知道唐长彪这么说有何用意,又不好问为什么说有缘。因为,有缘是个很宽泛的词,如,走到一起,站在一起,甚至躲雨躲到同一个屋檐下,都能说是有缘。眼下,他们凑一块喝酒,说有缘也没错。但周文知道,唐长彪说的有缘绝不止如此,肯定另有所指。 果然,唐长彪在喝干一杯酒啧了啧嘴后,说出了原因。 他对周文说:“您要打听的人,是我爷爷。”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话从唐长彪嘴里说出来,周文还是有点激动。他想,爷爷上坝村之行的谜团可能有望揭开了。 “那……方便见见您爷爷吗?”周文礼貌地问。 让周文没想到的是,唐长彪果断坚决地回答不能见。 李成博喝得晕晕乎乎的,听到这样的回答,有点不痛快,含含糊糊地数落起唐长彪来。 他说:“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我们……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见你爷爷,你却……不让见。” 唐长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真想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废话,当然要……要见了。”李成博大着舌头说。 “行。”唐长彪说,语气之果断坚决,跟刚才他说不能见他爷爷没什么两样。他说,“真想见的话我也不拦着。我告诉你地址。他老人家目前住在鬼帽山上,离祭屋大约百多米远;我爷爷的宅子上头,那个区域有很多以区分不同人家的门牌,您仔细找找,发现牌子上有我爷爷唐坝生名字的,那就是我爷爷的家了。”说完,喝起酒来。 别说李成博醉了,他没醉,至少没醉得不省人事。他听出唐长彪话里有话,但具体指什么却不知道。就问:“什么叫……宅子上头?我怎么听着觉得别……别扭呢?门牌……不都是挂在宅子门口的嘛。” “别扭就对了。”唐长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告诉你,不是我不让你们见我爷爷,只是他老人家几年前就跟阎罗王拜把子去了,没法见着。” 此言一出,周文心中的兴奋劲立马没影了。他想,老爷子几年前就过世,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唐长彪接下来的一句话,提高了他的精神头。 唐长彪说:“不过呢,爷爷在我小时候经常跟我说他以前的事情,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不过,爷爷对我讲的那些事,我无法保证是真实的;说不定,是爷爷为了哄我才编的故事,也有可能。” 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强,不管是真实发生过还是编的故事,周文认为都值得一听。 “那就请您讲讲我爷爷他们来到上坝村之后发生的事吧。”周文说。 “行。” 接下来,唐长彪绘声绘色讲起事情来。 唐长彪说,他爷爷唐坝生告诉他,那天彪哥领着张立邦等人来村里后,第二天一早,塘坝生就带着彪哥带来的尾原队长的推荐信去了鬼帽山。 山上的日本人正在探测,见他来了,领头的小队长笑着问他,怎么有空上山来的? 唐坝生就将推荐信递了过去。 小队长看过之后,略微想了想,说:“多谢尾原君特地派人手来帮忙,代我表示感谢。你的,领他们来吧。” 获得允许后,唐坝生返回家中,将日本人同意上山的消息告诉了彪哥他们。 几人匆忙收拾好东西,一起上了鬼帽山。 跟小队长见过面之后,他们被分配到探测小组里,负责对古墓的位置进行探测。 日本人尽管有先进的仪器,但对中国墓葬文化了解不多,所以,一连在山上捣鼓了几天,也没有探测到墓穴的确切位置。为此,日本专家还问小队长,是不是情报有误,古墓压根不在这里?小队长说,情报不可能有错,古墓必定在这个区域,只是暂时没发现罢了。小队长要日本专家继续寻找。 第五十二章 鬼帽山墓1 经过粗略了解,几人得知,日本人是依据一部叫做《名椁集》的古籍断定此处有古墓的。 这本书唐坝生听说过,书中记载了很多出名的棺椁。 古时候,制作棺椁也是一门手艺,既然是手艺,同行之间就会攀比,谁家的棺椁打造得精致,质量过硬,那这家就会在业界有名气。有了名气不仅生意会好,工钱也跟着水涨船高。久而久之,有热心人就开始记录名家打造的棺椁,不仅记录了棺椁完工的时间地点和工艺特征,还记录了棺椁的使用情况,如,棺椁由谁家获得,躺进去的是谁,落葬于何处;反正,事无巨细一并记录。 这部原本是记载棺椁制造工艺的古籍,后来,却成为了盗墓贼的挖坟指南,一些地耗子根据书中记载,还真找到了几座大墓,摸到了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下可不得了了,此书立刻在盗墓行里名声大噪,行内诸君都想拥有一本。也难怪,这书就如同现今的名片簿,除了联系方法,上头什么都有,什么地址,周围环境,地形地貌,主要参照物,记录得详尽完整。有这样的书在,还用学什么观星摘斗寻龙辩穴,翻开书籍一长溜的墓址任你挑选。 不过,唐坝生也听说过,真正的《名椁集》很少见,宜兴地面那就少之又少。他怀疑,日本人手里的这部书可能是赝品。 一上午,毫无收获。小队长很着急,问唐坝生,来协助的几个人里有没有精通中国古代墓葬文化的? 唐坝生心说:我就是呀。不过,帮小鬼子找文物运去日本,这样的缺德事还是不做为好,省得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他假装不知,又问彪哥他们有没有人懂?几人都摇了摇头。 小队长拿疑惑的目光扫了几人一眼,心里嘀咕,此次行动不缺人手,尾原队长为什么派来几个吃干饭的呢? 吃饭的时候,小队长与日本考古专家坐在离彪哥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小声讨论着什么。 或许,小队长以为彪哥他们听不懂日本话,没有刻意回避。隐隐约约的,张立邦听到了“刺墓”、“计划”等词汇。张立邦分析:刺墓……与墓有关系;难道,刺墓是此次寻找古墓行动的代号? 为了弄清楚日本人的计划,张立邦向唐坝生提出建议,请他帮助日本人找到古墓,以此来证明他们几个“协助”皇军的“诚意”。 唐坝生表示不理解,低声问,这么干合适吗? 彪哥说,哪有什么不合适的?此次来上坝村就是为了摸冥器,如果,日本人进不去古墓,他们自然也不能私自进去。现在,协助日本人进去,他们也就可以冠冕堂皇进古墓找东西去了。 唐坝生想了想,觉得彪哥说得有道理,想发财就得干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干,别说发财,还得看脸色。你想,小队长找不到古墓,能有好脸色看嘛。得,干吧。 他来到小队长身边,说,他想到找到古墓的办法了。 小队长闻言,如同看到了救星,问,是什么办法? 唐坝生说,寻找古墓,光有上好的器具不一定管用,还得有这个。说着,指了指脑袋,意思是说,得用脑子。 他说话带刺,而他自己却没发觉,小队长也没生气,一来,他认识唐坝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两人关系不错。再则,只要能寻到古墓,让他在上司面前能交差,旁的事情他都可以让步。 小队长的这种观点,倒为后来张立邦他们进入古墓后不受约束大开方便之门。 唐坝生说,中国古人选墓地很有讲究,特别是规模较大的,方位、地形地貌、地理结构都要考虑周全。他要小队长提供此次寻找的古墓的一些信息。 起初,小队长还有些犹豫,因为,此次行动属于机密,别说是中国人,就算级别不符合要求的日本人,也不能让知道。但是,眼下寻找古墓的行动陷入僵局,他除了寄希望于唐坝生,似乎也没别的法子。他决定告诉唐坝生一些信息,但重要的核心机密自然不能讲,因为,一旦讲了,他就离死不远了。 小队长告诉唐坝生,依据《名椁集》记载,鬼帽山有一座古墓,规模很大,墓门在西南区域的山腰。大概位置可以肯定,就在百米范围内。可是,这座墓在地表以下近十米深的地方,想要确定墓门的位置非常困难。 唐坝生听完,想了想,要小队长去吴兴县(现今的湖州)八大坊之一的铁器铺,购买二十把圆筒铲子,也就是洛阳铲;再定制若干两头带接口的钢管。 小队长依言而行,立刻下山,赶到驻地安排人手赶往吴兴县采购去了。 傍晚,匆匆赶回来的小队长告诉唐坝生,铁器铺答应连夜赶制那批工具,大概明天中午就能交付。 唐坝生说行,那就明天吧。 看天色不早,小队长命令留下两人值守,其余人全部回营地生火做饭。 营地在一片树林里,与勘测区域仅几十米远,士兵们借助树干支了七八顶帐篷,周围用绳网围住,这样做,既可以提防有人袭击,也为了防止野兽闯入。 营地中央生起了火堆,一口大铁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锅内的米粥沸腾着,粥香在小树林里弥漫开来。 “开饭啦,都排好队。”负责做饭的伙头用勺子敲打着铁锅,挨个往士兵们的饭盒里分发咸菜和肉干。 唐坝生也准备去打粥,却被小队长拦住。 小队长说:“坝生君,我回来时带了好东西,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跟我去帐篷里。”说着,朝一个帐篷做了个请的手势。 帐篷里点了两盏煤油灯,几人走进去便看见帐篷中央的矮桌上摆了几盘子菜,矮桌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两坛酒。 “坐,坐。”小队长招呼几人坐下,捧起酒坛开心地说,“这是你们中国的酒,没有白酒烈,但后劲大。你们中国人把这酒称为米酒。”边说,边为几人倒酒,“下午,我去驻地的时候,碰巧看到卖酒的,就买了两坛回来。” 见小队长特地买酒来款待他们,唐坝生有点感动,说:“让太君费心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坝生君不要跟我客气,作为我的朋友,我请你喝酒也是应该的。再说,你帮我寻找古墓是帮了我的大忙,我理应大办宴席以表感谢;只是时间紧迫,只能在这里薄酒一杯略表谢意了。” 喝酒过程中,张立邦从小队长的口中了解到,日本人似乎是在执行一个系统的计划,小队长他们仅仅是整个计划里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分支,像这样的分支在宜兴就有好几个。 吃完晚饭,天已经擦黑,几人想要回去,但下山的路根本看不清。 小队长建议他们住在营地,省得明天还得跑来。再则,黑灯瞎火的即便想回村子也没法走,万一发生点意外不划算。 几人看了看锅底一样黑的天,心说,得,就留在营地对付一宿吧。 进了小队长安排的帐篷,躺下后,老三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立邦问他怎么啦? 老三小声地回答,从来没跟鬼子睡在一起过,不习惯。 张立邦说,睡不着硬睡,不准出声。他生怕老三会弄出点动静来,致使此次计划流产。 第二天一早,几人被勺子敲打铁锅的声音吵醒,伙头又在喊开饭了。 起来后,几人跑去山涧洗了把脸,喝了碗粥,唐坝生便观察起地形来。 小时候,唐坝生曾听爷爷说过,鬼帽山上有很多古墓,不过,大多没值钱的陪葬品。规模稍大一点的有两座,也因清代遭到盗墓贼洗劫,里头已经没值钱的东西。 最大的一座墓没人进去过,至少从光绪年开始,没这方面的记载或传闻;唐家那次除外,但也算不得真正进去过,因为,盗洞刚打通便死了人,此后,唐家人再没进去。 为什么没人进去过?是不是墓主人德高望重人们尊重他所以不挖他的坟?当然不是。是因为这座墓埋得太深。 据唐坝生的爷爷讲,唐家人打那条盗洞时,全家都出动了,也挖了好久才挖通。换了别的人,不管是走单帮的还是小股摸金客,都没那个实力和耐心,去打一条不知何时,甚至,不知能不能打通的盗洞。没有结果的事情谁愿意去做?这就是没人进过这座古墓的主要原因。 唐家之所以会有耐心去挖盗洞,一来,有经验,知道只要坚持挖下去早晚会挖通;再则,唐家就在山脚下,来去方便,完全可以把打盗洞当作强身健体的运动,挖不挖得通是其次,至少,身体得到了锻炼。 唐坝生根据爷爷的描述,找到一个地方。那地方的地形有点奇特,开阔的空地上很突兀地存在着一块巨石;说是巨石,但跟寻常的石头有很大区别,远远看过去,就像被埋在地下的一只镯子,只不过,这只镯子的体积庞大,跟一座小山似的。 “就是这里了。”他喊来小队长,告诉对方,“等铲子拿来后,就在这个区域挖。我相信,古墓的入口就在这个地方。” 小队长一听,喜上眉梢,立刻召集众士兵清理杂草、乱石,为下午即将展开的挖掘行动做好准备。 第五十三章 鬼帽山墓2 中午时分,众人吃过午饭,大约12点出头,山脚下开来一辆满载日本兵的卡车。 那车刚停下,车上的士兵就跳下来,他们肩扛背驮,将二十把铁铲和钢管运到了山腰。 领头的一个日本士兵对小队长说,他们接到上方的命令,前来送铲子,并且,上级要他们留下来协助小队长他们开展工作。 小队长表示热烈欢迎。他想,找到古墓后肯定要进去,此前,他听说过中国古墓充满着危险;他们尽管属于部队,但只负责寻找古墓,武器配备既不精良,弹药也不充足。现在,有这些士兵来协助,安全方面能多些保障。 半个小时后,在唐坝生的指挥下,挖掘工作正式开始。 二十人间距离排列,他们手持探铲一下一下用力挖土,当挖至深处铲子不够长时,便接上钢管继续挖。一直挖到下午将近三点,一个士兵喊了起来,有发现。 唐坝生与小队长几乎是同时跑过去的,他们看见,那个士兵拿着的铲子头上有块灰白色的土块。 小队长见状,很失望,训斥那士兵:“不就是一块土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不。”唐坝生兴奋地说,“队长,您可得好好谢谢他。”说着,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膀。 “哦?为什么?”小队长不解地问。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土,这是夯土。” “哦。”小队长也兴奋起来。作为日本派往中国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他来说,对夯土两字并不陌生。在来中国前,他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和教育,通过学习,了解到很多与中国古墓有关的词汇,夯土便是其中之一,“那……那说明找对地方了?” “对。”唐坝生微笑着说,“能挖到夯土层,至少,能确定古墓位置了。” “太好了。”小队长有些激动,竟张开双臂与唐坝生来了个拥抱。当他意识到有点失态时,又放开唐坝生,向唐坝生毕恭毕敬鞠躬致谢。 稍后,唐坝生再次进行测量,并设计出一套挖掘方案。他喊士兵们在离发现夯土处约十米开外的地方进行开挖,打算打出一条倾斜的通道。 几十名士兵轮番上阵,不分白天黑夜地干,到了第二天下午,问题出现了。 由于通道打得太深,有几处出现了小面积的塌方,为此,一名参与挖掘的士兵还受了伤。这下,唐坝生也没辙了,施工地点在半山腰,大型发掘器材运不上来,只能靠人工。而且,通道的规模又不小,没有东西来加固不塌下来才怪。 唐坝生苦思冥想了好久,决定通道不挖了,改挖露天的斜坡。他先用少量炸药将已经挖好的通道炸塌,再由士兵们将土石运去营地堆成一道墙。这样做可以一举两得,既解决了施工剩余物,又加固了营地,因为,厚实的土堆要比绳网更牢固。 事实上,唐坝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计划的,而计划的策划者就是张立邦。张立邦之所以要唐坝生喊士兵们把土石运去营地加固防护网,并不是为了安全,而是另有目的。 第三天,土石终于清理干净,厚达一米的夯土层也被清理干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堵由青色墓砖砌成的墙。 唐坝生观察了一会,对小队长说,墓门的位置应该就在附近,但是,想要找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并且,就算找到墓门的确切位置还得重新开挖,工作量太大。倒不如直接拆开墓墙打开一条通道。 在小队长看来,能不能找到墓门是其次,他的任务是找到并进入古墓,如果,拆墙的法子省时又省力,何乐不为呢。于是,爽快答应,并喊有爆破经验的士兵对墓墙实施爆破。 片刻之后,炸药安装完毕,所有人退至安全区域。 一声闷响之后,唐坝生和小队长跑到爆破点一看,不由喜出望外。 唐坝生对负责爆破的士兵竖起大拇指,说:“你的,是这个的干活。” 墓墙被炸出一个一尺来宽的窟窿,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究竟;等碎土乱石被清理掉之后,几名士兵开始砸墙。 墓墙非常牢固,众人轮番上阵,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在墓墙上砸出一个仅能容一个人挤进去的洞。 “我看,能进去人就行了。”那个送铲子来的日军小头目说。 “不行。”小队长说,“人是勉强可以进去,但发电机呢?别的器材呢。” 小头目想想也对,说,那就继续砸吧。 等墓墙上的洞扩大至足以进出体积较大的器材时,已经是下午三时许。 为了安全起见,小队长说,今天只派几个有经验的人进去检查,其余人回营地,等确定墓中安全了,明天再集体进去。 入墓的名单很快被确定,唐坝生几人自告奋勇要打头阵。 小队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觉得让熟知中国古墓结构的唐坝生等人先进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除了唐坝生他们五个,小队长还点名要两位日本专家跟他一起也进入古墓。那个送铲子来的日军小头目,也喊了两个体格健壮的士兵带着枪同他们一起进去,说是保护大家。 准备妥当之后,几名士兵将发电机抬了进去,随即,一行十一人鱼贯进入了古墓。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埋得很深的墓葬面积却不大,只比寻常墓葬大了点。 小队长在感到失望的同时也感到疑惑,问唐坝生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唐坝生也有点迷惘,说,按地形地貌来判断,这座墓的规格不可能这么小。他要所有人都别动,他打着手电开始仔细查看整个墓室。等检查过绝无机关后,唐坝生更搞不懂了,心说,爷爷曾说过鬼帽山大墓凶险异常,并再三叮嘱,此墓进不得。可是,眼下这座墓不仅规模小,墓室里也空荡荡的,别说是机关,就连口棺材都没有。难道,真找错地方了? 小队长心里着急,问唐坝生有没有发现? 唐坝生摇摇头,说:“大家分头找找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特别是地砖和墙上,如果发现有异样随时告诉我。”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找找有没有暗门密道,于是,分头寻找起来。一时之间,手电光交错,使得墓室看起来更像一座舞台。 约摸十分钟后,墓室西北角忽然发出轰隆的一声响,众人吓了一大跳,忙将手电光照过去,发现西北角的石墙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大的通道。 唐坝生知道,密道被找着了,忙走过去,问愣在那里的一人是怎么发现密道的? 那人是日本专家,估计被刚才的变故吓得不轻,说话都带着颤音。 他说:“我,我发现墙上有块砖和别的不大一样,就用手去抠,没想到那砖突然缩进了墙里,紧接着,石墙就缩到地下去了。”说完,指了指脚下。 唐坝生朝地上看去,果真看到有沟槽的痕迹,尽管石墙把沟填满了,但依稀能看得出来。看样子,是日本专家无意间触发了机关,误打误撞打开了密道。 “你是这个。”唐坝生做出夸人时的习惯动作,朝日本专家竖起了大拇指。 能找到密道,是众人所期望的,小队长兴奋不已,心想,有密道,就说明没找错地方,他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他喊日本专家架起灯打开发电机,一阵轰鸣声之后,灯亮了,整个墓室被照得亮如白昼。 唐坝生用手电照了照通道里面,见墙壁和地上有很多精美的纹饰,从雕刻手法上看,像是出自清朝末年;他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看到纹饰里有戴着眼镜的西洋人。 唐坝生又感到疑惑了,心说,不对呀,唐家挖鬼帽山古墓盗洞应该就在清朝末年,按理,唐家是倒斗世家,不可能会去挖一座新坟。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朝通道里走了几步,没见有异样,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他看见,墙上的纹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组浮雕,像是记录了墓主人生平。 他仔细看了会,大致看懂了浮雕的内容,是说清朝有位大官,暮年时偶尔到上坝村游玩,觉得此处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是个不错的居住地,就出资购买了几间房子,在此隐姓埋名颐养天年。后来,这位大官仙逝后,他的家人便为他在此修建了这座墓葬。 唐坝生看得皱起眉头,心里不是滋味,因为,如果此处只是埋着一位清朝末年的大官,就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墓。清朝距今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几年,若论古墓,起码也得是百多年前的。 他心里盘算,不管怎样,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得到处看看,不管是不是古墓,陪葬品总还是有的吧。日本人的任务能不能完成他不管,彪哥的大买卖可不能落空,好歹得捞几件东西出去,要不然,就白忙一场了。 打定主意后,唐坝生用手电照了照前头,发现通道并不长,尽头有门洞,就寻思,里头一定是墓室了。 他退了回来,把大概的情况跟小队长说了一遍。 小队长听了有点气馁,说,此处不是任务中的古墓,进不进去都不要紧。看样子,想打退堂鼓。 那个送铲子来的小头目却不这么认为,说,既然进来了,应该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小队长想想也对,费了这么大劲才进来,总不能白忙一场。于是,答应进通道一探究竟。 第五十四章 鬼帽山墓3 通道尽头是个墓室,面积要比外头的大些;墓室中央有棺椁,两旁有随葬坑,坑中器物以陶罐瓷器为主,也有少量金银器皿。 彪哥见到这些东西,顿时眼放精光,问小队长这些东西是不是要运出去? 小队长说,此地不是任务目的地,他对陪葬品不感兴趣。还说,彪哥如果想要,大可以统统拿走。 彪哥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准备搬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小头目却说等一下,他有事要跟小队长谈。 彪哥只能作罢,看着小头目将小队长请到一边,叽里咕噜用日本话低声交谈。 片刻之后,小头目说:“大家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最好不要动。你们中国人不是说死者为大嘛,只有缺乏道德素质的人才会拿死人的东西。”说着,朝随他来的两名日本兵一挥手,“撤。” 转眼间,日本人都走了。 彪哥用鄙夷的目光目送走日本人,低声发起牢骚来。他说:“什么玩意,还说什么素质道德。日本人在咱们国家干的是有道德有素质的事吗?咱们拿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碍他什么事了,至少,没像他们那样跑咱们国家来抢……” 彪哥还想说下去,张立邦止住了他。张立邦说:“小心被他们听见。咱们还是先回外头,等有机会再来取东西。” “好吧。”彪哥不舍地看着随葬坑里的东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能发发牢骚,若真要强行拿走东西,恐怕,有命出古墓,没命离开鬼帽山。 这时,小队长在外头喊,说是要重新封堵古墓,炸药已经准备好,就等他们出来了。 彪哥一听两眼发直,心说,不管乐意不乐意,东西是不能拿了,赶紧出去,别等那个送铲子来的日本人失去耐心,直接引爆炸药,把他们埋在里头。 等他们出来后,除了两个准备爆破的士兵,其余人先回营地去了。 没有找到真正的古墓,小队长的情绪糟糕至极。那个日本小头目宽慰道,已经尽力,相信上头会体谅。 正说着,远处传来两声闷响,他们知道,辛辛苦苦挖掘了几天的通道被炸了。 “唉。”彪哥长叹一声,为快要到手的冥器转眼没了感到惋惜。 小队长会错了意,以为彪哥是为他没完成任务而感到担心,便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彪哥说:“谢谢,谢谢中国朋友们。尽管,此次任务不顺利,我还是很感激大家为我所做的一切。”说完,起身朝众人鞠躬致谢。坐下后又说,“不过也不要紧,如果上头怪罪下来,最糟糕的结果也只是回国继续做个普通百姓。” 此次入墓尽管无收获,但饭还是要吃的,因为大家都饿了。 吃饭时,张立邦问小队长来中国多久了? 小队长的回答让张立邦感到意外,因为,小队长说他来中国才半个月,是专门来寻找古墓的。 小队长解释,他是个地质工作者,中日战争爆发后,因他身体的原因没有入伍。几个月前,军方忽然征召他入伍,并对他和一些跟他情况相似的人展开为期三个月的突击培训;培训的内容有点奇怪,专门学习和研究中国古代墓葬文化。起先,他有点云山雾罩的,直到接到任务被派来中国,才知道征召他入伍不是为了打仗,而是要寻找中国古墓。 “这样也好,不用打仗。”小队长颇有感慨地说,“我是个和平人士,战争和杀戮原本就与我无关。此次,尽管以军人的身份来中国,但没有参与战争。所以,就算上级让我回国,也只是回归正常生活而已,没什么遗憾的。” 这番话在众人听来颇有感触,特别是对日本人没丁点好感的老三,他想,没想到日本人也有不喜欢战争的。 此时,有个人在深有感触的同时也注意到一个现象,这人就是周坤生。他发现,那个送铲子来的小头目,不时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张立邦一下。周坤生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心说,难道这个矮东洋瞧出破绽,在怀疑张立邦的身份了? 张立邦却镇定自若,甚至,在小头目看他时还报以微笑。 见张立邦像个没事人似的,周坤生想,就算小头目对张立邦有所怀疑,但无凭无据也不会怎么着。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干他娘的。 想到这里,他夹起一块肉干丢进了嘴里。 此时,夜色降临,山风阵阵,把小树林吹得飒飒作响。 营地东南方的土墙外面,有十来个人,这些人有枪,枪管都朝着营地里面,其中,有个人的步枪瞄准了一座帐篷敞开着的门,门内,小队长正与张立邦他们吃喝聊天。 “队长,动不动手?”那人小声问旁边的同伴。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低声回答:“别着急,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间,帐篷里出来一人,是张立邦。 张立邦走到土墙跟前站定,像是在撒尿。他的一只手摆动了几下,像是在舒展筋骨,也像是在示意什么。 等张立邦回帐篷后,土堆后面的队长低声对同伴们说:“听我命令,撤。” “撤?这么好的机会不打了?”拿步枪的男人低声问。 “别问这么多,撤!”队长严肃道。 “是。”男人收起步枪。 片刻,十几条身影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小队长向上级汇报了情况,上级决定暂时撤销在鬼帽山的行动。到了下午,山上的日本人悉数离开。 回到村子,吃饭时,彪哥还在为没捞到冥器感到惋惜,唉声叹气的。 张立邦劝导他,钱财乃身外之物,够吃够用就行,挣太多也只是个数字。此次虽没拿到东西,不一定是坏事,至少,随着日本人的计划流产,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算是保住了。日后,必定会被老百姓夸赞。 或许,有些人在钱财与被夸赞上会选择孔方兄,但彪哥与唐坝生平常被人戳脊梁骨戳得窝火,被老百姓夸赞对他们来说相当重要。听了张立邦的话,彪哥仔细想了想,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得,没捞到冥器就没捞到吧,反正,也不缺钱花。 在聊到鬼帽山古墓究竟在哪时,唐坝生说,山上肯定有,但想要找到准确位置得花大量时间。 彪哥不解地问:“当初,你爷爷没告诉你古墓的确切位置?” 唐坝生回答,那时候他还小,爷爷只是把唐家过去发生的事情当故事说给他听,即便说了确切的地址,他也记不住。再则,那地方是唐家禁地,他爷爷是不可能告诉他古墓确切位置的。 “算了,我也不问了。”彪哥说,“看来,这财不是咱们能发的。我呀,往后做点山货买卖,照样也能逍遥自在。”说着,端起酒杯,“兄弟们,为我转行做山货生意干一杯。” “哈哈,好。那就祝彪哥生意兴隆。”张立邦笑着举起酒杯与彪哥碰了一个。 从上坝村回到湖?,已经时近黄昏,张立邦没急着回阳泉寨,而是领着周坤生、老三去了镇北的河边,那里,有人在垂钓。 等走近那人,张立邦说:“鱼儿水中游,如何上钩?” 那人背对着他们,没回头,说:“愿者上钩。” “哈哈,好。”张立邦笑着走过去,“看来,有收获呀。” 那人放下鱼竿,站起来与张立邦握手。 当周坤生与老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都吃了一惊。此人他们见过,昨天还在一起吃饭喝酒。他,不是别人,正是送铲子去鬼帽山的日军小头目。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心中感到疑惑。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张立邦对两人说,“这位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吴兴县铁器铺老板白先生。” “啊?他……他不是鬼子?”老三有点发蒙,问。 “当然不是。白兄弟和咱们一样,也是跟鬼子对着干的。”张立邦解释,“在鬼帽山上,唐坝生按照我计划好的,要小队长去吴兴县铁器铺定制铲子,白兄弟便伪装成鬼子来协助咱们的行动。其实,昨夜吃晚饭的时候,白兄弟已经安排十来个兄弟埋伏在营地周围,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唐坝生喊日本人用土石加固营地的原因,便于隐蔽。可是,我觉得小队长和别的日军有区别,如果不是那身军装,他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日本百姓。所以,我乘着去帐篷外解手的机会,喊兄弟们撤了。这也是给小队长一个机会,让他将来回到日本做回普通人。” 周坤生和老三这才明白,原来,这几天在鬼帽山的行动都在张立邦的掌控之中。 “哎呀。”周坤生一副钦佩的样子,说,“大哥真不愧是寨子兄弟们推举的军师,做事有条不紊。对了,大哥,改天也教教我日本话吧。” 张立邦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问,学来何用? 周坤生笑着说:“将来,我也能像白兄弟一样装成鬼子军官,耍耍小日本。” “对对,我也学学。”老三也凑热闹。 “你们呀,哈哈。”张立邦被两人逗乐了,说,“日语不是容易学的,就算学会几句也没用,口音一听就听得出来。我和白兄弟都在日本留过学,所以,才会日本话。你们哪,还是学点别的吧。”说着,问白先生,“老白,从小队长口中套出点什么来没?” “嗯。”白先生点点头,“他说,他执行的是一个绝密计划,代号叫做‘刺墓’。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不少,他只负责江浙交界处大型古墓的寻找,其他的事情他也不了解。” “刺墓……”张立邦略微想了想,说,“难道,鬼子打算掠夺古墓中的随葬品?” “有这可能。关于日军的这个计划,我会调查,一有消息就联络你。” “行,就这么说定了。” 第五十五章 过命的爱情 张立邦他们告别白先生回到阳泉寨,三人刚走进聚义厅,单玉英便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军师,三哥。”她和张立邦、老三打招呼,唯独没有搭理周坤生。 周坤生有些纳闷,随嘴说了一声:“还有我呢。” “一边去。”单玉英白了他一眼,“没你什么事。” “我……”周坤生很无奈,面对这样一个刁蛮丫头,他无计可施。不过,他觉得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蛮有特点,他喜欢这种个性。 “哎,玉英,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当家假意责怪,事实上,女儿被他宠惯了,他也拿玉英没辙。 “好吧,爹。”单玉英立刻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充分体现出吴语的软糯和细腻。 我的天哪,世上竟有这么独特的女孩。周坤生佩服单玉英说话语气与表情改变之快,就像是前一刻还在雷鸣电闪,下一秒便风和日丽。这样的女孩……周坤生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在心底又说了一声:我的天哪。 “军师,辛苦了。这趟顺利吗?”大当家问,这也是单玉英想知道的。 每次寨子兄弟外出做事,单玉英都要缠着让他们说说,一来,当精彩的故事听听;再则,通过他们的讲述,也好了解山外的形势。毕竟,作为一个女孩子,又适逢乱世,她的老爹不让她往山外跑。 “挺顺利。”张立邦说,“对了。”他想起彪哥来,他要及时给兄弟们提个醒,别等哪位兄弟顺道把彪哥给做了,到时后悔莫及。他说,“大当家,请告诉兄弟们,湖?的彪哥不是不可救药的人。他表面上与日本人走得近,但暗地里却经常帮助老百姓。” “哦?这小子不是真汉奸?”大当家感到意外。 “对。他们本质上不坏,只是做事的准则略有偏颇。我相信,找机会引导一下,他们会走上正道的。”张立邦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彪哥说打算往后做山货买卖,假如寨子里有货需要出手的,可以跟他合作。” “他……可靠吗?”大当家有点担心。 “只要不透露寨子的情况,应该没问题。” 听说寨子要卖山货,单玉英眼睛一转,对大当家说:“哎,爹,要不,我去跟彪哥谈。” “不行。”周坤生脱口而出,话说出口才知道唐突。 “为什么不行?”见周坤生想坏她好事,单玉英刀子一样的目光向周坤生射过去,“你说,为什么不行。”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周坤生有点慌了,支支吾吾地解释:“那小子贼兮兮的……” “你说他是个坏人喽。”单玉英问得很巧妙,因为,刚才张立邦说了,彪哥本质上不坏,如果周坤生回答是的,那么,就和张立邦的意见不一致;如果回答不是,那单玉英又可以理直气壮地问:既然不是坏人,那为什么不行呢? “这……”周坤生被将了一军,一时语塞。他知道,单玉英不仅刁蛮,还很聪明,会随时给他下套,“反正他贼兮兮的。” “贼兮兮的就一定是坏人吗?林秃子是不是看上去也贼兮兮的?”单玉英指着在一旁听他们谈话的林秃子说,“常言道,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不仅秃顶,门牙还缺了一颗,经常半月不刮胡子,见到酒肉就跟饿狼似的。他长成这样都不是坏人,为什么彪哥只是看上去贼兮兮的,就一定是坏人呢?” “哎我说玉英。”林秃子起哄,“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是秃子,可也不是我想秃顶呀,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后,张立邦开了口,他对单玉英说:“玉英,彪哥的确不是坏人,但是,除了他,别人呢?你一个女孩子去镇上的确不安全。万一让小鬼子遇到,这些东洋人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是啊。”大当家附和,“你就安安心心在寨子里呆着。要不这样,山货进出的账目由你来管,怎样?” “我才懒得记账呢。都反对我去,我不去就是喽。不过,军师的话我要听,不像有些人,只会说不行不行,又说不出个道理来。”单玉英说着,朝周坤生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你们接着谈,我呀,给大伙炒板栗去。”说完,像只花蝴蝶一般飘了出去。 自那天开始,周坤生心里多了一件事,他害怕见到单玉英,害怕对方刀子一样的目光,害怕一不留神会中了对方的圈套;可是,他又情不自禁地偷偷观察单玉英,见不到对方时,他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在一次外出袭击鬼子哨所时,他才明白,单玉英已经走进了他的世界,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那次,林秃子下山与彪哥一起去广德给客户送山货,不料,在广德哨卡上受到鬼子刁难,硬要他们送几样山货。彪哥搬出尾原队长的名号,那些矮东洋却不领情,说,谁是尾原?不认识。要是不交出山货,就不让过卡子。 林秃子哪受得了这种气,一言不合便与日本兵起了争执。结果,剩下的那颗门牙被鬼子的枪托给砸没了。 彪哥怕事情弄大了无法收拾,忙陪着笑送给日本人一张山豹皮和几十斤毛栗子。日本人拿了东西,用蔑视的眼神看了看林秃子,吐出一个字来:滚。 回来后,林秃子把这事说给大家听,顿时,群情激奋,都嚷着得出这口气,要鬼子为林秃子那颗被打落的门牙付出代价。结果,大伙一合计,干他娘的。 那次,大当家拗不过单玉英,答应让她参加行动,但再三强调,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 晚上,参加行动的十来个人悄悄摸到鬼子哨卡附近。 老三叮嘱单玉英,要注意隐蔽不要现身,单玉英也答应了。可是,行动一开始就发生了意外。 原本,按照计划,周坤生和老三必须悄悄放倒值夜的两个哨兵,再由其他人摸进岗亭干掉剩下的鬼子。可是,碰巧岗亭内有个日本兵到外头解手,看到周坤生用刀子割断了他同伴的喉咙。 那个日本兵立刻大叫起来,结果,双方开枪对射,最后,鬼子悉数被击毙,但过程中,一位日本兵偶然发现了单玉英,举枪向她射击;千钧一发之际,周坤生飞扑上去挡了这一枪。一旁的老三反应也很敏捷,三把飞刀同时扔出,两把插入日本兵的眼睛,一把封住了对方的咽喉,那个日本兵来不及发出叫声便一命呜呼了。 周坤生中的那一枪并不致命,但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当再次醒来时,周坤生发现已经回到寨子,身旁有个人,他努力去看,当看清楚坐在身边的是单玉英时,他吓得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浑身软绵绵的就像和透了的面,无奈只能躺下。 见周坤生醒了,单玉英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下。 周坤生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在周坤生身旁也守了一天一夜。她甚至担心,这个曾经让她看不顺眼的富家公子会从此醒不过来,那样的话,这辈子就会有头怪兽住进她心里,并时不时地跑出来啃噬她的心灵。周坤生毕竟是为了救她才挨了那一枪,单玉英觉得,此生欠了周坤生一条命。 在周坤生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单玉英重新审视这个长得白净的富家公子。以前,她以为周坤生比那些纨绔子弟好不到哪去,在寨子呆一段时间,吃不了苦就会离开,所以,经常出言挖苦。 她也曾想过,为什么要对周坤生刻薄,对方又没惹她,如果周坤生不是大宅大院的公子哥,她还会这样对周坤生吗? 周坤生苏醒前一刻,单玉英凝视着对方英俊的脸庞,她的心竟悸动了一下,她有些慌乱,仿佛领悟到了什么,脸上一抹红霞在迅速扩散。她意识到,此前刻意针对周坤生,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这个公子哥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从来未曾像现在这样想过,一个年轻的公子哥竟然让她产生了朦胧的感觉,真是羞死人。 “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子弹?” 这是单玉英在周坤生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周坤生回避单玉英逼视的目光,低声说:“我怕不挡的话,会被你骂得很惨。” 单玉英噗呲一下笑出声,随即,眼泪落了下来。她神情复杂地望着周坤生,喃喃道:“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 这是周坤生来阳泉寨后感到最受用的一句话。自那天开始,这句话就刻进了他的心底,让他回味,难以忘却,以至于多年后两人拜天地步入洞房,周坤生还央求似的要单玉英再说一遍:你这个傻瓜。 单玉英说了,边说边落泪,周坤生也湿了眼眶,两人深有感触,觉得,他们的爱情是拿命换来的。 第五十六章 唐家.警花 听唐长彪说到这里,周文很是感慨地说:“没想到,我爷爷和奶奶他们的爱情竟这么富有传奇色彩。” “是啊。”唐长彪说,“我爷爷说起这事,还竖起大拇指夸赞他们呢。当年,你爷爷他们离开上坝村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趟村里。一来,收点山货;再则,叙叙旧。你爷爷和奶奶的事情,也是他们来村里时告诉我爷爷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有人找到那个古墓了吗?”周文问。 唐长彪回答:“找到了。村民上山砍柴时偶然发现的。当时,我爷爷还健在,被几个年轻人背着上山。他一看那个洞口的形状,就知道那是唐家以前打的盗洞。” “看形状就能辨别?有这么神奇嘛。”李成博似乎不信。 “不信是吧?”唐长彪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边嚼边问,“兄弟,您知道摸金倒斗发丘是什么吗?” 李成博心说,我靠,拿这么低级的问题来考我? “我当然……”他想说当然知道,但转念一想,不能过早显山显水,且听姓唐的怎么说。改口道,“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是加工金银首饰的吗?” “咳咳。”唐长彪差点被还没嚼烂的花生米给噎着,咳了几声才说,“跟金银首饰没关系。看样子,你对盗墓行不了解。这么说吧,这些都是盗墓行的名词。” “哦。”李成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向唐长彪请教,为什么唐老爷子一看洞口的形状,就知道是唐家所为。 唐长彪解释,盗墓行里门派众多,有发丘、倒斗、摸金等等。他们唐家便是其中之一。 每个门派盗墓的手法不尽相同,唐家最显著的独门绝活便是打盗洞,清朝年间,唐家在盗墓行里是出了名的。 盗墓,首先得入墓,想要入墓就得有进去的地方。不管是能找到墓门还是找不到,先得解决墓葬外层的堆积物,也就是建墓时的填土。 古墓的填土是有讲究的,特别是皇家贵族墓,都是里外三层一层都不少。是哪三层呢?碎土乱石为外层,石灰夯土为中层,最后一层最关键,就是墓墙。想要进入墓中必须打通这三层。 打盗洞的方法层出不穷,无外乎人工开挖与爆破两种。前者为君子行为;后者是盗匪之法。 唐家祖训有云,绝不毁坟取物。也就是说,不能过分破坏人家的坟墓。要知道,盗墓最终目的是发财,进得墓中拿几样物件走人算是对死者的尊重;如为了取物毁掉人家的坟冢,有损阴德。所以,唐家打盗洞一贯采用比较文明的做法。 首先,在确定古墓位置后,依据星象和地形地貌,判断出墓门的大概位置;然后,开坛祭拜祖师爷,再焚香烧纸孝敬墓主人,念上几遍特有的咒语,再用绑着红绳的金镐头挖第一镐。 “你等等。”李成博忍不住打断唐长彪的讲述,他实在难以理解,挖坟盗墓居然要用金镐头,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唐长彪呵呵一笑,说:“其实,那只是象征意义,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镐头也不大,都能揣进兜里呢。” “哦,原来如此。那么,用金镐头开挖有什么说法吗?”李成博又问。 “有。否则就没意义了。绑着红绳的金镐头,寓意入墓必得金。红绳呢,是引路索,保佑入墓人进出平安,能进必能出。” “哎,有意思。您接着讲。” “用金镐头挖第一镐土后,就正式开挖了。挖掘的方法没什么特别的,但盗洞的形状却大有讲究。”唐长彪用筷子蘸了点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三角形,“我们唐家挖的盗洞必定是这个形状。” “哦,我知道了。”李成博若有所悟,说,“三角形在几何结构里是最稳当的造型。看来,你们唐家祖上在物理学方面有一套。” “那是必须的。”见李成博夸赞起唐家,唐长彪自然高兴,他说,“所以,我爷爷一看那盗洞,就知道出自我们唐家。我爷爷对村民们说,洞里很邪乎,不能进。还说,早年唐家有人进去过,结果,死了。村民听说会死人,觉得问题很严重,经过合计,决定把盗洞堵上。碰巧,村里正准备在山上建祭屋,干脆,就把祭屋建在了那座墓上。这么一来,没人进得去了。没想到,老刘头的两个宝贝儿子却动了歪心思,竟然想用炸药炸开古墓,结果,闯了大祸。” “阿彪。”杨先河帮唐长彪倒满酒,说,“文哥这次来呢,是想了解他爷爷解放前来村里的一些事情,鬼帽山古墓是个重点,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明天带他们进古墓。”杨先河之所以要请唐长彪陪周文他们入墓,是因为盗洞是唐家挖的,作为唐家后人唐长彪自然要比旁人熟悉洞中结构;再则,唐长彪毕竟是盗墓世家的后代,对古墓的了解理应比常人多,有他陪着,安全系数会高一点。 唐长彪的个性属于粗线条的,直爽,为人热情,加上喝了点酒,胸中豪气十足。他拍着胸脯对杨先河说:“说请就见外了,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就成。”说罢,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等吃得差不多时,周文见一盘山核桃没怎么动,就抓了一把放进兜里。 李成博见状觉得意外,问周文,难道,过会把核桃当宵夜不成? 周文笑着回答:“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当周文他们来到客厅时,见杨先河正与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在喝茶,其中一个是警花。 “小王,你怎么来了?”见警花竟是宏国的女友王燕,周文感到意外。 “你好文哥。”王燕起身打招呼,“听汪夫人说,你们来上坝村了,还遇到了爆炸,我就赶过来看看。你们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没事。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们没在山上。”周文回答,又问,“对了,宏国没跟你一起来?” “没有。他忙着呢,成天研究这研究那的,连陪我看场电影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这说明他有上进心,是好现象啊。” “哎,对了。”王燕指着同来的男警察介绍,“这是本地派出所的小高。他负责调查这个案子。” “您好。”小高走过来与周文握手,“这次,还要麻烦你们协助我们调查呀。” “没问题。”周文爽快地说,“我们都是好市民,配合警方破案是分内事。” “那就先谢谢了。对了,小王这次来呢,要跟我们一起调查这件案子。毕竟牵涉到爆炸,分局领导很重视。所以,她会陪同我们一起对现场进行勘察。” 听小高这么说,李成博多看了王燕一眼,心想:是个美女,可惜名花有主了。转念又想:带一个女孩子进古墓,明摆着是累赘。想着,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的表情。 王燕此前在汪诚的艺术馆里见过李成博一面,但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李成博刚才的神情变化尽管不明显,但难逃得过有多年刑侦工作经验的王燕的法眼。她看着李成博问周文:“文哥,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周文拍着李成博的肩膀,调侃似的介绍,“这位是南京地界大名鼎鼎的土考古专家李成博李先生。” “哎哟文哥。”李成博苦笑了一下,说,“你放过我吧。别拿我寻开心了。”说着,伸出肥嘟嘟的手对王燕说,“我叫李成博,南京人,没事喜欢琢磨一下老物件,对我国古代墓葬文化略知皮毛。” 王燕礼貌地跟他握手,说:“南京,好地方,六朝古都。幸会。”客气过之后,她的脸上浮现一种让李成博觉得不自在的神情。王燕说,“李先生,您该不会对女性有偏见吧。” 李成博吃了一惊,暗叹一声佩服,没想到,他的小心思竟被王燕看穿。他忙说:“呵呵,怎么可能呢。常言道,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自有豪杰。古有花木兰,今有娘子军,对吧。我李成博绝不会有性别歧视的想法。” 小高对李成博说:“小王可是我们警界之花,是最有实力的刑侦专家。李先生,您可别小看她,她可是破了很多疑难案件的。” “哦哦。”李成博连连点头,“失敬,失敬,果真是女中豪杰,在下钦佩至极。敢问姑娘微信号多少?要不qq也行,互加好友,日后时常联络,在下也好多多向姑娘请教。” 他油滑的腔调听得王燕秀眉微蹙。 周文见了,知道王燕不习惯土专家油腔滑调的做派,忙打圆场:“哎哎,我说小李,你一个做考古研究的人,跟小王讨教什么?难不成,讨教断案推理,往后可以研究古墓里的墓主人是怎么死的?” 李成博嘿嘿一笑:“嘿嘿,我这不是虚心好学嘛。” 正聊着,唐长彪挑了两筐东西走了进来。 第五十七章 入墓 放下担子后,唐长彪对杨先河说:“杨师傅,我自作主张准备了些东西,您看看派的上用场不?” 昨天,杨先河已经准备了一些工具,现在,见唐长彪挑来这么多东西,以为重复置办没必要,但一看之下才知道,盗墓世家后代考虑问题比他要周全得多。 王燕走过来看了看,见框子里放满了东西,有工具也有吃食,五花八门都快够开个杂货店了。让王燕感到不解的是,框子里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糯米。 她问唐长彪:“唐师傅,难道,我们还得带上锅灶在古墓里做饭吃呀?” 唐长彪没来得及回答,李成博便抢先开了口。他笑嘻嘻地对王燕说:“这个嘛,问我就可以了。” 李成博滑头滑脑的样子给王燕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她觉得李成博不像是个正经人,本不想搭理对方,但考虑到李成博是周文的朋友,又是杨先河的客人,两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请李成博说说。 “香港的鬼片看过吗?”李成博神秘兮兮地问,然后,不等王燕有所反应便接着说,“在鬼片里,经常可以看到道士作法抛洒糯米,这么做,是为了达到驱鬼的目的。而糯米对付古墓里的白毛粽子……”说着,怕王燕听不懂,补充一句,“也就是尸变了的僵尸。也有奇效。扔把糯米到僵尸身上,粒粒都跟烧红的钢珠似的,白毛粽子吃不住痛,就会落荒而逃或晕厥。” 听到这番话,李成博在王燕心目中的地位顿时有了改变,降出了新低度。王燕心想,此人不仅不正经,还不对劲,满口胡话。 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唐长彪竟然赞同李成博的说法。 唐长彪说:“李先生说得没错,老糯米就是用来对付僵尸的。” 完了,两人都不对劲。王燕暗想。 “哎,对了。”唐长彪想起什么来,对李成博说,“你不是不懂摸金之术,怎么会知道老糯米是用来对付粽子的?” “啊?”李成博一愣,随即想到刚才只顾着显摆,忘了故意把摸金倒斗说成打金银首饰的那一回事了。 他眼珠骨碌一转,说,“我这不是影视看多了嘛,电影里都这么演。” 李成博这么说,唐长彪就信了,谁让唐长彪是个直肠子不懂得弯弯绕。后来他知道,李成博也是盗墓世家的后代,此前此人说的话纯粹是忽悠。他深刻体会到,谁说面皮没肉的瘦子鬼点子多,胖脸照样一肚子花花肠子。李成博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考虑到上山入墓要消耗很多体力,今天的早餐很丰富,杨先河一大早开车去长兴买来很多吃食,大部分都是高热量有营养的美食。众人胃口大开也不客气,个个抡圆筷子大快朵颐,片刻,便将所有食物风卷残云了。 祭屋还是昨天那模样,只不过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几名值守的村民在跟民警交谈。 杨先河领着周文等人扛着几只大纸箱来到祭屋前,负责警戒的武警不认得他们,严肃地问他们是干什么的?走在最后的小高走过来,那个武警立刻立正敬礼。 “他们是来协助破案的,让他们进去吧。”小高说。 “是。”武警战士将警戒线抬高,让一行人进去。 昨天,周文他们下山后,小高领着查案小组的人来勘察过现场,他指挥村民移开了挡住通道的杂物。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决定进入古墓的人选和先后次序。 先进入密道的是唐长彪,毕竟是他们家打的盗洞,又是盗墓世家后代,打头阵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进去后,唐长彪用手电往前照了照,见洞顶都用硬木板加固以防止坍塌,尽管岁月久远,但由于板材选料得当,大部分木板并没朽烂。 他用手试了试,木板还很牢固,觉得不会有危险,便朝外头的人说:“先进来几个人,不要太多,里头窄,一个一个来。” 先进来的是李成博与小高。小高给了周文一台对讲机,说,如果确定下面安全,再通知他们下去。小高毕竟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要保证本次行动所有人员的安全。 三人往里走,盗洞的环境比较单一,每隔十米左右两侧的墙上有约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摆着烛台,应该是早年唐家人进来时用作照明的。 唐长彪说,这条盗洞与当年日本人开挖的不是同一个地方,按照方位来算,日本人炸开的口子应该在另外一处。他强调,唐家祖上曾警告,墓中凶险异常,尽管盗洞里是安全的,但进入古墓后就得万分小心,不能随意触碰任何东西。 走了约百多米,盗洞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间石室,面积不大,里面空荡荡的。 唐长彪说,当年建造祭屋时,村民曾下来看过,见石室里没有任何东西,便把盗洞堵上了。由此推断,这个石室不会存在机关,如果有,当年村民下来时就已经触发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鬼帽山古墓?”李成博有点失望,望着空荡荡的石室说,“按理,应该有棺椁和殉葬坑才对呀。” “这里仅仅是前室。真正的墓室还在里边呢。”唐长彪说。 “哦。”李成博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有暗门。” 唐长彪点了点头:“我尽管没进来过,但据老辈人讲,此处墓葬规模庞大,结构也很复杂,暗门、密道到处都是。又是利用天然溶洞建造,大小溶洞相连,洞中环境差不多,就像迷宫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所以,咱们得沿途做上标记,不能想回来的时候找不着道。”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取出里面的粉笔分发给两人。 接下来,三人开始寻找暗门。 唐长彪毕竟是摸金世家后代,经验好过其他人,不多会,他便发现右侧墙上有一块石砖刻有特殊标记。 琢磨了一会,他觉得应该是开启暗门的所在。 他喊李成博与小高退回到盗洞里,叮嘱,不喊他们千万别进来。 等两人退出石室后,唐长彪取出一根钢棍,他将钢棍尖的一头塞进墙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孔。捣鼓几下后,刻着标记的石砖像抽屉一样伸了出来,里面有一个石环。 唐长彪知道,找对地方了。但他没有马上去拉那个石环,因为,他担心与石环相连的不仅有开启暗门的装置,可能还有会要人命的机关。他想了想,取出一根红绳绑到石环上,又拎着红绳的一头退到盗洞中。 “怎么样了?”小高问。 “找到了。这不,正准备打开呢。你们别动,看我的。”唐长彪说完,一用力,绳子便绷紧了,随即,猛地一拉,只听的轰隆声起,石室内立刻尘土飞扬,三人见状忙捂住口鼻。 片刻之后,轰隆声停止,李成博急于知道结果,探出头想看看。没想到,刚探出头便被唐长彪用力拉了回来,与此同时,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硬物撞到墙上落地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下来。 等完全没动静了,唐长彪这才放开李成博。他用手电往石室里照了照,一看之下脸色微微一变。 李成博也探出头去看,他看见,左侧墙边落了一地的石锥子,有些已经撞碎,有些还算完整,能看出大致的形状。那些石锥子一头异常尖利,李成博看得两眼发直,心想,刚才要不是唐长彪拉他一把,很有可能这些石锥子都钉在他身上了。 “李先生,拜托你下回别莽撞行不行?当然,你不想活着离开就另当别论了。”唐长彪说。 李成博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陪着笑说:“是是,一定注意。”说着,不忘对唐长彪的救命之恩感谢一番,承诺,回去之后请唐长彪吃大餐。 “大餐就算了吧。你能不乱动我就感激不尽了。”唐长彪边说,边走出盗洞,小心翼翼地走到石墙跟前仔细观察。 此时,暗门已经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他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发现墙上刻有纹饰,仔细看了看,却有点犯迷糊。 他喊来小高和李成博,指着那些纹饰问他们能看出什么来? 两人看了会,小高摇头说看不出什么。也难怪,他只是个警察,对古代墓葬知识几乎是一张白纸。 李成博倒是看出名堂来了,他说,看纹饰的雕刻手法,像是明代的产物。 “对。”唐长彪说,“的确是明代的手法。但我觉得奇怪,当年日本人炸开的通道离这里不远,应该属于同一座墓葬,可是,日本人发现的所在雕刻手法却是清朝末年的……我有点糊涂了,这地方到底是明代的产物,还是清代的呢?” “这很容易解释嘛。”李成博说,“我想,当年日本人找到的是清代的墓,而眼下这座是明代的。也就是说,这里存在不同年份的两座墓。”说着,也不等唐长彪回应,建议,既然密道已经找到,赶紧进去看看。 唐长彪略微一想,让小高通知周文他们进来,还说,最好安排两个带枪的武警战士,因为,通道里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有武警战士陪着会安全一点。 小高点头答应,去安排去了。 片刻,周文他们进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两名武警和市里邀请来的考古专家,负责本次对古墓进行勘察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这是苏教授,负责本次古墓勘测工作。这是苏教授的助理苏丽丽,也是苏教授的女儿。这位是……” 等小高将众人做过引见后,苏教授向大家了解古墓的相关情况;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在石室里搭建起工作站。 由于大型器材无法运进来,照明只能用汽灯和应急灯来对付。 这座墓是明代的产物已经被确定,因为,苏教授用专业的眼光对墓室检查了一下,也认为通道里的石刻纹饰出自明代,并确定,此通道乃古墓的主要结构之一,甬道。 接下来,本次勘察工作进入了第二个环节,那就是进入甬道去往主墓室。 第五十八章 惨死的队员 去往墓室如初开始进入盗洞一样,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唐长彪与李成博开路。与进盗洞时不一样的是,这次,小高没去,而是派了一名武警战士陪同。 李成博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当然,表面上没显露半点不乐意。导致他不满的原因是,原本他准备与唐长彪进入墓室后,看到值钱的小玩意先藏几件,现在,有武警战士陪着,这样的念想只能成为泡影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捞冥器与安全后者更为重要,万一遇到危险,让武警战士先上也是好事。能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嘛。于是,他感觉心里平衡多了。 甬道很长,比外边的盗洞长了几乎有一倍,而且,比较宽敞,三人并排往前走都不嫌挤。 唐长彪一路走一路看,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甬道里是安全的。 到了甬道尽头,唐长彪与武警战士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李成博倒没太吃惊,毕竟,相比他进过的洛阳古墓,这里的规模显然要小很多。 “我去,这么大地方上哪找机关去?”唐长彪一副很担心的样子,说,“这可怎么办呢?地方大,人多,一会大家进来了不好办。万一有人东碰碰西摸摸触发了机关,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李成博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先找找?”他可不想进来的人太多,因为,人多眼睛多,到哪都有人盯着不好下手。他还没放弃顺几样东西出去的念想。他想,地方大,好呀,分头行动没人看着,顺几件小物件包管神不知鬼不觉。 “你傻呀?这么大地方,咱们三个找上十天半个月估计都找不完。”唐长彪说,“这样吧,喊一些有经验的人进来,其余人在石室里等着。” 武警战士立刻用对讲机向小高传达了唐长彪的意思,小高即刻安排。 有经验的人,非周文和考古队的莫属了。片刻之后,周文和苏教授以及考古部分队员总共十来个人来到了山洞中。 苏教授对墓室存在于山洞中的现象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此前他遇到类似的情况;宜兴的地理环境,决定了此种特殊墓葬形式的存在。周文就更不用说了,跟李成博一样,洛阳那么大面积的地宫他都进去过,眼下规模小很多的山洞就更不在话下了。 工作站很快搭建好了,唐长彪再三叮嘱众人,千万不要分散,更不要乱碰东西,否则,触发了机关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一切准备妥当,唐长彪将众人分成三组,每五人一组,每组携带一部对讲机,分头对附近区域进行检查。 由于每一组都需要有经验的人领头,于是,唐长彪和李成博各带一组,周文留守工作站,陪同苏教授父女在工作站附近进行勘察。 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唐长彪与李成博都发现了机关。 唐长彪要李成博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去碰。 李成博是个爱面子的人,加上只是个陷坑机关,破解的方法并不难,他回应唐长彪,说,有把握,能搞定。 片刻之后,唐长彪解决了他发现的机关,想问问李成博那边怎么样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李成博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 唐长彪知道出事了,不由心中焦急,忙撒开腿跑过去,等到了那边一看,吓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他看见,与李成博同一组的一名考古队员躺在地上,脸上的五官因极度痛苦扭曲得不成样了。让唐长彪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是那人的表情,而是那人只剩下半拉身子,腹部以下竟看不见了。 “他……他的下半身呢?”唐长彪紧张地问,声音有些发抖。 李成博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指着地上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意思是,在下面。 唐长彪刚想伸头去看,却被李成博一把拉住。 李成博颤声说:“别,别。刚,刚才,这人也是走过去看,只,只一眼,他,他的半拉身子就没了。” 唐长彪吓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两步,问李成博下面到底是什么? 李成博的脸色就像漂白过一样没有一点血色,他苦笑着回答:“我,我哪敢过去看哪。”说罢,拿眼示意唐长彪看地上那半个考古队员。 唐长彪明白他的意思,李成博是害怕下面有怪物,会拿他像那个考古队员一样如法炮制,是以不敢去看。可是,不弄明白底下到底有什么也不是个事,因为,那名队员的下半身得找回来。 常言道,死要全尸。那人伤得这么重,就算现在躺在医院急救中心,估计医生也无力回天了,何况,现在还是在缺少先进医疗设备的山洞里。队员即将死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出于仁义,至少也要帮他看看有没有法子找回他的下半身,让他能完整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时,苏教授和周文也赶了过来。当苏教授看到地上那名队员的模样时,并没有感到害怕,也许,是他经历过生死见惯这样的场面,故能镇定。他走过去,半跪在地上抱住那个队员,嘶吼般大叫:“快叫医护人员,快叫医护人员。” 考古队每次进行古墓发掘时,都会配备医疗器材和医护人员,可是,眼下情况特殊,这个队员已无生还的可能,喊医护人员来还有什么用呢? 那名队员自知无法再活,倒也开明,紧握着苏教授的手艰难地说出一句话:“苏教授,别喊了,没用的。”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同伴要离开大家,离开这个世界了。 “苏教授,麻烦……把我的肠子……塞回去……不……好看。” 这是那名队员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苏教授嚎啕大哭,紧抱住对方,如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将那名队员露在外头的脏器塞回体内,又脱下外套盖到了队员的身上。 就在大家沉浸在紧张、悲痛的气氛中时,突然,那个吞噬掉死去队员半拉身子的地洞里传来了撕扯和骨骼碎裂的声响。 武警战士忙举起枪,壮着胆子凑过去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枪都扔了。 众人见状,知道洞里的东西一定恐怖至极,忙七手八脚把苏教授劝离现场回工作站,只留下唐长彪、李成博、周文和一名武警战士。 唐长彪问武警战士看到了什么? 战士结结巴巴地回答,动物。 李成博起先不知道下面究竟有什么,现在,听说只是动物,心说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不是白毛粽子,其他的都好对付。 他搓了搓手,打算在三人面前展示他毫无畏惧的英雄气慨。没想到,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他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脑袋从地洞中探了出来。 “我.操,这他妈是老鼠精。快跑。”他大叫一声,撒腿就朝工作站方向飞奔,全然忘了刚才想要表现英雄气概的想法。 李成博边跑边想,这么大一只老鼠,胃口一定很大,保不准,队员那半拉身子还不够它填肚子的,跑慢一步就有可能当了它的食物。 从地洞中探出头来的的确是只老鼠,只不过体型大得惊人,跟一头牛似的。 刚才,之所以武警战士没说洞中有老鼠而说是动物,是因为他无法确定那会是只老鼠,老鼠哪来这么大块头? 也许地洞够深,尽管老鼠的块头大,但也无法轻轻松松爬出地洞。大老鼠爬了几下见爬不上去,竟蹦蹦跳跳试图跳上来。 唐长彪见了,朝武警战士叫起来:“还愣着干吗?开枪打它。要是被它蹦上来,谁也活不成。” 经他这么一提醒,战士这才反应过来,举枪瞄准大老鼠的脑袋,一串子弹全射中了老鼠的右眼。 大老鼠被打得鲜血飞溅,眼白眼黑被子弹打成了浆糊挂到了眼眶外头。大老鼠吃不住痛,嘶叫了几声之后,缩回地洞,山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见大老鼠跑了,唐长彪才敢凑到洞口往下看。他看见,洞底躺着那名死去了的队员的裤子,瘪瘪的,一看就知道里头没东西。 他看着地上队员的死尸,心中默念:兄弟,死要全尸的愿望是无法帮你实现了。等回去后,做两条木腿帮你接上,也算是完完整整的走了。 为了防止大老鼠反扑,地洞的口子得堵上。唐长彪想问问李成博是怎么打开地洞的,这才发现李成博没影了。 “咦,人呢?”他四下看看,发现李成博正站在工作站朝这边张望。他大声问,“李专家,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李成博脸皮一热,心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不起这个脸,更别说还有美女苏丽丽在。他做人有着很强的原则,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美女面前面子不能丢。 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了说辞,大声道:“什么叫跑啊,我是担心苏教授他们的安全,才特地赶过来保护他们的。”说完,笑着朝苏丽丽看了一眼。 苏丽丽却不领情,望也没望他一眼。 李成博觉得尴尬,干咳了两声,问唐长彪找他有什么事? 唐长彪说:“你过来。” 那个巨大的老鼠脑袋和被咬掉半拉身子的考古队员给李成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听说要他过去,他的心往下一沉,心说,好不容易溜过来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第五十九章 悬棺与台子 见他不做声,唐长彪猜到了他的心思,大声说:“别害怕,老鼠已经被打跑了,赶紧过来吧。” 苏丽丽一听这话,拿异样的目光看向李成博,心说,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老鼠。 也难怪,苏丽丽没有见到那只老鼠,才会有此想法。 她这一眼被李成博看在眼里,顿时,脸上感觉火辣辣的。 “谁说我怕老鼠了?我这不正准备过去嘛。” 本着美女面前不能丢面子的立场,李成博硬着头皮走向了唐长彪。 等走近了,唐长彪问,这个地洞是怎么打开的?李成博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唐长彪听罢,喊李成博退后一点,然后,在地洞口捣鼓了一阵,只听得咔咔声响起,一块厚厚的石板将地洞口给堵上了。 “行了,就算大老鼠再来也上不来了。”唐长彪拍了拍手说。 李成博暗暗松了口气。大老鼠太大了,自看了一眼后,他的心里就似压了块石头,想想都觉得下半身骨头疼。他望了望地上的半具尸体,问唐长彪怎么处理?唐长彪喊工作站里的几个考古队员过来,喊他们将尸体搬到工作站附近安置好。 此次入墓出师不利,小高和苏教授的心情糟糕透顶。小高急匆匆地赶回所里汇报情况去了。唐长彪认为苏教授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宜继续留在墓里,便喊苏丽丽送苏教授去外面休息。 苏教授倔得很,死活不依,说要留在墓中继续工作,还说如果现在就放弃,就太对不起他死去的学生了。 唐长彪见劝说无效,同时,也理解苏教授的心情,学生对苏教授来说等同自己的孩子,孩子死了,而且死得这么惨,苏教授哪能弃之不管呢。 “那行,教授您可以留下,不过,得留在工作站内,别的事情由我们去完成。”唐长彪很认真地说。又叮嘱苏丽丽,千万要照看好苏教授。 几分钟后,李成博与唐长彪的两组人马分头行动,继续进行勘察。 由于那名队员遭遇不测,李成博这一组少了个人,周文主动要求替补,李成博却说工作站更需要周文,至于替补,喊个考古队员就行了。 见苏教授精神状态实在不佳,周文想想也对,便同意留下来照看苏教授。 其实,李成博是担心有周文陪同,想偷偷拿点物件会被他制止,所以才不用周文陪着他的。 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两组人马才检查完整个山洞的一小部分。尽管进度缓慢,但也有所收获。唐长彪那组人发现,在山洞中央有个体积庞大的金属体,圆形,像个舞台,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他通知李成博,如果没什么发现,先来他这边,他要对这个金属体展开系统的研究。 片刻之后,李成博那组人马来了,周文也陪着苏教授父女以及几个考古队员前来查勘,从派出所里回来的小高也与王燕一起来了。 还没等开始研究那个金属体,李成博就有了发现。 起先,唐长彪只顾着检查附近,忽略了高处。现在,李成博偶尔用手电照了照洞顶和四周,发现石壁上挂着很多东西,仔细看,像是棺材,但又跟寻常的棺材不太一样。 李成博忙喊众人去瞧。他问周文:“文哥,按理说,棺材入墓通常是平躺在地面上,就算是悬棺,也都是水平摆放。但这里的棺材怎么是竖着挂在墙上的?” 周文答不上来,只能摇头,不过,他猜测:“也许,这些东西不是棺材,可能是用来储存物品的吧。” 李成博喜欢这种说法,因为,他此次进鬼帽山古墓的目的就是为了取物,听周文说这些棺材可能是用来存储物品的,他自然联想到陪葬品。他环视了一下数量众多的棺材,心里的高兴劲都显露在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了。他故意问:“哎,会不会藏着冥器?” 周文拱了他一下,低声说:“说话注意点,别忘了……”说着,朝小高努了努嘴,意思是,警察就在身边,别打陪葬品的注意,那可是违法的。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小高和王燕是警察,以前也破过几宗倒卖文物的案子,但对盗墓行里的“切口(行话)”不是太了解,自然,也不知道冥器是指古墓里的陪葬品。 李成博明白周文的用意,为了不让祸从口出的至理名言在他身上得到印证,他选择了沉默。 他想,那些棺材过会肯定是要打开来检查的,里面是不是放着冥器过会不就知道了。想到这里,他打算靠近石壁去近距离观察一下其中一口棺材,可唐长彪说先得检查那个体积很大的金属体。 此次入墓,虽然没给唐长彪安什么头衔,但凭借他唐家的名头和他的经验,他在众人心目中俨然是领导级的人物,李成博虽然也是盗墓世家后代,但不是本地人,没公信力,所以,大家习惯听唐长彪的指挥。 李成博心说,你说了算,反正,石壁上的棺材等一会也是要看的,不急。 “那玩意……不会是金子造的吧。”走向金属体时,李成博随口问了句。他倒指望那真是金子做的,如果是,就算献给国家,也会得到一笔可观的奖赏。 “神经。”周文拍了他一下,“你也不看看那东西的体积,如果是金属的,少说也有几十吨。金子,可能吗?” “那也不一定啊。”李成博辩解,“咱们在龙门古墓里不也看到了数量众多的金甲俑嘛。” “那是包金和鎏金的好不好。真要是用黄金打造,恐怕,汉代当时的国家所有黄金加起来,都不够打造十分之一的金甲俑。” “也对。会不会这玩意也是包金或鎏金的?”李成博说。他想,就算是包金的,这么大体积,剥下来也能值很多钱。 周文不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知道李成博的心思,这小子又在做发财梦了。他止住李成博,要他放弃摸金的念想。低声告诫他,不要成天想着发横财,因为,横财往往是伴随着灾祸来的。 众人来到金属体近前,唐长彪喊大家停下,说,待他检查过没危险后再走过去。 周文说了声等等,要求跟他一起去检查。唐长彪答应了,两人小心翼翼地朝金属体走去,边走,周文边从兜里掏出一把核桃,一路走一路扔,七八颗山核桃很快就被扔光了。 两人来到金属体前,见没什么危险,周文将扔到地上的核桃捡起,唐长彪招呼众人过去。 李成博被周文扔核桃的举动搞得云里雾里,走过去问,难道,昨晚留着这些核桃就是用来扔着玩的?扔地上多脏呀,还不如给他吃了,早饭吃得早,这会,他肚子正咕咕叫呢。 “净胡扯。”周文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跟你师父都学了什么?扔核桃试机关都不懂?你真要吃也行,等核桃吃完了,一会遇上机关只能你去试,反正你身上的肥膘厚实,就算有弩箭什么的射出来,受伤也不会太严重。” “哎哟,呵呵”李成博嬉笑着说,“别,几个核桃给我塞牙缝都不够,你还是留着吧。”说着,沿着圆形的金属台子走了几步,当绕到对面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摸着金属台子的边沿说,“哎,这玩意有点像古代的铜镜,该不会是古人弄的一面大镜子,用来集体化妆的吧?” “怎么可能?谁吃饱了撑的,集体来山肚子里照镜子?”周文反驳道。 “那……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呢?” “我觉得……有可能是古人在祭祀时用的。” “嗯,有可能。”李成博赞同周文的说法,他认为,古人祭祀用到的道具五花八门,大部分物件不为当代人了解,说不定,此处真是古人祭祀之所在,金属台子有可能是仪式主持人站立的地方。 金属台子尽管面积够大,但并不高,李成博站上去,跳了几下,想试试台子是不是实心的。没想到,刚跳了两下,金属台子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转眼沉入了地底,李成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呀的叫声,便和台子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众人猝不及防,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原本是金属台子现在是一个大洞的地方愣在了当场。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文,他暗叫一声不好,凑到地洞跟前往下一看,只见,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他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心说,完了,出大事了,这么深的洞,李成博掉下去还能不能活命?尽管有金属台子垫底,但那样快的下坠速度,等到达底部时,肯定会有剧烈的震动;按常规来算,人体脏器是不可能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震动,那么,结果…… 周文不敢再想象下去,焦虑的情绪已经左右了他的思想。 杨先河也很着急,他的想法跟周文差不多,认为李成博要想不死除非出现奇迹。 其余人也很担心,都在想,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李成博,此刻可能已经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第六十章 祸不单行 小高和王燕的心理素质好过常人,多年的从警生涯让他们练就了临危不乱的良好心态。 小高拍了拍杨先河的肩膀,安慰道:“杨老师,别着急。小李是站在台子上沉下去的,不是垂直坠落,应该不会有事。” “最好是这样。”杨先河说。他无法接受朋友在自己面前丧命的结局,尽管李成博与他只是第一次接触,但对方毕竟是周文带来的,是周文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 “高队,咱们得想法子下去找小李去。这么深的洞,咱们带来的绳子不一定够长。”唐长彪说。 话音刚落,意外再次发生,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众人忙朝着叫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唐长彪疑惑地说:“怎么回事?该不会遇见鬼了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等等。”就在众人感到疑惑之际,周文清点起人数来,“1,2,3,4……”数着数着,他的脸色变得难看,因为,他发现少了一个人。 “少了个人?”唐长彪挠了挠头,想了想后说,“少了个人就对了嘛。小李掉洞底下去了,自然就少了个人了。” “我是说……又少了一个,有个武警战士不见了。刚才那声惊叫……懂了吗?” 周文的意思唐长彪当然听得懂,是说那声惊叫是不见了的武警战士发出的。他忙四下里看,确认武警战士不见了后,喃喃道,“他会去哪儿了?” 其余人也明白过来。 杨先河焦急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他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手里还端着枪。如果,是遇到危险,他应该开枪才对呀?” 众人都感到迷惘。李成博掉入地洞是大家亲眼所见,尽管事发突然,但也能理解;但武警战士的消失就有点离奇了,因为,前一刻他还跟大家站在一起,离得又不远,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只发出一声惊叫就消失了呢。 “我知道了。”唐长彪像是明白了,说,“是那只大老鼠记恨那名战士朝它开枪,偷偷来把战士给抓走了。”说完,想起被大老鼠咬掉半截身子的考古队员,心就不住地往下沉;暗想,被那个煞星抓了去,恐怕凶多吉少。 “胡说八道。”杨先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咱们这么多人,大老鼠跑过来能看不见?那可是一只水牛般大小的老鼠呀。” “也对呀。”唐长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忽然紧张起来,“我好像想到什么了。” “什么?”杨先河问。 “你看啊,刚才咱们只顾看周围,却忽略了一个地方。说不定,真有怪物把那个战士抓了去了,只不过,怪物不是跑着来的,而是……”说着,指了指上方。 他这样的手势任谁都看得明白,是说大家忽略了上方。 众人心里顿时冒起了凉气,如果,唐长彪的猜测没错,那么,他们的头顶必定存在着可怕的东西,是那东西抓走了武警战士。 一帮人谁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便会招来那个东西,继而,像那个战士一样被捉了去。 约莫过了半分钟光景,杨先河忍不住了,低声说:“如果真有怪物,傻站着也是等死。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说罢,慢慢地抬头看向上方。 小高见状,小声说:“杨师傅说得没错,如果真有怪物,傻站着也是个死,干脆,拼上一拼,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脱身。”说完,掏枪打开保险,继而抬头去看。 没料到,还没等小高完全抬起头来,就听得杨先河倒吸一口冷气,竟扑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见杨先河惊恐的样子,周文以为对方一定发现怪物了,忙问,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杨先河紧张地摇了摇头,低声回答,不是怪物,是看到李成博和那名武警战士了。 周文听了如坠云里。 如果,杨先河说头顶有怪物,他还能勉强相信,因为,保不准那怪物长了一对翅膀,能在空中盘旋。但杨先河说看到了李成博和那个战士,他就无法理解了。众所周知,人是不会飞的,既然不会飞,怎么可能悬浮在半空呢? 他想弄清楚状况,心一横,也抬起了头来。 只看了一眼,周文就被吓了个半死。他看见,李成博和那个武警战士的确在上头,不过,不是悬浮在空中,而是像壁虎一样一动不动地紧贴在洞顶。让他感到恐惧的不只是两人怪异的姿势,而是……两人脖子以上空荡荡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哎呀妈呀,他、他们的头呢?”这时,唐长彪也抬头去看,当看到没了脑袋的土专家和战士时,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问。 其实,不用别人回答他也已猜到,两人的脑袋一定是被怪物咬掉了,就如同那个被咬掉半拉身子的考古队员一样。 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众人心头的恐惧感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时间,包括小高、王燕在内的所有人都没了主张。 唐长彪问杨先河,现在该怎么办哪? 杨先河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不语,整个山洞寂静一片,空气仿佛在凝结,厚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众人被恐怖的气氛笼罩之际,工作站方向忽然传来轰隆隆几声巨响,接着,便听到有人喊:不好啦,甬道被堵上了。 好嘛,这边死了人,那边甬道被堵无法出去,真是雪上加霜。 唐长彪与小高飞快跑过去,等问明情况后,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因为,一名考古队员说,不是人为造成甬道堵上的,而是有邪灵作祟。 “我说你什么意思?邪灵?”小高简直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考古工作者口中说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名队员苦笑着说:“我也不愿相信哪,但……这样吧,我可以拿我的声誉发誓,假如我说的是假话,就让我名誉扫地。” 声誉对一个科研工作者来说相当重要,可以这么说,做科考研究的,往往把声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小高深知这一点,但他无法相信真有邪灵作祟,他要那名队员把详细情况说说。 那名队员姓庞,他说,刚才,他觉得内急,想找个地方小解,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姓庞的说,他走去一个地方,由于灯光照不到那里,是个小解的好所在。由于憋得急,一溜小跑过去后,拉开拉链就准备一泻千里。 没想到,还没等掏出家伙事来,他一眼就瞥见不远处正躺着那个只剩半拉身体死去的同伴。 尽管是同伴,而且还有苏教授的衣服盖着,但人类惧怕死人是天性。那名队员看着半拉尸体,觉得瘆得慌,小腹内的鼓胀感更强了。他手忙脚乱去掏胯下之物,想速战速决办完事赶紧回工作站。没想到,家伙事刚掏出一半,就看见那半拉尸体像是动了一下。 他吓了一大跳,膀胱一松,一股热流直接撒到了裤子上。 死人不会动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姓庞的怕自己看花了眼,忍住半泡尿仔细去看。一看之下,魂差点给吓没了,他看见,盖住尸体的衣服下面伸出一只血糊糊的手来,似乎还有个声音在说:小庞,尿裤子啦。呵呵。说完,还嘿嘿地笑了。那笑声诡异至极,听得姓庞的原本忍住的半泡尿喷涌而出,裤子湿了一大片。 也许是吓蒙了,姓庞的竟然忘了把家伙事塞回去,木呆呆地僵立在那里。 就在这时,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上演了。他看见,那半拉尸体竟从衣服下面钻出,朝着他慢慢地爬了过来。姓庞的吓得毛发倒竖,连滚带爬地往工作站跑,边跑边回头看,却意外发现同伴的尸体好端端的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的迹象。 他感到奇怪,停下来,掏出手电照向尸体,手电光刚照过去,他便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他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正缓缓从尸体上慢慢爬起,接着,以飞快的速度朝甬道的方向跑去。 姓庞的被吓得不轻,不过,也感到庆幸,他想,如果那个可怕的人影朝着他跑来,后头会发生什么真难预料,说不定,他的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他大大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甬道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忙看过去,却见甬道已经被巨石堵了个严严实实。 听姓庞的绘声绘色地讲完,小高吃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想,尸体会动还能解释为神经反射,但尸体会说话还能爬,而且,还从尸体上分离出一个红色的人影,这是聊斋里才有的事情啊。 “我说,你是不是聊斋看多了?”他没好气地问。他以为甬道是姓庞的不小心给闭合的,现在,对方想找借口推卸责任。不过,这样的借口也太荒谬了。 姓庞的见小高不相信他,急了,又拿声誉来发誓。 小高也有点迷惘,他想,按理说,姓庞的不可能拿声誉来胡乱发誓,既发了誓,那说明十有八九真发生了怪事;要不就是对方的脑子坏了,姓庞的理应知道这样荒唐的借口没人会相信,但他不仅说出来,还坚持说是真实发生的。难道,这个山洞真有古怪? 第六十一章 唐爷 小高无法判断姓庞的说的话是真是假,就拿征询的目光看向唐长彪。 唐长彪自然看得懂小高目光中的含义,是要他给分析分析。 唐长彪自小听爷爷讲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就有唐家在摸冥器过程中遇到的千奇百怪的物事,什么白毛粽子红毛粽子,甚至,还有世人从没见到过的古怪生物。他怀疑,姓庞的一定是遇上能蛊惑人的邪祟了,当然,这种邪祟并不是指鬼魂幽灵,而是一种罕见的生物,这种生物体积小到几乎不被人肉眼观察到,但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这样的生物聚集在一起时,便会被人眼捕捉到。 “高队,我信他。”唐长彪说。 “你……你信他?”小高觉得意外,“这样的事情你真认为现实里会发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咱们没见过的不一定不存在。也许,庞师傅看到的是一种由百万甚至千万只微小生物构成的人形也不一定……”唐长彪耐心地就姓庞的看到的一切进行解释。 小高听明白了,觉得有这样的可能。相比鬼魂一说,他倒觉得唐长彪的理论更符合科学。 此次入墓的人选中,懂得机关消息的只有唐长彪,外加半吊子的土考古专家李成博,但李成博变成了无头尸,已经被排除在人类世界之外。苏教授虽是考古专家,但对机关没多少研究,所以,甬道被堵一事也只能指望唐长彪给想想法子了。 唐长彪心里也没底,他虽是盗墓世家后代,但很多古墓的知识只是听爷爷讲起过,缺乏实战经验。再则,机关这个东西打开难,触发后想要再打开更难,因为,这样的机关原本就是为了将入墓之人堵在古墓之中,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再打开呢? 尽管如此,唐长彪还是喊众人一起在石壁上寻找,他希望能找到可以再次打开甬道的关键所在。他想,眼下除了死马当活马医,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指望奇迹出现了。 还别说,稍后的事实证明,奇迹是有可能出现的。 几人围拢到原本是甬道现在变成一堵墙的地方,打着手电一寸一寸地检查,虽能看到缝隙,但找不到任何开启石门的所在。 就在大家感到一筹莫展之际,石门突然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打开了,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撞了进来:“阿彪,阿彪,你们没事吧?”声音一落,一个人从甬道里走了出来。 唐长彪立刻认出那声音来,惊喜万分,几乎是飞扑过去,一把抱住来人:“爹,您怎么来了?我还担心打不开甬道,要困死在这里呢。” 来人正是唐长彪的老爹,人称唐爷。 众人见他来了,还打开了甬道,知道得救了,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 拥抱过后,唐爷给了唐长彪一记暴栗,气呼呼地说:“小兔崽子,谁让你进这里来的?咱们唐家的祖训你忘了?” “爹,我……”唐长彪摸着被敲疼的脑袋,陪着笑说,“我这不是为国家的考古事业作贡献嘛。” “哼。作贡献。你不知道这地方的凶险吗?咱们唐家祖先为了这座墓丢了性命,你爷爷一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进这座墓。你怎么就不听呢?万一你出了事,该怎么办?你可是唐家的独苗啊。” “唐爷,莫怪阿彪。”见老爷子真生气了,杨先河忙打圆场,“怪我,没跟您通个气,就请阿彪来帮忙了。” “杨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阿彪的秉性我是摸透的,他呀,好奇心重,打小就想进墓里来看看。这不,机会来了,别说是您请他,就算您不开口,他一准会自己跑了来的。” “总之是我不好。您原谅他吧。” “唉。”唐爷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反对阿彪来帮忙,可他是唐家唯一的血脉,要是他出了意外,我怎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呢。”说完,爱惜地看向唐长彪。 唐长彪是个孝子,听老爹这样说,心里不好受,喊了声“爹”,想说点什么。 唐爷却摆了摆手,说:“大家赶紧跟我回外头,盘龙杆最多还能撑十分钟,耽误了时间谁都出不去。” 众人一听这话,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大家都知道,这么多人,要经过甬道得花费时间,如果耽搁了,保不准,就会被堵在甬道里。 东西来不及搬了,保命是头等大事,一帮人在小高和王燕的指挥下,鱼贯地进入了甬道。 杨先河与周文却犹豫了,他们抬头看向洞顶。 唐长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咱们先出去,等想到办法了再来请他们回去。” 等众人回到外头,意外地发现围着很多人,这些人里除了村民和村干部,公安分局也派了人来,看样子,上头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重视。 村支书用力握着唐爷的手,说辛苦了,强调,都亏有唐爷出手,众人才能安然无恙。 唐长彪心里明白,村支书之所以这么热情,是因为对方以为所有人都顺利脱困,没出大纰漏,没死人,上头就不会责怪下来。唐长彪心里苦笑,心说,要是让村支书知道死了三个人,不知对方会是怎样的感受。 正想着,他的耳朵被人揪住,侧脸一看,老爹怒气冲冲的面孔跃入了他的眼帘。 “啊哟,爹,我认错,下回不敢了。”他忙大声求饶。 按往常的经验,做错事让老爹不开心,装乖巧求饶通常都是管用的,此刻,唐长彪就是用的这个招数。可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唐爷这次是真的生了气,装乖巧讨饶这招失效了。 “跟我回去。”唐爷揪着唐长彪的耳朵就要往山下走。 杨先河忙上前想再劝几句,但唐爷这次是认真的,谁劝也没用。 不过,杨先河的面子唐爷还是要给的,因为,杨家在村上有地位,加上杨先河为人热情,是个好人,所以,唐爷对杨先河也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但今天不一样,事关他儿子的性命,他认为,假如不摊开来说,保不住哪天唐长彪又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与其到时后悔,还不如现在表明态度。 他认真地对杨先河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丢性命的事做不得。所以,他希望往后再有这种事情,千万不要拉上他的儿子。 此次入墓,由于杨先河缺乏相关知识,没充分考虑到入墓的危险性;先前,他只想着,不就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下去看看也无妨。所以,才会让唐长彪协助大家进入墓室。 现在,他有了墓中可怕的经历,才发觉此前考虑得不周全,他要是知道墓中会如此凶险,绝对不会喊唐长彪进入墓中。现在,听唐爷有责怪的意思,杨先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选择沉默。 由于双方都不说话,是以场面有点尴尬。幸好,小高走过来打圆场。 小高当着唐爷的面,使劲夸赞唐长彪,说唐长彪是考古界的奇才,今天要不是他,可能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好话人人都爱听,唐爷也不例外。见小高如此夸赞唐长彪,他竟感到小小的高兴,拧住唐长彪耳朵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他决定留下来看看,如果,凭借唐家的手艺能在考古界扬名立万,他相信,祖宗也会感到高兴的。 唐长彪见老爹的立场似乎有了松动,暗暗松了口气。这时,他看见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村支书,此刻的脸拉得老长,猜到对方可能已经知道墓中死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果不其然,小高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小高说:“我已经向村支书和分局领导汇报过这里的情况。上级决定,这几天里,将邀请省里的专家来对古墓进行勘察……” 唐爷忽然打断他的话头:“不管怎样,我希望阿彪不要再进墓里。我奉劝一句,此墓之凶险超出你们的想象,最好,你们也别进去。”说完,拉着唐长彪就要走。 小高似乎听出唐爷话里有话,忙请他留步,说了一大堆好话后,请他说说为什么不能再次进墓? 唐爷死活不肯说,还强调,活人往墓里钻总不是好事,会沾上晦气。 沾上晦气的说法不足以说服小高。 小高耐心开导:“唐爷,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您的品行我一直很敬佩;现在,上级已经决定请专家来勘察这座墓,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进去,别人也会进。假如墓里头真这么危险,您现在不说,岂不是让进去的人白白送死?” “对呀。”唐长彪帮衬道,“爹,您是好人,全村人都知道。您总不能看着别人去送死……” “别说了。”没等唐长彪说完,唐爷止住了他,“该怎么做事我自有分寸。”说着,对小高说,“这样吧,一会下山后你来我家,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说完,道过别,转身朝山下走去。 唐长彪见父亲不喊他一起下山,心里盘算该留下还是下山去。 杨先河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推了他一把:“还不陪你爹回去。一会,我和小高去你家。” “哎。那我泡好茶等你们。”唐长彪答应一声后,追他老爹去了。 片刻之后,杨先河正打算喊小高他们一同回村子,却见周文站在一边情绪低落的样子,他知道,周文是在为李成博和武警战士的死感到痛心。 他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下周文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咱们先下山去唐爷家。等准备得充分了,再想法子把小李他们的遗体运出来。” 由于小高和王燕要回单位向上级汇报工作,杨先河就与周文他们先回村子去了。 回到村里,杨先河请汪诚几人在他家的客厅喝茶,他与周文去了唐爷的家。 唐长彪已经泡好了茶,几人边喝边聊。 唐爷说,他之所以反对大家进入鬼帽山古墓,并不仅仅是唐家在这座墓上吃过大亏,死过人;真正的原因是这座墓不仅凶险,而且很诡异。他的父亲,也就是唐长彪的爷爷,曾经违反祖训进入过鬼帽山古墓,结果,遇到了非常怪异的事情。 第六十二章 金毛尸王 唐长彪尽管小时候经常听爷爷说解放前唐家搬山倒斗的经历,但从来没听爷爷说起曾进过鬼帽山古墓,当下兴趣大增,要他老爹给说说。 唐爷却没立刻往下讲,而是起身去了里屋捧来一个盒子,打开后放到桌上。 “你们先看看这个。”唐爷指着盒子里的一样东西说。 周文与杨先河凑过去看,见是一枚个头不大的鸡蛋。两人有些不解,不知唐爷让他们看这一枚鸡蛋有何用意。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唐长彪,他问:“爹,不就是一个鸡蛋嘛,干吗保管得这么好?” “臭小子,你懂个屁,这叫巨蛋。” “巨蛋?”唐长彪乐了,“哈哈,得了吧。个头这么小还巨蛋。” 他的话音刚落,唐爷忽然做出一个让三人吃了一惊的举动。 唐爷从盒子里拿起那枚鸡蛋,扬手扔了出去。就听得啪的一声,那枚鸡蛋掉到了地上。 三人都觉得云山雾罩的,心说,不管这鸡蛋有没有说法,这么一扔,恐怕,往后再也不用藏着了,肯定碎了一地。 却不料,当他们低头去看时,却看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他们看见,那枚鸡蛋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没见丁点摔破的痕迹。 “哎,奇了怪了。爹,难不成,这是一个煮熟的鸡蛋?”唐长彪吃惊地问。 杨先河捡起那枚鸡蛋,仔细看了看,笑着对唐长彪说:“就算是煮熟的鸡蛋,这么个扔法也是会破的。但你看,这个鸡蛋却完好无损。看样子,不是普通的鸡蛋。”说完,将鸡蛋还给了唐爷。 “杨老师说得没错。”唐爷接过鸡蛋放回到盒子里,说,“其实,这不是鸡蛋,并且,这东西有来头。你们呢,先听我说说阿彪他爷爷早年的事情,等听完了,也就知道这个鸡蛋的来历了。”说着,准备开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汽车停车声,接着,小高和王燕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坐下一起听吧。”唐爷请两人坐下,帮他们倒上茶。接着,就讲起解放前他父亲唐坝生,与人称“金毛尸王”的杭州人金永良,带人进入鬼帽山古墓的事来。 解放前夕,冬天,当时,国内战火连连,部分溃败的国.军分散到了民间,导致各地兵痞泛滥;这些兵痞为了生存拉帮结伙争抢地盘,不仅欺压百姓,还拧成一股绳跟地方势力对抗。 那一年,“金毛尸王”带人在杭州城郊盗挖一座古墓,与另外一帮地耗子结下了梁子;那帮人都是行伍出身,上过战场杀过人,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比金永良他们好。结果,“金毛尸王”大败。 好在对方领头的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人,没过分为难金永良。没有为难的主要原因是,这个领头的曾经在煤山一带跟日本人打过仗,对日军恨之入骨;他听金永良说在抗战期间也杀过鬼子,于是,不仅放了金永良一条生路,还给了对方一些武器和钱。 不过,此人提出了要求,要“金毛尸王”从此不在杭州露面,更不可以在他们的地盘上干活。干什么活呢?挖坟盗墓。 金永良无奈,瞒着家人投奔了昔日的兄弟,宜兴上坝村的唐坝生。 此后数月,金永良便过起了深居简出的隐居生活。 来年四月,国.军和共产党的部队在长兴、吴兴县一带交战,隐隐的枪炮声传到山里,金永良坐不住了,某天下午,他去了唐坝生家,边喝茶,边说出了他的想法。 “坝生兄弟,看样子,老蒋撑不下去了,咱们,得提前做好打算哪。” 唐坝生不以为意地说:“有什么好打算的,谁当权都无所谓。咱们老百姓只求能过上安稳日子就行。我倒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到时候,咱们喝茶喝酒也能安生点。” “但是,你考虑过没有,喝茶喝酒一日三餐都得花钱哪。你,我,都不是财主,早年弄到的几个小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如果,不趁着战乱捞一笔,恐怕,战争结束后咱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个……那你说该怎么办?” “坝生,不瞒你说,这几个月里我也没闲着。我发现,鬼帽山上有个清代的墓,里头有没有冥器暂时不知道,但从墓周围的地势来看,是个风水宝地。我估计,能葬在那地方的一定不是平头百姓,搞不好,能摸到点东西。” 唐坝生皱了皱眉:“永良,不是我打击你,我们上坝村的人将鬼帽山视作神山,那可是刘伯温留给我们的宝地。你要去动山上的墓,就算我答应,村里的长辈也不会坐视不管。再说,我们唐家在村里也算是说得着话的,要是带头坏了规矩……” “哎哎。”金永良不爱听这样的话,说,“我说兄弟,你怎么变得前怕狼后怕虎了?早年咱们捞冥器,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难不成,你安于现状过一辈子穷日子?即便你不爱财,总该为后代想想吧?你甘愿让你的孩子过苦日子?” “这个……”唐坝生的立场在金永良的鼓动下有些动摇,“唉,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 “别说什么不过了。你是在担心村里人反对,是吧?这好办,我来处理。”金永良拍着胸脯说。 “你处理?怎么个处理法?”唐坝生觉得意外。 金永良站起身,拍了拍唐坝生的肩膀:“等我的消息吧。”说完,出门走了。 当天晚上,鬼帽山一角起了场大火,同时,村民们还听到了一个响彻夜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一个说法便在村子里传开了,说是昨晚鬼帽神发怒,用天雷火烧了埋葬着邪祟的山林。 还有人说,如果,不将那地方的邪祟驱走,鬼帽神就不会继续庇佑村子,灾祸就会降临。 那时候的村民相信迷信,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村中几位长者经过商议,决定请懂点风水的唐坝生给想法子驱邪。 唐坝生知道,这事肯定跟金永良有关。他想,事情到了这份上,自己再反对入墓捞冥器,估计往后跟“金毛尸王”非但做不了兄弟,搞不好,还要老死不相往来;于是,顺水推舟,在答应村民上山驱邪的同时,也答应金永良入墓摸金。 此时,金永良已经置办好入墓的工具,又召来昔日的几个兄弟,一切料理妥当后,当天下午便上了鬼帽山。 为了掩人耳目,金永良编造说辞,要村民们在他们作法的时候不要去打搅,要不然,坏了大事别怪他们。 淳朴的山民哪能知道他肚子里的小九九,都信以为真,一些较有威望的村民不仅自己不上山,还派人在山脚下站岗,防止有人偷偷溜上山去。 山上大火已经被扑灭,数十亩山地烧得跟黑毯子似的。金永良带人在焦土上竖起画了咒语的符箓,象征性地开坛施法。半个时辰之后,一帮人便打开了唐家早年挖好的盗洞,并钻进了墓里。 原本,“金毛尸王”以为,这个清代墓葬可能是个有钱人的归宿地,他们下去呢,捞几件值钱的冥器也就完事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下去之后,只发现了几件陶瓷器皿,旁的什么都没有,连棺椁、尸骨都没找着。 “金毛尸王”不禁大失所望,同时,心头也密布起疑云。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葬在风水宝地的墓,不仅没见值钱的陪葬品,甚至,连个棺材都没有。 金永良问唐坝生:“兄弟,怎么回事?难道,这地方是个义冢?” 唐坝生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大可能吧。一般建得起义冢的,至少得是家财万贯的主,像这种只埋了破瓶烂罐的坟,用来当义冢也太寒酸了。” “但如果不是义冢,那会是什么?这地方真要是个坟,应该有棺材和尸骨才对。但你看,除了瓶瓶罐罐就没旁的东西……等等。”金永良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不成,这里根本不是坟墓,而是有人建了用来隐居的?你看,这些破罐子说不定就是用作生活起居的。” 唐坝生差点冲金永良翻白眼,他没好气地说:“我说老金,你听说过有活人隐居在地下的吗?这么做,不等于把自己当成活死人了,不是自找晦气嘛。” “哎,凡事总有个例外,保不准,这地方真就是世外高人隐居的所在;或者,是用来避难的。就拿眼下来说吧,到处都在打仗,很多地方不是有防空洞吗?说不定,这地方也是个防空洞。” “哎哟。”唐坝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越说越没谱,清朝的时候又没飞机轰炸,建什么防空洞嘛。难不成,那时候的人就有先见之明,预料日后会有轰炸,建了这么个地方?” “哈哈。”金永良自知说错话了,笑着说,“我这不是跟你说着玩的嘛。哎哎,不管这些了,先找找,看有没有暗门。我觉得这地方很古怪,说不定,存在别的墓室呢。” 这样的推测唐坝生是认可的。 在古时候,但凡显赫人家建造墓穴时,都会采取一些防盗墓的措施;如,设置机关,放养毒虫,而双生墓也是防盗墓手法之一;这种结构的墓,通常有两个墓室,一个是假的,用来哄骗盗墓人,真正的墓室通常在假墓室附近,甚至,只隔着一堵墙。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时间里,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搜寻,最后,金永良在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发现了一个小孔。 那孔洞仅有小手指粗细,积满了灰尘,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金永良忙喊同伴去看。可是,几个人看了好一会,都不知道这个孔洞究竟有什么用处。 唐坝生想了想,喊留在外头的同伴找根竹枝来。片刻,一根三尺来长的竹枝丢了下来。唐坝生捡起竹枝,将细的一头伸进孔洞。当竹枝的三分之二都伸进去之后,只听得咔哒一声,整个墓室颤动起来。 第六十三章 神秘地洞 唐坝生拿竹枝捅了那个小孔后,他面前的墓墙竟缓缓缩进了地底,一条通道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唐坝生原本不是想要打开机关,而是出于好奇,他想知道这个小孔是干什么用的。没想到,控制暗门的机关居然会安排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他误打误撞把暗门给捅开了。 见暗门已开,金永良自然高兴,立刻点起火把人手一支。 他仔细观察刚打开的通道,凭借经验,断定这是一条甬道,而且,不存在歹毒的机关。 几分钟后,金永良与同伴们鱼贯进入了甬道。甬道不长,只片刻就到了尽头。 一跨出甬道,几人顿时被震撼了,即便是在南方盗墓行内排得上号的“金毛尸王”,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只见,火光能照到地方尽是空间,远处黑乎乎的看不究竟,就好像这个墓室没个尽头,无边无际,广漠如旷野。 几人稍稍停留,便开始往前走。依据周围的环境,他们发现此处并不是寻常的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他们看见,洞壁上挂了很多棺材。 金永良感叹,此墓只应天人才有,凡人哪有这么大手笔,建成一座地下宫殿。 就在为溶洞的规模感叹之际,山洞中央一个体积很大的金属台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几人围拢过去,就台子的材质讨论了一番,排除了贵重金属的可能性,比如黄金。 有两人跳上台子走了几步,他们这么做并没有目的,只是随意的举动,没想到的是,金属台子却猛地往下一沉,载着两个人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这下,金永良和唐坝生急了,心说,真是出师不利,还没找到冥器,就出这么大的纰漏。好在两人在古墓里摸爬滚打惯了,心理素质超乎常人,镇定下来后,商议救人的法子。最终,两人决定下地洞寻找他们的同伴。 说干就干,“金毛尸王”在腰间绑上绳子,让唐坝生抓紧绳子的一头将他放下去。 临下去前,他对唐坝生说:“兄弟,万一我要是上不来,你立刻回家,从此别再干搬山倒斗的行当。这差事太危险,随时都有去见阎罗王的可能。你呀,找个正经营生,穷一点就穷一点,养活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唐坝生一听,心说,这不是断头话嘛;他觉得不吉利,当即表示,要是金永良上不来,他就下去陪对方。好歹是兄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金永良急了:“你傻呀?我要是上不来肯定是没活路了。你下去陪着我一起死?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嘛。将来别人知道了这事,肯定骂我不仗义,害死自己的兄弟。” “但……” “什么都别说,就这么定了。你千万抓紧绳子,要不然,我还没到洞底就直接摔下去了。”金永良说着,站到了地洞边沿。 唐坝生见对方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就把绳子在腰间绕了两圈,扎下马步,冲金永良郑重地点了点头。 “金毛尸王”深吸了一口气,一手紧握着绳子,一手拿着火把,沿着洞壁往下降。 一米,两米,五米……约摸有十来米之后,唐坝生大声问下头怎么样? 金永良回答,下头黑漆马糊的还没见底,得再往下降一点。 唐坝生又开始放绳子,放着放着,绳子都快到头了,下面的金永良却说还没见到底。唐坝生心说不行,绳子全放下去估计也够不着底,想喊“金毛尸王”先上来。 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听得下头的金永良大喊了一声:“快,快往上拉。” 唐坝生一听,知道出意外了,忙用力拉动绳子,才拉了两下,绳子就猛地一抖,竟然像牛皮筋一样弹了上来,而绳子的那头已经没了“金毛尸王”的踪影。唐坝生心里一凉,心说,完了,如果地洞深不可测,金永良掉下去肯定死多活少。 他忙凑到地洞口跟前往下看,只一眼就吓得赶紧缩回头来。他看见,一个庞然大物轰隆隆地飞快地升了上来。 唐坝生心里一麻,他以为那是一只可怕的怪物,因为,鬼帽山有怪物他早就听说过。 早年,有进过山洞的村民说,山肚子里存在着体积庞大的人形怪物,块头有两三个成人高,长相丑陋奇特,看一眼,就能吓个半死。幸好,当时村民看到的怪物在睡觉,他才有机会溜回村子。 当时,唐坝生只当那山民是说笑来着,因为,世上哪来这么高的人?就算是传闻中的野人也才两米来高。他认为,村民看到的极有可能是形状像人的岩石。但现在,洞里正有个大家伙升上来,他不得不相信,当年村民说的那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心念电转之际,那个大家伙已经到达地面,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大家伙不动了。 惊魂未定的唐坝生定睛一看,苦笑起来,原来,那个庞然大物只是刚才坠入洞中不见了的金属台子。 稍稍镇定下来的唐坝生心想,现在回到山洞外头去,能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扔下金永良他们不管不是他唐坝生的作风,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回同伴。 救人的决心是有了,但救人的办法却没有。 唐坝生想,刚才,“金毛尸王”在绳子快要放到头的时候都没能到达洞底,那么,用绳子荡下去的法子已经不管用了。但除了绳子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正想着,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 刚才,系着金永良的绳子到底是被金属台子给挤断的,还是“金毛尸王”自己解开的?如果是挤断的,那金永良肯定会被大家伙挤成了饺子馅。 他忙沿着金属体走了一圈,没发现有血肉或骨头渣子的痕迹,心里一宽。心想,这个大台子的块头跟地洞差不多大小,“金毛尸王”能避开它,说明洞壁上存有藏身的所在,自己要是能下去,找到金永良他们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想到这里,他又围着台子踱了几步,想起先前随台子坠下去的另外两个人,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只要站在台子上头,台子就会带自己再次降到洞底。 他忙将工具归拢到一起,用绳子绑了扔到了台子上,他自己也爬了上去。 然而,台子却没如他想的那样往下沉,而是纹丝不动的。 唐坝生不由纳闷,难道,是自己的分量不够?要不,跳几下,跺几脚试试。 想到这里,他双足发力,身子凌空而起,落地时猛地一跺脚,只听得隆隆几声,金属台子开始缓缓往下沉。 唐坝生见状,心中一喜,忙稳住身子,双眼就如雷达,扫视着周围的石壁,他希望快点发现“金毛尸王”他们藏身的所在。 地洞的深度着实让唐坝生感到吃惊,下降了约有十来米还没到达洞底。他看见,洞壁上光溜溜的,别说是藏身,就连明显的缝隙都没发现一条。唐坝生感到疑惑,很显然,洞壁上没有可以容纳人的所在,那“金毛尸王”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又下降了约摸五六米的光景,金属台子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唐坝生发现洞壁上有个一人多高的门洞。他心中大喜,料想三个同伴一定是躲进门洞里去了。他拿起工具,快步走进了门洞。 就在他迈入门洞的一刹那,金属台子发出嗡嗡的声响,向上升去。 唐坝生用火把照了照门洞外头,见下方黑黢黢的还是见不到底,不由害怕,心说,这地洞到底有多深?难道,通着地府不成? 站了片刻,他开始观察门洞内的环境,他看见,门内是一条通道,前头黑乎乎的,火把的光亮照不到尽头。 唐坝生尽管感到害怕,但想着既然已经下来了,不管怎样也得找上一找,能找到金永良他们自然是好事,即便找不到,也算是尽力了。 他定了定心神,抬腿向前走去。 南京古玩城里,耿爷正捧着紫砂壶跟隔壁店铺的老板下棋,店铺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自龙门地宫出来后,老爷子正式收李成博为徒,不久,李成博将老爷子接到南京,当亲爷爷一样供着。 平常,老爷子就在李成博的古玩店里待着,帮做些古董鉴定方面的工作。 耿爷起身走进店铺,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拿起电话:“呵呵,小子,怎么,惦记我老头子啦?”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师父,瞧您这话说得,徒弟惦记师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呵呵,就你嘴甜。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对了师父,店铺里忙不忙?” “自你去宜兴之后,店里可清闲了。我呀,跟隔壁的老王下棋消磨时间呢。对了小子,你打电话来,应该不会只是问店里的情况吧。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呵呵,真没事。我呀,见宜兴上坝村这里山清水秀,觉得您老人家要是能来住上几天,可以领略一下宜兴的大好风光;而且,这里空气清新,生态环境那是没得说,对您身体有好处。”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别绕弯子,直接说重点。” 电话那头的男人见耿爷点破了他的心思,就呵呵笑着说:“呵呵,行行,师父,听您的,咱们直奔主题。我呀,想请您来宜兴一趟,徒弟我遇到麻烦事了……” 接下来,耿爷认认真真听男人讲完话。 挂上电话后,耿爷与下棋的老王打了个招呼,收拾了行李,喊店里的伙计这几天要照看好铺子,然后,出门喊了部出租车直奔高铁站。 第六十四章 怪异遭遇 鬼帽山山洞内,进入通道的唐坝生举着火把往前走,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前头传来阵阵的水声。 他禁不住想,难道,这里通着地下河? 他加快了步伐,走了十来米后通道就到了尽头。 走出通道,前头的空间一下子大了许多,但四周漆黑一片,火把能照见的范围又不是很大,所以,无法确定这里究竟有多大面积。 唐坝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见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石,头顶隐约可见几根粗大的钟乳石,看来,这里是个天然的溶洞。 水声越来越清晰,往前又走了几步后,前头出现了一道石壁,唐坝生看了看,见石壁跟前有一条两尺来宽,两端延伸进黑暗里的大裂缝,阵阵水汽从裂缝中升腾上来,看样子,水声来自裂缝下头。 唐坝生走过去,将工具放在地上,举着火把照向裂缝,只一眼,他就感到后脖颈一凉,他看见,裂缝里水汽弥漫,水雾中竟有一双大如铜铃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瞪着他。他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触电般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后一动也不敢动。 那到底是什么?是怪物吗? 他感到恐惧,心说,如果那真是怪物,今天想要活着回外头去就难了。 过了约莫半分钟光景,裂缝中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是看花眼了?错把石头当成眼睛? 他决定再去看看。 主意已定,唐坝生壮着胆子走上前,将火把照向裂缝探头望去。 这次,他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唐坝生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暗想,难不成,这就是早先村民见过的怪物?大事不妙,离得这么近,万一那东西发现了他,会不会把他也活活的吞了? 他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往后退去。没想到,刚退出半步,就见那对怪眼突然眨动了一下,接着,一只长着四只脚块头大得出奇的怪物从裂缝里爬了上来。 唐坝生见状,大惊失色,认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这时,那只怪物也看到了他,一下子人立起来,身子要比唐坝生高出大半截。 唐坝生看得清楚,那怪物浑身披着鳞甲,嘴巴尖尖的,看上去像是一只穿山甲。不过,唐坝生知道那不可能是穿山甲,因为,穿山甲的个头没有这么大。 那怪物冲唐坝生看了几眼,突然,血盆大口张开,嘴里白森森的尖牙在火把光亮的照映下反射着让人窒息的寒光。 唐坝生心里一凉,暗叫不好,要玩完了。 几秒之后,怪物发出一声嚎叫,庞大的身躯像山一样向他压来。 唐坝生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不想反抗,因为,面对这么个庞然大物,反抗显然是无用的,既然不起作用,那就别挣扎了,留点力气走黄泉路吧。 就在他做好必死的准备之际,怪物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便是皮开骨裂的声响。 唐坝生心中骇然,心说,难道是怪物良心发现,放下屠刀撞石头自尽了?他壮着胆子睁眼一看,这一眼,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没了。他看见,那个像穿山甲一样的怪物两条腿乱踢乱蹬,而它的上半身被一个比它块头更大,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叼在嘴里,只一瞬间的工夫,“穿山甲”被那个怪物拖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唐坝生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既有逃过一劫后的喜悦,同时,也感到山一样的压力。他想,这地方太凶险了,自己想要活着出去都难,看来,金永良他们十有八九已经遭了不测了。 尽管他对能否活着出去没抱太大希望,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存在的。他略微想了想之后,决定暂时放弃寻找“金毛尸王”的打算,先设法回到上头的大溶洞去。 打定主意之后,唐坝生拎着工具举着火把,转身想走回通道。可就在这时,不知打哪传来了说话声。那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唐坝生处于高度紧张和警觉的状态下,或许,他会听不见。 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发觉那是两个男人在对话,但听声音绝对不是金永良或另外两个同伴。他不禁想,那到底是什么人呢? 那两人中的一个说:“妈的,我觉得这地方很邪乎,我说兄弟,咱们是不是到了阴间了?” 另一个声音说:“别瞎说,就是个山洞,只不过,有人在这里建造了地下建筑而已。” “但我……感觉很不好,似乎这里还有别的活物。” 唐坝生走到裂缝跟前蹲下身子,将火把伸进裂缝想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没想到,火把刚伸下去,下头传来一声惊叫:“我靠,那、那是鬼火吗?” 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好像是火把哎,会不会是有人来找我们了?” 唐坝生一愣,心说,难不成这地方还住着人?他无法想象,在这么一个存在恐怖怪物的地方,居然,还有人生存,怪物不会吃了他们吗。 为了看清楚下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将脑袋探进裂缝,隐隐约约的,见水雾中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和两道手电光,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枪。 唐坝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见到枪自然吃惊不小,由于太过紧张,竟一头栽进了裂缝,继而扑通一声掉到了河里。 那两个说话的人没料到会掉下个人来,愣了一愣之后,随即反应过来。 一个声音说:“不好,有人掉下来了。” 另外一个声音喊:“赶紧救人。” 河里的唐坝生心急如焚,因为,他不通水性,即便是平常下河游泳,也只会一招狗爬式;现在,掉进水流湍急的暗河,紧张之下,连狗爬式都给忘了,只知道一个劲地挣扎,沉沉浮浮,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岸上两人中的一个跑到河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那人一入水,就像一条乌鱼扭动着身子,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唐坝生的身边。 那人喊唐坝生别动,说要救他上岸。 唐坝生知道,溺水之人往往会拼命抓住身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但这样一来,反而会连累了救人的人,于是,他一动不动,任由对方带着向岸边游去。 就在两人快要到达河岸的时候,岸上那人忽然举起枪,向他们瞄准,同时,还喊了一声:“小心!” 唐坝生一听,睁开眼去看,见离他们几米开外的河面上水面忽然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水下升上来。几秒钟之后,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巨大怪物出现在他面前,并朝他们游来。 唐坝生心里一凉,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刚才叼走巨型“穿山甲”的黑毛怪。 救唐坝生的那人背朝着怪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岸上他的同伴紧张的神情来看,猜到他身后一定出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立刻拼命划水很快到了岸边;然而,那个黑毛怪行动相当敏捷,当他们刚要踏上河岸之际,怪物也到了他们的身边。 唐坝生看见,这只像是猩猩却比猩猩大出很多倍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的脑袋咬将过来。唐坝生不由想起怪物叼走“穿山甲”的一幕,心说,“穿山甲”的个头少说也有两米开外,怪物叼走它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看来,今儿个想活命已无可能。想到这里,绝望之情顿生。 就在他做好赴死的准备之际,只听得砰砰几声枪响,怪物的脑袋上被子弹打出几个窟窿,顿时,血流如注,一只眼珠也被打爆,血糊糊白花花的眼球挂到眼眶外头,看上去分外狰狞。 怪物吃不住痛,发出阵阵的嚎叫。砰砰,又是几声枪响,怪物的叫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栽进水里,掀起的水浪恰好将唐坝生两人冲上了岸,而那怪物顺流飘走了。 回到岸上的两人惊魂未定,那个救了唐坝生的男人脱下衣服,边拧水边跟同伴说:“幸亏你及时开枪,要不然,我就得跟阎罗王喝茶聊天去了。”说完,还喊唐坝生也脱掉湿衣服,并找来枯枝树叶升起火堆,三个人烤着火交谈起来。 说到这里的唐爷指着盒子里的“鸡蛋”说:“那次,我父亲当真是死里逃生。后来,他随两人找寻出路,路没找到,却发现了这个奇怪的蛋。幸好,我父亲的两个同伴被找着了,但金永良却不知所踪。再后来,他们莫名其妙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身处在上头的大山洞里,救我父亲的两人也不见了。我爹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晕过去的?又怎么回到大山洞来的?那两个救他的人上哪儿去了?疑问太多,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当时,他觉得那地方太过凶险,如果再下去寻找金永良,结果不一定乐观。于是,决定先回村里再做打算。” “此后您父亲没再见过金永良?”周文问。 唐爷回答:“没有。有一次,我父亲打算再去找他,想带几个人去,又担心会害了别人,毕竟,洞中有怪物,于是,就独自去了。当时,墓道口挖开之后没有填土,只在地表盖了几张木板,下去很容易。但石室里的甬道已经闭合,怎么弄也打不开,无奈之下打算放弃。没想到……” 说到这里的唐爷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迷惘的表情。 第六十五章 死人来电 说到这里的唐爷指着那枚“鸡蛋”说,“没想到,我父亲兜里的鸡蛋像夜明珠一般亮了,家父就用这枚蛋在堵住甬道的石墙上捣鼓了一阵,暗门就打开了。”听唐爷这么说,周文联想到今天的事情,问:“难道,今天您也是用这个鸡蛋打开甬道的?这鸡蛋……该不会是机关控制器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它确实能打开暗门,今天,也是用它打开甬道的。” “那您父亲单独去找金永良有发现吗?” 唐爷摇了摇头:“我父亲告诉我,那次他去之后,在大山洞里中央那个台子旁边徘徊了好一阵,也没敢下去;下头太危险,他怕下去之后非但找不到金永良,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周文又想起件事情来,问:“唐爷,当年在山洞里救你父亲的两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唐爷摇了摇头,“这两人的身份也一直困扰着家父。并且,他们怎么离开的也是个迷。” “他们会不会是部队里的兵?”周文提醒。 “有可能。但是,家父说那两人的穿着打扮古里古怪的,你要说是当兵的吧,穿的衣裳又不像。我父亲曾经协助新四军与日军交战过,也给当时的国.军送过粮食,部队官兵的服装他还是能辨认得出来的。但那两人的着装却从来没见过。所以,家父说山洞里有古怪,就是指有怪兽和那两个奇怪的人。” 唐爷这句话,算是为讲述当年他父亲唐坝生在鬼帽山古墓里的冒险经历划上了句号,周文觉得再聊下去估计也了解不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就对唐爷说:“唐爷,这几天我们肯定还要进古墓,不知……”他想说,不知能不能请唐爷出手相助。 唐爷知道他的用意,没等他说完,便摇头婉拒:“我是绝对不会去的,阿彪也不能去。我不能让唐家的独苗去冒生命危险。不过……” 周文以为唐爷心意已决,请对方进古墓的事情是一门栓到底没得谈了,但听唐爷说出“不过”两字时,才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忙问不过什么? 唐爷拍了拍装着“鸡蛋”的盒子,说,不过,这个蛋或许对他们进古墓勘察有帮助,可以借给他们一用。 周文心中一喜,心说,这样甚好,尽管没唐爷陪着进古墓,但有这枚神奇的鸡蛋在手,并不比唐爷亲临现场差多少。想到这里,周文怀着感激之情谢过了唐爷。 从唐家出来,周文和杨先河回到“龙岭砂苑”,准备商议下一步计划。 刚到院子门口,一辆出租车飞驰而来,吱的一声,停在了两人的跟前。 杨先河以为是朋友来访,忙上前迎接,却不料,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个精神矍铄的陌生老者。杨先河一愣,礼貌地询问来者何许人,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周文一见那老头,也是愣了愣,但立刻迎上来,搀扶着老者高兴地问:“哎哟耿爷,您怎么来啦?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啊。”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耿爷。他笑着拍了拍周文的手背,说:“不用接,老头我还没老到不会打听路呢。”说着,问司机,“对了司机同志,多少钱哪?” 司机报了个数,耿爷作势要去掏钱,周文见状,忙取出钱夹,拿出一张百元纸币递给司机,说辛苦了,不用找零,权当做长途跋涉的辛苦费。 司机接过钱,说了声谢谢,接着,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老爷子,来,屋里坐。”周文将耿爷请进别院。 进屋后,杨先河没见到汪诚他们,便问家人他们在哪?杨夫人回答,他们去长兴买东西去了,可能要傍晚才回来。 三人落座后,杨先河泡上茶,三人边喝边聊。 刚聊了几句,周文的神情便有些恍惚,他在思考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该怎样向耿爷传达李成博已经遇难的消息。 他想,如果直接告诉耿爷李成博已死,老爷子一把年纪,对李成博更是疼爱有加,老爷子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吗?但如果瞒着不说也不是个办法,人已经死了,单靠隐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该如何是好呢?周文禁不住挠了挠头。 见他神思游离的样子,耿爷问他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周文考虑再三,觉得,李成博的死讯必须现在就告诉老爷子,不能遮遮掩掩,拖得越久越难开口。 “嗯……老爷子,您知道,人这一辈子由生到死是个必然的过程,但凡是人,都会有离去的一天……” 见他没来由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耿爷有点云里雾里,问:“小周啊,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吧?别吞吞吐吐的,老头子我大半辈子都是在死人堆里讨生活,对生死早就看淡,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唉,这事能直接说嘛。 周文心中苦笑,但转念又想,不直说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干脆,说。 他就将进入鬼帽山古墓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耿爷。最后,还强调人死不能复生,要老爷子节哀。 让周文没想到的是,耿爷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神情异样地看着周文,没表露出半点对爱徒离世的悲痛,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周文心中忐忑,担心老头子承受不了爱徒已死的事实,脑筋出问题了。 “哈哈。”耿爷突然笑了起来。 周文吓了一跳,说:“老,老爷子,您……”他心说坏了,老爷子一定出问题了,要不然,听到这样的噩耗怎么还笑得出来呢。他打算劝慰一番。 耿爷却没给他机会,说:“我说小周,你是不是在跟老头子我开玩笑啊?” 周文急了,解释:“耿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没跟您开玩笑。”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跑来宜兴吗?” 刚才,周文只顾着考虑怎样将李成博的死讯讲出来,没考虑别的。现在,听耿爷这么说,想想是有点奇怪。他想,老头子怎么自己跑来宜兴,还直奔上坝村来了。 没等周文开口发问,耿爷便微笑着用手指敲了敲茶几,说:“是因为成博这小子打电话要我来跟你们碰面的。如果他已经……已经那个了,怎么可能会打电话给我呢?” 闻得此言,周文吃惊得合不拢嘴:“什么,他……他打电话给您?” “是啊。”耿爷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可能呢?”周文觉得脑子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思路变得混乱。 李成博死了是周文亲眼所见,是事实,一个死人是无法给活人打电话的;但耿爷说话的语气之坦然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说了,哪有人会把爱徒的死拿来开玩笑的呢?但如果耿爷说的是事实,这件事不仅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点瘆人。 难不成,李成博变成了鬼,要他的师父来见他一面?或者,帮找回他的尸体? 周文感觉到很不对劲,尽管,他与李成博交情很深,但现在谈论的是灵异事件,是跟鬼魂有关,他无法做到坦然面对。 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他请耿爷把与李成博通话的过程说一说。 老爷子就把在铺子门口和隔壁老王下棋时接到李成博电话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不过,他隐瞒了李成博对他说的一句话,倒不是他要刻意隐瞒,而是李成博这句话包含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在没得到求证前,他认为说出来反而对大家不利。 老爷子的话让周文心底涌起了迷雾,他无法理解这一切,按理说,人死之后是不可能再活动的,那么,耿爷接到的电话就一定不是李成博打的。 难道,是另有其人?不对,耿爷跟李成博的关系如同爷孙俩,李成博的声音老爷子不可能听不出来,就算有人刻意模仿,骗骗寻常人也就罢了,怎能骗过一个有经验的老牌摸金客呢。 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周文觉得头大如斗,思来想去除了把脑袋给想疼了,没理出个头绪来。 傍晚时分,汪诚他们回来了,买了很多东西。 汪诚热爱书法,去长兴转了一圈,买了很多竹筒,说是用来存放书画不容易发霉和被虫蛀。 谭建国没买东西,他平时都很节俭,按他的话来说,现在省着点用,将来,钱得用在结婚生子抚养下一代上。 筱雯有着与大部分女性不同的美德,不喜欢购物,转了一下午,就买了一只藤条编织的盒子,说是拿回去存放节目策划书。 晚上,杨先河帮耿爷安排好了房间,众人吃完晚餐便各回各房歇着了。 上坝村的夜,跟以往不一样。今晚,月色明亮,虫鸣蛙叫和嘶嘶的风声中还掺杂着别的动静,沙沙沙,就似警觉的猫在黑暗中潜行,声音尽管轻微,但还是被村中的狗觉察到了,于是,零星的狗吠声响起。 一条黑影从附近的林子里闪出,蹑手蹑脚来到“龙岭砂苑”院墙前,东张西望了一会,找了个便于攀爬的地方,蹿上了院墙。 第六十六章 月光下的诡影 第二天,周文接到台里打来的电话,说台领导策划了一期节目,指定他们前去拍摄,拍摄大概要花几天时间。 领导指派的任务不得不完成,周文只好即刻奔赴南京。临行不忘叮嘱杨先河,千万要照顾好耿爷。 汪诚见周文他们要走,也打算回去,说,馆里有点事情要忙,等周文回来时他再过来。 由于鬼帽山古墓由省里指派的专家来接手负责勘察,专家没到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古墓,所以,杨先河暂时不用去山上,他暂缓手头的事情,一门心思陪耿爷出门看景。 过程中,杨先河向耿爷介绍了鬼帽山的来历,也讲了刘伯温封点黄泥岭龙脉的传说。 耿爷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还开玩笑似的说,如果不是年岁不饶人,他真想好好研究一下黄泥岭。保不准,这道不起眼的土岗子,真埋着王侯将相的墓葬。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龙岭砂苑”。 杨先河准备了一桌酒菜,请来唐爷陪耿爷小酌几盅。 唐长彪对美酒的抵抗能力几乎为零,杨先河怕他喝多了晚上回去还得他老子照应他,山村的夜路不好走,父子两酒后回家万一出点状况,杨先河担不了这个责,于是,没打算喊唐长彪。 可是,唐长彪不是个笨人,见他老爹赶在饭点上出门,知道老头子要去谁家喝酒了,就死皮赖脸用尽招数要他爹带他一起去。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唐爷只能带他去了杨先河家。 杨先河见到唐爷带着唐长彪来了,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干脆,添了副碗筷,让唐长彪坐下一起吃。不过,他要求唐长彪保证不喝多。 为了有口酒喝,唐长彪当然一口答应,说,喝三成就行啊。 吃喝过程中,杨先河提起鬼帽山古墓一事。唐爷不愿多谈,只说,该说的下午都说了,旁的,他也不大清楚;还再一次强调,最好都别去那地方。 作为摸金倒斗的前辈,耿爷自然猜到唐家早年的身份,他兴趣大增,在敬过一杯酒后,问唐爷:“但凡古墓存在凶险是必然的,不过,只要有懂行的人领着,加上保持警惕,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古墓存在的危险,不外乎机关毒虫,这些东西在行家眼里算不得什么,一一破解便是。唐爷一再强调此墓进不得,难道,墓中除了机关毒虫,还有更厉害甚至破解不了的东西存在?” 聊这些事情前,唐爷和杨先河都不了解耿爷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周文的客人,是李成博的师父;现在,听老爷子谈到古墓时讲得头头是道,唐爷便知道,老爷子绝对是个行内人,不由就多了个心眼。 唐爷问:“老爷子对古墓了解得这么透彻,难道……您是干考古行的?”说罢,抱拳施了一礼,以表示若问得唐突还望谅解。 其实,他抱拳的动作还含有另外一层意思,手势也与老派的作揖有细微的区别。他是右手握拳,拳心朝上,左掌覆盖之,继而,右手变为拳心向下。 这样的手势,外行人自然不会注意,但耿爷毕竟在倒斗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对各地同行的习俗多少了解一点;就拿唐爷抱拳的动作来说把,右手握拳,拳心朝向的改变寓意翻坟头,也就是倒斗,这是南派地耗子同行之间惯用的打招呼方式。 耿爷毕竟是老江湖,他不想即刻就显山显水,淡然一笑后说:“谈不上考古,不过,早年在我的家乡洛阳,跟我的至交,考古队的教授下过几次古墓,也算是开过眼界。再则,我跟我徒弟捣腾的是古董买卖,平常跟同行喝茶聊天,时不时,也会听别人讲起墓里头的玄机。” 唐爷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已经看出耿爷有所保留,不过,他想,对方不愿显山显水,也就由着他吧。接下来该说什么或不该说什么,自己留心便是。 他对耿爷说:“老爷子,我担心的倒不是墓里头的机关,而是让人匪夷所思的现象。我父亲当年曾经与同伴进过那座墓,结果,出了意外,其中一人至今下落不明。而且,我父亲还在墓中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说着,又把当年他父亲唐坝生在墓中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遍,说完,还说根据他父亲的描述,他觉得那两个奇怪的人的穿着打扮似乎越来越熟悉。 “哦?此话怎讲?”耿爷问。 “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那两人的穿着打扮倒跟当代人很像。” “爹,您是想说爷爷当年在古墓中遇到的两个人是当代人吧。”唐长彪笑着插嘴道,“呵呵,爹,您可真幽默。难道,爷爷他老人家穿越到现今,遇到了当代人,而后又穿越回去了?” “胡说八道。”唐爷呵斥唐长彪,“谁说穿越了?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那两人的打扮真的跟现代人很相似。” 父子两你一言我一语倒也风趣,把耿爷给逗乐了。他对唐爷说:“唐爷,不瞒您说,你家小子跟我徒弟很像,都很逗。但是,也都懂得孝敬。” 见他说起李成博,唐长彪与杨先河都不说话了,尽管,耿爷坚信李成博没死,但李成博的无头尸两人都是亲眼所见。他们想,老人家有个念想也好,总好过承受失去爱徒的痛苦。 在谈到古墓问题上,杨先河原先就兴趣不大,要不是祭屋起火,他是不可能进古墓的。现在,见唐爷再三强调那墓进不得,知道唐爷是担心到时候唐长彪会跟着去。 他对唐爷说:“唐爷,您请放心,如果,小高他们不提出要求,我是不会再去古墓的,自然,也不会让阿彪进去。” “嗯,那就好,那就好。”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送走唐家父子,杨先河服侍耿爷就寝,等老爷子睡下后,他去了工作室。 杨先河有着与紫砂圈人共有的习惯,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反的习惯;用业内人的话来说,晚上比较安静,利于创作。 壶坯上手,刻刀拿起,脑海中有了大概的构图后,杨先河正要下刀,耳中忽听得一丝轻微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常人很难听得见,不过,杨先河是行伍出身,警惕性自然高于常人。他仔细分辨,确定声音来自前院,并且,断定那是脚步声。 奇怪,老爷子刚睡下,按理不会这么快就起夜,如果不是他…… 忽然,杨先河心里咯噔了一下。 难道,家中进贼了? 他忙停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出工作室,悄悄来到书房。他拿起一支强光手电和一把健身用的宝剑,透过窗户看向院子。他看见,月光下,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朝这边走来。 七八秒之后,那人来到书房的窗前朝里张望。 此刻,书房里没开灯,从外头看进去黑漆漆的一片,所以,来人并不知道杨先河也在注视着他。更有意思的是,两人仅隔着一层窗户玻璃。 等看清楚窗户外头那人的长相后,杨先河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因为,窗户外头那人他不陌生,可是,他也百分百的确定,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一个死了的人又出现在眼前,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杨先河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他感到了无比的阴冷。 怎么办?外头那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他鬼鬼祟祟来这里干吗? 诸多念头在杨先河的脑海中翻腾,一时之间难以理出个头绪来。 为了不让来者发现,也为了能想出应对的法子,他躲进了黑暗之中。 几分钟过去了,外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那家伙走了?杨先河想。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窗外,却吃惊地发现,那人还在,并且,站姿、表情跟几分钟前没什么两样,依旧专注地向屋里看着,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杨先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尽管不是个胆小的人,但面对一个已经死去却又站在面前的人,谁会不害怕呢? 他缩回到阴影里,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窗外那人却有了动作,那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子,将刀尖插入窗户的缝隙,看样子,想撬开窗子。 吱吱嘎嘎撬窗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那声音灌入杨先河的耳朵,他的心一下一下地往下沉。他知道,躲不住了,外头那东西铁了心要进来,与其等他进来打个照面,不如现在就现身喝问,说不定能吓跑对方。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腾地站起身,作势就要大声呵斥。 然而,让他预料不到的一幕上演了,窗户外头空荡荡的,已经没了那个人的影子。 杨先河愣了一下,随即把脸贴到窗玻璃上左右看了看,视线之内没见有人。他又壮着胆子来到客厅,通过别的窗子去看,还是没见人影。一不做二不休,杨先河拔出宝剑推开客厅的门,走出去想一看究竟。 今夜,月光甚好,满月如银盘一般悬挂在夜空,照得“龙岭砂苑”如同白昼。由于视线较好,院子里的景物几乎能一目了然,但杨先河扫视过整个院子,也没发现有人。 “奇怪,跑哪去了?难道是看花了眼?也许,那个人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他自言自语着,手电光扫过大院的每个角落,但那个让他害怕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长出了口气:“看来,真是看花眼了。想想也对,哪有已经死了的人会再出现的呢。” 第六十七章 夜半诡影何许人 第二天,周文回来了。 杨先河觉得奇怪,问,不是说要拍摄几天的,怎么隔一晚就回来了? 周文说,他担心耿爷,就把拍摄任务交给筱雯与谭建国去做了。 进屋后,杨先河神神秘秘地对周文说:“你猜我昨晚看到什么了?说出来吓死人……” 周文了解杨先河的为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不怎么喜欢开玩笑,既然,他说昨晚见到“吓死人”的东西,那说明真就看见了。 杨先河说:“昨晚,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走进书房透过玻璃窗户去看外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人。” “哦?会不会是小偷?家里进贼确实不是好事,但按你的身手,对付个把梁上君子应该没问题的。” “要是小偷就好办了,揍一顿,直接送派出所去。问题就在于那人绝对不是小偷。” “嗯?”周文觉得有点意外,“难道,你认识那人?” “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 “什么?”周文开动思维机器,迅速把熟悉的人过滤一遍,没发现有谁值得杨先河要用“吓死人”来形容其可怕的程度。他说,“那你倒说说看,究竟是谁?” 当杨先河低声说出那个人名字时,周文脸上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杨先河说,昨晚见到的是陪他们进古墓与李成博一起死在山洞里的武警战士。 周文吃惊的张大了嘴,拿疑惑的目光看着杨先河说:“先河,在我记忆里你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哪。” 杨先河知道他不信,就对天发誓,说,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周文自然知道杨先河不可能开这种玩笑,但他实在无法相信对方讲的会是真的。 他说:“这怎么可能呢?那个战士的遗体你和我都是亲眼看见的。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还出现在你家院子里。” “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对了,起先我还以为是看花了眼,后来,耿爷也说晚上见到了他的徒弟李成博。我这才确定,我真是看到那个战士了。” “什么?”周文愣了好一会才说,“你说……老爷子见到了李成博?天哪,你们都怎么啦?如果说耿爷思徒心切产生幻觉我还能理解;但你跟那名战士不熟,不可能也思念心切产生幻觉吧?”说到这里,他四下里看了看,问杨先河,“对了,老爷子人呢?” 杨先河说,老爷子可能是去黄泥岭溜达去了。 一听这话,周文的眉头打成了结:“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呢?” “我劝他别出门,可老爷子说他身板硬朗,散个步什么的没问题。我提出陪着去,他却坚持不要,还说,他只在岭下看看,不爬上去……” 杨先河后头说的话周文没心思听,他可不想老头子难得来宜兴一趟,就落得个站着来被人抬着回去的结局。他对杨先河说:“走走,咱们先去找他。” “要不,你打电话问一下老爷子在哪,省得到处找。” “老爷子来南京后小李没帮他配手机。” “那咱们赶紧去找吧。” 两人出了门,一路疾行,很快来到黄泥岭下。然而,他们花了一个多钟头,岭上岭下都找遍了,硬是没找着人。 “老爷子这是上哪去了?”杨先河急了,他担心耿爷出事,“要不,我发动村民帮找找?”说着,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喊人。 就在这时,附近林子里出来一人,正是久寻不见的耿爷。 见到是他,周文悬着的心立刻落回到肚子里,忙迎上去:“啊哟,我说老爷子,您这是上哪溜达去了?我和先河找了您半天。” 耿爷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哪有半天,我出来才两钟头。” 周文哭笑不得:“行行,没半天。咱们回去再说。”说完,也不管耿爷乐意不乐意,背起他就走。 耿爷也没说什么,任由周文背着,快到“龙岭砂苑”时,他感慨道:“唉,成博这小子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如果,他也能像你一样背着我,我做梦也得笑醒。” 老爷子这句话让周文心头一酸,想着,老爷子始终不愿相信爱徒已死,等将来事实摆在他面前时,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回到“龙岭砂苑”,三人落座,周文问起耿爷昨晚看到李成博一事。 耿爷说,昨晚他看到窗外有人,但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人就是李成博,因为,当时隔着窗玻璃,对方又是站在阴影里,看不究竟。但从对方的身形和说话的语气来看,七不离八就是李成博。 周文觉得匪夷所思,他想弄明白杨先河与耿爷昨晚看到的到底是谁,或者,到底是什么。 他问老爷子,当时,李成博说了什么? 耿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作出沉思状,然后,认认真真地回答:“没听清楚。” 周文哭笑不得,说:“老爷子,咱们不带这么开玩笑的。”他以为耿爷是在逗他。 “我没开玩笑,是真没听清楚。你想想,隔着窗户玻璃外头刮着夜风,那人说话的声音又特别低,换了你,能听得清吗?” “那您根据什么说他七不离八就是小李的?” “身形与说话时的习惯。成博身形微胖,说话时习惯摇头晃脑。昨晚那人跟这两个特征吻合。” “摇头晃脑……”周文仔细回忆了下,发觉李成博平时说话还真是这个德行,“但是,单凭这一点也不好确定那人就是小李吧?” “所以说嘛,我也无法百分百确定。” 周文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耿爷和杨先河看到的那两人,都无法确定其身份,再聊下去也聊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昨晚有人“到访”过“龙岭砂苑”,其动机也一定不纯,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的来。 他对两人说:“尽管咱们无法确定那两人是谁,但鉴于对方‘半夜来访’的行为,咱们要提高警惕。到时,请小高帮查一下。”说着,想起什么来,问杨先河,“对了,小高那里有进展了吗?”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小高说,省里来的考古队已经到了,住在太湖疗养院。他们准备明天上午进古墓作先期勘察,然后,再决定是否发掘。” “那好。要不这样,你约一下小高和王燕,如果,他们晚上有空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将……”周文原本想说,将李成博和武警战士的遗体从墓中运出来,但考虑到耿爷的感受,就改口说,“商量一下将那两人带回来。”说完,怕杨先河没听明白,问,“懂了吗?” 杨先河又不是笨人,自然听得懂,他点了点头说:“懂!我这就安排。” 周文原本没考虑第二天要进古墓,他认为,他跟省里来的考古专家不熟,怕自己去了反而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他打电话给小高,要对方帮忙安排人手将土专家他们的遗体运出来,并找个地方暂时安顿好。 让他没想到的是,吃晚饭的时候,不仅小高与王燕来了,还带来了本次古墓发掘主要负责人之一省里来的考古专家。这个专家周文并不陌生,此前他们节目组采访过此人,是镇江人陈立明。 两人在饭桌上碰面,自然少不了碰碰杯相互敬一下,好在他们不是贪杯的主,喝酒只是意思一下,谈事情才是正道。 陈立明说:“小周,一别数月甚是想念哪。一直想来宜兴拜访,却总也找不到机会。这次,领导派我来宜兴工作,我就有了见一面的念想。没想到,咱们还真有缘,下午小高接你电话的时候,我正巧在他旁边,听到你的名字,就赶忙求证是不是你,这不,碰上了。” “是啊。我本来没打算明天进墓去,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周文说着,朝小高说,“无论如何,你得想法子安排明天我和陈教授一起进墓。” “还有我。”一旁的耿爷开了口。 “这个……”小高没想到老爷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想,难办的事情来了,要是答应吧,老爷子都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闪失担不起这个责;假如不答应吧,面子上又下不去,该怎么办呢? 见他犹豫了,耿爷猜到他的心思,笑着说:“呵呵,怎么?认为我年纪大,怕给大家添麻烦?” “老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高心里很纠结,嘴上说不是这个意思,心里却想,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有别的意思嘛。 见气氛有点尴尬,周文想了想,对小高说:“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安排老爷子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别看老爷子岁数大,对古墓的了解可比咱们年轻人强。就说上次我们勘察龙门古墓吧,如果,没有老爷子的帮衬,说不定,进得去出不来。那里头机关之凶险……对吧。” “好吧,我尽量想想办法。不过,即便获准进去,也要注意安全。” “嗯,我会时刻陪在老爷子左右的。” 听说耿爷对古墓有研究,陈立明来了兴趣,敬过一回酒后两人聊了起来。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八点多。 临别时,在院子门口,周文将有人夜闯杨宅的事情向小高反映,要他帮着查查。 小高望了望四周,见村中一些关键位置都有监控探头,就对王燕说,明天,把昨晚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看看那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六十八章 入墓勘察 第二天一早,小高陪同考古队出发去鬼帽山;王燕领着一名同事去村委会调取监控录像,两人分头行事。 九点多光景,杨先河接到小高打来的电话,说周文和耿爷协助考古队勘察古墓的请求,已经得到领导的批准,还说,这都归功陈立明教授,是陈教授向领导介绍,说耿爷是考古队请来的顾问。 听闻此消息周文自然很高兴,对杨先河说:“哎呀,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哪。”随即,又打电话给汪诚,说他已经回到上坝村,喊汪诚暂时不用来,要对方留在艺术馆安心创作。 他之所以不要汪诚来,是为对方的安全考虑,毕竟,进古墓有危险,而汪诚是个长时间埋头创作的艺术家,缺乏探险的经验,进入古墓保不准会出意外。 汪诚正好手头有一份订单需要完成,接到电话后,他说行,那就不去了。他叮嘱周文要注意安全。 下午一点,用过午餐后,杨先河开车将周文、耿爷送至鬼帽山山脚下。此时,通往祭屋的小道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杨先河止步于此,叮嘱周文他们要小心,说一定要注意安全。道过别后,他回村找王燕询问调取监控的情况去了。 片刻之后,周文和耿爷来到山腰跟陈立明碰了面。 这次,由于是官方勘察,考古队不仅配备了专业设备,原先的盗洞也进行了扩展;这样一来,一些中型的器材就能运进去。为了安全起见,地方上还安排了更多携带武器的武警战士陪同。 两点钟光景,勘察工作正式开始。 到达第一间石室后,周文将唐爷借给他的那一枚“鸡蛋”交给陈立明,说,用这东西能打开甬道的暗门。 陈立明尽管是个考古专家,但知识面也有局限,他接过那一枚“鸡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倒是耿爷一见那东西就双眼放光,问周文“鸡蛋”是哪来的? 周文如实相告,说,唐爷给的。 耿爷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古物,它叫琥珀龙胆,用几万年前的琥珀制成。它里面有一条透明的四脚蛇,也称四爪盘龙。这东西,只有帝王将相级别的墓里才会出现。其作用,就如开门的钥匙。” 听他说到四爪盘龙,周文想起唐爷好像跟他提到过盘龙杆,他对耿爷说:“老爷子,唐爷跟我提到过一样东西,叫做盘龙杆。会不会,盘龙杆是一个机关,只有用这鸡蛋才能打开。” “哎,这哪是鸡蛋,这明明是龙胆嘛。正如你所说,这东西就是打开盘龙杆机关的钥匙。”说到这里,耿爷朝陈立明一挥手,“走,我们去试试。”说完,抬脚就要走向暗门。 陈立明忙拦住他:“哎哎老爷子,老爷子。开机关的事就由我们队员去做就行了。您只要告诉我们,这龙胆该怎么用。” “嗯……只要把龙胆放对位置就行,很容易的。”耿爷轻描淡写地说。 “但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耿爷摇了摇头,“不去检查一下,我哪知道位置。” 周文算是看出名堂来了,老爷子是在将陈立明的军。 放置龙胆的位置除了唐爷没其他人知道,现在,唐爷不在,不让耿爷去的话,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找到盘龙杆;即便找到了,龙胆该怎么放还是没人懂。 周文不由对耿爷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立明犹豫再三,实在没办法,只能对耿爷说:“老爷子,我算是服了您了。行,咱这就去看看。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毕竟是老手,耿爷出马,盘龙杆很快就被发现了。 检查了一下之后,耿爷用琥珀龙胆在盘龙杆上捣鼓了一阵,顺利打开了暗门。 陈立明看在眼里,不禁赞叹,毕竟是有过几十年入墓经验的前辈,要是换了自己去做这事,恐怕,光寻找盘龙杆就得花上好几个钟头。 由于盘龙杆有效时间只能维持十分钟,为了安全起见,耿爷教会周文琥珀龙胆的使用方法,并要陈立明组织队员按批次进入古墓。 接下来,周文留在暗门跟前,密切注意甬道打开的时间,每到将要闭合时,就用琥珀龙胆重新操作一遍。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人员和设备都进入了山洞,周文也进去了。 陈立明让几名考古队员留在石室里,并将琥珀龙胆交给他们,以便有人往返时打开暗门。 稍后,陈立明要苏教授他们留在工作站架起设备,他和周文陪着耿爷去了山洞中央。 由于有了大功率照明工具,山洞里的环境变得一目了然。 周文自进来时,一直在担心耿爷看到李成博的尸体会怎样?等照明灯打开后,他不自觉地仰面去看,一看之下大感惊奇,因为,洞顶除了长短不一数量众多的钟乳石,没看到人的尸体。 “奇怪,上哪儿去了?”他自言自语道。 “小周,你说什么呢?”见他神情疑惑,耿爷问他。 周文回答:“老爷子,您头天来上坝村的时候,我不是跟您说了小李……额……他……那个……”他支吾了一会,也没说出个死字来。他实在不愿当着老爷子的面,说李成博已经死了,怕耿爷承受不住。 让他没料到的是,老爷子洞悉了他的念想。耿爷说:“我知道你想说成博死了,我有心理准备,你有话就直说吧。” “嗯……”周文沉吟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那天我们进来后,发现小李和另外一人挂在了洞顶。”说着,指了指洞顶。 耿爷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自然也没能见到尸体。就问:“哪呢?我怎么看不到?” “我也觉得奇怪,那天进洞来的人都看到他们的遗体就在那里,但现在……” “现在找不着了,是吧。那就证明,成博他们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老爷子,我也希望他们活着,但那天我们明明看到了遗体,而且,头都不见了。” “反正,我坚信成博没死。要不然,怎会找不着遗体呢。还有,即便你们那天确实看到了东西,也不一定是尸体,因为,一具尸体的分量并不轻,就算被割了脑袋百来斤总还是有的吧?百来斤重的尸体怎么可能在洞顶不掉下来?地心引力的道理你总该知道的吧?” 老爷子的话,很有说服力,周文一时无言以对。不过,他也期望事情如耿爷所说,李成博还活着,尽管,这种期望对亲眼见证李成博死亡的他来说如同痴人说梦。 见周文还在思考,耿爷拍了他一下:“走吧。多想事情还不如多干实事。说不定,过会就能找到成博他们。” 今天进墓里来的人数众多,常言道,人多好办事。陈立明将众人分成若干组,每个小组由一名经验丰富的队长带头,分别对不同区域进行检查。 这时,周文接到小高报来的消息,说王燕检查了村里的监控视频,证实杨先河与耿爷在夜里看到的,的确是已经死去了的李成博和那个战士。 听闻此消息,周文脑海中的迷雾更浓了。死而复生,如此缺乏科学依据的事情居然会在现实里发生。 不过,周文觉得,李成博还活着是天大的好事,尽管活得让人难以相信,但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在高兴的同时,他也感到疑惑,既然李成博还活着,为何不来见他们,却要在夜里偷偷摸摸地来窥视? 大约半小时后,负责检查的各路人马回来了,都说没发现危险。 尽管如此,陈立明还是告诫众人要小心。 围绕下一步计划,陈立明与耿爷简单商议了下,决定乘坐那个金属台子去往地下。 按照唐爷对他父亲唐坝生进入地下所描述的路径,众人乘着金属台子来到地洞下面,又走通道到了暗河上方的那条大裂缝。 在确认无大型猛兽后,周文对陈立明说:“陈教授,如果要继续勘察,唯一的途径只有去裂缝下面的暗河边。” 陈立明看了看四周,见这地方已经到了山洞尽头,前无去路。他凑到裂缝前,拿手电往下照了照,略微一想,说:“嗯,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说着,通过对讲机,喊上头大山洞里的人来此搭建一个工作站。 十分钟后,上面下来五个人,他们刚到,便开始忙碌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由台子、凳子、照明灯和两顶帐篷构成的简易工作站就搭建好了。接着,众人在裂缝的岩石上打上钢钉,挂上了两架绳梯,打头阵的三名武警战士顺着绳梯下了裂缝。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三名战士在百米范围内进行搜索,此范围内不能存在任何危险,这样,可以确保意外发生时,众人有时间走绳梯撤离。 由于地下河空气流通不畅,到处弥漫着水雾,这样的环境,给武警战士的搜索增加了难度。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陈立明才接到战士的报告,说下面安全,可以下去了。 第六十九章 遇袭 到了裂缝下面,众人又在暗河边搭建起了帐篷,这样一来,除了祭屋外头的营地,本次考古发掘工作,还有三个补给站可供使用,每个补给站都配备了医护人员和食物供给,以确保有意外发生时,可供所有人员一定时间内的生存所需。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陈立明吩咐留守各补给站的成员开饭。为了不对古墓环境造成污染,所有生活垃圾都采用及时打包的方式送至地面,再派专人运下山去。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时分。暗河边的陈立明和耿爷几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将所有人员分成三组。一组留在补给站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两组沿河边往相反的方向进发。每组都配备了两名武警战士。 周文和耿爷被分在了陈立明一组,他们负责勘察暗河的右方。 出发后不久,暗河的走势变得复杂起来,九曲十八弯的,水流异常湍急。 耿爷仔细观察了地形,分析道:“你们看,水流的速度快了不少,我猜,前头要么连着外边的河流,要么,就通往悬崖瀑布;否则,河水缺少动力,不可能达到这个流动速度。” 众人想,不管是通着河流还是通往瀑布,都没法再往前去了,因为,太危险。 “那……咱们回去?”陈立明问。 耿爷摇了摇头:“不急。但凡古墓中地形复杂之所在,往往有通往主墓室的捷径。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出路来。”说着,便东看看西看看起来。 陈立明原本不指望在地形复杂的环境里找到出路,但见老爷子不走也不好提出不同的意见,只能冲周文耸了耸肩,意思是,找吧。 找了一会,路没有发现,却发现有人。 最先看到有人的是陈立明。 当时,耿爷和周文正在检查别的地方,就听得远处的陈立明发出一声惊叫,随后,便没了动静。 两人知道出状况了,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两名武警战士也端着枪赶了过去。等他们跑到陈立明跟前一看,都吓了一跳。他们看见,河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后边,一支枪管正指着瑟瑟发抖的陈立明。 “什么人?”一名武警战士喝问,同时,他手中的枪瞄向了目标。 没有回应,仿佛岩石后面没有人,只有一把枪。 周文凑到耿爷耳朵边低声问:“老爷子,会不会是来捞冥器的地耗子?” 耿爷轻轻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否定,还是说不知道,见他不开口,也只好跟着不说话。 那个问话的武警没得到回应,朝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同伴殿后,他自己去探探虚实。 同伴点了点头。 那名武警战士小心翼翼地往岩石方向挪了几步,他意外发现,那支瞄准陈立明的枪管有些眼熟,仔细看过后大感意外,对方使用的武器竟跟他一样。 他有些迷惘,心想,难道,对方是战友。可是,战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他们不是在保护其他两组人的吗? 他往后退了退,打开对讲机,小声联系其余两组人。片刻,他获得了一个结果,他的战友们都在各自的岗位没人来这个区域。 不是战友,持有的武器却跟他一样,那躲在岩石后面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正疑惑间,那支原本一动不动的枪管忽然有了动静,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武警战士一听这动静,心说不妙,这是打开枪保险的声音,当下,大喊了一声:“小心。”旋即,扣动扳机,啪啪两声枪响,对方的枪管被武警战士的子弹打中,与此同时,从那支枪管中射出来的子弹呼啸着没入了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周文面如土色,他忙拉陈立明和耿爷趴下。他想,要不是武警战士关键时刻打中了那支枪管,让对方的子弹失了准头,保不准,陈立明已经躺在血泊之中了。 对方既开了枪,说明不是战友而是对手,两名武警立刻做出反应,利用大石块掩护,迂回向岩石靠近。 就在这时,那支枪管却飞快地缩了回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众人看到,从大岩石后面闪出两条黑影,伴随着急促的脚步,黑影如鬼魅一般迅速融入了附近的黑暗之中。 等两名战士来到岩石后面时,伏击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讲机响起。 “a组,发生了什么情况,需要支援吗?” 一名战士回答:“我们遇到伏击,不过,危险暂时解除,危险暂时解除。” “好的。你们要小心。高队已经带人过去,他们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接下来,两名战士喊大家紧靠在岩石一侧,以防伏击者再次朝他们开枪。 两名战士检查了那块大岩石,发现离伏击者藏身处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道。这条道宽不足两米,但异常平整,路的一头延伸进浓墨一般的黑暗之中,料想,那正是伏击者逃遁的方向。 听说发现了小道,陈立明、耿爷和周文立刻走过去检查。 看了一会后,耿爷提出了疑问:“奇怪,这条道好像是金属材质的。” “金属的?”陈立明也觉得奇怪,蹲下身子检查,看了一会后说“确实是金属。”他望了望延伸进黑暗的小道,疑惑道,“古墓里有金属结构并不罕见,但用金属来铺路倒是不多见。” “是啊,这座墓不简单。”耿爷说。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小高的声音传了过来:“陈教授,周文,你们在哪?” “在这里。”周文大声答应。 几束手电光照来,有四个人疾步来到他们跟前,是小高、王燕、杨先河和唐长彪。 “阿彪……怎么来啦?”见唐长彪也来了,周文觉得意外,问杨先河,“唐爷要是知道他来了这里……” 杨先河拍了拍周文的肩膀,说:“放心,阿彪不是偷着跑来的。唐爷担心咱们会遇到危险,临时改变了注意,主动要阿彪来帮忙。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也跟着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查清楚是什么人伏击你们了吗?”小高问一名战士。 “暂时不知道,只知道有两人,从他们持有的枪械来看,好像跟我们的配备一样。” “两个人……武警配备的枪械……”一个让小高兴奋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他对周文说,“文哥,刚才在上面的山洞里,我见洞顶没小李他们的遗体,说明,有可能他们还活着。现在,你们又遭遇持有武警枪械的人袭击,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关联?” “不大可能有吧。”周文想都没想就说,“我知道你怀疑袭击我们的人是小李他们;但是,如果真是他们,怎么可能朝我们开枪呢?” “但你想过没有,小李他们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是有可能袭击自己人的。” “我觉得这说法不大靠谱。” “是不靠谱,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封闭的山洞是可能存在致幻的植物或气体的,人一旦摄入这样的气体,就会产生幻觉。说不定,他们被幻觉困扰,你们在他们眼中成了吃人的怪物。” “哦。”周文点了点头,他觉得小高的说法有点道理。他说,“那我们要是去找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总是有的,但咱们也有办法。”说到这里的小高指着唐长彪背着的一只药箱,“我们带了血清和其他一些急救药品,等再次遇到他们,帮他们扎上一针,应该能管用。” “行,只要大家的安全有保障,什么都好说。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除了遭人袭击,你们还有别的发现吗?” “喏,发现了这条道。”周文指着那条金属材质的小路说。 小高走过去看了看,想了想,说:“我建议,沿着这条路往前搜寻,说不定能有发现。” 陈立明原本担心继续搜寻会出事,毕竟那两个持有枪械的人可能躲藏在任何一个地方,万一再遇上,说不定,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幸运了。但现在见来了两个警察,心中有了底气,对小高说,行,一切,听小高的指挥。 几分钟后,一行人走小道来到了一个庞大的山洞之中,这个洞的面积要比上头那个山洞大出好多倍,洞中分布着很多低矮的像是房子一样的建筑,一眼看去,就像来到了一个地下城镇。 如此宏大的场面震惊了所有人。 相比耿爷和周文进过的龙门地宫,尽管这地方的规模要小了很多,但洞中建筑物数量之多,还是让他们感到吃惊。 陈立明看了看附近几座房子,发现,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大柜子,因为,这些东西长宽高相等,约摸两米见方,面积实在达不到房子的标准。 大家凑近其中一个去看,发现上头刻有奇怪的纹饰,这种纹饰竟然连耿爷、陈立明都认不出来。 “太奇怪了。”陈立明说,“我参加考古工作年头也不短了,进过的古墓几乎涵盖了各个朝代,但这样的纹饰我却从来没看到过。”说着,问耿爷,“老爷子,您认得吗?” 耿爷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见过。 “那是什么?”就在两人研究纹饰的当口,一旁的唐长彪忽然说了一声。 众人忙望向他。 “那里,你们看。”唐长彪指向一个地方,说,“那里有个大家伙,比这些柜子可大多了。” 一时间,所有的照明工具与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地方。大家看见,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塔,在光亮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第七十章 千眼怪物 “这地方有点古怪。”杨先河说,“先是上头那个面积很大的金属台子;再是刚才咱们走过的金属小道;现在,又是一座金属高塔。这些东西加起来,即便是用最便宜的铁去打造,姑且不论价值,光是分量就非常惊人。我说,这里到底是不是古墓?如果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呢?” “嗯。”陈立明接过他的话头,说,“看来,这地方存在已久,要比进来的地方早很多年。我分析,入口的石室看建造手法应该出自清代,也许,石室跟这地方没有关系,它们只是碰巧存在于同一个区域而已。” “那倒不一定。”耿爷摇了摇头,说,“那个石室看似与这里无关,实质上,还是存在一定关系的。” “哦?此话怎讲?”陈立明问。 耿爷解释:“如果,清代墓葬的存在纯粹是个巧合,那么,为什么石室里有通往大墓的甬道呢?” “是啊。”陈立明觉得耿爷的说法有道理。他说,“难道,是建造石室时发现了这里,所以,建了那条甬道?” “不一定。”耿爷说,“我怀疑,那座清代墓就是为了这个地方建造的。清代墓葬存在的意义也许是为了方便某些人进出。”说到这里,他望了望远处的塔,“我建议,检查那座塔,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他这个建议分量可不轻,陈立明不敢轻易下决定,因为,此处尽管环境单一,看似除了那座塔和众多四方建筑物,再没旁的东西;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危险。 陈立明望向小高,那意思是,请他拿主意。 小高也同样担心,不过,考虑到有武警战士伴随,他和王燕又都佩戴了警枪,就算真遇到危险,应该能应付得了。他冲陈立明点了点头。 得到小高的首肯,陈立明有了底气,说:“看来,那座塔是这地方的中心,咱们就去检查一下。不过,大家一定要小心,时刻保持警惕,安全第一。” 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到那座塔约有百来米的距离,众人出发后,刚走出十来步,意想不到的一幕就上演了。他们的头顶忽然光亮大作,众人吃惊,忙停下脚步仰面去看,却看到了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幕;洞顶竟然亮起了十几盏灯。那些灯,形状大小都跟篮球差不多,由暗到明越来越亮,发出蓝色耀眼的光芒。 “这太奇怪了。”陈立明既感到吃惊又觉得兴奋,“单论金属的台子,金属的地面和金属的塔,还可以解释为古人花费时间铸造出来的;但这些灯就实在没办法解释了。大家都知道,古人是不懂得用电的。” 正说着,王燕压低声音说了声:“大家别动。” 众人朝她望去,见王燕仰面向上神情非常紧张,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灯上。 “怎么啦?”杨先河小声地问。 “那东西正朝咱们飞过来。” 听闻此言周文觉得意外,说:“那不是个灯吗?怎么可能会飞过来呢?”说着,像是醒悟过来,紧张地说,“难道,那……不是灯?” 几秒之后,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随着一盏灯渐渐飞近,他发现,那真不是灯,因为,灯的构造再怎么复杂也不可能长出像人一样的眼睛来,而正在飞来的东西,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人眼,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密密麻麻一开一合发出蓝盈盈的光芒。 周文看得头皮发麻,禁不住问:“那、那到底是什么呀?” 话音刚落,就听得小高喊了声:“小心。” 随即,空中划过一道蓝色的闪电,那个飞过来的东西突然加快了速度,朝着他们俯冲下来,电光火石间便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大惊正要闪避,那怪物却陡然停了下来,在距离他们几十公分的地方悬停,密密麻麻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人。 被一只长满眼睛的怪物注视,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都巴巴地指望那东西快点离开。但是,那怪物像是对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完这个看那个,看得兴致勃勃。 唐长彪沉不住气了,因为,怪物正盯着杨先河看,而他就站在杨先河旁边,也就是说,怪物看完杨先河就该看他了。 他悄悄握紧腰间柴刀的刀把,心说:妈妈的,要是敢来瞪我,老子将你剁成八块。 怪物没被唐长彪的狠劲给吓到,它看完杨先河,几百只眼睛咕噜一转,齐齐的望向正暗中蓄力的唐长彪。 唐长彪是个直性子,心里想什么就会做什么,只见他猛地抬手,锋利的柴刀裹挟着风雷之声,呼的一下劈向那只怪物,只听得几声凄厉的惨叫,怪物硬生生地被劈成了两半,扑通一下掉在地上,颤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真正是电光火石之间,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了看唐长彪,又瞧瞧地上光芒渐渐暗淡的怪物,半响,才回过神来。 众人定睛去看地上的怪物,等看清楚怪物内部的构造时,都吓得汗毛倒竖,头皮犹如过了电一般,麻麻的。 他们看见,被劈开的怪物里面也长满了眼睛,乍眼一看就像一只放大了的石榴。 几秒钟之后,怪物身上的光亮完全消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尽管还圆睁着,却已经没了生气。 见怪物已死,众人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头顶蓝光闪动,大家忙仰面去看,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只见,十几个蓝色的光球都有了动静,朝着他们俯冲了下来。 见此情景的杨先河脸色都白了,知道那些东西要来为它们的同伴报仇,忙大喊一声:“快,快到塔里去。”说完,也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撒腿就跑向高塔。 一帮人谁也不敢怠慢,紧跟在杨先河身后跑得脚下生风。 眼看着离高塔的距离越来越近,同时,头顶那些怪物似乎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也飞扑下来。当众人离高塔不足十米时,一个怪物已经飞到了他们近前,并朝王燕扑过去。 跟王燕跑在一起的小高不知道怪物触碰到人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料想不会是好事,安全起见,他手里的左轮枪瞄准了怪物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怪物被子弹打得‘吱吱’惨叫跌落到了地上。 这时,别的怪物离他们也不远了,小高推了王燕一下,催促对方快跑,他自己和两名武警战士边朝逼近的怪物射击边退向高塔。 等众人跑到高塔跟前一看,傻眼了,因为高塔尽管有门洞但没门板,这样的门洞形同虚设,对怪物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去处,一帮人只能硬着头皮退到了塔里。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去,高塔的门框里立刻伸出一排排金属板子来,眨眼的工夫,那些金属板就将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见此情景的一帮人尽管觉得诧异,但想着怪物进不来是好事,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定下心来后,众人打着手电观察塔里的环境。他们发现,塔内设施也都是金属构成的,形状有点奇特,无法辨明材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着不像是古墓,看上去还有点超现代的味道,难道……”周文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说诸位,咱们会不会误打误撞跑到别人的地下设施里来了?比如,工厂、企业的地下仓库。” “嗯,有这可能。”陈立明赞同他的说法,“如果真是如此,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地方有现代产物了。更有可能的是,这里是个秘密的研究所,专门研究稀奇古怪的事物。” 周文见陈立明认同他的猜测,感到高兴,说:“这就可以解释几十年前唐爷父亲在河边遇上两个着装古怪的人,那两人肯定是这里的保安员。” “但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怎么从来没听说鬼帽山上还有工厂企业呢?”杨先河提出了疑问。 “陈教授不是说了嘛,这里可能是个秘密研究所,既然是秘密的,外人当然不知道了。”周文说。 “会不会是用来研究新型武器的?”唐长彪是个军事迷,听说这地方有可能是秘密研究所,就来了兴致。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文耸了耸肩。 见他们一副已然了解真相的样子,杨先河忍不住泼了他们一瓢冷水:“别急着高兴,这地方很多东西难以解释,比如,外头那些发光会飞的怪物;还有当年阿彪的爷爷在此遇到两米长的穿山甲,甚至,比穿山甲还大的别的生物。这些东西的攻击性强,如果,这地方真是研究所,怎么可能存在这些生物呢?” “也对呀。”周文挠了挠头,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哎,说不定,这地方就是专门研究生物的。” “这……倒是有可能。”杨先河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些。”小高拍了拍杨先河的肩膀,“大家都休息一会,稍后,去上面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众人坐下来休息,片刻之后,周文却遭遇了离奇、恐怖的一幕。 第七十一章 惊魂一梦 在小高提出休息之后,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 周文点上一支烟,边吸边思考。 也许,在塔外头时疲于奔命花了不少力气,他觉得异常困乏,意识有点模糊,禁不住打起盹来。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睁开眼看,见杨先河站在阶梯上招手示意他过去。 周文将烟蒂丢到地上踩灭,走过去问怎么啦? 杨先河指了指闭目养神的同伴们,低声对他说:“趁大家休息,咱们去上头看看。” “去上头?现在?” “对。” “好吧。” 两人到了二层,发现这里的环境与第一层没多大区别,只是墙上多了几盏亮着的灯。这些灯,进一步证明此地是企业设施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古墓里是不可能出现电灯。 “走,继续往上。”杨先河说。 周文跟在杨先河身后,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塔中有没有危险未知,眼下,就他们俩,不带任何武器往上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不像是行事谨慎的杨先河的做派。为什么现在他如此冲动?周文感到疑惑。 思量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第三层。 这里的环境跟第二层一样,除了楼梯和壁灯,再无别的东西。 第四层也是如此,简单之至,一直到塔顶,环境才有了改变,而且,是很大的改变。 周文看见,墙壁上除了有壁灯还有一些浮雕,上面雕刻着一些忙碌的人,看穿着打扮,各朝代的都有。这些人在河边,河中有一条奇形怪状的船。因为没有文字,两人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再看周围,有四个门洞,外头有阳台,巨大透明的罩子将塔内外隔开,外头的近景一览无余。 两人来到阳台上,洞中的建筑群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周文对杨先河说:“如果说这里是研究所的一部分,那规模也太大了,光这个地方就这么大,整个研究所得多大了呀。这地方到底派什么用场的呢?” 他这个问题没得到杨先河的回应,周文侧身看了看,发现原本站在他右边的杨先河不见了;他又看了看左边,然后是四周,杨先河却像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 “先河,杨先河……”他觉得奇怪,忙喊着杨先河的名字,刚喊了两声,眼角的余光便瞥见对面门洞外的阳台上站着个人,那人是背对着他的,“先河,你怎么一声不吭跑那里去了?”他大声问。 对面那人慢慢地转过头来,周文顿时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因为,他发现,那人在身体没动的情况下硬生生将头颅拧到了背后。对方惨白面皮上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死死地盯着他的右手看。 周文觉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见,两根手指间赫然夹着一只冒着蓝色火焰的眼球。 他发出一声惊叫,猛地一甩手,将那颗吓人的眼球给甩飞了出去。 “啊!” 有人惊叫了一声,周文又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他看到唐长彪正站在那里跳脚,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我去,原来是一场梦。 周文自言自语道。 他看了看右手,发现,原本夹在指间的香烟已不知所踪,回想起梦中甩飞吓人眼球的一幕,周文立刻明白过来,甩出去的不是什么眼球,而是香烟。 此时,唐长彪从脖颈间取出烟蒂,周文忙走过去赔不是。 唐长彪龇牙咧嘴苦笑着说:“文哥,说真的,你这眼力都赶上亚运会射击运动员了。瞧这烟屁股,一扔一个准。”说完,丢掉了手中的烟蒂。 杨先河问周文,刚才为什么大叫?周文便将梦见的情景说了一遍。 听完,杨先河想了想,说:“尽管是个梦,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预示着什么呢。” 见他这么说,王燕不以为意:“不就是个梦嘛,有什么好紧张的。” “话可不能这样说,梦,尽管是虚无的,可它源自人类的思想,人在受到特定因素影响时,梦,也可能预示将来要发生的事情。这方面的事例在全世界已有很多起,人类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也有一定科学的解释。所以,还是小心为好。”杨先河说到这里,拍了拍周文的肩膀,“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咱们上去看看。”说完,拿起行装朝阶梯走去。 王燕对杨先河梦的解释并不认同,但等她随众人到了二层之后,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二层的环境居然跟周文梦中见到的基本一致。她不由对杨先河“梦是预兆”的说法有些相信了。她想:难道,周文的梦真预示着什么? 周文说:“如果,我的梦真有预示作用的话,那么,上到塔顶理应不会发生意外。不过......到了塔顶就不好说了,刚才,我也告诉过你们,在塔顶我梦见了……咳咳。”他干咳了两声之后没再往下说。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知道,他肯定是指梦见了那个能吓得人屁滚尿流的恐怖怪人。 一想到上到塔顶有可能要见到这么吓人的场面,众人都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见到大家面露惧色,杨先河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为了稳定众人的情绪,他先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他说:“大家听我说,刚才,王燕不是说了,不就是个梦嘛,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我认为有些梦可能会预示什么,但并不代表梦里的场景都会出现;说不定,周文能梦到怪人只是源于他的恐惧,是想象出来的。所以,大家不要被恐惧心理俘获,不能被自己给吓着了。再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说,“现在,我们都知道塔外头非常危险,那些怪物具有攻击性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与其冒险去跟怪物面对面,还不如先检查这座塔,等确定安全了,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见他提到怪物,众人想起刚才唐长彪将怪物劈成两半的场景,怪物里外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说实在的,眼下敢走出这座塔的,除了不怕死的,或脑袋瓜子被门夹过的,正常人谁敢出去?就连一向不惧死亡的耿爷,也对外头的怪物心存忌惮,因为,在他几十年摸金倒斗的生涯中,怪物见过不少,但长得如此可怕怪异的怪物他却没见过。 耿爷对大家说:“小杨说得没错,我们对塔外的情况还不够了解,现在出去,无疑是拿生命作赌注。我赞成小杨的意见,先摸清楚塔里的情况,等确定安全了,再考虑下一步计划。” 人老是个宝,因为人生经验丰富,在遇到危险时知道该怎样应付。众人见耿爷如此说,认为不听老人言会吃亏在眼前,就都表态,听老爷子的。 通往第三层的台阶很快到了尽头,这一层如周文梦中所见,跟下面两层没多大区别。 众人继续往上,一连爬了好几层,环境没多大改变,也没见有可怕的东西出现。 当快要到达最后一层时,众人的心悬了起来。尽管,有人不信周文的梦会成真,但是,恐惧依旧在一帮人里蔓延,他们都很担心,万一真跑出吓人的怪物来,到时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害怕归害怕,塔顶总是要上去的。稍作停留之后,还是由杨先河与武警战士打头阵,众人硬着头皮走上了通往塔顶的阶梯。 时间,犹如掺了胶水,变得粘稠且缓慢,短短几米的距离竟花去了几分钟的时间;这是紧张、恐惧导致的结果,平常几大步就能跨过去,而现在,众人眼里的阶梯仿佛布满了荆棘,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得鲜血淋漓。他们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动作僵硬,就像在趟地雷。 好不容易挨到了门洞跟前,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不知是紧张还是脚滑的缘故,唐长彪竟一个踉跄撞开走在前面的杨先河,一头栽进了门洞,饶是杨先河反应敏捷出手去拉他,但还是慢了半拍,只听得啊呀一声,唐长彪壮硕的身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见唐长彪栽进门洞里去了,杨先河紧跟着跨进去,跟在他后面的周文喊了声“小心”,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文收回手来,张开双臂拦住想要跟进去的几人,说:“先别进去,等先河看看里面的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得里边传来了说话声:“别胡说,小高他们一定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坚持住,我相信,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救咱们。”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让人感觉说话的人一定疲惫至极,但让众人不明白的是,说话的人是杨先河。 “怎么回事?杨老师他的声音……”头一个提出疑问的是陈立明,“怎么听上去就跟几天没吃饭似的,但……刚才他不是这样的呀。” 其余人也都觉得云山雾罩的,一脸迷惘地看向黑漆漆的门洞内,一时没了主意。 第七十二章 废城奇遇1 过了一会,定下神来的小高对王燕说:“小王,你和我进去看看吧。其余人留在这里,要是一会有什么情况,大家跟武警同志想法子撤离。”说完,打开转轮手枪的保险。 王燕应了声,也准备掏枪。 一个武警战士却说:“不行,你们得留下个人来指挥。这样吧,我和高队进去。”他对另外一名武警战士说,“小张,你留在这里和王同志一起保护大家。” 那个姓张的武警战士说了声好,叮嘱要小心,随即,喊众人往台阶下方退出两步。 武警战士走进门洞后,小高也想进去,却想起了什么,他拿了医药箱和一包食物外加两瓶水,这才走进了门洞。 原本,大家料想塔顶的面积应该不大,要不了三五分钟小高就能顺利带回杨先河他们;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两人进门之后便没了音讯,喊他们的名字也无人回应。 一等再等,十几分钟过去了,人们都很焦虑。 陈立明说:“不对劲,塔顶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都过去一刻钟了,怎么还不出来?难道……出事了?” 他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更焦急。 周文对陈立明说:“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万一他们真出了事,我也好返回来喊大家去帮忙。”说着,打开手电就要朝门洞里走。 可就在他抬起的脚还没落下,胳膊却被人拉住。回头看,是耿爷。 老爷子说:“先等等,你这样贸然进去说不定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连你都出不来。” 周文收回脚来,问:“那怎么办?总不能……” “哎,你听我说。”耿爷松开抓住周文胳膊的手,说,“进去找他们那是肯定的。但是,咱们得先商量个万全之策。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小高的举动。” “小高?他……怎么啦?”周文疑惑地问。 “刚才,他临进去的时候拿了药箱和吃的东西。” “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想想看,如果单单是拿药箱,还可以理解。但捎带上吃的就有点……对吧。小杨和阿彪跟咱们一起用的餐,这才过了不多会,你觉得饿了吗?” “不饿。” “那不就得了。咱们没觉得饿,小杨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饿了呢?” 听耿爷这么说,周文才明白过来:“哎,确实有点说不通。小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就是关键所在。我猜测,小高应该觉察到了什么,所以,才捎带上吃的东西。” “但……先河他们到底遇上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么快就饿了?”周文疑惑地挠了挠头。 “谢天谢地,总算出来了。” 周文的话音刚落,一个疲惫至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众人忙将手电光照向门洞,看见了满面倦容的小高走出门来。 王燕忙跨步上去将他扶住,问:“你……这是怎么啦?” 小高摇了摇头,疲倦和欣喜的神情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同时显现出来。他长出了口气,说:“我先坐下歇会。” 众人围过去,七手八脚扶他坐下。 耿爷想起他临进门时特地带了吃食,领悟到了什么,忙喊周文取来干粮和水递给小高。小高接过去,感激地看了耿爷一眼,接着,狼吞虎咽吃完干粮喝干了瓶子里的水,那情形,如同三天没吃过饭一样。 吃喝完毕,小高打了个饱嗝,脸上有了一抹血色。他又用感激的目光望着耿爷说:“还是老爷子有经验,知道我饿得不行了” 耿爷笑了笑:“呵呵,哪有什么经验呀,看都能看出来。说实话,我觉得奇怪,怎么进去才一会就饿成这样?” “哪是一会哟,我是三天没吃东西了。带进去的那点食物,我们四个人撑了整整两天……” 听小高说到四个人,周文忙问:“你是说,找到先河他们了?” “对。不过,里头的环境太复杂,也很奇怪。我们走了几天也没找到出路。刚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试着走进一扇门,才误打误撞走出来的。” “但是……你进去才几分钟,怎么说是好几天呢?”周文觉得云山雾罩的。 “什么?几分钟?”小高一脸诧异地看着周文,“明明是好几天了,你怎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暂时不说这些,杨老师他们还在等着我,得赶紧把他们带出来。”说完,就要起身。 王燕一把将他按住:“别毛糙。刚才,你进去才一会却花了几天时间才回来。假如现在再进去,万一……” 小高明白她的意思,反手指了指门洞说:“我出来的时候牵着绳子,绳子另外一头在杨老师他们手里……” “聪明。”周文朝他竖起大拇指,“那赶紧把他们拉出来吧。” 众人又是一通忙乎,可是,意外发生了,绳子倒是拉出来了,可绳子的一头是空的。 “小高,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周文抖了抖绳子问小高。 小高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说:“杨老师明明拿着绳子的……” “会不会是这样。”陈立明分析,“你们看啊,小高进门去才十来分钟,他却说过了三天才出来。会不会……呵呵……”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笑了,“这个……”又干咳了两声,“说起来可能大家会觉得不合常理,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很有可能发生……” 他这话说得稀碎稀碎的,大家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周文问:“陈教授,您到底想说什么?您就直说吧。” “行。”陈立明深吸了口气,“我想说,这个门洞不是一般的门洞,而是一条时间裂缝,咱们这边的时间流逝方式和那边是不一样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大家不敢相信,这么科幻的言论竟是从一位考古专家嘴里说出的。 陈立明被大家这样盯着感到尴尬,解释道:“我知道这样的分析缺乏说服力,但是,你们想想,眼下这种情形,还有比这种说法更合理的解释吗?” 众人想想也对,小高是大家看着走进门去的,出来的时候都饿得不行了,这才隔开一刻钟而已。按理说,小高总不至于说谎吧。 “咱们姑且相信这种说法是成立的。那么,得赶快采取行动,拖得越久,杨老师他们越危险。”周文说。 行动计划很快商定下来,由周文与王燕携带补给品进入门洞。为了安全起见,两人的腰间绑上了绳子,并且,带了对讲机。 门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周文和王燕不知道,但他们猜想,再怎么着也只是在塔内,面积就这么大,很容易就能找到杨先河他们。所以,在小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周文冲他摆了摆手,要他什么都别说安心休息,还说时间不等人,这边耽搁一分钟,说不定杨先河他们就得等一小时。 小高强撑着想站起来说话,然而,周文和王燕已经跨进门去了。 让周文和王燕始料未及的一幕上演了。两人刚跨进门洞,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们看到了存在于巨大空间里的很多破败的建筑物,以及密布各处的荒草。 两人赶紧回头,想跟小高问明情况再进来,却不料,来时的门洞已经朽烂不堪,门洞那边哪还有小高他们的影子,只有残垣断壁和成堆的废弃物。 周文的心往下一沉,忙摸向腰间的绳子,却发现绳子已经不见。再打开对讲机,里面却只传来杂乱的电波干扰声。 “这是怎么回事?”王燕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在塔内么,怎么……” “我也不清楚。”周文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沉重,“按照小高的说法,看样子,咱们得做好打算,准备花几天时间来找出路了。” 王燕毕竟是优秀警员,吃惊过后立刻镇定下来。她说:“不管怎样,既然进来了,先找找杨老师他们吧。” 话虽简单,但想在偌大的废弃建筑群里找到三个人,谈何容易。地方这么大,往左还是往右很难决断。 最后,周文胡乱指了个方向,说,先去那里吧。 其实,他也不是随便瞎指,因为,那个方向有座桥,有桥就该有水。众所周知,人若想活命离不开水,断粮可以挨一个礼拜,可是,在无水的情况下至多熬三天。所以,在一座荒芜的城镇里,人若想生存,必定会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 两人走到桥上,见河里有水,但河水污浊发黑,别说是饮用,就算洗个手都嫌脏。周文不禁担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杨先河他们是否还安全。 就在周文感到担忧之际,王燕忽然说了声:“那……那是什么?” 顺着王燕的目光看去,周文见河道里飘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块头不小,黑色,跟乌黑的河水差点混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周文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倒不是他见过,而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唐爷曾说,父亲唐坝生当年在暗河里被怪物袭击,那个怪物块头大得惊人通体发黑,而此刻河里飘着的物体跟唐爷描述的何其相似,难道,就是那头怪物? 不对,唐坝生遭遇怪物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事人都已离世,那头怪物理应也活不到现在。但回过来想想,既然是怪物,就有异于常理的一面,说不定,这样的生物寿命比人类长也不一定。 王燕从包里取出望远镜,经过仔细观察,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河里飘着的是一头野兽。 第七十三章 废城奇遇2 应该是死的,因为身上有大块血污,野兽的形状跟猩猩差不多。 这样的结论证实了周文的猜测,因为,当年唐坝生遇到的就是跟猩猩差不多的动物。 “假如这里没有其他人,那么,这个动物一定是被杨老师他们打死的。”王燕分析,“从血污凝固的状态来看,时间不会太久,至多是一小时前的事情。” 一个小时,如果是在城市里,借助交通工具可以走很远的路。但是,眼下是个废城,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类通常会就近寻找安全的地方呆着,因为,到处都是废弃的建筑,远和近没什么差别。 “咱们沿河找找。能找着杨老师他们最好,找不着再想其他办法。”周文说。 两人沿着河边走,不多会,便来到了离那只动物尸体很近的地方。他们发现,动物身上有血窟窿,应该是子弹打出来的,这就进一步证实了动物为杨先河他们所杀。 “看来,他们应该在附近。”周文猜测。 王燕也这么认为,她正想点头赞同周文的猜测,没想到,意外发生了。只见,河中那只动物忽然活了过来,由于河道不深,那怪物竟双脚用力一蹬河底,呼的一下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变故来得太快,两人都来不及反应,电光火石间,怪物就已经扑到了他们的面前,并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两人压下来。 周文心说完了,离得这么近,大罗神仙也没辙。得,死吧,反正挣扎也没用。想到这里,干脆双眼一闭,就等着被压成肉饼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枪响,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周文心里一动,猜测那应该是王燕在关键时刻开了枪,他不由对王燕超快的反应能力暗暗赞叹。可是,等他睁开眼来看时,却见王燕两手空空,正盯着掉回河中的怪物发愣。周文立刻想到枪不是王燕开的。 除了王燕,在这里能开枪的必定是与杨先河在一起的武警战士。 这个想法让周文兴奋起来,他急切地望向四周,果然,见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人在朝他们招手。 周文忙拉了一下还在发愣的王燕,说,去那里。 开枪将怪兽打回到河里的正是与小高一同进入门洞的那个武警战士,与战士在一起的还有杨先河、唐长彪。 周文和王燕见到三人自然很高兴,但也很吃惊,因为,他们看到三人都是一脸菜色,面黄肌瘦双颊灰突突的,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唐长彪有气无力地说,“小高也不知怎么了,一去不复返。对了,带吃的了吗?” 周文取出干粮和水。 三人见到食物顿时眼放金光,连一向很注意形象的杨先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几乎是抢过干粮就往嘴里塞。三人吃得迅速而狼狈,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水和干粮就被消灭掉了。 周文还想从挎包里取食物,杨先河却摆了摆手:“不用了,饱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看样子,他对能否快速回到高塔内不抱太大希望;尽管周文和王燕来找他们了,但这和能不能回去有本质上的区别。 周文问杨先河他们进来后的遭遇,并问有无返回的法子。 杨先河苦笑了一下,说,要是有法子还能呆在这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想,看样子,周文和王燕也是盲目进来找他们的。他有些愧疚,觉得连累了两人。他向周文讲述了他和唐长彪进门后的遭遇。 那时,唐长彪跌进门,杨先河想都没想就跟了进去,因为,他料不到门内外的区别会这么大,简直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唐长彪看着偌大的荒芜的建筑群,吃惊地问杨先河:“杨老师,这……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在塔里吗?” 杨先河也是一脸茫然,说,此处十分诡异,可能不安全,先回塔里再说。 然而,当两人回过身看向来时的门洞时,才知道,想要回去,难了。 杨先河只描述了他们跨进门洞后见到的第一眼景象,周文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因为,杨先河所看到的景象与周文他们完全不一样。杨先河看到的是地下库房,进来的门洞变成了一堵墙。 “怎么可能呢?跟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啊。”周文惊讶地说。 “没什么好吃惊的,不一样就对了。”杨先河做了个手势,问周文要了根烟。 周文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递给杨先河,又帮他点上,问:“什么叫不一样就对了?我不明白。” 杨先河抽了一口烟,说:“不明白就对了。” “哎呀兄弟,你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些,我越听越糊涂了。” “很简单啊。因为,我也不明白。” “我去。”周文觉得自己的额头上肯定挂满了黑线。他说:“太深奥了,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谈论这么深奥的话题。你接着往下讲,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认为,不管开头是怎样的不同,现在碰在一起是事实,那么,杨先河他们总有来到这里的过程吧。 “那行,你先说说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杨先河说。 周文便将他们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完,杨先河便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说,他们进来后发现回不去了,当时,有点慌神。他认为在一个怪异陌生不存在其他人的地方迷失,那可不是小事,说不定,会永远走不出去。 两人看了看偌大的库房,对视一眼,决定先到处看看,能找到回去的路自然是好事,即便找不到,还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前面出现了光亮,唐长彪兴奋起来,说:“哎,前头好像是一扇门,会不会就是咱们进来的地方?” 杨先河没好气地说:“你呀,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再发表言论。咱们进来的地方在哪个方向不用我告诉你吧,怎么可能跑到相反方向来呢。” “呵呵,也对。”唐长彪不好意思地笑了,问,“那你说前头那扇门里会有什么?” “我哪知道,去看看不就成了。不过,要小心。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别毛毛糙糙惹来麻烦事。” 两人走近些看,发现那扇门很大,形状像极了上个世纪常见的仓库铁门。 “我说……这地方不会真是工厂企业吧?如果是,那年代就久远了,就算从我爷爷那辈算起,也得半个多世纪了呀。”唐长彪说。 “别说话。”杨先河朝着大门指了指,“咱们去看看。”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朝里看,只一眼就都愣住了,门外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可是,谷中却没任何植物,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和绵延至视线之外的黄土。 “我靠,咱们不会是到北方来了吧。”唐长彪吃惊地张大了嘴。 要是换在平时,杨先河早就冲他翻白眼了,南北方隔着多远的距离?怎么可能穿过一扇门就到达了呢。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无法反驳,只能不搭理。 现在,两人处在两难的境地,往前去吧,不知会有怎样的遭遇。回头吧,来时的门已经消失,回不去了。在原地呆着也不是个事,因为,人是会饿会渴的,如果有吃的有喝的,杨先河不反对做一回宅男,但问题是,这里除了一间大房子什么都没有,饿了渴了怎么办?所以,他提出,往前走,说不定走出山谷会有城镇。 若论墓中玄机唐长彪懂得比杨先河多,但野外生存方面的经验就不如杨先河了。眼下,退路已无,如果呆着不动,必定渴死饿死,若想活命,也只有采纳杨先河的建议走出山谷。当下,唐长彪点头说:那就走吧。 山谷之大从两人稍后的身体状况上完全体现了出来。 走了约莫一个多钟头,两人走得嘴唇干裂双腿发软,竟还没走出山谷。 稍事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往前。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山谷口。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刚出山谷,他们就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他们看见,山谷外头没有城镇,连个小村子都看不到,但他们却看到了一幅宏大的场面。只见,前头出现了一座大山,一群人正往山上运东西,粗略看一下,竟有上千人之多。 这些人穿着古代的服装,大部分人在上百名身披铠甲骑着战马的官兵监督下,往山上运送巨大的石材。山腰处还有个采矿场,几十名采石工腰间系着绳子在悬崖上开凿。 “杨哥。”唐长彪感到疑惑,问杨先河,“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拍电影的?” “我哪知道。不过,不像是拍电影,上千人的场面,有几家电影公司拍得起?而且……”杨先河指着采矿场方向说,“你看到没有,采矿工人仅系着一根绳子,这也太不安全了。如果是拍电影,制片方能这么干?万一出了事故……”他想说万一出了事故赔死制片方。可话还未说全,就听到山腰处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个采矿工人从悬崖上掉了下来。 目睹这一幕,杨先河余下的话硬生生的憋在了嗓子眼里。 第七十四章 废城奇遇3 见此情景的两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唐长彪感叹道:“杨哥,服了你了,金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应验了。”意思是,真出事故了,制片方要倒霉了。 杨先河拱了他一下:“胡说八道。我只是分析,谁想到……不说了,看仔细,看看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观察了片刻,一个怪异的念头出现在唐长彪的脑海中,他觉得这些人是在建设一个工程,一个不借助现代科技完成的工程,一个他们唐家比较熟悉的工程,墓葬。 唐长彪被这样的念头搞得有点晕,如果他的猜测成立,那么,他必定是见到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发生过的场景。难道,是穿越了? “不可能,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他无法相信只存在于穿越剧里的场景会在现实里上演,禁不住说出声来。 见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杨先河问他什么不可能? 唐长彪便将那个怪异的念头说了出来。 杨先河听后没像往常那样冲唐长彪翻白眼,而是望了望对方,又看了看远处忙碌的人们,他有史以来破天荒地首次认同了唐长彪的这种说法,尽管这种说法荒谬至极,但与正在发生的事情吻合。 观察了一会,两人心里有点失落,假如唐长彪的分析恰巧蒙对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去跟那些人沟通?先不说有没有交流障碍,对方能信他们吗?告诉对方他们说是从未来穿越来的,这不等同古代人跟当代人说从古代穿越到现代一个道理嘛。听的人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说这话的人脑子有问题。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古人,而且,要接触的话,肯定是和那些穿铠甲的官兵,对方会不会听了之后直接把他们给斩了? 两人心中就似有爪子在挠,担心得要死。眼下的处境是,留在原地等同等死,往前去跟古人接触的话,说不定死得更快。该怎么办呢? 杨先河心里不禁想,小高他们是不是在想法子营救他们,如果有小高和武警战士在就好了,至少他们有枪,有枪,就有跟古人对抗的资本。 这个想法才在他心里刚出现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杨老师,唐师傅,终于找到你们了。” 两人忙回头看,见是陪他们一起登塔的一名武警战士。 两人心头一宽,非常激动,想着,救星终于来了,可以回去跟大家汇合了。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事实上,武警战士也把他们当成了救星,因为,他也迷失了。 在武警战士问出有没有回去的法子后,杨先河与唐长彪大失所望,不过,在这个陌生且怪异的地方,能多个同伴不是坏事,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人多力量大,何况,武警战士还有枪。 杨先河问战士,怎么来的?怎么就一个人来了? 战士挠了挠头,回答:“我也觉得奇怪呀,说好的高队与我一起来找你们,可是,我进门后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而且,高队也没来。” “小高没和你一起进门?”杨先河问。 “按理应该是我先进来,他紧跟在我后头,但我进门后发现已经不在塔内,觉得意外,回头想问问高队,非但没发现他的人,还发现进来的门也消失了。” “哦,是这样。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杨先河又问。 战士说,他进来的地方是条隧道,很宽,七八辆卡车并排走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时,他足足愣了有两分钟才回过神来,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被他赶上了;他也分析,杨先河他们一定跟他的遭遇差不多,肯定也暂时回不去,不如原地等等小高,等小高来了之后再合计下一步行动计划。 他在原地等待,以为前脚后脚的距离,要不了多会小高就能来的。没想到,等了足有半个钟头,别说是小高,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个事,决定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走了能有十几分钟,他便来到大山谷里,又花了很长时间走到山谷口,见到了杨先河他们。 “你说你出来的地方是个隧道?”杨先河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武警战士认真地回答。 “怎么可能?那不是个库房吗?” “哎哟,我库房跟隧道还分不清楚嘛。铁定是隧道。” “那就奇怪了。”杨先河看了唐长彪一眼,问,“阿彪,你觉得奇怪不奇怪?” 杨先河以为他肯定会说奇怪,却不料唐长彪很干脆地回答:“一点都不奇怪。” “啊?为什么呢?”杨先河觉得难以理解。 “你想啊,咱们明明是从门洞里进来的,也理应到达塔顶,可是,却来到这么个怪异的地方。连这么神奇的事情都被咱们碰到了,武警同志出来的地方跟咱们不一样就不足为怪了。”唐长彪说着,还强调,“我觉得,这里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杨先河仔细琢磨唐长彪的话,觉得有点道理,就笑着说:“呵呵,没想到,平常看上去粗线条的一个人,分析起事情来倒是头头是道的。” 被杨先河夸赞,唐长彪有些得意,说:“平常我是不愿意显山显水,毕竟,我们唐家有祖训,说话做事不能张扬。真要是说起才学,我起码……” 见他自鸣得意的样子,杨先河忍不住打断他:“得了,得了。夸你两句你就滔滔不绝起来。咱们还是说重点。” “哎,呵呵。”唐长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说重点。” “武警同志。”杨先河问武警战士,“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战士愣了一下,心说:我还指望你们给想想法子呢。 心里这么说,嘴上没这么讲。他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吧……嗯,我认为……嗯……”嗯嗯啊啊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同志。”唐长彪领悟到了什么,说,“该不会,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他这话说得很直接,武警战士觉得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解释:“我这……这不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怪事嘛。缺乏经验。” 唐长彪一听,心说,缺乏经验,这不废话嘛。谁遇到过这样的事?打娘胎里出来只在故事和电影里见过,现实里从来没有过。 三人都没有好的计划,就都不说话,沉默着也思考着。 最后,还是武警战士提出了建议,说,往前去要冒的风险太大,毕竟,法治概念在古代就是一句空话,要去跟封建制度下的古人沟通,倒霉的几率太高。还是先回到隧道去。保不准,一会小高会带人来找他们。 杨先河想想也对,与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跟古人接触,还不如返回。他倒要看看,一会回去见到的是库房还是隧道。唐长彪就更不用说了,一切行动听杨先河的,因为,他对眼下的处境实在没辙。 意见得到统一后,三人借助岩石的掩护迂回地往回走,这一走不要紧,走了一个多钟头,还没见到库房或隧道的影子。 三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坐下休息。半个多小时之后,接着走。就这么走走停停,等累得实在走不动了,杨先河说,不走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说是过夜,他们却没等来夜幕的降临,就好像这个地方只有白天没有黑夜。 由于没有日夜交替做参照,三人的时间概念变得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饿得实在不行的唐长彪开始说泄气话,说活不成了,要死在这里了。 杨先河呵斥他,要他打起精神,要他坚信小高不会丢下他们不管,一定会带人来找他们。 这句话被武警战士听在耳中,他觉得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仔细回想一下,记起来了,这句话他在塔内听到过,是杨先河与唐长彪进入门洞后不久杨先河说了这句话。 太怪异了,这句话明明是在出发前听到的,怎么……武警战士觉得脑子不够使了,他使劲去想,但是,越想越糊涂,最后,脑袋瓜子就像要裂开来一样,疼得他眉毛皱了起来。 见他眉毛都快打成结了,杨先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武警战士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累了。他想,这么怪异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杨先河。 他想,按理,时间是呈直线向前行进的,但现在,这个理论值得推敲,因为,他的遭遇显而易见有悖于时间规则,同样的话听到了两遍,一字不差,连说话者的情绪都一模一样,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牵强了。但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成天方夜谭了。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武警战士心中有个声音在说。 由于心中有事,加上长途跋涉,三人疲惫到了极点。最要命的是,五脏庙搭起了戏台子闹得欢。三人脑袋中经常出现的是两个字,饿和渴。望望四周到处都是黄土,别说是吃的,就连喝口水都是痴人说梦。 路是走不动了,三人只能等待,等什么呢?如果能等来小高他们,那就是等救援。如果没人来,那就是等死。 第七十五章 废城奇遇4 老话说,等人容易心焦,三人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何况,他们等待的人不一定能来,说不定,等来的是黑白无常。 三人度日如年般等了好久,无常没来,人也没来。看着四周广漠的黄土地,他们感到绝望,更觉得此刻他们已经在黄泉路上,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牛头马面。 再一次睁开眼,唐长彪觉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由于缺水,他的口唇皲裂得厉害,稍稍一动就撕裂般的疼痛。他想,如果现在能有一瓶纯净水该有多好啊。想着,想着,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杨先河与那名武警战士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两大团灰突突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嘴边有东西拱了一下,凉凉的,湿漉漉的。唐长彪一下子兴奋起来,顾不得嘴唇疼痛,拼命吸吮。 那是一瓶纯净水,唐长彪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纯净水竟能这么好喝,玉液琼浆也不过如此。 他知道,一定是幻觉,饥渴状态中的人容易出现幻觉,这样的地方如果没人来,很突兀地出现了一瓶水,不是幻觉又是什么呢。不过不要紧,即便是幻觉,能享受甘甜的纯净水唐长彪还是愿意的。 “你慢点喝。” 一个声音响起,唐长彪觉得耳熟,但可以肯定不是杨先河,也不是那名武警战士。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面前那团灰突突的东西。等视力渐渐恢复正常,一张熟悉的脸庞跃进他的眼帘。 “高队?”唐长彪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他看清楚蹲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警察小高,“一定是幻觉。”他苦笑着说。 “幻觉你个头。”那个声音又说,“拿着,吃点。” 一样东西塞到他手里,唐长彪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那竟然是一盒饼干。 “你……真的是高队?”他简直不敢相信,在他快要踏上黄泉路之际,小高犹如天使一般出现在他眼前,“杨哥,杨哥,小高来了,小高来了。”他强撑着坐起,一边拆饼干的包装袋,一边欣喜地朝杨先河喊。 当他将一块饼干塞到嘴里才看清楚,杨先河与那名武警战士正津津有味地喝着水吃着饼干。 “我靠,算我白喊了。原来,你们知道得比我早。”他说。 杨先河被逗得一乐,咧开嘴想笑,可能太虚弱的缘故,被嘴里的饼干呛着了,连连咳嗽。小高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吃过东西休息了一会,三人的体力稍稍恢复了些。那名武警战士问小高为什么当时不跟他一起进来? 小高回答:“我取了些东西立刻就进来了,前后不到五分钟,没想到,进来却瞧不见你了。” “小高,你进来看到了什么?是怎样的环境?”杨先河惦记着武警战士进来看到的环境与他们不一样的事情,想知道小高进来时环境会不会也不同。 “别提了。魂差点被吓没。”小高说,“我进来后,看到很多人在冶炼,匆匆忙忙的我也没看清,像是在打造铁板,当然,不一定是铁的,总之是金属。我觉得诧异,心说高塔内怎么有这么大空间,这不科学呀。再则,那些人全穿着古代人才穿的衣服……” 杨先河与唐长彪对视一眼,说:“看来,你也瞧见古代人了。” “哦?”小高不解,问,“难道,那些人不是在拍电影的?” “不是。”杨先河说,“我们也见到了,不过不是冶炼,而是在开矿,也都穿着古装。起先我和阿彪也以为是在拍片,但想想不对,人太多,有上千人,而且,还有人从悬崖上掉下来了。” “哦……”小高若有所悟,“怪不得那些人说话跟外语似的,我听好一会也没听明白。但我敢肯定,他们说的不是外语,倒像是一种古老的语言。” 唐长彪觉得意外,问小高:“你和他们接触了?” “没有。我哪敢啊。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遇到一大群奇怪的人,换了你,你敢吗?我只是躲起来听了一耳朵。”小高说完,问杨先河,“杨老师,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先河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清楚。 唐长彪说:“我倒能猜到一点,但有些情况我也说不清楚。” “哦?说来听听。”小高说。 唐长彪就将怀疑这些古人是在建造坟墓的猜测说了出来。 小高听了略微想了想,说:“有道理。”又想起什么,“哎,会不会……这些古人是在建造鬼帽山古墓?” 此前,唐长彪与杨先河谁也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经小高提醒,立刻联想到鬼帽山山洞里的金属大台子与那条金属铺就的路。唐长彪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 小高问他想到什么了? 唐长彪说:“我怀疑,咱们是看到了当年古人建造鬼帽山古墓的一幕了。” “什么?”尽管目前的遭遇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小高仍旧无法接受唐长彪这个说法,“你是想说咱们穿越回古代了?” 唐长彪不置可否,只说:“不知道,反正我怀疑那些古人可能是在建造鬼帽山古墓。” 杨先河毕竟是生活在新时代里思想比较开明的艺术家,他见多识广,对超出人类认知范畴的现象不会断然否定,他能理解小高此刻的感受,他对小高说:“阿彪的说法看似没有科学依据,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否则,难以解释你我都看到的现象。” “这个……”小高原本想反驳唐长彪的言论,但听过杨先河的话,再结合眼下的遭遇,实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加则,此次他的任务是将杨先河他们带回去,至于那些古人,权当是看一部电影吧。 他说:“嗯……好吧,姑且认同这种说法。杨老师,我现在关心的是,怎样迅速回到塔内去。您有好的主意吗?” “我?”小高的到来对杨先河来说是救命稻草,三人全指望小高能带他们回去,但是,现在听小高这么问,杨先河知道,他们的指望要落空了。他对小高说,“我要是有好的主意,哪还用等到你来找我们哦。唉。”说着,长叹一声,身体仿佛矮了一截。 这样的姿势小高自然读得懂,是失望,甚至是绝望。 小高心想,眼下的情形来看,想要争取生存机会就必须鼓舞士气,只有保持强烈的求生欲望才能有力气走路,也才能有机会找到回去的路。 他对杨先河说:“树挪死人挪活,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杨老师,您曾经在部队里磨练过,有野外生存经验,小刘也是如此。”说着,指了指那名武警战士,“还有唐师傅,唐家在考古方面有丰富的经验,自然,也懂得在恶劣环境下生存之道。所以,咱们是一个不容易被困难打倒的团队。我认为,只要有信心,找到回去的路是必然的。” 其实,这三人不用鼓舞士气,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是不会放弃求生机会的。 “说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杨先河坐直了身子问。 “杨老师,我是这么分析的。”小高说,“咱们从高塔进来后看到的却是不同的场景,会不会是这样,这些场景事实上并不真实存在,而是有东西在误导咱们,比如,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咱们出现了幻觉,所看到的景象只是潜意识反应。” 杨先河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有这种可能。要不然,不会咱们四个人会看到不同的场景。可是……”他提出了疑问,“时间流逝该怎么解释?你说你比这名武警同志晚进来几分钟,而我们却在这里等了几天……” “这我就无法解释了。但我认为,回去后将咱们的经历告诉陈教授他们,或许,他们会给出合理的解释。” “也好。”杨先河站起身,“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也休息过了。走吧,去寻找回去的路。” 由于四个人对此地完全不熟悉,在选择去向上倒也简单,随便挑了个方向,反正无法知道对错,花费时间去考虑也是白搭,不如碰碰运气。 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沿途的环境一点都没有改变,到处都是黄土,空旷得让人窒息。 干粮吃完水喝光后的第三天,唐长彪提议,照这么个走法,必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往回走,在出发的地方等待救援。 杨先河累得不行几乎瘫倒在地,听唐长彪这样说话,他有气无力地说:“阿彪,你是不是饿得不行,把自己的脑子也吃掉了。你要是往回走,能撑到出发的地方,往后我就不叫你阿彪,叫你唐大仙。你也不用脑子想想,没吃的喝的哪来力气走路?估计,半道都没到就呜呼哀哉了。” “也对。看来,我是饿昏头了,连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都没考虑到。”唐长彪苦笑着说。他仰面躺在地上,脑海中浮现唐爷的影子,他开始想家想父亲了。 爹,这次不知还能不能回去,如果回不去,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想到这里,唐长彪心中一阵酸涩。 小高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他举着望远镜东看看西看看。这几天,他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要重复这样的动作。 唐长彪见了没好气地说:“还没看够啊,不就是黄土嘛。又瞧不出吃的喝的来。” 话音刚落,忽听小高兴奋地喊了起来:“你们瞧,那是什么?好像是个城市哎。” 城市? 杨先河与武警战士一听,几乎从地上蹦了起来。 唐长彪却没动,他认为小高也是饿昏头产生幻觉了。 城市,怎么可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到他们快要饿死才出现,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幻觉。 他坚信此判断是正确的,直到杨先河与那个武警战士也兴奋地叫起来,他才抑制不住好奇,坐起身朝三人看着的方向望去,一看之下也从地上蹦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废城奇遇5 他看见,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黑影,凭肉眼都能看得出,那些是建筑物。 “我靠。刚才怎么没发现呢。”唐长彪兴奋地说,“多谢唐家祖宗保佑,我唐长彪不用死了。” “得了吧你。”杨先河笑着道,“这跟你们唐家祖宗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哦,对了,也跟你们杨家祖宗有关。说不定,是咱们四个人的祖宗不忍他们的子孙就此丢了性命,出手搭救了咱们。” 能见到城市就有吃的喝的,四人体内仿佛注满了动力,昂首挺胸有说有笑的朝前疾步而行。 所谓,望山跑死马,在开阔地带,目标物看似近在眼前,真要走起来说不定得老半天。四人足足走了半个多钟头,走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才来到了建筑群的边沿。 他们失望了,因为,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废弃的城镇,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就似被密集的炸弹炸过一样。 四人的心凉了半截,都想,这样的建筑群,即便有人,说不定人家比他们还饿。不过,既然来了,找不到吃的先找点水喝总行吧。于是,四人走进了建筑群。 说到这里的杨先河对周文说:“你知道我们找到了什么吗?”说着,也不等周文回应,接着往下讲。 他说,他们找到了一条河。不过,真够倒霉的,有水却不能喝,因为,那河水黑得跟墨水似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了很多条街也没碰到一个人,觉得奇怪,偌大的一个城市却没一个人,为什么呢?难道,这里发生过战争或爆发过瘟疫? 又走了几条街,终于找到活物了,可是,却是一只体型高大的怪物,就是此刻浮在河里的那只。 当时,他们正朝一家店铺的橱窗里看,想看看有没有吃的。没想到,那只怪物忽然从店铺里冲了出来,吓得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河边。幸好,武警战士有枪,那战士差点把弹匣里的子弹都打光了,怪物才掉下河不动弹了。起先他们还以为怪物已经死了,直到怪物攻击周文和王燕,才知道没死。 周文听罢,朝那名武警战士投去感激的目光,说:“幸好您及时开枪,要不然,今天我们两个就危险了。” 王燕提了出一个问题,她问杨先河:“杨老师,小高是怎么跟你们分开的?” 杨先河回答,他们见找不到吃的喝的,也见不着人,待下去肯定是个死,就商量了一下,觉得,来的时候是从门洞里过来的,回去是不是也要经过门洞。就死马当活马医,准备一个个门去试。 小高自告奋勇,说由他去试。 于是,他们在小高身上系了绳子,另外一头由杨先河拿着。 试了好多个门也没见有用,当试到其中一扇门时…… 说到这里的杨先河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周文和王燕看去,见十来米开外有座大房子,门是石头砌成的,有门楣和门槛,两旁还蹲着两只奇形怪状的石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杨先河说:“小高进去后,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我一下子愣住了,当反应过来时,赶紧拉绳子,可是,那条绳子却被无形的力量往屋里拽。我怕有危险,只能松开手。结果,那绳子和小高一样也凭空消失了。” 听到这里,周文和王燕自然回想起小高回到塔里时发生的一幕,当时,他们拉回了绳子,而绳子那头是空的。 他们不明白,为何仅隔着一扇门,两边的人却相互看不见呢? 接下来,五个人围绕怎样返回展开了讨论,其实也不用讨论,途径已经有了,就是通过那扇门回去。 起先,杨先河他们还担心有危险,听周文说了小高已经返回塔内之后才放下心来。 准备回去之前,他们拍了一些照片,发现这里的建筑物有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特征,细看之下,又与传统老建筑物有一定的区别,比如,大部分房子门口有造型怪异的石兽;房顶基本都是平台;透过窗户望向室内,家具陈设也与平常他们了解的老家具有所不同。 过了一会,杨先河说,耽搁的时间久了可能会出岔子,得尽快回到塔里去;毕竟,河里的怪物无法确定只有一只,万一再有跑来,结果肯定不乐观。 听他讲起怪物,周文和王燕感到后怕,说,那就执行下一步行动计划,进那扇门回塔里去。 就在五个人准备走进那扇门时,让他们意料不到的一幕上演了。 刚走到门口,还没站稳,就看到门内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人,定睛看,却是陈立明他们。 周文忙问这是怎么啦?怎么都跑进来了? 陈立明说,不进来不行啊,不知怎的,塔门自己打开了,外头那些会飞的怪物全飞了进来。他们没办法,只能先来这里。说完,看了看周围,立刻和随他进来的人一样张大了嘴。想必是被废城宏大的规模给震撼了。 “这是怎么回事?塔顶怎么会是这样的?”陈立明吃惊地说。 周文说:“我也不清楚。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来了,也不用担心那些会飞的怪物,它们应该不会跟进来。至于这地方古怪之处,相信花些时间你们会找到答案的。” 不管怎样,既来之则安之,陈立明认同周文的说法。 他喊众人就近休息,召集耿爷等几名骨干商议下一步计划。 耿爷认为,想要保证安全,得先摸清楚这个地方。 唐长彪说出了他对这个建筑群的猜测,他怀疑,这是一个秘密的城镇,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陈立明当即摇头否定,说,如果只是一个企业或研究所还有可能,一个城镇就绝无可能了。因为,存在这么大面积的城镇,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几率等于零。要知道,当今科技发达到连大气层外的卫星都能检测到地面细小物体的存在,一个城镇,可能吗?别忘了,西方国家很多卫星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国的。 周文明白陈立明的意思,是说唐长彪的说法假如成立,那这个地方的存在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作用,这样一来,以美利坚为首的西方势力早就会盯上这个地方,然而,人类世界却没任何证据表明,在中国宜兴还有这么一个城镇存在。 “陈教授,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这个城镇就在您面前,而此前连本地人都不知道鬼帽山上还有这么个地方,这又该如何解释呢?”周文说。 “是啊。”唐长彪见陈立明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推测,略有不快,现在,见周文似乎在跟对方辩论,他趁机站出来说话,“陈教授,常言道,有图有真相;现在,都不用有图了,因为,事实就摆在面前。”他说话的语气略带得意,仿佛肯定以及确定他的推测一定是对的。 “嗯……的确让我感到困惑。但唐师傅您的推测也的确存在瑕疵嘛。”陈立明毕竟是高知识分子,说话做事不会像唐长彪那样肤浅,他婉转指出唐长彪的理论存在漏洞,却又不冲撞对方。他说,“这座城镇是个迷,真相究竟怎样,等我们休息好了去探查一番。” 见陈立明无心再辩论下去,唐长彪也就偃旗息鼓,他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尽管,个性是粗线条的,但做人的基本素质他还是有的。 十几分钟后,陈立明在进来的那座房屋门上做了明显的标记,又领众人沿河往城镇纵深处走。 那只怪物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看来,已经死透了。自然,后来的一帮人被怪物的模样吓得不轻。倒是耿爷见多识广,说,只是黑猩猩的一种,块头大了些而已,不过,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怕的。 走了一会,前方建筑物逐渐变少,片刻,一个宽阔的有着好多老式军用帐篷的广场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单单是一个广场,不会引起大家太多注意,可是,广场上存在这么多帐篷就让人费解了。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城镇,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军用帐篷?按帐篷的数量来看,至少也得是几百人的规模。 疑云只存在了片刻便消散了,因为,有了答案,大家看见,其中一个帐篷门口的旗杆上悬挂着一面残破的旗帜,旗帜上旭日放射光芒的图案特别刺眼,以至于大家一眼就能辨认出,那是曾经的恶邻,日本军队的军旗。 看到这样的一面旗帜,众人纷纷猜想,几十年前,日军的铁蹄曾践踏过这个地方,这座城镇之所以会废弃,可能跟日本人有关。 观察了片刻,陈立明发现,广场对面有一座建筑物比其他建筑要高大得多,猜测,那地方一定是公共场所,说不定,是这座城镇的市政中心,便建议去那里看看;还说,保不准能发现点线索。 众人走去广场对面,沿途检查了几座帐篷,无一例外没发现有人。大家不由感到疑惑,心说,整座城镇没见一个人,按理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现在两者都没有,人都去哪里了呢? 广场很大,检查帐篷又耗费时间,将近十分钟后众人才来到建筑物的门口,门,是关着的。此时,大家才真正领略到该建筑物之大,得将头仰到极致才能看到门楣。 “我靠,白宫也不过如此呀。”唐长彪感慨道。 “你去过白宫啊?”杨先河揶揄他。 “呵呵,当然没有。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不过,电影和电视里不是经常播的嘛。” 说话间,有人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门刚被打开,众人就被看到的景象吓得毛发倒竖,愣在了当场。 第七十七章 尸骨遍地 大家看见,面积大得惊人的大厅里竟布满了人的尸骸,粗略一看,竟有上千具之多。 大部分尸骸穿着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着装,有些穿着日本军服。从尸骸呈现的姿势和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来看,这里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厮杀。 众人都惊呆了,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座城镇之所以会被废弃,一定与战争有关,也许,数十年前曾爆发过一场大规模战争,使居住在这里的人遭了灭顶之灾。 见到如此恐怖的场面,大部分人心生惧意,都产生了退回到外头去的念想。 耿爷虽然感到震惊,却未害怕,像他这样岁数的人,早将生死看得很淡,加上过去数十年里他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经历,使得他的胆魄要高出常人很多。 他对众人说,此地必定是整座城镇的中心,关于这座废城的真相,或许,就在这大厅之内。意思是,要四处找找线索。 众人听了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成堆的尸骸,心中惧意更甚,都在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寻找线索,印证了一句话:死人堆里讨生活。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呀。 见大家面露惧色,耿爷又说:“不就是一堆没了皮囊的骨头嘛。如果能将生死看开,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说白了,它们就是咱们的将来,早晚有一天,你我都会变得和它们一样。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他强调,“你们想想,假如咱们不寻找线索,怎能解开这座废城的谜团?又怎能找出回到外头去的办法?” 大家想想也对,现在,他们被困于一座陌生的废城之内,如果,一味恐惧而放弃该做的事情,那么,此次入墓不仅白费了力气,恐怕,连性命都要赔上;假如想要活着回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寻找逃生的法子。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众人统一了意见,决定对这个人间炼狱般的大厅展开搜索。 专家考虑事情比常人来得周全,陈立明首先想到的是怎样保障安全。他吩咐部分队员在大厅门外用仅有的设备建立了一个简易的工作站,以便出现意外时可以应急;又将其余人分成两组,分别由他与耿爷带队,负责检查大厅内部左右两个区域。 安排妥当之后,行动开始了。两组人马胆战心惊地绕过死人堆,对各自负责的区域进行检查。 约莫过了五分钟,意外发生了。 陈立明带领的那组人里有人看到一个堆叠着数十具尸骸的死人堆有动静。那人吓得啊的惊叫了一声。 陈立明忙问怎么了? 那人紧张地指着那堆尸骸结结巴巴地说,看到有一具尸骸动了。 众人闻言大惊,都望向那堆尸体,可是,却没见有任何异样。 “你是不是……”陈立明认为那人因高度紧张一定是看花了眼。 可是,还没等他将意思表达出来,就看见死人堆上几具尸骸掉了下来。 他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让众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上演了,他们看见,一具尸骸竟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死人不会动的道理大家都懂,何况,眼前只是一副烂得只剩下骨头渣子的尸骸,可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让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此前对死亡的定义。 “我靠,一定是白毛粽子。”唐长彪叫了起来,他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老糯米。 跟他们一起的武警战士也举起了枪,瞄准那个还在动弹的尸骸。 一名队员更是紧张,指着尸骸的下方说:“那、那是什么?尸骸的下面有东西。” 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那具尸骸身上,听到队员这样说,马上联想到尸骸并不是自己在动,而是有东西让它动了。众人立刻将目光聚焦到尸骸的下面,那里,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看模样像是动物的脑袋。 “我去,竟然是一只猫,是猫拱起了死人骨头。”唐长彪说。 他看清楚了,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像极了一只猫。 “不对。”陈立明小声说,“一只猫的能力有多大?怎么可能让一具尸骸竖起来?不可能是猫。” “但那脑袋分明就是猫头。”唐长彪强调。 陈立明感到困惑,那个脑袋的确像猫头,但他坚信单凭一只猫是无法让尸骸竖起来的。除非……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死人堆里不止一只猫,可能有一窝七八只。七八只猫一起使劲,是有可能顶起一副人的尸骸来的。 陈立明猜得有几分接近,因为,稍后死人堆里又出现了几只猫头,数了数,连同最先出现的共有九只。 “怪不得,我说一只猫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能顶起比它重好多倍的尸骸来呢,原来……”唐长彪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他跟陈立明想到一块去了。 然而,两人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死人堆里的猫只有一只。 就在九个猫头出现后不久,一个硕大的身躯便从尸骸堆里拱了出来。 那是一只奇大无比的猫,壮如水牛的身体上长着九个脑袋。让几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只怪猫除了脑袋看上去像是活的,身子竟跟那些尸骸一样早已枯朽,薄如皮纸的毛皮包裹住巨大的身躯,有些地方还破了几个大洞,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骼来。 这么可怕的一幕将几个人惊呆在了当场,谁也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都眼巴巴地指望怪猫只把他们当成众多尸骸里的一员,忽视他们的存在。 怪猫倒也没太大动静,可能是此前沉睡太久的缘故,神智有些不清,它的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扫过陈立明他们时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下,这个停留吓得几人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好在怪猫只看了他们一眼,估计真将几人也当作了尸骸,竟又趴下睡去了。 尽管怪猫又陷入沉睡,但几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陈立明准备打手势要几人随他返回到大厅门口,刚抬起手,却发现唐长彪已走向大厅深处。 陈立明抬起的手只在空气中停留了一秒,便立刻改变主意,他挥手示意几人跟上唐长彪。他之所以这么快改变主意,是因为他想起了此前耿爷说的话,觉得现在就回去等同不作为,而不作为的结果肯定是不乐观的。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冒险去寻找线索。 整个大厅里有很多尸堆,几人怀疑,这些尸堆下可能存在着九头猫或别的巨大怪物,是以他们行走得特别小心,轻手轻脚的,生怕动静大了,便会惊醒尸堆里的怪物,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由于行事异常小心,搜寻的进度自然也异常缓慢,不过,在耗时一个多钟头之后,两组人马都有了发现。 等两组人马回到大厅外头,陈立明与耿爷向大家展示了两样寻到的东西。 那是两本本子,一本是线装本,一本是绿封皮的日记。 说到两本本子的出处,陈立明说是在大厅尽头一具端坐在石头椅子上的干尸手里获得。耿爷说他那本也是在大厅尽头一具日本人尸骸手中获得。 两人分析,大厅尽头的中间堆积着尸骸,是以他们相互看不见,但从两人的描述来看,发现本子的地方应该是同一区域,也就是说,大厅尽头有两把石椅。 接下来,阅读本子上的内容已经成了必然。为了安全起见,陈立明指挥众人将补给站挪到了广场的另外一头;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万一有怪物从大厅里跑出来,大家也好有反应的时间。 到了广场对面,料理停当后,众人围坐到一起,由一名考古队员来读线装本上的内容。 书中记载,此城名曰“康城”,始建于清代,兴盛于民国初年,始建者为清代躲避战乱的江浙一带百姓。由于城镇处在深山老林之中,区域内终年雾气不散,以至于外界几乎无人知晓“康城”的存在。 城镇建成数百年时间内,只有小部分负责日常供给的人员才有权限去外界采购物资。 城内规矩严明,凡私自出城并将此地透露给外界者,按重罪惩罚。 乾隆年间,居住在山洞里的异族人派来信使,要与“康城”结盟。 经过长老们的斟酌,认为与异族人结盟十分有利,因为,异族人懂得驯化地底猛兽,由猛兽来看管出入城镇的要道,相信无人敢擅自进出。于是,“康城”便于异族人结了盟。 结盟后,异族人向“康城”长老传授驯养猛兽的技能,并赠送了第一批体型高大的地底猛兽。由此开始,两族世代交好,不仅互通商贸,甚至,还互通婚姻。 相对安定的局面到了1937年11月,在日军攻占了长兴后发生了巨变。当时,为了确保“康城”居民安全,长老会决定,暂时与外界断绝联系。 与外界断绝来往,意味着生存的模式也将改变。原本,“康城”所需物资大部分采购自外界,现在,来源已断,城中百姓只能节衣缩食。为了保障生存所需,“康城”长老号召百姓,向异族人学习新的生存方式。 异族人常年生存在地下,食物来源以地底动物为主,食物紧缺时,他们甚至会猎杀蛇鼠用以充饥。“康城”百姓为了生存,只能采用异族人的方式,也开始猎杀区域内的动物。 好在“康城”所在位置极其隐秘,加上植物资源丰富,在不受外界干扰的基础上,食物倒也可以保持长期供给。 可是,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随着一队人马的到来,“康城”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第七十八章 康城的终结1 1940年的某天,“康城”哨兵发现一队着装怪异的人进入了城边密林;这些人看上去像是士兵,但说的话哨兵听不懂。 哨兵立刻向长老们汇报了情况。 负责与外界联系的人听过哨兵的描述后,断定那一队人马肯定是被外界视做鬼子的日本人。 “康城”净土向来追求和平,祖先数百年前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建造了这个所在,现在,外寇涉足,必定会带来灾祸。 经过长老们的商议,决定采用常规手法拦阻日本人进入。他们驾驭隐藏在密林中的猛兽发出吼叫或奔跑,以此来警告日本人知难而退。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队士兵在猛兽的威慑下仓惶逃离,但有两名士兵心急忙慌中跑向了相反的方向,竟进入了“康城”。 两名士兵被“康城”警卫逮住,怎样处置他们成了长老会的一个难题。 长老们想,如果放回去,这两人会不会带来更多士兵?那样的话,“康城”数百年的安宁便会被打破。 但如果不放回去,按照“康城”不接纳外来者的规定,只有将两人送回密林,或投入被异族人视为禁地的狩猎场。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那两人在恶劣环境下都没活下来的可能,因为,密林中毒虫遍布,稍不留神就会被毒物所伤;而狩猎场更甚,进入者只能是被众多的猛兽当作吃食。 思考了整整两天,以慈悲为怀的“康城”人最终决定,将两人送回到外头的世界。 他们将两人蒙面,又故意七拐八弯挑地形复杂的路走,走了好几个时辰,才将两人送出了密林。 “康城”人以为,这样复杂的路径,即便那两人想再回来也没可能,因为,一般人是记不住这么复杂的路的,何况,两人还被蒙了双眼。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两人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大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那些士兵刚进城,便与长老会商谈,说,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大家能配合,他们不会伤人。 迫于那些士兵手中有武器,长老们只能做出妥协,不仅表示愿意配合他们的工作,还告诫城中百姓不要与这些士兵作对。不过,长老们隐瞒了异族人的存在,他们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不想将祸事带给友邻。 此后数月,尽管“康城”人心中忐忑,日本人倒也遵守承诺没为难大家,不仅如此,日本人还从外界运进来物资发放给协助他们开展工作的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相处了数月,直到日本人发现了异族人的存在,局面才有了改变,而且,是很大的改变。 某天,几名士兵无意间发现了“舍身洞”,还遭遇了异族人与猛兽,结果,只有一名士兵侥幸逃回来。 士兵向上司汇报了此事,日本军官立刻派出数十名携带武器的士兵前往“舍身洞”,射杀了很多异族人。 异族人生性耿直,他们秉承以牙还牙的理念,即便在没有先进武器的支撑下,依旧与日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结果,异族人牺牲殆尽,豢养的猛兽也被射杀无数,幸存逃脱的几只逃进了舍身洞隐秘地带。 “舍身洞”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山洞,据异族人记载,洞中埋葬着他们拥有神奇能力的先祖,和数量巨大的宝藏。 此前,由于异族人只在地下生存,宝藏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所以,几乎没人愿意去“舍身洞”一探究竟,即便有少数耐不住好奇的人去过,也都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所以,无论是异族人还是“康城”的人,都对“舍身洞”存有敬畏之心,无人胆敢越雷池一步。 现在,幸存的猛兽逃进“舍身洞”深处,按理日本人不敢追进去,但让“康城”人没想到的是,日本人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并起出“舍身洞”里的宝藏,所以,在得知“舍身洞”里还有猛兽之后,日军增派数百人手,进“舍身洞”准备剿灭猛兽。 异族人悲惨的下场引起了“康城”人的戒备,他们认为,只要有虎狼之心的日本人在,“康城”早晚会步了异族人的后尘。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康城”人暗中商议对策,最终,决定设法将日本人赶出“康城”。 可是,日本人毕竟占有武器上的优势,而且,都是行伍出身,善于打仗;而“康城”人信奉和平,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别说是打仗,连打架都是罕见的事情,缺乏作战的经验;所以,尽管有念想,但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刚开始就遭遇了挫折,牺牲了好几个人。 日本人为了震慑住“康城”百姓,他们将“作乱”之人抓起来,有些,被杀一儆百了;有些,被押去“舍身洞”当敢死队,威逼他们进入洞中寻找宝藏。 “舍身洞”是异族人的地盘,“康城”人完全不熟悉里面的环境,于是乎,被送进洞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后来,“康城”人不堪忍受日本人的欺压,决定以死相拼,他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他们请出自清末时就被封禁起来的红神与白神,利用这两种邪祟蛊惑日本人,让日本人悉数走进城镇中心的议事大厅。 日本人中计了,全部赶往了议事大厅。 线装本的内容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人们听完后,都不由自主看向远处高大的建筑物,那里,应该就是记载中提到的议事大厅,至于日本人进入大厅后发生了什么,众人已经猜到了大概。 其实,也不用猜,因为,此前众人在大厅里的所见所闻已经说明了问题,那里,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厮杀,所以,大厅内才会呈现出尸积如山的惨烈景象。 大厅惨景的成因算是搞清楚了,但人们不明白的是,记载中提到的红神、白神究竟是何物? 此二物是神的可能性不大,众所周知,世界上是不存在鬼神的。 排除了神的可能性,能起到蛊惑人心作用的,一定是致幻药物之类的东西。 难道,所谓的红神、白神,是一种有毒的植物?正因为此二物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才被“康城”祖先封禁起来的? 为众人所关注的另外一个问题是,记载中提到的“舍身洞”在哪里?洞中真的存在宝藏?进入洞中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能导致所有进去的人回不来? 他们之所以关注“舍身洞”,是因为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舍身洞”或许不像记载中说的那么可怕,很有可能,“舍身洞”是连接外界的通道,进入洞中的人通过那里去了外界。 上述只是人们听完线装本记载的内容后一瞬间的想法,他们没时间去思考太多的问题,因为,那名队员在读完线装本上的内容后,又打开了绿封皮日记本。 日记是使用日文记载的,好在那名队员曾去日本留过学,所以,阅读日文对他来说跟中文没什么区别。 日记的主人叫做八木太郎,是一名日军中尉。1940年某月,上级要他对江浙皖交界处进行搜寻,寻找可能存在的大型古墓。 接到密令后,八木太郎指派多个小分队,对宜兴、长兴、广德三地的交界处进行搜寻,其中,派去上坝村鬼帽山的两组人马中有一组有了发现。 那组人马进入了一处密林,遭遇了可怕的巨型猛兽,结果,两名士兵失踪;不过,几天之后那两名士兵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让八木太郎感到兴奋的消息,密林深处有着一座庞大的城镇,那里几乎与世隔绝。 八木太郎久寻古墓未果,正处在焦虑的状态中,听到此消息,认为那个处在密林中的城镇一定有说法,便立刻带兵三百,携带武器进入了密林。 那两名失踪又返回的士兵不是普通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凭借经验和记忆,硬是将大队人马带到了“康城”。 进城后,八木太郎叮嘱众士兵,此次前来不是打仗,要以完成任务为中心,不得对城中百姓采取暴力手段。他又与“康城”长老签订和平协议,并承诺奖赏协助他们开展工作的“康城”百姓。 此后一段时间里,八木太郎的部队驻扎在议事大厅前的广场上,他也的确兑现了对“康城”长老们做出的承诺,时常给长老会一些紧缺的物资;还时不时举行篝火晚会,与城中百姓同乐。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某天几名士兵发现了一个山洞,并遭遇了猛兽,这种和平的局面被无情地粉碎了。 那天下午,一个搜寻小组在密林纵深地带进行搜寻,让士兵们感到匪夷所思并觉得恐惧的一幕上演了。 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大得惊人的山洞,洞口竟有十几米高,里面黑黢黢的还冒着凉气。就在士兵们商议下一步计划时,洞深处突然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那声音异常沉重,就好像有体型巨大的动物正朝这边跑过来。 第七十九章 康城的终结2 脚步声异常沉重,但速度很快,每一下都仿佛砸在地上,以至于士兵们都感觉到大地似乎在震颤。 由于变故来得太快,士兵们来不及反应,只一愣神的功夫,洞中便跑出来一头高大的猛兽,猛兽的背上还骑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 那一次,这个小组仅有一人活着回来。据幸存的士兵讲,他的同伴全被猛兽撕成了碎片。 后来,八木太郎派出三十名精壮士兵,携带了两门掷弹筒和三挺轻机枪,并下了命令,一定要摸清楚那个山洞的环境。 士兵们赶到山洞口时,见到了散落一地的人的残肢和大滩的血污。他们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心头也燃起了为战友复仇的烈焰,于是乎,三十号人扑进了山洞。 那天,士兵们在山洞里遭遇了几头大型猛兽,也见到了一些衣不遮体的人类。 被复仇之火染红双眼的士兵们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与那些人类和猛兽展开搏斗,结果,几名士兵被猛兽咬死,而对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猛兽与人类被士兵们悉数射杀。 至此,八木太郎才得知“舍身洞”与异族人的存在。 八木太郎认为,“康城”人不够诚实,对他隐瞒了至关重要的事情,致使他的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为了震慑人心,也为了鼓舞士气,他单方面宣布了全权接管“康城”控制权的决定。 此后数天时间里,八木太郎派兵对“舍身洞”进行重点调查,获知此洞不仅被异族人视为圣地,还存在大量财宝。他认为,“舍身洞”必定是他的任务目标之所在。他相信,只要起出洞中宝藏运至外界,他的任务就能圆满完成。 在“舍身洞”搜寻宝藏的过程中,八木太郎的部队遭遇到异族人猛烈的抵抗,几次交战下来,数十名士兵死去。 八木太郎终于明白,异族人不灭,他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于是,他暂停了寻宝计划,决定对异族人巢穴展开毁灭性的打击。 那场仗打了三天三夜,尽管异族人有猛兽支撑,但终究敌不过日军的先进武器,最后,整个族群灭亡了,而他们豢养的猛兽也只剩下几只,都跑进了洞深处。 不久之后,八木太郎觉察到了“康城”人的异样,发现人们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更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八木太郎果断出手,抓获几名意欲与他们为敌的“康城”人,并将这些人在议事大厅前的广场上射杀。 然而,杀一儆百的招数并没起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激起了“康城”人的愤怒,“康城”人似乎有了夺回城镇控制权的念想,大有不达到目的就不罢手的势头。 在这种情况下,八木太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将抓获的反抗分子送至“舍身洞”深处,让他们替代士兵们去帮他寻找宝藏。 可是,“舍身洞”犹如一台吃人的机器,被押进洞去的人,就好像被这台机器吞噬并消化了,没一人回来。 八木太郎对这个山洞的兴趣越发浓厚,他想弄明白“舍身洞”的构造,他怀疑这个山洞通往别的地方,进洞的人不是失踪了,而是逃往了别处。 眼看着任务的限期越来越近,八木太郎决定孤注一掷,他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从外界运来大批材料,并增补了人手,对“舍身洞”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并在关键位置建造了便于开展工作的设施。 日记到了这里告一段落,后面几页是一些溶洞地形图与大型设施设计草图,当众人看到山洞路面结构图,与垂直上下类似运载电梯的设计图时,都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那些东西都是日本人建造的。”看到草图,唐长彪明白了,他知道金属路面与地洞中的金属台子全出自日本人之手,“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进来时的大山洞岂不就是‘舍身洞’?” “应该是。”陈立明赞同唐长彪的推测,说,“按日记上的内容看,当年日本人探测的就是那个山洞。” “难道,当年那些失踪的人,就是通过山洞去往别的地方的?” “有可能。” 至此,鬼帽山古墓中有关现代产物的谜团算是解开了,那就是,金属设施均为上世纪日本人建造;废弃的城镇为早年人们避难时所建,之所以废弃,是因为日本人来了,城里居民不满日本人的残暴行为,爆发了一次玉石俱焚的战争,战争的结果导致城镇里的人类灭绝,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少量猛兽。 日记最后一页还有一段文字描述,内容有点离奇,在这段文字中,八木太郎用到了诡谲、恐怖、异象等词汇。 日记上说,在“舍身洞”垂直通道运载器建好后不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士兵在洞中看到了异象,他们发现,洞中除了他们,还存在别的怪异、可怕的红色人类,之所以说怪异、可怕,是因为那些人仿佛只是影子没有实体。 八木太郎先前研究过中国民俗文化,士兵们看到的离奇景象让他联想到了一种人们谈之色变的东西,鬼。 尽管八木太郎信奉科学,但那些景象发生之频繁让他的立场产生了动摇,他甚至从外界请来据说法术高强的阴阳高手,可是,高手刚进洞,就被红色人影上了身,结果,高手竟投入暗河,被湍急的河水冲走,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所谓,祸不单行,就在八木太郎派人寻找高手的时候,又出现了更为离奇的异象,他们看见,山洞中飞着好多千眼怪物,那些东西会发出光亮,甚至,能让人心智大乱。 寻找宝藏的计划被迫暂停,八木太郎决定先搞清楚这些离奇的事物是从哪儿来的。然而,不用他去调查了,因为,那些千眼怪物在袭击过他们之后,都朝着“康城”飞去,飞进了议事大厅。 到了这时,八木太郎才意识到,所有离奇事件可能是有人在搞鬼,幕后策划者必定是“康城”的人。 他勃然大怒,命令士兵冲入议事大厅,他要再次使用杀一儆百的法子来震慑“康城”的百姓,自然,这次他想杀的绝对不止一人。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士兵们冲进大厅后,不仅对里面的“康城”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人也绝不手软。这些士兵仿佛变成了杀人机器,只要身边有活物,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子弹很快就打完了,大厅里的尸体堆积如山,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便用刺刀相互拼杀。 从士兵冲进大厅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维持了将近一个小时,“康城”百姓加日军总共有上千人之多,全都变成了尸体。 大厅外的八木太郎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战斗结束十几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胆战心惊地走进大厅,当看到盘旋在空中的千眼怪物时他才明白过来,一定是这些怪物让人们做出了疯狂的举动;也许,受到千眼怪物蛊惑后的人,眼中看到的景象与现实截然不同,或许,在这些人的眼中,人类已经变成了怪物或敌人,所以,才会拼了命地厮杀。 八木太郎趟着血水绕开成堆的尸体来到大厅尽头,那里,有一把属于他的椅子,初来“康城”时,他就坐在那把椅子上与“康城”长老签订了和平协议。 他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开始规划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很清楚他的结局应该是怎样的。 任务没完成,数百士兵牺牲殆尽,即便他能活着回去,他的最终结局也只能是个死;就算上头放他一条活路,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军人的荣誉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明白自己怎样做才能死得体面,才能获得死难士兵家属的谅解,也才能不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想通之后的八木太郎取出日记本与笔,记录下他最后的所见所闻。 日记中最后几个字,说明了八木太郎最后的结局:以死向天皇陛下谢罪。 这段简短的记录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震惊,人们不约而同望向远处的议事大厅,想象当年发生在那里的惨烈一幕,心中滋味杂陈。 有人在想,如果,当年日本人没涉足这里,或许,“康城”至今还会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城市。正因为日本人来了,无论他们来的初衷是怎样的,“康城”毁于日本人之手的事实却不容改变。 感慨一番之后,众人的话题又聚焦到怎样回到外头去的问题上。 结合日记上的内容与此前的经历,周文分析,线装本上所提到的红神、白神,极有可能是罕见的生物,两者都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其中,千眼怪物可能是白神,而先前在山洞中有队员看到死去同伴躯体上分离出来的红色人影,极有可能就是红神。 他的分析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关于“康城”的大部分事情算是搞清楚了,现在,大家还要弄清楚几件事,其一,他们是怎么来到“康城”的?明明只是走到了塔顶,却来到了这里,这个问题要是弄不明白,想要顺利返回,难。 再则,李成博他们到底有没有死? 先前,众人不知有红神、白神的存在,李成博二人又是在众目睽睽下死去的,按照常规来看,此二人已死是铁一样的事实;然而,这个事实现在却变得不确定了,因为,大家已经知道红神、白神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说不定,李成博二人的“死亡”,只是红神、白神上演的一出好戏。 第八十章 城非城 围绕这几个问题,众人讨论了一番,有了初步结论。 首先,红神、白神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大家已经知道,那么,极有可能在塔顶存在这两样东西,当大家走进塔顶时,红神与白神使他们产生了幻觉,或干脆失去了意识;而后,此二物又操控众人相继来到了“康城”。 在到达“康城”前,大家处在不同的幻想出来的“现实”中,所以,才有了不同的人在进入塔顶后会身处不同环境里的现象。 其次,李成博与那名武警战士很有可能还活着,并且,两人还在夜里去过杨先河的家,至于为何要在夜里悄悄地去,暂时没有答案。 “别的事情可以暂缓一下,现在,最紧要的是怎样回到塔顶去,并且,不受那些千眼怪物的侵扰。”周文提出建议。 “不容易。”唐长彪摇着头说,“到达‘康城’前,咱们都处在幻想出来的环境里,等同被蒙着眼睛带来这里。现在,如果没人领着,是无法知道正确的返回路径的。” “但我的确是通过一扇门回去的。”小高强调。 “那也只是一种假象。”唐长彪分析,“你以为是通过那扇门回到塔内,事实上,你是被红神或白神控制住心智,在无意识状态下,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回到塔内。” “但咱们是亲眼看着他跨进门就消失了。”杨先河强调。 “因为,咱们当时也处在幻想出来的现实里。要不然,怎么会只分开片刻就饿得不行?就是因为咱们中了红神或白神的招,才会以为已经过了几天几夜了。” “我觉得唐先生的分析有道理。”陈立明说,“小高是怎样回到塔内的暂时不去分析,咱们得先考虑回到外界去的法子。我想,按照日记上记载的,‘康城’与外界有两处是连通的,一处是‘舍身洞’,另外一处便是通过密林去外面。” “要不,咱们就走密林回去。”唐长彪建议。 “没那么容易。”陈立明说,“你想想,如果密林这么容易就能通过,这地方早就被外界发现了。” “也对。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回到塔内的几率等于零,因为咱们不知道该怎么走。而通过密林回去尽管有难度,但相比返回塔内容易得多。再则,就算咱们回到塔内又能怎样?要知道,那些长满眼睛的怪物还在等着咱们呢。”唐长彪说。 只思考了一小会,众人就决定采纳唐长彪的建议前往密林,因为,原路返回很难行得通,压根不知该往哪走。 之所以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是因为大家怕耽搁久了会生出别的祸事来;毕竟,“康城”是一座死城,在缺粮少水的情况下他们撑不了多久;何况,城内还隐藏着吓人的猛兽。 返回计划在众人收拾好行装之后正式开始执行。 “康城”尽管称之为“城”,面积却比不得常规的城市,“康城”只是一个建筑群,跟寻常的居民区差不多大小。 “康城”处在山谷之中,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是莽莽丛林,林中树木高大,站在树底下仰面看,林子有直插云霄之感。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林中常年浓雾弥漫,能见度低至几米开外就难以看清楚环境。 来到密林边,看着雾气弥漫的丛林,众人不由对通过密林回到外界去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大家生怕一旦走进密林,非但回不到外头,还会迷失在莽莽的丛林之中。 可是,进入密林已经成了必然,因为,这是一条唯一能让他们返回外界的路径。 可能是被大山包围的缘故,众人的手机如初来时一样没有信号,为了节省用电,陈立明喊大家轮番使用手机,没信号时尽量让手机处于待机状态。 进入密林后,由于能见度低,一帮人走得分外小心。走了约莫十分钟后,有个队员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出林子了,前面有建筑物。” 众人大感意外,他们原本以为即便花上几个小时也不一定走得出去,现在,这么容易就走出来了,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能走出林子不是坏事,便都兴高采烈地往前看去。 前方,果真有很多建筑物,但等众人看清楚建筑物的模样之后,心立刻凉了半截,因为,这些建筑物他们并不陌生,十几分钟前,他们就是从那地方走出来的。 “我靠,怎么又转回来了?”唐长彪看着远处的“康城”,身子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 “看样子,这林子不一般。”耿爷说,“说不定,整个密林是按照阵法栽植的。” “不会吧。”陈立明仰面看了看高大的树木,说,“这树木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而‘康城’始建至今不超过两百年。难道,几百年前古人已经在这地方用树木布置阵法了?” “哎,会不会是这样。”唐长彪似乎有了发现,“在我们上坝村的传说中,家喻户晓的有刘伯温封点龙脉一说。我曾怀疑刘伯温封点龙脉只是个偶然事件,他真正的用意是来看地方的。什么叫看地方?就是帮死人找墓地。” “嗯,有道理。”耿爷认同唐长彪的说法,“在古代,常有风水先生遍寻名山大川,帮皇家贵族选墓址;说不定,刘伯温就是为了这事才来上坝村的。如此说来,‘康城’在建成之前就已经存在,后人只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才有了后来的‘康城’。” 周文思考了一下,喃喃道:“值得用阵法来保护的所在,难道,这地方真有刘伯温选定的墓?而‘康城’建成前是打算建造陵园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要不然,古人也不会大费周章用植树的办法在这里布置阵法。”耿爷道。 “但康城总共就这么大面积,咱们几乎跑遍了整个建筑群,除了民居,好像没发现与墓葬有关的事物。”周文说。 “不,我们已经发现了。”耿爷语气肯定地说,“只是此前没将几件看似无关的事情关联起来。” “哦?还请老爷子说说。” “你想,就规模而言,‘舍身洞’在古代墓葬里应该是排得上号的。这么大规模的墓,其墓主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而‘康城’建成前极有可能是个陵园,只不过后来被避难的人发现,才建成了‘康城’。古墓,陵园,林子里的阵法,以及前来寻宝的日本人,这些事情关联起来,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此地乃大人物的墓葬,而线装本上提到的异族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陵墓的守墓家族。” “哦。”周文似乎听明白了,但他又提出了新的疑问,“但是,咱们是从‘舍身洞’里走过来的,洞中除了日本人建造的设施,好像没见有墓室结构与棺椁。” “有。”唐长彪插嘴道,“山洞的石壁上悬挂了很多棺材;高塔周围的小房子我看也像是棺材。” “那不一定是棺材。”周文不认同这种说法,“正常的棺材不可能是那样的,而且,数量太多,真要是棺材的话,那得死多少人?” “这个容易解释。”耿爷说,“‘舍身洞’为异族人的巢穴,而异族人极有可能是守墓家族;他们在这里存在了数百年,自然也难逃脱生老病死和繁衍的规律;几百年的时间里,肯定有很多人死去,所以,石壁上的棺材说不定就是这些人的最后归宿。” “那塔附近的小房子又该如何解释呢?” “凡是族群,都有身份等级之分,保不准,异族人也信奉这一套。要真是这样,那些小房子就有得解释了,说不定,那就是高等级异族人死后才能享受的棺椁。” 尽管只是耿爷的猜测,但周文听着觉得有点道理。不过,他想,既然是皇家贵族的墓葬,那就得有墓主人的安息之所在,但他们在“舍身洞”里却没有发现,那么,问题就来了,墓主人在何处?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耿爷说:“这个也容易解释。‘舍身洞’规模庞大,或许,咱们到过的地方只是整个墓葬的一部分,主墓室也许在其他地方。” 关于宜兴的地质结构周文是了解的,是属于喀斯特地貌,溶洞居多,而很多山洞是相通的。 周文想,耿爷分析得有道理,此前,以为已经走遍了“舍身洞”,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有点狭隘;因为,在洞中呆的时间不长,有些地方根本没去检查过,说不定,别处还存在其他空间,而这些空间里就存在着整座陵墓的关键所在,主墓室。 这时的陈立明也在想事情,他觉得有点遗憾,鬼帽山古墓这么大,是他从事考古工作以来首次接触,好不容易进去了,却又莫名其妙来到了一座废城里。 按照已定的计划,他们将通过密林返回外界,这么一来,他就无法再到“舍身洞”里去,因为,洞中存在威胁到人的生命的千眼怪物,谁也不会同意他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进洞。 真要是这样,这趟鬼帽山之行算是白跑了。 想到这里,陈立明心中竟有了失落感。 就在陈立明感到遗憾的当口,空中突然传来了嗡嗡的声响,紧接着,周围浓雾涌动起来,陈立明吃惊地发现,几个红色的人影正从浓雾中慢慢显现出来。 第八十一章 李成博的遭遇 陈立明吓了一大跳,他压根没想到除了他们附近还会有别的人存在,或许,那不是人。他想到了一样可怕的事物,红神。 其余人也发现了红色人影,纷纷惊叫着往后躲。唐长彪还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糯米,朝着几个人影甩了过去。 他的手劲有点大,一大把糯米像小石子一样砸到红色人影的身上,其中一个人影哎哟一声叫了起来。 唐长彪觉得奇怪,心说,如果对方是红神,那只是由无数微生物聚集到一起幻化成人的模样,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而且,还是人的叫声。 疑惑间,他看见几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搜救人员从雾气中走出来,其中一个捂着脸,应该是被糯米砸疼发出叫声的那位。 我靠,原来是人哪。 明白过来的唐长彪立刻将塑料袋藏了起来,大步跨到那名捂住脸的搜救队员面前,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那名队员摆了摆手,说,没事,能找到大伙他已经很高兴了。 经过短暂的交谈,众人从搜救队员口中获知,原来,等在鬼帽山山洞里的考古队员联系不上他们,派人去找,也发现了那座高塔和可怕的千眼怪物。队员们不敢进塔搜寻,便又退了回去,向上级汇报了情况。 上级很重视,立刻请来地质专家与搜救队。 地质专家根据从洞中回来的队员描述,绘制出了简易的鬼帽山古墓结构图,发现,高塔所处的位置在鬼帽山的另外一侧,那地方终年雾气弥漫,密林遮云蔽日,是个典型的“无人区”。 专家猜测,如果,失联的考古组成员进入了高塔,极有可能去了山的另外一侧。 搜救方案很快定下来,由专业搜救队在鬼帽山另一侧展开搜寻。 在对搜寻区域进行过勘察之后,搜救队考虑到各方面因素,决定先用多架搭载了热成像仪的无人机进行分区域寻找。 很快,从无人机发回的画面中,搜救队员发现了热源,在排除了动物等非人类热源的可能性后,最终锁定了失联考古组成员的准确位置。 位置是锁定了,但搜救行动还存在不小的困难,因为,密林中浓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如果没有完善的计划,贸然走进去的结果不一定乐观。 经过缜密的分析,搜救队决定采用由无人机领路的法子。 搭载了热成像仪的无人机在低空盘旋,操作员依据实时画面来确定正确路径,搜救小组缓慢前行,穿过密林花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密林边缘,见到了陈立明他们。 “幸亏有高科技,否则,别说是找着我们,不在林子里迷路就算不错了。”唐长彪笑着说。 接近傍晚时分,一帮人走出了密林到达了临时救护站,一早等在那里的医护人员要大家上车赶往医院接受检查。 周文说不用了,又没受伤,一个个都好好的有什么好查的呢。众人附和,也都说不用检查。 结果,医院不去了,改去饭店;不过,医护人员坚持要耿爷去医院,说是老爷子年纪大,革命的本钱比青年人金贵,不检查一下,算是他们失职。 耿爷拗不过他们,只得答应去医院待一宿。 耿爷离开后,一群人来到饭店,好家伙,整整两小时吃得是满嘴冒油,喝得肚皮滚圆。 八点多,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山洞里的考古队员发现了两个人,正是大伙亲眼看到“尸体”的李成博与武警战士。 至此,周文已经明白,此前李成博与武警战士的“死”,全是能致人产生幻觉的红神或白神所为,实质上,李成博二人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大家以为他们死了而已。 接到消息后,周文和杨先河、唐长彪立刻赶回上坝村,在杨先河的家中见到了李成博。 一见面,周文便抓住李成博的双臂,将对方上上下下看了个够,又抱紧对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成博也很激动,眼眶都湿润了。导致他激动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能再见到周文,也为了在山洞里那种怪异到极致也可怕到极致的环境中能活下来。 寒暄了片刻,李成博问起耿爷的行踪,周文便将老爷子被热情的医护人员送去医院接受检查的事情说了一下。他要李成博放心,说老爷子没事,明天就能回来。 稍后,王燕与小高也来了。 杨先河张罗泡茶,王燕和小高做笔录,一直忙活了将近两小时,几人通过李成博的讲述,了解到了李成博与那名武警战士这几天古怪可怕的经历。 那天,李成博随金属台子坠下地洞,当时,他非常着急,想要联系周文手机却没信号。他在地洞下的通道里呆了将近半小时,想等周文他们想法子把他弄上去;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上头有任何动静。他焦虑起来,生怕万一回不到上头去,会被困死在这里。 不行,我得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别的通往上边去的山洞;也说不定能找到值钱的冥器。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危急关头发财的念想照样不灭。 他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通道深处走,等走到尽头一看,傻眼了,里面又是一个山洞。 见没有墓室,李成博感到疑惑,心说,难不成,鬼帽山不存在大型古墓,所谓的古墓只是个传说? 他有些失望,但发财的念想还在,便又往前走了一会;没想到,值钱的宝贝没找着,却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李成博心想,奇了怪了,这人打哪来的?祖国到处都有大好河山,酒店旅馆更是随处可见,这人却偏偏挑了这么个阴森森的所在睡觉,太奇怪了。 当他将手电光照到对方身上时,才发现这人不是个普通人,因为,对方穿着迷彩服;让李成博大感意外的是,这人他认得,是跟他一起进山洞来的武警战士。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对方几下,嘴里喊着:“喂,醒醒,醒醒。” 对方没反应。 李成博这才意识到,这人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啪。 这是李成博能想到的可以直接唤醒人的方式,他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大耳刮子,力度和幅度都不小,以至于那名武警战士立马从地上蹦起来,瞪大惊惶的双眼看着李成博,半晌才回过神来。 “怪物呢?怪物呢?” 这是武警战士清醒后问的第一句话。 李成博站起身,疑惑地看着对方,反问:“什么怪物?” “球,一,一个很大的球。上头满是眼睛,会发光,还,还会飞。” 可能是受到惊吓的缘故,武警战士说话都不利索了。 “球?”李成博听得云山雾罩的,“会飞的球?还长满眼睛?”他已经开始怀疑武警战士刚才不是昏过去,而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对方正在说梦话,“你做梦了吧?”他问。 “没有。”战士苦着脸说,“我倒是指望那只是梦,可是,真的不是梦。” “来,坐下。”李成博拉对方坐到地上,“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武警战士便将他是怎样被几只球形怪物弄昏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李成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问:“你是说,那些球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抓到了半空还弄晕了你?” 他话里的意思武警战士听得出来,战士解释道:“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当时,你掉下地洞,我们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呢,我就看到头顶飞下来几只长满眼睛的球。我吓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刚想大叫,却感到浑身一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清醒过来,发觉脸上火辣辣的……”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李成博,“我这脸……该不会……” 李成博知道对方的意思,是想问是不是他抽了对方的耳刮子,他忙陪着笑解释:“呵呵,我这不是心急嘛,想喊醒你。对了,我也没用力,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 “真的?”战士显然怀疑李成博的说法,不自觉地又抚摸了几下自己的脸。 “哎哟,现在不是计较这事情的时候,咱们哪,得想法子回上头去。”李成博觉得讨论耳光的力度简直是浪费时间,他岔开话题问,“你真记不起是怎么来这里的?” 武警战士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从上头下来,除了通过地洞没别的渠道……” “那倒不一定,山洞这么大,咱们才检查了多大点地方?” “也对。”李成博想了想,说,“我是通过地洞来这里的。要不这样,咱们回通道里去,说不定,文哥他们会想法子将咱们弄回去。” 武警战士又点了点头。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武警战士的脑仁都被吓麻木了,思考能力直线下滑,他除了按照土专家说的去做,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两人来到通道尽头,李成博拿手电照了照地洞上方,发现,与此前看到的一样,没任何改变。他想,可能是周文他们一时想不出办法,这才长久没有动静的。 为了排解等待过程中的消极情绪,李成博开始仔细观察起地洞来。 他发现,地洞的结构虽然简单,但也有复杂之处,洞壁上有多条十几公分宽的凹槽,槽内有钢缆,这样的结构让李成博联想到现代机械,又想到那个带他下来的金属台子,很快,他得出一个结论,地洞实质是电梯井。 “太奇怪了。”李成博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古人真有过高科技时代?” 武警战士不明白他在嘟哝什么,问:“什么意思?” “你看,石壁上的凹槽由金属制成,槽内有钢缆,这样的结构分明是动力系统,而那个金属台子极有可能是运载工具,综合起来讲,就是运载电梯。” “不会吧,这里可是古墓呀。我看看。”武警战士边说,边站到通道边沿往对面的石壁上看。没想到,他跨出去的步子稍微大了点,半个脚掌落了空,就见他身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朝前栽去。 李成博见状大惊失色,忙一把拽住战士的衣服想把对方拉回来。 可是,事发突然,而武警战士块头又不小,还背着枪,挺沉的;李成博身边又没有把手的地方,结果,两人一同栽向了地洞的深处。 第八十二章 李成博的遭遇2 李成博天生好口才,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听得周文的心都悬空了,当听到两人栽下地洞时,周文禁不住问结果怎么样了? 李成博喝了一口茶,说:“说了你也不信,我认为,一定是李家祖先庇佑,才使得我们跌下去没当场摔成肉饼。”说着,以神秘的口吻问周文,“你猜,我们遇到了什么?” 周文想都没想就说:“肯定摔到软和的东西上了,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说得眉飞色舞的。” “对。当时,我觉得真要摔死了。旁的不说,山洞由什么构成的我很清楚,全是硬邦邦的石头。照那样的速度跌下去,即便我这一身腱子肉能抵挡部分冲击力……” 没等李成博说完,王燕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李成博知道王燕为何笑,他故意摆了个姿势,收紧胳膊鼓起手臂上的肉,说:“别笑嘛,瞧,二头肌,看见了没,这不就是腱子肉嘛。” 王燕忍住笑,说:“你接着讲。” “好。”李成博放下手臂接着道,“当时,我怕得要死,认为李家香火从此就要熄灭了。不曾想,着地的时候却像是摔倒在沙发上,甚至,比沙发还软。我真是惊喜交加,正要感谢祖宗保佑,却听到那个战士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问他怎么啦?战士指了指地下,没说话。我忙看向地上,一看之下魂都被吓没了。那哪是地呀,分明是动物的皮毛。” 听到这里,周文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肯定是“康城”毁灭时侥幸活下来的猛兽,或是猛兽的后代。 果然,李成博说,那竟然是一头大得撑天的动物躯体。 当时,李成博吓得脸色发白,心说,没被摔死不一定是好事,假如当了这头怪物的吃食,估计,死起来比摔死还惨烈。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武警战士拉住他,从动物的身上滚下来,继而,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说到这里的李成博长出了一口气,问周文:“惊不惊险?” 周文回答:“惊险。后来呢?”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条地下河边。正走着,前头洞顶忽然出现了亮光,还掉下一个人来。” “什么?你说……从上头掉下一个人来?那人是不是掉进了河里?”周文想起了唐爷的父亲唐坝生在洞中的遭遇,可是,仔细想想觉得不大可能,因为,时间上对不上号。 李成博从周文的话中发觉了什么,问:“你说那人掉进河里?” “嗯。” “你怎么知道那人掉进河里的?” “我……我瞎猜的。”周文自然不会说是唐爷父亲的亲身经历,便搪塞道。 “被你猜对了。那人还真是掉进了河里。当时……” 接下来,李成博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说到紧张处,他额头上还渗出来一层汗,可想而知,那段经历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现在说出来,他还感到后怕。 周文倒没紧张,因为,他被厚厚的疑云包围住了。李成博讲出来的事情,竟和唐坝生在山洞中的遭遇如出一辙,不同的只是经历者的视角不一样。 “太奇怪了。”在李成博讲完后,周文忍不住说出四个字来。 李成博以为周文是对他的遭遇进行总结,便说:“是非常奇怪,你想想,那人穿着老式的对襟衫,那种衣裳解放前才有。”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个……”周文稍稍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他想知道为什么处在不同时间的人会遇到一起。于是,他就将唐坝生在鬼帽山山洞里的遭遇说了出来。 李成博听完,瞪大眼睛看着周文,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百年,哦不,千年万年都不一定遇到的离奇事情被他撞见了。穿越,这是何等神奇的事情,此前他无论如何也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想着,他们遇到的那个人,只是喜欢穿老式衣裳,谈吐的方式传统了一点。现在,听周文说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在山洞中遇到的竟会是大半个世纪前的人。 “我说,你该不会是逗我玩吧?”李成博自然知道酷帅型的周文是不喜欢开玩笑的,但他实在无法相信周文说的事情会是真的。 “咱们认识这么久,我逗过你吗?”周文反问,脸上的表情认真至极。 “行,行,没逗我。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但的确发生了。”周文说。说着,话锋一转,“咱们先不说这事。先说说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却在半夜里偷偷回来。还有,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袭击?”李成博一脸茫然,“我袭击你们?” “嗯。准确来讲,是那名战士袭击了我们。他朝我们开枪。” “等等。”李成博想了想,说,“在山洞中,我们,哦不,是那名武警战士,总共开了两次枪;一次,是救那个掉进河里的人,当时,河中出现了怪物,不开枪的话,我和被救的人铁定了没命。” “嗯。那另外一次呢?” “另外一次就更危险了。我跟武警战士与那个被救起的人一起寻找出路,没想到,竟莫名其妙睡过去了。醒来后一看,那人不见了。我与那名战士沿着暗河找了一会,没料到,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群怪物。那些怪物穿着人的衣裳,但长相却分明是动物。当时,我们吓坏了,武警战士便朝那些怪物开了一枪。后来,我们觉得对付不了那么多怪物,便赶紧溜走了。” 怪物,还穿着衣裳。 周文已经猜到当时李成博和那名战士一定受到某种未知能量的干扰,误将他们一帮人当成了怪物,是以在自保心理的作用下才开了枪。 “好,这个也暂时不说了。你说说夜里回来的事情吧。”周文说着,想起耿爷的事情来,说,“对了,耿爷是你打电话喊来的吧?” “对。当时,不知怎的,我和武警战士莫名其妙回到了山洞外头。能安全返回自然是件好事,可是,让我害怕得要死的是,山上和村里到处都是怪物,所以,我不敢露面。其实,我也知道,那些不可能都是怪物,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我看到的全变成了怪物。我思考好久,决定打电话请师父来帮忙,我想,他老人家一定能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耿爷来宜兴的原因算是搞清楚了,至于李成博与武警战士为何在夜里悄悄回来,周文也猜到了大概,因为,李成博刚才提到了到处都是怪物;也许,当时在李成博看来,这个世界彻底变了,他无法确定所看到的事物是真是假,所以,白天不敢露面,只能在夜里偷偷回来看下情况。 他的猜测在李成博接下来说的话中得到了证实,李成博当时的想法就是那样。 至此,李成博与武警战士“死亡”后的大部分事情算是搞清楚了;但周文心中还有疑问,只是不方便说出来,因为,李成博讲述中没有提到“死亡”,那就说明,两人的死只是当时在场的一帮人想象出来的,是集体出现了幻觉,罪魁祸首也一定是红神或白神。既然李成博没有提到“死”,假如周文提出来,有找晦气之嫌,容易被误解。 交谈结束时,已是夜里十一点。 临别,小高接到电话,上级决定明早开会,讨论鬼帽山古墓勘察事宜,要周文等人也参加。 小高与王燕离开后,周文与李成博去房间休息,两人又交谈了一会。 周文叮嘱李成博,说耿爷一把年纪,下回再遇到事情别再劳烦他老人家,万一有个闪失担当不起。 李成博苦笑着说,哪还敢指望有下回,就这一回,命都差点搭进去;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别说是请老爷子帮忙,连他自己都不想再去冒险。 第二天一早,周文与李成博、杨先河三人开车去第二人民医院接耿爷,等赶到派出所会议室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此次除了周文他们四个出席会议,小高与王燕以及陈立明是必须到场的,再加上几位领导和村支书,唐家父子也被请了来,加起来有十来个人。 在领导讲述了鬼帽山古墓发掘工作的重要性后,在陈立明汇报了他们在古墓中的遭遇以及目前的状况后,领导决定采用投票表决的方式来做出决定,鬼帽山古墓发掘工作是否继续进行? 最后,表决结果呈一边倒的势态,十几个人全都表示,鬼帽山古墓凶险异常,就目前的条件而言,实在不适合继续开展工作,得立马结束这个项目。 有了决定之后,领导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说,此次发掘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能对外透露,要将鬼帽山的秘密烂在肚子里。领导还解释,之所以要保守秘密,是为了防止有人获知“康城”的存在,会控制不住好奇心前往探险,到时,可能会出大问题。 会议结束后,众人在派出所食堂里吃完饭,周文跟小高他们告别,并将“琥珀龙胆”还给了唐爷。 中午十二点,杨先河开车将周文、李成博、耿爷三人送到汪诚的艺术馆里。几人在二楼小茶室喝了一会茶,聊了几句,杨先河便跟众人告别回上坝村去了。 送走杨先河,周文长出了一口气,他认为,此次上坝村之行尽管历经艰险,也尽管还存在一些无法解开的谜团,但总算是划上了句号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成博并没完全说出实情,因为,李成博在山洞中还经历了一些他认为不方便说出来的事情。 第八十三章 李成博的遭遇3 下午两点多,汪夫人从楼下上来,她告诉汪诚,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从常州打来的;打电话的是个男的,声称手里有一把壶,壶上的字画像是汪立之刻的。 听到这个消息,几人立刻来了精神,猜测那把壶会不会是虎王秘籍里的一把。 汪诚略微一想,对周文说:“我和帼颖去一趟常州。你们忙了几天应该很累,就留在馆里休息。”说着,要范帼颖去拿一张银行卡带去常州。 范帼颖去办公室取来了卡,与汪诚一起驱车前往常州。 周文、李成博与耿爷继续在茶室里喝茶,三人又聊起了鬼帽山古墓。 交谈过程中,周文无意间发现李成博的神情有点不对头,是那种抑制不住的兴奋,便对李成博说:“成博,你心里揣着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 “没有,没有。”李成博矢口否认。 “没有才怪。”耿爷也看出李成博心中有事,说道,“你小子心里有事没事能瞒得过我的眼睛?”说着,笑眯眯地盯着李成博看。 李成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讪笑道:“呵呵,师父,您这样看我,我心里发虚呀。” “哈哈。”耿爷笑起来,说,“没做亏心事心里怎么会发虚呢。”说着,像是知道原因了,对李成博说,“我知道了,鬼帽山这一趟,你小子一定没走空趟。” “没有,我真没有。师父,我可以发誓。” 耿爷不想听李成博发誓,因为,他熟知宝贝徒弟的秉性,为了达到目的,张口就能发不作数的誓。 他笑眯眯地对李成博说:“别来虚的。说吧,捞到什么好东西了。” “师父,这……行,我说。” 或许,李成博知道瞒不过去,就干脆不藏着掖着,决定如实招来。 他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耿爷:“师父,先前我不说,是怕被人发现我从墓里顺了东西出来,会被没收。其实,我打算找机会向您汇报来着。”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这东西的来历。”耿爷接过那东西看了看,递给了周文。 周文发现,这是一方螭龙造型的玉印,看成色应该有些年头,但不像是几百上千年的随葬品。按周文的眼光来看,这样的一方玉印,论价值不会超过五位数。 按理,对一个家中拥有不计其数值钱老物件的人来说,这方玉印不会引起周文太大的注意,可是,恰恰相反,玉印上雕刻的文字成功吸引了他。 “这东西到底怎么来的?”他问李成博。 李成博看了看周文,又瞧了瞧耿爷,见两人都拿老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自知不照实说肯定过不了关,便将如何得到这方玉印的过程讲了出来。 原来,李成博与那名武警战士在鬼帽山山洞里还发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一道高约七八米平整的石壁,仔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道门。 当时,李成博有些激动,因为,按照他的经验来看,此处绝非寻常,极有可能石门后面存在墓室。他分析,石门这么高,里头墓室面积一定不小,这样规模的墓室,肯定会有随葬品。 他喊武警战士在一旁休息,他自己琢磨起石门来。 让李成博感到欣喜的是,石门看上去高大上,打开倒也不是太难,只十来分钟的光景,他便找到了开门的关键,成功打开了石门。 石门后面是个石室,这次李成博没有失望,因为,石室里有棺椁,也有随葬坑。不过,其中一个坑里大部分随葬品是不太值钱的陶瓷器皿。 李成博走去棺椁的另外一面,想看看另外一个随葬坑中有没有便于携带且价值还过得去的物件;没想到,走过去一看被吓了个半死,因为,他竟看到有一具尸骸倚着棺椁坐在那里。 整整愣了半分多种李成博才回过神来。 他想,不就是一具尸骸嘛,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中的恐惧感减轻不少,可是,疑云涌上心来;因为,他发现此人身上的衣裳与古墓的特征严重不吻合。那具尸骸的穿着打扮竟跟他从河里救起的那人差不多,也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特征。 李成博一愣,猜想,难不成,那人不是消失,而是死在这里了? 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对,那人离开才不多会,即便是死了,也不可能烂得这么快,这么干净彻底,短时间里是不可能变成一具骸骨的。 他定了定神,打着手电检查尸骸,发现尸骸手骨间有一方玉印。尸骸的手呈握拳状,可以看得出,此人很重视这方玉印,是以临死都紧拽着不放。 李成博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想拿过玉印来看看,可是,手骨没有弹性,又是握紧的,想要将玉印取下来,必须让手骨松开。 他试着掰开手骨,没想到,用力有点大,竟将一根指骨掰断,玉印掉到了地上。 李成博吃了一惊,拿起玉印的同时他也想,毁人尸骨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他忙双手合十对尸骸作揖赔不是。 就在他做出虔诚的样子道歉之际,令他恐惧的一幕上演了,他看见,尸骸两只黑洞洞的眼窝变成了暗红色,如同魔鬼的眼睛;紧接着,红色的眼珠竟脱离了眼眶,像两个由红色烟雾组成的球,义无反顾地飞走了。 这一幕看得李成博目瞪口呆,砰砰乱跳的心脏差点从他嗓子眼里蹦出来;整整两分钟时间他都处在吓傻了的状态中,直到有人对他说出“小子”两字,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起先,他以为喊他的人必定是那个武警战士,因为,此处只有他和武警战士是能说能走的活人;可是,仔细一想不对,武警战士不可能这样喊他。 李成博的心中涌起了刺骨的寒气,他在猜想喊出“小子”两字的主人。 除了武警战士与自己,此处已无其他活人,难道…… 李成博的呼吸变得粗重,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巨大的恐惧迅速将他笼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喊出那两字的不一定是活人,而是…… 他不敢直视那具尸骸仿佛冒着寒气的眼洞,他的目光落到尸骸缺了一根指骨的手上,他担心说出“小子”两字的就是这只手骨的主人。 “小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李成博听清楚了,声音不是尸骸发出的,而是来自尸骸背靠着的棺椁里。 李成博吓得往后急退,由于是蹲着的,刚退出一步便跌倒在地,他手脚并用一直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这时,让他害怕到极点的一幕上演了,他听到几声枯朽木头的摩擦声,与此同时,石室中央那副棺椁的盖子滑向一边,紧接着,从棺椁里慢慢升起了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来。 如果说这么恐怖的场景将李成博吓了个半死,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李成博没被吓死的一半又死了一半;因为,棺椁里出现的骷髅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小子,你竟然掰断了老金的手指。嘿嘿。”骷髅头说完,阴恻恻地笑了几声。笑过之后,骷髅问,“老金,你说,该拿他怎么办?” 在骷髅问完这句话之后,那具尸骸竟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全身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就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又开始运转一样。那具尸骸竟也开口说话了。 “留下他,不能让他走。”语气恶狠狠的,似乎尸骸在为李成博掰断它的指骨感到愤怒。 两副尸骨在对话,这样的场景看得李成博毛发倒竖。 人死不能复生,无法复生就不可能说话,而现在,没了生命的尸骨却像活了一样在对话,那就说明它们要么没死透,要么,死后变成鬼了。 李成博瞪大惊恐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两副还在说话的尸骨,他,已经被吓傻了。 “行,那咱们就留下他。”棺椁里的骷髅说,又话锋一转,“不过,留下他没什么用,瞧他那副身材,占地方。” 李成博知道骷髅是在讽刺他,却不敢反驳,因为对方是鬼,跟鬼争辩不会有好下场。他定了定心神,开始琢磨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地方。 “嗯。可以放他走。” 就在李成博偷眼观察地形设计逃跑路线之际,他听到了一句让他心里一宽的话。 说话的是被掰断指骨的尸骸。 尸骸说:“如果他能帮我捎个信,我就放他走。” “前,前辈,我愿意。要怎么做您直说。”求生欲望战胜了恐惧,李成博竟加入到两副尸骨的对话中去了。 “嗯。”尸骸赞许地点了点头。 李成博看见,尸骸这么一点头,一大撮没有烂掉的头发便滑落下来,挂到了尸骸暴露在外的牙床上,乍眼一看,就像一把胡子。 李成博心底莫名有了喜感,差点乐出声来,但他强忍住了,他相信,一旦笑了,惹得尸骸发怒,那么,接下来他就得哭得惨绝人寰。 尸骸说:“只要你将玉印带去上坝村唐家,告诉我兄弟不要再找我了,我便可以不留你。” 听到上坝村唐家,李成博自然想到了唐长彪,心说,难不成,这具尸骸是唐长彪的祖先?或者,跟唐家有什么渊源?应该是这样的,唐长彪祖上是盗墓世家,或许,这具尸骸就是早年对鬼帽山古墓进行盗掘时,运气不好死在这里的。 由于想事情,李成博稍稍分了神,就在他准备答应也必须答应尸骸的要求时,尸骸仿佛失去了耐心,竟厉声喝问:“小子,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 第八十四章 壶里的秘密 听到喝问,李成博立时收拾心神,大声答道:“前辈吩咐,在下必定照办。” “你说什么?” “我说必定照办。” “我听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呢?” “我……” 李成博还想解释,可是,只说出一个字就反应了过来。此刻,跟他说话的不是尸骸,也不是棺椁里的骷髅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抬眼望去,发现武警战士正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他又看向前方,发现那具要他去唐家报信的尸骸依旧背靠着棺椁坐在那里,但那副棺椁却是紧闭着的。 李成博是个才思敏捷的人,他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武警战士一定是没看见,或者,刚才两副尸骨的对话只是一种除了他才能看见,而旁人无法觉察的现象。 愣了几秒之后,李成博便飞快地站了起来,对武警战士说了一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完,拉着武警战士便朝石室外飞奔。 听到这里,周文已经知道李成博之所以能看到两副尸骨对话,一定是能致人幻觉的红神所为,那两团眼珠似的红色物体,必定就是红神。 同时,他也明白,玉印的主人,那副尸骸,可能就是当年失踪在鬼帽山山洞里的“金毛尸王”金永良,因为,玉印上就刻着“金”字。他想,看样子,当年金永良没能逃得出来死在山洞里了。 可是,周文不明白的是,如果李成博见到尸骸说话是幻觉所致,为什么尸骸所言与现实吻合?尸骸要李成博告诉唐家人不要找它,肯定是指它已死,再寻找没有必要;而尸骸所说的唐家它的兄弟,一定是指唐长彪的爷爷唐坝生。 按理,幻觉如同做梦,应该是无逻辑可寻的,但现在,李成博讲述的一切,特别是尸骸所托,与实际发生过的事情相互关联,这种现象着实令周文感到迷惘。 “那你在上坝村的时候为什么没说这事?”周文觉得,没必要再去思考李成博怪异遭遇的合理性,也知道不会思考出结果来,他很实际地向李成博提出了疑问。 “呵呵。”李成博讪笑一下,说,“我这不是担心说出来之后,这物件会被唐家人拿了去嘛。”说完指了指玉印,又解释,“再则,就算我说出来,人家能信嘛。” 是啊,唐家人怎么可能相信这种几近荒诞的事情。周文想,李成博采取沉默,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有些事情与其说出来遭人质疑,还不如烂在肚子里;这也符合派出所领导的指示:鬼帽山发生的一切,必须烂在肚子里。 鬼帽山经历可以保密,但周文觉得,日本人在鬼帽山的行动还是要聊一聊。他说,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当年日本人似乎有个专门发掘中国古墓的计划,玉女潭、鬼帽山,甚至还派兵在苏浙皖交界区域内寻找;由此他怀疑,在日军侵华期间,是想通过盗掘中国古墓来掠夺宝藏。 李成博与耿爷赞同这样的说法,毕竟,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人坏事做尽,杀人放火都不罕见,盗掘古墓就更不在话下了。 过了一会,谈话以耿爷没收了玉印告终。 对耿爷的举动,李成博从心里到嘴上没表现出半点不乐意,之所以他能这样大度,原因很简单,耿爷无亲眷,孤家寡人一个,最亲的只有李成博这个宝贝徒弟,玉印放耿爷那里,等同帮李成博保管,最终,东西还是李成博的。 傍晚时分,汪诚夫妻从常州回来了。 一进门,汪诚放下手里的锦盒,说,壶拿到了。 周文感到兴奋,问汪诚购买这把壶花了多少钱? 没想到,汪诚说,人家没收钱。 “没收钱?”周文觉得很难理解,“怎么可能呢?这把壶少说也得好几万。” 汪诚笑着解释:“呵呵,我见了面后才知道,壶的主人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当年,我爷爷南下的时候,他们一起来的宜兴。后来,我爷爷来了丁蜀镇,这个亲戚呢,留在宜城做些小买卖。1944年夏天,他去常州发展,这壶就是临别时我爷爷送给他的礼物。当时,我爷爷还特地关照,要他尽可能不要把壶转给别人。” “哦?不要转给别人……”周文若有所思,猜测,“我觉得这把壶很有可能就是虎王秘籍里的一把。” .“嗯。我也是这样想。不过,回来之前我仔细看了这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汪诚边说,边打开锦盒,取出里边的紫砂壶。 周文发现,与上一把壶有区别的是,这把壶的料子不同,是用上好的紫泥做的;壶上镌刻的画面也有了变化,尽管雕刻的还是猛虎,但老虎的眼睛居然流出了泪。这样的刻画,让几人觉得不解。 周文说:“撇开画上的猛虎落泪不说,这把壶有个让我不解的地方。你们瞧,这壶无章无款还有得解释,符合民国时候做壶的特征。可是,刻了画面通常会刻文字,但这把壶上什么字都没有。这就难以理解了。” 汪诚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状,良久才说:“我也觉得奇怪。按理……就算不落章款,也得有句铭文吧?但是,什么字都没刻。” 正说着,他的小女儿拿着小手电蹦蹦跳跳跑向二楼,摇曳的手电光照射到正盯着壶看的周文脸上,周文下意识抬手去挡射来的光亮。 这时,李成博忽然说了声:“慢着。快,快拿手电来。”他的语气里透着兴奋,目光落处是那把紫砂壶。 几人知道李成博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把壶上。 汪诚喊女儿过来,问她要了手电递给李成博。 李成博接过手电,照进紫砂壶的里边,喊周文看:“文哥,你瞧,里面刻着画,有些模糊,应该被茶垢盖住了。” “哦,我明白了。”周文做出恍然状,他知道这把壶的奥妙在哪里了。他看向壶的里边,果然看到茶垢下有一个长条形状的刻痕,看上去像是宝剑之类的图案。 “范老师,麻烦你用牙膏或消毒液把壶清洗一下,把壶里的茶垢洗掉。”周文将壶递给范帼颖。 范帼颖接过壶,走去了盥洗室。 等待过程中,周文问李成博:“你是怎么发现壶里头有东西的?” 李成博指了指汪诚的女儿,解释道:“刚才,小美女拿着手电经过,光亮照到壶上,我就猜想,壶里会不会有文章。” “没想到,兄台身材如此粗线条,心却这么细。哈哈。”周文开起李成博的玩笑来。 李成博也笑着说:“呵呵,文哥这么高调地夸赞,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正说笑间,汪夫人将清洗后的紫砂壶拿了来。 周文打着手电仔细去看向壶里,看了一会,咦了一声。 几人忙问怎么了? 周文将紫砂壶连同手电递给汪诚,说:“你瞧瞧。里头刻着一块匾额,看上面的字……像是高家祠堂。” 汪诚接过壶看了看,等看清楚壶里的刻画后,疑惑地说:“刻的确实是高家祠堂四个字。而且……而且还刻着一把倒悬着的宝剑。这种刻法跟传统绘画完全不搭边。” “不搭边就对了。”李成博分析,“汪馆长的爷爷如果真想借这把壶表达什么,肯定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许,这把宝剑跟匾额组合在一起,暗指什么也不一定。” 周文说:“嗯,你说得没错。但是,如果真的暗示着什么,那会是什么呢?” “宝剑,暗指,剑指何处……剑指何处……”汪诚做出思考状自言自语地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高嗓音道,“剑指何处。” 李成博似乎也想到了,兴奋地说:“对呀。剑指何处。倒悬的宝剑自然指向了匾额。这幅图案很有可能暗示匾额里藏着东西。” “嗯,很有可能。”周文也兴奋起来,“我想,只要去高家祠堂找到匾额,说不定,这把壶的秘密就能解开。”说着,问汪诚,什么时候去高家祠堂? 汪诚说:“你们在上坝村忙碌了几天,肯定累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天亮再去高家祠堂。” 李成博却不赞同,说:“汪馆长,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别忘了,对虎王秘籍感兴趣的不仅仅有咱们,姓吴的广东佬也紧盯着呢。” “是啊,如果被姓吴的抢了先,就不好办了。”周文赞同李成博的说法。 “那……咱们今晚就去?”汪诚问。 “对。”李成博点了点头,“最好,吃完饭就出发。都跑了一整天了,也不在乎多跑这一趟。”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对了,高家祠堂在哪儿?你们认得吗?” “我知道,在镇子的西河头一带,我认得那里。”周文回答。他有点担忧,说,“这几年很多老屋区被改建,高家祠堂会不会……”言下之意,会不会早就被拆了? “不会。”汪诚很肯定地说,“西河头一带有很多老建筑没被翻新改建,高家祠堂就在其中。” “那就好,吃过饭,咱们就动身。”周文说。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八点。周文和汪诚、李成博三人,驱车赶往位于丁蜀镇西河头的高家祠堂。 第八十五章 破败的祠堂 到了西河头,李成博忽然想起件事情来。 他说:“咱们光顾着来了,忽略了一个问题,进祠堂得跟人家打声招呼吧?” 周文想起此前留了高家老先生的联系方法,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先生。 电话里传来了老者的声音:“请问,是哪位呀?” “高老爷子,我是周文,老周家的。咱们前些天在范家壶庄内举行的陶刻交流会上见过。” “周文?哦……老周家的。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呢,近期在做一个调查,与解放前陶工参与抗战有关。有条线索,牵涉到你们高家祠堂。我想征询一下您的意见,是否能让我们进祠堂看看。” 高老爷子爽快答应,并约定,一会,在高家祠堂门口碰头。 这时,车子已经到了高家祠堂门前。 三人望去,见祠堂已经破败得不成样了,随处可以看到废弃物,墙脚还长满了青草,一派荒凉景象。 见此情景,汪诚不由感叹:“岁月无情哪。曾经显赫一时的高家大院,现在却如此破败,这正印证了一句话,什么都是浮云。” 正感叹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车前方,是高老爷子。 三人下车,周文迎上去:“老爷子,大晚上的还劳烦您出来,真不好意思。” 老爷子和他握手,笑着说:“没事,没事。假如对你们的调查有帮助,也是值得的。对了,祠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毁了很多东西,不知道你们要查的东西还在不在。” 几人仰面瞧了瞧祠堂门头,那里空荡荡的,匾额已经不在,不由有些失望。 “我们原本想看看祠堂的匾额,但现在……”周文说,言下之意,匾额可能不复存在了。 老爷子说:“匾额在那个年代被一些年轻人拆了下来送去了房管所……” “被……送去了房管所……那岂不是找不着了?”汪诚感到失望。心想,匾额被送去房管所,是几十年前的事,隔了这么多年,能找到的几率几乎为零。 “别担心。”老爷子给了汪诚一颗定心丸,“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去房管所领回属于高家的东西,匾额就是其中之一。” “哦那就太好了。”周文忙问,“那匾额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祠堂里。”老爷子指着祠堂说,“匾额拿回来之后,原本想重新装到门头上,但考虑到祠堂已经破败,安上去也不像样,所以,就先放在祠堂内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了。此后,祠堂没再修葺,匾额就一直没使用。”说到这里,老爷子朝祠堂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有劳老爷子了。”周文客气地说,说完,拿出了手电。 三人跟在老爷子身后,走进了黑漆漆的祠堂。 他们刚进去,不远处的老屋后面便闪出几个人影,接着,是一阵低语。 “吴爷,咱们……跟进去?” “别着急。他们进祠堂肯定是找东西,如果,咱们现在就进去,势必打草惊蛇。一切,等他们找着了东西再说。阿军,你上院墙盯着他们,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话音刚落,一条黑影三下两下爬上了院墙。 对话的两人,一个是广东人吴老板,一个,是仇军。 高老爷子领着三人绕过地上的杂物来到祠堂尽头一间小屋跟前。 三人看见,此处尽管破旧,但相比其他地方要整齐很多,看样子,这里经常有人来打理。 老爷子掏出钥匙打开小屋的门,里面灰蒙蒙的,房梁上挂着几张蛛网。老爷子走进去,咕哝道:“几天没来就结了蛛网,看样子,祠堂得修葺了。” 进屋后,周文看见,屋里堆放着很多东西,天花板上还盘着一条木雕的龙。 眼尖的李成博看见堆放着木门框和砖头的缝隙里露出一块木板的一角,上面有个大大的字,高。 “瞧。匾额在这里呢。”他兴奋地叫起来,又喊大家一起搬掉压着木板的杂物。 片刻之后,匾额被取出来,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匾额上光秃秃的,除了四个大字没别的东西。 “难道,紫砂壶里的刻画不是指这块匾额?”汪诚疑惑道。 周文摇了摇头:“不可能,画里的宝剑明明指着这匾额,我想,秘密一定就在匾额里头。” “会不会是这样,匾额中间是空的,有东西藏在里头。”李成博猜测。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旁的老爷子似乎听出些名堂来。他问周文:“你们怀疑匾额里有你们想找的东西?” 周文点了点头:“老爷子,不瞒您说,我们要解开一个谜团。”说着,拍了拍汪诚的肩膀,“汪馆长就是早年陶刻虎王汪立之的孙子。” “哦,怪不得。”高老爷子微笑着对汪诚说,“那天,我看你刻的猛虎有几分虎王汪立之的风采,原来,你是他孙子。”说完,竖起大拇指表示夸赞。 汪诚报以微笑:“老先生过奖了。” 周文对高老说:“老爷子,我们从汪立之流传下来的一把紫砂壶里,发现了一幅刻画,上面刻着高家祠堂的匾额,和一把倒悬着的宝剑。所以,我们怀疑汪立之在这块匾额里藏了东西。” “不大可能吧。”高老说,“你们想过没有,我们高家在解放前可是大户人家。汪立之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东西藏进匾额里去呢?要知道,家族的祠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呀。” 高老这话说得有理,汪诚听后不仅怀疑此前的分析是错的。 他说:“难道……我们的分析是错的?但如果壶里的刻画不是指这块匾额……会是指的什么呢?” 就在他们分析汪立之刻在壶里的画究竟代表什么的时候,院墙上的仇军悄无声息地从墙上下来,他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老板。 吴老板听了眉头一皱:“剑指匾额,但秘密却不在匾额里……那会在哪儿呢?”想着,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跟五行八卦有关?” 仇军打娘胎里出来压根没研究过五行八卦,当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吴老板搜肠刮肚般回想了一下,扳着手指掐算起来:“宝剑属金,而匾额属木;金和木的相生关系应该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没直接关系呀?难道……是相克?相克应该是……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嗯,有直接关系。但金克木代表了什么呢?” 就在他掐指琢磨之际,祠堂里的几个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跟吴老板一样,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几人觉得毫无头绪之际,李成博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哎。会不会是这样,宝剑所指并不是表示金跟木的关系,也就是说,宝剑只是个标志物,没其他含义。而问题的关键在这木质的匾额上;木……会不会代表八卦上的一个位置?同样,这个位置就指向了祠堂的某一个地方?” 一帮人里,高老对五行八卦稍有研究,他按照八卦来对应“木”的方位进行推算。 他说:“木在八卦里对应‘震’和‘巽’两个卦位。‘震’处在东北方,那里是祠堂的墙壁,汪老不可能在院墙上挖洞放进东西去。剩下的就是‘巽’,‘巽’代表西南或正西,也就是咱们所处的位置;而木在五行的理数方面代表数字8……8指的什么呢?在五行颜色以及对应神兽说法里,木为绿色,代表了青龙……” 他这个推算好似响起了一声霹雳,将身处迷惘中的几人震醒了。 周文兴奋地说:“龙,8点,8点的方向……不正是龙头的位置吗?难道……” 众人闻言兴奋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到那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木质龙头上。 周文说:“看来,汪老应该是将东西放进龙头里去了。这样吧,我来跟龙王爷会上一会。”说罢,四下看看,见有张木头凳子,便搬了过来。 站到凳子上后,周文拿手电往龙嘴里照,见光亮所及之处没任何东西,龙的咽喉之处手电光照不到,如果想要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得拿手去摸。 周文皱起了眉,他想,万一里面存在老鼠或蛇,伸手进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犹豫间,李成博猜到了他的心思。 李成博笑着说:“呵呵,怎么,文哥不会是害怕了吧。” 周文被他说得脸皮微微一臊,心说:这面子丢不起。我就不信了,哪会这么巧,真会有蛇鼠躲里头。得,摸吧。 想到这里,他要李成博帮照明。 等李成博踮起脚将手电的光亮照向龙嘴后,周文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进龙的咽喉处摸索起来。 片刻,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摸了一下,感觉像是个布包,他心里一喜,想马上取出来,当他低头看见正全神贯注看着他的李成博时,一个念头涌上心来。 第八十六章 高家祸事开端 周文想,刚才,李成博说他害怕是将他的军,现在,得小小的报复一下。 想到这里,他装模作样在龙嘴里又摸索了一会,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叫,还做出想收回手却又收不回来的样子。 在场所有人的心立时收紧了。 李成博真以为周文被什么东西咬了,忙用力去拉对方。周文却笑着将手从龙嘴里抽了出来。李成博发现,周文的手上只是一个积满灰尘的粗布包,没有被咬伤或抓伤的痕迹。他立刻明白过来,从不搞恶作剧的周文出乎意料地搞了一次恶作剧。 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抱怨:“我说文哥,我真被你吓了一跳。这样的玩笑开不得,会急坏人的。” 周文笑着说:“难得,难得。”说着,从凳子上下来,“来,看看布包里是什么。” 他掸去布包上的灰尘,将布包放到凳子上,轻轻地解开,一本发了黄的手稿便呈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赶紧看看上面写的什么。”汪诚急于知道爷爷汪立之留下的线索,催促道。 周文小心翼翼翻开手稿的封面,几人发现,手稿上写满了刚劲有力的小楷。周文边看边念起来。 “1942年夏,7月,小雨。镇上日军跟各家族的关系逐渐恶化;日本浪人四处滋事;由周、高两家掌管的码头也变得不安宁……”念到这里的周文疑惑地挠了挠头,说,“这……好像是日记。”他翻看后面几页,也都记载着一些本地人跟日本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不管怎样,能找到线索就是好事。说不定,日记里还隐藏着其他秘密呢。”汪诚说。 “嗯。”周文点了点头,“要不这样吧。时间不早,咱们不能影响老爷子休息,先回去再说。”他对高老说,“老爷子,我们这就回去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客套几句之后,三人告别高老驱车回艺术馆去了。 三人离开后,躲在黑暗里的仇军不解地问吴老板:“吴爷,咱们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吴爷笑道:“呵呵,阿军哪,遇事冷静才是成功之道。眼下,他们找到了‘虎王’的手稿,咱们明目张胆地去抢,肯定行不通。咱们呢,静观其变。”说着,改变语气吩咐仇军,“这几天,你多安排些人手,时刻盯着他们,尽可能打探手稿里的内容。有情况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的吴爷。” 周文他们回到艺术馆时,已是夜里近十点。 范帼颖还没睡,见他们回来了,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汪诚就把找到手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完,想了想,对周文说:“时间不早,要不这样,今天就住馆内客房里,省得跑来跑去花时间。” 周文觉得在理,说:“那就劳烦汪馆长与汪夫人了。” 夜深人静,艺术馆里除了周文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他地方已是漆黑一片。 躺在床上的周文在翻看汪立之的手稿,字里行间记载的一些往事渐渐被他所了解。 1942年夏,午后的宜兴闷热与压抑交织在一起,让小镇的人们感到不适。 随着日本人在镇上进行大肆搜刮,一些经营陶器、紫砂壶的商铺纷纷关门躲避灾祸,原本就饱受战争磨难的小镇百姓,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下滩”码头,不太忙碌的管护和工人们在凉棚下喝着凉茶,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码头入口走了进来。 来人中的一个走到凉棚前,摘下礼帽鞠了一躬,算是行了见面礼,问:“请问,哪位是管事的?” 尽管这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说话带着日本腔,凉棚下的几个人听着觉得不爽。 一名管护站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来人脸上堆起笑:“我们是镇上的日本商人,有几船货,想通过贵码头装卸运走。不知……” 明白此人的来意后,管护很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头:“我们管事的不在,如果要谈货运事宜,你们可以去‘高家大院’找高爷。” 男人略一思索,走去同伴那里拿来一封信函,递到管护面前,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高爷那里今天应该是去不成了。这封信劳烦转交给高爷。改天,我专程登门拜访。” 管护接过信封,表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西河头高家大院内,高继祖和儿子高连贵在客厅商量事情,一个护院从门外进来。 护院说:“老爷,码头的兄弟送来一封信,说是日本人转交给您的。”说着,呈上封。 高连贵接过来,对护院说:“你先去吧。” 护院应了声,转身走了。 满腹狐疑的高继祖接过高连贵递来的信,说:“日本人给我的信?咱们高家与日本人素未来往,为何要写信给我?”边说,边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稍后,高连贵发现,父亲情绪变得激动,他猜想,信里内容一定不是父亲想看到的。他问高继祖,信里写了什么? 高继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他用力将信纸拍在了桌子上。 高连贵拿起信,看上面的内容。 信中写道: 尊敬的高继祖先生: 您好! 鄙人是日本商人,在贵镇做些小本生意。近期,我们有几船货物急需运往外地,想借贵码头进行装卸运输,还望通力协作。合作顺利的话,我们将向驻扎在贵镇的大日本帝国皇军呈报,他们会确保贵码头的安全。 当然,我们也做好了被高爷拒绝的思想准备,毕竟,你们中国人对我们日本人有很大的成见,关于这点,我能理解。但要说明的是,作为商人,我与军队乃至战争毫无关系,我所做的,仅仅是收购贵国的陶器和紫砂壶,运回日本进行销售。如果高爷真拒绝我的请求,我表示理解。但是,大日本帝国皇军可能不会像我一样冷静克制;后果怎样,相信高爷是能预见的…… 读到这里,高连贵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将信纸用力甩在桌子上,骂道:“狗日的矮东洋,这不是明摆着要挟咱们吗?小鬼子以为我们高家好欺负?” 高继祖沉默不语,他在大厅里来来回回踱步,好一会,憋在他心口的怒火才被压了下去。 他叮嘱高连贵:“连贵。咱们要冷静不能冲动。毕竟,小鬼子不好得罪。你马上去趟蜀山,请耀民兄弟来一趟。一切,等商议之后再作打算。” 高连贵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院。 门口的护院听说高连贵要出门,就帮他喊了部黄包车。 上车后,高连贵只说了四个字:南街,潘宅。 车夫自然知道潘宅是什么所在,不敢怠慢,将车子拉得飞快,不一会,目的地到了。 走进潘宅,史耀民正在写一份材料,见高连贵来了,起身想请对方坐下。 高连贵摆了摆手,说,事情紧急,要劳烦史耀民即刻赶去高家大院,并说,是因为接到了日本人的一封信。 听说与日本人有关,史耀民觉得此事不容小觑,忙与高连贵一起赶去高家大院。 “高爷。什么事这么急?”一进门,史耀民就故意问高继祖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么做,是想探探高继祖对此事的想法。 高继祖示意他坐下,指着桌子上的那封信说:“耀民啊,你看看。” 史耀民拿起信看了一遍,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倒不是对日本人的嚣张行径感到愤怒,而是担心万一这事搞砸了他会倒霉。 高继祖神色凝重地望着史耀民,指望对方出出主意。 史耀民觉得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担心高继祖不会跟日本人合作,导致局面紧张;另一方面,他担心说服不了高继祖,到时,不仅丢了面子,还落得个日本人走狗的坏名声,传出去,对他非常不利;毕竟,他还是国民政府委任的宜兴常备第二中队队长,尽管,他已经投靠了杨彦斌,但杨彦斌只是伪政权的官员,是个中国人,跟日本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一旦被人视作日本人的走狗,他就成了通敌的卖国.贼,等日本人走了之后,国民军重新夺回镇子,到那时,如果他解释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曲线救国,国民政府能信吗?老百姓能放过他吗? 当然,他也想过置身事外,然而,真的能置身事外吗?现在,高继祖既然话已出口,想征询他的意见,那么,就算他不想蹚这浑水,但脚已经在浑水里了。 纠结一番之后,他硬着头皮,就此事的严重性做了详细的分析。 几分钟后,高家父子算是听出史耀民话里的意思来,对方是在动员他们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向日本人妥协。 高连贵觉得不痛快了,这个骨子里满是傲气的高家公子认为史耀民在这件事上非但帮不了忙,还可能会坏了高家的名声。 他对史耀民大声说:“我说史团长,你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呢。合着我们高家非得做小鬼子的走狗,才合了你的意?” 史耀民忙解释:“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嘛。眼下,假如明着跟日本人过不去,吃亏的不还是咱们。” 高继祖也很恼火,他慢慢站起身,双手倒背着,脸上的肌肉由于愤怒抽搐了几下。 第八十七章 忠救军 他沉声道:“耀民兄弟。你我相识多年,论理,你应该了解高某的为人。高家,尽管在某些方面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来维护家族的利益,但做人的立场却从来没动摇过。现在,你喊我去跟日本人合作,做日本人的走狗,无疑是让高家跟整个镇子的父老乡亲为敌。日本人要运走的,可都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财产。你想,我会答应跟他们合作吗?” 高继祖的话听得史耀民脸色越发难看。他想,看这父子两的态度,这事没得谈了。日本人无法如愿,就一定会对付高家,到时,如果他以自卫团的名义护着高家,说不定,日本人连他一起对付。唯一理智的办法,只有放弃码头,别掺和到这件麻烦事里去。但这样一来,每月可观的维护费就泡了汤了。 他心里憋屈得都快冒出火星来了,但在高继祖面前又不能发泄,因为,如果现在他就跟高家闹僵,结果会怎样?高家毕竟不是一般的家族,万一高继祖通过别的办法解决了这件难事,往后,在镇子上他史耀民就会多了一个厉害的对手。 不行,我得想想法子,不能让自己成为高家和日本人争斗的牺牲品。 史耀民想到这里,起身拉高继祖坐下。他笑着说:“呵呵,高爷。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不是为高家着想嘛。既然高爷不愿跟东洋人合作,耀民也就不过问此事。我呢,团部还有点事要忙,这就告辞了。”说罢,在高家父子鄙夷的目光中,史耀民狼狈离去。 史耀民走后,高继祖拿起桌上的信,用力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他对高连贵说:“连贵,看来,咱们高家要面临一场从未有过的灾难了。不过,就算是倾家荡产,咱们也不能如了小鬼子的愿。你马上去码头,告诉工人们要小心。如果,那几个日本人再来,就说码头近期货运已经超负荷,无法再承接其他了。” “好的父亲。”高连贵应了声,转身走出了客厅。 蜀山“似蜀公寓”里,戏院刘老板见怒气冲冲的史耀民走进来,料想对方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忙迎上去:“史团长,楼上请,楼上请。” 来到二楼,史耀民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刘啊,喊人去团部帮我把周团副喊来。” “好嘞,我这就去安排。您先喝着茶。”刘老板端起桌上的紫砂壶,帮史耀民倒上一杯茶后准备下楼。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周文斌的喊声:“刘老板,刘老板。史团长在这儿吗?” 史耀民听见了,眉头一舒,朝楼下喊:“周团副,我在呢。上楼来吧,正有事要找你。” 楼下的周团副应了一声。 片刻,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史耀民听见了,有些疑惑,因为,从脚步声来判断,上楼来的好像不止周文斌一个。 正纳闷呢,周文斌带着两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周文斌叮嘱刘老板下楼守着,不要放任何人上来,说是他们有要事商量。 等刘老板离开后,周文斌对史耀民说:“史团长,这两位说有要事找你。我先回团部了,你们慢慢聊,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史耀民越发觉得疑惑,他看了看两个陌生的男人,说:“还没请教两位……” 那两人料想史耀民在猜测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其中一人便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史耀民手里。 那是一个信封,史耀民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国民政府”的字样,他稍微愣了下,便对周文斌说:“周团副,你先回团部去吧。一会,我再找你。” 周文斌点了点头,下楼去了。 史耀民关上门请那两人坐下,并帮他们倒上茶水,问:“两位这次来……” 那个递给史耀民信封的男人指着另外一人介绍:“史先生,这位呢,是国民政府‘忠救军太湖别动队’第一中队的童飞童队长。” 史耀民听后,想起早些时候的某天,有人送来一封不知真假的国民政府委任状,说是他被委任为‘忠救军太湖别动支队’第一大队队长。当时,他感到纳闷,后来,也没见有人再联系他,就没当回事。现在,听这人提起,心想,‘忠救军太湖别动队’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男人接着介绍:“鄙人呢,叫范璋,双桥人;这次能作为童队长的特派员与史先生共事,深感荣欣。” “等等。”史耀民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与我共事?” “对。”童飞开口了,他说,“‘忠救军太湖别动队’成立后,在汪伪政权以及日本人控制的宜兴范围内没有根据地,所以,一直无法正常开展工作。现在,既然国民政府委任童某成立第一中队并担任队长,我希望史兄弟能通力协作一起开展工作。” 史耀民听了,心里盘算开了。他想,眼下尽管日本人占了宜兴,但东洋人早晚有回去的一天,到那时,说不定宜兴还是国民政府的天下;如果,现在自己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势必是将自己逼到与国民政府为敌的绝境上,这个风险是万万冒不得的。再说,自己还挂着‘忠救军太湖别动支队’第一大队队长的头衔,与其一口回绝,倒不如静观其变,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想到这里,他问童飞:“童队长,那在下要怎样协助‘忠救军’呢?” 童飞指了指那个信封,说:“里面都写着呢。” “哦?我看看。”史耀民打开信封看了一会,脸上显露出了喜色。 童飞看着喜形于色的史耀民,呵呵笑道:“呵呵,史兄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你同意跟我们合作,那么,我们就利用你自卫团的名义作掩护。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提供枪支和人手。史兄弟,据我所知,您的自卫团不过就几十号人吧?一旦跟我们合作,就有了几百号人几百条枪。我想,这对史兄弟来说不算是坏事吧。” 坏事?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只要答应跟他们合作,自卫团的能力立刻扩大好几倍。这样的好事,史耀民自然乐意接受,不为别的,看在几百支枪和几百号人的面上,他也愿意干这不亏尽赚的买卖。一旦人和枪支归他掌管,那他在镇上说话的分量就会重很多,到时候,别说是高家,就算是第八区区长周大猷见了他,也得让着三分。 三人愉快地谈妥了合作事宜后,童飞和范璋去通知隐蔽在太湖边的‘忠救军’成员,命令他们即刻转移去蜀山。史耀民则打算回团部做些准备工作。就在他下楼刚要踏出“似蜀公寓”大门时,迎面进来的一位女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女的生得水灵,尽管算不上貌比天仙,但也称得上国色天香;特别是被旗袍紧裹着的丰满身体,将史耀民看得愣在了那里。 “史团长,史团长。”送史耀民出门的刘老板见他走了神,料想,史耀民一定是动了女子的心思,忙提醒他,想将他送出门外,打发走完事。 回过神来的史耀民双眼放光,紧盯着走进公寓后院的女子,问刘老板:“刘老板,她……” 刘老板当然明白史耀民想问什么,只得照实回答:“史团长。今天从苏州来了个评弹团,晚上,要在戏院演出。她就是评弹团里的梁柱子,名叫张圆圆。” “张圆圆……嗯,很秀气的名字。刘老板,晚上戏院前排帮我安排两个位置,我和周团副来捧个场。”说完,出门走了。 晚上七时许,史耀民和周文斌来到“似蜀戏院”。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来看戏大多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周大猷也在其中。 七点三十分,评弹正式开唱。张圆圆那珠玉落盘般动听的嗓音,令在场所有人为之折服。 一曲刚罢,看客们忙活开了,打赏的打赏,献花的献花,忙得不亦乐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生怕慢了一步,倾国倾城的美人就会不接受他们的赏赐。 周文斌看着有些痴醉的史耀民,笑着问:“史团长,这娘们不错啊。怎么,有意思?” 史耀民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呵呵,自古英雄爱美人。史某尽管一介武夫,但也是个凡夫俗子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那还不赶紧。”周文斌朝那些争先恐后向张圆圆送花献礼的人努了努嘴。 “那自然,那自然。”史耀民被周文斌点醒,忙喊来卖烟卷的小丫头,将一沓钞票搁在小丫头端着的筐子上,指了指台上,说,“去,给弹琵琶的老头。另外,这是赏你的。”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塞到小丫头手里。 小丫头认得史耀民,见有钞票,自然感到高兴,说了句:“谢谢史叔,我这就给送去。”说罢,一溜小跑到了戏台跟前,将那沓钞票给了台上老头,并转身指了指史耀民。 张圆圆见有人打赏这么多钱,心存感激,礼貌地朝史耀民微笑着点了点头,以表谢意。 不曾想,她这嫣然一笑,让台下另外一个人感到不痛快了;那是一个油头粉面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人斜眼看着史耀民,跟身旁的一个年轻人低语了几句。 第八十八章 流氓斗不过地头蛇 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沓钞票,快步走到戏台前,递给了张圆圆。 张圆圆见那人递过来的钱比史耀民多了差不多一倍,非但没感到高兴,反而不安起来,她偷眼看了看史耀民,不知该不该接这钱。 史耀民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把钱收下。张园园这才敢收下钱,并对史耀民的“大度”多了一分感激。 第二支曲子开唱后,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时不时地朝史耀民投来蔑视的目光,这让周文斌觉得烦躁。 他低声问史耀民:“这家伙明摆着在挑衅。要不……我安排人把他拖出去扔河里?” 史耀民冷静地说“不急,在女人面前,咱们得有足够的风度。一切,等评弹唱完之后再说。” 周文斌觉得还是史耀民考虑得周全,当下,朝史耀民竖起了大拇指。 一曲将终,周文斌忽然想起个问题,问史耀民:“哎,我觉得奇怪,那两个家伙应该不是镇上的吧?按理说,镇上有背景有实力的都认得咱们,不可能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挑衅咱们哪。” “嗯,有道理。我想,可能是宜城或乡下哪家土财主的公子哥。不管怎样,一会问清楚再说。尽量不要和有背景的大人物结下梁子。” “是。” 一曲唱终,史耀民保持足够的风度朝台上的张圆圆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道别,随后,与周文斌一起,边跟熟人打招呼,边向戏院外走去。 经过“似蜀公寓”时,他向刘老板打听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老板回答:“这人好像是长兴来的,是青帮的人。从他的出手来看,应该有些来头。怎么……史团长打听他……有意跟他认识认识?” 史耀民哈哈一笑:“哈哈,没事,没事。我就随便一问。你去忙吧。” 见史耀民不想说明,刘老板也不想再问,跟史耀民道过别后,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片刻之后,油头粉面的男人刚走出“似蜀公寓”,就与等在门口的史耀民、周文斌两人狭路相逢了。 那人瞧见迎面站着的,正是刚才在戏院里被他盖了风头的两人,便放肆大笑,说:“哈哈,没钱就别充胖子。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我长兴‘魁哥’是谁。‘魁哥’懂吗?花魁的魁。跟我争女人,哈哈。” 男人嚣张的样子并没激怒史耀民,因为,在史耀民看来,对方只是个小混混,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坏了心情。再说了,对付这样的痞子他有自己的办法。 他脱下皮手套,递给身边的周文斌,又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面值的储备币,走到那人跟前,将钞票递给对方。 魁哥见了,以为史耀民想花钱买个平安,更是嚣张了。他轻蔑地笑着说:“两百块钱就想买通魁哥我?你以为是应付要饭的哪?” 史耀民原谅对方的无知,因为,他无需跟对方逞口舌之快,遇到这样的事情,史耀民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口。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是那种让人看了不舒服的笑。 他将钱塞进魁哥的口袋,用冷冷的语气对魁哥说:“魁哥,这钱你得拿着,买跌打药的时候用得着。” 魁哥闻言一愣,问:“跌打药?我买跌打药干吗?” 史耀民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气。他对魁哥说:“因为,我会揍你,你马上就会受伤,而且,还会被扔进河里。” 站在一旁魁哥的同伴被史耀民这句话激怒了,噌的拔出腰间的钢刀,作势就要扑上来。他动作快如疾风,转眼就到了史耀民跟前;但是,还没等他举起刀,就被迎面顶到脸上的一样东西逼停了所有动作。 那是一把枪,冒着凉气黑洞洞的枪管正指向他的脑门,这一变故出乎他意料之外。为了不激怒枪的主人,他毫不犹豫扔掉了手里的刀子。 史耀民一手持枪,另外一只手给了魁哥一记耳光。他用了很大力气,以至于魁哥脸上立刻出现了红红的指印。 魁哥想反击,自打娘胎里出来,他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但他眼下不敢反抗,因为,他缺少反抗的资本,别人有枪,而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史耀民摊开一只手,周文斌会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根硬木短棍。史耀民接过来,朝着魁哥劈头盖脸打了足有十下,打得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魁哥变成了一头待宰的猪,发出阵阵的惨嚎。 直到史耀民觉得解气了,他才将疼得直哼哼的魁哥踢进了河里。他站在河岸上,像一头获胜后的雄狮,鄙夷地看了一会在河里挣扎的魁哥,收起枪,将棍子还给周文斌,两人扬长而去。 这时,不知打哪儿飘来几句歌声: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 第二天,史耀民和童飞的秘密合作正式开始,原“忠救军太湖别动队”成员被编制进了“自卫团”,数百号人被分配到丁蜀、汤渡等区域。与此同时,那几个急需码头装运货物的日本人获知了一个不想要的结果,那就是,高家大院拒绝跟他们的合作。 恼羞成怒的日本商人决定报复,霎时,小镇弥漫开硝烟味,饱受战争惊吓的人们知道,一场新的劫难很快就要降临了。 此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镇上的日本商人跟宜城的日本浪人联手,在丁蜀镇到处滋生事端;他们砸毁店铺里的陶器,抢夺名贵的紫砂壶。 对此,商户们只能忍气吞声,稍有反抗便会遭到毒打,轻则受伤,重则致残。而驻扎在镇上的日本部队,对这样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不管。 很快,人们看出了端倪,那些受到重创的店铺、仓库、窑厂,大部分是高家的产业,很明显,日本人就是冲着高家来的。 阴沉沉的下午,灰色的云层如同厚厚的棉絮悬浮在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心事重重的高继祖在院子里修剪一棵盆栽,一旁的高夫人说:“继祖,日本人专门针对咱们,照此下去,咱们撑不了多久了。” “撑不下去也得撑。日本人狼子野心,你要是退一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高继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我猜,日本人拿咱们开刀,是想杀一儆百,一旦咱们退缩了,或者被击垮了,其他家族就会跟着退缩。到时候,整个镇子就真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了。” 这时,高连贵走了过来,他看到父亲憔悴的样子,心,被刺痛了。他想安慰几句,但刚开口喊出爹娘两字,便被高继祖打断了话头。 “连贵啊。”高继祖指着那棵盆栽深有感触地说,“这棵盆栽,前些日子还枝繁叶茂的,只几天,就枯黄了。还没到秋天就开始落叶。”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高连贵,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日本人跟我们作对,咱们很被动,搞不好,高家从此要败落了。不过,家可败气节不可丢,咱们要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正说着,一名码头的管护急急忙忙跑进来:“高爷,高爷……” 见管护心急忙慌的样子,高连贵以为码头出事了,急忙问:“码头出事了?” 管护喘着粗气回答:“码,码头没出事,是日本人到处张贴告示,向镇上练武之人发起挑战。那告示……那……那告示上……” 见管护吞吞吐吐的样子,高继祖料想,日本人向练武之人发起挑战,可能只是表象,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那张告示是针对高家的。 他对那管护说:“有什么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管护犹豫再三后,说出了让高家父子勃然大怒的话来。 管护说,日本人张贴告示,向镇上练武之人发起挑战,并在告示上将中华功夫贬为花拳绣腿,说中国练武之人都是“东亚病夫”,他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会用日本武术来证明“东亚病夫”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狂妄。”高继祖怒冲冲地放下剪子,说,“弹丸之国却如此嚣张。” “爹,咱们该怎么办?”高连贵也感到气愤,问高继祖。 高继祖想了一下,说:“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日本人应该是冲着咱们高家来的。他们想方设法在各个方面打压咱们,想逼迫咱们就范,或彻底将咱们打垮。” “爹,让我跟小鬼子打一场。打赢矮东洋我有把握。” “先别着急嘛。让你爹拿主意。”高夫人拉着高连贵的手说,神情里满是焦虑,“比武容易受伤,日本人又专门针对咱们,肯定会下毒手。连贵,你可不能冲动。” “你娘说得对。”高继祖说,“日本人既然敢公然挑战,就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取胜。他们不可能进行公平竞争,可能会出阴招。所以,得小心。”说到这里,他再次望向正在凋零的盆栽,想了想,说,“这样吧,先号召镇上各大家族,商议出压制日本人气焰的法子,让东洋倭人明白,中国人是任何外寇不可战胜的。连贵,你立刻派人通知各家族,请长辈们来高家议事。” “好的,爹,我立刻去安排。” “要小心啊。”高夫人叮嘱。 “娘,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第八十九章 日本人的阴谋 半个时辰之后,高连贵回来了,还带回来新的消息,码头接到日本浪人送来的战书,公然挑战高家。这恰好证实了高继祖的猜测,日本人挑起事端都是冲着高家来的。 又过了片刻,各大家族大长辈陆续赶来,不用送信人说明长辈们也知道,此次高继祖召集大家,必定是为了日本人向镇上练武之人挑战一事。 大厅内坐满了人,高继祖环视了一下众人,神情非常严峻,他说:“相信诸位也看到日本人张贴的告示了。东亚病夫,哼!泱泱大国被一个弹丸小国视作东亚病夫,何等猖狂,何等的讽刺。自打日本人来宜兴后,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咱们镇子原本办得火热的窑厂被毁了多少?陶业几乎停顿不前。眼下,矮东洋冲着高家挑衅整个镇子,让大家不能安心过活;唉,事出高家,高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到这里,双手抱拳向众人作揖,“高继祖对不住大家,让诸位受累了。” 他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周家掌柜周仕林站起身来,朝高继祖抱拳道:“高爷拒绝跟日本人合作的举动让周某钦佩。不说别的,咱们都是炎黄子孙,维护中华民族尊严是我们每个人的分内事。所以,高爷不必自责。我在此声明,如果高爷有需要,周家一定会鼎力相助。” 高继祖感动了,他握住周仕林的手,说:“早先为了利益咱们两家长久明争暗斗,现在想来可笑之极。原本邻里乡亲,何必自相残杀。仕林兄弟,你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继祖在此谢过了。”说着,他转身对众人朗声道,“从今天开始,周、高两家摒弃前嫌,亲如手足。” 周仕林补充道:“还要加上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高两家的和好,如同一剂振奋人心的良药,很好地激励了各家族的斗志。众人开始商议对付日本人的法子。最后,在自告奋勇的几个人里,挑选出功夫底子不俗的高连贵来接战书,跟日本人打擂。 时近傍晚,高连贵向日本人发去了应战信,打擂的时间被定为第二天下午一时。 消息不胫而走,镇上乃至乡下都在议论这事;甚至,还有人去高家送钱送物,以表示对高连贵的支持。 消息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这帮在中国土地上嚣张跋扈惯了的浪人密谋了一个计策,为了保证稳赢比赛,保证不丢了大日本帝国的面子,他们决定对高连贵使出阴招。他们管这个阴损的计划叫做“蛇刺”,毒蛇的蛇,行刺的刺。 数小时后,日本人获知一个重要的线索,高连贵有个习惯,每天都要到大木桥附近的一家小吃店用早餐。据说,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出于对店主女儿的好感。 获知这一消息的日本人,在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去了那家小吃店。 负责对高连贵开展“蛇刺”行动的,是一名叫做宫本的日本人,他,就是那个被高继祖拒绝运货的日本商人。 宫本独自来到大木桥边的小吃店时,店主龙生才刚刚打开店门。 或许,是时间尚早,弥漫着晨雾狭长的街道上没半个人影。 龙生瞧着站在门口穿着蓝布大褂的陌生男人,客气地问:“先生,您是来用早点的吧?” 对于他的热情,宫本报以礼貌的微笑。宫本认为,人类是喜欢友善的动物,时常报以微笑会抵消人的戒备心理,这样,对实现计划多少有些好处。 龙生见陌生人笑而不答,便说:“现在还早,先生还是过会再来吧。我呢,还得和粉发面,要忙活一会才有得吃呢。” 宫本摇了摇头,走进店来,在一张凳子上坐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 面对这个奇怪的客人,龙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来到男人身边,问:“先生您这是?” 宫本开了口,他带着日本腔的国语让老实巴交的龙生警觉起来。 宫本说:“信封里有三样东西。钱和一张照片,还有一个瓶子。老板,您知道这三样东西有什么关联吗?” 龙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不想跟日本人有太多接触,只想着这个古怪的东洋人快点离开,别给他带来麻烦。 宫本继续保持微笑,并示意龙生坐下。 他打开信封,掏出一沓数额可观的储备币,推到龙生的面前。 他说:“龙老板,我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谈一笔生意。为什么是半个小时呢?是为了不让有人看到龙老板跟我们日本人有接触,否则,多多少少对你往后的生活会产生影响。决定权在你手中。如果,愿意做这笔买卖,这些钱就归你了。”说着,他的手在那沓钞票上轻轻地拍了拍。 龙生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平时,他和女儿经营小吃店,每天的收入已经满足了他们的生活所需;所以,面对宫本的钱他并没有心动,反而,担心一旦跟日本人扯上关系,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他对宫本说:“洋先生,在下就是一个包饺子、捏馄饨的,做不了其他生意,您……一定是找错人了吧?” 宫本了解龙生的担忧,解释说:“龙老板,这桩买卖可比包饺子还简单哪。”说着,他从信封里掏出第二样东西。 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瓶,里头,装着灰色的粉末。 龙生有了不好的感觉,忐忑地问宫本,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派什么用场? 宫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压低声音问龙生:“龙老板,高家大院的高连贵,知道吧?” 这句话提醒了龙生,龙生不由想起高连贵和日本人将在今天下午打擂台的事情来。他心底立刻筑起了一道戒备的堤坝。 宫本继续说:“我知道他每天会来你店里吃早点。你只需将这粉末放在他的食物里,钱,就归你了。” 龙生听了浑身一颤:“你……你让我下毒?” “呵呵。”宫本笑了笑,说,“放心,这不是毒药,只是一种能让人在数小时内感到疲乏的普通药剂,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 “那我要是不干呢?”龙生试探着问。 “那你就有必要看看信封里的第三样东西。”宫本说着,将信封往龙生面前推了推,“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多联系几家下药的。你不干,总会有人干的。龙老板,钱和药都留下,您自己多掂量。”说着,起身向龙生鞠躬道别,嘿嘿干笑了几声,抛下发着愣的龙生,大步离开了小吃店。 这时,天色已亮,门外渐渐有了行人。 有人在店门口问龙生早点做了没有?正陷入沉思的龙生回过神来,他边回答早点还要等一刻才能吃,边手忙脚乱地将那沓钱和药瓶塞进了信封,快步上了二楼,走去他的房间。 刚上楼,迎面撞见才起床的女儿英子。 英子见他神色慌张,问怎么了? 龙生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你赶紧去楼下,看看面粉发好了没有,我一会就来。” 英子满腹狐疑地下楼去了。 龙生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坐到了床上。他忐忑不安地将信封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里头,除了他刚才看到的钞票和药瓶,还有一张背朝上的照片,上面写着南京字样,像是记载了拍照的日期和地点。 龙生不知道这张令他不舒服的照片上会有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会是美好的景物;说不定,一个艰难的抉择,会在他翻过照片的一刹那,呈现在他面前。 他哆嗦着手,慢慢提起照片的一角,又提心吊胆地将照片翻了过来。当他瞧清楚照片上的内容时,禁不住毛发倒竖惊叫出声。 照片上呈现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少妇一丝不挂躺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狞笑着的日本士兵,士兵的刺刀上赫然挑着一个尚未完全长成,满是血污的婴儿。 一刹那,龙生的思维机器停止运作了,他无法思考,只是愣愣地坐在床上。 这时,楼下的英子听到龙生的惊叫,忙跑上楼,敲门,问怎么了? 龙生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地回答:“没、没事,不小心碰着了。你先去包饺子,我这就下来。” 英子尽管对父亲的回答心存疑惑,但还是下楼去了。 此刻,龙生觉得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喉咙,他感到喘不过气来。他已经明白日本人的意图,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顺从日本人,将瓶子里的粉末掺进饺子或馄饨,然后,看着高连贵吃进肚子。他要是不这么做,照片上惨绝人寰的一幕,就有可能发生在他女儿身上。 不!不!绝不能让英子遭此横祸。英子早年丧母,是自己既当爹又当妈一手将她拉扯大。这些年,英子跟着自己没少受罪,我怎能忍心让她被东洋鬼子给糟蹋呢? 想到这里,龙生做出了一个有违良心却实属无奈的选择,那就是,按照日本人的要求给高连贵下药。 龙生想,反正日本人说了,这不是毒药,粉末的作用仅仅是让人感到乏力,不会对高连贵造成别的伤害。 片刻之后,龙生下了楼,他将那张照片连同信封,以及那沓厚厚的钞票一同扔进了灶膛。 看着升腾的火苗,他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明白,接下来他要做的这件事,是一件让祖宗丢脸,被父老乡亲不耻的伤天害理的事;但为了英子的安全,他已经没得选择。 二十来分钟后,高连贵走进了小吃店。 第九十章 打擂台1 英子满面春风迎上去,她接过高连贵递来的外套挂到衣架上。看得出,英子和高连贵之间互有好感。 “贵哥。听说,今天你要跟东洋人打擂台?”英子问高连贵。 高连贵点了点头。 英子帮高连贵倒了一杯茶水,说:“那贵哥一定要加油。东洋人总是欺负咱们,贵哥要趁着这个机会使劲揍他们。让东洋人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高连贵笑着回应:“呵呵,就冲英子这句话,你贵哥我一定用力揍矮东洋。不过,等我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赢了擂台赛,英子你可得奖励我哦。” “嗯,你想要什么,只要英子能办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高连贵见她这么说,笑着压低声音问:“你真想知道贵哥想要什么?” 英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告诉你。”高连贵瞧了瞧在灶间忙碌的龙生,低声对英子说,“我想向你父亲求亲,求他把你许配给我。” 这句话听得英子脸上火辣辣的,她低头说了声:“贵哥又拿英子开玩笑。不理你了,我给你拿饺子去。”说罢,快步去了灶间。 这时,店里陆续来了几个吃早点的街坊邻居,这些人一见高连贵,无不竖起大拇指。 一个中年男人说道:“高公子。今天您可得给大家出出气,狠揍那些东洋人。我呢,给您喝彩去。” “高公子。”一个打扮妖艳,三十不到的女子嗲声嗲气地开了口。 高连贵认得她,是附近一个跑单帮的风尘女子。 那女的说:“您可得好好教训这些日本人,他们嚣张得很呢。有一次,日本兵开小差,穿着便装溜到本姑娘那里,说要姑奶奶伺候他。我才不乐意。可是,那矮东洋就想霸王硬上弓。还好,他们那个叫做什么……迟点死了……” “池田次郎。”高连贵纠正道。 “呃,对对,这个池田次郎正好带着巡逻队经过,听到我的叫声进门查看情况,问清楚事情后,煽了那个日本兵几个耳光。幸亏这个日本的长官来得及时,要不然,姑奶奶还真晚节不保呢。”说到这里,她扭着性感的小蛮腰,走到高连贵跟前,俯下身凑近高连贵说,“贵哥,咱这身子怎么能给东洋人呢。我呀,就等着哥哥您凯旋而归,好好伺候您。” 她这举动让高连贵感到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只听得嘭地一声,英子沉着个脸,将一笼蒸饺重重地搁到桌子上;用力有点大,作料盘里的陈醋溅到了桌上。 高连贵见状,忙对英子解释:“英子,她这是开玩笑呢。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那女的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英子,姐真是开玩笑的呢。别生气,别生气啊。气坏了身子,你贵哥可是要拿我问罪的哦。”说罢,咯咯地笑了。 她这话说得英子脸上又飞起了红霞,低低的说了声:“贵哥,你先吃着,我给大伙端饺子去。”说完,急匆匆地又去了灶间。 灶头前,龙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就像他此刻纠结的心情。 稍后,离开小吃店的高连贵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原本蕴含着巨大能量的丹田之气似乎在一点点流失。 他有些着急,心想,该不会是夜里着了凉,生病了? 想到下午的擂台比赛,他心急如焚,急匆匆地赶回高家大院,按照土方喊下人煮了碗姜汤,又去后院耍了几套拳,这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 下午,出发前,高连贵经过院子的时候,意外发现,那盆掉了叶子的盆栽冒出了新芽。 他想:这是个好兆头,如果父亲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高夫人送他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硬撑,如果赢不了就罢手。高夫人担心,这不会是一场普通的比赛,点到为止的规矩不可能兑现。日本人狼子野心,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高连贵要母亲放心,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说轻松赢得比赛,至少用心去打的话,取胜还是有把握的。 看着高连贵远去的背影,高夫人的心悬空了。 下午十二时许,青龙山日军驻地的擂场上人头攒动,擂台周围挤满了来助威的百姓,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到场。 担任本次比赛的裁判,是由日本人单方面安排的。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中国人。 十二时五十分,负责外围维护秩序的日军与自卫团成员阻断了场外不断向内拥进来的人群。比赛进入裁判宣读规则阶段。 那个中等个子身穿白衬衫的裁判顺着梯子爬上离地有两米高的擂台,挥舞双手示意众人肃静。 他扯开嗓子喊:“先生们,女士们,比赛即将开始。本次比赛由大日本帝国驻镇部队长官池田次郎先生负责。鄙人很荣幸,能担任本次比赛的裁判。”说着,朝贵宾座上的池田次郎鞠躬,接着道,“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县长杨彦斌,第八区区长周大猷来担任公证。” 接下来,他介绍了参赛者与比赛规则。 参加本次比赛的甲方为日本武士道黑带“范士”渡边一郎;乙方,“高家大院”高连贵。 裁判说,本次比赛旨在推动两国武术交流,切磋为主点到为止。但他强调,但交手过程中若有意外,双方生死自负。 比赛输赢的规则为一方失去继续比赛能力,即视为放弃,也就是输了。 经过参赛双发的约定,如果渡边一郎胜出,“高家大院”无条件为日本商人宫本提供‘下滩’码头装卸货物十船次;假如高连贵胜出,则可自主决定与宫本合作与否。 最后,他说:“如果双方无异议,比赛即刻开始。” 静等了数秒钟之后,见无人提出异议,裁判便宣布本次擂台赛正式开赛。 接下来,是打擂双方进场。 那个代表甲方出赛的渡边一郎,人虽长得精瘦,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光,内行人一看便知道,此人武功底子不俗。 此刻的高连贵,由于体内毒药开始发作,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这让坐在前排的高继祖隐隐感到不安。 高连贵迈着步子走到擂台跟前,朝众人抱拳施礼。在他准备走上台去时,高继祖起身将他拉住,低声问:“孩子,你怎么啦?脸色煞白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高连贵摇了摇头,到了此刻,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偶感风寒,虽有些疲乏,但想要打赢一个东洋浪人,他还是有把握的。 高继祖见状,以为高连贵是心理压力过大,才显得神情恍惚。他拍了拍高连贵的肩膀,说:“孩子,卯足了劲,东洋人就是一只沙包,瞧准了破绽,把他揍趴下。去吧。” 有高继祖的鼓励,高连贵心中的豪气迅速升腾。他朝高继祖点了点头,猛吸一口气,双脚发力,腾身上了擂台。 他这手轻功绝活博得了密集的掌声和喝彩声,也让在场的一个人不安起来,那就是坐在远处看台上的宫本。 刚才,高连贵进场时刷白的脸色他是看在眼里的,按理说,那是慢性毒药产生作用的症状。但高连贵腾身上擂台的举动,却让宫本不得不怀疑,大木桥小吃店的店主根本没在高连贵的食物里下药。 宫本想了想,喊来一个随从低语了几句。那个随从点了点头,转身朝擂场外走去。 一点整,随着铜钟被敲响,比赛正式开始。 常言道,高手出招志在必得,赢得胜利的关键,是在以静制动中寻得对手的破绽。 渡边一郎和高连贵都很小心,谁都不敢贸然出手;他们知道,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何不谨慎的出招,必定露出破绽,从而将自己置于下风。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相比擂台上两人的对峙,台下的人群显然情绪激昂得多。那些日本商人和东洋武士们摇旗呐喊,为渡边一郎鼓劲。而前来为高连贵助阵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挥舞手臂,为他加油。 片刻之后,高连贵忽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不禁皱起了眉,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这一幕,被高度警觉的渡边一郎看了个真切;他知道,高连贵体内的毒素开始剧烈反应了,绝好的进攻机会降临了。 就在这时,一阵疾风袭来,高连贵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脸,以躲避风中细小的沙粒。 渡边一郎认为进攻的机会来了,于是乎,带着劲风的一拳直扑高连贵的面门。 高连贵自幼习武,练就了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眼下,尽管他感到腹中剧痛难忍,但还是觉察到了对手扑击发出的声响,当下,连退两步,侧身避过对手来势凶猛的攻击,旋即施展脚下功夫,在上半身毫无动作的情况下,瞬间移到了渡边一郎的背后。 他这一招真正是一气呵成,看得渡边一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渡边一郎知道,本次擂台赛就要在此刻定出输赢了。 第九十一章 打擂台2 高连贵使出的这一招,完全出乎渡边一郎的意料,渡边一郎心想,此刻自己的后背门户大开,如果,高连贵现在就对他的要害来那么一下,这场擂台赛可就划上句号了。 想到这里,渡边一郎背脊渗出了一层冷汗。 渡边一郎的担忧并不是毫无依据的,因为,此刻的高连贵也瞧准了这个机会,打算速战速决;他要让东洋浪人输得极其干脆丢尽面子,帮饱受日本人欺压的父老乡亲好好出口气。 然而,就在他捏紧铁拳准备攻击之际,那个裁判却在紧要关头隔在了他与渡边一郎的中间,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高连贵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今天这场擂台赛,要想赢,难!他不仅要面对武功超一流的空手道高手,还得提防这个长相猥琐的裁判,因为,此人摆明着在袒护渡边一郎。 那个裁判等渡边一郎站到相对安全位置,示意比赛继续进行。 躲过一劫的渡边一郎心中暗喜,他想,有这个中国裁判暗中帮忙,他就无须担心在进攻过程中露出破绽,因为,一旦他身处险境,这个裁判肯定会及时喊停。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渡边一郎的胆子大了不少,他使出浑身解数,一轮急过一轮地对高连贵发起猛攻;而此刻,高连贵由于腹中剧痛,眼看着只有招架的份了。 几个回合下来,高连贵的脸色由惨白变为酱紫,并吐出一口鲜血来。就在这紧要关头,第一个回合结束的钟声被敲响了。 看着嘴角滴血踉踉跄跄走到擂台一角的高连贵,台下的高继祖心急如焚。他快步来到擂台边,仔细看高连贵的脸色,大惊失色道:“孩子,你……这是中毒了。” 这时,高连贵也已经明白自己中毒,而且,还分析出中毒之所在必定是“大木桥”边的小吃店。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给他下毒的会是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且跟他关系不错的龙生。 “孩子,不打了,咱们回去,去看大夫……”高继祖流泪了,他不忍心让儿子为了打擂而遭日本人的毒手。 但此刻的高连贵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劝慰父亲:“爹,您放心,您儿子的命硬得很。想当年,与周家干仗,我中了五刀都能挺过来;现在,要对付的只是区区一个矮东洋,我不会有事。”说着,坚定地说,“这场擂台我必须打完,而且,一定打赢;因为,这不仅是咱们高家与东洋人之间的一场比赛,更是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的一场战争。为了尊严,我得打。” 话音刚落,第二个回合的钟声响起。高连贵强忍剧痛,微笑着朝高继祖点了点头,挺起胸膛,大步走向擂台中间。 无奈之下的高继祖在一名护院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回到座位上。 这时,渡边一郎打算趁高连贵体内毒发,想要在第二个回合将其击倒,使其失去继续比赛的能力,以此来炫耀日本武术的厉害。 裁判示意第二个回合开始,渡边一郎展开了咄咄逼人的攻势;踢,打,摔,拿,投,锁,绞……凡是空手道里存在的搏击技法,他一股脑儿使了出来;招招紧逼,招招瞄准的都是高连贵的要害。 而这时,高连贵由于腹中如刀刮,痛得全身的劲道在迅速流失,面对渡边一郎的密集攻势,他只能采取躲避的办法,同时,闭气蓄力,竭力不让毒素迅速扩散。就这样,见招拆招腾挪闪躲坚持了片刻。 又过了几招,高连贵突然觉得胸中血气翻涌,眼前一晕,踉跄着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擂台边沿的扶栏上。 渡边一郎见状,知道绝好机会已经到来,立刻双足蹬地,身子凌空而起,如离弦之箭,带着千钧之力的一脚,踢向高连贵的胸口。 高连贵刚稳住身形,就觉得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一大团黑影眨眼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是对手来袭了。 他想,现在躲避已经来不及,唯有硬碰硬以攻为守接了这一招。 电光火石之间高连贵拿定了主意,只听他大吼一声,朝着渡边一郎踢到他面前的脚底板奋力打出一拳。 渡边一郎没料到高连贵会来这么一手,竟被高连贵打得倒飞出去,落地后无法站稳,一个趔趄单腿跪在了擂台上。 高连贵这招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拳打出去之后,他觉得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渡边一郎没给高连贵喘息的机会,他一击不中没做停顿,再次飞身扑向已经站不稳的高连贵。 几个会之后,高连贵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 就在高连贵觉得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渡边一郎带着呼啸的一腿,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的脸上。高连贵只觉得脑子一空,栽倒在地上。 等高连贵稍稍有了些意识,他便听到了裁判模糊的数数声。 高连贵觉得他的灵魂正在被抽空,他神情恍惚地望向四周,看到了父亲高继祖焦急的目光,看到几个要好的朋友正用拳头砸着擂台大声呼喊他站起来。 一点火星在他心底重新燃起,高连贵想起自家院子里那盆冒出嫩芽的盆栽,他认为这不是巧合,枯枝发芽是预兆,预示着他将赢得此次比赛。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心里的火星变成了火苗。 他似乎还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正缓缓地向他走来;高连贵认得这个女子,是英子,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心上人。 正在走来的确实是英子,但此刻的她没了往日能醉人的笑容,更没了那每天高连贵去她店里时,都会听到的亲切问候,唯有的,是因痛苦扭曲了的脸,和脸上两行滚烫的泪水。 高连贵强撑着慢慢站起来,这时,第二个回合结束的钟声敲响了。 见到英子,高连贵心想,现在可能是这辈子跟英子的最后见面,他要将对英子的爱慕之情表达出来,他认为到现在不说,往后恐怕没机会说了。 他趴在擂台的扶栏上,艰难地告诉英子:“英子,好想娶你做我的老婆。好想陪你坐在蠡河边看来来往往的船只……” “贵哥,对不起,对不起……”英子抹着泪说,“我爸没了。他听信了东洋人的谎话,给你下了药。但他不是故意的,东洋人拿我来要挟,还说那药仅仅是让人感到疲乏的普通药粉。如果,我爹不帮他们下药,他们就会加害于我。我爸无奈下才这么做的。我爸他……他已经知道对你下的是毒药,感到自责,他……他上吊自尽了。”说到这里,英子掩面而泣,眼泪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高连贵显得很冷静,他已经原谅龙生作为一个父亲因爱护女儿做出的错误举动。此刻,他心底的愤怒之火已熊熊燃烧了起来。他擦去脸上的血污,脱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外套,赤膊走到擂台的中间。他,要为龙生讨回公道。 这时,第三个回合的钟声响起。 面对虎视眈眈的渡边一郎,高连贵面露鄙夷的神情;他冷冷的对渡边一郎说:“你不是想挑战全镇的高手嘛,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人就足够了。我会让你知道,东洋武术是如何不堪一击。” 话音刚落,只见他一个箭步跨到严阵以待的渡边一郎跟前,继而,闪电般腾空而起,使出全身力气,对渡边一郎发起奋力一击。 渡边一郎原想着中了毒的高连贵已经是强弩之末,轻轻松松就能将对方击倒。这种想法使他有些麻痹大意,是以高连贵突然出手他有点措手不及,稍一愣神,高连贵的身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距离太近,渡边一郎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只能举起双臂,他想用双臂挡住高连贵那裹挟着风雷之声的铁拳。 只听得咔嚓一声,渡边一郎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他脚下的木板竟挡不住巨大的冲击力,碎成了几块,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渡边一郎被卡在了窟窿当中。 渡边一郎接了一招之后,感到胸中气血翻涌,哇哇地连吐了两口鲜血。而这时,高连贵收手慢慢退后一步,紧接着,抬腿一脚,渡边一郎竟被踢得从窟窿里掉下了擂台,昏死过去。 随着渡边一郎被打下擂台,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确无误地得知了一个结果,那就是,高连贵赢了,代表全镇老百姓应战日本人挑战的高家大公子赢了。 激动的人们纷纷起身,用不同的方式庆祝高连贵的获胜。一时间,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但就在这时,一支歹毒的弩箭从青龙山山脚的一块岩石后面射出,射向了高连贵的后背。 此刻,高连贵正忍着疼痛举起双臂向台下的人们示意他的胜利,同时,也是向侵略者们展现他们高家,乃至整个丁蜀镇,整个宜兴,整个中华民族的不屈意志。 可是,让高连贵没料到的是,宫本会再次使出阴招。这个歹毒的日本商人早已安排属下要对高连贵下毒手,是以在高连贵获得擂台比赛的胜利后,那个属下射出的利箭穿透了高连贵的胸膛。 第九十二章 凶手的下场 现场的嘈杂声在高连贵的耳中渐渐变得模糊,凭着残存的意识,他感觉到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哭泣,还有人在愤怒地谴责。 他倒下了,仰面倒下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悲凉,因为,他看到了青龙山山顶那个怪物一样的碉堡,也看到了碉堡上随风摇摆的膏药旗。 “儿子,儿子……”一个沧桑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他的父亲高继祖,“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都是爸爸的错……” 高连贵努力睁开眼,他对高继祖艰难地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爸,咱们家……那棵盆栽……发芽了,翠绿的……好看。” 他的眸子在说话间渐渐失去了光彩,最后,恋恋不舍的目光,定格在了高继祖因痛苦扭曲的脸上。 高家大院,处在不安中的高夫人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着。 突然,她站住了,因为,她看到那棵刚冒出嫩芽的盆栽无缘无故又凋谢了。 高夫人的脸色变得刷白,她心中不安的感觉陡然增强。她快步来到香堂,上香下跪,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像虔诚地祈祷。 然而,世间不存在神仙,自然也没有观音大士,高夫人的祈祷没能保住她儿子的命;远在几里地之外的青龙山擂场,高继祖抱着高连贵正渐渐变凉的躯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 几名日军随池田次郎来到擂台上,池田次郎俯身看了看已经死去的高连贵,忽然站直身子,朝弩箭射来的方向投去愤怒的目光;那里,一队日本士兵正在搜寻。 片刻,士兵们押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来到池田次郎跟前。 池田次郎围着那人走了两圈,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他停下脚步时,腰间的指挥刀被他拔了出来。 “八嘎!”随着一声怒吼,指挥刀被高高举起,池田次郎要当众惩罚凶手。这也是迫于无奈必须这么做的,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众怒必须被平息,否则,将会出大乱子。 宫本急步跑到来,他拽住池田次郎的胳膊,急急地说:“次郎君,这人是我的一个随从,还望次郎君念在他是初犯,绕他一回。回去我会好好训导他。” 池田次郎慢慢放下手中的刀,冷眼看了宫本和那个刺客一眼,铁青着脸说:“你们,跟我去驻地。”说着,转身对悲痛欲绝的高继祖说,“高爷,请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罢,朝高继祖鞠躬,转身走下了擂台。 由于高连贵身亡,日本人单方面宣布本次擂台赛双方打成平手;为了安抚高家人,宫本答应不再要求高继祖跟他合作。 半个多钟头后,群情激奋的人们在周大猷和史耀民的劝说下,陆续离开了。 青龙山日军驻地池田次郎的办公室,池田次郎正朝着宫本发火:“宫本君。你我是交情颇深的朋友,这次,跟高家人的擂台赛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同意协助举办的。但你却使出这样的手段,丢了大日本帝国的脸。你不是说,给高连贵下的药仅仅是让人感到疲乏的普通药剂吗?怎么变成毒药了?” 宫本诚惶诚恐地回答:“我也是为了确保这次擂台赛能胜出,才出此下策的。没想到,低估了高连贵,他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还能打败渡边君。” 池田次郎不想听他的解释,指着那个刺杀高连贵的人问宫本:“确保擂台胜出?那你胜了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这……”宫本一时语塞。 池田次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克制心里的愤怒,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啦。今天这场擂台赛落得这种地步,镇上的中国人绝不会就此罢休。宫本君,你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引起众怒引来麻烦,会对我的部队造成很大的不利。” 原本,宫本是这样想的,杀掉一个中国人无足轻重,南京屠城时杀了这么多平民百姓,不也是没事嘛。但眼下听池田次郎这么说,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不由紧张起来。 他问池田次郎:“那……次郎君有什么办法吗?” “这样吧。刚接到上边的命令,近期,要在镇上扩大‘陶业联营处’的生产规模,为大日本帝国生产输出的陶器。城里会派来一个长官负责此事。你要通力协作,利用这次机会,与高家修好。另外……”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宫本的手下,目光冷峻,“他,必须受到处罚。套用中国人的说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然,众怒难平。这样吧,你赶紧安排他回国,我会通知国内相关人士处理此事。这对他来说,也是个保命的办法。要知道,眼下,想要他命的中国人不会少。” 宫本心想,除了按照池田次郎的吩咐去做,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高连贵被日本人杀害的消息传开后,镇上百姓自发在家中、屋外,甚至宗庙祠堂摆下道场,祭奠这位为民族尊严而牺牲的勇士。一时间,整个镇子到处可见白色的招魂幡,街边墙角堆满了纸钱燃尽后的灰烬。 为了避免有意外发生,池田次郎下令加大巡逻力度,无论是巡逻的人数和次数,都比以前翻了数倍。 夜幕下,大木桥一侧,河道里冷风刮过,河边坐着神情恍惚的英子。此刻的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日本人不来到镇上,不来找她爹爹的麻烦,那该多好。没有日本人,她就能过着平安的日子,尽管家境不富裕,但至少不用担心飞来横祸,而她也可以每天为她的贵哥蒸饺子,看着高连贵吃。 现在,一切都变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因日本人的出现被粉碎了。她的贵哥遭日本人毒害,父亲也因自责上吊自尽,两个至亲的人都永远离开了她,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让不谙世事的她迷失了方向。 英子脑子里乱乱的,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回忆,还有,对日本人强烈的憎恨。 一阵风来,带起地上些许灰烬,河对面有人往河里抛洒纸钱,有人在喊:“高公子,你走好,平平安安过奈何桥,孟婆汤你别喝多,投胎好把家乡找。” 有两个身穿长褂的男人从河对面走来,他们过了桥下了桥堍,径直朝呆坐在河边的英子走去。 英子沉浸在悲痛中,对正接近他的两个陌生男人浑然不觉。 来人走到英子背后,忽然将她一把抱住,并迅速用蘸了麻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等英子失去知觉后,来人中的一个开了口:“小野君,怎么处理?” 被称作小野的男人,正是用弩箭射杀高连贵的日本人。 小野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英子,眼睛里冒出杀气,恶狠狠地说:“扔到河里去!”说罢,跟同伴一起扛起了不省人事的英子。 他们的一举一动,被在河对面正祭奠高连贵的人们看见,有人大喊:“杀人啦。” 小野没想到他们杀人灭口的勾当会被人发现,愣了一愣,随即朝他的同伙喊:“快,快扔下去。” 一声水响后,英子的身体在河面上溅起一阵水花,渐渐没入河水不见了踪影。 看到英子消失在河面上,两个日本人正要离开,忽然,冷不丁跑过一个人,扑通一声跳入了河里。 此人来得太快,没等小野他们有所反应,已经潜入了水里。 这一变故让小野他们僵在了当场。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两位,很失望是吧?” 两人大惊,忙回过身去看,看到了两个男人,一个西装革履,另外一个穿着披风。 小野不知对方的来头,问:“你们是谁?” “中国人!”穿西装的男人回答得很干脆,声音也响亮。 穿披风的男人不耐烦地说:“大哥,别跟他们废话,做了他们。”说罢,就要出招。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拦住了那人,对小野冷冷地说:“其实,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杀了高连贵。杀人者偿命,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有权利来索取你的性命。所以,只要你在中国一天,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既然早晚得死,那就由我们来送你上路吧。请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话音一落,他闪电般出手,身形只晃了晃,就到了小野的跟前,继而,打出一掌,击中了小野身边的那人。 这一掌快如闪电,那个日本人根本来不及闪躲,被打得身子凌空飞起,惊叫一声栽进了河里。而同时,穿披风的男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过来,揪住小野的衣领子,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倒在地上,紧接着,用脚踩住小野的脖子,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小野的脑袋立刻歪向一边没了动静。 被打下河去的日本人奋力游向河对岸。 穿西装的男人喊道:“别急,慢慢游,真想要你命的话,扔一把飞刀你就去见阎罗王了。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喊宫本来收尸。告诉他,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不会有好结果,早晚会被灭了的。” 那个日本人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拼命游到对岸的河埠头,接着,爬上岸,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九十三章 策略与交锋 先前跳下河去,以及将日本人打下河并杀了小野的三人不是别人,是接到高家出事的消息,打算去助高继祖一臂之力的周坤生、张立邦和老三。 他们三个从阳泉寨出来,赶到丁蜀镇,正要去高家大院,却不料在这里遇到了想对英子下毒手的小野他们。 这时,先跳下河去的周坤生已经找到了昏迷中的英子。他朝岸上的两人喊:“老三,将绳子扔下来,拉她上去。” 老三从腰间取出一根细小的尼龙绳,扔下河。周坤生接过,将绳子系到英子的身上,喊了声:拉!老三和张立邦一起用力,将湿漉漉的英子拉上了岸。 周坤生上岸后,问张立邦,英子怎么样了? 张立邦没马上回答,而是蹲下去把了一下英子的脉,又翻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在英子的背上拍了几下。英子清醒过来,哇哇吐了几口水。 张立邦对周坤生说:“没事了,应该是被麻药迷晕的,灌了几口水,一会,就会没事的。这样吧,咱们先去你家,将她安顿好。” “行。”周坤生答应一声,背上英子,三人向周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再说那个侥幸逃命的日本人,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宫本的住所。 宫本见那人全身湿透,料想出意外了,忙问那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小、小野君……他……他……” “小野他怎么啦?”宫本焦急地问。 “他……他被中国人杀了。” “什么?”闻得此言,宫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结结巴巴地将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张立邦要他传的话:“那……那个中国人说,要您以后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要耀武扬威,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会…….被灭了。” 宫本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哼,不自量力。你,通知池田长官去大木桥,我在那里跟他会合。”说完,走到衣架前,取下帽子戴上,带了几个随从,匆匆赶往大木桥。 几十分钟后,池田次郎带着一队士兵赶到了大木桥边,宫本与几个随从早已等在那里。 在池田次郎的追问下,宫本只能将指使小野杀死英子,却反被别人杀死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池田次郎怒道:“宫本,你拿我的话当耳边风吗?我让你安排小野回国,你却喊他继续杀人。你到底想惹多少麻烦?” 宫本急忙解释:“我也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是我们逼小吃店老板给高连贵下毒的事。” “哼,狡辩。如果,当初你不给高连贵下毒不就没事了。现在闹出几条人命,还激起了中国人的反抗情绪,小野的被杀就是很好的证明。你说,该怎么办?” “我……”宫本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池田次郎皱着眉,踱了几步后停下来。他看着地上小野的尸体说:“这样吧,既然人已经死了,就让他为大日本帝国尽最后一份力吧。” “哦?请次郎君明示。”宫本不明白池田次郎话里的意思。 池田次郎用手中的指挥刀指了指小野的尸体,说:“你指派小野对高连贵下毒这件事,暂时不会有人联想到你身上。但中国人并不是傻子,等他们找到你,那躺地上的就是你了。要知道,中国人对我们是恨之入骨的。” “那……那怎么办?”宫本有些害怕了。 “这样吧,明天早上负责‘陶业联营处’的山本君会来镇上,你带他去一趟高家,然后……”说到这里,池田次郎压低声音对宫本说了几句话。 第二天上午,沉浸在悲痛中的高继祖接到码头管护报来的消息,说是日本人在街上四处张贴布告,布告上说,杀害高连贵的凶手,日本人小野已经被依法处决。 高继祖感到迷惘,因为,这不符合虎狼之心的日本人一贯的作风。 早上八点多,周坤生、张立邦和老三、周云长四人来到高家大院。 按传统礼仪祭拜过高连贵之后,周坤生将同来的三个人向高继祖一一做了引见;当然,关于张立邦和老三的真实身份他只字未提。 稍后,高继祖领着几人来到客厅,落座后,周坤生真诚地对高继祖说:“高爷,今天来呢,主要是祭拜连贵兄弟;再则,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以前,咱们两家为了维护利益产生过分歧,甚至,有了过节;但是,那都是咱们的家务事。现在,日本人猖獗,不仅欺压百姓还跟咱们作对,那咱们该摒弃前嫌同仇敌忾。高爷,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在对付日本人上,我愿全力辅助高爷。所以,只要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好。”高继祖感激地对周坤生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一切,都在这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都记在心里。他问周坤生,“对了,你们对小野被处决一事有何想法?” “呵呵。”周坤生一笑,说:“这事我也听说了。我猜,可能是池田次郎迫于众怒,用了丢卒保车这一招吧。” 早在来高家之前,周坤生他们已经知道了日本人张贴布告的事情;对此,张立邦的看法与周坤生是统一的。 张立邦认为,池田次郎是想利用小野的死来平息众怒。至于日本人会不会调查小野的死因,答案是肯定的,一定会查。但布告上既然说小野是被“依法处决”的,那日本人就不会明着调查此事,因为,如果明目张胆去调查,小野是被他人所杀的消息就会被人们得知,这样一来,与“依法处决”就自相矛盾了。这种自抽耳光的事情池田次郎肯定不会去做。 张立邦对高继祖说:“高爷。目前,日本人不会因小野的死明着对付咱大家,但咱们还是得提防点。尽管池田次郎就连贵兄弟遇害一事曾做出过承诺,要给您一个交代。现在,小野的死似乎证明他已经兑现了承诺;但池田次郎毕竟是日本人,小野是他的同胞,我们无法确定他不会因这事生恨。万一他暗中帮助那个宫本,到时,局面将会对咱们很不利。” 正说着,看门的护院急急忙忙跑来:“老爷,日本人来了。” 高继祖闻言眉头皱了皱:“他们来干吗?你先去门口守着,我一会就来。” 护院应了声,返回大院门口。 高继祖打开书房的门,让周坤生他们去里面避一下。等几个人进去后,他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出了客厅走向大院门口。 到了院门口,高继祖看见了三个人,一个是史耀民,一个是宫本,还有一个蓄着仁丹胡子小个子的日本军官。 见高继祖来了,史耀民迎上去介绍:“高爷。这位是宫本先生。这位是山本长官。” 那个被叫做山本的军官朝高继祖鞠躬行礼。 高继祖疑惑地看着三人,正想问明来意,宫本却发了话。 宫本说:“高爷。我们今天来,是要向高爷道歉,另外,祭拜一下贵公子。由于鄙人对手下疏于管教,导致高公子遇难,我感到自责,还请高爷原谅。高爷,死者已矣,请节哀。我们尽管无力让高公子死而复生,但已经处决了凶手,这也表明了我们的诚意。”说着,话锋一转,介绍起小个子日本军官的身份,“高爷,我们准备扩大蜀山‘陶业联营处’的生产规模,山本长官就是负责这个项目的。” 等他介绍完,山本用日语对宫本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说完,示意宫本翻译给高继祖听。 宫本说:“高爷。山本长官的意思,‘陶业联营处’社长是个很来钱的肥缺,我们想请高爷您出任,以此来弥补我们对高家造成的损失。” 高继祖听后不动声色,他面无表情地朝院子外一指,说:“既然是来祭拜我儿子的,暂且不说委任的事,先去祠堂吧。” 山本听不懂中国话,问宫本怎么回事? 宫本翻译了高继祖的意思。 山本略一沉思,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先去祠堂。 高家祠堂内,高连贵的遗体停放在奠堂里,墙上挂着的黑色遗像,与周围白色的帷幕形成鲜明的反差。 正在烧纸的高夫人见日本人来了,疯了一般扑过去要他们还儿子的命来。 高继祖吩咐下人将高夫人送去家中。 高继祖没有落泪,他强忍心中的悲痛,他要让日本人看看什么叫做中国人的坚强。 他指着高连贵的遗体冷冷地对史耀民说:“你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给他们听。中国人的传统是死者为大,既然是来祭拜致歉的,那么,就按咱们丁蜀人的规矩做,上香,下跪,三叩头。等礼数到了,再跟高某谈委任的事情。” 其实,史耀民并不会说日语,高继祖这番话是明着说给宫本听的,高继祖知道,宫本精通国语。 听高继祖说完,宫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想,姓高的是不可能顺从他们的意思了。他脸色铁青地对高继祖说:“高爷。中国人常说,多个对手多道墙,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这句话的含义您总该懂的吧。” 第九十四章 码头风云1 高继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宫本的话:“高家祖祖辈辈从来没跟日本人交过朋友,以后也不会!来人,送客!” 一名护院得令,朝宫本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恼羞成怒的宫本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高继祖,你会后悔的。”又朝山本嘀咕了几句后,三人离开了高家祠堂。 回到高家大院后的高继祖依旧难平心头的愤怒,他打开书房门,请周坤生他们出来。 从书房出来的几人见高继祖铁青着个脸,料想,高继祖肯定是在生日本人的气。 周坤生劝慰道:“高爷,消消气。为小日本气坏身子不值得。往后的日子还长,得从长计议呀。” 高继祖气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紧捏的拳头用力砸在桌上,情绪激动地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矮东洋不仅害死了我儿子,还要我去当汉奸。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张立邦说:“高爷,对付日本人,光凭生气是没用的。自从小鬼子来了之后,他们烧杀淫掳残害了我们多少兄弟姐妹?这个仇迟早要报。我相信,连贵兄弟不会白白牺牲。接下来,宫本急需运走的货物肯定还要找其他地方,而能大批量运载货物的,只有周、高两家管辖的码头;所以,咱们得预先计划好对策,防止宫本狗急跳墙。” 张立邦的话不无道理,高连贵遇害后的第三天,急需运走货物的宫本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去趟周家,跟周家掌柜周仕林会上一会。 下午三点,宫本的脸色如同此刻阴沉沉的天,灰暗且带着倦态。 三天来,他为了那批货费尽周折,但能想到的法子都尝试过了,结果,一无所获。 今天,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要跟周仕林谈一谈,希望能通过大河浜码头,来运走国内已经催了又催的货物。尽管希望渺茫,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宫本来到周家大宅,这时,天,下起了雨来,尽管不大,却也将他淋得湿漉漉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护院通报过后,宫本被领到客厅。 周仕林捧着紫砂壶在思考什么,见宫本来了,放下壶,朝宫本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宫本脱下长褂交给护院,在椅子上坐下来。 “不知宫本先生找周某有何贵干哪?”周仕林面带微笑地问。 宫本料想对方已经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干脆,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周仕林听了,一脸歉意道:“宫本先生,周某的码头比不得‘下滩’大码头,运输货物的能力有限。前阵子,八区区长周大猷在上海的一位做陶器买卖的朋友,包了鄙人码头三个月的货运。所以,先生只能想想别的法子了。” 周仕林不会合作宫本早有预料,不过,为人阴险的宫本也想出了一个没办法的办法,他想用杀一儆百的法子来恐吓周家老大。 他说:“周爷。在下平时忙于生意对随从疏于管教,这才导致高家公子被害。尽管,事情发生后,我再三督促商行里的一些员工,要他们规矩做人;但是,老话说得好,世事难料;保不准还会出现一两个小野这样的败类;万一再发生类似高连贵这样的不幸事件,在下也只能表示遗憾了。” 周仕林从宫本的话里嗅到了威胁的味道,当下,胸中的怒火迅速升腾。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锐利的目光直视宫本。 他说:“宫本先生。您大概还不了解周家在镇上靠什么出的名?玩命,知道吗。周家没别的,玩命的大有人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那是一种诡谲的笑,宫本看了心里没来由地发毛,他知道,周仕林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听的。 周仕林说:“哦,对了。不管怎样,周某得谢过宫本先生的提醒,往后万一周家出了什么状况,说明跟宫本先生您有直接关系;至少,跟您的随从有关。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届时,周某也只能找您聊一聊了。”说罢,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一掌,看似没用多少力气,但是,宫本看得真切,被周仕林拍过的地方,坚硬的木头桌面上竟出现一个依稀可辨的掌印。 宫本明白,周仕林使出这一招,无疑是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只要周家出了事,周家人就会随时找他兴师问罪,甚至,取了他的性命。 宫本觉得有点头疼,他甚至觉得今天来周家提运货事宜,简直是自讨苦吃。他看着桌上的掌印,几个大字浮现在他脑海:此地不宜久留。 碰了壁的宫本只能与周仕林道别,灰溜溜地走出大厅。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在练功的周夫人扔出的一把飞刀,几乎擦着他的耳根子飞了过去,噌的一声,钉在了木柱上。 周夫人扔刀子的力度很大,以至于整个刀刃没入柱子,只剩下刀把在微微颤动。 宫本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愣在那里不敢动弹。 周夫人走过来,歉意的对他说:“真抱歉,这阵子没怎么练,手生了。没伤着您吧?” 好一会,宫本才回过神来,他明白,周夫人这一刀是故意扔偏的,周夫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展示周家的实力,是要宫本明白,周家无庸人,谁敢跟周家作对,周家每一个人都有能力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离开周家大宅的宫本回到住所。一进门,见大厅里站着几个陌生人,觉得意外,问手下这些人什么来头? 陌生人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抢先开了口:“宫本先生。我们是从山东菏泽来的,我叫郑三,大家喊我郑大炮。我跟贵国的皇军是朋友。这次来丁蜀,是想找个人,我们跟这人有些过节,已经寻找此人多年,但一直没找到。如今,我们打听到这人就在镇上,所以,就投奔您来了。只要宫本先生能帮我们找到那人,我们几个任凭您差遣。” “哦。”宫本听了来了兴趣,他说,“帮你们找人可以,但我是个商人,讲究公平交换。那么……”他没再往下说,但他知道,对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郑三回应:“我们知道镇上有几个家族跟您有过节,我们愿意帮您对付那些家族,只要您同意帮助我们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宫本的兴趣越来越浓,他问:“那么,你们都会些什么?要知道,这些家族的人不是普通百姓,个个都会武功。如果没点本事,恐怕……” “宫本先生请放心,我们也不是吃素的。”郑三说着,对同伴里的一位小个子说,“林子,露一手给宫本先生看看。” 被称作林子的小个子应了一声,矮了矮身,猛吸一口气,腾身上了房梁。 这一手轻功绝活把宫本看得呆了一呆,随即,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他夸赞的点了点头,说:“确实不错。但是,镇上能人辈出,武功高强的人也不少。光靠上梁的功夫,恐怕不足以对付他们。” 郑三料想宫本还想试探他们的身手,就朝宫本说:“这样吧。在下武功底子薄,没什么招数,空有一身蛮力。如果,宫本先生想看看,在下就献丑了。”说罢,大步踏出客厅。 他顶着绵绵细雨,来到院子里一棵粗如水桶的大树跟前,运足了力气,大喝一声,对着粗大的树干一通猛拍。只见,足有七八米高的大树在他的捶打下,如同狂风中的小树苗,竟摇摆不止。 “好!”见此情景的宫本不由喝起彩来。他说,“这样吧。今天,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下,晚上我为诸位接风。我相信,咱们的合作会是非常愉快的。” 第二天一早,下滩码头来了一批不速之客,负责“陶业联营处”的山本,带着史耀民和一队日本士兵,将正在装卸货物的几个工人赶到了凉棚下,还将货主抓来审问。 接到消息的高继祖匆匆赶到码头,见到史耀民后便问是怎么回事? 处在两难境地的史耀民无奈地摊了摊手,凑到高继祖耳朵跟前低声说:“高爷。耀民也无能为力了。高家得罪了日本人,遭他们报复是迟早的事情。这个……您应该也能预料到的吧?” 这时,山本对随他而来的胖翻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胖翻译便大声对高继祖说:“你是码头的负责人吧?山本先生说了,这个货主有问题。”说着,指了指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货主。 高继祖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着说:“有问题?他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合作多时,运输的都是陶器。难道,陶器也是禁运品?我想,你们是故意来事的吧。” 胖翻译将高继祖的话翻译给山本听。 山本有些恼火,因为,他与宫本商议的报复计划现在被高继祖一语道破了。他又对胖翻译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翻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高继祖,迟疑了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高爷。您可得把持好了。如果,山本长官真的在船上搜出东西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高继祖闻言,理直气壮地说:“高某做事向来坦荡,何惧无中生有的罪名。要搜尽管搜好了。” 胖翻译见高继祖全然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禁有些着急。他决定下猛药,他凑到高继祖耳朵跟前,严肃认真地说出一句让高继祖脸色变了的话来。 第九十五章 码头风云2 胖翻译尽管压低了声音说话,但在高继祖听来犹如耳边响起了惊雷,他感觉到了话里的分量。 胖翻译说的是:山本长官怀疑这个货主是新四军派来的探子。 “什……什么?新四军的探子?”高继祖禁不住浑身一颤。 他想,张渚和湖?一带经常有抗日力量出没,其中,就有新四军。目前,日伪政权对付新四军的办法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假如这个山本铁了心要对付高家,单凭这条“罪名”就足可让高家倒大霉。 明白了日本人的险恶用心后,高继祖既感到愤怒又觉得无助,暗叹,泱泱大国居然在自己的国土上被东洋鬼子任意欺凌。 他长叹一声:“唉,欲加之罪,欲加之罪呀。” 这时,史耀民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想帮高继祖一把,但苦于不知该怎样去帮。他想了片刻,拜托胖翻译向山本求情。 胖翻译明白史耀民的意思,其实,他也不想高家平白无故遭了大难。他凑到山本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番。 片刻,他对高继祖说:“山本先生说了,今天接到线报,怀疑这个货主是新四军派来采购药品的;如果,高家跟新四军没关系,那也无须担心。但假如搜出证据来,山本长官就会秉公办事。”说到这里,他朝同来的日本兵挥手,示意开始搜查。 日本士兵早知道在船上查不出东西来,因为,出发前山本就明确表示,此次去下滩码头只是为了制造麻烦,是为宫本出气;这也是山本为何能接受胖翻译的建议不过分为难高家的主要原因。 日本士兵们上了船,开始猛踹猛砸,毁了很多陶器;甚至,连那些捆扎完整的花盆、碗碟,有些也被丢到了河里。 看着东洋鬼子野蛮的行径,在场的人都敢怒不敢言,生怕一旦触怒了日本人,祸事会摊到他们头上来。 折腾了一番,日本士兵回到了岸上,向山本报告,船上没查出违禁品。 山本听了示意放开被押着的货主,又跟胖翻译嘀咕了几句。 胖翻译听后,朝众人说:“山本长官说了,近期镇上经常有新四军的探子出没,希望大家不要跟可疑人物接触,一旦发现新四军,必须立刻向大日本帝国皇军报告;否则,以通匪论罪。”说罢,朝士兵们一挥手,说了声,“回去。” 回到高家大院后的高继祖喊来几个心腹,在客厅里商议事情。 他情绪非常低落,神情疲惫地对大家说:“这几年,高家都亏了诸位的尽心尽力,才走到今天。眼下,高家得罪了日本人,今天,日本人来码头找事就是很好的证明。我想,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高家。乘着他们还没下狠手,你们走吧。高某不想连累大家。” “高爷,您这么说就见外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站直了身子说,“咱们一帮兄弟能吃香的喝辣的,都是托高爷的福。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高家有难,我康龙如果退缩,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在镇上讨生活?高爷您放心,康某铁了心跟定高爷了。就算干掉脑袋的事,咱也不含糊。烂命一条,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帮护院原本就是提着脑袋干买卖的主,平时抡棍子揍人提刀子砍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何况,现在是要跟日本人干,当下,纷纷表示要与高家共存亡。 高继祖感动万分,立刻吩咐下人取来水酒设下香案。 他给每人倒上一碗酒,朗声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年长大伙几岁,若不嫌弃,就喝了这碗酒,喊我一声大哥。以后,咱们兄弟相称。”说罢一仰脖子,将碗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康龙见状,端着酒碗朝在场的所有人说:“兄弟们,来。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愿为高家牺牲性命。” 所有人纷纷举起酒碗,异口同声重复康龙的话。说完,喝干了碗里的酒。 “好!”康龙举起空酒碗,认真严肃地说,“兄弟们,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有人干出不利高家的事来,犹如此碗。”说罢,松开手。 那只土陶釉碗在空中翻了个身,掉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其余人见了,都用力摔碎了各自的酒碗。 稍后,高继祖在“小迎春”饭店设宴款待众人,并购买了一批刀枪棍棒,以充实高家大院的武装力量。 此后一段时间里,日本人倒也没再多生事端,就算有几个浪人在街上喝醉酒胡闹,也都是小打小闹的。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阵子后,大家都以为那个宫本跟几大家族的矛盾已经淡化了。 但事情并没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宫本的报复计划并不仅仅只针对高家,周家也是他报复的对象之一。至于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是因为他忙于运走手头的货物。 宫本在运输货物方面跟周、高两家弄僵之后,只能通过镇上几个小型码头,用小船将货物分批运去宜城,再装上大船运往口岸。 这么做,尽管费了些周章,但也解决了货运难题。 货物运走后,一身轻松的宫本自然想起了周、高两家这两根肉中刺眼中钉来。他计划了一段时间后,在一个初秋的下午,他指使郑三等人去周家掌管的大河浜码头佯装务工,借机闹事。 他想,你周家不是个个不怕死吗?出了事会找我来算账吗?那我就用你们中国人来挑事,让你们窝里斗。我隔山观虎斗,既出了恶气又看了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郑三等人受了宫本的指使,到了大河浜码头。他找到管事的小刘说明了来意。 管事小刘看了看郑三等人,见个个体格健壮,心想,这几个人倒是当装卸工的料。但是,眼下陶业实在是不景气,码头上的活少得可怜,现成的装卸工已足足有余,再养几个外地来的人,既派不上用场,还得支付工钱。 想到这里,他婉言拒绝了郑三务工的要求。 这一拒绝不要紧,郑三当场就发了飙了。 他揪住小刘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是不是看不起哥几个?” 小刘见状,马上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务工是虚,闹事才是真。 他不紧不慢拨开对方的手,退后两步,朝身后的一帮工人摆了摆手,说:“兄弟们,干活了。” 一帮工人得令,抄起家伙纷纷围拢过来。眼看着一场恶斗即将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周家掌柜周仕林恰巧来码头有事,这一幕被他瞧了个一清二楚。 周仕林快步来到众人面前,问小刘发生什么事了。 等了解过情况之后,周仕林冲郑三抱拳道:“兄弟。码头雇工也要看实际情况;眼下,生意惨淡,我们也请不起人。还望兄弟见谅。你们去别处找找吧。” 周仕林的好言相劝被郑三误以为是惧怕他们的表现。 郑三指了指围住他们的工人,邪里邪气地说:“现在,已经不是雇工的问题了。既然,你们已经摆下了场子,我郑三不接上几招,岂不是很没面子。” “哎,兄弟此言差矣。事情不是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道理,我想大家还是懂的吧。”周仕林耐心地解释。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多一个对手会多一分压力。 郑三冷哼一声,气势凌人地说:“如果我不想退呢?” 这句话激怒了小刘。 小刘说:“掌柜的。看来,这些人就是来闹事砸场子的。既然来了,那就在拳脚里面见真章吧。”说罢,准备动手。 周仕林拦住了小刘,笑呵呵地对郑三说:“呵呵,看样子,兄弟是想活络下筋骨。行,周某就依你。不过,丑话在头里,你要是赢了,条件任你开。假如你输了……”说到这里,周仕林的脸色忽然一变,目光咄咄逼人,他冷冷的对郑三说,“就得赶紧在我面前消失。” 这句话字字透着瘆人的寒意,让久经江湖的郑三也禁不住心生忌惮。他想,老家伙说不定是个难对付的主。但是,事情到了这份上,想要抽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干脆,是驴子是马先牵出来遛遛再说。 想到这里,他横下一条心,对周仕林说:“行!你说吧,怎么个比法?” 周仕林挥了挥手,示意工人们退到一边。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紫砂小玩意,边把玩,边对郑三说:“你,来打我。如果,能在五招之内把我打离这个位置,就算我输。而且,我只用一只手来跟你过招。” 这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刺,让郑三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郑三心里的蛮劲被激了起来。他想,凭着他的蛮力,想要打倒一个老头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郑三让同伴们退出数米,舒展了下筋骨后,大喝一声:“那么,得罪了。”说罢,使出十成的劲道,带着风声的一拳直奔周仕林的面门。 他想一招就让对手趴下,让周家大宅的面子丢得干净而彻底。 郑三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他没想到周仕林竟是前清的武举人,别说是他,就算几个郑三加在一起都不是周仕林的对手。 眼看着郑三的拳头就要碰上周仕林的面门,一旁的人们看得屏住了呼吸,码头工人们更是替周仕林捏了把汗。 第九十六章 摒弃前嫌 关键时刻,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只见,周仕林不慌不忙地侧身避过郑三的拳头,紧接着,闪电般地出了手。他伸手在郑三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刹那间,郑三粗壮的胳膊变得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这一变故不仅让围观的人觉得意外,就连郑三自己也没料到。 郑三知道,他已经输了,而且是一招落败,输得很没面子。 他心里虽不服气,但苦于一条胳膊已经脱了臼,只能郁闷地站在原地。 周仕林收回手来,微笑着对郑三说:“兄弟。练武之人先得熟知武德。功夫不是专用来打人的。” 说着,抓起郑三的胳膊轻轻一托,只听得一声轻响,郑三脱了臼的胳膊归了位。 郑三见败局已定,无奈地冲周仕林抱拳,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甘拜下风。周爷,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领着一帮人离开了码头。 瞧着离去的郑三他们,周仕林有了心事。他叮嘱小刘:“看样子,日本人开始针对咱们了。这段时间,大伙要谨慎小心,码头得有人日夜守着。一会,你去账房取些钱,想法子弄些武器发给大家。另外,如果再有人来闹事,及时向我通报。”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问小刘,“对了,少爷呢?” 小刘回答:“生哥和云长哥去湖?了。说是处理点事情马上回来。” 周仕林皱了皱眉:“这几天正需要人手,不知坤生他们几时能回来?” 正说着,码头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透过堆积的陶缸缝隙,可以看到许多人正向码头入口走来。 “仇行风?”眼尖的小刘一眼便认出,走在头里的是昔日青帮老大仇雷的弟弟,青帮二当家仇行风,“周爷,青帮的人来干吗?难不成……寻仇来了?” 周仕林示意他别慌,说,静观其变。 等外头来的数十号人进了码头,周仕林才拱手施礼,问仇行风:“二当家的,你们这是?” 仇行风示意同来的人停下,他走到周仕林跟前,抱拳施礼后说:“周爷,别误会。今天来,是有要事想跟您商量。尽管,我大哥的死与你们周家有关,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仇行风表示,从高连贵被害开始,他明白了一个理,青帮的敌人不是周家,而是那些东洋人。日本人在东北和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也听说了,真的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仇行风表明了来意,说,要与周家一笑泯恩仇,同仇敌忾对付共同的敌人。 尽管,周仕林很希望与青帮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对付日本人;但仇行风的话他不会轻易相信;毕竟,周家与仇家之间的过节不是单凭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周仕林试探着说:“二当家。周家与日本人素不来往,周某既不想跟日本人打交道,也不愿得罪他们。再说了,日本人针对高家也是他们之间的事,跟我们周家毫不相干。所以……周某不想节外生枝惹来麻烦。” 这番话在仇行风听来特别刺耳,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素来耿直的周家大掌柜,会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这让周仕林在他心里的正直形象瞬间崩塌了。 仇行风铁青着脸,慢慢转过身,朝同来的一帮人说:“哼。没想到,周家如此胆小怕事。咱们走,我就不信镇上所有家族会跟周家一样贪生怕死。”说罢,鄙夷地看了周仕林一眼,带着一帮人朝码头的出口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刚踏出码头大门之际,一个响亮声音传来:“谁在这里大放厥词,说我们周家胆小怕事?” 仇行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见前方走来了十几个人,领头的是周坤生、张立邦。 此次周坤生去阳泉寨,主要是谈协助高家对付宫本的事情。 大当家听说要与日本人作对,二话不说,喊寨中兄弟随周坤生去丁蜀镇。 由于沿途日本人设下了多个哨卡,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于是,周坤生只带了十来个人。 一帮人分批次通过哨卡,经湖?来到丁蜀,没想到,刚到“大河浜”码头,便碰上了仇行风他们。 仇人相见分外警觉,周坤生板着个脸问仇行风:“你来干吗?” 仇行风正生着周仕林的气,听周坤生这么问,想都没想就回答:“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周家怕小日本,我仇行风不怕。各走各的,谁也碍不着谁。”说罢,伸手去推挡住去路的周坤生他们。 周坤生听得云里雾里,他直了直身子,拦住仇行风,说:“你说什么?我们周家怕小鬼子?你把话说清楚。” 见他拦着不让走,仇行风更加恼火:“怎么,你们周家胆小怕事让着东洋人,却在自己同胞面前耍起威风来了。周家不好惹我知道,但你别忘了,我们青帮也不是吃素的。” 这时,周仕林已经瞧出些门道来了。他想,仇行风的确像是要跟日本人对着干;如果,真是这样,对周家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快步走进人群,分开快要贴到一起的周坤生和仇行风,对仇行风说:“二当家,请见谅。不是我们周家怕日本人,而是青帮与我周家结怨太深,我无法相信你的说法。不过,通过刚才的观察,二当家你的诚意我都看在眼里。这样吧,往后就是一家人。咱们拧成一股绳,跟宫本对着干。” 听他这样说,仇行风才明白过来,呵呵笑着说:“呵呵,我说怎么周家会怕日本人呢,原来,是周爷在试探行风哪。” 两人的对话让周坤生摸不着头脑,问周仕林:“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仕林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罢,周坤生也明白了,他拉起仇行风的手,诚挚地说:“行风兄弟,以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仇行风握紧了周坤生的手,颇有感触地说:“记得上次这样握手,已经是多年前啦。”言下之意,他和周坤生那时还是要好的朋友,“往后咱们既然都是兄弟了,如果,我还记着此前不愉快的事情,那我仇行风真就显得小肚鸡肠了。” 周坤生哈哈一笑,说:“哈哈,好!爽快!以后咱们兄弟同心,跟小日本对着干。” “对,就像小时候先生教的那首歌,壮志饥餐胡虏肉……”仇行风说着,哼唱起来。 周坤生会意,立刻接上:“笑谈渴饮匈奴血……” 人群中会这支曲子的纷纷跟唱,一时间,人人热血沸腾群情激昂。 一笑泯恩仇,青帮与周家之间涉及人命的仇恨,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不计前嫌和好如初,此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镇上百姓传为美谈。 艺术馆客房部周文的房间内,手稿的内容看到这里,周文不由被老一辈人的义举深深感动。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手稿还有厚厚一叠,周文想着一时半会也看不完,就准备睡觉,等天亮后再接着看手稿。 就在他将手稿搁到床头柜上,准备关灯之际,忽然,隔壁传来李成博的一声惊叫,接着,是开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周文的心猛地一沉,怀疑出事了。 他立刻起身跑到门边,打开门,迎面撞见一脸惊慌的李成博。 “出什么事啦?”周文问。 惊慌失措的李成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房间外面……有人?” “房间外面有人?”周文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一笑,“外面走道有人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嘛。说不定,是谁起来上卫生间呢。” “不......不是走道。是……窗户外面有人。” “什么,窗户外边?”一听这话,周文意识到了严重性,他对李成博说,“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说罢,准备去隔壁房间。 就在这时,李成博忽然两眼发直,一脸惊恐地盯着周文身后喊了一声:“瞧,他、他在那里,窗户外边。” 周文被李成博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赶紧回过身去看,却发现窗户外面空空的,没见有人。 他疑惑地问李成博:“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 “没有。那人跳下去了。”李成博强调。 “不会吧,一定是你看错了。这里可是三楼,少说也得十米的落差;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那人不死也得残。你一定是看错了。” “没有,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刚才,就在窗户外面朝咱们张望来着。” 见李成博说得那么肯定,周文想了想,说:“行,我去瞧瞧。”说罢,大步走到窗户跟前打开了窗子。 他看见,楼下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奔跑的身影很快钻进一辆轿车,接着,车子快速离去。周文还看见窗台上有一副攀岩用的钩环,长长的绳子荡入下面的黑暗之中。 周文知道,李成博说得没错,刚才的确有人爬上了三楼并窥视他们。他也猜到了对方的来头。 这时,汪诚夫妇也闻声赶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文将攀岩绳索拉上来,说:“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吴老板的手下打探情报来了。瞧,专用的攀岩工具都用上了。”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兴奋道,“姓吴的肯花这么大成本,说明了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汪诚夫妇与李成博异口同声地问。 周文将绳索扔到地上后,说出了他的判断。 第九十七章 一夜两命 第二天一早,汪诚去周文的房间取手稿。周文很晚才睡,此刻,正睡得香。 汪诚不想吵醒周文,便轻手轻脚取了手稿去了二楼的小茶室。 耿爷昨晚也住在艺术馆里。他有早起的习惯,天才蒙蒙亮就起床,在艺术馆对面的小树林里耍了几套拳,吃了早点,去二楼小茶室跟李成博一起喝茶聊天。 汪夫人对老爷子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很感兴趣,便主动当起茶娘,泡茶递水张罗着,边听李成博眉飞色舞地讲述耿爷的辉煌事迹。 汪诚取来手稿后,三人停止了话头,专心致志听汪诚读手稿上的内容。 数小时之后,醒来的周文见柜子上的手稿不见了,料想是汪诚他们拿去了,洗漱之后也去了小茶室里。 进门后,跟四人打过招呼,周文问汪诚手稿看到哪里了? 汪诚回答,看到仇行风去“大河浜”码头跟周家人联合对抗宫本。 周文说:“很巧,我也看到这里。从手稿上看,高家与我们周家自高连贵被害后,关系上有了质的改变;从原本的冤家对头,成了抗日的伙伴。” 几人围绕手稿聊了一会,汪夫人见时间不早,说,已经在附近的饭店定了位子,先填饱肚子再接着研究手稿。 将近十二点时,四人用完餐,回到小茶室,接着去读手稿上的内容。 自仇行风主动与各家族摒弃前嫌联合对抗宫本后,青帮分布在全镇的男女老少,自发地维护起各场馆、码头和商铺的秩序;很长一段时间里,宫本摄于众怒没再兴风作浪,小镇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相对安定的局面持续到了民国32年,也就是1943年,又有了改变。 随着“陶业联营处”的解散,史耀民不甘心来钱的渠道就这么没了,开始明目张胆死心塌地的投靠日本人。他仗着日本人撑腰,变着法子榨取百姓的钱财。 不过,为人精明的史耀民从不轻易得罪镇上的大户人家,相反,在这些家族遇到麻烦时,他还会以自卫团的名义帮衬做些事情。所以,他与周、高以及一些有实力的家族,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关系。 民国33年春季,伪县长杨彦斌已经被调往别处,徐舍人丁国桢担任县长一职。 杨彦斌的离去,并没给史耀民带来任何不利,相反,他从自卫团团长晋升为汪伪宜兴县保安总队队长;而自卫团的管辖权,移交给了团副周文彬和范璋。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进一步巩固在镇上的地位,史耀民计划演几出好戏给各家族看看。 入夜,几个家族掌柜接到史耀民在“似蜀戏院”请大家看戏的帖子,如约赶赴蜀山。一时间,原本冷清了好一阵的“似蜀戏院”又热闹起来。 就在大家高高兴兴地等着开演之时,戏院外忽然传来“啪”的一声响。 有人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现在还放炮仗?” 有人说:“大哥。这哪是放炮仗,这是枪声哪。” 这句话让整个戏院立刻乱作一团,大家以为有人干仗,纷纷找地方躲避,有些人还掏出家伙事来,一时之间,戏院陷入了突然而至的恐慌之中。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两个人来,一个是新任保安总队队长的史耀民;另一个,是自卫团原团副,现任团长的周文斌。 史耀民见戏院内乱糟糟的,觉得意外,便问怎么了? 有人回答,刚才听到枪声,是不是有人干仗? 史耀民明白过来,笑着要大家别慌,等众人都回到座位上后,他走到戏台前,掏出手帕擦手里的一样东西。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清楚了,史耀民手里是一把手枪。 众人立刻联想到刚才的枪声,不由猜测,刚才那一声枪响,难道出自史耀民手里这把枪? 史耀民把枪塞回枪套,将手帕丢进乐色桶(垃圾桶),客客气气抱拳向众人施了一礼,说:“让诸位久等了。刚才,史某处理了一点小事情,让大家受惊吓。真是抱歉。”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如冰霜的表情。他指了指挂在了乐色桶上的手帕,冷冷的地说,“史某这几年为乡亲们出了点力,得到了上头的赏识,如今,被委任为‘保安总队’队长。但获得荣耀和权力不等于就可以肆意妄为,更不能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保安总队’是用来保护乡亲们的,史某决不允许我的手下有任何欺压百姓的行为。” 接着,史耀民说出了那一声枪声的来由。 原来,他在经过戏院门口时,看到一个卫兵在强行向路人索要香烟。 他义正辞严地对满堂家族老大们说:“一包烟,看着算不了什么,但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史耀民在某些方面心慈手软了,对下属疏于管教。身为军人,理当从严要求自己。他倒好,仗着手中有枪,进行恐吓敲诈,这还得了。史某对其严厉批评,但此人不思悔改还嬉皮笑脸。所以,为了严明纪律,就地处置。史某希望诸位长辈作个见证,如有人再效仿此人,绝不轻饶。” 他这番话看似说得合情合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目的不在“严明纪律”。眼下,偌大的戏院里,除了他和周文斌再没其他官兵;这番话明摆着是说给在座的各位听的。意思很明确,他史耀民如日中天,今日,当了保安总队队长,权势范围扩大至整个宜兴;所以,作为他起家的丁蜀镇,老老少少都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他史耀民才是镇上的老大,谁要是不服,被打死的卫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史耀民说完话后,整个戏院鸦雀无声,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史耀民唱反调。 史耀民见大家没出声,知道都领会了他的意思,便堆起笑对众人说:“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今天,史某为表诚意,特安排内人为大家唱几出弹词。希望诸位长辈能喜欢。”说罢,示意戏院的刘老板开演。 今天演的是一出评弹,主唱是史耀民的三姨太张圆圆。她就是两年前来“似蜀戏院”演出时,被史耀民盯上的那个苏州评弹女。 当年,追求张园园的权贵有很多,但这些人最终不敌史耀民手里的枪杆子,纷纷避退,眼睁睁看着张圆圆成了史耀民的娇妾。 其实,张圆圆也算是个本分女子,做史耀民的三姨太实属心不甘情不愿。但在兵荒马乱的岁月,她一个柔弱女子哪有得选择,最终,迫于史耀民的淫威,委曲求全成了史耀民的小妾。 张圆圆的唱功不俗,尽管,她跟了史耀民后很少登台露面,但她那珠落玉盘般的嗓音,以及每个眼神,还是倾倒了在场的所有看客。 一台戏演了将近两个时辰,时近八点散场的时候,史耀民才向众人告别。 出了戏院,史耀民喊了辆黄包车,要张圆圆先回公寓。张圆圆离开后,他与周文斌和几个卫兵沿着蠡河向西走。 周文斌说:“史队长,今天枪毙那个卫兵有必要吗?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兄弟们的情绪?” 史耀民叹了口气,说:“文斌兄弟,有些事情不能按照常规出牌。眼下,镇上几个大家族走得很近,光凭咱们手里千把号人,与之对抗还是有一定难度。想要巩固地盘,就得跟打仗一样,既然是打仗,势必有人会死。就当那个卫兵运气不好吧。”说到这里,他对随行的几个卫兵说,“你们平时也检点一些,不要动不动就砸场子揍人。钱,不是这么挣的。以后,挣大钱的机会有很多。”说着,想起什么来,“哦,对了。明天去团部拿些钱,送给今天那位兄弟的家属,也算是对他的补偿。” 聊了片刻之后,周文斌建议去他的公寓喝茶小坐。史耀民欣然答应。周文斌吩咐卫兵先回团部;他喊了两辆黄包车,与史耀民一起出发去他的公寓。 几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混堂弄”跟前,周文斌付了车钱打发走车夫,正要走进弄堂,却不料,弄堂里跑出来一人,与史耀民撞了个满怀。 史耀民正要发火,不料,对方却乐呵呵地先开了口:“哎哟,这不是耀民兄弟嘛。好久不见,今天却在这里撞在一起了,缘分哪。” 史耀民认得这人,此人名叫葛林生,跟史耀民的情妇崔媚同是白宕村人。 此人平时好吃懒做,嗜赌成瘾。日本人没来镇子前,他曾和史耀民同在东南戏院任职,做的是收票验票的工作。 1940年丁蜀镇沦陷后,史耀民开始发迹,但这人却没投靠他,依旧过着吃喝玩乐白相人的日子。而且,这人还有个恶习,爱抽大烟、吸食白粉。史耀民曾好多次劝对方戒掉,但这人总是打着哈哈置若罔闻。 当时,史耀民觉得很没面子。今天,在这里偶然撞上了,史耀民心想,得问问这家伙究竟想不想戒烟。 “你现在还在抽大烟吗?”史耀民问,嗓音有点高。 葛林生听了觉得好笑,暗想:老生常谈问了又问的问题,还拿出来说事。哼,老规矩,打哈哈敷衍了事。 想到这里,葛林生正要找个借口脱身,史耀民却又问:“到底戒了没有?你要是不戒,我可要拿你问罪杀一儆百的哦。” 见史耀民一本正经的样子,葛林生更是觉得好笑,他仗着早年跟史耀民有些交情,就以调侃的口吻说:“啊哟,耀民兄弟,何必这样呢。咱们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你睁一眼闭一眼不就过去了。嗯。”说罢,还拿手肘拱了一下史耀民。 这一拱不要紧,史耀民原本压制着的怒火被拱出来了。此刻,史耀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在他看来蟑螂一样恶心的男人,不能留在世上祸害别人,更不能因这只蟑螂毁了他的威信。 人在打算杀人的时候,往往不需要理由,何况,史耀民还有葛林生抽大烟的借口呢。当下,史耀民起了杀心,喊了声:“葛林生,你自找的。”说罢,拔出手枪顶在了葛林生的胸口。 死不开窍的葛林生注定是自己寻死,事情到了这份上,他还以为昔日的老友拿枪出来只是吓唬他。他依旧嬉皮笑脸地,作势要去按下胸前那冒着凉气的枪口。 没料到,他的手才抬起一半,就听到“呯”的一声响,胸口就像被什么重物给撞了一下,葛林生觉得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第九十八章 对阵黄龙山 看着胸口冒着鲜血还在挣扎的葛林生,史耀民冷静地将手枪放回枪套,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葛林生,低声说:“我说老葛,放心上路吧。到了那边,可不能再抽大烟。这东西抽多了伤身。还有,见了牛头马面阎王老子得学乖点。在有些人面前,是不能嬉皮笑脸的。”说罢,帮葛林生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又杀了一个人,史耀民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他站起身,对周文斌说:“兄弟。喝茶的兴致都让这个大烟鬼给毁了。这样吧,今天就到此为止。我明天还要去城里办点事,这里就有劳兄弟了。”说着,用脚尖踢了一下葛林生的尸体。 周文斌点了点头,说:“那史队长就先回去吧。这里,由我来处理。” “嗯。”史耀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周文斌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史耀民,周文斌心里觉得发毛。 平时,史耀民的冷血周文斌是看在眼里的,但今天连杀两人这样疯狂的举动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甚至觉得,这位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杀人魔王,某天会不会突然翻脸对他下手。 这种想法让周文斌头皮有些发麻,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到葛林生胸口还在冒血的枪眼上。 第二天,史耀民一夜连夺两命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镇子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就连蛰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宫本,也从这件事上嗅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史耀民想做镇上的老大,想当土皇帝了。 宫本喊来郑三等人,问:“昨晚上有人被打死了,你们知道吗?” 史耀民连杀两人的事情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郑三他们已经听说,只是郑三不知道宫本这么问的目的,是以没有马上回答。倒是没心计的小刘照实说,听说了。 宫本又问:“你们来镇上的时间也不短,近两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不让你们去碰周家的老二周云长,哦,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彪。你们……会不会有想法?” 郑三说:“没有。宫本先生这样安排,自然有您的道理。再说了,我们几个这两年能过得舒坦,全都仰仗先生您。” “嗯。”宫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郑三的肩膀,叹了口气说,“唉,让兄弟们等了这么久,委屈你们了。”说着,语气一变,说,“不过,眼下机会来了。通过昨晚史耀民的举动,可以看出,他想弄出些动静来,以此震慑镇上各个家族。他呢,跟我有些交情,咱们可以借助他的能力,一起凑凑热闹。” 郑三在两年里一直没忘记寻找昔日的仇人;他已经打听到对方改名叫做周云长,摇身一变成了周家大宅的二公子。郑三有很多机会可以去找周云长的麻烦,但自从他跟周仕林交过手,领教了周家人的厉害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单凭蛮力跟周家斗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宫本叮嘱他们按兵不动时,他没有表现出半点不乐意。他相信,为人精明的宫本一定是在谋划对付周家的办法,只是暂时时机未成熟。 现在,听宫本说准备凑凑热闹,郑三感到兴奋,觉得报仇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他问宫本,怎么个凑热闹法? 宫本就将计划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下午,蜀山南街。 街西头,原本是周云长的商铺已被改建成周家大宅驻南街接洽处。 这里,平时门可罗雀,闲来无事时,周坤生会带人来这里喝喝茶,聊些有关局势的话题。今天也不例外,他和张立邦两人在这里喝茶聊天。 “大哥,这阵子日本人戒备森严,是不是山里有动静了?”周坤生问张立邦。 张立邦笑着回答:“呵呵。日军盘踞宜兴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到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你知道吗?新四军的部队就在张渚一带活动。以后,咱们阳泉寨的兄弟,要积极配合新四军的部队跟日军对抗。另外,你是镇上抗日力量的骨干之一,你要想法子团结一切能团结的抗日力量。阿生,我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全国上下同仇敌忾才能打败日本鬼子,才能让老百姓脱离苦海,也才能救中国。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将日本人赶出宜兴,赶出中国。” 这番话听得周坤生热血沸腾,他说:“大哥,小弟才疏学浅,不懂得救国的大道理。不过,只要是跟日本人对着干,我义不容辞。” 正说着,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码头的管护小刘领着几个人急匆匆跑进来。刚进门,小刘就说出事了。 周坤生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刘喘着气说:“刚才接到消息,一帮山东人带着家伙往黄龙山‘东山咀’的矿坑去了。” 黄龙山是镇上陶业的重要矿产地,但凡做陶器和紫砂壶的,都会到黄龙山采取矿土。 日本人占领丁蜀镇前,作为陶业大户的周家自然离不开黄龙山矿场,所以,周家拥有黄龙山“东山咀”的采矿管辖权,由本地鼎鼎大名的挖矿师傅郭麻子负责打理。 丁蜀镇沦陷后,日本人控制了整个矿区,除了像周家那样有实力的大矿主,大部分散户是不让上山采矿的。 眼下,周坤生听小刘说有人抄家伙去了“东山咀”,猜测,那肯定是冲着周家去的。 情况紧急不容多想,他吩咐小刘回周家大宅召集人马,他与张立邦带着几个管护赶去黄龙山。 等他们赶到“东山咀”时,看到的景象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只见,不大的矿坑前站了数十号人。 这些人,有些拎着镐头,有些提着铁铲,但绝对不是来采矿的,因为,大部分人手里拿着与采矿不相干的物件,白蜡棍和铁片刀;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 见他们来了,负责挖矿的郭麻子挤出人群跑到周坤生的跟前,他的脸上隐现一个红红的掌印。 “麻子,怎么回事?”周坤生问。 郭麻子一脸委屈地说:“周公子,您得帮麻子讨个说法。”说着,指了指一帮外地人,“这些人来的时候,我瞧见他们带的家伙事,就觉着不是来买矿的。这不,刚问他们要干吗,就挨了一巴掌。” 周坤生眉头皱了皱,冷眼扫视了一下那帮人,问郭麻子:“谁打你的?” 郭麻子指着一个人说:“他,就是他。” “麻子,放心。我会帮你要个说法的。”周坤生说着,拍了拍麻子的肩膀。他走去打郭麻子的那人跟前,凌冽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扫了几下。 那人被周坤生刀子一样的目光刮得生疼,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周坤生开口了,声音跟他脸上的表情一致,寒气逼人。 “宫本派你们来的,是不是?”他问。 那人微微一愣,刚想说点什么,周坤生却将手指伸到嘴边,冲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一会,你得忍着,得咬紧牙关,是条汉子就不能出声,懂吗?”说完,还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人听得云山雾罩的,正想问点什么,周坤生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周坤生对郭麻子说:“麻子,礼尚往来的道理你懂得吧?去吧,别手软。” 麻子知道周坤生是要他去抽那人的耳光,但他不敢,因为对方这么多人,周坤生他们才七八个,要是打起来,肯定吃亏。 那人见郭麻子畏手畏脚的样子,猜到对方在忌惮什么,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没想到,刚笑出声来,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接着,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痛。 他捂着腮帮子,问站在跟前的周坤生:“你……打我?” 周坤生一副轻蔑的表情,反问:“怎么,不能打?” “你……”那人刚想发火,却被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止住了,是郑三。 郑三看着周坤生铁青着脸说:“看样子,今儿个咱们得拳脚里面见真章喽。” 周坤生故作讶异:“打架?我……说过要打架吗?” 郑三以为对方见他这边人多,不敢打,哈哈大笑着说:“哈哈,堂堂的周家公子也有服软的时候。哼,周家大宅的人不是说很能打嘛。怎么?见我们人多就怕了?哈哈……” 郑三放肆的笑声并没激怒周坤生。周坤生凑近郑三,盯着对方看。 郑三被盯得很不自在,问周坤生:“我说,你干吗呢?” 周坤生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他拍了拍郑三的肩膀,说:“呵呵。郑三,动动脑子。你一个外地佬,来丁蜀的地面跟我比人多,你,不觉得很可笑嘛。” 郑三没能理解周坤生话里的意思,他想,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有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真要打起来,赢是肯定的。 他对周坤生说:“今儿个我郑大炮就跟你比一把。如果你害怕了,不要紧,交出周云长让我们带走。黄龙山‘东山咀’的宕口周家也得让出来,由我们来接管。”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不知天高地厚。郑大炮,我周云长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动我。” 第九十九章 仇行风被抓 循着声音望过去,郑三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周坤生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看见,山坡下走来不下上百号人。这些人,有提着棍子的,有拎着刀片的,甚至,还有拿着锄头扛着长柄大刀的。 周坤生指了指周云长带来的百十来个人,绷着脸问郑三:“你……叫什么来着?郑三……哦不,郑大炮。你不是说跟我比人多吗?怎么,不嚣张了?怕我把你们留在山上当‘泥肥’?”说着,拍了拍走到跟前的周云长的肩膀,“郑大炮,你不是要找我云长兄弟吗?人就在你面前,想怎么着,你给个准信吧。” 此刻的郑三见对方的人马比他这边多了好几倍,刚才的嚣张气焰立刻没影了。但是,为了不丢面子,他强作镇定道:“仗着人多是吧?行,你有种。今天比不赢你,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想招呼同伙撤退。 没想到,他的脑袋刚转到一半,周坤生冷不丁地抬手,带着风声的一掌掠过他的面门,实打实地落在郑大炮身边刚挨了一记耳光的那人脸上。 这巴掌用了十足的劲道,那人粗糙的面皮上立刻出现了五根红红的指印。 周坤生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那人,冷冷地说:“记住了,在丁蜀地面上,周家人你碰不得。” 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了鲜血,他一脸委屈地望着郑三,指望郑三帮他出口恶气。 郑三尽管长得五大三粗的,可他不蠢,他明白再闹下去结果必定不乐观。他看了那人一眼,默不做声转身就走。 郑三的几十号人在周家人发出的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场有可能流血的冲突就这样无惊无险地结束了。周坤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 没料到,第二天下午,小刘又急匆匆地跑来,说矿坑那边又出事了,而且,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因为,宫本带着驻守黄龙山的日军带着枪去了“东山咀”;听说,还与赶到那里的青帮起了争执。 闻讯后的周坤生想了想,决定独自一人去会会宫本。 他不带人去是有原因的,因为,今天要面对的不是郑三那样的蛮子,而是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人多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到了“东山咀”,远远的,周坤生发现有几个日本士兵拿枪指着以仇行风为首的青帮成员;地上,还躺着一脸痛苦的郭麻子。看情形,是被打了。 见他来了,人群里的史耀民快步走到他跟前,对他说:“周公子,这次你可得忍着。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声音低沉,语气里透着焦急。 “究竟怎么回事?”周坤生问。 史耀民指了指地上的郭麻子,压低嗓音解释:“日本人喊麻子带人去建壕沟,麻子死活不依,挨了一顿揍。仇行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个劲地帮郭麻子说话。宫本先生很生气,要皇军将他抓回去问罪。” “什么?”周坤生听了有些来气:“开矿挖土的买卖必须是双方自愿的,麻子不爱干,这是他的权利,日本人这么做,不是强人所难吗?” 史耀民见他发起火来,生怕引起日本人的不快,忙拽住他胳膊低声劝说:“忍一忍,忍一忍。你没见他们手里有枪嘛。硬来,是会送命的。” 正说着,宫本开了口:“鉴于郭麻子、仇行风跟大日本帝国皇军作对的行径;现决定暂时将他们羁押,日后再做定论。” 听闻此言的仇行风气不打一处来,责问宫本凭什么抓他? 宫本阴沉着脸,凑到他跟前说:“就因为你帮错了人。凡是跟大日本帝国作对的,都是我们的敌人。”说罢,一挥手,“带走。” 几个日本士兵得令,架起躺地上的郭麻子,又用枪逼着仇行风,将两人强行带离了“东山咀”。 直到宫本等人走远了,史耀民才松开拽着周坤生的手。 他对周坤生说:“周公子,你要以大局为重呀。跟宫本较量单靠蛮干是没有好结果的。你呀,赶紧回去找找路子。我呢,也跟日本人试着沟通,看看能不能将郭麻子和仇行风保出来。”说着,对那些青帮的人喊,“都回去等消息。散了吧。” 稍后,周坤生赶回周家大宅,周仕林与夫人正在客厅里喝茶,周坤生告诉了他们日本人强行带走仇行风和郭麻子的事情。 周仕林听了眉头紧蹙:“看样子,宫本搞完了高家又想来对付咱们了。” “仕林,你得想出对策,咱们不能束手待毙。”周夫人说,又想起什么,“对了,史耀民跟日本人走得近,要不,请他去通融一下。” “娘。刚才在黄龙山,史耀民也说由他去跟日本人谈谈。”周坤生说。 “呵呵。”周仕林苦笑了一下,继而长叹一声,“唉。你们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史耀民已经不再是以前国民政府的人了,他是铁了心投靠了日本人。指望他?呵呵。我估计,往后,史耀民会是咱们的对手。” “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行风兄弟……”周坤生问。 正说着,张立邦、老三和周云长从屋外走了进来。 周坤生招呼三人坐下,说:“你们来得正好,赶紧帮出出主意。” 张立邦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 周坤生便将日本人带走郭麻子和仇行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老三是个急脾气,他说:“他娘的,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晚上去黄龙山鬼子的驻地,弄死这帮龟孙子,救行风兄弟出来。不就十来个小鬼子嘛,老子一人就能把他们全撂倒。” “老三。”张立邦瞪了老三一眼,说,“我说你这毛糙的脾气就不能改改?十来个小鬼子想干掉确实不难。但你想过没有?一旦真这么干了,日本人肯定会怀疑到周家或青帮的头上。到那时,恐怕咱们付出的代价要比小鬼子多得多。” “那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行风兄弟被日本人欺负?” 张立邦紧蹙眉头,思考了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比较难办。眼下,湖?和张渚新四军的部队都在摸索打鬼子的办法。如果咱们贸然出手,就算侥幸救出人来,日本人也会加强警戒。这么一来,无疑是给各地抗日力量递送情报增加了难度。我们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那……” 老三还想说些什么,张立邦举手制止住了他:“这样吧,派几个兄弟去打探一下。看看日本人接下来准备拿郭师傅和仇兄弟怎么着。” 事已至此,老三料想多说无益,只能应了声,出门安排人手去了。 傍晚时分,南街潘宅自卫团团部,周文斌正在和史耀民商议怎样帮仇行风说情,求日本人放人;宫本与池田次郎忽然来了。 进屋,落座。 池田次郎表情严肃地问史耀民,对拘押郭麻子和仇行风一事有什么看法? 史耀民察言观色,料想,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如果一味帮着求情,可能会引起日本人的反感。当下,他表态,一切听从池田次郎的安排。 池田次郎对史耀民的表态感到满意。他说,“眼下,局势很不稳定,新四军的探子经常在镇上出没,散布谣言弄得人心惶惶。有些不安分的人也跟他们暗中勾结,想与大日本帝国皇军作对。我们必须刹住这股风气。这样吧,今天拘押的两位中国人就由你来处置。人,已经给你带来了。”说着,朝门外喊了声,“带进来!” 话音一落,几个日本卫兵押着两个满身血污带着镣铐的人走了进来。 史耀民不用看都知道,被押进来的肯定是仇行风和郭麻子。但他不明白的是,池田次郎将这两人押来他这里有何目的。 “仇先生。”池田次郎对着脸上淤青嘴角流血的仇行风说,“你们青帮原本与史大队长关系不错,看在史队长的面子上,我很想把你给放了,但是……”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话头。 史耀民见状,料想池田次郎这么说肯定有条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条件。但他想,无论是什么条件,只要仇行风答应,池田次郎就会放人。 史耀民觉得这是一个既能讨好池田次郎,又可以确保仇行风活命的好机会,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卖个人情,让池田次郎放了仇行风。当然,前提是他得说服仇行风满足池田次郎的条件。 他问池田次郎:“池田君。您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我相信,行风兄弟会权衡利弊答应您的条件的。” 池田次郎点了点头,走到奄奄一息的郭麻子身边,用手托起对方的下巴,说:“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带人帮大日本帝国皇军建造战壕。” 被两个日本士兵架着的郭麻子慢慢睁开肿胀的双眼,说出一句让池田次郎暴跳如雷的话来。 他说:“矮东洋……你喊老子帮你们这些狗日的挖工事来屠杀我的同胞,你说我能答应吗?我郭麻子年纪一大把,死不足惜。小鬼子……我死后也要变成厉鬼来索你们的命。”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池田次郎。池田次郎抬手一拳,狠狠地打在郭麻子的脸上。 “八嘎,自寻死路。”池田次郎怒吼道。 话音刚落,郭麻子“呸”了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喷到了池田次郎的脸上。 池田次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脱下手套,擦了擦脸上的唾沫,说了一声:“拖出去,就地枪决。” 两个日本士兵得令,架起郭麻子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郭麻子对仇行风说了一句话:“行风兄弟,麻子我先走一步了。”声音不急不喘,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片刻,门外传来一声枪响,仇行风听见了,感到心头一阵刺痛,他将愤怒的目光投到了池田次郎的脸上。 第一百章 诡计 枪响之后,池田次郎瞪着一双透着杀气的眼睛,此刻的他,不再像平时那样只是让人感觉冷漠,现在,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直视着仇行风,冷冷的说:“想活命的话,必须跟我们合作。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仇行风显得异常平静,郭麻子视死如归的气概已经感染了他。一个普通的百姓都能做到慷慨赴死,作为青帮二当家的他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不屑一顾地瞧了瞧等他就范的池田次郎,反问道:“你说我会跟你们合作吗?” 史耀民担心他会说出不要命的话来,忙打断他的话头向池田次郎求情:“池田君。青帮历来配合‘自卫团’做事,在稳定镇上局势方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相信,行风兄弟会权衡利弊的。”说着,劝仇行风,“仇兄弟。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得能屈能伸。池田君邀请你合作,也是件好事……。” “好事?”没等他说完,仇行风一脸愤慨地打断他的话头,“哈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日本人没来之前,大家不管富裕还是贫穷,至少能活得像个人。但现在呢?日本人欺压我百姓,烧杀淫掳无恶不作。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事?作为炎黄子孙,国之将亡匹夫本应担起救国大任,这位池田先生却要我做亡国奴。你说,我会答应吗?” 掷地有声的措辞在池田次郎听来刺耳至极,他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八嘎!”作势就要拔出军刀。 史耀民见状,心中苦不堪言,心想:仇行风啊仇行风,真是一根筋的死脑子,你说这些掉脑袋的话,不是把自己往黄泉路上逼嘛。 他边想,边抓住池田次郎的手为仇行风求情:“池田君,池田君。您消消气。他这是糊涂了,说胡话呢。” 池田次郎原本也不想拿仇行风开刀,毕竟,能拉拢青帮为他所用,要比杀掉一个仇行风更有好处。 他将军刀塞回刀鞘,怒冲冲地对史耀民说:“史队长,别说我不给面子。人,给你留下。明天下午一点前你得给我一个交代。”说着,恶狠狠地看着仇行风,说,“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大日本帝国皇军合作;要么,就跟郭麻子一样被枪决。”说罢,对一直没吭声的宫本说,“宫本君,我先回驻地了。你,留下来协助史队长处理这事。”说完,走出了“潘宅”。 池田次郎扔给史耀民的是个烫手的山芋。 史耀民想,仇行风会不会向日本人妥协,对他来说没半点好处,就算仇行风能听他劝说,答应跟日本人合作,传出去,他还得背个“蛊惑人当汉奸”的骂名;如果,这个青帮二当家的榆木脑袋不开窍,真就不怕死,铁了心跟日本人过不去,结果,只能是挨了枪子;这么一来,百姓们便会憎恨他,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日本人的走狗。反正他史耀民在大家眼里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帮日本人对付同胞的汉奸。 想到这里,他觉得憋屈,唉声叹气地对仇行风说:“唉,我真是倒了血霉了。我说兄弟,为了你的事情,我史耀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倒好,硬骨头死撑着,不仅塌了我的面子,这件棘手的事情还摊到了我的身上。兄弟,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你跟你大哥仇雷都与我交情不浅,你就别让我难做了,行不行?” “我让你难做?”正在气头上的仇行风没好气的说,“没错,以前青帮干的都是一些不地道的事情。但那都是为了生计,为了兄弟们有口饭吃。现在的事情能与过去相提并论吗?是卖国呀。如果,让我不顾祖宗的颜面背负汉奸的骂名,还不如给爷来个痛快。史耀民,别说本爷看不起你,投靠日本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这番话让史耀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史耀民已经明白,曾经显赫一时的青帮要垮了。大当家的死了,二当家离挨枪子也不远了;青帮没了主心骨,那还不是落得个树倒猢孙散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灵光乍现:哎对了,我怎么光想着利用仇行风来控制青帮,没想到将青帮纳为己用。 他眼珠子一转,假模假样地又劝说了一番。结果,跟他预料的差不多,仇行风没有妥协。 最后,史耀民只能喊来卫兵,将“死不开窍”的仇行风带去后院看押起来。 仇行风被押走后,史耀民心生一计,他对宫本说:“宫本先生,仇行风这件事很棘手呀。” “此话怎讲?”宫本不明白史耀民话里的意思。 史耀民解释:“您想啊,郭麻子和仇行风是您给抓回来的。而这两人在镇上都有强有力的背景。先说郭麻子吧,周家聘用的挖矿师傅,也就是老周家人;仇行风就更不用说了,是青帮的二当家。大当家仇雷被正法之后,青帮尽管一直没有选出新的舵把子,但在青帮和各大家族的眼里,仇行风已经是实质意义上的青帮老大。所以,这两人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搞不好,会引火烧身,说不定,还会遭到报复。” 宫本原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从史耀民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回想起周仕林击打桌子的一掌,和对他说过的话:冤有头债有主。 “那……史队长认为该如何是好呢?”他问史耀民,语气有点惶恐。 史耀民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壶,帮宫本续上茶水,又抚摸着茶壶作出思考状,片刻,他说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 他命令几名卫兵乔装成平民模样,分别去“似蜀戏院”和其他几个热闹的场所放出风声,说明日下午一时,将在黄龙山东山咀临时法场处决仇行风。 消息就如劲风吹过大地,不消片刻,各家族安插在镇上的眼线们,纷纷向各自的主子报告了这一消息。 周家大宅里,听到仇行风将被处决的消息的一帮人,围绕怎样营救仇行风和郭麻子展开了紧张的讨论。 先是老三,他捏紧拳头,很用力,指骨被捏得啪啪作响了。他愤愤地说:“狗日的矮东洋,在咱们地面想杀谁就杀谁,这他妈还有天理吗?” 再是周坤生,他问张立邦:“眼下,光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大哥,您给出出主意,咱们该怎么办?” 事前,张立邦没想到日本人会对郭麻子和仇行风下此毒手,他以为日本人把他们抓了去,至多关几天受些皮肉之苦也就放回来了。现在,获知小鬼子准备要了两人的性命,一时也没好的对策。 沉思了片刻之后,张立邦说,今晚去趟南街潘宅,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仇行风和郭麻子救出来。 入夜后,张立邦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挑了蜀山东面的小道上山,翻过山头来到潘宅后院围墙外头。 几个人里,老三的腾挪功夫最为了得,于是,张立邦让他打探院子里的情况。 老三顺着墙缝三下两下上了院墙,仅露出半个脑袋向院子里张望。 院内静悄悄的,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脑袋耷拉着,在昏黄油灯照射下格外显眼。 让老三觉得奇怪的是,院子里没见有卫兵,仅有的,是通过紧闭着的窗户,可以听到屋内传来两人喝茶闲聊的对话声。 一个说:“老哥,这两人搁院子里,会不会出问题?” 另外一个说:“你担心什么?绳子绑这么紧,就算有人来劫狱,等他们进了院子,咱们早就拿枪瞄准了。” 听闻此言的老三悄悄下了院墙,小声汇报他见到和听到的一切。 黑暗中,张立邦低声提出了疑问:“只有两个卫兵?难道,自卫团不怕有人来劫狱?” 周坤生没他考虑得这么仔细,说:“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咱们不动手,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情况迫在眉睫,张立邦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说:“但愿不是个圈套。这样吧,老三,你先上墙放绳子,我们跟着上去。一会,你解开麻子和行风兄弟身上的绳子,如果没异常,咱们就去救人;假如有情况就立刻撤退。” 老三点了点头,再次上了院墙,从腰间取出绳索扔给下面的三人。 人都上墙后,张立邦做了个下去的手势。 老三会意,腾身跳下院墙,轻手轻脚地来到其中一个被绑着的人的跟前。他正要去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另外一根木桩子上被绑着的人开了口:“别动,麻子已经死了。赶紧走,这是个圈套。” 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老三还是听出那是仇行风。 听说是圈套,老三心里一紧,心说,弄不好今天要栽。 心里这么想,手里却没有闲着,他快速来到仇行风身边,从腰间取出匕首准备去割对方身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喊声:有人劫狱啦!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听动静,起码有十几人。 仇行风见状,朝老三叫道:“快走!你救不了我的,我腿已经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三一听,低头去看,他看见,仇行风两只脚的脚踝处有大片血污,他立刻明白了,仇行风的脚筋已经被挑断。老三心里一酸,他不愿让仇行风继续留在这里遭罪。 他想,凭借他身轻如燕的腾挪功夫,背着仇行风爬上院墙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继续去割绑着仇行风的绳子。三下两下,仇行风一只手臂上的绳子便被割断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卫兵从屋子里冲出来,举枪向他们瞄准。 第一百零一章 法场 紧要关头,仇行风使出全身力气将老三推开,只听得啪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 老三反应也快,一扬手,锋利的匕首脱手而出。那匕首如同闪电,插进了那名卫兵的胸膛。 那个卫兵使的是单发步枪,正忙着将子弹上膛,却觉得胸口一凉,都没来得及感觉到疼,便眼前一黑仰面倒地。 仇行风忍着剧痛催促老三快走。 这时,墙上的张立邦也命令老三赶紧撤退,因为,目前的情况想要救人已无可能,留下来反而会落入敌人之手。 无奈之下,老三含泪向仇行风抱拳施了一礼,哽咽着说出两个字:保重。继而跃上墙头,与张立邦他们跳下墙,迅速融入了黑暗之中。 回到周家大宅,四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老三觉得心里堵得慌,坐在一边使劲抽闷烟。张立邦知道老三是在为没救出仇行风感到自责。 他劝慰道:“老三。几年前,我从‘煤山’来投奔‘阳泉寨’时,你是头一个信任我的兄弟。你个性耿直敢做敢当,舍不得自己的兄弟遭罪,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眼下咱们面对的是汪伪政权和日本鬼子,光凭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刚才,如果咱们执意要救人,结果不一定乐观,反而有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三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他说:“大哥,要斗争就会有牺牲的道理我懂,你早就跟我讲过。但太让人揪心了,行风兄弟就在那里,可我救不了他,他就站在我面前,明天就要被杀害。我真的很痛心。” 他的话里饱含悲凉与无奈,几人听得心头一酸。张立邦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他的心情。 沉默片刻之后,张立邦想到了一个问题,问老三:“刚才,你去解郭师傅身上的绳子,行风兄弟说他已经死了?” 老三擦去泪水,点了点头。 张立邦蹙起眉,来回踱了几步,问大家:“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今天的事情有点奇怪?” “是的。”周坤生说,“我也觉得奇怪。如果,史耀民真要伏击咱们,他不可能不知道后山有条小道,理应在那里安排重兵。但为什么咱们撤离的时候却没遇到埋伏;更可疑的是,也没见潘宅里的卫兵追出来?难道……他们另有目的?” “我分析,郭师傅一定是早就让史耀民或日本人杀害了。而自卫团的人不伏击咱们,可能另有目的,我猜,他们是要借刀杀人。”张立邦分析。 “借刀杀人?”周坤生没听明白。 “对!他们故意让咱们进入圈套,而不伏击咱们,理由只能是想将杀害仇兄弟和郭师傅的责任推到咱们头上。” “可是,自卫团不一定知道咱们会去劫狱呀。”周坤生说。 “我猜测,谁去劫狱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只要有人去。” “哦?怎么个说法?” “只要有人去劫狱,他们就会给行风兄弟套上‘通敌’的罪名;就会说,他们要为杀害行风兄弟安一个是私通抗日分子的罪名。” 听张立邦这样分析,周坤生明白了。他有些担忧道:“那咱们今天这一去,岂不是害了行风兄弟?” 张立邦摇了摇头,说:“不。就算今天没人去,他们照样会找出种种借口对行风兄弟下毒手。”说着,他下意识去看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竹林七贤品茶的图。 张立邦不禁想,画中七个人安逸休闲的生活场景,不正是世人所向往的嘛。但在这风雨飘摇的动荡岁月,真正可以像画中人那样活着的能有几个?为了世人都能安稳地活着,有多少像仇行风那样的热血志士,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付出宝贵的生命。 想到仇行风即将被害,张立邦越发感到心情沉重。 第二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雨,通往黄龙山矿区临时法场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即便是这样一个不宜出门的天气,镇上自发来送仇行风的百姓还是很多。 时近一点,史耀民坐在椅子上,随从在一旁撑着雨伞。 史耀民看着站满山坡的人群,心中有些得意,因为,今天,在这个时间,在这个飘着雨的天气里,他要在众目睽睽下演一出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好戏。 他看了看腕上的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被绑在岩石上满身血污的仇行风对众人说:“他,大家应该不陌生吧?仇行风,一个曾经为祸乡里的青帮二当家,历年来,欺压百姓讹人钱财,我想,很多乡亲是恨之入骨的。眼下,这人不仅不思悔改,还私通赤色分子试图越狱。在被发现后,他不仅没束手就擒,反而拿郭麻子当人质要挟我们。最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杀害了郭麻子。” 说完,史耀民命令卫兵将躺着郭麻子尸体的担架从大石块后面抬出来。 人们看见,郭麻子的尸体被脏兮兮的白布覆盖,胸口部位凸起,像有什么东西顶在里头。 史耀民掀开带着血污的白布,离得较近的人群看得真切,郭麻子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整个没入郭麻子的身体,刀把上系着红绸,上面用金黄丝线绣着两个字,三泉。 史耀民铁青着脸,用力抽出匕首,在盖尸布上擦去刀刃上的体液。 他情绪激昂地对众人说:“大家看清这两个字了吗?三泉。没错,湖?阳泉寨赤色分子老三惯用的武器。真没想到,一个青帮二当家的会跟新四军有来往。就在昨天晚上,一帮赤色分子来自卫团团部想劫走仇行风。幸好,我们加派了守卫。仇行风见事情败露,竟狗急跳墙,接过同党递来的武器,将郭麻子挟持为人质;最后,见脱不了身,便残忍地杀了郭麻子。那些赤色分子异常狡猾,见劫狱不成便仓皇逃窜。史某无奈,没能捉住他们。” 说到这里,史耀民将匕首放回到郭麻子尸体上。 他看了一眼仇行风,又环顾了一下人群,装出悲痛的样子说:“对于郭师傅的死,史某深感痛惜;毕竟,在我管辖的范围里出了人命,史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过……”他改变了语气,大声道,“幸好,凶手没能逃脱。今天,我们就要用杀人凶手的血,来祭奠郭师傅的亡魂。” 史耀民“慷慨陈词”里的含义众人最明白不过,那就是,他要为今天杀害仇行风找一个借口。 其实,一个手中有枪能决定百姓生死的“官”,真想要谁的命,能凭空找出千百个理由来;何况,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官”想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此刻,张立邦、周坤生和老三也在人群中。 昨天晚上,营救仇行风行动失败后,他们回到周家大宅,商议新的营救计划,但无论怎么商量,也没想出妥善的办法;直到天色放亮没时间再考虑了,三人才仓促决定,见机行事,一旦有机会就劫法场。 眼下,黄龙山临时法场戒备森严,能下手的机会非常渺茫,对此,三人焦急的同时也感到沮丧。 史耀民还在不遗余力地数落着仇行风的种种不是。等数落完罪状,史耀民假惺惺的对仇行风说:“行风,到现在为止,我依旧称你一声兄弟。我这个人,向来是秉公办事,执法必严的道理相信你也懂。所以,史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敬兄弟你一碗酒。喝过之后,就要送兄弟上路啦。” 仇行风觉得好笑,他明白史耀民是在玩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把戏。他瞧见史耀民端来的酒碗,想了想,说:“既然,史队长还把仇某当兄弟看,那么,行风上路前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史大队长能不能答应?” 史耀民没能料到仇行风会提出要求,但他想,既然对方就要死了,想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当下,点头答应。 “好。史大队长爽快。”仇行风见史耀民答应了,便大喊道,“胡子,上来给老子敬碗断头酒。” 史耀民没想到仇行风会不喝他敬的酒,觉得非常尴尬,但碍于已经答应了仇行风的要求,又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僵在那里。 人群里的胡子挤出人群,老实不客气地拿过史耀民手中的酒碗,颤巍巍地递到仇行风的跟前。他的眼中泛着泪光,声音带着颤,说:“二当家,兄弟们来给您送行了。” 话音一落,人群中数十位青帮成员高喊:“砍头不过头点地,来世再做好兄弟。二当家,您走好,切莫忘了咱兄弟。” 仇行风眼角变得湿润,他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朗声道:“兄弟们,谢了。”他环视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周坤生,一刹那,他想起很多,想起小时候与高连贵、周坤生在东坡书院读书的情景,更想起三人唱的那首《满江红》。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他才开口,却不是说话,而是高声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仇行风情绪激昂歌声嘹亮,此刻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歌声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要用《满江红》来表达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不甘。 第一百零二章 寻找线索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周坤生被仇行风感染,也跟着唱起来。 青帮中也有很多上过私塾学过这首歌的,都跟着唱起来。 史耀民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心想,这种情况一旦被日本人获知,一定会惹来大麻烦。 他想阻止仇行风,但青帮的人已经挤过来,阻隔在他与仇行风之间。 歌声还在继续,现场很多百姓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他们想到当前的局势,外寇入侵,国破家亡,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而日伪政权还草菅人命,要杀害为百姓出头的英雄,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很快,由仇行风起头的《满江红》变成了大合唱。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史耀民见场面即将失控,恼羞成怒,拔出枪朝天开了几枪,大声地呵斥:“仇行风,死到临头还不知悔罪。来人哪,执行枪决。” 刽子手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向仇行风。 仇行风挺起胸膛,他不惧死亡依旧高歌:“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最后三个字,他用尽全力,他要用最后的歌声来警醒在场的所有人,日寇猖獗,不反抗,无法活。 枪声响起,子弹射入了仇行风的胸膛,他胸口喷涌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仇行风视死如归的举动引发百姓憎恨日本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青龙山日军驻地。 勃然大怒的池田次郎召来宫本和史耀民,呵斥他们办事不力。他命令史耀民加派人手,密切监视镇上各大家族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必须马上向他汇报。 仇行风就义后几天时间里,街上日本巡逻兵和自卫团的兵丁明显多了起来,随处可见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在街道上走过,边三轮的刺耳马达声搞得小镇难以安宁。 为了避免爆发大规模“反日”事件,池田次郎命令史耀民派人到处张贴公告,明令禁止多人聚会,包括五人以上的日常喝茶、饭馆小聚。 公告一出,镇上的百姓立刻嗅到了某种信息,那就是,压抑在中国人心里的愤怒很快就要爆发了,日本人在中国土地上耀武扬威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手稿的内容到这里就完结了。 范帼颖很是感慨,她说:“没想到,咱们镇上的先辈们,有这么多可歌可泣的壮举。” 尽管,周文对丁蜀镇抗战期间发生的一些情况做过调查,但手稿上记载的内容还是出乎他想象。 他说:“看来,日本人在咱们镇上作的恶,远不止资料上记载的。原先,我还以为日本人只是进攻南京时路过咱们这里。没想到,他们在宜兴也是坏事做尽。” “嗯。”李成博点头道,“看样子,汪老先生在当时也是摄于日本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所以,才用手稿的方式记录了日本人的罪恶行径。” 感慨一番后,话头又回到了正题上。 汪诚说:“看来,想要了解仇行风被杀后的一些情况,还得找到‘虎王秘籍’余下的两把壶。可是,该上哪儿去找呢?” 周文拍了拍桌上的手稿,说:“事在人为嘛。我相信,只要咱们肯用心,就一定会找到线索。” 他分析道,余下的两把壶,应该是1944年之后出现的;那时,正值全国抗战的关键时期。 所谓,盛世收藏,乱世藏金。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能力收藏这两把紫砂壶的,要么是大户人家,要么,就像汪诚在常州的亲戚一样,是由汪诚的爷爷托付保管的。 周文的分析得到了汪诚的认同,但汪诚依旧感到迷惘。 他说:“话虽如此,但总得有目标。现在,没任何线索,该上哪去找剩下的两把壶呢?” 李成博提出建议:“咱们可以分头找找。” “分头找?怎么找?”汪诚不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文哥不是说了嘛,能收藏这两把壶的,要么是大户人家,要么是你爷爷托付保管的。咱们就从这两点着手。汪馆长,您负责向亲友们打听,特别是解放前曾与您爷爷一起来过宜兴的。同时,也可以向外界发出求助信,发动亲朋好友一起帮着找找线索。我和文哥呢,去各大展馆看看,特别是那些私人的艺术馆。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这样啊……”汪诚略微想了想,说,“行,就按照你的意思做。” 汪诚并不知道李成博说的法子能不能起作用;但眼下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即便李成博的法子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试试了。 从艺术馆出来,周文与李成博先后去了陶瓷博物馆、紫砂一厂内的七老陈列室,以及几位大师的私人馆所。 汪诚则用电话、短信的方式,向亲友们发出求助信。 下午四点,周文和李成博从陶都陶瓷城会展中心出来,数小时的寻找结果是一无所获。 “咱们接下来去哪?”李成博问。 周文想都没想就回答:“回艺术馆。” “回艺术馆?不找了?” “对。今天不找了。” “为什么?时间还早呢。” “不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咱们今天跑了这么多场馆,我都觉得累,你难道不累?” “累什么呀。”李成博说,“文哥,相比汪馆长的事情,咱们累一点也是值得的。只有尽早解开虎王秘籍之谜,搁在汪馆长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所以,得接着找。说不定,下个地方就能找到线索呢。” “呵呵。”周文笑了,他习惯对李成博说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分析。他说,“你这么着急不单单是为了让汪馆长心里的石头落地吧。” “哎,瞧你这话说的。不是为了这个,还能是什么。我说,你可千万别想歪了。” 虎王秘籍涉及很多待解之谜,宝藏便是其中之一。在周文看来,能调动李成博积极性的无非是三件事情。 首先,是让耿爷开心。李成博拿耿爷当亲爷爷看待,孝顺老爷子,让老爷子开心是头等大事。 最次是美女。尽管李成博喜好美色只体现在观赏与胡思乱想上,但美女的确是李成博几大爱好之一。 排在中间的该是钱财了。不夸张地说,李成博虽好色,但与钱财相比,他完全可以视美女为粪土。 眼下,周文见李成博如此积极,自然想到对方必定是瞧上与虎王秘籍有关的宝藏了。 “我想歪?哈哈。”周文拍了一下李成博的肩膀,“你小子敢否认不是看上秘籍里的宝藏?” “这个,这个。呵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李成博见心思被捅破,也不解释,讪笑了几声后催促周文去下个场所。 两人正说着话,周文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汪诚兴奋的声音:“快。你们去趟范家壶庄,宏国正在那里等你们。” “哦?有急事?”周文问。 “天大的喜事。宏国刚才打来电话,他说,范家壶庄艺术馆里有一把壶,上头的字画是我爷爷刻的。我已经在去壶庄的路上,你和小李赶紧过来吧。” “好,我们马上赶过去。” 挂上电话,周文与李成博立刻出发;等他们赶到范家壶庄时,宏国和汪诚夫妇已经等在范伟的办公室里。 范伟和汪诚夫人范帼颖是亲戚,都是老范家人;周文跟范伟也是交情匪浅,几个人都不客套,简单打个招呼后便坐下谈正事。 宏国对周文说:“真够巧的。今天我来壶庄想买几把壶送给外地朋友。没想到,在艺术馆里瞧见了这把名叫‘玲珑’的紫砂壶。文哥,这把壶汪馆长已经仔细看过,上面的字画确实出自他爷爷之手。可是,刻的老虎与文字极其普通,仅仅是描述在紫砂筋囊器上陶刻的要领。所以,尽管这把壶确实是汪立之刻的,但无法确定是否与虎王秘籍有关。” 宏国说完,拿起桌上的一把筋囊壶递到周文跟前。 周文接过来里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不寻常的地方,不由有些失望,说:“难道,这只是汪立之刻的一把普通的壶?” “不可能是普通的壶。”范伟帮大家倒茶,说,“你想,一般情况下,紫砂壶上的文字都以诗词为主,但这把壶,却是刻虎的技法。如果,真是一把传统的紫砂壶,就不可能这样刻。而且……”说到这里,他做出沉思状,看样子,这把壶有困扰他的地方,“而且,这壶的名称让我不解。明明是一把筋囊器,却为什么要叫做‘玲珑’壶?壶的体积不小,按理,跟‘玲珑’两字没关系。” “说得也对。”周文说,“看样子,这把壶有玄机。”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范伟,“对了大师。这把壶是怎么来的?” “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你爷爷,范钦仁?” 周文知道范伟的爷爷范钦仁是范家壶艺“大生”第二代传人,在民国年间是个很出名的紫砂器制作名家,其制作的“一棒鹰”雕塑和另外几件作品均获得过国际金奖。 范伟点了点头,说这把壶的确是他爷爷传下来的。 “那你知道这把壶是怎么到你爷爷手里的吗?”周文问。 “据老辈人讲,这把壶是我爷爷做的。” “哦。”周文精神一振,又问,“那你知道这把壶的来龙去脉吗?” 范伟说:“知道是知道,可是……” 范伟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周文以为范伟有难言之隐,便问,是不是不方便说? 范伟摇头否认,说,这把壶有个让他感到困惑的所在。 第一百零三章 与对手的合作 范伟解释,起初,他只是对这把壶跟整体造型完全不搭边的名称感到不解;后来,听老辈人讲,这壶有来头,是“虎王”汪立之与他爷爷范钦仁合作的。据说,壶里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范伟曾无数次琢磨过这把壶,但看不出异样。单看这壶的造型、制作工艺以及雕刻,属于上品,但也仅仅是一把好壶而已。除此之外范伟实在看不出还有别的含义。 最让范伟感到不解的是这把壶的制作年份。 他说,据传,1945年入夏的时候,他爷爷范钦仁根据汪立之的设计草图,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完这把壶。但问题是,假如这把壶真是1945年才做出来,那就不可能是他爷爷范钦仁的作品,因为,他爷爷1942年就已经过世了。 周文听了也觉得奇怪,说:“时间上碰不拢,那这把壶肯定不是你爷爷做的。但是,老辈人为什么说是你爷爷做的呢?另外,这把壶制作耗时长达两个月,也有点问题;通常,紫砂筋囊壶在制作上确实有难度,但那时候一把壶要做两个月也是不多见的。难道,这把壶还有其他说法?” “反正,据老辈人讲,这壶不寻常。但我了解的也就这些了。再往深里去,我也说不上来。要不这样,你们把壶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现在时间不早,今天就在我这里吃个饭。山里朋友送了些竹笋来,大家尝尝鲜。” 寻找能揭开虎王秘籍谜团的线索虽是头等大事,但饭总是要吃的。于是,几人应范伟的热情邀请,去了壶庄的餐厅。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七点多。 范伟将几个人送至壶庄门口,宏国有事要忙开车先走了;周文他们也跟范伟道别返回了艺术馆。 回到艺术馆里,几人去了二楼小茶室,李成博请来耿爷,大家继续研究那把紫砂壶。 耿爷尽管岁数大阅历多,但对紫砂壶没多大研究,所以,几人琢磨了一个多钟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 汪诚对大家说:“时间不早,要不,先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明天起床后再接着琢磨。” 就在大家准备休息之际,楼下负责接待的小妹却神情紧张地告诉他们,说艺术馆对面的林子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汪诚猜想,肯定又是吴老板的手下,就喊小妹先回去休息,不要搭理那些人。 小妹走后,汪诚紧蹙眉头,心里觉得不快。 他对周文他们说:“看来,姓吴的死盯着咱们不放,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我去跟他会上一会。” 周文认为这样做欠考虑,他提醒汪诚,说吴老板的手下都不是善良之辈,去正面交涉不一定会有好结果。言下之意,听命于吴老板的仇军等人都不是守法的人,说不定,这些人会做出些不合规矩的事来。 “没事。在宜兴地面,我相信没人会明目张胆地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汪诚自信地说。 汪诚了解这座城市的治安状况,在宜兴,百姓安居乐业,违法乱纪的现象并不常见,这归功于本地执法部门的尽心尽力。他料定,吴老板的手下在这样一座法纪严明的城市里不会乱来。 周文提醒他不能掉以轻心,还建议,明天请王燕来一起商量商量。王燕是警察,有她出谋划策更为妥当。 面对周文的善意提醒,汪诚心存感激,不过,汪诚觉得跟吴老板碰面是极其平常的事情,无须兴师动众。 他对周文说:“没事的。我只是要吴老板的手下转告一声,明天,我跟他碰头,问问他到底想怎样。” 周文想了想,说:“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哎哎,还有我。”李成博说。他喊耿爷先去休息,他与汪诚、周文走去了小树林。 来到林子边,三人见林子里蹲着几个人,便大步走过去。 那几人没料到三人会来,更没想到会径直走到他们身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近后,周文觉得那几个人有点眼熟,仔细辨认才发现,其中就有上趟来艺术馆闹事的人。 周文对他们说:“几位辛苦了,大半夜还劳烦各位帮着站岗。” 他这话调侃味十足,那几人听了更觉得尴尬。 “诸位,老这么蹲着也不是个事。”汪诚对那几人说,“请先回去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你们关注的。请你们回去转告吴爷,明天上午十点半我请他吃饭。到时,有什么事情可以摊到桌面上谈。” 那几人听了先是一愣,耳语了几句之后,其中一人说:“那行。这样就不用我们熬夜苦守着。不过,我要声明一点,我们大半夜的蹲在这里,并不是想跟你们作对,我们是奉命行事,还望汪馆长见谅。”说罢,那人朝几个同伴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艺术馆,周文问汪诚,明天打算怎样跟吴老板谈? 汪诚说,向吴老板和盘托出,省得姓吴的紧盯着不放。 “和盘托出?”周文不明白汪诚的意思,问道。 “对。反正我爷爷手稿里记载的,只是与抗战有关的事情,跟姓吴的说明白了也没什么不好,省得他用足了心思来算计咱们。另外……”汪诚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咱们呢,也可以套套他的话风。他花心思盯着咱们,一定有他的目的,说不定,通过他,我们也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哟。”周文听明白了,他笑着对汪诚说,“想不到,汪馆长也会使用计谋。高明。” 汪诚听了哈哈一笑:“哈哈,你是不是调侃上瘾了,刚才在树林里调侃那些人还不够?连我都调侃。我这哪叫高明呀,这叫信息共享。” 第二天,吴老板按时赴约。 到了饭店门口后,他喊几个手下在外头等候,他和仇军上二楼去了汪诚预定的雅间。 汪诚等人已经等在雅间里,见吴老板来了,笑脸相迎招呼两人入座。 吴老板见他客客气气的,也热情回应。 站在窗口俯视下面的周文说:“吴爷,咱们吃个饭而已,有必要这么多人在门口守着嘛。再说了,您的下属都戴着墨镜一脸严肃的表情,顾客会不敢上门的。”说着,强调一句,“咱们都是文化人,您说是不是?” 吴老板听出周文话里有讥讽的味道,尽管心里觉得不痛快,但为了能顺利地从汪诚口中打听到有用的线索,也只能随了周文的意。 “阿军,喊他们先回去吧。”吴老板对仇军说。 仇军答应一声,走到窗户前,朝下面的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接下来,吴老板按照应酬的老套路,对汪诚的邀请表示了谢意。 客套几句之后,汪诚谈到了正题上。 他说:“吴爷,希望咱们今天这顿饭能吃得明明白白。今天请您来呢,是谈关于我爷爷那把壶的事情。咱们边吃边聊吧。” 这句话汪诚说得干脆利落,吴老板觉得意外。他想:汪诚之所以这么爽快,肯定有什么目的。 汪诚猜到了吴老板的心思,呵呵一笑说:“呵呵,吴爷,您请放心,我做事习惯直来直去不绕弯子。围绕我爷爷这把壶,我们开展了调查,相信吴爷也都看到了。”言外之意,你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不可能不知道。 吴老板自然听出了汪诚话中的弦外之音,呵呵干笑两声,以掩饰尴尬的心情。 汪诚并不在意吴老板的感受,接着道:“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虎王秘籍只谈到了刻虎的技法,和记载了一些丁蜀镇解放前抗战的事迹;所以,我也没必要对您隐瞒什么。吴爷想了解什么请尽管问,不过……”说到这里,汪诚稍作停顿。 吴老板明白,汪诚要谈条件了。 果然,汪诚提出了要求。 他说:“吴爷。当今社会讲究信息共享。站在平等互换的立场上,您也得告诉我与虎王秘籍相关的信息。” 对这种公平互换信息的建议,吴老板还是乐意接受的。 目前,他所掌握的信息,都是无凭无据的传言和猜测;用这些没经过证实的东西跟汪诚互换已经被证实的信息,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对他极为有利。 吴老板假作豪爽道:“汪馆长快人快语,一切,就按照您的意思办。不过……”他指着桌上的菜肴说,“咱们吃饭的时候不谈事,等吃完饭,去您的艺术馆再好好聊。”说完,朝着门口看了看,又朝汪诚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小心隔墙有耳。 吴老板想去艺术馆的确出乎汪诚的意料,同时,汪诚也佩服吴老板的精明与谨慎。 汪诚想,毕竟虎王秘籍可能涉及宝藏,保不准,对此感兴趣的不止吴老板一个。谨慎行事还是有必要的 “那就按吴爷的意思,咱们吃饭。”汪诚说。 接下来,一桌人各怀心思,除了偶尔敬酒客套几句,都没怎么说话,这顿饭吃得挺沉闷的。 好不容易吃完,吴老板便催促汪诚去艺术馆喝茶。 汪诚心里明白,这个老狐狸说是喝茶,实质上是急于向他了解虎王秘籍的信息。 不过,汪诚也想从对方身上打听到消息,吴老板心急的样子倒也合他的意,于是,众人出了饭店回到了艺术馆里。 刚进门,接待小妹就告诉汪诚一件事,说就在刚才,范家壶庄有人打来电话,说,有新的线索了。 第一百零四章 信息互换 接待小妹告诉汪诚,范家壶庄打来电话,说西望村里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先生,了解那把“玲珑”壶的来历。壶庄的人还帮汪诚约好下午一点去跟老先生见面。 听闻此消息的汪诚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能获得“玲珑”壶的线索他自然感到很高兴;另一方面,接待小妹当着吴老板的面毫无保留地说了这件事,吴老板不可能不感兴趣,肯定也要跟着去见见那位老先生。 汪诚不动声色地对小妹说,知道了。 众人在大厅里喝茶。 吴老板说:“汪馆长。既然,你我都喜欢不绕弯子地说话,那么,就请说说虎王秘籍的来历吧。” 汪诚没有藏着掖着,他将爷爷临终嘱托,自己又怎么来到宜兴的过程简要地说了一遍。说完,他取来刻着藏头诗和壶内刻着高家祠堂匾额的壶,连同那本手稿,放到了吴老板面前。 他对吴老板说:“吴爷。我掌握的情况已经和盘托出了。壶和手稿都在这里,您先看看。过会,也希望吴爷别跟小弟打哈哈哦。” 吴老板急于知道两把壶和手稿里记载的内容,对汪诚说的话心不在焉,等汪诚说完,他果断地点了点头。 看过两把壶,又翻看了汪立之的手稿后,吴老板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说:“不对,难道……虎王秘籍只是记载解放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据我所知就是这样的。”汪诚坦率地说。 “不对。”吴老板连连摇头,“肯定还有别的。” 汪诚以为对方怀疑他有所隐瞒,觉得不快,说:“吴爷,您这话说得有点伤人哪。” “哦不不。”吴老板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我说的‘别的’,是指您打听到的线索跟我掌握的情况有出入。” 汪诚见误解了对方的意思,面露歉意的表情,做出洗耳恭听状对吴老板说:“还请吴爷明示。” 吴老板说:“据我所知,虎王秘籍涉及一批价值连城的文物。这个消息,来自马来西亚我的一位生意伙伴。据这位朋友说,他也是宜兴范家后人。” “范家后人?”汪诚听了觉得奇怪,说,“按理,如果海外有范家后人,我不可能没印象呀。”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 “据我这位生意伙伴说,他的爷爷和奶奶是在抗战将要结束的时候去的马来西亚。据说,当时日本人为了寻找一批宝藏的下落,派人抓捕他爷爷;他爷爷无奈之下携家眷下了南洋。到了国外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全家改换了身份隐姓埋名住了下来,并且,此后对原来的身世只字不提。所以,汪馆长才会不知道范家海外还有这一支脉。” “哦。”汪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他又问,“但是,这跟虎王秘籍有什么关系呢?” “有直接的关系。”吴爷很肯定地回答,“因为,那批宝藏,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的爷爷从墓里摸出来的。” 此言一出,汪诚、周文和李成博不约而同想起个人来。 “殷侉子?”嘴快的李成博将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意伙伴爷爷的名字的?”吴老板感到疑惑,随即起了疑心,问汪诚,“汪馆长,您不会还瞒着我什么吧?” 汪诚坦诚地解释:“我没必要瞒您。关于殷侉子的事,也是在您上趟来艺术馆后我们猜测的。那只是个传说,又没真凭实据,所以,我就没告诉您。您现在说到生意伙伴的爷爷从墓里取出过随葬品,我们才联想到殷侉子。所以,您别多心。” 尽管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但吴老板偏执地认为,汪诚一定没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对汪诚说:“汪馆长。吴某是个爽快人,做事不喜欢转弯抹角。既然,今天您诚心设宴招待吴某,我就不希望会是鸿门宴。所以,咱们之间的合作还得增加透明度。”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虎王秘籍里隐藏的秘密,涉及莲子山玉女潭古墓中随葬品的下落。另外,这些随葬品里有一件战国虎符,它关系到另一个惊天的秘密……”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了话头。 “另一个秘密?什么秘密?”汪诚追问。 关于战国虎符事关另一个秘密的事情汪诚听周文讲过;汪诚以为,这个秘密也一定在玉女潭古墓中;可是,吴老板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他的猜测,不仅如此,吴老板说的这个秘密还让几个人兴奋起来。 吴老板说,当年,殷侉子获得虎符后,与仇雷等人回到了古墓外头。后来,他又单独再进古墓,用虎符打开了密道里的另一个所在,找到了大量冥器。 吴老板强调,虎符由两部分组成,如果进行完整拼合,将会打开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那里的宝藏,可不是玉女潭古墓里的冥器可以相提并论的。 汪诚对冥器没多大兴趣,他从家乡来到宜兴,目的是为了帮爷爷实现夙愿,不是为了钱。他对钱财的欲望并不高,眼下,他事业兴旺,每年的收入足够他一家三口过得舒坦惬意;所以,能不能找到宝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对吴老板说:“看来,吴爷掌握的线索比我们多得多。不过,我认为您掌握的情况与我所知的应该不是同一码事。” “此话怎讲?”吴老板问。 “您看啊。我爷爷留下的全部线索,都指向虎王秘籍只是记载了解放前的抗战事迹。而您掌握的信息却和宝藏有关。所以,我认为两件事情不相干。” “怎么没有关系。”吴老板不赞同他的看法,说,“咱们来分析一下。首先,您口中的虎王秘籍跟我说的‘虎符’都提到了‘虎’字;再则,不管是我掌握的信息,还是您调查到的线索,都提到了殷侉子这个人。这个酒肉和尚去南洋之后,跟他徒弟范蓝影结婚生子。据我所知,你爷爷汪立之在解放前,跟范家的范林翔交情颇深,在做紫砂壶买卖上时有来往。咱们掌握的线索有这么多共同点,如果,还说是不相干的两码事,那就未免太牵强了。”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压低嗓门说,“而且,听说你爷爷跟范林翔的妹妹范红影有过一段罗曼史。范红影跟范蓝影可是姐妹两啊。” “有这事?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汪诚觉得意外。 “呵呵。”吴老板呵呵一笑,说,“汪馆长,我可是兜了老底,把掌握的信息都说给您听了。本着诚信合作的原则,您可不能再有隐瞒。” “吴爷,汪某做人坦荡,有些事情不是我刻意瞒着您,而是以为跟咱们的调查没关系。吴爷,您可千万别误会。” 吴老板听汪诚语气似有不快,忙笑着说:“哈哈,好。汪馆长是个爽快人。那么,关于刚才馆里的小妹说到的‘玲珑’壶……还有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先生……还请汪馆长告知一二哟。” 从进门开始,馆里的小妹提了“玲珑”壶之后,汪诚一直担心吴老板提起这事,现在,见对方已经提出,觉得再隐瞒下去情理上说不过去,当下,他就将在范家壶庄里发现“玲珑”壶,又怎样从范伟口中获知这壶的来历说了一遍。 最后,他有些失望地对吴爷说:“吴爷,不瞒您说,小弟才疏学浅,没能从这把壶上发现有用的线索。” 吴老板来了兴趣。问:“那这把壶……” 他没有说完,但汪诚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是问壶在哪里。 “哦。在我这里呢。”汪诚回答。他喊夫人将壶取来。 壶拿来后,吴老板捧在手中将壶的里外端详了好一会,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说:“好壶,上上品。真不愧是一代大家范钦仁的杰作;加上‘虎王’汪立之的刻画,这壶价值不菲哪。” 见他光顾着夸壶忘了正事,汪诚说:“吴爷,咱们可不是来评价这把壶好坏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吴老板立刻反应过来:“哦?哦哦。我再瞧瞧。”说着,拿着壶又是好一通端详。 看了一会,他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壶怎么起了个不搭边的名称呢?玲珑……玲珑……” 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汪诚料想吴老板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有些失望。 忽然,吴老板像是有了发现,提高了嗓音说:“玲珑!会不会与机关有关系?” “机关?”汪诚没听明白,心说,机关不都是用在古墓或防盗的场合的嘛;一把用来泡茶的壶有必要设置机关? 吴老板解释:“早年,民间有能工巧匠,他们擅长帮人制作各种机关盒子。这些盒子是用来存放贵重物品和重要资料的;比如,金银首饰或珠宝玉石。其功能类似现代的密码箱,或保险柜。” 听他这么一说,汪诚有点明白了:“您的意思……壶里头可能暗藏机关?” 第一百零五章 西望村 吴老板解释:“只能说有这个可能。通常,民间的机关巧匠习惯将他们的作品冠以‘玲珑’什么什么的。比如,玲珑宝匣、玲珑锁、玲珑密盒等等。我猜,这把壶之所以被称作‘玲珑’壶,想必与此有关。” “但我反复检查过了,没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这样吧,你家小妹不是喊你下午去趟西望村嘛,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这……”汪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仇军,有些犹豫。 “怎么,不方便?”吴老板脸上升起一丝不快的神情。 “哦,不是这个意思。”汪诚又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仇军,勉强地说,“吴爷要是有兴趣,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吴老板久经江湖,善于察言观色,他通过汪诚的眼神和语气,猜测,汪诚一定是担心黑道人物一样的仇军跟着去,会不会吓着人家。 为了消除汪诚的顾虑,他对仇军说:“阿军啊,你先回去吧。我跟汪馆长办完事再联系你。” 尽管仇军对吴老板的决定有点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艺术馆。 片刻之后,汪诚等人带着“玲珑”壶去了西望村。他们按照范伟的提示,在村子北角找着了那位老先生的住处。 他们发现,那是一间矮小的老房子,由于年久失修,屋上的瓦片残缺不全,朽烂的窗框摇摇欲坠,进门前的一刻,吴老板甚至担心老房子会突然塌下来。 见他有些犹豫,汪诚小声提醒:“吴爷,打听事情要紧。坚持一会,坚持一会。” 言下之意,今儿个是奔着寻找线索来的,不管这里的环境怎样,必须适应。 其实,吴老板也知道这个理,只是房子实在是太旧了,有点不习惯。 几人进门,瞧见一位老人正端坐在堂前,一双白蒙蒙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几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汪诚上前打招呼:“老人家,您好。我们是范家壶庄范大师介绍来的。” 老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说:“你们来啦。请随便坐。我呢,眼睛不好使,白内障,瞧不见东西,就不招待你们了。” 几人立刻明白,怪不得老人家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原来,是睁眼瞎。 房子不宽敞,家具更简陋,仅有三把椅子,老人坐了一把,余下的,汪诚和吴老板占了,周文跟李成博只能坐在床上。 老人问:“听阿伟说,你们是想打听范钦仁做的那把‘玲珑’壶?” 汪诚回答是的。 老人又问:“那把壶带来了吗?” “带来了。”汪诚从锦盒里取出壶递到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接过壶,仔细抚摸,良久,他的眼角竟然变得湿润,看得出,此刻的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而想起的事情也一定令他记忆深刻。 “是这壶,是这把壶。”老人抚摸了一会,将壶放到桌上,叹了口气说,“唉。大半个世纪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把壶。这壶,就跟我的孩子一样呀。” 这句话让几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汪诚疑惑地问:“您……孩子?” 老人点了点头,说:“都说这把壶是‘虎王’汪立之与范钦仁合作的,其实不然。你们想,范钦仁早在民国三十一年就过世了,他怎么可能在离世三年后又活过来做壶呢?当年,这把壶问世时,村里发生过吓人的事情呢。” 接下来,老人讲起了发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与这把壶有关的事情来。 1945年初夏,天气异常闷热,少有行人的“西望圩”村道上,一辆黄包车停在了村西的桥堍边。 汪立之下车来,从兜里取出一盒烟,递给一名在此巡值的自卫团卫兵。 那卫兵认得他,将烟给了日本哨兵,并告知日本人,汪立之是高家的人。 日本人接过烟盒,放进兜里,朝汪立之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过了桥的汪立之想,尽管过去一年时间里,宫本和他的爪牙处处跟高家大院作对,但高家毕竟是有势力的大家族,在镇上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池田次郎认为,得罪这些大户人家对他没任何好处,一旦这些家族起了心思投靠了新四军,或者,暗中帮助国.军与他的部队对抗,那将对他和他的部队造成很大的麻烦。 本着稳定局势的立场,他下令各部,对高、周两家,以及几个较有实力的家族,凡事行个方便,不要为难他们。他警告宫本,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为此,宫本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他在镇上的安全都要依赖日本驻军。 车子到了蜀古村,汪立之付了车钱打发走车夫,快步向村北走去。 对于他的到来,村民并不感到奇怪。因为,高家是出产紫砂壶的大户,而西望圩又是做壶的大村;作为高家陶坊主管的汪立之,隔三差五地来村子找人定做茶壶已是常态。 汪立之先去了范林翔的家。 正在做壶的范红影见他来了,忙解下围裙将手洗干净,泡茶递水张罗开了。 正在隔壁炼泥的范林翔听说汪立之来了,也停下手中的活。 范林翔热情地招呼汪立之:“立之兄弟,你先坐,我去洗个手。”说罢,去了屋门口的河埠头。 “立之哥,这次又是来订壶的吗?”范红影问汪立之。 “也不全是。”汪立之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不自然。 “哦?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呃……主要是来看看你……你哥的。” 汪立之原本想说来看看你,但话出口时却变了样。他还是不好意思向范红影表达爱慕之情。 “不是吧。”从河埠头洗完手回来的范林翔调侃地说,“我看啊,来看我是假,看某人才是真的。哈哈。”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汪立之被说得有点手足无措,范红影则一脸疑惑地问汪立之:“立之哥,那你究竟是来看谁的?” 汪立之脸都红了,忙岔开话头:“别听你哥乱说。我呢,是来看看你们做的壶怎么样了。另外……”说着,从兜里取出一个玉镯搁到桌上,“这个呢,是我在古玩店里看到的,觉得蛮适合你,所以,就买了来送给你。” “送给我?”范红影一脸喜色,拿起镯子带上。看得出,她很欢喜。 范林翔不失时机地开了口:“呵呵,我说的吧,看我是假,看某人才是真。哈哈。” 再笨的人也能听懂这句话里的意思,范红影自然也听明白了,顿时脸上飞起了红霞,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红扑扑的分外诱人。汪立之差一点看呆了。 范林翔走过来,拍了拍走了神的汪立之:“立之兄弟,立之兄弟。” 回过神来的汪立之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哦?哦!不好意思。这个……那个……” 见他窘迫的样子,范林翔乐了,笑着说:“呵呵,别解释,咱们都是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立业啦。”说着,瞧了一眼范红影,“说真的,立之兄弟如果真能照顾我妹妹一辈子,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呢,自小没了母亲,父亲被东洋鬼子欺负,伤了元气一病不起。眼下,我们兄妹是相互依靠艰难度日啊。” 一席话说得范红影湿了眼眶。她走到范林翔的背后,抚摸着哥哥的肩膀,泪汪汪地喊了声:“哥。” 汪立之心里很不好受,他倒了杯茶递给范林翔,说:“兄弟。立之无能,没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但是,你们兄妹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当自己的事情来对待的。” 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范林翔换上笑脸,说:“哎,不说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这次来是……” 见范林翔这么问,汪立之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说,这次来,是有件事情想请范林翔帮忙。 汪立之离开西望圩的第二天早上,村子里便有了闹鬼的传闻。 有人看见,荒置几年无人问津制壶名匠范钦仁的作坊,半夜亮起了灯,而且,还传出“泥搭子”拍打泥条的动静。 有好事之人去问范家人,是不是范家将那间作坊重新启用了? 范家人也觉得奇怪,因为,自打范钦仁过世之后,范家有了新规矩,那就是,不管是谁,如果,制壶水平与范钦仁相差很大,是绝对不让进作坊的。 做壶水平要达到范钦仁那样的高度谈何容易,避开天资与勤奋不说,这几年,日本人时不时地来闹事,范家能坚持做壶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谁还有闲心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去苦练制壶的手艺? 于是,自新规矩实施以来,没人有资格进入作坊。 好事之人将范家人说的话添油加醋奔走相告,不多会,老作坊闹鬼的传闻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说:这是钦仁兄弟的魂回来了,他是放不下干了一辈子的手艺活呀。 此后几天,老作坊一到晚上便会亮起油灯,并有做壶时发出的声响。 有人试图去看个究竟,但被新发生的一件怪事吓得硬是没敢去。 新出的怪事跟村里某个人有关,此人叫做范永刚,是范家人。这人不信鬼神,是远近出名的大胆。 作坊闹鬼的传闻传开后,这人就说了:“我就不信这个邪。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人。我决定去看个究竟,揪出装神弄鬼的家伙来。” 于是,这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去了闹鬼的作坊。 范永刚去作坊前,范林翔知道了这事,他也想弄清楚作坊“闹鬼”的真相,于是,就在范永刚去老作坊的同天晚上,他尾随对方也去了那间让人发毛的房子。 第一百零六章 闹鬼的作坊 西望圩位于丁蜀镇东郊,区域内除了临近的几个自然村落,只剩下大片的田野。由于战乱的原因,田地少有人耕种,多半已经荒芜。 夜里,半人高的野草地上,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村北那间闹鬼的作坊走去。 不多会,走在前面的那人来到作坊跟前,四下里看看没人,便凑到黑漆漆的窗户朝里张望;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人,则躲在一个柴草垛子后面暗中进行观察。 这两位不是旁人,走在前面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范永刚。跟在后面的则是范林翔。 范永刚在窗户前瞧了片刻,见屋里没什么动静,感到疑惑,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装神弄鬼的人知道我今天会来,故意躲着我?” 躲在草垛后面的范林翔也觉得不解;因为,这些日子老作坊一到晚上就亮起灯,并传出声响,证明有人在里头。但现在,窗户里黑漆漆的,没丁点动静,难道,真如范永刚所说,装神弄鬼的人知道他们会来,躲起来了? 正想着,作坊前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范林翔忙看过去,却吃惊地发现,窗户跟前的范永刚不见了;而此刻,老作坊里又亮起了灯,一阵有规律的“泥搭子”拍打泥条的声响,夹杂着一个男人阴森森的笑声,飘进了范林翔的耳朵。 范林翔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小腿肚子开始毫无规律地哆嗦起来。 他心里清楚,老作坊又开始不正常了;同时,他也明白,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保命要紧,不管老房子里发出笑声的是人还是鬼,总归不是正经的人物,要是让对方觉察到他的存在,结果肯定不乐观。其次,是去窗户跟前看上一眼,瞧瞧屋里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思想斗争了一会,冒险的心理战胜了恐惧,范林翔决定去看上一眼。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自恃武功不俗,觉得,真遇上什么事,自身安全还是能保证的。 其实,老范家人都会一些武功,通常,一人对付三五个壮汉是没问题的。 他朝手心里唾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扎紧腰带,做出开打前的准备。他小心翼翼地向似乎冒着凉气的作坊窗户挪了过去。 屋子里有人,准确地说,范林翔看到了一个上了年岁老者的背影。对方身形瘦削,身上穿着灰色的布褂子。 这样的背影对范林翔来说并不陌生,但在哪儿见过,他却一时无从想起。 就在范林翔看得很专注之际,屋内又响起嘿嘿的笑声,接着,那个老者慢慢转过头来。 这下,范林翔看清楚了,不是什么老头,而是刚才消失不见了的范永刚。 但此刻的范永刚却像是老了好几十岁,满脸的皱纹,着装打扮也跟刚才见到的他大相径庭。只见,范永刚霜花白的头发上压了一顶瓜皮帽,脸上,还带着一副老花眼镜。 诡异的一幕让范林翔想起句话来:鬼上身。 对。一定是鬼上身了。因为,他从范永刚忽然变了的长相,以及着装打扮看出另一个人的模样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过世三年之久的范钦仁。 “鬼啊。”范林翔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惧,大叫起来。 现在的他,没时间去后悔今晚夜探作坊的错误决定,也没时间辨别屋子里那人究竟是范钦仁还是范永刚,或者,是被鬼上了身的范永刚。他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只是趁着双腿还没发软赶紧逃命。 他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草地里狂奔,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腿上被柴禾划出了多少条口子,十几分钟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家大门。 这次惊魂遭遇让他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将近一个礼拜之后,恢复元气的他才再次踏出家门;然而,他出门后听人讲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范永刚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范林翔回想起那天晚上在老作坊里看到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背影,觉得后怕。 溜达了一圈回到家,妹妹范红影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这阵子究竟是怎么了? 范林翔起先不想说,毕竟,撞鬼不是什么好事;但最终拗不过妹妹一再追问,还是将那天晚上他的惊魂遭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一清二楚。 范红影听完,也觉得害怕,她担心哥哥可能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她忙去村里的香烛店买来驱邪的符咒挂在了门上。 从范永刚失踪的那天开始,一个说法在村子里传开了,有人说,那个作坊去不得,范永刚就是在那里被鬼捉了去的,邪性得很,谁靠近谁倒霉。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村里再没有人敢靠近那间老屋;就连经常来闹事搜刮紫砂壶的日本人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担心会被鬼撞见倒大霉,从此,再没踏入过村子半步。 听老者说完,吴老板觉得这件事挺离奇的,禁不住问:“难道……真是范钦仁的魂回来找替身了?” 他这句话逗乐了李成博,他笑着说:“呵呵,吴爷,您真相信世上有鬼神?难道……您见过?” 听他这么一说,吴老板觉得有点尴尬,干笑两声说:“呵呵,当然没有。不过,作坊闹鬼一事的确发生过,该怎么解释呢?”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的观点是统一的,世上无鬼神,那么,作坊闹鬼肯定不是灵异现象,而是人为因素造成。不过,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件事,他们想不出来。 这时,老者开了口:“当然不是闹鬼啦。那些怪事,都跟这把‘玲珑’壶有关。” “哦?闹鬼的传闻……跟这把壶会有什么关系呢?”周文问。 老者说起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当年,范永刚失踪两个月后,老作坊又恢复了平静。 某天下午,正值农历7月15中元节,也是民间俗称的鬼节。 为了祭奠先人,范家人打开了那间老屋准备打扫一番。开门后,人们吃惊地发现,屋里的‘泥凳’上放着一把紫砂筋囊壶的泥坯,瞧底款,竟然是范钦仁的章。 人们还发现,泥凳上还有张泥条,上面写了一行字,说是这把壶得请‘虎王’汪立之来雕刻。 那天,村子里又传开了一种说法,说是范钦仁的魂回来了,还做了这把壶。后来,范家人按照泥条上说的,将壶坯送去高家大院陶坊,请汪立之刻了这副猛虎图。” 听老者说到这里,周文恍然大悟,问老者:“您的意思,当年老作坊里出现的那把壶,就是这把‘玲珑’壶?” 老者摸了摸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绝不可能是范钦仁的魂回来做的这把壶。我猜,闹鬼的事一定和范永刚有关系。” “呵呵。小伙子冰雪聪明。”老者面露钦佩之意,说,“你说得没错,闹鬼之事仅仅是个幌子,目的呢,是为了不让人靠近老作坊,特别是那些东洋鬼子。做这把壶的不是旁人,就是失踪了的范永刚。”说着,老者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话来。他说,“其实,我就是那个范永刚。”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意外。 周文问:“什么?您就是范永刚?”随即,他兴奋起来,导致他兴奋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当年作坊闹鬼范永刚是亲历者,更有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也许,闹鬼的谜团就在今天要揭开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老爷子开始说出事情的真相。 他说:“闹鬼的事情说来话长。咱们简单地说吧,整件事,都与虎王汪立之有密切的关系。” “跟我爷爷有关系?”汪诚听了兴趣大增。 “你是汪立之的孙子?”听汪诚这么问,老爷子觉得意外。 起先进门后,几个人只是简单跟老爷子说了各自的名字,旁的没细说,现在,听汪诚说他爷爷是汪立之,老爷子自然感到意外。 “是的。我爷爷就是汪立之。”汪诚回答,还把为了完成他爷爷临终夙愿一事简单讲了一遍。 听他说完,老人家说:“当年,你爷爷来村里找范林翔,说要定做一把比较特殊的壶。壶做成后,必须由他亲自来陶刻;而且,出窑后,这把壶还得交给范家人来保管。为了这事,范林翔找到了我。”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表情,说,“你们一定在奇怪,范林翔为什么要找我。” 周文点了点头,心说,是啊,村上这么多范家人,个个都是做壶高手,为什么偏偏要找当时年纪不大的范永刚呢? 老爷子解释:“其实,原因很简单。汪立之要的这把壶,得有范家人的制壶风格;而范家最有特点的非‘大生’壶莫属。可是,当时范钦仁已经仙逝,怎么办?范林翔就想到了我。因为,在我学艺的时候,学的就是‘大生’制壶技法。所以,他就找我商量。可是,那个时候,小鬼子经常来村里搜刮好壶,甚至,还派人在窑场盯着,一旦有好的紫砂壶出窑,他们就会用低得不能再低的价格买去。为了避人耳目,更为了不让日本人对这把壶动歪念想,我与范林翔以及汪立之商量了一个办法,决定演一出‘闹鬼’的好戏。还别说,这法子真管用。自老作坊闹鬼传闻传开后,日本人都不敢来村里了。” 第一百零七章 紫砂壶里有玄机 周文听得心服口服,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真是绝了。这法子不禁吓住了日本人,就连村里人都给唬住了。”他问老爷子,“老爷子。后来,您是怎么跟村里人交代的?” “你是问我回村后怎么跟人解释失踪的事情吧?” “对。” “我呀,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做完这壶后连夜离开了宜兴。后来,在江北生活了好多年,直到解放后才回到村里。回村后,有人问起闹鬼那阵子我怎么失踪了?我就说,可能是范林翔看花眼了吧。那天白天我就跟几个朋友出发去江北了,晚上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作坊里呢。” “您这么解释别人相信了吗?”周文问。 老爷子呵呵一笑:“呵呵。岁月会冲淡一切的,何况,我是失踪了这么多年才回的村子,人们早就将这件事给淡忘了。所以,我这么解释,别人都信;就算有人怀疑,也懒得刨根问底了。” “原来是这样。那您知道这把壶有什么秘密吗?”周文问到了重点。 “有。”老爷子的回答很肯定。 “有?”周文心里的希望被老爷子这声“有”给点燃了。 “对。”老爷子点点头,说,“不过呢,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因为,当时我只管着做壶不问别的。但是,有个奇怪的现象,做这把壶时,汪立之特别叮嘱,壶的‘假底’要厚一些,比通常的壶至少厚一倍。” “‘假底’?什么‘假底’?”李成博对紫砂器皿的成型不了解,对“假底”两字全无概念。 “是紫砂壶的一个组成部分。”周文拿起“玲珑壶”指着壶的底部解释,“一些紫砂壶的底部会做成这样的凹陷,俗称壶的‘底’。”说完,他将“玲珑”壶放回到桌上。 老爷子拿起“玲珑”壶,摸了一会壶底,咦了一声,脸上显现出疑惑的表情来。 “怎么啦,老爷子?”周文问。 “这壶有蹊跷。” 有蹊跷必定是有发现,周文兴趣大增,问老爷子:“您是指?” “当年,我做这把壶的时候,‘假底’的厚度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总认为汪立之在这把壶的设计上存在瑕疵。但现在,壶的底子怎么变浅了呢?而且……而且筋囊的凹陷,有几处也不大对头。” 略懂机关之术的吴老板听老爷子这么说,若有所思道:“变浅了?难不成,壶里真藏着玄机?我再看看。”说罢,拿过“玲珑”壶,从兜里取出一个带手电的高倍放大镜,仔细端详了一会。 众人发现,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的表情。 吴老板将壶和放大镜递给周文,说,“你看看。我觉得,这把壶的底部肯定藏有玄机。” 周文接过壶,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壶底边沿厚厚的“包浆”下头有一圈肉眼难以发现的缝隙。 他兴奋地说:“难道,‘假底’里面有夹层?” 吴老板点了点头。 周文又问:“那要怎样才能打开夹层呢?” “我有办法。”李成博从兜里掏出一把削水果的折叠刀,“撬一下试试。” “哎哎,不行,不行。”吴老板忙阻止,强调,“蛮干是会出问题的。” 他解释,匠人们在制作特别重要的机关时,通常会设置自毁装置;蛮干的话,很有可能会毁了里面的东西。他说,既然“玲珑”壶确实有玄机,总会有开启的方法。他认识一个做机关的宜兴人,是个高手,可以请那人来帮忙看看。 几人赞同他的建议,便与老爷子告别准备回去。临走,汪诚留下一千块钱,说是孝敬老爷子的。 吴老板见状,想起刚进门时看到屋子破败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也想留些钱给老爷子改善一下生活。但是,摸过口袋才发现,身上除了几张卡,根本没现金。 他对老爷子说:“老爷子。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没带现金,一会,我派人专程给您送来。” 老爷子很感动,说道:“谢谢,谢谢。心意我领了,但您不用再破费。” 吴老板说:“那怎么可以呀。再怎么说,今天您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于情于理,我们做晚辈的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吴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帮你们,是应了范伟的要求,是分内事。再说了,汪先生不是已经给了钱。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的?” 老爷子此言一出,吴老板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我怎么这么蠢呢?一个劲地想孝敬老爷子,但这么做,不就显得跟汪诚不是一条道上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些尴尬,只能打起哈哈来:“呵呵,老爷子说得也对。不过,往后老爷子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从西望村回到艺术馆,李成博发现耿爷不在,便问馆里的小妹老爷子的去向。 小妹说,他们去西望村后,耿爷说要回南京。起先,汪夫人说不能,老爷子一把年纪,哪能独自趁车回南京。但耿爷执意要回去,汪夫人也没办法,只好开车将耿爷送去了高铁站。 等小妹说完,李成博打电话问耿爷为什么要一个人回去。 宜兴到南京乘高铁半小时就能到达,此刻,耿爷已经回到古玩城。他笑呵呵地回答,他留在宜兴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回南京看铺子去,每天还能跟隔壁老王下下棋。 见老爷子已经安全回到南京,李成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耿爷要注意身体,想吃什么喊店里的伙计去买。 耿爷笑着说:“呵呵。你小子以为我老得路都走不动了?想吃什么我自己能去买。”说着,不忘叮嘱李成博,“倒是你,做事不能毛手毛脚,此次宜兴之行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定要注意安全。”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加倍小心。” 通完话,几人开始琢磨打开“玲珑”壶底部夹层的办法。 吴老板打电话联系了他那个做机关的朋友,请对方来帮忙。 周文通过吴老板与那人的对话,得知那人是个木匠,觉得奇怪,他对吴老板说:“吴爷,咱们研究的是紫砂壶,您喊木匠来帮忙,是不是……”言下之意,是不是风马牛不相及。 吴老板神秘地说:“他可不是一般的木匠,他是专做红木珠宝盒的高手。” “可是,一个做木头盒子的,跟咱们研究紫砂壶有什么关系呢?”周文还是不明白。 “瞧,你外行了吧。”吴老板说,“我这个朋友是做‘玲珑’宝匣的专家,世传的手艺。” “哦。”周文明白过来,说,“那太好啦。由专家来帮着想法子,说不定,就能破解这把壶的玄机。” “嗯。”吴老板点了点头,说,“我跟我朋友约了明天上午八点见面。他呢,住在汤渡的周家潭。咱们明天上午去拜访。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明天早上,我和阿军来带你们。” 第二天上午,吴老板和仇军领着汪诚他们去了位于汤渡西南方的周家潭。 车子在一个稻场上停了下来,吴老板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很热情,他将众人领到客厅,张罗着泡茶递水。 通过介绍,几人得知,男人姓周,正是吴老板说的那个做密匣的高手。 客套一番后,周师傅问吴老板:“吴爷。这次又有什么宝贝要拿来给小弟开眼了?” 吴老板回答:“周师傅,这次呢,是汪馆长有个很少见的物件,想请您给掌掌眼。您看看,能不能打开这个物件的机关。” 但凡从事手艺活的人,都会对业内的罕见事物感兴趣,周师傅也不例外,听吴老板这么说,来了兴趣,问:“是什么样的物件,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吴老板有些神秘地说:“说这东西少见,是因为在紫砂行里根本没有过先例。您是做密匣的高人,稀奇古怪的机关密盒一定见得多了,但您见过紫砂壶里暗藏玄机的吗?” 一听这话,周师傅兴趣大增:“哦?您的意思……是有人在紫砂壶里安了机关?这……倒真没见过。能给我瞧瞧吗?” 汪诚忙从锦盒里取出“玲珑”壶递给周师傅。 周师傅小心翼翼地接过壶,仔细端详。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有惊喜,有疑惑,看到最后,他摇了摇头,说:“吴爷,这活我干不了。” “干不了?”吴爷觉得意外,也感到失望。 周师傅解释:“这是‘游丝玲珑锁’,很少见的一种机关。当年,我跟我爷爷学艺的那会,他老人家跟我说起过,能做这么精密机关的高人凤毛麟角。我呢,能力有限,只学到了木质器具的机关制作方法,对‘游丝玲珑锁’这么精密的机关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所以,开这个机关我是有心无力呀。” “那……没别的法子吗?”吴爷问。 周师傅咂了咂嘴,摇了摇头:“难。你们瞧。”他将“玲珑”壶的盖子取下,指着花瓣状的壶口内部几个星星点点的亮斑解释,“看见亮点了没有?这可不是紫砂矿里云母烧成后的物质,而是细钢丝的横截面。” “细钢丝的截面?”周文一听,想起范永刚老人说的,壶的筋囊有几处凹陷好像不大对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周师傅说,“您是说,壶的筋囊凹陷处有几根钢丝插在里头?而钢丝的一头连着壶底的夹层?” 第一百零八章 机关难解 周师傅点了点头,说:“这个机关的原理跟密码锁有些相似。想要打开机关,就必须严格按照设定好的排序去拔出这些钢丝,使得紫砂壶底部凹槽里的铁簧片依次松开,这样,才能打开夹层。” “那……我们怎样做才能拔出钢丝呢?” “瞧。”周师傅拿起壶盖,指着菱花状的壶口内沿说,“盖沿上这颗不起眼的小圆点,那可不是普通的粗砂粒子,而是开锁的关键所在,俗称‘顶子’。” 几个人凑上前一看,果真瞧见盖子的内沿有一颗像是粗砂粒子的凸起物。 周师傅接着说:“‘顶子’是用来触发藏在壶身里的钢丝的。如果,开机关之人了解步骤,只需将壶盖按顺序盖到壶身上,再取下,再盖上,反复几次就能打开壶的机关。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开启机关的顺序。就算我们知道顺序,还得找到第一个触发点,也叫做定位点。你们看,盖子里的印章是个小葫芦,葫芦把指着的地方极有可能是第一个触发点。现在的问题是,就算咱们知道了起始触发点,但不知道开启机关的顺序。所以,周某也是无能为力。” 这番很专业的解释听得几人似懂非懂;但周文至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把壶确实有机关,而且,还知道开启机关的法子;剩下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掌握“游丝玲珑锁”的开启顺序。 吴老板分析:“这把壶应该是虎王秘籍里的第三把,而‘虎’在十二生肖中排列第三位。会不会……数字三是开启机关的第一步呢?” “不会这么简单的。”周师傅摇头否定,“早年,制作机关密匣的高手通常会以八卦方位来设置机关密码。我想,此壶也不例外。你们看,这把壶的筋囊共有八瓣,正符合了八卦的理念。” “但我们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即便知道这把壶的机关跟八卦有关,又怎样才能找到开启机关的密码呢?”周文问。 周师傅思索了一下,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听说还有办法,周文忙问:“哦?真的?愿闻其详。” “我们做密盒行当的,多少会了解一些玄门异术。我的手艺是跟爷爷学的,他老人家对五行八卦比较了解。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见他老人家。或许,他会帮得上忙。” 原本,周文见周师傅的年纪不小,以为周师傅的爷爷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没想到向周师傅的爷爷请教。现在,听周师傅说老人家还健在,他感到很高兴,问周师傅:“那太好了。他老人家在哪儿呢?” “就在‘周家潭’,走着去几分钟就到了。走,咱们这就找他去。”周师傅说完,站起了身。 几人跟着周师傅走出门,来到不远处一座老楼跟前,老楼的门是开着的。 周师傅头一个走进去,他喊道:“爷爷,我带朋友来看您啦。” “哦。请你的朋友进来坐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里传出来。 来到客厅,几人看见,周师傅的爷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老人家身穿老式的对襟衫,九十岁上下,尽管年纪大,却显得精神矍铄,手里一根红木制成的龙头拐杖被磨得铮亮。 老爷子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大家随便坐。”又对周师傅说,“铁成,给大伙泡壶茶。” 周文他们这才知道周师傅的名字叫做周铁成。 周铁成应了声,招呼大伙坐下,泡了壶铁观音帮每人倒上茶水。做完这些,他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老爷子听说几人是为一把带机关的紫砂壶而来,神情微微一变,急问:“是不是一把红泥制成的八瓣筋囊壶?” 几人听闻此言,觉得意外,问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这把壶的造型的? 老爷子解释:“大家应该知道,紫砂材质是不适合制成机关密匣的,所以,紫砂业发展至今近七百年的历史,基本没出现过带精密机关的壶器。” 周文心想,老爷子的话有点问题,如果老爷子的说法成立,那这把“玲珑”壶又该怎么解? 像是知道周文的心思,老爷子说:“你们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一提到带机关的紫砂壶,我就能说出这把壶的造型来。其实,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简单。刚才我说了,近七百年紫砂史,基本没出现过带机关的壶器。那么,你们说到的这把壶就是绝无仅有的。而且,这把壶早在解放前,就已经被制壶名匠范钦仁做出来了。” 关于“玲珑”壶的出处,几人已经了解,他们急于知道的是怎样才能打开壶里的机关。 这时,老爷子说出一句出乎众人预料的话来。 老爷子说,当年见过这壶,甚至,汪立之跟他谈起过这壶的设计理念;而且,壶底的“游丝玲珑锁”就是根据老爷子给出的设计草图安装的。 “您给设计的?”听闻此言的周文异常兴奋。他想,如果老爷子所说属实,那么,壶里的机关十有八九能打开。他问老爷子,“那您知道夹层里藏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老爷子回答得很干脆。 “不知道?”周文有些意外。 “对。”老爷子解释,“当年,虎王汪立之带了这把壶来找我,说是想请教在紫砂壶里安置机关的法子。我琢磨了几个晚上,终于想出了‘游丝玲珑锁’这个机关。不过,汪立之只是带走了我设计的草图,没让我亲手安装机关。看样子,他不想让人知道壶里会藏进去什么东西。” “那您知道开启机关的法子吗?”周文又问。这个问题是他与在场所有人都急于知道的。 “当然。不过呢,得费些时间。”老爷子回答,“‘游丝玲珑锁’是由三根细小的钢丝,和一个锁住夹层的环套组成;只要按照设定的三个方位,来按顺序打开三根钢丝的挂钩,就能开启这个机关。但问题是,开启机关的难度在于夹层里面有文章。你们知道这个机关叫为什么做‘游丝玲珑锁’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 老爷子说:“游丝,是一种细小的钢质弹簧,咱们平时见到的钟表发条就是游丝。这把壶夹层里安装了一盘游丝发条,一旦开启方法不对,只要三个方位里最后一个位置出了问题,游丝装置就会被触发,而跟游丝相连的是一组精钢刀片。” “什么?”周文吃了一惊,“您的意思……如果开启方式有误,精钢刀片便会毁了里头的东西?” 老爷子点了点头。 吴老板听了着急起来,说:“那完了,这把壶用来泡茶有些年头,万一误打误撞……” “那倒不必担心。”老爷子知道吴老板担心有人用这壶泡茶时,可能已经触发机关毁了里头的东西了。他说,“尽管机关一共就三个触发位置,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能触发前两个位置的概率还是非常低的。”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打开夹层呢?”周文直奔问题的关键。 老爷子想了想,说道:“嗯……根据密匣行里俗成的规矩,通常,物件都会根据制作年份来作为起始密码,这把壶的制作年份是1945年;1945……嗯,是乙酉年,而乙酉在五行八卦里属性为水。八卦方位通常以乾坤,也就是南北来定向;用在‘玲珑’壶上,壶把为坤,属正北;壶嘴则是正南的乾;而八瓣筋囊里的其余六个,分别指向了兑、震、巽、艮、离、坎六个卦位。如此算来,这壶的密码起始位置应该是属性为水的正西坎位上。” 汪诚忙从锦盒里取出壶递给老爷子:“老爷子,就是这把壶,您给看看。” 老爷子接过壶仔细查看起来。 先前周师傅的分析没错,壶盖里的小葫芦章确实是指向密码定位的标记。 老爷子根据这个标记,指着壶把右侧壶身上的一瓣筋囊说:“第一个触发点就是这里了。接下来呢,咱们得找出第二个方位。别看整组密码一共就三个位置,但三个方位组合到一起,变化可就大了去了。” “那第二个位置从何着手呢?”周文问。 老爷子抿着嘴,摇了摇头,看得出,他对另外两个位置也没头绪。他说:“这得分析汪立之在设置这组密码时,想用来保护什么东西?” 这句话点醒了汪诚:“老爷子。我爷爷虎王秘籍套壶里的前两把壶,说的都是解放前丁蜀镇上几大家族跟日本人抗争的事情;这把‘玲珑’壶是套壶里的第三把,会不会也跟这事有关?” “你爷爷?‘虎王秘籍’?” 老爷子不知道汪立之是汪诚的爷爷,听汪诚这么说,愣了一愣。 汪诚解释:“汪立之是我爷爷。当年,他制作了一套紫砂壶,共四件,取名为虎王秘籍。我爷爷临终前,叮嘱我要帮他找回这套壶,以了却他的心愿。我呢,就是为了这事,才定居在宜兴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想……”老爷子听汪诚说,这套壶的前两把是跟日本人有关,便想到了一个字,“日本人……日……也就是太阳的意思。难不成,这第二个位置会跟正南的乾有关?” 在八卦理论方面,汪诚尽管算不得完全外行,但也谈不上精通,故而,他对老爷子给出的第二个位置的猜测不是很明白。 老爷子说:“如果真跟‘日’字有关,那‘日’就代表太阳,而太阳的属性为纯阳,那么,第二触发点,就很有可能是乾位。” “老爷子,您的分析太精辟了。”李成博夸赞道,却又提醒,“但问题是,夹层里面的精钢刀片可不允许咱们抱着‘可能’的态度去试一试呀。” 第一百零九章 南洋来客 老爷子表示他知道这个道理,但也强调,五行八卦存在一定的科学性,在懂行的人看来,很多玄乎的东西是不难被理解的。 他说,内行看八卦,就像普通人看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重要的是,要有合理的分析。只要搞清楚了问题的根本,要想找出答案是不困难的。 “既然,汪先生提到了虎王秘籍前两把壶都与日本人有关系,那么,开启‘玲珑’壶机关的第二个,或第三个位置里,势必有一个是正南纯阳的乾位。我现在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我在想……这壶……你们确定是虎王秘籍里的第三把?”老爷子将大家都疏忽了的问题摆到了桌面上。 周文说:“老爷子说得没错。咱们从第一次见到这把壶开始,就一直以为这把壶是秘籍里的第三把。万一这壶是第四把呢?” 吴老板一听急了:“如果这把壶不是第三把……那线索岂不是断了?” 汪诚倒是不急,他对吴老板说:“吴爷,这事急不得。凡事讲究个缘分。我十几年前来宜兴寻找线索,原本以为,找到范林翔,哦,也就是我夫人的爷爷;找到他,就能找到这套壶;没想到,他老人家已离世多年,只留下一把秘籍壶。后来,一连十几个年头我都毫无头绪,直到今年,才发现另外两把壶。所以,这事光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得讲究个缘分,缘分到了,或许,剩下的那把壶就会出现。” 这番宽慰的话吴老板听了反而觉得寒心,他心里苦笑了一下:唉,汪诚啊汪诚,你是不懂岁数不饶人的道理。缘分是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降临的东西,而吴某一把年纪了,万一要再等个十年八年的剩下的那把壶才出现,才能找到秘籍所记载的宝藏,到那时,我这把老骨头还有能力去消受那些财富嘛。 不行,此事等不得,得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吴老板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只要另外一把秘籍壶还存世,花再多的钱也要把它给找出来。 他对汪诚说:“汪馆长,您说的没错,干这事呢,还真急不来。要不这样,这几天,咱们分头行动,目的有二;一,核对这把‘玲珑’壶究是秘籍里的第几把;二,寻找另外一把壶的下落。” 事已至此,汪诚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汪诚对老爷子说:“不管‘玲珑’壶是秘籍里的第几把,夹层的机关还是要想法子打开的。我们几个都是外行,这事就只能拜托你们爷俩了。” “对呀。”吴老板对周铁成说,“铁成。这事只能劳烦你跟老爷子了。事成之后,吴某定当重谢。” “哎,吴老板。”见吴老板说到重谢,老爷子摆了摆手道,“您是铁成的朋友,老头子我帮您也就是帮我孙子;都是自己人,谈钱说谢就显得俗气了。再说了,汪先生说虎王秘籍跟抗战有关,那么,发掘抗战资料也是我们中国人该做的事情。所以,老头子我义务帮你们,分文不取。” 这番话让吴老板有些感动,他说:“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呵呵。”周铁成笑着拍了拍吴老板的肩膀,说,“吴爷,咱们朋友多年,做这事还谈钱的话,不就显得见外了嘛。再说了,我们像缺钱的主嘛。” “也对。好,够兄弟。”吴老板心知,再提谢不谢的反倒坏了气氛,干脆,握住周铁成的手,说:“这事就按老爷子和你说的,就这么定了。” 又聊了片刻,汪诚问要不要将“玲珑”壶留下,给爷孙两研究。 老爷子回答,他对这把壶知根知底,留不留都一样。还说,早年他在设计“游丝玲珑锁”时,备份了资料,那些资料足够他参考了。 几分钟后,到了午饭时间。汪诚请周铁成和老爷子在汤渡一家饭馆简单吃了个饭,以表谢意。完后,与一帮人返回了艺术馆。 回到馆里,吴老板提了个建议。 他说:“我看这样,咱们多发些寻壶的信息。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收获。现在网络不是很发达嘛,咱们在网上也发些信息。比如,可以安排一次陶刻作品交流鉴赏会,让壶友将手里的藏品拿来展示,说不定,就会出现转机。所需的费用呢,我出两万,相信也够了。场地和接待,就安排在汪馆长这里吧。” 商议了片刻,几人分头行事。 吴老板回他的府邸安排手下寻找线索;汪诚夫妇则继续发动亲友帮着寻壶;李成博和周文分别在微博、微信朋友圈里发布寻找虎王汪立之作品的信息,并发布公告,说国礼紫砂艺术馆一周后将举办“紫砂陶刻交流鉴赏会”。 消息一经公布,几天时间里就有很多人响应;有人积极报名;有人计划拿出藏品与壶友分享。 现实里的交流会场所还在布置,而网上的讨论已经热闹非凡,甚至,一些从事紫砂壶买卖的商人从中发现了商机,干起了左边进右边出的网络交易来。 关于这些,几人并不知晓;因为,周文和李成博发布举办活动的消息后,只注意壶友发到他们邮箱的资料,对微博,乃至各大网络平台,围绕此活动开展的买卖根本没注意到。 直到交流会举行的前一天,吴老板来艺术馆对他们说出一句话,他们才知道网络传播速度有多快了。 “汪馆长。这次信息发布得很及时,紫砂市场有了回暖的苗头。这几天,我在广州的店面,销售额差不多翻了一倍。”吴老板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春风。 “有这么神吗?”周文以为他是在说笑。 “就这么神。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近几年紫砂市场因世界金融格局的改变跌入了低谷,而咱们举办的活动,无疑刺激了市场,使得紫砂市场有所回暖” “哦。这么说来,咱们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对紫砂业做出贡献了。” “是啊。” 聊了片刻,吴老板将话头扯到了正题上。 他对几人说:“这次活动,会有个人物来到现场。” 几人立刻联想到要来的一定是名家大师,或各界精英;因为,在宜兴,名人参加文化交流活动是司空见惯的。 可是,他们猜的不对。 吴老板介绍那人的身份后,几人才知道,那人不是名家大师,更不是国内其他行业的精英,而是个域外做生意的友人;但就是这个国际友人,让周文他们兴奋起来。 原来,吴老板说的那个人尽管不是大师名家,但其祖上与虎王秘籍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就是吴老板在马来西亚的生意伙伴,殷侉子的后人殷文龙。 据吴老板称,此次殷文龙来宜兴,带了一把老紫砂壶;据说,这壶是他爷爷殷侉子去南洋时从宜兴带走的。那把壶上的刻画,正是虎王汪立之的手笔。 听闻这个消息,几人兴奋不已,纷纷猜测,殷文龙带来的紫砂壶,会不会是虎王秘籍里剩下的那一把。 精明的吴老板比他们考虑得更多,他分析:“我在想,如果殷文龙带来的这把壶真是虎王秘籍里的一把,而虎王秘籍一共有四把,为什么当年殷侉子单单只带走这把壶呢?” “也许……是因为四把壶问世时间的排序关系吧。”周文分析,“据老辈人讲,殷侉子是抗战胜利时失踪的,也就是说,殷侉子应该在那个时间段去的南洋。我想,汪立之先前已经将前三把壶交由他人保管,那么,殷侉子带走的应该是第四把。” 对这样的分析吴老板还是认同的。他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这样吧,现在进行分析、讨论都是纸上谈兵,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一切,等殷文龙来了看过那把壶再说。” 下午四点,殷文龙在南京禄口机场下飞机,早早等在那里的吴老板和仇军将他接到了宜兴。 晚上七时许,吴老板在陶都陶瓷城的紫玉金砂酒店设宴为殷文龙接风,同时,也请来了周文等人。 酒店里,豪华包厢和大厅中的碰杯声、咀嚼声、吆五喝六劝酒声不绝于耳,人们在这里充分享受生活的乐趣,同时,也尽情挥霍白天从不同生意场上赚来的钞票。 包间内,吴老板等人平素里讲究体面和素质,所以,尽管也相互敬酒客套一番,但相比其他地方,倒也安静不少。 “小弟多次来宜兴,承蒙吴爷关照,在此,敬老哥一杯酒。”殷文龙说完这句话,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 看得出,殷文龙的酒量非同一般,这也许是继承了殷侉子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基因特点。 吴老板笑着说:“呵呵,咱们兄弟多年,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什么关照不关照,兄弟之间相互帮衬都是应该的。”说着,话锋一转,对汪诚道,“汪馆长,文龙这次带来的壶我已经看过,上面的刻画,确实像是你爷爷汪立之的手笔。不过,画面有些复杂,我硬是看不出汪老想通过这幅画表达什么。” “哦?究竟刻了什么?”汪诚对殷文龙带来的壶非常关心。 “百虎图。”吴老板答道。 “百虎图?”汪诚一听也觉得意外,心说,百虎图,顾名思义,就是刻了一百只老虎。假如,这幅图真隐藏了秘密,那么,想要从一百只老虎里找出来,难度可想而知。 第一百十章 奇怪的百虎图 不过,吴老板接下来的一句话似乎找到了这幅画的重点,或者说是突破口。 吴老板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仔细数过,只数到九十八只老虎。” “真的?”汪诚也觉得奇怪,“按理,我爷爷不会少刻两只虎的。”说着,想到了什么,问吴老板,“吴爷,您会不会数错了?” “不可能。”殷文龙开了口,他证明了吴老板的说法是正确的,他说,“从我懂事开始,我爸就告诉我,说,这壶是传家宝,以后要传给我。我呢,没事的时候就数画中的老虎,确实只有九十八只。我问过我父亲,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刻了两只虎。我猜,可能是汪老在雕刻时漏了两只吧。” “不可能。”汪诚否定了殷文龙的猜测,“通常,打算传世的物件无论在造型、做工和装饰上,都会考虑得极其周到。这把壶我爷爷打算传下去,那他在雕刻的时候必定会很严谨,不可能出现漏刻现象。我分析,这把壶说不定就是虎王秘籍里的第四把。”说着,问殷文龙,“殷先生。通常刻画都讲究主次搭配,不知百虎图的配景是什么?” 殷文龙回答,是光秃秃的一座山。 “光秃秃的山?”汪诚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说,“在刻画方面,但凡与老虎搭配的,无非是中国传统画里的树林、山石、小溪、潭水,很少用整座山来搭配的,因为,配景面积太大,就会形成主次关系的倒错,会让老虎失去气势。您说百虎图的配景不仅是一座山,还是光秃秃的山,太让人费解了。” 殷文龙说:“更让我觉得困惑的是,山头上还有座黑黑的四方建筑物,看着像极了战争片里的碉堡。” 此言一出,周文、仇军等几个在丁蜀镇出生并成长的本地人,立刻联想到一个地方,青龙山。 “吴爷。壶上刻的可能是我们这里的青龙山。”仇军对吴老板说。 “哦?此话怎讲?”吴爷问。 仇军回答:“早多年前,青龙山还没被过度采挖,山头上有一座抗战期间日本人建造的碉堡。” “对。”周文帮着解释,“小时候,我见过青龙山上的碉堡。据说,曾经有人在碉堡附近挖到过生了锈的军刺。后来,由于采矿的原因,现在的青龙山被挖去小半,碉堡也就被拆除了。” 两人的解释尽管详尽,但吴老板还是觉得云里雾里的。他说:“这就奇怪了,就算壶上刻的真是青龙山,那为什么汪立之非得拿这样一座不搭调的山,作为百虎图的配景呢?” “或许,我爷爷故意刻了这样一座不搭调的山,暗示秘密就在青龙山里。”汪诚说。 吃完晚饭,一行人去了汪诚的艺术馆。 在大厅中,殷文龙从一只楠木锦盒里取出一把紫砂壶递给汪诚:“这就是我爷爷传下来的那把壶。” 汪诚接过壶仔细端详,其余人也凑过来看。他们看见,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老虎,这些虎有个共同点,表情肃穆,眼睛都盯着配景里山头上的碉堡。 “确实很奇怪。”汪诚说,“一幅传统的百虎图,配景却这么不协调,太让人费解了。” “这把壶……到底是不是虎王秘籍里的呢?”吴老板问大家,更像在问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没人答得上来;因为,线索有限,谁也不敢确定,这把壶是否属于虎王秘籍。 殷文龙说了一句话:“我爸将这把壶给我的时候,说了句奇怪的话。” 吴老板正愁调查会陷入僵局,听殷文龙这么说,认为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就问他:“哦?什么话?” “我爸说,这把壶极其珍贵,要当生命一样来珍惜。还说,这把壶可能牵涉到一桩隐秘的事件。” 吴老板觉得事情有眉目了,猜测:“嗯。这么说来,这把壶极有可能是秘籍里的一把。不过……我们怎样才能证明呢?” 殷文龙捣腾古董生意有些年头了,期间,也接触过很多密匣类的器物,对此道了解颇深,他说:“如果是成套的密匣,制作人一定会在器物极其隐秘的地方按照先后次序标上序号,比如,一号,两号,以此类推。这么做,是为了便于今后进行辨别。” “哎……对呀。”李成博听明白了,说,“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殷文龙呵呵一笑:“呵呵,这很正常。所谓,隔行如隔山。密匣行的秘密,如果,不是行内的高手,是不可能了解清楚的。我呢,从事的是古董买卖,这方面的专家接触得多了,对此略知些皮毛。” “那还等什么?赶紧看看这把壶有没有序号,有的话,那它一定属于虎王秘籍。”李成博催促道。 当下,几人仔细检查那把壶,在确定壶的表面没有特殊记号之后,又用手机伸进壶的内部拍摄了视频,结果,发现壶里肩部位置有一个极难发现的数字肆。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兴奋不已,汪诚又取来另外几把壶,逐一检查,分别发现了数字壹和贰。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那把“玲珑”壶里外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数字。 “难道,这把不是秘籍里的壶?”吴老板着急起来,虎王秘籍已经确认三把壶,可谓是万事俱备,只要“玲珑壶”也被确认,那就连东风都有了;可现在,“玲珑壶”却死活找不到序号,说明这把壶并不属于虎王秘籍;真要是这样,缺少的那把上哪儿找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周文想了想,说:“不管怎样,既然,汪馆长的爷爷在‘玲珑壶’里安了机关,就说明一定有秘密在里头。咱们哪,先想法子打开壶底的夹层,看看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嗯,有道理。”汪诚赞同他的说法,说,“现在时间不早,咱们先睡觉,等明天鉴赏活动结束后再作打算。” 第二天,艺术馆来了很多人,除了一些事先报名的艺人和紫砂壶玩家,部分行内名家也纷纷亮相。一些外地壶友也带来自家的宝贝,想在交流会上请专家给掌掌眼。 活动进行到下午两点圆满结束。 对汪诚来说,这次交流会收获颇丰,他花了部分资金收购了爷爷一些早期雕刻作品,尽管这些作品与虎王秘籍没关系,但能将爷爷的作品收回来,摆在艺术馆里长期展出,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高兴是高兴了,但随着交流会的结束,随之而来的问题摆在了几个人的面前,那就是,围绕虎王秘籍的调查接下来该怎样展开? 整个下午,一帮人在艺术馆里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结果。就在大家觉得束手无策之际,晚餐上宏国的一番话,让大家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宏国问:“百虎图少了两虎……你们确定那壶的配景是青龙山?” “当然。”周文的回答很肯定,他说,“旁的不说,就凭山的形状和山顶上的碉堡,就能准确无误地指向,百虎图的配景就是青龙山。” “哦……”宏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会不会与那个山洞有关?” 周文和汪诚都知道宏国父亲下洞救人的事情,自然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吴老板却不知。问宏国,什么山洞? 宏国就简要地跟吴老板说了他父亲的那次经历,还重点强调,洞中有条大蛇。 “大蛇?”吴爷觉得不以为意,说,“山洞里有大蛇很常见,不足为怪。” “但这蛇的个头大得惊人,身子比面包车还粗。” “啊?”吴老板一听这话,吃惊得合不拢嘴来,“这么大的蛇,难不成是龙王爷?” 这句话让宏国想起父亲当年说过,在青龙山时听老头也是这么说。 他笑着说,“当年,山附近的村民也这么说。说山肚子里住着青龙爷。其实,那就是条大蛇,尽管体积大得惊人,但它绝对不是龙。” 吴爷仔细琢磨宏国对父亲下洞救人经历的描述,发现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他问宏国:“刚才,你说到你父亲下洞救人时看到洞里有门?那门是怎样的?” “嗯……按我爸的描述,那门的制作工艺和纹饰风格不像是现代的。” “哦……”吴老板脑海中一个念头渐渐变得清晰,他猜测“你们说,那个洞里会不会有一座古墓?” “不大可能。”宏国断然否定,“当年,我爸检查过那个洞,除了有门,没发现任何与古墓有关器物。” 吴老板提醒道:“但洞中万一还有你父亲没发现的别的空间呢?你想想,那条大蛇为何不见了?肯定是游去别的地方了。” 宏国赞同吴老板的说法,大蛇不可能凭空消失,正如一个有质量的实体在没有外力作用下,是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的。 一桌人边吃边聊,话题又扯回百虎图少了两只老虎的问题上来。 一直光顾着吃菜没怎么说话的李成博开了口。 他说:“你们说,少掉的两只老虎会不会与战国虎符有关系?虎符不是两半拼合起来的嘛。两半,两只,想一想。” 经他这么一提醒,吴老板顿时开了窍:“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这么说来,这把壶隐藏的秘密就有得解释了。” “怎么个说法?”周文问。 吴老板喝了口酒,砸吧了一下嘴,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想,这把壶是文龙的爷爷殷侉子带去马来西亚的;而两半战国虎符跟殷侉子也有密切的关系。再则,玉女潭古墓密室里不见了的宝藏,多半也是殷侉子取走的。刚才,宏国老弟说青龙山有个山洞,而文龙带来的这把壶上,刻的配景正好是青龙山。这几个因素关联到一起,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把壶上的刻画,多半是汪立之听了殷侉子的建议,故意少刻了两只虎,目的,是为后人指路。” “哦,此话怎讲?”汪诚问道。 “呵呵。”吴老板呵呵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就是说,问题的关键就在青龙山的肚子里,而进入山肚子,就必须持有两半虎符。这,就是壶上少刻两只老虎的含义。” 他的分析有道理,大家也是认可的。同时,大家也明白,战国虎符成了解开虎王秘籍谜团的重中之重,找到虎符就成了当务之急。 可是,虎符在东南西北哪个方向都无法确定,该上哪儿找去呢? 第一百十一章 高家祖屋 就在大家觉得战国虎符无从寻觅之际,第二天,周铁成打来的一个电话,又给了大家希望。 周铁成说,他的爷爷可能想出了破解“游丝玲珑锁”的办法。 接到消息后,几人自然感到兴奋,立刻赶去了周家潭。 等到了周家,周老爷子详细介绍了他想出来的破解方法。 他说,打开“游丝玲珑锁”的必须条件,是要找准三个位置。第一位置已确定,是八卦里的水位。 起先,他根据此壶与抗战有关的特征,认为其他两个位置里肯定有一个与纯阳的乾位有关;但后来,他重新琢磨了一下,觉得中国人与东洋人可谓是水火不相容;而‘火’也能代表日本人的‘日’。所以,他猜测,三个位置对应的卦位极有可能是水、火、坤。 听了老爷子的解释,吴老板还是不明白,问:“周老。水跟火的意思我明白。但这坤代表了什么呢?” “我是这么理解的。这把壶如果真与抗日战争有关,那么‘水’就代表了此壶的制作年份;而‘火’则代表日本人。所谓,水火不相容,就衍生出了抗拒、抗争的意思。而‘火’在某种意义上属阳,能与之完全相反的,只能是纯阴的‘坤’。”老爷子说完,问吴老板,“懂了吗?”又提醒道,“抗拒和抗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就是相反的意思嘛。” “哦,我有点明白了。”吴老板说,“那么,咱们只要按照您说的三个卦位去操作,就能打开机关?” 老爷子点了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还是得小心。因为,咱们对这把壶的机关的了解只停留在猜测层面,无法确定。所以,风险还是存在的。” 听了周老爷子的话,大家感到纠结,都在想,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贸然去打开壶底夹层,不仅可能毁了里头的东西,还可能毁了壶。这样的风险,无人敢承担。 离开周家潭回到艺术馆,众人又是一通商量;但直到入夜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范帼颖只能打电话给范伟,说明了打开“玲珑壶”底部夹层要冒的风险;同时,也是征询对方的意见,这样的风险能不能冒? 尽管范伟对破解“游丝玲珑锁”存在的风险有些担心,但为了弄清楚壶里到底藏着什么,他下了决心,明确告诉范帼颖,要对方大胆操作,不要担心壶会不会损坏。 有了范伟的支持,汪诚便放心大胆地按照周老爷子教的方法,试着去打开夹层;很快,“水”位的钢丝挂钩被开启了。 第一步算是对了。 汪诚松了口气,说:“看来,老爷子的分析是对的,头一个位置,的确是用机关的制作年份来确定的。” 见第一个挂钩顺利被开启,吴老板感到高兴,催促汪诚赶紧趁热打铁去开启第二根钢丝挂钩。 接下来的活不是很好做,由于紧张,汪诚额头上渗出了汗,拿着壶盖的手也哆嗦起来,壶盖与壶口时不时轻轻磕碰一下,发出让人不安的“嘚嘚”声。 犹豫了好久,汪诚放下壶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这活他干不了,手哆嗦得厉害,保不准,下一秒就会把壶磕下来一块。 “要不……我来试试?”周文毛遂自荐。 “不行,不行。咱们都是外行,这种活,还得内行来干。”吴老板说,“我建议,还是请周师傅来帮忙。” 几十分钟后,仇军将周铁成接到了艺术馆。 进门,落座,周铁成从工具包里取出几样东西,有镊子,磁铁,还有放大镜等物品。 不愧是祖传的密匣高手,尽管,周铁成对此次开启机关也没太大把握,但片刻之后,他还是顺利地开启了第二根钢丝挂钩。 众人见状都很兴奋,都急切期盼周铁成能再接再厉,把“游丝玲珑锁”最后一个钢丝挂钩解开。 可就在这时,周铁成却停了下来,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举动让吴老板感到不解,问:“铁成,你这是唱的哪出呀?眼看着机关就要被破解了,你却散起步来。”说着,像是明白过来,问周铁成,“难不成……没把握?” 周铁成停下来,吁了口气才回答:“吴爷,干这活担惊受怕呀。我太了解‘游丝玲珑锁’的威力;万一失手,不仅毁了这把壶,连藏在里面的东西也可能保不住。” “这个……”听他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吴老板也担起心来。他可不想藏在壶里的东西有任何闪失,因为,那样一来,他多年为寻宝的付出就付之东流了。 他感到失望,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周铁成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又让吴老板重新看到了希望。周铁成说,较为安全的办法还是有的。 吴老板眼睛一亮,忙问有什么办法? 周铁成指着桌上一块磁铁解释:“用磁铁吸住里头的游丝,就算失了手,也有可能保住里面的东西。” “有把握吗?”吴老板担心地问。 周铁成苦笑着说:“我说吴爷,您干古玩买卖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风险两字。这世上,哪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您说是不?” 被周铁成这么一说,吴老板心知自己问得唐突,打着哈哈道:“呵呵,我这不是着急嘛。” 周铁成走回到桌前坐下,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说:“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出了意外,周某可担不起这个责。” 汪诚知道开机关要冒很大的风险,但眼下没其他更妥善的办法,加则范伟已经放了口,当下,他对周铁成说:“周师傅,您就放宽心去做,真要出了问题,也该由我负责,跟您没关系。” 有了汪诚这句话,周铁成放下心来;他将磁铁放在壶的底部,又用镊子夹了一些填充物,将磁铁与壶底边沿的空隙填满。这么做,是为了万一发生意外,可以减少自毁装置的破坏力。 一切料理停当后,周铁成将壶盖里的顶子朝壶把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盖下去。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 由于没人出声,室内静得让人觉得窒息。 数秒之后,只听得“嗒”地一声轻响,原本很紧张的一帮人更紧张了,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到周铁成那张挂着汗珠的脸上。 片刻,周铁成放下手中的壶,长长地舒了口气,朝众人打了个ok的手势。 见到这样的手势,众人立刻明白,“玲珑壶”的机关应该是被打开了;顿时,屋子里一扫刚才的寂静,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周铁成清理掉壶底的磁铁和填充物,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一点点抠动壶的“假底”,等夹层完全打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禁不住抹了把汗,他们看见,一排螺旋状锋利的刀片,被固定在一盘游丝上。众人心想,假如,刚才打开机关的步骤有误,游丝被触发,结果不堪设想。 周铁成将从夹层里取出来的东西放到桌上,那是一张写着几个蝇头小字的皮纸。 吴老板急于知道皮纸上的内容,催促周铁成快看看。 周铁成带上白色的手套,用放大镜去看皮纸上的字,并读出声来:“高家陶坊,西墙。”然后,便不出声了。 “没了?”吴老板觉得意外,心说,安装了这么复杂的机关,又藏了几十年,居然只是一张写了六个字的皮纸。 周铁成点了点头,回答:“没了。” “那……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呢?”吴老板又问。 周铁成耸了耸肩,说:“我哪知道。我只负责打开机关,至于皮纸上的字,只能你们自己去琢磨了。” “高家陶坊……西墙……”周文像是明白了,对众人说,“会不会是这样,汪老将什么东西藏在了高家陶坊西边墙上的某个地方。” “嗯,有这个可能。”汪诚赞同这样的猜测,他说,“这样吧,咱们去一趟高家,看看早先的陶坊还在不在。” 周文有些担心,说:“我小时候就住在西河头一带,那里的老房子有一部分被拆除重建了,陶坊会不会……” 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会不会,老屋早就被开发商给拆了盖成楼了。 “那倒不一定,高家祠堂不也没拆嘛。”汪诚说,“咱们先不说这个。周师傅,今天有劳您了。咱们哪,就在附近饭店吃个饭,以表谢意。” 周铁成收拾工具,说:“说谢就见外了。我和吴爷多年的交情,这点事情是周某应该做的。” 客套了几句,众人便走去附近的饭店吃饭。吃完,吴老板喊仇军开车将周铁成送回了周家潭。 下午,周文打电话向高老先生询问高家陶坊的情况,获知,高家陶坊共有十八座房,尚有六座没被拆建,当年汪立之住过的老屋还在。 众人闻讯都很兴奋。与此同时,李成博在“玲珑”壶的底部找到了一不起眼的字,叁;由此判定,这把绝好的紫砂筋囊壶,就是虎王秘籍里的第三把。 时近下午三点,几人驱车去了西河头高家陶坊的老屋,高老已经等在那里。 老屋尽管被重新粉刷翻新,但原有的建筑格局大体上没有改动。 高老领着几人走进汪立之曾住过的屋子,大家开始在西面的墙上寻找起来。然而,找了好一会,也没任何发现。 吴老板疑惑地说:“皮纸上明明写着西墙,但这面墙平整得跟镜子一样,根本藏不了东西呀。” 听他这么说,高老立刻想起件事来。 第一百十二章 紧张的局势 他说:“老屋被翻新过几次,墙壁曾经被批灰、粉刷了好多回,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我记得早年这面墙上有个神龛,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街道主任为了避免红色小将们借此闹事,提醒我们将神龛填平。我记得当时是……哦对,是花盆的碎片加上水泥砌严实的。喏,就在这个位置。”说完,他在墙上一个地方敲了敲,果然,有空空的回响。 汪诚心里既感到兴奋又有些纠结,因为,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想要找到东西就只能拆墙。但是,这里是高家祖产,拆人家的祖屋是犯大忌的。 李成博没考虑这么多,他只想着早些找着汪立之留下来的东西,然后,依据线索去藏宝的地方找宝贝去。 他对高老说:“老爷子。想要取出神龛里的东西,唯有破墙这个办法。”说着,征询似的问,“您没意见吧?” 周文瞪了他一眼,尽管破墙是唯一的办法,但李成博这么直白地提出,周文觉得此举极不礼貌。 高老倒也爽快,说:“真要拆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规矩还得照着办。” 听说可以拆墙,几人很高兴,周文忙问是什么样的老规矩? 高老说:“陶坊尽管是高家的产业,但算不上真正的祖屋,它只是高家名下的财产而已。不过,它的确是高家的老祖产,是不?” 众人点头,表示说的没错。 “嗯,大家明白就好。”高老又说,“既然是老祖产,那么,规矩还得照着做。其实,老规矩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设个香案,焚香,求得高家祖宗谅解而已。” 几人听说老规矩这么简单,忙表示没问题,于是,分头去置办香案和祭奠物品。 稍后,东西置办齐了,几人忙活了将近半小时,祭祀仪式才算完成。 仪式结束后,吴老板喊仇军动手。 仇军用撬棒砸开墙面,清理掉神龛里的封堵物。当神龛整个露出来之后,众人不由感到失望,因为,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们搞错了?”见此情景的汪诚在失望之余也开始怀疑,他们对皮纸上说的“西墙”是否会错意思了? 精明的吴老板非常细心,他分析:“汪立之不可能把很重要的东西直接摆在神龛里,即便当时放了,走的时候也该带走不是嘛。既然留下了,肯定要藏得隐秘一些。我猜,墙上还有更隐蔽的地方。”说完,他仔细检查神龛的每一处,最后,发现神龛右侧的墙在敲击之下有空空的回响,很明显,里头是空的。 这一发现让失望的几人重新振奋起来。 吴老板喊仇军接着拆墙,仇军便用撬棒小心翼翼地撬动墙上的砖块,撬了几下,砖块便松动了。仇军又用手将砖块慢慢的抽出来,立时,一个隐秘的空间呈现在几人的面前。 吴老板看见,里面有一只四四方方的楠木盒子;他感到兴奋,示意仇军让开,他上前捧出了那只盒子。 盒子打开的一刹那,吴老板双眼放出了精光,他看得真切,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样,是线装的手稿;而另外一件,则是他苦寻多年的战国虎符。 东西已经找到,几人谢过高老,又将屋子打扫干净,和高老道别返回艺术馆。 艺术馆二楼小茶室内,汪诚与吴老板都很兴奋,但两人的念想却是截然不同的。 汪诚急于知道,继仇行风慷慨就义后,小镇上又发生了什么。 而满脑子想着宝藏的吴老板,总以为手稿上必然记载着与虎符及神秘宝藏有关的信息。 但也有让他感到疑惑之处,那就是,如果说玉女潭古墓、战国虎符,以及神秘消失的随葬品都跟殷侉子有关,这还说得过去;但汪立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汪立之在这个惊天秘密里究竟扮演怎样的角色? 为了方便大家浏览手稿上的内容,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手稿,汪诚喊接待小妹将手稿扫描成电子文本,再在电脑上进行展示。 几人围在电脑前,浏览起上面的内容来。 手稿大体记载了发生在抗战临近尾声时的一些事情。 1945年,宜兴多个区域的日军与中国部队进行交战,大量民间抗日志士也纷纷参与到保家卫国的战斗中去;这种局面,使得驻扎在宜兴各地的日军终日惶惶不安,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成为惊弓之鸟。 在这种局势下,池田次郎命令各部加强对整个镇子的监管,无论是镇郊的哨卡还是街上巡逻的兵力,都有明显增加。 日军这一举措给镇上抗日志士向湖?、张渚等地传送情报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驻扎在湖?山区的新四军某部,命令张立邦设法在丁蜀镇建立情报站,并安排合适的情报人员开展工作,以确保山区能及时获得必要的信息。 丁蜀镇周家大宅后院,张立邦、周坤生和老三围绕建立情报站一事,在紧锣密鼓地商议着。 张立邦强调,收集情报的工作,只能由他们几个去做。现在,急需选出一个传递情报的人。这人不仅要靠得住,而且,还要会功夫。 周坤生推荐周云长,说,周云长不仅痛恨日本人,而且,身手了得。 张立邦没立刻表态,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搁到桌上后才开口道:“坤生,这几年,云长的功夫我也见识过几回,确实有过人之处。不过,传递情报必须是绝对靠得住的人。” 听张立邦这么说,周坤生有些不解,问:“难道……云长他不可靠吗?” “不是。”见周坤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张立邦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送情报的事情看起来简单,但实质上很复杂,特别是人选问题,因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嗓音说,“因为,情报员往返于情报站和大本营之间,稍有差错泄露了大本营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就拿咱们阳泉寨来说,日本人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寨子的准确位置,想斩草除根呢。” 这番解释并没打消周坤生推荐周云长的念想,他说:“云长兄弟为人耿直,又憎恨东洋人,我想,传递情报他是不二人选。” 一直低头喝茶的老三开了口:“生哥,不瞒你说,云长的过去我们了解得不是太清楚……” 周坤生听了有些不快,说:“他不就是个山东菏泽人嘛,跟郑大炮他们闹翻了才跑路来宜兴的。” “不错。但这仅仅是听来之言,没经过查证的事情,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哎,我说老三,你确定云长有问题?” 见周坤生这么说,老三认为没必要为此争论,他拿征询的目光看向张立邦。 张立邦想了想,对周坤生说:“坤生,云长是否有问题我们不敢妄下结论,但他确实存在疑点。” “疑点?” “对。你想过没有?如果郑大炮真跟云长有深仇大恨,人都追到宜兴来了,还能在几年时间里不找云长报仇?” “这……”周坤生感到语塞,他觉得张立邦说得有点道理,但他旋即又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呢?云长兄弟他……”看得出,他对周云长的印象非常好,他无法怀疑一个有血性的兄弟会存在问题。 张立邦料想在短时间里想要说服周坤生很难。就好比某个人生下来就接受煤球是白色的思想灌输,你想纠正过来,说煤球是黑的,尽管符合事实,但对方很难接受。 尽管周坤生的想法还没顽固到那种程度,但周坤生认定周云长没问题也是有点偏执了。 张立邦对周坤生说:“这样吧,情报员的人选确实至关紧要,不能马虎。咱们再多观察观察,好不好?” 正说着,周云长从外面走进来:“大家都在啊,在聊什么呢?” 见他来了,张立邦忙朝周坤生使了个眼色。 周坤生尽管对张立邦与老三怀疑周云长的举动感到不快,但场面上的事情他还是能注意分寸的。 他招呼周云长坐下,说:“我们正在聊这阵子矮东洋跟新四军干仗的事呢。” “哦,我也听说了。而且,这几天镇上巡逻的鬼子增加了不少。看来,局势很紧张。”周云长说。 几个人聊了一会之后,时间已到了正午。这时,青帮的胡子差人来请他们去“小迎春”饭店,说是有要事商量。 等四个人赶到“小迎春”时,胡子和几个青帮成员已经侯在店门口。 见他们来了,胡子迎上来,将他们领去了楼上。 进了雅间,众人落座,胡子帮大家倒上酒水。他端起杯子说道:“生哥,兄弟们。过阵子,是我们二当家的周年祭。我们呢,想按照习俗风风光光办场法事。就这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听到这话,周坤生回想起去年仇行风就义时的悲壮情景,心里不免觉得酸楚。 “唉。”他长叹一声道:“转眼都过去一年了。可惜,一个耿直的兄弟,英年早逝天妒英才。” 张立邦却没太多感慨,他说了些实质性的问题:“行风兄弟的周年祭肯定是要办的;不过,眼下日本人查得紧,大规模的聚会恐怕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所以,想要风风光光的做法事,有一定的难度。” “那该怎么办?”胡子问。 张立邦想了想,回答:“我建议请自卫团帮忙。” “什么?请他们帮忙?请史耀民这个大汉奸帮忙?”周坤生很不理解张立邦提出的这个建议。 第一百十三章 周年祭 “这仅仅是计策。”张立邦解释,“尽管史耀民投靠了日本人,但他对镇上的各大家族还是心存忌讳的。所以,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喊他在池田次郎面前帮着说说,保不准,日本人会同意咱们举办周年祭。” 周坤生挠了挠头,心想,这倒是个办法。他说:“行。要不,咱们吃完饭去趟自卫团?” “嗯。”张立邦点了点头,说,“我和老三不是镇上的人,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就不去了。这样吧,你和胡子兄弟跑一趟,完后,咱们再碰头。” “行。” 下午二时许,周坤生和胡子来到了老街潘宅内的自卫团团部。 对于两人的到访,史耀民除了意外,也只能摆出一副热情的姿态来接待他们;因为,他知道,周家和青帮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泡上茶水,史耀民开了口:“不知两位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胡子为人耿直,单刀直入道明了来意。 史耀民听了皱了皱眉头,看得出,这事在他看来有些棘手;因为,池田次郎明令禁止多人聚会,如果,私下同意青帮举办祭奠活动,被日本人知道了肯定要遭到训斥;又如果不同意举办法事,不但情理上说不过去,还会因此与青帮以及周家结下梁子。 史耀民感到纠结,思考了片刻后对胡子说:“胡子,你们二当家曾是我的好兄弟;尽管是我亲自指挥执行枪决,但史某也是事出无奈,还望兄弟见谅。按理说,行风兄弟的周年祭奠,于情于理都能办;但眼下战乱频发,日本人盯得紧,所以……” 他话里的意思周坤生领会到了,史耀民是想砌一道“南墙”让他们撞。 周坤生起身对胡子说:“兄弟,看来,史队长今非昔比,当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却要看东洋人的脸色做事。他有难处咱们就不为难他了。咱们哪,找几个家族的长辈商议商议,成与不成,听听长辈们的意见。” “嗯。”胡子应了一声,目光冷淡略带点不屑,他看了史耀民一眼,说,“史队长,你就当我没来过。”说罢,气呼呼地就要走。 史耀民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平常,他是绝不会因周坤生几句话就坏了心情;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听出周坤生话里有别的意思,那就是,如果,各大家族联合起来坚持要为仇行风举办周年祭,别说到时候他史耀民拦不住,还会招来日本人,届时,必将引发冲突。那样的话,镇上的局势就会进一步变得动荡,甚至,会爆发新的战乱。到时,他史耀民可能会成为各家族仇恨的对象,那样一来,他土皇帝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史耀民得保证镇上局势稳定,只有局势稳定,丁蜀镇的头把交椅我才能多坐一些日子。 想到这里,他拦住作势要走的两人,陪着笑说:“呵呵,两位,请坐,请坐。不是耀民我不想帮这个忙,实在是眼下局势吃紧,日本人那里不好交代。要不这样,一会,我去跟池田次郎交涉,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了。你们哪,就在府上等信,一有消息,我立马派人告诉你们。好不好?” 话已至此,再聊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周坤生朝史耀民拱手说了声有劳了,然后,与胡子一起离开了潘宅。 等史耀民来到青龙山日军驻地池田次郎的办公室时,他看见池田次郎正与宫本还有一个陌生的日本高级军官在谈事。 见他来了,池田次郎将他与那个军官做过引见。 史耀民从池田次郎的口中获知,那位日本军官叫做渡边,是宜城城防总部的军官。这次来镇上,渡边是奔着眼下局势吃紧,宜兴各区域需加强防御的事情来的。 介绍完后,池田次郎招呼他坐下,对他说:“史队长。眼下局势很不稳定,新四军和国民政府的部队在多个区域袭击大日本皇军;更有甚者,镇上一些刁民也暗中与新四军勾结偷送情报;这对大日本皇军大大的不利。为了扭转局面,渡边长官今天亲自来下达加强防御的指示。” 史耀民再次起身朝渡边鞠躬,表示他领会精神,一定会配合日军确保丁蜀镇地界的局势稳定。 渡边赞许的点了点头,示意史耀民坐下。 池田次郎帮史耀民倒上一杯茶,说,“耀民君。作为我的朋友,你又是县里保安大队的队长,你得加倍努力,确保丁蜀镇局势的稳定。至于人手方面,可以在民间招募兵丁;武器需要补给的话,就跟我说,我会尽快安排的。” 听了这番话,史耀民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日本人主动要求自卫团进行扩张,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因为,这样一来,他在镇上的地位就会得到进一步巩固和提升。 但另一方面,国.军和新四军频繁与日本人作战,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战在即,往后宜兴这块地盘究竟是谁的不好说;万一日本人落了败,他不仅得背负汉奸的骂名,弄不好,连性命都不保。 见史耀民有点走神,池田次郎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 回过神来的史耀民想起此行的目的,答道:“哦。是有件事要跟次郎君汇报。去年被枪决的青帮二当家仇行风,过阵子是他的周年祭日,按照本地的习俗,亲友得举办祭奠仪式。青帮的胡子向我通报了这件事,我想就这件事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池田次郎皱了皱眉,想了想后说:“祭奠亲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眼下局势动荡,我怕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占了空子。”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渡边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绝对不行。万一有人利用周年祭聚集闹事,结果会很麻烦。” 池田次郎脸上显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时,宫本开口道:“渡边长官。您有所不知,青帮的势力范围很大,就算镇上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也会让着他们。刚才,次郎君不是要史队长扩大自卫团嘛。我想,如果咱们对青帮友善一些,允许他们小范围进行祭奠活动,等事情办完了,耀民君可以向他们提出招募兵丁的要求。如果,有青帮来帮咱们维护治安,我想,新四军就算有三头六臂,在镇上想要有所行动,也只能是蛟龙搁浅寸步难行。” 宫本这番话说得到位,似乎对稳定目前的局势有所帮助;为此,渡边和池田次郎都表示,允许青帮举办祭奠活动,但规模宜小不宜大。 当天下午,史耀民派人将此消息转达了胡子。 获知这一消息的胡子自然感到高兴,他将周坤生、张立邦和老三、周云长四人约去了“小迎春”饭馆,报了这个“喜讯”。 张立邦却没因此高兴得起来,反倒眉头紧蹙。 他说:“眼下局势这么紧张,按理,日本人不会无条件允许大规模的集会。现在,他们答应得这么爽快,一定有别的目的。” 胡子解释:“日本人答应办周年祭是有条件的。” “哦,是什么条件?”张立邦问。 胡子说:“其实,不是日本人提出的条件,是史耀民打算扩大自卫团。作为允许举办周年祭的交换条件,他要青帮协助他维护镇上的治安。” “自卫团要扩大?” “对。史耀民说,这阵子,战事频繁局势紧张,自卫团目前的能力已经远远不够治安维护的需求;所以,他打算大规模增加人手和武器弹药,以此确保百姓们的安全。” “呵呵,百姓们的安全?”老三面露讥讽的笑,说,“我看,史耀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敢肯定,自卫团扩大势力范围,一定是为了帮日本人来对付咱们中国人。” 胡子是个直肠子,对民族层面的大道理不大明白,在他脑子里,兄弟情义大于一切。也难怪,吃江湖饭拜过关二爷的,谁都惦记着“情义”两字。在他想来,帮二当家风风光光的办一场法事,比什么都重要。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大家说:“我胡子是个粗人,大道理说不上来,但兄弟情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二当家在世时对我不薄,所以,我不能不讲义气。这场法事我得办得漂漂亮亮的。在这里,先谢过各位大哥帮我促成此事。我干了这杯以表谢意。”说罢,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胡子的这番话,在让几个人领略到江湖汉子豪爽风采的同时,也让张立邦隐隐感到不安;他担心,胡子直肠子的个性,会让周年祭这件事变得复杂且难以收拾。 第一百十四章 分歧 从“小迎春”饭店回到周家大宅,周云长回房休息;周坤生、张立邦和老三去了后院的凉亭。 三个人在石椅上坐下,张立邦将他对胡子的担忧说了一遍。 周坤生听完显得平静,他认为,青帮在仇行风的带领下已经弃恶从善,帮众的确在积极维护百姓的利益,张立邦担忧是不必要的。 “不必要的?”张立邦见周坤生在某些方面与胡子有几分相似,觉得必须晓之以理,他对周坤生说,“坤生哪,日本人狼子野心,咱们不得不小心谨慎。眼下局势这么紧张,池田次郎会轻易答应史耀民让胡子去办周年祭,里头肯定有原因。咱们得提防着点。” “也许,是池田次郎认为祭拜亲人是人之常情,良心发现了也不一定呀。” “哈哈。”张立邦大笑道,“良心发现?哈哈。” 他笑声中包含着讽刺与愤怒。 他情绪激动地对周坤生说:“你可能对外面的局势大不了解。日本人占领东北掠夺我们的资源;1937年卢沟桥事变,年末,短短几周时间里,他们就在南京屠杀了我们二十多万兄弟姐妹。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哪。一个强盗民族还谈什么良心发现,他们满脑子想的只有怎样来奴役我们中华民族。” 对于日本人的行径周坤生也听说过不少,但眼下,从张立邦口中获知日军对中国人犯下的滔天罪行,还是感到震惊。 “矮东洋丧尽天良,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他几个小鬼子。”他愤愤道。 张立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坤生。民族间的仇恨,不是杀几个鬼子出出气就能化解的。” “那要怎样?” “我们应当以民族大义为重。中国人,必须团结一致共同抗敌,才能真正让劳苦百姓脱离苦难。” 团结一致共同抗敌的道理周坤生能理解,就像小时候教书先生教导过的,一根筷子与一把筷子的区别,道理是一样。但让他感到迷惘的是,怎样做才能让中国人团结一致呢? 张立邦接着说:“日本乃弹丸之国,人口远不及我们来得多。如果,百姓都能积极抗日,日本鬼子在我国土地上只能是过街的老鼠。至于,怎样才能做到人人抗日,那就得有人站出来说话,而这个人,必须抱负为天下人着想的理念,有一定的号召力,能做到一呼百应。如果,中国这样的人多了,做到团结一致共同抗敌又有何难呢。” 这番话让周坤生想起在阳泉寨的日子。 他说:“这话确实有道理。就像大哥您,寨中兄弟们都听您的。您就是有号召力,能做到一呼百应的人。”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唉。但在宜兴这个地面,谁能做到一呼百应呢?” “各大家族的长辈,和一些有威望的名流。”张立邦的回答很直接,也容易听得懂。 但是,周坤生不是很理解,因为,他了解“家族”两字的含义。 他说:“家族长辈?大哥,别以为这些年各大家族从表面上看能劲往一处使,但骨子里维护家族利益的立场是不容易改变的。指望大长辈们去号召百姓,难哪。” 他的担忧不没道理的。丁蜀镇沦陷前,镇上各大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长久处在相互戒备相互争斗,甚至,拔刀相向的状态中。如今,尽管各家族能摒弃前嫌共同对抗日本人,但论长期合作会是怎样的局面,他还不敢肯定。 张立邦猜到了周坤生的心思,想了想后对周坤生说:“这样吧。反正,日本人已经同意胡子举办周年祭,咱们征询一下各家族长辈的意见,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说。” “嗯。这样也好。明天我就派人去通知各家族长辈。” 第二天下午,各家族的掌门人聚集于周家大宅之中。 看着战乱岁月里少有的热闹场面,周坤生不禁回想起日本人来镇子前,那悠闲舒适的生活。 他不无感慨地对到场的长辈们说:“各位大长辈,像今天这样热闹的场面已许久没见过了,真希望往后大家能经常这样聚聚。”说着,开始讲正题,“今天,请各位长辈来,是为了行风兄弟周年祭的事情。我想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仇行风的周年祭?日本人会不会从中作梗啊?毕竟眼下这局势……” 一个中年男子开了口,尽管他没把话说全,但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大家放心。”周坤生解释,“史耀民已经和日本人进行了交涉,池田次郎同意胡子兄弟举办祭奠活动。” “史耀民?他怎么会帮胡子出面去跟日本人谈这事的?”有人质疑。 周坤生回答:“是我和胡子预先考虑到日本人会在这件事上从中作梗,所以,去找了史耀民。毕竟,他和日本人走得近,喊他传话比较方便。”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胡子兄弟有什么打算吗?”那人又问。 胡子见有人问起他,忙站起身,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说:“我打算在二当家过辈(宜兴方言,离世)的正日,在他归天的所在黄龙山上举行祭奠仪式。届时,还请诸位长辈能去给二当家上柱香。胡子先在这里谢谢诸位了。” “给行风兄弟上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谢就见外了。但是,黄龙山是非之地,大张旗鼓地举行周年祭……会不会有危险?日本人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有人担心地问。 “这会有什么危险,一个祭奠仪式而已。”面对这样的疑问,胡子感到不理解。 “哎,胡子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提出疑问的男人站起身,大声道,“眼下战事频繁,日本人明令禁止多人聚会,周年祭那天如果各家族长辈都到场,加上你们青帮,少说也有几百号人。日本人就不怕闹出事来?万一出了意外,我想,胡子兄弟也担不起这个责吧?” 胡子觉得这话有点别扭,粗声粗气地对那人说:“哎,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二当家的周年祭还不能办了?” 那男人忙解释:“胡子兄弟,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会出意外嘛。” 胡子觉得窝火,大声说:“二当家的周年祭我们青帮肯定是要办的。如果你们‘上袁村’李家觉得有危险,我也不强人所难。届时,你们来与不来悉听尊便。”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众的议论,有帮‘上袁村’李家说话的;也有向着胡子的;一时之间,整个厅堂就像打翻了的鸭船,聒噪声四起。 见此情景的周坤生皱了皱眉,举手止住闹哄哄的人群,说:“诸位,诸位。且听晚辈一句话。” 众人见周家公子发了话,都停止了议论。 周坤生说:“行风兄弟的死,大家应该是了解的吧?他是怎么死的?他是为了整个镇子百姓们的尊严;他用付出生命的代价,为咱们挣回了面子。但瞧瞧你们,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就让有些人担心成这样。如果,行风兄弟在天有灵,看到这个场面,他会感到痛心的。”说罢,捶了几下胸口。 这番话,说得那些对举办周年祭持反对意见的人不由自主低下头来,仿佛做了亏心事。 周坤生接着说:“这样吧。行风兄弟的周年祭已成定局,我周坤生佩服宜兴出了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的英雄。我们周家会在祭日当天准时到黄龙山,给行风兄弟焚香叩首,祭拜他的英灵。至于,在场有谁担心参加仪式会有危险,我表示能理解,也尊重诸位的选择。”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那些原本就赞同举办周年祭的家族长辈纷纷跟着表态,说,会准时到场;高家大院的掌门人高继祖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局面,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觉得非常尴尬。 最先提出疑问的“上袁村”李家掌柜硬着头皮对胡子说:“胡子兄弟,小心驶得万年船,特别是在这乱世,我不得不谨慎行事,还望兄弟见谅。至于周年祭的事情,李某也没说绝对不去,只是容我回去考虑考虑。”说着,拱手对众人说,“诸位长辈,李某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说完,离开了。 那些原本帮李家说话的人见他走了,也纷纷表示回家考虑考虑,相继离去。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周坤生苦笑着对张立邦说:“大哥,看到了吧?这就是家族。指望他们来号召百姓,简直就是笑话。” 张立邦笑了笑,说:“这也不能怪他们,乱世嘛,自危、自保也是正常心理。咱们哪,得有耐心,得多花些时间向大家说明众心齐泰山移,只有团结一致才能救国的道理。” “不过,这些人能明白这么高深的道理吗?” “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反正,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周坤生说完,叹了一口气。 随着周年祭的临近,镇上的气氛也日渐紧张起来。 这边,以周、高两家为首的支持派,紧锣密鼓地张罗仪式所需;而那边,以“上袁村”李家为主的反对派也没有闲着,他们聚集在李家大堂,商议仇行风的周年祭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李家掌柜李大民态度坚决,他说:“诸位。别说我李大民没警告大家。眼下,到处都在打仗,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允许大规模的聚会。我呢,跟史耀民大队长有些交情,他对日本人就此事的态度也感到意外。所以,我奉劝大家别莽撞行事,弄不好,到时挨了枪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这话包含着恐吓,让原本立场就摇摆的家族舵把子们更感到恐慌。 第一百十五章 大王死 他们认为,现在已经到了两难的地步,去与不去,都会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去的话,不仅得罪了李家,还要冒极大的风险;不去的话,也没好果子吃,得罪高、周两个顶尖大家族和青帮那是肯定的,往后,还要背负贪生怕死的骂名,被镇上的百姓戳脊梁骨。 面对这样的处境,舵把子们没了往日的威风,一个个愁眉不展,谁也不敢贸然表态。 沉默良久,汤渡王家的大掌柜,人称大王的王义兴一脸为难地问李大民:“大民兄弟,仇行风的周年祭如果咱们不去,就算青帮不计较,周家和高家人面前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李大民严肃地回应:“我说大王,你觉得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要知道,日本人杀个把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呀。” 大王觉得这话有点刺耳,说:“哎,我说大民兄弟,别动不动就拿矮东洋出来吓唬人。咱们这些兄弟可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怕死?笑话。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如换在平时,对付三五个小日本,只是三个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打住,打住。”李大民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说大王,你要知道,日本人可不是田螺,也不是拿拳头来跟你比划的,他们有枪。如果,他们给你来一枪,你能刀枪不入吗?” “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大王站起身,表情有点冷,他对李大民说,“听你的口气,怎么觉得是在长鬼子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呢?” 李大民见大王生气了,知道刚才自己说话有点过头,忙换了副笑脸对大王解释:“哎哟,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别。”大王抬手止住他,又朝众人拱手道,“我大王原本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主。今天,大伙就当我没来。帮矮东洋欺负中国人的事情我干不了,也不愿意干。诸位,告辞了。”说罢,怒冲冲地出门走了。 瞧着拂袖而去的大王,李大民一脸的不屑,说:“真拿自己当块宝了。诸位,大王的脑子不开窍,早晚得出大纰漏。我希望,各位能审时度势,别拿性命当赌注;到时,真步了仇行风的后尘,来年考虑的就不是仇行风的周年祭,而是你们的了。” 他原本指望这番话能震慑众人。没料到,有些人从他话里嗅到了投敌变节的味道,当下,有人学着大王的样子拂袖而去;也有人婉转地说出家中遇急事的托词先行告退;转眼的工夫,偌大的李家客厅,散得只剩下李大民一人。 人散尽后,内室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来到李大民跟前,拍了拍李大民的肩膀,说:“大民兄弟,别往心里去。你已经尽力了。” 从内室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保安大队大队长史耀民。 “史大队长,真对不住。大民成事不足。”李大民一脸歉意地说。 史耀民微笑着宽慰道:“没关系,咱们尽力就好。这些家伙死不开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说着,话锋一转,“哎,对了大民。刚才,你不是说大王早晚要出大纰漏吗?” 李大民没能明白史耀民这么问的用意,回答道:“那只是吓唬他的,随便一说。” “不,不能随便。”史耀民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气,“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中国人说话得讲究个信字。既然,你说大王要出大纰漏,那他就得出纰漏,而且,是个天大的纰漏。” 这话,史耀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的,李大民听得心底泛起了寒意。直觉告诉他,王义兴要完了,而能让大王完蛋的,就是眼前这个保安大队大队长。 李大民不禁想,往后跟这个平素里称兄道弟的史耀民在一起,必须得步步为营谨慎行事,稍有行差踏错,倒了霉的,可能就不止是大王一个人,也许,下一个完蛋的就是他李大民。 想到这里,李大民不由感到后悔,心想,怎么就跟这个说翻脸就翻脸,杀人都不眨下眼的魔王踏在同一条船上了呢。 李大民的担忧不久之后便得到了证实。 几天后,平时不怎么出门的王义兴破天荒一宿未归。 第二天早晨,有人在周家潭附近的河滩上发现了已经气绝身亡的他。 王义兴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立刻联想到那次在上袁村李家,大王跟李大民争得面红耳赤的事情;于是,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李大民记恨王义兴而杀了对方。 获知消息的李大民慌了手脚,他火急火燎地找到史耀民,向对方大倒苦水,说是自己稀里糊涂被大家指定为杀人凶手了。 史耀民脸上浮现出让李大民捉摸不透的表情。史耀民说:“大民兄弟。所谓,清者自清。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呢?” 听着不冷不热的话,李大民急了,说:“哎我说大队长,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但是,只有你知我知,别人会相信吗?万一有人寻仇找上门来,倒霉的还不是我李大民嘛。不行,史兄弟,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才出面反对青帮举办仇行风周年祭的。现在,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您可得帮帮我,别让大伙以为是我李大民弄死了大王。” 这番满是委屈又带着牢骚的话,让史耀民多少有些不痛快。他冷着脸说:“怎么,你是在怪怨我喽。” 听到这话,李大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想起那天史耀民在他家时充满杀气的表情,顿时,心尖尖都发起颤来。他生怕眼前这个杀人魔王像杀大王那样来杀他灭口。 他忙解释:“我哪敢哦。我这是急昏了头,说话不用脑子。我是指望史大队长能出出主意,救我一条命。” 史耀民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闻了闻,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过了,清者自清。你没杀王义兴有什么好怕的?别说我史耀民不够义气,大王的命案我会安排严查;届时,自然会有凶手伏法。你啊,回去吧。记住,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是我史耀民在帮你。要不然,走漏了风声,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这句话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身陷绝境的李大民感动得不行了。 李大民千恩万谢之后告别史耀民,出了潘宅去了河对面的烟馆。他想美美地吸上一泡大烟,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没想到,到了烟馆后几口烟才下肚,一个冷森森的念头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不对,史耀民说会有凶手伏法,但没说凶手是谁?万一,他打算丢卒保帅拿我当了替死鬼,我李大民不就稀里糊涂去见阎罗王了? 想到这里,李大民浑身起了层白毛汗。 不行,你史耀民不仁,那我李大民也就不义了,我得想法子保住自己的命。 常言道,世上本无横生事,有事,也是因人起了心思。 其实,史耀民派人杀王义兴是早就计划好的,整个计划里,他已经安排一个死囚来当替死鬼。按照这个计划,数日后,他便会发布凶手落网并将绳之以法的消息。 但事情的发展没往他计划好的方向去。 李大民起了自保的心思后,扔下烟枪付了烟钱,出烟馆喊了部黄包车直奔周家大宅去了。 李大民在周家与周坤生、张立邦碰了面,将他受史耀民指使,出面反对青帮举办周年祭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一清二楚。 说完,他还强调:“我敢肯定,大王一定是史耀民指使人杀的,跟我没半点关系。生哥,这次我算是栽了,不仅害了自己,还与全镇的老少树敌。念在早先的面上,你可得救救我。要不然,我李大民真就是走投无路了。” 瞧着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李大民,周坤生觉得哭笑不得。 他拍了拍李大民的肩膀,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想你‘上袁村’李家,在丁蜀镇地面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如今,却要为干下的糊涂事担惊受怕。你呀,得好好吸取这个教训。” 李大民一个劲地点头,表示往后必定以此为镜,时时刻刻反省。 聊了片刻,周坤生喊李大民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他对李大民说:“如果,史耀民真想拿你当替死鬼,那么,他势必会派人盯着你。你呀,得千万小心。藏身的地方包括我在内,谁都不能讲。” 送走李大民后,周坤生见张立邦脸上笼罩着疑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问:“大哥。您是在想,史耀民为什么要阻挠周年祭,对吧?” 张立邦点了点头:“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如果,他真反对举行周年祭,一开始就不会帮咱们去跟日本人交涉。” “也许,起初他认为不会有事,才去跟日本人交涉;后来,想想参加祭奠的人会很多,怕弄出麻烦事来,才反对的。” “不会这么简单。我猜,这事跟日本人一定有关系。” 张立邦的猜测是正确的,史耀民想方设法阻拦祭奠仪式,并不是像周坤生分析的那样,担心到场的人多了会出事。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将黄龙山仇行风周年祭这件事弄成焦点,从而引起众人的关注,以便另一个计划在实施的时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这个计划,还得从那个叫做渡边的日本军官说起。 原来,史耀民那天在池田次郎办公室见到的渡边身份比较特殊。表面上,渡边是宜城的城防长官,暗地里,他还肩负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使命,那就是,在眼下局势吃紧的情况下,日军已经做好了恶战与撤退的两手准备,但不管是打大仗还是大撤离,渡边都必须执行上头下达的一个任务,暗中组建特殊使命小组,负责打开玉女潭古墓,将里面的陪葬品全数取出并运回日本。 另外,利用墓中的战国虎符找到并打开另一个规模更大的墓葬,寻找一件具有神奇能力的古代神器。 渡边肩膀上的分量很重,因为,上头下达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否则,剖腹谢罪吧。 第一百十六章 墓穴空 几天之后,就在史耀民拿狱中的死囚,当杀害王义兴的凶手在乌龟山法场执行枪决时,远在十几里地之外的玉女潭戒备森严,一种说法在该区域迅速流传开来,说是日本人与张渚的新四军要在这里开战了。 闻讯的百姓为了自保,纷纷拖家带口跑去了丁蜀、宜城和周边几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一时之间,玉女潭附近的几个村子不见人迹。 其实,所谓的“开战”仅仅是渡边派人散布出去的一个谣言,是幌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发掘玉女潭古墓行动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玉女潭边,几台大功率水泵正在抽潭里的水,随着水位逐渐降低,潭底出现了一条由青石构成的石板路。 渡边见了非常兴奋,对发掘小组的日本专家说:“看来,情报是正确的,这里确实有古墓。您准备一下,一会,等水抽干了就带人进去。” 专家应了一声,去准备进古墓的工具去了。 过了一会,潭水彻底被抽干,专家带着几个身穿防化服的小组成员,提着各种仪器进入了古墓。 半个多钟头之后,古墓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等在外面的渡边忙派人进去察看情况。 片刻,那人回来报告,是专家用炸药炸开了墓里的密道。 获知这一消息的渡边越发兴奋,他认为,通常,密室是存放稀世珍宝的所在,能找到密道并打开,说明,找到密室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又过了一阵,从墓里回来的专家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说,这是一个空墓。不仅如此,还遇到了怪事,折了两个小组成员。 “空的?怎么可能,你们仔细找过了没有?会不会还有别的密室没被发现?另外,那两个小组成员怎么死的?是不是中了中国人的埋伏?”渡边连珠炮似的对专家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专家递给他一个烟蒂,说:“这是在墓里找到的。看来,有人在这几年里进过古墓,并取走了里面的东西。”说着,讲起了他们在墓里的遭遇。 其实,专家在进入通道时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由于潭水被抽干,通道是能走人的,在行走过程中,他发现地上有零散的不像是古代的遗弃物,甚至,在接近墓门的台阶上还发现了几个烟蒂。 他的心往下一沉,心说不好,此地已经有人来过了。 走进墓门,经过必要的机关测试,确认安全之后,小组成员开始分头寻找。结果,无一例外,什么都没找到。 专家急了,找不到东西不好向渡边交代;于是,命令小组成员再仔细寻找一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发现了棺材下面有密道。 也许是殷侉子来取东西时又将密道封堵上了,专家折腾了一会见无法打开密道,便动用了炸药。 密道被炸开后,小组成员只留了一人在上面守在上面,其余人全下了密道。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下去就出事了。 走在头里的一人光顾着看前方,没留意脚下,一脚踩空,跌入了布满尖桩子的山洞,当场被扎出了几个血窟窿,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同伴的惨死并没让专家放慢脚步,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之后,他就喊剩余小组成员继续往前。 这些人不是军人,只是普通的考古成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前行的速度堪比“龟速”。 等好不容易在密道尽头找到了密室,一帮人却无法高兴得起来,因为,密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厚厚的积灰与一些脚印,旁的,什么都没有。 很明显,有人抢先一步来过这里,值钱的陪葬品早就被搬空。 无奈之下,专家只能领着小组成员返回到墓室里。 没想到,刚出密道,他们就看到了极其惨烈的一幕。 只见,留守在墓室里的同伴躺在地上,肚子被划拉开一条大口子,部分脏器暴露在外,身下是大滩粘稠而发黑的血污,看上去,就像那人躺在一条脏兮兮的毛毯上面。 让专家觉得意外的是,那人伤成这样却没死。 专家见对方伤得如此重,心知施救也无用,便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艰难地说,是一个红衣女子对他下的杀手,对方的武器很特别,是近半尺长的指甲。说完,那人光剩出气没进气了。 古墓里出现红衣女子,指甲还半尺长,专家没办法不想到鬼。 他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不自觉地望了望黑乎乎的四周,生怕有红衣女子忽然飞扑过来,继而像对待他的同伴一样对付他。 专家急匆匆的对即将死去的同伴说了一些安慰加赞誉的话,无非是赞扬对方为大日本帝国强盛所做出的贡献,以及效忠天皇死得光荣等空话。说完后,扔下同伴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听完专家的讲述,渡边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他望了望干涸的水潭,又看了看专家递来的烟蒂,心知,再待下去已经无用也没这个必要,便铁青着脸说:“回去。” 回到城里,渡边带着专家和几个西装革履的黑衣人,马不停蹄驱车赶到丁蜀镇青龙山日军驻地,紧急召见池田次郎与宫本以及史耀民。 池田次郎的办公室里气氛有点紧张。 渡边从玉女潭回来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也难怪,他没能从古墓里找到战国虎符,就无法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完不成任务,不仅他的军旅生涯要到头,甚者,还要受到军纪处分。这对一个日本高级军官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去死。渡边这样想。 他倒背着手在三人面前来回踱步,看得出,他正处在焦虑不安的状态中。 片刻,他停下来,严肃地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玉女潭古墓被盗一事非同小可。如果,查不出结果来,你,我,都没法向上面交代;毕竟,玉女潭古墓是在您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话让池田次郎觉得不是滋味,他想:调查古墓的事情是你渡边负责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出了状况,就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这不摆明着在用军衔等级欺压人嘛。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因为,渡边的军衔确实够资格对他指手划脚。他用征询的口吻问渡边:“那渡边君您认为该怎么办?” 渡边用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马上成立专案小组,彻查此事。小组成员我都想好了,由次郎君与村上专家主管;宫本君和耀民君协助开展调查。另外,我再派几个精锐协助你们。” 说到这里,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挥手示意等在外边的几名黑衣人进来。 等那几人进了办公室,渡边将他们做了引见。 他指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国内派来的考古专家村上君。” 村上,就是那个进玉女潭古墓的专家。 渡边又指了指另外几人:“这几位,是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特别行动组’精锐。次郎君,‘特别行动组’您应该听说过吧?” “特别行动组”是一个在日本被传得很神奇的秘密组织。池田次郎早就听说过,但也只限于听说。他对渡边说:“听说‘特别行动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这几位又是精锐,肯定身手不凡吧?” 渡边嘴角上扬,有些得意。毕竟,“特别行动组”通常不在民间出现,只有发生非常事件时,他们才会奉命行动。这次,国内派遣这样高等级的精锐来协助,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为了印证传说中“特别行动组”成员出神入化的绝技,渡边命令其中一个脸上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露一手。 络腮胡子得令,一拧身子,竟然像个影子一样闪电般掠到史耀民的背后,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了史耀民的喉咙。 这一招鬼魅般的瞬移,不仅让池田次郎和宫本大开眼界,也把被扣住喉咙的史耀民吓出了一身冷汗。史耀民想,假如对方想杀他,这么快的速度,恐怕他连掏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瞧着几人瞠目结舌的样子,渡边笑着示意那人退下。他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有这样的精锐相助,相信用不了几天,玉女潭古墓被盗案就会水落石出。” 他这话有两层含义,首先,“特别行动组”成员确实身手不凡,可以增加池田次郎破案的信心;其次,也是有意无意地给池田次郎一个信息,那就是,玉女潭古墓被盗案必须尽快告破。 送走渡边之后,池田次郎派人将村上和那几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带去安排住宿。他和宫本、史耀民继续在办公室里谈事。 他对两人说:“关于玉女潭古墓被盗一案,我建议,由耀民君出面调查。毕竟是中国人的地方,我们大日本皇军不方便干涉。不过,暗地里你得听从村上先生的安排。” 史耀民这时正好想起件事来,听池田次郎这么说,先点了点头,然后说:“关于玉女潭古墓之事我也听说过一二,我想……应该跟某个人有关系。” “哦?快说。是谁?”听闻此言的池田次郎精神一振,催促着问。 第一百十七章 代号刺墓 史耀民的心情却有点复杂,因为,他想说的这个人,是早就被枪决了的青帮老大仇雷。 早年,仇雷跟他提起过去玉女潭捞冥器的事,还在他拜杨彦斌为老头子的时候贡献了一只瓷瓶;说明,仇雷有可能是拿走战国虎符的人。但眼下仇雷已经死去多年,就算确定盗墓案是仇雷干的,但对破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果然,等他说出仇雷名字的时候,池田次郎的失望一览无余地写在了脸上。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唉。”池田次郎叹了口气,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精明的宫本暗自琢磨了一下,对池田次郎说:“玉女潭古墓的规模不小,这么大的墓,随葬品肯定不少,想要全数转移,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应该是实现不了的。” 池田次郎从这句话里悟出些什么,问:“宫本君的意思……仇雷有同伙?” 宫本点了点头。 “那……上哪儿找出他的同伙来呢?”池田次郎又问。 宫本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做出思索状。 片刻,他说:“仇雷盗墓雇佣外人的概率很低,因为,他怕走漏风声。那么,同伙只能是他的心腹。我们只需从青帮着手,一定能查出眉目来。” 池田次郎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便对史耀民说:“耀民君,你先回去准备立案调查。记住,不要大张旗鼓,这事不能声张。我和宫本君还有点事情要谈,有什么新的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史耀民知道池田次郎是在下逐客令,就知趣的起身道别,出门走了。 送走史耀民后,池田次郎关上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音对宫本说:“宫本君,看来,‘尖刺’得出动了。” 宫本点了点头:“眼下局势对咱们很不利,关东军在东北跟苏联人作战,损失惨重;而美国又在广岛、长崎投下了原子弹,使得皇军士气动荡。次郎君,看来,战争快结束了。” 作为日本中级军官,池田次郎自然知道宫本说的这些情况,他说:“所以,咱们要速战速决,争取在战争结束前,让盗墓案告破,并将价值连城的文物运回日本。这么做,也算是咱们对天皇陛下尽最后一份力了。” 宫本神情有些黯然,说:“没想到,大东亚共荣计划会落得如此结局。天违人愿哪。” 听到这样的感慨,池田次郎心里不是滋味,他岔开话题说:“不说这些了,这场战争的功过交给后人去评判。眼下紧要的是,尽快通知‘尖刺’,将协同仇雷盗墓的同伙找出来。” 池田次郎口中说到的“尖刺”,是指日本人安插在民间的情报人员。 这些人受过严格的训练,精通多国语言,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他们像普通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从不透露真实身份。 一旦接到任务,他们便会设法去完成。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如有必要,他们会毫不犹豫杀人,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池田次郎说:“宫本君,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开始行动。行动的代号,就叫做‘刺墓’。” 针对玉女潭古墓被盗一案的调查,刚一开始,史耀民就撞上了胡子砌的南墙。 胡子明确告诉他,大当家的摸玉女潭老坟一事,他早年也听说过,但对内情并不了解。而且,当年跟随仇雷入墓的几个人,从玉女潭回来后,大当家的就给了安家费,让他们跑路了。这些人的下落,他根本不知道。 平素里为人精明的史耀民对胡子这番说辞深信不疑,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胡子之所以会这么说,都是事先跟周坤生、张立邦他们商量好的。 张立邦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日本人在宜兴有个秘密计划,想要强取一批文物运往日本;上级要他设法保护文物,让日本人的计划流产。 史耀民在胡子那里没问到有用的线索,回到潘宅后,急得像无头的苍蝇,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想:这件事日本人催得紧,如果,无法在短期内破案,池田次郎面前不好交代。但眼下胡子那条线一断,就不知该上哪儿找线索去了。 他心里焦急,思路越发混乱。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卫兵进来传话,说有个人想要见他,还说这人知道仇雷盗墓的一些事。 史耀民一听,觉得事情有了转机,但同时也感到疑惑,心说,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人来提供线索呢?“刺墓”行动可以说是绝密的,他没对别人讲起过,池田次郎和宫本那边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见有人主动上门来提供线索,他不由多了个心眼。 他问卫兵,那人在哪里? 卫兵回答:“报告大队长,那人约您在‘娘娘庙’里碰头。还叮嘱无需打听他的身份,等见了面,自然会知道他是什么人。” 满腹狐疑的史耀民尽管心里忐忑,但为了找到破案的线索,迫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带了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准备去离潘宅不远的娘娘庙与那人会面。 就在他的一只脚刚跨出门时,却撞见了准备进来的周文斌。 见史耀民要出门,周文斌问他上哪去? 史耀民拍了一下周文斌的肩膀,说:“来得正好。刚才,卫兵说有人约我在娘娘庙碰面,但没说是谁。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 周文斌说行,他进屋从办公桌抽屉里取了手枪,跟着史耀民向街西头的娘娘庙走去。 史耀民生来无信仰,尽管娘娘庙离自卫团团部不远,但他从没进过这个佛门净地。 到了寺庙门口,一个中年和尚念着佛号迎了上来:“阿弥陀佛。施主是来上香,还是会人?” 史耀民勉强挤出一丝笑,回答:“会人。” 和尚闻言,指着史耀民身边的周文斌和几个卫兵说:“佛门净地,几位施主带着武器,不方便入内呀。” 史耀民想了想,对周文斌说:“兄弟,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状况你再进去。”说罢,跟那个和尚去了大殿后面的一片林地。 走过大殿的转角,史耀民便看见不远处有个身穿黑色西装背对着他的男人。 走近后,没等史耀民开口,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说:“净空师傅,我和史大队长有事要谈。您,先忙去吧。” 和尚念了声佛号,离开了。 男人听着和尚远去的脚步声,依旧头也不回地说:“大队长,蜀山风景醉人哪。瞧,满目的翠绿姹紫千红的鲜花,让人赏心悦目。在我们日本,恐怕也只有樱花盛开的时候,才能与之媲美了。” 从潘宅出发,直至见到这人,史耀民一直在猜测对方的身份,现在,见对方主动透露是日本人,不免有些疑惑,问:“不知先生找史某有何贵干?” 那人倒背着手,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感慨道:“十年磨一剑不为别的,只为能给天皇陛下效命。大队长,这次约您来碰面,是因为在下接到命令,要协助您调查玉女潭古墓被盗案。” 精明的史耀民不会轻易相信对方的说辞,故作疑惑地问:“古墓?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哈哈。”那人哈哈一笑,慢悠悠地说,“史大队长谨慎行事是好事,这将有助于大日本皇军完成这次‘刺墓’行动。” 那人在“刺墓”两字上都用了重音,似乎在刻意暗示。 听到这两字,史耀民的戒备心理瞬间不见了踪影;因为,池田次郎告诉过他,围绕古墓被盗案的行动,代号就叫做“刺墓”;而能知道这个代号的,一定是渡边或池田次郎信得过的人。 史耀民想走过去跟那人详谈,却不料对方轻声喝止:“大队长请留步。作为大日本帝国安插在中国民间的‘尖刺’,您,还是不要认出我来的好。” “这……”史耀民不理解对方这句话的含义,问,“既然,咱们都是为了调查盗墓案,面对面详谈有何不可?” 那人深吸了口气,语气阴沉地说:“大队长请见谅。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因为,‘尖刺’执行任务是不允许失败的;一旦计划落败,‘尖刺’便会设法杀掉知情人,然后,剖腹谢罪,所以……” 这样的解释让史耀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幸亏对方及时提醒,要不然,真跟这人面对面了,万一盗墓案办得不顺利,坏了名声是小事,弄不好,连他的命都要搭进去。 “那您这次约我来……”他小心地问。 “向大队长透露个情报。” “是关于盗墓案的吧?” “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青帮的胡子是仇雷的心腹之一。当年,他随同仇氏兄弟一同去了玉女潭古墓。所以,他对您说的‘不知情’,根本就是在撒谎。” “哦?”这个消息让史耀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他没料到看上去憨厚的胡子会对他撒谎,“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随意一问。 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反问道:“大队长,这个……您有必要知道吗?” 所谓,听话听音,史耀民自然听出对方的不快,忙赔着笑说:“呵呵,我就随便一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那人将倒背着的手插进裤兜,看得出,是在思考。 片刻之后,那人说:“这样吧。您立刻安排人盯着胡子,看看他都跟哪些人接触;如果有必要,您可以向池田长官或宫本君请示,将胡子羁押审问。不管采取怎样的手段,也要从他口中获得我们想要的线索。至于我嘛,如果有新的情况会及时跟您联络。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在下告辞了。” 对方这么快就要离开,出乎史耀民意料,他正要说些什么,那人却双足发力,飞身窜入林中没了踪影。 这一手轻功绝活,看得史耀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第一百十八章 谁是内鬼 出了娘娘庙,周文斌问史耀民去见谁了? 史耀民摇了摇头,说:“那人背对着我,始终没肯露脸。但是……瞧他的背影觉得眼熟,像在哪儿见过,好像……是在周家。” “周家?不会是周坤生吧?” “哪会是他呀。周坤生这家伙始终不肯跟咱们合作,早晚是个翻脸的主。” “不是周坤生,那会是谁呢?” 史耀民再次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但那人背影很眼熟,即便不是在周家见过的,也肯定是镇上某个家族的。”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人叮嘱监控胡子的事情来,便对周文斌说,“哎,对了。一会,你安排两个得力的手下给我暗中盯着胡子。记住,千万不能让胡子觉察到。有情况就立刻向我汇报。” “是。大队长。” 傍晚时分,置办祭奠用品忙乎了一整天的胡子领着两个帮众打算去小迎春饭店享受美食。走到大木桥时,其中一人脸上升起异样的表情;胡子见状,料想此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因为,这人曾入伍当过侦察兵,有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 “阿林兄弟。怎么啦?”他问那人。 被叫做阿林的人说:“我不敢肯定。但直觉告诉我,咱们被人盯梢了。” “被盯梢?”胡子觉得意外,“是哪个王八羔子,敢盯咱们的梢?” “不敢确定。”阿林说,“刚才,我假装捡东西,往后看了看,好像是两男的,瞧打扮,像是本地人。” “难道……是仇家找上门了?” 青帮常年打打杀杀,在镇上没少结怨;尽管,与各家族修好后关系有所改善,但此前结下的梁子,特别是导致严重后果的,一直没化解;现在,有人盯他们的梢,想动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阿林摇了摇头,“瞧那两人的身手,不像是寻常百姓,应该是当过兵的。” “当兵的?他们盯咱们的梢干吗?好像咱们没跟部队里的人结过梁子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 胡子放慢脚步,低声问阿林:“被人盯梢总不是好事。你在部队里呆过,有什么法子可以甩掉他们吗?” “法子倒是有,但我担心,万一是我的直觉出了问题,判断错了,实质上根本就没人盯咱们的梢,那样岂不是闹笑话。” 胡子不以为意地说:“哎,怕什么笑话呀。你想想,如果,真有人想对咱们不利,不采取措施的话,等出了事,岂不更让人笑话。” “说得也是。容我想想。”阿林说着,边随胡子往前走,边琢磨摆脱盯梢者的办法。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人,老远就朝着他们拱手施礼,嘴里还喊着:“胡子兄弟。周年祭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忙坏了吧?要不要我帮忙?” 胡子看去,见是早年交过手的周云长。 他呵呵一笑,说:“是云长兄弟呀。您这是上哪去呢?” 周云长来到他们跟前,说:“我打算去小迎春打打牙祭。” “哎,巧了。我们正要去小迎春呢。这样吧,一起去。今天,我做东,请兄弟喝上两盅。”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四个人一起向前走,细心的阿林瞥了眼身后,发现此前看到的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见了。 到了小迎春,进得雅间,几人还没来得及落座,码头管护小刘后脚就跟了进来。 小刘朝周云长拱了拱手,说:“云长哥,生哥请您去跟他碰个头,说有事情商量。” “现在?” “不是。大概个把钟头之后吧。” “还有个把钟头,不急。来来来,坐下一起喝两盅。”胡子招呼几人落座。 小刘跟胡子不陌生,当下,也不推辞,随几人一起坐下。 胡子帮大家倒上酒水,他端起一杯,对周云长和小刘说:“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能跟兄弟们一起聚聚实属不易。来,咱们兄弟先喝一杯。”说罢,跟桌上的几位挨个碰杯。 大家举杯同饮,将杯中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酒过三巡,周云长开了口。 他说:“胡子兄弟。史耀民跟小鬼子走得挺近,这样的人物,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呀。” 胡子料想周云长是指史耀民来找他问玉女潭古墓的事,不以为意地说:“哪是我跟他走得近,他是来找我问事的。呵呵,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敏的猎人呀。” “哦?此话怎讲?” “史耀民套我的话风,想找出早年跟大当家去过玉女潭老坟的几个兄弟。说实话,那些人是仇老大的亲信,平常不露面,跟我也没接触,我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再说了,当年完事之后,大当家便安排这些人离开宜兴了,不知上哪儿去了。所以,史耀民问我,我就照实回答不知道。不过……”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见他打住了话头,周云长追问,不过什么? 胡子朝他看了看,又瞧了瞧小刘,然后,像下了决心似地说:“两位都不是外人,胡子也就不瞒着两位了。其实,当年大当家的去玉女潭,我也跟着去了。” 听闻此言,周云长和小刘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胡子在青帮里也算个小头目,通常,帮里有重要活动时,胡子偶尔也会参与;所以,他说当年随仇雷去过玉女潭古墓,也是合情合理的。 小刘说有些奇怪,史耀民为何要打听仇雷盗墓的陈年往事,究竟有何意图? 胡子说他不清楚史耀民的真正用意。他说:“听立邦哥说,东洋鬼子最近几场仗打得挺窝囊的,可以说是节节败退。可能小鬼子在咱们国家耀武扬威的日子快到头了,他们想趁乱搜刮一批值钱的宝贝,运回他们国家去吧。” “什么?”周云长听了很气愤,“小鬼子太欺负人了,占我土地烧杀淫掳咱们同胞,还想带走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胡子,你可得像个爷们,在这件事上,可别中了史耀民这王八羔子的计。” “哈哈。”胡子笑道,“云长哥请放心,胡子我旁的本事没有,身子骨硬朗着呢。他史耀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胡子舍了命也会紧咬牙关,绝不蹦出半个字来。” “好。”周云长端起酒杯,跟胡子碰了一个,说,“兄弟够爷们,云长敬你一杯。”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周云长问起周坤生和张立邦对此事的看法。 胡子摇了摇头,说:“立邦哥和生哥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保护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是咱们的分内事。” “嗯。”周云长点了点头,“我相信,生哥他们会有好的对策。在这件事上咱们可不能松懈,更不能让矮东洋的诡计得逞。来,为了保护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云长敬兄弟们一杯。” 吃完晚饭,周云长与小刘回到周家大宅。 张立邦、周坤生与老三正在后院小屋里喝茶聊事情,见他们回来了,周坤生将小刘送至大宅门口,两人低语几句后,小刘先回去歇着了。 等小刘走后,张立邦招呼周云长坐下,倒了杯茶给他,对他说:“云长兄弟。小鬼子想抢夺宝物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云长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不能让矮东洋的诡计得逞。这样吧,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跟小鬼子对着干,我乐意之极。” 聊了片刻,周坤生说时间不早,喊周云长先去休息。 等周云长离开后,周坤生关上屋子的门,低声对张立邦说:“刚才,小刘告诉我,云长兄弟在小迎春跟胡子他们吃饭时,着重问了仇雷盗墓的事情。” 张立邦皱了皱眉,说:“这阵子,小鬼子正在调查玉女潭古墓被窃案,目的就是想找出失踪了的陪葬品。据说,这次东洋人下了血本,启用了他们安插在民间的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平常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一旦接到任务,便会不择手段收集情报,甚至杀人。坤生,我们必须小心啊。”言下之意,对周云长得提防点。 周坤生知道张立邦话里的意思,但要他怀疑周云长,总觉得不适应。他对张立邦说:“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肝胆相照的,他怎么可能是……” 没等他说完,张立邦打断他的话头,告诉他:“下午,有人送来情报,说有个神秘人在娘娘庙跟史耀民秘密接触,谈的,正是仇雷盗墓的事情。而且,那人已经向史耀民透露,胡子当年参与了盗墓。据说,向史耀民透露消息的人极有可能就在周家大宅里。” 听闻此言周坤生大感诧异,说:“周家人?不会吧?当年,仇雷摸了玉女潭古墓后,除了胡子,其他参与的人当时就跑路了,能知道胡子参与盗墓的,应该是对青帮内务了如指掌的人,会不会……” 张立邦知道他在怀疑青帮出了内鬼,就说:“不一定。” “不一定?” “对。除了青帮,还有你,我,老三和云长知道这件事。这也是我为什么怀疑云长的最直接原因。” 尽管周坤生很不愿意怀疑周云长,但有苗头证明在他们几个人里隐藏着一个日本探子。 周坤生心想:内鬼到底是谁?张立邦,老三,不可能。但除了他俩,就剩下自己和云长了。难道…… 第一百十九章 联络受阻 这一晚,周坤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喊来小刘,说这阵子宫本的手下,那个郑大炮想动周云长,要小刘带人暗中保护周云长的安全。 其实,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验证周云长到底是兄弟,还是日本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内线。 事情到了下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小刘带回来消息,说是云长整个下午都在跟踪胡子。 获知这一消息的张立邦感觉日本人可能想对胡子不利,他吩咐老三回一趟阳泉寨,请渔夫和几个功夫了得的兄弟来保护胡子。 老三出发后,张立邦与周坤生立刻赶去了胡子的家。 胡子对他们的到访既觉得意外又感到高兴,泡茶递水忙乎一阵,问他们此次来的目的。 张立邦神情严肃地对他说:“胡子兄弟。关于玉女潭古墓这件事,日本人可能会有所动作。这阵子,没事少出门,避免中了他们的圈套。” 胡子却不以为意,说:“我胡子顶天立地,难道,还怕小鬼子不成?再说了,立邦哥您不是说战争就快结束了嘛,我相信,矮东洋也到了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胡子兄弟。”张立邦耐心解释,“凡事还是小心为妙。咱们要提防日本人狗急跳墙乱咬人。战争即将结束的消息不假,但我们也不能因此马虎大意。要知道,盘踞在镇上的日军人数不少,一旦他们红了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得出来的。至于,鬼子欠的血债肯定是要还的。但我们不能鲁莽行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那……我该怎么办?成天呆家里?这不成缩头乌龟了?传出去,我青帮的面子往哪儿搁?再说了,我胡子还怕他小鬼子不成,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胡子,你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见胡子这么犟,周坤生说,“这不是面子的问题,立邦哥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懂吗?” 胡子天生倔强,他振振有词道:“咱们受日本人的欺负多少年了?为什么会被欺负成这样?就是因为怕小鬼子手里的枪,说白了,怕死。如果,当初大家能一条心地心跟小鬼子干,单凭咱们土生土长熟悉本地环境,还怕这些人生地不熟的矮东洋?再说了,咱们手里好歹也有些枪支弹药嘛。” 胡子的话说得不无道理,张立邦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对周坤生说:“胡子兄弟说得不错。看来,与其被动防守还不如主动出击。目前,各战场捷报频传,日本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假如,我们主动出击,到时,就该轮到小鬼子提心吊胆了。” 周坤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咱们该怎样主动出击呢?” “这样吧,等晚上老三将渔夫他们带了来,咱们再一起商议商议。”说到这里,张立邦话锋一转,对胡子说,“胡子兄弟。尽管你说的有道理,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你还是要答应我,这几天不要贸然行事,一切,等有了计划,兄弟们再一起行动。” 胡子尽管倔强,却不迂腐,稍稍斟酌一下,表示,会按照张立邦说的去做。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色已暗。 匆匆赶回来的老三带回一个坏消息,去往湖?的几条路都有日本人设下的哨卡,他没能过得去。 听闻这个消息,张立邦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他说:“看来,情况要比我估计的严重。大战在即,日本人封锁了道口,山里无法获取情报,就不能掌握跟小鬼子斗争的主动权。咱们得想法子改变这样的局面。” “但现在哨卡有重兵把守,单凭咱们几个是不可能通得过的。”老三说。 张立邦想了想,问周坤生:“你还记得当年仇雷请来一起盗墓的北方和尚吗?” 周坤生说记得。 张立邦说:“据我所知,此人是个酒肉和尚,武功高强有真本事。不过,他性格乖张,介乎正邪之间,平时,与人少有来往。当年,他和仇雷盗了玉女潭古墓后,一直隐居在西望圩的一间土庙里。由于他不和人来往,人们对他真实身份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北方的和尚。另外,他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小鬼子去村里砸范家窑场时,他还伸出援手暗中救了一个叫做范蓝影的范家人。” “大哥,您的意思?” “我想请他出马,帮咱们跟山里取得联系。” “但咱们跟他不熟,他能答应吗?” “这个嘛……”张立邦略一思索,说,“当年,他救了范蓝影之后,范家人很感激,将他奉为上宾。我想,通过范家人来跟他谈谈,可能有希望。” 说起范家人,周坤生想起个人来,说:“对了大哥。我认识一个刻字师傅,他跟范家人关系不错。咱们可以通过他来取得范家人的信任。” “哦?。是谁?” “汪立之,一位河南来的刻字师傅,目前,在帮高家打理陶坊。” “行。你跟这位师傅相熟,就由你出面去谈吧。” 第二天一早,周坤生拎着一包水果去了高家陶坊。 进门后,周坤生意外发现汪立之半躺在床上,床边,还有一位女子正在给汪立之喂汤药。看上去,汪立之生病了。 周坤生正要开口,汪立之却说了话:“生哥,瞧您客气的,来看我还破费。哎对了,您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周坤生放下带来的东西,笑着说:“呵呵,缘分这东西真奇妙。我呀,这几天老想来看看你,所以,就来了。没想到,汪师傅抱病在床,巧得很啊。对了,您这是……要紧吗?” “不要紧,只是偶感风寒,服几帖药养几天就会好的。生哥,我一时半会起不了床,就不招呼您了。您随便坐。” 周坤生忙说:“养病要紧,我自己招呼自己就行。”说着,在凳子上坐下。 他无意间看了那女子一眼,觉得此女子眉目清秀,算得上美人,就笑着对汪立之说:“我看呀,你这身子骨,躺个一天半天就能痊愈;要是好不了,对不起人家的精心呵护不是嘛。哈哈。”说罢,没来由地笑起来。 听他这么说,汪立之才想起还没介绍,就对那女子说:“红影,这位是周家大宅的公子,生哥。”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范林翔的妹妹,汪立之的意中人范红影。 范红影被周坤生那句玩笑话说得脸上红扑扑的,听汪立之介绍后,轻声喊了声:“生哥好。” “哎,好,好。”周坤生连声答应。 汪立之对周坤生说:“生哥。红影是西望圩老范家人,是我朋友范林翔的妹妹。昨天,林翔兄弟听说我病了,特地喊红影来照顾我的。” 原本,周坤生见汪立之卧床不起,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心里不免失望;现在,听说这个女子是范家人,顿时来了精神。 他问范红影:“范小姐。听说范家跟一个北方来的和尚走得挺近,是真的吗?” 范红影不知他为何这么问,稍有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离开高家陶坊回到周家大宅,周坤生将已经联系好范家人的消息告诉了张立邦。 下午二时许,范红影匆匆赶来,说那个北方和尚愿意跟他们见上一面。 周坤生、张立邦与老三都很高兴,喊了黄包车,赶去西望圩殷侉子居住的土庙。 殷侉子的形象与三人想象中的有很大区别。原本,三人以为一个功夫高手,理应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模样;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身材精瘦两眼放着精光,仿佛一转身就会被人忘了长相的凡夫俗子。 对于这样的形象,周坤生和老三多少有些失望,他们担心,此人武功高强只是个不切实际的传说。 然而,张立邦对殷侉子的长相却感到满意,因为,他认为负责情报工作的人,长得越普通越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便于开展工作。 土庙尽管不算宽敞,却也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得出,这个北方和尚是个爱干净的人。 “不知几位施主找贫僧有何指教?”坐下后,殷侉子开门见山问三人的来意。 这样直来直去的交谈方式倒也免去了俗气的客套,张立邦觉得,可以不绕弯子直接谈正事是件好事。 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看来,咱们都是痛快人,那就不客套了。请问,当年仇雷摸了玉女潭古墓这件事,您了不了解?” 听张立邦这么问,殷侉子升起了戒备之心,他想,这件事都过去好多年了,现在,对方突然跑来问这事,有何居心?不行,得防着点,先弄明白对方的来路再说。 第一百二十章 佛门中人不问世事 当下,他问张立邦的身份。 张立邦回答:“有良知的中国人。” “什么叫有良知的中国人?”殷侉子一时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对。”张立邦站起身,情绪激昂地说,“眼下,咱们国家正在遭受日寇的欺凌;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土上对咱们的同胞施暴,他们用刺刀挑起中华儿女的头颅,用大炮炸毁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更让人气愤的是,在他们犯下滔天罪行时,他们脸上竟带着不屑的笑。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我们理应站出来维护民族的尊严,这,就是我们今天来找您的目的。” 殷侉子像是听明白张立邦的意思,是要他跟日本人对着干。 他不紧不慢的说:“施主说的这些贫僧早有耳闻。东洋人的行径确实令人发指。但您说的这些跟贫僧有何干?要知道,佛门之人行走在红尘之外;对世事,是不能管的。” 这句话让张立邦嗅到了“南墙”的味道。 直肠子的老三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张立邦和周坤生说:“咱们走。这个和尚不是中国人。” 殷侉子自然明白老三话里的意思,笑着回应:“呵呵,施主此言差矣。贫僧堂堂七尺之躯,地地道道的炎黄子孙。但佛门有佛门的规矩,有些事情,不是贫僧想管就管得了的。” 张立邦不想轻易失去争取殷侉子加入抗日力量的机会,因为,对紧张的局势来说,很难找到一个像殷侉子这样,有着超高武功底子的人来传递情报。 他真诚地对殷侉子说:“殷师傅。佛门讲究的是普度众生慈悲为怀;而您,却只是天天念着佛号,眼睁睁看着日本人烧杀淫掳咱们的同胞。被倭寇残忍杀害的,那可都是无数鲜活的生命呀。如果,佛门中人见死不救,信佛还有什么用?” 接下来,关于民族大义的道理张立邦说了不少,但任凭他怎么说,殷侉子总是笑而不答,只一句“跳出三界外”敷衍了事。 个把钟头后,张立邦彻底绝望了,他只能仰天长叹:“想我中华民族饱受外寇欺凌,佛门中人却不管不顾,只念无用的经。也罢,既然殷师傅无视倭寇暴行,我们也不能强求,就此别过。”说罢,就要喊周坤生和老三离开。 就在这当口,一脸汗珠子的范林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进门就喊:“不好啦,不好啦。蓝影被日本人抓了。” 众人闻言大惊,殷侉子更是脸色突变,看得出,他很在意范蓝影。他问范林翔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范林翔便将在村口日本人哨卡上发生的一幕说了出来。 原来,下午张立邦他们来的时候,汪立之托范红影带信要范林翔好好招待他们。 范林翔吩咐红影下地摘些瓜果蔬菜;又喊蓝影去蜀山菜场买些卤菜回来。 没想到,范蓝影刚到村西头的桥头,就被哨卡里几名新来的日本哨兵给缠上了。 那些哨兵见范蓝影姿色不俗,便嬉皮笑脸地对范蓝影动手动脚,但让他们料不到的是,范蓝影是老范家人,是练家子,加上她跟殷侉子又学了不少招数,日本士兵硬是欺负她不成还挨了揍。 恼羞成怒的日本士兵持枪在手,子弹上膛,作势就要开枪去打她。幸亏一起站岗的自卫团卫兵出手拦阻,才不至于惨剧发生。 听范林翔说完,殷侉子急急地问:“蓝影她人呢?” 范林翔回答:“被日本人扣在村西头的哨卡上。说怀疑她是新四军派来的探子,要带回青龙山驻地进行拷问。” “什么?”殷侉子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胡说八道,欲加之罪。小鬼子真是蛮横到了极点了。” 范林翔心中焦急,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您得赶紧想想法子,万一蓝影被带去青龙山,就是羊入虎口,到时,再想救都来不及啦。” 此刻的殷侉子被愤怒左右了思想,他来回踱步,思考营救范蓝影的法子。 所谓,心乱如麻,此刻的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哪还想得出办法来。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横下一条心,决定硬抢。 张立邦认为殷侉子前去抢人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尽管殷侉子武功高强,但日本人不仅占有人数上的优势,还有枪;殷侉子再怎么能打,终归敌不过子弹。 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强取未必是好办法呀。” 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殷侉子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来,急躁地说:“那我还能怎样?要知道,现在不动手抢人,等蓝影被带到鬼子驻地,再想救就更难了。趁现在人还在哨卡,凭我的手段,干掉鬼子将人救回来,还是有把握的。” “救回来之后呢?”张立邦问。他分析给殷侉子听,“吃了亏的日本人会就此罢休?万一引来他们疯狂的报复,到时,整个村子恐怕都要遭秧。” “那……那该怎么办?”殷侉子急得直挠头,“总不能看着蓝影落在他们手里不管吧?” 张立邦略一思索,说:“殷师傅,这样吧。我去跟小鬼子会上一会,说不定,他们会同意放人。” “你去?他们真会放人?”殷侉子不敢相信张立邦所说,他认为,要从日本士兵手里将人夺回来,除了动用武力再无他法。 “不瞒殷师傅说,在下早年曾在日本留学,精通他们的语言,去跟他们交涉,说不定会起作用。如果,我去了还是要不回人,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事情到了这份上,殷侉子实在是没辙了,只能依张立邦所说,由张立邦先去尝试要回范蓝影。 殷侉子答应后,张立邦问周坤生要了些钱,又喊范林翔去拿了一把紫砂壶来。 稍后,他带着钱和壶,匆匆赶往村西头的哨卡。 到了桥边,张立邦老远就见桥墩子上绑着一个女子,心说,那应该就是范林翔的妹妹范蓝影了。 桥上几个哨兵见有人揣着盒子匆匆走来,立刻起了警觉。他们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在靠近山区的地方,新四军和游击队经常会袭击哨卡,差不多成为常态了。 “站住。什么的干活?”一个日本士兵举枪喝问。 张立邦镇定自若,面带微笑,他用一口纯正的日语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几个哨兵见他说的是日语,先是觉得意外,继而缓和了语气问他是什么人。 张立邦随口编了个身份,说他是日本商人,来宜兴收购名贵紫砂壶,运回日本进行销售。 哨兵听说是同胞,都放下了枪。 其中一个日本士兵问张立邦:“那您这次来……”言下之意,现在来干什么? 张立邦朝被绑着的范蓝影一指,说:“这是我一个做壶朋友的妹妹。她呢,脾气不大好,听说顶撞了各位,我是专程代我朋友来向诸位赔不是的。” “哦?”日本士兵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张立邦,问,“您……跟中国人做朋友?” 张立邦笑着解释:“呵呵,我是个商人,只关心能否挣钱,对战争毫无兴趣。有商机的地方就有合作伙伴;有钱挣,到处都可以有朋友。再说了,振兴大日本帝国的经济,不也是效忠天皇的一种表现嘛。” 哨兵见他说话有条有理,便放松警惕,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张立邦俯过身去,低声道:“想请几位看在我的面上,将她交由我带回去。” “不行。”哨兵很干脆地拒绝,还强调,“您瞧我脸上,这是被她揍的;我们几个被打成这样,就这么放了,说得过去吗?” 张立邦仔细看对方的脸,果真瞧见红了一大块,看样子,范蓝影出手时没留情面。 他憋着笑,将手中的盒子和一沓钞票塞到哨兵的手里,说:“让您受委屈了,一点小意思,还望笑纳。” 那哨兵见了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女的很泼辣,出手便往死里打;她呀,幸亏有您出面求情,加则我们几个好说话,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就不好办了。” 见哨兵话里有松动的意思,张立邦忙保证:“回去一定喊我朋友好好教导,保证以后她会温顺得很。” “好吧,你把她带回去吧。”哨兵朝另外的几个日本士兵挥了一下手,示意放人。 被松绑后的范蓝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张立邦,想问什么。 机警的张立邦立刻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什么都别问。 接下来,几个日本人又和张立邦聊了几句。临别,那个收了钱的哨兵对张立邦说,等回了国,要请张立邦喝清酒看樱花。还说,很怀念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扯了一会,张立邦跟几个哨兵道别,带着满腹狐疑的范蓝影回到了土庙。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殷侉子答应出山 见张立邦带着范蓝影回来了,殷侉子悬着的心立刻落回到肚子里,他拉着范蓝影的手问,日本人有没有拿她怎么样? 别看范蓝影长得清秀脱俗,但说起话来和她的外表判若两人。 她说:“师父放心,那几个小鬼子被我揍得不轻;如果,不是他们手中有枪,我能掰下他们的吃饭家伙当球踢。” 听闻此言,周坤生大感意外,感叹道:“真不愧是师徒,都一个德性,火爆脾气。” 殷侉子松开范蓝影的手,笑着对周坤生说:“哈哈,你这样说就错啦。我这徒弟脾气确实有点急躁,但我却不是这个德性。刚才呢,我是急着救人,一时急火攻心,才动了枪口夺人的念想;平时,我这人还是很理智的。”说着,他话锋一转,对张立邦说,“今天多亏兄弟出手,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同胞有难,出手相帮是天经地义的事。”张立邦真诚地说。 别看他这句话才短短十几个字,但包含着大道理。 久经江湖的殷侉子不是蠢人,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意思。可殷侉子压根没想过要去帮什么同胞,在他眼里,世人都是凡夫俗子。所谓的芸芸众生都是一副副臭皮囊罢了。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是储备从古墓里摸来的老物件,等太平盛世来临能卖个好价钱,好与爱徒范蓝影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 他对张立邦说:“救蓝影这件事是殷某欠你的。但你说的民族大义,恕殷某才疏学浅,听不懂。我认为,一码归一码。一会,咱们去林翔兄弟家喝个痛快,以表殷某的谢意。” 范蓝影似乎听出殷侉子话里有什么含义,就问是什么? 范林翔抢着回答,他将张立邦三人的来意,以及张立邦冒险去救她的经过说了个一清二楚。 听完,范蓝影秀眉微蹙,开始数落起殷侉子来:“师傅,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您还有一身功夫。您要是不站出,别说人家不理解,徒弟我也看不下去。要不这样,您要是不愿意出山,徒弟我去帮张大哥怎样?” 听范蓝影这么说,殷侉子脸皮微微泛红,有些尴尬地辩解:“我这不是怕坏了佛门的规矩嘛。” “规矩?哈哈。”范蓝影哈哈一笑,“别说徒弟我揭您的短,您身上有佛门规矩的特征吗?” “怎么没有?瞧我这脑袋,一直都是寸草不生的。” “除了光头,还有别的吗?” “别的……”殷侉子语塞了,摸着光秃秃的脑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范蓝影笑道:“呵呵,还是我来说吧。除了这光秃秃的脑门,佛门的规矩与您早就没半点关系了。酒,您喝了;荤腥,您也吃了……” “行了,行了。”范蓝影毫不避讳的一席话,说得殷侉子脸上通红通红的,他止住范蓝影的话头,说,“得,我收你这么个徒弟算是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我呀,什么都不说了,一切由徒弟你来作主。” 这句话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稍后,殷侉子锁上土庙的门,几人一起去了范林翔的家。 进屋后,红影、蓝影两位女生去灶间张罗吃食。 范林翔泡上茶,几人边喝茶边聊事情。 殷侉子说:“几位兄弟,刚才,殷某推诿也是事出无奈。我呢,闲散惯了,怕惹出麻烦让蓝影妹子担心。” “蓝影妹子?”周坤生见他这么称呼范蓝影,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您徒弟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火,烤得殷侉子脸上一阵燥热。 范林翔见状,替殷侉子解释:“哦。这事说来话长。我这妹子,当年是被殷师傅从日本人手里救下的。我妹妹除了对殷师傅有感激之情,日子久了,也有了……那个,那个……儿女……懂了吗?” 尽管话说得含糊,但几人还是听明白了,是说殷侉子与范蓝影有了儿女私情。 老三大感诧异,说:“什么?您说的是儿女私情吧。可殷师傅……不是个和尚吗?” 他们的对话被正从灶间出来的范蓝影听了个正着。 范蓝影笑着说:“我师傅早年确实当过和尚,还在少林寺里呆过一阵。不过,他是为了学武,当的是武僧,跟禅佛没多大关系。后来,天下不太平,到处有战乱,他就开始四处云游,已经很多年没进过佛门净地了。他这和尚当得名不副实,仅仅是个称谓罢了。” 殷侉子听范蓝影这么说自己,假装不乐意,说:“我说妹子,这话说得太过了。师傅我好歹入过佛门,而且,还正儿八经打过坐念过经呢。” 范蓝影将手里的菜盘子搁到桌上,说:“不就念了三天经嘛,还念错了很多字,老和尚生气,干脆不让你进大殿打坐了。” 被她揭了短,殷侉子觉得尴尬无比,打着哈哈岔开话题,说,吃饭,喝酒。 几人边吃边聊起来。 殷侉子问张立邦:“老弟,您这次来想要我做什么呢?” 张立邦就将近期日本人在各大哨卡增派了兵力,他们跟山里的兄弟联络上有了难度的事情说了一遍。 殷侉子没能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问:“那……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帮忙送信。”张立邦回答得很巧妙,他没直接说要殷侉子向山里送情报,而是说去送信;他这么说,也是考虑到山里抗日力量的安全,毕竟,他对殷侉子的了解还不够深。 “送信?这……你们去送不是一样吗?”殷侉子更觉得云里雾里了。 张立邦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有些凝重,说:“日本人在哨卡上下足了工夫,可谓是重兵把守固若金汤。单凭我们几个,是没本事过关卡的。所以,我们想请殷师傅帮想想法子,要既能过哨卡,又不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哦……”这下,殷侉子有点明白了,他说,“那只能是夜里过关了。” “夜里过关?哨卡夜里是关闭的,想过去,岂不更困难?” 殷侉子解释:“我呢,早年最擅长的是脚上功夫,绑沙袋,跳木桩,爬墙走梁苦练了多年,虽说不算是飞檐走壁,但腾挪跳高比常人强很多;所以,只要施展腾挪功夫,夜里想过哨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谈到腾挪功夫,老三脚上的活也不差,他问殷侉子:“真有这么神?” “怎么?兄弟不信?”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呢,早年也练过腾挪术,自认有些底子。但是,现在通往山里的哨卡鬼子多,而且,还有探照灯扫来扫去的,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顺利过关难度不小。” 老三这番话,明里是说他自己没能力晚上过哨卡;暗地里,是在试探殷侉子的功夫究竟有多厉害。 和尚听罢哈哈一笑:“哈哈,所谓,艺高人胆大。举个例子,就拿搬山行里做土雷来说,寻常的搬山客,是不敢用土雷炸古墓的夯土层;因为,他们担心一旦炸塌了墓道,会徒劳而返;但有经验的摸金校尉,会根据探测到的实际情况,来决定土雷硝药的用量,引爆的时候呢,不禁破坏不了古墓结构,还省去了大量挖掘夯土的时间。小兄弟,你担心过不了哨卡,跟搬山客担心土雷炸塌墓道是同一个道理,是因为你腾挪功夫还没练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这么说吧,和尚我夜间过哨卡,可以说,就跟进出自己家门一样轻松。” 见殷侉子说自己的功夫不到家,老三听着觉得别扭,他略有不快地说:“那殷师傅的意思……您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喽?可否露上一手,让小弟开开眼?” 张立邦感觉老三话里的火药味挺浓,怕两人再唠下去会扛上,忙打圆场:“老三,殷师傅分析得没错。在夜里行动确实比白天安全。” 他的本意是想岔开话题谈正事,没料到,殷侉子将老三的话当真了。 殷侉子起身拱了拱手,对老三说:“兄弟,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咱们就摆个场子切磋一下如何?” 张立邦一听,心说好嘛,这两人都是犟脾气,说干就干。事情到了这份上,只能听之任之。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瞧瞧殷侉子到底有多少能耐。 想到这里,他对老三说:“老三,你就跟殷师傅切磋一下,我跟坤生也好开开眼界。” 老三见他放了口,当下起身,朝殷侉子抱拳还了一礼,说:“那就请殷师傅划个道,怎么个切磋法?” “诸位,请跟我来。”殷侉子说。 他领着几人来到院子里,在一棵粗大的梧桐树下站定。 殷侉子拣起地上两根树枝,递给老三一根,指着树顶枝杈间一个树瘤子说:“咱们就拿那个树瘤子为目标,谁先攀上树干将树枝插入树瘤子,谁就赢。” 老三一听,心里犯起了嘀咕:若论攀爬的功夫,自己还有些把握,可想要将树枝插入坚硬的树瘤子,那可不是靠蛮力就能办到的。 见他似有犹豫,张立邦以为老三没信心,担心他在这场比试中会输了面子还丢了里子,便问:“有把握吗?”意思是,不能输得太离谱。 老三心想,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行不行都得硬着头皮上。当下,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碉堡下的古墓 接下来,由范蓝影发号施令,老三和殷侉子同时腾身上树。 此刻,两人犹如灵活的猴子,手脚并用,眨眼的工夫就接近了梧桐树的顶端。 树下几人看得清楚,若论腾挪功夫,老三确实比殷侉子略逊一筹,当殷侉子噌噌地窜到树瘤子旁边时,老三离目标还有三尺距离。 老三见殷侉子作势就要拿树枝去插树瘤子,心知已经失了先机,他脑筋一转,想起自己的飞刀绝活,赶紧用脚固定好身体,使出倒挂金钩的招数,手中的树枝用力掷出。那树枝带着风声如离弦之箭,射向了树瘤子。 殷侉子忽听耳边风声呼啸,料想,落了后的老三使出飞刀绝活了,不敢怠慢,双脚勾住一根粗大的梧桐树的枝杈,用以固定身体,又凝神聚气猛地发力,一掌拍在树干上;只见,遮云蔽日的梧桐树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老三射出的树枝失了准头,击中树干又反弹回去,噌的一声,贴着站在树下仰面向上的范林翔的身体,钉入了泥地里。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可谓是电光火石之间,范林翔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地上仅露出一小截的树枝,心想,这玩意要是射在身上,不会比飞刀差。 这时,殷侉子见老三没了树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慢悠悠地将手里的树枝轻轻插进了树瘤子里。 老三瞧得真切,那个看上去坚硬如铁的树瘤子上,竟有个手指粗细的孔洞。 两人下树后,张立邦对绷着脸的老三说:“老三,殷师傅的功夫确实胜你一筹。以后,你得多向他请教。” 范蓝影瞧出老三脸上的不快,打起圆场来:“三哥,我师父这是投机取巧,算起来,你们是打成了平手。” 这话让张立邦感到意外,问:“打成平手?你说什么……投机取巧?” 范蓝影呵呵一笑,看着一脸得意的殷侉子解释:“他呀,有事没事就上树去跟那树瘤子较劲,都几百回了,对上树的路径早就了如指掌。而且,他知道树瘤子上有个洞,所以,他是赢在了天时地利上。三哥,您也别往心里去,一会呢,我敬你一杯,代我师父向您赔个不是。” 听她这么说,老三觉得,再沉着脸就显得小肚鸡肠了,只能挤出一丝笑意说:“没事,没事。殷师傅的腾挪功夫确实比我强,老三我输得心服口服。” 范林翔也打起圆场来:“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来来来,咱们进屋继续喝酒。” 接下来,几个人又聊了会。 最终,张立邦决定,夜间过哨卡就按照殷侉子说的法子。 几杯酒下肚后,张立邦想起刚才殷侉子用搬山客做土雷的方法作例子,联想起史耀民找胡子问仇雷当年摸玉女潭古墓的事,便问殷侉子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和尚见他问起这个,多了个心眼,反问他为什么打听这事? 张立邦怕引起误会,解释:“是这样的。这阵子,小鬼子命令保安大队和自卫团调查仇雷窃取玉女潭古墓中的随葬品一事;据我所知,日本人可能想找出当年失踪了的随葬品运回日本去。” “哦?日本人在动那些冥器的念头?那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宝贝,钱不钱的咱不谈,它们可都是记载历史的稀有资料啊。” “所以,我们也在努力想办法不让小鬼子的诡计得逞。不过,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多,真要保护这些文物的话,比较困难。” 殷侉子听了心情有些复杂,他想,玉女潭古墓密室里的东西已经被他藏起来了,藏东西的地方尽管隐秘,但如果日本人动用部队挖地三尺去寻找,迟早会发现;眼下,局势这么紧张,单靠他一人之力,无法保护那些宝贝;但假如跟张立邦他们合作,又有些不踏实,因为,他跟张立邦初次见面,几乎没什么了解,心里的戒备总还是有的。 见殷侉子沉默不语,张立邦猜想,这个和尚真与失踪了的陪葬品有关系。 他对殷侉子说:“殷师傅,保护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是每个中国人应尽的义务。您有顾虑我也可以理解。这样吧,咱们先不谈这个,等您认为我们几个可信了,再聊也不迟。不过,这阵子小鬼子查得紧,您得多个心眼,小心使得万年船。”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一来,帮殷侉子搭了个台阶,省得进一步谈下去会让大家尴尬;再则,相互之间,也确实不是碰个面,谈一些民族大义的道理,就能掏心掏肺的。 从西望圩回来后,周坤生喊来小刘,向他打听周云长的情况。 小刘说:“他好像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胡子。” 周坤生听了眉头皱起,想了想,喊小刘先回去,他与张立邦、老三去了后院小屋。 进屋后,三人坐下,张立邦对周坤生说:“坤生,云长的行踪值得咱们注意啊。” 他话里的意思周坤生听得明白,周坤生自言自语道:“云长兄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反正哪,咱们现在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情,拎着脑袋行夜路,有危险是毋庸置疑的;一旦行差踏错,闹不好便会丢了性命。所以,身边人是否可靠很要紧。当然,我们也不会去冤枉一个好兄弟。云长是否有问题,还有待观察。”张立邦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设个局,考验一下北方和尚跟咱们合作的诚意。咱们都休息吧。” “还要考验?” “对。传递情报的工作一般人做不来,需要有超常的毅力和敏捷的反应能力。殷侉子尽管答应跟咱们合作,但他介乎正邪之间,我还不能完全放心;毕竟,他要去的是湖?镇情报站,一旦出了岔子,可能会暴露阳泉寨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明天晚上,我会安排他去一趟湖?;到时,这和尚究竟能不能成为自己人,就会见分晓了。” 夜幕下,青龙山山顶的碉堡里站着很多人,渡边正在听取考古专家村上的汇报。 村上说,他查阅了当年日本部队建造山头碉堡的资料,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在挖掘碉堡地基时,曾挖到了几副棺材。 “棺材?”渡边听了有些不解,他对中国人的丧葬习俗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说,“中国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棺材通常都葬在山上,这有什么不寻常的?” 村上解释:“棺材葬在山上的确符合中国人的丧葬习俗。但是,长官,您有没有想过,青龙山是一座石头山,只有山脚才有一些土石。假如,真有人考虑在青龙山安葬先人,也应该葬在山脚下,不可能葬在山顶。要知道,山顶全是青石,在青石上开凿墓穴很不正常。” “那……村上君的意思是?”渡边还是不明白村上这么说的用意。 “据资料记载,挖出的棺材并不是属于当代。从墓穴结构和少量陪葬品来看,应该属于中国明代。而且,资料上还提到,在几副棺材下面,有青石板,体积不小,敲击有回响。” 听村上这么说,渡边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光芒。他知道村上的用意了。如果,村上分析得没错,碉堡底下有明代的古墓,甚至,古墓底部大石板下还有空间,那么,这地方就有可能跟他正在执行的秘密任务有关。 “那么,村上君有没有法子进入古墓?”渡边问村上,他嘴上的仁丹胡子微微发颤,那是情绪激动所致。 村上自然有法子,如果没有进入古墓的办法,他也不会提这件事。 他知道“刺墓”行动的分量,如果执行得不顺利,甚至,失败了,他和渡边都会没好结果。现在,“刺墓”行动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碉堡下的明代古墓俨然成了他和渡边的救命稻草。 村上抱着拼死一搏的态度,查阅了大量资料,并进行了实地勘察,早就想好了用适量炸药来炸开封堵古墓石板的办法。 村上毕恭毕敬地朝渡边鞠躬,自信地说:“有。” 渡边的仁丹胡子不抖了,村上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好。具体方法我就不问你了。你只要能打开古墓,咱们就有可能跳过很多繁琐的环节,直接找到用战国虎符才能打开的藏宝地。”说到这里,渡边诚心诚意的朝村上鞠躬致谢,“谢谢,拜托了。” 村上对渡边来说简直是守护神,“刺墓”行动能不能完成,关乎渡边后半辈的命运,而能帮助他走出困境并完成任务的,就只有村上了。 入墓行动即刻展开,村上命令属下运来雷管和炸药;原本负责警戒的哨兵都被渡边安排去了驻地周边,防止有人阻碍此次行动。 碉堡里,村上命手下撬去地上的砖石,又在青石缝隙里安装了少量炸药,准备妥当后,所有人撤出碉堡并引爆炸药。这样的爆破方式尽管进度缓慢,但能确保碉堡不受损害。碉堡不能毁,毕竟,这里是镇子的制高点,是防止他人袭击驻地的绝佳预警所在。 大约两个钟头后,村上终于在炸出的土石中看到了人骨,也发现了那块青石板。他用军用铲试着去敲击,空空的回响令他兴奋。他立刻派人请来渡边,说,石板下可能是个山洞,如果,下面真有古墓,其规模必定大得惊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越发可疑 渡边闻讯兴奋不已,立刻命令池田次郎挑选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带上必要的武器和工具在山腰待命。村上继续研究打开石板的办法。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仔细琢磨了将近一个钟头后,村上终于有了发现。 那块石板其实是一道石门,村上找到了开门的关键所在—一那个需要战国虎符才能起作用的机关。 按理说,石门就在眼前,打开就能进入墓里;并且,用战国虎符才能使机关运作的特征,也证明了这里就是“刺墓”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可是,渡边却没能高兴得起来,因为,打开石门的先决条件是要有战国虎符,而他没有,那么,找到石门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相比他的沮丧,村上却显得兴奋。 他对渡边说:“渡边君,不要失望。石门的确要有战国虎符才能打开,但是,这样的规矩是几百年前定下的。而现今,科技进步飞快,一些陈旧的规则早就不起作用。我相信,用爆破的方式让机关失效,就能打开石门。不过,炸药的用量必须合理,才能不破坏石门主体。” 这句话,就像喂了三天没吃饭的人一口稀粥,渡边立时提起精神来。 渡边再次诚心诚意朝他的守护神村上鞠躬,说:“那就拜托了。” 第二天下午,周家大宅内的客厅里,周坤生正要喊张立邦过来问问晚上考验殷侉子的计划安排得怎么样了?不曾想,小刘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小刘的秉性周坤生是了解的,虽不说是泰山崩于面前不心惊,但也能做到遇事冷静。现在,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料想是出事了,而且,事情不会小。 他问小刘出什么事了? 小刘擦了把脸上的汗,紧张地说:“今天,我一整天都跟着云长哥。他呢,还在盯胡子的梢。前几天,在小迎春饭店吃饭的时候,他和胡子兄弟说起过史耀民打听仇雷盗墓的事情,我猜,云长哥应该是担心史耀民会对胡子不利,想暗中保护他。果然,刚才在大中街,自卫团的几个人将胡子兄弟带走了。” “什么?胡子被带走了?”一听这话,周坤生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随即,他镇定下来,问,“那云长兄弟呢?” “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 两人正说着,张立邦和老三走了进来。 周坤生刚要将胡子被自卫团带走的消息告诉张立邦,张立邦却摇了摇手,说他已经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周坤生觉得意外。 张立邦告诉他:“刚才,我和老三出去转了转,正好在大中街看到自卫团的人带走了胡子。” “那你瞧见云长兄弟了吗?” “他也在场?”张立邦似乎对周云长跟踪胡子一事不知情。 “对啊。”小刘说,“但自卫团的人来了之后,云长哥他就不见了。” “哦?”张立邦的神情变得严峻,对小刘说,“小刘,你再辛苦一趟,带几个兄弟去找下云长哥。找到后就说我有事找他。另外,打听下自卫团带走胡子究竟有何目的?” 小刘应了声,出了客厅正要朝外走,不曾想,与走进来的周云长撞了个满怀。 “哦哟,云长哥。我低头赶路没注意您进来,真不好意思。”小刘忙打招呼。 周云长尽管跟周家没血缘上的关系,但算是周坤生的义弟,是周家的二公子;而小刘平素尽管与周坤生兄弟相称,实质上只是周家的管护,属下人。下人撞到了主人,是极不礼貌的事情,这也是小刘赶紧打招呼的原因。 “没事。哎,你这火急火燎的干啥去呢?”周云长问。 “哦。立邦哥喊我去打听些事。对了,他说找您有事,他和生哥、三哥都在客厅里呢。” “找我有事?”周云长似乎对张立邦找他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张立邦平常与他交集不多的缘故吧。他朝客厅投去疑惑的目光,随即又对小刘说,“哦,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刘离开后,周云长来到客厅,与张立邦他们打招呼。 周坤生见他来了,招呼他坐下,并帮他倒上茶水。 周云长问张立邦找他有什么事? 张立邦说:“胡子刚才被史耀民的人带走了。” “什么?”周云长听了似乎有些着急,“胡子被史耀民的人带走了?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咱们得想法子将胡子弄出来。前几天,史耀民找他问仇雷盗墓的事,胡子跟我说,他对史耀民有所隐瞒,这次他被带走,会不会与这事有关?” 见周云长自称不知道胡子被带走,张立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对周云长说:“史耀民调查仇雷盗墓一事,幕后主使应该是日本人。这次胡子被他们带走,如果,史耀民在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估计,会将胡子交给日本人。如果真是那样,胡子兄弟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周云长脸上的焦虑更甚了。 “这样吧,咱们先派人打探一下,看看史耀民打算拿胡子怎么着。要是万不得已,咱们也只能明着跟史耀民要人了。”周坤生说。 “但史耀民手里有枪。”周云长提醒他。 “呵呵。”周坤生不以为意地笑了两声,说道,“这倒不必担心。史耀民为人很精明,别看他做事心狠手辣,但他只敢在普通百姓面前放肆;如果,面对的是有势力的家族,就算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胡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各家族联合起来与他为敌,他这土皇帝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张立邦觉得周坤生说得有道理,他说:“就眼下的局面来看,也只能按照坤生说的去做了。这样吧,云长兄弟,你带人跑一趟南街,看看潘宅有什么动作。记得随时跟我们联络。” 周云长应了声,去院子里喊了两名护院,出了周家大宅的门。 客厅内,张立邦表情凝重地对周坤生说:“坤生,看来,咱们对云长真得提防一点。” 此刻,周坤生的心里很矛盾,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捶了一下桌子。多年来被他看重的兄弟可能是内鬼,摊上谁都不会好受。 眼下,周云长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视而不见不去解决,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而解决的办法只能是摸清楚周云长的底细,然后…… 唉,还有什么然后呢。 周坤生心里暗叹一声。江湖规矩,一旦周云长内鬼的身份被确定,下场一定会很悲惨。 见周坤生沉默不语,张立邦问:“坤生。如果,云长他真有问题,你准备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后,周坤生脸上的表情由黯然变为严肃,他铁青着脸说:“如果,他真是小鬼子派来的探子,哼,杀,无,赦。”他一字一顿说出最后三个字,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杀气。 张立邦点了点头,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民族大义面前,情谊只能放两旁,我们没得选择。这样吧,我跟老三去街上打听消息。至于,晚上殷师傅的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啊,在家里等消息就行。另外,准备些人马,以防史耀民铁了心帮日本人对付胡子,万不得已时,咱们也只能去潘宅抢人。” “嗯。”周坤生答应了一声,神情异常坚毅。 青龙山山顶碉堡内,经过一天的周密部署,村上用爆破的方式炸毁了石门上的机关,石门被打开了。 正在驻地休息的渡边得此消息,欣喜万分,立刻命令等在山腰的十名士兵随他去了碉堡。 碉堡内,空气中的硫磺味还未散尽,村上和几名手下正在收一根荡入石门下面的山洞中的绳子。 渡边见村上正在忙碌,示意外面的士兵安静。他静静地看着村上将那根绳子一点点拉上来,石门下还传来几声鹅的叫唤。 片刻,绳子到了尽头,渡边这才明白鹅的叫声来自哪里,是系在绳上的一只白鹅发出的。 这时,村上才发现渡边来了。 他忙将绳子连同白鹅交给一名手下,快步来到渡边跟前,说:“渡边君。石门下面真的是山洞。在下已经用活鹅试过,下面的空气无害,小范围内应该没有机关。” “嗯。村上君,辛苦了。”渡边行了一礼,问,“那么,现在可以下去了?” “是的。” “嗯……”渡边想了想,对村上说,“村上君。你累了一天了,先回驻地休息。接下来的工作就由我来负责吧。” “是。”村上答应。 为了安全起见,村上安排了两名水平跟他不相上下的同事协助渡边。 村上离开后,渡边走到石门前,俯身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山洞,想了想,招手示意门外的士兵进来,对他们说:“打木桩,系绳子,下去。” 周家大宅客厅内,周坤生在家中度过了焦虑不安的几个小时。 时近黄昏,码头的小刘报来一个让周坤生大为震惊的消息,说是张立邦被史耀民抓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戏剧性的一幕 闻得此讯的周坤生除了震惊,更是焦急。他没想太多,立刻带上十几名护院,急匆匆赶往蜀山自卫团团部。 等他们到了油车桥附近,却意外发现河对面潘宅周围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为首的一名日本军官正迈着步子走进潘宅。 那个日本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渡边。 原来,渡边在青龙山碉堡内指挥士兵准备下山洞之时,接到消息,说是自卫团已经抓获他下令抓捕的新四军探子。 前不久,据安插在民间的情报人员“尖刺”报告,说有个叫做张立邦的中国人,很可能是新四军派来的探子,而且,等级还不低。 于是,渡边立刻给史耀民下达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此人。 他想,如果能从此人身上打开缺口,就有可能获得宜兴地界新四军驻地的位置;这样一来,就能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对敌对力量进行精准打击,重创对方,从而扭转不利的战局。 渡边立刻将下山洞的指挥权移交给村上的一名同事。他自己急匆匆赶回驻地,带了一队士兵火速赶到了自卫团团部。 河岸边的周坤生见来了日本人,知道事情很棘手,猜测,这些日本人肯定是奔着张立邦来的,一旦张立邦落入他们之手,结果,只能是羊入虎口。 他心急如焚,喊护院们去似蜀公寓里等着,他打算单独一人前往自卫团团部。 周坤生快步走至南街,刚到潘宅门口,几个日本士兵便拿枪朝他晃了晃,问是干什么的? 自卫团负责站岗的卫兵都认识周坤生,忙向日本人介绍:“太君,这是周家公子,我们认识的。”介绍完,那个卫兵客客气气地问周坤生这是要上哪儿去。 周坤生绷着脸说:“来找你们史大队长谈些事。” 卫兵听了,说:“周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罢,进了潘宅。 片刻之后,卫兵出来,对周坤生说,史大队长有请。 潘宅内,史耀民正和渡边谈事情,刚才,卫兵进来通报说周坤生来了,史耀民料想周坤生是奔着张立邦的事情来的。 等周坤生走进来,史耀民招呼对方坐下,说:“生哥,先喝茶,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再聊。”说罢,朝周坤生使了个眼色。 周坤生明白他的意思,有渡边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 渡边绷着脸,以一种轻蔑的态度对史耀民发号施令:“史队长,张立邦必须交给我们带走。” “这……”史耀民犹豫了一下。 “怎么?有问题吗?”渡边不悦地问。 “哦,没有。我只是想说,要不要跟池田长官通报一声。” “八嘎。”渡边脸色一沉,他对史耀民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不痛快,“抓捕新四军是我们城防的职责。我们怀疑张立邦是新四军派来的探子,所以,必须带回城防总部严加盘问。至于次郎君那里嘛,我自然会通知他,不用你来操心。” 史耀民见渡边似乎不痛快了,生怕得罪这位比池田次郎军衔还高的军官,从而惹来大麻烦,他忙陪着笑说:“渡边君说得是,一切就听从渡边君的安排。” 周坤生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张立邦还不是要被带去青龙山日军驻地,而是要被带去宜城。如果真是这样,比落在池田次郎手里还棘手。 渡边问史耀民:“对了,张立邦人呢?” 史耀民回答:“在里屋关着呢。要不,渡边君去看看?” 渡边点了点头。 史耀民喊来门口一个卫兵陪渡边去了里屋。 等渡边离开后,史耀民凑到周坤生耳边,压低声音叮嘱:“千万别谈张立邦的事。渡边是负责城防的高级军官,如果把他惹火了,更不好办。” 周坤生听了眉头皱起来,问:“你们凭什么抓我兄弟?凭什么怀疑他是新四军?立邦大哥跟我交往多年,一直是本分的生意人,他怎么可能是新四军呢?”他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字字有力。 史耀民担心渡边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忙示意周坤生再小声点。 他说:“一会,咱们尽量拖延时间,我已派人去通报池田次郎。我能争取的,也只有尽量让你兄弟不被带去城防总部。我跟池田次郎有些交情,人在他手里,总好过被带去城里。” 正说着,渡边从里屋返了回来,身后跟着的,除了刚才陪他一同进去的卫兵,还有一脸镇定的张立邦。 周坤生见张立邦衣衫整齐,身上也没见任何伤痕,料想史耀民并没拿张立邦怎么着。他稍稍放心了些。 张立邦看见周坤生,先是觉得意外,随即明白周坤生一定是想救他。他朝周坤生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神情很镇定。 渡边来到史耀民跟前,对他说:“史队长,人,我这就带走了。谢谢你对大日本皇军的忠心。” 史耀民一听,忙说:“渡边君,难得来团部一趟,凳子还没坐热就急着走,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史耀民招待不周。好歹,喝一壶宜兴红茶再走嘛。” “不了,不了。军务繁忙,等有时间了,再来喝茶也不迟。” 史耀民见渡边去意已决,料想再挽留也无用。他看了一眼焦急中的周坤生,急中生智,指着周坤生说:“哦,渡边君急着要走,我就不挽留了。刚才,忘了引见我这位朋友。渡边君,这位是镇上周家大宅的周公子,周坤生。” 周坤生见他介绍起自己,料想他是在拖延时间,就假意向渡边示好,挤出一丝笑意来。 渡边不认识周坤生。原本,他对一个陌生的中国人不会感兴趣,但听史耀民说,这个中国人是周家大宅的公子,也就是有身份的人,出于礼貌,他必须客套几句。 他朝周坤生略微俯下了身子,以示友好,说:“哦,周家大宅在宜兴地界可是响当当的大家族。我们大日本皇军在贵地能顺利驻扎,也是得到了你们这些大家族的鼎力支持,你们,是大日本皇军的朋友。渡边在这里谢过了。”说罢,双腿并拢,正儿八经行了个礼。 周坤生见状,觉得好笑,心说,周家跟你们这些矮东洋势同水火,跟你们做朋友?那是史耀民才干的事。但转念又想,既然渡边跟史耀民都是一个德行,都对大家族心存忌讳,那么,何不假意奉承拖延一下时间。 想到这里,他朝渡边拱手施礼,说:“过奖了,你们日本人是史大队长的朋友。史队长在我们这里人缘不错,我们帮着维护镇子的秩序,也算是帮了史大队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表明了跟日本人做朋友的是史耀民而不是周家,又能让史耀民和渡边听了会高兴。 渡边说:“再怎么样,我还是很感激的。改天有时间我会设宴款待各位以表谢意。”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渡边君,这是要请客哪,到时可别忘了喊上次郎我呀。”随着说话声,一身便装的池田次郎走了进来。 见池田次郎来了,渡边先是觉得意外,但随即呵呵一笑:“呵呵,次郎君,怎么能不喊你呢。”说着,像是想起事情来,他用手指了一下张立邦,对池田次郎说,“对了,次郎君。有个事情要向你通报一声。这个中国人我要带去城里。我接到线报,怀疑这人是新四军派来的。” “不可能。立邦君不可能是新四军。”有人镇定地说。 如果,这句话是周坤生说的,没人会觉得意外;但偏偏这句话是从池田次郎的口中说出来的;并且,在张立邦名字后面还加了尊称。 这句话不仅让渡边觉得意外,也让史耀民、周坤生如坠云里。 稍稍愣了愣之后,渡边发话了,他问池田次郎,凭什么武断地认为张立邦不是新四军? 池田次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来到张立邦跟前,握住对方的手,有些激动地说:“立邦君。一别多年未曾相见,甚是想念哪。”说罢,竟与张立邦拥抱在一起。 两人这样的举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不明白池田次郎究竟演的是哪出?同时,也在猜测池田次郎与张立邦的关系。 相拥的两人久久才分开,池田次郎呵斥史耀民:“史大队长。你为什么要将立邦君抓来团部?” 见他发火,史耀民忙声辩:“次郎君请息怒。不是我想抓人,是渡边长官下的命令。渡边长官说张立邦是新四军的人,要我实施抓捕,我这是奉命行事。” “哦?渡边君下的命令?”池田次郎转向渡边,问,“渡边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渡边解释:“我接到‘尖刺’的线报,怀疑此人是新四军派来的,所以……” 没等他说完,池田次郎打断了他的话头:“所以,渡边君凭一个猜测就抓了我的朋友?” 一个等级比他低的军官,竟当着中国人的面,以责问的口气来跟他说话,这让渡边感到很没面子,也很恼火。 他严肃地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我不管你跟这个中国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负责的是城防,一切对大日本帝国皇军不利的人,我都有职责进行审查。”说到这里,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张立邦,又以对待下级的口吻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别忘了你是军人,服从军令是军人的本分。” 不知池田次郎是不服渡边拿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是有心袒护张立邦,总之,他没给渡边面子。 他严肃地提醒渡边:“渡边君。这是丁蜀镇,不是宜城的城防总部。你们城防爱干什么我无权过问,但在我管辖的区域里抓人,而且,抓的还是我的朋友,事前也不跟我通报一声。渡边君。你说,这样做是不是越权了?” 见他寸步不让的样子,渡边有些气急,责问池田次郎:“这个中国人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袒护他?” 听渡边这么问,池田次郎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在与张立邦相视一笑后,向渡边道出了实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复杂的关系 青龙山日军驻地,只休息了一会的村上又奔赴第一线。他来到山顶碉堡内,询问进展情况。 那个临时负责下墓的考古专家告诉他,士兵们在另一名同事带领下,已经下山洞去了;可是,找了好一会,却没发现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就好像山洞只是山洞,与古墓无关。 村上自然不相信此地只是自然溶洞,他想,如果只是山洞,古人就不可能多此一举在上面建造这么大一扇石门。 他带上手电,系上绳子,亲自下洞去。 下去后,他向同伴了解情况。 同伴说,他带领十名士兵在洞中转了好几回,几乎是一寸寸地寻找,都没发现什么。不过,山洞中发现了啮齿类动物,看体型像是野猫,又像是水老鼠。那东西可能怕光,被手电一照,跑没了影。在寻找过程中,还发现有动物的粪便,和疑似巢穴的窟窿,里面黑漆漆的,手电光照不到头;隐隐约约的,里面还传出水声。 村上听后,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想,有水声说明此处还有别的空间,说不定,在动物巢穴附近还存在极其隐蔽的通道。 他立刻命令所有人,带上各自的装备,和他一起去发现动物巢穴的地方。 南街潘宅内,池田次郎告诉渡边,张立邦早年留学日本,不仅是他的同学,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渡边闻言大感意外,他没想到,想要抓走的人是池田次郎的同学兼救命恩人。如果两人单纯是同学,他还可以利用上下级关系,以及军纪来迫使池田次郎妥协,同意让他带走张立邦。但这个救命之恩就难说了,毕竟,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池田次郎再怎么忌讳军纪,也不会轻易把“父母”交出来的。 渡边心想,今天想要带走张立邦,除非是来硬的。但他不想这么做,因为,决定他后半辈子命运的“刺墓”行动正在池田次郎管辖的驻地进行,如果,现在惹毛了池田次郎,万一对方从中作梗,想要顺利展开“刺墓”行动显然不可能。 再则,在丁蜀镇地界,城防想要抓人,的确要知会池田次郎,并得到对方的允许;如果越权来硬的,闹到上司那里也不好交代。 渡边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规矩是如此,池田次郎并无理亏之处,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向池田次郎让步。 他对池田次郎说:“不管怎样,‘尖刺’的情报不会是空穴来风。张立邦是否跟新四军有关系,还得进行调查。这样吧,次郎君,今天,人我可以不带走,但你必须掌握他的行踪,确保他能随时接受调查,直到事情有个结果。”说完,他觉得再留在这里已经没必要了,就跟池田次郎道别,带着卫兵回青龙山驻地去了。 渡边走后,池田次郎请几人坐下。他端起一杯茶水,满怀诚意地对张立邦说:“立邦君,一别多年,做弟弟的时刻牵挂兄长哪。但由于战争,你我很难见面。今天,能见到兄长是次郎的福分;在这里,次郎以茶代酒,以表对兄长当年救命之恩的感谢。”说罢,毕恭毕敬地将茶杯递到张立邦面前。 张立邦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将杯子递还给池田次郎后,他说:“次郎君。咱们早年同学一场兄弟相称,这份情谊立邦始终未曾忘记。当年,你不慎落水,我救你是分内事。换了落水的是我,相信次郎君也会不顾一切救我的。所以,说谢,就见外了。” 两人颇有感怀地聊了片刻。 史耀民与周坤生通过两人的交谈了解到一些情况,那就是,池田次郎和张立邦早年就读于日本同一所学校,期间,张立邦还救了溺水的池田次郎。 周坤生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担忧。他想,张立邦没被渡边带去城防总部,算是万幸;但池田次郎尽管与张立邦曾经是同学,两人甚至还有过命的交情,但现今两人的身份势同水火,是敌人,他们能不能抛开阵营,继续以兄弟相处,就很难说了。 周坤生这样想不无道理,片刻,池田次郎说出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担忧。 池田次郎对张立邦说:“立邦兄长。今天我顶撞渡边君,他肯定会向上司汇报。为了避嫌,还望兄长能体谅次郎的苦衷,搬到我那里小住几天。一来,咱们兄弟可以好好叙一叙;再则,我也好向上面有个交代。” 对这样的说辞,张立邦早有准备。在他看来,池田次郎顶着压力从渡边手中将他保下,应该是源于以往的情感。但兄弟般的情感,在民族立场面前究竟能走多远,还真不好确定。不过,池田次郎保护他是事实,不管怎样,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池田次郎难做。 他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这次你能出手相救,立邦已感激不尽。一切,就听次郎君的安排吧。” “那就有劳兄长了。一会,我先回驻地,您回去准备准备,我会派人将兄长接去驻地的。”池田次郎说罢,与三人道别,出门走了。 史耀民对池田次郎临走时说的话有些不理解,他问张立邦:“他喊你回去准备准备,又不派人跟着……他难道不怕……” “呵呵。”张立邦笑了笑,知道史耀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说,“史大队长的意思,是怕我跑了?” 史耀民照实点了点头。 “呵呵。我跟池田次郎早年在日本就读,交情匪浅,相互之间都是坦诚相待。他这么安排,也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既然,他能相信我,史大队长,你说,我能跑吗?” 史耀民被张立邦说得哑口无言。他暗想:如果换了是我,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要是不跑,落在日本人手里会有好果子吃? 所谓,狭隘之人自然有狭隘的想法;史耀民是个很自我的人,既然很自我,他的观点就不可能很客观;假如,让他遇到可能危及性命的事情,出于自保,他干出背信弃义的事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三人又聊了会,聊着聊着,一个让史耀民感到纠结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 离开“潘宅”的渡边迅速赶回青龙山驻地,又马不停蹄上了山,当到达碉堡时,发现村上等人已经下洞,碉堡内只留了几名士兵。 一个士兵将大致情况跟他汇报了一下。 渡边听完,觉得有必要亲自下去一趟,就喊士兵帮他系上绳子,带了手电下了洞。 他的脚刚碰到地面,就有两个先下来的士兵帮他解开绳子。 渡边问,村上在何处? 士兵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里。 渡边看去,见到了几点光亮,便要士兵带他过去。 正在忙碌的村上见渡边来了,指着石壁上动物的巢穴向他汇报:“报告长官。经过勘察,可以确定另外一边存有空间。我已设计好爆破方案,能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炸开一条通道。” 渡边听后道了声辛苦,要村上即刻开始行动。 由于溶洞多为石灰岩构成,异常坚硬,所以,在爆破时,村上在炸药的用量上比炸石门多了许多;也正因为溶洞结构致密,无需担心会造成大面积塌方,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的施展爆破技术。 十多分钟后,让他们预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爆破将巢穴的直径扩大了很多,里面却不是石灰岩,而是金属材质。经过勘察,村上发现,那竟然是铜的。 石灰岩里出现铜可不是件寻常事,因为,那不是铜矿,而是经过提炼后的纯铜。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此物件乃人工放置,而在山洞里装置此物件,必定是为了保护什么。 这个发现让村上和渡边更坚信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此地,就在铜铸物体的后面。 渡边赞赏似的拍了拍村上的肩膀,说:“村上君,不亏是帝国的专家,这么隐秘的所在都能被你发现。”说着,问村上,“那么,现在有没有办法除去此物,进去里面的空间呢?” 受到上级的褒奖,理应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村上却没能高兴得起来。他对渡边说:“报告长官。这个铜铸物有可能被除去,但需要时间。” 渡边看了看腕上的表,问,“大概要多少时间?” “不好说。要先查明此物体的属性,才能估算出时间。” “嗯。”渡边想了想,说,“行。我去通道口等着,你抓紧时间。”说完,喊一名士兵陪他一同离开了。 南街潘宅,工于心计的史耀民边和周坤生、张立邦聊着,心里边盘算着池田次郎离开前说的话;忽然,他有了一种想法,一种让他感到烦躁的想法。 他想,不对,张立邦在去青龙山日军驻地前,应该算是在自己的监控之下,池田次郎这么放心让张立邦去准备准备,难道……是要我派人盯着?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池田次郎可就狡猾到家了。一方面,池田次郎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了大度;而另外一方面,又可以确保张立邦不会借机逃脱。即便跑了,池田次郎也有理由开脱,将造成张立邦逃走的责任推到他史耀民的身上。 想到这里,史耀民心中暗骂:狗日的东洋人,比我史耀民还精明。如果,不是老子已经上了你们这条贼船,还真不想伺候你们这些小鬼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龙山大墓 史耀民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闲着,他对周坤生说:“一会,就劳烦生哥陪张先生去准备准备。我这里呢,安排两个卫兵进行保护,你们……不会介意吧?” “哈哈。”张立邦闻言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史耀民的心思。他说,“看样子,史大队长还是怕我跑了哦。” 史耀民脸皮一热,讪笑地解释:“我这也是为了好交差嘛。” “行。史队长今天能通知池田次郎赶来解围,已经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周坤生说,并向史耀民保证,“请放心,我们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不会让史大队长难做。嗯……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和立邦大哥就回去准备准备了。”边说,边起身告辞。 “好,好。”史耀民将两人送至门口,又喊两名卫兵跟着两人。 山洞中的村上已经检查过那个铜铸物,发现被一堆碎石覆盖的地方有个圆形的凸起物,有拳头大小。扫去碎石,凸起物上的花纹立刻呈现出来;上面刻着两条龙,用放大镜去看,均是中国传统画里的五爪金龙。 来中国前,村上获知此次任务是要对中国古墓进行勘察,他曾查阅大量与中国墓葬文化有关的资料,知道墓中的龙形器物或纹饰代表了墓主人的身份或地位;也知道五爪金龙配帝王的说法。 现在,他看到凸起物上的两条龙形纹饰均为五爪,自然猜到此处若真是古墓,必定埋葬着帝王将相级别的人物。 他忙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开始仔细查看那个凸起物。他坚信,铜铸物可能是一扇门,或是一道能移动的墙,而能打开这扇门或移动墙的关键所在,就在这个凸起物上。它,实质上是一个机关控制器。 村上再次仔细打量起凸起物来。看了几分钟后,发现上面有纵横交错的细小的线条,用放大镜看才看得出是缝隙。 他明白了,这个凸起物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好多个几何体结合而成,而这些几何体一定能改变或互换位置,以达到触发或闭合机关的目的。 凸起物的工作原理他大体上了解了,但问题也摆在了面前,那就是,这个凸起物不可能胡乱摆弄就会打开机关,那样做,说不定还会触发暗藏在机关里的厉害杀器。 关于中国古墓里有歹毒机关的说法他早有耳闻,他认为,眼下这个利用山洞建成的古墓,规模庞大,有厉害机关并不足为怪,没有机关才是不正常的。 该怎么办呢?这个半圆的凸起物该怎么去操作?是旋转?还是像搭积木一样拆分重组? 村上苦苦思索着。 就在村上为墓中机关大动脑筋之时,周坤生和张立邦以及两个自卫团卫兵到了周家大宅。 周坤生喊两个卫兵在大门口等着,并吩咐护院去将张立邦的行李准备好。 周坤生和张立邦走去后院的屋子。 进屋后,周坤生问张立邦:“大哥。您出事后,怎么没见老三哪?” 张立邦回答:“我被自卫团的人带走时,我喊他想法子通知家里人,要兄弟们别管我,要以殷师傅那件事为重。” “家里人?大哥,您说的是寨子里的兄弟们吧?” “对。”张立邦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我在想,咱们身边可能真有日本人的探子。究竟会是谁呢?咱们平素里行事也不张扬,能知道我身份的,也就你和老三;云长也不完全知道我的身份……” “大哥,您的意思……是云长向日本人透露了您的身份?” “不一定。史耀民在盘问我时,问得含糊其辞。看上去,史耀民也只是怀疑我跟新四军有来往,并没直接说我就是新四军的人。而云长尽管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我跟阳泉寨有联系;而阳泉寨跟日本人对着干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史耀民却没问寨子的情况;这就说明,向日本人通风报信的,可能不知道我跟阳泉寨的关系。” 周坤生听明白了张立邦的意思,那就是,向日本人通风报信的可能不是周云长。 他心里一动,问:“既然不是云长兄弟……是不是说明他跟日本人没关系?” “也不能这样说呀。干大事的人处处得谨慎。云长他有没有问题还有待观察。据我掌握的情报,他跟自卫团的周文斌经常有接触;自卫团里有些人隶属于国民政府,那些人利用自卫团来掩盖他们真实身份的,周文斌,便是其中之一。” “哦?国民政府的人?会不会……”周坤生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立邦说,“你一定在想,云长兄弟会不会也与国民政府有瓜葛。” “对。” “有这个可能。如果,他真是国民政府的人,倒是件好事;总好过他是个日本探子。眼下,大战在即,尽管国.军前几年在宜兴跟日本人打仗,打得节节败退;但队伍里还是有很多热血志士,他们抗击日寇的立场并没改变。现在,两党合作联合抗战,我们要好好利用镇上国.军的暗哨,有可能的话,同心协力共同抗敌,将小鬼子赶出宜兴,赶出中国。” “嗯。大哥说得有理。”周坤生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担起心来,“但大哥您的安全……”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尽管张立邦回答得很镇定,但周坤生还是为张立邦的安全感到担忧。他想,尽管池田次郎暂时保住了张立邦,但往后呢?毕竟,池田次郎是个日本军官,是不可能为了保护昔日的同学而背叛国家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汽车的刹车声,接着,一个护院急匆匆跑进来:“生哥,日本人来了,说是来接张大哥的。” 周坤生闻言,示意那个护院回大门口让日本人等着。 周坤生握住张立邦的手,关切地说:“大哥。此去凶险无比,您得小心。如大哥真遇到危险,想法子传个信出来,我好带兄弟们去救您。” “坤生。”张立邦一只手紧握着周坤生的手,另外一只手在周坤生肩膀上拍了两下,说,“眼下要紧的不是我个人的安危,而是得有人担当起联络镇上抗日力量的重任。我走之后,这事只能由你来做了。对了,老三会协助你开展工作。另外,胡子已被日本人转移走了,你得想法子打听到他的下落,弄清楚玉女潭古墓里那批失踪的宝藏到底转移去了哪里。找着了之后,要设法保护,不能让日本人的掠夺计划得逞。” 见张立邦要他暂时接管联络镇上抗日力量的工作,周坤生心里没把握,说:“大哥,联络抗日力量的大事我怕做不来。讲真的,如果是打打杀杀我还成;干这么大的事,我行吗?” “行。只要有一心抗敌以民族大义为重的决心,每个中国人都有能力担当起救国的重任。”张立邦的语气里透着坚毅和信任。 “好。那我就听大哥的。” 山洞中,经过仔细观察和研究,村上发现,凸起物中间是个圆形,跟其他几何体一样,也跟主体是分离的。圆形边线附近雕刻了很多纹饰,有些相同,有些却不一样。 不亏是专家,村上只略微一想,便想到了触发机关的法子。 他喊士兵们退后一段距离,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块直径约五十公分左右盾牌一样的板子,板子上有块玻璃,还有两个窟窿。他戴上手套,将两只手伸进窟窿里,接着,去摆弄凸起物上的圆形几何体。 透过板子上的玻璃,他看得真切,当圆形边线两边相同的纹饰对齐时,凸起物便会发出咔哒一声,这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个凸起物的运作原理跟密码锁差不多,只要方法用对了,机关便能被触发。 大约一刻钟之后,最后一对相同的纹饰被对齐了。刹时,轰隆声响起,石壁上碎石乱飞,用作保护的板子被碎石撞得发出噼啪的声响;只十来秒时间,地上已经堆起了半尺高的碎石,而原本的石墙由于石头表皮剥落,露出本来的面貌,那是一堵铜质的墙。 隆隆声还在继续,铜墙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缩进上方的岩体,顿时,一个门洞出现在村上与那些日本士兵的面前。 铜墙完全缩进岩体后,一帮人顿时惊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幅预料不到的画面。门洞的那边不仅水雾缭绕,还有哗哗的流水声,看样子,存在着一条暗河。 村上壮着胆子走上前一看,吃了一惊,他看见,脚下河水奔涌,两端竟望不到头。他又目测了一下暗河的宽度,发现,约有十米宽,而且,水面与岸边形成90度直角,这样的宽度和陡峭程度,想要过河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借助辅助物,如,用绳子搭建索道,利用索道攀爬过去。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望那些士兵,发现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的样子,心知,指望他们过暗河,难。 他喊一个士兵去通知渡边,说通往另外一个空间的门已经被打开,并要士兵告知实际情况,请渡边拿个主意。 先前,渡边在山洞口等了一会,见村上迟迟不报来消息,失去了耐心,就回驻地找池田次郎谈事情去了。现在,他听过士兵的汇报,认为过暗河没什么难度。他之所以有这样轻松的想法,是因为他知道谁有过暗河的能力。 他立刻命令报信的士兵喊来三名特别行动组成员,让三人带上必要的工具随他一起火速赶到青龙山山头。 四人下了山洞,与村上碰了面。 特别行动组成员确实有过人的本领,在简单勘察了一下地形后,立刻取出带来的绳索和飞爪,只几分钟的工夫,便架起了一道简易的索道;接着,三个人如同灵活的猴子,嗖嗖地过了索道。三人散开,占据要点负责起警戒来。 接下来,村上与同事以及几名士兵战战兢兢过了索道,并开始在雾气弥漫的山洞中寻找线索。 渡边派人运来设备,在暗河那边搭建起补给站。刚搭到一半,就听到河对面响起一声惨嚎,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紧锣密鼓 渡边忙问出了什么事? 村上发颤的声音传来,说是一名士兵踩到了机关,受了伤。 渡边想了想,要他们在原地别动。他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过一把半自动步枪和几个弹匣,又通过索道到了河的对面。 当渡边来到事发地时,才发现村上把事情讲得轻描淡写了。 那个士兵何止是受伤,身上插了七八支弩箭,其中两支还射入了胸膛。 渡边知道,此人是活不成了。他抽出指挥刀,半蹲下身子,对那名士兵说了声:“感谢您对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的忠诚。”说完,将指挥刀递到那人面前。 那士兵已知活不成,吐了两口鲜血后,一咬牙,接过指挥刀,强撑着用衣服擦拭了一下刀身,又费劲地解开衣服,露出已被鲜血染红的腹部,一狠心,切腹自尽了。 等那士兵倒下不再动弹,渡边拿起指挥刀,掏出手帕擦去尸首脸上的血迹,又将刀擦干净,这才站直身子训话:“大家听着。你们都是大日本帝国的战士,效忠天皇陛下的勇士,你们的生命很宝贵。我们今天来是执行任务,大家一定要服从指挥,不要盲目行动。我不希望再有人受伤,甚至,送了性命。”一本正经地说完话,他喊两名士兵将尸体运回驻地。 等两名士兵带着尸体消失在索道另外一头后,渡边叮嘱村上,一定要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开展工作。 村上目睹惨烈的一幕,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哪还敢不注意安全;毕竟,古墓里的机关是能要人命的。他将众人分成两组,一组,留下来搭建第二补给站;另一组,随他继续在山洞里搜寻。 那个倒霉鬼触发的机关很快被找到了,那是一处地势平坦岩石较少的所在。 村上发现了触发装置,那是一个传动系统,触发点远在几十米之外,中间由金属条形板相连,这些条形板被隐藏在地表下,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金属板的另外一头伸入岩体,岩体上大片苔藓植物已经剥落,露出一排排小孔,看样子,弩箭就是从这里射出的。 为了确保安全,村上吩咐两名士兵用金属探测器在一定范围里仔细搜索,等确认无别的金属物体存在,这才检查射出弩箭的岩体,以及岩体周围的石壁。 不多会,他有了发现,岩体右侧的石壁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一堵墙,其作用可能是阻隔或保护墙体里的东西。 难道,里面是棺室,或者,是存放随葬品的耳室? 村上对这个猜测不是很有把握,因为,据他了解,中国古代的墓葬结构,通常是有墓门、甬道、主墓室、前藏室和后藏室,以及东西两个耳室组成。再复杂一点的,会有殉葬坑,如,在主墓室内棺椁的两侧开挖深坑,埋入墓主人生前喜爱的物件,或者,马匹,猫狗鹰隼等宠物;残忍一点的,还会用活人殉葬。 而眼下,密室却在山洞的石壁里,要说它是耳室,缺少甬道,因为,古墓中耳室通常建在甬道尽头左右两侧,而这里只是个山洞,没有明显的道路痕迹,甬道压根就不存在,那么,耳室的说法就不一定能成立。 如果,说是主墓室,那倒说得过去。此前,村上曾奉命在中国东北发掘一座处在山洞中的古墓,那座古墓的结构与眼下的情况有点类似。 当时,他率人进去后,发现洞中什么都没有,但石壁上有墓门,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就是主墓室。那次,他们顺利获得了一批价值不菲的陪葬品。 经过短暂的思考,村上决定进石壁一探究竟。 他命令一名士兵去通知渡边,又与同事开始对石壁进行仔细勘察。 等渡边赶到时,村上已经勘察出结果来。他认为,石壁跟先前碉堡里的石门有着同样的结构,只要用适量炸药就能毁掉机关装置,从而打开石壁。 渡边想,既然村上这么认为,那就试试吧。想到这里,他示意村上可以开始了。 等渡边与闲杂人等退去七八米开外的一块大岩石后面后,村上与一名同事开始放置炸药。 现场的气氛有点紧张,谁也不敢出声。由于没人说话,除了远处暗河里传来的流水声,和村上放置炸药发出的轻微声响,再也没别的动静。岩石后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村上的身上。 再说张立邦被日本人带走后,忧心忡忡的周坤生躺在卧室的床上想事情,对接下来该干什么他有些茫然。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天,渐渐暗了下来,当夜色笼罩住周家大宅时,有几条黑影从院墙上跳进了院子。 这几人腾挪功夫了得,落地只发出如落叶般轻微的声响,尽管如此,房内的周坤生还是觉察到了。 他厉声喝问:“谁在外头?” “生哥,是我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是老三。 周坤生忙起身快步来到门边,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老三和殷侉子,还有当年他投奔阳泉寨时,头一个遇到的渔夫大哥。 他忙招呼几人进屋,关上门后,他握住渔夫的手,激动地说:“渔哥,好久没见,甚是想念。” 渔夫乐呵呵地拍了拍周坤生的手背,说:“小老弟,老哥我也很想你呀。”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来,打开带来的藤条箱,从里面取出些板栗、山枣、野果等山货。他对周坤生说,“对了,二嫂和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惦记着你。这些,是大伙托我带来的。兄弟们说,你在寨子里的时候,最爱吃这些。” 周坤生闻言心头一暖,感动地说:“谢谢兄弟们了。谢谢二嫂还记得我爱吃这些。” 寒暄了片刻,老三将话头扯到了正题上:“生哥。军师被自卫团带走前,要我协助你在镇上开展工作。这阵子,我和殷师傅、渔夫大哥就住你这里,有什么事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行。”周坤生点了点头,“回头我喊护院把房间整理好。对了,这阵子小鬼子盘查得紧,渔哥只能委屈您了,谁问起的时候,您就说,是周家总护院。表面上有个身份,可以应付小鬼子的盘查。” “那我呢?”一旁的殷侉子开了口,“也帮我弄个身份吧。” 周坤生一听乐了:“呵呵,殷师傅,您别开玩笑。您跟渔夫大哥不一样,他是初来乍到没人认识,所以,说是周家的总护院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您就不一样了,镇上谁人不认得您?我总不能对别人说,您是周家的护院或码头的管护吧?” “哎,你可以聘请我当周家大宅佛堂主事人哪。你们周家逢年过节总该有祭奠先祖办个法事的时候吧,到时候,和尚我念个经,敲敲木鱼总还成吧。” 殷侉子说笑似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周坤生。他对殷侉子说:“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行,殷师傅,只要您不认为委屈了您,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周家佛堂的主事人。” 几个人说笑了片刻,周坤生的脸上又恢复了凝重的表情。他将张立邦临走时说的一些话,一字不拉地跟几人说了一遍,还强调:“张大哥在池田次郎手里暂时不会有危险;但总不是长久之事,因为,池田次郎毕竟是日本军官,如果,负责城防的渡边将此事告到上面,池田次郎总有一天会顶不住压力。所以,咱们得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法子,尽早救出张大哥。” 老三沉思一下后说:“不急。听你刚才说,军师喊咱们先打探胡子的下落,说明,大哥有把握确保他自己的安全。咱们应该听大哥的话,先找到胡子。可是……”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日本人究竟会将胡子兄弟弄去哪儿呢?” 周坤生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心里盘算了一下,说:“胡子兄弟个性倔强,我相信,他不会对日本人透露半点关于仇雷盗墓的信息。日本人又必须从他口中获得线索,他不合作,日本人只会做出长期羁押的打算。为了方便随时进行盘问,日本人不大可能会将他转移去城里。如果是这样……他会被关押在哪儿呢?镇上?或是乡下?” “兄弟们。”正说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胡子兄弟被关押在黄龙山鬼子小分队营地里。”随着说话声,一个黑衣人推门走了进来。 青龙山山洞中,看上去并不难打开的石壁,村上花了几个钟头才勉强炸毁了机关。此时,已是晚上。 由于操作时间过长,等在岩石后面的渡边返回了第二补给站。他通知碉堡里的士兵送一些吃食来。 机关炸毁后,村上又花了约摸半个钟头,石壁总算打开了。 等石壁完全缩进岩体,村上小心翼翼地凑近看了看,发现此前他的猜测还是错了,里面不是墓室,而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长长的通道,手电光照不到尽头。 渡边来看过后,说,先别急着进去,所有人回第二补给站,等吃过东西,休息两小时后,再进通道。 吃东西时,渡边又派人通知池田次郎,要他增派二十名精壮的士兵,带上工程建设工具和水泥钢筋等材料,在山顶碉堡与山洞之间搭建便于上下的梯子。 等渡边等人吃喝完并休息好时,新增派的二十名士兵也赶到了。 领头的小队长向渡边报告,碉堡里的铁梯已经建好,他们过来,是奉池田次郎的命令,协助渡边开展工作。 渡边对池田次郎的安排感到满意,他点了点头,又环视了一下众人,命令大家只携带武器,准备跟随村上专家进入通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墓行动的目的 在进入通道前,村上依据他掌握的情况,向渡边介绍起明代墓葬文化来。 他说,明代墓葬文化影响深远,直至清代,部分贵族王陵还在沿用这种墓葬方式;通常,明代墓葬结构是由甬道、前后墓室组成,棺椁放置在后室之中;有些墓,还会在甬道两侧建造耳室,用来放置随葬品,其作用类似墓室中的随葬坑。 值得注意的是,前后墓室一般建有穹顶,也就是双穹顶结构;这样的结构,能让墓室的空间看上去大一点。但是,这样的结构也存在弊端,要知道,明代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墓室穹顶之上的地质结构可能已经改变,就拿眼下这座墓来说,穹顶上压着成百上千吨石灰岩,万一坍塌下来,想要活着出去,难。 渡边以为,村上这么说,是为了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然而,村上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否定了他的猜测。 村上说:“当然,我也仅仅是猜测,因为,这座墓依托山洞而建,在结构上可能与明代常见的墓葬会有区别。如,常见的穹顶结构墓室,地表之上必定会有面积大于墓室的封土堆;但这里没有封土堆,有的只是一座山。所以,刚才我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不见得一定是这样的结构。” “那村上君的意思……”渡边有点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在没有摸清楚这座墓的结构前,不能贸然行动。要不这样,先由我和北岛君进通道勘察过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村上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位同事。 “这样啊……”渡边对古墓知识知之甚少,他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通道。他认为,任务固然要紧,但也不能丢了性命。 他点了点头,说,“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去做。”说着,朝两个特别行动组的人看了看,对村上说,“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陪你们进去勘察。” “是!”村上响亮地回答。 进入通道后,村上发现石壁上雕刻的纹饰相当一部分因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不过,尚能瞧出个大概。 他在一处停下来,仔细去看石壁上的纹饰,发现大部分纹饰有明显的嘉靖年间的风格。他激动地对同事北岛说:“北岛君,如果猜得没错,渡边君此次任务的目的地可以确定了,就是这里。” “哦?您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北岛尽管也是考古专家,但对中国古代墓葬了解得不多。此次能来中国,也是上头病急乱投医,实在抽调不出考古方面的“中国通”,只能安排他来协助村上开展工作。 “您瞧。”村上指着石壁上的纹饰解释,“自中国明代嘉靖年开始,无论是陶瓷绘画或雕刻,都融入大量道教元素,这种改变,源于当时的皇帝信奉道教。您看这些纹饰就是很好的证明。” 北岛看向村上指着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富有中国道教特征的八仙、暗八仙、八卦如意和缠枝莲托八宝等纹饰。 村上接着说:“另外,嘉靖年间纹饰的雕刻手法日趋精致,但是,层次上还不够丰富。就拿当时的龙纹来说,尽管表面看上去富丽繁缛,但纹理不够精细,其装饰手法还没有建设性的突破。您看,上头的蟠螭龙纹,尽管刻法清秀,但层次感稍有欠缺。” 北岛看了看,石壁上的龙纹与村上分析的基本一致。 他有些疑惑地问:“村上君,您分析这些肯定是为了断定古墓的年份。您倒是说说看,这座古墓与渡边君的任务有何关联?” 尽管北岛在日本考古界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这里他只属于村上的助手,所以,来宜兴前,关于此次任务很多信息他是不知道的。负责此次任务的渡边之所以不让他知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刺墓”任务属于绝密中的绝密,除了村上等几个骨干知晓任务内容,其他人一概不知。 见北岛问起这,村上暗想,眼下,任务目的地已经被确认,参与此次任务的人员也应该了解一些基本情况;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再则,即便现在不说,等到了主墓室,大家也会知道本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倒不如现在说了,也可以借机鼓励一下北岛的积极性。想到这里,他将本次任务的一些关键内容,跟北岛简单地说了说。 北岛原以为此次来中国参与古墓发掘,一来是进一步了解中国历史,再则,可以掠夺一部分文物回国。但是,当村上说明了此次任务的关键之处时,他才知道,他的猜测从接到通知并踏上中国土地开始,就已经与真相背道而驰了。“刺墓”任务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可以用离奇来形容。 村上告诉北岛,“刺墓”任务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并运回中国宝藏,还为了寻找明代一位奇人留下来的神器。 北岛来了兴趣,问是什么样的奇人,什么样的神器? 村上笑了笑,说:“如果说此人的本名,相信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也不一定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但是……”说到这里,他用神秘的口吻对北岛说,“此人在民间还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您也一定听说过。” “哦?叫什么?” “沈万三。” “什么?”北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前在国内,他对中国民间传说有着浓厚的兴趣,阅读过很多离奇的故事,沈万三他自然也听说过,“您的意思……沈万三就葬在此处?”他有些激动。 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一看中国传奇人物的真容,哪怕只是一具枯骨,相信世上没几人有这样的机会的。 村上说:“据情报称,这里很有可能是沈万三的藏宝地。他的大量财宝说不定就藏在此处的主墓室里。而且……”说到这里,村上脸上的神秘表情变浓了,他说,“而且,传说中能复制物品的宝盆,可能就藏在这里。” “什么?”北岛再一次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他说,“您的意思是,沈万三聚宝盆的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那个宝盆真能复制物品?” “呵呵,关于这些,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就要等进入主墓室找到东西后再做定论了。”村上说完,拍了拍北岛的肩膀。 “嗯,村上君说得有道理。对了……”北岛想起个事来,“早年我在国内读过沈万三的故事,不过,不够详尽。村上君能不能详细说一说这个人。” “行。咱们就休息一会,我来说一说这个沈万三。”村上说。 接下来,村上将被誉为江南第一富豪沈万三的故事说了一遍。 中国明代有个叫做沈富的人,他就是后来妇孺皆知的大土豪沈万三。 在明洪武年间,此人生活在浙江湖州南浔镇。据传,沈万三家境殷实,有田有房还有十来个雇工帮他干活。 一年,适逢大旱,草木缺水枯黄将死,但沈家村岭上有一片圆形的草地,那地方的青草却绿油油的。 沈万三觉得奇怪,他想,山岭紧靠着凤凰山,是风水宝地,属于凤凰神鸟落脚的地势。传说,凤凰出没的地方一定存在旷世奇宝,岭上那块草地缺水也生长得茂盛,是否与宝物有关? 想到这里,他喊了两名雇工去挖那块草地。可是,没挖到值钱的宝贝,只发现了一只不起眼的盆子。沈万三大失所望,拿了盆子喊雇工回家。 回去后,他将盆子洗洗干净,用做洗手盆。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儿媳妇洗手时戒指不慎掉进了盆里,没想到,那戒指一入盆,便一生二,二生四地变出一堆戒指来。 沈万三立刻明白,盆子的确是宝物,有神奇的复制功能。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将家里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儿赛进了盆里。他没有失望,因为,那盆子真的变出了很多金银珠宝来。 此后,沈家便一跃成为当地的首富。 这个传说大部分人认为只是个故事,当不得真。但是,沈万三江南首富的名号并不是空穴来风。当年,尽管他遭朱洪武暗算,家产被充公,还被皇帝下诏发配去了云南。但有人说,被朱皇帝罚没的那点财产,跟沈家总资产相比,只是冰山一角。 不过,没人知道沈万三余下的财产究竟藏在哪里,直到他去世,那批被世人垂涎的财产依旧不知所踪。 听完村上的讲述,北岛提了个问题:此次来中国寻找沈万三有关事物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村上凑到北岛的耳朵跟前,小声的说:“目的是寻找沈万三的宝盆;最次,也得找到沈万三藏匿的宝藏。只有找到那些东西,才能解决大日本皇军日益膨胀的军需。也才能确保将来大日本帝国还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北岛从村上的话里听出些门道来,那就是,日本部队目前在中国战场的仗打得并不顺利,不说是节节败退,也可以用处处受阻来形容。 “刺墓”行动的真正用意,是想通过找到沈万三遗留下来的宝藏,解决日益增长的军需问题,借此扭转局面;即便在当今战争中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由此产生的巨额资金,也可以为将来再次开战提升整体战斗力打下基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墓室.真实身份 北岛望着石壁上众多的祥云瑞兽纹饰,不禁想,中国人一向渴望和平与安宁,这些完全可以从纹饰中看出来;那么,日本来中国开辟战场,到底是本着“大东亚共荣”的宗旨,造福邻邦百姓,还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为了掠夺资源,给邻邦带来了灾难? 村上见北岛陷入沉默,以为对方是被“刺墓”行动真正用意被震撼了,便笑着对他说:“北岛君,我相信,等找到沈万三的宝藏时,您一定会更觉得震撼的。”说完,拍了拍北岛的肩膀,又朝跟在身后的两个特别行动组的人说,“走,往前去。” 通道很长,是村上此前考察过的古墓里最长的。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约莫五十米的光景,手电光彩才照到通道的尽头。 村上喊三人停下,他从兜里掏出几块从外面带进来的碎石块递给特别行动组的一名成员,要对方将石块扔到通道外头那黑漆漆的空间里。 那个成员不明白村上的用意,觉得云山雾罩的,但还是照着做了。 此人手劲奇大,石块被扔得很远。 其实,村上要那人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对方力气大,能把石头扔得够远,而是因为对方身手敏捷,假如扔出去的石块触发了机关,此人应该来得及应变。 “扔近一点,就扔在门洞附近。”村上对那人说。 那人掂了掂石块的分量,计算了一下距离,轻轻地将石块抛了出去。 石块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村上立刻将手电光照过去,一看之下,顿时变了脸色。 他看见,石块落地之处,由石板构成的地面坍塌了一大块,里面嗖嗖地射出数十支弩箭。那些弩箭没有击中目标,在劲道耗尽时又落回到地上,短短一瞬间,坍塌的坑洞附近就落满了箭支。 此情此景,别说是村上,就连两个特别行动组的成员也看得头皮发麻。 扔石块的那人小心翼翼的往稍远的地方又扔出了几块石头;或许,机关已经尽数被触发,又或许墓主人只在通道口布置了机关,反正,扔出去的石头没再触发机关。 见门洞口暂时安全了,村上并没马上进去,而是喊另外一名特别行动组成员去通知渡边,让渡边安排几名士兵带些工具来。 那人离开后,村上开始查看门洞里的环境,发现,里面不再是天然山洞,尽管面积很大,但视线之内尽是人造物。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墓室了。”村上对北岛说。 其实,他也不敢肯定此地就是整座墓的主墓室,因为,这座古墓太大了,这么大规模的墓,墓室应该不止一个,甚至,墓主人会安排“义冢”来蒙骗闯入者,目的是让入墓之人找不到真正的墓室,随便捞几样陪葬品就离开;恶毒一点的,会在义冢里装置歹毒机关,让入墓人有来无回。 眼下,村上花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心血才来到这里,他指望,此地就是主墓室,是“刺墓”行动的目的地。他更希望能顺利找到宝藏并安全离开。他可不想在中国人的古墓里长时间逗留;他心里很清楚,中国人的古墓是通着阎罗殿的,行差踏错便会去见阎罗王。 片刻之后,通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村上看去,见那个特别行动组成员领着十来个人回来了。 村上自然不会让这些人贸然进墓室,他喊两个特别行动组成员先进去探路,并再三叮嘱,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 那两人自恃武功高强,尽管知道此去凶险异常,但也能保持镇定。 两人各带了一把折叠铲,边往里走,边东敲敲西拍拍,以此试探可能存在的机关。 走了约有十来步,没发现有异常。村上这才喊士兵们就在离通道口很近的地方架设第三补给站,并派人回去通知渡边,要渡边安排人将发电机运来。 在等待发电机的过程中,村上命令所有人以第三补给站为起点,呈扇形展开搜索。 不久,渡边带着人运来了发电机。 由于墓室面积很大,此时,村上等人也只完成了整个墓室不到三分之一区域的检查。不过,让村上松了口气的是,检查过程中没发生意外。 渡边命令士兵架起发电机,又问村上工作进度。 村上大致汇报了一下,强调,由于墓室面积太大,目前只确定搜索过的范围里不存在机关,其余区域要等检查过后才能确定。 他说,就目前来看,这里是主墓室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已经发现有棺椁和陪葬坑,还有大量石人石马;最显著的特点,是此墓室采用无梁结构建成了巨大穹顶,用以支撑穹顶的是间距离分布的石柱。 石柱应该是就地取材建成,石灰岩的材质,加上直径将近两米,使得穹顶不会垮塌。而这样的墓葬结构,符合中国明代丧葬习俗的要求;所以,这地方是沈万三墓葬或藏宝地的可能性非常大。 渡边并不关心假设性的猜测,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结果。在听完村上的汇报后,他夸赞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辛苦。他问村上,接下来怎么办? 村上说,刚才,他琢磨了一下,觉得此墓室面积太大,如果一点点搜索,必将耗费很多时间。他决定,将所有人马分成若干组,每组由一名考古专家带队,除了留守补给站的,其余人悉数分头搜索。 “嗯,这样也好。”渡边点了点头,说,“那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 周家大宅,正在谈事情的周坤生等人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又见有人走进门来,忙看过去。他们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是一下午不见人影的周云长。周云长的身后还跟着一人,竟然是“自卫团”团长周文斌。 原本,几人对周云长已有怀疑,现在,又看到周云长带着史耀民的死党周文斌来了,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周云长感觉到了几人异样的目光,他不慌不忙关上门示意大家坐下。 他对众人说:“我知道,这阵子兄弟们对我有所怀疑,我能理解。云长跟兄弟们相处多年,感情深厚自不待言;所谓,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兄弟们的耿直与血性我是了解的。所以,今天我就不瞒大家了。” 接着,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周云长的确不是普通人,他是山东菏泽人不假,但此前说是跑路来宜兴只是一种托词;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国民革命军士兵,曾是二十三师李必蕃的部下。 当年,国民革命军二十三师师长李必蕃率兵在菏泽与土原肥的精锐部队作战,不幸阵亡。当时,周云长还是个毛头小子。 李师长阵亡后,周云长跟随少将参谋黄启东继续跟日军作战;最后,黄参谋也战死沙场。临终前,黄参谋交代给他一个任务,要他无论如何也要设法粉碎日军掠夺中国宝藏的计划。 当时,黄参谋命令警卫连的五个士兵保护周云长以及另外一名接受相同任务的士兵,最后,警卫连的五名士兵全部牺牲,周云长与战友突出重围,并按计划来到了宜兴。 说到这里,周云长看着众人,以悲壮的语气说:“黄参谋阵亡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何以对国家?何以对民族?宁作战死鬼,不作亡国奴。’云长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不是临阵受命,我宁可与战友们一起战死沙场,也不会撤出战区。” 周云长的解释并没有完全打消几人的疑虑,毕竟,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为了确定周云长到底是在撒谎还是在陈述事实,周坤生决定进一步求证。 他问周云长:“那你在宜兴兵不动水不响地潜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完成黄参谋指派的任务?” “是。”周云长果断地回答。 “那你奉命保护的那批宝藏在宜兴?”问这句话的时候,周坤生在想,如果周云长所说是实,那周云长要保护的那批宝藏会不会与玉女潭古墓里的陪葬品有关。 果然,周云长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周云长说:“不错,那批宝藏就在宜兴。黄参谋下达命令时,给了我一份资料;上面是一些关于宝藏的记载,指明那批宝藏就在宜兴某个地下古建筑里;而且,只有拥有完整战国虎符的人才能开启这地下空间。” 听闻此言,周坤生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旁边的殷侉子。 此刻的殷侉子虽然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但周坤生已经捕捉到对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神情。 “那你的任务最终目的是什么?”一直没说话的老三忽然开口问话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失望的渡边 听老三这么问,周云长郑重地回答:“我的任务是保护战国虎符不落到日本人之手,并阻止所有想将宝藏据为己有的人。” “哦。”老三点了点头,又问,“那么,如果阻止小鬼子的计划成功,那批宝藏该怎么处理呢?” 这个问题出乎周云长意料,事实上,他只知道执行任务,至于如何对待宝藏,他从没考虑过。 周云长知道老三这么问的目的,毕竟,在过去几年与日本部队对抗过程中,部分地区的国.军不战而退的做法让百姓寒了心。周云长猜测,老三一定是在想,国民政府要他完成保护宝藏的任务,其宗旨不一定是为了保护文物,而是跟日本人一样想将宝藏据为己有。 周云长仔细斟酌了一下后,对老三说:“关于宝藏的归属,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考虑的时候,一切,等到把鬼子赶出中国,天下太平之后再去考虑吧。” 这句话说得言辞恳切,周坤生心头的疑虑渐渐消散,他甚至敬佩起这个隶属国民革命军的兄弟来。他想:假如国民革命军中像云长这样有血性的汉子多一点,又真如立邦大哥所说,两党诚心合作,协力共同抗日,那么,小鬼子在中国土地上横行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周云长引见随他一起来的周文斌。他说:“诸位,对周团长不陌生吧?” 周坤生和老三点了点头。 周云长又说:“但是,你们一定不知道周团长的真实身份。” 听他这么说,周坤生已经猜到周文斌肯定和周云长一样,也是国民政府的人。 果然,周云长说:“他是国民政府安插在沦陷区的一把尖刀,他的真实身份是‘忠义救国.军’太湖别动中队的副队长,负责联络镇上抗日力量,并及时向上级传递沦陷区的情报。对了,周队长也经常向浙江‘煤山’一带新四军递送情报。现在,国共两党合作联合抗日,我与周团长都认为,只有摒弃前嫌团结起来,才能打败小鬼子。” 这番话在周坤生听来,与张立邦提倡的民族大义有相似之处,当下,积压在心头多日对周云长的怀疑尽数消除。 他对周云长说:“不管是国.军还是新四军,我周坤生只认打鬼子的兄弟。云长,咱们几个相处多年,早就有了能过命的交情,说是生死兄弟也不为过。这次,张大哥被日本人控制,咱们得想个法子救他出来。” “嗯,我也这样认为。”周云长点头说。 周文斌说:“关于立邦兄弟被日本人控制一事我是这样认为的。首先,他与池田次郎交情匪浅,尽管是被拘押,但我相信,池田次郎一定不会为难他。另外,那个负责城防的日本人渡边,也只是接到日本情报人员的报告,怀疑立邦兄弟跟新四军有生意来往,并没确定他就是新四军的人。再则,我接到据线报,说是渡边接到上头下达的命令,要他限期找到宝藏。我看,渡边这阵子会有动作,他可能会对与玉女潭古墓被盗案有直接关系的胡子兄弟下手,设法从胡子口中获得线索。至于立邦兄弟,我认为渡边理应不会逼得太紧。一来,他碍于池田次郎的面子;再则,对渡边来说,找到宝藏远比立邦兄弟重要。所以,咱们得设法先将胡子兄弟救出来。” “嗯,说得也对。可是,胡子兄弟被关在黄龙山鬼子驻地,单凭咱们几个,手里也没枪,怎样才能救回胡子兄弟呢?”周坤生担忧地说。 “生哥。”老三站起身,说,“这次,寨子里的兄弟听说军师被抓了,都很着急,纷纷抢着要来营救军师。我想,如果在殷师傅的协助下,七八个兄弟顺利过日本人哨卡应该是没问题的。至于武器方面,前几年跟小鬼子干了几仗,缴获了部分枪支,现在,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听他这么说,周云长甚感欣慰,说道:“那太好了。我和周队长也商量过,别动队这边至少能出动十几个人;而隐藏在自卫团里的兄弟也会在行动中配合大家撤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咱们呢,先救胡子,然后,再商议营救张大哥的法子。” 围绕营救胡子一事,一帮人商量到了深夜,等具体计划拟定好之后,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送走周文斌,周坤生安排好殷侉子和渔夫他们的住宿,一直忙活到朝霞漫天,所有事情都料理妥当,他才回自己的卧室睡觉。 与此同时,青龙山山洞中的村上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等搜索完整个墓室,所有专家和士兵回到补给站汇总搜寻结果后,村上失望了;因为,勘查结果表明,此处的确是墓室,也的确是明代的墓葬,不过,尽管规模不小等级也不低,但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他们发现的随葬品虽价值不菲,但与他们要找的宝藏没有可比性。 “难道,还存在别的墓室?”村上自言自语道。 此刻,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猜测,否则,此次若无大的发现,他与渡边就再没时间去别处寻找;这样一来,即便他们能顺利回国,但回国后等待他们的不只是亲人的拥抱,还有……村上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渡边的脸色也不好看,他问村上,如果还存在别的墓室会在哪里? 村上心中苦笑了一下,心说,墓室又不是他设计的,他哪里知道何处存在别的墓室?不过,他没说出来,因为他是考古专家,说出那样的话有失身份;更因为渡边是高级军官,假如不谨言慎行,一旦说错了话,难保渡边不会产生绝望,更难保这个杀过无数中国人的同胞不会对他痛下杀手;毕竟,绝望中的人大多不会自我约束,道德法纪在生无可恋之人眼中只是个屁。 “嗯……”村上沉吟了一下,说,“如果,青龙山真的是任务目的地,就一定存在别的墓室。这样吧,咱们先休息一下,之后,再仔细找找。” 村上有了黔驴技穷的感觉,他觉得生平所学,在中国古人墓葬面前不值得一提;并且,他也感觉到,来中国前,尽管查阅了大量中国古墓的资料,但到了实际使用时,他所掌握的资料只是中国古墓的冰山一角,甚至,连一角都算不上。 渡边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他已经感觉到村上说话时没了以往的底气;也知道,这个所谓的考古专家已经有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消极想法。对此,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只是个军官,领兵打仗他在行,但在古墓里,他的专长起不到任何作用。他除了期待出现奇迹能发现别的墓室,并找到“刺墓”行动的目标物,已无他法。 “好吧,大家原地休息。”他无奈地说。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在休息了一阵之后,在众人再一次对整个墓室进行仔细搜索后,仍旧没有任何发现;就好像这个墓室已经是青龙山古墓的终点。 渡边沉默着,他的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村上心里泛起了寒气,他生怕这位城防长官会忽然发飙,甚至发疯,将任务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他的头上来,从而迁怒于他,对他采取行动。至于是什么样的行动,他不敢想象。 众人都不说话,一时间,整个墓室陷入死寂当中。 “撤。”沉默良久,渡边才说出一个字来。 “撤?”村上知道渡边在发出明确的指令,但还是用疑问的口气重复着这个字。 “对,撤!”渡边无力地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驻地再想想法子。” “这……好吧。要不这样……”村上说,“您带人先回驻地,我带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继续勘察。” “继续勘察?有用吗?”渡边淡淡的问。 他已经对这个考古专家失去希望,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此前那样尊敬了。 “不知道。”村上照实说,“但我认为,万一这里真是任务的目的地,就一定存在别的空间。假如现在就放弃,必定会错失良机。” 村上说得在理,但他心里的想法不仅如此,实质上,他是想远离渡边,他不想等不到回国就被失去理智的渡边一刀给砍了。尽管渡边现在看上去还算正常,但绝望中的人是说崩溃就会崩溃的。 “也好,那就留五个士兵协助你开展工作。北岛君和特别行动组的两人也留下。”这是渡边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渡边离去的背影,村上长出了一口气,他心头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村上领着众人对墓室进行地毯式的检查。由于墓室面积庞大,他只能找一阵歇一阵,困乏了,就躺下小睡片刻,这种工作方式一直延续到下午三点才划上句号,因为,他有了新的发现。 他发现,在一块刻有鱼跃龙门纹饰的地面上,比其他地方潮湿,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了流水声。 “找到了。”他兴奋地叫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蛙人与暗河 “找到了?”听闻此言,北岛忙走过来问。 “是的。北岛君,您看。”村上指着那片纹饰说,“这里雕刻着鱼跃龙门的图案,并且有些潮湿,您仔细听听。” 自然,用心听过后的北岛也听见地面下传来的水声。 “这么说来,此处有暗河?会不会与外面的地下河是想通的?”北岛兴奋地问。 “嗯,有可能。”村上边回答,边用手电照着仔细察看地面,又用手试了试,发现有少量湿气由地砖缝隙中涌上来,这更肯定了他对地下有暗河的猜测,“把铲子拿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一个士兵飞奔去补给站取来铲子。 村上接过铲子,试了一试之后才发现,地砖的缝隙远比铲子头窄,伸不进去。 他略微一想,对众人说,回地下河边去。 众人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设有第二补给站的山洞中,又马不停蹄来到地下河边。 村上发现,地下河水流湍急,如果没有专用设备,贸然下去很危险。他命令一名特别行动组成员,要对方火速赶回驻地,向渡边禀报这里的情况,并申请专用的潜水装备。 特别行动组成员得令,飞奔至第一补给站,又通过垂直通道爬上了山头碉堡,继而,火速赶回驻地,找到渡边禀报了情况。 正垂头丧气的渡边听说村上有了新的发现,立刻精神一振;再听说村上的计划是要下河寻找通向暗河的所在,立刻找来池田次郎,问驻地有没有潜水设备。 池田次郎说,橡皮艇倒是有几艘,别的,部队没有配给。 渡边想了想,命池田次郎安排人手先送两艘橡皮艇去山洞;他自己带着几名卫兵开车赶去宜城。 由于只顾着“刺墓”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渡边竟忽略了眼下紧张的局势。要是换了平时,往返丁蜀镇与宜城,他至少得带一卡车士兵用来保护他;这次,他疏忽大意了。 当车行至半程时,公路边的密林中竟射来了子弹,饶是他反应快,还是被子弹削去肩膀上的一块肉。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却没这么幸运,那颗子弹在伤了他之后,射进了那个士兵的胸膛,令其当场毙命。 渡边毕竟是打过多次仗的军人,有着丰富的交战经验,他觉得,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进行交战是很不明智的。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命令开车的士兵以最高的速度继续赶路。为了减轻车载重量,他毫不犹豫地将中弹身亡的士兵扔下了车。 司机有着丰富的经验,在不减速的前提下,车子以蛇形行进,这样做,能有效避免被敌方枪手瞄准。 车子很快驶离了埋伏圈,渡边这才松了口气,怒骂道:“八嘎呀路。中国人,真该死。” 他无法确定伏击他的到底是新四军还是国.军,或是中国民间抗日力量的人,但他可以肯定,开枪的一定是中国人。 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杀几个中国人出出这口恶气。他咬牙切齿地想。 到达宜城后,渡边立刻将“刺墓”行动的相关情况向上级做了汇报,并与驻宜城部队蛙人行动小组取得联系。时近傍晚,他和五名带着潜水器具的蛙人赶往丁蜀镇。 这次,他没忘多带卫兵,两辆卡车满载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一前一后,将一辆黑色轿车夹在中间。 狡猾的渡边并不在小车上,出发前,他命令五名蛙人和他一起换上士兵军服,上了其中一辆卡车,而坐在黑色小车上的,则是几名普通士兵。 正如老奸巨猾的渡边所预计的,返回丁蜀镇的途中,他们又遇到了袭击。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袭击地点改在了即将到达镇区的川埠,离青龙山日军驻地不远。 听到枪声的池田次郎立刻派兵增援,但等援兵赶到袭击地点时,敌人已经不知去向,渡边这边折损了近半数士兵,那辆黑色轿车也被打成了筛子,而他们却连袭击的人都没看到,只知子弹是由去往张渚方向的密林里打过来的。 渡边望向远处的密林,脸色铁青,半晌才对前来增援的士兵们说:“你们,把这里处理好。我们先回驻地。”说完,指挥没受伤或受了轻伤的士兵上了一辆卡车。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五个蛙人毫发无损,潜水设备也都完好。 回到驻地后,渡边率领蛙人火速赶去山洞跟村上汇合。 山洞中,久等不见渡边的村上耐心正一点点流失,他好几回仔细观察地下河的环境,想尝试在没有辅助装备的情况下下河寻找通道;但是,河水湍急,哗哗的水声打消了他的念头。 现在,他见渡边来了,还带了五个蛙人,顿时喜上眉梢,迎上去一番交流。他将大致情况向蛙人们说了说,完后,又把请他们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渡边通知蛙人随他来丁蜀镇时没有讲清楚用意,只是说,请他们协助青龙山驻军完成一个任务;现在,五个蛙人见是要他们在地下河里找通往古墓的通道,心里都觉得凉飕飕的;因为,地下河可不比寻常的河道,水下环境复杂,搞不好就会受伤,甚至,被暗流卷入水底再也上不来。 尽管感到担心,但蛙人们考虑到既然来了,不下河肯定说不过去;于是,只能心一横点头表示明白了。, 五位蛙人戴上潜水装备,来到河边观察了一番。一个瘦瘦矮矮长得跟泥鳅一样的蛙人像是五人中领头的,他指一处倾斜度不算太大的斜坡说,就从那里下水。 五人走到那地方,小心翼翼的下坡。等到了水边,瘦子试了试水温,朝同伴们点了点头,示意,还行,下去吧。 五人下了水,打开水下照明器材,由瘦子领头慢慢向下潜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地下河表面上看只是水流急了点,河岸连接水面的地方却不陡峭;可是,水下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五人刚下水,就感觉到不妙,因为,他们觉得水下是笔直的岩壁,潜水灯照下去,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瘦子暗叫不妙,刚想打手势喊同伴们赶紧回岸上去;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去,就觉得一股暗流涌来。 暗流来得很突然,瘦子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石壁上撞去。他大吃一惊,忙不迭用手去推石壁。他太紧张了,只顾着身体和石壁碰撞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却忘了手中的照明工具,结果,刚伸手,潜水灯便脱手而出。 瘦子紧靠在石壁上,无奈地看着一点光亮迅速远去,只几秒,便消失在脚下看不到底的深渊之中。 这时,其余几个蛙人也被暗流冲了过来,幸好石壁上凹凸不平,几人使劲扣住凹陷处,才不至于被冲走。 五人努力聚到一起,其中一人打着手势问瘦子该怎么办? 瘦子拿过那人的潜水灯,四下里照了照,发现脚下大约五米开外的石壁上有个方形大洞,目测至少有三米见方。他用灯光照着那地方朝四人打手势,意思是要游过去看看。 这时,那股出现得很突兀的暗流又很突兀地消失了。 五人定下神来,沿着石壁往下潜,当来到石洞跟前时,瘦子才知道那压根不是洞,而是一条通道的入口。 他将灯光照进去,看到通道内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心中一喜,知道此次任务的关键所在已经找到了。 瘦子朝给他潜水灯的同伴打了个往上的手势。 那人明白,是要他去跟渡边和村上汇报情况,便立刻往上浮,没多会,消失在了四个人的视线之内。 那人离开后,瘦子又朝其余同伴打了个进通道的手势,并且,头一个游了进去。 昨天,周坤生他们商议好行动计划后,都以为事情已经按部就班只欠东风了;可是,到了今天,他们才知道欠考虑了,因为,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他们面前。 天色刚黑,阳泉寨二当家率领几个兄弟在殷侉子的协助下,顺利通过了日本人的哨卡。另一方面,周文斌通知隐藏在太湖头村的十几个别动队队员,去大河浜码头跟周坤生他们会合。 两帮人到齐之后,由谁来担当营救行动总指挥成了问题,甚至,众人产生了分歧。 首先,别动队的十几号人强烈要求周文斌来负责本次行动;而阳泉寨的人要周坤生担起这个职责。 一时之间,你一言我一语,争了好一阵也没个结果。 主管码头的小刘绷着脸对别动队的人说:“凭什么要你们国.军的人来指挥我们。” “凭什么?就凭我们是正规军。”别动队里有人回答。 “正规军?”听闻此言,小刘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当初,日本人攻打咱们宜兴时,是谁节节败退将地盘拱手让给鬼子的?不正是你们正规军嘛。日本人在镇上砸我们窑场,毁我们家园,谁坐视不管的?不也是你们正规军嘛。” 这句话说得别动队的人哑口无言,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第一百三十二章 营救行动 为了稳定众人的情绪不让分歧进一步扩大,周文斌站出来训斥他的下属:“讨论这些无足轻重的问题有用吗?别忘了,咱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国民军的敌人,也是整个中华民族共同的敌人。大家只有摒弃前嫌共同抗击外寇,才能在与日本鬼子的斗争中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在理,周坤生不免对这个曾经看不顺眼的史耀民的下属多了一分敬意。 周坤生对大家说:“兄弟们。不管以前有什么样的隔阂,在今天,咱们面对的是小鬼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家还不知道今晚我们要救的是什么人吧?说来你们也许不相信,这人叫胡子,是一个曾经为祸乡里的青帮小头目;尽管,他早年犯过很多错,但在民族大义面前他选择了保家卫国跟日本人对着干的正确道路。一个欺压百姓惯了的流氓痞子都能成为抗日的志士,何况我们这些肩膀上担负救国复兴大业的军人和勇士呢?所以,希望大家能抛开成见团结一致共同抗敌。我认为,既然大家是奔着救胡子兄弟来的,那咱们就都是兄弟,大家说对不对?” 在场的,基本都是本地人,有些人有过家眷被日本人欺负甚至被打伤的遭遇,对日本人恨之入骨;现在,听了周坤生的一席话,个个热血沸腾。 那个坚持要周文斌担任行动总指挥的别动队队员朝小刘拱了拱手,说:“兄弟,是我的错。我不该小肚鸡肠,我给兄弟赔不是了。” 小刘见状,忙上前一步,抱住对方的肩膀,豪爽地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旁的话咱就不多说了,是兄弟的,一会,去黄龙山干小鬼子去。” 在一片叫好声中,周坤生却异常冷静,他对小刘说:“小刘,你另有安排,不用去黄龙山。” “啊?”小刘觉得意外,“生哥,你说……不要我去?” “不是不要你去,你得留在码头,万一我们发生意外也好做个接应。” “这样啊……好吧。” “兄弟们。”周坤生将话头扯回了由谁指挥行动的问题上,“我周坤生只是个寻常百姓,没进过军帐,也没正儿八经扛过枪,领军打仗的事我真是外行。再说了,我也不属于任何党派任何部队;但我认为,不管是国民军还是新四军,谁跟小鬼子干我就听谁的。我建议,今晚的行动就由周队长来指挥。” 见他说得这么中肯,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服从命令。 接下来,作为总指挥的周文斌展现了他领兵打仗的才能。他将青龙山和黄龙山两地日军的人数和行动的路线仔细讲给大家听;并命令周坤生带领阳泉寨的人在黄龙山与青龙山交界处防守,提防青龙山驻地的日军前来增援;他自己与周云长还有别动队的人去对付黄龙山守山日军,设法营救胡子。 老三听了有些不乐意,对周文斌说:“周队长,不会是看不起兄弟几个吧。好歹在湖?镇我们阳泉寨的人都是家喻户晓的。跟小鬼子干谁也不含糊。大半夜的喊我们在山脚下蹲着,是不是怕我们拖了别动队的后腿?”他话里的牢骚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周文斌认真地解释给他听:“老三兄弟。别以为蹲点就是闲着没事干。假如池田次郎发觉黄龙山这边干起来了,派兵增援那是必然的;到时候,你们顶的压力要比我们大得多。要是拖不住鬼子的援兵,那咱们可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我老三不怕死,只要别晾着兄弟们就成。”老三说。 从老三的话里可以听得出,他并不满意周文斌的解释。 周坤生开口道:“老三,周队长说得有道理。黄龙山的日军最多就十几个,别动队的兄弟们去对付就行了。而青龙山是鬼子的大本营,一旦他们发现黄龙山驻地被袭击,肯定会派兵增援。到时候,咱们要打的一定是一场恶仗。所以,周队长并不是小看咱们,而是委以重任。” 见周坤生打起圆场,老三尽管心里还有想法,但没再说牢骚话。他说:“行。我就听两位兄弟的了。” 接下来,两帮人分头行动。 临别时,周坤生朝周文斌带领的别动队成员拱手道别,说:“兄弟们,保重。” 周文斌等人也都抱拳还礼。接着,两帮人离开大河浜码头,融进了夜色之中。 夜幕下的青龙山,像一个饱受风霜的老者,默默地看着脚下这个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的小镇。 到达蹲守点的周坤生他们多少有些紧张,因为,在湖?镇的时候,跟日本人尽管干过不下十几仗,但都是偷袭式的小打小闹;而眼下,他们面临的是与日军大队人马可能发生的正面交战,一旦真打起来,结果会怎样,没人敢去想象。 时间,抽丝剥茧般慢慢流逝。黑暗中,山风如同刮骨的尖刀,在一帮人身上扫来扫去。此刻,这些热血男儿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做难熬。 又过了几分钟,平时很有耐心的渔夫这会也急躁起来。他问周坤生:“阿生。按理说,周队长他们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周坤生压低声音说:“咱们走的是官道,路上用的时间少。我想,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周队长他们肯定选择从赵庄那边上山,要绕一大圈的。这会,应该还没到吧。” 正说着,老三忽然说了声不好。 周坤生忙问他怎么了? 老三紧张地指着不远处的哨卡喊他看。 周坤生朝哨卡的方向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他看见,很多扛着枪的日军正通过哨卡朝黄龙山方向进发。 他心里一沉,低声说:“坏了,鬼子肯定是奔着黄龙山去的。看样子,他们早有准备。” “那我们该怎么办?”老三焦急地问。 周坤生略微想了想,对殷侉子说:“这会,周队长他们应该还没上山。殷师傅,您腿上功夫了得,赶紧走小道去通知他们撤退。” “那你们呢?”殷侉子问。 “老三带兄弟们先撤。我来拖住鬼子。” “不行。”老三立刻表示反对,“生哥。你很能打我是知道的,但跑路的功夫肯定比不上我。还是我留下。” “老三。”周坤生急了,说,“你熟悉这里的地形吗?我打小就在这里玩,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清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赶紧走,过一会,去码头碰面。”说罢,推了下还在犹豫的老三,示意他快走。 老三心里很纠结,一方面,他不放心周坤生单独留下;而另一方面,渔夫他们都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没他领路,说不定会误打误撞钻进鬼子的包围圈。他考虑再三,决定听周坤生的,带着渔夫他们匆匆下山去了。 老三带人走后,周坤生意外发现殷侉子还优哉游哉地坐着没动,觉得意外,催促着对殷侉子说:“哎哟我说殷师傅。您怎么还没走啊?日本人都快到黄龙山了。” 殷侉子笑着不紧不慢地说:“呵呵,别担心,凭我腿上的功夫误不了事的。倒是你,估计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吧?” 见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周坤生索性不瞒着,挺了挺胸膛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为兄弟流血受伤甚至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 “呵呵,傻小子。”见周坤生承认了,殷侉子又是一笑,说,“年轻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哪,得学聪明点。” “但这荒郊野岭的,鬼子人又多……” 周坤生的意思殷侉子自然明白,除了拼命之外周坤生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殷侉子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小声教给对方一个既可以拖住鬼子,又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这个方法很简单,就是周坤生只需将鬼子增援的人马引向青龙山山腰,再找个藏身的地方躲起来,等鬼子撤走之后,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下山回码头去了。 办法倒是简单,可难度倒也不小。 周坤生朝青龙山看了一眼,对殷侉子说:“我说殷师傅,青龙山光秃秃的,我往哪儿躲呀?” “有地方可以躲。”殷侉子说着,递给周坤生一样东西,又凑到对方耳朵跟前低语了几句。 顿时,周坤生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他相信殷侉子说的办法是可行的,因为,殷侉子告诉他,山上有个极隐秘的所在,躲在那里没人会发现。 等殷侉子走了之后,鬼子的人马离周坤生藏身的地方不远了。 此刻,周坤生心里有点复杂,一方面,他担心老三他们在返回的路上会遇到危险;另一方面,如果鬼子真是早有准备,并预先设下埋伏,那么,殷侉子赶去通知周文斌撤退就成了自投罗网。 想到“早有准备”四个字,周坤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想:预先知道今晚营救行动的没几个人,难道,鬼子是得到了情报才做好准备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悬崖上的密室 周坤生想:如果真这样,谁会给鬼子报信?是日本人埋下的探子“尖刺”吗?如果是,那会是谁呢?不会是周云长,尽管此前大家对他有所怀疑,但他已经表明了了身份,是国民革命军的人,所以,不可能是他。剩下的老三、渔夫,周坤生是绝对信任的;殷侉子是独来独往的酒肉和尚,向来不问世事,所以,也不可能是他,那么……问题就可能出在周文斌那边了。 疑问如潮,理不出头绪。 就在周坤生纠结谁是“尖刺”,谁向日本人透漏消息之时,从青龙山驻地过来的日军已经到了近前。 他结束了脑子里纷乱的猜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使劲朝走在头里的一个穿着军官服装的日本人砸了过去。 那个日本人料不到会有人朝他扔石头,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听得扑通一声,这个日本人像根木桩子一样仰面倒地。好家伙,此人被硬生生砸晕过去了。 随行的几十个日本士兵见状,以为中了埋伏,赶紧蹲下身子,举枪漫无目的寻找目标。 看到日本士兵紧张的样子,周坤生心里觉得好笑,也不躲了,起身朝着山腰发足狂奔。 那些日本士兵见突然跑出个人来,去势极快,先是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知道那肯定是袭击他们的人,忙一窝蜂地追上去。 可是,等他们追至山腰时,却傻眼了,因为,前头是悬崖峭壁,被他们追赶的周坤生像个猴子一样,依托石壁的缝隙爬得飞快,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这是人吗?这么高的悬崖,怎么可能爬得上去的?”有个士兵吃惊地说。 另一个人讲,中国人练武,能人辈出,身怀绝技的人有很多。 又有人说,敌暗我明,万一那人居高临下再往下扔石头,砸中谁,谁得倒大霉。 这时,那个被石头砸晕过去的小队长醒转之后也匆匆赶来。到了跟前,见几人正在议论,便问什么情况。 一个士兵便将周坤生攀岩如履平地眨眼便没了踪影的事汇报了一下;还着重强调,如果再有人往下扔石头,这么多人在这里,总有人会被砸得头破血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队长被石头砸了下,脑袋正疼着呢,听士兵这么说,更是疼得钻心。 他想:青龙山的石头硬得跟铁块似的,挨一下起码疼十天半个月。刚才那块石头不大,却也将他砸晕了过去。如果,现在有人自上而下扔更大的石头,别说是砸,单说落下来的速度,掉谁脑袋上都得翻白眼。 他忙喊众人往后撤,离悬崖远远的,并命令一名士兵火速回驻地向池田次郎汇报。 池田次郎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不踏实。 他想,这段时间新四军和国.军正在宜兴各个区域展开游击战,局面对大日本皇军很不利。 青龙山驻地是日本部队在丁蜀镇的核心区域,人多,武器精良,敌对分子可能有所忌惮,这些年倒也没发生大的意外。加则,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甚至,他对南京大屠杀那样的事件感到难以接受。他认为,军人打仗杀敌或战死沙场都是分内事,但要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毒手,他做不出来。所以,在这几年里,他不仅严于律己努力与地方各大家族搞好关系,还对下属严加约束,警告下属不要动不动就对百姓施加暴力。 也许,正因为对手了解他做人的原则,故而没有为难他;更也许,对手认为由他领兵驻扎在镇上,好过别的残暴的日本军官,百姓至少不会被无辜杀戮。 总之,无论什么原因,几年时间里,青龙山驻地没受到过袭击。 但是,按眼下的局势来看,青龙山已经不安稳了,被对手攻击是早晚的事;而今晚之所以会有大量日军夜里出没,并不是周坤生想的那样是日本人得到情报,预先设下埋伏,而是池田次郎为了预防袭击进行的演练。 攀岩逃遁的人可能是敌方的探子。池田次郎这么想。 他不敢轻视,忙派出一个小分队去山上搜查,并亲自指挥几辆带有探照灯的卡车出发去山腰。 到了悬崖前,他问额头冒着鲜血的小队长:“中国人在什么地方?” “他上了悬崖,眨眼就不见了。”小队长回答。 “不见了?”池田次郎不明白小队长说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见了?悬崖上光秃秃的,上面还有咱们的碉堡和巡逻的士兵,而你们又在下面守着,他能上哪儿去?难道,他会飞不成?”池田次郎知道,人,是不会飞的,但令他奇怪的是,平整得跟墙壁似的悬崖上被探照灯照得通明,却没发现有半个人影。 折腾了好一会也没发现有人之后,池田次郎无奈地下令取消今晚的演练,命令除了负责在山上搜寻的小队人马之外的其他人全部回驻地加强警戒。 其实,周坤生就在石壁上,他躲在一个极隐蔽的所在,别说是从下往上看,就算到了近前,不仔细找的话也是很难发现的,因为,那个地方是个密室,在一大块看似岩石的暗门后面,只有用殷侉子给的“钥匙”才能打开,而殷侉子临走时将“钥匙”给了周坤生。 过了会,密室里的周坤生见外头没有动静,估计鬼子已经撤走,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谢祖宗保佑,也对殷侉子能给他指条生路满怀感激。 密室里没有光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定下心来的周坤生开始琢磨殷侉子给他的“钥匙”。 此前,殷侉子交给他“钥匙”时,由于情况紧急,他没看就塞进了兜里;现在,鬼子虽然走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怕有埋伏,毕竟,日本人不是猪,是会算计人的;所以,他没有打算即刻走出密室。 他掏出“钥匙”摸了摸,凭手感,觉得那东西像是玉石制成的,造型像是动物,比如,老虎或豹子。他猜测,应该是件玉雕的挂件。 摸着摸着,有个问题冷不丁出现在他脑海中:殷侉子是怎么知道此处有这么个隐蔽的所在?要知道,青龙山有日军驻地,鬼子派重兵把守那是必然的,一般人不让上山。 难道……他是三更半夜趁人不注意来这里的?或者,他早在日本人占领镇子前,就已经知道并来过这个地方。奇怪,一个敲木鱼念经的和尚,知道但不告诉别人有这么个隐蔽的所在,其目的何在呢?难不成…… 周坤生想起一些人和事来。青帮的老大仇雷;玉女潭古墓;冥器;日本人要求严查盗墓案;还有,张立邦和周云长说的要保护宝藏的事情。 难道,这个地方就是藏着宝藏的所在? 他心里一动,又去摸索手上那象极玉器的“钥匙”,他想弄清楚钥匙究竟是不是传说中能打开藏宝地的“战国虎符”;更想弄明白眼下这个所在是不是藏宝地。 老三告别周坤生后,领着渔夫他们折返大河浜码头,刚下山,远远的就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正往一辆卡车上爬。 老三心里正窝火,不为别的,只为周坤生安排他们回码头闲着,认为看低了他。他见日本士兵总共就七八个人,觉得发泄心中不快的好时机到了。 他对渔夫说,打它个狗日的。 渔夫毕竟比老三岁数大,做事情不莽撞,他对老三说,今晚必须以营救胡子为主,尽量不要旁生枝节;这里打起来,日本人开了枪,青龙山驻地的鬼子肯定会赶来增援,并且,黄龙山的日本守兵也会提高警惕,这会给营救行动制造麻烦。 听渔夫这么说,老三尽管觉得放弃一次绝好的打鬼子机会,蛮可惜的,但他能理解渔夫的意思,说,好吧,回码头。 这时,满载日军的卡车发动了,呼呼的驶向西边。 峭壁上密室中,周坤生正专心致志思考着事情,忽然,黑暗中响起几声咚咚的声响。 这声音来得突兀,周坤生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玉雕挂件摔飞了出去。 他胡乱猜想,难道,有人比他早一步藏在这里了?如果真是那样…… 他感到心里发寒。 黑暗中,竟有个人待在他旁边,而他却没觉察到,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 咚咚声停止了,正如响起时那样,停得也很突然。 周坤生心里的压力并没因声音的停止减少,反而更害怕了,因为,他认为密室里还有别的人,而他却无法看到对方。他仿佛感觉到黑暗之中有双诡谲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他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身子都贴到墙上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低的男人的说话声响了起来。 山洞中,几名蛙人在水里游了一会,前头豁然开朗,看了下,发现是个十来米开阔的溶洞,用灯往上照去,能见到波光,上面应该有空间。 领头的瘦子打了个往上的手势,几人便往上游。 果然,水面之上确实有空间,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里却是个天然的溶洞,灯光所及之处见不到半点人工开凿的痕迹。 难道,村上专家的判断是错误的,这里压根不存在别的墓室,存在的只是这个山洞?或者,是跑错地方了?不对,如果这里纯粹是个山洞,那么,进来的通道也只能是自然形成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见,通道百分百是人工开凿,既然,有人在此建了一条规模不小的通道,那么,这个山洞就一定存在秘密。 瘦子喊同伴脱下潜水服,随他去前头搜索。 往前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前头出现的景物让他们大吃了一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和尚救胡子 只见,前方耸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像,之所以说高大,是因为瘦子他们必须将头仰起至极致,才勉强看到雕像的头部。那雕像面目狰狞,像极了传说中的恶鬼。 几人看得心里发憷,但瘦子尽管害怕,却也明白了此地绝非自然形成的山洞,他们来对地方了。 既然地方找对了,下一步就必须找到连接上头墓室的通道,至少,瘦子是这样指望的,要不然,村上等人进来这里就有了很大难度,因为,如果不存在别的出入口,那村上他们只能跟他们一样走水道;然而,此次前来,他们只带了自己用的潜水设备,一共五套,如果让村上他们分批次进来,每批只能四人,其中一套潜水设备必须由蛙人使用,因为,村上他们没有潜水经验,没蛙人领着,难保不出事。这样一来,村上他们外加众多士兵想要都来这里,没有几个钟头完不了事。 瘦子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对另外三人说:“走,去雕像跟前看看。” 三人正被雕像凶神恶煞的模样弄得心里发慌,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听瘦子说还要走近去看,都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瘦子看见后,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差点打成了结。 他绷着脸训斥,说,他们都是天皇的战士,要誓死效忠天皇,就算战死沙场也不能皱一下眉,何况,现在只是执行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任务罢了。 见瘦子拿天皇出来压人,三人心说,别犹豫了,瘦子是上司,他说怎么做就得怎么做;要不然,算是违抗军令,是要倒大霉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朝瘦子点了点头。 见统一了意见,瘦子没再说什么,他朝大雕像一挥手,说出两字,出发。 密室里的周坤生原本很紧张,但很快他不紧张了,不仅如此,还感到兴奋,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说话声。 “奇怪,哪有躲人的地方呀?这不都是岩石嘛,连个窟窿都没有。”那人说。 说话声压得很低,显然,是怕惊动守山日军,但周坤生还是听出那是谁来了,是胡子。他心里一喜,小声问:“胡子,是你吗?” “生哥,是我,殷师傅把我给救出来了。快开门哪。” 果然是胡子,周坤生欣喜万分,忙想打开石门,可摸索了一阵后发现,没找到开门的地方。 “胡子。我进来的时候是用钥匙从外面开的门,里面怎么开门我就不知道了。石门平整得跟墙壁一样,什么都没有。”说着,他想到了殷侉子,问,“对了,殷师傅和你在一起吗?” “在。”外头传来殷侉子的声音,“如果我不在,胡子能上得来嘛。对了,开门的地方在门右边的墙上,那里有个人脸图腾,嘴部有个凹陷,你把我给你的虎符的阳符放进去,门就会打开了。” 周坤生此前的猜测在这时得到了证实,殷侉子交给他的,确实是为很多人关注的战国虎符。 外头的殷侉子催促道:“你抓紧时间开门。这胡子死沉死沉的,撑不了多会我怕骨头架子都散了。” “什么?你背着胡子?”周坤生感到意外。 门外传来胡子嘿嘿的笑声:“嘿嘿。生哥,我块头大分量重,这么高的悬崖我肯定上不来。这不,幸好殷师傅腾挪功夫厉害,硬是背着我爬上来的。” 周坤生一听这话,赶紧去摸手上的两半虎符。他担心外面的两人,心说,殷侉子功夫是不俗,但胡子块头大分量重,由殷侉子背着,时间久了万一撑不住掉下山崖,后果不堪设想。 他问殷侉子:“殷师傅,阳符应该是剖面有凸起物的那个吧?” “对。你快点,这胡子太瓷实了。”殷侉子估计真累了,说话都带着喘。 “行行,我尽快。里面黑灯瞎火的瞧不见东西,我只能慢慢摸索。殷师傅,您可得撑住啊。”周坤生答应着。 战国虎符由两半造型为老虎的玉雕组成,分为阴阳,以榫卯的方式结合,阴面凹陷,阳面凸出,很容易辨认。周坤生很快辨别出那枚阳符,又摸到门右侧墙上的人脸图腾,将半拉虎符塞了进去。一阵嘎嘎声后,石门终于打开了。 刚进来,殷侉子便扔下背上的胡子,大口地喘着粗气说:“我,我说胡子,你平时喂的啥?尽是肥膘,这么瓷实。下回,这累人的活喊别人做,我可干不动了。” 胡子呵呵笑着:“呵呵,让殷师傅见笑了。胡子我天生块头大,累着您,真不好意思。要不回头您教教我功夫,我好好练练,下回再遇到上墙攀岩的事,就不用劳烦您出手;我啊,自个上去。” 缓过气来的殷侉子一听这话乐了:“呵呵。就你这岁数,现在开始练还有啥用。”他边说,边摸出火折子晃燃,又点燃了墙上的火把。 有了光亮,周坤生这才看清楚密室的环境。 他看见,密室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但结构简单,四四方方的。墙上有很多纹饰,大多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让他感到后怕的,是那个用作开门的人脸图腾。那图腾名义上叫人脸,其实,跟人脸真没太大关系,唯一相似之处,只是有一张人脸的形状,而脸上的五官简直集天下凶煞之大全;鹰钩鼻,阔口獠牙牛鼻子,耳朵翻卷大如蒲扇,特别是那对暴突在眼眶外的眼珠子,眸子是两个铜钱大小的孔,里面黑漆漆的仿佛冒着凉气。 周坤生看清楚后出了一层冷汗,他想,乖乖,要是早知道图腾狰狞的模样,恐怕,自己都不敢将虎符塞进那张血盆大口里去。 这时,胡子开口说:“殷师傅,我觉得奇怪,按理,我对这青龙山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算知道个大概。日本人来之前,我经常来山上转悠,怎么不知道山上还有这么个地方。” 看来,他对存在于悬崖上的密室也感到不解。 殷侉子说:“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古代的墓葬。” “古墓?”胡子一听,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脑子里联想起棺材与死人,心里顿时觉得凉飕飕的,“我说殷师傅,您真是绝了,大半夜的带我钻坟里头来。” 殷侉子笑眯眯的看着胡子说:“但这里绝对安全,藏在这里没人会找得着。” “殷师傅,您是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周坤生终于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来了。 殷侉子没回答,他将人脸图腾里的半个虎符掏了出来,又问周坤生要回另一半虎符,做完这些才开口说:“你们两也不是外人,我就照实说了吧。大家不是都在找那批宝藏嘛,这里,就是藏宝地。当年,我和胡子跟仇雷摸了玉女潭老坟,又依据祖辈留下的线索,找到了这个地方。我将从玉女潭老坟里带出来的冥器藏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讲?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 他说,其实,青龙山本身就存在大量的宝贝,这里的老物件多得数不清,而且,几乎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他猜测,青龙山山洞中存在的地下建筑应该是古代权贵所建,目的不是为了埋死人,而是用来藏匿富可敌国的宝藏 周坤生闻言大喜,兴奋地说:“真的?那咱们赶紧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云长兄弟和周队长。” “告诉他们?呵呵。”殷侉子冷笑一声,反问,“告诉他们藏宝贝的地方找着了?” “是啊。” “我说你这个傻小子,你这么相信国民政府的人?” “当然。云长兄弟不是说了嘛,共同抗敌一起保护这批宝藏。我相信,云长他不会骗人的。” “我跟你说吧。周云长的为人我也相信,但周文斌……呵呵,我不得不多个心眼。” “为什么?”周坤生不解地问。 “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殷侉子反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周坤生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表示真的不知道。 见周坤生一副茫然的样子,殷侉子知道话不说透周坤生是不会明白的,干脆,他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说,周文斌跟史耀民是一伙的,而史耀民是什么样角色大家都知道。对于这种人物身边的人,不得不多个心眼。 出发前,周文斌一番肺腑之言曾感动过周坤生;周坤生想,一个能以民族大义为先,舍弃自身利益的人,是值得敬佩的;所以,他不曾怀疑周文斌。现在,听殷侉子说起周文斌与史耀民的关系,心里也产生了想法;毕竟,史耀民做了很多坏事,甚至变节当了汉奸,而周文斌可以说是史耀民的左膀右臂,他们有没有可能耍阴谋诡计,而周文斌在出发前那番豪言壮语只是在演戏。 如果说殷侉子的提示让周坤生对周文斌起了疑心,那么,殷侉子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周坤生的疑心放大了好多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险 殷侉子说,史耀民明里是日伪政权的保安大队队长,暗地里还是国民政府安插在沦陷区的一颗钉子,只不过,这颗钉子已经锈蚀。除此之外,史耀民还有个身份,是忠救军太湖别动支队的队长。 周坤生万万没想到史耀民的身份会这么复杂。他考虑到周文斌跟史耀民同是别动队的人,为了防止两人相互勾结耍阴谋诡计,他不仅打消了要把找到藏宝地的消息告诉周文斌的念想,还警告自己,对别动队的人一定要多加提防。 尽管有了这样的想法,但他不能肯定周文斌一定是史耀民派来祸害人的。他想,如果周文斌真的是以民族大义为重,一心一意对抗小鬼子,那么,他和对方依旧可以肝胆相照称兄道弟。 他问殷侉子,别动队的人怎么样了? 殷侉子说:“我赶到赵庄时,恰巧遇到正要上山去的周队长他们。我就把鬼子会来增援的事情告诉了他,要他带别动队的人先撤到高家桥附近隐蔽起来。” “那胡子到底是怎么救出来的?”周坤生觉得好奇,殷侉子再怎么能打,也无法跟荷枪实弹人数又占有绝对优势的小鬼子对抗。胡子成功得救,在他看来是个迷。 殷侉子笑了笑,脸上显现得意之色。 他说,“原本,我并没打算救胡子,因为太冒险了。不过,机缘巧合,我通知周队长他们撤退之后,顺道去山上看了看。我见那些日本士兵都跟没事人似的,打瞌睡的打瞌睡,闲聊的闲聊,就灵机一动,使了点迷魂香。起先,我以为带的迷魂香不够,不会起多大作用;也许,这些矮东洋体质不怎么样,又放松了警惕,结果,全躺下了。放倒他们后,我带着胡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这么容易?” “是啊。有些事情,事前这么算那么算的,想多了反倒容易出事。侉子我做事从来没这么多讲究,我习惯瞧准了机会果断下手。这样做,成功的胜算反而会多一些。” 听殷侉子说得轻描淡写的,周坤生不得不佩服这个北方和尚过人的应变能力。 他说:“殷师傅。看来,您不仅功夫了得,处事也很机智。佩服。” 听周坤生夸自己,殷侉子咧嘴一笑:“嘿嘿,得了吧。说到机智,其实很多人比我强,只是他们懒得去动脑筋罢了。” 周坤生赞同这样的说法,说:“是啊。就拿小鬼子来说吧,如果,大伙能不畏手畏脚早点抱成团,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您瞧,在咱们中国人的地盘上,却要看日本人的脸色,耻辱呀。还是殷师傅艺高人胆大。我钦佩您,您才是真正的国家之希望。” “哈哈,你就别捧我了。以前呢,我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向来不问世事。总认为,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罢,不都是凡人嘛;不管是小规模的社团帮派之争,还是大范围的战争,都离不开利益两字;换你们话来说,抢地盘。但后来,认识了蓝影,看到范家人被鬼子欺负,我的想法就变了。” “哦?为什么?” “这……”殷侉子原本想说说与范蓝影感情方面的事情,但觉得不方便明说,便绕了个弯子解释,“范家人与我有恩,就像自家人一样,自家亲戚被日本人欺负,我能不气愤?能不管不顾的嘛。”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有车辆发动机轰鸣声、奔跑声,其间还夹杂着凌乱的枪声。 听到这样的动静,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胡子问:“怎么回事?会不会是兄弟们来找咱们了?” “我去瞧瞧。”殷侉子说,他叮嘱道,“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切记,千万别出去。”说罢,他用虎符的阳符打开石门,又将阴符交到周坤生手里,腾身跃出洞外。 出洞后,他双手抠住石壁上的缝隙固定好身体,像只壁虎一样趴着朝悬崖下看去。他看见,鬼子的大队人马正在追赶几个人,他努力辨认,瞧身形,像是周文斌和老三。 殷侉子心里一紧,心说,鬼子有车有灯有武器,而且,人数上又占尽优势;如果,周文斌他们继续朝山下跑,不消片刻就会被追上;到时,要么被擒,要么见阎罗王。眼下唯一的法子,只有引导他们往山上来,设法躲入密室。这样,才能确保不被鬼子抓住。 想到这里,他手脚并用来到了悬崖下。 脚刚落地,他便捡起地上的石子当做暗器,连连激射,只听得惨叫声起,有几个不走运的日本士兵被打了个正着。 趁着日本士兵一时反应不过来,殷侉子猫着腰,利用大小岩石作掩护,迅速来到周文斌他们跟前。 他问周文斌:“周队长。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见是殷侉子来了,周文斌回答:“殷师傅。您刚才不是说周公子去引开鬼子被围了吗?我担心他的安全,就喊了几个兄弟悄悄回来看看,没想到,被鬼子发现了。” 殷侉子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他说:“啊哟,我说周队长。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有我在,周公子的安全是没问题的。现在倒好,救人不成反被围。唉,你们哪。” “大不了跟鬼子拼了。”老三见脱身不成,干脆横下一条心,咬着牙说,“好歹弄死他几个当垫背,黄泉路上继续揍这些狗日的。”说罢,取出几把飞镖,打算现身拼命。 眼疾手快的殷侉子一把将老三拉住,说:“我说你们干事都这么毛毛糙糙的,动不动就拼命,命就这么不值钱?能不能动动脑子,打鬼子靠蛮干有用吗?” “但现在插翅难飞,不拼命,难道还要被活捉不成?老三我跟小鬼子干仗无数,从来没打算被鬼子给逮了去。” “难道……殷师傅有突围的法子?”周文斌似乎听出殷侉子话里的意思来了,问。 殷侉子点了点头,指着悬崖说:“我来拖住小鬼子,你们赶紧上崖子。瞧见那块凸起的石头没?周公子就藏在那里。你们先上去跟他碰面,我引开鬼子后再上去。” 听说有突围的法子,几人自然很高兴,但想着留下殷侉子一个人对付鬼子,觉得不妥。 周云长说:“能脱身自然是好,但我们哪能留下您一个人跟小鬼子干呢。” 殷侉子急了:“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怎么做起事来婆婆妈妈的。我殷侉子是什么人?如果,跟小鬼子干架这么容易出事,那和尚我早就死上十回八回了。相信我,没事的。别再磨磨蹭蹭了,等鬼子缩小包围圈,到时别说你们走不了,侉子我也得陪着去见阎罗王。” 听他说话的口气,几人觉得他有把握甩开鬼子;再加上现在也没其他更好的脱身办法,拖延下去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糕;当下,几人只能依了殷侉子,他们趁鬼子还没到近前,朝悬崖狂奔而去。 这时,鬼子那边头上包着纱布的小队长呵斥士兵:“别慌。不就几个小毛贼嘛,咱们这么多人,有车有枪,还怕他们不成?”说着,指着殷侉子藏身的岩石对身边的两个士兵说,“你,还有你,去看看。探照灯、机枪手做好准备。” 两个士兵得令,本想即刻前往,但瞧见小队长头上的纱布,外加几个被石子砸得鲜血直流的同伴,不禁有些犹豫,生怕走过去也会有石头砸过来。 这时,卡车上的探照灯已经照向前方,车上的机枪手也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那块岩石。两个日本兵知道,不执行命令是不行的,哪怕真要挨石头砸,也得硬着头皮走过去。于是,两人举枪慢慢向大岩石靠近。 此刻,原本躲在石头后面的殷侉子已经转移到了附近一个土坑里。两个士兵战战兢兢凑到大石头跟前一看,却没发现有人。 其中一个士兵向小队长汇报:“报告长官,石头后面没有人。” 小队长听了觉得奇怪:“什么?没有人?怎么可能呢?刚才明明……”他想说刚才明明有几人躲进大石头后面的,却想起从暗处射来的石子,他顿时明白过来,说,“哦。中国人大大的狡猾,他们一定有同伙在暗中接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个翻译模样的中国人问。 小队长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门,看了看山下,又望了望黑漆漆的悬崖,沉思了一下,命令十几个士兵上山协助巡逻队搜山,其他人先回驻地。 “就这么回去……池田太君会不会责怪咱们?”翻译又问。 小队长看了对方一眼,说:“我猜,那几个中国人肯定是为了张立邦来的。张立邦是池田君的朋友,我们又不会为难他,这些人也不应该来闹事。这样吧,等回去向池田君汇报过后再说。” 他这样说,一方面是解释给翻译听,更重要的,是要让今晚来山上的中国人知晓,张立邦在驻地很安全,要对方别瞎操心,以防节外生枝。 就在小队长说完话准备回驻地时,从黄龙山方向跑来几个士兵。小队长认识他们,是负责看守黄龙山小分队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密室汇合 “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是不是出事了”小队长问其中一人。 那人边喘着粗气边回答:“报,报告,那个被关押的中国人胡子,不,不见了。” “什么?什么叫做不见了?你们不是负责看守的吗?”闻得此言的小队长慌了手脚,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胡子是城防总部的要犯,渡边再三叮嘱,要好好看押不得有闪失。现在,人不见了,而小队长又是负责驻地防守的,黄龙山也在其管辖范围内,一旦渡边发起火问责下来,后果会很严重。 他下令所有人暂时不回驻地,分成两组,一组往山下追赶,另一组随他上山搜寻。 命令刚下达,一个士兵忽然指着往山下的公路喊了起来:“他们往山下跑了。” 小队长一听,连忙看去,果然,一条黑影眨眼融进了山脚下的黑暗之中。 “追。统统地往山下追。”小队长大声命令。 几十号日本士兵,有些上了卡车,有些则跑步前进,呼啸着扑下山去。 然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等赶到山下,却遍寻不见那人的踪迹。 “这…..人呢?”翻译官很是意外,“难不成,这些人跑得比咱们卡车还快?”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小队长,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说:“看来,咱们是遇上高手了。我敢肯定,这几人腿上的功夫一定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追,恐怕是追不上了。先回驻地,明天,我来向池田长官申请全镇搜捕令。” 小队长的话说得没错,单凭这些只受过常规军训的东洋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哪能比得上苦练腿上功夫多年的殷侉子。所以,小队长除了收兵回营,没别的选择。 原来,殷侉子刚才在山腰见小队长打算鸣金收兵,寻思,一会可以通知周文斌他们悄悄下山回家去了,没料到,斜刺里跑出几个黄龙山的守山日军,捅出了胡子被救走的事;这一变故出乎他的意料。 在小队长命令手下分头搜寻之际,殷侉子担心周文斌他们会被发现,就故意现身飞奔下山,以此来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果然,小队长中了计,命令所有士兵追赶,等一帮人追至山下时,殷侉子早就趁着夜幕返回山上去了。 悬崖上的密室里,焦急的周坤生和胡子正担心殷侉子和崖壁下兄弟们的安危,忽然,一条绳子出现在了洞外,接着,一个人顺着绳子滑进洞来,是周云长。 周坤生见他来了,忙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周云长指了指外头,意思是其余人正从悬崖上下来。果然,几秒钟之后,周文斌、老三和渔夫相继到来。周坤生没瞧见殷侉子,就问周云长,侉子去哪了? 周云长回答:“他喊我们先来这里跟你们会合,他想法子引开鬼子,再来跟咱们碰面。” 听周云长这么说,周坤生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快,说:“你们……让他一个人去引开鬼子?” 老三明白他的意思,忙解释:“生哥,我们也不想让殷师傅一个人去,但情况紧急,我们几个腾挪功夫又属泛泛之辈,殷师傅说我们留在那里反而会碍了手脚,他喊我们赶紧转移,我们这也是没得选择呀。” “那他现在人呢?” “刚才,我们在悬崖上瞧见他将鬼子引下山去了。殷师傅腿上功夫了得,等那些矮东洋追到山下,他早就跑得没影了。” 听说鬼子没能追得上殷侉子,周坤生稍稍放心了些。 定下心来的周文斌问周坤生:“哎,周公子。我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见周文斌这么问,周坤生原本想照实说这地方是藏宝地,但旋即打消了念头,因为,他心有顾忌,毕竟周文斌是怎样的一个人,是否与史耀民暗中勾结都无法定论;所以,他只说是殷侉子告诉他的,旁的什么都没讲。 周文斌对历史感兴趣,特别是文化艺术方面的,曾阅读过很多关于各个朝代绘画、装饰方面的书籍,对历史上各阶段的艺术特征略知一二。他看过墙上的纹饰后,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寻常。 他说:“看墙壁上的纹饰以及人脸图腾的特征,像是跟祭祀有关,难道…….这地方是古墓?” 见周文斌一下就猜对了,周坤生心里除了佩服又多了几分担忧,他担心周文斌迟早会猜到这个密室的真正属性。 犹豫了一会,周坤生正考虑是否要接周文斌的话,胡子却在这时低声问了句:“谁?谁在那里?” 几人吃了一惊,因为,胡子不是朝着石门外问话,而是对着密室里头火把光亮照不到的暗处。几人心里有些发毛。密室里头若还有人,那一定不是殷侉子,因为,殷侉子若回来,肯定是走洞门进来,不可能在相反的方向,在密室的深处出现。 但是,如果不是殷侉子,那会是谁呢? 紧张的气氛立刻充斥了整个密室,几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密室深处。 “大家别慌,是我。”就在几个人紧张到极点之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接着,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旋即,又被疑惑的气氛取代。 来人是殷侉子。 周坤生诧异地问:“殷师傅,你怎么从里头出来了?吓我一大跳。” 殷侉子没有回答,他从暗处慢慢走出来,他的脸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表情显得格外严肃。几人看得出,和尚正在担心什么。 “怎么啦,殷师傅?”周云长小心地问。 殷侉子还是没出声,他走到人脸图腾前掏出阳符,等石门合上后找了地方坐下。几人见了也走过去坐下来。 沉默良久,殷侉子终于开了口,说出的话出乎众人意料。 他说:“刚才,我路过山顶大碉堡,发现里面没人,估计小鬼子忙着搜山找咱们去了。出于好奇,我进去瞧了瞧,发现碉堡中间有个很大很深的垂直通道。我猜,小鬼子一时半会回不来,就下去看了看;没想到,地道通着山肚子,里头地形复杂,我绕了几圈差点迷了路,正着急呢,听到了你们说话声,就摸过来看看,发现声音是从一块岩石后面传来的,仔细看了下,是一扇暗门。我将门打开,就看见你们了。” 几人这才明白他为何会从里头出来了。 周坤生问他,日本人在碉堡里建造通道有何用意? 殷侉子分析:“我猜,日本人可能已经打听到青龙山山洞的秘密,所以,挖地道进行搜寻。不过,山肚子里洞洞相通环境比较复杂,他们应该还没有收获。” 周文斌因不知道此处就是藏宝地,是以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费心费力修建通道,又安排人手进行搜查。 他问殷侉子:“殷师傅,日本人为什么要搜寻这个山洞?尽管这地方有些东西确实让人感到奇怪,但不就比普通的山洞多些奇怪的雕刻吗?就算他们看到了,又有何用呢?” 一连串的发问让殷侉子觉得难以回答,也感觉到刚才说话前没有考虑周全。他想:我怎么把周文斌跟史耀民是一条船上的事给忘了呢。 他打着哈哈想岔开话题,不料,周文斌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反而起了疑心。 周文斌说:“殷师傅。您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们吧?” 见心思被他一语道破,殷侉子觉得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呵呵。周队长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瞒你们的呢;如果,侉子我真想瞒着大家,还能喊你们躲到这里来?” 这话说得合理,周文斌觉得,再刨根问底下去,既无理由也没必要。再则,殷侉子不想说的,就算你问到口吐白沫,他依旧不会说,倒不如不问。但周文斌总觉得殷侉子在刻意回避某些事情,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接下来,几人说起今晚中鬼子埋伏的事情。 殷侉子分析:“我看,鬼子不像是事先知道咱们要来救胡子。我跟周公子与鬼子遭遇时,听矮东洋说,他们在搞什么例行演练。这阵子,新四军和你们国民军在宜兴各个地方袭击小鬼子;我估计,今晚他们是在搞预防袭击的演练。小鬼子跟咱们遭遇,纯属意外。” 周文斌觉着这样的分析有道理,就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新的疑问:“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鬼子却像在等着咱们,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殷侉子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 周坤生问老三,他们怎么会和周队长一起回来的? 老三回答:“我们撤回码头后,担心生哥你的安全,正着急呢,周队长和云长哥也回到了码头。经过合计,我们决定折返来打探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协助你突围。没想到,中了鬼子的埋伏。” 周坤生想了想,说:“看来,鬼子不像是在埋伏,倒像是增派了守兵。” “哦?此话怎讲?”老三问。 “你想呀,咱们跟鬼子头一次遭遇后,他们提高了警惕;我猜,他们以为有人想袭击驻地,所以,增派人手也是正常的。” “这说得过去。”周云长点了点头,“反正,不管怎样,生哥你没事就好。眼下要紧的是,回去之后得赶紧将胡子兄弟转移。我想,日本人明天肯定会展开大面积搜捕,咱们得趁早将胡子兄弟转移去安全的地方。” “嗯,说得对。”周坤生赞同周云长的说法,他对渔夫说,“渔哥,这几天镇上会很不安全;要不这样,您带胡子兄弟先回去。至于后头怎么打算,等有了计划我会请殷师傅通知你们的。” “行。”渔夫答应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到码头 由于鬼子的人马在山下没能追得上殷侉子,带头的小队长以为对方必定是跑了;加则,小队长还得为黄龙山驻地胡子被劫一事向池田次郎请罪,当下决定收兵。这个决定,给稍后周坤生他们的撤退无意中制造了便利。 回到码头时,已经是九点钟的光景。 阳泉寨的人正焦急的等待着,见他们平安回来了自然很高兴,一帮人握手的握手拥抱的拥抱,汉子们的情义都融进了肢体语言里。 稍后,周文斌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他说:“尽管今天的行动一波三折险象环生,但咱们在没有任何伤亡的情况下成功救出了胡子。这是值得高兴的。在此,我要感谢殷师傅。是他,独闯虎穴救出了胡子兄弟。”说着,朝殷侉子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殷侉子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值得一提。 周文斌接着说:“现在,不是表功的时候,所以,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眼下要紧的是,大伙该怎样安全转移。我们别动队那边,所有成员已经回到了潜伏点。你们山里来的兄弟,我想,还是先回湖?去。至于下一步怎么做,等了解到立邦兄弟的处境后再说。” 阳泉寨的一帮人跟张立邦一起摸爬滚打多年,感情之深厚自不待言。这趟,他们从寨子里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营救张立邦;现在,听周文斌说人暂时不救了,心里立刻对周文斌有了抵触情绪。 有人抱怨道:“哎,我说周队长。是不是我们军师不是你们别动队的人,你们就不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文斌忙否认。 那人又说:“我们这趟来镇上,目的就是为了救出军师。现在,你却说不救了,这算什么事?如果你们国.军怕死,那行,我们自己干。我就不信,没你们别动队我们就救不出人。大不了拼了。” 这话让周文斌觉得哭笑不得,他想:山里的汉子缺心眼,论蛮力,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论行军打仗,就都成了炮灰了。 他问那人:“兄弟。你知道青龙山有多少日军吗?” 那人懂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日本人在武器装备和人数上都占有优势,前去救人等同往枪口上撞。 道理他懂,但他不服气,反驳道:“你不就是说鬼子人多枪多嘛。说到底,怕死。长别人威风,灭自己人志气。正因为怕死,日本人来攻打时才不抵抗,宜兴的几大镇才会变成沦陷区。” 对于当年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周文斌也曾反对,但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基本准则,所以,他也很无奈。 但是,现在的情况与当年有本质上的区别;当年,或许是老蒋怕输不起,才采取不抵抗将地盘拱手让给日本人的下下策;而现在,是要去救人,若不事先计划好,恐怕到时非但救人不成还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人见周文斌沉默起来,以为他理屈词穷,更是得理不饶人,说:“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不吭声了?” 看着那人理直气壮的样子,五个大字出现在周文斌的脑海中:秀才遇到兵。 他想,就算浑身长满嘴,估计也没法子让这位一条道走到黑的莽夫明白,打仗取胜是要讲究策略的。 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老三忙出来打圆场。 他对那位得理不饶人的同伴说:“兄弟。你这话可有些过了。周队长说的不无道理,鬼子的确人多枪多;而且,经过今晚的折腾,他们肯定会增加巡逻和防守的兵力;说不定,还会在一些关键位置设下埋伏。如果,咱们贸然去救人,鬼子居高临下,一挺机关枪就能让咱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想要成功救出军师,还真得动动脑子。” 那人见老三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他对老三说:“老三,合着你是想说我没脑子?” 老三听了哈哈大笑:“哈哈,我可没这么说,你怎么会没脑子呢?就说上会咱俩去湖?镇办事,当时,你说要给镇上的婆姨送些口粮钱,跟我借了钱。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你没脑子,会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那人见老三抖出这档子事来,脸皮一臊,呵呵笑道:“呵呵,我难得去趟镇上,临时应急去泄泄火嘛。哎我说老三,咱是不是兄弟?你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抖出来,我这脸面往哪搁?” 老三凑上去,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看了一下那人的脸后说:“哟,还脸红了。” 两人一吹一唱,逗得众人都乐了。 周云长没笑,周文斌也没笑,因为,他们在琢磨一个问题,一个让他们感到大惑不解的问题。 两人都在想,刚才那人话里提到的一个词,泄泄火。泄泄火,常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指逛窑子玩女人。 周文斌疑惑地问老三:“老三,怎么……你们新四军不是有规定不允许逛窑子的吗?” 老三解释:“周队长。我们这帮兄弟不属于任何部队。我们哪,占山为王,专干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事。” “那立邦大哥呢?他是不是新四军?”小刘问。 “当然不是。他原本是个商人,经常跟我们做买卖,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大伙觉得他挺上路,又曾经留洋学过日本人的语言,大伙觉得如果他能入伙,跟小鬼子干仗时至少不用再连蒙带猜去琢磨鬼子说的话,只需他翻译一下就好;这对我们能否打赢小鬼子尤为重要。所以,在大伙一再请求下,军师经不起兄弟们的软磨硬泡,答应入伙了。” “那么说来,你们不是新四军的人?”小刘似乎有些失望。 老三以为小刘看不起他们,觉得有些不快,严肃地说:“尽管我们不属于任何部队,但兄弟们打鬼子的立场是坚定的。就像生哥说的,不管是国.军还是新四军,将小鬼子赶出宜兴赶出中国才是大家的共同目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让周文斌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别看这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汉子们头脑有些简单,但有不怕死的蛮劲,是冲锋陷阵的好料子。如果,这样一批人能为国.军所用,往后别动队在丁蜀镇做事肯定是如虎添翼。 他将周坤生和老三拉到一边,认真地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国.军的收编,加入别动队一起打鬼子。 对于这样的邀请老三婉言谢绝:“周队长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大当家表过态,不投靠任何部队,私底下说说也不行,否则,会被处罚。周队长,如果要我们帮着打鬼子尽管开口,但往后可千万不要再谈收编的事,万一传到大当家耳朵里,我们也难做。” 周文斌见碰了南墙,也不再强人所难,只说了句:可惜了。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稍后,周文斌再次强调所有人要以安全为重,喊大家先撤回安全区域。叮嘱完,他带着几个人回自卫团团部去了。 周文斌离开后不久,渔夫、老三和胡子等人在殷侉子的协助下,走象牙山偏僻的小路,绕道回到了阳泉寨。 半夜,青龙山山洞内,瘦子蛙人带领三名同伴仔细对大雕像及周边区域进行搜查。 他们发现,大雕像尽管体型庞大,但走近了也不觉得可怕,正因为太大了,靠近了看,只能见到其底座的小部分,就跟建筑物差不多,有区别的仅仅是面积大了无数倍。也正应为雕像体积大的缘故,四名蛙人走了好一阵,也才走完整个雕像基座周长的一小部分。 瘦子说,雕像基座太大,即便只是围着走一圈,估计也得老半天,何况,还得慢慢寻找呢。他建议,沿着基座走,半小时内无发现立刻返回。 三名同伴巴不得现在就回去呢,听瘦子说只需再找半个小时,自然愿意,都表示没问题。 说是说没问题,可问题还是来了。在四个人沿着基座往前走了大约三十多米后,他们发现了一幅奇怪的纹饰。 纹饰雕刻在雕像的基座上,非常显眼,因为,别的纹饰和基座的颜色是一致的,灰突突的,而这处纹饰却是鲜红如血。不仅如此,纹饰本身也有点诡异,不像其他纹饰那样是吉祥纹或神仙圣佛的形象,而是刻着五个小人抬着一个死人;之所以说是死人,因为,被抬着的那人脸部特征绝不是活人该有的;它的舌头吐出嘴外约有半尺,眼珠暴突在外,一看就是窒息而亡的。 瘦子在这几个人里不仅仅是领导,对中国文化了解得也比他的同伴们多,他看到这样的纹饰脸色立马就变了。 “五,鬼,抬,尸。”瘦子低声说出了四个字。 也许是太紧张的缘故,他说的每个字咬得很重,而且,带着颤音。 见他紧张成这样,同伴们觉得不解,心说,再怎么怪异,不就是一幅浮雕嘛。 其中一人问:“队长,你怎么紧张成这样?不就一幅浮雕嘛。还有,您刚才说的五鬼……五鬼……” 见他说不出余下的两个字,瘦子帮说了出来:“抬尸。”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五鬼抬尸 “对对。什么叫五鬼抬尸?有什么说法吗?”那人问。 瘦子没马上回答,而是示意往后退,等退出七八步之后他才开口说:“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去怕是要出事的。” “为什么呀?”刚才说话那人问。 “因为,这不是一幅普通的纹饰,是警告。” “警告?什么意思?” “战前你们没来过中国,对中国文化了解得不多,即便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信。” “中国文化我还真了解得不多,不过,你说出来我肯定相信的,因为你是队长嘛。” “那行,我就跟你们简单说说。” 由于时间关系,瘦子无法讲得仔细,只是大致将五鬼抬尸的来历以及包含的意思简单说了说。 他说,古时候的中国由于战乱频繁,每场仗都要死很多人。中国人信奉人死之后要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理念,那些因战乱而死的人的家属,就请人背尸回乡,久而久之,催生了一门新的职业,赶尸,其中,湘西赶尸尤为出名。 赶尸可不是轻松的营生,首先,得挑人少的道走,避免死人被活人看到,吓坏别人;再则,遇到沟沟坎坎上坡下坡的,还得背着尸体走。赶尸匠为了提高效率想尽了办法,有些,甚至用邪术来加快赶尸的速度,五鬼抬尸就是其一。 何为五鬼抬尸?其实,源于传说中的五鬼运财。 五鬼运财是用法术来驱使东南西北中,张元伯、刘元达、赵公明、钟士贵、史文业等五位生财神王运来钱财。而抬尸的五鬼与这五位神王没任何关系,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得用法术来使五鬼运作。 抬尸的五鬼原本不是鬼,而是巫术高手炼制出来的。 五鬼本体乃木质或竹制的傀儡,为了使之能运动,巫术高手就用阴气极重的婴儿尸血来浸泡这些傀儡,七七四十九天方能炼制出一个,而且,不能五个一起,必须一个一个的来。长达两百多天的炼制,五鬼方能练成。 由于傀儡们被融入婴尸之魂,它们能像人一样运动。 不过,巫术高手却不会赋予它们太多的自由,因为,在巫术高手看来,五鬼只是工具,能动能听使唤就可以了。 五个小鬼练成后,便会交付到赶尸匠手中。 赶尸匠在赶尸过程中,每到夜晚或绝对无人时,便会放出小鬼代他赶尸。 别以为五个小鬼只是代替人干体力活,事实上,它们有超常之处,抬尸的速度是人类无法比拟的;跑起来脚不粘地,就跟草上飞一样,眨眼就能跑几里地。 单单是抬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来,一些邪恶的江湖术士专干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其中,就有杀人越货勾当。 杀了人,总得处理呀,为了神不知鬼不觉,那些术士就用五鬼抬尸术来运走被害者尸体。单是运尸体倒没什么太过可怕的,后来,有些势力组织将五鬼运尸绘制成图案,或雕刻成纹饰,以此昭告天下,此处乃其势力范围,擅闯者,五鬼抬走的将是闯入者的尸体。 听瘦子介绍完,三名蛙人的脸色都变了。 有人说:“队长,那……我们还是撤吧。这地方有五鬼抬尸纹饰,说不定此处就是某个组织的势力范围。趁着对方还没发现,咱们赶紧离开吧。” “这个……”瘦子犹豫了,尽管,他也害怕五鬼抬尸纹饰是警告的说法是真的;但是,现在回去,村上那边还好糊弄,就说没找到通道就行。可渡边会怎样?肯定会把他们扔回水里,没个结果不允许上来,到头来,还得回到这里。 “队长,你倒是发个话呀。”那人催促。 “我……”瘦子还在犹豫,他刚说出一个字,便被另外一人给打断了。 “那……那是什么?”那人惊呼一声,手,指着那幅五鬼抬尸的纹饰。 瘦子和另外两人望去,没见有异常,便问那人看见什么了。 那人说话哆哆嗦嗦的,看样子被吓着了。他说,刚才,他无意间看见五鬼抬尸的纹饰动了。 动了?雕刻的纹饰又不是活物,怎么会动了。 瘦子心中疑惑,怀疑那人是看花眼了。他喊三人别动,由他去查看一下。 他提着灯走近几步去看基座上的纹饰,看了几眼,还是没发现异常,便转过身对那人说,一定是看花眼了。 没人搭话,他的三个同伴的脸上尽是恐惧的表情。 瘦子觉得奇怪,心说没什么不对劲呀,但同伴们为什么像是看到鬼一样? 为了证实一切正常并无异样,他再次转身去看基座上的纹饰。 没想到,刚转过身,就看到了无比怪异极其可怕的一幕。 他看见,那幅怪异纹饰中的五个小鬼就像活了一样,竟抬着尸体从基座里走了出来;而被五个小鬼抬着的死人也像刚死了一般,七窍流血狰狞到了极点。 瘦子一见,吓得差点尿裤子,惊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三个同伴见状,谁也不敢怠慢,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中有个人,可能是那种喝口凉水都能塞牙的倒霉鬼,霉运在关键时刻降临到了他的头上,跑出没几步,这人竟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跤。 身旁的同伴见状,想去拉他,却见那五个小鬼追赶的速度奇快,都快追到跟前了。 同伴想,不拉那人接着跑的话,要死也只死摔跟头的倒霉蛋,要是拉一把,被五个小鬼追上来,可能死一双。得,保自己的命要紧。 电光火石间,同伴做了个决定,那就是,不管地上那人接着跑。 摔跟头的家伙见同伴不管自己跑了,想骂人。只可惜,刚喊出八嘎两字,后面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跑得脚下生风的瘦子他们边跑边回头瞄了一眼,只一眼,就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们看见那个同伴已经被五个小鬼追上,浑身冒出鲜血,眨眼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就像被剥了皮一样。 三人瞧见这惨烈的一幕,魂都被吓没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想,跑。 说来奇怪,那五个小鬼逮住那个倒霉蛋之后,并不继续追赶,而是将那个倒霉蛋抬起,往回走了。 瘦子他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跑回到水边,手忙脚乱地穿上潜水设备,一头扎进了水里。 等在暗河边的村上和渡边望穿秋水终于盼来了瘦子他们,却见只回来三人,便问另外两人怎么没回来?是不是有发现留下来看守了? 瘦子爬上岸,魂也回到了身体里,同时,疑问也产生了。 他问村上,什么叫另外两人没回来?心说,被小鬼捉了去的那位多半活不成了;但起先回来报信的那人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嘛。 村上告诉他,他们五人下水后,一直没见有动静,也一直等到现在才把他们盼回来。 瘦子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最先回来的那人也发生意外了?可是,那人又不是往下潜,而是往上浮的,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瘦子设想各种可能性,但都被一一推翻。 见他走了神,村上拍了他一下,要他汇报情况。瘦子这才回过神来,将刚才惊心动魄差点把他们吓得肝胆俱裂的经历说了一遍。 听完,村上和渡边面面相觑。 渡边疑惑地看着瘦子,问:“你说什么?你说……你们看到了鬼?” “对。而且,是五个。”瘦子补充道。 “八嘎。”渡边怒道,“你是不是因为没任何发现怕我责怪才编出这些鬼话来的?” “我……”瘦子有口难辩。想想也是,谁会相信他们会撞见鬼呢,要不是他亲眼所见,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长官请息怒。可是,我说都句句属实。” “一派胡言。”渡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蛙人竟然会编出这样一个借口,一个他这辈子里听到最拙劣的借口。 见渡边不相信,瘦子急了,指着同回来的两名同伴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两名蛙人立刻大声地说:“报告长官,队长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渡边尽管相信蛙人小组不可能集体说谎,但他还是无法相信见鬼一说,毕竟,太离奇了。 见渡边死活不信,瘦子急了,举起右手发誓:“长官。请相信我,我可以对天皇发誓。” 对天皇发誓,那可是最高等级的誓言。渡边不由重新审视起瘦子来。他想,按理说,一个低级军官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撒谎,可是,见鬼一说太过离奇,难道……是蛙人集体出现了幻觉?尽管,集体幻觉的说法比集体撒谎更不靠谱,但眼下除了这个解释,渡边找不出更合理的说法。 鬼也罢,幻觉也罢,这些都不重要,相比渡边要完成的任务,旁的事情已经微不足道,因为,如果他无法完成任务,回国后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他是心知肚明的,如,切腹谢罪。到那时,切腹后有大把的时间去验证是否有鬼的存在,而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藏宝地,尽快让他那颗在油锅里煎炸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难打开的通道 “先不说这些。”渡边对瘦子说,“听你刚才说,水下的确有空间,也有人工建筑,那么,你们有没有见到棺材或别的跟墓葬有关的东西?” 瘦子心说当时逃命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观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说:“报告长官。我们只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雕像,没有发现别的。” “雕像……”渡边想了想,问村上,“村上君,你怎么看?” 村上说:“依我看,那个空间应该就是真正的墓室。当然,仅仅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还有待去现场勘察过后再做定论。” “可是,我们没有设备让很多人潜水到达那里。” “嗯……”村上沉吟了一下,问瘦子,“你说,水下的通道也是人工开凿的?” “是的。”瘦子回答。 “这么说来,有这样的可能。”村上对渡边说,“渡边君。我大胆假设一下;如果,几百年前,暗河的水位没这么高,那么,这座墓修建的时候,出入的通道就应该是现在被淹没在水里的那条,只是当时建造的时候,建墓人没有料到暗河会涨水,甚至,淹没了通道。” “这么说来,那个墓室岂不是只有水下那条通道能进去?”渡边有些失望。 “那倒不一定。这么大规模的墓,通道肯定不至一条。中国古人在建筑方面有特殊的习惯,讲究成双成对,寓意好事成双。如,石狮子有一对,房屋有前后门。在丧葬习俗上也有这种鲜明的特征;比如,墓室分前后,耳室分东西,就连棺椁旁边的陪葬坑,也是左右各一。我想,通道应该也是这样安排的,就如房屋的前后门。” “嗯。”渡边觉得有这种说法道理,他说,“那么,我们该怎么才能找到另外一条通道呢?” “我刚才想了一下,这里的格局好比现代建筑的二层楼,我们在楼上,主墓室在楼下,中间隔着楼板。蛙人小组在下面见到了巨型雕像,我猜,雕像这么大,应该是中空的,头部位置应该和我们这一层相连,也就是说,雕像有可能是连接上下层的通道。” 村上的分析有道理,渡边想,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建造这么大一座雕像纯粹是用来装饰,说不定,宝藏就藏在雕像内部。 他问村上,有没有办法打开那条通道? 村上又像此前那样说,只有到现场勘查过后才会知道。 “既然这样,那就去检查吧。”渡边说。 “是。”村上答应了一声,领着两名特别行动组成员,外加十来个士兵和几位考古成员,返回先前勘察过的地方。 渡边问瘦子,“你们的队员是怎么回事?就算有一个人被奇怪的东西抓去,那还有一人呢?”他依旧无法相信瘦子他们见到鬼的说法,所以,用奇怪的东西替代了。 “报告长官,我也不清楚呀。”瘦子回答,脸上表情复杂,有迷惘,也有担心,他担心渡边会因为那名队员失踪而发难,拿他问罪。 幸好,渡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发难;但是,却提出一个让瘦子他们害怕的要求来。 渡边说:“你们下水找找,尽快将那名队员找回来。” 这话让三名蛙人的脸都绿了,尽管,他们看到五个小鬼抬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同伴往回走,但保不准那五个煞星还会走回来;现在下水,万一撞见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见三人犹豫不决的样子,渡边鼻头下的仁丹胡子蠕动了一下,看样子不高兴了。 他冷冷的问:“怎么,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见他生气了,三人心说,长官的命令不执行,比撞见五个小鬼死得更快。得,下水吧。只指望能找到那位同伴,找不到也没关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总之,不下水是不行的。当下,齐刷刷地答应:听清楚了。 “好,那就执行命令吧。”渡边淡淡的说,转身追赶村上去了。 村上率领众人在大概是雕像头部位置的区域进行仔细的检查。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多钟头后,在一块大岩石上有了发现。 那是一个人脸图腾,可能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看上去模糊不清,图腾的嘴部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没了嘴的形状,整个图腾光秃秃灰头土脸的,乍眼一看会以为只是一块石头,这也是村上之前来检查时没发现此处有蹊跷的原因。 图腾表面的尘土被刷去后,村上发现,人脸嘴部是空的,拿手电往里照,里头有条缝隙,看形状跟钥匙孔有几分相似;他不由想起传说中的战国虎符来。 他想,难道,这里就是必须用虎符才能打开的机关?而打开机关就能打开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派往西望圩的人回来了没有?”他转身问渡边。 他问得有点突兀,渡边愣了愣,随即回答,刚回来,说是那个北方和尚已经不在村子里,不过,范氏有一户人家跟他关系很密切。 村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看样子,想要顺利进入藏宝地,北方和尚是关键,只有用对方手里的东西,才能打开连接藏宝地的通道。所以,必须找到这个北方和尚。 原来,村上早就做好了准备,万一无法打开通道,就设法“请”来殷侉子,“请”殷侉子交出战国虎符。老三他们下山时遭遇的日本兵,就是派往西望圩去“请”殷侉子的。 “看来,现在唯有请北方和尚交出战国虎符才能打开通道了。”村上说着,将身子让开了一些,让渡边可以看清楚人脸图腾上那张黑洞洞的嘴。 第二天的青龙山戒备森严,一脸铁青的池田次郎训斥头上缠着纱布的小队长:“让我该怎么说你?胡子是城防总部的要犯,现在犯人跑了,渡边长官问责下来,尽管责任在于你,但作为你的上司,我也会被训斥。我就不明白了,黄龙山有小分队看守,那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被锁在笼子里赤手空拳的犯人,居然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 “长官。都是我的错。是我对手下疏于监管……”小队长积极认错。 池田次郎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头,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一会,渡边长官回来肯定会问起这件事。到时,你就按照实情如实回答。”说着,看了看小队长头上缠着的纱布,关切地说,“要注意伤口清洁,千万不能受到感染。要不了多久,咱们可能要回国了,我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地回去,别让家人担心。这样吧,去医务室喊卫生员帮清洗一下伤口,上点药。一会,等渡边长官来了我再通知你。” 面对池田次郎的关心,小队长心存感激,但让他更感兴趣的是池田次郎说的“要不了多久,咱们可能要回国了”。 谢过池田次郎之后,小队长问:“长官。咱们真的快要回去了?” 池田次郎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我也只是猜测。目前,我们的部队在各个战场受到敌军猛烈攻击;美国人又在广岛、长崎投下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我国造成了重创。看来,战争快要结束了。只是,这个结局让天皇也让天皇的子民蒙羞。”说着,长叹一声,“唉……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了。” 看着长吁短叹的池田次郎,小队长心里不好受,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谈论下去,借口去医护室打算离开。临走时,池田次郎喊他派人将软禁在驻地内的张立邦请来办公室。 片刻之后,张立邦在两名士兵的陪同下来了。 进门后,池田次郎热情招呼他落座,并倒了杯茶给他。 “立邦君,这里住得还习惯吧?”池田次郎问。 张立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回答:“多谢次郎君照顾,睡得还算踏实。只是……半夜嘈杂,有些不适应。” “哦。”池田次郎想起昨晚的突发情况,说,“那是意外。平常这里晚上都是很安静的。” “意外?难道,出什么事了?”张立邦首先想到昨晚是不是有人来袭击驻地了,毕竟,按眼下的局势来看,新四军或国.军来攻打青龙山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 池田次郎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是啊。昨天晚上,有几个中国人来驻地捣乱,不过,后来都跑了。只是……”池田次郎说到这里,想到胡子逃跑的事情,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 张立邦见状,料想昨晚肯定还出了其他状况,说:“如果次郎君不方便说,就别勉强。” “呵呵。没什么不能说的。是被关押在黄龙山驻地青帮的那个胡子跑了。” 听闻此消息,张立邦心中一喜,正想再问问,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渡边走了进来。 对于渡边的到来,池田次郎事先早有准备,但让他大感意外的是,渡边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问责胡子被劫走的事情,而是喊他立刻将张立邦给放了。 “您……说什么?放了?”池田次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仇视中国人的高级军官嘴里说出来的。 “是的,放了。”渡边解释,“据我接到的情报,张立邦先生与新四军没任何瓜葛,所以,把张立邦先生请来驻地完全是误会。”说到这里,他对张立邦俯了下身子,算是表示歉意,“在这里,我代表城防总部向张先生表示歉意。也请次郎君原谅我错抓了您的同学。” 张立邦可以被释放,池田次郎甚是高兴,他招呼渡边坐下,并倒了杯茶给他,说:“事情弄清楚就好。渡边君无需自责,往后,大家都是朋友。来,喝一杯宜兴红茶,纪念我们这些军人在异国他乡的日子。” 原本,池田次郎是想缓和下气氛,但他那句“纪念我们这些军人在异国他乡的日子”让渡边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第一百四十章 意外获释 渡边很清楚目前的局势,种种迹象表明,日本部队在亚洲地区长达数年的战争几乎败局已定。一想到“战败”两字,对于做事强横,凡事都抱着必成态度的他来说,简直是一把利刃,那闪着寒光的刀尖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心脏上划开数道口子,让他痛不欲生。 渡边脸上短暂的神情变化被池田次郎看在眼里,知道是刚才说的话让渡边不开心了。同为军人的他深刻理解渡边此时的心情,面对那样的结果,任何一个日本人都无法接受,何况,他们还是天皇的战士,是民族的勇士呢。 短暂的沉默后,池田次郎再次开了口。但他没去安慰渡边,因为安慰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再则,有张立邦在场,他们也不方便讨论战争局势,尽管,张立邦是他的挚友,又是救命恩人,但对方毕竟是中国人,在一个中国人面前谈论战败,既不合理,也没面子。 池田次郎对渡边说:“渡边君。关于青帮……。” 渡边知道池田次郎要说什么,一定是关于胡子被劫的事情。 他挥手止住了池田次郎,并有意无意地看了张立邦一眼,说:“次郎君。你先安排人手将张先生送回去。其他事情稍后再谈。”又对张立邦说,“张先生。尽管我们调查清楚了您跟新四军没任何关系;可是,据说您那些在湖?镇的兄弟,似乎与我们大日本皇军有些过节。我希望您回去之后,看在您跟次郎君是校友又是兄弟的份上,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跟大日本皇军作对。如果张先生能促成此事,渡边将感激不尽。” 张立邦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渡边,神情非常镇定。渡边没能从张立邦的表情里读出想要的内容。 池田次郎暗想,这件事没必要再谈下去,因为,不见得会有好结果,说不定,还会让双方尴尬。他起身,以送张立邦为由,带着张立邦走出了办公室。他们的背后,射来渡边怨毒的目光。 收拾好行李,池田次郎将张立邦送到驻地门口的车辆上,叮嘱道:“立邦兄。这几天让您受累了。一会,您告诉司机该往哪儿走,相信有军车护送,会一路畅通的。至于渡边君刚才说的话,如果兄长觉得方便,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尽力而为吧。不过,次郎不会强人所难,一切都由兄长自己决定。” 张立邦略微想了想,说:“渡边先生的所托,我只能代为转达。毕竟,我不能决定他人的意愿。另外,改日我备下酒菜,咱们兄弟两好好喝一杯,以表次郎君帮我脱困的感谢。” 池田次郎猜想,张立邦之所以说感谢,肯定以为被放回去这件事是他疏通了关系,他忙解释:“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城防总部办事历来讲究证据,兄长能洗脱嫌疑,一定是渡边君掌握了可靠的情报,证明兄长的确不是新四军的人。”说着,他叮嘱道,“对了,兄长回去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以防过激言论传到渡边君的耳朵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可能次郎也无能为力了。” 这句话里的含义张立邦听出来了,他想:看来,镇上真有日本人安插的情报人员,往后行事得更加小心了。 送走张立邦,池田次郎回到办公室。 渡边见他回来了,对他说:“次郎君。关于青帮胡子被劫一事,‘尖刺’已经向我汇报,劫走胡子的是一位中国高人,并且,胡子是被您这位老同学的兄弟们带走的。” 池田次郎对这个说法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了解张立邦的为人,正直、冷静,人缘好,有人想来救他,也是很正常的。 “哦?难道,昨晚来驻地的不是中国部队的探子,而是立邦兄长的朋友?”池田次郎故意问。 “是的。次郎君。尽管张立邦跟新四军没关系,但他身边那帮人仇视我们大日本帝国;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分化他们,削弱他们的势力。” 池田次郎对渡边的计划一无所知,问,该怎么去分化? 渡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却没喝,又放回去。 他微笑着问池田次郎:“次郎君。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张立邦回去吗?” 池田次郎摇了摇头。 渡边脸上升起一丝怪异的表情,他压低声音道:“这样做,是为了给外界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张立邦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朋友,不是敌人。” “什么?”池田次郎感到震惊,他知道渡边说的“朋友”两字的含义,也清楚张立邦会因这两个字受到中国人的歧视。他说,“渡边君。这不是害我的兄长嘛。” “哼。”渡边脸上的笑意全无,他冷哼一声,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池田次郎,说,“次郎君。为天皇效忠是我们的本分,也是军人的职责和荣耀。为了成就大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张立邦只是个中国人。” 听到这样的话,池田次郎心中觉得不快,说:“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立邦君是我的救命恩人。希望渡边君别把他当成战争的牺牲品。” 渡边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沉,他冷冷地盯着池田次郎,一字一句地说:“难道,次郎君要为一个中国人违抗军令不成。” “属下不敢。但……”池田次郎想要表明立场,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在维护他的朋友,跟效不效忠天皇,违不违抗军令没直接关系。 渡边用力挥手止住池田次郎:“别说了。现在我命令,你通知史耀民向镇上几大家族发出邀请,就说大日本皇军今晚设宴款待各位掌门人。记住,张立邦必须到场。否则,次郎君就去跟司令部的长官解释吧。”说完,渡边大步向门外走去,快要出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愣在那里的池田次郎说,“次郎君。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上司已经对‘刺墓’行动下了限时命令,在规定时间里不找到那批宝藏运送回国,你,我,都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渡边走后,池田次郎心里很复杂。一方面,他担心张立邦的安危;而另外一方面,作为一名军人,他无法因私人感情而违抗军令。 思量良久,他无奈地拨通了自卫团团部的电话,按照渡边的吩咐,喊史耀民通知镇上各大家族掌门人晚上到小迎春赴宴。 挂上电话,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多遍才停下来。他喊来一名心腹,命令即刻赶往周家大宅,去给张立邦送信。 张立邦乘坐的车子在小木桥附近停下,这里,走去周家大宅只要几分钟的时间。 他不直接在周家大门口下车是有原因的,作为一名在沦陷区跟敌伪周旋多年的老战士,他料想渡边没来由放他回来,一定有目的。为了不对周家造成不利影响,他必须谨慎行事。 几分钟后,他绕道进了周家大宅,并在后院小屋跟周坤生碰了面。 见他安全回来,周坤生自然感到高兴,忙喊来老三和周云长,打算晚上设宴为张立邦接风。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边三轮刹车的声音,接着,一名护院跑来禀报,说有个日本士兵来找张立邦,要转达池田次郎的口信。 周坤生有些不解,问张立邦:“大哥。您刚从日本人那里回来,怎么这么快日本人又找上门来了?会不会是他们变卦了?” 张立邦也觉得意外,说:“我也不清楚,咱们先听听日本人怎么说。” 等那名日本士兵将池田次郎要转达的话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之后,张立邦这才恍然大悟。 他送走日本士兵,对周坤生等人说:“我说这渡边怎么会忽发善心放了我呢。呵呵。原来,他是在使离间计,想分化咱们。” “哦?此话怎讲?”周坤生不是很明白,问张立邦。 “你想,镇上几大家族都是我们争取的与日本人对抗的对象,这次,我被抓大家肯定是知道的,现在,被莫名其妙放了回来,有些人肯定会起疑心。刚才,池田次郎传的话你们也听清楚了,是日本人设宴款待镇上各位长辈,并强调我必须到场。为什么?” “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张立邦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分析:“我估计,日本人要向大家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我张立邦是日本人的朋友。这么一来,镇上各家族自然对我会起戒心;而且,拔出萝卜带着泥,跟我接触的兄弟们也会被大家猜疑,特别是跟我走得最近的你。” “我?” “对。周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一旦大家误会周家跟日本人有不明不白的关系,问题就大了。原本,大家打算抱成团跟小鬼子对着干,周、高两家都是大家的主心骨,如果,小鬼子的离间计得逞,人心必定涣散,联合抗日的计划便会付之东流。” 周坤生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心中升起怒气,忍不住骂了声娘。 老三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说:“小鬼子太他妈毒了,不费一枪一弹,就让整个镇子起了内讧。娘的,晚上老子带几个兄弟去饭馆砸场子,干掉那个叫做渡边的小日本。” 张立邦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又冲动了是不?眼下光着急和蛮干能解决问题吗?日本人就等着咱们自乱阵脚呢。” “那……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张立邦正想给老三解释解释,忽然想起一旁的周云长,禁不住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流产的诡计 周坤生见状,这才想起张立邦还不知道周云长的真实身份,加则周云长此前神神秘秘的,张立邦一定心存戒备。 他对张立邦说:“哦,忘了介绍了。大哥。云长兄弟是自己人。他跟自卫团团长周文斌实质上都是国民革命军的人。” 接着,周坤生就将周云长的身份以及来宜兴的目的说了一遍。完后,还强调,这次胡子能成功被救,周云长和周文斌功不可没。 听罢介绍,张立邦心里的戒备减去了不少。他紧握周云长的手,说:“云长兄弟。此前我对你有所怀疑,还望谅解。” 周云长豪爽一笑:“哈哈,咱们多年的兄弟,早先大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存有戒心也是能理解的。所以,不谈伤感情的事。眼下,抗日大计最重要。刚才,听大哥说日本人要使离间计,我倒有个法子,可以借机揪出日本人安插在咱们中间的探子。” 听他这么说,几人来了精神,忙问有什么好的良策? 周云长说:“晚上,立邦大哥要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正常去参加日本人的晚宴。然后,咱们就……” 接下来,周云长将他的计划如此这般详细说了一遍。 晚上七时许,小迎春饭店一改平素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变得热闹非凡。 接到邀请的各大家族长辈无一例外都到场,不为别的,只迫于日本人的淫威;兵荒马乱的岁月,求安稳,求自保,是人们正常的心理。 十几分钟后,饭馆里迎来了短暂的安静,因为,一身西装头戴礼帽的张立邦与周坤生走进门来。 有人低声议论:“哎。张先生前几天不是被日本人抓了吗?怎么……放回来了?” 有人附和:“是啊。这年月一旦被日本人逮了去,那就是九死一生。但看他这身板,瞧着像没是啥事似的,为什么呢?” 正议论着,一身军装的渡边和池田次郎在史耀民的陪同下也走进门来。这三人的出现,使得现场骚动起来,各种虚情假意的问好声不绝于耳。 池田次郎和众人打招呼后,挥手止住闹哄哄的人群,介绍起渡边的身份来。 “感谢诸位今天赏脸。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日本帝国皇军驻宜兴部队城防总部的渡边长官。今天这个晚宴,是渡边长官特意为大家安排的。” 渡边满脸堆笑点着头,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他说:“来宜兴多年,觉得这个古朴的江南小城让人觉得温馨。看见田间山野的风光,常让我想起家乡樱花盛开的时候。这几年,次郎君的部队能在镇上跟大家相处融洽,跟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是分不开的。所以,今晚特此设宴以表谢意。” 说到这里,渡边话锋一转,走到张立邦的身边,向张立邦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 张立邦知道,好戏就要开演了。 果不其然,渡边按照计划,说出了预先斟酌过很多遍的话来。 他说:“说到鼎力相助,今天,要特别介绍一下张立邦先生。他是次郎君在日本就读时的校友,也是次郎君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大厅内又响起一片议论声,许多异样的目光落到了张立邦的身上。张立邦知道,此刻,各大家族的长辈已经往他身上贴上“汉奸”的标签了。但他并不着急,他要看渡边接下来演的戏。 渡边接着说:“如果,没有张立邦先生和他诸多朋友的支持,我相信,大日本帝国皇军在镇上不会像现在那样长久安稳。在这里,我代表城防总部以及我个人,向张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表示最诚挚的感谢。”说罢,朝张立邦和周坤生施了一礼。 如果,先前众人对张立邦与日本人的关系还只停留在猜测的层面,那现在渡边说的话就明确无误地证实了这种猜测的肯定性。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张立邦和周坤生两人的身上来回地扫视。 这种如刀子一样的目光扎得周坤生觉得不自在,他想大声辩解,可是,张立邦暗中拉了他一下。 周坤生明白张立邦的意思,是要他静观其变。他只能强忍心头的委屈和愤怒,默不做声地站在那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似乎说明他们默认渡边说的都是事实,他们的确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朋友。这让在场的人进一步相信,张立邦与周家大宅的公子已经变节投敌,一时间,人们异样的目光变得越发灼热,有些人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张立邦早就料到渡边会在晚宴上“语出惊人”,所以,对渡边的说辞不仅没有感得诧异,反倒感觉好笑,他很想大声指出渡边的言论有多么荒谬,但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朝大家行了一礼。 他朗声说:“诸位长辈。张某是个生意人,历年经商接触过无数国内外的同道,可以说,朋友遍及各国。渡边先生说得没错,我和次郎君战前确实是校友,而且,交情匪浅。回国后,尽管我和他因战争的原因多年未能取得联系,但张某时刻惦记着他。我相信,次郎君也有同样感受。” 说到这里,张立邦朝池田次郎看了一眼,微微俯了下身子,以示友好。 池田次郎诚挚地朝他点了点头,看得出,他与张立邦的友情是真挚的。 张立邦接着说,“至于渡边先生说的日本部队在镇上驻扎的事情,张某还是那句话,我是生意人,对战争毫无兴趣。但有一点要说明,既然,大家同处一个镇子,我倒希望真的能做到融洽相处,千万不能发生前几年在南京那样的血腥事件。所以,渡边先生,张某真诚希望您今天的话能落到实处。如先生所说,若能真正做到融洽相处、互不侵犯,张某愿鼎力相助。” 这番话张立邦说得不亢不卑,部分家族老大已经看出名堂来,那就是,张立邦与周坤生不可能是日本人的朋友,渡边是在施离间计。 渡边自张立邦说出这些话后心情开始变坏,因为,他原本想借晚宴来离间张立邦与各家族的关系,以此达到让中国人自乱阵脚起内讧的目的;但现在,张立邦不动声色的几句话就粉碎了他的计划,所以,他怎能甘心。 此刻,他觉得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张立邦实质不简单,甚至怀疑张立邦就是新四军,“尖刺”关于张立邦与新四军无关的情报是错误的。 要是换了平时,如果有人在渡边面前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一定会立刻下令将其关押,并用各种手段来发泄他心中的不快;但今天不行,因为,碍于池田次郎的面子,更因为刚才他自己说的一番话;他说,张立邦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甚至,对张立邦动粗呢。如果真动了粗,岂不是自打嘴巴自讨没趣。 渡边脸上的笑意还在,尽管笑得有些僵硬和做作,但他还是忍住心头的怒火,微笑着接过张立邦的话头。 他说:“张先生说得没错。既然,大日本皇军跟诸位同处一个镇子,那就希望大家表里如一把我们当作你们的朋友,不要像某些人……”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周坤生一眼,说,“最近,我听说镇上有些家族不安分,暗地里勾结新四军;特别是昨天晚上,竟有人夜袭黄龙山大日本帝国皇军的驻地,劫走了被关押的要犯。被劫走的是谁?相信大家也知道,是青帮的胡子。此人一向为非作歹祸害乡里,他的身上背着一宗惊天大案。我希望,有知情者千万别隐瞒,否则,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届时,知情者将作为胡子的同伙一并处理。我不希望这样不愉快的事情真的会发生,所以,也请诸位好自为之。另外,如果有人能将要犯送还给大日本帝国皇军,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此证明我们跟诸位融洽相处的的诚意。” 说完话,渡边脸上的笑意就像风中的雾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冷若冰霜的表情。 这顿饭,众人吃得很是纠结。一方面,从渡边先后矛盾的话里大家嗅到了“离间”的味道;而另一方面,担心胡子被劫的事情会莫名其妙摊到他们的头上,从而引来祸端。 由于有了心事,众人吃饭少了平常的敬酒客套,原本美味可口的菜肴变得味同嚼蜡,一屋子人默不作声夹菜扒饭,那样子不像是在享受食物,而是在完成一个让他们不舒服的任务。 “离间计”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回到青龙山驻地的渡边觉得非常恼火,他铁青着脸对池田次郎说:“你这位老同学非同寻常,不动声色单凭几句话就使得咱们的整个计划破灭;如果是寻常百姓,不可能拥有如此缜密的思路。我看,对张立邦的调查不能终止。如果,次郎君碍于面子不方便参与调查,那我来安排宫本君负责此事。” 池田次郎觉得自己真的不方便参与对张立邦的调查,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想参与这件事。听渡边说打算安排宫本来负责调查,池田次郎觉得意外。 他对渡边说:“宫本君只是民间的商人,由他来负责调查是否不妥?” “呵呵。” 渡边神秘地笑了笑,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出了宫本的真实身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1 “哈哈。”渡边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实不相瞒,宫本绝非一般的商人,他是大日本帝国为了配合实现‘大东亚共荣’计划安插在中国民间的高级情报人员。丁蜀镇的我国情报人员都得听他发号施令。” 池田次郎跟宫本相识多年,交往频繁。一直以来,在他印象里,宫本只是个做买卖的商人;如今,知晓了宫本真实的身份,他暗自感到心惊。 他想:搞情报的通常都是六亲不认,这些人不仅负责收集中国人的情报,还会紧盯自己人的一举一动。 池田次郎庆幸自己一直守规矩,如果,稍有不慎干出点出格的事来,宫本肯定会向上头打小报告。池田次郎想想都觉得后怕。 见池田次郎神思游离的样子,渡边以为对方是在为得知宫本的真实身份感到意外,笑着说:“别多想啦。嗯,对张立邦的调查就交给宫本君去负责。咱们商议一下‘刺墓’行动的下一步计划吧。” 池田次郎回过神来,问渡边:“对了,渡边君。上头下令限期找到那批宝藏,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 “三天?” “对。最近国内有消息说,天皇陛下准备接受波茨坦公告,有可能会承认战败。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三天时间内找到那批宝藏。” “可是,短短三天,咱们该从何下手?” “藏宝地已经找到,现在缺的是打开通道的‘钥匙’。” 池田次郎对渡边他们在山洞中干的事情一无所知,听渡边说藏宝地已经找到,就问是哪里? 渡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池田次郎,知不知道山顶碉堡里的垂直通道是干吗用的? 池田次郎回答不知道。 渡边告诉他,有两个用途。 首先,是出于军事目的,用山洞做掩体,防止中国部队攻打青龙山驻地。再则,据考古专家村上的勘察,发现山洞中有大量人工开凿痕迹,据此,村上分析,中国古人借用山洞建造了一座大墓,而这座大墓的特征,与渡边寻找的明代宝藏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故而,村上认为,山洞中的大墓就是宝藏的藏匿地。 “哦。”池田次郎像是听明白了,但他有些担心,说,“渡边君。万一在山洞内找不到宝藏,怎么交差呀?” “唉。”渡边长叹一声,说,“如果此处不是藏宝地,但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我想,也可以向上司交差吧。” 尽管渡边话说得很勉强,但池田次郎觉得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便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渡边说:“我打算分头行动。宫本带领一组人马跟踪张立邦争取找到胡子的下落。明天,你带士兵进山洞,配合村上君的工作。对了,部分重武器先转移到山洞中。”说完,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我得去城里一趟。明天下午一点我会再来。” 渡边走后,池田次郎心中忧虑,他担心进山洞寻找宝藏会有危险;但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更担心的是,宫本接手对张立邦进行调查,张立邦会不会有危险呢?要知道,宫本是高级情报人员,急眼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想: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身处险境。 他喊来白天送信给张立邦的心腹,叫对方再去一趟周家。 话说晚宴结束后,张立邦和周坤生回到周家大宅,将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跟老三、周云长说了一遍。 周云长听后眉头紧蹙,说:“立邦大哥。渡边离间的目的没有达到,肯定会用其他办法来对付咱们。看来,暴风雨就要来啦。” 老三却不以为意,拍了一下桌子,说:“大不了拼了呗。我呀,最头疼明争暗斗讲什么策略,多伤脑子。不如拳脚之下见真章。”他对张立邦说,“大哥。我建议,喊山里的兄弟们出马,跟小鬼子干上一仗。” “呵呵。”张立邦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整个就是山大王的火爆脾气。要知道,咱们现在干的可不是从前打家劫舍的行当;如今,咱们担负着救国救民的重任,单靠蛮劲是成就不了大事的。云长兄弟说得没错,渡边肯定还会对付咱们;所以,这几天得千万小心,别让鬼子钻了空子。” 正说着,看门的护院跑来,说白天来送信的日本人又来了。 张立邦猜测应该是池田次郎有急事派那人来传话,忙喊护院带那个日本人去客厅。 片刻之后,那个日本士兵在客厅里跟他们碰了头。 张立邦招呼对方坐下,问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那个士兵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池田长官要在下转告张先生,谨慎行事,嗯…哦对了,人多眼杂。” “人多眼杂?次郎君还说了其他什么吗?”张立邦问 “没有。只强调人多眼杂四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 “哦,知道了。”张立邦问老三要了盒烟,塞到士兵的手里,“辛苦了。回去请转告次郎君,就说我会小心的。” 士兵接过烟,说了声谢谢,出门走了。 等日本人走后,老三问张立邦:“大哥。这池田次郎什么意思?人多眼杂,他想说明什么?” 张立邦缓缓坐到椅子上,神情严峻地说:“看来,池田次郎是在提醒咱们,要小心被跟踪被监视。” “被跟踪?被监视?”老三露出茫然的表情,“我有点糊涂了。大哥,你是被池田次郎放出来的,他干吗又要派人监视呢?还有,现在又来提醒咱们小心。他到底唱的哪出呀?” 张立邦分析:“释放我的命令是渡边下的,要监视和跟踪我的,相信也是渡边的主意,跟池田次郎没关系。池田次郎是担心我的安全,才派人来提醒的。” “你还别说,你这个日本老同学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听老三这么说,张立邦笑了笑,说:“也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坏人。他们国内也有很多人是反对侵略反对战争的。池田次郎尽管是军人,但据我所知,他有自己的原则,从不对平民下狠手。” “嗯,说的也是。” 老三对这种说法还是认同的。其实,池田次郎给老三的印象并不坏,如果,不是池田次郎穿着日本军装,说不定,见面时老三还会对其微笑——尽管老三从没对日本人笑过。 张立邦说:“据目前的局势来看,日本人可能会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战争结束。” “波……波什么?”老三不知道波茨坦公告,问张立邦。 周坤生拱了他一下,说:“你管什么波不波的,说了你也不懂。” “难道你懂?”老三问。 “呵呵。”周坤生忸怩地笑了笑,说,“我也不懂。咱们还是听立邦大哥说吧。”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张立邦笑了:“呵呵,你们呀,应该了解一些国际时事,对拓展视野有帮助。波茨坦公告也称波茨坦宣言,是反法西斯同盟几个主要国家在上月十七号签署的勒令日本投降的公告。但日本政府顽固至极,上月二十九号,日本首相铃木公开发表声明,无视波茨坦宣言,拒绝投降。本月初,鉴于日本政府无心结束战争,美国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造成大量日本平民伤亡;九号,苏联对日作战;隔天,日本政府被迫通过中立国瑞典向中、美、英、苏四国发出乞降照会。按时间来算,这几天应该会有结果了。” 闻得此消息的老三自然感到高兴,问张立邦:“这么说来,鬼子要滚出咱们国家了?” “嗯。”张立邦点了点头,神情却很严肃。他说,“但是,在战争结束前,一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不会轻易放弃对我国的掠夺。在宜兴,寻找宝藏的日本人并没有终止掠夺计划。我想,渡边肯定知道胡子被咱们藏起来了,而胡子又是玉女潭古墓被盗案当事人之一,对寻找宝藏下落他是个关键。我想,渡边之所以不直接跟咱们要人,一来,碍于池田次郎的面子,不方便开门见山来威逼咱们;而另一方面,可能是他想放长线钓大鱼,打算通过暗中跟踪调查,来找到跟那批宝藏有关的其他人,比如,殷师傅。” “那咱们该怎么办?”老三问。 “我猜,日本人这几天可能会投入全部精力来寻找宝藏下落,咱们光小心行事是没用的,想要阻止鬼子的掠夺行动,只有跟日本人摊牌。” “就是说,咱们能明着跟日本人干了?” “对。”张立邦点了点头,对老三说,“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和我回山里跟兄弟们商议对策。”又对周坤生说,“阿生。你通知周家以及跟周家关系较密切的家族,准备联合对抗日本人。” “嗯。我会安排的。”周坤生答应。 张立邦对周云长说:“云长兄弟。你跟周队长联系一下,看看别动队那里能不能配合行动。另外……”说到这里,他对几人强调了一件事情,“咱们得赶快揪出那个日本探子。如果没别的法子,就照云长兄弟说的办法去做,明天就开始部署行动……” 等一切计划好了之后,时间将近十二点。众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2 宜兴的夜,有点湿冷,或许是毗邻太湖的缘故,空气中湿度比较大,仿佛随手一抓,都能挤出空气中的水来。 在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夜里,丁蜀镇已经陷入了沉寂,大街上唯一能听到的,是偶尔传来的日本巡逻队边三轮驶过的声响。 周家大宅,一条黑影掠过院墙,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 二十来分钟后,宫本府邸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谁?”宫本从里屋出来,他扣着衣服扣子,看得出,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我。”门外传来低低的答话声。 “暗号。”走到门口,宫本问,声音也很轻,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夜里周围不会有人,但他还是很谨慎,生怕有人在暗中窥视;毕竟,他是日本高级情报人员,时刻保持警惕是他的习惯。 “尖刺。”门外那人回答。 “行动代号?” “刺墓。” 宫本放心了,因为,能知道暗号和代号的,除了他和渡边、池田次郎,只有他手下的情报人员。 他打开门,让来人进屋,问对方这么晚了找他有何要事? 来人低声报告:“报告长官。刚才,我在周家大宅偷听到周家公子与张立邦几人的谈话,怕被发现没敢靠太近,隐隐约约的,只听到明天会有动作,具体是什么没听清楚。” “哦?明天?”宫本神情变得严峻。 他今天刚接到城防总部的命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在摸清楚张立邦底细的同时找到胡子的下落。所以,任何有关张立邦的线索他都不能放过。 他沉思了片刻,对那人说:“我知道了,你尽快回去。这几天城防总部在镇上会有行动,你得盯紧着周坤生和张立邦他们,有情况及时向我报告。另外,你得小心,千万不能被他们识破身份。” “是。”那人答应,但没马上离开,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长官。听说……战争快结束了?” 宫本的眉头皱了起来,严肃地说:“这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作为一名情报人员,你的职责就是效忠天皇服从命令。回去吧。” 那人看出宫本似乎不快,料想在这里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说了声:“是。我这就回去。”说完,出门走了。 第二天,镇上的气氛有点紧张,有人传言,从城里来了很多车辆和日本士兵。人们纷纷猜测,鬼子为什么要增兵?难道,要打大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这个战乱的年代,镇上出现这样的情况,总会让人感到害怕和担忧的。 几个家族老大听到此消息,不由联想起发生在南京的血案,他们担心日本人要对镇上的百姓下狠手了。 高家大院,自高连贵被日本人害死后,便显现出败落的景象。才入秋,院子里的花草已经蔫了大半;剩下少数还透着绿的植物,被风吹得摇来晃去丝丝作响,似乎在控诉命运之不公。 高继祖站在走廊上,看着萧瑟的景象,心中感叹,高家人就像是迎风摇摆的植物,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老爷。门口来了好多人。”一个护院跑进来禀报。 “哦?是什么人?”高继祖神情镇定地问。 “是几个家族的长辈,来了几十号人呢。” “他们说有什么事吗?” “没说,只是要在下通报,说是有要事跟老爷商量。” “哦。”高继祖略微一想,对护院说,“请他们去大厅” “哎。”护院答应一声后离去。 高继祖来到大厅时,见到了满满一屋子人,镇上和周边村子的家族管事几乎都到齐了。 他觉得意外,这些人怎么会同时来了呢,是凑巧吗?不可能,几十个家族的大佬齐聚一堂,多少年没见过了,这样的场面,还是在日本人占领丁蜀镇前夕,张寿松来高家发布撤退消息时见过;日本人来了之后,再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看来,今天真有大事要商量。 寒暄片刻后,高继祖问众人来意。 有人说,日本人向镇上增兵,可能有大动作。大家害怕发生南京那样的惨剧,要高继祖出来主持大局,联合各家族对付日本人。 明白众人来意后的高继祖心中苦涩,他对众人说:“承蒙诸位厚爱,高某在此谢过。不过,高家已不是几年前的高家,高某也身心俱疲;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哪能主持什么大局呢。” “可是,您如果不出来主持大局,那咱们只有被矮东洋欺负的份了。而且,这次恐怕不是被欺负这么简单,可能要没命哪。”有人说,声音很大也很急。 “但我真没能力主持大局。说实在的,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跟等死没什么区别。”说完这句话,高继祖颓然地坐到太师椅上。 下人端来茶水,人太多,每张桌上一壶茶,放几只杯子让众人自己倒着喝。 一个粗壮的汉子推开递来的茶杯,说:“高爷。我们命都快没了,还喝什么茶呀。” “但找我有什么用呢?高某丧子,家道败落,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我怎样才能主持大局?” “高爷。”这时,已被聘为高家大院总管事的汪立之俯身凑到高继组耳边低声说,“何不请周家一起来协助主持大局。” 高继组眼前一亮,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众人以为他想到了法子,有人就问:“高爷。是不是想到对付日本人的办法了?” “不是。”高继组摇了摇头,“我是建议大家请周家人来共谋此事。” “什么?请周家人?”有人不乐意了。 蠡墅刘家的舵把子刘福贵说:“高爷,您还不知道周家和日本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 “什么?”高继组有些意外,“周家和日本人会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高某闭门不出在家休养,对外头的情况不大了解。刘兄弟,你说说看,周家怎么就跟日本人扯到一起了?” 刘福贵站起身子,将渡边在晚宴上说的挑拨离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说完,还愤愤不平地强调:“我们平常都敬重周家人,但万万没想到,周家公子竟然跟池田次郎的人做了朋友。” 这番话不仅让高继组大感意外,也引起了众人的议论,一时之间,谴责周家的人大有人在。 “诸位长辈,稍安勿躁。”站在高继祖身边的汪立之看不下去了,他大声说,“这件事在下也听说了。但刘大掌柜忘了说那个跟池田次郎关系密切的人……哦,也就是张立邦先生。他在晚宴上说的那番话不值得深思嘛。” 有人赞同:“是啊,渡边设下的分明就是鸿门宴,表面上是请吃饭,实质是想‘离间’咱们。他的目的是要咱们相互猜疑自乱阵脚。我分析,张立邦先生绝非日本人的朋友。几年来,他一直帮助咱们跟鬼子周旋,咱们才不至于被小鬼子欺负。我看,他更像是日本人的对手。老周家人就更不用说,铁定跟日本人走不到一块。我觉得,高爷请周家人一起谋事的法子行得通。” 刘福贵见那人的意见偏向汪立之,有些不快,说:“你们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一个外地来的刻字匠人,你们相信他的话?我还怀疑他是不是跟周家人合穿一条裤子呢。” 这句话带着刺,高继祖坐不住了,他脸色阴沉地站起来,看着刘福贵说:“老刘。话可不能这么说。在高家,立之早就不是普通的刻字师傅,他是高家大院总管事。再说了,外地人怎么啦?外地人就低人一等?你们刘家祖上不也是从安徽来宜兴贩卖小菜起家的吗?” 见高继组追溯起籍贯,刘福贵自知说话不严谨,让高继祖不开心了。 他心里自责:刘福贵啊刘福贵,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呢? 刘福贵尽管有点后悔,但他有个特点,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死鸭子嘴硬。 他粗着脖子对高继组说:“我说高爷,您也犯不着翻我上三代的底吧。不管怎么着,他汪立之就是一个刻字的,哪像咱们这帮老兄弟,那可都是拳脚里面见真章,刀枪头上讨生活,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正说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说老刘啊,都一把年纪了,这暴躁的脾气一点都没改。你在证明什么?证明自己很能打么?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刘家找出个人来,跟我不成器的儿子坤生过上几招。能不能打,试一试便知。哈哈。” 随着笑声,周仕林在周坤生的陪同下走进了客厅。 见周家掌柜的到场了,刘福贵自然不敢再说周家的坏话,他立刻换了副笑脸:“呵呵。还是周爷了解我。我这脾气恐怕这辈子改不了啦。说到打,我们刘家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和老周家人比。周爷,您这是讲笑了,讲笑了。”说着,为了缓和气氛,他对汪立之说,“立之师傅,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刘福贵粗人一个,说话很少有拎得清的时候,容易得罪人。你就当我刚才的胡说八道是放了个屁。” 刘福贵见风使舵是有理由的,因为,他害怕周仕林知道他说了周家的坏话,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在丁蜀镇地界,他刘家的财力和势力,在周家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接管自卫团 周仕林没有让刘福贵下不了台,因为,今天各家族管事到高家来,不是为了争地盘抢出位,而是为了对付日本人。周仕林认为,在民族大义面前,家族之间的矛盾可以暂时放一放。 “周爷。请坐。”高继祖招呼周仕林落座,问,“日本人向镇上增派了不少士兵,这件事你知道吗?” “嗯。”周仕林点了点头,回答:“我已经听说了。大家可能不知道,据我了解,日本人可能要动咱们老祖宗的坟。今天,那些日本士兵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什么?日本人要动咱们老祖宗的坟?周爷……您的意思……”高继祖没能明白老祖宗的坟到底是指谁家的坟。 “唉。”周仕林长叹一声,握着龙头拐杖的手有些颤抖,看得出,他对日本人的行径感到气愤。他说:“诸位。日本人来到宜兴后,对咱们欺压凌辱多年;迫于实力悬殊,咱们都忍了。但是,他们得寸进尺,竟动起了挖坟取物的念想来。大家试想,如果,连祖宗的坟都保不住,咱们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还有何颜面将来去见列祖列宗呢。” “不行,绝不能让小鬼子的阴谋得逞。”头一个站出来说话的还是刘福贵,他说,“别看我刘福贵平时说话没分寸容易得罪人,但对小鬼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周爷,您就明着说,咱们该怎么做。跟小鬼子干咱不含糊。”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刘福贵在众人眼里从一个背后说三道四的小人形象,变成了一个敢做敢当的真汉子。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们纷纷起身,表示要跟小鬼子干。 周仕林示意大伙坐下,说:“大伙的心情我理解,但跟日本人干仗,可比不得拉些人马,刀枪棍棒随便一比划就完事,弄不好,吃饭家伙会搬家的。所以……” 没等他说完,还是那个刘福贵,撸起袖子说:“与其被小鬼子欺压,还不如痛痛快快干一场。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等上个十八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只要能赶走小鬼子,让后代不像咱们这样窝囊地活着,周爷,跟小鬼子拼命算我刘福贵一个。” 众人的情绪再次高涨,都表示,跟鬼子干,就算死也没遗憾。 看着这些上了年岁的长辈们铁了心地要跟日本人斗上一斗,周坤生看到了希望,也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知道,张立邦提倡的百姓抱成团联合抗击侵略者的时期就要来到了。 中午时分,从阳泉寨赶来的张立邦带来一个消息,新四军准备大举进攻盘踞在丁蜀镇的日本部队;阳泉寨的大当家在他的动员下,愿意配合新四军阻扰日本人盗取青龙山古墓宝藏的行动。 听闻此消息的周坤生感到兴奋,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看来,小鬼子在宜兴耀武扬威的日子要到头了。” 说着,把已经联络好各家族准备联合对付日本人的消息汇报给了张立邦。 张立邦听后看了看时间,说:“现在,寨子的兄弟们对汤渡和象牙山两个地方的鬼子哨卡应该已经发起进攻。阿生,你赶快派人通知各家族召集人马,让大家去黄龙山行风兄弟就义的地方集合。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是参加行风兄弟的周年祭。” “嗯。”周坤生点头答应,随即又问,那个日本人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内鬼该怎么处理? 张立邦想了想,凑到周坤生耳朵跟前小声说,谨慎行事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周家大宅的护院悉数被派去各家族传达消息;归属于周家的码头、商铺也尽数关门待命。 蜀山这边,周云长、周文斌分头通知自卫团所有成员,到娘娘庙大殿后面的空地集合;隐藏在太湖附近村子里的别动队员,也准备攻打西望圩桥头的哨卡。 一切部署就绪,周云长和周文斌走去娘娘庙,跟自卫团的人碰面。 自卫团的人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猜想一定是跟镇上日本人增兵有关系,故不敢怠慢,火速赶到位于蜀山半山腰的娘娘庙里。 见面后,周文斌朗声道:“兄弟们。咱们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短了,自卫团这些年来就像块夹板,两头受气;日本人那里要看脸色,父老乡亲们也用异样的目光看咱们,背地里骂咱们是汉奸。兄弟们,我知道大家的苦衷,兵荒马乱的,谁都不想家人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进自卫团的目的也是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不想家人让日本人欺负。但是,在过去几年里,我们非但没看到日本人宣扬的所谓‘大东亚共荣’,他们反而对咱们的同胞烧杀凌辱。日本人拆毁咱们的窑场,砸烂我们的作坊,让大家失去赖以生存的活计。你们说,面对这样残暴蛮横的日本鬼子,咱们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 这番慷慨陈词并没引起多大反响,倒不是自卫团的人不赞同他的说法,而是不敢表态;毕竟,自卫团是史耀民一手建立的,就算现在史耀民不再担任团长,但根基还在,团里有他的心腹;这些人像狼一样盯着大家,就等有人说错话或做错事,好去打小报告邀功。 “周团长,您这是演的哪出啊?”一位瘦长瘦长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话,他的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史大队长不在,您说这话不是拆他台嘛。日本人怎么啦?亏待您了?咱们兄弟自打加入自卫团,跟着史大队长吃香的喝辣的也没少了您一份呀。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我不管日本人怎么样,我只认史大队长,他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别人说的不算。” 此人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的明白,自卫团的老大是史耀民不是周文斌,凡事都得史耀民说了算。 周云长脸色有点难看,对那人说:“看来,你是一条道走到黑,铁了心要做汉奸了?” 瘦高个并不退却,怪里怪气地回应:“我们自卫团说话轮不到外人插嘴。别以为你们周家财大气粗,在日本人眼里周家就是个屁。” “住嘴。”周文斌忍不住了,高声喝道,“别动队的成员出列。” 话音刚落,人群里走出几十号人,这些人井然有序站到了周文斌的身后。 自卫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说,别动队是什么呀?难不成,是周文斌暗地里培植的心腹?这些人都听命于他? 周文斌扫视了一下众人,说:“周某不强人所难,尊重各位兄弟的选择。但有个事实我要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自卫团由国民政府的忠义救国.军太湖别动支队接管。愿意干的,欢迎留下配合大部队一起打鬼子;要走的,我也不强留。至于史耀民和范纯、邵坤大他们几个,原本也是国民政府安插在沦陷区的暗哨,但这几人公然变节投了敌,成了日本人欺压百姓的工具。按理说,他们应该受到严厉的处罚。但考虑到大家多年的交情,我已经安排送他们去了无锡。从今天开始,自卫团不再是日本人的走狗,也不是史耀民的私人财产,而是一支为了国家尊严而战的部队,是为百姓谋福利的正义之师。另外,今天下午,张渚、湖?和周边区域的国.军部队,将与新四军协同作战,攻打驻守丁蜀镇的日军。到时,如果有谁还执迷不悟,可别怪我周某不讲情面。是去是留,大伙自己决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卫团的人听说国.军和新四军要来镇上打日本人,纷纷交头接耳。 片刻之后,将近三分之二的人举手表示,愿意留下来打鬼子。 也难怪,正如周文斌所说,这些人加入自卫团并不都是心甘情愿的,有些是为了家人的平安,有些,则是自卫团扩张时被强拉进来的。其实,这些人早就不想干了,但迫于生计,只能硬着头皮做到现在。 那个扬言铁了心要跟随史耀民的瘦高个见大势已去,没了说话的底气,他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说:“兄弟们,人各有志,既然大家选择留下,那兄弟我只好就此告辞。希望将来天下太平了,大家还能记得我这个兄弟,届时喝上一杯酒,叙叙旧话。兄弟们,保重。”说罢,留下枪支走了。 目送瘦高个离开后,周文斌正要布置接下来的计划,忽然,寺庙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有上百号人正朝他们这里快速走来。 几分钟之后一大帮人从庙外涌进来,这些人穿着便装,拎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些,还扛着部队里才有的机关枪。他们一进来,就立刻将别动队和自卫团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日本战败 自卫团的人以为来的是穿便装的日本人,不禁慌了手脚。 周文斌却很镇定,他微笑着握住来人中的一个人的手,说:“兄弟们,辛苦了。战斗打得还顺利吧?” 那人擦了把脸上的汗,回答:“报告队长,很顺利。别动队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了桥头哨卡。” “不费一枪一弹?”周文斌觉得意外,说,“说说看,到底怎么打的?” “我们仅用了半小时就完成了集结。赶到尹家村后,从村口向西望圩推进,没想到,到了西望圩桥头一看,鬼子却挂出了白旗说是投降。我当时也觉得纳闷,按理说,嚣张惯了的矮东洋不可能投降;后来,问过他们才知道,他们换岗前,池田次郎通知他们,说是日本天皇已经接受了什么波什么坦的……” “波茨坦公告。” “哎对,就是这个。哨兵说他们天皇已经宣布投降了,池田次郎下令要他们遇到中国.军队不要抵抗。” 听闻这个消息,周文斌精神一振,高兴地说:“看来,日本天皇已经承认战败,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真的?战争真的结束了?” 在场所有人听说长达数年的战争结束了,起先谁也不敢相信;毕竟,日本人在镇上横行这么多年,给大家造成了心理阴影。现在,一句“战争结束了”怎么能让饱受战争阴影笼罩的人们相信这是真的呢。 “那些被俘的日本人呢?”周文斌问。 那人回答:“在西望圩就地找了户人家关着,我派了几个弟兄守着呢。” “那就好。”周文斌点了点头。此刻,他心里很复杂。 首先,听到日本承认战败战争结束的消息他非常激动,因为,这意味着日本侵略者即将撤出宜兴撤出中国,百姓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活。而另一方面,随着战争结束的消息传开,平日受鬼子欺压的老百姓,特别是因这场战争失去亲人的家庭,他们会不会对已经投降的日本士兵,甚至是日本侨民进行报复? 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见有些人脸上是兴奋的表情;有些,则是迷惘;有些,是愤怒。 周文斌知道,如果,他不强调一下战争已经结束,并说服大家不要主动攻击日本人,后果,可想而知。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庙外却跑来一人。 那人身穿国.军的军服,一路急行来到周文斌跟前,行了个军礼后,将一份文件交到他手里。 周文斌接过来看了下,脸上顿显喜色。 他朝众人举起那份文件,激动地说:“兄弟们,战争结束了。日本人投降了,苦难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战争结束的消息在他口中得到证实,所有人无不欢呼雀跃,有些人激动地落下了热泪。 终于不用受日本人的欺压,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出口气,也终于可以活得像个人了。 众人高兴过一阵子之后,周文斌开了口,他强调,按照国际公约,不能主动攻击日本人。 “什么?我没听错吧?”有人不理解,大声问,“难道,鬼子杀害我们家人这个仇不能报了?他们烧杀凌辱我们同胞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众人都觉得这个国际公约不公平,嚷嚷着要报仇,要日本鬼子付出血的代价。 “冷静,大家请冷静。”周文斌大声解释,“日本鬼子是虎狼之师,是禽兽,在多年的侵华战争中,杀害了我们无数兄弟姐妹,这笔账肯定是要算的。但是,他们是禽兽,我们能跟他们一样吗?按照国际公约,一旦日本人公开承认战败并投降,我们就不能主动去进攻他们。他们犯下的罪行,自然有国际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为了报仇我们就不顾规矩大开杀戒,这跟鬼子的禽兽行径有何区别?” 他的解释众人自然听得明白,所以,尽管心里窝火,但为了顾全大局,大家都表示,一切都行动听周文斌的指挥。 就在此时,张立邦他们也接到了山里送来的通知,得知日本天皇已经通过广播,发表了承认战败的消息。 高兴之时,老三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仗还打不打? 张立邦说:“按照国际公约,仗是不能打了,至少,不能主动攻击日本人。但咱们不能不提防那个渡边。据情报说,日本天皇战败的通告是上午九点通过广播发布的,渡边理应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还往镇上增兵?我分析,他是想趁日本人还控制着青龙山,做最后的一搏。现在,山里来的兄弟已经控制了几个哨卡,暂时在汤渡和象牙山两地待命,如有什么情况,二十分钟内就会赶到。”说到这里,他问周坤生,“对了,阿生。你这里安排得怎么样了?” 周坤生回答:“已经通知各家族到黄龙山集合,这会,应该到得差不多了。哦,还有件事,就是关于日本人安插在我们身边那个‘尖刺’,我怀疑一个人。” “哦?是谁?” “今天,我按照云长兄弟说的法子,喊周家的人向各家族传达完通知回来后就不得出外,但等陪我爹去过高家回来后,发现有个人不见了。” “哦?有这事?” 周坤生点了点头,正想说出那人的名字,忽然,外头急急忙忙跑来一人,是殷侉子。 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周坤生料想出事了,忙问他怎么了? 殷侉子气喘吁吁地回答:“快,快去青龙山,鬼子已经知道当年是我和仇雷摸了玉女潭老坟。不瞒大家说,那批冥器也是我给藏起来的。日本人找不着宝贝,居然抓了蓝影。鬼子骗她说已经抓到我了,拿我的性命作要挟,威逼她说出宝藏的下落。现在,现在鬼子可能已经进山洞了。如果让他们找到藏宝地,再想拦阻就难啦。” 张立邦示意他别着急,问他:“你是说,鬼子正在找的地方,是你们曾经藏身过的悬崖上的密室?” “是。”殷侉子回答。 “那密室跟宝藏有什么关系呢?”张立邦又问。 殷侉子担心范蓝影的安危,用极快的语速将他怎样根据传说找到青龙山古墓,又是如何将玉女潭老坟里的葬品藏在青龙山古墓中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张立邦恍然大悟:“看来,渡边派兵来镇上,一定是奔着那批宝藏来的。”说着,吩咐周坤生和老三,“老三,你立刻通知在汤渡和象牙山待命的兄弟,要他们火速赶往青龙山。记住,日本人不先开枪,咱们千万不能动手。阿生,你马上去趟南街潘宅,找云长和周队长,请他们赶过来跟我们会合。我和殷师傅现在必须去黄龙山跟各家族的人碰面。情况紧急,我打算带部分兄弟先进青龙山山洞,营救范蓝影。过会,你们到了之后,如果我不在,就和周队长他们一起指挥兄弟们。切记,千万不能主动攻击日本人。” 周坤生和老三应了声,两人走出宅子分头行动。张立邦和殷侉子喊了黄包车,急匆匆地赶往几里地之外的黄龙山。 约莫十来分钟后,等在黄龙山的各家族人马看到了赶来的张立邦和殷侉子。 众人没说话,都将目光聚集到张立邦身上。此刻,张立邦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帅,只等他一声令下,这些平日里耍惯刀枪棍棒的江湖人物,便会毫不犹豫拿起武器跟小鬼子干仗。 斜坡上,仇行风就义的地方已经搭好了祭台,仇行风的牌位静静地供在那里。 张立邦来到祭台前,点上三柱香,想起仇行风就义时的一幕,他的眼角变得湿润。 上完香,他环视了一下众人,心中无比感慨。他想,这些原本为了家族利益曾刀棒相见拼得你死我活的人物,现在,为了民族大义能摒弃前嫌走到一起,他们,是真正的民族英雄,最值得人们钦佩的。 他朗声道:“兄弟们。去年的今天,我们有位好兄弟,为了民族的尊严,为遭受日本人和伪政权欺压的百姓出头,遭到了日伪政权的迫害,他在这片热土上慷慨赴死洒尽一腔鲜血。他,就是咱们的兄弟仇行风。仇兄弟的牺牲是令人惋惜的,但他不会白白牺牲,正因为全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像仇兄弟一样的英雄,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百姓的安稳生活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今天日本鬼子无条件的投降。兄弟们,相信有人也听说了日本人已经宣布战败的消息,战争结束了,是的,日本人对我们中华民族长达八年的侵略战争就在今天结束了。”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激动无比,有人甚至落下喜悦的泪来。 张立邦接着说:“按理说,日本人既然宣布战败,就必须无条件投降;但是,日本部队负责城防的渡边却想要进行最后的掠夺。”说着,他指了指焦急万分的殷侉子,说,“刚才,殷师傅告诉我一个坏消息。就在今天,渡边派人抓走了他的徒弟范蓝影,并胁迫范小姐带他们进入青龙山溶洞,寻找古墓里的陪葬品。青龙山古墓安葬着咱们的祖辈先灵,现在,日本人要挖坟取物,大家说,咱们该怎么办?” 人群沸腾起来,纷纷振臂高呼:打鬼子,救姐妹,保祖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合围青龙山 张立邦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宣布,“现在,我以浙江煤山新四军特派员的身份来指挥这次行动。所有人马分成三组;一组,由高家高老爷负责,占领青龙山和黄龙山交界处日军的哨卡,准备接应前来增援的兄弟;另一组,由下滩龙家负责守住通往城里的主干道,防止城里的鬼子派兵增援;最后一组,由我和殷师傅带领,去青龙山悬崖,那里是战略要地,绝对不能失守。” 人群里的汪立之听张立邦说出真实身份,兴奋地对身旁的范红影说:“我说的吧,张先生不可能是日本人的朋友。现在,真相大白了,他是新四军的人。” 范红影原本就不相信张立邦会与日本人有什么关系;再则,她心里惦记姐姐范蓝影的安危,所以,她对张立邦公开身份并没表现出太大反应。 她低声跟汪立之商量:“立之,我想跟张先生一起进山洞救姐姐去。” 汪立之坚决不同意:“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的……” “你是想说女的不如男吧?”范红影撅了撅嘴,“别忘了,老范家除了做壶出色,还是练武的世家。” “但我总觉得不妥。要不这样,我和你一起去。要不然,我真放不下心。”汪立之说罢,拉着范红影的手来到张立邦跟前,提出进洞救人的要求。 张立邦能理解范红影的心情,但他担心让一个女生前去救人,反而会给营救行动带来麻烦;而且,救人过程中保不准要跟日本人交火,到时,范红影的安全无法保障。 见张立邦犹豫不决的样子,汪立之知道对方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说:“张先生,由我陪着红影一起去,应该没事的。您就让我们去吧,毕竟,在小鬼子手里的是红影的姐姐。” 见汪立之这么说,张立邦心中尽管还觉得忐忑,但还是答应了汪立之的要求。他再三叮嘱两人,进山洞后,绝不能贸然行事,得听指挥。 几分钟后,高爷和龙家的两组人马,分别控制了两山交界处的哨卡和通往宜城的主干道;张立邦带领一批人也来到了悬崖下。 这时,阳泉寨上百号人在老三的带领下,前来跟他们会合。 张立邦对阳泉寨的人说:“老三、渔哥,还有二当家,你们随我上悬崖进密室。其余兄弟原地待命……” 正说着,从蜀山方向匆匆赶来一批人,周云长就在其中。 周云长老远就喊:“立邦大哥,上悬崖算我一个。” 张立邦见别动队的人也赶到了,很高兴,说,行。又对周文斌说:“周队长。寨子里的兄弟归您指挥。但要记住,如果,山上的鬼子没采取行动,咱们就原地警戒;一旦鬼子有进攻的举动,咱们也不要畏手畏脚。” 周文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说好,并指挥别动队队员分布到悬崖下各个有利位置进行警戒。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立邦带着十几个人,随殷侉子向悬崖上的密室处攀爬。 这时,汪立之却发起愣来,因为,他不懂攀爬,别说是悬崖,就算普通人家的院墙,他都爬不上去。 范红影见状,呵呵一笑,朝悬崖上的殷侉子喊道:“殷师傅,劳烦您将立之带上去。” 殷侉子说了声好,又说:“等我一下,我先去把石门打开。”说着,三下五下便到了石门跟前。 这一手徒手攀爬的绝活,把汪立之看呆在了当场,直到殷侉子返回来到他身边,汪立之才回过神来。 “殷师傅,厉害。”汪立之朝殷侉子竖起大拇指。 “厉害啥呀,翻墙入院只是下九流的功夫而已。不说这个,来,红影,咱们把你的立之哥弄上去。”说着,俯身示意汪立之趴到他背上。 等殷侉子与范红影合力将汪立之带到密室时,其余人也都到了。 进了密室,殷侉子走到最里边,将耳朵贴到上次他进来的那扇石门上听了听,转过身朝大家轻声说:“鬼子应该就在里头,听上去,人还不少。” 张立邦也走过去听了下,果然,石门的那边嘈杂得很,有日本人的说话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拖动重物发出的声响。 他回头对大家说:“看样子,驻地的鬼子转移来山洞了。” 说这话的同时,张立邦在想,日军既然进行了大规模的转移,那么,小鬼子就是做好拼死抵抗的准备了。 老三问张立邦:“大哥。难道,你的老同学打算不投降,想要抵抗不成?” “不大可能。”张立邦说,“池田次郎并不是好战分子,我猜想,一定是那个渡边命令他这么做的。渡边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那咱们冲进去给小鬼子一通乱射,让他们统统去见阎罗王得了。”老三扬了扬手中的飞刀。 张立邦皱起眉头,问道:“老三。你有几把飞刀?” “十来把。” “里面有多少鬼子?”张立邦又问。 老三知道张立邦话里的意思,他拍了拍渔夫手中的枪,说:“兄弟们不是有枪嘛。” “有枪?”张立邦说,“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吗?”他指了指石门,“我听到鬼子在搬运重物,很有可能是重武器。就凭咱们手里的枪支,能跟他们的机枪、迫击炮比?” “机枪?”老三自然知道机枪的厉害,也听说过迫击炮的威力大。他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下,问:“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张立邦略想了想,说:“按声音来判断,鬼子离咱们有段距离。要不这样,咱们先悄悄摸进去,等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再作打算。”说着,要殷侉子打开石门。 殷侉子取出虎符,在石门上捣鼓了几下,石门便打开了。 一帮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助岩石的掩护,观察远处的情况。 他们发现,山洞中结集了大批日军,渡边正气急败坏冲范蓝影嚷嚷。 老三不懂日语,低声问张立邦渡边在叫嚷什么?张立邦说,渡边要范蓝影说出殷侉子的下落,否则,将对范蓝影不利。 殷侉子听了怒气顿生,紧握拳头,太用力的缘故,他的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张立邦知道,殷侉子已失去耐心,这是打算舍命救人的前奏。他想喊殷侉子稍安勿躁,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老三低声说了句:奇怪,他怎么会跟小鬼子在一起的? 几人忙望去,见渡边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一个他们都熟悉的人,是周家安排在大河浜码头负责事务的小刘。小刘与渡边正在交谈,看上去两人像是早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众人对小刘出现在这里感到匪夷所思,但张立邦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此前周坤生已经告诉过他,日本人安插在周家的探子可能是小刘。 老三他们不知情,觉得难以理解,都在想,平时看上去耿直的一个人,怎么会跟日本人扯上了关系。 周坤生低声告诉大家:“出发前,听殷师傅说蓝影妹子被日本人绑了,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跟大伙说明;小刘,就是日本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内鬼。因为,今天我曾吩咐周家所有人办完事回来后不得外出,但小刘却不见了。看来,他是被日本人召来青龙山的。” “怎么可能呢?”尽管周坤生做出了解释,但周云长依旧感到意外,“小刘平时蛮上路的,甚至,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他怎么可能是日本人的探子呢?而且,他早在日本人占领镇子前,就到周家码头干事了呀。” 周坤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心难测。这也说明日本人为了对付咱们用足了心思。” 张立邦提醒着大家:“不管怎样,能弄清楚谁是内鬼是好事。眼下要紧的是,怎样才能救出范蓝影。” “大哥。你是智多星,你会想到法子的。你就说吧,咱们该怎么干。”老三说。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日本人突然喧闹起来,有人在高声喊话,张立邦听了听,对几人说,鬼子找到甬道并打开石门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殷侉子感到很意外。他说,“青龙山古墓无论是入口还是甬道或墓室、耳室,能打开门的办法只有一个,都得用战国虎符。日本人没有虎符,怎么可能打开甬道的大门?除非……”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变白,脑门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见他说到关键处打住了话头,老三有些着急,催促着问:“我说殷师傅,都火烧眉毛了您还卖关子。赶紧说说,除非什么?” 殷侉子看了众人一眼,说:“除非,那条甬道是通往义冢的。” “义冢?什么意思?”有人不懂,问。 殷侉子解释:“就是建造墓穴的人用来蒙蔽盗墓贼的假墓。” “不就是让人上当的假墓室嘛,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老三不以为意地说。 “你不觉得紧张,是因为你不懂古墓机关之凶险。通常,大型墓葬的义冢可不单单是让人上当那么简单,义冢里往往设置了很多歹毒机关,一旦有人误闯进去,必定是九死一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负隅顽抗的渡边 “那岂不更好,小鬼子进去直接见阎罗王,省得咱们动刀动枪拼个你死我活。” “瞎说。”张立邦拱了老三一下,“那蓝影小姐怎么办?她也和鬼子在一起。” 被这么一提醒,老三立刻明白殷侉子为什么紧张了,是在担心范蓝影的安危。 此刻,殷侉子的心思都在范蓝影的身上了。他对张立邦说:“张先生。您可得想法子救我徒弟,和尚我不能没有她呀。” “是啊,张先生,您得救救我姐。”范红影跟着说,她的脸色微微泛红,看得出,她现在正被焦虑不安的情绪左右着。 事实上,张立邦也在为范蓝影的安全担忧,但面对这么多鬼子,他一时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 他示意大家安静,说让他好好想想。半分种之后,办法没想出来,倒想起个人来。 他说:“奇怪,怎么没见池田次郎呢?” 众人也觉得奇怪。 周坤生猜测:“会不会是鬼子人太多,他在里头咱们看不到。” “嗯。有可能。”张立邦对大家说,“我想,可行的办法有两个;首先,找到池田次郎,要他转告渡边日本投降已成事实,抵抗只会将他们自己逼上绝路。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那就只能采取第二种办法,硬碰硬的干上一仗。” “那怎样才能跟池田次郎联系上呢?”周坤生问。 “唯一的办法只有我出面。” “什么?”老三听张立邦说要去跟小鬼子交涉,有些着急,“那可不行,鬼子这么多,你单枪匹马的去,万一池田次郎翻脸不认人,岂不是救人不成连你都成了日本人的人质。” 张立邦自信地说:“我了解池田次郎的为人,如果由我出面调停,他就算不接受我的建议,也不至于为难我。我担心的倒是渡边,说不定,这人急了会连池田次郎的面子也不给。如果真是这样,交火是难免的了。” “但我总觉得你一个人去不安全。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呵呵,老三。咱们兄弟多年,做哥哥的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鬼子人多,就算你陪着去,真出了事反倒对他们有利,因为会多一个人质。我一个人去,渡边就算翻脸,但他看在池田次郎的份上,也不会过分为难我。你还是留下来,跟阿生、渔哥、云长兄弟他们一起,万一我真发生意外,你们也好想法子救我和蓝影小姐。” 见张立邦主意已定不容更改,老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叮嘱张立邦一定要小心。 为了不让日本人发现老三他们,张立邦特地绕到远处的一个地方现身。 首先发现他的是担任警戒的哨兵。 那哨兵正全神贯注看着忙碌的一大帮人,忽见暗处走出个人来,先是一愣,继而大声喝问:“什么人?站住。” 正在商量怎么进甬道的渡边和宫本听到喊声,转身去看,他们瞧见正走过来的竟然是张立邦,都觉得意外。 渡边喊那个哨兵放行。等张立邦来到跟前,他脸上堆起虚假的笑,问张立邦:“立邦君。别来无恙。您这次来……” 张立邦开门见山说是来找池田次郎的。 “您找他有何贵干?”渡边问。 “救你们一命。”张立邦的回答很干脆。 渡边来了兴趣,问:“哦?救我们一命?此话怎讲?” 张立邦左右看了看,终于在一个光线不明亮的地方看到了池田次郎和范蓝影。 两人被拿着枪的卫兵监视着,看得出,池田次郎已经被渡边控制。张立邦心想,劝渡边放弃抵抗的计划已经落空了。 “渡边先生,如果可以,我想和次郎君一起谈这件事。”张立邦镇定地提出要求。 “这个嘛……”渡边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说,“你跟我来。” 池田次郎正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当见到与渡边、宫本一起走来的张立邦时,觉得非常意外。 “兄长,您怎么来了?”池田次郎问,随即,像是明白了,顿时,他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朝渡边怒吼,“一定是你。是你将立邦君抓来的。你有什么事可以冲着我来,拿我兄长做要挟算不得好汉。” 渡边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他那双白色手套在不明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怪里怪气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张先生他自己找来的。我还觉得奇怪,他是怎么进来山洞的。”说着,他催促张立邦,“有什么话就说吧。” 见事已至此,张立邦想不说明来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想,尽管渡边拼死抵抗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但他还是要争取一下。 他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你们的天皇已经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战争结束了。希望你们别再抵抗。” 池田次郎叹了口气,他望了望渡边,又看了看扛着枪的卫兵,无奈地说:“天皇接受波茨坦公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可是,我已经失去青龙山驻地的指挥权,我也无能为力。” 渡边先前听张立邦说“能救他们一命”,以为是别的事情,却不料是指天皇宣布战败的通告,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他感到大失所望,没耐心围绕这事再谈论下去。他要做的是赶紧找到宝藏,至于,能不能运回国,到时候再说。 他脸无表情地对哨兵说:“看着他们。”说罢,和宫本返回到忙碌的人群中。 等两人走远后,张立邦问范蓝影,日本人有没有伤害她? 范蓝影摇了摇头,回答:“没有。他们只是要我说出宝藏的下落,但我知道的仅仅是侉子哥来过这个山洞,我压根不知道有什么宝藏。” 张立邦低声说:“殷师傅他们就在附近,而且,咱们的人已经控制了青龙山各个有利位置。请放心,大家会想法子救你的。” 听到这个好消息,范蓝影自然觉得高兴,但她感到意外的是,殷侉子怎么也来了,因为,此前渡边对她说殷侉子被他们抓住了。 她问张立邦:“什么?你说侉子哥也来了?他不是被日本人抓去了么?” “那是渡边吓唬你的。刚才,我和殷师傅一起来的青龙山,他现在很安全。倒是你,大伙都替你担心。” 知道殷侉子没被日本人抓去,范蓝影心里的一块石头仿佛被搬走了。 她小声问张立邦,接下来该怎么办?张立邦要她镇定,什么事都别干,等着就行。 张立邦对池田次郎说:“次郎君。看来,渡边是钻进死胡同了。现在,外面已经被大批人马包围,如果你们不抵抗,我们会按照国际条约优待俘虏。但如果渡边冥顽不化做垂死挣扎,那么,流血是难免的了。次郎君。这几年里,战争已经让无数无辜的人付出了生命,我们不能再让悲剧上演了。” 池田次郎沮丧地说:“我也没办法。眼下,山洞里的士兵大多是渡边从城里派来的,他们不可能听我的指挥。而我的部队都在山上等候命令,想要联络,难。” 这时,负责看守的一个卫兵问池田次郎:“长官。战争真的结束了?不用再打仗……可以回家了?” “是的。”池田次郎认真地点了点头,“战争结束了。你们原本可以回国与亲人团聚,但……唉……”说到这里,他发出一声长叹。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渡边拒绝接受战败的事实,一心想着他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那些原本可以重返家园的士兵再次推进火坑。 卫兵听了池田次郎的话,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多年的战争给敌对双方都造成了心理创伤,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盼望战争结束可以返家团聚;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军人,他们不得不服从渡边的命令,因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那名卫兵与另一个同伴低声交谈了一会,对池田次郎说:“长官。作为军人,我们只能服从军令。但我们会尽力保护您的安全。” 池田次郎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的一声喊给打断了。 “卫兵。把两个.中国人带过来。”是渡边。 “是。”卫兵答应一声,对张立邦和范蓝影说,“请跟我们来。” 张立邦尽管不知道渡边喊他们过去意欲何为,但料定不是好事。他镇定地朝范蓝影点了点头,示意她别紧张。 原来,在渡边询问甬道能不能进时,村上是这样分析的。 他说,中国古人在建造规模较大的墓葬时,必定会设置机关来拦阻盗墓人。如果,想要在甬道里走得顺利,必须先破解机关。 渡边不是考古专家,对古墓的认知仅限于埋死人的地方。他问村上,如何破除机关? 村上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强调,中国古墓里的机关除了常见的积沙、毒物、弩箭、陷马坑,还有很多闻所未闻的物事。眼下,没时间去仔细研究破解机关的方法,唯一的办法只有用活人去触发机关。 渡边闻言不禁心里一颤,他想到了活人触发机关后会是怎样的惨状。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识好人心 渡边不想用他的士兵去做试验,如果非要活人来触发机关的话,他立刻想到了张立邦和范蓝影。 张立邦和范蓝影被两名卫兵押着刚走出两步,池田次郎便叫了起来:“渡边。你要拿立邦君怎么样?” 渡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打算进甬道,要劳烦立邦君和范小姐带个路。” 古墓里有歹毒机关池田次郎早就听说过,他立刻明白了渡边的歹毒用心。 他愤然道:“你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哼。”渡边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地说,“次郎君。总得有人带路,如果他们不去,难道,你要让我的士兵去冒险吗?”说着,朝身边的士兵扬了扬手,“让他们进去。” 几名士兵得令,举枪瞄准正缓步走过来的张立邦和范蓝影。 这一幕,被躲在暗处的周坤生他们看在眼里。 老三急火攻心,他准备拼死一搏,不管能不能奏效,反正不能眼睁睁看着张立邦去送命。 他低声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兄弟们。干他娘的,抄家伙准备开打。”说罢,撩起衣摆,露出腰间一排铮亮的飞刀。 一只有力的手摁住了他,是殷侉子。 殷侉子说:“别冲动。现在敌众我寡,冲出去拼命非但救不了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得搭上。” “那您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去送死吧?”老三焦急地问。 “当然不是。你们听我说……”殷侉子压低嗓音,以极快的语速说出他的计划,“我去跟小鬼子周旋,你们瞅准机会出手救我们。另外,赶紧去悬崖下喊几个会功夫的兄弟来搭把手。”说着,他拍了拍老三的肩膀,矮身走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周坤生见状,小声叮嘱:“殷师傅,要小心哪。” 殷侉子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人群喊道:“慢着。” 日本人没料到会忽然钻出个人来,忙举枪瞄准朝他们走来的殷侉子。 等看清楚不请自来的是一个精瘦的和尚时,渡边已经猜到来的是谁了。 他示意所有人放下枪,故意问殷侉子:“你的,什么的干活?” 没等殷侉子回答,宫本也认出来了,吃惊地问:“殷侉子?你怎么来了?” 站在甬道前的范蓝影听宫本这么问,知道她的侉子哥来了,她急得大喊:“师父。你来干吗?日本人狼子野心,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杀人,你倒好,主动送上门来了。” “呵呵。”殷侉子镇定一笑,说,“徒弟。有我侉子在,咱们都不会有事的。”说着,他对渡边说,“你不是想进甬道吗?” 见殷侉子开口就直奔问题的关键,渡边觉得意外;不过,他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交谈方式,不用绕弯子浪费时间。 “是啊。怎么,你有好的建议吗?”渡边问。 殷侉子抬起手,指着甬道想说什么,却想起不知该怎么称呼渡边,便问:“那啥……你叫什么来着?” 宫本忙介绍:“这位是大日本帝国皇军驻宜兴城防总部的渡边长官。” “哦。”殷侉子装出明白了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渡边,这位长官家里一定是撑船摆渡的,要不然,怎么会起这么个别扭的名字呢。” 见他挖苦自己,渡边有点不痛快,铁青着脸说:“殷侉子。据说,当年是你伙同青帮的仇雷盗了玉女潭古墓;而且,还私藏了从墓里带出来的随葬品。那么,你能帮我们找回那批随葬品吗?” “当然。”殷侉子想都没想就回答,“只有我知道那批宝贝藏在哪儿。” 他的直爽让渡边不仅觉得意外,还起了疑心。但眼下已经没时间去求证殷侉子说的话的真假,只能催促道:“那你赶快带我们去找。” 他着急,殷侉子却不急,说:“带你们找宝贝可以,但是,你得先将我的朋友给放了。”说罢,指了指张立邦和范蓝影。 “不行。”渡边果断地拒绝了殷侉子的要求,他说,“听说,你功夫了得,腿上功夫更是炉火纯青。如果,我将他们两个放了,到时,你跑了怎么办?”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殷侉子以调侃的语气念了两声佛号,“这位摆渡的施主,你听说过腿上功夫有子弹快的吗?” 见他这么说,渡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人跑得再快,总没子弹快吧。 “嗯,没有。”他如实回答。 殷侉子呵呵一笑:“呵呵。你想想看,你们有这么多人,个个都荷枪实弹,还怕我凡人肉身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渡边这才明白殷侉子在揶揄他。 “别尽说没意义的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带我们找到宝藏;否则,我现在就下令将你这两个朋友推进甬道去。”渡边说着,喊了声,“卫兵,准备。” “别,别呀。”殷侉子见渡边铁了心不放人,知道再纠缠下去没意义,心想,如果惹急了渡边,说不定此人会狗急跳墙。他对渡边说,“行,我带你们去。不过,宝藏不在这里,这条甬道是假的,进不得。” “哦,为什么?”渡边总觉得殷侉子在耍诡计,他甚至怀疑,殷侉子是在拖延时间,以便给张立邦和范蓝影制造脱逃的机会。 殷侉子解释:“那不是什么甬道,这是建造这座墓的人,用来蒙蔽入墓盗宝之人的义冢。” 原本,殷侉子说的是实话,他是想警告渡边放弃进入义冢的打算,省得日本人死了不算,还搭上他们的性命。 但生性多疑的渡边却鬼使神差怀疑殷侉子是在吓唬他,目的是要他放弃寻宝的念想,于是,坚持要进甬道。 殷侉子急了,心说:这家伙明摆着不肯妥协,我想把他从黄泉路上拉回来,他却铁了心要去送死。真是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他对渡边说:“我说你摆渡的怎么就不开窍呢。这明明是一条杀人的黄泉路,你偏偏要进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此时的渡边坚信殷侉子是在吓唬他,任凭殷侉子说得吐沫星子乱飞,他却不为所动。 “好啦。”他挥手止住了殷侉子的话头,恶狠狠地说,“别再废话。如果你不带我们进去,我就杀了他们两个。”说罢,作势就要拔出东洋刀。 殷侉子见状,忙一把按住渡边的手,说:“悠着点,悠着点。和尚我今天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也罢,既然你一门心思要去见阎罗王,行,和尚我就陪你去阴曹地府走一遭。常言道,就算是死,也得讲究有个好死场。但是,一旦进入这条甬道,恐怕,想怎么死就不是你能选择的了。据我所知,义冢机关让人最痛快的死法就是‘融尸池’。”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渡边,问道,“知道什么是‘融尸池’吗?” 渡边自打娘胎里出来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名词,说:“没听说过,很厉害吗?” “嘿嘿。”殷侉子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笑容,神神秘秘地说,“谈不上太厉害,也就那么回事。这种机关会出现在义冢的任何一个地方,机关下面是一个池子,上面盖着地板,不是内行人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地板下暗藏玄机。一旦有人触动机关,地板便会翻转过来,站在上边的人就会掉进池子。池子里有乌黑的液体,不是水,是好东西。这种液体会瞬间将掉进池子的人化为一滩血水,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死法,多痛快。”说完,殷侉子脸上诡谲的笑意更浓了。 这番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 站在渡边身旁的宫本也变了脸色,禁不住问:“那……别的死法呢?” “哦,别的死法就不好玩了。这么说吧,中了机关的人,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才能慢慢死绝。”殷侉子说到这里,看了宫本一眼,问,“对了,中国古代的‘凌迟’处死知道吗?” 凌迟处死,是中国古代才有的残酷刑罚,是“零割碎剐”的一种酷刑。 据说,行刑的过程颇为讲究,刽子手第一刀先在犯人身上割一块肉,抛上天,以肉祭天;第二刀,犯人的头皮被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犯人与刽子手对视,从而影响刽子手的心情不利于行刑。此后,左一刀右一刀,直至割得犯人体无完肤,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 关于这种刑罚,宫本是听说过的。 作为一名高级情报人员,他不仅负责收集情报,偶尔,还要对被调查者或敌人进行审问;为了获得理想的审问效果,审问者会采取一系列手段来折磨被审问人,如,毒打、浸水、拔指甲、以死胁迫。 来中国前,宫本特意查阅大量有关中国刑罚的资料,目的就是为了一旦需要审问中国人,他可以用中国的刑罚来震慑住被审问者。 在他看过的资料中,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刑罚正是凌迟处死。他清晰地记得,史料上有两次凌迟处死的记载。 首先,是明朝末年的大宦官刘瑾。 资料上说,例该3357刀,先10刀一歇一喝。头一天先剐357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起开刀,一共剐了3天。 再则,明朝天启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郑曼,遭人诬陷被罚凌迟处死,剐3600刀。 一个人,活生生地被割掉皮肉多达数千刀,这是怎样的一种死法。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宫本见殷侉子说起这种极度残酷的刑罚,脸色顿时变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甬道凶险 他问殷侉子:“难道……甬道里有这么毒辣的机关?” 殷侉子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他脸上的表情依旧诡谲得很。 渡边也被殷侉子这种死法那种死法的描述听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心里尽管害怕,表面上却装出镇定的样子。 他呵斥殷侉子:“殷侉子。不要再妖言惑众。赶紧带我们去寻找宝藏。”说着,朝甬道的方向指了指。 渡边铁了心要进义冢寻宝,殷侉子已经清楚。他不再多说什么,只说:“行。但你得给我准备些工具。” 渡边组织人马进山洞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宝藏,他早已准备好了必要的工具。现在,听殷侉子提出要求,便命令两个士兵扛着沉甸甸的工具箱跟在殷侉子后头。又命令二十来个士兵组成探险队,准备随殷侉子进甬道。 准备妥当之后,渡边朝甬道做了个请的手势,对殷侉子说:“和尚。请吧。” 殷侉子见事已至此,不进去肯定是不行的了,当下,深吸一口气,抬腿走进了甬道。 半分钟之后,渡边见甬道内没什么异样,挥手示意那些士兵进去。 众人进去后,发现甬道的宽和高各有四米出头,有多长不知道,因为,灯光照不到尽头。甬道两旁有高大的雕像,这些雕像一半嵌在墙里,一半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从墙里长出来的样子。从雕像的雕刻手法上看,像是明代的产物。 村上和他的同事是最后进去的。他们打着手电仔细查看雕像,过了会,村上对渡边说:“报告长官。可以确定是明代的产物。” “嗯。”渡边点了点头,他对村上的勘察结果表示满意。他问道,“村上君,既然已经证实这里是明代的古墓,那么,沈万三的聚宝盆在这里的可能性有多大?” 听渡边说到聚宝盆和沈万三,殷侉子自然联想起与此有关的民间传说,心说,怪了,听矮东洋的意思,他们不仅在寻找宝藏,可能还在找传说中的聚宝盆。小鬼子脑子里想的什么,连传说都信。和尚我来过这里不下十趟,只知道山洞中储存着大量宝贝,并不了解此处还跟沈万三有关,甚至,还有什么聚宝盆。 村上回答道:“渡边君。聚宝盆会不会在这里我也不敢确定,毕竟,那只是传说中的产物。但是,如果这座墓真跟沈万三有关,不管是真墓还是衣冠冢,按照沈家的财力,肯定会有大量价值不菲的陪葬品。” “嗯。”渡边点了点头,“前些年,中国国民政府兴师动众,在南京中华门挖了个大坑,据说,是找聚宝盆,但没找到。如果,我们能找到的话,就可以利用其复制功能,创造大量财富,大日本帝国就会再度崛起,也有实力屹立于世界巅峰。到时,咱们也会被载入史册。”说着,他用鼓励的口吻对众士兵说,“你们,都是天皇陛下的勇士,在本次行动中都出了力。到时,我相信,也会受到天皇的嘉奖。” 那些士兵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喊着:誓死效忠天皇。 被士兵们裹在中间的张立邦听了觉得好笑,心说,民间传说都信,真是滑稽透顶。真不知道这个渡边是怎样当上高级军官的。 在觉得可笑的同时,张立邦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日本人的野心不可能随着宣布战败而告终,一旦有机会,这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便会蠢蠢欲动,甚至,卷土重来。 众人随殷侉子缓慢向前,走了没几步,殷侉子示意大家停住。 渡边问怎么了? 殷侉子指着前方说,甬道到头了。 渡边还是不明白,问道,甬道到头与停下来有何关系? 殷侉子指着甬道尽头的几尊雕像回答,有机关。 听说有机关,渡边也紧张起来,忙向前看去,看了一会,却没发现异常,不禁又开始怀疑殷侉子是在故弄玄虚。 他对殷侉子说:“和尚。别耍花样,吓唬人的把戏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是没用的。” 殷侉子真来气了,愤愤道:“和尚我好言提醒,你却不仅不领情,还怀疑我的用意。行,我什么都不说,皇军真威武的话,来,你走过去试试。”他借机将了渡边一军。 渡边有些为难,心想,殷侉子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前头真有歹毒的机关,走过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但是,如果殷侉子是在吓唬人,不去试试,肯定面子丢尽。 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却不料,那些士兵此前听殷侉子讲融尸池和凌迟处死,心里有了阴影。渡边看他们原本是无意识的,但士兵们以为他是想找人去试机关,于是乎,一个个低头或侧过脸,避开渡边的目光,心中暗自祈祷,都希望这件事千万别摊上自己。尽管这些士兵先前曾宣誓效忠天皇,但能活命远比效忠天皇更重要。 渡边看到士兵们躲闪的目光,知道他们的想法。其实,他自己也感到紧张,担心这次行动会极不顺利,非但找不到宝藏还会送了性命。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因为,他看到了张立邦和范蓝影。 殷侉子,你不是揶揄我嘛。行,我就用你的朋友去“蹚雷”。 想到这里,他指着张立邦和范蓝影,说:“你们两个过来。” 殷侉子一看就明白,渡边又要用张立邦和范蓝影来要挟他了。他脑子一转,嬉笑着对渡边说:“我说摆渡的长官。你用我的中国朋友来闯机关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你们大日本帝国皇军胆子不如我们中国人吗?” 渡边又被将了一军,觉得很没面子。 这个日本高级军官尽管做事武断生性暴戾,但国家意识很强。他认为日本是世界上最优等、最强悍的国家,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它。 他很想此刻就杀了殷侉子以泄心头之愤,但是,也知道不能这样做,因为,没有殷侉子就很难找到那批宝藏,找不到宝藏他还有何颜面再回日本——如果还能回去的话。 他打消了让张立邦、范蓝影试机关的念想,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他命令身边的两个士兵前去一试。 此前,士兵们已经听说天皇昭告天下宣布战败,以为终于可以回家了。没想到,渡边却命令他们进山洞寻宝。 寻宝就寻宝吧,说不定寻到了还能得到嘉奖,回国见到亲友多多少少能抵消一点因战败带来的尴尬。 现在,渡边要他们去试机关,两个士兵就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说,这不是去送死嘛。都快要回国了,这个狗屁长官却要他们的命。 他们想起殷侉子说的融尸池和刮刑,血腥恐怖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两人想,万一碰到那样的机关,别说是回国,连个全尸都难保得住。 他们很害怕,但渡边的命令他们却是不好违抗,于是,两人硬着头皮磨磨蹭蹭挪到殷侉子跟前,脸上,都是一副沮丧的表情。 殷侉子看到渡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他看了看两个日本士兵,见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不由怜惜地叹了口气,说:“娃子。别说和尚我不怜悯众生,尽管,你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做了很多该遭天谴的事,但我还是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意提醒你们……”说着,朝前头指了指。“真要是走过去,可就回不来了。” 两名士兵心中凄苦,他们也不想死,但谁让渡边这个王八蛋竟然不顾天皇昭告,执意要执行什么寻宝的任务,这不是一门心思往死路上跑嘛。他死就死吧,还要拉他们垫背,真缺大德了。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渡边是他们的长官呢。 其实,殷侉子才不管日本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鬼子死得越多越好,尽管,这两个日本士兵年纪轻,看上去不谙世事,一副单纯的模样;可是,坏人又不会往脸上贴标签,保不准,这两人在屠杀中国人的时候,并没手软。 殷侉子之所以假意提醒他们,目的是要分化他们,让这些日本鬼子惧怕这个地方,最好,有人能站出来违抗命令。 眼下,大多数士兵心中的斗志全无,都想着早点回国,只要有人带头与渡边对着干,相信会出现一呼百应的场面。到时,日本人自乱阵脚,他就能借机带着张立邦和范蓝影溜走。 见两名士兵低垂着脑袋,殷侉子知道刚才说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他趁热打铁再出一招。 他对两名士兵说:“不要以为和尚我吓唬你们,要是不信,来,看好了。” 说罢,他从兜里取出几颗当暗器用的钢珠抛向前头。 钢珠落到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会,突然,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只见,几尊雕像的眼耳口鼻,凡是有孔的地方射出无数的弩箭来。眨眼的工夫,两边墙壁被射得千疮百孔,有些弩箭还硬生生地钉入了墙里。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吓得往后退出好几步。 那两个士兵更是怕得要死,估计魂魄都给吓没了,像两个傀儡一样僵立在那里。 殷侉子回过身,笑眯眯地问渡边:“我说摆渡的长官。现在,还认为我是在吓唬人吗?” 渡边被万箭齐发的场面震撼到了,正发着愣呢,殷侉子这么一问倒让他回过神来。 他干咳了两声用以掩饰尴尬的心情,他问了殷侉子一个问题。 第一百五十章 救人心切反被抓 渡边问殷侉子:“和尚。里面的机关都这么厉害?” 殷侉子知道对方有了惧意,笑着说:“呵呵,厉害?长官。实话告诉你吧,凭我的经验,刚才这样的机关算是这座古墓里最差劲的。” “什么?”渡边一听脸都绿了,“最差劲的?你的意思,再往里还有更厉害的机关?” “我也是瞎猜猜。要不,咱们继续往里走走看?”殷侉子又在用话揶揄渡边了。 渡边犹豫了,让他犹豫的原因有二。 一方面,他被刚才的场面吓得不轻,觉得殷侉子说里面还有更厉害的机关不像是在吓唬人,如果再往里去,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另一方面,他想,如果终止寻宝行动,回国后没办法交代,说不定,还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到底是继续往里,还是打道回府呢?渡边苦思冥想起来。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甬道外传来了嘈杂声。 一名士兵急急忙忙地跑到渡边的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渡边听后面露喜色,喊这名士兵先回外头去。 等那个士兵离开后,渡边来到殷侉子跟前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殷侉子被渡边晃来晃去弄得心里不踏实,琢磨甬道外的嘈杂声和跑来的士兵对渡边说的话。 他想,该不会是周坤生他们出事了? 他想了想,以埋怨的口吻对渡边说:“哎我说摆渡的长官。你老这么晃来晃去,你不觉得累我都觉得眼晕。有什么话就直说,和尚我向来喜欢开门见山,绕弯子的事情咱不习惯。” “好,爽快。”渡边停下拍手叫好。事实上,他也不喜欢绕弯子,也没时间绕弯子。他说,“那我就不瞒你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殷侉子知道渡边在说反话,就揶揄他:“有你们日本人在的地方还会有好消息?说说看,到底啥消息?” 渡边阴笑道:“你未来的小姨子来跟你们团聚了。” “什么,你们抓了红影?”这个消息让殷侉子大感震惊。他想,如果鬼子抓了红影,而红影又是跟汪立之、周坤生他们在一起的,难道,上悬崖的十来个人都被日本人抓了? 渡边告诉他:“刚才,卫兵来报告,说有两个.中国人跑来要救你和你的徒弟;其中有个女的说,她是你徒弟的妹妹,叫范红影。” 殷侉子感到纠结,一方面,他为红影落入日本人之手感到担忧;另一方面,渡边只说抓到了两个人,没提一同上悬崖的周坤生他们;看来,被日本人控制的只有红影和另外一人;而这另外一个人,只可能是跟红影形影不离的汪立之了。假如真是红影和汪立之被日本人抓了,那其他人呢?难道,其余人眼睁睁看着他俩被抓?不可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事,不像是周坤生他们的做派,里头一定有原因。 见他陷入沉思,渡边催促道:“和尚,不用担心你小姨子的安全,我们不会拿她怎么样。只要你跟大日本帝国皇军合作,带我们找到宝藏,我会毫发无损地放你们回去。” 殷侉子并不在意渡边说的话,因为,他压根不相信鬼子的承诺会兑现。眼下,他关注的是怎样才能让大家脱险。 见他没答话,渡边不耐烦地说:“时间紧迫,你的,快快决定。” 殷侉子见拖延时间不是个办法,只能走到几尊雕像前捣鼓了一阵,顺利解除了还没被触发的机关。 他提醒众人,一定要小心跟在他后头,千万不要乱碰东西。他这么说,倒不是为了日本人着想,而是担心有人触发机关会伤及张立邦和范蓝影。 片刻之后,一帮人来到墓道的尽头。 殷侉子仔细观察,发现墙上有门洞的痕迹,还雕刻着一些奇怪的纹饰。 村上等人看过后感到疑惑。村上说:“按理说,明代的纹饰我们研究过,这些纹饰看上去年代久远,应该是明代之前的产物。难道……这地方早在明代之前就已经建造,到了明代时有人在原建筑基础上进行了重建?” 对于专业的分析渡边并不关心,他说:“我并不关心这地方是何时建造的,我关心的是,尽快找到宝藏运回国。村上君,你看看,有没有法子打开石门。” 村上回答:“这扇门不像是需要战国虎符才能打开,如果花点时间,应该能找出开门的关键。” “花些时间……”渡边沉吟了一下。他目前最缺乏的就是时间。他知道,随着天皇宣告战败,日本部队缴械投降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他是不可能投降的,因为,一旦缴械投降,他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但如果不投降,中国人必定来进攻,到时,即便能找到宝藏,也没命运走,“不行!没时间去研究了。来人,用炸药把门炸开。” 一听要炸门,村上急了,对渡边说:“渡边君,万万使不得。这是文物,有很大的研究价值的。” “哼。”渡边铁青着脸说,“我的任务是找到宝藏运回国。至于这个古墓有没有研究价值,不在我任务范围之内。” “可是……” “别说了,这是命令,执行就是。”渡边强势的一面此刻演绎的淋漓尽致。 事已至此,村上也不好拦阻,只能惋惜道:“唉,可惜了。” 渡边要炸石门,殷侉子更着急。他想,如果这里真是义冢,石门肯定装置有歹毒的机关,贸然打开的话,保不准会涌出积沙或喷出毒液;真要是这样,笔直的甬道没地方躲,撤退也来不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去见阎罗王。 “哎哎,摆渡的长官,别着急。”他对渡边说,“放心吧,有我和尚在,石门是不用炸药就能打开的。” “哦?”渡边听说能打开石门,自然欢喜,说,“那你抓紧,越快越好。” 殷侉子喊所有人退至七八米开外,又喊那两个抬工具的士兵将箱子放在石门跟前。他将石门的结构、纹饰仔细看了一边,估摸出破解机关的要点,从箱子里取出工具准备开工。 就在这时,甬道外面喧闹起来,有人高喊,有人奔跑,甚至,还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话说几十分钟前,殷侉子决定单刀赴会去跟日本人交涉,老三和周云长去悬崖下面准备喊兄弟们来借机救人;不料,范红影担心姐姐范蓝影的安危,急火攻心乱了心智,竟乘着大伙没留神,现身去跟日本人要人。尽管守在他旁边的汪立之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但负责警戒的日本哨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举着枪要他们过去。无奈之下,汪立之只能硬着头皮跟范红影一起走过去,并说明了来意。 负责警戒的日本人听范红影说是范蓝影的妹妹,还说什么殷侉子已经答应带他们去寻找宝藏,按理应该将范蓝影和张立邦放了。 日本士兵觉得好笑,心说,按理?按理这仗就不该打,但还是打起来了,而且,打了这么多年。两国对垒无理可说,得,先绑了再说。 正要动手,那个日本人安插在周家的探子小刘走过来。 他对哨兵说:“这两人我认识,别为难他们。你去跟渡边长官报告一声吧,该怎么处理,由长官决定。” 士兵走后,小刘凑到两人跟前正想说些什么,不料,一脸怒气的范红影咬着牙对他说出两个字来:“内奸。” 小刘僵住了,沉默好一会才说:“各为其主,完成任务是我的本分。作为大日本帝国的一名情报人员,我做的都是分内事。” “分内事?你们屠杀我们同胞烧毁我们家园也是分内事?”显然,范红影不赞同小刘的说法。 “战争和杀戮往往是分不开的,关于这点,你,我,都很清楚。但至少我没害过谁,也没想要害谁,我只是在完成任务。”说到这里,小刘话锋一转,“现在说这些已经没多大意义。眼下要紧的是,如果,殷侉子真心帮皇军寻找宝藏,渡边长官可能会放你们回去,但仅仅是可能。所以,你们要小心。” 他的叮嘱在范红影看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演戏。 范红影爱憎分明,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仗,反之亦然。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认为所有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 范红影用讥讽的口吻对小刘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们的安危不用你们日本鬼子来操心。实话告诉你,整座山已经被包围,新四军的大部队也正在部署。我劝你们还是放下武器投降,抵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见她这么固执,小刘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他们小心。 远处的池田次郎见到又来了两个.中国人,喊小刘过去问怎么回事?小刘便将事情简单做了汇报。 池田次郎忧心忡忡地说:“渡边君不顾天皇宣布战争结束的昭告,一意孤行。我担心他会对几个中国人不利。特别是立邦兄长,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说话间,去向渡边通风报信的士兵返回来了。他说,渡边下令将范红影两人看押,等候发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营救队 池田次郎思考了一下,觉得渡边可能会将张立邦他们当成筹码,以此要挟包围青龙山的中国部队放行。按池田次郎对渡边的了解,就算中国部队答应让他们离开青龙山,渡边也不见得会放了人质。 他想,不行,不能让张立邦受到任何伤害。 池田次郎示意小刘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小刘听后点了点头,转身朝通往碉堡的垂直通道走去。两个哨兵将他拦下,问他去哪里?小刘回答,去碉堡取水,池田长官渴了。哨兵很干脆地拒绝,不行。小刘问为什么?士兵回答,渡边长官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包括池田长官。 这话让池田次郎听见了,不由勃然大怒,他快步走到两个哨兵跟前,甩手给了每人一个耳光,呵斥道:“八嘎。难道你们城防总部也要将我抓起来做人质不成?” 哨兵见他发起火来,有些慌张,但硬着头皮解释:“请长官见谅。我们只是在执行渡边长官的命令,没半点冒犯您的意思。” “你……你们……”池田次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刘见状,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 山洞外悬崖下,阳泉寨的人也获知张立邦被日本人抓住的消息,个个义愤填膺。 最先表态的是二当家的。 他说:“小鬼子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兄弟们,咱们进山洞救军师去。” “等等。”老三开了口。 老三尽管为人耿直做事有些毛糙,但三天两头跟张立邦在一起,多多少少受到张立邦的影响,做事也会先动动脑子。他见众人情绪几近失控,怕大家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他对大家说:“兄弟们,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很着急。但是,不知你们是否了解,能进山洞的路只有两条,首先,是悬崖上密室的小门洞;再则,就是山顶碉堡里的通道。走碉堡这条路肯定行不通,鬼子机枪架在那里,咱们贸然冲上去,还不让鬼子给突突了。那么,相对安全的只有走悬崖上密室那条道;可是,石门很窄,只能一个一个进去,不仅耗时,还很危险。大家想一想,万一鬼子从上往下开枪,结果会怎样?”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欠考虑了,就问老三该怎么办? 老三说:“这样吧,我建议,由二当家挑选几个擅长攀爬的兄弟进山洞,其余人按兵不动。” “嗯,我觉得老三说得有理。”二当家赞同他的说法,他说,“就按照老三说的做。下面,喊到名字的到前面来。”他点了二十多人的名字,组成了营救队,并喊人取来一大坛酒。 “兄弟们。”老三叮嘱营救队成员,“大家不能掉以轻心。小鬼子在碉堡内建了通道,他们支援的速度要比咱们快很多,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据我了解,山洞里的小鬼子有几百号人,一旦交火便是一场恶战,到时,受伤流血是免不了的,闹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老三的话兄弟们都听清楚了吗?”二当家接过话头说,“小鬼子人很多,而我们能上悬崖的不足三十人,也就是说,你们每人要对付好几个鬼子。咱们这次是去跟小鬼子玩命,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如果有兄弟担心太危险想退出,我能理解。毕竟,大伙拖家带口的,就算不顾自己性命,也要考虑家人的活计……” 话未说全,营救队里有人大声说:“二当家的。兄弟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主。想当年,我们投奔寨子的目的就是要杀鬼子报家仇。尽管我不是军人,但我也明白保家卫国的道理。如果,为了打鬼子搭上性命,值。人早晚有一死,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虽死尤荣。” 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在场的人无不感到热血沸腾,异口同声地高喊:“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虽死尤荣。” “好。不愧是咱阳泉寨的汉子。”二当家端起酒碗,说,“今天,咱们就让小鬼子看看,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如有贪生怕死者,犹如此碗。”说罢,一口气喝干碗里的酒,又将陶碗用力摔在了地上。 营救队成员纷纷喝干碗里的酒,将酒碗摔碎。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悲壮的喊声:“行风兄弟,你的大仇就要报啦。” 众人看过去,见是青帮的一个成员。 去年,仇行风被日伪政权迫害牺牲一事几乎传遍整个宜兴,很多人更是目睹了仇行风就义时的一幕,也记起临刑前仇行风不惧死亡高唱《满江红》的情景,深受感动。 现在,听到有人高喊仇行风的名字,当年的歌声犹在耳边,有人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有人跟唱:“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越传越远,以至于其他几个区域待命的人也跟着唱起来,一时间,青龙山被四面八方的歌声包围住了。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营救队成员都是练家子出身,攀爬的功夫是常人不能及的,不消片刻,几十号人便顺利上了悬崖进入了密室。 等在密室里的周坤生和渔夫见他们来了,与他们小声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众人分成三组;第一组,由周坤生和老三带队,前往甬道左侧大石头较多的区域隐蔽,准备跟日本人正面交火;另一组,由周云长和渔夫带领,守在去往山顶碉堡垂直通道必经之处,负责阻截增援的日军;第三组,由二当家带队,原地留守,做好接应和撤退的准备。 半分钟之后,众人开始分头行动。第一组人马利用岩石做掩护,顺利到达指定位置。 隐蔽好之后,老三低声对周坤生说:“生哥,我先去放倒那两个离得最近的哨兵,再想法子接近汪立之和范红影。到时,你带个兄弟过去换上哨兵的衣服,替他们站岗,以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周坤生认为这个法子可行,因为,假如能将汪立之与范红影偷偷转移走,一会就算跟日本人打起来,也不用投鼠忌器。 “你一个人去能行吗?”周坤生有些担心,毕竟,哨兵手中有枪。 老三自信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这里光线不足,悄悄摸过去不会被日本人发现的。” “嗯。那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老三说完,利用岩石作掩护,迂回到了离哨兵仅几米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这时,范红影正为她的冒失导致不好的结果感到内疚。她低声对汪立之说:“立之哥,对不起,是我欠考虑连累了你。” 汪立之握住范红影的手,说:“你是因为担心蓝影的安危才这样做的,相信大家都能理解。所以,别责怪自己。” “嗯。”范红影答应了一声,但情绪更低落了,“这么多鬼子,看来,今天凶多吉少,都怪我……” “别瞎说。”汪立之打断她的话头,“生哥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救咱们的。别忘了,山下有上千号兄弟呢。” “但是,能进山洞的地方只有悬崖上的密室,这么高的地方,咱们的人能爬得上来吗?”范红影担忧地说。 事实上,汪立之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山下尽管有上千人,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悬崖这么高,能爬上来的应该不多,万一日本人发难,结果可能不乐观。 着急归着急,但表面上他却做出很镇定的样子。他知道,此刻,在范红影面前不能显露半点消极情绪,他必须给予范红影足够的自信,让对方认为一定会获救,范蓝影和张立邦也一定会脱险。 汪立之的安慰起了作用,范红影渐渐平静下来。 她说:“立之哥,您平时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我也挺喜欢立之哥的。”说着,头低了下去,看样子,害羞了。 当范红影的头抬起时,汪立之看到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眼中写满了绝望。 范红影说:“原本指望能和立之哥长长久久,可是……”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日本士兵,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尽管范红影没把话说全,但汪立之已经明白了,范红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汪立之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范红影,哪怕赔上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对范红影说,“红影,我们会没事的。回去后,我就跟你哥提亲,我要娶你,我要你披上嫁衣做我的妻子,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面对这样的言语,世上少有女人不为之感动的,范红影也是如此,她喜极而泣,小声啜泣。此刻,这个单纯的女孩已经忘了身处险境,忘了不远处还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心里憧憬着披上嫁衣的一刻。 就在两人危难中吐露真情之际,那边的老三已经顺利放倒了两名哨兵,不过,并不是杀死,只是打昏而已。 他用绳子绑住两名哨兵,并用布条堵了他们的嘴,又将他们拖到大岩石后面。 周坤生和另一人见他得手,忙猫腰走过来换上日本人的衣服,装着放哨的样子。 尽管他们已经很小心,但远处有个日本士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打着手电走近几步,朝已经换上衣服的周坤生他们照了照,问有没有情况。 第一百五十二章 山洞中的较量 周坤生三人无人懂日本话,只能胡乱摇了摇手,算是给那人回应。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日本士兵瞧不清他们的长相,见周坤生摇手,以为一切正常,便返回到原来的位置。 虚惊一场后的周坤生压低声音说:“这个王八蛋真要是走过来,麻烦就大了。” 另外一人却不以为意,说:“大不了一刀把他给做了。” 躲在石头后面的老三听见了,说那人:“我说你呀。整个一山大王的脾气,咱们现在可不是在打家劫舍,做事,得用用脑子。你一刀把他捅了,那边的鬼子见他不回去,不会起疑心?” 这番话,原本是张立邦对他说过,现在,用来教育别人倒也贴切,真正是活学活用。 听老三这么说,那人想想有道理,笑了笑说:“呵呵,我这不习惯了嘛。得,三哥,我就一粗人,往后你得时常提醒我,免得我闯祸招来麻烦事。” “兄弟,我这不是责怪你,要论冒失,老三我不输你。以前打打杀杀惯了,遇到事情就只想用武力去解决,惹的祸不会比你少。后来,军师大哥教了我很多东西,使我明白了小不忍则会乱大谋的道理。所以,凡事得前思后量。眼下,军师大哥他们在鬼子手里,咱们要是鲁莽行事,就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 “行,行。以后我绝不鲁莽,遇事先用脑袋瓜子想一想。” 周坤生见两人扯上了,怕耽搁正事,对他们说:“老三说得有道理,咱们都得记住。对了,老三,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我先看看。”老三探出头看了会,指着汪立之和范红影所在区域说,“你们瞧,看守他们的也只有三个鬼子。咱们这样,我去喊几个兄弟来,争取放倒那三个矮东洋救汪师傅他们。你们守在这里,万一我们跟日本人交上火,你们就开枪狙击小鬼子。” “行。” 片刻之后,老三喊来几个弟兄,他们悄悄摸到甬道一侧靠近汪立之和范红影的地方。 老三低声对几人说:“你们看。汪师傅他们离鬼子大队人马有段距离,咱们悄悄放倒那三个鬼子,再带汪师傅他们撤退,应该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大伙记住,速度要快,别弄出太大动静。” 正说着,忽然,那三个日本兵中有人放下了枪,跟另外两人叽里咕噜嘀咕说了几句,竟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要解手。 这可是下手的绝好机会。 那个士兵走到几人藏身的地方刚停下,便全神贯注地解开裤子的扣子准备掏家伙。 老三瞧准机会,一把将那人拖到岩石后面,又在对方脖颈间重重一击。 那日本人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三哥。怎么不杀了这矮东洋?”有人低声问。 老三说:“不能杀。军师说了,日本人宣布战败,代表战争已经结束,鬼子不动手咱们也不能下狠手。你们把他衣服脱下来,将他捆好,千万别让他出声。”说罢,从腰间取出一根细绳扔给那人。 那人早年当过“乌老鸦”,在警察局里呆过,绑人是拿手的好戏。那人接过绳子,三下两下脱下日本士兵的衣服,又将对方捆成了一个粽子。完后,还脱下袜子塞到对方的嘴里。 这时,老三在想怎样才能放倒另外两个日本士兵。正琢磨着,那两个日本士兵见同伴解手迟迟不归,觉得奇怪,朝这边望了过来。 老三见状,心生一计,从岩石后面伸出手扬了扬。 那两个日本人以为同伴上大号忘了带手纸问他们要纸呢,其中一人便将枪放到地上,掏出几张纸嬉笑着走过来。 像刚才对付先头来的日本士兵一样,老三如法炮制,打昏了送纸来的士兵,脱下对方的衣服,把对方捆成粽子,又与另外一个同伴换上士兵的衣服,向汪立之他们走去。 老三想,只要靠近剩下的那个日本士兵,出其不意将对方击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汪立之和范红影撤离了。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两人忽然发现离汪立之他们仅几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两个人;刚才,由于角度的关系他们没有发现。老三脑子里嗡的一下,觉得要出大事了,搞不好,今天开战的第一枪就要打响了。 他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那个士兵见两人走着走着慢了下来,觉得奇怪,用日语催促他们赶快过去。 老三觉得,事已至此,想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现在不做掉那个矮东洋,一旦让鬼子大队人马发现,营救计划不仅要泡汤,连他们自己都得当了俘虏。不行,得趁着别的鬼子没觉察到,立刻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他悄悄将三把飞刀扣在手里,准备一击必中,封了那个士兵和附近两个日本人的口。 就在这时,令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个士兵像根木头桩子似地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鬼子是不是抽风了,自己倒。”与老三一起来的那人低声问。 “不知道。”老三也很迷惘。 两人正觉得纳闷,暗处走出来一人。让两人感到意外并紧张的是,此人他们并不陌生,此前还称兄道弟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帮周家打理码头的小刘,也就是日本人安插在周家的探子。 见是他,老三僵住了。 以前来往于阳泉寨和周家,老三与小刘接触不说是很频繁,但也有过不少次;而且,小刘的个性与老三有几分相似,重感情讲究兄弟情义,所以,两人颇为投机。 但现在,老三已经知道小刘是日本人,而且,做的还是有损中国人利益的事情,所以,对此人已无好感,唯有的,是厌恶。 可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又让老三感到迷惘,那个日本士兵分明是小刘打晕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小刘原本就不是日本探子,而是打入鬼子内部的中国情报人员? 老三感到头都要裂开了,他本就是个简单的人,复杂的问题他理解不了。 这时,小刘将被打晕的士兵拖进暗处,这里是个死角,周围的人无法观察到这地方。 见老三他们还愣在那里,小刘打手势要他们过去。 老三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倒不是他信任小刘,而是按眼下的情形来看,只能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想知道小刘到底属于哪一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老三走到小刘跟前说的第一句话。 小刘边脱下那个士兵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边回答:“三哥,对不住。这些年承蒙生哥、立邦哥和三哥照顾,我才得以在中国在镇上生存。不瞒您说,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我的职责就是搜集上司想要的情报。尽管,我对我国部队在中国干的事情不能理解,但我是军人,只能服从命令。所以,还请三哥谅解。” 尽管小刘表明了身份,但老三对他的厌恶却减少了几分,因为,小刘说话比较中肯。 老三心想,小刘毕竟是日本人,又是个军人,他不可能倒戈相向。但让老三感到疑惑的是,小刘知道张立邦是“山里”来的,周家大宅又是跟日本人对着干的,他为什么没将这些情况及时向上司汇报?老三向小刘提出了这个问题。 小刘说,当年,他的命是周坤生救下的。那一天,他曾发誓,他欠周坤生一条命,日后定当报答。 “什么?生哥救过你的命?”老三从没听周坤生提起这事,现在听小刘说起,觉得意外。 “是的。当年,我被选拔为‘尖刺’,哦,也就特别情报部成员。‘尖刺’有别于普通情报人员,要做到长期潜伏,短则数月,长的达数年,就像我,在中国呆了十几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取得任务目标国人们的信任。” 接下来,小刘简要说了周坤生救他的过程。 当年,小刘接到调令从东京来到宜兴,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池田次郎,包括宫本和渡边,也只知道镇上有个“尖刺”,具体是谁,他们也不清楚。如果,不是池田次郎将小刘召回并安排与渡边、宫本见面,或许,到今天他们还不知道“尖刺”就是小刘。 来宜兴之初,小刘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帮别人做些跑腿的事情。 有一次,他跟青帮的人起了争执,打斗过程中出手过重,将青帮的小头目打成了重伤。 青帮展开了报复,老大仇雷向各堂口下达了格杀令,要“做了”小刘以震慑乡里。 有一天,小刘被几个青帮的人追杀,身中数刀血流不止,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危急关头,周坤生出现了。周坤生凭借周家大宅的面子,从青帮手里救下了小刘,并将他送医急救,这才保住了小刘的命。 “此后,我就跟了生哥。所以,我的命是生哥给的,就算报不上恩,我也不能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小刘说。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老三忽然觉得现在谈论这些往事不合时宜,他问小刘,“既然你说了实话,那我也就不绕弯子。我们这次来,是要救立邦大哥和汪师傅他们,你不会……”言下之意,小刘不会从中作梗吧。 小刘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指着被打晕的士兵说:“我要是打算出手拦阻,也就不会这么做了。不过,想要救立邦大哥也不容易。山洞里的士兵大多是渡边长官带来的,别说立邦大哥他们,就连池田长官和我都被他们控制了。” “什么?不会吧。哪有日本人控制日本人的道理?” “战争时期一切皆有可能。渡边长官连自己的退路都不留,何况是对待别人呢。” “不留退路?此话怎讲?” “渡边长官执意要完成寻宝任务,他在山洞中埋下大量炸药,一旦任务失败,便会下令引爆。” 听闻此言的老三瞠目结舌,他为渡边疯狂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他问小刘,对此有何打算? 小刘沮丧地说:“天皇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意味着战争已经结束。我当然愿意遵从天皇的意愿,谁不想活着回家回到亲人身边呢。但眼下,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老三不知该怎样劝慰小刘,事实上,他并不擅长宽慰人。见小刘消极的样子,老三心里也不好受,摊上这么疯狂的上司,也算是倒了血霉了。 他拍了拍小刘的肩膀,算是给予了安慰。 也许是离得足够近的缘故,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幕,被汪立之和范红影看见了,两人觉得意外,怎么日本人打起日本人来了?当他们发现跟小刘说话的两个日本人竟然是老三他们,汪立之差点叫出声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的终结 汪立之的手稿没有对此次营救行动后来发生的事情作详细的记载,而是采用记录的方式,简单描述了战斗之激烈。 他在手稿中这样描写: 这是我生平看到最可怕的死亡场面,营救队的兄弟们在行动过程中发生意外。日本人打响了第一枪,双方在枪林弹雨下想一分高下。 那个被派来中国收集情报的小刘死了,他挡住了宫本射向生哥的子弹。临死,他对周坤生说:生哥,你是好人,我的命是你给的,现在还给你了。 那天,永失我爱,红影永远地离开了我。渡边下令炸毁通道的一刻,炸塌的巨石原本该砸到我的身上,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撞开,而她,承受了致命的一击。 当时,她笑了,是的,她笑了,她艰难地笑着对我说最后一句话,尽管含糊不清,我还是听真切,并记住了一辈子。她说:立之哥。好想做你的妻子,好想看到你掀起我头上的红盖盖…… 我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躯,撕心裂肺地嚎啕。我觉得我的灵魂刹那间缺失了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是最重要的,堪比我的生命。 当时,如果不是生哥他们强行将我带离山洞,那一刻,我真想永远留在那里,留在红影的身边。我觉得,失去了她我就失去了灵魂,没了灵魂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离开山洞后,我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直到立邦大哥牺牲前夜对我说了一席话,我才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 由于渡边下令炸毁山洞里的通道,去往山顶碉堡的路被堵死,营救队原本数十人也只活下来七人。阳泉寨二当家、渔哥、周云长和一帮兄弟大多牺牲在与日本人的交火中。 我们离开后,唯一能连接山洞的密室也坍塌了。至此,山洞内侥幸活下来的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再没音讯,池田次郎和渡边也在其中。 失去指挥的青龙山日军执着地执行渡边进山洞前下达的命令——拼死抵抗绝不投降。 在这种情况下,以新四军为主导的抗日联队对青龙山日军发起总攻。这场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战斗空前激烈。 张立邦,这个在沦陷区跟敌伪作战多年的新四军战士,牺牲在总攻发起前的遭遇战中。 日军两百余人想突破赵庄封锁线,而该区域是整个包围圈中最薄弱的环节;负责该区域指挥的张立邦在危急关头号召五十多名各家族成员,组成抗日志士团,与日本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志士团成员们的子弹很快打光了,他们就用刀砍;刀刃卷了就用石头砸,用拳头打;最后,包括张立邦在内的所有抗日义士悉数牺牲,而日本人也死伤过半,残余日军也被随即赶来的新四军部队击毙。 当时,张立邦牺牲的地方,离前来增援的新四军战士仅有百米的距离。而这一百米,成了这名英雄无法逾越的生死线。 他牺牲的前夜,曾这样对我说:兄弟,你要好好活下去,要记住行风、红影、二哥、渔哥、云长和那些牺牲了的兄弟们。要告诉后人,曾经有一帮兄弟,他们以前或许是迷途浪子,又或是人们眼中的非良善之人;但为了民族的自由,为了中国人能有尊严地活着,他们弃恶从善摒弃前嫌走到一起,抛头颅洒热血,为了让大家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慷慨赴死。你要告诉世人,他们是民族的大英雄,大豪杰。 张立邦这番话感动了我,使我有了记录上述事迹的念想。 殷侉子临去南洋前,我完成了虎王秘籍套壶最后一把壶的制作。四把壶暗指一些令我终身难忘的事迹,我将壶分别托付给不同的人来保管,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据殷侉子说,青龙山山洞里藏有大批价值连城的陪葬品,那些都是国宝,不应该为私人所有,必须绝对保密。再则,战国虎符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说法,说,虎符不仅能打开藏宝地大门,而且,还能发号施令,复活并使唤宝藏守护者。 殷侉子跟我说,他到过其中一个墓室,并将玉女潭古墓里带出来的陪葬品藏到了里面。他在那里发现了大量兵甲俑。他猜测,这些俑人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宝藏守护者了。 他仔细看过,发现那些只是石制的雕像。当时,他也没试着用战国虎符去验证复活宝藏守护者的说法是真是假,因为,他认为所谓的复活一说,仅仅是墓主人吓唬盗墓贼的一种说辞。 为了杜绝后人对墓中宝藏起贪念,也为了防止有人尝试复活守护者的念想,他让我将虎王秘籍套壶分别托付不同的人来保管。这样一来,假如不集齐全部的壶,即便有人知道宝藏就在青龙山山洞里,也无法知晓到底在山洞哪一个区域。 再退一步说,就算找到了最终目的地,没有虎符在手,也是无用功而已。 其实,制作虎王秘籍紫砂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写下这些事迹留给谁来解读;是几十年后的自己,还是其他人。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希望读到手稿的人明白一个道理,财宝有价情义无价,民族尊严和兄弟姐妹的情感才是真正的财富。只有团结一致共同抗击外寇,老百姓才能活得安逸。 手稿到这里便结束了,落款是汪立之的签名,日期为乙酉年岁末,也就是抗战胜利的那一年,1945年。 看完手稿上的内容,几人都觉得这种记录方式有点虎头蛇尾,好些要紧的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如,殷侉子为何去南洋?青龙山山洞坍塌后,有没有人再进去过?毕竟,里面存在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难免会出现贪心人。就算私人没实力,那政府呢?抗战结束后内战爆发,其实,早在1943年第二次国共合作期间,老蒋就曾起过异心,想挑起内战,但迫于国际社会和国内形势的压力,只能面和心不合地勉强合作。 抗战结束前后,合作双方曾爆发过多次激烈冲突;抗战胜利后内战便全面爆发了。 关于这些,史料上都有记载。那么,抗战胜利后的几年里,国民政府有没有动过这批宝藏的脑筋?特别是1949年前夕,国民政府逃往台湾,他们就没有动过取出宝藏带走的心思? 太多谜团有待解开,可线索到此结束,即便想要继续开展调查,也无从查起,唯一的办法只有进入青龙山山洞,或许,那里就有答案,但是,洞中环境恶劣,并存在巨型生物,贸然进洞不见得有好结果。 周文暗叹一声,难道,此次围绕虎王秘籍之谜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了吗?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尽管众人为虎王秘籍还有些谜团没得到解开感到遗憾,但生活还得继续,饭还是要吃,觉还是要睡的。于是,一帮人去了艺术馆附近的饭店吃饭,然后,回各自的住所。 第二天一早,吴老板没按昨晚的约定来艺术馆碰头,汪诚他们左等右等,差不多十点光景,终于来人了,可来的却不是吴老板,而是仇军。 仇军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进门就嚷嚷:“不好啦,不好啦。吴爷去了青龙山,看样子已经找到山腰上的洞,进洞寻宝去了。” 对于这个消息,周文他们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都知道吴老板对虎王秘籍有兴趣,纯粹是为了青龙山里的宝藏,所以,吴老板进青龙山山洞,也是可以理解的。眼下他们关心的是,仇军是吴老板的人,为什么没跟吴老板一起去青龙山,反而跑来报信? 仇军似乎猜到了他们的心思,解释:“你们不信我,我可以理解,因为,此前我的确做了很多不合规矩的事。但是,瓦片也有翻身的时候,难道,我就不能改过?” 改过?周文心说仇军跟着吴老板这么多年,不合规矩的事情肯定没少干,为什么此前没考虑要改过,偏偏要到现在呢。 见几人还是不信,仇军沉默了一下,随即,说出了让汪诚他们大感意外的话来。 仇军说:“我还是照实说了吧。早先,我对我爷爷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老人家早年是青帮的二把手,后来,犯了事被枪毙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家还为他挨过多次批斗。这些天,通过跟你们接触,我才了解到爷爷原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作为英雄的后代,我不能丢祖宗的脸。从此往后,我仇军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求有大的建树,但求不往老祖宗脸上抹黑。” 几人都知道他口中的爷爷指的是谁,但难以相信。 “你……你的爷爷是仇行风?”周文吃惊地问。他难以将一个大英雄与眼前这个在道上混的人物挂起钩来。 “是的。”仇军郑重地回答。 “哦。”周文点了点头,想了想后说,“仇先生能改过自新是好事。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吴爷。”随即脸上显现迷惘的表情,“宏国曾说过,以前他爸爸进过青龙山山洞,但那个山洞后来不是堵上了吗?吴爷又没战国虎符,即便能进山洞,他是怎么打开门的?” 汪诚说:“我记得宏国当时说,当年,是开矿爆破的时候发现的山洞,也就是说,密室坍塌时的堵塞物应该是被炸掉了,没有虎符照样能进去。” “那现在该怎么办?”周文问。 “打110吧。”李成博建议报警,毕竟,吴老板进山洞盗取文物是违法的事情。 听他说到报警,汪诚想起了王燕,便打电话给宏国,喊对方请王燕来协助处理这件事。 十几分钟后,宏国和王燕赶到艺术馆。周文将事情简要地告诉了两人,问该怎么办。 听说吴老板进山洞去了,宏国不由自主回想起父亲进山洞的经历,很是担心。 他对周文说:“姓吴的真是要钱不要命,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呀,山洞里有……”他原本想说山洞里有大蛇,但想着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便对王燕说,“你赶紧喊些同事带上武器去青龙山,要快,去晚了,姓吴的恐怕性命不保。” 王燕答应了一声,立刻打电话联系分局的同事。 七八分钟后,几人驱车火速赶到青龙山。 刚到悬崖下,他们就看见几辆警车和救护车停在那里。远处山崖上,还有十来个武警战士和几名警员正往上爬。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谜团依旧存在 “小张,情况怎么样?”刚下车,王燕便问先一步到达的同事小张。 小张说:“这个姓吴的涉嫌走私文物,早已列入被调查名单。近期,调查小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对他进行监视,发现他跟国礼紫砂艺术馆的人来往密切。起初,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说着,朝汪诚投去歉意的笑,“后来,见你跟汪馆长也有接触……” “于是,连我都怀疑了?”王燕笑着问。 “没有,没有。”小张忙解释,“我对你是绝对信任的。我是想,能跟咱们警界之花做朋友的,品德一定没问题;所以,不再对汪先生有怀疑。” 王燕见小张变着法子夸她,掩嘴一笑:“谢谢夸奖。”说着,话锋一转,问眼下的情况。 小张说:“正因为被严密监视,姓吴的刚进山洞,我们就赶到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这个山洞不寻常,不能掉以轻心。”宏国提醒道,他问小张,“对了。那个洞口当年不是给堵上了嘛,怎么又被打开了呢?” “这么高的地方,想要堵洞口也不是容易的事。你看,由于地形关系,山洞附近没有大块石头,想要堵住,必须是人工背石头上去。我猜,当年堵洞口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以后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跟文管部门沟通过了。目前还没证据证明山洞里存在文物,为了杜绝有人进洞寻宝的念想,我们打算用钢筋混凝土暂时封堵洞口,等以后文管部门有新计划,再考虑是否打开封堵物进行发掘调查。” 宏国对这样的计划表示赞同,他说:“这样好,这样好。省得龙神爷跑出来吓唬人。” 小张并不知道山洞里有大蛇,问:“什么龙神爷?” 宏国这才知道小张并不清楚山洞里有什么。他想,那蛇太大了,说出来小张未必能认可,说不定还要笑话,会说是他老爹看花了眼,或受到惊吓,臆想出来那么大的蛇。也难怪,这么大块头的蛇,没见过的人谁会信。 宏国不想深谈此事,打着哈哈道:“呵呵。老辈人不是说青龙山和黄龙山都是龙神爷变的嘛。对了,还有那个乌龟山,是乌龟变的。” 小张听了,盯着宏国看了好一会,又哈哈大笑着对王燕说:“哈哈,没想到,咱们警界之花的白马王子语出惊人。” 宏国自然知道小张是反着说话的,但他不去辩解,反正,他老爸亲眼见过那蛇,别人信与不信他没心思去解释。 山洞里有大蛇,王燕是知道的,因为,宏国曾经对她讲过不止一次;她的想法跟宏国一样,不想深谈此事。 她对小张说:“小张,别听他瞎说。他呀,就喜欢开玩笑,说话难得有个正经的时候。” 话音刚落,小张手里的对讲机忽然传来几声惊叫,接着,有人大喊:“蛇。好大一条蛇呀。”听声音,像是吴老板。 宏国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心说坏了,姓吴的一定是遇上“龙神爷”了。 小张忙问对讲机那头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报告张队。没什么事,我们找到人了。这里有道大门,瞧着像是古代建造的。几个嫌犯紧贴着大门蜷缩在这里,喊什么蛇呀蛇的。但我们仔细搜过,附近没见到蛇或其他东西。我分析,洞里空气浑浊,应该是缺氧导致产生的幻觉。” “没事就好。赶紧带他们回来吧。” 武警的行动是迅速的,片刻之后,他们用攀岩索将吴老板及其手下押了回来。 吴老板还在喊好大一条蛇,脸上满是惊惧的表情。 小张想起宏国说到的龙神爷,便用疑惑的目光看看吴老板,又看看宏国。 宏国摊了摊双手,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里暗想,姓吴的肯定见到了大蛇。 回到艺术馆,几人在大厅里喝茶。 汪诚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说:“这件事总算有了圆满的结局。虎王秘籍的谜团算是揭开了,爷爷他老人家的夙愿也算是实现了。” “我看这事没完。”周文说,“留下的谜团太多,不能算是完全解开谜团。” “哦?为什么说没完?”汪诚边问,边帮大家倒茶。 周文解释:“虎王秘籍自身的谜团可以说是解开了,是记载了抗战时期的一些事迹。但是,据咱们了解到的,你爷爷汪立之记载的一些事情本身也是谜团。比如,手稿上写的,青龙山古墓中数量庞大的宝藏守护者到底是什么?” “雕像呗。”汪诚不以为意地说。 “没这么简单。昨天,我查阅了大量资料,包括《宜兴县志》我都看了,没找到与青龙山古墓有关的任何记载。要知道,如此庞大规模的墓葬,不可能没人知道。就好比修建一座能与世界七大奇迹媲美的建筑,会没人知道吗?” “那肯定有人知道,就算没亲眼看见,也会听人说起。”汪诚说。 “那就好。既然有人知道,便会留下记载,或口口相传留下一些线索。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任何线索。想想看,古时候宜兴的人口尽管不会像现在这么多,但十几二十万人总是有的吧。能在几十万人的眼皮子底下修建这么一座大墓,这墓一定不简单。另外,当年,争夺这批宝藏的人不在少数,尽管,有些人当时只是为了保护这批宝藏,那么,抗战胜利后呢,国民政府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宝藏……” 接下来,周文说出了他的疑问。 几个月后,周文完成了新书《阳羡英烈》的创作,他将那次众人寻访“虎王秘籍”真相时遭遇的一切,以及汪立之手稿上记载的老一辈人与外寇斗争的事迹融合到了一起。 入秋的某天,李成博与耿爷再次来到宜兴。 汪诚获知他们的到来,非常高兴,为了表示对大家同心协力揭开“虎王秘籍”谜团,了却他爷爷临终夙愿一事的感谢,特地在宜兴风景最秀丽的所在“竹海风景区”一家饭店设宴款待。应邀出席的还有宏国、王燕以及高家老爷子。 席间,周文说出了一件事情。 周文说,前几天,他去参加了一个人的葬礼,这个人大家不陌生,是上坝村唐长彪的父亲唐爷。 人活一世,终有归去的时候,众人虽感到惋惜,但也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唐爷年纪不是太大,但何时离世也不是人类自己能掌控的。 可是,周文说出来的一件事情,却让几人在感到后怕的同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 唐爷去世前给唐长彪留了遗言,说有件事如果不说出来,会因良心不安而死不瞑目。 他要唐长彪转告周文,说周文他们在鬼帽山古墓里的遭遇,有些事情并非看到的那样,因为,这些事情没有真实发生过,只是他利用一些手段让众人信以为真。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听周文讲完大家才知道,唐家并非是早年因家乡发生战乱才来宜兴避难;事实上,他们是鬼帽山古墓的守护者,常年存在于鬼帽山山洞里。后来,祖先向往外面的世界,才谎称避难落户到了上坝村。 唐爷曾经对周文说过其父亲曾在古墓中遭遇奇怪的人,这也并非是事实,这只是他想拦阻周文他们进入古墓的一种说辞。后来,他见拦阻起不到作用,为了圆谎,便设计坐实他的说法。 他利用手段驱使地下生物掠走那名武警战士,并促使武警战士与坠入垂直通道的李成博相遇;他乔装成父亲塘坝生跳入暗河,后被李成博他们被救起。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知道李成博事后必定会讲述此事,而先前周文听他讲过其父亲在古墓里的离奇遭遇,将两件事作比较,就会发现存在怪异的共同之处,那就是,李成博他们看到了大半个世纪前的塘坝生,他们穿越了。 众人听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没想到,看上去挺正经的一个人,居然,会耍这样的手段。 耿爷倒是没感到意外,他说:“守墓人嘛,做事方式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唐爷也算对咱们心慈手软了,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咱们就得永远留在鬼帽山里回不来了。” “可咱们又不是去盗墓,只是考古发掘,他有必要对付咱们嘛。”李成博不怎么理解唐爷的做法。 “对守墓人来说,盗墓贼与考古队没什么区别,目的都是为了墓中随葬品。” “说得也是。”李成博赞同耿爷的说法,他说,“我说怎么可能穿越到几十年前,遇见那时候的人呢,原来,是个局。” 这个话题随着热菜端上桌终止了。 汪诚端起一杯酒,认真地对大家说:“以前看战争片,总以为那些英雄都是虚构的,是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舍生忘死呢。现在,看了我爷爷手稿上记载的往事,才知道英雄确实存在。咱们现在能过上舒适的生活实属不易。来,这第一杯酒,敬先烈。” 说罢,从来不饮酒的他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看得出,虎王手稿改变了他很多想法,也将对他今后的人生意义起到积极的作用。 汪诚倒满酒,端起杯子对几人说:“第二杯酒,感谢大家为揭开‘虎王秘籍’谜团付出的努力。就像爷爷手稿里说的,兄弟间的情感远胜于世间任何金银财宝。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来,干一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尾声 享受完美食,众人回到艺术馆。 喝茶的时候,大家聊到尚未解开的谜团。 周文说,上次他已经提出过疑问,到现在,这些谜团依旧让他感到困惑。 首先,日本人小刘是为了救他爷爷周坤生挡住宫本射来的子弹而死,宫本为什么要开枪打他爷爷?是不是日本人发现了营救队,正面交火时误打误撞的流弹射向了周坤生;还是其他原因促使宫本开的枪? 另外,投靠宫本的山东人郑大炮后来没再提到,此人上哪儿了?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周文说:“郑大炮的杳无音讯让我想起周云长说过的一件事。周云长说,他是和另外一名战友来宜兴保护宝藏的,但没说是谁。” “文哥。你不会怀疑是郑大炮吧?但他是周云长的死对头呀。”李成博不赞同这样的猜测。 “你说得没错,郑大炮表面上确实和周云长势不两立,但请注意,这仅仅是表面上,实质究竟是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你想想看,那些谍战片,情同手足的革命同志表面上不都是各为其主势同水火嘛;或许,周、郑两人的敌对关系,正是他们为了隐藏身份的一个策略。” “是有点道理,但证据呢?没确切的证据呀。”李成博仍旧觉得周文的分析缺乏说服力。 周文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想了想后说:“手稿里提到,郑大炮在宫本的手下有两年的时间按兵不动的;试想,如果他真跟周云长有深仇大恨,能在两年的时间里容忍仇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换了我,立马腰里别一把西瓜刀,夜以继日马不停蹄蹲对手家门口,一有机会,就毫不犹豫让他去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大伙一听这话都乐了。 李成博笑着说:“文哥。你这是完美继承了你爷爷敢打敢杀的光荣传统。” “呵呵”周文也乐了,“说着玩的,咱是文明人,那种事情还真干不出来。” 说着,他向大家说出了一个想法。 他说,他在想,能不能将虎王手稿里没写明白的细节,用小说的形式体现出来;比如,为小刘挡子弹的举动设计一个合理的理由;让池田次郎不被堵在山洞里因孤寂而死,而是安排他战后回国为中日友好做出贡献。 另外,设计一个场景,说在危急关头郑大炮挺身而出,表露身份救了周云长;还有,再设计一段殷侉子与渡边被堵在山洞里后来发生的事,说他们最终找到了宝藏,也看到了那些宝藏守护者;再后来,殷侉子无意间找到了逃出生天的密道,与范蓝影重返人间;而残暴的渡边却没这么幸运,他最终死在了被日本人践踏过无数次的青龙山山肚子里。” 听着听着,几人像是听出名堂来了。 李成博对周文说:“文哥。看来,你是想续写《阳羡英烈》第二部啊。” 周文笑着点了点头:“呵呵,有这个打算。但也不能叫做第二部,应该是延伸出的另外一个故事;是补遗,对,就是《阳羡英烈》的补遗篇,给虎王秘籍一个完整的结局。” 汪诚觉得有点意思,问周文几时开笔。 周文假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调侃道:“我说汪馆长,脑力劳动也是需要休息的嘛。《阳羡英烈》才完稿,你也得让我缓冲一下,让牺牲掉的脑细胞活回来一部分,才能有精力接着写嘛。” “也是,也是。”汪诚笑着说。 时近晚上十点,宏国、王燕和高老爷子告别了众人,回家去了。 秋夜微凉,周文站在窗口远眺,远处,依稀是“黄龙山”朦胧的轮廓。 “小李,你来看。” 他喊来正在陪耿爷聊天李成博,问他窗外的远方能看到什么? 李成博放眼望去,见大部区域陷入黑暗,只有远处的“黄龙山”在路灯和来往车辆灯光的映衬下,显露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山。我看到了一座山。”李成博回答。 周文点了点头,表情肃穆:“对。那是仇行风就义的地方。也是当年老一辈人喊着口号血战日本人的所在。它,就是‘黄龙山’。” 第一章 天赐铜棺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汉末永康元年,义兴境内的君山(现今宜兴铜棺山),时近傍晚夕阳西下,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山野间边走边说着话。 一位扛着锄头的年轻人对年岁大一点的同伴说。 “老鱼头。咱们真去挖袁大人的坟哪?他可是个清官,恐怕挖不出什么宝贝来吧。” 被称作老鱼头的男人冲年轻人翻了翻死鱼一样的眼睛,说:“小子。长点记性。哪个贪官说自己贪的?保不准,这袁玘表面上两袖清风,暗地里却收刮了很多民膏。那些可都是咱老百姓的血汗钱,咱们现在去拿回来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年轻人似懂非懂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跟他们走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没有说话,这两人都是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 片刻之后,他们走进了一片荒草地。 老鱼头示意三人蹲下,他自己猫着腰看向远方一个新砌的坟头,那里,冷风飕飕没半个人影。 看了一会,老鱼头说:“没见有人,准备开工。一会都利索点,切记,尽量不要碰到尸身,新埋下的死人被翻来翻去容易诈尸的。” 年轻人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另外两个壮汉还是没说话。 老鱼头朝两人看了一眼,皱着眉问听明白了没有?那两人才微微点了点头。 “走!”老鱼头站起身,朝新坟的方向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没想到,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得头顶响起了几声闷雷,随着雷声,还掉下几滴雨来。 老鱼头望了望忽然变得黑沉沉的天,觉得不爽,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真他妈背。好端端的却下起雨来了。走,先找个地方躲躲,等雨停了再干活。” 说着,四下里看了看,见几十步开外的山壁上有个小山洞,说,去那里。 老鱼头抬腿就走,两个壮汉忙紧跟在他身后。 三人刚走出没几步,老鱼头发觉年轻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对方还猫在草丛里。 他火了,骂道:“我说,你他娘发什么楞呢,赶紧啊。” 草丛里的年轻人似乎没听到,依旧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老鱼头发现,年轻人仰面朝天,就好像天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老鱼头觉得奇怪,也仰面往天上看。 他看见,半山腰聚集了很多黑烟,远远看去,就像黑压压的云头;黑云里正慢慢出现了一样东西,看着像是个柜子。 干惯挖坟盗墓的老鱼头认得那东西,长方的形状,三长两短的板子,外加一块盖子,那竟然是一副棺材。 老鱼头挖了几十年的坟,棺材见得多了,却从来没见过能在天上飞的棺材,当即吓得脸无人色,他身边的两个壮汉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也都吓得不轻。 一个壮汉开了口:“老、老鱼头,这、这啥玩意?” “废、废话,棺材你都看不出来。”老鱼头没好气地说。 壮汉挠了挠头:“我、我当然知道那是棺材,但……但它怎么会出现在云堆里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离奇的事。” “那、那咱们怎么办?” “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 看了一会,那棺材除了静静地悬在云端并没其他动静。 老鱼头见雨不大,想了想,对身边的壮汉说:“不等了,咱们这就去刨坟,拿了东西就走。” 说完,喊两个壮汉先去坟堆边看看。 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听,双眼发直,禁不住瞄向远处的坟堆,见坟墓周围的荒草被清理掉了一大块,光秃秃的坟头耸立在那里格外显眼。 老鱼头估计瞧出两人是害怕了,就甩起一脚踢到其中一个壮汉的屁股上,大声说:“你他娘的胆子这么小还来挖坟?你去不去?不去就赶紧给老子滚,一会挖出东西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说罢,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腰间的一块玉牌。 两个壮汉知道老头子那东西是怎么来的,是从一个大官的坟里头摸出来的;据说,那玩意老值钱了,就这么一小块,找个好买主,几年都不愁吃喝。 两人一见那东西,心底的欲望立刻燃烧起来,顿时忘了害怕,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那意思,干! 说干就干,两人拎着铲子走到年轻人身边,想喊年轻人一起去。 没想到,老鱼头却冲他们喊:“你们两个去,他就呆那里把风,我在这里盯着上头那棺材,那玩意要是砸下来,我也好及时提个醒。” 两个壮汉一听,尽管不大情愿,但为了尽早挖出东西,只能走向袁玘的坟堆。 接下来,两人是挥汗如雨辛勤劳作,一铲子一铲子挖着坟头土。估计,这两人是个挖坟掘墓的老手,又可能袁玘的墓里没搁什么值钱的宝贝,所以,坟堆不太结实,不消片刻,其中一人的铲子头就撞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 那人忙蹲下身子拂去那东西上的碎土,黑漆漆的棺材板子便露了出来。 壮汉见挖到棺材盖了,立刻双眼放光,站起身冲着远处的老鱼头喊:“老鱼头。挖到盖子啦。” 刚喊了一声,他身旁的同伴忽然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壮汉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该不会头顶上那口古怪的棺材有动静了吧?忙想抬头去看,却不料,脑袋刚抬到一半,就瞧见同伴神色紧张双眼紧盯着脚下的棺材盖。 他心里一凛,立刻明白同伴打那个手势不是为了半空中的棺材,而是要他注意脚下。 他的心砰砰直响,屏住呼吸看向被他踩着的棺材盖;三五秒钟之后,他的脸就变得死灰死灰的,因为,他听到棺材里面响起了一个既古怪又吓人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勒紧脖子又突然被松开的人,贪婪的呼吸声。 壮汉听得头皮发麻,嗷的叫了一嗓子,一跺脚,蹦出了墓坑。幸亏蹦得快,要不然,他的下场就跟他同伴一样了。 在他跳出墓坑的一刹那,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棺材盖猛地打开,沉甸甸的盖子一下将还站在墓坑里的那人给砸昏了过去。 墓坑边的壮汉吓得魂都没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远处的老鱼头见到这样的动静,也被吓得不轻,但他想知道坟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大声喊跌坐在地上的壮汉去看看。 那壮汉早就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尿都快吓出来了,见老鱼头还要喊他去看看,哪有那个胆哟。 他哭丧个脸说:“啊哟,我说鱼爷,您就放过我吧。坟我给您挖开了,东西我也不要了,您自个去拿吧。” 说完,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接着,一溜烟朝着山下狂奔,那速度堪比脱兔,一眨眼的工夫就绝尘而去了。 老鱼头没想到这家伙会来这手,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呸了一口,快步来到草丛中的年轻人身边,想喊对方去墓坑边看看;然而,还没等他张开嘴,就见那年轻人浑身一哆嗦,接着,惊恐地指着头顶颤声说:“那、那棺材……” 年轻人说出三个字就没再往下说。 老鱼头料想对方一定是看到极其可怕的景象,忙抬头向上看去,只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刷白。 他看见,那口怪异的棺材缓缓滑出云头,慢慢地朝着他们飞过来。 片刻之后,老鱼头看清楚了,那口棺材泛着黄澄澄的光芒,竟然是铜质的。 老鱼头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铜棺材怎么可能会在天上飞的,别说铜质的棺材分量这么瓷实,就算是木头做的,它也不可能飞得起来呀。 就在他几乎吓傻了之际,远处的墓坑里响起一阵咕噜的怪声,就像是将死之人在吞咽最后一口气一样。老鱼头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惨叫,墓坑里飞出来两样东西,一大一小落到了老鱼头的脚边。老鱼头定睛一看,三魂七魄当场就没影了;他发出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好几米。 落到他脚边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刚才被棺材盖砸昏了的倒霉蛋,现在,这人已经变成了两部分,大的一部分是他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草丛里;滚落到一堆小石块之间的是小的一部分,那是他的脑袋。 老鱼头哪见过这么吓人这么惨烈的场面,退出几步还没等站稳身子,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一黑,活生生地被吓昏了过去。 荒草间的年轻人已经被吓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更诡谲更可怕的一幕。 他看见,袁玘的尸身直挺挺地从墓坑里站了起来,接着,转过了身。尽管年轻人看到的袁玘是闭着眼的,但他明显感到对方在瞪视他,袁玘那青灰色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嘴角鲜红,就像刚喝过了鲜血。 年轻人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没了头颅的同伴的身躯,惊恐地发现,同伴脖子处的断口参差不齐。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难不成,同伴是被袁玘用牙齿扯成身首分离的? 他越想越害怕,心中有了溜之大吉的念想。 可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他忙抬眼看去,见那口铜棺的盖子嗖地打开,棺内一道绿光射向墓坑里的袁玘,袁玘的尸身腾空飞进了铜棺,随即,棺材盖子复原,铜棺载着尸体闪电般钻入山腹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山里人声鼎沸,据后来年轻人描述,当时,凭借嘈杂声去判断,墓坑周围就好像站满了人,不说上万也有好几千;但是,他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第二章 铜棺山传说 上面讲的这些,有一部分是西晋平西大将军周处所著的《风土记》里提到的。这件离奇的事情被称之为“天赐铜棺”。 据传,宜兴君山后来改称为铜棺山,也由此得来。 那么,发生在汉末年间阳羡长袁玘被“天赐铜棺”重新厚葬的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发生?出现在半空的铜棺来自哪里,又去向何方?至今,没个准确的说法。铜棺山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无人知晓。 1700多年后的今天,几个外地来宜兴采风的播音员,听接待他们的东家汪诚提起一件事情后,产生了去铜棺山看一看的念想。这件事,还得从宝叔他们来宜兴的当晚说起。 周文曾经写过很多小说,其中一部分被录制成了有声读物,有一部,还是与国内著名演播艺术家宝叔合作的。有声书录制完成后,在全国各大电台整整播出了两个月。 有一天,宝叔应小说作家卫羽龙的邀请一起来宜兴采风,同来的,还有他在各地的几个学生。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个女孩子,也是宝叔的学生,名叫王婷婷。另外,还有卫羽龙的好友周文,以及汪诚。 宝叔来宜兴的前夜,李成博听说了这件事,也要来凑凑热闹;原因很简单,他爱听有声书,国内播书界大神的作品他都听了个遍;什么散仙周建龙的《鬼吹灯》、《盗墓笔记》;青雪的《医学院的月光》、《真人秀》以及各种怪谈;还有张震的鬼故事。 宝叔演播的作品他更是爱听。就拿周文与宝叔合作的那部作品来说吧,两个月,他一天不拉从头听到尾。 原本,周文打算不让他来,还对他说,人家是演播界的,又不是摸金校尉,你来凑什么热闹。后来,听李成博说热衷于有声书,心说,得,那就来吧。有个铁杆粉丝接待,说不定,宝叔能感到高兴。 让周文没想到的是,原本跟倒斗摸金没半点关系的宝叔他们,却因此次宜兴之行,意外当了一回古墓文物的保护者,还与盗墓贼进行了惊险的交锋。 宝叔他们来宜兴的那天傍晚,汪诚设宴为众人接风。 席间,他拿出一瓶药酒,请宝叔品一品。 那是一瓶灵芝酒,宝叔闻了闻,说,这酒不错,问灵芝是不是北方的? 汪诚说不是,灵芝是他在本地的铜棺山上捡到的。 听到铜棺山三个字,讲惯盗墓探险小说的宝叔直觉告诉他,这山的名称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来由。 他问汪诚:“铜棺山……棺……难道,这山跟古墓有关系?” 汪诚回答:“听老辈人讲,这山确有来头。据说,跟古代一个大官有关;这种说法,来自这座山的另一个名称,铜官山,当官的官。据说,古时候有人进过这座山的山洞,见到了一尊巨大的铜质雕像;那雕像长得颇有官相,因而,后人就称此山为铜官山。” “那古人是否还见到其他东西?”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仅仅是个传说,后人估计也没去仔细研究。我呢,只知道山上有花草树木溪潭鸟兽。哦,对了,还有这灵芝。至于,山肚子里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汪诚对铜棺山的描述让宝叔来了兴致,因为,铜棺山上的特征,与一些小说里对风水宝地的描写何其相似。他越发觉得这座山不简单。 “宝叔,咱们先吃饭。”王婷婷见他们光顾着说事不动筷子,怕再聊下去菜都凉了,就说,“宝叔真要是对老物件感兴趣,明天就去我家看看。我家藏了很多老古董,有些,还跟铜棺山有关系呢。” “真的?行。那明天就去你家。”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汪诚安排宝叔的学生去酒店住下,宝叔住在艺术馆的客房里。 艺术馆二楼小茶室,汪诚泡好了茶,周文与宝叔、李成博在聊天。 宝叔问周文,这几天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周文将此次宜兴之行要去的几个地方说了说。最后他说,既然宝叔对铜棺山感兴趣,虽不在计划之内,但可以安排。 他说:“铜棺山除了一些传说,也有实物证明山上的确埋葬着古代的达官显贵。如,三国吴大帝孙权曾担任过阳羡长;阳羡,就是宜兴古时候的名称。孙权的母亲去世后,就安葬在铜棺山上。另外,宋代的名将狄青,墓地也在山上离南岳寺不远的山林中,如今,墓道上还竖着一根华表呢。” 听完周文的介绍,宝叔对铜棺山的兴趣越发变得浓厚,说,怎么着也得去看一看。 周文说行,那明天就去吧。 第二天,众人游览了镇上几个景点,到了下午三点多的光景,出发去了王婷婷的家。 王婷婷的家在宜城,走陶都路约莫十来分钟后,车子便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进门后,众人才知道王婷婷说她家藏了很多老古董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大家看见,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物件,大到汉罐、瓷瓶,小至铜钱、老玉,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宝叔觉得意外,对王婷婷说:“婷婷。你们家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呀。” 王婷婷边泡茶边解释,汉罐是早年本地一个建筑工地开挖地基时,挖出的东晋古墓群里发现的;老玉、铜钱是她父亲出差时淘到的;有一部分东西是从藏家手里收购来的。 “噢。看来,你爸爸对文物很感兴趣呀。”宝叔说。 “那当然。”王婷婷不无得意地说,“我爸爸是考古队的教授嘛。” 宝叔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还问,有没有机会见见王教授。 “当然可以,我爸的考古队正在铜棺山上勘察古墓。如果有兴趣,我带大家去参观。”王婷婷说。 宝叔当然有兴趣,他问王婷婷:“昨天,我听周文介绍了铜棺山,猜测,这山跟古墓应该有关系。婷婷,你爸是考古队的教授,那么,就考古而言,你一定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你给分析分析,铜棺山的棺字究竟是怎么来的?” 王婷婷回答,要说这山的名称还真跟古墓有关系。她问宝叔,有没有听说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 宝叔说当然听说过,上学的时候就看过小人书,说的是,古代有个叫周处的痞子,成天招摇过市,弄得乡里不安宁;后来,醒悟了,帮地方上射杀了南山吃人的猛虎;斩杀了在荆溪兴风作浪的蛟龙;此后还从军担当起保家卫国的重任。老百姓把他的改恶从善,和猛虎、蛟龙的被铲除,称之为“除三害”。 王婷婷点了点头,说宝叔讲的没错;她补充道,周处射杀猛虎的地址值得推敲;平常大家以为周处射杀猛虎的地方是现今大港村附近的南山,其实不然;准确地说,周处是在铜棺山上除掉了这个祸害百姓的白额猛虎的。 “哦?有出处吗?”宝叔饶有兴致地问。 王婷婷说有,据资料记载,铜棺山上的‘南岳寺’附近,曾经有过‘射虎墩’和‘流杯桥’两个遗址,这两处都跟周处射虎有关;这足以说明当年周处射虎之事是在铜棺山上发生的。 接下来,王婷婷说出了让宝叔兴趣大增的话来。她说,周处离世后很有可能就被葬在了铜棺山上。 王婷婷解释,据《王干周氏宗谱》记载,周处死后葬周村;宜兴离墨山为袍笏墓;周墓墩为盔甲墓。1953年后,考古队数次发掘这几处墓葬,出土文物除了陪葬品外,棺木中仅发现了刀、戈头和扣带,未见有尸骨;那就说明,这几个墓葬都不是周处真身的最终归宿地。 那么,他的真身到底葬在了什么地方呢? 据传,周处死后,周家人为了保护他遗骨的完整,将棺椁暗中转移到了铜棺山上,但准确的埋葬地址却不得而知。 早年,本地一些挖坟盗墓的地耗子流传一种说法,说在盗墓行里称铜棺山为“三神山”。 何为三神? 一处、二虎、三蛟。 很明显,指的就是周处和被他射杀的猛虎,以及剥了皮、抽了筋的恶蛟。 据盗墓行里的说法,只要进山并找到三神,用周处骨、猛虎皮、蛟龙筋熬制成药,人在里头浸泡个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便会臂力过人,攀岩如履平地,潜水而不死。 当然,这种说法缺乏科学依据,但所谓无风不起浪,不从迷信的角度去分析,只琢磨传言里提到的周处骨,那么,平西大将军周处的真身,就很有可能葬在铜棺山里。 宝叔觉得王婷婷说得有点道理,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传说? 王婷婷说有,而且,跟周处还是有关系的。 她说,每年有几个节日,比如:端午、七夕和重阳,这些节日的出处,都是依据一部叫做《风土记》的古籍,该古籍的作者,便是除三害的平西大将军周处。这本书,记载着一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超自然事件,其中,“天赐铜棺”一事就跟铜棺山有着密切的关系。 书中记载,汉代阳羡长袁玘死了之后,某日,夕阳西下天降大雨,山上数千人声,传闻天赐铜棺,并有神人将袁玘给重新厚葬了。 这个记载有些含糊,“天赐铜棺”怎么会跟“铜棺山”扯上关系呢?是铜棺落在了山上?还是那个阳羡长原本就葬在“铜棺山”里,然后,神仙从天上扔个铜棺材下来,将他重新埋了?又或,是百姓根据“天赐铜棺”的传说,命名了现在的“铜棺山”。 关于这些,书里没有详细说明。 “嗯。”宝叔听完点了点头,他说,“但凡传说也不都是空穴来风,也许,早在周处之前,真有这么一个官,死后用铜棺装了葬在山里也不一定。但‘天赐铜棺’的说法确实让人不敢相信;我猜,或许,是后人传着传着就传神乎了,这周大将军呢,也没经过考证,一股脑儿写书里头去了。” “嗯。有这种可能。”王婷婷认同宝叔的说法。 一帮人围绕“铜棺山”的来源兴致勃勃地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已是傍晚时分。 第三章 疑墓 晚上,王婷婷做东,请大家吃了顿饭,并向宝叔保证,明天一定带领大家去铜棺山一探究竟。 第二天一早,王婷婷打来电话,说考古队在“南岳寺”附近勘察一个土墩,怀疑下头有古代的墓葬,喊他们即刻出发,她在山下等候大家。 众人当即分坐三辆车火速赶往“铜棺山”。 车子走104国道经“梅园”,二十来分钟后,他们在“东岳庵”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王婷婷。 稍后,一行人在王婷婷的带领下上山去了。 铜棺山的生态环境极佳,说这里是神仙福地也不为过,一帮人看着层峦叠峰苍苍莽莽的山脉,以及郁郁葱葱的植物,都感到心旷神怡,连声赞叹,江南风景美如画也。 片刻,苍翠间出现了一座寺庙,大家猜想,这应该就是“南岳寺”了。 果然,王婷婷指着寺庙说,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大家肯定累了,先歇个脚,听她来讲讲南岳寺的来历。 这帮人都是吃开口饭(播音)的,平时缺少锻炼,爬山是个体力活,眼下都累得喘粗气了,听王婷婷这么说,自然乐意之极,都停下来歇脚。 王婷婷介绍,“南岳寺”建于南北朝齐永明二年,后因三国吴末帝孙皓在封“离墨山”为国山的同时,封“铜棺山”为南岳,寺庙也因此得名。 最后,她用一副联语结束了这段声情并茂的介绍。 “好一座古刹,可谓是:南山现莲花,峰峰通灵气自然自在;岳间隐舍利,塔塔绕祥云如见如来!” 话音一落,掌声四起。宝叔不由竖起大拇指,为他的学生演讲水平的提高感到高兴。 歇息了片刻,众人继续赶路。 不多会,前方山石间出现几个忙碌的人影,一旁,还支起了帐篷。看样子,应该是到了勘察现场了。 走近后,王婷婷跑进帐篷。 “爸。他们来了。”她跟帐篷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打招呼。 那个男人便是王婷婷的父亲王建国教授。 两人走出帐篷。等王婷婷做过引见,王教授热情地握着宝叔的手说:“欢迎,欢迎。听婷婷说,您对考古有兴趣,也算是有共同语言了。来,大伙请里边坐。” 帐篷里有桌子凳子,一帮人走进去后在凳子上坐下,等众人进了帐篷坐下后,宝叔请王教授说说此次勘察的情况。王教授便介绍起来。 他说:“据说,这个土墩实质是封土堆,下面埋葬着唐代天宝年间僧人清晏的真身;但这座墓的规模很小,不像是个葬人的地方。我怀疑,墓中埋的可能是清晏用过的物品,极有可能是衣冠冢。” “这个清晏是‘南岳寺’里的和尚?”宝叔问。 王教授点了点头,解释,关于清晏有很多传说。据《宜兴县志》里的《佛门宝典》记载,清晏在公元八世纪中叶曾起了凡心还了俗,还娶妻生了子。 几年后,他又忽然开窍来南岳寺请求重新剃度。但寺中管事认为他犯过戒,不打算留。 清晏为表诚意,在山门前长跪不起。 起初,寺内的和尚也没当回事,以为跪累了他就会离开。 没料到,人倒是没走,却跑来两只黑虎。那虎非但没有伤害清晏,还蹲坐在一旁,就好像在保护他。 寺内的管事看到后觉得很神奇,以为是佛祖显灵在庇佑清晏,便请清晏进寺帮他做了剃度。 宝叔听完,心里虽觉得神奇,但想着,这肯定是民间的传说,被神话了的传言而已。 他向王教授说了他的看法:“王教授。我看,这只是个民间传说,当不得真的。” 王教授赞同这样的观点,对宝叔说,如果有兴趣,一会就去墓坑看看。 正说着,帐篷外头喧闹起来,其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喊:“大家快看,挖到夯土层啦!” 听说挖到夯土层,王教授和宝叔都感到兴奋,不约而同站起身走出了帐篷。 尽管宝叔不是干考古行的,但他看过跟考古、盗墓有关的小说、论文不下数十部,在考古方面认知还是有的。 他分析,古代寻常的墓葬建造方法,是在地表以下数米的地方挖掘墓穴,再铺设墓砖堆砌墓墙,棺椁入墓后封堵墓门,并用结实的夯土将整座墓覆盖。刚才,有人喊已经挖到了夯土层,那么,说明这地方确实是个墓葬。 来到墓坑边,一个考古队员举着圆筒铲子,大声向王教授汇报:“王教授。夯土层大概有半米厚,灰白色土质,面积很小,看样子,埋的不是人。” 作为倒斗世家的后人,李成博自然认得那个队员手里的家伙事,是盗墓行里惯用的探墓工具洛阳铲。 他觉得有意思,笑着对王教授说:“哎,我说王教授。你们考古队也用洛阳铲呀。” 王教授知道土专家话里的意思,说:“世上有善恶之分,比如,天使与魔鬼;但如果魔鬼一心向善不去祸害人,那它也可以成为天使。洛阳铲也是这个理,它只是探测工具,在不同人的手里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 “说得好。”李成博竖起大拇指,表示受教了。 这时,宝叔下了墓坑仔细去观察夯土层,还掰下来一块用力捏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教授见状,料想宝叔有什么发现,就问:“宝叔。听婷婷说,您对考古颇有研究,您给分析分析,这墓,有什么来头。” 宝叔扔掉手上的碎土,笑着说,王教授才是考古方面的专家,而他只是个对考古有兴趣的门外汉。 王教授却不这么认为,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门里门外手艺见真章。就考古而言,民间高手大有人在。您哪,就指点指点我这些学生吧。”说着,将宝叔介绍给了几个考古队员。 宝叔见状,知道不说上几句是不行的了,也不扭捏,说:“行。既然王教授这么抬举,我就充内行跟大伙探讨探讨。”说着,他捡起一块夯土,“古时候寻常人家,由于经济条件的原因,墓葬通常不会太讲究;所谓,一日三餐都紧紧巴巴的,哪还有余钱大张旗鼓讲排场;所以,百姓家的墓能用上夯土的不多,一般,都是找个还算过得去的地埋了就完事。眼下,这个墓不仅有夯土层,而且,还有近两米高的堆积层,说明,这墓不一般。再则,夯土层的颜色呈灰白,里头肯定掺了糯米和石灰;这几种东西混合在一起非常结实。墓主人这么做要干什么?防范盗墓贼呗。” 王教授认可宝叔此墓不寻常的说法;但依据夯土层掺了糯米和石灰就判断是用于防盗刻意为之,他有不同的意见。 他问宝叔:“您的意思,墓里头有价值不菲的随葬品?” “不一定。”宝叔摇了摇头,说,“值不值钱不好说,但从这座墓的深度和夯土层里的物质来看,墓中存在陪葬品的几率很大。不过,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 王教授想证实宝叔的猜测,对队员们说:“既然宝叔说墓里头可能有陪葬品,大家就抓紧时间干活。记住,手脚要轻,千万别碰坏了里头的东西。” 队员们得令,拿起各自的工具忙碌起来。 夯土层尽管结实,但半米的厚度发掘起来难度不是太大,不消片刻,夯土被挖去,土砖结构的墓门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常见的古墓结构,面积尽管小了些,但拱形的墓室半圆的墓门都有。 王教授下了墓坑,扫去墓门上的杂土,墓砖上一些奇怪的纹饰让他感到疑惑。 他对宝叔说:“您看看,这样的纹饰我从来没见过,刻的好像是水牛又或是马匹,很奇怪。” 宝叔凑过去看了看,说:“不是水牛,也不是马。” “那究竟是什么?” “我看,倒有几分像狗。” “狗?” 王教授觉得云里雾里的,他说:“如果是牛马纹饰,还可以解释成牛头马面;这狗……” 没等他说完,宝叔想到了什么,指着墓门说:“王教授。您先前说这地方不像是埋人的,我觉得完全正确。这里头极有可能埋着一条狗。” 关于这座墓埋的不是人,王教授早有预料;但宝叔说里头是一条狗,他就大感意外了。 “您的意思,埋的是宠物?” “我也不敢肯定。但您看,这些纹饰像是记录了狗的一生。” 王教授仔细去看,发现墓砖上的纹饰确实像是刻着一条狗由生到死的过程。 “难道,真是个宠物墓?”王教授脸上显现出迷惘的表情,他不敢相信建造手法这么严谨的一座墓,只是为了埋葬一条狗。 宝叔说有可能,但强调,他也是瞎猜猜,具体到底埋着什么,不打开来看是不会知道的。他的意思很明确,说一千道一万,总比不得采取行动来得实际;想要知道墓中究竟是何物,唯有扒开来看看。 王教授认为可行,便想吩咐队员将墓门打开。 就在这时,墓坑边忽然多出几个陌生人来。 一名队员对那些人大声说:“请大家不要围观,以免影响我们的工作。” 那几人却置若罔闻,只瞥了一眼喊话的队员,目光中含着轻蔑,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第四章 盗墓团伙 喊话的队员见状,心说,哟,碰上刺头了,当我的话是耳边风。 他有些沉不住气,板起脸对那些人说:“哎哎,我说你们这些游客,我们在开展工作,请不要围观好不好?” 几个人里有个穿着皮夹克三十来岁的男人朝那名队员投去恶鹰一般的目光,脸上尽是轻蔑的表情。 那人说:“怎么,看看都不行?这山是你们的?我还就不走了,看你拿我怎么着。”说罢,作势就要跳下墓坑。 那人的同伴,一名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拉住他,朝王教授他们歉意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性子急,多有冒犯,抱歉。我们这就走。”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墓门,低声对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说,“二狗,咱们去别处看看。” 被称作二狗的男人瞪了一眼喊话的队员,随他的同伴们走了。 目送几个不速之客离开,王教授皱起了眉,他想了想,吩咐队员去“南岳寺”至发掘现场的山道上设置一个“游人勿进”的标志。 队员领命离开后,王教授正打算让队员打开墓门,却看见宝叔紧蹙眉头。他以为宝叔是被刚才那几个人影响了心情,就拍了拍宝叔的肩膀,笑着说:“呵呵。别不开心,不就是几个不懂事的游客嘛。” 宝叔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我看,这几个人不像是普通的游客。” “哦?您也看出来了?” 宝叔听王教授这么说,有些意外,问:“合着,您也看出来了?” 卫羽龙听不明白两人的对话,问宝叔:“宝叔。你们说……什么看出来了?” 没等宝叔回答,李成博抢着答道:“你这都看不出来?刚才那几人很可疑。” “可疑?哪里可疑了?”卫羽龙只是个爬格子的写作人,尽管出版了多部小说,但在察言观色方面稍有欠缺。 李成博自认为解释得够清楚直接了,但卫羽龙还是觉得不解。 宝叔说:“小龙。估计,刚才你没注意那个穿风衣男人的眼神。” “嗯……我还真没注意。”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从这些人出现到离开,穿风衣的男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墓门三次。你想,如果只是普通的游客,绝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东西的。我猜,这人是不想引起咱们的注意,故意装出有意无意的样子,可是,他的目的就在这座墓上。看来,这些人可能是想打这座墓的主意。” 这下,卫羽龙算是听明白了,他说:“难不成,这些人是搬山倒斗的地耗子?” 宝叔说有这个可能。 王教授说:“不管他们了。这个墓规模不大,今天应该能发掘完。到时,就算真有人打歪主意,他们也只能是一无所获。”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对宝叔说,“宝叔。一会呢,孩子们去附近玩,您得留下来协助我们继续开展工作。” 他说话的语气很诚恳,加则宝叔自己也有兴趣,当下,宝叔没推辞,爽快答应了。 李成博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也缠着王教授要留下来,说是愿意协助他们开展工作;还强调,为祖国的考古事业做贡献是他应尽的义务;再则,通过此次发掘,还能扩展他的知识面,是一次极好的学习机会。 年轻人好学,是王教授乐意看到的。他见李成博说得极其认真,不忍心打击对方的积极性,答应对方可以留下来看看。 其实,李成博的心思周文最明白,周文心想:这小子的贪财特点又开始显露了。他能这么热情,目的不会是别的,百分百是想趁人不注意顺走物件。 李成博怕周文戳穿他,迫不及待地喊周文去附近转转,还说铜棺山风景如此好,保不准能启发周文的写作灵感。 周文当真没有戳穿李成博,他认为,有宝叔、王教授与这么多考古队员在场,土专家能成功顺走物件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行。你就留下来协助王教授与宝叔。我去附近转转。”周文说完,笑着拍了拍李成博的肩膀。 稍后,除了宝叔和李成博留在发掘现场,其余人都去了附近的林子。 周文没和大家在一起,他独自一人在离同伴们不远处的地方用手机拍照。 铜棺山太美了,周文拍摄的兴趣越来越大,山野间的花草树木都成了他镜头下的主角。不知不觉的,他的步子迈得有点大。 人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视觉容易产生偏差,看着很近的东西,实质上隔了很长的距离。眼下的周文也是如此,等他回过头看似乎近在眼前的同伴们时,实际上,已经隔了百多米的距离。 几分钟后,周围静了下来,周文四下里看,没见到其他人的踪影,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掉队了。 他看了看来时的方向,路,清晰可辨,心里寻思,再拍几张照片就返回,应该能很快追得上同伴们。 就这样,他又往林子的深处走了走。 走了没几步,杂草矮树丛里几块体积不小的岩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几块看似寻常的山石,除了造型有点奇特,适合搬回家当个景,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石头的本身,而是石头底部被杂草遮盖住的暗处,那里,有个不小的山洞。 在好奇心驱使下,周文走近那几块石头。他看清楚了,那个山洞足有两米高一米来宽,洞里黑漆漆的看不究竟;正因为洞里太黑,周文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山洞正往外冒着瘆人的寒气。 他开始琢磨这个洞的属性。 江浙一带属于喀斯特地貌,山洞并不罕见,有些洞甚至被建成了景区,比如,宜兴的善卷洞或张公洞。山洞的规模也大小不一,大的能有地下停车场那么大的面积;小的才几平米。 不过,小洞比大洞危险,因为,小洞常被野兽当成窝,成了兽穴。 周文望着黑漆漆的山洞,产生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他几乎肯定这个山洞中住着野兽。他想,但凡虎狼狮豹都有着很强的领地概念,一旦有其他动物入侵,它们便会发起攻击。 铜棺山有没有狮子老虎不敢说,但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了大量野生动物,保不准会有野狼存在。他想,万一有野狼或其他凶猛野兽从洞里跑出来,别说是给咬到,就算吓也能将人吓个半死。 这种想法让周文的脸色变得如同宣纸,他朝着洞口胡乱拍了几张照片,随即,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离去。 周文刚离开,黑漆漆的洞里就慢慢探出一团黑发来,黑发的下面是一张男人的脸。 “二狗。刚才那家伙没拍到咱们吧?”洞里有人问。 被称作二狗的男人正探头朝外张望,见同伴问,便回答:“军爷。应该没有。这里有岩石挡着,站在外头是不可能看到咱们的。” “嗯,这就好。二狗啊。咱们这次来宜兴图的是发财,你呀,可得好好管住自己,别动不动就跟个火药桶似的乱发脾气。刚才,在考古现场,如果不是我及时阻拦,万一跟考古队的起了争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咱们干的是什么?说好听一点是摸冥器发财;难听点是盗墓贼。这行当始终见不得光,千万别自己捅娄子。” 对话的两人,正是刚才在发掘现场出现的穿着披风与皮夹克的两位。他们这帮人是专干盗墓勾当的,是个外地来宜兴准备入墓摸金的团伙。被二狗叫做军爷的人叫刘大军,是这个团伙的头目,他们这次来宜兴,是为了铜棺山里的一座古墓。 二狗被刘大军训斥了几句,也觉得自己做事欠考虑;他嬉笑着作自我检讨,说,是得改改火药桶一样的坏脾气。 他对刘大军保证:“军爷请放心。二狗我如果再犯冲动的大忌,您哪,就把我这吃饭的家伙揪下来当球踢。”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呵呵。”刘大军被逗乐了,“油嘴滑舌的。你小子除了脾气暴躁就剩下贫嘴的优点了。但我告诉你,咱们这次可是花了血本的,我不希望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位,因做事不谨慎坏了大事。否则,别怪我刘大军不讲兄弟情义。” 说到这里,刘大军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透着杀气的表情。 他的神情变化让同伴们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 见大家都沉默了,刘大军料想刚才说话语气太重,他换回笑脸对几人说:“哎哎,别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提起精神来。我相信,兄弟们会谨言慎行的。等这次买卖干成了,咱们就能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到了那时,大伙想干啥就干啥,多痛快。你们说是不是?” 二狗听了,谄媚地笑着说:“对对。为了将来的大富大贵,忍一时还是值得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 刘大军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洞穴的深处说:“这里呢,应该是个盗洞;看挖掘的痕迹,估计也得是几十年前了。” 二狗听了心里喜忧参半,他说:“军爷。您的意思……这里头确实有古墓?” “嗯。” “您刚才说这是个盗洞,那……会不会有人先咱们一步……” 二狗是想说,会不会有人先他们进来过,并带走了里边值钱的陪葬品。 “呵呵。”刘大军笑了笑,说,“你小子担心什么?几十年前是什么时代?是轰轰烈烈搞运动的年代。那时候‘破四旧’运动波及全国,人们唯恐家里有老物件会带来灾祸,都避之不及,就算真有人在那时候来过这里,咱们也大可不必担心里头的冥器给掏空;因为,在那个年代,没人敢将这些东西搬去家里。” 他的意思很明确,几人也听懂了,认为古墓里应该还有东西,都来了精神。 二狗有些猴急,催促道:“看来,这次咱们要发财了。兄弟们,还等什么,赶紧进去摸宝贝去。”说完,就等着刘大军发号施令了。 让他没料到的是,刘大军却说暂时不进去,要他们先回去。 二狗有点不理解,问:“啥?回去?” 刘大军说是的,大白天干这事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到了晚上带上必要的工具,才能踏踏实实地来探一探这座墓的虚实。 第五章 神秘的棺椁 话说周文一路疾行,走了好一会才回到同伴们身边。一帮人在树林里又逗留了片刻,这才返回到发掘现场。 这时,墓门已经被打开,里头的棺椁也被取了出来。 众人凑近了看,见那棺椁体积只有寻常棺材的三分之二大小,觉得宝叔“宠物墓”的分析是正确的。 有队员问王教授,开不开棺?王教授说,不开。 众人有些失望,认为错过了一次绝好的见证开棺的机会。 王教授解释,山上的环境满足不了开棺的必要条件,如果贸然打开棺材,说不定会破坏里头的文物。只有将棺椁运回场馆再去打开,才是比较安全的。 他还说,如果大家有兴趣,下午,可以去场馆参观一下。 “有兴趣,肯定有兴趣。”头一个表态的是李成博,他在现场没捞到东西,不想错过任何一次与文物接触的机会,即便捞不到东西,能亲眼见证古墓里挖出来的棺材被打开,他认为也是不错的。 在征询了宝叔的意见后,王教授决定请众人去考古队场馆做客。 接下来,围绕棺椁的运输大家想了很多法子;最终,就地取材,找来几根粗大的竹筒,垫在棺椁的底下循序渐进地向前滚动。直到时近晌午,棺椁才被运至山下。 王教授调来大型叉车,派几个考古队员跟着,将棺椁运回了场馆。 料理停当之后,王教授对婷婷说:“婷婷啊,今天辛苦宝叔他们了。时间不早,你安排一下大家一起吃个饭。” 宝叔一听,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来参观已经给您添麻烦了。这样吧,您先忙着,我们就不打搅您工作了。” 王教授有些不乐意了:“哎,这话说得,什么叫打搅。一上午的时间您帮了我们很大忙,我理应感谢。再说了,您是婷婷的老师,大老远从北京来我们宜兴,我尽地主之谊总还是应该的吧。先一起吃个饭,吃完了咱们就回场馆,接着研究那棺椁去。” 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宝叔觉得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加则,他也想弄清楚棺椁里究竟装着何物,当下,答应留下来吃饭。 用完午餐时近一点,王教授领着众人去了考古队在蜀山“北厂”的办公场所。 此处邻近蠡河面朝蜀山,整个区域绿树庇荫,古色古香的建筑之间种植了许多花草盆栽,与其说这里是考古队的场馆,还不如说是个小型的植物园来得贴切。 进得办公室,王婷婷请众人坐下,开始张罗泡茶递水。 王教授吩咐队员将西边的屋子打扫干净,为稍后的开棺做好准备。 茶过三巡,宝叔提起在发掘现场出现的几个陌生人,问一名叫做柴少鸿的学生:“少鸿啊。你是怎么看这几个陌生人的?” 柴少鸿是一名警察,因有浓厚的演播兴趣,他投身在宝叔门下,当了宝叔的弟子。 柴少鸿回答:“老师。我听那些人的口音像是我们黑龙江的。凭我的直觉,估计,这几个人可能是来求财的。” 王婷婷有些不解,问:“求财?铜棺山除了几个人文景点和寺庙,旁的,我看就剩下花花草草和树木了。他们想求哪门子财?该不会……想去庙里偷东西吧?” “哈哈。”宝叔一听乐了,“婷婷。这世上除了正义还有邪恶。我们哪,得多个心眼。最好提醒一下有关部门,以免让心术不正的人钻了空子。” “对呀。”李成博说,“铜棺山上除了寺庙花草,还有古墓;保不准,那些人就是奔着古墓来的。” “难不成,这些人想盗墓?”王婷婷问。 李成博摊了摊手:“不好说。但他们既然打铜棺山的主意,而山上能偷的也只有墓中随葬品,估计,也就这念想了。” “要不这样。”柴少鸿想了一想,说:“我有个同学在这里的公安系统工作,我去找他反应反应。” “也好。一会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去汪馆长的艺术馆吧。今天,大伙得开个临时会议,谈谈这两天采风的感受。” 柴少鸿答应一声后出门安排去了。 稍后,考古队的一名队员走进来,说,西屋已经整理好了,众人便在王教授的带领下去了隔壁。 如果,用赏心悦目来形容西屋外头的环境,那么,屋子里的气氛明显让人觉得压抑。 或许,是房子老了的缘故,屋里显得灰蒙蒙的。 几人看见,斑驳的墙上老式的挂钟挂在那里滴滴答答不紧不慢地走着,就像一个年迈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地上,堆放着榔头、凿子和起棺材钉用的撬杠。 沿墙,摆着一溜长桌,式样,跟江南人家常见的长台有几分相似;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一些叫不上名的物件,看成色,应该都有些年头了。 有几个队员正围着从铜棺山上运回来的棺椁交谈,见他们来了,停止了讨论。 王教授沿着棺椁转了一圈,喊一名队员拿来撬杠,又喊另外两名队员扶住棺椁,他示意拿撬杠的队员去撬棺椁的盖子。 队员得令,将撬杠的一头塞进棺盖下面的缝隙,然后,用力一压,只听得“嘎嘎”声起,棺椁盖子一下抬起了好几公分。 宝叔看见棺椁盖子下面有几根小木柱,忙喊队员停下。他对王教授说:“王教授。这好像是榫卯椁,得小心了。” 王教授也看到了那几根木柱,点头说有可能。 宝叔眉头皱起,说这就奇怪了。 李成博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宝叔摇了摇头:“不是不对劲,只是觉得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古时候的显赫人家,通常会用棺椁来存放棺材,大概的步骤你们也都了解。首先,将死人放入棺材,然后,封棺并放进棺椁。常见的封棺椁的方法为压盖法,就是盖子压在椁身上。但眼下这个棺椁却用了罕见的榫卯法。能用上这个法子的非同寻常,很有可能,棺材里头有猫腻。” 李成博还是没能完全明白宝叔的意思。他说:“古人用榫卯来封棺应该也没什么太特别的,不就是开棺的时候多费些力气,多动动脑子嘛。” “没这么简单。”宝叔摇了摇头说。 “哦?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嗯。古人制作榫卯通常有两个用途,一个是明的,主要用在家具上的组合连接,就像老式的红木家具,各部位都是靠‘槽口榫’、‘企口榫’等简单的榫卯来结合;另一类,就比较隐蔽了。比如:‘托角’、‘锲钉’、‘抱肩’、‘粽角’等等。这些榫卯多半用于存放贵重器物的密盒,榫卯通常是和机关相连。” 听宝叔这么解释,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说:“您的意思,这个棺椁里有机关?” “不能肯定,仅仅是我的猜测。不过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这棺椁有没有机关,小心总坏不了大事嘛。” 王教授赞同宝叔的说法,他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起棺椁来。 片刻,他直起身子对宝叔说:“宝叔。您的猜测是对的,您看。”说着,指了指棺椁盖子下头的缝隙。 宝叔蹲下身去看,见几个榫卯间赫然有一排钢钉。这些钢钉尽管埋在地下久了锈蚀得厉害,但其锋利程度却依旧可以伤人。 看了一会,王教授问宝叔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安全打开棺椁? “呵呵。”宝叔笑着说,“在考古方面我可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若论嘴上功夫,我还能摆摆龙门说一些粗浅的书本理论;但论实战,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喽。” 王教授说:“宝叔,您太谦虚了。不说别的,就说上午在‘铜棺山’发掘现场,您分析的几件事都得到了证实。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您在考古方面确实有着一手。所以,千万别保守。” “王教授过奖了。上午的事,只能说碰巧被我蒙对了。真要说到专业,还得像您这样的专家。”说到这里,宝叔话锋一转,问王教授,“哎对了。您是怎么看这机关的?” 王教授想了想,说:“榫卯椁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以前,也遇到过几次,但都没机关。眼下这副棺椁不仅体积小,而且,还带有机关,会不会……这东西原本就不是棺材,而是存放贵重器物的藏宝盒?” 宝叔不完全认同这种猜测。他指着棺椁缝隙里的一些细小的丝状物说:“您看。这些是菌类植物,俗称‘幽冥丝’。‘幽冥丝’通常依赖动物的腐液生长;如果,棺材里不曾有过动物,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幽冥丝’的。” 王教授觉得这种分析有些道理,但他有疑问,他说,从结构与纹饰的特点来判断,这副棺椁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就算里头真有过尸体,腐液早就挥发掉了,不可能支撑‘幽冥丝’活到现在。 对于这个问题,宝叔觉得有得解释。 他走到长台跟前拿起一副乳胶手套带上,走回来摸了摸棺椁的几个部位,又敲了敲。 他对王教授说:“您看,这副棺椁的质地尽管不错,但年代久远已经朽烂,原先积存在棺材里的尸体腐液就会渗透进木板里;这样一来,腐液的挥发就会减缓,一些地下食腐类小生物也会被吸引过来;这些小生物死亡之后又会给后来者提供一部分养分;于是,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生物圈。‘幽冥丝’就是依托这个环境长久存活下来的。” 生物圈?环境? 听到这里的王教授有些懂了。 他想,对呀,通常生物需要长久生存,肯定要依赖适合生长的环境,就像人,从海洋里的单细胞生物慢慢演变成高智商的人类,不都是依托了生物环境的日益改善嘛。 想到这里,王教授几乎肯定这副体积很袖珍的棺材里一定有骨骸。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向宝叔求证:“这么说,棺材里真有尸骨?” 宝叔忙强调:“王教授。我呢,只是根据书本知识凭空猜测而已;至于,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尸骸,还得等开棺验证过后才能下结论。” “行。那咱们这就开棺。” 第六章 铜鼎与狗骨 接下来,王教授喊队员取来几块厚实的木板,用尼龙绳和千斤顶加固后围着棺椁边,算是搭建了一道防护墙。准备妥当后,他喊来队里一个叫做小杨的技术人员。 小杨带上手套,从工具箱里取出几样像是医疗器材的东西走进防护墙里。 宝叔有些担心,毕竟,机关的厉害他是早有耳闻的。他问王教授:“这……能行吗?” 王教授回答,应该没问题;还特地介绍,小杨是队里的排险专家,技术是一流的。小杨来考古队前,是武警中队防爆组的骨干,对古代机关也有研究,打开这副棺椁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 正说着,防护墙里的小杨咦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王教授忙问怎么了? 小杨回答:“榫卯机关以前我碰到过,并不复杂,只要用胶带封堵住两个关键部位就行。但这副棺椁有两个榫卯腐朽得厉害,我担心,用胶带的办法不能完全起作用。” “那怎么办?” “为了安全起见,我得穿上防护服。” 随着说话声,小杨从防护墙里走出来,他走到屋子的墙角打开一个柜子,取出里头一套防护服穿上。 等他穿戴完毕,李成博看清楚这身行头后有点意外,说:“我去,这不是太空服嘛。” 王教授笑着说:“考古队条件简陋,有些东西是我们自己动手做的。这套防护服是小杨依照拆弹部队的防爆服制作而成的。” 看着小杨举步维艰的样子,李成博明显感觉到对方承受的压力。他对王教授说:“看上去,这身行头挺沉的。” “是啊。”王教授说,“为了确保人身安全,防护服的几个关键部位都垫了钢板和钢丝网,论分量,一般人还扛不来。不过,小杨早年在部队里受过强化训练,体能方面要比普通人强很多,所以,扛这身行头完全没问题。” 说话间,小杨朝大家打了个ok的手势,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走进了防护墙。 接下来,众人在焦虑不安中熬过了似乎变得漫长的几分钟。 大家都没说话,由于紧张,有人不停抹脑门子上的汗;也有人两手相交用力捏紧,为正在打开棺椁的小杨加把劲;几个女同胞更是紧张,相互握紧了手,目光中满是不安,就好像正在打开机关的不是小杨而是她们。 片刻之后,小杨的说话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声音是透过他脸上的面罩,绕过厚实的木板传来的,听上去不是很清晰,尽管如此,众人还是听清楚了,小杨说的是,已经找到控制机关的两个关键榫卯,其中一个,已经被成功封住了。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感到振奋,掌声随即响起。 然而,王教授并没表现出兴奋,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破除机关的最后步骤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出什么乱子。 短暂的兴奋过后,人们再次进入漫长的等待,屋子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墙上挂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在固有的范围里绕着圈子,那似乎被紧张气氛放大了的滴答声,轰鸣着,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防护墙里的小杨没有动静,静得让人仿佛产生了错觉,觉得眼前这个四四方方由木板搭建起来的防护墙,就像一幅静止了的画,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熬过了抽丝剥茧般流逝的几分钟后,聚精会神的李成博终于从仿佛凝固了的画面里看到了一点变化,他看到了一个小黑点。 也许是太投入的缘故,在他看来,时间已经变得缓慢而模糊,一切,都是混沌的,他看到,那个小黑点从木板墙后面探出来,缓缓飞向了他,缓慢得足够让他看清楚那东西身上的斑斑锈迹。 就在他仔细观察这个不明物体的时候,一阵密集的撞击声从木板后头传来,直觉告诉他,那个小杨,那个穿着笨重“太空服”的小杨一定是触发了了机关,密集的撞击声是数量可观的钢钉钉入木板发出的,而那个飞向他的黑点,也必定是一枚能要了他半条命的钢钉。 明白过来的他觉得心里一紧,想着,完了,钢钉有多厉害他暂时不知道,但过会就会知道,因为,按照钢钉飞行的速度来看,想要躲开已经没可能,挨上一钉子已经成了必然。 这时的周文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发力一把推开愣住了的李成博,只听得一声呼啸,一根钢钉紧贴着李成博的耳根就飞了过去,啪的一声钉进了墙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成博猝不及防,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的周文刚帮李成博躲过一劫,那边防护墙里的小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大家看得真切,小杨的胸前竟然被钉了不下十数枚钢钉。 王教授忙上前一把扶住小杨,问有没有事。 小杨吃力地摘下头盔,喘着气回答:“没事。防护服里有钢网挡着,钉子钉不进去。机关算是破解了,现在,可以开棺了。” 见他没事,还说机关已经破解,王教授大大松了口气,喊小杨先回去休息。 等小杨离开后,王教授指挥队员们将木板墙拆除,又将射得到处都是的钢钉清理干净,然后,合力将棺椁的盖子给抬了下来。 众人围拢上去看,见棺椁里是一副古铜色的内棺,上头雕刻了很多纹饰。 周文看着眼熟,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副内棺,等看清楚之后不由感到疑惑,说:“奇怪,这不像是棺材。你们看,它有四个足,像是……”正说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王教授双眼紧盯着内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改口问王教授,“王教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王教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没有离开内棺,他说:“我见过这东西,它不是棺材,而是个铜鼎。” 周文一听忙说:“对。我说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原来,还真跟鼎的模样差不多。”说着,他有了疑问,问王教授,“王教授。棺椁里不放棺材却放了个铜鼎,为什么呢?” 王教授的脸色在渐渐变白,他说:“如果,我猜得没错,鼎里头应该是一条狼狗。” 众人闻言,觉得意外。 李成博更是觉得诧异,问道:“什么?狼狗?王教授,您怎么知道里头会是狼狗的?” 王教授脸上闪现一丝苦涩的表情。他说:“先不说这些,打开内棺看看再说吧。” 周文捕捉到了王教授脸上神情的变化,他想,王教授心里一定揣着事,而这件事也一定与这副内棺有关系。 片刻之后,封住铜鼎的盖子被打开,让大家觉得惊奇的是,里头居然是一副动物的骸骨,看形状,有几分像狗。 李成博见状,想都不想就问王教授:“真是奇了怪了。王教授。您是怎么知道这里头有条死狗的?” 周文听见李成博说话这么直接,担心王教授会不开心,忙拍了李成博一下,责怪道:“说话也不知道修饰一下。什么叫死狗?就不能换个说法?” 被他这么一说,李成博才觉察到刚才的话说得太直接了,忙赔不是:“王教授。呵呵,这个……我的错。您就当我没问。” 王教授倒显得大度,他说:“没事。年轻人心直口快不是坏事;再说了,铜鼎里确实是条死狗嘛。” 见他打起圆场,周文顺水推舟地对李成博说:“真不懂事。下回可要记住了,说话得有分寸。” 李成博很想弄明白王教授是如何知道铜鼎里有狗骨的。在他点头答应周文表示记住了,下回不再不经过大脑就说话之后,他再次向王教授提出了疑问,只是,这次他没再说死狗,而是用狼狗来替代。 王教授说:“我相信,这个问题也是大家都想弄明白的。行,那我就来说说吧。” 接下来,王教授就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说,这只铜鼎是怎么会出现在古墓里的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见过这只铜鼎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事情,还得从几十年前的某一个大雪天说起。 当年,他和队友被分配在‘南岳寺’负责守山和甄别文物的工作。 所谓甄别文物,说白了,就是将‘破四旧’运动罚没来的老物件进行鉴别登记;有研究价值的入库封存,没价值或价值不大的,由领导决定去向。 有一天晚上,他和同伴正在工作,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那件事原本跟他没太大关系,但鬼使神差的,最终他却被扯进了事件的漩涡。 当时,轰轰烈烈的大运动结束还没多久,很多地区的人们还没能从大运动的阴影中完全解脱出来,各扫门前雪不旁生枝节是那时候人们普遍的心理,他也不例外。 自保的心理促使他想着别去管闲事,免得横生祸端;毕竟,在那个年代,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的。 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做思考,他想,只去看上一眼就返回,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就去了。 没想到,这一去,却让他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那可怜的玉洁呀。唉,都怪我去管了那件事,要不然,她也不会……。” 说到这里,王教授的眼角已经变得湿润,让他数十年难忘的惨痛经历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如此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第七章 雪夜变故 那是1978年的冬季,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 漆黑的夜,就如女人乌黑的长发,黑发下雪白雪白的不是女人的肌肤,而是皑皑的白雪。 “南岳寺”后殿的厢房里,王建国与同事蓝玉洁正整理着一堆老瓷器。 墙角,一只煤球炉子散发着不多的热量,上头搁着一只铝锅,突突地冒着热气,里面是浓浓的茶汤。 也许是累了,或许是天冷冻的,两人觉得疲乏。 王建国起身用搪瓷茶缸打了两杯茶水,递给了蓝玉洁一杯,对她说:“歇会吧,捂捂手。大冬天的也太冷了。” 蓝玉洁接过茶缸,问:“建国。这活还得干多久才能完工?” 王建国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我也不清楚。听组长说,房管所那边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登记鉴别。我猜,一时半会别想回镇上去了。” “唉。”蓝玉洁有些失望,叹了一声说,“本来,我还指望干完这些活,单位能发些补贴,好让咱们完婚;看来,短时间里是别指望了。” 王建国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安慰蓝玉洁:“不提这些了。咱们哪,在这世外桃源双宿双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回街道跟那些凡人明争暗斗。” “唉。真不明白,运动都结束了,这些人还这么折腾,何苦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是不能用常理去分析的。就像封建制度,按理说,早就被推翻了,新社会、新思想,人人翻身做了主人,但事实上封建思想的阴影压根就没能从人们的心头彻底消除。就拿咱父母来说吧,不都指望将来咱两生个男娃嘛。就这事,有几次我跟他们论理,强调生男生女都一样,生个女娃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女娃。你猜我妈怎么说?” “嗯?怎么说?” 王建国放下茶缸学他母亲的样子,双手叉腰神情异常严肃。他吐出了两个字:“你敢。” 蓝玉洁噗嗤笑出声来,说:“我猜,接下来你会连声赔不是,说,不敢不敢,儿子听您的还不成嘛。” 王建国一拍大腿,冲蓝玉洁竖起大拇指:“嗨,真神了,我还真就这么说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觉得疲乏了,屋子里的空气也似乎暖和了不少。 聊了一会,蓝玉洁脸上的笑被一种叫做忧虑的表情给取代了。 她问王建国:“建国,万一往后咱们真生了个丫头,该怎么办?” 王建国知道蓝玉洁担忧什么,他拍着胸脯说:“别担心。所谓,生米煮成熟饭。等娃都落了地,我想,爸妈他们也不会再唠叨。再说了,能陪你过一辈子的是谁?不是咱爸咱妈,是相公我呀。我喜欢不就成了。” 说到这里,王建国还学着戏里的场景,俯身双手作揖,说:“娘子,相公这厢有礼了。” 被他这么一逗,蓝玉洁心里乐开了花。 又聊了片刻,外头传来几声狼嚎,这让蓝玉洁想起件事来。 她对王建国说:“对了。这几天下大雪,一直没跟老张联系。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她说的老张,是在另外一个山头负责守林的老张头。老头子跟他们关系不错。 老张头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也就三里路的光景,平常相互串个门走着去,也就十来分钟的光景。 这几天下大雪,大部分山道被雪覆盖,且不说走起来比平时要难,而且,不小心掉进雪层下的山窟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山里的很多溶洞都通着地下暗河,大冬天的掉水里不是件小事情;所以,好多天了他们相互都没联系。 王建国听蓝玉洁提起老张头,也有些担心,他说:“是啊。这老张独自一个人守着林子,大冬天的,山上野狼经常出来觅食,真替他担心哪。” 蓝玉洁说,要不接老张来寺里住,跟他们在一起人多了也热闹,也好有个照应。 王建国有些为难,说:“尽管这是个好办法,但我担心,万一被单位领导知道了,会对咱们不利。你要知道,老张的背景可不一般。” 蓝玉洁却不以为意,说:“不就是个挨过批斗的老考古学家嘛。建国,我说你怎么也死脑筋了,大运动都结束两年了,按理,老张早就应该被平反安排回城里工作,但一直没人来管这事。既然,单位不管他,咱们可不能不管。别忘了,很多考古方面的知识都是他教咱们的。” “不是我不想管,是怕引火烧身。” “引火烧身?为什么?” “单位不安排老张回城工作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老张没来宜兴前,在省里的文管部门工作。据说,大运动时,他得罪了单位里的一个领导,被‘下放’到咱们这里‘接受改造’。至于为什么迟迟回不了城,是因为被他得罪的领导还在,而且,还升了职。如果,咱们管了这事,被那个领导知道了,不仅老张要倒霉,恐怕,咱们也得跟着遭殃。” 听了王建国的解释,蓝玉洁想起大运动期间批斗“牛鬼蛇神”的场景,禁不住也有些后怕。 她说:“看来,这事咱们真没能力去管了?” “是啊。这年头,能做到自保就不错喽。有些事情别说是管,就是看都看不得。咱们哪,安安分分做好本职工作,早日完成任务回镇子结婚生子去。”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呼呼的冷风里忽然响起了急急的扣门声。 王建国觉得意外,他对蓝玉洁说:“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呢?”他想了想,说,“你呆在屋里,我去看看。”说着,披上雨衣去了前院。 穿过院子,王建国来到门口打开门,却没见外头有人。正感到纳闷,低头却见一条体型硕大的黑毛狼狗在寒风里发着抖。看来,扣门的应该是这条狗。 “咦?虎子,你怎么跑来了?” 王建国认得这条狗,它是老张头在山里的唯一的伙伴。 虎子进了门,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王建国感觉一定出什么事了。他领着虎子疾步返回了厢房,对蓝玉洁说:“玉洁,虎子冒着风雪来找咱们,说明老张可能出事了。看来,老张的事情咱们想不管都不行了。” 蓝玉洁见虎子浑身发抖,便取出饭盒里的一块骨头递给它。 虎子叼过骨头却没吃,放到一边的地上,嘴里发出呜咽声。 蓝玉洁见了蹙了蹙眉头,说:“虎子这样焦虑,老张肯定出事了。” “嗯。”王建国点了点头,说,“大半夜的虎子跑来找咱们肯定有原因的,咱们得赶紧过去看看。对了,外头天冷,你多穿些衣服戴上围巾。” 片刻之后,两人披上雨衣带着手电跟在虎子的后头,朝几里地外的另外一个山头疾行。 等他们快要赶到老张头住的木屋时,虎子却没跑去木屋,而是朝着山腰急急地奔跑,时不时地,还回头朝两人张望。 王建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蓝玉洁大声喊:“不好。看样子,老张一定是上山去了。赶紧,我怀疑老头子真出大事了。” 两人顺着虎子留下的爪印好一阵跑。不一会,他们看见虎子蹲在了几块大岩石跟前,岩石的下边有个黑漆漆的山洞。 跑到虎子跟前的王建国见大狼狗双眼紧盯着山洞,一眨都不眨,就问:“虎子,老头子是不是进里边去了?” 虎子发出呜呜两声,叼住王建国的裤腿使劲往山洞里拽。 这下,王建国立刻明白了,老张头肯定是进山洞去了,保不准还出了大事。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他打着手电拉着蓝玉洁,抬腿走进了黑漆漆的山洞。 山洞呈现出狭长的走势,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个隧道。 走了数十米之后,两人发现前头隐隐出现了光亮,但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发出光亮的像是火把,又或是火堆;光亮中还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等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楚,发出光亮的是火堆,而坐着不动的正是老张头。 此刻,坐在火堆边的老张头显得神情呆滞,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山洞尽头的墙壁,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走到老张头跟前,王建国急急地问:“老张,老张。你没事吧?” 老张头没有回答,依旧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蓝玉洁看向老张头全神贯注看着的地方,见洞穴尽头的墙上刻着很多奇怪的纹饰。那堵墙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青色的光芒,看质地,不像是岩石的。 王建国见老张头没有回应,便蹲下身子用手在老张头的鼻子底下探了探,感觉到有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他推了推老张头,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一推之下,老张头的身子往后一仰,眼看就要仰面倒地。幸好王建国反应不慢,一把将老张头扶住。 “这老张是怎么啦?丢了魂似的。”他不明白老张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问一旁的蓝玉洁。 蓝玉洁没有回答,依旧看着那堵刻满纹饰的墙。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地上的虎子忽然站起身,咬住蓝玉洁的裤腿使劲往后拉。 王建国看见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傻坐着的老张头,脑子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这墙有问题,会催眠。 这个念头促使他看向默不作声的蓝玉洁,果然,瞧见蓝玉洁的眸子不再像此前那样明亮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让人感到不安的青灰色。 他大叫一声不好,抬起手,有力的一掌拍在了蓝玉洁的背上。 这一掌力度很大,蓝玉洁立刻清醒过来;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王建国,好久才说出一句让王建国感到难以理解的话来。 第八章 诡异的山洞 “龙,好大一条龙。”蓝玉洁说。 龙?而且还是好大的一条龙? 蓝玉洁这句没来由的话让王建国感到不解。 难道,她是看到墙上有龙纹的图案了? 王建国想。他忙走到墙壁跟前去看,却见那泛着青光的墙壁上除了成片的几何图案,根本就没龙形的纹饰。 “龙在哪呢?”他问蓝玉洁。 此刻的蓝玉洁却是一脸茫然表情:“刚才,我明明看见……有条龙飞来飞去的。” “飞来飞去的?你说什么呢?是不是看花眼了?”王建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坚信,世上根本不存在龙。 蓝玉洁愣愣地看着那堵墙,喃喃道:“该不会真看花眼了。但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难道……是幻觉?” 幻觉? 这两字让王建国想起刚才他的猜测:那堵墙会催眠。 他看了看被疑惑笼罩的蓝玉洁,又瞧了瞧神情呆滞的老张,心里猛地一激灵。 “这地方很邪性,咱们得赶紧离开。”他以极快的语速说完这句话,背起傻坐着的老张,对蓝玉洁说,“玉洁,你打手电。虎子,去后面跟着。” 虎子通人性,很听话地跟在他们的后头。 几分钟后,气喘吁吁的王建国背着老张出了山洞,马不停蹄地向山下疾行,用不了多会就来到了木屋跟前。 进了屋,王建国将老张头放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老头子捂了个严严实实。 蓝玉洁点燃了屋里的柴炉,打了一缸子水放到了上头。她问王建国:“建国。这山洞是怎么回事?咱们在山上也有大半年时间了,从来没听说过山腰还有这么个山洞。” 王建国想了想,分析:“我猜,这可能是盗墓贼早年挖的盗洞。” “盗洞?但尽头是一堵墙,这不明摆着是个死胡同嘛。” “嗯。估计挖洞的人发觉选错了地方,碰了南墙就放弃了。” “但……你不觉得那堵墙有问题吗?上头那些纹饰……到底是什么呢?” 见她提起这,王建国想起刚才在洞里那诡异的一幕,就问她:“哎,对了。刚才在洞里,你说见到了龙,而且,龙还飞来飞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玉洁摇了摇头,脸上升起迷惘的表情:“我也说不清楚。我见老张盯着墙壁发愣,就去看墙上的纹饰。看着看着,没来由地觉得困乏,接着,意识变得模糊,紧接着,便看到了一条龙。对了,还有大团的云雾。” “这就奇怪了。当时,我光顾着去看老张没注意四周,但是,如果洞里出现云雾和龙,我不可能觉察不到。会不会……你看到的是一条蛇,可能是蛇的体型较大,误当成龙了。眼下,天寒地冻的,洞里有蛇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分析似乎符合逻辑,但蓝玉洁却断然否定了。她强调,她看到的肯定不是蛇,因为龙和蛇尽管形体相似但长相悬殊,她还是有能力去分辨的。尽管,她知道世上根本不存在龙,但她却真真切切见到了神话里才有的产物。 蓝玉洁的解释让王建国更肯定了墙会催眠的猜测。 他说:“那堵墙肯定有问题。也许,墙上的纹饰隐藏着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信息,一旦长时间注视,便会出现幻视或幻听。” 蓝玉洁觉得这样的分析有道理,她说:“嗯,有这可能。但问题是,墙上的纹饰大多是各种各样的几何图案,看成色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就百年前的科技,能设计出这么复杂这么密集,还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几何图案吗?” 王建国双手一摊,表示他也不清楚。 正说着,炉子上的水开了,蓝玉洁倒了一杯水递给王建国,示意给老张头喝了暖暖身子。 王建国接过杯子来到床前,打算扶老张头坐起来。没料到,刚俯下身子,原本安静躺着的老头子忽然自己坐了起来,瞪大惊恐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王建国,嘴里喊着:“龙,龙,好大一条龙啊。” 王建国吓了一跳,忙放下杯子去拍老头子的背,帮对方顺气。 “老张,没事了,没事了。” 老头子喘着气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疑惑地问:“哎,建国?你们怎么来啦?” 王建国没立即回答,而是问他怎么跑那山洞里去了? 老张头见他这么问,像是明白过来,说:“一定是虎子跑去找你们了。” 王建国点了点头。 老张头眼中泛起泪光,他看着趴在炉子边取暖的大黑狗,颤巍巍地说:“虎子啊虎子,都亏了你,要不然,老头子的命可能要交代在山洞里了。” 蓝玉洁问道:“我说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找到您的时候,您就跟丢了魂似的。” “唉,别提啦。”老张头叹了口气,回答,“这些日子下大雪,你们呢,也没来看我老头子;我觉得无聊,禁不住好奇去了那个山洞。你们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那地方有个山洞的?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那个盗洞的。” 王建国一听,忙问:“您也认为那是个盗洞?” 老张点了点头:“是的。我猜测,这个盗洞应该是清朝遗留下来的。我估计,盗墓贼一定是挖到了那一堵墙,没了去路才放弃的。”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您……怎么会在墙壁跟前升起了火堆,还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呢?” 老张头听王建国说到火堆,一脸的茫然:“什么?火堆?我没升什么火堆呀。” “怎么可能,我和玉洁去找您的时候,您就坐在火堆跟前;如果,那火不是您给点着的,那会是谁呢?” 老张头的脸上除了茫然还升起了恐惧。他压低声音说:“那、那洞里有古怪。” 见他答非所问的,王建国料想老头子肯定是遇上不寻常的事了,便问:“古怪?难道,还有比不知道是谁升起火堆更古怪的?” 老张点了点头,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说:“我、我看到了龙,好大的一条龙。” 闻得此言,王建国不由看了看一旁的蓝玉洁,心想,看来,玉洁说见到了龙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老张头说:“前几天,我去山腰闲逛,不经意间发现了那个山洞。原本,我以为就是个普通的洞穴,没当回事。今天,吃过晚饭后我闲着没事,见外头白雪皑皑的视线还算开阔,就鬼使神差去了那个山洞。” 接下来,老张头将他进洞后的遭遇讲了一遍。 他说,进洞后,他一直往前走,以为这洞应该通着别的大山洞,可是,走到尽头却发现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当时,他寻思墙上会不会有暗门,就仔细去看,却发现墙上有很多复杂的几何图案;老张头觉得纳闷,他从事考古工作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图案。 他仔细看墙壁上的图案,想琢磨出一点道道来,不料,看了一会,那墙忽然变得有形无实,大团的云雾和火焰从墙后喷涌出来,云雾里还出现了一条五爪金龙。 接下来,老张头意识有点模糊,浑浑噩噩间,他好像看到有个人站在墙那边,在打量着他。老张头被那人看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让他大惊失色的一幕上演了,墙壁里的那个人走向了他,将他拉进了墙里。 进去后,老张头看清楚了里面的环境,是个面积庞大的空间,附近有个跟床差不多大小的容器,那人将他放了进去,还翻他身上的东西。再后来发生了什么,老张头记不真切了。 听完老头子天方夜谭般的描述,王建国拿异样的目光看着老张头,说:“老张。您不会是给吓糊涂了吧?这洞里哪有人哪。我们找到您的时候,除了您就没见有别的人。” 老张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敢确定是真是假,因为,那时候我迷迷糊糊的,难道……是幻觉?” “哎,对了。您说那人搜您的身,您看看有没有少了东西。”蓝玉洁提醒。 老张头翻身下床,掏出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有烟盒、火柴、一片干枯的树叶,还有工作证和一个小手电。 他说:“东西都在,只是……” “只是什么?”王建国急于知道下文,追问。 “只是,工作证好像被翻过。” “被翻过了?”王建国像是明白了,“嗯。那说明,您看到神秘人并不是幻想出来的。对了,您是怎么知道工作证被翻过了呢?” “喏。”老张指着那片树叶解释,“我平时有收集植物标本的爱好;前些天,捡到了这片树叶,觉得有收藏价值,便将树叶夹在工作证里了。平常,我都将工作证放在上衣口袋里,按理说,口袋的面积勉强放得下工作证,如果没人去动它,里头的树叶不会掉出来。但现在,树叶却不在原来的位置,所以我才肯定有人翻过我的工作证了。” 尽管老张头的分析有理有据,但王建国对神秘人拽老张头进墙里的说法不敢相信,他觉得不符合科学道理。 他说:“老张。不是我不相信您,但您说的这些太匪夷所思了。您想啊,就算您真见到了神秘人,他怎么可能将您拽进墙壁里,要知道,墙壁是实体,是有质量的,穿墙术只有故事里才有……” 王建国忽然不往下说了,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立,老张头被神秘人带着穿墙而过就能解释得通了。 第九章 警告信 王建国没有将想法说出来,他要搜集足够的证据,来证实那种可能性的存在。 老张头接过王建国的话头说:“但我记得真切,那人的确是带着我穿墙而过的。” “没磕着碰着?”王建国要进行进一步求证,是以这样问。 “没有。” “呵呵。”王建国笑了,“您一定是看错了,又或是您当时被催眠了。对了,一定是那堵墙。说不定,您就是被墙上那些奇怪的图案给催眠了。你以为看到了神秘人,还穿墙而过,事实上,这些都是您在被催眠状态下臆想出来的场景。” 这番分析把原本就疑云重重的老张头听得更糊涂了。他愣愣地看着王建国,求证似的问:“真的?难道,我真的是被一堵墙给催眠了,还想象出离奇的场景来?” 见他这么问,王建国有点哭笑不得,说:“我哪知道呀,我也是猜测。不过,这些怪异的事情除了定义为想象,您还能给出其他更有说服力的解释嘛。” 老张想了想:“嗯……还真没有。但是……工作证里不在原位的树叶该怎么解释?另外……”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虎子,提出了新的疑问,“如果,我真是被那堵墙催眠了,那虎子呢?虎子怎么没被催眠?” 王建国此前想到的是山洞里的墙壁会把人催眠,是那堵墙造成了老张头怪异经历的记忆,也就是说,老张头根本没见到神秘人,也没穿墙而过,之所以有那样的记忆,只是在被催眠状态下想象出来一段遭遇。 王建国认为这个推测百分百能成立,因为,有两个强有力的证据足以证实其合理性。 首先,龙是神话里的产物,现实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再则,人与墙都是实体,是有质量的,穿墙而过的事情在现实里不可能发生。 在他想来,这种推测已经完全能解释老张头怪异的遭遇,但是,他却忽略了事件的另外一个当事者虎子,现在,他听老张头说起,一时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说,大概虎子是狗不是人,所以,没有被催眠。 老张头不赞同这样的说法,说太牵强。 他说:“我们都知道,成功实施催眠的先决条件是建立在被催眠者‘被暗示’的基础上的,施术者发出的信息,要通过被施对象的感官系统接受并得到认可方能达到催眠的目的。既然,我在盗洞里被催眠了,那处在同样环境里的虎子理应也会被催眠,但为什么它非但没被催眠,还能跑去找你们呢?” “应该是狗的视神经系统有别于人的缘故吧。”蓝玉洁的观点跟王建国一致,她分析,“我们都知道,狗的视觉结构跟人有很大的区别,在狗看来,所有东西都是灰色的。也许,这就是虎子没被催眠的原因。” “有道理。”王建国赞同这样的分析,他对老张头说,“老张啊,不管怎样,往后您也别再独自上山溜达去了,实在想去,等融雪后喊上我们,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说完,就等着老头子给出回应。 然而,老张头并没做出回应,而是吃惊地看着拿在手里的工作证的背面。 王建国见状觉得奇怪,凑近了也去看,一看之下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两人短时间里的神情变化被在炉子边取暖的蓝玉洁看见了,她问王建国:“建国?怎么啦?” 王建国指着老张头手里的工作证说:“你来看看上面写的。” 蓝玉洁起身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张工作证,见上头写着一行字:不要再来山洞。字的下面还有着一个黑得瘆人的骷髅头标记。 “这像是个警告。”蓝玉洁说。 “嗯。”王建国点了点头,他分析:“看来,老张说的见到神秘人的确不像是想象出来的。我猜测,那个盗洞里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还住着人;留这行字与骷髅头标记的人明显是在警告老张,要他别再去山洞,否则……”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骷髅标记上。 老张头自然明白王建国的意思,他喃喃道:“秘密?难道,本地人说‘铜棺山’里是空的,有巨型雕像的事情是真的?” “巨型雕像?您是说山洞里有‘铜官’的说法吧?”王建国问。 “是的。关于‘铜官’的传说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从今天这件事来看,说不定,山肚子里真有东西。” “嗯,有可能。要不然,那个神秘人也不可能留言警告要您别再去山洞。不过,就算真有‘铜官’,为什么不能公开示人呢?难道,这雕像本身就有不便让人知道的秘密?” 老张头沉思了一下,认真地说:“既然,这个秘密被我碰巧给撞见了,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注定由我来解开这个谜团,如果,不去解开这个谜……” 没等老张头说完,王建国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哎哎,我说老张,您不会还想去洞里转悠吧?” 老张解释:“不是想去,而是不去不行。如果,不去看个究竟,我估计,这事就会像一块大石头压心里一辈子。我认为,与其老惦记着,还不如再冒一次险,进山洞一探究竟。” 这话说得语气坚定,王建国心里感到不安,他对老张头说:“老张。你仔细想一想,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留言警告,就是要你明白那个洞进不得。今天,神秘人能让您有惊无险地回来,估计,是念在您头一次闯入的份上;如果再去,那人真下狠心的话,就没有后悔药吃啦。” 王建国的劝阻并没起到作用,老张头已经铁了心,不去山洞看看他是不会罢休的。 王建国心想,老头子一定是被洞里的什么东西迷了心智了,要不然,怎会如此坚决要再次去冒险,而且,通过那个骷髅标记来看,还是个有可能丢性命的风险。 见劝说无效,无奈之下的王建国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听之任之,老头子爱去就任其去吧,他能做的,也只有祈祷老张头吉人自有天相,保佑老头子平安无事了。 屋外天气比两人来的时候恶劣许多,大片的雪花夹杂着豆大的雪粒子,随着呼呼的北风肆虐大地;近处的山路远处的小树林,已经被皑皑的白雪覆盖,透过窗户向外望,到处是白茫茫的。 老张头担心两人现在返回会不安全,取来稻草柴禾打了个地铺,要他们住一宿再走。 王建国见外头风大雪大,实在不适宜现在就回去,只好答应住下。 由于总想着山洞里惊险、怪异的遭遇,王建国辗转反侧了好一阵才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之际,一阵暖烘烘、湿漉漉的气息将半梦半醒的他给惊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面前有一张凑得很近的脸。那张脸上有着长长的鼻梁和一个湿漉漉棕黑色的鼻头;一条露在嘴外的舌头滴着粘糊糊的液体,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建国差点被吓了个半死,因为,他发现那不是一张人脸;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砰砰乱跳,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那张脸;等他看清楚凑到他面前的是虎子时,他那颗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到肚子里。 “虎子,你不趴着烘炉子,跑来吓我干吗?” 他摸着虎子毛茸茸的脑袋,坐起身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大亮,雪也停了。 换在平时,王建国像这样抚摸虎子,大黑狗肯定会撒欢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但此刻,虎子却没这么做,而是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透着不安。 见状的王建国忽然想起昨晚虎子跑去“南岳寺”找他们时那焦虑的神情,顿觉不安。 此时的虎子朝老张头的床望去,还吠了两声。 王建国忽然明白过来,心里的不安陡然加剧,他转头去看那张床,见上面空荡荡的没了老张头的身影。 “不好。这老头子鬼迷心窍,肯定又跑去那个山洞了。” 王建国忙摇醒身旁的蓝玉洁。 “玉洁,玉洁。快醒醒。” 睡眼惺忪的蓝玉洁看了看身旁的大黑狗,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王建国,问怎么了? 王建国说:“赶紧。老张头可能又跑山洞里去了。” “什么?”蓝玉洁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边起身边说,“这老张头唱的哪出呀,明明知道山洞里有危险,还一个劲地往里钻……” “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把他找回来。” 两人快步来到屋外,四下里看了看,没见老张头的人,地上也没见有脚印。 王建国疑惑地看着山腰方向,说:“奇怪,难道,老张不是去山洞的?没见脚印呢。” 蓝玉洁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她说:“没去山洞?那会去哪儿呢?四处都没脚印呀。” 一个念头在王建国的脑海中闪过,他像是明白了,说:“不好。老头子肯定是在雪停之前就去了山洞,脚印被雪覆盖了。” 正说着,蹲着的虎子突然站起身,朝着山腰吼了两下;接着,如离弦之箭,朝山洞的方向狂奔。 两人见状,彻底明白过来,老张头一定是趁着他们熟睡之际一个人摸去山洞了。 “快。咱们跟着虎子。”王建国大声喊。 两人跟在虎子的后面一路小跑,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山洞跟前。 第十章 恐怖遭遇 山洞跟昨晚没什么区别,依旧黑漆漆的冒着瘆人的寒气。 王建国有些犹豫,他无法预料进洞后会遭遇到怎样的危险;真要是发生意外,他的安危是小,蓝玉洁的安全尤为重要,万一蓝玉洁因此次进洞出了事,他肯定会背上一辈子良心债。 犹豫间,一心想找回老张头的蓝玉洁催促起来:“建国,还愣着干嘛,赶紧进去呀。” 王建国看了看蓝玉洁,又瞧了瞧黑漆漆的山洞,心里寻思,老张头就在洞里,不进去寻找情理上说不过去。 他略微一想,决定由他一个人进洞,让蓝玉洁留在洞外,这样安排,是为了真发生意外的话,也好让蓝玉洁有逃走的机会。 他对蓝玉洁说:“玉洁。你在这里等我,我和虎子进去;万一有事发生,你立刻下山找人来帮忙。” 其实,王建国心里明白,如此恶劣的天气,真要有意外发生,就算蓝玉洁下山去喊人,一个来回起码要半天的时间;到那时,估计他都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心思细腻的蓝玉洁自然明白王建国的用心,她望着王建国说:“建国。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老天爷会体恤咱们救人的善意。我和你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了,我留在洞外,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这话说得真挚,王建国听了很感动,但是,他要蓝玉洁留在洞外的决定丝毫没有改变;他认为,这次进洞不同于昨晚,神秘人的留言明显带着恐吓,现在进洞也必定是凶多吉少;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跟他去冒这个险。 他对蓝玉洁说:“别说了,你必须留在洞外。” 蓝玉洁知道她已无法改变王建国的主意,便一把抱住王建国,说:“建国。你会回来的,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的,是吗?”说话间,眼角已经湿润。 听到这样的话语,王建国心头一酸,他想要宽慰蓝玉洁几句,但始终没说出来。他拍了拍蓝玉洁的肩膀,像平时逗蓝玉洁开心那样,说起了戏文:“娘子请放心,相公我福大命大,一定会安全找回老张;然后,便跟娘子点红烛入洞房,掀去娘子头上的红盖盖。” 蓝玉洁没能定下心来,因为,她担心,此次进入山洞如真发生意外,王建国说的与她点红烛入洞房,便会成为永远兑现不了的承诺。 蓝玉洁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让王建国看到她的负面情绪,那样只会增加王建国的心理压力。她强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子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说:“虎子。建国哥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保护他。” 虎子像是听懂了,呜呜了两声,围着王建国兜了两圈,作出警戒状。 王建国依依不舍地看了蓝玉洁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对虎子说了声:“虎子。咱们走。”说罢,跨步进了山洞。 洞外,蓝玉洁擎着泪站在风中;雪地上,投下她孤单的身影。 由于昨晚到过山洞,王建国和虎子驾轻就熟很快来到了洞的尽头。 依旧是冷冰冰的墙,墙上,仍旧是密集而怪异的几何图案;有区别的是,地上尽管残留着昨晚火堆的灰烬,却没见老张头的人影。 “老张,老张。”王建国小声呼唤。 他的声音在洞穴里穿行回荡久久不绝,却没换回任何回应。 难道,老头子没来这里? 王建国想。 应该不会。如果老张头真没来洞里,虎子就不会带他们过来。 想到这里,他看向蹲在地上的虎子。 虎子静静地蹲在那里,一双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绿莹莹的光亮,它死死地盯着刻着纹饰的墙壁,神情异常专注。 王建国心里咯噔了一下,对虎子说:“该不会,你也被催眠了吧?” 他感到担忧,尽管他跟虎子的关系不错,但催眠状态下的虎子会不会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来,他还真不敢确定。 “喂。虎子,虎子。”他呼喊大黑狗的名字,希望虎子能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 虎子闻声仰面看向王建国,粗壮的尾巴摇摆了几下。 王建国见状,知道虎子没有被催眠,这才放下心来。 他问道:“虎子。老张人呢?” 虎子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堵墙,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吼声,似有所指。 王建国猛然想起老张说过被神秘人带进墙里的事情,禁不住想,难道,老头子真的被带进过墙里,现在,又穿墙而过了? 正想着,虎子的吼声大了许多,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建国心里一紧,连忙做出戒备状。 他看见,墙上那些密集的几何突然翻涌起来,就像被大风吹拂的湖水,迅速变幻出大团的云雾,云雾中央,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巨龙。 王建国惊吓之余还发现,这条龙异常威武,金鳞裹身体粗如牛,五爪之间还若隐若现抓着一样东西。 他仔细去看,见那东西有头有身子还有四肢,看着像是个人。 王建国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他怀疑龙爪之中的那个人会是老张头,更担心神龙会将那人捏成肉酱或吞下肚去。 相比他的紧张,龙爪下的那人倒显得很平静;那人不仅不害怕,还冲着王建国招手:“建国,建国。” 是老张头。 王建国听清楚了。 没错,这略带沧桑的声音对王建国来说最熟悉不过,就是这声音教会了他很多考古的知识;也是这个声音陪着他和蓝玉洁度过了山上枯燥乏味的时光。 “老张。您怎么被龙给抓去了?”他焦急地问。 老张没回答,而是发出诡异的笑声。 王建国心里有些发毛,说:“老张。您这是怎么啦?我来救您了。” 老张依旧嘿嘿地笑着,声音似真似幻,很是飘渺。 王建国发现不对劲了,他看清楚了龙爪下那人的模样;尽管那人穿的衣裳跟老张头一模一样,但那人的长相却跟老张头毫无相似之处。 他看见,那人长着鹰钩鼻子,一对血红的眼珠暴突在眼眶之外,表情狰狞的脸上上竟是死人才有的青紫色。 这样的脸孔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王建国直接想到那人已是一具死尸。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背脊上的冷汗立刻渗了出来。 “虎、虎子,小心。那不是老张。至少,他不是活着的老张。”他向身边的虎子发出警告。 虎子却没半点反应。 王建国四下里一看,吃惊地发现,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洞里已经没了虎子的身影。他心里恐惧顿生,猜测着虎子的去向,喊着大黑狗的名字。 “虎子,虎子。” 喊声在山洞里回荡,就像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起一圈又一圈让人不寒而栗的涟漪。 此刻,龙爪下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五官开始扭曲,就像是遭受极度的痛苦引起的神经蜷缩;那人的眼睛、鼻子乃至嘴巴都拧到了一块,看上去狰狞到了极致。 紧接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条身披鳞甲的五爪金龙张开血盆大口举起那人,看样子,是想把那人给吃了。 “不要。”情急之下的王建国大喊了一声。 尽管被龙抓着的那人长相不同于老张头,但王建国无法确定那人一定不是老张,因为,他不知道死后的老张会是什么模样,他担心那人就是老张头,只是面貌因极度痛苦改变了而已。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张头被龙吞噬——如果那人是老张头的话。他打算跃进墙里准备龙口夺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王建国的耳边响了起来。 “建国,建国。醒醒。”是老张头的声音。 王建国猛地停下脚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墙壁离他有段距离,而老张头的声音却像是在他耳边响起,由此可以断定,喊他名字的一定不是被龙抓着的那个人。 就在他感到迷惘之际,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在迅速改变,墙壁、金龙,还有那个不知是死是活被龙抓着的人,都像被风吹散的雾气飞快消失。 朦胧间,王建国看到面前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同时,一个急切的女人的声音响起。 “建国,建国。你怎么啦?” 王建国听出那是蓝玉洁的声音。 不对,玉洁不是在洞外等着自己吗?难道,她是担心自己有危险进洞来找他了? 王建国想。 “建国。你快醒醒呀。”老张头的喊声再次响起。 王建国觉得,一只手拽紧了他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 只几秒的光景,王建国清醒了过来。他发现,此前看到的一切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张头木屋里的环境。他的面前蹲着蓝玉洁和老张头。 他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他做梦了,那惊心动魄差点让他吓破胆的遭遇,只是梦里见到的场景。 他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怪不得能见到龙,原来,只是一场梦。 “你没事吧?”蓝玉洁关切地说,“大喊大叫的,又是龙,又是死人,是不是做恶梦了?” 老张头见王建国已经醒来,便松开抓着王建国胳膊的手,笑着说:“呵呵。这还用问嘛,看这模样就知道了。” “对。我做了个可怕的梦。”王建国回答,他想想刚才梦里见到的情景,还有些后怕。 “都梦见什么了?大喊大叫的。”蓝玉洁问。 王建国坐起身子回答:“梦见大清早起来老张不见了。然后,咱俩又去了山上的盗洞,接着……” 接下来,王建国便将梦里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遍。说完,他发现老张头和蓝玉洁的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有点不明白,问两人怎么啦? 蓝玉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让他坠入迷雾的话来。 蓝玉洁说,王建国的遭遇不是梦。 第十一章 诡谲1 “什么?不是梦?”王建国听得一头雾水。 “对啊。”老张抢着解释,“这些都是你前几天去洞里找我发生的事,不是梦。” 王建国越发觉得云山雾罩,问:“什么?前几天?到底什么意思?” 他想,老张说他梦见的一切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前几天指的什么?难道,那梦里发生的一切原本就不是个梦? 就在他觉得云里雾里之际,蓝玉洁倒了杯水给他。 蓝玉洁解释:“几天前的夜里,我们被虎子喊了来,找到了在山洞里的老张;回木屋后,老张坚持再去一趟山洞;第二天一早,老张就不见了……” 接下来,蓝玉洁的描述基本跟王建国那个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的遭遇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蓝玉洁说她在洞外等了半天,老张头和王建国才从里头走出来。三个人便和虎子一起回到了木屋。 此后,天降大雪,回“南岳寺”的路彻底被雪覆盖,他们只好在木屋暂住下来,打算等雪停了,能辨别方向后再回去。 刚住下的那两天,三人没事就唠唠考古方面的事,尽管枯燥倒也安全。到了今天,不知怎的,一大早,她就被王建国大喊大叫地给吵醒了。 蓝玉洁的解释似乎将王建国混乱的思绪给理顺了。王建国明白过来,他梦里见到的一切应该是亲身经历过的,只是梦境与现实有了出入,比如,见到了龙,还有被龙抓着的人。 但是,他产生了新的疑问,他和蓝玉洁昨晚才来到这里,老张头也是昨晚坚持要再去一趟山洞;那么,事情应该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但蓝玉洁却说是前几天的事;如果,蓝玉洁的说法成立,那他就缺失了过去几天对事物的记忆。 为什么会没一点印象呢,按理说,自己不是个健忘的人哪。 王建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蓝玉洁见王建国又陷入沉思,料想对方还在惦记前几天发生的事,就劝慰道:“建国。别去想了。你看,雪停了,太阳都出来了。我估计,下午就会融雪,至多到明天早上咱们就能找到回去的路;所以,别去想了,再多住一晚就回去。” 王建国心想,再纠缠那些似真似幻的事情也没多大意义,这一连串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等明天回“南岳寺”后就会慢慢被淡忘,到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他接受了蓝玉洁的建议,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等着第二天回“南岳寺”去。 然而,当他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此前发生的一切的确不是梦境;准确地说,接下来他的遭遇已经不能用梦来简单概括了。 由于天气寒冷,坐着不如钻被窝,加上王建国和蓝玉洁打算明天一早回去,当晚,三人都早早进入了梦乡。 熟睡中,王建国被外头骤起的风声给吵醒。他不愿睁开眼,生怕睁开眼便很难再睡着。他就这么躺着,咕哝道:“这鬼天气,看来,明天还走不成哪。” 身边的蓝玉洁翻了个身,一阵暖暖的气息裹挟着女人特有的体香,钻入王建国的鼻孔。看样子,她也被风声吵醒了。 王建国对蓝玉洁说:“怎么,你也醒了。接着睡吧。就算大雪接着下,咱们也不用担心,我相信,老张这里的储备足够咱们撑十天半个月的,等雪一停咱就回去。” “建国,你说回去?难道,打算回镇子了吗?”蓝玉洁开了口。 王建国见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回镇子?呵呵。短时间里别指望啦。过几天,房管所会运来一大堆东西,我估计,也得花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鉴别登记工作。等干完那些活再考虑回镇子的事吧。” “那你说的回去是回哪儿啊?” “回寺里呀。难道,你还想在老张这里常住不成。” “回寺里?建国,你怎么啦?小睡片刻就开始胡言乱语。什么老张?什么常住?咱们不是在寺里吗?” 蓝玉洁说出一连串的疑问让王建国清醒过来。 “什么?我们在寺里?怎么可能,我们不是……”王建国想说他们不是在老张头的木屋里的嘛。但是,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余下的话就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看得真切,眼下这个房间不是老张头的木屋,而是“南岳寺”后殿旁侧他跟蓝玉洁称之谓“家”的厢房。 “这,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张头呢?”他有些慌了,他无法理解这一切。 蓝玉洁一脸茫然地问:“什么老张头?下大雪后,咱们都好几天没去看他了。” “怎么可能呢?刚才,咱们还在他的木屋里,怎么一眨眼就回来了?”王建国发动脑子里所有的思维细胞,也无法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做梦了吧。”蓝玉洁说,“刚才,你说你有些困了,我喊你小睡一会。没想到,醒来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做梦?”王建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零碎的场景。 首先,是来叩门的虎子;接着,是阴森森的山洞和神情呆滞的老张头;还有,从奇怪的墙壁里飞出来的五爪金龙…… “对呀。”王建国心头的疑云正在迅速消退,他说,“应该是个梦,要不然,怎么可能见到真龙呢。” 似乎明白过来的他感到庆幸,幸好此前可怕、诡异到极致的遭遇只是个梦。 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蓝玉洁笑着说:“呵呵。你啊,别神神叨叨的了,赶紧起来干活。要是不抓紧时间,这堆东西今天就弄不完了。” 自以为明白了事情原委的王建国,心里原有的压迫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乐呵呵地穿上外套下了床,打算继续手头的工作;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冷不丁地从前院传来。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蓝玉洁觉得疑惑,她说:“大半夜风大雪大的,谁会来呢?不会是老张头吧?” 王建国脸上已经没了刚才释然的表情,他的脸色正在变白,他想起了梦里的一切,更想起噩梦的开头是因为有一条狗跑来扣门。 他喃喃地说:“那不是老张,是虎子。” 这话在蓝玉洁听来觉得没头没脑的,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她问:“什么虎子?你怎么知道是虎子?呵呵,一定又在逗我。”她认为王建国是在开玩笑,毕竟,王建国平常一有机会就逗她开心。 然而,王建国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有些紧张,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他没有答话,而是迅速打开门跑去了大院。 片刻之后,王建国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狗。 蓝玉洁认得这条狗,是跟老张头相依为命的虎子。 她感到非常意外:“哎,奇怪,还真是虎子。建国,你是怎么知道它会来的?” 王建国没马上回答,而是以极快的语速对蓝玉洁说:“现在来不及解释,咱们得赶紧出发去找老张头,他出事了。” 蓝玉洁既觉得奇怪又有些担忧,毕竟,老张头跟他们关系不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老张头出事,等于亲眷出事。她解下身上的围裙问王建国老张头出什么事了? 王建国说:“现在说不清楚,等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的。”说着,将一件雨衣递到蓝玉洁的手里。 片刻之后,两人出了寺院跟在虎子的后头一路疾行。 等到了老张头的木屋附近,王建国告诉蓝玉洁,老张不在屋里,在山腰处一个山洞里,得上那儿找去。 蓝玉洁尽管感到疑惑,但坚信王建国这么说有一定的理由。她与王建国一起顺着虎子留在雪地上的爪印向山腰走去。 接下来,王建国就像在重复此前的经历。他们进了山洞,在洞的尽头找到了神情呆滞的老张头,并看到堵住去路的墙上刻满奇怪纹饰;接着,带老张头回屋。 王建国心头的疑云在迅速膨胀,他已经搞不清,此前,又或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个梦,还是别的什么。 回到木屋后,老张头醒来掏出工作证,分析里头的树叶被人动过……接着,坚持重返山洞看看的决心……再后来,挽留王建国他们住一晚再走……一切都如王建国此前来的时候那样,就连老张头和蓝玉洁脸上的表情变化,也跟那天一样毫无差别。 王建国的思维混乱至极,他感到脑袋撕裂般疼痛起来。 他想,也许正在发生的一切是梦境再现,又或是梦的预示;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法去改变;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明天早上事情会有所改变。 第二天一早,真的如他所愿,事情有了很大的改变。 一大早,虎子没再用湿漉漉的鼻息来惊醒他。大黑狗安静地躺在炉子旁边,看着老张头在煮米粥。 吃完早饭,王建国见外面阳光明媚,风雪已经停了,他告诉老张头,打算与蓝玉洁回“南岳寺”去。 老张头没做挽留,只叮嘱他们小心,特别要注意沿途的山窟窿。 片刻,两人告别了老张头和虎子,踏上了返程。 在路上,王建国以为,这一切可能就是个梦,现在,终于醒来,从此,惊心动魄的旅程便会画上句号,他们会回到以前那样在寺里工作、生活,虽枯燥但安全的平凡日子里去。 然而,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走了不多会,原本晴朗的天气再一次变得恶劣;风声裹挟着雪珠毫不留情朝他们砸来,砸得他脑门子生疼。 “不好。这是雪雹子,咱们得赶紧找个藏身的地。”蓝玉洁焦急地喊着。 雪雹子,是人们对冬季大雪封山后,起风时一种自然现象的称谓,是指大风将高处接近冰冻的雪块吹散落向低处;行人若遇上这样的天气,如不及时躲避,那些体积较大的雹子就会像子弹一样袭来;被砸中的人,轻则受伤,重则极有可能被雹子打得体无完肤,命丧当场。 王建国此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顿时焦急起来。他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藏身之处,被雪雹子砸中会是怎样的后果。 第十二章 诡谲2 王建国熟知往返于“南岳寺”和老张头木屋的路,这条路上根本不存在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祈祷老天别掉下大块的雪雹,剩下的,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为了不让心上人遭太大的痛苦,他紧抱住蓝玉洁,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为爱人抵挡越来越密集的雪雹子。 半分多钟之后,情况变得越发糟糕,豆大的雪雹大雨倾盆般朝他们落下来;很快,裸.露的皮肤被砸得青紫。 王建国想,这次恐怕要完蛋了。他没料到,才来世上二十几年,老天却要收他回去了;而且,还是如此惨烈的死法。 绝望的情绪左右了他的思想,他对蓝玉洁说:“看来,这次躲不过这一劫了。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还会找到你。到时,你得记得我。”说话间,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知道,死神的脚步离他不远了。 就在王建国觉得快要失去意识之际,蓝玉洁忽然喊了一声:“快看,那里有个山洞。” 这声喊,唤醒了王建国残存的意识。他努力睁开已经肿胀的眼睛,透过风雪看向蓝玉洁指着的方向;果然,在不远处的大岩石下,有个足够两人进入的洞口。 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王建国被蓝玉洁搀扶着,尽管步履艰难,但最终还是到达了那个能救他们性命的洞口。两人走了进去。 进了山洞,蓝玉洁扶王建国坐下。 王建国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暗自庆幸,幸好蓝玉洁及时发现了这个可以帮他们逃出生天的洞穴;更庆幸他无须死,无须死得极其难看极其惨烈了。 休息了片刻,两人稍稍恢复了体力。王建国掏出手电照了照四周。他看见,这个山洞很深,而且不开阔,勉强可以供两人并排行走,洞深处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王建国觉得这个山洞有些眼熟,他问蓝玉洁:“玉洁。这个洞怪眼熟的。难道?又是个盗洞?” “不会吧?难不成,古时候刨人祖坟的人有很多,他们到处挖盗洞?” “你看。”王建国指着洞壁上的一些痕迹说,“这些像是人工开凿的,跟咱们找到老张的那个盗洞几乎一模一样。会不会,挖那个盗洞的人碰了墙,发现是死胡同便罢了手,后来,来这里又挖了个盗洞。” “虽有这个可能,但古代的科技落后,想要开挖很长的盗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猜,就凭当时的开挖工具,想在岩石堆里打通长达数十米的隧道,非得干上个一两年不可;何况,挖盗洞又不是光明磊落的事,盗墓人肯定会趁着黑夜或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开挖。这么一来,工期之漫长就可想而知。”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但是,如果这里不是盗洞又会是什么呢?总不会,是通往古墓的甬道吧。” “甬道?怎么可能。如果甬道这么窄,能抬进去棺材嘛。我猜,‘铜棺山’肚子里可能有古人祭奠先祖的所在,这个山洞就是供人进入祭奠场所的通道” 王建国说,不会吧,谁会将祭祀场所建在山肚子里? 他边说,边看外头,见依旧风大雪大的,就对蓝玉洁说:“这天气一时半会也不会好转,要不,咱们往里走走,兴许能发现什么呢。” “往里去?”蓝玉洁下意识看了看黑黝黝的洞深处,觉得有些害怕,“还是不要吧。万一里头有……” 王建国知道蓝玉洁担心洞里会有危险,他拍着胸脯说:“别担心,这不有我在嘛。再说了,万一咱们真能发现古代的祭祀场所,或者,有价值的文物,也算对国家考古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说不定,单位领导一高兴,明天就让咱们回镇子成婚呢。” 蓝玉洁被逗乐了,笑着说:“呵呵。你呀,别老提结婚生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结婚,房子有了吗?咱们住哪儿?”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今天真能发现有价值的文物,说不定,单位领导会立刻安排给咱们一套公房。到时,房子有了,孩子,也会有的。” 蓝玉洁噗嗤一笑:“呵呵,你啊,就喜欢逗我开心。好吧,听你的。不过,咱们得小心,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返回。” “行,我会小心的。” 统一了意见之后,两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洞深处走。走了约莫十来米,见没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继续往里去。 几分钟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丝光亮,这让两人产生了疑惑和不安。 王建国拉住还在往前去的蓝玉洁,说:“等等。里头怎么会有光亮的?难道,有人跟咱们一样,为了躲避雪雹子先一步来这里了?” 蓝玉洁摇了摇头,表示她对此也很迷惘。 王建国犹豫了,他不知道光亮处究竟有着什么。如果,是跟他们一样来这里躲避雪雹子的人还好,万一是挖坟取物的盗墓贼,恐怕就要倒霉了;那些人,常年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杀人或许对他们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么容易,与他们碰上了,要么搏斗要么逃命,甚至,还可能丢了性命,总之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犹豫间,蓝玉洁提醒道:“建国。这光亮有点蹊跷,如果有人在那里,怎么没半点动静呢?” 对呀,如果那地方真有人,按理说,再怎么着也应该有点动静;但眼下,这山洞除了他们两的低声交谈,就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看来,那光亮处不像有活物。 想到这里,王建国胆子似乎大了不少,对蓝玉洁说:“走。我们凑近了看看。”说罢,就要迈步继续往前。 “等等。”蓝玉洁一把将他拉住,再次提醒,“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没人,那火光是怎么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王建国也觉得奇怪。但是,他心底却没来由地泛起了强烈的好奇,促使他想走近去看一看。 他关上手电,低声说:“咱们悄悄走近些,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再悄悄退回来,应该不会有危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在这里装神弄鬼。” 这句话让蓝玉洁感到了不安,她了解王建国的秉性,按理说,王建国不是个鲁莽行事的人,但现在,她感觉到王建国已经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满脑子只想着往前去,只有走过去看看,才能消除迅速膨胀的揭秘欲望。 蓝玉洁又劝说了几句,并分析,所冒的风险会导致怎样的不好结果。 但她的劝说丝毫没有动摇王建国的立场。 蓝玉洁见拗不过他,只能随了他的愿,跟在他后头,小心翼翼地向光亮处走去。 十米,五米,随着他们与光亮的距离缩短,原本看着不起眼的亮点在他们视线里逐渐扩大,最后,他们看清楚了,那是个一个火堆;不仅如此,他们还看到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人,看打扮,像是个上了年岁的男人。那人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尊雕像。 蓝玉洁紧张起来,小声问王建国:“建国。那人一动不动的,会不会是个死人呀?” 王建国没有回答,他脑子里的思考机器正开足马力分析这几天周而复始的遭遇;最终,他开始怀疑正在发生的一切,甚至,还怀疑陪伴在他左右的蓝玉洁究竟还是不是他的爱人。 在这些想法的驱使下,他的表情有了变化,变得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冷然。 他慢慢回过头来,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向蓝玉洁。 蓝玉洁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感到很不舒服;她读出了王建国眼神里所包含的迷惘与不信任。 她问王建国:“建国。你怎么啦?” 王建国脸无表情,继续注视着蓝玉洁,半晌,他忽然像发了疯似的用力抓住蓝玉洁的肩膀,边摇晃边厉声喝问:“你究竟是谁?你把我的玉洁怎么样了?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一连串的发问让蓝玉洁觉得云里雾里的,她无法理解,王建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就在这时,火堆边的那个诡异的男人缓缓地朝他们转过头来。 王建国变得神经质有着他的理由。 他怀疑,眼下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是真实的,应该是个梦,而且,是个周而复始的恶梦;导致他坠入恶梦循环的是那堵墙,那堵会对人催眠的墙。前前后后遭遇的所有怪事,都是在催眠状态下被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植入的。 如果,这个分析能成立,那么,这个山洞应该就是前几天他和蓝玉洁进去寻找老张头的那个盗洞。 假如真是这样,现在的蓝玉洁就可能不是真正的蓝玉洁,而火堆跟前那一动不动的人就不会是别人…… 他的猜测,在火堆边那个怪异男人转过脸来的一刹那,得到了证实。 第十三章 诡谲3 如王建国所料,那人还真不是别人,是老张头。 盗洞、火堆、老张头,以及洞尽头的那堵墙,这些都是他前几天在梦非梦的状态下见到的场景,现在又在重复上演了,不同的是,没有了虎子。 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安排这么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梦给我? 王建国愤怒了,他松开抓住蓝玉洁的手,大声地问:“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蓝玉洁诧异地说:“建国。你究竟怎么啦,我是玉洁呀。” 对于这样回答王建国无动于衷,他冷冷地说:“不是,你绝对不是我的玉洁。你们肯定是将我催眠后置入了梦境。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重复这个梦?你们把我的玉洁弄去哪里了?” 面对一连串发问,女人有些手足无措,她想强调自己就是蓝玉洁,但言语却变得闪烁:“我、我真的是玉洁呀。建国。你……究竟怎么啦?” 王建国没理会女人苍白的解释,继续大声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要钱,我没有;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考古工作者,手里没值钱的东西。” “我们不要钱。” 就在他被愤怒和迷惘笼罩着的时候,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建国听得真切,这个声音不是来自火堆前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老张头,更不是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因为,女人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我们,只是想要你们远离这个地方。”那个声音说。 这次,王建国听清楚了,声音竟来自那堵泛着青光的墙。 他没有感到害怕,寻找答案的急迫感取代了恐惧。他从对方的话里嗅到了一丝谈判的味道,既然是谈判,那么,事情就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眼下的他,就算有一线能带着蓝玉洁安全离开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对那个声音做出了回应:“你以为我想来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虎子去找我们,我会来这么吓人的地方?”他的语气包含了埋怨,更多的是解释。 短暂的沉默之后,墙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王建国听到的是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声音低沉而诡异,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这让王建国不自觉地担起心来,他害怕对方是在商议怎样来处理他,并且,这个处理的结果是对他不利的。 片刻之后,原本听不真切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但在王建国听来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随着声音的响起,那堵刻满奇怪纹饰的墙轰隆着打开了一道门,而同时,他身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蓝玉洁和老张头跟一阵风似地瞬间没了踪影。只几秒钟的工夫,整个山洞除了那堆火苗被不知打哪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曳,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山洞陷入了一片寂静,那是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死寂。 王建国呆呆地站着,他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是走进墙上的门洞?还是迅速离开?然后,马不停蹄回到“南岳寺”。 但是,玉洁该怎么办?王建国是绝不会扔下蓝玉洁不管的。 对心上人的牵挂让王建国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准备走进墙去,他认为,只有走进墙里才有机会找回他的心上人。 这个决定促使王建国抬腿往墙上那黑漆漆的门洞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他听到自己的背后响起了风声,直觉告诉他,有个体型硕大的东西正朝他扑过来。 会是什么呢? 就在他思考的当口,后头的东西已经撞到了他的身上。 只听得砰地一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进了墙上的门洞。 变故来得太突然,王建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加上那股冲击力很大,他被撞得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去,当他看清楚撞他的竟是虎子时,不禁喜出望外。 “哎,虎子?你怎么也跑来了?吓我一大跳。” 虎子站在那里没动,更没对王建国的问话做出回应,它瞪大一双眼睛紧盯着王建国,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吼声。 王建国觉得奇怪,也感到害怕,他担心虎子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会对他发起攻击。 很快,这种担心就被恐惧取代了,因为,王建国发现虎子不是在看他,而是看向了他的背后。王建国刚平缓下来的心脏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他猜测,虎子一定是看到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会是什么呢? 忽然,他脑子里闪现一个恐怖的场景,一条身裹鳞甲的金龙,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丢进血盆大口。 难道……虎子是看到那条龙了? 他被这个联想吓得脑子一空,腿肚子竟打起了哆嗦,背脊渗出的冷汗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裳。 僵立了良久,王建国没感觉到周围有动静,他脑子里差点冻僵了的思维终于复苏了。 “虎子,你、你看见什么了?”他问作出戒备状的虎子。 这次,虎子总算有了反应,它摇了几下尾巴看了看王建国,很快,又将目光投向王建国的背后,眼睛里满是警觉。 王建国熟知虎子的习性,饿了,会围在你脚边呜呜地叫,并不时地咂嘴;撒娇时,会在你身上蹭来蹭去。而眼下,虎子却是一副警觉的模样,王建国猜测,虎子一定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了。究竟是什么呢? 他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便会看到太过恐怖的事物;毕竟,在宜兴的山洞里,确实存在一些平常难以见到长相狰狞的可怕生物。 愣了片刻之后,王建国心里盘算,这事必须有个了结,老这么站着不是个事,哪怕背后真有吃人的怪物,转头看个究竟总好过束手待毙。 他深吸一口气,为可能见到的可怕场景壮了壮胆;他战战兢兢的慢慢转过身去,等他完全看清楚背后并没有龙,也没有任何活物时,吊到嗓子眼里的心脏才落回到肚子里。 他的背后确实有东西,是一口体积大得惊人古铜色的棺椁。他觉得奇怪,心想,只是用来装死人的,用不着这么大一副棺材吧,都能赶得上一间房子大小了。让他觉得更奇怪的是,棺椁尽管体积庞大,但也不足以让虎子感到紧张。 不对,一定是别的东西让虎子不安的。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朝着巨大的棺椁走近了几步。这下,他终于明白虎子为什么紧张了,因为,他看到正有一只手从棺椁里慢慢伸出来。 王建国差点被吓了个半死,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谁?”他蹬蹬的连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问。 没有回答,此刻,这个面积大得难以想象的空间里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剩下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那只刚刚还慢慢伸出棺椁的手,在他的喝问声中也停止了动作,静静地搁在棺椁的边沿,就像一件雕塑。 一定是我看花眼了,那只手原本就是棺椁上的一个浮雕。一定是这样。 王建国自我安慰着,以此来减缓他心头的恐惧。 这时,虎子走到棺椁前,摇着尾巴,朝着棺椁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建国见状心里一动,虎子看见熟人才会这副模样,难道,棺材里的是老张头或是蓝玉洁? 这种想法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对蓝玉洁的牵挂足以让他抵挡住心中的恐惧;他不顾一切来到棺椁跟前,三下两下攀上棺椁,并仔细去看搭在棺椁边沿的那只手,以及,与手相连着的棺椁里的人。 当他看清楚躺在棺材里的正是蓝玉洁和老张头之后,心里的一块巨石立刻落了地。他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表情。 然而,喜悦的表情很快就被强烈的迷惘取代了,因为,他看见棺材里不仅有老张头和蓝玉洁,还有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男人,对方的着装和长相甚至扒着棺椁边沿的手,他都了如指掌。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嗡的一声,王建国只觉得脑子里响起了炸雷,他的思路立刻变得混乱,他不明白为何会见到如此离奇、诡异的一幕。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或者,到底是什么?他肯定不是我,因为,我才是王建国;但是,对方非但跟他长得一样,就连穿的衣裳也毫无二致。这究竟是怎么啦? 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他压来,迷惘中,王建国仿佛看到棺椁里的那只手一下变大了数十倍,并飞快向他伸来,继而,将他拖进了棺椁里头。 片刻之后,处在混沌中的王建国稍稍恢复了意识;朦胧间,听到身边有人问。 “刚才,你们听到有人说话了吗?”是蓝玉洁。 王建国看了看自己抓着棺椁边沿的手,觉得奇怪,回想着刚才自己应该是在棺椁外头的,怎么一眨眼就躺到里头来了?而且,身边还有老张头和蓝玉洁。 难道,此前和蓝玉洁从老张的木屋出来,遇上雪雹时躲进了山洞;刚才,看到棺椁里的另外一个自己,这一切又是个梦? 他翻来覆去地思考,努力想理出个头绪来,无奈,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想得脑袋裂开来一般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随他去吧,是场梦也没什么不好,真真假假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还安安全全的。 他不再去想,反正短时间里也想不明白。 这时,老张头坐起身回应蓝玉洁刚才的问话:“你会不会是听岔了,这里哪有其他人哪。” “不可能,我听得清清楚楚的。”蓝玉洁强调,“那说话声听上去跟建国一模一样。对了,还提到了虎子。” 话音刚落,棺椁边沿突然出现了一大团黑影,三人见了,被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第十四章 一伙神秘人 头一个镇定下来的是老张头,因为,他看清楚突然冒出来的是虎子。 他长出了一口气,走过去抚摸虎子的脑袋,说:“虎子,你突然出现,把老头子的半条命差点吓没了。” 看清楚是虎子,王建国心中的疑云更浓了,因为,他想起了刚才在棺椁外头的情景。 刚才,虎子将他撞进门洞,继而,他发现这个大棺椁。现在,虎子在棺椁的外头,而他却莫名其妙躺在了棺椁里。 太怪异了,难道,刚才在棺材外头的遭遇不是梦?如果不是梦,会是什么呢?我又不会分身。 王建国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滋味。 老张头轻轻拍了拍虎子的脑袋,对蓝玉洁与王建国说:“你们说,会不会是这里的神秘人忽发善心,想放了咱们?所以,喊虎子来带咱们出去?” 蓝玉洁觉得这种分析有些道理,实质上,她也指望能有这样的结果。 “有这个可能。你们看,墙上的暗门是开着的,说明,这里的人想放咱们走。”蓝玉洁说。 老张头拿手电照向那堵墙,果真看到墙上的暗门已经打开。 蓝玉洁发现王建国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他:“建国。你在想什么呢?” 王建国心想,如果将此前的经历说出来,肯定说不清楚,谁会相信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里出现两个自己呢。他搪塞道:“哦,没事。可能是累了走神了。” 急于离开这里的老张头催促道:“哎呀,还等什么呢。趁着门开着赶紧走。有什么事回去后再说。” 王建国和蓝玉洁也觉得当务之急是在神秘人改变主意前赶紧离开山洞,因为,能活着出去比什么都重要,也只有活着出去才能有机会揭开谜团。 接下来,三人开始了逃生的第一步,爬出棺椁。 尽管,三人都被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也尽管虎子的到来似乎证明生机的大门已经打开,但接下来的逃生过程却不轻松,光爬出巨大的棺椁就费了好大劲。 好不容易出了棺椁,回头看时,三人又被浓浓的疑云给包围住了。 那个棺椁,那个跟个船一样大的棺椁,看上去却不像是装死人的物件。 王建国对老张头说:“老张。刚才,在里头感觉不出来,现在一看,我怎么觉得这东西不像是棺材。” 老张头也觉得纳闷,他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又俯下身看了看底部,然后,像是明白了。 他说:“我知道了,这是个方鼎。” “什么?方鼎?”王建国蹲身去看,见棺椁底部有个足有两米深无水的池子,方鼎的四个足就搁在池子里头。 他觉得奇怪,说:“看成色这东西也得好几百年了,这古人不在墓里放棺材,却放了个鼎。为什么呢?” 老张头又看了片刻,还用手电照了照四周,似乎看出些门道来。 他说:“这地方难道是个甬道?这只鼎是用来镇鬼驱邪的?” “甬道?”王建国听到这两字很是吃惊,他看了看手电光线到不了的暗处,感叹道,“乖乖。如果这地方只是个甬道,那主棺室的规模岂不跟个小城镇似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张头耸了耸肩,说,“如果这里真是古墓,其规模就得是帝王将相级别的陵墓;也许,还是个集葬墓。” 集葬墓,顾名思义,就是埋着很多死人的地方。 蓝玉洁紧张起来。在一个可能存在很多死人的地方,很多人都会觉得害怕,何况她还是个弱女子呢。 她胆战心惊地问老张头:“您的意思,这里埋着很多死人?” 老张头知道蓝玉洁是害怕了,怕负面的情绪会给对方造成压力,从而不利于接下来的行动,忙岔开话头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他对王建国说,“建国。趁着神秘人还没反悔,赶紧走吧;要不然,等墙上的暗门关闭,咱们都得困死在这里。” 王建国觉得在理,他朝虎子喊了一声:“虎子,带我们回去。” 蹲在地上的虎子却没半点反应,此刻,它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远处黑暗中几点不明的光亮给吸引住了。 它慢慢站起身,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虎子的异常举动引起了蓝玉洁的注意,她看向虎子盯着的方向,也发现了那些亮点。 “那是什么?”她指着那个方向叫出声来。 王建国和老张头忙去看,也看见了亮光。 老头子有些慌了,说:“那好像是眼睛。只有动物的眼睛才会在黑暗里泛光。” 三个人里,王建国的视力算是最好的,他仔细盯着那晃动的光点看了一会,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因为,他意识到那不是动物的眼睛,直觉告诉他,那是手电的光亮,应该是有几个人正打着手电朝他们这里走来。 明白过来的他意识到那些人极有可能跟神秘人是一伙的,心说,如果被对方发现一定没好果子吃。不行,得赶紧躲起来。 他迅速看了看四周,发现到处空荡荡的无处藏身,只有大鼎下的池子可以躲一躲。 他对两人说:“赶紧,那些不是动物是人,可能跟神秘人是一伙的,咱们赶紧躲起来。”说着,指了指脚底下的池子,示意躲下头去。 老张头一听,心说,有人比有动物更可怕,不能耽搁,赶紧与王建国、蓝玉洁一起走下池子,躲进了暗处。 片刻,上头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尽管模模糊糊听得不是太清楚,但王建国感觉到来人至少有七八个。 三人大气不敢喘一口,心中祈祷这些人快点离开。 上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变得清晰。 一个男人说:“哼,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下好了,全跑光了。”声音低沉且带着威慑。 另外一个沙哑声音响起:“组长。我认为这几个考古队的人回去不会乱讲,咱们没必要留他们在这里。” “住嘴。”被称作组长的男人忽然提高了嗓音,呵斥说话那人,“你知道,这地方为什么不让外人进来?就是因为这里的秘密不能让外界知道。你倒好,大发慈悲放了他们,万一走漏了风声谁向上面交代?” “咱们不去跟上头汇报,应该不会有人来追究吧。再说了,为了保守秘密就要留他们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离开吧。” “呵呵。”组长笑了,笑声就像秃鹫的尖啸那样刺耳,“为了保住秘密,别说是留他们,必要的时候……嗯。懂了吗?” 王建国可以想象,那个组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做了一个手势,一个提掌由上往下“斩”,或是抹脖子的手势。这个想象,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组长继续讲:“你跟老飞留下。记住,每个地方都要仔细检查。过会,回到组里之后,就这事你得好好的检讨检讨。” 话音一落,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了片刻,一个声音响起:“我说刘闯。总觉得组长一直很器重你,没想到,他也会冲你发火。你呀,别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行差踏错自毁了前程不划算哪。” 那个刚才跟组长论理叫做刘闯的男人说:“哎,我说老飞。你这话就不中听了。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长期扣留,甚至,被那个了。那可都是咱们的阶级兄弟同胞姐妹呀。” 被那个了。 这四个字让王建国在感激之余再一次想起组长挥手“斩”的手势,他的心跳得厉害,他无法预料接下来会怎样,更无法保证他们三个会不会真的被那个了。 那个老飞说:“唉,你呀,就是个大好人,啥事都考虑着别人。不过呢,当今这世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万一,这次真因你私下放人出了问题,组长很有可能职位不保。要知道,当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拿你来说,从黑龙江分配来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平时一直勤勤恳恳的,为什么一直只是个普通的组员?说明,官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咱们组长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如果,因今天这事丢了饭碗,岂不是遭你所累。” 刘闯好像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他强调:“丢官总好过别人丢性命吧。” “哎,这么说就钻进死胡同了。算了,算了。你这不开窍的脑壳子呀,说什么你都理解不了。不说了,咱们还是赶紧检查,等检查完了早点回组里去。这样吧,你去检查那堵墙,没问题的话就把暗门关上;我呢,检查这个‘华鼎’。哦对了,如果有情况就按照章程做,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 老飞的话音一落,躲在池子里的三个人就清清楚楚听到拉动枪栓的动静,三人不由心里一紧。 老张头心说坏了,一会要是被这两人发现,反抗必然是挨了枪子;不反抗,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组长不是说了嘛,轻则,长期扣留,重则,斩。 就在他们感到提心吊胆之际,上头的刘闯说了话:“老飞啊。我对暗门的操作方法不熟练,怕搞砸了连累到你;你是机械方面的专家,还是由你去检查吧,” “也行。咱们得抓紧点,完事之后回去,还得走很长的路呢。” 话音一落脚步声起,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应该是老飞检查墙壁去了。 第十五章 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半分多钟时间对躲在暗处的三个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们生怕那个叫做刘闯的男人会走下池子,朝他们举起枪。 所谓,越怕越来,就在三人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道手电的光线从台阶的顶端照了下来;接着,台阶上出现了一双穿着军用皮靴的脚。 王建国见状,脑门子上立刻渗出了冷汗;他想,完了,姓刘的铁定是要走下池子,看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是在所难免了。 搏斗就要交手,真要打起来,能不能取胜王建国心里真没把握,尽管他平时喜好扔个石锁练练拳脚,赤手空拳能对付三两个汉子;但眼下对方有枪,他再怎么能打,肉拳头终归挡不住要人命的子弹。 不行,我得先下手为强。 王建国开始计划主动出击先发制人的行动步骤。 这时,台阶上那人已经一步一步地走下来,眨眼的功夫,那人的下半身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三秒,对,只有三秒。情况迫在眉睫,留给王建国思考的时间至多只有三秒;因为,超出这个时间来人就会发现他们,情况就会变得更糟。 来不及多想,他运足全身的力气,捏紧了拳头,准备一击奏效先夺了来人的武器;一旦枪支落到他的手里,他就能制住对方。 就在他准备好快速出招的当口,从台阶上下来戴着头灯的男人已经看到了三人。 王建国身子一矮,作势就要扑击。电光火石间,来人却做了一个三人一看就能明白的手势。噤声。 对,这个用手指竖在嘴唇前的手势准确无误地指向要他们别出声。 尽管王建国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还是放弃了主动进攻的念头,因为,那人在示意他们噤声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握紧着枪,枪口,正瞄准了他的胸膛。 那人轻手轻脚走到三人跟前,指了指池子的上方,用低得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说:“别出声,让大飞发现了就走不了啦。”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上面传来了关闭暗门的隆隆声,接着,那个叫做大飞的男人走回来问:“刘闯。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啦?” 刘闯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王建国的手里,同时,大声回应大飞:“这里空荡荡的,没发现有人。” “哦。估计那些人跑了,赶紧上来吧,咱们这就回组里去。” “好咧。” 刘闯边答应边握紧王建国拽着纸条的手,低声地说了句:“记住,别再回来。还有,千万不要对外界说来过这里。”说罢,转身上了台阶走出了池子。 等待了好一阵子之后,三人听着上头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确定那两人已经走远,老张头这才敢开口说话。 他说:“我说建国。这人好像对咱们挺友好的。对了,他塞给你的是啥东西啊?” 王建国拧开手电,照了照刘闯交给他的纸条,上面是个八卦的图案,图案的下边写着一行字:乾右旋三卦、阳鱼;坤左旋五卦,阴鱼。 “这什么意思?”他看不明白,问老张头。 老张头抚摸着下巴看着纸条琢磨了片刻,分析道:“单看纸上的内容是悟不出什么来的。但是,你刚才注意到那人说的一句话没有?他喊咱们别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咱们出去后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他是在暗示咱们有出去的机会。但是,暗门已经关上,想要出去谈何容易?所以,我认为,结合他说的话,再看纸条上的内容,他应该是在向咱们透露一个开启暗门的方法。” 王建国恍然大悟:“有道理。这地方太危险,呆久了不是好事。咱们哪,赶紧试试能不能打开暗门。”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老张头点了点头:“行。咱们现在就去试试。”说完,抬腿就要走上台阶。 就在这时,池子中央被大鼎遮住的暗处有样东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东西搁在大方鼎的四个足之间,约一米来长半米宽,看形状跟大方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哎?刚才下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没注意到,怎么还有个小方鼎哪?”老张头说着凑近了去看。 他看见,那只小铜鼎的外表布满精美的纹饰,里头却空荡荡的。他觉得奇怪,蹲下身子想仔细检查。 王建国见了,催促道:“哎呀,我说老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去看这东西。赶紧,开门逃命要紧。” 被他这么一提醒,老张头也觉得眼下不是做研究的好时机,就跟着王建国和蓝玉洁走出池子,快步走到那堵墙的跟前。 等走近了,三人看见墙上有个直径约半米的八卦罗盘。 老张头有些兴奋,他说:“看样子,纸条上画的还真有可能是开门的方法。如果,按照这个法子能打开暗门,咱们能平平安安回去,真得谢谢那位姓刘的,真正是救命恩人哪。” 王建国却没太过兴奋,他有些担心地说:“先别高兴得太早,就算纸条上真是开门的方法,但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咱们能不能看出门道来还成问题呢。”说着,用手电照着那张纸条。 老张头凑近了仔细去看,片刻,他说:“我是这样理解的。这八卦做的门锁应该跟保险柜的原理差不多。你看,纸条上说:乾右旋三卦、阳鱼,可能说得是八卦上的乾位向右旋转到第三个卦位停住,然后,按下阴阳鱼里的阳鱼;坤左旋五卦,阴鱼,应该也是以此类推。我想,按照这个法子,应该能打开暗门。” 对这样的分析王建国尽管认可,但并不乐观。 他说:“您说得尽管有道理,但也只是猜测。我们都知道,但凡地下建筑,特别是古墓,暗门和机关通常都是关联的;所以,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判断事物可不能用大概、也许、可能去猜测;一旦开门的方法错了,触发了机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 他还想找些理由来提醒老张头注意,老张头却打断他的话。 “但你有更好、更安全的办法来打开这门吗?” 对于老张头提出的这个问题,王建国无力反驳。他耸了耸肩,摊了摊双手,表示没有别的办法。 “这不就结了。既然没更好的办法,咱们也只能试试纸条上的法子了。” 老张头的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愤怒的吼叫声在远处响起,听着像是几条狗厮打在了一起。 听到这样的动静,老张头这才想起虎子来。他忙朝四下里看,却不见虎子的踪影。他心说坏了,虎子一定是跑去跟野狗干仗去了。 他焦急地说:“不好,虎子肯定跟别的狗打起来了。不行,我得去找它。”说完,就要向吼声传来的方向走。 眼疾手快的王建国一把将他拉住,说:“您不能去。” “为什么?那可是我的虎子,我去,好歹也可以帮它一把。” 王建国没有松手,提醒道:“您不觉得奇怪嘛,山洞里怎么会有其他狗的。” 老张头一听,立刻冷静下来。对呀,山洞里有蛇虫鼠蚁还说得过去;有狗,很不正常。 蓝玉洁也分析:“我怀疑那些不是普通的狗,可能是那些人饲养的看护犬。听声音离这边有段距离,咱们要是现在去帮虎子,万一再引来那帮人,到时再想走恐怕就没机会了。” 老张头虽觉得蓝玉洁的话不无道理,但他不忍心丢下虎子,毕竟,虎子是他唯一的伙伴,他早就把虎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正感到纠结时,远处的撕打更激烈了,隐约还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咦,哪来的野狗?是不是又有人闯进来了?” 王建国一听,心说不好,再这么耗下去,迟早会被那些人发现。得走,得赶紧离开。 他急匆匆地按照纸条上的法子去解门上的机关。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狗的哀鸣和凌乱的脚步。 有人在喊:“赶紧,去通道那边看看,是不是那些人还在?” 王建国心里那个急呀,他手忙脚乱去转动八卦上的卦位,不曾想,这不起眼的八卦罗盘转起来挺费劲,刚转了没两圈,那些奔跑过来的人差不多就要到他们跟前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下手来,一把拉住蓝玉洁,朝老张头低声说:“赶紧,先躲回池子,快。”说完,疾步来到大方鼎前,马不停蹄地走下池子。 三人刚躲起来,那些人也赶到了。 一阵粗重的喘气声后,有人问:“没人哪。会不会,那几个人已经走了?他们带进来的狗却没来得及走?” 另外一个声音说:“有这可能。看样子,这些人真离开了,咱们也回去吧。” “这野狗怎么办?” “嗯……扔池子里去吧。平常这里没人来,这狗有‘华鼎’当陪葬也算是它的福分。” “好咧。下去吧您。” 随着一声喊,一条黑影坠了下来,是虎子。 此刻,躺在地上的虎子满身是血,腿微微地抽搐着,一双眼睛依依不舍看向了藏在暗处的三个人;它的尾巴无力地摇晃了几下,就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第十六章 春寒料峭 等那些人走远之后,焦急的老张头踉跄着走到虎子的跟前,蹲下身将虎子抱住。 “虎子。你不能死,不能死呀。”老张头感觉到有把锯子正用力地锯着他的心脏,他流着泪小声喊着。 虎子已经没了动静,王建国知道,虎子要死了,这只跟老张头相依为命的忠诚伙伴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劝慰老张头:“老张。虎子是为了保护咱们才牺牲的。也许,在它看来,为主人献出生命是它的职责,也是它的荣耀。您,就让它好好的去吧。” 这样的劝慰并没消除老张头对虎子的不舍。也难怪,虎子跟他相处多年,感情之深厚可想而知;老头子接受不了爱犬将死的事实,他甚至认为,虎子只是受伤休克了,一会就会醒来。 它不会有事,也不会狠心离我而去。 这个想法促使他的手脚忽然变得敏捷,他将虎子放到地上,用力挤压虎子的心房,嘴里说着:“虎子。起来跟我回去,快起来呀。你知道嘛,我把你喜欢吃的肉干藏在咱屋的床底下了。我再也不吝啬,咱这就回去,回去后让你痛痛快快吃个饱。” 他边说边落泪,浓浓的悲伤感染了王建国与蓝玉洁;一时间,王建国湿了眼眶,蓝玉洁跟着抹起泪来。 虎子没有半点反应,因为,它已经听不到主人的呼唤了。 蓝玉洁轻轻拍着老张头的背,抽泣着说:“老张。虎子已经走了,您就让它去吧。让它安安心心走黄泉路,来世投个好人家。”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它不会死,它怎么可以死呢。它走了,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 老张头已经明白,虎子的死已成定局,他心中的悲情犹如决堤的洪水随着眼泪喷涌而出。他颤抖着身子,嘴里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声。 良久,老头子抹去脸上的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掉虎子嘴边的鲜血,然后,将虎子放进了那个小铜鼎里。 站了片刻之后,老张头对静静地躺在铜鼎里的虎子说:“去吧,我的孩子。顺顺利利走黄泉路,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别喝孟婆汤,要不然,你投了胎会记不起我的。”说罢,泪又溢出了眼眶。 说完这段往事的王教授已经是老泪纵横。他看着棺椁里的骸骨,感慨道:“没想到,几十年了,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老伙计。” 在场的一帮人都被忠犬护主的故事深深打动;于是,有人唏嘘,有人落泪,整个西屋充满着浓浓的哀伤气氛。 过了好一会,人们才从悲痛中走出来。 重拾心情后,大家又回到铜鼎怎么会出现在古墓里的话题上来。 李成博对王教授提出疑问:“王教授。听了您刚才说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若有唐突,还望教授谅解。” “说吧。只要王某知道的一定倾囊相告。”王教授爽快地答应。 李成博说了声谢了,接着,就直奔问题的中心。 他问道,当年,王教授反复经历相同的事,有没有合理的解释?究竟是现实上演了梦境,还是王教授在被催眠状态下受暗示做了相同的梦?又或是现实跟梦结合在一起,让王教授产生了“回到过去”式的离奇体验? 另外,那些神秘人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最后,他着重问了一个问题,那个恐怖的盗洞后来怎么样了? 对于李成博一连串的发问,王教授并没能给出合理的解答;因为,他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也感到迷惘。 他说:“这些问题我没办法解释。我到现在还在想,那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切都似真似幻的。不过,后来老张头的离奇去世,似乎证明那些遭遇并不是一场梦,倒像是真的发生过的。” “什么?您说老张头离奇去世?”李成博觉得意外。 “是的。”王教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唉。老张的死促使我有了逃亡的念头,我害怕同样的厄运会降临到我和玉洁的身上。老张头死后的第三天,我和玉洁就离开了宜兴。但最终,还是没能逃出神秘人的视线。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得把我们逼上绝路?” 接下来,他向众人道出了当年从老张头木屋回来后发生的一些事。 回到南岳寺,王建国和蓝玉洁总担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此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后来,日子久了也没见有事发生,以为这事还真就这么结束了。 完成手头的鉴定工作,已经是初春的季节。 一天,他们接到单位的通知,说可以回镇子去了。 两人自然感到兴奋,收拾家当准备离开南岳寺。 春天里的“铜棺山”不像它名字那样冷,相反,充满了勃勃的生机。翠绿的树林、竹林和各色花卉,在山头、山腰,乃至溪边岩石间生长,各色花朵争相斗艳,姹紫千红分外好看。 王建国对能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回镇子感到高兴。 他对蓝玉洁说:“玉洁啊。说心里话,山上景色宜人,真要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回去,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蓝玉洁边整理东西,边说:“什么?舍不得?哎建国。你不会是对这地方产生感情了吧?我可没敢忘咱们与老张头一起经历的怪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咱们哪,赶紧喽,整理好东西立马回去;到时,不管有没有房子,这结婚生子的事我只能赖上你了。我可不想再在山上成天提心吊胆的呆下去。” 王建国被蓝玉洁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话给逗乐了。 他笑着说:“呵呵。我也就随便一说嘛。真让咱们继续呆在这里,我还真不干呢。哎对了……”说着,想起件事来,他问蓝玉洁,“你说,老张头自打上次分开后就一直没联系;按理说,现在都春暖花开了,按他的习惯,应该隔三差五来咱这里喝茶唠嗑才对。怎么……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你呀,别去多想啦。我猜,老张一定是因为虎子的离开,受了很大打击,他想独自一个人待一阵子,等心情好转了再来找咱们。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咱们下午就去看看他。” “嗯,也好。反正咱们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回镇子前,应该去跟他告个别。” 下午一点左右,两人带了些吃食和一瓶粮食白酒,去了老张头的木屋。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木屋跟前站着好多人,看打扮,竟然是公安人员。 两人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蓝玉洁问:“建国。这些公安同志来干什么?不会真出事了吧?” 王建国也不安起来。他想,这些公安人员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的出现,说明老张头肯定出事了。 “难道……是老张的对头来找他麻烦了?”他想起迫使老张头下放来宜兴的那个领导,“咱们赶紧去看看。” 两人加快了步伐,很快到了木屋跟前。 一名公安人员伸手拦住了他们,严肃地说:“同志。这里是案发现场,请不要越过警戒区。”说完,指了指地上白色的警戒线。 “案发现场?”公安人员的这句话,让王建国不由自主回想起山洞里的神秘人来,他问公安人员,“同志。该不会……是老张出事了吧?” 公安人员没有回答,而是警觉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没等王建国回答,从木屋里走出来的一个人,快步来到他们跟前。 那人指着王建国与蓝玉洁,陪着笑向那名公安人员介绍:“呵呵,同志,同志。他们是我们单位的,在山上负责文物鉴定工作。”那人还强调,“平常,他们跟被害人走得挺近,你可以向他们了解了解情况。” “什么?被害人?老刘,你说什么呢?” 男人说的这句话让王建国心里一凉,他下意识地与蓝玉洁对视了一眼,心想,老张可能真的出事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情。 他的担忧从被称作老刘的男人口中得到证实。 “建国,玉洁。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老张他……出大事了。”姓刘的表情很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他语气低沉得如同阴天时天空中厚得仿佛能掉下来的乌云。 王建国心里的担心变成了害怕,他害怕接下来姓刘的会告诉他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果然,他的担忧再次得到了证实。 老刘用沉痛的语气告诉他,中午时分,单位派人来给老张头送补给,进屋却发现老张头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王建国和蓝玉洁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压根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第十七章 逼近的危险 老刘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是的。具体情况就请公安同志跟你们说说吧。我呢,得赶回单位把这件事向上级报告。我先走一步了。”说完,跟三人道别离开了。 老刘走后,公安人员开了口:“同志。我姓张,负责调查老张被害一案。你们就喊我小张好了。” 王建国点了点头,问道:“小张同志。老张头是怎么死的,调查出原因来了吗?” “嗯……法医对现场进行了初步勘察,得出了结论;被害人的尸体腐烂程度比较严重,估计……死亡时间是在一个多月前到两个月之间。” “什么?”闻得此言的王建国很是吃惊,这个案发时间不正是他与蓝玉洁告别老张回“南岳寺”的那会吗,“那……死亡原因查明了吗?” 小张摇了摇头:“不敢肯定。现场一片狼藉,从致命的伤口来看,应该不是人力所致。” “不是人力所致?您的意思……”王建国没能明白小张这句话的意思。 小张说:“像是某种犬类动物造成的致命伤。被害人的颈部有被撕咬的痕迹,而且,从多处伤口来判断,像是被锋利的尖刺所伤,比如,动物的獠牙。” 动物?獠牙?这两个词汇让王建国回想起逃出山洞前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的虎子,禁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那些恶犬?” “恶犬?”这话被小张听清楚了,以为王建国知道什么,忙问,“来,您给说说。这恶犬是指……” 王建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搪塞道:“哦,是这样的。山里经常有野狗出没,我猜,会不会是大雪天野狗恶急了来木屋觅食,碰见了老张便攻击了他。”他觉得山洞里发生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公安知道的好,怕引来麻烦,就没有提起。 小张断然否定了这样的猜测,说:“不可能是野狗,就那些致命伤而言,狗是不可能具有这么大的破坏力的。” 这句话勾起了王建国心底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设想木屋里将是怎样的惨烈场景。 “难道,老张死得……”王建国问,意思是老张头死得很难看? 小张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指着木屋说:“去看他最后一眼吧。不过,要有心理准备,太残酷了。” 等走进木屋,看到蜷缩在床上的老张头时,两人才充分感受到小张所说的“残酷”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看见,仰面躺在床上的老张头身上的衣服支离破碎,同样支离破碎的还有他的躯体。床上,散落着大小不一已经腐烂了的肉块,几根断指掉在地上;墙上,到处是已经干涸了的喷溅状血迹。老张头双臂抱头一副自卫的样子,脖子上有四五条被撕开的口子,伤口里蠕动着白色的蛆虫。 所有迹象都表明,老张头在临死前进行了激烈的搏斗。 看到如此惨烈的死状,王建国觉得后背冰凉。他想,如果老张头的死真和山洞里的神秘人有关,那么,接下来遭殃的会不会是他和蓝玉洁呢? 正想着,小张走到他跟前,说:“这阵子山上很不安全,刚才,你们单位的老刘说了,他会尽快安排你们回镇上去。对了,关于老张的被害有几个问题想向你们了解一下。” 王建国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担心小张会问及山洞,以及跟那次可怕经历有关的事情来。 见他犹豫的样子,小张的眉头蹙了蹙,问:“有什么不方便吗?” 被他这么一问,王建国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哦,没有。想了解什么请尽管问,我们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哦,那就好。”小张清了清嗓子,问了几个问题,“你们和被害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被害人平时有没有和谁结怨?平常,都跟什么人接触……”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王建国尽量保持镇定,脑子里闪电般拟定出一个应答的方案。 他说:“我跟老张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两个月前,那时下着大雪。我担心他独自一人在这里缺东少西过冬有困难,就和玉洁一起来看看他。碰了面后,见他准备的吃食足够撑过整个冬天,也就放心地回去了。唉,没想到,那次见面竟成了永别。”说到这里,王建国不由回想起老张头谈笑风生的样子,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小张见状,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眼下要紧的是,尽快查明真相找出凶手,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王建国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点了点头:“老张为人豁达,平时又是独处深山,很少跟人来往,理应不会跟谁结怨……” 接下来,王建国回答完了小张提出的剩下的几个问题。 交谈结束前,小张对两人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关于老张被害一案,估计还得找你们了解情况。你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出远门了,请随时协助我们的调查。” “行。我们会配合调查的;同时,也希望早日破案,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王建国认真地回答。 从木屋回“南岳寺”后,单位派来接他们的车已经等在山下了。两人取了不多的行李下了山乘车返回了镇上。 黄昏时分,王建国和蓝玉洁的父母来到单位临时安排给两人的住处,两家人相聚一堂其乐融融,一桌子并不丰盛的菜肴,大家照样吃得满心欢喜。 大家边吃边聊,最终,话题扯到了两人将来怎么打算上来。 王建国的父亲王路良问:“建国。往后有什么打算哪?” 王建国回答:“这不刚回来嘛,暂时还没考虑呢。” 他的母亲假装责怪对王路良说:“我说老头子,你也太性急了吧。建国和玉洁在山里苦了这么久,不管怎样,总要歇几天再考虑工作上的事吧。” 王路良见老伴发话了,赶紧陪着笑说:“呵呵,也对,也对。不过,我是担心孩子们的将来嘛。你没看见?咱们街道上那几个顽皮小子,以前,都认为他们没出息成不了大才,现在呢?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走南闯北做起小买卖,都成了万元户了。” 见他谈起这些,王母开始数落:“你呀,脑子里只惦记着钱钱钱,那些小子能跟咱们建国比吗?咱家的孩子可是吃技术饭的,将来,一旦成为考古方面的专家,那可是钱财买不来的荣耀,光宗耀祖的事。” 原本,老两口的对话并没引起王建国多大兴趣,因为,他对钱财的欲望并不强烈;但父母的对话却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想,老张头的死,很有可能跟山洞里的神秘人有关,假如,真是那些人杀害了老张头,其目的一定是为了守住“铜棺山”里的秘密;那么,接下来势必会对他和蓝玉洁下手;一旦让这帮人找上门来,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老张头极其惨烈的死状,就是很好的证明。综合这些情况,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帮父母和岳父母斟满酒,对他们说:“老爸说得不无道理。眼下搞改革开放,国家提倡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至于考古工作我也不会放弃,毕竟,成为一名考古专家,是我打小就有的愿望。” 王路良一听,来了精神,问他有什么打算? 王建国说:“‘铜棺山’鉴定文物的工作刚结束,按照惯例,单位会给我和玉洁放一段时间假。我想,明天去街上走走,了解些情况,然后,再作打算。” “行。那就等你考察之后再作决定吧。” 吃完晚饭送走几位老人,蓝玉洁边收拾着碗筷边问王建国:“建国。你真打算下海做买卖?” 王建国叹了口气回答:“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想,假如老张的死真跟那些神秘人有关,他们能轻易放过咱们?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外出躲一阵子。反正,单位会给咱们安排一段时间的假期,趁着休假去广州转转吧。” “去广州?咱们在那边好像没熟人吧。这人生地不熟的……” “哎。总好过在家里等着飞来横祸。”王建国强调,“我可不能让你冒生命危险。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去街上打听情况,如果没什么意外,咱们尽早离开。” 见王建国心意已决,加则蓝玉洁也担心留在镇上会步了老张头的后尘,当下表态,一切听王建国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王建国去了镇东头。那是一个做买卖比较集中的地方,紧邻着蠡河,由于位于镇子的东边,人们习惯将那里称之为“东头”。 他在河边的小吃摊上坐下,老板娘认得他,热情地端来豆花和油条,问:“大兄弟。好一阵子没见着你,上哪发财去啦?” 王建国笑着回答:“老板娘。像我们这些在单位里工作的人,哪有什么财可以发呀。我是被单位派去山里工作了,昨天才回来。” “哦。那你得赶紧喽,这改革开放后啊,小生意红火得很呢。这不,我家老大老二都跑南方进货,再回来销售,尽管小生意挣不了大钱,但总比单位里强。” “跑南方?”老板娘说的话引起了王建国的注意,他问,“那宏发进货的渠道是哪个城市?” 宏发是老板娘的大儿子,跟王建国熟悉。 “哦,是广州。眼下,港台的录音带、牛仔裤在咱们这边很好卖,他们就去广州进货了。” “那宏发在广州有没有熟人?” “怎么?大兄弟也想下海去广州进货?” “不能说是下海吧。我呢,想趁着假期出去走走,如果,能顺带做些小买卖改善下生活,也不错嘛。” “哦,这样啊。要不,你去老大摊子上找他问问。”老板娘说完,指着街对面一个杂货摊,那里,坐着她的大儿子卡宏发。 王建国谢过老板娘,说,吃完早点就去跟宏发兄弟取经去。 第十八章 似乎是暗示 吃完早点付了钱,王建国离开小吃摊来到卡宏发的摊位前。 三十岁不到的卡宏发戴着一副蛤蟆镜,手腕上的金链子足有小手指那么粗,显得财大气粗的样子。 卡宏发正埋头整理着摊子,感觉有人来了,以为是买东西的客人,正想招呼,抬头看清楚来的是王建国,先是觉得意外,接着是高兴,拉王建国坐下。 “哟,建国,好久不见了。来,坐下说。这阵子忙什么去啦?” 王建国跟卡宏发这一聊就是一个多钟头,他向这位走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小老板打听了诸如前往广州的途径,有没有熟人接待等问题。 对于这些,卡宏发一一作答;最后,还特意透露了一个与王建国工作性质有关,能直接致富的路子。 他说:“广东那边,有很多港澳台过来的老板,他们呢,表面上做的都是很寻常的生意,比如,倒腾录音带、牛仔裤和录音机什么的;实质,有些人私下还干点别的买卖。如果,兄弟你有兴趣,呵呵,我倒有个路子,做得好的话,一夜暴富是有可能的。”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充满着诱惑力。 王建国急于离开镇子外出避风头,家境又不怎么样,正担心这趟南下的费用会无法落实;现在,听卡宏发说有来钱的路子,心里就寻思,如果,真有迅速来钱的买卖,自己不妨试一试;一来,可确保他与玉洁能安全离开镇子;再则,又可减少费用上的压力,何乐不为呢? 他问卡宏发:“还有这种好事?愿闻其详,愿闻其详。” 卡宏发见王建国有兴趣,脸上浮现出喜色,语气也越发变得勾人。 他说:“咱们是兄弟是不?做哥哥的我有好的挣钱法子自然会对兄弟你和盘托出。不过,卡某是个生意人,这做生意跟感情是两码事;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所以……啊,呵呵。”说完,他干笑了两声打住了话头。 所谓,听话听音,王建国自然明白卡宏发话里的意思,是要利益共享。 他想,别看这姓卡的嘴上跟自己称兄道弟,实质,与自己的关系远没有达到做兄弟的层次;换句话说,两人仅仅是个见了面打个招呼的熟人而已,所以,对方能介绍给自己发财致富的路子,一定是有目的的。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容不得自己去思量其中的利益得失,只要这姓卡的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分成利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卡宏发的肩膀,豪爽地说:“都是自家兄弟,只要你说的来钱法子确实有效,有什么条件就尽管说。” 卡宏发见对方读懂了他的意思,当下来了精神。他掏出烟盒给了王建国一根烟,并点着;看得出,他很重视接下来要谈的正题。 然而,当他介绍完所谓的很来钱的买卖之后,王建国便感觉到在春天的暖意中有了一丝让人不舒服的凉意。 原来,卡宏发说的不是什么正经的来钱法子,而是要王建国去干倒卖文物的违法勾当。 “什么?你要我去走私文物?”王建国的嗓音陡然提高了不少。 卡宏发一听,知道共享利益的计划要泡汤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忙对王建国说:“轻点。你以为这事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谈吗?就算你没兴趣,也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事。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可不能误解了我一片好心,让我做不了人。” 听他这么一说,王建国也知道刚才大声说话有些不妥,心想,对方的馊主意是无法接受的,但是,没必要因这件说说而已的事情坏了双方的感情。 他缓和了语气,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对卡宏发说:“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激的。不过,走私文物的勾当我是不想干,也绝对不会去干的。” “哦?哦哦。也好,也好。就当我没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呵呵。” 卡宏发见王建国断然拒绝了自己的建议,心里觉得不痛快,料想,再谈下去也没这个必要,就打着哈哈,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所谓,话不投机三句多。两人面和心不合,如坐针毡一般聊了一会之后,王建国觉得尴尬的气氛越来越浓,便起身与卡宏发告了别,去菜摊子上买了些蔬菜和一条三四两重的鲫鱼,回家去了。 刚回到家,他就看到屋里坐着单位的老刘,还有昨天在木屋遇见的公安人员小张。他不由心里一紧,担心又出什么事了。 见他回来了,老刘起身打招呼:“建国,回来啦。这是派出所的小张,你们昨天见过面的。”说完,指了指坐着的小张。 王建国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小张微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老刘接着说:“小张今天来呢,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老张的死有结论了。” “啊?”王建国听了感到很意外,“这么快就破案了?” “对。”小张站起身回答。 接下来,小张介绍这案子的时候,既没提到山洞也没说到神秘人,而是用一种比较笼统的说法,将老张头的死归咎于山野猛兽。 山野猛兽,王建国认同这种说法,因为,老头子极其惨烈的死状是他亲眼所见的,如果,是人为作案不借助致命的器具,是不可能将一个成年男人撕得如此支离破碎;但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一件惨不忍睹的命案就这么草草结案了,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见他面露疑惑的样子,小张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小张解释:“同志。我们办案讲究真凭实据。从现场勘查的情况来看,一切证据都证明,老张的死非人力所为;所以,将此案定性为野兽袭人,也是符合科学道理的。当然,我们真诚欢迎有人对此案做出建设性的建议,如果,有证据表明老张的死存在其他原因,我们会考虑对这个案子重新进行调查。”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现一丝怪异的表情,两眼紧盯着王建国问,“那么,王同志您是否有这方面的建议呢?或者说,是否掌握了老张死因的其他证据?” 这话让王建国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老张的死绝对不是猛兽袭人那么简单,里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别的原因,而且,小张应该是了解情况的;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小张在有意无意地在向他暗示一个信息,一个让他放弃追究老张死因的信息。 王建国脑子里又浮现出小木屋里惨烈的一幕,他深怕如果再执着这件事,将会步了老张头的后尘。 为了确保自己,更为了确保爱人蓝玉洁的安全,他只能做出妥协,对老张头的死不再过问。 他装作一副感激的样子,对派出所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破案表示感谢;谢完,迫不及待的将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两人送走。 老刘和小张离开后,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蓝玉洁惋惜地摇了摇头,说:“上好的茶叶,过年都没舍得喝……”忽然,她打住了话头,两眼紧盯着茶杯一侧的桌上,脸上升起了疑云。 她的神情变化被王建国看见了,问她怎么啦? 蓝玉洁满腹狐疑地指了指桌子,嘴里吐出一个让王建国感到一头雾水的字来。 “走。” “走?什么意思?”王建国快步来到桌子前,见桌面上有个看着像是字的水迹,仔细辨认,还真是个“走”字。他心里一凛,说,“难道,是在暗示我们?” 蓝玉洁想了想,说:“会不会是老刘他们在等你的时候,觉得无聊随手写着玩的?” “不会。”王建国断然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如果是写着玩的,为什么不写别的,单单写了个走字?” “哎,别去多想。我觉得只是个巧合。在‘南岳寺’那阵子,你无聊的时候不也经常在雪地里画圈圈的嘛。再说了,老张的死因已经有了结果,这是好事,案子结了,咱们也没必要再担惊受怕的了。” “好事?玉洁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老张头死亡一案的了结,王建国说出了与蓝玉洁意见相反的观点。 他说,大雪夜的时候虎子来找他们,又带他们去了那个可怕的山洞,然后,见到了神情呆滞的老张头。紧接着,蓝玉洁和老张头都看到那堵墙上密集的几何图案,还说见到了一条龙。 从山洞回来后,他周而复始重复那些吓人的经历;随后,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大方鼎里,身边还躺着蓝玉洁和老张头。 再后来,虎子死了,那些神秘人里有人想害死他们,而那个叫做刘闯的人却一心想救他们。到后来,好不容易脱险回到了‘南岳寺’,老张头却死了,而且,是死得极其惨烈。 这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遭遇说明了什么?说明,铜棺山里确实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人想阻止他们对外泄露这些信息。 他还强调,按理说,人命关天的大案,怎么可能说结案就结案。派出所昨天才发现老张死了,今天一大早就结了案,这很不正常。 现在,桌子上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个‘走’字,他分析,很有可能就是老刘或小张知道事情的真相,预料到他们会有危险,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暗示他们赶紧走。 他这一连串的分析让蓝玉洁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开始害怕了,问王建国:“难道,那些神秘人还会追着咱们不放?” “是的。”王建国点了点头,还强调,“不仅仅是追着不放,还很有可能……”说到这里,他提起手掌猛地往下一劈,做了个“斩”的手势。 第十九章 遭劫 蓝玉洁被这个手势吓得心中一凉,脸色顿时就白了:“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王建国凝视着桌上的字,好一会才朝着蓝玉洁投去坚毅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蓝玉洁明白王建国目光里的含义,她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开始亡命天涯了。 决定好离开镇子,王建国火速向单位提交了外出访友的申请。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领导不仅爽快地批准了,还史无前例地给了他和蓝玉洁长达六个月的带薪假期。 从单位回来后,王建国与蓝玉洁收拾好行装,匆匆告别了父母,乘上开往杭州的客车。他们打算在杭州转乘火车去往广州。 抵达杭州后,在去火车站的途中,王建国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他感到不安。 蓝玉洁也觉察到了异样,问:“建国。咱们是不是被盯梢了?” 王建国点了点头,用眼角的余光四下里看,见不远处一座老房子的旁边有三个年轻人正朝他们张望。 他暗叫不好,怀疑这三人是想劫财。他身上总共就这么点钱,是亡命天涯的基本费用,如果被抢走了,他和蓝玉洁就不仅要亡命天涯,还要沦落街头。 他的担忧十来分钟之后在一个僻静处得到了证实,那三个戴着蛤蟆镜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人中个子最高的开了口:“两位,想必是外地来的吧。这样吧,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想弄两钱花。咱们都是文明人,识相的话你就掏钱,我们拿钱走人,其他的话就不多说了。”说罢,将一只满是老茧的手伸到王建国面前。 王建国犹豫了,立场,在给钱与不给钱之间徘徊。 他想,如果给钱,有可能确保他与蓝玉洁暂时的安全;但这样一来,不仅去广州的计划泡了汤,就连返回宜兴的车费也会成问题。 但如果不给,四周没见半个人影,就算呼救也不一定会有人来帮他们;那么,结果只能是一场恶斗。若真打起来,尽管他练过拳脚身手还算了得,但一对三地干架,能不能取胜已经是个问题,何况,从高个子满是老茧的手来看,也像是个练家子,有这样的对手存在,能取胜的把握就更少了。 犹豫间,高个子开始不耐烦了,提高了嗓门问,给不给钱给个痛快话。他说话时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抢钱是正经事,理直气壮的。 高个子出言恐吓:“不就是让你们掏钱消灾嘛。难道,非得逼哥几个动粗不成?我可告诉你,俗话说,拳脚不长眼,万一伤到了这位女同志……啊,呵呵。”说着,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已经花容失色的蓝玉洁。 王建国心里明白,如果继续在给不给钱的问题上徘徊,那么,这几个铁了心要拿到钱的地痞流氓势必会动起手来。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伤到玉洁,就算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只要能确保玉洁的安全,那也是值得的。至于往后该怎么办,等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准备掏钱。 不曾想,高个子旁边一个精瘦精瘦的年轻人情绪激动了,叫嚷着:“大哥,别跟他们废话,干脆点,咱自己拿。”说完,作势就要去抢蓝玉洁身上的包裹。 王建国见了,心中的火苗腾地燃烧起来,心说,敢碰我玉洁,找死。愤怒的他忘了掏钱的事,大喝一声:“你敢。”同时,一个箭步掠到了蓝玉洁的跟前,挡住了瘦子的去路。 瘦子觉得意外,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变得凶狠,嗖地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三刮刀”,朝着王建国的大腿就刺了过来。 王建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见他闪电般出手,一把扣住了对方的脉门。 瘦子被王建国抓住手腕,不仅动弹不得,更是疼得脸色都变了。 高个子男人见状,料想,今儿个是碰上能打的主了,当下,拍了拍王建国抓住瘦子的手,示意他放开,嘴里说:“哎哎,兄弟。我们只图钱,打打杀杀的总不会有好结果。你想,你能应付哥几个其中一个,但你对付得了我们三个吗?”说罢,撩起衣摆,露出腰间一根戴着皮鞘的长条物件。 王建国知道那是什么,是步枪上的军刺。为了避免兵戎相见导致不好的结果,他只得放开那瘦子。 高个子放下衣摆,尽量装作平心静气的样子说:“兄弟。我们也不是不讲道义的人,这样吧,两百块钱了事,我们拿了钱就走。” 两百块,对月工资才几十大洋的王建国来说,那可是将近半年的收入。 他说:“不行,太多了。我身上一共才两百来块钱,全给了你们,这车钱怎么办?” 高个子一听不乐意了,脸色变得阴沉,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不想给钱,那么,哥几个只好得罪了。兄弟们,动手。” 话音一落,他的两名同伙凶相毕露,一起亮出家伙,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王建国刺来。 对方来势迅猛,饶是王建国身手敏捷,也只勉强拨开瘦子和另外一人刺来的刀子。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高个也取出腰间的军刺,挥手就往王建国的脑袋砍了下来。 王建国见状,心说完了,现在,自己忙着应付另外两人,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这高个子。看样子,脑袋上挨上一刀是在所难免的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一条身影,一声怒吼随之响起。 “你们三个,赶紧给老子滚犊子。” 听口音,应该是东北人。 来人一身军绿,脸上蒙着宽大的口罩看不清长相,只见他快步如飞,三步两步就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刚站稳身子就闪电般出手。 那人来得太快,高个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和两个同伙就结结实实挨了拳脚,都像沙包一样飞了出去。 高个子捂着被摔疼的屁股蛋子,有些慌了。他想:看来,这一男一女还有帮手。来人出手不凡,自己一定不是此人的对手,如果对方联起手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唉,今天这钱是注定抢不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爬起身,招呼两个同伙赶紧走人。 瘦子满脑子惦记着抢钱,爬起身问:“大哥,这钱不抢啦?” “废话。”高个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呵斥,“那戴口罩的一出手,咱们三个就都趴下了,连他是怎么打咱们的都没看清楚;真要硬碰硬,别说是抢钱,说不定,还得被揍得满地找牙。赶紧了,撤。”说罢,朝着附近的一条胡同舍了命地狂奔。 瘦子见状,料想今儿是白忙乎了,赶紧和另外一名同伙脚底板抹油,眨眼的工夫跑得没了踪影。 等三人仓惶逃离后,定下神来的王建国正要感谢出手帮助他们的人,却不料,那人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他手里,叮嘱道:“千万别去广州,那里不安全。信里有个去处,你们就到那里去暂避一阵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建国有些发懵,心想,这人肯定是奔着他们来的,会是谁呢?谁会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出手帮助他们呢?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他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记不真切。 定下神来的蓝玉洁问道:“建国。这人喊咱们别去广州,他……怎么知道咱们要去广州的?” “等等。”王建国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手里的信封,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哦?你认识这人?”蓝玉洁感到意外。 王建国点了点头:“对。你也见过他。” “我见过他?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蓝玉洁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是因为咱们跟他仅有一面之缘,所以,印象不是那么深刻。” “一面之缘?东北口音……那个噤声的手势……难道……” 聪慧过人的蓝玉洁听王建国这么说,立刻开了窍。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幽暗阴冷的山洞、大鼎下的池子、朝他们做出噤声手势的刘闯。 “刘闯?难道,他是刘闯?” “应该是他。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看看信封里到底有着什么。” 两人拿起行李,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拆开那信封,里头,居然有一沓钱和一张字条。 他们不理解刘闯为什么要送钱给他们? 蓝玉洁说:“这钱是什么意思呢?” “先看看字条再说吧。”王建国不想花费时间去分析刘闯的用意,他想,字条上应该会有说明的。 打开叠好的字条,里头夹着两张火车票,字条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地名,黑龙江安达黑鱼湖何家窝棚;地名的下方还有一句话:速去此村,沿途会有人护送;到目的地后会有人接待。落款是:闯。 “果然是他。”王建国将字条叠好放进内衣口袋,“看来,这个刘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估计,他知道有人想对咱们不利,所以,才赶来杭州通知咱们改道去黑龙江。”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出于良心吧,当今世上好人还是有的。” “那咱们去黑龙江?” “对。除了去刘闯说的这个地方,也没别的更好的去处。走吧。” 王建国将钱和车票塞进上衣口袋,把无字的信封丢进路边一只垃圾桶,然后,与蓝玉洁一起走向火车站的方向。 他们离开后不久,对面一栋老楼的旁边迅速跑出两个人,其中一人从垃圾桶里捡起被王建国丢弃的信封,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朝大个子同伴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大个子见状,看着渐渐远去的王建国他们,沉思了一下,他俯首到同伴的耳边低语了一番,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 第二十章 北国小村 王建国和蓝玉洁登上火车,经济南、天津、沈阳、长春进入黑龙江境内,颠簸了几天之后,终于到达了哈尔滨这个北国之城。 下了车,考虑到还要转乘去往目的地的火车,来不及休息的他们立刻买了当天的车票,马不停蹄赶往安达。 几个小时后,带着倦意的两人在安达火车站下了车;车站外,已经有人举着牌子在等他们了。 出了出站口,有人迎了上来。 “同志。您是王建国吧?”问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这人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口袋里插着两支笔,这让王建国联想起单位里的领导,他们也爱往上衣口袋里插几支笔。 王建国点了点头,随即,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对方:“您是?”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人一定是刘闯安排来接他们的,除了这个原因,在安达他没半个熟人。 来人没立刻回答他,而是朝着不远处一个公交车站说:“先上车,一会,咱们再好好唠。” 这句话让王建国认为对方是刘闯派来的推测变得摇摆,王建国心里有了戒备,心想,看这人神神秘秘的样子,该不会不是刘闯派来的,而是对他们不利的那伙人? 见他犹豫的样子,那人仿佛猜到了他的担忧,解释道:“别担心,我是刘闯的大伯叫刘易发,小闯发电报要我来接你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去了村子再详细说。” 王建国心头的忧虑被这样的解释抵消了,他拿起行李,与蓝玉洁一起跟着自称是刘易发的男人向公交车站走去。 等到了候车的地方,刘易发并没带他们上车,而是在几辆客车之间绕了好一阵,这才坐上了一架带棚子的马车。 上车后,王建国问刘易发村子离火车站是不是很近? 刘易发回答:“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还挺远的,约莫六十来里地。你一定在想,咱们为什么不坐客车要坐马车?那是因为……”说到这里,他将车棚的帘子撩开一条缝,朝外努了努嘴。 王建国疑惑地看了刘易发一眼,又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他看见,公交站台上有两个男人正像无头苍蝇似地乱窜,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刘易发放下帘子,笑着对王建国说:“呵呵,现在知道了吧。你们这一路啊,一直都被人盯着呢。” “我怎么没注意到呢?”知道被人一路盯梢,王建国心里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也不能怪你,跟踪你们的那几个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特殊训练?但……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这就跟你们为什么要来安达一个道理。你来安达的目的是想避开某些人,而那些人却不想你们消失在他们视线之中。” “难道……”王建国想起山洞里的神秘人。 “别多想啦。现在你们落户安达,安全暂时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刘闯也会在你们本地疏通关系,希望不久之后情况会有好转。” 听刘易发这么说,王建国也觉得多想无益,当下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就有劳刘易发了。 个把钟头之后,马车来到了毗邻黑鱼湖的何家窝棚。 这是一个寻常的北国村落,三三两两的建筑物散落在斑驳的盐碱地上;临湖的一面是一些红砖砌成的低矮小楼;楼的附近晾着渔网,看得出,黑鱼湖里有鱼。 下了车,刘易发带他们去了一间砖瓦结构的房子,说这里是村里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进屋后,蓝玉洁发现屋里不仅窗明几净,家具也一应俱全,心中不免对刘易发产生了感激之情。 她对刘易发说:“大伯。真得好好感谢您,您对我们这么照顾。” 刘易发听了爽朗一笑,说:“哈哈。往后咱都是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小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安顿好你们,只要你们住得惯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呢,车马劳顿也累了,这样吧,休息一会,将房子收拾收拾,等会,我会喊人来带你们去我家吃饭。我呢,还要忙些其他事情,就不陪你们了。”说罢,跟两人道了个别出门走了。 送走刘易发,王建国和蓝玉洁都觉得累得不行,一路上舟车劳顿,还遭遇了抢劫与被盯梢,都已经身心俱疲。两人进卧室和衣躺下,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休息了个把钟头后,天,渐渐暗了下来。 砰砰。 有人敲门。 王建国下床披上外套去开门,外头,站着一个五大三粗三十来岁的男人。 “您是?”王建国想起刘易发临走时说会喊人来带他们去吃饭。 果然,男人的确是刘易发喊来的。那人说:“我叔在家里等着你们吃饭,跟我走吧。” “好的。您请稍等。” 王建国去里屋喊醒了蓝玉洁。 片刻之后,两人跟着男人朝刘易发的家走去。 一路上,男人介绍了他的身份,说他是刘易发的侄子,叫何飚,是村里的民兵队长。 行不了多会,三人便来到一座夯土房前。 看着灰头土脸简陋的房子,王建国不禁想,刘易发就住这样的房子? 疑惑间,屋里传来刘易发的声音:“飚子。客人来了吗?” 何飚应道:“叔。他们来啦。” “请他们进来吧。” “哎。”何飚答应一声,领着两人进了夯土房。 夯土房外头看着挺简陋,里头倒也干净。两人看见,屋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由于没大的陈设,原本不宽敞的空间看上去倒也不拥挤。房子中央是一张木头的桌子,上头摆了几样素菜,一盘鱼块是桌上唯一的荤菜。 刘易发见进门后的王建国四下里打量,就招呼道:“来,先坐下。咱们边吃边聊。飚子,去里屋柜子里把那坛高粱酒拿来。今儿个咱们好好喝一个。” 飚子应了声,去屋内取来酒坛,四个人边吃边聊起来。 刘易发说:“建国。往后咱都是自己人了,所以,不介意的话我就直呼你的名字。你们要是不嫌弃呢,就跟小闯一样喊我一声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哎,对了。刚才进屋的时候我见你东看看西瞧瞧的,估计,是在想大伯我怎么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是吧?” 王建国见被猜到了心思,觉得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地想解释。 刘易发笑着说:“呵呵,怎么说呢,安达这地方比不得你们南方城市,何家窝棚的生活条件尚处在求温饱的阶段;村子里的房子大多是当年大会战时候留下来的;就拿我住的房子来说吧,那可是见证了安达的一个历史阶段哪。” “见证历史阶段?”王建国对黑龙江地区的建筑格局不是太了解,所以,他对刘易发说的话不是很明白。 刘易发解释,他的房子是在六十年代大会战时期建的。 1960年3月到5月之间,石油会战队伍有4万多人汇聚到了大草原上,居住的条件十分困难。 严寒之地如果没御寒的保障,会因寒冷造成人员伤亡;更严峻的是,若遇上“大烟炮”暴风雪,就可能会导致会战陷入全面的瘫痪。 “大烟炮”是指冬季特大暴风雪的恶劣天气。在那样的天气里,人走在外头别说找不着路,十有八九连性命都难保。 这种情况下,人们想出了夯土砌房子的法子。他们先将木模板按墙的厚度支好,就地取土,一层层地夯实,最后,再封顶。 后来,人们帮夯土砌墙的法子起了个名字叫做‘干打垒’,平常人们说的‘干打垒’精神就是这么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房子为什么不拆除重建呢?土垒的墙头,风吹雨打时间长了总不安全。”王建国提出疑问。 刘易发脸上显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道:“唉。咱村的条件哪允许大张旗鼓砌墙头造房子呀。不过,老头我也住习惯了。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习惯就好,呵呵。”说到这里,他呵呵笑了几声,笑声中有些苦涩与无奈,“哎。不说这些了。咱们哪,吃菜喝酒为你们接风。” 何飚也附和道:“对对,吃菜吃菜。来,尝尝我们这里的特产,大黑鱼。”说罢,帮王建国和蓝玉洁各夹了块鱼肉。 王建国尝了尝,觉得肉质鲜美,连连点头称道。 刘易发见他称赞起鱼来,不无得意地说:“这大黑鱼可是我们黑鱼湖的特产。据老辈人讲,黑鱼湖的名称就出自这大黑鱼呢。” “哦?难不成,这里头还有故事?”王建国对民间传说颇感兴趣,见刘易发讲起这,就饶有兴致地问。 刘易发放下筷子,眉飞色舞地说起黑鱼湖的传说来。 他说,据传,很久以前,仙界的九色鹿偷吃了主人的仙果,担心主人因此发难,就逃到了这里。当时,这里还不是湖,只是个泡泽。 它见这地方水泽草丰鸥鸟众多景色秀美,当下,就决定留在这里不走了。 后来,它跟住在这里的鹤仙子相识,不久,便双双堕入了爱河。 多年之后,泡泽的岸边有了村庄,人也多了起来,渐渐地,人们听说了九色鹿跟鹤仙子的事情,于是,一个传统的习俗就慢慢形成了。 每逢七月初七的那天,远近村落情窦初开的女娃子,都会来泡泽里挑选最美的荷花,将带有心愿的小香包放在莲心里。据说,荷花会漂向有她心仪男子的地方,促使她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如果,真找到了心上人并成就了姻缘,那么,鹤仙子与九色鹿这对神仙眷侣便会庇护他们过上美好的生活。 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没来由的发怒,认为九色鹿和鹤仙子坏了天庭的规矩,便差黑甲力士来捉拿它们。 黑甲力士到了泡泽,幻化成一条穷凶极恶的大黑鱼,想一举拿下鹤仙子与九色鹿,好回天庭邀功。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一波三折的。 就在黑甲力士以为捉拿鹤鹿两位小仙,就跟老鹰拿小鸡这么简单时,却扑了个空。 第二十一章 黑鱼湖 原来,九色鹿和鹤仙子获知玉帝发火并差遣天将来捉拿它们,早在村民的掩护下离开了。 没能如愿的黑甲力士狂怒,丧心病狂地残忍杀害村民,他想用村民的生命来胁迫九色鹿和鹤仙子现身。 已经逃到他乡的鹤仙子与九色鹿听闻这个消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泡泽,决心与黒甲力士决一死战。 为了能攻破黒甲力士坚不可摧的鳞甲,九色鹿忍痛折下自己的角,制成了锋利的渔叉;鹤仙子拔下身上的羽毛,用鲜血和泪水粘到了九色鹿的身上。 披着鹤羽的九色鹿化作一条银鳞锦鲤,在泡泽里与黒甲力士鏖战了七天七夜;终于,湖面风平浪静了,人们知道,祸害一方的黑鱼怪应该是被铲除了。 就在鹤仙子与乡亲们翘首企盼九色鹿凯旋而归的时候,噩耗传来,九色鹿在与黒甲力士恶斗的过程中,同归于尽壮烈牺牲了。 闻此噩耗的鹤仙子悲痛欲绝,伤心的泪水淹没了大大小小的沼泽,汇聚成了大湖;而湖泊的中央慢慢隆起一座岛屿,人们知道,那正是为百姓除害献出生命的大英雄九色鹿幻化而成的。 此后,人们对黑鱼怪憎恨有加,用不断捕食的方式来发泄对黒甲力士的痛恨。渐渐地,湖泊里的黑鱼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于是,大家索性给这个湖起了个名称,叫做黑鱼湖。 听完刘易发的介绍,王建国很是感慨:“九色鹿不愧是真英雄。改天,我得去它幻化成的湖心岛看看。” 何飚听他说想去湖心岛,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他对王建国说:“看看可以,但千万得小心,那地方很不寻常。” 王建国听了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了兴趣。他问何飚:“不寻常?不就一个与民间传说有关的岛屿嘛。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何飚解释:“湖心岛也叫做馒头山,如果不仔细去看,表面上确实跟普通的岛屿没什么区别。说到这馒头山非同寻常的地方,还得从我小的时候说起。记得那年我还在上学,夏天的某个下午,我跟小闯还有其他几个小伙伴去了岛上。这一去,可谓是险象环生……” 为了说明湖心岛的特别之处,何飚讲起了当年他的遭遇。 多年前,大运动时期,大人们都忙着搞各种运动,黑鱼湖的孩子们能玩耍的地方越来越少,于是,黑鱼湖里不起眼的小岛就成了何飚、刘闯,以及村上娃子们的好去处。 夏季的某天,几个孩子像往常一样,趁着大人们忙着搞运动去了,划着村里的一条小船去了馒头山。 湖心岛面积并不太大,娃子们经常来玩耍,熟门熟路的很快就上了岛。 几个孩子都是在黑鱼湖边出生成长的,虽不说是搏浪的好手,但扎猛子、潜水、摸小鱼那可是手到擒来的。 上岛后不久,孩子们在岸边的乱石滩上脱去衣裤,光着腚就下了水。 和往常一样,娃子们玩的游戏是比谁摸的鱼多,这样的游戏不仅能让他们在乏味的岁月里获得乐趣,还能解决物质匮乏造成的窘境,帮自家贫瘠的餐桌上添道不错的菜。 湖心岛周遭的水域并不深,几个娃子在及腰的水中边摸着鱼边泼水嬉闹。 玩得正起劲呢,突然,一个叫做胖墩的娃子喊了起来:“好、好大一条黑鱼啊。” 何飚听见了嗤之以鼻,说:“哎我说胖墩。咱黑鱼湖里有黑鱼不稀奇呀。看到大黑鱼也用不着大惊小怪吧。” “可是……”胖墩开始强调那条黑鱼让他吃惊的理由,“这鱼也忒大了吧?” “哦?有多大?我看看。” 何飚和刘闯他们来了兴趣,涉水来到胖墩的身边,顺着胖墩指着的方向一看,不由都脸色一变。 他们看到,靠近岸边被水淹了一半的乱石堆里有个黑漆漆的大窟窿,窟窿里头赫然是个面盆那么大的鱼头。 “不,不会是黑鱼精吧?”胖墩颤着声说。 何飚瞪了胖墩一眼:“精你个头。你看清楚这鱼头的模样,摆明了就是条大黑鱼嘛。” 这时,那条黑鱼觉察到有人在盯着它,一扭身子,搅浑了周遭的水,眨眼便没了踪影。 几个娃子吃了一惊,害怕大黑鱼会冷不丁地窜出来,都有了撤退的念想。 胖墩紧张地说:“飚、飚子,咱、咱还是赶紧走吧。这鱼太可怕了,万一被它给咬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飚压根就没走的意思,准确说,那条硕大无比的黑鱼不仅没让他心生惧意,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学着大人的口吻对胖墩说:“胖墩。你也太没出息了,一个大老爷们该不会被一条鱼给吓尿裤子了吧。哈哈。”说完,还大笑起来。 胖墩觉得尴尬,有些不乐意了,气呼呼地对何飚说:“我说飚子,难道你不怕?你要是真不怕,你倒是去窟窿里头摸摸,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大老爷们。” 这句话无疑是将了何飚一军。 其实,何飚对大黑鱼不是全无惧意,多多少少有些担心,因为,那鱼太大了,真要是被咬一口,不说缺胳膊折腿,被扯下一块肉还是有可能的。他有些后悔,不该说大话;但是,胖墩已经将他推上了台,没个台阶是下不去了。 他心里埋怨起来,好你个胖墩,你是逼我上梁山呢。今儿个我何飚要是打了退堂鼓,往后还能抬得起头来嘛。不行,丢不起这脸。不管怎么着,伸手去窟窿里摸一摸是唯一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他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了胖墩一眼,说:“胖墩。你给我听好喽。我现在就去窟窿里摸一摸。你倒是看清楚,到底是我不够爷们,还是这黑鱼不敢惹我。”说完,就要涉水走向那个窟窿。 刘闯见状,忙一把将他拉住,对他说:“阿飚。别这么干,万一真出了事,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何飚拍了拍刘闯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别担心。何飚我福大命大,大黑鱼不会拿我怎么着。说不定,还能把它逮到。到时,带回村里,叔叔婶婶们开心还来不及呢。这么大一条鱼,足够吃上好几天的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来到了窟窿跟前。 让他没想到的是,窟窿里头涌出来的水奇冷无比,冻得他小腿一阵哆嗦,让他差点有了放弃要当大老爷们的想法。 他心里寻思,哎呀妈呀,这水也太冷了。难道,那大鱼真是黑鱼精? 他想起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说法,说黑鱼湖里有黑鱼精,哪家娃子不乖不听话,黑鱼精就会把孩子捉走。想起这,他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胖墩见何飚犹豫的样子,料想对方肯定是害怕了,便火上浇油地说:“怎么,害怕了?那就别充好汉,胖墩我不会因为这看不起你的。” 这话听得何飚脸上一阵燥热,为了面子,他横下一条心,壮着胆子伸手往凉飕飕的窟窿里摸,心里祈求黑鱼老爷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张开血盆大口。 胖墩原本以为何飚不会真的伸手去摸,现在见何飚真这么干了,不由紧张起来。他的紧张,倒不是为了何飚过会收回手来,会讥笑他胆小而失了面子,而是担心万一何飚被大黑鱼咬了,后果会很严重。 刘闯更是着急,大声对何飚说:“行了阿飚。大家都看到你够爷们,赶紧缩回手来吧。” 何飚看着玩伴们着急的样子,有些得意,伸进窟窿里的手还故意左右摇晃搅水,以示他的大无畏的勇气。 就在孩子们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时候,何飚脸上的表情由得意变成了惊恐,他挣扎着想缩回伸进窟窿里的手来,但他的手好像被卡住了,用了很大力气也没缩得回来。 “不好。阿飚给大黑鱼咬住了,大伙赶紧帮忙。”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刘闯,他招呼着同伴,迅速来到何飚的身边就要去拉对方。 就在这时,何飚脸上出现一种怪异的表情,那是恶作剧成功后快意的表情。 他大笑道:“哈哈。看你们一个个急得,逗你们玩呢。我何飚是什么人?福大命大;大黑鱼就算给它十个胆子,它也不敢拿我怎么着。”说罢,伸进窟窿里的手又搅起水来。 大伙这才明白过来,何飚是在搞恶作剧吓唬人。孩子们有些生气了。 胖墩气呼呼地说:“我说飚子。你也不该这样捉弄人吧,刚才真吓坏我了;别看我胖墩平时总爱跟你抬杠,可那都是闹着玩的;真要出什么事,胖墩我跟你急。” 这一句话说得何飚心里暖暖的,他歉意地朝胖墩笑了笑,准备缩回手来,可是,他的手触碰到一样东西。那东西很平整,像墙壁一样。 他心生疑惑,心想,奇怪,窟窿里怎么这么平整呢。 大伙见他神情有异,以为他又在搞恶作剧。 胖墩说:“我说飚子。得了吧,别演了。吓唬人的把戏耍到第二遍就不新鲜了。赶紧,缩手吧。” 何飚没理会他,仔细去摸索,发现窟窿里有着很多的纹饰,觉得更奇怪了。 “奇怪,这个窟窿不像是天然的,难道,是有人挖的?” 小伙伴们一听,这才明白何飚不是在搞恶作剧,而是有了发现。大家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刘闯平常爱摆弄老物件,对考古有着浓厚的兴趣。听何飚说窟窿好像是人工挖的,当即来了兴致,问何飚摸到什么了? 何飚回答,像是洞壁,很平整,上面还有花纹。刘闯兴趣大增,打算也去窟窿里摸上一摸。 “怎么,你不怕大黑鱼?”何飚忽然问。 这话问得很突兀,刘闯的好奇心立刻被恐惧替代了;因为,他回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面盆般大小的鱼头来。 第二十二章 空心的馒头山 刘闯皱起眉对何彪说:“哎,我说阿飚。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忘了大黑鱼,被你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来了。”说罢,就要缩回那已经伸出的手。 何飚闻言哈哈一笑,趁刘闯不注意,一把捉住对方的手,用力往窟窿里一按,说:“怕什么,那大家伙早就溜走了。来,摸摸看,这洞壁究竟是咋回事?” 他出手快如闪电,等猝不及防的刘闯反应过来,手已经被牢牢地按在了窟窿里的洞壁上。 刘闯心想,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再缩回手来肯定会被胖墩他们笑话;于是,横下一条心,壮着胆子去摸洞壁上的纹饰。 摸了片刻,他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说:“奇怪,像是青铜纹。难不成,是个青铜器?” “不可能。”何飚断然否定了这样的猜测,说,“大黑鱼进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如果,是个青铜器,那该有多大了呀。” “但花纹跟青铜器上的差不多。”刘闯强调。 何飚想了想,说:“这个我不懂。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进去?”胖墩问道,“怎么进?这里头可都是水。” “嗯……我想想,我想想啊。” 何飚思考起安全进入窟窿的法子。他四下里看了看,最后,被石滩上一大堆湖泥撬开了灵感的大门。 “有了。咱们拿湖泥跟碎石子和在一块,筑起堤坝,再想法子舀干窟窿里的水。” “舀水?亏你想得出,咱们啥都没有,拿什么去舀?”胖墩说。 “你这死脑筋。看来,脑袋大不一定脑子多。”何飚边数落边上岸穿起衣服,“你们在这等我,我回去拿手电和面盆,一会就回来。” 胖墩一听,知道何飚是打算撑船回村子取东西,笑着夸赞:“真不愧是飚子哥,点子就是多。快去快回啊。” 半个多钟头之后,何飚撑船回来了。 他将带来的东西分发给大家,有铜的、铝的面盆,还有几件勺子铲子什么的。 接下来,一帮孩子拿面盆装湖泥运石子,忙得热火朝天。 片刻之后,一道堤坝将窟窿与湖面隔了开来。 接着,大家开始舀水,尽管费工费时的,一帮孩子照样干得很起劲。 好一会之后,随着水面下降,窟窿的上半部分渐渐露了出来。 几个娃子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发现原本看着不起眼的窟窿里竟存在一条通道。 通道里的墙正如刘闯说的是青铜砌成的,上面布满了各种纹饰。 何飚用脚试了试通道淹没在水下的部分,又目测了一下露出水面的空间,见有半米来高,心里算了算,估摸着连同淹没在水底下的,整个通道至少也得一米多近两米高。 他说:“大伙先歇会,等会咱们进去找那条大黑鱼,晚上咱们喝鱼汤。”说罢,返身上岸,将手里的面盆搁到石滩上。 几个娃子见了也跟着上了岸。 歇了片刻,何飚将带来的两把手电交给了刘闯和胖墩,他对大家说:“一会由我打头阵,小闯跟在我后头,其余人紧跟着。胖墩,你走最后头。” 安排妥当之后,他提着一把锋利的鱼叉,头一个进了黑漆漆的大窟窿。 通道并不是很长,几个娃子涉水往前走了没多会,通道就开始呈现上坡的走势。 又走了片刻,脚下渐渐露出了地面;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空旷得如同宫殿般的大厅里。 这里的环境很潮湿,空荡荡的,除了大厅中央一尊奇大无比的铜鼎,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胖墩看着那大楼一般的铜鼎,先是发着感慨:“乖乖,这东西比咱村里的砖头楼子还高。”继而,又提出疑问,“飚子。不对呀。这么大个房子,难不成,馒头山是空的?” 何飚没回答,他觉得胖墩这个问题很幼稚;馒头山是不是空的,眼下所见已经说明了问题;他现在想要弄明白的,是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所在? 他与刘闯快步来到大铜鼎前,仔细打量这个庞然大物。 说是庞然大物,那是因为这个铜鼎体积大得惊人,庞大的身躯连同三条粗大的鼎足,整个鼎身足有十来米高。 此前,胖墩不知道这是个铜鼎,等看清楚之后,吃惊得合不拢嘴来。 他说:“我的娘哎,这么大的铜房子得多重呀。如果,卖给废品站,肯定老值钱了。” 何飚瞪了他一眼:“你就想着钱钱钱。这是房子嘛,这是鼎,知道不。” 胖墩强辩道:“我也知道是鼎,但这块头也忒大了。再说,如果不是房子,这上头怎么会有窗户呢?” 听他这么说,何飚与刘闯抬头看去,果真瞧见铜鼎上有几个窗户。 “咦。难不成,还真是房子?”何飚疑惑地说。 刘闯打手电钻到大鼎下面的三个足之间,去看那铜鼎的底部,只看了一眼便有了发现。 他招呼同伴们:“大伙快来看,这里也有个窗户。” 几个娃子一听,忙围拢过去看,果真看见铜鼎底部有个七八十公分直径的圆形窗户。 “我猜,这不是窗户。”何飚说,“如果,大铜鼎真是个房子,也不可能将窗户开在底下,我估计,这肯定是扇门。” 胖墩不这么认为,他立刻说出不同的意见:“门?我说飚子。这铜鼎跟地面少说也有两米多的距离;如果是扇门,怎么上去?飞上去吗?” “不用飞。”刘闯提出了大胆的假设,“胖墩。你想,这地方如果真是古时候用来住人的,为什么要建在地下?而且,铜鼎表面附着的是藻类遗骸,看,那些斑点就是湖水里的细小生物死亡后堆积而成的遗骸。” 胖墩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问刘闯:“小闯。我知道你爱摆弄古时候的东西。但你说的这些什么堆积我还真听不明白,跟门有什么关系呢?” 刘闯解释:“这些堆积物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早先是被水淹没的。我猜测,住在这个大家伙里的东西是游进门去的。” “游进去?等等。”胖墩被这一番解释勾起了回忆,他想起那条大黑鱼来了,他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这里头住的不是人?” 几个娃子毕竟年纪小,胆量有限,听他说住大铜鼎里的不是人,自然联想到神神怪怪的东西,于是,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你瞎说什么呢。”何飚瞪了胖墩一眼,“你该不会说,是大黑鱼住里头吧?” “说不定还真是。”胖墩辩解,“大家想过没有,咱们来的时候看见那锅盖大的鱼头,进来后却没看见鱼影子,会不会……”说着,他仰面看向铜鼎底部的门。 “傻胖墩,别吓唬人。”刘闯止住了胖墩的话头,“如果真像你说的,大黑鱼跑进铜鼎里去了,那这地方咱们进来之前一定注满了水;但现在空荡荡的连个水塘都没有,水跑去哪里了?你可别说是咱们用面盆舀干的,就凭咱们几个,估计这辈子都舀不干这里的水。” “但大黑鱼的确是跑进来了,不假吧?这窟窿就一条道,咱们一路走进来没见着任何活物,它会去了哪里?” “这个……” 胖墩的这个问题让刘闯一时回答不上来。 何飚见两人争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有些不耐烦了,说:“哎,别去想那些头疼的事啦。赶紧想想法子进铜鼎去,说不定,进去就能找到答案。来,大伙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搭梯子或垫脚的东西。” 几个娃子听了觉得在理,就打算分头去找。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的通道里忽然传来哗哗的水声。 胖墩一听这动静,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刷白,大喊一声:“不好。堤坝可能已经塌了,这里快要被水给淹啦。” 随着胖墩的喊声响起,空旷的大厅立刻滔声大作,空气也随之变得更加潮湿,转眼的功夫,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脚踝。 何飚急了,大声喊:“不好。这里真要被水淹了,大伙赶紧抱成团,千万别被冲散了。” 几个娃子一听,忙手拉着手聚在了一起。 涨水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水已经没到了他们的胸口。 刘闯心说完了,照这样的涨水速度,要不了多会,这里便会成了水晶宫。 正想着,那水已经到了他的脖颈间。 情况万分危急,就在这火烧眉毛之际,何飚仰面看了一眼大鼎底部门洞,喊了声:“赶紧爬铜鼎里去。”说罢,借着水的浮力,双手抓住圆形门洞的边沿一使劲,翻身进了大铜鼎。 接下来,几个娃子依次被何飚拉进了铜鼎。 等大家都进来后,何飚拿过刘闯手里的电筒四下里照了照,见与门相连的有个盖子,来不及多想,将手电还给刘闯后,用盖子把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关上门后,几个娃子想着暂时不用当淹死鬼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巨大铜鼎 刘闯和胖墩打着手电四下里看,见这地方面积挺大的,可是,东西却少得出奇,除了中央有个盘旋而上的梯子旁的什么都没有。 胖墩有些失望:“唉。还以为这里头会有好玩的东西,没想到,啥都没有。真扫兴。” “没东西总比呆在外头当淹死鬼的好。”何飚瞪了他一眼说。 这话让胖墩想到铜鼎外面已经成了活人去不了的水晶宫,顿时急了。 他说:“我说飚子。尽管咱们躲进来暂时不会被淹死,但时间久了怎么办?这水要是十天半个月的不退,咱们还不得活活饿死。” “你就想着吃。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想出能回到外头去的法子。我猜,这个铜鼎既然有门将水隔开,就说明以前住里头的东西不适合生活在水里。你们看,这里的环境比较干燥,所以,我猜,这里还真是住人的地方。” “住人的地方?”胖墩一听,心里有些异样,说,“可这里除了那梯子没其他东西,如果真是住人的地方,那人在哪呢?” “我说的是以前。”何飚强调。 “但俗话说得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里空荡荡的,别说是尸体,就连死人骨头都见不着,怎么证明住过人呢?”胖墩强调。 尸体,死人骨头。 这两个字眼连大人都会忌讳,何况是孩子;胖墩这句话勾起几个娃子的联想,想象这个古怪的所在会不会存在可怕的东西。 孩子们看向四周,见此处如同一个废弃的仓库,异常阴森。何飚尽管胆子大,但也受到环境氛围的影响,心中有了一丝惧意。 他收回目光,呵斥胖墩:“死胖墩,又在吓唬人。我可告诉你,如果,你再说出动摇军心的屁话,我就把你扔外头喂鱼去。” 胖墩一听,忙陪着笑说:“呵呵。我这不也是为大家着急才胡乱猜测的嘛。不是吓唬人,不是吓唬人。” 这时,刘闯趴到地上听外头的动静,半响才站起来,他的神情异常严峻,还有些害怕。 他说:“外头已经被水给淹了。” “那……咱们岂不是出不去了?”有个娃子问。 或许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娃子彻底慌神了。 “那倒不一定。”刘闯分析,“我猜,咱们进来之前铜鼎的外头应该是灌满水的,一定是咱们误打误撞触发了机关,水暂时退了。如果我分析得没错,只要外头有人再次触发那机关,水就会退,到时我们就可以回家。” 他这话似乎给孩子们带来了希望,但是,胖墩却没高兴得起来。 胖墩强调:“这外头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谁来触发机关?” 孩子们心中刚被点燃的希望火苗,立刻被胖墩这句话给浇灭了。 何飚却没有太过害怕,他那与生俱来的傻大胆天性此刻又起了作用。 他说:“不管怎样,咱们既然暂时没法子离开这里,倒不如去上头看看。”说着,指了指通往上方的螺旋梯子。 听说要去铜鼎的上层,胖墩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寒意,他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螺旋梯,又望了望梯子顶端那黑漆漆的门洞,小声地对何飚说:“我说飚子。万一上头要有黑鱼精什么的,咱们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当了它的点心?要知道,咱们见到的那条大黑鱼,吃个把不像我这么胖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飚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我说你个胖墩,脑子里想啥呢?这世上哪来黑鱼精?一条大黑鱼就把你吓成这样。别说我没告诉你,眼下咱们是在打一场仗,能不能活着回去就要看这场仗能不能打赢。打仗懂吗?稳定军心最重要。如果,你再胡说八道动摇军心,看我不揪你耳朵。”说完,作势就要去拧胖墩的耳朵。 胖墩忙嬉笑着躲到刘闯的背后,嘴里讨饶:“飚哥。我不敢了还不成嘛。” 何飚见了禁不住想笑,问他:“不说黑鱼精了?” “不说了,不说了。这世上压根就没什么黑鱼精。” “不怕当点心了?” “不怕。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面对困难要一不怕死二不怕苦。” “真的?” 胖墩见何飚眼神里满是不信任,就挺直了胸膛,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大声说:“当然是真的。不就是一条黑鱼嘛,有什么好怕的。” “万一真的撞见了怎么办?” “真、真撞见?”胖墩没料到何飚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他窘迫的样子,何飚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哈哈。别装啦,你胖墩出了名的胆小,就算真怕一条鱼,我也不会取笑你的。” 说是不取笑,可言语间取笑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胖墩脸上一阵燥热,忙辩解:“谁、谁说我怕了?我胖墩穷苦家的孩子,根红苗壮胆子大如篮球。如果,真让我撞上那条大黑鱼,一定掰下它的鱼鳞打水漂玩。” “好。”何飚为胖墩被逼出来的豪言壮语假意喝彩,说,“这样吧。我打算去上面看看,咱们几个人里就数你胖墩胆子大,那你陪我一起去吧。”说完,故意指了指梯子顶端那黑漆漆的门洞。 胖墩的脸一下子绿了,支支吾吾着想推脱。 刘闯知道何飚是在逗胖墩,就打起了圆场:“我说胖墩。像个爷们好不好?你真不想上去我替你去,你就等在这里。” 见刘闯帮解围,胖墩当下就将脑袋点得像磕头虫似地,连连说:“行行。我和小兵、阿龙在这里等着。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事的。” 小兵和阿龙是另外两个孩子。 接下来,何飚和刘闯带上手电,一根短木棍算是防身用的武器;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螺旋梯。 那看似弯弯绕的梯子其实并不高,也就七八米的样子,不消片刻,他们便来到了通往上层的门洞跟前。 说是门,其实那只是连接上下两层的出入口,门框是铜质的,没有门板,门楣和踏脚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黄澄澄的光,看得出,那也是由铜质材料构成的。 何飚在门洞前略有迟疑,他吃不准上面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究竟会有什么。 下面的胖墩看到何飚犹豫的样子,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 你何飚不是老爱挤兑我嘛,行,我也挤兑挤兑你。 他大声说:“飚子。怎么了?怎么不上去了?该不是害怕了吧?哈哈。”说完,还大笑起来。 何飚生性耿直,胖墩激将似的一句话触发了他那可以冲天的豪气。 只见他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抓住螺旋梯的扶手,一发力,跨入了门洞;后面的刘闯见状,也一个箭步跟了进去。 或许,是铜鼎外头被水包围的缘故,上层空间里不仅乌漆麻黑的,而且,异常的湿冷。 刘闯有些害怕,他紧拽着何飚的衣服说:“阿飚。这地方真让人害怕,咱还是下去吧。” “下去?别。胖墩就等着取笑咱们呢。再说了,这地方不就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房子嘛,有什么好怕的。” 别看何飚话说得轻松,其实,他心里也挺紧张的。但是,他不想就此返回,一来,怕胖墩会取笑他们;再则,他希望找到能让大家逃出生天的法子。 “那咱们找找?”刘闯问道。 “嗯。”何飚点了点头,拍了下刘闯的肩膀,说,“有我在,你会没事的。”这句话表面上是宽慰刘闯,暗地里也是在宽慰他自己。 这一层的黑暗有别于其他地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黑色就仿佛有了质量,沉甸甸的,就像粘稠的沥青牢牢黏住了两人的思想。 就着手电光线,两人胆战心惊在黑暗里寻找了好一阵子,才看见了一堵墙。 “小闯。快看看,这上头都是啥?”何飚发现墙上有很多图案,就喊刘闯去看。 刘闯看向墙上,见上头密密麻麻分布着数不清的三角形、正方形、圆形,尽管体积不大,数量却多得惊人,几乎挤满了整个墙面。 “这应该是几何体。”刘闯瞄了一眼,想都不想就回答。 “我知道是几何体。”何彪说,“但为什么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里,会有这些图案呢?而且密密麻麻的,乍眼一看就跟蛤蟆皮似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闯也不明白这么复杂的几何图案为何会出现在古代的大铜鼎里。 他猜测:“会不会……是青铜器的纹饰?” 何飚却不这么认为,他反问:“你见过有这样的青铜纹饰?” “那倒没有。不过,可能是罕见的青铜器纹也不一定呀。”说这话的时候,刘闯意外发现何飚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便问他怎么了? 何飚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恍惚,嘴里含含糊糊的说,有龙。 “龙?你的意思是墙上有龙纹?”刘闯以为何飚是看到墙上有龙形的纹饰。 没想到,何飚却发出一声惊叫:“不是龙纹,是好大一条龙啊。”喊完,他身子一矮,软塌塌地瘫坐在了地上。 第二十四章 生活继续 说完这些往事,何飚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子后,朝正期待他说出下文的王建国耸了肩耸,说:“没了。” “没了?”王建国有些不解,“怎么可能没了?你不是说看到了龙,而且,还是好大一条龙。后来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何飚见他问得这么急,就笑了笑说:“呵呵。接下来的事就得问我叔了。” “哦?”王建国问刘易发,“难不成,当年刘伯后来也去了湖心岛?” “是的。”刘易发点了点头,说,“当年,几个顽皮孩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怎么的,就去了黑鱼泡里的馒头山。这黑鱼泡附近的几个村子早就流传一种说法,说是馒头山不是实心的。老辈人们常告诫后生小辈,说馒头山的山肚子里有黑鱼怪,会吃人;所以,那地方如果没有超常的胆识,一般人是不敢去的。” “哦?这么说来,刘伯此前没去过湖心岛?”王建国问。 刘易发回答:“不是没去过,是没进过山肚子里。” “那……” “实话告诉你吧。我呢,当年寻找飚子他们才平生头一次进馒头山的肚子。” 刘易发说,当年,他和村子里的几个村民参加了一个批斗大会;回村后没见刘闯与何飚他们,以为又跑哪玩去了,就没当回事。 后来,天都快黑了,也没见他们回来,急了,四下里好一通找;结果,发现泡子边的一条小木船不见了,想着,一定是几个小子划船去了馒头山。 于是,他和几个民兵急急忙忙划了另外一条船赶去了湖心岛。 等到了岛上,看到了小船和孩子们留下的一些东西,也看到了那道垮塌了的堤坝,就猜测,这几个愣头小子一定是发现了去往山肚子的通道,进里头去了。 情况紧急,他喊人从水库村借来水泵重新筑起堤坝进行抽水,等通道露出水面后,就立刻进去寻找。 结果,在一个涵洞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孩子们。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孩子们仅仅是缺氧憋昏过去,身体倒也没大碍。 听完刘易发的解释,王建国还是觉得不解,他问何飚:“阿飚。你不是说进到大铜鼎里去的,怎么会出现在涵洞里头呢?” 何飚回答:“这怎么说呢。其实,我说进过大铜鼎也是后来听小闯说的。当年,我只记得我们几个确实进了那条通道,但后来发生了什么,甚至,怎么昏过去的,我一直都没能弄明白。我叔将我们带回村子后,我在家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这么说来,是刘闯告诉你之后,你才知道进过大铜鼎的?” “是啊。不过,我脑子里时不时出现一些画面,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个奇大无比的铜鼎,跟大楼似的。” “哦。”王建国若有所悟,“会不会是这样,你们真的进去过大铜鼎;后来,由于缺氧昏迷导致了短暂的失忆,忘掉了这个经历。”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哎,对了。后来你们还去过那地方吗?” “哪敢再去哦?听小闯说,那里头有条大黑鱼,体大如牛,谁也不敢再进去。就算真去了馒头山,也只敢在岸边耍耍。” “那胖墩他们呢?他们也记不起那次经历了么?” “对。他们跟我一样,也记不起来了。”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缺氧确实能导致人短暂失忆,但也不可能几个人都这样。后来你们谈起这件事了吗?” 何飚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解释,因为大家只记得进入通道后,被涨水堵了回去的路,给憋昏过去了;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谈的,所以,就没再聊起这事。 不过,大家都有点后怕,怕那次如果不是刘易发带了民兵去寻找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何飚感慨道:“那次历险对我们几个触动挺大的;我呢,为了感谢民兵救了我一命,很仰慕他们,所以,毕业后就当了民兵。小闯时常说他见过馒头山肚子里有堵墙,上头有很多图案和文字,里面好像提到了……哦,提到了阳羡;打那之后,他对考古更加着迷,毕业后,不知怎么的就去了你们宜兴那边。这么远的地方,他为什么非得要去那里工作呢?” 何飚说到的一个名词让王建国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他说:“阳羡是宜兴古代曾用过的地名。我猜,可能刘闯是受到了那些文字和图案的启发,所以,选择去宜兴工作了。” “有这可能。但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我们一共五个人,单单只有小闯记得去过大铜鼎,而且,还看到了很多图案和文字,甚至,他还说我见过龙。” 这句话勾起了王建国的回忆,他想起老张头,想起那个神秘的山洞;心想,难不成,铜棺山与黑鱼湖有着什么关联?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建议何飚改日带他去湖心岛的通道看看。 何飚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说:“别,别。打死我也不去。上次要不是我叔及时赶去救我们,我估计,早当了黑鱼怪的点心了。我可不想再去冒这个丢性命的险。” 吃完晚饭,四个人又聊了一会。 刘易发关照王建国,往后在村子里要帮着做些事情,也算是找了份工作;并叮嘱他,没什么大事别出村;还着重强调,最好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回到住所,刘易发说的话犹在王建国的耳边,他心情有些沉重。 他问蓝玉洁:“玉洁。刘伯话里的意思你听出来没有?” “嗯。是要咱们小心那些神秘人,提防他们找到村里来。” “看来,那些神秘人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我在想,万一这些人真要找来了村子,咱们该怎么办?” 蓝玉洁微微一愣,随即说:“暂时别想这么多。我相信,那些人没了咱们的音讯,可能就慢慢淡忘了。再说,有刘闯护着咱们,那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来害咱们吧?” “唉。希望如此。”王建国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说,“早点歇着吧。” 黑鱼湖的春,不像江南那么满目翠绿气候宜人,这里尽管毗邻黑鱼湖,但空气依旧干燥,就算村外盐碱地上有冒出嫩芽的绿色植物,也不过是三三两两的并不茂密。这些植物和土墙上已经褪了色的大幅口号相互映衬,使得这个年代依旧像过去的几年那样,显得灰蒙蒙死气沉沉的。 转眼,王建国和蓝玉洁在何家窝棚已经住下一个多月。日子尽管枯燥,但相比在宜兴时担惊受怕的日子,倒也安稳了许多。在这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中他们渐渐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了。 “王教授,王教授。” 有人大老远冲着屋里的王建国喊,王建国听出是何飚找他来了。 这段时间里,王建国按照刘易发的安排,和蓝玉洁一起,负责清理村上残存的标语,并保管大运动期间从各家各户没收来的老物件。 何飚隔三差五的会来他们住所跟他唠唠嗑,聊聊考古方面的事。一来二去的,王建国在何飚心里的形象逐渐变得高大,他认为,这个从江苏来的男人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干脆,就以教授相称了。 “是飚子啊。有什么事吗?看你这火急火燎的。”王建国以为何飚又上他这儿来听故事了。 但何飚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否定了他这个猜测。 “我叔喊你们过去。” “刘伯找我们?说什么事了吗?” “没。只说找你谈些事情。” “谈事情?”王建国犹豫了,猜测刘易发找他要谈什么?突然,一个不详的念头袭上心来,他紧张地问何飚,“该不会……是那些人找来村子了吧?” “不像。看我叔喜气洋洋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坏事。赶紧了,一会去了不就知道了。” 关上门,王建国与蓝玉洁跟在何飚的后头,向刘易发那间“干打垒”的房子走去。 途中,何飚问王建国:“王教授。听说南方人喜欢老古董,一只破盘子就能卖好多钱?” 王建国觉得奇怪,搞不懂何飚怎么没来由地问起这个来。 他说:“那是文物,哪是什么破盘子。哎对了,你问这个干吗?” “哦。我就随便一问。”何飚敷衍道,又问,“那咱们村大运动时没收来的东西,如果捎去南方,应该老值钱了吧?” 这句话让王建国多了个心眼,他拿疑惑的目光看着何飚,说:“我说飚子。那可是乡亲们的东西,等我将那些东西的归属权查清楚了之后,都得还给乡亲们的。你该不会是在想……” 王建国猜测,何飚会不会是在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何飚还真是这么想的,他见心思被王建国猜到,忙否定:“没有,绝对没有。我堂堂一个民兵队长,怎么可能干那种龌龊事。王教授,您这样想,不是埋汰我飚子嘛。” “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就来到了刘易发的家门口。 还没进门,何飚就扯开嗓子喊:“叔。王教授他们来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刘易发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完婚 进了屋,刘易发正在剥着一碟花生,见他们来了,招呼道:“来,咱们边磕边聊。”说罢,从碟子里抓了一把花生,放到王建国与蓝玉洁的面前。 坐下后,王建国问:“刘伯,您找我……” 他的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刘易发会说出不好的事情来;不过,看刘易发高兴的神情,又不像是与坏事有关;他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哦,是这样的。”刘易发说,“你们两来村子也有一个多月了,平时,和乡亲们处得不错,所以,叔叔婶婶们对你们俩的事情也比较关心。这不,村东头的王大婶知道你们还没完婚,就建议村里帮你们办场喜事。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找你们来合计合计。” “谢谢乡亲们的好意。但是……这个……”刘易发的解释尽管出乎王建国的意料,但乡亲们的好意还是让他心头觉得暖暖的。 何飚见王建国说话有些犹豫,说道:“王教授。您就别推辞啦。要不这样,明天就把这事给办喽。” 刘易发一听,乐了:“呵呵,我说阿飚。人家王教授都没急,你小子倒急成这样。该不会,也想娶个媳妇帮你暖炕了吧?” 别看何飚五大三粗整个是武夫形象,感情方面倒也细腻;刘易发这句话让何飚猝不及防,脸上顿时红扑扑的,说话也磕巴起来:“没,没。我可没这么想。我,我这不是替王教授急吗。再说了,村里办喜事有酒喝有糖吃,谁不乐意呢。” 刘易发笑眯眯地看着何飚,说:“你就别解释啦,都三十出头了,想媳妇也是人之常情嘛。我呀,能理解。”说罢,将一粒花生米丢到嘴里,边嚼边呵呵笑着。 何飚被笑得浑身不自在,红着个脸,知道再解释下去,只能是越说越说不清楚;干脆,岔开话头问王建国:“反正哪,我就赖上王教授这顿喜酒了。哎对了,王教授。办不办喜事您倒是给个话呀。” 王建国被叔侄两一吹一唱的逗开心了,听何飚这么问,就朝着蓝玉洁投去征询的目光。 蓝玉洁倒也没扭捏,她对刘易发说:“刘伯。我和建国父母都不在身边,您是长辈,一切就由您做主吧。” “好,好。”刘易发见她表了态,觉得很高兴,问,“那么,你们觉得按南方的婚礼习俗来办,还是……”言下之意,是要两人选一种婚礼形式。 蓝玉洁说:“一切从简吧。不要为了我俩的婚事让乡亲们破费。这年头,大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所以,喜庆为主,花钱的事能省则省。” “那行。这就张罗去。” 尽管蓝玉洁要刘易发操持婚事一切从简,但刘易发还是安排人帮两人添置了一些家具,还将他们的住所粉刷一新,摆上了红蜡烛,贴了窗花和大红喜字。 一切料理妥当之后,婚礼在第二天晚上正式举行了。 听说王建国和蓝玉洁要结婚,村民们都感到高兴,大家按照村里的习俗,有给他们送来几块钱礼金的;没送钱的也送篮子鸡蛋或拎两条大黑鱼来的。 于是,一场从简的婚礼,办得倒也喜庆热闹。 刘易发临时当了两人的“长辈”,按照过去老辈人结婚的传统,坐到了新人的父母位置上。何飚则充当起了司仪。 婚礼即将开始的时候,何飚提了个建议:“乡亲们。我建议啊,王教授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要完婚得敬父母茶,怎么办?单单是我叔临时当他们的长辈,我认为还不够;不如趁着今天大喜的日子,王教授你们就认我叔为干爹;这么一来,新郎新娘敬的父母茶,我叔喝起来就名正言顺了。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的建议换来一片叫好声,于是,王建国和蓝玉洁顺理成章地在婚礼之前认刘易发做了干爹。 接下来,婚礼正式进行。 当夫妻对拜时,王建国与蓝玉洁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王建国心头微微一颤,想起此前他们在宜兴时担惊受怕的日子,心里酸酸的。 他看着蓝玉洁,柔声地说出了肺腑之言:“玉洁。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蓝玉洁知道王建国话里的意思,但为了不破坏喜庆的气氛,更为了不让乡亲们失望,她努力笑着说:“我没感到委屈。能成为你的妻子,与你终生相伴,这就足够了。” 真诚的一句话博得了众人的叫好。 何飚说:“好,有情有义。我相信,你们两口子往后一定会过得开开心心的。再说了,有咱何家窝棚乡亲们在,绝对不会苦了你们。大伙说,对不对?”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大声说:对,对。 这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的,尽管没多大排场,但也足以让王建国与蓝玉洁毕生难忘了。 婚礼后的兴奋持续了没多久,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毗邻村子的黑鱼湖,风来起皱,风去一平如镜。 入夏后,安达的气候有别于往年,气温升至38摄氏度以上。 由于何家窝棚紧邻黑鱼湖,温度相比其他地方要低了很多;所以,在其他区域热得让人难耐时,这里倒还算凉爽。 晚上,王建国跟平常一样,在门口的躺椅上纳凉喝茶。 茶,是宜兴红茶,是刘闯托人从宜兴捎来的。 屋里,蓝玉洁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纳着虎头鞋;鞋子,是给他们未来的宝宝准备的。 或许是累了,她放下手里的活,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来到屋外。 “建国,今儿个怎么飚子没来唠嗑呢?”她问王建国。 王建国忙起身扶着她坐到躺椅上,自己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倒了杯茶水递给蓝玉洁。他说:“人家也老大不小了,可能忙着处对象去了吧。” 说起谈对象,蓝玉洁来了兴趣,她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搁在小矮桌上,对王建国说:“建国。如果,飚子真处上对象,那可是大好事。咱们完婚那会,飚子出了很大力,等他娶媳妇的时候,咱们,可得帮着好好张罗张罗。” “说得也是。不过,飚子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听他说,买不起像样的家具就不考虑结婚呢。” 蓝玉洁闻言心里一动:“前阵子听飚子说,他跟他市里的几个朋友在做生意。他做什么生意呢?” 王建国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他那几个朋友来过村里几趟,可都只待了一会就立刻去了黑鱼湖。我想,他们可能是做水产生意的。但回去的时候,又没见他们带回鱼或别的什么。有点奇怪。” “黑鱼湖?”蓝玉洁似乎想到了什么,担心地说,“他们该不会是在打湖心岛的主意吧。” “不会吧?上回飚子不是说了,那地方很邪性,按理他不会再去冒险的。” “不一定。保不准,飚子被他那几个朋友忽悠,立场改变了。” 这句话让王建国想起此前何飚曾向他打听村里那些老物件的事,也担心起来。 他说:“你这么一说,咱还真得好好说说他,别等他做了糊涂事后悔都来不及。不行,我现在就找他去。”说完,起身就要进屋去拿手电。 就在这时,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人,老远就喊:“建国,建国。” 听声音,王建国知道是谁来了。在村里,除了蓝玉洁直呼他的名字,剩下的,只有他的干爹刘易发。 他迎上去,问跑到跟前的刘易发:“干爹。出啥事啦?急成这样?” 刘易发喘着粗气说:“阿、阿飚,阿飚他……” “阿飚?您慢慢说,不急不急。阿飚他怎么啦?”王建国扶刘易发坐下,帮对方倒了杯茶。 刘易发接过杯子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告诉王建国何飚出事了。 “出事了?”王建国一听,联想到一个地方,问,“他不会是去湖心岛了吧?” “不是。他是跟市里的几个愣头小子去了八分场,在那里发现了古墓。” “什么?古墓?那现在他人呢?” “被堵在一个地窟里出不来了。建国。你是考古方面的专家,对古墓很有研究,你可得想想法子救那小子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刘易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王建国理解刘易发的心情,安慰道:“干爹,别急。我这就跟你去,飚子会没事的。” 王建国从屋里取来手电和一个工具包,叮嘱蓝玉洁先回屋歇着,他与刘易发一起往村外走去。 路上,他问刘易发:“干爹,咱们走着去?” “哪能啊。八分场离咱们这里有段距离。咱们哪,乘拖拉机去。”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村口,王建国果真看见有辆拖拉机等在那里。他皱起眉说:“这也快不了多少呀。” 刘易发说:“总比走着去强呀。别多说了,赶紧上车,有啥事路上说。” 上车后,拖拉机突突突地朝着八分场的方向开去。 王建国扯着嗓子问了关于何飚被困的事。刘易发也大着嗓门说了一些情况。 原来,何飚跟着市里几个倒腾古玩的文物贩子,打听到八分场有个元代古墓,就动了挖坟取物的念头。不曾想,这规模并不太大的古墓却有着厉害的机关,刚进墓室,他们就触发了机关,被困在墓内出不来了。 在外头负责放风的同伙见状,心说,完犊子了,出大事了。赶紧一路狂奔找到了刘易发。 第二十六章 元墓与机关 拖拉机一路颠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到了八分场附近的一块草地。 刘易发下了车,指着不远处说:“就是那里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王建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里有几个人,像是村里的民兵;看样子,这些人在等着他们来施救。 果然,那些人看到他们来了,一个劲地挥舞着手臂,喊着:老村长,王同志。赶紧喽,何队长在下面等急了,嚷嚷呢。 王建国听见了反倒放下心来,心想,何飚既然还能嚷嚷,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他跟着刘易发疾步来到几人跟前,瞧见草地上有个半米来宽的窟窿,下头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何飚的喊声正从窟窿里传来:“王教授他们来了吗?” “来了,来了。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来。”王建国边答应,边拧开手电朝窟窿里头扫了扫,见里头灰蒙蒙的,看着像是个面积不大的石头屋子。 何飚还在嚷嚷:“王教授。您可得想想法子,飚子我还没娶上媳妇,如果,这就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太不划算了。” 这话逗乐了王建国:“哈哈。我说飚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赶紧别出声。听你的声音有些闷,我猜,你待的地方肯定是个密封的陷坑;如果,再多说话耗掉了里头的氧气,到时,我想救你都救不成。” 何飚一听,觉得害怕了,忙说:“不说了,不说了。我就这么呆着。不过,您可得抓紧喽。”说完,不再出声。 这时,刘易发也趴到地上朝窟窿里张望,见下面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觉得奇怪,就问王建国:“建国。怎么看不见人哪?” 王建国拿手电照了照,见下头地面上有个圆形的图案,猜测道:“那个肯定是块翻板,飚子他们一定是踩到翻板掉陷坑里去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 “我想一想。”王建国想了一会,说,“这座墓的口子太小,想要顺利施救恐怕有一定的难度。要不这样,我先下去看看,然后,再想法子救他们出来。” 听他说要先下去,有人感到担心。 一个民兵说:“王同志。您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要不这样,我陪您下去。” “不用。”王建国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窟窿解释,“口子太小,里头的空间又窄,人多了反而不好做事。别担心,我参加考古工作有些年头了,这方面的经验还过得去,不会有事的。” “那您可得小心,有什么要我们做的,随时吩咐。” 王建国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根尺余长的撬杆。那杆子镀了金,在手电光照射下泛着黄澄澄的光芒,很是显眼。 他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墓穴,然后,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地板和周遭的一切,等看清楚了墓穴里的环境,他抬头对上面的刘易发说:“干爹。还真可能是元代的古墓。这地板上的纹饰和墓室的穹顶,还有双色绘的太阳、月亮、星辰、天河,都是元墓的特征。” 刘易发担心何飚的安危,对墓穴是哪朝哪代的不太感兴趣。 他说:“嗯,有可能。我们这地方是萨尔图区,据说,在元代的时候,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萨尔的封地;所以,有元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咱们先不讨论这个,赶紧想法子救飚子出来。” “行。”王建国应了声,再次仔细检查地板,片刻,有了发现,说,“我大概明白了。飚子他们之所以出不来,可能是因为这块翻板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 说完,他又检查了一遍那块翻板,发现翻板上有个很隐蔽的凹槽,里头有个金属的环扣。他用撬杆将那个环扣小心地抠出来一点,然后,朝下面的何飚喊:“阿飚。注意了,双手抱头蹲下,我要打开翻板了。” 何飚应了声,照做了。 王建国抓住那个环扣使劲一拉,只听得一阵嘎嘎声响起,那块翻板缓缓缩进了旁边的地面,一个圆形的大洞便出现在了王建国的面前。 下面的何飚见手电光照下来,知道翻板已被打开,心中狂喜,紧握身边的同伴的手,兴奋地说:“阿虎。咱们不会死了,不会死了。我何飚又能回去娶媳妇了。” 王建国看了看下面的环境,脸上却没有喜色,他冷静地问何飚:“阿飚。你们在下面发现什么了没有?” 何飚回答:“哎,别提了。我和阿虎进来后,手电还没来得及拿,人就掉陷坑里来了。这地方黑灯瞎火的,哪会有什么发现哦。” 王建国蹙着眉头,低声问:“你和阿虎?两个人?对了,你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何飚不知道他何以这样问,照实了回答:“我们一共就三个人。我和阿虎进来墓穴;林子留在外头把风了。” “林子?就是去村里报信的那人吧?飚子。你确定只有你们两人进了墓穴?”王建国用强调的口吻问何飚。 “对啊。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何飚心里不安起来,说话声也低了很多。 “如果,只有你们两人进了墓穴,那……”王建国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说出一句让何飚感到头皮一麻的话来,“那么,站在墙角的那个人是谁呀?” 王建国说完,拿手电照向石室的一角。 何飚顺着手电光看去,只一眼,就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墙角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 “我日他奶奶,不会是粽子吧?”他吓得大叫一声,人往后急退,身子一下贴在了后头的墙上。 感到害怕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阿虎。 这个文物贩子颤着声问何飚:“我,我说飚子。那,那不会真是粽子吧?” 何飚苦笑道:“我哪知道呀。不过,这几百上千年的古墓里站着个人,你说,不是粽子还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死人?”阿虎又问。 “净胡说八道。你见过死人会站着的嘛。再说了,如果是死人,呆在地下没千年也有好几百年,早就该烂成骨头架子;但你看,这人除了干瘦干瘦的,身子比骨头架子壮实多了。我看,铁定是僵尸。” 阿虎被何飚说得冷汗都流出来了,他退后两步拽住何飚的衣袖,朝上面的王建国说:“同,同志。赶,赶紧拉我们上去呀。” 这时,王建国倒冷静下来了,他拿手电照着站在墙角的那人,说:“别怕。我看清楚了,那不是僵尸。你们看,体形和面部的彩妆,分明是一尊雕像。” 一听是雕像,两人已经吊到嗓子眼的心脏咕咚一下落回到了肚子里。 何飚拍着胸口说:“搞半天不是粽子。哎呀妈呀,这雕像太他妈会选地方了,直挺挺地站那里,差点把我吓死。” 他知道王建国见多识广,相信王建国既然说站在墙角里的是雕像,那就一定不是其他东西,更不会是僵尸。 僵尸?怎么可能?自打我何飚从娘肚子里出来,还从来没见着有这么个东西。 何飚庆幸与他同处一室的仅仅是尊雕像,同时,也感到好奇,他想,为什么空荡荡的石室里旁的什么都没有,却孤零零的摆了一尊差点把他吓尿了的雕像? 王建国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能分析出原因。 在何飚提出为何石室里只有一尊雕像的问题后,开始了他的解释。 他说,这尊雕像并不普通,以前他在考查别的古墓时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这尊雕像有个俗名,叫做引路俑,通常都摆在古墓的甬道口子上。其实,它是个机关,其作用有点像门锁。 他猜测,雕像之所以紧靠着墙,那堵墙上估计有暗门,只要用正确的方法对引路俑进行操作,通往主墓室的门就会打开。 他还强调,这个墓设计了如此复杂的开门方法,说明墓主人一定有着显赫的身份。 何飚与阿虎都是奔着发财梦来的,听王建国说墓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就联想到墓中肯定存在值钱的陪葬品。两人竟忘了身处险境,又做起发财梦来。 阿虎问王建国:“同志。这雕像该怎么才做才算正确呢?”说着,朝着那尊雕像挪近了一些。 王建国见状,心中一紧,大喊了一声:“别动,千万别靠近……”显然,是想警告阿虎。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阿虎才走出几步之际,就见墙角的引路俑突然蹲了下来,并发出嘎嘎的声响;紧接着,阿虎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剧烈颤动起来,电光火石间裂开了一条尺余宽的口子。 他大吃一惊,忙低头去看,只一眼,就吓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他看见,地板下是一个深坑,坑的地底部赫然是一排排锈迹斑斑的弩箭。 阿虎顿时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他没想到会接二连三地遇到机关;更没想到,他会在新出现的机关上站得如此狼狈。 此时的他双腿分开,两只脚分别落在口子的两边,胯下则是数量可观的弩箭。 第二十七章 脱险 阿虎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尖都在发颤,心说,真他妈背。这下好了,自己的命根子跟弩箭对上眼了,弄不好会被射个稀巴烂。 想到这里,他开始埋怨起胯下之物来。我说兄弟哎。你在我胯下都潜伏了三十年了,为什么紧要关头就不能忍一忍?那些东西又不是什么俊俏娘们,是要人命的弩箭,你跟它们较什么劲哪?你没见这些家伙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万一真干起架来,就算你来了精神雄姿勃发了,但你毕竟是肉体凡胎,再硬,也硬不过这些铁家伙吧。 就在他暗自叫苦不迭之际,王建国焦急地叮嘱他:“别动,千万别动。这个机关还没完全打开,如果再有闪失,你俩就会被射成了刺猬。”说完,喊上头的刘易发拿一根结实的绳子来。 刘易发一听,傻眼了,因为,来的时候匆忙,没想着要带东西。 “建国啊,咱没带绳子呀。” “没带?”王建国蹙了蹙眉,想了想,建议刘易发就近找找。 刘易发想到了个去处,说:“我去八分场找找吧。他们应该有绳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送他们来的拖拉机驾驶员一把将他拦住,说,八分场的人跟何家窝棚有过节,去找他们借绳子,人家会不会故意刁难? 救人心切的刘易发可管不了这么多,说道:“救人要紧。我想,尽管咱们跟他们闹过矛盾,但人命关天他们总不会见死不救吧?不管怎样,这绳子我是借定了。你们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溜小跑奔八分场去了。 听说八分场与何家窝棚闹过矛盾,王建国觉得好奇,他叮嘱阿虎与何飚不要乱动,并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飚解释,何家窝棚跟八分场是在大运动时期结下的梁子。 那时候,黑鱼湖附近的几个村子阶级斗争搞得异常激烈,但刘易发他们所在的何家窝棚并不热衷搞什么派别争斗,他们认为,人活一世求个平安,能吃饱穿暖比空喊口号来得强。 可是,在那个轰轰烈烈搞运动的年月,谁能置身事外?就算你不想惹事,这事,也会找上门来。 与何家窝棚相邻的八分场,跟水库村起了冲突,短短几天时间里,从起初的口角演变成了拳脚相向的武斗。 为了取得斗争的胜利,八分场的人决定走捷径,借用何家窝棚的船只,走水道直取水库村。但这个计划,随着何家窝棚上下一条心地反对,流产了。 打那之后,八分场的人就将何家窝棚视作阶级敌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听完何飚的讲述,王建国眉头紧蹙起来,说:“那咱们现在去跟他们借东西,人家肯借吗?” 何飚耸了耸肩,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片刻之后,刘易发不仅借到了绳子,八分场的人还赶过来帮忙;这让王建国觉得意外,他担心,这些人并不是奔着救人来的,而是另有目的。 但担心归担心,人还得救。 接下来,在众人齐心合力下,何飚与阿虎被顺利地从古墓里解救了出来。 王教授说完这段遭遇,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他忽然意识到忽略了一件事情,心想,大家站着听他说了老半天的往事,肯定是累了。他喊一名队员打电话给饭店预定位置,并请宝叔他们去了大院。 刚出屋,迎面碰上匆匆赶来的柴少鸿。 宝叔觉得意外,问柴少鸿,不是喊他直接去艺术馆等的嘛,怎么又回来这里了? 柴少鸿解释道:“我急着赶回来,是想跟大伙汇报一下调查的情况。” 卫羽龙问他打听到什么了? 柴少鸿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跟同学打过招呼,但是,目前没能查出这伙人的背景。为了查找他们落脚的地方,我们还调取了各宾馆的住客资料,甚至,连那些较隐蔽的私家客房我们也去查过,一无所获。不过,我老同学那里已经有安排,一有消息便会立刻通知咱们。” 周文听完蹙起眉头,说:“我分析,要么这些人已经离开了镇子;要么,他们原本就是过路的游客,从铜棺山上下来后直接走了。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么,这些人的来路就不简单了。” “哦?此话怎讲?”宝叔问。 周文解释:“您想想看,如果这些人不是来旅游的,又没离开镇子,但现在踪迹全无,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些人有反侦察能力。又如果他们还在镇上,我们却找不到,那就说明他们在本地可能有熟人,有他们自己的落脚点。” “有熟人?”柴少鸿听了不由眉头一皱,“如果,真有本地人接应,那调查的难度就大多了。” 王教授听了他们的对话,说了他的看法:“难不难都得查。万一这些人真是奔着铜棺山里的文物来的,咱们不设法阻止后果就会很严重。要知道,宜兴被评为文化名城后,很多人文遗迹都得到保护性开发,一旦被坏人钻了空子造成了文物的遗失,传出去,对我们这个城市的负面影响会很大。”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将近六点,“这样吧。大伙先去吃个饭,有什么事,等到了饭店再说。” 饭店与考古队的场馆离得不远,几分钟之后,一帮人驱车赶到了那里。 吃饭的时候,李成博问王教授,当年何飚获救后,八分场的人怎么样了? 王教授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何飚的脱险尽管费了些周折,但还算顺利。至于八分场的人能不记旧仇帮我们救人,还真是有目的的。” 李成博一听,觉得有故事,忙问八分场的人究竟奔着什么目的去帮他们的? 王教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目的,就在那个元墓。” “元墓?难道,他们也打那个古墓的主意?”宝叔感到意外。 “对。”王教授说,“当年,何飚脱险后,八分场的人就表了态,说要何飚他们以后不再涉足那个古墓,还说,元墓是他们的祖坟,外族人擅自闯入,就是对他们祖先的大不敬。当时,我觉得他们说得在理也没在意,就喊何飚他们发誓不再动那座古墓的主意。但是,到了秋天的时候,何飚打听到一个消息,说八分场有人偷偷从那座古墓里挖出东西销往了南方。我觉得这事不能袖手旁观,就请干爹把这事暗中反映给了市里的文管部门。” “暗中?”周文觉得不理解,说,“为什么要暗中反映呢?保护文物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光明磊落的事呀。” 这个疑问在宝叔的女学生,黑龙江来的陌锦掩嘴一笑之后得到了解答。 陌锦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王教授当年在何家窝棚是什么身份?” “这跟身份有关系吗?”周文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当然有。王教授当年去何家窝棚是为了躲避铜棺山里的神秘人;既然是躲避,怎么可能光明磊落地抛头露面呢?要知道,文管部门接到举报进行调查的时候,肯定要核实很多东西,包括举报人的身份。一旦牵涉到王教授,肯定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哦,我明白了。”听到这里的周文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这盖世奇才居然连这个都想不到。” 陌锦闻言,又是掩嘴一笑:“呵呵。咱们接着听王教授说当年的事情吧。” 王教授神情有些黯然地说道:“没想到,那次出于正义的反映,却导致了严重的后果。我的妻子,我可怜的玉洁……”说到这里,王教授的眼角湿润了,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自打何飚被王建国从元墓里救出来之后,数月的时间,他是逢人就夸,说王建国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恩,他必须报;甚至,他还当着王建国与蓝玉洁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证:飚子的命是你们救的,往后,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飚子只要皱一皱眉,就不是个爷们。 秋末的那会,王建国曾笑着说何飚:“我说阿飚。报恩的事就别提啦。我们夫妻能在何家窝棚落脚生根,都亏了你和干爹;如果说报恩,那也得是我们报你们的恩在先。” “但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你想法子救我,我跟阿虎保不准那时候就被要命的弓弩射成刺猬了。”耿直的何飚执着地认为,他的命是王建国救的;对他来说,这个恩是任何事情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王建国不赞成救命恩人的说法,他问何飚:“阿飚。咱们是不是一家人?” “当然是。你是我叔的干儿子,我是他侄子,当然是一家人了。” “那你还报恩报恩唠叨个没完。自己亲人有难我能不帮嘛。” “这……” 何飚还想解释,王建国抬手制止:“飚子。以后咱们不谈这个好不好?再说了,我年纪还没你大,老是被恩人恩人的叫,我觉得别扭,就搞得像是我比你大一辈似的。” “但……” “别但,啥但都没有。往后啊,你再提这报恩的事我就跟你急。就这么决定了。另外……”王建国说到这里,笑眯眯地看着何飚,说,“我说飚子。你隔三差五地上我这来,老是提八分场那件事,不觉得腻味吗?” “怎么能腻味呢?救命之恩我不惦记着,那还是人嘛?”何飚说这话的时候,脸有些涨红,脖子上隐现出青筋;看得出,这话确实是发自他的肺腑。 “但是……” “别但是。”何飚学着王建国刚才的口吻说,“用你刚才的说法,谁不让我报恩我跟谁急。”说罢,还锤了两下胸口,以示他何飚说话是算数的。 第二十八章 变故 见何飚又开始纠结报恩之事,王建国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时不时地来我这,除了报恩啥的,午饭、晚饭都在我这解决了;我说,你到底是来说事的,还是来蹭饭的?” 这话让何飚猝不及防,何飚的脸立马就红了,支支吾吾着不知该怎样接话。 蓝玉洁见了,知道何飚是难为情了,忙打起圆场。 她拍了一下王建国的肩膀,假意责怪道:“怎么说话呢?阿飚是自家人,上咱家吃饭有什么不对吗?” 王建国还想解释解释,何飚却抢先开了口。他笑着说:“呵呵。这个……我这不觉得你们家饭香嘛。”说完,扭捏地挠了挠头。 王建国与蓝玉洁见这个大老爷们居然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了,不由都大笑起来。 正说笑着,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有人一路小跑着来了。 “队长。队长。” 来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已经撞了进来。 “啥事阿龙,这么火急火燎的?”何飚见奔进门的是阿龙,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被称作阿龙的男人是村里的一位民兵,也是当年与何飚一起进馒头山山肚子的几个孩子之一。 阿龙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回答:“八,八分场的人闹事来了。” “什么?”何飚觉得意外,“八分场的人闹事?闹啥事啊?” “说咱,咱们动了他们的祖坟。” “动了他们的祖坟?”何飚想起几个月前进八分场元墓的事,“他们该不会……记恨咱们举报他们倒卖文物,秋后算账来了吧?” “很有可能啊。”王建国分析,“上次举报之后,八分场那几个倒卖文物的被刑拘了,那座元墓也由文管部门接管。我估计,那些人记恨咱们断了他们的财路,来报复了。不管什么原因,咱们得赶紧去看看。玉洁,你留在家里,我和飚子去看看情况。飚子,咱们走。”说罢,与何飚、阿龙一起出了门。 等三人赶到刘易发的房子跟前,远远地就看到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本村的村民,也有十来个陌生面孔,看样子是八分场的人。 “啥事啊?啥事啊?搞这么大动静?”何飚大声吆喝着,挤进了闹哄哄的人群。 刘易发见他们来了,朝王建国使了个眼色。 王建国心里明白,这是喊他暂时别现身;当下,闪身进了一户人家,隔着窗户看外头的动静。 挤进人群的何飚问刘易发:“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刘易发开口,一个男人指着何飚喊了起来:“就是他动了咱的祖坟。” 何飚认得这人,是他被困元墓时,跟刘易发一起参加营救的八分场的人。 “啥?谁动了你们的祖坟?”何飚已经知道这帮人来的目的,他们真是来报复的;当下,粗着脖子理论,“那座元墓是我们偶然发现的,是国家的财产,啥时候成你们的祖坟了?就因为古墓处在你们八分场的地方上么?照这么说,我还说古墓也是我们何家窝棚的祖坟呢。” “你……你这是在狡辩。”那男人见他这么说,有些气急。 “什么狡辩?我可是有理有据的。别怪我没告诉你,八分场和何家窝棚早先都属于萨尔图区;元代的时候,都是哈布图哈萨尔的封地,算起来,咱们还是同一个宗族,是一家人知道不?你说我们动了你们的祖坟,我还说你们进元墓偷卖里头的陪葬品动了我们的祖坟呢。” “你……”来人气急败坏,一时说不出话来。 “哎哎,别动气。该不会是记恨我们举报你们倒卖文物吧?怎么,难道我们有错?文物属于国家财产,保护国家财产那可是人人有责的。”何飚慢条斯理地说。 他这话被躲在屋里的王建国听了个一清二楚。王建国心想,别看何飚平常做事说话大大咧咧的,现在说话却是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这时,八分场的人渐渐失去了耐心,有人嚷着:如果何家窝棚不给个说法,别怪他们不客气。 刘易发见对方嚣张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绷着脸表了态:“怎么?想动手?你们该不会还想搞武斗吧?我可把话撂这里,何飚说得没错,揭发你们倒卖文物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如果,你们有不同意见,可以找上级领导反映;但如果想动粗撂拳脚,我们何家窝棚也不是吃素的。”说到这里,他朝人群大声问,“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激发了众人的情绪;一时间,在场的男女老少百来号人齐声高喊:是。是。 八分场的人没想到这个瘦削的老头说话的底气远不像他外表那么文绉绉的,觉得有些应付不过来。 这时,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拨开人群走到刘易发跟前,礼貌地问:“您是刘村长吧?” 刘易发不清楚对方的来头,照实点了点头。 “您好。我是省文管部门的,跟您一个姓。您就喊我小刘吧。”男人自我介绍道。 省文管部门的? 刘易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想,眼下这个局面,有省里来的领导在,总不是件坏事;当下,客客气气地跟男人说话。 “哦,您好,您好。请问,刘领导有什么指示吗?” 男人套近乎似地笑着回应:“哎,喊领导就见外了。您就喊我小刘,或者,刘同志也行。”说到这里,男人扫视了下众人,换了一种语调。 这语调在刘易发听来很耳熟,在他印象里,那些当领导的开会发言都是这种语气。 男人说:“今天呢,我负责来协调何家窝棚跟八分场有关元墓的纠纷,还望乡亲们开诚布公的有一说一;但前提是,不能破坏相互间的团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就该好好说,不是吗?”说完这开场白似的一番话,他凑近了刘易发,低声说,“村长,关于元墓,你们的举报做得没错,也应该这么做。八分场的几位同志态度有些偏激,在这里,我代他们说声抱歉,不过,今天我来呢,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希望村长能配合我的工作。” 尽管刘易发不知道这位省里来的领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觉得对方说话还算客气,也就没排斥,点头表示愿意积极配合。 男人对刘易发的态度感到满意,他似笑非笑地问了一个让刘易发吃惊的问题。 他问道:“听说,上次你们去元墓救人,有个姓王的考古专家也参与了营救?” 刘易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料到对方会打听起王建国来。他不由多了个心眼,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男人见刘易发犹犹豫豫的样子,料想这事有戏,就算刘易发拒绝回答,他也能从老村长脸上的表情看出端倪来。 没等刘易发想出对策,男人继续堆着笑说道:“如果,村长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就改天吧。我呢,这段时间会在市文管部门指导工作,您可以随时去找我。”说罢,礼貌地跟刘易发道别,并示意八分场的人随他离去。 等那些人走远了,心事重重的刘易发喊村民们散去;他与王建国、何飚进屋商量事情。 进门坐下,刘易发对王建国说:“建国。情况有些不妙啊。看来,八分场的人来村子闹事是假,打听你的下落是真。” 王建国原先以为刘易发会跟他商量怎样应付八分场的人,现在,从对方口中得知那些人竟是奔着自己来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打听我?难道……”他猜测这些人会不会跟铜棺山的那些神秘人有关。 刘易发点了点头,神情很是严峻,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小闯特别关照我要确保你们两的安全;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能在村子里再待下去了。” “那我们……”王建国想象不出,除了何家窝棚他们还能上哪去。 刘易发理解王建国的心情,他说道:“别担心。所谓树挪死人挪活;我相信,肯定会找到安全的地方。现在要紧的是,得赶紧离开村子,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说到这里,他吩咐何飚,“阿飚。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将建国和玉洁送去馒头山,然后,等我的信。” 何飚应了声,出门安排人手去了。 接下来,王建国回到住处,将事情跟蓝玉洁简单说了说,又草草收拾了不多的行李,跟着何飚以及两个民兵,划着小木船去了黑鱼湖里的湖心岛。 话分两头,刘姓男人带人返回八分场后,那个跟何飚争执憋着一肚子气的男人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何家窝棚继续闹下去? 姓刘的男人阴着个脸,说:“我说林大炮,做事得分轻重缓急。我这次来,除了要协调你们跟何家窝棚的纠纷,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我要寻找一位姓王的考古专家,这是上头下达的密令,如果完不成,我回去是无法交代的。至于,为什么要阻止你们闹下去,一来,我已经从村长的眼神里得到证实,姓王的很有可能就在他们村里。寻找姓王的是我首要任务,不能因为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打草惊蛇导致任务失败;再则,就凭你们十几个人,跟他们上百号村民干仗,你能以一敌十吗?” “这个……当时光顾着发火,没想到这茬。” 被称作林大炮的男人开始觉得,姓刘的阻止他们跟何家窝棚起冲突是有道理的。 “就是嘛。干任何事都得讲究策略;就像打仗,行兵、布阵、后勤补给,这些环节缺一不可;进可攻,退可守,才能争取到更多胜利的机会。” 林大炮将脑袋点得跟磕头虫似的,他心里暗想,这当官的还真有两把刷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其实,他认同姓刘的说的话,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他要给对方一个好印象,好让姓刘的能在他们跟何家窝棚的纠纷里帮上大忙。 第二十九章 夜袭1 “刘干部,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大炮问姓刘的。 刘干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不急。我先去趟市里,你们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切记,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造成什么后果不仅我帮不了你,可能到时还要追究你们阻碍我完成重要任务的责任。” “您请放心,我们原地待命哪儿也不去。” 刘干部对林大炮的表态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再次拍了拍林大炮的肩膀,说,这就好。然后,出门乘上吉普车走了。 傍晚时分,刘干部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回到了八分场。 这些人,清一色深灰色的中山装,个个都面无表情,一进门就迅速站到了窗口、门边这些有利位置。 林大炮当过几年兵,看出这些灰衣人不简单,心想,这几个人应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姓刘的带他们来干什么呢? 这个疑问稍后在刘干部介绍那些灰衣人时得到了解答。 刘干部介绍,这些人确实接受过特殊训练,是上级派来专门协助他完成重要任务的。 接下来,姓刘的将一张标有机密字样的地图摊在了桌子上;他将晚上突袭何家窝棚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强调:“我强调一下。这个任务非同寻常,大家必须百分之百听从指挥。我们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完该做的事情,然后,迅速撤退。”说完,他重重地一掌拍在了地图上。 入夜的黑鱼湖一眼望不到边,黑漆漆的湖面上弥漫着秋天特有的寒气,这寒冷可以侵入人的骨髓,冻僵人的思想。 湖岸边刮起了风,呼呼的风声穿行在何家窝棚高矮错落的建筑物间,发出呜呜的声响,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女人,在倾述逐渐变得模糊的以往。 距村子两里地开外的一片盐碱地上,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不同的交通工具上下来,他们,是以林大炮为首的八分场的人,以及刘干部他们。 为了不引起何家窝棚村民的注意,在夜袭计划中,刘干部决定把车停在盐碱地上,然后,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村去。 十多分钟后,几十个人悄悄接近了村子。姓刘的将众人分成若干组,每组都有一名灰衣人带队,几组人占据了村子各个主要的路口。刘干部带了三个八分场的人来到了刘易发的家门口。 砰砰。 他上前敲响了门。 “谁啊?”房子里传来刘易发的声音,灯也亮了。 “我,省里来的小刘。”姓刘的回应。 “哦?刘领导?”屋里的刘易发显然感到意外。 门开了,刘易发一脸疑惑的堵在门内。他看了看姓刘的,又望了望那三个八分场的人,问:“刘领导。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显然,他不打算请他们进屋。 刘干部脸上堆起僵硬的笑,说:“村长。黑鱼湖秋天夜里的寒气很厉害,您打算让我们站着说话么?”说罢,还刻意搓了搓手,以此证明屋外的寒冷。 刘易发见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知道不请他们进屋是不行的,就假作客气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姓刘的走进屋,脸上依旧带着僵硬的笑;那三个八分场的人也跟进来,姓刘的拦住了他们,说:“你们在屋外守着,我跟村长要单独谈些事情。” 三人点了点头,退到了屋外。 姓刘的关上门,与刘易发一起在凳子上坐下,一开口,就谈到了找人的话题上。 “村长。现在没旁的人在,有什么话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关于那考古专家的事……” 没等他说完,刘易发果断打断了他的话头:“呃……刘干部。我们村没有您说的什么考古专家。上次去元墓的时候,协助我们救人的那人不是我们村的;那人正好路过,主动要求协助我们。” 刘姓的没料到刘易发会断然否定何家窝棚有他要找的人,心里很是不快,但他却不动声色,他知道,面对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老村长,硬碰硬地干不见得会有好结果,跟这样的人斗,得打心理战。 他揣摩了片刻,编出了一段让老村长思想有些松动的说辞。 他说:“村长。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呢,除了要协调你们跟八分场的纠纷,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自从省里知道你们这里发现了元代古墓,非常重视,这座墓对考证本地区历史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为此,省文管部门指派我来组织发掘;但是,苦于考古方面的专家紧缺,嗯……导致人手紧缺的原因我想您也明白。前些年,大家忙着搞阶级斗争,在破四旧运动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与文物、考古有关的人和物;所以,造成了专业人才的流失。现在,国家重视文物的保护和发掘,我们急需这方面的人才。这不,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一个考古方面的人才,就抱着求贤的立场登门拜访来了。” 这番话在刘易发听来不无道理,老村长心里不禁有了一丝松动。他想,难不成,这姓刘的与追踪建国他们的神秘人没关系? 见刘易发犹豫了,刘干部知道他的说辞起了作用,便想趁热打铁施展他口吐莲花的功夫。不曾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有人敲门,然后,林大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刘干部,有情况。” 姓刘的对刘易发说了声请稍等,起身去开门,然后,走出屋子与林大炮一阵低语。 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但刘易发隐约听到了湖边、船这些字眼。他不由担心这些人已经发现王建国他们的去向。 果不其然,稍后返回屋里的刘干部问刘易发,村里一共有几条船? 刘易发有些语塞,心想,如果照实说村上一共有三条船,那这些人势必会发现其中一条不见了。茫茫黑夜,被划走的船去了哪里?结果只能有两个,要么,去了黑鱼湖对面的村子;要么,就是去了湖心岛。这样一来,这帮人势必会去岛上搜寻。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应付这姓刘的,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让建国落在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刘易发正要解释解释,屋子外头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接着,一个灰衣人走了进来。 来人凑到刘干部耳边说了几句话,姓刘的脸上立刻现出了喜色。 姓刘的示意灰衣人先出去,等灰衣人出了门,他又将脸上的肌肉挤到“笑”的位置,问刘易发:“三条,你们村一共有三条船,对吧?” 刘易发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打听到他们村有三条船的,但他知道,就眼下的情形而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船的数量上做文章了。 “是的。”他无奈地回答。 刘干部见刘易发承认了,呵呵地干笑了几声;他觉得,在跟老村长的博弈中,他已经占尽了上风。 他收起笑,严肃地问刘易发:“三条,一共三条船,但现在只剩下两条,那……”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声音也像闪着寒光的剑,刺入刘易发的耳膜,“不见了的一条船去了哪里?是湖对面的村子?还是……湖中间的某个地方?” 此刻,刘易发觉得自己像个赤身裸体的人,在对方狂轰滥炸般的盘问下,他的一切都变得透明。他知道,有些事情不用回答,姓刘的也已猜到了大概;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大晚上来村子并不像表面说的那样是招贤来的,肯定有着别的目的。 刘干部此刻基本可以肯定他要找的人已经躲进黑鱼湖;他不等刘易发给出明确的答复,就说:“老村长,保重。刘某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带着守在外面的几个人走了。 凉风裹挟着寒意灌入门内,硬生生地撞到了刘易发的身上。刘易发被冷入骨髓的秋凉激得打了个冷战;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知道,决定王建国夫妻二人命运的关键时刻已经来到了。 黑鱼湖伸手不见五指的湖面上,一条小船正缓缓划向人声鼎沸手电光交错的何家窝棚。船上,一个壮实的身影在用力地撑着竹竿,时不时地,这人向岸边的人群张望。 湖岸边的两条大船上已经站满了人,看情形,八分场的人在姓刘的指挥下正准备出发去湖心岛。 这时,有人喊道:“湖里有条船。” 船上和岸边的所有人看向湖面,果真看见一条小船正在渐渐接近。 等靠近了,刘干部用手电照了照小船,问船上的男人是什么人?这么晚划船去了哪里? 那个男人大声回答:“我叫阿龙,是何家窝棚的民兵。刚才,去湖里捞鱼去了。” “捞鱼?大半夜的去捞鱼?”刘干部显然怀疑这样的说法。 叫做阿龙的男人没做声,他从船舱里拎起两条大黑鱼,朝姓刘的扬了扬。 刘干部心里的疑云并没因阿龙拿出两条鱼就消退,他问阿龙,为什么要在这黑漆漆的晚上去捞鱼?这不符合常理。他严肃地问阿龙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第三十章 夜袭2 再次开口的阿龙语气有些不快,他说:“我说你们是谁啊?大半夜的弄这么多人来我们村,谁让你们上我们船的?” 刘干部没有回答,而是亮明了身份,并强调,阿龙夜里去捕鱼太不符合逻辑。 见对方是省里来的领导,阿龙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他天性耿直,说话依旧认死理。 他笑着说:“呵呵,我说领导。好像没规定夜里不许捞鱼吧。再说了,白天撒网夜里捞鱼也不违背常理嘛。” 刘干部见阿龙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似乎找不出什么破绽。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该不会是在为姓王的逃走拖延时间吧? 他觉得没必要再争辩下去,朝阿龙挥挥手说:“行了行了。晚上捞鱼尽管没谁管着,但太危险;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以后啊,最好白天下湖。回去吧。” 阿龙如释重负,连声说了几遍谢谢领导关心,然后,将船靠了岸,拎着两条鱼走了。 等阿龙走后,刘干部正打算率领众人出发去湖心岛,突然,远处响起了呼哨声。刘干部听见了,立刻挥手止住闹哄哄的人群,他仔细听那呼哨声,片刻,说道:“两长一短,这是发现有两人逃跑的讯号。” 原来,这尖利的呼哨声是他安排在村口警戒的人发出的讯号。 他吩咐林大炮:“你,带一队人马立刻去村口问问情况;如果,真有人跑了,不管怎样也得追回来。其余人带上这条小船跟我出发。” 林大炮应了声,带着七八个人跑去村口。 在刘干部等人乘坐的船只出发去湖心岛后,躲在暗处的阿龙站起身来。他望着渐渐离远的船只,略微停留了一会,随后,没入了黑暗之中。 话说林大炮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村口,留守在那里的同伴向他说明了情况,说是有两个人影朝他们停车的地方去了。 “什么?朝咱们停车的地方去了?”林大炮听了皱了皱眉。 又有人告诉他,随刘干部一起来的一名灰衣人已经追过去了。 林大炮想了想,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二踢脚,交给那人,要负责在村口警戒的人发现情况就点炮仗通知他。 “走,去停车的地方。”他朝一同从湖边来的几个人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还没等林大炮他们赶到停车地点,打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隐隐约约的,林大炮看见三个人影缠斗在一起。 他心说不好,一定是灰衣人跟对方交上手了。 “赶紧去帮忙。”他喊了一声。 一帮人跑得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就到了那三人的跟前。 等看清楚三人的长相,林大炮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跟灰衣人缠斗在一起的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是何家窝棚的两个村民,其中一个正是让林大炮恨得牙痒痒的何飚。 “住手。”他大喊一声,隔开缠斗的双方,问灰衣人有没有伤着? 灰衣人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 何飚责问林大炮:“我说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大半夜到我们村来寻衅闹事。” 林大炮没回答,反问何飚为何黑灯瞎火的跑出来转悠? 何飚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林大炮一眼,说:“啥叫转悠?我们这是跑步健身。再说了,就算我们在自己的地方上转悠,碍你们什么事了?没人规定半夜不许出来散步吧?” 一连串的反问,促使林大炮忽然想到湖边遇上阿龙的一幕,他想,这两人说话的方式怎么这么像呢?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掩护。 对,何飚和那个阿龙之所以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一定是在为姓王的逃走打掩护。不行,不能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万一因此让姓王的给跑了,岂不中了他们的诡计。 想到这里,他招呼同来的几人与灰衣人一起随他返回村子去。 何飚却不依不饶地论理起来,说他的同伴被灰衣人给打伤了,得有个说法。 林大炮闻言,拿手电照了照蹲在地上那人,果真瞧见那人脸上有几块青紫,鼻子下面湿乎乎的,挂着鲜红的液体,看样子是鼻血。 “说吧,该怎么办?”何飚理直气壮地问。 林大炮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何飚会来这么一手,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灰衣人发了话,说道:“怎么?还想我赔医药费?你们动手在先,我这是正当防卫。” “哼。”何飚哼了一声,说,“是我们先动的手,这不假。但是,黑灯瞎火的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想干什么?大半夜跟踪人,能不被我们当做坏人嘛。再说了,我们先动的手还被你揍成这样;如果,让你先动手的话,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论理?瞧,下手这么狠。”说罢,撸起袖子让林大炮看。 林大炮见何飚的胳膊上淤青了好大一块,觉得解气;心想,这灰衣人身手真不赖,一个对两,不仅毫发无损,还把何飚这个讨厌鬼揍成这样。 何飚见林大炮面露喜色沉默不语,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催促道:“哎哎,我说好歹给个说法。我们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揍一顿吧。” 林大炮想了想,对何飚说:“你们动手在先,他是正当防卫,就算扯平了。再说了,今晚我们在协助省领导完成重要任务,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哦?协助省里的领导完成任务?那你的意思……我们白挨揍了?行。这口气我咽了,省得你拿省领导来压我。但今天这身伤,改天你得给个说法。” “行行。咱们改天再说。” 林大炮担心再纠缠下去会误了正事,语气缓和了不少,打过几声招呼后,领着众人人匆匆赶去了村子。 等他们离开后,蹲在地上的那人站起身,抹了把鼻子下面那红色液体,呵呵地笑了。 何飚也笑起来,说:“呵呵。这红墨水还真管用,居然糊弄住了这个傻大个。我猜,有刚才这一会,王教授他们应该能转移去安全的地方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深夜。 湖边的林大炮他们望穿秋水一般等来了从湖心岛回来的刘干部他们。 船刚靠岸,林大炮没见船上有他们要找的人,就问刘干部情况怎么样了? 刘干部脸色铁青摇了摇头,问林大炮他们这边怎么样了?林大炮就将遇见何飚他们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刘干部听了很失望,想了想说:“看来,这何家窝棚的人不简单,行事缜密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先回去吧,再守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回去?不找姓王的了?另外,我们跟何家窝棚的事……”林大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失望;他觉得,白天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帮他们出气的刘干部,会因为今晚找不着人不管他们了。 果然,他的预感在刘干部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刘干部绷着脸说:“你们跟何家窝棚的事?林大炮我告诉你,我要找的那个人至关重要;如果,我完不成这个任务,连我的饭碗都难保;我哪还有心思帮你出气?哼。”说罢,朝几个灰衣人挥了挥手,扔下林大炮他们径直离去。 “老林。这姓刘的什么意思?不帮咱们了?”见刘干部就这么走了,有人问;那人还说,“要不,咱们去村里砸碎几家窗户玻璃解解气,总不能白忙一场吧。” 林大炮听到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踹了那人一脚,说:“滚犊子。老子像是使下三滥手段的人吗?”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那人捂着被踢疼的屁股蛋子问。 “还能怎么办,回去。” 夜色下,刘易发家的窗户被轻轻敲响。 “谁啊?”躺在炕上的刘易发翻了个身,问道。 他想,该不会是姓刘的又来了吧? “叔。是我,飚子。”窗外传来何飚的声音。 见是何飚,刘易发一咕噜翻身下地,两只脚往鞋子里一塞,也顾不上去拉鞋帮子,便大步跑去开门。 门开了,外头站着何飚、阿龙和另外一个民兵。 “赶紧进屋。”刘易发催促道。 等三人进了屋,刘易发探出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异样便关上了门。 “情况怎么样了?”刘易发问何飚。 何飚坐下来,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刘易发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王建国与蓝玉洁已经去了安全的地方,悬着的心立刻落回到了肚子里。 那个用红墨水冒充鼻血糊弄林大炮的民兵问何飚:“哎,对了队长。咱们不是将王教授他们转移去了馒头山,怎么八分场的人去了没找着呢?” 何飚笑着回答:“呵呵。所谓兵不厌诈嘛。你啊,得学着点。” “但我明明看见王教授他们上了岛……” “不错,他们确实是上了岛。但咱们回村后,我觉得姓刘的也会想到馒头山这个地方;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喊阿龙将王教授他们送去了湖对面的五间铺子。”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些人会扑了个空呢。” 两人正说着,刘易发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他表情严肃并有点紧张地问何飚:“五间铺子?你把建国他们送去了五间铺子?” 何飚不知道刘易发为何紧张,照实说是的,还说:“那里很少有人去,我觉得他们在那里最安全,所以,就喊阿龙送他们到那里暂时避一下。” “但是……”刘易发的神情里竟有了一丝惧色。 何飚觉得奇怪,问:“叔,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刘易发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出了一句让何飚背脊一凉的话来。 他说,据老辈人讲,五间铺子不干净,闹鬼。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人去那地方的原因。 第三十一章 阴森的五间铺子 “什么?您说那地方闹鬼?”何飚没料到刘易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五间铺子闹鬼呀?”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讲起的……”刘易发回忆,“听说,早年五间铺子打过几次仗死了很多人;当时,条件差,一些死难者的尸体无法得到妥善处理,只能就地挖坑集体埋葬。打那之后,就有了闹鬼的传闻,说那地方一到阴雨天,就会响起喊杀声和惨叫声;甚至,有人还看见整队的士兵在那里操练。于是,人们便帮五间铺子起了个可怕的名称,叫做鬼营。” “阴雨天?鬼营?不会真有这么邪乎吧?”何飚被刘易发说得心里直发憷。 “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好说。反正,那地方阴森森的,一般人没什么非去不可的事,是绝对不愿意去那里的。” “非去不可的事?什么意思?”何飚问。 刘易发没立刻回答,他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夜,收回目光后示意何飚他们三个凑近些,然后,用低沉的语气告诉他们:“是那些死难者的后代,每逢特定的日子必须去那里祭拜。”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外头原本呜咽的夜风陡然加强了不少,冷风透过门窗的缝隙挤进屋来,撞到几个人的身上,大家感到凉飕飕湿漉漉的。何飚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朝外头看,几秒后,慢慢回过身来,脸上显现出一丝惧意。他说:“下毛毛雨了。” 刘易发一听,脸色越发难看了。 五间铺子,黑鱼湖边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或许是少有人来的缘故,这里大片区域异常荒凉,夜风掠过齐腰高的荒草,发出嘶嘶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无数怨灵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荒野间,几处断垣残壁耸立在黑暗中,远远看去,就像是暮年老者在浓浓的夜色中,默默地回忆着已逝的岁月。 这个被老辈人传得很邪乎的地方,平常少有人来,因为,人们惧怕深埋在此的怨灵会跑出来作祟。 一堵残留着战争痕迹的老墙上,枪林弹雨烙下的印记依稀可辨。墙内依偎着两个人,他们是王建国和蓝玉洁。 两人在担惊受怕的状态中疲于奔命了一下午,体力透支得很厉害,他们很想找个安静的所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但是,眼下别说是躺着睡觉,能在满是荒草且湿漉漉的断墙瓦砾间找块能坐的地方,已是不易。 五间铺子是个让人生畏的地方,这个清朝遗留下来的建筑群,远比传言可怖得多。 被炮火熏黑的残墙瓦砾间,时不时能看到长满铜绿的子弹壳,让人联想起当年战斗之激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还远不止如此,与废墟仅隔了十几米的荒草间,有个隆起的坟包,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便来自那个地方。 人们害怕五间铺子,更害怕这个面积大得惊人的坟包。说它大,是因为这个坟头占据了五间铺子三分之一的地面,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山,一座埋着很多死人的山包。 “建国,我害怕。”蓝玉洁颤声说。 她紧偎在爱人的怀里,希望借助对方的体温来抵御秋夜细雨带来的寒冷,更是抵御由风声、雨声与黑暗、联想交织在一起的恐惧。 “别怕,有我呢。”王建国收紧了抱着蓝玉洁的胳膊,此刻的他,能给妻子的也只有安慰了。 下午,何飚将他们送往湖心岛,后来,为了安全考虑,又喊阿龙将两人送到了这里,说是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比较安全。 暂时是安全了,但此地的荒凉出乎两人的意料。 入夜后,两人就这么坐着,尽管,此处紧挨着另外一个叫做五间房的村子,但阿龙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别去村里,以免被八分场的人发现。 王建国担心有孕在身的妻子会扛不住,但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只能硬扛着。 雨,渐密,从湖里袭来的湿气夹杂着秋寒像沾了水的皮鞭,一下一下的抽打着瑟瑟发抖的两人。 王建国看了看头顶满是窟窿的房子,心想,这样下去别说是妻子扛不住,就连他也会受不了。他想了想,对蓝玉洁说,得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蓝玉洁看了看黑漆漆的周遭,说,这么荒凉的地方,恐怕找不到能避雨的所在。 “地方倒是有一个,但……”王建国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似乎在担忧。 冻得抖作一团的蓝玉洁,只想尽快能找到避雨的地方,问王建国是哪里? 王建国想了想,下了决心似的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小村说,那里。 “那不行。阿龙强调过,要咱们别去村里的。” “我知道。但在雨中待久了我怕你会撑不住,毕竟,你怀着咱们的孩子呢。” “那……” 作为一个纤弱女子,蓝玉洁真的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自己究竟该怎么办?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依赖自己的男人;她相信,她的爱人一定会找到妥善处理危机的办法。 王建国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村里,他想,就算真让那些神秘人逮到,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玉洁因淋雨挨冻而伤了身子落下病根。 他扶起浑身湿漉漉的蓝玉洁,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村子走去。 五间铺子左边是五间房,村子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个村子起初只有几户人家,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 按理说,在雨夜里,王建国他们想要找到能避雨的地方,除了五间铺子之外,就只有五间房这个村子。但是,他们没去五间房,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因为,他们看到那里也有几户人家,而且,也亮着灯,他们以为那就是五间房了。 在齐人腰的荒草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雨,忽然停了,停得很突兀,就好像这雨是从一根管子里出来的,有人控制着阀门,阀门一关,雨就停了。 这种现象让两人觉得匪夷所思。更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前面出现了几间老式的店面,一条土路穿行其间;这路非常窄,弯弯曲曲的,就像一条长满斑点的大花蛇静静地躺在那里。 两人发现,路尽头隐约可见一些老旧的房子,看着像是个村落,一个比五间房规模大不少的村子。 王建国觉得奇怪,抬眼看了看一家店铺门前挂着的“當”字招牌,嘀咕道:“太奇怪了,这年头……还有当铺?就这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用得着开一间当铺吗?” 蓝玉洁也是一脸的迷惘,她指了指与当铺相邻的店面,说:“还有客栈呢。这客栈的名称也太吓人了吧?” 王建国看去,见当铺隔壁的店铺门口挂着块老旧的木质招牌,上面写着四个褪了色的大字:鬼营客栈。这四个字让他觉得怪异,心说,客栈门口挂这么一块招牌,谁还敢住呀。 就在两人的注意力被招牌吸引之际,突然,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小林子……咱们可以回家啦……奶奶有钱赎回你的魂了,你快回来吧。” 声音沙哑而低沉,来得毫无征兆,王建国与蓝玉洁都吃了一惊。 蓝玉洁感到害怕,她颤着声问王建国:“建、建国。你、你听见了吗?” 王建国也有点害怕,但他强作镇定,对蓝玉洁说:“别怕,有我呢。可能是有人在喊魂,就像咱们那里,谁家小孩被吓着了,大人不都是这样喊的嘛。” 他说的没错,宜兴这个地方,一旦谁家孩子被吓着了,大人们往往会在孩子的床头放上一只碗,碗里有水,水中竖着鸡蛋或筷子,再喊一些招魂的词,借此找回孩子被吓跑的魂。 其实,这就是个迷信的说法,但长辈们信这个。说来也怪,很多孩子受到惊吓之后,就这么喊喊,居然康复了。 就在两人分析苍老女人喊声的时候,当铺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女的说:“阿宝。金花婆婆天天这么哭喊也怪可怜的,咱们就把东西还给她吧。” “还给她?”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不快,“我说你都想啥呢?咱们开当铺又没逼她来当东西。再说了,如果真把东西还给她,咱们的钱就没了。你给我记住,咱们是生意人,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女人没再出声。 见当铺里有人,蓝玉洁对王建国说:“建国。咱们人生地不熟,要不,去当铺打听打听,问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王建国心想,老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应该去跟当铺里的人打听打听,说不定,人家还能让借住一宿呢。 想到这里,他喊蓝玉洁别动,他走到当铺门口敲响了门。 “谁啊?”里面响起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想打听些事。我们是别的村子的,路过这里正好下雨了,就来你们村躲雨。”王建国回答。 “躲雨?外面下雨了吗?” 随着说话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准确地说,只开了一条缝,一双女人的眼睛,透过门缝,朝王建国投来警觉的目光。 第三十二章 鬼营村1 门内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模样,皮肤雪白,脸上的五官生得精致,一身旧式旗袍裹紧了略显丰满的酮体;看得出,这是户殷实的人家,只有条件好的家境,才会有出落得楚楚动人的大家闺秀。 女人好看是王建国打心眼里认可的,无论长相、体态,还是说话时略带优雅的气质,都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 但是,王建国总觉得女人有些异样,但哪里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 女人警觉地望了望王建国,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蓝玉洁,问:“那是您夫人吧?” 王建国回答是的。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他要给女人一个好印象,以争取多一些借宿的机会。 女人见他不像是坏人,打算请他们进屋说话;但话还未出口,就被屋里男人给打断了。 “谁呀?这么晚了,要当东西等天亮了再来吧。”男人说。 王建国见男人将他们误当成前来当东西的客人,正想解释,女人开了口。 女人说:“是两位外村的客人,上咱们这里避雨来了。” “避雨?外面下雨了吗?”男人问。 女人将门拉开了些,伸出嫩如凝脂的手臂往外探了探,缩回手来时摇了摇头,说:“没有。可能村外头在下雨吧?” 村外头在下雨? 这句话让王建国觉得奇怪,心想,下雨还分村里和村外吗? 这时,里头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兰花。我看,村外要是下雨的话,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估计,他们也只能在咱们村过夜了……” 王建国听了心里一喜,以为男人会请他们在当铺里住上一宿。没想到,男人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他的猜测。 男人说:“但咱这是当铺,通常只接待来当东西的客人。他们真想在村里过夜的话,就去隔壁的客栈吧。”说到这里,男人下逐客令似的对面露歉意的女人说,“兰花。时间不早,别耽误人家去住店,咱们也该歇着了。”说完,不再言语。 女人见男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请王建国他们进屋,只得一脸无奈地对王建国说,隔壁客栈的老板姓周,想过夜的话,就去客栈投宿。 王建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向蓝玉洁走去,他的身后传来了关门声。 “人家不让借宿,是吧?”瞧见王建国一脸的失望表情,蓝玉洁已经猜到了大概。 王建国点了点头,他朝那个挂着鬼营客栈招牌的老式楼房看了看,说:“他们建议咱们去客栈投宿,但……咱们出来时只带了几件衣服,没带钱。” “要不,咱们就在人家屋檐下坐一宿吧。这里不下雨也不太冷,比五间铺子强多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来到客栈门口,将带来的衣服铺到地上,准备席地而坐。这时,客栈里头有了光亮,一阵脚步声后,老旧的木板门嘎嘎作响地打开了。 “你们是来住店的吧?”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探出头问。 “这……我们……”王建国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确实想进客栈找个房间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但苦于囊中羞涩,根本没钱来支付房钱。 见他面露难色,老头猜到了大概,笑着说:“呵呵。外头冷,先进屋再说吧。咱是开客栈的,不管怎样,总不能让客人在店门口挨冻。”说罢,朝王建国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建国很是感激,想着,这世上好人还是有的。这位老先生比较随和,让人觉得亲近,哪像当铺里的男人,一开口,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怀着感激之情,王建国收拾起地上的衣服,扶着蓝玉洁走进屋里。身后,夜风呜咽,那块写着“鬼营客栈”的木头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楼房尽管老旧,但里面倒也窗明几净。 王建国看见,客厅里摆着老式的桌椅,老式的屏风和楠木的柜子;一排上了年岁的木质博古架上放了许多玉器瓷瓶;一张同样老旧的长台上摆了一尊像是金刚的佛像,佛像的两侧有两支粗大点亮的蜡烛,发出了摇曳的光芒。 “请坐吧。”老头客气地招呼两人坐下,并问他们饿不饿? 王建国见对方慈眉善目的模样多了几分亲切,干脆不藏着掖着,像自家人那样说起话来。 “太感谢您了。饿……确实是饿了,但我们……出门的时候走得急,所以……” “没钱?是吧?”老头问。 王建国见对方看出了他的窘境,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心里忐忑不安起来,生怕老头会因此赶他们出店。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老头脸上的笑并没变淡,相反,还说出一些通情达理的话来。 “没关系。人活一世谁没个缺钱少粮的时候。你们啊,别把这事放心上,先祭下五脏庙。钱这事咱先不谈。”老头说完,朝内屋喊了声,“阿贵,阿贵。” 一阵脚步声起,一个精瘦得脸上没几两肉的中年男人打里头出来。 “掌柜的。您喊我?”来人跟老头说话,并脸无表情地看了看王建国他们。 老头吩咐男人:“你去厨房弄些酒菜。记住,这两位客人应该是饿坏了,分量一定要足。” 被称作阿贵的男人应了声,正要返回里屋,王建国起身说:“周老板您客气了。我们夫妻平时就不好酒,要是方便的话,来碗米饭就成。” 老头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他说:“上门就是客,酒,是断然不能少的,因为,鬼营村有个规矩,谁家来客不上酒,传出去是要被村里人笑话的。所以,你们就别推辞了。阿贵,你赶紧去准备吧。” 阿贵应了声,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瞥了一眼王建国,转身进了里屋。 目送走阿贵,王建国觉得这个精瘦的男人,面皮跟砧板似的,刀枪不入,猜测,对方应该是不欢迎他们没钱来借宿还管吃管喝。 他觉得给周老板添了麻烦,有些愧疚地对老头说:“周老板。给您添麻烦了,真过意不去。” 老头摆了摆手:“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本一家嘛。你们能来我客栈也算是缘分。所以,客气的话就不提了。”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问王建国是怎么知道他姓周的? 王建国照实回答,是当铺的女人告诉他的。周老头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 稍后,周老板对王建国说,他还有点事要忙,就不陪他们了。一会,等他们吃完了饭,阿贵会带他们去准备好房间的。说罢,客客气气地朝两人拱了拱手,转身进了内堂。 周老板离开后,蓝玉洁问:“建国。我怎么觉得那个阿贵好像不欢迎咱们。” “是啊。”王建国点了点头,说,“可能是因为咱们给不出钱的原因吧。人家做生意的,碰上亏本的买卖,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除了用生意亏本会影响人的情绪来解释阿贵的冷漠,王建国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来。 蓝玉洁说:“嗯。我看,周老板人挺好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得把钱给人家补上。” 正说着,阿贵端了一个木盘子从里屋出来。他将盘子里的几碟菜放到桌上,又从墙边一个矮柜里取来杯子,帮两人倒上酒。做完这些,他依旧脸无表情地说了声请慢用,拿着空盘子回里屋去了。 尽管两人看到阿贵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咕咕作响的肚子已经容不得他们前思后想,干脆一门心思祭起五脏庙来。 饭菜相当可口,诱人的色泽清淡的口味,就好像专门为两人量身定做的;特别是酒,不是北方人习惯的烈性白酒,而是味甘醇厚的黄酒,有点像绍兴花雕。 或许是太饿的缘故,两人很快将酒菜米饭风卷残云了,也没尝得出菜肴的味道,就好像菜原本就没味道似的。 “奇怪。这菜怎么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诱人,吃下去没觉得鲜香呢?”蓝玉洁提出了疑问。 王建国分析:“可能是咱们太饿的缘故,加上这菜原本就清淡,所以,来不及尝出味道就吃下肚子了。要知道,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直到天擦黑咱们都滴水未进。” 蓝玉洁咂了咂嘴,说:“不对,直到现在嘴里还是淡而无味,就像吃了白水,管饱,却没味。” “因为,这不是一般的食物。” 两人正说着,一个低沉沙哑苍老得如同松树皮似的声音,从门一侧的窗户外头冷不丁传了进来。 这声音来得毫无征兆,两人又没丁点的思想准备,都被吓了一大跳。 “谁?谁在外面?”王建国问。 “嘘,小声点,别让周老板听见了。”外头的声音回答,“我叫金花,村里人都喊我金花婆婆。” 这个名字让王建国想起当铺里的女人来。他想,那个女人提到的一个名字,不正是金花婆婆么。 “金花婆婆,您大半夜站人家窗户外头……会吓坏人的。”王建国埋怨道。 “吓坏人,总比被人害死的好吧。”窗外怪异的老太继续用让人听了难受的声音说。 王建国心里微微一动,他琢磨老太说的话,觉得似有所指。 第三十三章 鬼营村2 “被人害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建国不明白这个怪老太想表达什么。 “如果,你们不想稀里糊涂丢了性命,那就赶快随我去安全的地方。”窗外的老太强调道。 王建国听得云里雾里,问:“安全的地方?难道,这里不安全吗?” “安全?哼哼。”金花婆婆冷笑了两声,反问王建国,“你们没觉得奇怪吗?为什么阿贵不情愿招待你们?又为什么那些饭菜寡淡如水?” 经这么一问,王建国与蓝玉洁也开始疑惑了。 “那菜确实有点怪。但是,周老板看上去心慈面善的,他总不至于要害我们吧?再说了,我们跟他无冤无仇,害人,总要理由的吧?”王建国说,他怀疑金花婆婆这么说话有什么目的。 金花婆婆沉默了,看上去,老太像是在思考该怎样向王建国解释。 片刻,她叹了口气说:“唉,年轻人。这世上有些事情是世人弄不明白的,特别是在鬼营村,这里的人,行事的方式与你们熟知的那个世界截然不同;在这里,做任何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们熟知的世界?难道……这里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吗?”王建国觉得金花婆婆言语缺乏科学依据,甚至,荒谬透顶。 “一时解释不清楚。但你们要明白一点,如果,再不随我去安全的地方,等那姓周的和当铺老板讲定了价钱,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要知道,那姓丁的当铺老板不是个好人。” 老太这番话让王建国想起他在当铺门口的遭遇,更想起当铺老板冷漠的口吻与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说:“那人确实不近人情,但是……”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陌生的当铺老板有什么理由要加害与他,尽管那人确实没给他留下好印象。 “需要理由是吗?你啊,别老是纠结‘因果’两字。我说过了,在鬼营村做什么事不需要理由的,特别是针对你们这些外村来的人。”金花婆婆说到这里,问道,“难道,这里的异样你们还没能感觉得出来吗?” “异样?” “对。关于这村子的名字,难道,没听老辈人讲起过?还有,客栈的名称,以及淡如白水的饭菜,还有面无表情的阿贵……试问,这世上有哪一种菜肴会淡得如同白开水?就算不加任何作料,也不至于没一点味道吧。” “那……”王建国开始觉得这个怪异的老太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只有一种可能性。”说到这里的金花婆婆顿了顿,接着,她一字一顿地,就像步枪点射似地说,“那就是,这顿饭不是给活人吃的。” “什,什么?”王建国觉得老太是在危言耸听,或者,老太婆原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脑子有问题,是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能说出毫无逻辑的话来,“不是给活人用的,难不成,是给死人吃的?”说这句话时,王建国甚至想用辩证唯物论来反驳老太荒谬的言论。 就在这时,内堂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接着,满脸堆笑的周老板打里边出来。 他朝王建国拱了拱手,问:“饭菜还吃得惯吗?” “嗯?哦。很好,很好。” 王建国不想说那些饭菜淡如白水,更不想说,如果不是饿极了的缘故,那些饭菜肯定会吃得味同嚼蜡。他觉得那样说的话是很没礼貌的;毕竟,周老板没问他们要钱,不仅留他们过夜,还管他们吃饭。 “哦,那就好,那就好。”周老板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他笑盈盈地踱着步子,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到窗户跟前,用一种足以暖人的口吻朝窗外说话,“金花婆婆。时间不早啦,您赶紧回去歇着吧。您小孙子的事情我会跟丁老板商量的。我想,丁老板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将东西还给您的。” “他会吗?哼。”金花婆婆不领情地说。 她见周老板已经发现了自己,干脆不躲着,推门走了进来。 王建国与蓝玉洁这才看清楚金花婆婆的长相。他们发现,老太长得有些怪异,甚至,有点吓人。 老太有一双不匀称的眼睛,落在皱巴巴的面皮上,其中一只眼珠子灰蒙蒙的,就像没有眼眸;她扁扁鼻梁下的干瘪嘴巴,让人感觉她一定没有一口好牙;乱蓬蓬形同枯草灰白色的乱发,像个鸟窝一样端放在脑袋上。 令王建国觉得不舒服的,不仅仅是老太身上似乎几年没洗的灰布褂子,还有那副邋遢的长相,更有说话时一副怪异的表情。 老太说话时,一大一小两只眼珠不像正常人那样运转自如、神采飞扬,而是一只在转动,另外一只就像定格的照片,一动不动盯着某个地方,这让王建国与蓝玉洁觉得很不自在。 这时,周老板信誓旦旦地对金花婆婆保证:“我想,丁老板应该会把东西还给您的。如果,他真是不近人情,那,就只能用钱来解决了。” “但我没钱。”老太直截了当地说明了她的窘境,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他。” 老太的前半句话王建国完全能接受,谁家没个缺钱的时候,就像自己,不也没钱吗。但后半句就把他给听糊涂了,就算有钱也不会给?难不成,这老太想赖账? 周老板接下来的一番话,解开了王建国心中的疑惑。 原来,金花婆婆不想还钱是有原因的。 周老板说:“我说金花婆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就别老记在心里。就算丁老板当初用了些手段,让您典当了那个东西,但到了现在,再去追究谁对谁错有什么用呢?现在,要紧的是,将那东西要回来不是嘛。” 从周老板说的话里可以听出,当铺老板耍手段让金花婆婆入套,从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也是让金花婆婆长久无法释怀并不想给钱的原因。 “但他肯还给我吗?”金花婆婆冷冷地问。 周老板说:“不是有我出面嘛。” “就凭你?”金花婆婆的语气里满是不信任。 “怎么?您小看我?咱们几个家族同在村里都好几代了,多少有些感情吧?乡里乡亲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样吧,如果丁老板一定要您付清欠他的钱,这钱由我来出。” “真的?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金花婆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不就是钱吗。我的鬼营客栈开了也有些年头,不说是家财万贯,单说替您还上这笔钱,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吧,明天,我就把这事给办喽。”说完,问金花婆婆,“哎对了,您好久没吃东西了吧?” 被这么一问,老太的肚子立刻咕咕作响,那只会动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王建国他们吃空的菜盘子,而另一只眼睛却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她面前的周老板。 这样的举动让王建国与蓝玉洁感到心里发毛。 周老板料想金花婆婆一定是饿极了,便喊阿贵用一只大瓷碗装满饭菜交给老太婆。 金花婆婆接过瓷碗,并没如王建国他们想象的那样跟周老板说声谢谢,而是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目光瞥了周老板一眼,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阿贵,最后,让人不舒服的目光落在王建国与蓝玉洁的身上,眼神中似乎包含着内容,但王建国与蓝玉洁一时解读不出来。 “客人,保重。” 这是老太临出门时留下的一句话,显然是说给王建国与蓝玉洁听的;但王建国正如方才没能明白老太复杂的眼神那样,没能弄明白老太话里的意思。 送走金花婆婆,周老板关上门,问阿贵,客人的房间准备得怎么样了? 阿贵脸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周老板朝王建国他们说:“时间不早,两位早点歇着吧。” 王建国并不急于休息,他要弄明白一件事,金花婆婆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于是,他向周老板打听起来。 周老板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支开阿贵,对王建国说:“金花婆婆早些时候家里缺钱,隔壁当铺的丁老板听说后,就喊她拿值钱东西来典当,说,可以先给她一笔钱过日子,并保证,到期后,金花婆婆如还不上,他照样会把东西先还给她的,但是……”说到这里,他没再往下说。 王建国已经猜到了大概,问周老板:“但后来丁老板失信了?” “是的。”周老板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金花婆婆会记恨丁老板,说他不是个好人。” “唉,远不止如此啊。”周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金花婆婆典当给丁老板的不是件寻常的东西。丁老板食言后,金花婆婆对他恨之入骨,甚至,发展到憎恨村上所有生意人的程度,逢人就说这个不好那个是坏人,我呢,自然也成了她眼中的坏人。日子久了,大伙都知道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暗地里把她喊做疯婆子。” 这番话似乎解释了王建国因金花婆婆而产生的疑问,他说:“怪不得她说话毫无逻辑。” 周老板听他这样说,问道:“哦?她……都跟你们说什么了?”他脸上和善的表情不见了,一副认真的样子。 王建国笑着摇了摇头:“呵呵。都是些胡话,不值一提啊。”他不想再提及金花婆婆,怕因此坏了周老板的心情。 “也好,不提就不提吧。反正她成天疯疯癫癫的,说话没个正常的时候,我们也都习惯不去计较。”周老板见王建国不愿再谈及金花婆婆,也不追问,而是改回了笑脸说,“时间真不早了,你们早点歇着吧。房间就在内屋走廊的尽头,阿贵已经帮你们打扫好了。” 临别时,王建国耐不住好奇,问金花婆婆典当给丁老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金花婆婆这么多年也无法释怀。 周老板说:“这个嘛,牵涉到别人的生意,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还望谅解。” 尽管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蓝玉洁感觉到,周老板不愿说这件事,可能存在别的原因。 第三十四章 鬼营村3 告别周老板,两人去了房间。他们看见,屋中间摆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上点着粗大的红蜡烛,还有一盘搁着梨子苹果和几粒山核桃的水果盘;窗户前的两侧放置了几只饰有花鸟浮雕的木柜。这些家具的造型、装饰手法都有明显的清末或民国初年的特征,显得古色古香的。 王建国将行李搁到墙边一只矮柜上,扶着蓝玉洁在圆桌前坐下。 砰砰。 有人敲响了门。 “请问,是哪位?”王建国猜测着门外头来的可能是阿贵。 果然,阿贵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是我,阿贵。给你们送水来了。” 打开门,阿贵拎着两个暖水瓶走了进来,他说:“这水是特意给你们烧的。我听说你们外村人都有睡前洗脚的习惯,所以……” 这句话让王建国没来由想起当铺里的女人说的村外在下雨,以及金花婆婆说这地方跟外头世界有着很大区别的事来,觉得奇怪,心说,难不成,鬼营村的人的生活习惯与其他地方有很大不同? 心里尽管在嘀咕,表面上却是客客气气的,他对阿贵能送水来表示感谢。 阿贵临走的时候告诉他们,这屋子原本不是客房,是周老板内眷的卧室。今晚,由于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客人,只能让他们在这里暂住一宿,等第二天有房间空出来,再安排他们去别的房间。 他还叮嘱,窗户前的柜子里摆着周老板内眷的私人物品,千万别去打开。 人哪,有着奇怪的心理,你不提醒的事情他不一定能惦记,一提醒,他就会多了个心眼;王建国就是如此,等阿贵离开后,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仔细打量起窗前的柜子来。 柜子,是由硬木制成的,两米来高,比寻常衣柜要宽很多,刷了一层古铜色的油漆,远远看去就像是铜器。柜子的两侧光溜溜的,正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鸟图案,其复杂程度超乎王建国的想象。 让王建国觉得不解的是,整个柜子上没见挂锁或门把之类的东西,甚至,连一丝缝隙都难找到。 他想,这应该是个带有机关的秘匣,里头可能藏着值钱的东西,开启柜子的办法估计就在这些复杂的浮雕里头。 王建国是个好钻研的人,难得见到这么精密的机关,他对柜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取来蜡烛想好好研究研究。 这时,蓝玉洁猜到了他的意图,连忙提醒他别这么干,还说人家能收留他们过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 王建国也觉得那样做有失礼数,放下蜡烛后帮蓝玉洁倒水洗脚,洗完,两人上了宽大的老式床。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不消片刻,两人就进入了梦乡。 鬼营村的夜静得出奇,整个村子就像一间密闭的球场,场内空荡荡的,那些老旧的房子也像是用上等隔音材料做成,村外头的风声雨声绝对传不到这里。 两人睡了几个钟头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原本,按照王建国的生活习惯,离起床大约还有一个多钟头,但他醒了,因为屋子里有了一丝轻微的响动,听上去像是两块木板摩擦发出的声响,就好像有道门正在缓缓打开。 尽管那声音很轻,但高度警惕的王建国还是觉察到了。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房间的门,见是关着的。 蓝玉洁也醒了,轻声问王建国:“怎么啦?天还没完全亮就醒了?” 王建国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升起了疑云,他说:“我听见有声音。” 除了他们两就没旁人的房间里有动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蓝玉洁感到害怕,问,那是什么声音? 王建国回答,好像是开门声。 蓝玉洁忙去看房间的门,见是关着的。她说,应该是听岔了,或者,是听到了其他房间开门的声响。 “不会。”王建国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我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就在咱们房间。” 这句话让蓝玉洁心中的害怕放大了好几倍。 “但房门是关着的。”她强调。 “应该不是房门发出的声响。”王建国说。 不是房门,那会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窗户,于是,就都将目光投向了泛着鱼肚白的窗外;然而,他们看见窗户也紧闭着。 “奇怪,声音不是房门也不是窗户发出的,那会是什么呢?”王建国自言自语道。 “你呀,肯定是听岔了。”蓝玉洁分析,“昨天,咱们担惊受怕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神经也没能放松下来。肯定是紧张的缘故,造成了你的幻听。” “幻听?也许吧。”王建国也开始怀疑真的是听岔了。 可是,这个推测很快就被推翻,因为,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不仅仅是王建国,蓝玉洁也听到了。 王建国对蓝玉洁说:“听见了没有?就是这声音,我没听错。” 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两人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他们的目光定格在了窗户前的木柜上,他们看见,柜子上的花鸟鱼虫浮雕就像活了一样,翻滚涌动相互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建、建国,这是怎么啦?”见此情景的蓝玉洁吓得不轻,她拽紧了王建国的胳膊颤着声问。 “机关,一定是机关被触发了。”王建国回答。 尽管他也觉得害怕,却没慌神,多年考古入墓的经历已经练就了他的超常胆略。 “机关?但咱们没去碰,它怎么可能会自己运作了呢?”蓝玉洁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柜子有着如此精密的机关,里头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你不会真想看里头的东西吧?被人家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王建国披上外套,说:“错。不是我想看,是有人想让咱们看。你想,柜子为什么自己启动了机关?我猜,是有人要咱们看里头的东西。” 蓝玉洁不赞同这样的说法,强调:“阿贵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绝对不要打开柜子;说明,柜子的主人不想让别人知道里头的东西。假如,咱们违背了人家的意愿,岂不失了诚信?” 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王建国犯了难,他想,周老板确实对他们不错,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去看柜子里头的东西;但现在,柜子自己打开了,强烈的好奇心使他有些管不住自己。 正犹豫着,那刻满浮雕的柜门发出一声轻响嗖地打开了;准确地说,柜门不是打开的,而是像一块冰,在高热的炙烤下,瞬间融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孔洞。 现在,不管王建国想不想看,柜子里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呈现在了他与蓝玉洁的面前。两人顿时吓得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因为,柜子里的东西吓人到了极点。 此刻,房间里的光线尽管不明亮,但两人还是一眼就看见柜子里竟然挂着一男一女两个一丝不挂的人。 如此恐怖的一幕将蓝玉洁吓得毛发倒竖,禁不住叫出声来。 眼疾手快的王建国一把捂住蓝玉洁的嘴,对她说:“轻点,别让周老板他们听见。”又安慰道,“别怕,这应该不是人,分明是木头做的傀儡。看见没?他们的皮肤死白死白的,是人的话,哪能这么白,肯定是刷了白漆。另外,如果真是人,两人起码也得好几百斤,这重量能挂得起来嘛。” 这样的分析有些道理,蓝玉洁也指望柜子里的不是真人;不过,不管是不是真人,柜子里出现那样的东西着实怪异。 蓝玉洁用力咽了口唾沫,问王建国现在该怎么办? 别看王建国说话吐字清晰有理有据,其实,他脑子里也很混乱,他不敢肯定柜子里的一定是傀儡,之所以他把话说得这么轻松,纯粹是为了安慰蓝玉洁。 他想,万一柜子里的真是人,而且,是死人,事态就严重了。试想,客栈里出现了两具尸体,说明了什么?说明,这是家黑店,是个杀人越货的所在。 片刻,他做出了大胆的决定,他认为老呆着也不是个事,不管柜子里的到底是真人还是假人,他都得去看个究竟。如果那是假人,就想法子把柜门给关了,省得周老板知道后会不高兴;尽管,柜门不是他们打开的,但周老板会相信吗? 又如果那是两具尸体,那么,他和蓝玉洁就得立马卷铺盖走人,趁着客栈里的人还没起来,赶紧离开这家黑店。 想到这里,他对蓝玉洁说:“玉洁。你呆在床上别动,我去看看。” 恐惧中的蓝玉洁已经没了主见,见王建国决定要这么做,也没拦着,只是叮嘱要小心。 王建国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向了似乎冒着寒气的柜子。 随着距离的接近,原本是假人的猜测就像日出前的晨雾,被阳光一照烟消云散了。 因为,那两个白花花的人体,各方面特征都是傀儡不可能做到的。毫无疑问,那是两个真正的人体,两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第三十五章 鬼营村4 王建国没法再镇定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两具白森森的尸体上,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恐惧与迷惘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肆虐。 蓝玉洁觉察到了王建国的异样,她已经意识到柜子里的不是假人了。一想起睡了一宿的房间里居然有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她就感觉到背脊发凉。 她轻声喊着王建国的名字,同时,一个念头变得清晰:若想活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喊了几声后,终于有了回应。但是,说话的却不是王建国,而是一个低沉沙哑的女人声音。 “现在知道害怕了?如果再不走,恐怕你们就得像那两具尸体一样被挂在柜子里了。” 蓝玉洁听得真切,那是金花婆婆在说话,声音来自那只冷森森的柜子。 “金花婆婆?”她吃惊地问。 “没错,是我。”金花婆婆低声回答着。 蓝玉洁懵了,她不明白怪异的老太婆怎么会躲在柜子里,与两具尸体在一起。 这时,王建国终于回过神来,他问金花婆婆:“婆婆,您……怎么躲到柜子里去了?” 金花婆婆埋怨道:“怎么说话的?我躲在柜子里?真不吉利,死人才呆那里头。我呀,在窗户外头呢。” 听她这么说,两人连忙看向蒙蒙亮的窗外,果真看见了金花婆婆满是褶子的脸。 王建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说怎么一个大活人跟两个死人挤一块呢。” “哼。我才懒得跟你们挤一起呢。” 金花婆婆这一句“懒得跟你们挤一起”让王建国皱起了眉。他想,怪老太又开始说没逻辑的话了。 他心里有些不快,说:“我说婆婆。您这么说话就不地道了吧,您不能拿死人来开我们玩笑。” “有什么不对吗?”窗外的金花婆婆一本正经地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看我这记性。你们还没看清楚柜子里头那两人的长相吧?” “嗯?长相?”王建国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的。心说,难不成,那两具尸体是他熟悉的人? 金花婆婆继续说:“看样子,你们真没看过,难怪听不懂我的话。现在,你去看一看他们到底是谁?不过,要有心理准备,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惊慌,一定要保持冷静;因为,那都不是真的。相信我,只有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你们才会安全离开鬼营村。” 王建国觉得金花婆婆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他说:“惊慌?不至于吧,不就两个死人嘛。我干考古工作多年,千年百年的干尸我都敢碰,区区两具尸体也不至于能吓得到我。” 话尽管说得轻松,但王建国心里的害怕却是有增无减,因为,他从金花婆婆的语气里似乎嗅到了一丝信息,那就是,柜子里的两具尸体一定不寻常。 窗外的金花婆婆干咳了两声,似乎对王建国满满的自信表示怀疑。 她说:“嗯,好吧,胆大就好。现在,你好好看看那两个死人的脸。” “真要看?”王建国有些犹豫。 他想,既然已经知道柜子里是两具尸体,那么,鬼营客栈就一定是家黑店,既然,是黑店,赶紧走人最要紧;至于,柜子里的尸体是何许人,不一定非得马上弄清楚,等离开后,再向金花婆婆打听也不迟,金花婆婆肯定知道内幕的。 金花婆婆以为王建国害怕了,呵呵笑了两声,施起了激将法:“怎么?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怎么可能。不就两个死人嘛,我这就去看。” 王建国前头说的话已经把自己赶上了架子;现在,又中了金花婆婆的激将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心里尽管发虚,但想着,不能在妻子面前失了男子汉的颜面。 他心里盘算,再怎么着,死人也就死相难看点,但不会比古墓里的干尸更可怕。为了面子,他必须豁出去。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向柜子凑近了些,打算去看其中一具尸体的脸。 这时,窗外的金花婆婆突然大声说:“记住,千万得有心理准备。”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尸体上的王建国,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嗓子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柜子去。幸好他反应敏捷,手扶柜子稳住了身形。 此前,由于屋子里光线昏暗,加上离柜子有段距离,再则,尸体是低着头的,无法看清楚长相。现在,王建国与尸体离得足够近,一下子看清楚了死人的相貌。 这可以说是王建国今生被吓得最厉害的一次,他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连连后退,紧接着,身子一矮,跌坐在了地上。 床上的蓝玉洁也看清楚了柜子里的两个人,那是两具年轻的尸体。 这两人的死相并不难看,除了皮肤呈现出死人才有的颜色,旁的,也没什么太过恐怖的。 但蓝玉洁还是害怕了,她仿佛听到头顶响起了一声炸雷,震得她浑身发麻;恐惧就像一座山,毫不留情地向她压来。 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柜子里的两具尸体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具男尸竟然跟王建国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两人长得相似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也倒说得过去,但是,当蓝玉洁的目光触及到那具女尸时,这种解释就完全站不住脚了,因为,蓝玉洁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那个被挂在柜子里的女尸的长相,竟也与她毫无二致。 见到这种恐怖、怪异的景象,蓝玉洁除了感到恐惧,更多的是迷惘,她弄不明白,柜子里挂着的两具尸体究竟是什么人?是王建国与蓝玉洁么?但如果他们是王建国与蓝玉洁,那么,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是谁?自己又是谁? 诸多问题轰炸着她的脑细胞,恐惧与迷惘就像海啸时不可逾越的水墙,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了。蓝玉洁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失去意识前,她隐约感觉到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片刻之后,一阵低语声让王建国与蓝玉洁清醒过来。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来自他们不远的地方。 王建国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客栈的房间里,看周围的环境,像是他们昨晚进村的地方。 他眯起眼,仔细辨认不远处正交谈的两个人,认出其中一个是长相丑陋的金花婆婆,另外一人由于是背朝着他,看不真切,但从体型上来判断是个男人。他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 就在这时,那个男的转过身看向他这里。 是阿贵。 没错,这个男人正是客栈里的伙计,脸皮跟砧板一样的阿贵。 王建国觉得意外,心想,刚才自己应该是被柜子里两个死人吓晕过去的,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人走窗户将他与蓝玉洁抱出去,随后发生的事情记不真切了。 蓝玉洁也看清楚交谈的两人,疑惑地问王建国:“建国。金花婆婆怎么会跟阿贵在一起?” 王建国回答:“我也糊涂着呢。按理,金花婆婆对周老板有成见,理应不会跟客栈里的人来往,但是……” 正说着,远处的金花婆婆回过头来,冲他们咧嘴一笑。 这一笑不要紧,她脸上的五官差不多挤到一块去了,那张嘴由于缺了好多牙,黑洞洞的,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金花婆婆与阿贵一起来到两人跟前,见王建国与蓝玉洁的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就说:“有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明白的;不过不要紧,稀里糊涂地活着总好过丢了性命。” 王建国觉得这话在理。尽管过去的一晚遭遇了一系列吓人的怪事,也尽管很难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但眼下能活着离开鬼营客栈,远比了解真相重要得多。 蓝玉洁问金花婆婆,鬼营客栈里那两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为什么长得跟她与王建国一模一样? “这个嘛。”金花婆婆想了想,答道,“那都不是真的,你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幻象?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那两人……”王建国忍不住开口反驳。 “像真的,是吗?”金花婆婆打断了他的话头,说,“但是,‘像’与‘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尽管,那两具尸体看着像你们,但并不代表你们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的。”说着,她指着远处隐现在晨雾里的鬼营村说,“就像这个村子,人和物,历历在目,看着就像是真的,但如果你们真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个村子只存在于人的思维里。” 这番解释让王建国与蓝玉洁都感到意外,他们不敢相信,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太婆说出的话思路敏捷富有哲理,这哪像是一个疯婆子能说得出来的。 见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金花婆婆猜到了两人的心思,笑着说:“别多想啦。等出了这个村一切就不复存在了;到那时,你们依旧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至于,老婆子我究竟是不是疯子,就不这么重要了。”说到这里,她指了指阿贵,说,“对了,阿贵表面上是鬼营客栈的伙计,实质上,他是我的儿子。” “什么?您的儿子?”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王建国与蓝玉洁的意料,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六章 消失的村子 “那您昨晚……是在帮孙子喊魂?”王建国隐约觉得,金花婆婆与当铺老板之间的恩怨,可能与对方的孙子有关,是以故意这么问。 听王建国问起这,老太脸上的神情变得黯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错,我孙子……也就是阿贵的儿子。唉,我那苦命的孙子。” 接下来,金花婆婆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当年,金花婆婆也算是大户人家的人,家中不说是家财万贯良田千顷,但总比寻常人家富裕得多。 阿贵娶媳妇那会,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觉得媳妇是穷苦人家的闺女,门不当户不对的,成天挑媳妇的不是。 后来,她的孙子虎娃出生了,她担心孩子会继承母亲贫贱的陋习,便硬是要由她来抚养虎娃;没想到,虎娃的母亲就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媳妇去世后,阿贵便一蹶不振,成天没个言语。数月后,独自出门走了。 打那开始,原本兴旺的家族迅速走向衰败,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家里的佣人因拿不到工钱陆续离开。金花婆婆便独自带着虎娃一天天地过着。 再后来,家里揭不开锅,亲戚朋友能借给她钱的都借过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在当铺老板的蛊惑下,她将虎娃过继给对方做干儿子,因此,老板借给她一笔钱。 由于还不上钱,到期限后,当铺老板不肯将虎娃还给她;不仅如此,过了一阵子,当铺老板还告诉她虎娃跑出去玩没回来,找不着了。 “一个孩子家,路还走不利索,怎么可能独自跑出去玩呢?”金花婆婆擦了擦变得湿润的眼角,说,“当时,我非常后悔,想着,先前如果我能对家人通情达理一点,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我对不起苦命的媳妇,更对不起阿贵他爷俩啊。” 说到这里,金花婆婆泪流满面,浓浓的哀伤感染了在场的三个人;同为女人的蓝玉洁禁不住心头一酸也落下泪来。 阿贵拍着金花婆婆的后背,帮她顺气,说:“娘。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别老惦记着。再说,我早就不怪您了。现在要紧的是,得想法子找到当铺老板与周老板的罪证,为虎娃报仇。” “报仇?”王建国似乎听出了什么,问,“难道……虎娃他……” 阿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眶里泪光盈盈。他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两人泯灭人性,把我的虎娃给害死了。” “啊?害死了?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蓝玉洁吃惊地问。 “偿命?哼。”阿贵哼了一声,愤然道,“他们表面上是规矩的生意人,但暗地里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土匪。你们知道吗?他们暗地里干的是丧尽天良贩卖人体标本的勾当。他们……他们竟然将我的虎娃制成了标本卖去了国外。” 这个外表看似冷漠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心中撕裂般的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王建国与蓝玉洁百感交集,一方面,他们同情这对母子悲惨的命运;另一方面,他们也为当铺和客栈两位老板干下的勾当感到憎恨和害怕。 蓝玉洁问:“阿贵。您是怎么去客栈当伙计的?” 阿贵停止了哭泣,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子后,说出了原因。 当年,他离开村子去了塞外。十来年的时间里,他是在孤独和思念中熬过的。这期间,他受了一次重伤,面部神经部分瘫痪,所以,平常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的。 后来,他实在抵挡不了对家乡的思念,更熬不住对母亲和虎娃的牵挂,就悄悄回到了村里。当他得知虎娃已经失踪多年的消息后,便和母亲商议了复仇计划。他趁着村里人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一时认不出他是谁,去鬼营客栈当了伙计。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找到当铺老板与周老板两人的罪证,一旦掌握了他们杀人越货的证据,就向府衙报案,让他们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这番解释让王建国与蓝玉洁有了拨云见日感觉的同时,另外一个疑问也在两人心头升起。 府衙,这是多么久远的一个名称呀。 王建国想,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生活很闭塞,一直沿用旧时的生活习俗? 正想着,金花婆婆催促道:“不谈这些了。天快亮了,你们得赶紧离开,要不然,等那两个畜生发现了,肯定会派人来找。到时,恐怕想走都没机会了。” 这话很好地提醒了王建国。 是啊。眼下身处险境,怎么还有闲心去思考这些事情;现在,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保住性命再说。 想到这里,王建国问金花婆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该往哪去呢?” 金花婆婆指着昨晚他们进村的路,说:“一直走,别回头。等出了村子你们就安全了。另外……”说到这里,她加重了语气,“千万不要再来鬼营村,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王建国心中苦笑,心说,如果不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谁愿意来哦。早知道这里这么凶险,就算拿八抬大轿请他们,他们也不愿来。 稍后,王建国两人跟金花婆婆、阿贵道别,谢过他们的救命之恩,然后,走向了村口。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村口,王建国打算回头跟金花婆婆他们挥手再次告别,金花婆婆却先一步开了口。 她喊道:“千万别回头,赶紧走。走。”声音很大,可见金花婆婆实在不想两人再耽搁下去。 王建国不再犹豫,拉着蓝玉洁,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村子。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刚走出村子,迎接他们的会是雷电交加的雨夜;那呼啸的风,撕裂天幕的闪电,倾盆大雨敲打在两人的身上;大自然没有同情这两个饱受惊吓的跑路夫妻,将狂暴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大晴天,怎么一出村天就变脸了?”蓝玉洁懵了,她大声问王建国。 王建国也是云里雾里的,他疑惑地转身去看,一看之下,立刻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见,通往鬼营村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荒野。 “村子呢?”他惊讶地问蓝玉洁。 蓝玉洁忙转身去看,当看清楚景物已经改变,村子与土路仿佛没存在过一样时,她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咱们明明是从村子里出来的,但现在……”疑问如潮,王建国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一个毫无逻辑的梦。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漉漉的,凉得可以侵入人的骨髓,这足以说明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难道…… 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在他脑海,这个念头在让他明白为什么环境发生巨变的同时,也感到了恐惧。他向不远处的地方看去,那里,悄无声息地趴着一个巨大的坟包。 难道,是撞鬼了? 王建国被这个念想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鬼。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解释,如果,不是遇上鬼作祟,他们怎么可能会去了一个不存在的村子,还在那个阴森可怕的客栈里住了一晚上。肯定是此处怨鬼作祟蒙蔽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误以为去了村子。 蓝玉洁见王建国神情紧张地盯着坟包发愣,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感到害怕,她想催促王建国赶紧与她一起离开这里;可是,话还未出口,一阵疼痛便袭来,疼得她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王建国听见了,立刻清醒过来,他一把抱住蓝玉洁,关切地问怎么了?蓝玉洁艰难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王建国一下子慌了手脚。蓝玉洁说,好像要生了。王建国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老天就像故意在捉弄他们,尽管来得不是时候,但他们的孩子,他们爱的结晶,即将来到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 狂风呼啸暴雨如瀑,五间铺子这个异常贫瘠的地方实在不适合生产,王建国必须立刻做出决定;他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在暴雨中生产,这对即将出世的孩子和蓝玉洁都是极其危险的。 电光火石间,他打定了主意,决定去邻近的五间房村向人求助。 他扶着蓝玉洁,指着五间房村坚定地说:“走,咱们去村里。” 蓝玉洁自然知道去村子要冒的风险,但难耐的疼痛已经让她失去了立场,眼下的她,唯有听从王建国的安排。 就在两人刚迈出步子之际,五间房村的方向忽然出现了几点光亮,像是有人打着手电在寻找什么,还有人喊:“这么大的雨,姓王的应该是藏起来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就向刘干部汇报,没找着人。” 有人反对:“不行,这不是小事。万一这人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咱们没好果子吃。赶紧,接着找。” 听到那帮人的对话,王建国知道,对方肯定是奔着他来的。 王建国没主意了,眼下,妻子待产在即,找个安全地方生产是刻不容缓的事;但附近能避雨的只有五间房村,不过,现在去那里等于是自投罗网;但除了这条路可走,再也没别的选择了。 不行。我不能再让妻子淋雨,为了她和孩子,就算自投罗网也是值了。 王建国决定主动现身,并求助于那些寻找他的人,以确保蓝玉洁母子平安。 故事的发展往往富有戏剧性,就在他作出决定的当口,一个声音,在离他们不远的湖边草丛里响起。 第三十七章 惨痛经历 “王教授,赶紧来这里,我是飚子。” 王建国听清楚喊话的是何飚,他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知道,既然何飚能来找他们,就一定会有让他们安全离开这里的办法。 “快,是飚子。咱们赶紧过去。”王建国扶着蓝玉洁,踉踉跄跄地走向湖边。等走近了,他看到了何飚与刘易发,他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刘易发看到了蓝玉洁脸上痛苦的表情,结合蓝玉洁有孕在身的事实,知道这是临产的先兆,忙说:“先不说这个,赶紧上船。要是让那帮人追上来,就难脱身啦。”说罢,朝湖边指了指。 王建国这才发现,湖边有条小木船,船上站着阿龙与另外一个民兵。 风雨中,几人艰难地向湖边摸去。 就在这个时候,蓝玉洁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接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几个人忙扶起她,见她的脚下是块大石头,显然,蓝玉洁是被石头给绊倒了。 “怎么样?伤着了没?”王建国焦急地问。 蓝玉洁咬紧牙关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刘易发看见蓝玉洁的表情异常痛苦,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就俯身去看那块石头,见上面沾满了粘糊糊的液体;凭着经验,他知道那是什么,忙对王建国说:“快,玉洁的羊水破了,孩子就快出生了。赶紧上船去。” 他的话音刚落,几人还没来得及起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他们在那儿,大家赶紧过来。” 随着喊声,几道手电光照过了,接着,七八条人影向他们跑来。那些人来得飞快,不消片刻,已经离他们不足十米了。 几人见状,心都沉了下去,料想,要带即将分娩的蓝玉洁一起离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情急之下,蓝玉洁忍着剧痛喊王建国赶快上船,说,这些人要找的是他,他不能留在这里。还说,自己待产在即,这伙人就算将自己抓住,也不会怎么样的。 王建国哪舍得丢下妻子,他搂紧了蓝玉洁,说,就算死也要死一块。 刘易发急了,他朝何飚使了个眼色。 何飚明白刘易发的意思,他趁着王建国不注意,一掌击中对方的脖颈,将对方打晕了过去。 接下来,刘易发背着王建国先上了船;何飚为了给他们争取脱逃时间,迎上追来的那些人,一拳将走在头里的一个人打翻在地。 那伙人见同伴吃亏,一窝蜂地涌上来,一时之间打斗声骤起。 好在何飚练过拳脚功夫,腾挪闪避和对方周旋,这帮人竟无法脱身。 所谓,好汉难敌群雄,何飚再怎么能打,也对付不了七八个汉子。片刻之后,他的体力消耗过快,从起初的主动攻击变成疲于招架,身上、脸上挨了不少拳腿,鲜血从嘴角、鼻子流出来,神智也变得恍惚;但他始终抱紧了身边一个人的腿,不肯撒手。 那人见脱不了身,就喊同伴去追赶快要登上船的刘易发他们,他自己用手电狠狠砸向何飚的脑袋。 在手电的重击下,何飚的意识越发变得模糊,朦胧间,他听到了蓝玉洁的喊声,喊他别撑着了,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凭着残存的意识,何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撒手,他得为王建国争取逃走的机会。 这时,被他抱住腿的男人失去了耐心,铁青着脸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支手枪,一支64式手枪。 何飚看见手枪立刻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伙人一定是公安系统的,因为,只有中级以上干部或公安人员,才有资格佩戴这种型号的手枪。 那人拿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脑门,威胁道,再不松手就要以妨碍公务处置了。 何飚舔了下嘴角的鲜血,带着微笑看着那人,心里想,能为救命恩人而死,值了。 枪声响起,何飚倒下。 惨烈的一幕被一旁的蓝玉洁看在眼里,她看着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兄弟,就这么永远离开了,悲从心中起;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劲地喊着何飚的名字。 “不,阿飚,不……” 枪声、哭喊声穿过风雨传到已经驶离湖岸小船上的几个人的耳朵里,几人的心猛地被刺痛了。 说完这段往事,王教授老泪纵横,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颤声说道:“可怜我那阿飚兄弟,为了救我们,至死都不愿意撒手……” 众人听了无不唏嘘。 周文问道:“听您刚才说,那帮人可能是公安人员,他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开枪杀人呢?另外,后来您和夫人怎么样了?” 王教授说,后来,他按照老村长的指引,去广东投靠了刘闯的一个密友。 那人是做古董生意的,他去之后,帮着做些古董的鉴定和护理工作,这一呆就是十来个年头。 起初,老村长托人捎信,说何飚的死,地方上给出的说法是妨碍执法不听劝阻,公安人员依法处置。蓝玉洁在他离开黑鱼湖的当晚就因难产去世了。 说到这里,王教授又落下泪来:“都怪我。如果,当初在铜棺山我不去老张头那里,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嘛。可我为什么偏偏要去趟这浑水。都怪我,都怪我呀……” 宝叔听得心头酸酸的,他拿起桌上的一包纸巾递给王教授,劝慰道:“王教授。这不能怪你。老张头与你交情匪浅,算得上是挚友;挚友有难哪有不帮的道理?要怪就怪那伙神秘人。我就不明白了,铜棺山里究竟有什么,值得那伙人盯着你们不放?” 王教授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说:“有些事情,我到现在都没能弄明白。” “哦?那个刘闯没透露什么给你吗?” “没有。我还在广东的时候,他喊我帮他做了些事,跟大禹铸鼎有关;他喊我帮他查证这方面的资料。我想,这跟铜棺山里的秘密应该没什么关系。此后,直到他去世,他都没跟我提起铜棺山里的任何事。” “什么?你说刘闯死了?”宝叔感到意外。 “是的。我记得那是98年,刘闯他们的工作小组出了一次事故,这次事故导致了包括刘闯在内的十几人死亡。” “哦?是什么样的事故?”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他们在铜棺山内开展了一次科学实验,有东西产生了化学反应爆炸了,参与实验的十来个人全部遇难。那条盗洞在爆炸中坍塌了一部分,从广东回来后我去看过,通道的尽头已经被乱石给堵死了。” “这样一来,岂不断了线索?铜棺山里的秘密不就没法子解开了?”宝叔有些失望,他很想知道铜棺山里究竟有着什么。 王教授说:“是啊。不过,顺其自然吧。那些惨痛的经历我是真不想再去回忆,每每想起,心就疼得厉害。一想到我那可怜的玉洁,还有我那没了音讯的儿子,我就……”说着,他的眼角又变得湿润。 “您儿子?”周文问。 原本,他以为蓝玉洁因难产去世,他们的孩子应该没能出生,现在,听王教授这么说,感到意外。 王教授点了点头:“对。当年听我干爹说,玉洁生下孩子后,大出血没能挺过来。孩子后来被外村一户张姓人家收养,等我从广东回宜兴后,再去打听那户人家的下落,得到的线索是,那户人家收养孩子后没多久便搬迁了,具体搬去了哪里没个准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打听孩子的下落,但至今没个音讯。” “唉。这可怜的孩子。希望收养他的人家能给他好的生活。”为人父母的宝叔深知王教授心中的痛楚,安慰了几句后,问了王教授一个问题,“对了王教授。当年五间铺子的鬼营村,后来有没有什么说法?” 王教授想了想,说:“后来我查证过很多资料,说在清朝末年,大庆某村子确实发生过贩卖人口的事。主犯一个姓丁一个姓周,这和我在鬼营村遇见的当铺丁老板和客栈周老板吻合;而且,资料上还记载了两人被抓和被处决的过程,说他们的罪证是一个叫做金花婆婆的老太和她儿子阿贵收集并举报的。但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我和玉洁会去了一个早就不存在的村子,还遇上了不是那个年代的人?” “哎,小周。会不会是这样。”宝叔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周文说,“你写过科幻类的小说,曾经提到过时间旅行和时空弯曲,王教授的遭遇会不会和这有关系?” “有这可能。”周文说,“按照爱因斯坦的时间理论,当物质以光速或超光速运行时,有可能会改变时间,甚至,可能去到未来或回到已成历史的过去。但问题是,人类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物体能以光速运行,所以……”很显然,他不能确定王教授进入鬼营村与时间旅行有直接关系。 宝叔认为,就目前而言,人类在科技领域尽管比较先进,但对整个宇宙来说,认知面还是比较狭隘的;很多未被人类认识的事物,尽管看上去比较离奇,但不能绝对判定其不存在,也许,王教授的遭遇就属于这个范畴。 接下来,他围绕王教授的鬼营村离奇经历,进行了大胆的假设。 第三十八章 去徐州 宝叔分析:“超光速尽管目前还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但王教授的遭遇却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分析,会不会存在其他可能性;比如,某种能量将过去发生的事情定格在某一时间段,一旦遇到特定的条件就会重新显现;就像咱们熟知的录音,一句说过的话,用录音设备录下来,可以进行反复播放。” “有这个可能。”周文赞同这样的推测,他说,“事情的客观发生总有原因,或许,黑鱼湖区域里存在某种未知的能量场,使得王教授他们见到了‘过去’。” 王教授补充道:“不仅仅是‘见到’这么简单,是切切实实感觉到村子和一些人的存在,就像此刻我能看到你们一样。” “我相信您的感受。”周文说,“但问题是,那个村子早就不存在了不是嘛。所以,我想,您能感觉到村子以及一些人的存在,应该是受了能量场的影响,或者,是受到了暗示。” “暗示?什么意思?是指幻觉么?”李成博问。 周文说:“差不多吧,但也不是单纯的幻觉,这问题一时说不清楚。要不这样,咱们先吃饭,等吃完了去汪馆长那里,边喝茶边聊这事。” 王教授觉得在理,对大家说:“也对,先吃饭。聊了这么多,菜都快凉了。来来,大家都动筷子。” 用完餐,众人去了汪诚的艺术馆,大家边喝茶边接着聊方才的话题。 个把钟头后,大家得出了一个较一致的解释,那就是,王教授之所以在鬼营村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是因为某种未知的能量场回放了某个村子的历史片段;而同时,神秘的能量也影响了王教授和蓝玉洁的感知,使他们以为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可信的。 尽管,这样的解释没能完全驱散王教授心中的疑云,但也没别的更合理的解释,所以,王教授暂时认可了。 又聊了片刻,汪诚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后说:“老杨啊,您好您好。最近怎么样?忙吗?” 电话是汪诚在徐州的一位朋友打来的。 此人名叫杨轼,退休前供职于当地广电系统。杨轼青睐宜兴紫砂壶,离休后,时间充裕,经常到宜兴采风,接触过很多名家;久而久之,他在业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本地有什么重要活动都会请他来参加。 “老弟。”电话那头的杨轼说,“今儿有个事情想跟你汇报一下。明天下午两点,我们这里有个紫砂壶鉴赏活动,如果方便,想请你来参加。再则,咱们也好久没碰面了,趁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喝个茶聊上一聊。” “明天下午,可……”汪诚有些为难。 他想,宝叔他们难得来宜兴,自己应该陪他们好好玩几天,尽管他想接受老杨的邀请,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打算婉言谢绝,并跟老杨说明情况。 宝叔却对他说:“汪馆长。要是有事你就去忙。有周文和婷婷陪着我们就行了。” 电话那头的老杨听见宝叔的说话声,问汪诚是不是有客人在? 汪诚简单向杨轼说了情况。 老杨听后说:“哎,要不这样,大家干脆来徐州玩几天。徐州的文化底蕴可不比你们宜兴差,采风来徐州肯定不虚此行。” 汪诚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问宝叔有没有兴趣? 宝叔说:“我听说,徐州的汉砖拓画是艺术界的一绝,一直想去看看,但苦于没机会。这次,能跟汪馆长去自然是好事,但……只怕打扰了汪馆长的朋友啊。” 这话被电话那头的老杨听到了,他爽快地说:“来吧,来吧。大家都是搞艺术的,所谓,艺术无国界,更别说是同胞了;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只要大伙到时别怪我招呼不周就行。” “但我们人数不少啊。”宝叔提醒道。 “哎,还怕徐州住不下各位嘛。”杨轼说,“都来吧,明天的活动也能更热闹些。再说了,组委会有接待计划,一会,汪老弟你把具体人数确定下来,我先把房间给大家准备好;另外,最好中午能赶到,这样就可以一起吃个饭。旁的不多说了,就这么定了,明天见面好好聊。”说完,电话挂断了。 由于第二天早上要出发,众人聊了片刻之后,回各自下榻的所在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分乘三辆车,驶上了开往徐州的高速公路。 宜兴到徐州总距离470多公里,走高速约4个多小时,12点一过,他们就到达了跟杨轼约好的见面地点。 下了车,大家就见到了面目和善的杨轼。 “一路辛苦,来来来,大伙快里面坐。”杨轼迎上前,道了几声辛苦,将众人请进了一家饭店。 进得雅间,落座后,汪诚将宝叔他们与杨轼做了引见。 周文跟老杨早有往来,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之类的客套。 片刻,服务生端来酒菜,老杨准备给大伙满上酒,汪诚却说:“哎,老杨老杨。大白天的酒就不喝了吧。下午还要参加活动,如果,都红着脸去活动现场,人家还以为来了一帮酒鬼呢。” 杨轼听了哈哈一笑,说:“哈哈,还是汪老弟考虑得周全。行,咱们就直接吃饭。” 吃完饭,杨轼带着一帮人去了港湾快捷宾馆,等众人料理好各自的房间,时间差不多接近两点了。 稍后,一帮人赶到离宾馆仅几步之遥的翰林街收藏市场,那里,已经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些市民纷纷拿出家藏的宝贝,来请专家给长长眼。 面对琳琅满目的紫砂壶藏品,汪诚和周文既感到高兴又觉得忧虑。 高兴的是,宜兴紫砂已经在徐州地区得到了普及;忧虑的是,数量众多的紫砂壶里,普通实用品占了大部分;上了年岁的“老壶”尽管也有几十件,但相当一部分制作粗糙,没什么收藏价值。 他们还见到了一些仿品,这些“老壶”的收藏者,识别紫砂老物件的眼光不到位,被人家忽悠,吃了“药”,交了“学费”了。 三点多光景,活动现场出现了小高潮,有人拿来一只满是铜锈的四方铜鼎。 铜鼎的主人介绍,说这只鼎是疏通河道的时候,被挖泥船从河里打捞上来的。 几个负责鉴定紫砂壶的专家里,有人也是文物鉴定高手,他们对这个小铜鼎进行了分析,得出的意见是,这只鼎从质地、造型和纹饰来看,确实是老物件,具体的年份不详,有待考证。 关于这个鼎的话题,一直延续到晚间的招待宴会上。 “我说文哥,河里头怎么会捞到古董呢?难道……谁家不小心把鼎掉河里去了?”李成博边夹菜,边一本正经地问周文。 周文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古董的价值,你应该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我是干这行的,古董值钱的道理要是不懂,我还能做这方面的买卖嘛。”李成博说着,有些得意地强调,“文哥。你忘了,我在圈内有土考古专家的美誉哦。” “行,你是专家。但是,老物件的价值不能只用金钱来衡量,它在考证历史方面起到的作用是金钱买不来的。” “好,咱不谈钱,不谈钱。那你说,河里头怎么会捞到这么件古董的呢?” “我分析,有人不小心将铜鼎掉河里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有价值的东西一般人都会当宝贝放起来,绝对不会捧到河边去溜达。”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扔河里去的?” 面对李成博这个几近天真的问题,周文有些哭笑不得:“你傻呀。换了你,会不会将值钱的东西扔河里去?比如,你把手机扔河里试试。” 李成博反驳道:“手机是电子产品,扔河里还有用嘛。这铜鼎就不一样了,别说扔河里,就算扔火锅里煮个把钟头,拿出来照样还是古董。” 杨轼见两人差不多杠上了,笑着对周文说:“小老弟。你还真别不信,徐州真发生过有人往河里扔鼎的事呢。” 周文觉得意外:“真的?” “对。”老杨点了点头,接着,他便讲起了“九鼎沦泗”的典故。 他说,要说到‘九鼎沦泗’,就得先说一说九鼎的来历。 《春秋左传》里有鼎的记载,说是夏朝初年,朝廷划天下为九州,并令‘九州牧’贡献青铜用来铸造九鼎;还指派名匠,将各州名山胜景仿刻于九鼎之上,用九鼎来象征九州,反映统一和王权的高度集中,以此显示夏王朝已成为天下之主。 关于九鼎问世的时间,有几种不同的说法,但普遍认为,九鼎是出自夏代,至于是谁造的,没确切的考证。 有种说法叫‘禹之世’,也就是说,是夏禹铸造了九鼎;汉代后,人们普遍认为九鼎就是夏禹造的。 另外,据野史的说法,九鼎的作用远不止象征九州以及王权,据说,这些铜鼎有着非凡的能力,拥有九鼎的人,能借助铜鼎的能量,呼风唤雨点石成金;这种说法,也导致了此后很长的一段时期,诸君王不遗余力寻找九鼎下落的结果。 说到这里,杨轼说:“下面,我就讲一下九鼎跟徐州的关系。” 第三十九章 分析 等杨轼介绍完之后,众人才明白“有人往河里头扔鼎”的说法,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据相关史料记载,相传,成汤迁九鼎于商邑,周武王迁之于洛邑。 春秋时期,周王室的统治日渐衰落,诸侯强国欲将九鼎据为己有。 公元前606年,楚庄王在东周的边境,陈兵炫耀武力,劈头问鼎。 战国时期,秦国兴兵临周企图夺鼎;而齐、楚等强国常为九鼎刀戍相见。 公元前254年,秦灭东周,秦王以为可以将拥有神奇能力的稀世珍宝收入囊中,但不曾想,久寻未果。这些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 从那时起,这套珍贵的国宝下落不明,至今未有音讯。 关于九鼎的去向众说纷纭,史料也有记载,但多半是猜测,说法也是大相径庭。 司马迁编著的《史记》有两种不同的说法。 其一,《秦本纪》中是这样说的:“周氏东亡,其器九鼎之秦。” 是说九鼎落到了秦王的手里。 其二,《封禅书》中记载:“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说的是九鼎在东周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那么,九鼎与徐州有什么关系呢? 《汉书.郑祀志》中提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也就是公元前327年,鼎伦没于泗水彭城下。 就是说,秦灭周前,九鼎便沉于泗水了。 《史记.封禅书》中说到,汉文帝十五年,方士新垣平言“周鼎亡在泗水……”,为九鼎投入泗水的说法提供了佐证。 介绍完这些,老杨强调:“这些呢,仅仅是九鼎跟徐州有关系的一些说法,历史上也没人考证过。” 周文问:“那说明这些鼎未必一定沉在徐州?” 老杨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照实点了点头。 “呵呵。”周文脸上显露一丝喜色,笑嘻嘻地对李成博说,“听见了吧。没证据表明徐州河里有鼎;所以,将鼎扔进河里的说法不能成立。” 老杨这才明白他问话的目的,禁不住乐了。 李成博反驳道:“你说那些鼎未必沉在徐州,那我也可以说未必就不在徐州,因为,都没证据来证明。所以,我的说法也不一定有错。” 见两又杠上了,宝叔笑着说:“就这事都能争得面红耳赤,真拿你们没办法。这九鼎在没在徐州,交由专家们去考证,我们哪,先吃饭。” 李成博和周文原本就不是斗嘴,只是相互挤兑着玩,现在听宝叔这么说,笑了笑,开始埋头吃饭。 晚餐过后,老杨说大家车马劳顿肯定累了,晚上早点歇着,明天上午他会带大家去拓画市场,让大家领略一下徐州汉砖拓画的风采。临走前,他跟汪诚说好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 夜色渐浓,房间里,李成博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同室的周文想起了什么,问他:“土专家。我想起了个问题,是关于铜棺山和黑鱼湖的;王教授说他在这两个地方都遇到了怪事,我想,这两个地方会不会存在关联?” “不会吧。两个地方隔这么远,不大可能有关联。”李成博说。 “但两地发生的事情有些相似,如果说是巧合吧,有点牵强。” “也对。两件事里都提到大鼎与奇怪的纹饰。对了……”李成博想起了什么,问周文,“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哦。是什么?”周文问。 “铜棺山与湖心岛,如果,这两个地方是古墓,为什么除了大鼎没旁的东西?至少,也得有墓室与随葬坑吧。” “也对。难道,不是古墓?” “不一定。人做事都得有原因或目的。就拿这两个地方来说吧,虽然是地下建筑,但规模庞大,古人建造这样的所在有什么目的?通常建在地下的,基本都是墓葬,但这两处例外,因为,没见着有棺椁和陪葬品。那么,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也许就是墓葬,只是暂时没有发现棺椁罢了。说不定,墓室在其他山洞里。特别是铜棺山,很多溶洞是相通的,王教授他们或许只是到了其中一个洞穴。” “嗯。有道理。也希望如此。” 李成博这句话让周文醒悟到了什么,他暗中分析了一下对方刚才说的话,明白过来,他对李成博说:“你小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吧。” “没有,没有。”李成博矢口否认。 “没有才怪呢。按理,分析一个地方的属性,通常只会拿大一点的标志性事物来做参考,而你却老是提到随葬坑。”说到这里,他看着李成博笑着说,“肯定又在动歪念想了。” “哪能呀。我李成博是什么人?大名鼎鼎耿爷的入室弟子。我是那种钻钱眼的人嘛。”说完,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心虚。 “瞧,露馅了吧,咳什么咳,肯定心虚了。你小子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周文笑着说,“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做古董买卖的,惦记老物件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话我爱听。”李成博觍着脸说,“老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得了吧你,真把摸冥器当正经行当了。”周文笑着打断李成博的话头,“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说说王教授的事情。假如能帮他解开心结,是件大好事。” “对。我认为,要解开谜团就得求证很多事情;比如,走访当年跟王教授接触过的一些人;在他遭遇怪事的地方做实地考察。但是,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还能找到那些人吗?另外,王教授说了,铜棺山那个盗洞已经在事故中炸塌了,想进去显然行不通;那么,还有什么法子去求证呢?” 李成博提到的困难周文已经考虑过,他知道想要深入调查难度的确不小,但他认为,只要肯动脑子,就算不能解开谜团,至少,也能让事情有些眉目。 他对李成博说,可以就王教授讲过的事情先做个分析。 首先,王教授夫妻两人去铜棺山盗洞寻找老张头时,看到了龙,还遇到了一伙神秘人,这些人为什么要躲在山洞里? 结合宜兴当地的说法,说铜棺山里有古墓,那这些人会不会是盗墓贼?答案是肯定的,不会。在那个年代,谁也不会去干盗取文物的勾当。 那么,那些人会不会是考古队的?更不可能,因为,王教授就供职于考古队,他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同事。既不是盗墓贼,又不是考古队的,那这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认为呢?”李成博反问道。 周文想了想,回答,想要证明那伙人的身份,就要说到第二个地方,何家窝棚。 当年,那个省里来的刘干部寻找王教授,此人和铜棺山的神秘人肯定有关联。王教授去何家窝棚之后几乎没出过村子,也从来不跟外村人接触,理应没人知道他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跟地方上的任何人、任何事有任何的瓜葛;这就排除了姓刘的找他,是与当时的安达现今的大庆本地的事情有关。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姓刘的可能是神秘人派来的。 如果,姓刘的真是神秘人派来的,而他表面身份却是省文管部门的干部,那就说明铜棺山那伙人不是违法分子,而是跟姓刘的一样,是吃皇粮的。既然是吃皇粮的,又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躲在山洞里,就好像见不得光似的。答案可能是,这些人,在铜棺山里开展的工作是极其保密的。 这番分析得到了李成博的肯定,李成博说:“嗯,有道理。但是,他们究竟干的是什么工作呢?” “研究。肯定是搞研究。” “比如呢?” “比如……军工。” “军工?不会吧?” 李成博压根没将铜棺山跟军事联系到一块,所以,他怀疑周文的这种说法。 周文说:“你不是本地人,自然不会想到这方面去。我告诉你,铜棺山附近有部队。” “真的?” “嗯。早年,驻扎在宜兴的部队就离那里不远。而且……”说到这里,周文压低嗓音告诉李成博,“而且,铜棺山除了有古墓的说法,还有其他的说法。我曾经听别人讲起过,说铜棺山的山肚子里是个军库。” “军库?哎,听着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我就想,那伙神秘人会不会是在研发军工器械?” 李成博略微想了想,说:“有可能。但是,就算铜棺山正如你分析的一样,是军库,那些人是在研究军工器械的,那么,跟黑鱼湖湖心岛还是没什么关联。王教授说过,当年何飚没在湖心岛山洞里遇到人,除了大鼎也没发现别的东西,理应不会也是军库。” “说得没错。”周文解释,“但是,两处都发现了大鼎,都说看到了龙,这肯定是当事人受到什么东西影响,从而产生了幻觉。对了。还有王教授在鬼营村的怪异遭遇。这些事情都足以证明,除非他们真见到了龙,要不,必定是受到未知能量的影响。你想想看,两地发生这么类似的事情,还能说没关联嘛。” “嗯。听你这么说,这铜棺山和黑鱼湖还真有关联。” 周文吸了口气说,现在要搞清楚的是,究竟是怎样的能量,促使几位当事人有了离奇的遭遇。 李成博回忆了一下王教授说过的事情,忽然,有一样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第四十章 惊魂一夜 李成博有些兴奋,他将想法告诉了周文,说,两地最大的相同之处,是都存在着巨大铜鼎。 “你怀疑让王教授他们产生幻觉的能量来自铜鼎?”周文也兴奋起来,因为,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说,“杨老师说过,九鼎不只是象征了九州和王权,还拥有让人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的能力。这就说明,九鼎存在某种未知的能量。”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们无法确定铜棺山和黑鱼湖山洞里的大鼎就是九鼎中的两只。” 周文说:“嗯。我猜不是。这两只鼎体积庞大,不大可能跟九鼎有关。但有一点可以相信,这些鼎也有超常的能力,会对人的思维产生影响…….” 正说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本地一则新闻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画面上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李成博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仔细辨认后认出来了,他对周文说:“这不是河里头捞到小铜鼎的那人嘛,就是下午来活动现场要求鉴定铜鼎的那个人。” 周文点了点头,示意他别出声,先看看节目里说些什么。 画面里,一位女记者问:“陈先生,您说您夫人的溺水……跟小鼎有关?” 被称作陈先生的男人点了点头,但神情却有些不确定,他说:“我猜,应该有关的吧。因为,我发现她在浴缸溺水的时候,手里就捧着那只鼎。幸好我回来得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我就不明白了,她为什么捧着鼎把自己泡在水里呢?” “泡在水里?是像平常泡澡一样吗?” “不是。是连脑袋都浸在水里。而且,醒来后,她老是说自己是一条鱼。” “啊?她……她此前有过精神病史吗?” “绝对没有。事情发生前她一直是正常的。但是,今天我把铜鼎从柜子里取出来送去鉴定,回来后,随手搁在床头柜上;我出去办了点事,不知怎么了,老觉得心神不定,我担心出什么事就赶回家里。进门后没见她人,喊她也没回应,最后,在浴缸里找到了她。”陈先生说到这里,脸上升起浓浓的疑云,他低声问女记者,“你说……她会不会……撞邪了?这个小鼎不干净?” 女记者断然否定了这样的猜测:“不可能。用迷信的说法来解释事情不可取。我相信,导致您夫人出事的原因,是可以用科学的手段来解释的。”说着,她面朝镜头,“观众朋友们。明天下午,我们将邀请专家对铜鼎进行鉴定,导致陈夫人溺水昏迷的真正原因,会不会跟小铜鼎有关?明天晚上的节目将继续探讨,欢迎大家准时收看。” 看到这里,周文与李成博都感到惊讶。 李成博问周文:“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周文摇了摇头,说:“难道,那只小铜鼎也有神秘能量?”说着,自我否定,“不可能。下午我还捧在手里仔细看过,如果,小鼎真有能量,我为什么好端端的?对了,还有那位陈先生,他也没出什么事呀。” 李成博双手一摊,说:“这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得想办法弄明白。”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躺到了床上,“不过,现在时间不早,咱们赶紧睡觉,明天早上还要出发去看汉砖拓画呢。”说罢,倒头就睡。 两点钟的光景,熟睡中的李成博被一阵水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见隔壁床上空的,心想,这个富家公子有大半夜洗澡的习惯? 他有点内急,大声催周文快一些。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比刚才更急了。 李成博想,放这么多水,难道,周文是想泡澡?他又想,看情形周文应该还没下水,如果,现在去方便应该还来得及,要不然,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周文才能洗完,估计,到那时他已经尿裤子了。 他穿上了拖鞋,打算去卫生间。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灯闪了几下,接着,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 恍惚间,有个男人的声音从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大声点。”他大声问卫生间里的周文。 “我……鱼。” 声音断断续续的显得飘渺,就好像这声音是打水底传上来的。 我?鱼? 忽然,李成博的脑子闪过一个冷森森的念头,几个凌乱的场景一股脑儿出现在他脑海里:手捧铜鼎的女人、放满水的浴缸、泡在浴缸里的女人幽幽地说着:我是一条鱼。 这些场景让李成博睡意全消,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终于听清楚了,卫生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的那句话是:我是一条鱼。 “不好,这家伙也撞邪了。周文,周文。”李成博紧张起来,喊着周文的名字,跑到卫生间门口用力推开了门。 卫生间里没亮灯,地上湿漉漉的。就着廊灯射来的微弱光线,李成博隐约看到放满水的浴缸里泡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睡衣,身体连同脑袋都浸在了水里,仔细看却不像是周文。 不是周文那会是谁? 他感到害怕,猜测浴缸里的究竟是谁?打哪儿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恐怖的一幕上演了,他看见,浴缸里的那个人的脑袋缓缓升出水面,几秒之后,一张熟悉且带着诡异微笑的脸,出现在了李成博的眼前。 刹那间,空气似乎凝结了,李成博差点窒息在了当场,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对他来说,浴缸里那人的长相不用仔细去看,他也熟知对方的五官特征,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他彻底懵了,恐惧和疑惑相互交织,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刮着他残存的意识。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浸泡在浴缸里的那个人,怎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恐惧越演越烈,浴缸里那个“他”缓缓伸出双手,手上赫然是一只满是铜锈的小鼎,那人慢慢地说:“我是一条鱼,我是一条鱼。”突然,那人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成博大叫起来,“不。我不是鱼。是你,你才是一条鱼。”喊声一落,那人猛地从浴缸里跃起,一把将李成博拉进了冰冷的水里。 这一刻,李成博似乎看到了死神,也看到死神手里紧握着的镰刀,正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朦胧间,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了水底,四周静得可怕。 他看见,幽暗闪着细碎波光的河床上,托起一块数十米高的巨石,就像一座摩天大楼;巨石上有条数米长的台阶,尽头是个黑漆漆的门洞。 这是哪儿? 身处迷惘中的李成博暂时忘了恐惧,他竭力想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是怎么来这里的? 他拖动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地走上台阶。那个洞,那个似乎冒着寒气的门洞,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快要走到台阶尽头的时候,门洞里忽然涌出暗流,还有一只巨大的瘦骨嶙峋的手从洞深处向他伸来。 “啊。” 伴随着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惊叫,浑身被冷汗浸湿了的李成博猛地从床上坐起。这一声,差点将正准备喊醒他的周文吓个半死。 “我靠。你起床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吧?魂都被你吓没了。”周文拍着胸口埋怨道。 李成博直愣愣地盯着周文,半响没有言语。他脑门子上的冷汗在往下淌。 “你怎么啦?不舒服?还是做恶梦了?看你这一头的汗。”周文定下神来关切地问。 “原来,是个梦。”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李成博这才明白,刚才恐怖的遭遇只是个梦。 他长出了口气,说,“娘的,太吓人了。比他妈恐怖片还吓人。” “哦?是什么样的梦,能把你这个倒斗专家吓出一头冷汗来?”周文半开玩笑地问。 李成博穿衣起床,将梦里如何看见躺在浴缸里的自己,又莫名其妙去了河底,见到了巨石、台阶,以及那个黑漆漆的门洞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周文听了不以为意地说:“这梦确实可怕。我估计,可能是因为昨晚咱们讨论溺水女人的事情;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只是个梦,无需害怕。咱们哪。赶紧洗脸去吃早点,一会,老杨就要来接咱们了。” 李成博点了点头,穿上拖鞋走去卫生间。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又想起梦里见到躺在浴缸里的另外一个“自己”,心里有些发毛,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他探头朝卫生间里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差不多九点钟光景,汪诚接到老杨打来的电话,说他在宾馆门口等大家。 片刻之后,所有人在宾馆门口跟老杨碰了面,接着,驱车向目的地进发。 老杨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位于中山南路的汉画像石馆,离宾馆没多远,开车走建国东路到那儿也就七八里地。差不多十分钟的光景,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第四十一章 拓片.怪事 汉画像石艺术馆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云龙山风景区;这里东依云龙山,西畔云龙湖,依山面水环境幽雅。 走进艺术馆,大家立刻被琳琅满目的画像石给吸引住了。 老杨介绍道,汉画像石与汉墓、汉兵马俑并称为“汉代三绝”,而且,汉画像石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珍贵的历史价值,跟南京六朝石刻、苏州园林并称为“江苏三宝”。 汉画像石,是汉代人们雕刻在墓室、祠堂等建筑物上带有鲜明主题的装饰石刻画;题材广博、内容丰富。 大家一路观赏听老杨的介绍。 宝叔问起与汉画像石有关的汉画拓片问题来。 老杨说:“既然您对拓片有兴趣,那咱们就附近找户人家去看看。”说罢,领着众人出了艺术馆,找了户专营拓片的店铺走了进去。 店主认得老杨,见了面自然是热情招呼倒茶递烟,忙得是不亦乐乎。 听老杨说是带朋友来看拓片的,主人马上从里屋抱出来一摞纸。 老杨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皱了皱眉,对那人说:“我说小蒋。我这些朋友都是搞艺术的,你拿这些‘水泥拓片’出来应付,是不是有点伤感情?” 那个被称作小蒋的店主一听这话,脸腾的就红了,有些尴尬地解释:“哎哎,老杨。您别误会。这些呢,是这几天收来的;我呀,是拿出来请您给长长眼,没想到,您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宝叔没听过“水泥拓片”这个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问老杨。 杨轼解释,徐州地面上从事汉画拓片买卖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钻钱眼里的;这些人,为了盈利,就用水泥仿造汉画像石制成拓片蒙人;这种拓片乍看与真的没多大的区别,但它毕竟不是真东西。 宝叔恍然大悟,说,原来,拓片也有造假呀。 老杨边翻着那一摞纸,笑着说:“呵呵,是啊。各行各业都存在这种现象的。”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张拓片上,问小蒋,“这东西是哪来的?” 小蒋凑近看了看,又取来账本,找到一条收购的记录,说:“是一位姓陈的朋友送的……”说着,想起了什么,问老杨,“昨天,您有没有看本地电视新闻?” “昨天?”老杨摇了摇头,“昨天忙了一下午,今天又要早起,很早就睡觉了。怎么?昨天有什么重要新闻吗?” “嗯……说不上重要,不过……挺奇怪的。” “哦?到底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哥们的老婆不知怎的了,溺水在了自家的浴缸里。” 这话被李成博与周文听见了,都说昨天他们看了这条新闻。 老杨觉得奇怪,问小蒋:“溺水在自家的浴缸里?她会不会……”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那个女的精神会不会有问题? “我哥们的老婆平时很正常,也没有精神病史,而且,事情发生前也没任何异样;但不知怎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发生那样的事情。”说到这里的小蒋压低声音道,“有人猜测,她这是撞邪了。” “撞邪?呵呵,这你都信?”老杨被逗得一乐,“小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所谓的怪事,仅仅是人类目前无法解释而已。我猜,这女的可能是平常压力大,又没有很好的宣泄压力的办法,所以,无法控制情绪瞬间爆发了;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失控,才导致事件的发生。” 听他这么讲,周文想起昨天跟李成博探讨时说到的“未知能量”,就问老杨,“老杨。你说受到刺激,会不会是受到能量场的干扰?” “嗯。有这个可能。” “哎,对了。”小蒋想到了什么,说,“今天晚上,电视台将播出这起事件的后续报道,听说,还请了专家研究那个鼎呢。” “哦,那我晚上看看。”杨轼说完这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小蒋,“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这跟拓片有什么关系吗?” 小蒋压低嗓音,神秘地说:“那个溺水女人的老公,就是给我这张拓片的人。” “哦?真的?”老杨一听来了精神,他招呼大家看那长拓片,说,“你们看,这幅是‘泗水捞鼎’图;是说当年秦始皇路过彭城泗水,看到水里有只大鼎,就派人下水打捞;没想到,从鼎里跑出来一条龙,咬断了绑在鼎上的绳子,那只鼎沉入水底消失了。据说,那次捞鼎动用了上千人,可见这鼎的体积很大,说不定,就是不见了的九鼎之一。” 众人仔细看那张拓片,只上头画着一座桥,桥上站着一人,看服饰应该是秦始皇;桥的两旁还有许多人在拉绳子;桥下有一条龙跃出水面。 看清楚拓片上的内容,李成博有些得意地对周文说:“文哥。这下没话说了吧。所谓,有图有真相。看,秦始皇捞鼎的图就在眼前,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朝河里扔鼎的说法是正确的。” “我去,你还惦记着这事呀。”周文说,接着反驳道,“不就一幅画嘛,改天我也可以找人画一幅捞金块的,难道,就证明徐州河里有金块?” 见他们又抬起杠来,杨轼忙说:“两位,听我说一句。这拓片可不是随意画的,我昨天跟你们说过,秦始皇‘泗水捞鼎’是有历史记载的。” 周文听了这话,知道再跟李成博争论下去显得理亏,便拍了一下李成博的肩膀,大度地说:“真有你的,没想到,让你给说中了。” 李成博见他让了步,不再得理不饶人,呵呵一笑道:“呵呵。我这也是瞎猜,没谱的。” 几人围绕这张拓片又聊了一会。老杨问小蒋,拓片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小蒋回答:“就昨天下午。昨天,不是有个紫砂壶鉴定活动嘛,我朋友带了他收藏的一只铜鼎,去现场请专家帮看看。路过我这里时,就将拓片给我了。” 见他提到铜鼎与鉴定活动,老杨想起来了,问:“你朋友该不会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吧?” “您昨天也在活动现场?”小蒋问。 “是啊。活动是我们收藏家协会主办的,我当然要到场了。你刚才说,电视台请专家鉴定那只鼎?难道,你朋友夫人出事跟那只鼎有关系?” “对。说起来挺邪性的,他老婆溺水的时候,手里就捧着那只鼎。我朋友怀疑,这只鼎不干净,可能就是这东西让她老婆失去理智的。” “嗯,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但这只鼎和他夫人的溺水会有直接关系吗?会不会是巧合?我昨天仔细看了那只鼎,除了年份久了点,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另外,我和几个专家都碰过那只鼎,对了……”老杨指着周文说,“小周他们也接触过这只鼎,如果,这东西真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我们为什么没事呢?” 听到这样的话,李成博想起昨晚那个可怕的梦来。他心想,那个梦会不会跟碰过那只铜鼎有关?自己也受到铜鼎的影响了? 正想着,杨轼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 “是张秘书啊。有什么事吗?” “老杨。你快来协会办公室,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昨天,咱们请来的那个庞专家,进医院啦。” “进医院了?情况严重吗?到底出了什么事?”老杨也焦急起来。 “听他家里人说,昨天晚上,他做梦说胡话,说什么我是一条鱼。当时,他家人并没在意,但到了今天早上,竟发现他失去了意识。家人忙将他送去了120急救中心。医生说,他这是溺水症状,大脑缺氧导致的昏迷。” “溺水?在床上溺水?这怎么可能?”老杨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明白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床上出现溺水症状。 张秘书说:“医生就是这么诊断的。咱们先不说这个。你赶快来协会,一会,咱们一同去医院问问情况。” “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上电话,老杨正准备跟小蒋道别带众人离开,看见桌子上那张“泗水捞鼎”拓片,问小蒋,能不能让他带回去研究几天。 小蒋倒也爽快,说,既然老杨有兴趣,这拓片就送给他了。 老杨说了声谢谢,接过拓片,领着众人出了门。 片刻之后,几人赶到了位于状元街上的协会办公室,跟张秘书碰了面。 张秘书长告诉老杨,医院那边刚打来电话,说是庞专家醒了。 “醒了?这是好事啊。那咱们现在去看看?”老杨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感到高兴。 张秘书长看了看腕上的表,说:“差不多到吃饭时间了。要不这样,一会,我还要陪电视台的小刘跑趟科研机构,去鉴定一样东西。庞专家那里,你代表协会去看望吧。” 老杨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哎对了。你跟电视台的小刘是不是去鉴定一只铜鼎?就是昨天下午咱们在活动现场看到的那只。” “是的。”张秘书长回答,他问老杨,“昨晚,你是不是看过那则新闻了?” 老杨说:“我没看。不过,我听朋友说起过。我对这事感到好奇。这样吧,如果,检验结果出来了,劳烦你告诉我一声。” 从协会出来,李成博提出想跟他一起去医院看看。周文也表示想跟着一起去。 “行。”老杨爽快答应,他对汪诚说,“老弟。我带他们去医院,差不多十二点光景咱们打电话联系,到时,一起吃饭。附近有画廊和民俗博物馆,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稍后,老杨就近买了水果花篮,与周文、李成博一起赶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第四十二章 梦之源 到了住院部,三人找到庞专家所在的房间,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推开门,里头除了躺在床上的庞专家,还有一位年龄与庞专家相仿的女人,看样子,是庞夫人。 一进门,老杨便急切地问庞专家感觉如何? 对他们的到来,庞专家有些意外,说:“一点小毛病,还劳烦你们来看我。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呀。” 老杨握住庞专家的手,诚挚地说:“看你说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多少年交情了?老朋友身体有恙,我能不来看看嘛。”说着,问庞专家,这次发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庞专家说:“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后,就躺在这里了。” “梦?什么样的梦?”老杨不敢相信,做梦能把人做进医院。 周文与李成博也竖起耳朵,特别是李成博,心中有些不安,他想起昨晚那个可怕的梦来。 庞专家说:“昨天半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有水声,以为是老伴在用卫生间,就没在意。后来……”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惧意,看得出,昨晚的遭遇让他心有余悸。 李成博心想,昨晚,我半夜醒来的时候,不也是听到了水声吗?难道…… 他一想起梦里那个躺在浴缸里的“自己”,和幽暗阴冷的水底,还有那个台阶尽头冒着凉气的门洞,心里越发感到不安,他担心庞专家接下来的描述,会和他的梦境极为相似。 正如他所担心的,接下来庞专家对梦的描述,跟他做的那个梦,相似程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庞专家说,夜里他在浴缸里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然后,被那个“自己”拖进了浴缸;在水里,他看到了河床以及大岩石,和岩石上的台阶还有黑漆漆的门洞。 这些场景跟李成博的梦境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庞专家是被家人送到医院急救后恢复意识的,而李成博则是在梦里被周文喊醒的。 李成博心里凉飕飕的,想着,早上如果不是周文喊醒他,可能,他会与庞专家一样要“溺水”在床了上。 想到这样的结果,他的脸色渐渐发白。 老杨正为庞专家做的那个梦感到不可思议,无意间,他发现李成博面无血色,便问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脸色这么难看了? 李成博觉得有必要将那个梦说出来,他想请大家帮分析下,为什么他和庞专家会做了同样的梦?于是,他说了出来。 老杨和庞专家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呢,你的梦跟我的梦完全一样,你……该不会是在逗我们吧?”庞专家说。 他隔着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片,向李成博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怀疑这年轻人是在开玩笑。 李成博表情认真地解释:“庞专家。请相信我说的这一切。至于,我们两个为什么做了同一个梦,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才说出来想请你们分析一下。” 周文也证实李成博所言非虚,还说,李成博是大叫着醒来的,他肯定是被梦里见到的可怕事物吓醒的。 老杨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片刻,他停下来,看看庞专家,又望望李成博,脸上透着浓浓的疑惑。他说:“难道……真是那只铜鼎在作怪?” “铜鼎?什么铜鼎?”庞专家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昨天下午咱们在紫砂壶鉴定现场看到的那只。” “哦?这只铜鼎……跟我做的梦有什么关系呢?” 老杨迟疑了一下,寻思该怎么解释。 周文抢先回答:“我们怀疑,您和小李之所以会做同样的梦,应该是那只鼎造成的。” “啊?”庞专家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开玩笑,一定是在开玩笑。”他绝对不相信一只普通的老铜鼎,会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他与李成博做同样的梦。 “老庞。”杨轼拍了拍庞专家的肩膀,说,“该怎么说呢。你可能不相信铜鼎会跟你们做的梦有关联,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怪异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我们不得不用严谨的态度去看待。你可能不知道,这只铜鼎不仅导致了你们两做了同样的梦,还跟一起疑似自杀的事件有牵连。” “自杀?”庞专家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忙问还发生了什么? 老杨便将铜鼎主人的夫人是怎样抱着那只鼎,将自己溺水在浴缸里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他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个女人跟你们的梦有极其相似之处。” “哦?是什么?”庞专家问。 老杨压低嗓音回答:“那个女的在事情发生时,咕哝了好多遍,说什么我是一条鱼。” “什么?”庞专家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他哆嗦着嘴唇想问些什么,但没出声,看得出,他陷入恐惧和迷惘之中了。 老杨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找到答案的。或许,这种现象不一定与那只铜鼎有关,因为,昨天接触过铜鼎的不止你们两个,我也碰过。” “对啊,这就奇怪了。”庞专家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说,“昨天,我记得在紫砂壶鉴定现场,至少有五个人接触过这只鼎,但为什么偏偏就我跟这位……”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李成博,由于此前没有过接触,他不知该怎么称呼。 老杨想起还没做过引见,忙介绍:“哦,忘了介绍了。这位呢,是我宜兴的一个作家朋友,姓周,叫周文。这位是李成博,是在南京从事古玩生意的。” 庞专家说了声幸会,接着,他对老杨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接触过这只铜鼎的有好几人,为什么单单就我跟李先生做了同样的梦,其他人呢,比如,你也碰过那只鼎,你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没有。”老杨回答,“问题就在这,如果,真是铜鼎造成一连串的怪事,那我为什么没事。” 周文提醒道:“老杨。张秘书不是说下午陪电视台的人去科研机构检测那只鼎嘛,与其咱们毫无头绪地分析,还不如等有了结果再讨论呢。” “嗯。”老杨觉得在理,对庞专家说,“老庞啊。一会呢,我得陪宜兴来的朋友去吃饭。你啊,自己保重身体,等出院了,找个时间咱们再好好聊聊。” “行,你们去忙吧。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这点小意外算不了什么。” 告别庞专家走出市第一人民医院,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老杨打电话给汪诚,要他们去马市街上的“老文亭砂锅居”碰头,说是在那里已经预订了位置。 十多分钟之后,三人赶到了饭店,与汪诚他们碰了面。 落座后,老杨对大家说:“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午饭只能简单对付了。这里的砂锅比较有特色,大伙看看,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吃饭的时候,汪诚问起他们去医院的情况,杨轼就将庞专家如何做了奇怪的梦,怎么昏迷过去的,又怎么被家人送去第一人民医院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说完,他紧锁眉头,表示对李成博与庞专家做了同样的梦感到奇怪。 在座的人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七嘴八舌地做起分析来。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又扯到了那只铜鼎上。 汪诚说,接触过铜鼎的人起码有五六个,为什么单单其中三个人出现了异常? 老杨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显而易见的问题上,说,“不管怎么说,遇上怪事的几人都跟那只铜鼎有过接触,这个共同点是客观存在的。下午呢,协会的老张会协助电视台工作人员,去科研机构检验那只鼎,等结果出来后,咱们再做分析。” 下午,张秘书长打来电话,说铜鼎的初步检验结果出来了,材质方面没什么异常,但有一个现象很奇怪,仪器检测出这只小铜鼎在反射一种声波,频率小于20赫兹,属于次声波范畴。 “次声波?”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成博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他问老杨,“您说我和庞专家还有那女人的遭遇,会不会跟次声波有关?” 老杨点点头说:“有可能。据我所知,人体各器官都有着固有的振动频率,尽管,平常我们感觉不到次声波,但次声波与人体器官形成一致的频率时,便会产生共振;共振带来的结果有好多种,轻者会出现烦躁和焦虑,重者还可能导致死亡。” 李成博一听这话,立马产生了离开徐州的想法。 杨轼接着介绍:“不过不要紧,次声波跟人体器官频率形成一致的几率非常低。我看哪,就算真是那只铜鼎引发了一系列怪事,也不用担心,不接触它就可以了。再说,张秘书长提到了次声波并不是铜鼎发出的,铜鼎只是在反射声波。” 周文觉得找到声波的来源很有必要,他对杨轼说:“老杨。我觉得寻找次声波的来源很重要,要不然,怪事恐怕还会发生。另外,为什么接触过铜鼎的几个人只有三个人出现异常?” 老杨说:“我想,电视台那边肯定也会想到这层,估计会安排科研小组来寻找源头。至于,接触过小鼎的人,为什么有些出现了异常有些没有,我猜,应该是跟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不相同有关。或许,小李和庞专家以及那女的,他们三人的器官振动频率,正好与铜鼎反射的声波一致。” 尽管这个分析只是猜测,但周文还是赞同的,因为,符合科学道理。 第四十三章 清障 话分两头,就在周文他们出发徐州的当晚,夜幕下的铜棺山,山野间原本的宁静,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给打破了。“南岳寺”附近的小道上,几个人影在匆匆赶路。 一个声音响起:“军爷。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你说呢?”被称作军爷的刘大军没直接回答,而是用淡淡的语气反问提出问题的二狗。 二狗的本名叫做张超,在这个团伙中属于干体力活的。他似乎感觉到刘大军语气里有些不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刘大军见他窘迫的样子,乐了,说:“呵呵。我说二狗,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咱们干的是什么?摸冥器的买卖。这档子事有百分百成功的吗?说白了,干几票只要一次成功,就足以半辈子吃喝不愁。你呀,别去考虑太多,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古墓的入口。” “哦哦,那是,那是。”二狗点头称是。 这帮人,正是王教授他们在“南岳寺”附近发掘“榫卯棺”时遇上的那伙人。 夜里的铜棺山,不像白天那样景色宜人,茂密的植物在夜色中左右摇曳着,看上去就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 一行人匆匆赶路,很快来到此前他们发现的一个洞穴跟前,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刘大军喊大块头老耿打头阵领路,他和张超走在中间,剩下的一个负责押后,几个人打着手电鱼贯地走进了洞里。 走在头里的老耿尽管平常做事大大咧咧的,就像没个怕的时候,但此刻,山洞里黑乎乎、凉飕飕的气氛,还是让他心里觉得发毛。 他走得有些犹豫,刘大军看见了,问他是不是害怕了?老耿听了觉得没面子,忙否认,还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 走了不多会,前面有一堆大小不一的乱石堵住了去路,刘大军看见了不由皱了皱眉。 老耿用手电照了照那堆石头,回头对刘大军说:“军爷。看样子这里是个死胡同呀。” 刘大军没做声,走到那堆石头前,打着手电蹲下来,他透过石头缝隙看向里面;片刻,他站起身说:“看来,石头并不多,得想法子清理掉。” “清理掉?”二狗听了用手电照了照来时的路,说,“但这通道跟羊肠小道一样,石头想要挪地方,就得搬洞外头去呀。”意思是,工程量很大。 “怎么?你嫌累?”刘大军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不是。”二狗忙解释,“累倒是无所谓。我是担心哪,大堆的石头搁洞外头太显眼,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这句话提醒了刘大军,他想:我怎么没想到这问题呢,如果,真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招来了警察,那就玩完了。 老耿出了个主意,他指着通道说:“军爷,你看这样行不行。通道并不是太窄,咱们将石头沿墙垒起来,留够一个人进出的空间就行。” 刘大军觉得这法子可以试试,便喊大家立刻动手。 这一动手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凌晨三点多,堵住去路的石头还是很可观。 刘大军透过石头缝隙仔细观察了一会,说:“看来,一时半会还搬不完。大家都累了吧?这样,咱们这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等恢复了体力,晚上接着干。” 他们落脚的地点在镇上的陶瓷城里,是一家叫做“陌离紫艺坊”的公司,负责人陌离跟刘大军有多年的交情,两人暗地里一直在干贩卖文物的勾当。 回到“陌离紫艺坊”,刘大军见屋里灯亮着,陌离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便问:“军师。怎么还没睡觉?” 陌离没马上回答,而是问情况怎么样了?刘大军就将通道被堵,需要搬空石头的事情简单说了下。陌离听后来了兴趣,问:“这么说来,有希望进入墓室?” “是啊。”刘大军说,“不过难度也不小,石头已经搬了大半,剩下的我看还得一两个钟头才能搬完。”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再次问陌离怎么到现在还没休息? 陌离正想回答,但看了看二狗他们三个,就没说话,而是向刘大军使了个眼色。 刘大军读懂了陌离的意思,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方便有别的人在场,就吩咐那二狗他们先去睡觉。 等二狗他们进了各自的卧室,刘大军问陌离:“怎么啦?神神秘秘的?” 陌离看了看几个卧室的门都关上了,这才压低嗓音对刘大军说,有消息了。 “有消息?你是说老头子那帮人?”刘大军问。 陌离点了点头。 刘大军口中所说的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跟汪诚他们一起去了徐州的宝叔。 陌离说:“徐州电视台播报了一则很怪异的消息,与鼎有关。” “哦?什么样的消息?” 接下来,陌离将宝叔他们在徐州的遭遇,仔仔细细地告诉了刘大军。 刘大军听完,有些兴奋,说道:“看来,笔记上记载的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 “是啊。不过,关于九鼎拥有神奇力量的说法,仅仅是个传说,光凭笔记上的记载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目前咱们只知道铜棺山和大庆黑鱼湖有铜鼎消息,具体是不是真的存在铜鼎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这两个地方真有铜鼎,也不代表这些鼎是九鼎之一。所以……”说到这里,陌离从沙发上站起,拍了拍刘大军的肩膀,说,“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另外,一定要牢记,这些重要的信息绝对不能透露给第三者,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我明白。笔记上的内容除了咱两,我没对其他人说。二狗和老耿他们也只知道咱们是奔着铜棺山里的冥器来的。” “嗯,这样就好。” “但……有个问题,难道,传说落在徐州的那只鼎,就是老头子他们看到的那只?体积也太小了吧。” “这个嘛,就等徐州那边有了新的消息再去分析了。” “好。哎对了。”刘大军想起什么,问陌离,“你安排盯住老头子的究竟是什么人物?这么大神通,能随时掌握老头子他们的一举一动?” “呵呵,这个嘛。”陌离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刘大军的肩膀,说,“大军。咱们在道上混了很多年,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保密一点好。”说到这里,他换了一种语气,关切地对刘大军说,“去休息吧,搬了一晚上的石头肯定累了。所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保持健康的身体,才能继续咱们未尽的事业。” 在刘大军心中,陌离是个有分量的人。过去很多年里,在捞冥器与倒卖文物方面,他之所以能做得顺风顺水,都亏有陌离出谋划策;简单说,陌离不仅是他关系很铁的一个合作伙伴,还扮演着军师的角色;他对陌离的依赖,已经胜过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见陌离要他不要管线报人的事,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问,道了声晚安回房去了。 第二天晚上,刘大军又带着二狗他们去了那个山洞,与昨天不同的是,陌离也跟着去了。 又是好一阵忙乎,一直忙到将近十二点,堵住通道的石块才被清理干净。 然而,等所有石头被搬空之后,他们看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一幕,通道的尽头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刘大军觉得很奇怪,问陌离:“哎,陌爷。你不是说这里有堵墙的吗?” 陌离也很意外,说:“据我接到的线报,这里应该有堵铜质的墙,但现在……怎么破了个洞了?” 刘大军见状,料想陌离知道的也不会比自己多,干脆按下话头不谈,说:“不管这些了。墙上有破洞不是坏事,省去了琢磨开启暗门的时间。现在就进去看看。”说罢,抬腿就要跨进破洞去。 陌离忙将他拉住,说:“哎,别莽撞。”他对老耿说,“老耿。你先去探探路,带上这个。”说完,从挎包里掏出两个东西递给老耿。 老耿认得这东西,是文玩核桃,俗称狮子头。这两颗狮子头色泽灰暗没见挂浆,看样子,是没把玩过的新货。 他不明白陌离给他这东西派啥用场,疑惑地接过去。陌离告诉他,进洞前,先将这狮子头丢进洞里。老耿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陌离是喊他用狮子头去探路,试试破洞里头有没有机关。 明白过来的他对陌离说:“陌爷。我听说这狮子头老贵老贵的,万一……”言下之意,万一核桃被可能存在的机关给毁了,岂不可惜。 陌离笑着拍了拍老耿的肩膀:“兄弟。这两个狮子头是新入手的普品,值不了几个钱。你啊,放心大胆地往里扔。” 有了这句话,老耿没了顾虑。他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靠近破洞,将狮子头用力扔了进去。 狮子头在地上滚了一会,很快没了动静。见没什么异常,老耿回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陌离和刘大军。陌离朝刘大军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去观察一下洞里头的情况。 刘大军凑到破洞前,拿手电朝里头照了照,回过头来问陌离:“里头像是个山洞,面积挺大的,手电光照不着尽头。咱们……进去?” 陌离嗯了声,他叮嘱道,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分散。 接下来,五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山洞。 第四十四章 暗门机关 刚进得山洞,一股湿冷之气便迎面扑来,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耿皱了皱眉,嘟哝道:“奇怪,怎么忽然这么冷?” 二狗说:“是啊。难道,这里有地下河?” “嗯,有可能。”陌离分析,“铜棺山上有个规模很大的水库,我猜,水库可能连着地下河。” “哦,怪不得,我说怎么说冷就冷,原来连着地下河。”老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白了湿冷的来源,几个人往山洞中央走去。 可能是常年封闭的缘故,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山洞内到处都显得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地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一些长短不一的钟乳石横七竖八地散落其间,这些石头就像被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地从洞顶剥离下来的一样。 从凌乱的场景来看,这里应该发生过事故,如,爆炸。 片刻之后,几个人来到了山洞中央。 陌离事先了解到,洞中央的某个地方应该有个干涸了的池子,池子上方有个体积很大的长方铜鼎。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找了好一阵子,别说是铜鼎,连池子都不见踪影。 陌离疑惑地放慢了脚步,自言自语道:“奇怪,铜鼎呢?还有……池子呢?” 刘大军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忙问他怎么了? 陌离一脸迷惘地回答:“这儿……原本应该有个池子和一只大铜鼎,但现在……怎么看不见呢?” “嗯?”刘大军听了也觉得奇怪,“会不会……线报有误?” “肯定不会。”陌离的回答很肯定,因为,他对提供情报的人深信不疑。他说,“不管怎样,既然来了就先四处找找,或许,能找到棺椁什么的。” 正说着,前面的老耿忽然啊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几个人听到这样的动静,知道出事了,忙朝前看去,却不见了老耿的踪影。 “老耿,老耿,你上哪儿去了?”刘大军喊着老耿的名字。 半响,一阵痛苦的哼哼声从脚下传来,接着,是老耿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娘的。谁这么缺德,在这儿挖了个大坑,真他妈坑爹。” 听老耿提到了大坑,陌离想到了池子,忙说:“老耿,你没事吧?先别动,我来看看。”边说,边打着手电快步走到前面去看。 他看见,几块体积较大的乱石之间,有个很隐蔽的不规则长方坑洞,底下的老耿正一脸痛苦地撑着腰,在那里直哼哼。 二狗笑着问老耿:“哎,我说老耿。你咋掉坑里头去啦?这么大的坑,你没看见吗?” 老耿这一跟头摔得不轻,疼得脸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见二狗还取笑自己,没好气地说:“你小子还好意思笑我?要不是我打头阵探路,说不定,这坑爹的大坑就摊上你了。” 二狗见他似乎生气了,赶紧赔不是,并问他怎么就摔坑里去了? 老耿说:“这坑爹的玩意躲大石头后面,我光顾着看前头,没留意地上,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你伤着了没有?”陌离问。 老耿摇了摇头,说幸好他手脚敏捷,落地的时候,一个鹞子翻身缓解了下坠的速度,才不至于摔个嘴啃泥。 听他说没事,陌离放下心来,说:“没事就好。大家一定要注意了,不能磕着碰着;如果,在这里受了伤会很麻烦的。” 接下来,几个人就着手电的光线仔细检查大坑。他们看见坑洞的边沿尽管参差不齐,但依稀能看出是个长方结构。 陌离心想,这大概就是线报里提到的池子,但他不明白的是,线报里同样提到的大铜鼎,为什么此刻看不见呢? 沉思了片刻,他吩咐二狗从工具包里取出开山矿绳扔下大坑,几个人合力将直哼哼的老耿拉了上来。 等老耿被拉上来后,陌离喊二狗打头阵领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二狗怕步了老耿的后尘,也摔坑里去,走得非常小心;大约十来分钟后,一堵岩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看样子,这里似乎就是山洞的尽头了。 刘大军看着光秃秃的岩壁,很是失望,他问陌离:“陌爷。怎么没了去路了?难不成,这里根本不是古墓,只是个普通的山洞?” “不可能。线报说得明明白白的,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山洞。” “但你说的那个方鼎没见到呀。你确定线报无误?”刘大军再次怀疑线报是不是有问题。 陌离语气肯定地说:“大军。旁的不说,单说线报的准确性,我是深信不疑的。” “那……” 陌离见刘大军还想说什么,就摆了摆手,示意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说:“先不说这个。咱们仔细检查一下岩壁,看看有没有机关或暗门。” 几人原本已经被只有碎石头没见值钱东西的山洞影响了心情,以为这趟进来,肯定是一无所获了;现在,听陌离提到了机关和暗门,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立马都打起了精神,一寸一寸地检查起岩壁来。 稍后,经验老到的刘大军有了发现,他喊陌离去看岩壁上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 陌离仔细看了看,又敲了敲,面露喜色道:“是空的,赶紧拿锤子来。” 二狗忙从工具包里拿来一把一头尖的小铁锤,作势就要去敲那个凸起的地方。 陌离忙抢过锤子,对二狗说:“我说二狗,你总是不长记性,告诉你多少次了,毛手毛脚容易出大事,上次酱油围子老坟的事还没给够你教训呀?” 二狗一听,忙赔着笑说:“哎哟陌爷。我错了,下次一定三思而后行。” 陌离说的酱油围子老坟,是去年夏天他们去浙江摸的一个清代古墓。 那地方紧邻太湖,有很多阻隔湖水的围子,靠近古墓的地方估计矿物质比较丰富,湖水呈深褐色,所以,当地人就给这个地方起了个俗名,叫做酱油围子。 他们去摸的那个古墓规模并不大,估摸至多埋着清代富家之人,里头的东西也可能不太值钱,估计就是些瓶瓶罐罐。但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坟竟然有歹毒的机关。 那次呢,陌离没跟他们一起去,出发前他再三叮嘱几个人要小心,但二狗认为这么个不值钱的老坟肯定不会有机关,所以,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没想到,墓里头居然有一排铁夹子,如果,不是刘大军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他探进老坟的脑袋就可能要被锈迹斑斑的铁夹子给夹出脑浆来。 每每想起这件事,二狗就觉得后怕。 陌离训斥了二狗几句之后,拿锤子小心敲打岩壁上凸起部分的边沿,敲了几下,见一些混凝土状的物质掉落下来,他心中一喜,又敲了几分钟,整个凸起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只看着像平底锅一样的物件,倒扣在墙上。 几人见了,觉得有戏,认为这个铁锅子一定是暗门的控制机关。 “陌爷。这东西下面应该是控制暗门的机关吧?”刘大军兴奋地问陌离。 陌离点头说:“嗯,有这个可能;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么隐蔽的机关,开启的法子一定不简单。” 说完,继续去捣鼓那个铁家伙。过了一会,他抓住铁家伙的边沿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咔几声,铁家伙竟然被他拧了下来。 几人见状,异常兴奋,正要拍手叫好,却被铁家伙底下出现的东西吓得没敢出声。 他们看见,铁盘子底下是一排排锋利的钢钉,这些钉子差不多将不大的圆形空间挤了个满满当当。 陌离看见由钉子构成的圆盘中央有两个按钮状的凸起物,他的眉头蹙起,他知道那就是开启暗门的关键所在,但他没有绝对把握来安全启动机关。 刘大军分析:“陌爷。这两个凸起物肯定是暗门的控制按钮。我分析,两个按钮分别会导致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按对了,暗门就会打开;按错了,这些钢钉就会射出来。” 二狗、老耿与另外一人听到这话,脸都绿了,都在想,这密密麻麻的钢钉少说也有百来根,射出来的话,触发机关的人便会变成一只刺猬。 三人觉得心里发虚,都暗自祈祷,开机关的活千万别摊到他们头上。 见三人噤若寒蝉的样子,刘大军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他觉得好笑,说:“瞧你们的熊样,一个机关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亏你们还是个摸冥器的老手。”说着,换了种口吻安慰三人,“你们也别太担心,我猜这机关并不复杂,成功和失败的几率各半,只要咱们操作得当,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 三人最关心的是自身安全问题,尽管刘大军话说得轻松,但他们心里的担忧并没消除;他们想,去开机关的不会是你刘大军或陌离,只会是他们三人里的一个;一旦出了问题,死的又不是你刘大军,到时再去思考他这句“没危险”是否靠谱,人都去见阎罗王了,还顶个屁用。 刘大军见三人依旧目光闪躲,知道刚才说的话没起作用,他也懒得再说话,索性琢磨起开机关的方法来。 想了片刻,他对陌离说:“陌爷。我想到了个法子。”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 第四十五章 倒霉的炮子 刘大军说,机关开启后会导致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那么,只要想法子消除那个坏结果就成,至于消除的方法他也想到了。 他指着那些钉子说:“我看,这些东西就算真的被触发,也只会朝着固定的方向射;那么,咱们只需站在钉子射击区域外,就会没危险。” 说罢,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根半米长,大拇指那么粗镀了鉻的探针,拉出隐藏的几节,探针的长度增加到了近两米。 他看着二狗他们三个,对躲在老耿身后的那人说:“炮子。别他妈丢人现眼,这么贪生怕死还是个大老爷们吗?这次咱们来宜兴,老耿和二狗出了不少力,就你没怎么干活。今天,这机关必须由你来。”说着,将探针塞到那人的手里。 炮子并不是这人的真名,是绰号。此人的胆子远不如这个绰号来得响亮,别看他平常弄点小酒爱拍胸脯装豪气,胆量却不大。 其实,炮子的绰号跟他的个性没半点关系,之所以叫炮子,倒不是说他很爷们,而是指他好色的一面。他呀,见了姑娘就没命,不管高矮胖瘦是美是丑,都想跟人家上床。所以,得了炮子的外号,打.炮的炮。 炮子望着刘大军递过来的探针,就像见到了烧红的铁棍,苦着脸对刘大军说:“军爷,军爷。您知道我胆小,干这活我没这个胆呀。再说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老小都指着我活命,我要是出了事,全家都得玩完。要不,这机会就给二狗或老耿吧,他们胆子大。” 二狗和老耿再怎么胆子大,也不会拿生命去冒险,听炮子这么说,二狗不乐意了,说道:“哎,我说炮子。你小子说什么呢?还一家老小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是孤儿,十二岁那年离开养父母家开始流浪,至今没有娶妻生子。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既然是孤儿又没老婆孩子,哪来的一家老小?找借口也要动动脑子。你是不是觉得军爷说的话没分量?平常我和老耿只要军爷吩咐,二话不说坚决照办。你倒好,难得喊你干点事,还推三推四的。” 军爷脸色也变得难看,他铁青着脸问炮子:“我说炮子。你是打定主意不想干活了?” 炮子从这句话里嗅到了火药味,生怕闹僵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毕竟,盗墓行里同伙自残的事他有耳闻的。他想解释解释。 还没等他开口,刘大军就用一种透着寒气的口吻向他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刘大军说:“炮子。你真不想干我也不为难你,大家毕竟兄弟一场。不过,这话说在头里,你真不干的话,摸到的冥器就没你那份了。” 见刘大军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炮子觉得再找理由推脱,结果只能是对自己更不利;当下,一咬牙,接过探针,问刘大军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大军见他做出了妥协,就不再吹胡子瞪眼,告诉了他开机关的步骤。 稍后,除了炮子留在岩壁跟前,其余人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炮子按照刘大军教的法子,站到了机关一侧两米开外的地方,颤巍巍地将探针朝那两按钮的其中一个伸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点背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眼下,炮子就印证了这句话。 他举着探针在两个按钮之间徘徊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碰碰运气。 他想,成功和失败的几率各半,如果戳对了,说明我炮子运道不赖,赶明儿买张彩票说不定能中个几百万;就算运气不好,戳错了,反正不在钉子射击角度内,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朝其中一个按钮用力一戳。 稍后的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错的,而且,错得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他选中的这个按钮没打开暗门,倒触发了暗器,那些夺魂的钉子也不像刘大军分析的那样,只会朝着一个角度射击。 就在他戳中按钮的一刹那,只听得“噌”地一声响,成排的钉子像向日葵一样呈喇叭状张开了;接着,嗖嗖的破空之声便响了起来。 幸亏炮子早年练过拳脚功夫,反应倒也敏捷,只见他一个旱地拔葱,闪身躲过射到面前的夺魂钉,那些锋利的铁家伙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根子飞过去的。 躲过一劫的炮子正要松口气,却不料,要人命的暗器不是一次就射完的,就在他喘息的当口,第二拨钉子呼啸着射了过来。 可怜的炮子,本能地用手中的探针去拨开射来的钉子,但数量可观的夺魂钉哪是一根探针拨得完的,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手指粗细,长约三寸的铁钉结结实实钉在了他脖颈间。 扑通一声,炮子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脖颈间喷涌而出,刹那间,染红了他的衣裳。 失去意识前,他含含糊糊地说:“娘的,看来我炮子不是……中……几百万……的料。”说完,眼前一黑没了动静。 这一幕,被躲在远处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别看炮子平日里与二狗、老耿总抬杠,可那都是闹着玩的,三人跟着刘大军走南闯北了好多年,早有了兄弟情义;眼下,见着自己的兄弟出了意外,二狗与老耿自然感到焦急。 炮子刚倒下,二狗就想跑过去看看情况。 刘大军见他起身,知道他要干吗,忙一把将他拉住,低声喝道:“你不要命啦。万一这机关还有暗器,你这么跑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但炮子他……” “我知道炮子受伤了,但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刘大军这话尽管有些道理,但听着似乎不近人情。 二狗心想,兄弟有危险,如果,自己胆小怕死袖手旁观,那还是人嘛。不行,我得去救他。 想到这里,他说:“不管怎样,我得去救炮子。他可是咱们的兄弟呀。”说完,就想挣脱刘大军的手。 此刻的刘大军并不理会他说什么,一双手就像铁钳似的,牢牢抓住了他的腕子。 尽管二狗年轻力壮,但刘大军毕竟是常年习武的主,所以,任凭二狗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片刻之后,刘大军见岩壁那里再没动静,估计暗器射完了,这才放开手说:“走吧,咱们去看看。不过要小心。” 二狗几乎是飞奔着跑到岩壁跟前的,他半跪在地上,抱起满身鲜血的炮子一个劲地喊:“炮子,炮子。你怎么样了?你要撑住啊。” 这时的炮子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阎罗殿,哪还说得了话。他瞪着两只渐显灰色的眼睛,向几个同伴做着最后的告别。 刘大军见状,心情异常沉重,他知道,炮子是活不成了。 二狗哭了,这个铁打的爷们见没能力挽救伙伴的生命,感到绝望,他几乎是吼着要刘大军想法子救人。然而,不用想了,就在他说话的当口,炮子两腿一蹬,咽下最后一口气,踏上奈何桥喝孟婆汤去了。 刘大军蹲下来,伸手探了探炮子的鼻息,又搭了搭脉门看了瞳孔,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炮子已经死了。 二狗瘫坐在了地上,他知道,对炮子的离去,他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几个人帮炮子擦干净脸上的血污,拔去钉在他脖子上的钉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安置好。 由于条件关系,诀别仪式非常简单。 老耿点燃了六支香烟,并排摆放在炮子的遗体前,四个人鞠躬行诀别礼。 二狗哭着说:“炮子。兄弟们送你上路啦。” 四个人喊起送魂词,为炮子送行。 “炮子兄弟你走好,平平安安过奈何桥;来世再把兄弟做,同享福来同吃苦。兄弟,走好啊。” 悲伤的送魂声在山洞里回荡,久久不绝,在场的每人都被生离死别的痛占据了思想。 默默地站了片刻,刘大军要大家重拾心情继续做事。 因炮子的死,二狗对刘大军产生了排斥心理,他用近乎责怪的口吻对刘大军说:“军爷。不是二狗我对你有偏见,炮子兄弟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 言下之意,炮子之所以会遭不测,全是听信了刘大军对机关的误判。 刘大军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站姿有点僵硬。 陌离担心两人会闹僵,就对二狗说:“二狗,话可不能这么说。炮子兄弟遭遇不测我也很痛心,毕竟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我相信,军爷心里也不好受。但话又说回来,谁也不想炮子出事,不是嘛。这就是个意外。” “我也知道这个理。但我想说,炮子为什么会死,你我都清楚,是他听信了军爷对机关的判断。军爷说,那些钉子只会朝着固定的方向飞,结果,并不是这样……” “哎。这也不能全怪军爷,他也不想拿兄弟们的生命去冒险。我们要明白一个道理,咱们都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怎么可能料事如神呢?”说到这里,陌离反问二狗,“换了是你,你就能保证不出任何差错吗?” 这话让二狗冷静了下来。他想,是啊,尽管炮子的死与军爷的误判有关,但谁又能保证没个失误的时候。看来,自己是错怪军爷了。 想到这里,他朝刘大军说:“军爷。二狗我说话过分了,您别往心里去。” “唉。”刘大军叹了口气说,“二狗。作为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对于炮子的死,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假如我多花点时间谨慎研究这个机关,或许,炮子就不会有事。” 刘大军的自责让二狗觉得过意不去,他想,刚才自己说的那些没头脑的话,一定触到了刘大军的痛处了。 第四十六章 甬道 “军爷,我已经想通了。就像陌爷说的,人不可能没犯错的时候。再说了,时间仓促,来不及对机关做详尽的研究。所以,军爷您就别自责了。”二狗诚恳地说。 刘大军对二狗能谅解他感到欣慰,他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表示感激。 两人解开心结后,四人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 他们想,是打开暗门继续往里去,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另外,炮子尽管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不等于人口信息没他的记录;万一公安要是调查起来,早晚会找到他们,到时该怎么办? 陌离仔细想了想,建议继续进入山洞腹地。 他说,如果现在打道回府,那炮子的死就太不值得了;只有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冥器,等找着了并变现,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厚葬炮子兄弟。 至于公安会不会来调查,也只能回去之后再琢磨应对的法子了。 几人见他说得在理,都赞同继续寻找冥器。 由于机关里的钉子已经射尽,接下来打开暗门就变得无惊无险。片刻之后,暗门被打开,出现在几个人面前的是一条平整的通道。 进去后,几人看见通道内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料想,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甬道了,都暂时忘去了失去兄弟的悲痛,变得兴奋起来。 老耿打着手电饶有兴致地东照照西照照,说话也带着兴奋劲。 他说:“军爷,陌爷。看来这里真是个大墓;瞧这地面,还有这墙……”说罢,用手电照了照通道两侧的墙壁。 几人发现,平整的洞壁上刻着很多纹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只石头油灯。走近了仔细看,墙上的纹饰纵横交错,犹如老树盘根一般缠绕在一起。 让陌离、刘大军感到不解的是,这些纹饰是他们此前没见过的。 自认为干了多年摸金倒斗行当有着丰富经验的刘大军,在这些陌生的纹饰面前表现出了迷惘。 他对陌离说:“哎,陌爷。奇怪呀。这些纹饰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陌离也是一脸的茫然,他仔细看了会,说:“这样的纹饰我也没见过,但觉得眼熟,确实很奇怪。” 四个人围绕洞壁上的纹饰观察、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二狗没耐心了,他对刘大军说:“哎我说军爷。咱们先不讨论这个行不?赶紧喽,先去找冥器吧。” 刘大军严肃地回应:“二狗。弄明白这些纹饰可不是小事。要知道,如果,咱们不清不楚地进去,就算找到了主墓室,也找着了值钱的东西,但不一定能安全地出来。” 二狗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问这话该怎么理解? “二狗。军爷说得没错。”陌离说,“了解古墓的年代很重要。这么说吧,各朝各代的墓葬形式不尽相同,只有摸清楚了古墓的年代,才能顺利找到主墓室的位置。另外……”说着,他看了看通道前方,神情变得严肃,说,“还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要知道,但凡有规模的墓葬,建墓者一定会设置歹毒的机关;而每个朝代的机关又有区别。在没弄清楚这些之前就贸然行事,后果会是怎样,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懂的。” 这句话勾起了二狗的联想,他想起在酱油围子老坟差点要了他命的铁夹子,更想到了躺在外头被利箭穿喉的炮子……这些联想,让他觉得脖颈发凉脸色都白了。 见到二狗的表情,陌离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说话,打算接着去看洞壁上的纹饰。 这时,老耿指着一盏油灯开了口:“哎,你们看,这油灯像不像一只鼎?” 三人看去,果真发现墙壁的石头油灯真像是长方鼎的造型。 陌离走近一只油灯,仔细看了看,像是有了发现,回头招呼刘大军也去看油灯上的纹饰,并说:“军爷,你看。钱币纹、席纹、龙凤羽人纹……” 刘大军好像看出门道来了,问:“难道……是晋代的墓?” “有可能。”陌离点头说。 “假如我们能找出这座墓准确的年份,并找到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证物,就有可能证实本地民间的一个说法。” “啥说法?”老耿问。 他尽管跟刘大军干了多年摸金的勾当,但干的都是力气活,对考证古墓年代可谓是七窍通六窍,剩下一窍不通了。现在,听刘大军这么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提出了疑问。 刘大军回答:“古时候的宜兴属于吴郡,晋灭吴之后,本地出了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物,此人姓周……” 听到这里,老耿知道刘大军说的是谁了,他说:“你说的是除三害的周处吧?这个我听说过。” “是的。既然大家知道周处的故事,我就不细说了。我要讲的是,宜兴民间有个说法,说周处战死沙场后,被追封为平西将军葬在了宜兴。但周处的墓不止一个地方,经考证,周王庙和周墓墩都有周处墓,但那都是衣冠冢,他真正的墓穴有可能就在铜棺山里。” 老耿终于听明白了,说:“军爷。你的意思……这个古墓很有可能就是周处墓?这么说来,墓里头保不准真有值钱的冥器。大伙想想,平西将军是何等的人物?死后肯定要用值老钱的宝贝来陪葬。” “那倒不一定。”陌离说,“周处是遭人所害战死沙场的,财物不见得有很多。而且,前些年,宜兴东山区曾发掘到东晋古墓群,出土的也不过是些汉罐粗陶。所以,这里有没有值钱的冥器还真不好说。” 对于这样的分析,刘大军有不同的观点,他说:“陌爷。这次说不定还真能捞上值钱的宝贝。你看,这些油灯和洞壁上的纹饰,雕刻得非常精致,说明了什么?说明这墓不简单。咱们这些年进的老坟不少,但凡有着精致纹饰的墓穴,几乎都有于此相匹配的陪葬品。我猜,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嗯,有道理。”陌离认同刘大军的分析,实质上,他也指望这种分析能成立,他认为,墓中有宝总是好事。 二狗和老耿见两人都表示墓里可能有值钱的东西,自然感到兴奋,就催促赶紧去找找主墓室。 片刻之后,四个人小心翼翼走完了将近三十米的甬道,在甬道尽头发现了东、西两个耳室。 这一发现,似乎更肯定了陌离、刘大军这里就是晋代墓葬的猜测。 据资料记载,晋代墓葬结构有几个明显的特征,其中,但凡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墓,都会有三至五个墓室;简单一点的,有甬道、前后墓室和主墓室;复杂一些的,除了上述三个墓室,还会在甬道或前室两侧安排两个耳室,分别叫做东耳室和西耳室,是用来放置墓主人生前使用过的一些器物。 现在,几人见到耳室,结合甬道墙壁上精致的纹饰,断定此处必有值钱陪葬品。 更让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两个耳室的门用砖墙封住,说明没人打开过,如果里面有值钱的东西,就一定还在。 老耿来了精神,建议立刻打开耳室的门,摸取里头的冥器。 陌离却说不急。 老耿有些纳闷,问道:“陌爷,为什么呀?我听你说过,耳室是用来存放墓主人生前器物的,难道,咱们不进去拿东西?” 陌离拍了拍老耿的肩膀,说:“老耿。这世上有一种人,做什么事都懒得动脑子,非得等到出了事再后悔。” 所谓听话听音,老耿从这句话里似乎领会到了什么。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陌离:“哎我说陌爷。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我笨呢?” “哈哈。”陌离笑道,“不是说你笨,我的意思,做任何事情都得三思而后行。”他指了指东耳室的门,问老耿,“老耿。你能一眼看出这里头有暗室吗?” 老耿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又不是老花眼,当然能看出来了。” “那就好。”陌离再次拍了拍老耿肩膀,说,“你仔细想想,如果,耳室里真有值钱的宝贝,墓主人会把耳室的门建造得这么容易被辨认出来嘛。” “哎,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耿终于明白了,高兴劲也因陌离的这句话打了折扣,他认为,陌离是在说明耳室里不大可能存在值钱陪葬品。他的想法在陌离接下来说的话中得到了证实。 陌离说:“我猜测,两间耳室要么没有贵重的物件;要么,存在咱们不想遇上的东西。” 老耿的脑筋不是很活络,他硬是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问,是什么样的东西? 陌离凑到他耳朵跟前,压低了嗓音对他说:“炮子兄弟怎么死的?嗯?懂了吗?” 见他提到炮子,老耿立马想到了那个倒霉兄弟被利箭穿喉的惨状,心里的高兴劲又缩水了大半。 他瞄了一眼两间耳室的门,小声地问陌离:“陌爷。您的意思是有机关?那咱们该怎么办?” “我想想。”陌离略微想了一下,喊二狗取出折叠铲和一台便携式空气质量检测仪。 他先用一头尖的铁锤,小心翼翼地砸东耳室门洞的墙砖,等砖块有些松动,再用折叠铲抠下一块来,然后,拿细绳绑住空气检测仪,并将检测仪放进了耳室里。 第四十七章 石门 陌离做完这些,说:“检测仪得有个三五分钟才能出结果。这样吧,咱们先检查一下甬道尽头的门,看看能不能打开。” 他们来到甬道尽头,发现了一扇岩石雕琢而成的石门,门上也刻满了奇怪的花纹。 刘大军问陌离,这门有没有法子打开? 陌离回答:“门的结构并不复杂,打开它应该没问题。”说着,指了指石门上两个兽环,“看,这是一对龙形和凤形的兽环,我猜,开启石门的方法应该与外头的机关差不多,只要拉动其中一个就行,如果拉对了,门就打开了。” 三人听了这话,又想起惨死的炮子来,都担心,这扇石门会不会是鬼门关,稍后的开门,会不会再次导致他们不想要的结果。 三人的神情变化被陌离看在眼中,他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他说:“你们也别太担心,咱们可以这样做,一会,两个耳室如果没什么异常,开这扇石门的时候咱们就躲到耳室里;到时,就算触发了机关,有耳室的墙挡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三人觉得这个法子管用,心中的紧张才稍稍减缓了些。 大约过了五分钟光景,陌离收回检测仪,看了看上面的读数,朝刘大军点了点头,意思是,里头的空气没问题。 接下来,四个人七手八脚拆除了堵住门的砖墙,又用核桃探机关的方法,向里头扔了几个狮子头。 狮子头滚了一会不见动静,由此确定,耳室里没有机关。 如陌离此前所料,耳室里确实没有值钱的陪葬品,只有一些粗陶器皿。 二狗有些急躁,说,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进得耳室,见到的却都是不值钱的破罐子。 陌离并没泄气,他说,放置陪葬品的地方除了耳室,还有前后两室以及主墓室;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 刘大军赞同这样的说法,他对二狗说:“陌爷说得没错,兄弟,你要打起精神来。一会,咱们去另外一个耳室看看,不过,也不要太指望,我猜,那个耳室里也不会有太值钱的东西。等看完之后,咱们就去开石门,找主墓室去。” 不出刘大军的所料,几人按照进东耳室的法子,依样画葫芦进了西耳室,发现,里头仍旧是一堆陶器罐子和一些粗陶碎片。 见两个耳室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没有机关,陌离便要二狗和老耿呆在西耳室里别出来。 他和刘大军走到甬道尽头的石门跟前,在龙形兽环上系上绳子,然后,拎着绳子的一头回到了西耳室。 刘大军还有些不放心,他并不是不相信陌离的分析,而是炮子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更不想任何一个人再遭不测。 陌离理解他的心情,拍着他的肩膀宽慰着:“放心吧,我分析过了,石门后面如果真有机关,至多也就是陷坑或弩箭;咱们只要在耳室里面不出去,就算真触发了机关,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二狗想起个问题来,他问道:“陌爷。以前听说规模大的老墓会有积沙、龙火琉璃顶之类的机关,这石门的后头……”言下之意,石门后头会不会也有这些东西。 陌离与刘大军自然知道“龙火琉璃顶”是何物,但老耿没听人说起过,他问二狗那是什么? 二狗回答:“我也是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起的。” 他们几个在一起已经多年,但从没听二狗说起过他的父亲,眼下见他提起,都觉得意外。 刘大军问二狗:“你父亲也懂搬山倒斗?” “嗯。”二狗点了点头,说,“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呢,打小就没见过亲爹亲娘,一直是养父把我拉扯大的。养父早年干的也是搬山倒斗的营生,所以,从小就告诉了我很多这方面的事。可惜,我总以为挖坟掘墓不是正经的行当,所以,他老人家教过我一些摸冥器的方法,大多没记住。养父去世后,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就投奔了军爷。这‘龙火琉璃顶’也是养父告诉我的。” “那到底是什么呢?”老耿问。 “是唐代天宝年间出现的一种防盗墓机关。这东西一旦被触发,就会瞬间燃烧,不等触发机关的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老耿一听这“龙火琉璃顶”这么厉害,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他瞥了一眼那紧闭的石门,脸色微微一变,生怕石门后头真会有一大团烈火喷出来。 刘大军笑着对老耿说:“老耿,别担心。石门后头不会有这机关的。” “真的?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想,天宝年是啥朝代的?唐代。眼前这个墓早在晋代就有了。两个朝代间隔了几百年,怎么可能有这机关呢?再说了,什么叫‘龙火琉璃顶’?顶,知道啥意思吗?” “不知道。” “就是墓室的穹顶。这种机关只适合中小型带穹顶的墓葬,眼下这墓规模庞大,光一条甬道就足有三十米,它怎么可能使用这种机关呢。” 老耿见刘大军分析得头头是道,当下放心了不少。 然而,二狗却放不下心来,他说:“军爷。就算这墓真没有‘龙火琉璃顶’,那积沙呢?你能保证石门后头没有积沙吗?” “应该不会有。”陌离替刘大军回答了这个问题,“积沙机关通常是用来防止有人突破墓门的,要是有的话,也只会存在于炮子兄弟遇难的地方。现在,我们都进入甬道了,石门的后面应该就是前室,理应不会再有这样的机关。” “没有我就放心了。”二狗说。 陌离叮嘱道:“但也不能马虎大意,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嘛。” 接下来,为了安全起见,几人将拆下来的砖头垒到了西耳室的门前,筑起了一道掩体。等大家就位后,刘大军拉动了系在龙形兽环上的绳子。 只听得嘎嘎一阵响,兽环被拉出了一大截;接着,轰隆声起,石门就像一道千斤闸,缓缓地往上升起。 过了一会,几人没见什么异常,知道开门的法子算是选对了。 四个人来到石门跟前,打着手电往门里看,发现里面黑漆漆的,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出里头的空间比较开阔,像是个石室,这符合陌离“石门后面是前室”的说法。但是,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带来的强光手电,竟然,照不到石室的尽头。 “奇怪。”首先开口的是老耿,他说,“按理说,手电照个百把米的应该没问题,怎么……” “是啊。”刘大军也觉得奇怪,说,“这几支手电是去年一位国外古董商送给我的,美国原装的神火l系列led手电,夜间照明效果特别好,据说,光照距离达到千米以上。难道,里头仍旧是条通道?” “不可能。”陌离否定这个猜测,“我还从没见过一座墓里有两条甬道的。” “那……” 陌离见刘大军还想问什么,建议暂时不讨论这个,先往里头走走,看看情况再说。 几人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越往里走能见度越低,四周空荡荡的没见棺椁或陪葬坑,就好像这地方根本不是古墓。 走了一会,一阵隆隆的声响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二狗听到这动静,立刻想到什么,急忙喊道:“不好,石门要关上了。” 三人一听,忙拿手电照向来时的石门,吃惊地发现,石门正在闭合。 “快。快往回跑。”刘大军喊了一声,转身就跑向石门。 其余人见状,谁也不敢落后,紧随其后一路狂奔。 尽管四个人奔跑的速度堪比脱兔,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一口气跑到石门跟前时,门已经关上了。 接下来,四个人几乎是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一寸一寸地检查,却也没找到开门的办法。 二狗焦虑起来,一个劲地催促刘大军和陌离,要他们想法子把门打开,说他还没娶上媳妇,不能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困死在古墓里头。 刘大军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遇事比较冷静,他喊二狗稍安勿躁,他对三人说:“大伙先别急。这座墓是利用溶洞来建造的,规模不小,我猜,其他地方可能会有别的出入口。” “别的出入口?怎么可能?咱们摸过这么多老坟,从来没见过有两个以上的墓门。”二狗显然不赞同刘大军的说法,认为对方是在安慰大家。 刘大军解释:“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建造在山洞里的墓。要知道,宜兴地区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很多溶洞是相连的。” “真的?”二狗对宜兴的地质结构并不熟悉,听他这么说,开始有些相信了,“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找到主墓室再说。” “行。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一切,就听军爷吩咐。” 四个人统一了意见,背上各自的东西继续往里走。 走了大约三四十米的光景,手电的光线已经穿不透前方浓密的黑暗,就好像这种黑有了质量。几个人不得不放慢脚步摸索着前行。 老耿心里有些发虚,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场面。 第四十八章 冥界 老耿小声问刘大军:“军爷。我觉得很不对劲,这里的黑怎么跟棉花似的?强光手电都只能照见几米开外,这到底啥情况呀?” 刘大军对此处的了解源自记载,他本人并没来过这个地方,自然不知道这里的黑暗怎么就跟看得见摸得着似的,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摇了摇头叮嘱大家小心。 四个人又往前走了十来米,周围的环境由于厚厚的黑暗阻挡,无法辨认方向,手电的光线也只能勉强照到一米开外。 但凡人类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怕黑心理,二狗也不例外,走在最后的他看着四周浓墨一样的黑,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总觉得背后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如,会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 同样感到害怕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走在头里的老耿,尽管,他的身后有同伴跟着,但前面那铁桶似的黑暗还是让他胆战心惊,冷汗都流出来了。 走了不多会,前面的黑暗似乎淡了许多,周围的环境也逐渐变得明朗,尽管依旧模模糊糊的,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由于视线的改善,四个人看见,十来米开外有座桥,隐隐约约的,还传来液体流动的声响,听上去却不像是水声。 随着他们的靠近,那液体流动的声音也越发变得清晰,咕噜咕噜的,就像是泥浆里有水泡不断升上来。 刘大军止住了脚步,拉住前面的老耿,说:“老耿,等等。” 处于高度紧张中的老耿被他一拉,猝不及防,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到地上。 “军、军爷,怎、怎么啦?”他紧张地问。 刘大军神情异常严峻,他指着小桥方向低声问:“你们听,这声音像不像岩浆里的气泡上升爆裂的动静?” “岩浆?”一听这话,老耿更紧张了,说,“难不成有火山?” “不可能。”陌离摇头否定,说,“我在宜兴待了都快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火山。” 老耿又听了听,说:“会不会是地下河里的淤积物形成的泥沼?” 相比火山,陌离更赞同这个猜测,说有可能。他叮嘱几个人,到了小桥千万要小心,要不然失足跌下去,不管桥下是火山岩浆还是淤积物的泥沼,都能要人命的。 刚踏上桥堍,几人便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们看见,原本厚重的黑暗忽然到了尽头,前头出现了白茫茫的雾气。 看着黑白分明的交界线,几人都觉得怪异,都在想,原本应该是无形无实的黑暗,和只能看得见却摸不着的雾气,怎么像双色咖啡一样分得如此清楚。 疑惑夹杂着不安,让几个人越发变得紧张,他们提心吊胆地又往前挪了几步。 终于,他们看清楚小桥下发出声响的是什么了,不是火山岩浆,也不是淤积物形成的泥沼,而是红得发黑粘稠的液体。 “这……是血?”二狗吃惊地问。 其余三人也吃惊也不小。 刘大军问陌离:“陌爷。这是怎么回事?河里头究竟是啥东西?” 自打娘胎里出来,陌离没见着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地方太邪性了,这么粘稠的血河,看样子,要死好多人或动物才能形成。” “但是……”刘大军挠了挠头,说,“这地方是古墓,就算有死人,也早就化成白骨了,怎么可能还有血呢?” 二狗冒出一句话来:“会不会那些死人没有化成白骨,而是,变成白毛粽子了。” 老耿瞪了他一眼,说:“你个榆木脑袋。别说咱们没见过白毛粽子,就算真有这东西,它流的也不是血,是尸液。” 见老耿跟自己抬杠,二狗反问道:“那你倒说说,这河里头究竟是啥?”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血。” 两人正小声争辩,陌离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音对他们说:“你们听。” 几人闻言,忙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隐隐约约的,听到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细碎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喘气声。 这声音听得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大军低声问陌离:“陌爷。这是啥声音哪?” 陌离没有答话,刘大军觉得奇怪,他看向陌离,见对方的脸上竟是惊恐的表情;刘大军知道,对方一定是看到什么了。他想,能让这位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的爷,吓得目瞪口呆的肯定不是寻常的东西。 他胆战心惊地看向陌离眼睛盯着的方向,模模糊糊的,发现黑暗与白雾交界的地方,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来。 尽管那人的身体被一层厚厚的光晕包围着,但从身形着装,特别是插在喉咙上那支锋利的钉子来看,那尽然是炮子。 “那、那是炮子。”先喊出声的是老耿,他的声音发颤,看得出,他非常害怕。 尽管,他跟炮子的感情比较深厚,但炮子已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个死了的人忽然又出现在面前,谁会不害怕呢。 见到来人是炮子,二狗也是觉得头皮一麻,他哆嗦着嘴唇问刘大军:“军、军爷。这到底咋回事啊?难不成……炮子没死?” “不可能。”刘大军低声回答,“炮子铁定死了。” “那……” 二狗还想问,却被刘大军制止了。 “先别出声,看看情况再说。”刘大军说,并示意三人躲到桥堍边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四人刚躲起来,那个像是炮子的人的一只脚也踏上了桥堍。当走到大石头附近时,那人忽然停了下来,并转过头,死盯着石头看,就好像知道石头后面藏着人似的。这让躲在石头后面的刘大军他们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二狗壮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看,他瞧得真切,这人确实是炮子,尽管,这个炮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似乎透着浓浓的眷恋,这让他想起很多,想起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兄弟间的情感让他有了走上前的冲动。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炮子”收回目光,转过身,一步步地朝河对面走去。 等“炮子”差不多到了桥的另外一头,一直屏住呼吸的四个人才敢松口气。 老耿扶着大石头朝三人说:“幸亏有这大家伙挡着,要不然,被他发现了,真不知道会怎样。” 二狗听了觉得不快,问道:“怎么?你害怕看见炮子?” 老耿尽管是个粗人,但二狗话里的意思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哎,我说二狗,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怕见着炮子,你不怕吗?要知道,炮子已经死了,这个人已经不是咱们熟悉的炮子兄弟。一个死了的人忽然跑到了你跟前,你能不害怕?” 二狗想争辩,陌离忽然咦了一声,他指着大石头说:“上面有字。” 三人忙看去,果真瞧见石头上面有三个鲜红的大字:奈何桥。 四个人顿时僵住了。 老耿反应更强烈,他触电般缩回扶着石头的手,紧张地问:“奈、奈何桥?陌、陌爷。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没等陌离开口,二狗抢先说:“难道……咱们进了阎罗殿了?” “别瞎说。”刘大军尽管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坚信世上没鬼神,更没什么阎罗殿。 就在这时,血河对面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女人声音。 “年轻人,来喝碗汤吧。喝过之后,就会忘了前世的一切,重新投胎做人。” 喝碗汤?重新投胎做人? 四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白了。他们看了看没入浓雾的河对面,又瞧了瞧石头上三个鲜红的大字,已然明白了。 “军爷。这、这里真是阎罗殿。对面说话的老女人,肯定就是灌人迷魂汤的孟婆。”二狗说这话的时候,腿肚子都发抖了。 刘大军原本是个无神论者,跟大多数人一样,平常,喜欢用科学的观点去分析事物;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他无神论的立场变得摇摆。 他问陌离,奈何桥和炮子还有河对面的老太,究竟是怎么回事? 陌离也感到迷惘,哪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只能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就在几个人觉得毫无头绪之际,他们来时的方向又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让人不舒服的低吼声。 四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他们猜测,难道,又有死人来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然而,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这次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条通体发黑体型硕大的狗。 老耿看到来的是一条狗,觉得太奇怪了,低声说:“怎么是一条狗?难道,狗死了也要喝孟婆汤?” 他心想,今儿个真是开了眼界了,不仅见到了死去的炮子又活过来,还站在了传说中才有的奈何桥头;现在,又跑来一条狗。 正感到疑惑,陌离低声说了一句:“小心,那不是狗,是鬼狼。” “鬼狼?啥是鬼狼?”老耿打娘胎里出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动物。他问陌离。 陌离压低声音解释,鬼狼是传说中的可怕动物。 据老辈人讲,这东西的长相跟狼差不多,有区别的是,块头比狼要大很多,而且,在黑暗的环境里,它的眼睛会发出淡蓝色的光,就像两团蓝色火焰;它还有一对獠牙,像匕首一样锋利。 这东西喜欢躲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盯着过往的行人看,一旦发现“火阳气”低的人,便会悄悄走到他们的背后,竖起身子,用掌心的肉垫去拍人的肩膀;如果,有人误以为遇到熟人而回头去看,鬼狼便会闪电般咬住人的脖颈,用尖利的獠牙刺进人的颈动脉,吸干他们的血。 第四十九章 鬼狼 尽管老耿从来没听说过鬼狼,但从陌离惊恐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他想,能让这位爷吓得变了脸色的,一定不是善良的主,赶紧喽,自保要紧。 想到这里,他麻溜地躲回到大石头的后面。 从暗处走出来的鬼狼瞪大一双似乎冒着寒气的眼珠子,一步步地靠近四个人藏身的地方。 躲在石头后面的几人紧张到了极点,各自在祈祷,希望鬼狼不要发现他们。 鬼狼并没因他们的恐惧和祈祷离开,相反,停了下来,它的一双眼睛盯着大石头看,嘴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吼。显然,它察觉到了什么。 几人听到吼声,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盘算着,万一被这家伙发现了该怎么办? 就这样,在紧张、恐惧的气氛中,几人屏住呼吸跟鬼狼对峙起来。 过了一会,鬼狼仿佛失去耐心,它弓起身子,前脚撑地,两条腿半曲着,整个身体往后缩了缩。这样的姿势任谁都看得出,是发起进攻的前奏。 老耿失去了耐心,他想,鬼狼看来是盯上他们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就不信几个大活人还干不过一个畜生。 想到这里,他大吼了一声:“兄弟们,他娘的跟它拼了。”说罢,一个箭步就从石头后面蹦了出来。 陌离和刘大军正思考对策,见老耿已经有了动作,心想,不采取点措施看来是不行了,也都现身,拿手电齐刷刷地照向蓄势待发的鬼狼。 石头后面有人,鬼狼是知道的,但没料到有好几个人;当下被忽然蹦出来的四个人吓了一跳,再被雪亮的手电光一照,竟愣在了那里。 老耿挥舞着手电大声吆喝,想借此吓退鬼狼。 没料到,这一吆喝却引起了血河对面的“人”的注意,正从老太手里接过汤碗的炮子嗖地回过头来,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看向了这边。 而就在同时,鬼狼在短暂的一愣之后,也有了反应,只见它两只粗壮的后腿猛蹬地面,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像道黑色的闪电,朝着离得最近的老耿扑了过去。 变故来得太快,几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鬼狼已经扑到了老耿的面前。 老耿心想完了,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来势又如此凶猛,连个闪身的机会都没有;看来,今儿个这条小命得交代在这里了;也罢,炮子兄弟先一步过了奈何桥,咱现在去追随他去,投胎路上也好有个伴。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闭上眼等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劲风骤起,接着,便是猛烈的碰撞和鬼狼的嚎叫。只一瞬间,周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耿觉得奇怪,按理说,鬼狼跟他差不多面皮贴面皮了,只要再近一点点,鬼狼就能随心所欲地将他撕成碎片,但为什么现在没动静了?难道,是军爷他们及时出手救了他? 疑惑间,他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面前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会是谁呢?是军爷?陌爷?还是二狗? 他仔细去看那人,当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后,脑子里诸多的猜测一股脑儿飞去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他吓尿了的恐惧。 他看得真切,站在他面前拿一双灰蒙蒙眼珠子瞪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利箭穿喉命丧黄泉的炮子。 他吓呆了,一动不动地跟炮子对视。 炮子脸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转头看了看鬼狼逃遁的方向,似乎在确认那东西会不会再返回来;接着,木讷地转过身,朝着河对面走去。 几人明白过来,刚才,是这位已经死去了的兄弟危急关头救了老耿一命。 二狗看着渐渐走远的炮子,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忍不住喊出声来:“炮子兄弟,一路走好。” 喊声让已经过了桥的炮子陡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这时,四个人发现,原本围绕在炮子身上的模糊的光晕消失了,炮子脸上的气色也不像刚才那样灰蒙蒙死气沉沉的,而是变回了他们都熟悉的模样。 炮子朝这边看了良久,神情里透着不舍,他缓缓抬起手朝四个人摆了摆,像是做着告别,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走进了白茫茫的雾里。 看着他的离去,四个人心头仿佛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片刻之后,几人重拾心情,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大军看着河道里流动的红色液体,脑子里的思绪就像河对面白茫茫的迷雾,辨不清方向。他请教陌离,接下来该怎么做? 陌离想了想,提出了建议。他说:“不管怎样,咱们得找到棺椁,如果空手而归,既对不住大家更对不起炮子。所以,咱们得去河对面找。” 二狗不太赞同,说:“我说陌爷,河对面阴森森的,咱们还没弄明白这奈何桥究竟是怎么回事,贸然过河去,万一再遇到鬼狼或其他更可怕的东西,就凭咱们几个,恐怕应付不来呀。” 刘大军再次看了看血河的对面,见雾气浓得跟棉絮似的,觉得二狗说得不无道理,就对陌离说:“陌爷。二狗说得没错,这地方太凶险。咱们摸过这么多老坟,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怪异的地方。现在,咱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兄弟,如果再往前走,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大伙的安全难保障呀。看来,今天想要顺利找到棺椁,难度太大了。” 陌离其实也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但一想到这趟进洞出师不利,就这么返回甚是不甘心;当下,做出镇定的样子宽慰了大家一番,建议继续寻找棺椁。 其实,其余三人害怕归害怕,但心中的贪欲始终左右着他们的思想。为了获得无价的宝藏,他们认为受点伤,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也是值得的。 最终,四个人在求财欲的驱使下一拍即合,决定冒死过奈何桥一探究竟。 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过了桥,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迷雾就跟棉花墙似的,根本辨不出方向。 四个人走出没几米,走在头里的刘大军看着前无去路,寻思,照这么走下去,恐怕一会连回来的路都找不着,太危险了。他准备转身喊大家返回。 可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看到白雾里面突然伸出一只干巴巴的爪子,一下将老耿拖进了浓雾里。 刘大军见状大吃一惊,忙喊老耿的名字,并叮嘱大家小心。 就在这时,浓厚的迷雾开始迅速消退,眨眼的功夫,四周变得一片漆黑,那条血河连同那座让人发毛的奈何桥也都不见了踪迹,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从浓雾消失到出现山洞,前后只有两三秒的时间,众人都呆住了。 “看,那、那是什么?”二狗突然喊了一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刘大军和陌离看见,不远处的黑暗里有几点蓝莹莹的光亮,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是、是鬼火吗?”二狗害怕了,他想起了传说中的鬼火。 刘大军和陌离毕竟有丰富的经验,只一眼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了。 陌离低声说:“别慌,慢慢往后退,到石门那里去。”。 刘大军拉了一下二狗,低声说:“听陌爷的,赶紧走。那不是鬼火,是鬼狼的眼睛。” 听说是鬼狼,二狗立刻想起刚才鬼狼朝他们张望的场景,禁不住头皮一麻。 他说:“我靠,这么多鬼狼。看来,今儿个要想活着回去,难于上青天。” 刘大军催促道:“难不难都得试试。赶紧走,如果被这些东西追上来,真就活不成了。”说罢,蹑手蹑脚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二狗反应了过来,他想,确实,站着不动无疑是等死。他学着刘大军的样子,也慢慢向石门方向走。 一步,两步……走出有十来步的光景,那些鬼狼却没任何反应。 见此情景的二狗不由怀疑那些不是鬼狼。正想着,突然,原本一动不动的光亮闪烁了几下,伴随着阵阵低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刘大军一听,脸都绿了,大喊了一声:“不好,鬼狼要追来了。赶紧,跑啊。”喊完,转身就要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几米开外的地方传了过来。 “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 二狗一听,知道那是谁,忙喊:“老耿,是你吗?你在哪儿呢?” 刘大军和陌离也听出了那是老耿的声音。 “快,咱们快去救他。”二狗说完,扭头就要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 眼疾手快的刘大军一把将他拉住,说,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二狗急了,说,撇下兄弟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不管怎样,一定要带老耿一起走。 情况紧急,陌离担心会延误逃走的时机,他拉住二狗的手,急急地解释:“二狗。我理解你的感受,但现在去救老耿的话,非但救不了他,还可能搭上咱们的性命。赶紧去石门,等到了那里再想法子。”说罢,不管二狗愿意不愿意,拉着对方一路狂奔。 第五十章 黑衣人.恶梦 跑了一会后,陌离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没看见刘大军跟上来。 两人停下来转身去看,见不远处刘大军背着一个人正快速地跑过来。 二狗立刻明白,刘大军之所以阻止他去救老耿,是对方打定主意自己去冒这个险。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二狗不由担心起刘大军的安危来,朝着渐渐跑近的刘大军大声喊:“快,军爷,快呀。” 幸好刘大军是个练家子,尽管背上的老耿分量不轻,但脚下依然跑得跟阵风似的,片刻之后,便到了两人的跟前。 他没停下脚步,冲着两人喊道:“接着跑。” 三人都使出浑身力气,跑得脚下就似装了风火轮。 这时,那几条鬼狼也飞快地追赶过来,距离越来越近。 几个人使尽吃奶力气,好不容易跑到石门的跟前停下,那些鬼狼也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鬼狼发出低沉的吼声,冒着蓝光的眼睛在四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刘大军放下老耿,扶着石门喘粗气,他在脑子里盘算对付鬼狼的办法,但想了好一会也没个结果。 对峙了片刻,鬼狼似乎失去了耐心,它们后腿蹬地,弓身蓄力,看样子准备发起攻击了。 刘大军见状,知道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血战是避免不了的了。 人在高度紧张状态下,判断力容易出错,此刻,二狗就处在这种状态中。 血战在即,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那些鬼狼身上,在他眼里,时间似乎被无限放慢,慢得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这种错觉也体现在了声音上,鬼狼进攻前的嘶吼声,在他听来连成了一条线。 他迅速扫视了下周遭的环境,前方是穷凶极恶的鬼狼,背后是紧闭的石门,左右两侧黑黝黝的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认为向前与鬼狼正面火拼,取胜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而石门一时半会的也打不开;那么,剩下的去路只有逃往两侧的黑暗中。 究竟往左还是往右?他拿捏不定。 就在他犹豫之际,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浑身上下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二狗无法看清楚此人的长相、年龄和性别;甚至,他连对方究竟是人又或是别的东西也无法知晓。 他被这个悄无声息出现的黑衣人吓得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地往后急退了两步,身子一下子贴到了冰冷的石门上。 “你、你是谁?究竟是人还是鬼?”二狗颤声问来人,同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白毛粽子。 那人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冲那几条差不多扑到他们跟前的鬼狼摆了摆手。 说来也怪,那几条鬼狼似乎对此人心存敬畏,不仅立刻停止了攻击,还夹着尾巴迅速退进了黑暗之中。 鬼狼离开后,黑衣人来到石门跟前捣鼓了几下,只听得隆隆声起,石门竟然被打开了。 做完这些,黑衣人走到二狗的身边,低声告诉他,这地方不是活人该来的,要他们从今往后别再涉足此地。说完,黑衣人就像一阵烟雾一样消散在了黑暗里。 二狗愣了好一会之后才回过神来,他想,不管那人是哪路神仙,赶走鬼狼打开了石门明显是想救他们,既然是想救他们,那人就肯定不是他们的敌人。 他对还傻站着的刘大军与陌离说:“石门开了,大家赶紧离开这里。”说完,背起奄奄一息的老耿跨出了石门。 刘大军与陌离觉得云里雾里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他们正准备和扑到面前的鬼狼拼个你死我活,可一眨眼的功夫,不仅那些鬼狼没了踪影,就连石门也打开了,这让他们感觉非常的迷惘。 两人跟着二狗出了石门,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二狗背着沉甸甸的老耿,跑得气喘吁吁的,哪还有心思说话,只说,等回去之后再告诉他们。 回到“陌离紫艺坊”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二狗将陷入昏迷的老耿放到了床上。刘大军与陌离帮老耿擦去身上的血污,又用消毒药水清洗了伤口,敷上消炎药。 安置好老耿之后,三个人来到了客厅里。刘大军再次问起了山洞里鬼狼消失、石门开启的事,二狗便将黑衣人赶走鬼狼打开石门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强调黑衣人要他们别再去山洞的警告。 刘大军与陌离听了觉得匪夷所思。刘大军问二狗:“你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二狗摇了摇头,说当时洞里很黑,那人又穿着斗篷,如果,不是对方开口说话,别说是长相,就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办法分清。 陌离料想黑衣人的身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得开的,他对刘大军说:“军爷。不管那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但从他出手救咱们来看,应该是友非敌。”说着,话锋一转,“今天这一趟很不顺利,不仅没捞到冥器,还失去了炮子。看来,铜棺山真不简单。我建议先休整几天,等摸清了情况再作打算。” 刘大军觉得此话有道理,点头表示赞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三个人冲了个澡,回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徐州的李成博再次陷入了与昨天相差无几的梦里;不同的是,这次,他进入了大岩石上黑漆漆的门洞里。 他看见,门洞里头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通道,由于环境太过幽暗阴冷,压抑的气氛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他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怎么来的? 洞深处飘荡着一大团东西,轮廓模糊看不究竟到底是什么;那东西表面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丝状物,像是海葵;但李成博知道,不可能是海洋生物,因为,从周遭的环境来看,这地方至多是个湖泊,不像是在海里。 但如果不是海葵,那会是什么呢? 他想弄清楚那个东西的属性,便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被灰白丝状物覆盖着的东西缓缓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李成博看得真切,那东西尽管已经高度腐烂,但眼睛、鼻子,乃至缺了一大块肉的嘴唇依稀能看出个大概,那竟然是一颗人头。 就像昨天一样,李成博从恶梦中醒来,猛地从床上坐起,将正准备喊醒他的周文吓得跌坐在了另外一张床上。 “我去。你每次醒来怎么都这么大动静,想吓死我呀。”周文埋怨道。 李成博愣愣地看了他一会,说:“你干吗将脑袋凑得这么近?害我做梦看见了水里飘着一个人头。” 周文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说:“你以为我愿意凑到你跟前?我是见你在说梦话,估计又在做恶梦了,想凑近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没想到,你突然醒来了。” “那……我都说了什么?”李成博好奇地问。 “你说……”周文刚想告诉李成博,却迟疑了一下。 李成博已经将梦里的一切忘得差不多了,他很想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就催促道:“文哥。别卖关子。说吧,我究竟说了什么?” 周文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出来。他对李成博说:“我猜,你又做了跟昨天差不多的梦。”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说了好几声,我是一条鱼。” 这句话让李成博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装满水的浴缸;躺在里面喊着我是一条鱼的另外一个自己;河床上的巨大岩石以及台阶和门洞;洞中漂浮着的一大团灰白色的头发。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就白了。 周文见李成博变了脸色,料想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说道:“看样子,你真做了昨天那个梦。” 李成博尽管对自己做了同样的梦觉得疑惑和害怕,但此刻的他却没心思琢磨原因,因为,他想起了在医院里的庞教授。 他对周文说:“赶紧,联系下庞专家,我担心他会跟我一样,也做了相同的梦。” 周文听后也有些担心,让他感到担心的原因很简单,庞专家做梦比李成博厉害,李成博做梦至多是受到点惊吓,而庞专家能把自己做梦做到溺水在床上;今天,如果庞专家跟李成博一样,也做了与昨天相同的梦,结果会怎样,周文不敢去想象。他连忙拨通了老杨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老杨的声音:“是小周啊。有什么事吗,这一大早的。” 周文用一种较快的语速,将李成博做了与昨天同样的梦,并因此担心庞专家也会有相同遭遇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老杨听后,说他马上联系庞专家,并喊他们等他的消息。 忐忑不安等待了十来分钟后,周文接到了老杨打来的电话。 老杨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说庞专家几分钟前,在医院突发急病去世了,并要他们赶紧起床,一会跟他一起去医院看看。 “什么?庞专家死了?”这个消息对李成博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担心庞专家的死跟那个诡异的梦有关。 周文担心庞专家的死讯会引起李成博的不安,就劝慰道:“暂时别去多想,一切,等去了医院了解过情况再说。” 接下来,周文打电话挨个喊醒了宝叔和其他人;二十来分钟后,众人与匆匆赶来的老杨碰了面,一起赶去市第一人民医院。 等到了医院,老杨安抚过庞专家的家属后,带着大家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第五十一章 怪异死法 主治医生告诉大家,庞专家的死因很罕见,初步诊断结果为死于突发性脑死亡,就是说,大脑忽然停止了工作;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发生在受到超常惊吓后。主治医生强调,这只是初步检查的结果,具体情况,要等解剖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 突发性脑死亡?惊吓?主治医生的这句话让李成博产生了疑问。 早先,他对这个医学名词并不是很了解,但他以前在看周文写的断案推理小说时,与周文探讨过此方面的问题,知道医院判断病患是否脑死亡,是有严格标准的。 判断脑死亡的规则是,病患昏迷原因明确,排除各种原因的可逆性昏迷,脑干反射全部消失,无自主呼吸,并观察十二小时无变化后,才能确认脑死亡。 庞专家已经死了不是昏迷,就不属于脑死亡范畴,那医生为什么要说庞专家是死于脑死亡呢?即便真是脑死亡,为什么不按规则进行十二小时观察,而是马上就进行解剖。 这些疑问,在接下来主治医师的解释中得到了解答。 主治医生说,死者被发现时,各种生理特征已经基本消失,脑电图平直,颅脑多普勒超声检测呈脑死亡图形,体感诱发电位p十四以上波形消失,对急救也没做出任何反应,也就是说,庞专家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死亡原因跟脑死亡有些类似。 李成博对医学知识知之甚少,所以,主治医生说的一连串专业词汇他并没能听懂,但至少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庞专家死了,死于极度惊吓,死亡原因像是脑死亡,但又不尽相同,所以,医院无需对庞专家进行十二小时观察,因为,人都死了还观察什么呢。 从医院出来,李成博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庞专家到底看到了什么,能把自己给活活地吓死? 老杨带着大家就近找了个饭馆用餐,过程中,两位食客的对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两个男人,年龄悬殊,一个二十来岁,一个,看上去六十有余。 年长的男人说:“你听说了吗,新闻里那个捧铜鼎泡浴缸的女人死啦。” 年轻人似乎对老者说的不感兴趣,很随意地回应:“死了?哦,挺可惜的。不过,世上这么多人,有人死,也不足为怪。” 老者见年轻人不以为意的样子,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嗓音说:“有人死,确实不足为怪,但这女人的死法很离奇。” 年轻人似乎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趣,问那女的究竟是怎么个死法? 老头喝了一口豆花,咂巴了一下嘴,又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然后才说:“今天早上,那女的被发现淹死在自家的浴缸里。” 年轻人听了似乎有些失望:“这就是你说的离奇死法?也许是自杀也不一定啊。这有什么稀奇的。” 老头没做声,从兜里掏出烟盒,燃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 年轻人通过老头的举动,似乎看出对方是在卖关子,觉得对方肯定还有话没讲,当下兴趣大增,催促老头给说说。 老头眯缝着眼,吐了个烟圈后开了口:“我问你,一个人被淹死,应该有大量的水,是不是?” “那当然。” “那就好。”老头似乎要将神秘进行到底,他看了眼四周,将身子往前年轻人跟前凑了凑,嗓音压得更低了,他说,“淹死那个女人的浴缸,里头没有水。” 这句话将年轻人彻底给弄糊涂了,他愣了一愣之后大声提出疑问:“什么?怎么可能呢?一个空浴缸怎么可能淹死人呢?”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老者,“哎,会不会是谋杀?有人杀死了这女的,把她放到空浴缸里去的。” 老者摇了摇头:“起初呢,我也怀疑是他杀;因为,一个空浴缸怎么可能淹死人呢。但是,女人的街坊邻居说,警察来勘察过,说案发现场除了女人的丈夫,没发现第三人的痕迹。如果,说女人的丈夫是凶手吧,理论上说不过去,因为,他们两夫妻感情历来很好,男的没有杀人的动机。” “确实很奇怪。那现在呢?” “警察还在调查,一切等警方怎么说了。反正,这个案子不简单。”老者说完话,起身付了钱,跟年轻人道别出门走了。 两人的对话被李成博听在耳朵里,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如果,庞专家的死让他感到吃惊和担忧,那么,女人的死讯就让他感到恐惧了。 他想,接触过小鼎的几个人里,就他和庞专家还有那个女人出现了异常;现在,庞专家和女人都死了,接下来,会不会轮到他。 老者和年轻人的对话老杨也听见了,现在,他看见李成博脸色不好看,知道对方在担忧。他宽慰李成博:“小李。你也别太担心,我相信会找到答案的。一会,去找我警界的一位朋友,请他分析下这事。” 将近十一点时,老杨在大家下榻的酒店附近找了个饭馆,请大家吃饭;他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就职的好友张正林,也应邀前来。 落座后,老杨将宝叔他们与张队相互做了引见。席间,老杨问起那被淹死的女人的事。 张正林说,这个案子挺奇怪的,初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暂时认定,死者是突发性急病死亡。 “突发性急病?”老杨想起吃早点时那两人的对话,就问,“不是说那女的是淹死的吗?” “是啊。”张正林点了点头,“通过对现场痕迹以及死因的初步鉴定,确实有溺水的迹象;但死者死亡前,死者的丈夫为了防止意外,关闭了家中的供水设施,安置在户外的水阀是锁着的,只有死者的丈夫才有钥匙。按理说,死者本人是不可能打开水阀的,而且,浴缸里也没任何水迹……” “没任何水迹?”老杨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既然,浴缸里没任何水迹,那你们是依据什么判定那个女人死于溺水呢?” “哦,是这样的。在勘察过程中,我们在死者的口鼻里发现了些东西。” “哦?什么东西?” “水。死者的嘴里有水。而且,检验结果显示,还不是净化过的自来水,而是自然环境里的水源。而且……”说到这里,张正林迟疑了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老杨见状,问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张正林回答:“也不是不方便,只是队里有规定,不让随便说。” “哦?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张正林思考了一下,认真地说:“这样吧,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说也无妨。不过,尽量不要外泄,避免引起恐慌。” “引起恐慌?有这么严重?” 尽管造成女人与庞专家死亡的原因让老杨很是不解,但他想象不出,这两人的死有什么好值得恐慌的。 张正林解释:“我们在死者的口鼻中不仅发现了水,而且……”说到这里,他看了大家一眼,压低嗓音说,“而且,还发现了其他东西。” 一帮人的胃口立刻被吊起来,都问是什么东西? 张正林再次环视了下众人后,才一字一顿地蹦出几个字来:“人的头发。” 此言一出,李成博惊得站了起来,问张正林那头发是不是灰白色的?张正林觉得意外,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李成博便将今天早上做的那个梦,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还提到了庞专家的猝死,并强调自己与离奇死亡的女人以及庞专家,都触碰过一只铜鼎。 张正林觉得诧异,问:“难道,这里头有关联?” 李成博没有回答,因为,他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也是他想弄明白的。他问老杨:“对了,杨老师。历史记载中的彭城,是指徐州的什么地方?” 老杨听了呵呵一笑:“呵呵,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哦。” 李成博没能明白老杨这句话的意思,问此话怎讲? 老杨抬手朝窗外一指,说:“你现在不就在彭城中嘛。” “哦。”李成博明白过来了,说,“您的意思,现今的徐州就是古时候的彭城?” 老杨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李成博接着又问:“那么,徐州地区比较开宽比较深的河道是哪条?” 听他这么问,老杨想起那张《泗水捞鼎图》的汉画像石拓片来,若有所悟,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想了解沉入泗水的那个大鼎吧?难道,你怀疑女人和庞专家的死,以及你做的那个恶梦,跟这有关联?” 李成博说可能有关,并分析:“杨老师,您看啊,我跟庞专家昨天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说了同一句话‘我是一条鱼’;而那个死去的女人,头一次出事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另外,我梦见水底有巨大岩石,庞专家也同样梦见了;所以,我怀疑一系列事情,可能跟某个水域里的某个东西有关联,比如,秦始皇没捞着的大鼎。” 这下,老杨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说,流经徐州的河道挺多的;较出名的,有京杭大运河、废黄河,以及奎河。另外,还有庆云桥附近的泗水古河道。” “泗水古河道?”李成博一听这名立刻来了精神,催促老杨给介绍介绍。 第五十二章 彭城泗水 老杨介绍说:“庆云桥附近的河道确实与记载中的泗水古河有关,但那里河道的宽度和深度,都不足以容纳大件的器物。要知道,记载中的泗水捞鼎,秦始皇可是动用了上千人,上千人都没能捞起的大家伙,体积有多大,应该能想象得出来。” “那么,其他河呢?” “其他河嘛……情况也相差无几。就拿废黄河来说吧,很多地段早就干涸了,流经徐州区域的一些河床比周围地面还要高,如果,真有大鼎的话,早该被发现了。奎河就更不用说了,狭窄的地方就跟水沟似的。至于大运河,我猜也没可能,因为,为了保障运输畅通,历史上的京杭大运河经历过多次疏通,如果,真有大鼎在河里,不可能不被发现。” 老杨的回答让李成博陷入了迷惘。 他想,如果徐州现有的河道真如老杨所说,并不是太开阔,那么,梦里见到的水底大岩石究竟预示着什么?难道,单纯只是个梦?不可能,如果单单只是个梦,庞专家的梦境怎么可能跟自己一模一样?而且,还有那个女人,出事时说的那句话,我是一条鱼,这话,在庞专家和自己的梦里都出现过。 李成博的思绪逐渐变得混沌,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原始森林里迷了路,任凭怎么努力,遮云蔽日的丛林野草,就像鬼打墙似的,将他团团围住,致使他难辨方向。 就在他被强烈的迷惘笼罩之际,杨轼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似黑暗里亮起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前方的路。 杨轼说:“不过,除了现有的几条河道,徐州还有几个面积较大的湖泊。” 差点陷入绝望的李成博一听这话,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忙问是哪些湖泊? 老杨介绍说:“我们徐州有大龙、金龙和云龙几个湖泊,较知名的要算是云龙湖了,那里头的十八景包管看得人流连忘返。哦,对了,云龙湖就在咱们昨天去过的汉画像石馆旁边。” 李成博并不关心云龙湖里的景致是否好看,他急于想了解云龙湖水底下有没有他梦里见到的巨石和洞窟。他进一步向老杨求证,问,云龙湖跟古彭城泗水有没有关系? 老杨回答:“这就不好说了。彭城泗水应该是指河道,而云龙湖却是湖泊。” “老杨,您看会不会是这样。”宝叔提出了大胆的猜测,“云龙湖跟彭城泗水的关系不能单单用河道或湖泊来界定;您想,秦始皇来彭城捞鼎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保不准,在两千几百年的过程中,徐州的地貌发生过很多变化,现在的地理环境,可能跟原先大不一样。” “嗯,有道理。”老杨觉得这样的分析有道理,他对张正林说,“对了张队。你不是潜水俱乐部的理事嘛,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安排去云龙湖水下调查一下?” 张正林答应得很爽快:“行啊。正巧这阵子我们在调查云龙湖游人溺水失踪事件,一会,我跟云龙湖管理处沟通一下,估计,最快到下午两点就能下水。” 李成博见事情有了转机,忙问张正林能不能带他下水去看看? 张正林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潜水要冒的风险。他对李成博说:“不是不能,关键是潜水要有强壮的体魄和一定的经验。您有这方面的经历吗?” 李成博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这样的举动让张正林有些云里雾里。 李成博解释:“我小的时候喜欢下河,扎个猛子耍几下狗爬式还算凑合,但真正的潜水倒没经历过。” “这就不好办了。”张正林脸上有了一丝难色,“万一出点意外,我可担不起责任。再说了,云龙湖发生过几起游人溺水失踪事件,直至今天,我们都还没查明事件的真相。所以,下湖的危险性相当高。要不这样,等下午去了云龙湖再说吧。” 老杨对李成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觉得意外,他认为张正林的担心不无道理,他说:“云龙湖游人溺水事件我也听说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谨慎些好。” 下午一点多,张正林给正和宝叔他们研究泗水捞鼎拓片的老杨打来电话,喊他们速去云龙湖跟他碰面;还说,潜水的手续都办理妥当了。 通完话的老杨立刻带领众人出发,等他们赶到云龙湖时,见张正林要他们去的地方拉起了警戒标志,一张大幅的告示竖在一旁,上面写着:内部整修,下午暂不开放。周围还停着好几辆警车,一些警员正忙着往里头搬东西。 等在那里的张正林见他们来了,跟一位负责人模样的中年警员低声说了几句,估计,是在介绍老杨他们。 中年警员点了点头,示意负责警戒的两名警员让他们进去。 进了大门,老杨问张正林,怎么搞这么大动静? 张正林笑着回答:“呵呵,不是我搞这么大动静,是局里早就计划好了,要对云龙湖游人溺水案开展调查。我呢,是以潜水俱乐部成员的身份来协助调查工作的。” 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了潜水点。 潜水点紧挨着云龙山下一个叫做“金镫山”的山丘,在这里远眺,可见云龙湖十八景之一的“苏公塔影”。 据老杨介绍,苏轼在北宋时期,曾任徐州知州近两年,因政绩卓越深受百姓的爱戴,在徐州留下了很多动人的才子佳话。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大学士,就在“金镫山”上建造了五层八角的金琉璃塔。 停下后,张正林将一行人介绍给了本次潜水总指挥刘队长,这个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跟他们一一握手,算是行了见面礼。 随后,张正林向众人介绍了一些潜水的设备和使用方法,这些设备让一帮人大开眼界了,除了潜水服等基本的潜水必需品,还配备了缆索、水下摄像机、实时监视系统。 见了这些东西,老杨料想这次潜水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他想起李成博的那个要求来。 他问张正林:“张队。真有你的,这些东西足以保证水下的安全了吧?那么……”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李成博。 李成博见状,忙点头。一路上他都惦记着下水的事情,现在见老杨提出来,忙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正林。 张正林没有让他失望,笑着说:“行。不过,下水之后不能擅自行动,一切都得听从指挥。” 李成博一听,立刻兴奋起来,表示听从指挥那是必须的。 片刻,换上潜水服后的张正林,跟另外一个潜水员先下了水,李成博也穿上了潜水服。 从没潜过水的李成博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有些畏手畏脚。下湖可不比下浴缸,危险性那是天壤之别,何况,那个铜鼎主人的夫人,已在空浴缸里把自己给淹死了,现在,要下的可是一个大湖,不仅面积比浴缸大出无数倍,而且,还有实实在在的水。 下去后能活着回来吗? 他不禁怀疑提出下水的请求是不是欠考虑,毕竟,他是个潜水的门外汉。 陌锦见李成博犹豫的样子,猜到他是害怕了,激将似的说:“怎么,李先生该不会是想打退堂鼓吧?下水又不是下油锅,有什么好担心的。要不,换我下水得了。” 李成博最大的爱好之一是对美女想入非非,而最大的弱点也是不能被女人瞧不起,特别是陌锦那样的漂亮妞。 他想:我一个大男人哪能被一个丫头片子给看扁了,我就不信了,不就是下一趟水嘛,当洗一回澡不就行了。 当下,他手脚利索地带上呼吸器和潜水镜,朝张正林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湖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入水的方式不正确,出糗了。 潜水尽管不是太复杂,但很多方面都有一定的道道,就拿入水姿势来说,通常,在小船上都是坐姿背跃式,在岸上也是直立跳入水里。 眼下,李成博一头扎进湖里,嘴里的呼吸器被入水的冲击力给撞脱落了,一大口湖水毫不留情灌进了他的嘴里,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张正林忙游到他身边,将呼吸器放回到他嘴里。这时,岸上的一帮人都乐了。 陌锦更是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她借机拿李成博开涮:“哈哈,我说李先生,敢情你是个旱鸭子啊。这一猛子够呛,我看,还是回岸上来,水里不安全。” 李成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陌锦调侃他,想回敬几句,但转念一想,好男不跟女斗,就没去理会,而是朝张正林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陌锦见李成博没做出回应,更觉得开心,笑着说:“李先生,要小心啊,别当了鱼食。” “哎,行了。”柴少鸿拍了陌锦一下,说,“人家小李第一次潜水,缺乏经验也是正常的。别调侃他了。” 听陌锦说到鱼食,张正林摘下呼吸器说:“还别说,这阵子,还真有人在湖里抓到过大鱼,老长老长的,据说,还吃人呢。” 这句话,让李成博因陌锦的调侃而泛红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张正林看见了,知道他害怕,笑着说:“呵呵。别担心,所谓吃人的大鱼,经过调查是谣言。你想想,云龙湖最深的地方不过五米,哪有可能有这么大的鱼嘛。” 这话让李成博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感到失望,他想,梦里在水底见到的那块巨石,少说也得十几米高,如果,按照张正林的说法,云龙湖最深的地方不过五米,那么,云龙湖应该不是他梦见的地方了。 第五十三章 大裂缝 稍后,张正林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下摄像机,示意李成博与另外一名同伴开始顺着缆索往下潜。 三人消失在水面后,宝叔他们立刻围拢到监视器前,屏幕上显示三个人影正顺着缆索一点点往下潜,不一会,出现了湖底的一些景物。 大家看见,湖底有水草和大小不一的石块,偶尔还能见到玻璃瓶子和一些破瓦碎片,这些相互没有关联的东西,占据了云龙湖湖底大部分区域。 到达湖底后,张正林打手势示意往前游,前头隐约可见几块大石头,石头上飘荡着一些东西。由于光线昏暗离得又远,三个人看不真切那些随着水流摇摆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时,岸上的一帮人通过监视器也看到了石块上的东西,看形状像是块状的布料,或是塑料薄膜。 三个人渐渐接近大石块,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就他们离石块不足三五米的距离时,岸上的陌锦指着屏幕突然喊了起来:“那、那是个人。” 围着监视器专注看画面的几个人,被这忽然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同时,大家也被她话里的“是个人”三个字勾起了恐惧。 幽暗的湖底有个人挂在大石头上,这样的场景谁见了都会感到害怕。 警察出身的柴少鸿无论是心态还是观察能力都超过常人,他仔细看过画面后对大家说:“那不是人,是一件衣服。” 众人盯着屏幕好一阵端详,这才看清楚挂在大石头上的真是一件衣服。 游到大石头附近的张正林他们发现,那件衣服下面还连着条裤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 虚惊一场后,三个人继续往前;他们绕过大石头靠近了“苏公影塔”的岩壁。 按理说,到了这里,云龙湖的一侧就到尽头了;但让三人感到不解的是,正前方的岩壁中央有一条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裂缝,时不时地,有小鱼在裂缝里游来游去。 岸上一位云龙湖的管理人员通过监视器也看到了这一幕,疑惑地说:“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条裂缝的?前阵子我还检查过,没见有裂缝呀。” 老杨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裂缝里有堵塞物,现在,堵塞物被冲刷掉,裂缝露了出来。” “不可能。”那名管理人员断然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岩石的形成起码要数万甚至数十万年,如果,那地方有裂缝,检查的时候不可能看不出来。另外,‘苏公影塔’是个重要的景点,每次维护,我们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检查,真要是有堵塞物,不可能发现不了。” “但现在那裂缝确实存在,而且,这宽度还不小。”老杨提醒道。 “这就是让我不解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裂缝?为什么当初没检查出来,而现在又出现了?而且……”管理人员说到这里,看着监视器画面中足够一个人通过的裂缝,说,“而且,裂缝里头会有什么呢?”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想知道的。 为了弄清楚裂缝因何而生?裂缝里究竟有着什么?刘队长通过对讲机喊张正林他们先回来,说是等商议出妥善的办法再做打算。 等张正林他们回来后,众人短暂商议了一下,决定将水下摄像机用绳子绑着,放到裂缝里去看看。 第二次下水的是潜水队的另外一名队员,那名队员带着摄像机游到那条裂缝前,将机器放了进去。 几秒之后,出现在监视器上的是一条幽暗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分布着三三两两的贝类生物,几条小鱼在通道里悠闲地游来游去。 由于摄像机没有自主动力,裂缝深处的景象无法反馈到监视器上,潜水员便将半个身子探进裂缝,并将手电光尽可能地照向通道的深处。 岸上的人们发现,通道深处有微弱的光亮,由于摄像机离光源很远,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光,看不真切。 潜水员通过对讲机请求刘队长批准他进裂缝检查,刘队长不同意,说,这样进去太冒险,要队员原地等待。 刘队长喊张正林穿上专业潜水设备,要他前往裂缝跟那队员汇合,说,等到了那里,由张正林进裂缝勘察。 张正林穿的这身行头有点象宇航服,在岸上的时候显得很笨重,但到了水里就好多了,片刻之后,他游到了裂缝跟前。 等在那里的队员见他来了,便将摄像机交给他,并在他腰间绑上了安全绳。 料理妥当后,张正林小心翼翼地挤进了光线昏暗的通道。 由于有了水下照明设备,通道里的景物变得一目了然。 岸上的一帮人发现,通道里除了刚才见到的贝类生物和鱼,石壁上还刻着一些纹饰。张正林凑近看了看,发现是许多排列不规则的几何图案,他感到奇怪。 这时,岸上的宝叔也看到了那些图案,不由联想起王教授提到“铜棺山”山洞里也有这样的图案,觉得事有蹊跷,刚要提醒水下的张正林小心,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通道的深处涌来一股浑浊的水流,眨眼的功夫,通道里的能见度低到了极点。 见此情景的刘队长,忙喊守在裂缝前的潜水员把张正林给拉回来。可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那名队员的一声惊呼:那、那是什么?随后,便是一阵摄人心魄的嘶吼声,听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嘶叫。与此同时,监视器画面出现了扭曲和闪烁的现象,接着,屏幕黑了。 刘队长见状,知道出事了,焦急地问发生了什么? 然而,对讲机里除了噼里啪啦的电流干扰声,再没别的声响。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老杨担心张正林的安全,问刘队长该怎么办? 刘队长也很焦急,他想了想,命令另外几名队员立刻穿上装备下水搜救。几名队员得令,穿上潜水衣带上面镜和呼吸器,拎着潜水灯跳入了水中。 由于监视画面失效,岸上的一帮人跟搜救队员只能靠水下对讲机来联系。 不一会,搜救人员反馈来消息,说他们已经到了通道尽头,但没看见张正林和另外一名队员。 老杨一听急了:“怎么可能?如果这条裂缝是个死胡同,张队他们就应该在里头。另外,刚才不是看见通道里有光亮嘛,你们仔细找找看,是不是里边有其他出入口。” “我们已经搜遍了整个通道,确实没找到张队他们;而且,那个光亮来自通道尽头石壁上的一个孔洞,看着像是窗户,看来,石壁另外一面确实还有空间……” 这句话给了刘队长启发,他问搜救队员,张正林他们会不会去石壁另外一面的空间里了? 队员回答:“不可能。孔洞只有半尺来宽,人是绝对无法通过的,何况,张队还穿着专业潜水服。而且……”说到这里,队员顿了顿,说,“而且,这孔洞的造型有规则,长方形状,应该是人工开凿的,就像……就像是一只鼎。” 这句话立刻让宝叔他们联想到那只小铜鼎。 宝叔对老杨说:“老杨。您说……这孔洞会不会是锁眼哪?” “嗯,有可能。”老杨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对刘队长说,“刘队长。我怀疑那个孔洞是个暗门机关,张队他们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弄进暗门里头去了。” 刘队长急于救人,问老杨有什么法子可以打开暗门。 老杨说:“前几天,我们见过一只小铜鼎,体积形状都跟潜水员说的孔洞差不多大小;我猜,那只小鼎极有可能是打开暗门的钥匙。” 刘队长忙催促,那就赶紧去把鼎拿来吧。 老杨说:“现在去拿,恐怕会延误了搜救的时间。这样吧,我喊协会的同事立刻把鼎给送过来。”说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秘书长的电话,要对方火速将小鼎送来。 十来分钟后,刘队长接到在外围负责警戒的一名警员打来的电话,说有人送来一只小鼎,要不要让那人进来? 刘队长几乎是吼着要警员立刻放行。 片刻,匆匆赶来的张秘书长将小鼎交到了老杨手里,并问为什么这么急喊他送鼎来,发生什么事了? 老杨没有回答,只说了句救人要紧,一会,再详细告诉他情况。说完,将那只小鼎递到已经穿上潜水衣的刘队长手里。 刘队长接过鼎,挑了离裂缝比较近的地方下水,只几分钟时间,他便游到了那里,并跟等在那里的搜救队员们碰面,继而,一起进入了大裂缝。 岸上的一帮人看着消失在湖面上的刘队长他们,都为他们能否顺利找回张正林捏了一把汗。 这时,老杨才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张秘书长。 张秘书长听完,也跟着担起心来。 第五十四章 神秘空间 几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刘队长的声音,说那只小鼎真是暗门的钥匙,门已经被打开了。 老杨忙问有没有看到张正林他们?刘队长说暂时还没有,还说暗门后边的空间挺大,得增派人手。 闻得此言的宝叔下意识看了看远处的云龙山,心想,难不成,大裂缝通着山肚子? 这时,水下的刘队长命令留守岸上的一名队员赶过去跟他们汇合,并说,暗门后面的空间很大,搜救的人手可能不够,要他带几名志愿者下水。 李成博一听,头一个举手表示要参加搜救。 稍后,宜兴来的一帮人除了宝叔,都穿上潜水衣当起志愿者,跟着那名潜水队员下了水。 几人赶到大裂缝,在通道的尽头跟刘队长碰了面,众人便在刘队长的带领下进入了暗门。 一进暗门,李成博的心便悬空了,因为,他发现这里的环境与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他知道,来对地方了;同时,心中的疑云也逐渐变得浓重。他想,为什么,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会出现在梦里,还导致了两个人离奇死亡。 他非常担心,生怕会遇上梦里见到的那团灰白色毛发,以及,毛发下已经高度腐烂的人头。 这时,刘队长打着手势将众人分成了三组。 一组,由两名潜水队员组成,负责巨石右边区域的搜寻。 柴少鸿、陌锦则跟另外一名队员,负责搜寻巨石的左侧。 李成博和剩下的一名队员,跟刘队长一起进巨石上的那个门洞。 安排妥当之后,三组人马开始分头行动。 李成博跟在刘队长的身后,上了大岩石上的台阶,台阶尽头的门洞里有阴冷的暗流涌出来,李成博感到紧张甚至是害怕,造成他害怕的原因,倒不是水太冷,而是他要去的那个地方,他担心,黑漆漆的门洞里会不会存在可怕的事物。 害怕无法挡住前进的脚步,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往前去了,因为,走在头里一心想着寻回张正林他们的刘队长,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了门洞里。 通道内部正如李成博梦见的那样,幽暗狭长,与梦里不同的是,这里的水是真实地存在,而且很冷,冷得可以侵人的骨髓。 游了约莫十米,前方黑如焦墨,潜水灯的光亮能照见的范围不足两米,他们不得不放慢游动的速度。 再往前,通道呈喇叭状展开,从起初只能容纳两人并排潜行,到最后,足可让两辆吉普车并驾齐驱了。 游了不多会,灯光照射处豁然开朗,前面出现了一个空旷的由岩石构成的大厅,能见度也提高了不少。 往前看,地面和墙壁都很平整,大厅尽头有宽阔的台阶,台阶向上延伸,让三人感到意外的是,台阶尽头有微弱的光亮。 刘队长挥手示意停止前进,他四下里看了看,见地上有很多贝类生物,有些早已死去,而有些则缓慢移动,缓慢得就像一个即将在绝望中死去的绝症患者。 大厅空荡荡的,除了台阶和一地的贝壳,再没别的东西。 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继续前行上台阶去;要么,往回走,去跟其他两组人员汇合。 刘队长没多做考虑,急着寻回张正林的念想,让他很快做出了继续前行的决定。 几分钟之后,三人穿过空旷的大厅,踏上了宽大的台阶。 再说另外两组人马,将巨石附近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张正林他们,当下,按照预先说好的,去跟刘队长他们汇合。自然,两组人马也通过通道到达了大厅,继而,上了台阶。 过了一会,后来的两组人马发现,台阶的尽头是个更空旷的空间,而且,没有水。 “刘队长,刘队长。”脱下潜水服的一名队员压低声音喊道。 他不敢大声,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空间里有着什么,怕大声喊叫会惹来麻烦。 “你们快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同时,隐隐约约地,有几点亮光在前方晃动,是刘队长他们。 几人迅速脱下潜水装备,快步向光亮处赶,不一会,便见到了刘队长、李成博,以及另外一名正蹲地上看着什么的队员。 他们围上去看,见是一堆潜水装备。 刘队长拿起那堆装备里的摄像机,边摆弄边说:“看来,张队他们也来了这里。” “那咱们赶紧找他们去。”一名队员说。 “先别急,这地方咱们不熟悉,盲目寻找怕会有危险。先看看他们的摄像记录再说。”刘队长说罢,按下了摄像机上的播放键。 开头的画面他们在岸上时已经看过,首先是大裂缝和狭长的通道,然后,是墙上奇怪的纹饰,最后,是那股浑浊的暗流,接着,画面闪动扭曲整个屏幕漆黑一片。 片刻之后,液晶屏上又出现了画面,他们看见,浑水中飘动着一团灰白色的丝状物;紧接着,出现了一颗巨大的脑袋,那是个鱼头,一对大如铜铃的鱼眼睛鼓鼓的盯着摄像机看,好一会,大鱼才叼起那团毛发缓缓遁入浑水之中。 大鱼消失前,大家看得真切,那团灰白色的毛发,实质上是一具肿胀尸体的头发。 接下来的画面一阵摇晃,然后,是快速前移,看得出,当时拿着摄像机的张队,肯定想弄明白那条鱼究竟从哪里来的。 前行了一会,画面停住了,接着,摄像机调了个头,拍到了背后的场景 ,那是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是守在大裂缝前的潜水队员,看来,那名队员也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担心张正林的安全,进通道找他来了。 停留了片刻,画面又开始往前,几秒之后,大家看到了通道的尽头。但让众人不明白的是,那道需要用小铜鼎才能打开的暗门却是开着的。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巨石和石阶,进入黑漆漆的通道后,进到空旷的大厅里,又上了通往无水空间的台阶……一切,就如众人方才的经历一样。 最后,大家惊恐地看到,画面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快若闪电般地扑了过来,接着,画面暗了。 由于画面里的光线昏暗,大家根本看不清楚扑到摄像机镜头前的究竟是什么。 刘队长担心这不知名的活物会伤了张正林他们,焦急地问大家:“那是啥东西?” 众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他们也没能从这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刘队,咱们现在怎么办?”一名潜水队员问刘队长。 刘队长看了看灰蒙蒙的前方,又仰面望了望不远处上方投来光亮,想了想,指着光亮处说:“不管怎样,咱们必须找到张队他们。你们看,那里有光源,我估计,这地方和外界是相通的,既然是相通的,空气应该没问题。这样吧,咱们把工具放在这里,带上手电和潜水刀,继续搜寻。” 片刻之后,众人继续往前走。走不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些看似蕨类的植物,仔细看,大部分已经枯死腐朽,这些植物的下面铺着厚厚的一层苔藓,众多小生物的遗骸散落其间,看骨骼,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 惨白的尸骸、幽暗的环境,与众多灰色植物组合到一起,构成了死气沉沉的景象,厚重的压抑感让众人紧张起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植物废墟”中穿行,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后,原本越来越密的植物陡然停止了蔓延,大家的脚下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界限。 只见,界限的这头是茂盛的蕨类以及苔藓植物,而那边却是大片的枯树林;就好像,这个未知的神秘空间中有着不可逾越的法则,将所有的植物进行了归类,各占各的地盘,相安无事。 看着前方纵横交错且高大无比的枯树林,刘队长犹豫了,他有多年的探险经历,深知进入陌生丛林要冒的风险,弄不好,会迷失方向,或遭遇蛇虫鼠蚁,甚至,可能与攻击性极强的猛兽狭路相逢。这些情况在陌生的丛林里,是会在任何一个时间段毫无征兆地发生的。 他想,自己是搜救队的主心骨,肩膀上的分量可想而知,自己的安危是小,其余人,特别是宜兴来的几个人的安全尤为重要,万一出什么意外,他负不起这个责。 想到这里,他看了众人一眼,心里的担忧一览无遗地写在了脸上。 一帮人里,有几个是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警员,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胆略和洞察能力,所以,刘队长的担忧,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柴少鸿对刘队长说:“刘队长。我从警多年,不说自己有多优秀,至少,不是鲁莽行事贪生怕死的人;所以,您别担心。为了早点找到张队他们,您尽管安排,该怎么做,您就发话。”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要继续往前搜寻张正林他们。 刘队长见状,郑重地点了点头,当下作出决定,继续向前。 第五十五章 可怕的骸骨 出发前,刘队长指着地上的蕨类植物与枯树林相交的界限说:“这地方很古怪,据我的经验判断,地表以下一定有什么可以影响植物生长的能量,这种能量可能也会影响人,所以,一会要是遇上难以理解的事物,比如,见到怪异的植物,或是没见过的动物,而这些植物跟动物的习性,可能跟咱们理解中的不一样,到时,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做事要谨慎。叮嘱完,便带着大家越过界限进入了树林。 进入枯树林后,空气变得干燥,大量缠绕在灰色树干上的藤蔓,和有气无力耷拉着的枯树枝,将整个枯树林烘托得死气沉沉的。 一帮人行走在树林里,前后左右,乃至四面八方都是灰蒙蒙的,这种环境让大家产生了一种想法,认为是走进了一个仅有一种色调的国度,而这个国度毫无生气,如同定了格的画面,寂静,一动不动的,除了一帮人前进的脚步声,和踩踏枯枝烂叶发出的嚓嚓声响,再也没其他的动静。 沉寂的气氛让走在头里的刘队长产生了一种想法,他想,这么个地方,看着像是长久没人来,张队他们会不会没来过这里?但如果他们没来这里,会去哪儿了呢?是返回了吗?不可能,他们的潜水设备留下来了,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憋死。难道,他们是被摄像机画面拍到的怪物掳走了? 他边走边思考,边观察,希望能从枯树残枝间发现些有价值的线索。然而,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时间,还是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对。”他挥手示意大家停下,看了看满是枯树望不到头的前方,回过身来对大家说,“咱们一路走来没有发现张队他们的任何痕迹,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没进枯树林?” 陌锦听后问了一个刘队长刚才已经考虑到的问题,那就是,假如张正林他们没来这里,会去了哪儿?潜水回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设备还在。 刘队长看了看四周,寻思该怎么来回答。这时,前方地上一样东西在反射手电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示意众人在原地别动,他快步走到那东西跟前蹲下来看,发现那是一把匕首。 这一发现让他兴奋起来,他拿起匕首朝众人扬了扬,说:“这是张队他们的潜水刀。看来,他们确实来过这里。” 正说着,他发现一帮人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看。只几秒,他便明白众人目光落处不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了他的背后,直觉告诉他,他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也紧张起来,压低嗓音问众人:“你们,看到什么了?” 周文抬起手,往上指了指,小声地说:“那里,挂着一个人。” 刘队长一听,背脊顿时一凉,双腿立马像灌满了铅一样挪动不了半分。 动作是僵硬了,但思维机器却快速运转着,他分析周文说的这句话:挂着一个人。 挂,有很多种意思,比如,物体悬空吊起;又比如,挂了,也就是死了。不管是哪种意思,在眼下的环境里,都不会是好事。 现在,他背后有人是可以肯定的,而周文却用“挂”来形容那人的姿势,说明,背后这人要么是被吊在树上,要么,就是一具死尸。 刘队长越想越紧张,他担心吊在树上的会是张正林他们里的一员。他努力镇定下来,壮着胆子转头一看。 他看见,身后一棵高约七八米的枯树上真的挂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的。由于光线昏暗,又隔着一段距离,这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无法看清。 刘队长走回到众人身边,拿过一名队员手里的手电,照向树上。 大家这才看清楚,树上那人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仅有一双脚露在外面,脚上穿着一双高帮的军用皮靴。 过了一会,周文觉得老这么站着不是个事,便对刘队长说:“刘队长。得想法子靠近看看那人到底是死是活。”言下之意,得有人上树。 刘队长看了看挂在树上的那人,又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名潜水队员的身上, 他对那名队员说:“小张。你早年当过侦察兵,爬树有没有问题?” 叫做小张的队员看了看那树,见上面有很多藤蔓,认为攀爬难度不大,便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行,你上树看看。不过,要小心。”刘队长叮嘱道。 小张应了声,卸下身上的东西,只带了一把潜水刀,走到那棵树前,爬了上去。随着他离树上那人的距离缩短,等在下面的一帮人都替他捏把汗。 众人想,树上这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如果是死的就不会有危险;万一是个有敌意的大活人,居高临下发起攻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小张早年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身手,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利用密密匝匝的藤蔓,手足发力,三下两下就到了离那人不足三米的地方。 他停止了攀爬,一只手抓着藤蔓固定身子,另外一只手握紧了匕首仔细去观察那人。 他看见,那人披着的斗篷上积满了灰尘,看样子,这人挂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由此可以判定,这人肯定不是张正林他们,很有可能是一具死尸。 他开始继续向上攀爬,就在他将要靠近那人,并试着用匕首去碰那人脚底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人脚上的皮鞋忽然掉了,露出里边白森森没了皮肉的骨头来。 这一变故不仅让树下的一帮人大吃一惊,也让小张吓得浑身一颤,手一滑,眼看着就要坠下树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小张甩掉手中的匕首,一把拽住那人的斗篷,竭力想稳住身形。然而,斗篷因存在时间长了,已经不结实,被他一扯之下,发出嗤嗤的撕裂声,紧接着,整件斗篷便从那人的身上脱落了。 幸亏小张知道斗篷会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心里早有准备,他抓住身边的藤蔓,这才不至于直接跌下树去。 随着斗篷的滑落,原本被斗篷裹着的那人便一览无遗了。众人看清楚这人的模样时,不由得头皮一麻。 刘队长催促小张赶紧下来。 小张抓着藤蔓荡在树上,没法子抬头向上看,所以,也不知道上头那人是啥模样。听刘队长要他下去,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想着,既然是队长下了命令,自己也只好执行。于是,很快下了树走到众人的跟前。 他问刘队长,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检查那人? 刘队长指着树上说:“你自己看。” 小张觉得奇怪,心说,不就一个死人嘛,有什么好害怕的。边想,边仰面去看,没想到,只一眼,他就被吓得两眼发直浑身动弹不得。 他看见,树上是一副骸骨,但绝不可能是人类,因为,骨骼要比人类的粗很多;而且,脑袋奇大,跟个大南瓜似的;一双原本早该液化了的眼珠,散发着绿莹莹的光亮,远远看去,就像在盯着着他们看。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张紧张地问。 他感到害怕,他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尸骸。 曾看过几本生物学方面书籍的陌锦说,这副骸骨可能是稀有人种里的一员,他们通常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深山老林、海底深渊,以及人类到不了的地方;不知怎的,死在这枯树顶上了。 众人觉得她的分析有点道理,因为,地球上的确存在罕见的人种,这是科学界早就证实过了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证明陌锦只说对了一半。 周文正专注地听陌锦分析,头顶一丝轻微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仰面看去,却看到了诡异恐怖的一幕。他看见,那具早该死透了的“尸骸”明显动了一下,巨大的头颅缓缓垂下,一双能摄人心魄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太过瘆人的一幕把周文吓得往后急退了两步,撞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刘队长见了忙问怎么了? 周文脸色发白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他说:“那、那不是死人,是活的。” “活的?怎么可能?”刘队长强调,“一副死人骨架子,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呢。” “您、您仔细看。”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周文指着树上的骸骨说,“刚、刚才,我看到……它动了。” 动了? 刘队长觉得奇怪,心里寻思,一个早已没了生命的骨头架子,怎么可能动呢? 他仔细去看那副骸骨,但端详良久,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他问周文,是不是看花眼了? 周文摇头否定,说:“不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说着,想到了什么,问大家,“对了,你们还记得刚才那个骷颅头是朝着哪个方向的?” 有人回答,说知道,骷髅头是冲着他们这边的。 “那就好。”周文又问,“那它现在盯着哪儿呢?” 众人被他提醒,都再次去看那副骸骨,发现,骸骨的头颅似乎比先前低了很多,都感到奇怪。 就在这时,那副骸骨突然抖动了一下,浑身发出刺眼的光芒,众人被光亮一照,顿时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几秒的工夫,光亮消失,众人的视力恢复正常。这时,有人叫起来,说,那副骸骨不见了。 第五十六章 怪人 尽管众人的视力刚恢复,但仰面去看时,都发现那副奇怪、可怕的骸骨已经没了踪影。 “死人骨头自己跑了。”陌锦诧异地说。 刘队长不赞同这种说法,说,一具尸骸怎么可能自己跑了呢。 “刘队长。骸骨的确不见了。”柴少鸿说,“而且,刚才周文也说过,骸骨动过;不仅如此,还发出了刺眼的光亮;综合起来看,这具骸骨有问题,说不定,真是自己逃走的。” 刘队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时间,他说:“不管怎样,我不相信没了生命的死人骨头会自己跑掉。我分析,可能是躲在暗处的其他东西把骸骨给弄走了。”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在场的人觉得更紧张了。众人被他话里的“其他东西”勾起了恐惧,都不自觉地看向四周,生怕从黑暗里会跑出吓人的东西来。 “不对劲。”陌锦突然说。 众人以为她有了发现,便问是什么不对劲。 陌锦扫视了一下众人,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清点人数。 刘队长立刻明白过来,忙喊众人聚拢到一起,并快速清点了下人数,最后,他一脸吃惊地问了一声:“周先生人呢?” 众人环视一圈,果真发现周文不见了。 大家焦急起来,纷纷猜测,一定是什么东西,趁着大家被亮光刺得睁不开眼之际,把周文给掳走了。 就在众人猜测周文的去向时,在另外一处,靠墙坐着的周文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站起身看向四周,他发现,这是个面积庞大的广场,其规模超过此前他看到的爬满贝类生物的水下大厅。这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身后冷冰冰的墙,再没其他东西。 他努力回忆,想弄明白刘队长他们为什么不见了?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 然而,任凭他再怎么努力,还是记不起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好像他缺失了由枯树林到达此处的一段记忆。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想找到有用的信息,来唤醒失去了的记忆。 走着走着,周围尽管依旧空荡荡的,但他感觉到始终有一束不太明亮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身上。 他有了一种错觉,觉得仿佛站在一个没有观众的大戏院里,舞台的聚光灯烤得他口干舌燥,心情因此变得糟糕。他努力让自己冷静,继续回忆此前的经历。 首先,是张正林的失踪;然后,他跟刘队长他们去了大裂缝,见到了李成博梦中出现的巨石并踏入阴冷的通道;紧接着,是一个爬满贝类生物的水下大厅;又走台阶到了一个长满灰色植物的无水空间。 想到这里,有一样东西冷不丁地钻入了他的脑海。那是一具奇怪的尸骸,那尸骸有着粗大的骨架和硕大的头颅,还有一双绿莹莹可怕的眼睛。 一阵冷风袭来,吹起地上些许灰尘,地面上出现了一排只有两个粗大脚趾的脚印。 周文缺失的记忆被那排怪异的脚印唤醒,他记起来了,他正是被那副可怕的骸骨带来这里的。 他拼命回忆着,那些差不多已经消褪的记忆片段,像演电影般出现在他的脑海。 首先是树上下来的小张;然后,众人抬头去看树顶那具奇怪的骸骨;接着,是刺眼的光亮;最后,一只白森森的爪子将他拖进了雾里。 接下来,他觉得耳边风声呼啸,很快,出了枯树林,那副活了的“骸骨”将他带进一个庞大的空间,丢下他径直离去。 回忆起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周文心里泛起阵阵的寒意,他总算明白了,他已经当了那副骨头架子的俘虏。 人在绝境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如何逃命,现在的周文也不例外,他开始观察四周,想找到一个可以回到刘队长他们身边的去向。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个地方除了地上的灰尘和奇怪的脚印,还有笼罩在他身上的光亮,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就好像这里根本不在人世,而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 难道,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这种想法让周文心底升起了绝望之情,他想起了远方的家乡,更想起了家里的亲人。 就在他的求生欲望快要被浓浓的绝望吞噬之际,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看见,不远处的黑暗里钻出一个身披斗篷高出两米的人来,他立刻想到了挂在枯树上的那副死人的骨头。 来人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也许是体重的缘故,每一步都会带起地上的灰尘,脚步声异常沉重,就像擂鼓,每一下都敲在周文的心头。他心跳得厉害,感到心脏快要突破胸膛破体而出了。 那个怪人手里拎着一样东西,周文仔细看,竟发现是那个当作钥匙开启暗门的小鼎。 那人来到周文的身边,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指了指周文刚才醒来的地方,似乎是要周文跟他去那里。 周文的思维有点混乱,他原本不想跟对方走,因为,他担心这个高大的满是骨头的怪人会对他不利;但不知怎的,他的双腿似乎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跟在了怪人的身后。 等到了墙边,怪人停了下来。 这回,周文看得清楚,墙上满是各种形状的几何图案,有一个地方缺了一块,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缺口,使得整堵墙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周文盯着那个缺口看了会,似乎有些明白,他转头看向怪人手里拿着的小鼎。他想,难道,这只小鼎原本就是墙上的一部分? 怪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点了点硕大的脑袋,像是在说他猜得没错,继而,将小铜鼎放到了墙上缺口里。 小鼎刚嵌入墙体,原本的寂静立刻被打破,只见,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的几何图案开始翻滚涌动,轰隆隆的,勾勒出了一副巨大的图案。 那是一条龙,一条在祥云间穿梭飞行的金色巨龙。 随着图案的变幻,整个墙体缓缓缩进地面,片刻,周文看到了两只巨大的鼎耳。 他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墙,而是一只无比巨大的铜鼎。 他想起那张“泗水捞鼎图”的拓片,喃喃道:“难道……秦始皇泗水捞鼎一事真的发生过?这里,就是古彭城的泗水?” 他的自言自语得到了怪人的回应。怪人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这个猜测。 周文见对方好像没有恶意,产生了一个想法,觉得这个怪人并不像长相那样恐怖,甚至,是可以接近并交谈的。 于是,他试着和对方“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周文压根就不指望怪人会开口说话;他想,或许,黑色斗篷下裹着的是一个人类之外的其他生物。 “刚才,这小鼎……是怎么回事?”周文试探着问。 怪人看看周文,但没有出声,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让周文觉得不安,他感觉到了对方透过斗篷射来的犀利目光。 片刻,一个声音响起,怪人竟开口说话:“几年前,有几个盗墓贼找到了这里,偷走了其中一只小鼎。” 怪人的开口尽管让周文觉得意外,但他也感到欣慰,他觉得,对方说的是人类的语言,说明对方是个人,至少,是个高智慧的生物;既然是高智慧生物,就有商量的余地。他指望对方带他来这里并不是想伤害他。 他也觉得怪人说话尽管声音闷闷的,但听上去却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哪里,却一时想不起来。 为了解开谜团,他壮着胆子问怪人:“您说盗墓贼偷走了其中一只小鼎?难道,这里有很多小鼎?但这地方空荡荡的,除了这只大鼎没见有其他东西。” 怪人指着庞大的鼎耳解释:“其实,整个大鼎是由无数小鼎组合成的。” 周文感到吃惊:“什么?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么多小鼎组合成了大鼎,用什么方法来凝聚小鼎保证不会坍塌呢?” “这个……一时说不清楚。反正哪,随着这只小鼎的复位,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困扰你朋友的那个梦也会就此消失。” “这么说来,小李和庞专家以及那个女人的怪异遭遇还真跟……”周文说着,看了看那两只巨大的鼎耳。 怪人知道周文想说这三人的怪异遭遇都是由大鼎引起的,点了点头,表示猜得没错。 怪人叹了口气说:“唉。对于庞专家和那女人的遭遇,我也只能表示遗憾。造成这一切后果的,都源起那几个盗墓贼。当年,我们发现有人闯入这里,试图阻止,过程中遭到他们疯狂的反击,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只能用采用极端的手段。结果,这帮人有几个当场丧命,逃出去的也都遭了不测。”说到这里,他问周文,“想知道逃出去的那几个人,为什么没能逃脱厄运吗?” 周文当然想知道,正要点头说是,忽然,他吃惊地发现,这个看似没有敌意的怪人,正慢慢掀起斗篷,露出白森森的硕大的骷髅头来。 第五十七章 真相 怪人的举动将周文吓了个半死,他噔噔连退几步,差点撞到了身后的鼎耳上。 这时,怪人在硕大的骷髅头上摸索了一会,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颗硕大的脑袋竟然被摘了下来。 “你、你要干吗?”周文颤着声问。 惊恐中的他心中盘算怪人接下来要拿他怎么样,不料,那人却背过身去,脱下斗篷,并卸下一块块白森森的骨骼。 不消片刻,一个人的背影出现在了周文的面前。 这下,周文算是明白了,那些被怪人拆得七零八落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骨骸,而是一副盔甲。 卸下盔甲后的怪人慢慢转过身来,冲着周文呵呵一笑:“呵呵,周先生,让您受惊了。” 尽管此前周文觉得怪人的说话声有点耳熟,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怪人竟会是这个人。 “张队?怎么会是您?”周文诧异地问。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们一起开展云龙湖探险失踪了的张正林。 张正林笑着拉他一起坐到大鼎的边沿,解释道:“这事一时半会真说不清楚,这样吧,我简单跟你讲一下。” 张正林说,泗水捞鼎以及那只小鼎是怎么流落到外头去的,周文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至于,那个遭遇不测的女人的丈夫是怎么获得这只鼎的,跟那些盗墓贼有关。 当年,有一个侥幸逃出这里的盗墓贼,带走了一只小鼎。回去后,那人怪梦连连,产生了严重的幻觉;他认为是这只鼎在作祟,就挑了个人迹罕至的河道,将鼎扔河里去了。 “哦,怪不得女人的丈夫说,小鼎是疏通河道时,从河里捞上来的。” “对。至于那个盗墓贼最后的结局,你也应该猜到了;没错,他和庞专家以及那个死去的女人一样,都被恶梦和幻觉给吓死了。” “难道,这一切真跟这只小鼎有关?” “是啊。小鼎自身带有声波转换的能力,也就是说,发出次声波的不是小鼎的本身,而是这个大鼎,小鼎只是在反射声波。”说到这里的张正林,拍了拍大铜鼎,说,“这只大鼎有一种未解的能量,它能释放各种类型的波形,而小鼎就是接收器,也是转发器,有些特殊的声波会影响到人的思维,从而让人产生幻觉。” 周文对未解能量一说很感兴趣,因为,他想起了王教授的诡异遭遇。 他问张正林。“未解能量?您是说这大鼎……” 张正林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回答:“对。大鼎确实存在一种未知的能量。尽管,我们对这只鼎研究了好几十年,但也没能完全解开大鼎能量的谜团。” “你们?好几十年?难道,除了张队您,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张正林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黯然,他说:“是啊。不过,我的同伴都已经过世了。” “去世了?” “嗯。在研究大鼎初期,没有完善的保护措施,致使部分同志遭到了声波的干扰。直到我参加了这个团队,才有了这个保护装置。”说着,张正林指了指地上骨骸似的盔甲,“即便是这样,还是没法完全抵御大鼎超强的能量;所以,一些同事陆续患上了各种疾病,相继去世。现在,就剩下我啦。” 周文从张正林说话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他想劝慰对方几句,张正林却又开了口。 张正林说:“不过,人生在世终有老去的一天,我也想开了,没事的。” 见他这么说,周文没再劝慰,而是问后来怎么样了? 张正林回答:“研究计划随着人员的减少被迫停止了。此后,我就安安心心干起了刑警工作。这个地方我也好长时间没来了。直到前几天,随着小鼎的出现和庞专家的去世,我知道,这次,非来不可了。” “非来不可?什么意思?” “非来不可的原因和小鼎有关,因为,只有将小鼎复原到本来的位置,才能让大鼎的能量得以平衡,你朋友李成博的恶梦才能彻底终结;也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小鼎继续祸害世人。” 听到这里,周文大致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想起个人来,问张正林,那个与他一起来的潜水队员和李成博去哪儿了? 张正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但你务必要有心理准备。” 周文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能感觉到张正林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应该很重要,就点头表示,愿闻其详。 张正林说:“周先生。有些事情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特别是你。” “我?” “对,就是你。因为你的揭秘欲望强烈,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只小鼎上,尽管小鼎反射的次声波没让你像庞专家他们那样做起恶梦,但你的情况比他们还要严重。”说到这里,张正林换了一种语气说,“当然,还不至于严重到像庞专家和那个女人的那种程度。可是,那种能量也足以让你看到一些臆想出来的场景,也就是说,很多东西,包括人,也许,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这句话让周文感到疑惑:“什么,我想象出来的?张队,你不会是说,那名跟你一起来的潜水队员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他与李成博一起跟你进来的。”这两天里的遭遇如此真实,他无法想象亲身的经历只是存在于思维中的假象。 他满以为张正林会说潜水员是真有其人,其他一些事情才是想象出来的,比如,望不到头的枯树林。 没想到,张正林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对。这世上,根本没有那名潜水队员,甚至……”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甚至,这次云龙湖探险,你见到的很多人,经历的很多事,也是你想象出来的。” 周文听得目瞪口呆:“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老杨,还有我的同伴,以及刘队长他们,对了,还有后来送鼎来的张秘书长……怎么可能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呢?”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提到的这些人,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比如,你的同伴和老杨、张秘书长;但你说的刘队长和其他潜水队员,早先确实存在过……” “什么,早先存在过,是什么意思?”周文听着觉得不解。 张正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透着悲伤,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回到大铜鼎上,说,要想弄明白这件事,还得从当年说起。 当年,有几个盗墓贼带着武器来到了这里,张正林他们试图利用大鼎的能量来制造幻象阻止这些人,但丧心病狂的盗墓贼,抱着捞不着东西就不肯罢休的立场,跟他们对抗。 刘队长命令张正林守着大鼎,他自己带领队员穿上防护盔甲去阻止那些人,没想到,对方开了枪。 说到这里,张正林说:“或许,你会想,防护盔甲应该能挡得住子弹,事实上却是挡不住的。起初,设计防护盔甲没考虑到会有人闯进来,所以,盔甲的材质只能挡住大鼎发出的声波,却挡不住能要人命的子弹。在那次战斗中,刘队长和队员小张他们都牺牲了。” “牺牲了?但我明明看到……” “明明看到他们跟咱们一起下的湖,是吧?” “对。” “但是,在大鼎能量作用下,你的所见所闻未必都是真的。” “哦。”周文脸上出现释然的表情,说,“这么说来,大铜鼎是将以前存在过的事物,利用声波灌输给我,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张正林说没错。 “那么,往后呢?往后还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周文担心此后李成博还会不会被恶梦缠身。 张正林很肯定地告诉他,不会,因为小鼎已经复位,一切恢复正常了。 到此,周文似乎明白了整件事情,但还有些问题依然无法理解。他问张正林:“如果,这些事情都源于我的想象,那么,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潜水。” “潜水?您不是说,云龙湖的探险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吗?” “想象只是一部分,咱们和老杨以及你的同伴来云龙湖并不包括在内。”张正林说着,站了起来,直了直身子,“其实,这次云龙湖下水的就只有我们和李成博三人;小李下水后没多久就上岸了。此后,我带你来到这里,发现你精神不振,知道是大鼎的能量又在影响你,所以,就让你躺下休息一会;再后来,你醒了。” 尽管周文对张正林的解释还有些不解,但他想,既然谜底已经解开,李成博也不会再被恶梦困扰,那现在还是赶紧回岸上去跟老杨他们汇合。 回去之前,张正林叮嘱道,一定要严守秘密,不能向外界透露半点这里的信息,避免引来好事之人,又会引发一系列麻烦事。 “那老杨他们呢,也不能说吗?” “对。因为他们不知道湖底下还有这么个地方。一会,要是他们问起,就说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回到岸上后,宝叔他们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周文牢记张队的叮嘱,没多做解释,只说问题已经解决,旁的什么都没讲。 第五十八章 谁走漏了风声 告别张正林,一帮人返回宾馆后不久,宝叔接到王婷婷打来的电话,说她父亲王教授有急事需要和他们面谈。 汪诚闻讯后,跟老杨说要回宜兴了。 老杨要他们住一晚上再回去,说,这次来徐州一直忙这忙那,都没好好招待,再怎么着,晚上聚聚喝上两杯饯行酒还是必须的。 汪诚谢过了老杨的好意,解释道:“老杨。您就别客气了,来日方长嘛。再说了,宝叔他们明天还有事,如果,今天不回去,恐怕会耽误事情。” 听他这么说,老杨就不再挽留,只是要大家往后有机会,再来徐州聚一聚。 片刻之后,众人收拾好行李退了房,跟老杨道了别,驱车回宜兴。 等回到宜兴时,天色已晚。 考虑到第二天早上要去跟王教授碰面,众人简单吃了个饭后,早早地歇着了。 这一晚,李成博睡得很踏实,没有了恶梦,也没再听见那句让他害怕的话:我是一条鱼。 第二天一早,众人刚用过早餐,王婷婷就来接他们了。 宝叔问王婷婷,王教授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他们? 王婷婷回答:“具体我也不怎么清楚。听爸爸说,他们要进‘铜棺山’开展考古工作,我猜,他是想请您一起进山帮忙吧。” “请我?”尽管宝叔知道王教授跟他投缘,但对请他一起进山帮忙一说还是觉得意外,他说,“为什么请我呢?我在宜兴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快就要回北京了;就算我想帮忙,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等会到了‘南岳寺’您问问我爸。” 几十分钟后,一行人驱车去了铜棺山,又马不停蹄赶到了“南岳寺”。 到了寺门口,他们看到寺院外头堆放着很多考古器材,几名考古队员正在忙碌着。 跟王教授见面后,宝叔问起这次进“铜棺山”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王教授解释,邀请宝叔参加这次考古工作,是有别的原因的。 王教授说:“昨天接到公安部门的通知,说有人打通了进山洞的通道;所以,我想请您来帮着分析分析。” “什么?”宝叔觉得意外,“通道被人打通了?什么人干的?” 王教授没马上回答,而是朝寺院里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去里边说话。 临进寺院的时候,王教授叮嘱队员,要他们去通道口拉起警戒线,说,下午一点再带大家进洞。 进了寺院,两人找了个僻静的所在。 宝叔问:“到底出了啥情况,这么神神秘秘的?” 王教授想了想,神情有些犹豫,他问宝叔:“宝叔。您对自己的学生了解吗?” 宝叔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解,当然了解。我这些学生都是播音界的佼佼者,就像您的女儿婷婷,不仅演播功底扎实,还有电台主持人这个对口的好工作……”说着,他像意识到了什么,问王教授为什么打听起这个来? “这个……怎么说呢,那个通道……”王教授支支吾吾地说了好一会,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宝叔是个直性子,见王教授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着急,问:“哎,我说王教授,今天您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是啊。” “那不就得了。既然,您打算告诉我事情,最终还是要说出来的,何必欲言又止呢。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嗯……这个……还真有点。不过,我相信您的学生,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问题?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宝叔有些沉不住气了,说,“王教授。我这人是个直肠子,您哪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不绕弯子好不好。” 王教授听后,决定照实说事情。 原来,王教授早年在“铜棺山”的一系列怪异遭遇,只对宝叔和他的学生们提过,旁人是不知道这事的。眼下,有人打通了那条通道,王教授自然怀疑是不是宝叔一帮人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宝叔没想到王教授会怀疑起他的学生,心中有些不快;但回过来想想,王教授的怀疑不无道理,毕竟,知道这条通道的只有他和学生们。如果,真是学生们走漏了风声,会是谁呢? 他不敢怀疑任何一个学生,在他看来,这些学生都很优秀,为人诚实,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也不可能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来。 见宝叔沉默了,王教授担心因这件事影响到对方的情绪,这也是刚才他支支吾吾没直接说事的原因。 他对宝叔说:“宝叔。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您哪别往心头里去。” 正说着,周文、汪诚与李成博从寺院外走进来。 周文对宝叔说:“宝叔。我得离开一会。” “哦,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个演员朋友来宜兴拍片,需要找几个合适的景点。我去跟她碰个面,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宝叔听后点点头,要他们速去速回,争取在王教授他们进入山洞前赶回来。 稍后,由汪诚开车,三人赶往镇上某酒店。 一路上,周文向汪诚介绍了要去见面的朋友,说,这位朋友名叫王小溪,是名演员;最近,由此人出演的一部电视剧正在广州热播。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进了酒店的大院,他们看见有几个人正在往一辆车上搬摄像器材,由此推断,他们应该是王小溪所在的剧组了。 汪诚停下车,向一个年轻人打听,问他们是不是从广州来宜兴拍摄mv的。 年轻人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说是的,并问有什么事。 周文解释:“我们是来找王小溪小姐的;刚才,我跟她通过电话,她说,剧组需要找拍摄的景点。” 年轻人一听,立刻换了副笑脸,并指着不远处的一辆依维柯说,化妆师正在车上给王姐化妆。说完,还冲着依维柯大声喊:王姐,王姐,你朋友来找你啦。 随着一声清脆的“哎”,依维柯的一扇窗打开了,从里边探出一张清新的美人脸来。 “文哥。我在这儿呢,来车上说吧。” 周文应了一声,三人走向依维柯。 上了车,化妆师正在收拾工具,见他们来了,说了声你们聊后,下车走了。 三人坐下,周文刚想介绍汪诚他们,却见李成博一双眼睛就似长在了王小溪的脸上拔不下来,知道这小子的思想又在开小差了,忙拱了李成博一下。 李成博立刻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跟王小溪自我介绍,说他是从事古董买卖的,假如王小溪对老物件有兴趣,可以送她几件。 王小溪已经看出李成博算不得正经人,笑着婉拒了。 介绍过汪诚之后,周文问王小溪,这次拍摄需要什么样的景点。 王小溪说,这次是要拍与陶瓷有关的mv。制作陶瓷的拍摄点他们已经联系好了,但他们还想拍一些野外的景点,比如,植被茂密的山区。 “山区?”李成博想到一会还要去铜棺山,就对周文说,“文哥。美女说要找山区,铜棺山不是正好合适的嘛。” 说话间,剧组的导演来找王小溪,问景点的事联系得怎么样了。 王小溪说,差不多能确定了,地点就是李成博刚才提出来的铜棺山。 “铜棺山?这山的名称难道与棺材有关系?”导演不仅见多识广,还对各地猎奇性的事物感兴趣,听到铜棺山的名称,立马联想到棺材上去了。 见他这么问,周文便将铜棺山的来历简要地说了一下;最后,还提到了他们即将协助考古队勘察铜棺山一事。 导演听了兴趣大增,问能不能带他们一起进山洞拍些素材? 周文有些为难,说:“这要看王教授的意见。要不这样,一会,一起吃个饭,跟王教授聊一聊这事。” 片刻之后,周文给卫羽龙打了个电话,请对方转达王教授,说汪诚请大伙吃饭,地点,就安排在镇上的紫砂宾馆。 过了几分钟,卫羽龙在微信上给了准信,说,已经跟王教授商量好,十点多光景,他会带大家去紫砂宾馆跟他们碰面。 王小溪看了看时间,八点多,问导演上午是不是不拍了,导演说要拍,不过,时间紧张,只能临时找一些工作室拍些制壶的镜头。周文建议他们去汪诚的艺术馆拍摄,说那里环境好,拍摄的时候还能喝个茶聊些事情。导演觉得不错,就喊剧组人员上车出发去东坡路上的国礼紫砂艺术馆。 到了艺术馆,众人下车。 导演指挥剧组的人在工作室里拍摄做壶的镜头;汪诚的夫人范帼颖临时当起了演员,在摄像机镜头前噼噼啪啪打起泥条来。 在他们拍摄的同时,王小溪跟周文、李成博还有汪诚去了二楼的小茶室,四个人边喝茶边聊这次进铜棺山的事情。 为了在美女面前露一手,李成博话说得最多,硬是把自己伪装成一名学识渊博的考古专家。 只可惜,初见面时,李成博不怀好意的目光,已经在王小溪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任凭土专家说得天花乱坠,王小溪心中已经认定,此人不是正人君子,得敬而远之。 第五十九章 另一伙人 关于这次进铜棺山,周文心中有疑问,他问汪诚:“汪兄。听王教授说,铜棺山山洞里的东西应该是很保密的,怎么现在非但要去勘察,还特地喊上咱们?” 这个问题汪诚也考虑到了,他猜测:“我估计,可能是因为有人先一步进了那个盗洞,王教授认为山洞里的秘密可能是守不住了,便计划进行正式的发掘。” 周文认同这个分析,说:“嗯,有这可能。不管怎样,能进山洞里看看,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趁此机会,我可以积累些写作素材。” 导演听了他们的对话,兴趣大增,说:“眼下探险类题材的影视深受大众欢迎,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拍些素材,以备往后用得着。” 聊了一会,周文见一旁矮桌上有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长方形状的东西,还标了很多数字,就想拿过来看看。 没想到,汪诚抢先一步拿过图纸,说:“哦哟,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东西搁在这里了,我得赶紧收好了。”说罢,起身走出了小茶室。 这样的举动出乎周文的意料,等汪诚回来后,他问对方图纸上画的是什么。 汪诚没有回答,笑着说,这是个秘密。 周文暗想,这汪诚搞什么名堂,不就是一张图纸嘛,弄得神神秘秘的。 片刻之后,负责拍摄做壶场景的摄像师从楼下上来,说是拍完了。 汪诚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十点多。他对大家说,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就出发去饭店跟王教授他们碰头。 从艺术馆到位于公园路西段的紫砂宾馆,有几条路可走。 一条是往嘉华广场方向,走闹市区的解放路或公园路东段;另外两条是分布在镇子外围南北两侧的公路。 平常,汪诚接待客人都是在紫砂宾馆。这个宾馆是五星级的,不仅住得舒适,吃饭也够档次。每次去宾馆,为了防止拥堵,汪诚习惯走人少车不多的外围公路。 现在,为了让难得来宜兴的王小溪他们好好看看小镇繁华的街景,汪诚特地挑了热闹的解放路作为行车路线。 解放路是镇子的中心,特别是东路段,街道两旁被众多超市、百货店和各种各样的商铺挤满。白天,这地方总是人头攒动一派热闹的景象。 车子到了解放中路的十字路口,往左拐,开上白宕大桥,紫砂宾馆就在南桥堍的一侧。 车子在宾馆门口停下,众人下车后正要走进去,他们身后有几个人一阵风似的经过,一个彪悍的光头还故意撞了王小溪一下,并朝她露出猥琐的笑。 导演见了心中愤然,想跟那人理论。王小溪将他拉住,说算了,吃饭要紧。 等那几人走进宾馆,汪诚小声问周文:“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这几个人在哪见过?” 在他的提醒下,周文回想起前几天在铜棺山遇上的几个北方人,说:“好像是在南岳寺遇到的那几个人。” “嗯,应该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文笑着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人家上这来吃饭。” “但是,他们可能是盗墓贼,柴警官不是正找他们的嘛。” 柴少鸿正在调查这些人,周文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想旁生枝节以免打草惊蛇;他认为,现在谈这些于事无补,目前要做的,是进宾馆去跟王教授他们碰面,然后,将这件事告诉柴少鸿。 进得宾馆,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事前订好的雅间。 推开门,宝叔他们已经等在里头。 “让大伙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汪诚边打招呼,边将王小溪与王教授他们相互做了引见。 客套几句后,众人落座。 这时,周文发现宝叔他们不知为什么,一个个脸色不怎么好看,便小声问旁边的王婷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婷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卫羽龙有没有打电话给他? 周文不知道对方问这话的目的,照实说没有。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没见到卫羽龙和柴少鸿,就问王婷婷两人上哪儿去了。 王婷婷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龙少不见了,少鸿正和本地几个警察在找他呢。” 龙少是卫羽龙的绰号,因为,他各方面特征与富家子弟吻合,所以,大家便帮他起了这么个绰号。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吗?”听闻此消息的周文觉得意外,禁不住问出声来。 王婷婷告诉他,刚才,在铜棺山上,卫羽龙不知上哪去了,大伙在南岳寺附近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他的人影,打他手机也没人接听。 周文不解地说:“龙少平日里做事都是循规蹈矩的,不是不打招呼就乱跑的主。他会不会是内急上稍远一点的地方方便,而你们没能找到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王婷婷摇了摇头说,“我们担心在山上迷路。宝叔已经喊少鸿和本地的警察去找他了。” “这就奇怪了,他会上哪儿呢?”周文疑惑道。 这时,宝叔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里面传来柴少鸿的声音:“宝叔,我们找到羽龙了。”闻讯的宝叔一颗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他问柴少鸿,“羽龙到底上哪溜达去了?” 柴少鸿的回答证实了周文的猜测,卫羽龙的确是去寺院附近的山坳子里方便,走得有些远,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当时,他想打电话喊宝叔他们来带他走回去,手机却没有信号。 “人找到就好。少鸿,你们快点过来,我们等你们一起吃饭。”宝叔说。 柴少鸿说:“你们先吃吧,我这里还有几个同事。我们就在附近找个饭馆吃得了。吃完,我们直接去南岳寺等你们。” 挂上电话,宝叔笑着对大家说:“羽龙这孩子,一个小小的山坳子就能让他迷路。还好,总算是没事……”正说着,他看见王教授眉头紧锁,觉得很奇怪,问,“王教授。怎么啦?” 王教授说没什么,说是在思考下午进山洞的事,走神了。 尽管王教授的解释表面上看合情合理,但宝叔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席间,周文提了王小溪的剧组想随考古队进山洞的事。 王教授犹豫了,他担心会出事,真要是出了事,他负不起这个责。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导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随考古队进山洞纯属自愿,真要是出事,与考古队无关。 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教授碍于面子,也不好再找理由回绝,人,毕竟是周文介绍来的,周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故作豪爽地说:“行。有你们一起进山洞拍摄,也好多份影像记录。回头还请拷贝一份给我们。” 导演见他答应了,忙点头说,行。 大家边吃着饭边聊事情。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个略微沙哑却中气十足的男人说话声,引起了周文的注意。 听声音,周文判断那人大概有三十来岁;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对方让人听着觉得不舒服的嗓音,而是说话的内容。 这个男人提到了一个地方,正是他们下午要去的铜棺山。 那个男人说:“军爷。铜棺山的风景真有那么好?” 另外一个男人说:“当然啦。我们已经去过两趟,不会有错的。” “哦,那就好。那么,这次喊我们兄弟几个来,不知军爷带我们看过山景之后,会怎样犒劳哥几个呢?” 听着这两人答非所问的对话,周文觉得不解,心说,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怎么就不像是在谈景致,倒像是在谈交易。 疑惑间,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随后,又是重重的关门声,接着,是一阵含糊不清的低语,声音极低,致使周文用心去听,也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看来,隔壁的人不想旁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用完午餐,众人走出包间。路过隔壁房间时,周文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瞄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人正是来的时候在楼下碰到的那伙人,其中一个,是故意撞王小溪的光头男人。 在去铜棺山的途中,周文跟同车的汪诚说起那些人,喊他分析分析,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汪诚说:“这不好说,光凭见过两面是很难判断的。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些北方人肯定不是走正道的人物。咱们哪,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周文神情凝重地说:“恐怕,咱们想远离他们,这些人却不干哪。” “哦?为什么?” “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这帮人就在咱们隔壁。我仔细听了听他们的谈话,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要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就是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铜棺山?” “对。” 汪诚有些疑惑,说:“奇怪。如果,这些人单纯是来旅游的,铜棺山他们已经去过了,为什么还要再去呢。” 周文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他说:“这帮人估计真是奔着铜棺山里的东西来的。一会到了山里,得赶紧把这情况跟王教授和宝叔说说。上次少鸿没找到他们,这次他们主动现身,说不定,倒是逮住他们的好机会。” 二十来分钟后,先头到达“南岳寺”的一帮人,见到了柴少鸿与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此前“失踪”了的卫羽龙也等在那里。 第六十章 进洞.死尸 见他们来了,柴少鸿迎上来,他对王教授与宝叔说,为了保障本次考古工作顺利进行,也为了防止犯罪分子伺机作案,在他的同学向上级请示后,带了武警战士来协助他们开展工作。 王教授听了自然很高兴,说有武警战士保护,大伙的安全更有保障。 几分钟后,周文他们也到达了“南岳寺”。 下了车,周文将王教授与宝叔请到了僻静处,他将遇到北方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宝叔听了精神一振,问:“你没看错?真是前几天在这里遇上的那帮人?” 周文说没看错,还说,这些人中出现了几个新面孔。 宝叔喊来柴少鸿,对他说:“少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要找的那帮人有下落了。” 柴少鸿忙问那些人此刻在哪里。 周文便将他见到那些人,并听到对方说要来铜棺山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王教授担心地说:“看来,这帮人真是奔着铜棺山来的。” “不管这些人来宜兴出于什么目的,咱们先得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只有摸清楚他们的行踪,才好查出他们来铜棺山究竟要干什么。”柴少鸿说。 王教授猜测道:“我怀疑,盗洞被打通肯定跟这些人有关。” “有道理。”宝叔说,他吩咐柴少鸿,“少鸿,事不宜迟,你赶紧联系你的同学,请他安排人手去调查那些人。” 柴少鸿应了声,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差不多一点钟的光景,众人来到了那个被乱石杂草覆盖住的盗洞口。 由于通道狭窄,进去的人不宜多,出于安全考虑,柴少鸿制定了进洞的步骤。他将所有人员分成了若干组,他与一名武警同志打头阵走前面开路;王教授、宝叔,还有导演与摄像师走在中间;两名考古队员扛着器材负责押后;其余人等在通道外边,等里面确定安全了再做打算。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有条不紊地进入了通道。 由于通道两旁堆满了乱石,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异常缓慢,不足百米的通道,他们花了整整十多分钟时间,这让等在外面的一帮人感到担心。 通过对讲机,留在通道外面的武警战士问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教授说,他们已经到达通道尽头,要洞外头的人,先将通道里的乱石搬到外边去,以便大件器材运进去。 说干就干,等在外头的一帮人站成一字长蛇阵,用击鼓传花的方法往通道外面搬运石块。 这时,周文发现卫羽龙又不见了。 他问一旁的李成博:“龙少呢,他又跑去哪里了?” 李成博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卫羽龙的人影,笑着说:“我看哪,他肯定是偷懒,假装方便去了。” 片刻之后,对讲机里传来王教授的声音,问通道清理得怎么样了,还说如果条件允许,将蓄电池和照明灯送进去。 几名考古队员便带着照明工具走向通道尽头,其余人继续搬石头。 将近一个小时后,卫羽龙回来了,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李成博见他回来了,笑着问:“哎,我说大作家,你又跑哪方便去了,这一走可就是一个多钟头啊。” 卫羽龙见大家正忙着往通道外面搬石头,忙说:“哎呀,真不好意思,刚才走的时候没见要搬东西,回来才看见。赶紧,我得多搬些弥补一下。” 通道里的周文听见了,笑着说:“呵呵,得了吧。这都快搬完了,你才来放马后炮。你呀,赶紧准备准备,一会,进洞有你干活的时候。” 卫羽龙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着说:“呵呵,行。一会,我一定出力。” 王教授等一干人,在通道尽头发现了残破的墙壁,进山洞后找到了那个大池子。 他见没了大鼎的踪影,尽管心里感到疑惑,但想着当年他进洞后一系列怪异的遭遇,可能大部分事物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更可能是幻觉;保不准,大鼎也是他想象出来的;于是,没去追究。 他喊队员在池子里支起了帐篷,将这地方建成了第一个工作站。 正忙活着,后面赶来的队员也到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支好灯架接上电源,雪白的灯光顿时穿破了洞里的黑暗。 接下来,众人分头在光亮所及之处寻找,想找到与墓葬有关的东西;但搜寻了好一会,除了地上散落的石块,和从洞顶掉落的钟乳石,旁的什么都没有。 宝叔感到疑惑,问王教授,这地方会不会只是个普通的溶洞。 王教授的回答很肯:“不可能。姑且不说当年我来过这里,就从眼下这个人工开凿的大池子来看,就足以证明,这里不是普通的山洞。” 他分析,这个山洞的某个地方,一定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门或通道。他回想了一下几十年前那伙神秘人来的方向,指着前方说,去那里找。 说话间,外头通道里的石头已清理干净,大队人马进来跟他们汇合。 王教授、宝叔与几名队员带上工具,在武警战士的陪伴下,走向了山洞的深处。 山洞里尽管碎石散落一地,但对走路来说不碍事,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山洞尽头。 他们看见,石壁上有一道打开的门洞,墙上有被触发了的机关,地上掉了很多钉子。王教授猜测,那伙人肯定比他们早一步来过这里,不由担心墓室里的陪葬品会遭到毁坏。 他喊众人停下来,仔细检查那个机关,确定没危险之后,就通知周文与导演他们尽快过来。 等人到了之后,王教授准备带领大家走进暗门,不料,一名武警战士忽然朝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大喝一声:“谁?谁在那里?”喊完,举起了手中的枪。 这一嗓子来得毫无征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武警战士枪口指着的方向。 导演更是紧张,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忙举起手里补光灯,朝着那个地方照了过去。 在灯光照射下,大家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躺着个人。 “谁?说话。”武警战士再次喝问。 没任何回应,那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喊了几声见没回应,武警战士朝他的战友打了个手势。战友会意,点了点头,端着抢,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跟前,半蹲下身子用枪管碰了碰地上那人。 片刻,他朝大家摇了摇头。 周文一看便知,那人肯定已经死了,不禁心里发毛。他小声地问:“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的?” 王教授没看清楚地上的死尸,他问武警战士,会不会是具古尸?毕竟,在古墓里出现尸骸不是什么稀奇事。 武警战士摇了摇头,回答:“不是。像是才死了几天;从伤口来看,这人应该是被杀的。” 被杀的?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对,被杀的。”武警又强调了一次,并指着尸体的脖子说,“你们看。” 几个胆子大的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尸体的脖子上有个窟窿,看样子,是被利器穿喉致死。 其实,躺在地上的不是旁人,正是跟军爷一起来山洞捞冥器,运气不好,被钉子射杀的炮子。 王教授怀疑这人是那伙北方人里的一员,要武警战士报警,让公安人员来处理现场。吩咐完,他看了看暗门里的环境,见里边是条宽敞的通道,猜想,可能是甬道。他见通道里尽管黑了点,但没见有异常,便带领大家进入了甬道。 走进去后,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通道两边墙上的奇怪纹饰与鼎状的油灯给吸引住了。 围绕这些纹饰和油灯,众人分析了一下,推算这些纹饰符合什么年代,同时,猜测这地方可能是什么人物的归宿地,最后,得出一个与刘大军他们一样的结论,那就是,此地乃晋代的大型墓葬。 其实,对于古墓的鉴别,考古专家与摸金校尉有着很多相似的手法。 比如:考证古墓的年份、推测墓穴的结构、分析墓主人的身份,这些方面,他们都采用相同的理论去推断。所以,一个有经验的盗墓贼,拥有的考古知识,不会比考古专家逊色;并且,盗墓贼还拥有考古专家所不具备的本事,那就是,能在设备简陋的情况下,照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用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去发现蛛丝马迹,从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干事情无需像考古队那样,这也审批那也审批,少了很多官僚环节。 等摸清楚古墓的年份后,宝叔提出了将油灯点燃的建议,说,这样做可以节省蓄电池的电量。 按理说,深埋地底下的古代墓葬,由于与外界隔绝,空气的流通自然就没外头来得流畅,燃烧油灯会加剧氧气的消耗,一般有经验的考古专家,是不可能考虑这么做的。 但宝叔提出这个建议有他的理由,这座古墓规模庞大,甬道又与大山洞、盗洞相连,氧气比较充足,燃烧油灯消耗的氧气量,不足以对人造成威胁。 王教授觉得这个建议很合理,便用手电照了照油灯里边,发现里头有粗大的灯芯,还有尚未挥发已经凝固了的不知名燃油。 他喊来一名队员试着去点燃,那队员掏出打火机,用火苗去烧粗大的灯芯,不一会,灯芯便燃烧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入墓勘察 王教授见这招有效,便喊有打火机的人效仿这个法子。众人便边走边点亮油灯,当来到通道尽头时,整条甬道已经被油灯的光亮照得如同白昼。 王教授见甬道尽头的门洞大开,东西两个耳室堵门的墙砖也被拆了一地,他对宝叔说:“宝叔。看来,那伙人已经来过这里了。” “嗯。”宝叔点点头,担心地说,“他们该不会已经得手了吧。” “先进耳室看看再说。”王教授说。 等检查过两处耳室之后,两人才放下心来,他们见耳室的地面和随葬品都蒙了一层灰,地上除了杂乱的脚印,并没有器物被移动的痕迹,这说明耳室里的东西没被动过。 过了一会,王教授吩咐队员在距离甬道尽头十米的地方搭起帐篷,算是建起了第二补给站。 他看了看黑漆漆的门洞,又瞧瞧手腕上的表,已经差不多六点,他对宝叔说:“时间不早了。要不这样,今天的工作就告一段落,留下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想回去的就回去,明天一早再继续。” 几十分钟后,众人回到了洞外;除了考古队的几名队员留下来看守,其余人都陆续散去。 用过晚餐后,除柴少鸿、周文因宝叔有话要跟他们说,剩下的人先回去休息。 三人在艺术馆客房部宝叔的房间谈事情,汪诚喊小妹送来一壶茶,他们边喝边聊。 宝叔问柴少鸿,有没有打探到那帮北方人的消息。柴少鸿摇了摇头,说白天他同学接到电话,立刻赶去紫砂宾馆,但那帮人已经离开。后来,也没查到任何的消息。 宝叔眉头紧蹙,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帮人行事诡秘,看来,大有来头。”说着,想起什么,他走到房间门口朝外头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门回到座位上,严肃地对两人说,“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讲一下,你们记住,这事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对外透露半点风声。” 柴少鸿与周文见他说得这么严肃,知道接下来他要讲的事情一定非同寻常,忙表态,一定会守口如瓶。 宝叔端起茶杯,却没喝,他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沉思了片刻,又将杯子放回到了桌上。他问两人:“我要你们好好回想一下,来宜兴的这几天,咱们这些人里有谁的言行举止有异样。” 两人不明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宝叔解释:“是这样的。截止今日,王教授几十年前进过山洞的事情,只告诉过我们,没对其他人说起过;按理,除了咱们之外别的人是不知道的。但为什么,有人抢先一步打通了盗洞,不仅如此,还进了甬道。我担心,那帮人已经去过主墓室。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南岳寺’附近有条连着古墓的通道的。” 听他这么一解释,两人立刻明白过来。 柴少鸿问:“老师。您该不是怀疑咱们里头有人走漏了风声吧?” “对,王教授也是这么怀疑的。”宝叔说,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说,“你们这帮孩子的为人我很清楚,按理,没人会做出不守承诺的事来;但问题是,现在确实有人抢先进了‘铜棺山’古墓,那么,我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你们每个人……” “宝叔,走漏风声的会不会不是咱们的人。”一直没说话的周文开了口。 “哦,此话怎讲?” “您想,王教授说他几十年前在山洞里遇上了神秘人,保不准,走漏风声的是那些神秘人。” 柴少鸿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他说:“王教授不是说过,那些神秘人在事故中已经死了……” “有人死了是不假,但王教授并没说,山洞里的人全都死了。”周文强调道。 “嗯,有道理。”宝叔认为周文的分析不无道理。其实,他宁可相信走漏风声的不是自己的学生,而是另有其人。 “哎,对了。”柴少鸿想起了什么,说,“如果真要说到言行异样,还真有。” “哦?快说说。”宝叔催促道。 “今天上午,龙少的‘失踪’有点奇怪。”柴少鸿说。 尽管他不大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卫羽龙与他认识很多年,相处得又融洽,但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他还是说了出来。他想,清者自清,如果卫羽龙真没有问题,至少现在把事情说开,也能证明卫羽龙的清白。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文也觉得卫羽龙的行为确实有可疑之处。 他说:“对啊。今天下午大家往通道外头搬石头,他又失踪了将近一个多钟头,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子。” “哦?有这事?”宝叔觉得意外。下午在铜棺山,他跟王教授先进了山洞,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现在听周文讲起,禁不住皱了皱眉。他问周文,“那你看清楚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了吗?” 周文摇了摇头:“没有,塑料袋是黑色的,如果不打开来看,是没办法知道里头装着什么的。” “哦。”宝叔沉思了片刻,叮嘱两人,“你们多注意一下羽龙,想办法弄清楚他时常消失是去了哪里。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所以,你们做事一定要谨慎,切记,要严格保密。” 周文与柴少鸿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都答应,一定严守秘密。 入夜,铜棺山。十点多的光景,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打破了山野的寂静,他们行走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就像蹑手蹑脚的猫,致使留守在盗洞外沉睡中的考古队员没能觉察得到。 这伙人悄悄绕过帐篷,很快消失在了盗洞里。 第二天上午,宝叔他们再次随考古队进入山洞,与昨天不一样的是,王教授没让陌锦与王婷婷来现场。他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两人的安全;他认为,女生在胆魄与反应能力方面不如男的,万一遇到危险,恐怕无法照顾她们。于是,他安排王婷婷陪陌锦去逛街。 考虑到山洞里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王小溪的剧组一共进来了四个人,除了摄像师和负责打灯光的师傅,导演拿着补光灯指挥拍摄,王小溪临时当起了主持,拿着话筒介绍她看到的一切。 二十分钟后,众人顺利地来到了设置在甬道里的第二补给站,没做停留,又马不停蹄地进入了门洞内。 进去后,考古队员架起了灯,等众人看清楚里面的环境时,都被震撼到了。 这是一个面积比外头山洞更大的山洞,洞内分布着几十尊一米多高的铜鼎,地上结满了灰尘,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有很多人的脚印。 看到脚印,宝叔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一个场景:一帮向山洞深处急行的人,这些人很快没入了黑暗之中。 “奇怪,为什么呢?”他嘟哝了一句。 王教授忙问他有了什么发现。宝叔指着地面的脚印喊他看。王教授见那些脚印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也觉得奇怪,说道:“确实奇怪。如果,这帮人真是奔着陪葬品来的,他们不可能不打开这些鼎棺。” 这句话让王小溪感到害怕,她看着成排的铜鼎,拿着话筒的手也禁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她问王教授:“您的意思……这些铜鼎是棺材?” “是的。”王教授回答,“尽管这种丧葬形式非常罕见,但它确实存在过。” “那么,棺材里头……”王小溪又问。她想象着铜鼎里会不会有干瘪了的古尸,万一真的有,古尸破布头似的皮肤,暴露在外的牙床,以及半睁着没了眼珠的眼眶……她被自己的联想吓得脸色都变了。 李成博不知道王小溪已经怕得要死,还吓唬道:“别怕,有这么多人在呢。美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会,肯定要打开棺椁,里头究竟有什么,你可得看清楚喽,说不定,还有白毛粽子呢,哈哈。”说完,竟笑出声来。 王小溪看过一些盗墓题材的小说,自然知道白毛粽子是什么,她有些生气,白了李成博一眼,说:“李先生,咱们不熟,请你别靠得这么近。” 李成博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快贴到王小溪身上了。他心说,我靠,李成博你成什么了,揩油都是潜意识进行,下意识就贴美女跟前去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些尴尬,忙往一边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成博朝众人看了看,见卫羽龙神情异常紧张,就问怎么啦?卫羽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鼎棺里头会不会真有粽子。 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哈哈,没想到我这瞎掰的一句话,没吓着王美女,倒吓着你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哪。”说罢,哈哈大笑。 这句话说得很直白,卫羽龙无疑被说成了胆小鬼,这让卫羽龙觉得有点尴尬。 “龙少。”周文笑着对卫羽龙说,“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这是吓唬人的。哪来的白毛粽子,就算鼎棺里真有死人,也只能是一副骨架子。” 这句话帮卫羽龙搭了台阶,减少了他心里的尴尬,但是,面对数十口鼎棺,卫羽龙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此前,他尽管写过很多恐怖题材的小说,也写过盗墓文,但实际接触古墓还是第一次,所以,在阴森幽暗的环境里,他止不住地想象,生怕鼎棺里真会爬出可怕的东西来。 第六十二章 鼎棺 这时,王教授与宝叔继续分析地上的脚印。 王教授说:“难道,这些人不是奔着陪葬品来的?如果不是为了陪葬品,古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们?” “王教授。”宝叔分析,“您看会不会是这样。这个古墓规模庞大,我猜,这座墓可能不是单墓室结构,此处可能只是前室,那些人估计也知道这个理,所以,他们直奔主墓室或后藏室去了。” “说得有理。”王教授赞同这样的分析,他对一名武警战士说,“同志,麻烦你带几个队员先去探探路,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暗门或墓室,一有发现就立刻通知我。”说罢,将一名队员介绍给了武警战士。 宝叔认得那名队员,是前几天在蜀山北厂考古队场馆里,负责打开榫卯椁的小杨。 他想,凭借小杨的身手和经验,有他作为先头部队前去探路,应该不会有问题。 稍后,小杨和三名考古队员,跟着两名武警战士出发了;留下来的一名武警战士端着枪,在一旁负责警戒。 过了片刻,王教授打算打开离得最近的一只棺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却看见汪诚盯着其中一只鼎棺左看右看,还用纸笔记录着什么。他以为汪诚是对考古有兴趣,就问:“汪馆长。怎么,对考古有兴趣?” 汪诚礼貌地回答:“王教授。我对历史一直都有浓厚的兴趣。今天,有这样的机会,就想多了解了解。我还得向王教授多讨教呢。” 王教授听了很高兴,说:“行。既然汪馆长对考证历史有兴趣,咱们就是同道中人。不过,谈不上讨教,相互交流学习,总还是可以的嘛。” 聊了几句之后,王教授吩咐队员取来工具准备开棺。 就在这时,摄像师忽然喊了一声:“那、那是什么?” 接着,是王小溪发颤的声音:“那、那个棺材动了。” 棺材动了? 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不由自主联想起盗墓小说里描述的场景:古墓中,有一口腐朽的棺材,盖子嘎嘎作响地打开了,一具没有烂透的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僵尸,伴随它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慢慢坐起身,一双空洞的眼睛四下里扫视,继而,跳出棺材,飞快地扑到人们的跟前。 这样的想象让在场的一帮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负责警戒的武警战士听说棺材动了,也紧张起来,他是负责保护大家的,现在,出现了异常情况,觉得有必要搞清楚。他端着枪,问王小溪是哪个棺材有动静。 王小溪指着不远处的暗处,说是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会后,又都齐刷刷转头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哪有呀。”最先提出疑问的是汪诚,“我说王小姐,您不会是看错了吧。那地方空荡荡的,连个棺材都没有。” “没有?”王小溪感到迷惘,“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到……”她仔细看向那个地方,而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您一定是看花眼了。”汪诚说。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他相信,在阴森的环境里,人都会感到紧张和害怕;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出现幻听或幻觉是有可能的。 “不会,我真的看到那里有棺材,也看到棺材动了。”王小溪强调,还指着摄像师说,“如果,真是我看花了眼,那么他呢,他刚才不也说看到什么了。” 摄像师连忙否认:“我?我没说看到棺材呀。” “什么?你没说?我明明听到……”王小溪彻底糊涂了。 摄像师解释:“我真没说看到棺材。刚才,我是想说那里有东西跑过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都变了。与世隔绝上千年的古墓里出现了能跑的东西,那会是什么?肯定是可怕至极的物事。 摄像师又解释:“刚才,那地方光线很暗,我没看清楚跑过去的到底是什么,但从轮廓上看,像是一条狗。” “什么?”李成博觉得匪夷所思,说,“怎么可能?这地方与世隔绝,除了棺材就剩下死人骨头,怎么可能会跑出条活蹦乱跳的狗来?我看啊,您跟王美女一样,都看花眼了。” 摄像师见李成博不信,急了,差点发起毒誓,强调道,千真万确看到了像是狗的东西。 见摄像师说得如此认真,李成博也开始相信对方所言非虚。 他想,古墓里出现一条狗,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但也只是条狗,总好过出现其他可怕的东西。想到这里,放下心来。 然而,王教授接下来说的话,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王教授说,可能不是狗,是鬼狼。 大家尽管对鬼狼这种动物不甚了解,可是,单从这个名称就足以让人感到紧张。众人不由自主环视四周,生怕从没见识过的鬼狼会突然从黑暗中跑出来。 王教授叮嘱大家:“大家要小心。鬼狼是动物里的煞神,凶残至极,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切记,不要擅自行动,要不然,落了单被那东西给盯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导演问王教授:“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另外,小溪刚才说看到动了的棺材,又是怎么回事?” 王教授分析:“大家也都看到了,王小姐说的能动的棺材确实不存在;她呀,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产生了幻觉。我提醒大家一句,所谓,魔由心生,只要你们不去胡思乱想,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鬼神的。” 这话在大家听来符合情理,一帮人便集中精神,不再东想西想,等着王教授接下来的安排。 王教授将人员重新分配了一下,他让卫羽龙、柴少鸿与那名武警战士一起负责现场的警戒;宝叔协助他开棺验证;周文、李成博与汪诚配合剧组进行现场的拍摄。 安排妥当后,几名考古队员按照王教授的吩咐,用撬杠一点点撬动鼎棺的盖子。 随着棺材盖子被慢慢打开,一帮人又都紧张起来,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临时充当主持的王小溪也忘了说解说词,专注地盯着铜鼎,她心里在想,里面到底有什么。 鼎棺的盖子很快被打开了,几个队员小心翼翼的将盖子放到一边,鼎棺里一只体积稍小的铜棺材,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王小溪觉得意外,问王教授:“王教授。奇怪,里头怎么还是一副棺材?” “呵呵。”王教授笑着解释,“古人的丧葬习俗有别于现代,完整的殓具由棺与椁两部分组成;棺,既是棺材;椁,就是外层套棺。古时候有能力的家庭,有人过世后,家属会将其遗体放入棺材内,再将棺材放入套棺,也就是椁中;椁的作用是用来保护棺材的。” “哦,古人真是讲究。那赶紧把棺材打开来看看吧。” 明白了棺椁的作用后,王小溪尽管想知道棺材里的千年古尸到底长啥模样,但又怕见到太过可怕的东西,她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尽量离鼎棺远一些。 王教授仔细看过了棺材,见棺材盖子的两头各有两个铜环,便喊队员取来绳索,系到铜环上;然后,由四名队员分成两组,分别站到了鼎棺的两头,合力将内棺的盖子给提了起来。 棺盖被打开后,众人凑近了看,一看之下却都觉得意外,因为,棺材里的不是人骨,看结构,倒有几分像狗。 王教授见状,想起了榫卯椁里的虎子,心里升起了疑云。他摸着下巴思考,想弄明白为什么鼎棺里也躺着一条狗。 宝叔琢磨了一会,像是明白了,他指着那狗骨头兴奋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王教授忙问是什么? 宝叔说,以前他看过一些史料,里面提到了古战场有将士善用动物军团与敌军作战的记载。 他举例说,北宋政和五年,晏州夷族首领卜漏造反,宋沙南诏讨使赵通带兵前去围剿。 赵通用了几十只猱,“柬麻作炬,灌以青蜡,缚于深背”,乘着黑夜从崖颠缒下,偷袭了卜漏军营,“出火燃炬,猱热狂跳”,烧毁了卜漏的营栅,从而,使得宋军顺利攻入,取得了胜利。 同样的例子发生在公元前279年。当时,被齐人推举为即墨将军的田单用火牛阵大胜了燕将骑劫。 说到最后,他分析:“我猜测,鼎棺里的狗骨头,很有可能就是古战场上战死的有功军犬。” 王教授觉得这样的分析有道理,为了证实这个说法,他喊队员们相继打开了几口棺材,果然,棺材里都是白森森的狗骨头。 就这样,鼎棺狗骨的谜团大致上算是揭开了,众人也为棺材里没出现太过恐怖的东西感到欣慰。 就在大家如释重负之际,王教授腰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王教授,王教授。我是小杨,我们遇到袭击,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接着,是步枪扫射的哒哒声,然后,是电波干扰声。 听到这样的动静,王教授料想小杨他们遇上那帮盗墓贼了,忙问他们具体的方位。 然而,对讲机里除了干扰声,再也没有人回应。 第六十三章 交火.暗河 变故来得太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王教授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办。 宝叔比较冷静,他说:“先别慌。小杨有武警同志陪着,安全暂时不会有问题。咱们哪,得赶快组织人马前去增援。这样吧,我点到名字的准备出发,去跟小杨他们汇合。”说完,他喊柴少鸿、周文、卫羽龙,还有在现场负责警戒的武警战士马上出发。 武警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他们走了,这里会很危险。 宝叔急了,对武警战士说:“再怎么危险,也没小杨他们危险吧。如果现在不去支援,错失时了时机,到时候再去就来不及了。” 武警战士点了点头,但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先联络了他的上级,请求对方派人来增援。他对王教授说:“王教授。你们在这里等增援的同志,他们很快就会到,切记,不要分散。”说完,与周文他们一起走进了黑暗之中。 等他们离开后,宝叔觉得留在这里不安全,就跟王教授商量了一下,说,应该让大伙先回外头的甬道。 王教授同意了,于是,众人返回到设在甬道里的第二补给站。 接下来,众人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前来增援的武警战士终于到了。 一位队长模样的男人命令武警战士分成两组,一组,立刻赶去增援;另外一组,负责保护王教授他们撤出洞外;并喊他们在“南岳寺”附近等候消息。 导演听说要撤出去,觉得失望,他很想记录下战士们跟盗墓贼战斗的场景。 他问队长,能不能带他们去山洞里头 队长直摇头,说,那样太危险了。 导演说:“能协助你们去抓坏人,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再说了,我们用摄像机记录整个过程,往后审案就多了一份证据;再则,万一有人受伤,我们也好给予照应。” 队长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加上前来增援的人数不多,怕人手不够,就答应了导演的请求。他喊几个战士取来防弹背心,帮剧组的人穿上,并叮嘱导演他们,一定要跟紧了,不能脱离武警们的保护范围。 由于汪诚、李成博跟剧组的人站在一块,队长以为他们也是剧组成员,也帮两人穿上了防弹衣。 就这样,鬼使神差的,汪诚、李成博随剧组的三个人,跟队长他们一起出发了。 循着地上的足迹,只几分钟时间,他们便来到了大山洞的尽头。 他们看见,前方有台阶,台阶顶端有门洞,粗略数了一下,竟有十来个之多。 面对这么多门洞,李成博挠了挠头,问队长,该走哪一道门。 队长自然有他的办法,他命令武警们仔细检查门洞与台阶;不一会,有个武警战士大声报告:“队长,他们走的这里。” 武警战士说得很肯定,李成博觉得奇怪,问道:“我说,你是怎么确定他们走的这道门的?” 武警战士没有说话,他从台阶上捡起一样东西朝李成博扬了扬,那是一枚空的子弹壳。 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心说,这些武警战士肯定受过特殊训练,要不然,怎么会到哪都留下标记。 有了正确的方向,一帮人迅速上了台阶进入了那个门洞。 刚进去,众人就感到一股湿气迎面袭来。导演拿补光灯四下里照了照,见这里的空间没外头开阔,九曲十八弯的很不好走;脚下,还传来阵阵水声。 “难不成,这里有地下暗河?”他问在前面领路的队长。 队长回答:“是啊,大家要小心,别一不留神掉暗河里去。这里的地下河深不可测,周围都是陡峭的岩壁,万一掉下去,能爬上来的几率几乎是零。” 经这么一提醒,导演立刻提高了警惕,他倒不担心自己会掉暗河里去,是担心王小溪的安危;毕竟,一个女孩子能有胆量进入古墓已经难能可贵,现在,还要面对如此险恶的环境,要想不出意外,肯定得有人帮看着点。 他快步来到王小溪的身边,扶着对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时不时出现的大小窟窿,缓慢地往前走。 越往前走地形越复杂。队长时不时地提醒着大家,说前面的路更难走了,千万要小心。 走在中间的李成博心里寻思,眼下,这路已经够难走了,难道,前头还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不成。 他猜得没错,前头的路的确是越来越险峻,地上,通着暗河的窟窿明显大了不少,从起先拳头般大小,逐渐变大,有些,居然直径有半米多阔,阵阵的水汽通过窟窿升腾上来,使得整个山洞变得异常的潮湿。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尽管步履艰难,但他们必须继续前行,因为,只有往前,才能找到先一步来的战友;也只有往前,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跟他们交战。 短短的十来米后,环境越发变得恶劣。 如果,此前通着暗河的孔洞可以用“窟窿”来形容,那么,眼下出现的已经是吓人的大洞了。 只见,几米宽的大洞下面水流湍急,阵阵水雾就跟毛毛雨似的,很快沾湿了众人的衣裳。 一帮人贴着洞壁缓慢前移,脚下翻腾的河流,犹如吐着信子的巨蟒,一双怪眼紧盯着行走在岩壁上的他们。 路,越走越窄,到了最后,脚下的大洞已经完全消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奔腾的河流。 此刻,他们的脚下仅剩下宽不足一米的栈道,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山野间少有人踩踏的羊肠小道。栈道下面是落差足有十米的悬崖,一旦失足跌落,必然是九死一生。 一米宽的栈道对武警战士来说,走在上面可谓是如履平地;李成博他们从未尝试过在悬崖上行走,这下,他们可犯了难了。 几人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河水,心里盘算着过栈道的法子,可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就在他们感到一筹莫展之际,前面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队长一听,知道离交火点不远了,他怕延误了战机,当下,要李成博他们留在原地,他领着几个武警战士,迅速走过栈道,消失在了茫茫的水雾之中。 导演见队长扔下他们走了,急了,他担心能见证兵贼交战的机会就要擦肩而过了。 他用力抚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哎呀,这么大好的机会,居然让这条栈道给拦阻了。”说着,打算回头喊摄像师远距离拍些交战的画面,就算拍不着画面,录点现场的枪声也好。 然而,就在他回过头去的一刹那,却听到摄像师问了一句话。 “咦?那个人上哪去了?” 导演一听,知道一定是随他们一起来的李成博不见了,因为,他们总共四个人,如果是王小溪不见了,摄像师不会用“那个人”来形容她的。 他忙转身看向王小溪他们,果真不见了李成博的踪影。他想问王小溪,有没有看到李先生,却见王小溪正一脸茫然地盯着地上没有言语。 导演低头去看,见地上赫然是个冒着水汽的大洞。他心说完了,姓李的肯定跌下洞去了。洞下边是奔腾的河水,这一掉下去,就可能再也找不着。 王小溪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一双眸子已经不见了平时的光彩,她焦急地将目光投向了脚下翻腾的河水,那里,水花四溅,河水与悬崖相交的地方,赫然飘着一个人。 “他、他在那。”她惊叫出声来。 导演和摄像师也发现了飘在水里的那人,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救人,可是,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河面有很大落差,爬下去的话,不切实际,即便想爬下去,悬崖上也没有可供攀爬的落脚点。 三个人只能干着急,眼巴巴地看着水中之人一动不动的随着水流渐渐飘远, 情况紧急,容不得三人多做思考,他们围绕如何救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岩壁上光秃秃的,没个落脚的地方,爬下去肯定行不通,唯一的办法只有跳进河里;但问题是,就算他们有勇气跳下去,救人之后该怎么回到悬崖上来,他们没带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河里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救人心切的导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在悬崖上边来回地走。 这时,细心的王小溪发现了异样,她说:“不对,我觉得这人不像是李先生,李先生穿的是休闲装,而这人却是……” 导演和摄像师一听,连忙仔细去看,但河里那人离他们有段距离,周围又是水雾缭绕的,一时看不究竟。 王小溪想起摄像机上的远景功能,忙提醒导演:“导演。快拿摄像机镜头拉近了看。” 导演立刻明白了,赶紧拿过摄像师手里的摄像机,对着河中之人,将镜头拉到最近。王小溪说得没错,那人确实不是李成博,从穿着来看,也不是考古队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由于那人脸朝下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他们没办法看清楚此人的长相,只大概瞧出是个男的。 “到底是什么人哪?”王小溪问。 导演没办法回答,因为,他也不清楚此人的身份。 摄像师似乎想到了,说:“这人会不会是跟队长他们交火的那帮人里的?” 导演觉得有可能,心说,反正不是自己人,对方又极有可能是犯罪分子,爱飘哪儿就飘哪去吧。想到这里,就要关闭摄像机。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地洞里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第六十四章 栈道险要 “导演。仗打完了吗?”那个声音问。 三人忙看向冒着水汽的地洞,看到了吃力地扒着洞口边沿挂在洞内的李成博。 导演忙将李成博拉上来,问,怎么挂到洞里头去了? 李成博挂在洞里的时间不短,累得都快虚脱了,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子才稍稍恢复了点体力。 他有些忸怩地说:“刚才这不是打枪嘛,我怕子弹不长眼睛,万一……呵呵,所以……你懂的。”。 这下,三人终于明白了。 王小溪轻蔑地看着李成博,说:“亏你还跟我吹嘘是个专家,胆子这么小,害得我们差点跳河里去救你。” “我哪是胆子小呀。”李成博不能被美女瞧不起的习性又开始作祟了,他强辩道,“我这是及时的采取安全措施。子弹可不管你胆子大小,该射你的时候就射你。所以,我预防在先,免得身上多出窟窿眼来。”说着,想起了什么,问,“你说跳下河去救我……河里没人去救什么呀。” “谁说河里没人的,就因为河里有人,我们才考虑是否下河去的。”导演说。 正说着,河里头突然水声大作,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哀嚎。那声音凄惨且绝望,听得四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四人忙看向河里,见那人已经飘出十米开外,一双手伸出水面挥舞着,似乎想挣脱什么。 他们仔细看,发现那人身体周围有一大团黑色的东西,面积大得惊人,丝丝缕缕的,看着像是人的头发。 这时,河里的那人也看见了悬崖上的他们,大声喊着救命。 见此情景的导演心里很矛盾,一来,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友是敌;再则,就算他有心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救。 正犹豫着,摄像师颤着声问他:“那、那究竟是什么?” 导演自然知道对方是问水里黑色的东西是何物,他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时,水里黑色的东西开始绕着那人旋转,很快,便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将那人卷入了水底。 四个人看得目瞪口呆,冷汗都流下来了。 片刻,黑色的漩涡像烟雾一样散去,很快没了踪影。同时,大团的血污从水底升起,将周围的水面染成了瘆人的红色;水里还有个圆滚滚的东西,距离太远四人看不真切。 导演再次用摄像机镜头拉近了看,等看清楚之后,吓得他差点将摄像机给扔下河去。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颗人头,白森森的头骨上除了残存的头皮和一大团黑发,皮肉已经不见了大半;两只没了眼睛的眼洞,仿佛在盯着他看,似乎在责怪他们为什么没有施救。 这样的惨不忍睹的画面,在让导演感到恐惧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陌生男人已经死了,死得极其惨烈。 摄像师看过画面后也被吓得不轻,他哆嗦着嘴唇问导演:“导、导演。这人是被黑水给卷入水底的,那黑水究竟是啥东西,能将一个大活人瞬间蚀了皮肉?难不成是硫酸,有强烈的腐蚀性?” 导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想弄明白要了男人性命的黑水,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李成博已经缓过神来,他分析:“不可能是硫酸。因为,硫酸在水里是会被稀释的。那东西跟头发一样,能凝聚到一起,说明,不是液体。” “不是液体那会是什么?”摄像师问。 李成博想了想,回答:“我猜,可能是一种小鱼。” “难道,是食人鱼?”王小溪似乎明白了。 李成博点了点头,表示王小溪猜得没错,但他强调,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那些东西是从河底升起的,可能不是一般的食人鱼,估计,是一种体积比食人鱼小很多,但比食人鱼凶残百倍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可能有群居的习惯,平常,躲在河底乱石和淤泥之间,一旦有活物进入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会迅速聚拢,并发起攻击。 围绕黑水讨论了一会之后,四个人的注意力回到队长他们身上。摄像师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导演望了望陡峭的石壁,又看了看脚下翻腾的河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说:“过栈道是技术活,咱们干不了。咱们哪,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等了一会之后,栈道那头没一点动静。李成博觉得奇怪,问三人,刚才还枪声大作的,怎么现在没动静了。 三人也觉得奇怪。 王小溪猜测:“刚才,只顾着看河里那人,没注意队长他们。他们会不会是追远了?” “唉。”导演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啊,这么好的机会,警匪枪战的场面,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李成博想到那伙北方人,问道:“跟队长他们交火的,会不会是那伙北方人?” “北方人?什么北方人?”导演不知道刘大军那伙人,自然不明白李成博的意思。 李成博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并强调,那伙人极有可能是奔着铜棺山古墓来的。 导演来了兴趣,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不仅进入了古墓,还能见证武警战士与盗墓贼交战,这样的机会真要是错失了,百年都再难遇上一回。”说着,再次看向狭长的栈道,想了想说,“不行,不能让这大好机会溜走,咱们得想法子追上队长他们。” 听他这么说,王小溪知道他想干什么,担心地说:“难道,你想过栈道?你不要命啦。你能保证安全地走过去吗?就算你能过去,我们呢?” 摄像师也着急,对导演说:“小溪说得对。导演。刚才那个被啃得只剩骨头的倒霉蛋你也看见了,要是咱们掉下河去,铁定了没命。” 导演只想着不能失去大好机会,哪还听得进劝。他对三人说:“你们说的没错,过栈道确实很危险,所以,你们留在这里,我过去就行。”说罢,扛起摄像机,拿着补光灯作势就要走上栈道。 王小溪了解导演的个性,脾气倔,决定好了的事情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她不想让对方一个人去冒这险,毕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 她对导演说:“等等,我陪你过去。” “别呀。”导演说,“我能保证自己过栈道不会有事,但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还是留在原地吧。” “没事的。”王小溪说,“咱们经常在野外拍摄,爬山涉水的事没少做,凭着积累的经验,过栈道应该没问题的。” 导演心里尽管很矛盾,但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他叮嘱了王小溪,过栈道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往下看,直视前方只管走,就不会有问题。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栈道。 由于栈道处在暗河的上方,常年遭水汽的侵蚀,地上异常湿滑,两人拿着设备,手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栈道难走不是说说而已,总共不到十米的距离,他们花去了七八分钟时间。等过了栈道,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导演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朝李成博与摄像师喊:“你们等在那,一会,完事了我们会来找你们的。” 见他们安全过去了,摄像师心里有些摇摆,想着,今天要是不过这栈道,面子就成抹布了。 想到这里,他挺直了腰杆,喊道:“导演。我这就过来。” 李成博见摄像师说要过去,觉得意外,心想,我靠,这不是将我一军嘛,连你都要过去,我一个人留下来,不是被人取笑,特别是被王美女看不起。 无奈,他只能装出勇敢的样子,说:“就是嘛,人家女孩子都敢过去,你这大老爷们却长着老鼠胆,还像个男人嘛。赶紧的,跟上我。”说着,上了栈道。 他这话说得就跟原本打算过栈道似的,显得就摄像师一人贪生怕死;摄像师被说得老脸又是一红。 那头的导演见两人要过来,有些担心,再次叮嘱,只管朝前走,不要往下看。 这一次,李成博他们的运气就没导演他们好了。 当两人走到栈道中央时,摄像师犯了大忌,无意间瞥了一眼脚下翻腾的河水,顿时,悬崖至水面十米高的落差,让他感到头晕目眩。这下,可坏事了。 原来,摄像师有一点点恐高,别说是走十米高的栈道,就算让他上个八仙桌,他都会双腿发软两眼发花。 他朝河里看的这一眼,把自己看得两腿软绵绵地迈不开步子,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向河里栽去。 李成博觉察到了异样,闪电般转身,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摄像师的胳膊,饶是这样,摄像师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峭壁外头。 导演见状,大吃一惊,赶紧放下摄像机,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两人的身边。 这时,他无意间看见河道里出现了几团头发一样的黑水,心里有些慌神,但他没有做声,他不想让李成博他们知道,怕一旦让两人知道了,会恐慌,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他沉住气,拉住摄像师的一只手,镇定地说:“来吧,你行的。”说罢,与李成博一起发力将他给拽了上来。 就在这时,栈道那头的王小溪忽然喊了声:“小心河里。” 三人忙看向下方,吃惊地发现,河里几团黑水迅速聚拢并窜出水面,幻化成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蛇,朝他们游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惊险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看得三个人惊叫着向着栈道那头发足狂奔,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王小溪的跟前,等他们回头看时,那条黑色巨蛇已经落回到水里,瞬间散开失去了踪影。 三人如经历了生死大关,都大口喘着粗气。 等缓过气来时,导演见王小溪紧盯着摄像机上的液晶屏,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问她怎么了? 王小溪说:“太奇怪了?你们看。”说着,将带子往回倒了一小段,按下了播放键。 三人看见,屏幕上出现的是刚才悬崖上惊心动魄的一幕,但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画面里却看不见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水和跃出水面的巨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摄像师迷惘地问。 李成博猜测:“确实很奇怪。难道……是幻影?刚才,咱们明明看到了黑色大蛇,但为什么摄像机却没拍到。说明,咱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东西。” “不会吧?咱们明明看见了……”导演强调。 “对。我也看得明明白白的。但摄像机为什么没拍到呢?那只有一个可能,黑水还有那条巨蛇,根本不存在,都是咱们想象出来的。” “你指的是幻觉吧。那好,就算真是幻觉,怎么可能咱们几个都产生一样的幻觉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成博耸了耸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假如大蛇是真实存在的,摄像机不可能拍不到。” 几个人围绕黑色大蛇究竟是不是幻象正讨论着,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接着,几个慌慌张张的黑影,从弥漫的雾气里走了出来。 李成博仔细去看,等他看清楚来人是刘大军他们时,立刻紧张起来。 他低声对三人说:“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些人就是那伙北方人。看来,刚才跟队长他们交火的一定是这些人;瞧,他们手里有枪。” 三人一听这话,神经都绷紧了。 李成博扫了一眼四周,见右侧有几个小溶洞,洞口有岩石挡着,忙说:“快,躲到石头后面的洞里去。” 四个人刚藏好身,那帮人也差不多到了他们的近前。 一个沙哑声音说:“军爷。今天太他妈不顺利了,非但没捞着冥器,还折了我一个兄弟;那个兄弟被武警一梭子打下河去,连个尸骨都找不着呀。” 躲在石头后面的四个人一听就明白了,刚才,被黑水化去皮肉的男人,就是这帮盗墓贼的一员。 被喊作军爷的是刘大军,他示意大家停下,望了望陡峭的悬崖,又看了看紧挨着大石块的几个溶洞口,说:“刀疤兄弟,先别急,冥器咱们肯定是要捞的。至于,你那个兄弟,等咱们出去之后,我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家人,他那份酬劳我照样给。” “他那份?军爷,你这么肯定咱们会带着冥器出去?要知道,现在这里有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单凭咱们这几杆枪,能干得过他们?”沙哑嗓子显然不相信刘大军说的话。 刘大军解释:“咱们哪,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些武警走了,咱们再动手。” “万一……这些武警一直不走呢?” “应该不会。”刘大军语气肯定地说,“这座古墓利用天然山洞建造,宜兴地区的山洞基本都是大洞通小洞,洞洞相连。所以,我敢断定,这个地方与外界相连的一定不止一条通道,那些武警应该也知道这个理;只要咱们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那些武警找不着人,会以为咱们已经离开;到时,他们除了撤走没别的选择。另外,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急着救人,不会在这里跟咱们干耗着。” 沙哑嗓子听了这话,仿佛吃了定心丸,冲着刘大军竖起大拇指,呵呵笑道:“军爷高明。幸好咱们抓了个活口,多了跟他们斗的筹码。” 躲在岩石后面的四个人听说他们抓了活口,心往下一沉,都猜测,究竟是谁落入了他们之手。 这时,那些人进了附近的一个洞,在他们经过大岩石时,李成博壮着胆子偷偷瞄了一眼,他看得真切,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他们架着,仔细辨认,竟然是柴少鸿。 等那帮人进洞之后,李成博拉了一下导演,用手指了指刘大军他们来的方向。 导演心里明白,这是要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他缓缓起身,拍了拍王小溪和摄像师,示意他们跟上。 四个人从岩石后面出来,猫着腰走了七八米,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李成博小声对三人说:“那帮盗墓贼已经躲到洞里去了。咱们现在去找队长他们,应该不会有危险。” 话音刚落,似乎老天在跟他作对,导演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就听得那伙人进去的山洞里有人喊。 “军爷,外头有人。” 随即,响起了枪械声。 李成博心说坏了,肯定被那些人发现了,忙喊了声,跑啊。转身撒开腿扮演起了草上飞。导演他们一看,谁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一路狂奔。在他们的身后,几条身影阴魂不散地盯了上来。 四个人在自保意识的作用下,个个成了速跑高手,等洞里的人追出来时,四人都快跑没影了。 那个被刘大军称做大刀疤的男人高喊一声:“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开枪啦。”说罢,就要扣动扳机。 跟在他身后的刘大军见了,忙将他一把拉住,说:“别开枪,会引来武警的。” 大刀疤低下枪口,问该怎么办? 刘大军看着跑远的几个人,说:“随他们去吧,先藏起来要紧,别等武警追来了,想走都来不及。”说完,挥手示意众人返回洞中。 李成博他们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见没人追来,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导演问,为什么这帮人不来追他们? 李成博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清楚;还说,这些人不追来是好事,否则,落在他们手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听他说“落在他们手里”,王小溪想起被那些人捉了去的柴少鸿,说道:“咱们得赶紧找到队长他们,柴先生在那帮人手里,时间越久越有危险。” 三人都赞同她的说法,打算继续往前走。但等他们仔细看时,却都傻了眼。原来,他们光顾着逃命,慌不择路跑进一条死胡同来了。 “咱们赶紧往回走,找找其他路吧。”摄像师建议道。 导演没表态,反问:“往回?你不怕撞见那帮盗墓贼。” 摄像师一听这话,回想起刚才被人拿枪撵着的场景,不禁有些后怕。 王小溪与李成博并没有急着往回去找出路,而是打量周遭的环境。 他们看见,这里是个马蹄形的地形,尽头是一道岩壁,岩壁上有很多枯萎的藤蔓,密密麻麻的,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壁。 王小溪小心翼翼地用手里的话筒拨了拨那些藤蔓,不料,藤蔓早就朽烂,一拨之下,纷纷断裂脱落,一个很隐蔽的门洞,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朝里头看了看,见里面有条通道,还隐约能看到光亮。 难道,这里通着其他地方?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她喊导演用摄像机镜头去看洞深处。 导演打开拍摄灯,一道雪亮的光亮刺破了洞里的黑暗,只见,摄像机画面里出现一条笔直的通道,微弱的光亮好像来自通道尽头另外一个空间。 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王小溪建议大家进通道看看。 经过短暂的商议,几人得出了一致意见,与其往回走要冒被刘大军他们发现的危险,倒不如进通道看看,说不定,通道另外一头连着别的山洞,队长他们也许在那里。 说干就干,四个人鱼贯地进入通道,很快来到了一个面积大得惊人的山洞里。 山洞大得如同山谷,谷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铜鼎,数百米之外还隐约耸立着一座庞然大物,看形状,像古代的城楼,更像是巨无霸的大鼎。 由于此前他们见过鼎棺里的狗骨头,便猜测这里的铜鼎装的也是动物的骸骨,所以,没感到害怕。 稍事停留后,他们向大城楼的方向走去,希望能找到队长他们。 离城楼差不多还有二十来米的光景,他们看见门洞里隐隐约约站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那人在向他们招手。 摄像师看见了,立刻兴奋起来,说:“哎,队长他们真在这儿呢。” 导演也感到高兴,说,赶紧过去跟他们汇合。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片刻,就到了门洞跟前。 这时,他们才看清楚,这座城楼竟是用铜铸成的。 这么高的城楼,该用多少铜呀。 四个人面对这么个庞然大物,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这时,摄像师发现刚才向他们招手的武警战士不见了,觉得意外,问三人:“咦,那个武警战士呢?” 李成博猜测,那人可能进楼里去了,建议进去看看。 四人便小心翼翼地走进楼里,来到了大厅中。 尽管大厅里光线昏暗,但环境不像外头那样死气沉沉的;他们看见,大厅面积很大,空荡荡的,除了中央有盘旋而上的螺旋梯,没见有其他东西。 这样的场景让李成博回想起龙门镇的地宫,觉得与地宫中巨型雕像内部有几分相似,雕像内的大厅也是空荡荡的,中央也有这么一架盘旋而上的梯子。他不由想,难道,这两处的墓都是同一个设计师设计的? 站了片刻,四人看到了那个武警战士,对方正站在梯子通往二层的门洞前,挥手示意他们上去。 第六十六章 恐怖上演 梯子很宽,外围有一米多高的安全扶栏,中间是一根得有好几人才能环抱过来的粗大铜柱,上头刻满了奇怪的几何图案。 有着密集恐惧症的王小溪,看见柱子上密密麻麻的的图形,觉得不自在。她不明白,上千年的古墓里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纹饰的。 四个人拾阶而上,两三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通往二层的门洞口。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那个武警战士又不见了。 二层的环境与下面没什么区别,依旧空荡荡的,台阶中央的柱子上仍旧是密密麻麻的让王小溪看了不舒服的几何图案;那个不见了的武警战士站在通往第三层的门洞前,朝他们缓缓地招着手。 摄像师低声埋怨:“这武警战士搞什么,老是不等咱们自个先上去。” 李成博说:“可能是队长他们已经在上面等咱们了,武警战士应该是被派来领路的。别去多想,咱们赶紧上去吧。” 到了三层,依旧是空荡荡的大厅,那个武警战士像先前那样,又站在了通往第四层的门洞口朝他们招手。 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连续爬了七八层,四个人都觉得累得不行了。 导演想跟那个武警战士说一声,休息一下再走,没料,一抬头,梯子上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太不礼貌了,又自个先走。”摄像师再一次埋怨。 导演摸了摸下巴,略微想了想,说:“他肯定上楼去了。我估计,队长他们就在楼上,咱们哪,先上去,等跟队长他们碰了头,再好好歇一下。” 三人无奈,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跟在导演后头往上爬。 他们以为,上一层的环境也不会有改变,可是,上去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跟下面几层完全不一样,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压根看不见东西,因为,这一层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没看见队长他们,就连那个先上来的武警战士也看不见。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李成博隐约感到不对劲,忙取出手电。 其余三人也打开照明工具,他们发现,这里到处都灰蒙蒙的,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灰,就好像这个地方已经有几个世纪没人来过了。 四个人睁大眼睛四下里找,希望能找到那个武警战士或队长他们。 但是,这里异常的黑,视线范围极小,视野内除了残破和荒凉的景物,没有半个人影。 他们看见,整个楼层被黑暗笼罩着,手电光线下,可以看见残破的铜质器皿散落一地,几滩粘稠的液体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绿莹莹的光晕,让人看了感到恶心。 他们的头顶还有一张大得出奇的蛛网,仔细看,上面竟然有一只鸡蛋般大小的灰色蜘蛛。那蜘蛛一动不动地挂在蛛网上,看不出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些透着死亡气息的景物组合在一起,诱发了几个人的恐惧。 摄像师颤着声说:“导、导演。这地方太吓人了,咱、咱们还是回到楼下去吧。” 其实,大家都感觉到害怕,但导演并没因此有折返的念想,他想知道喊他们上来的那个武警战士去哪儿了,队长他们又在哪儿。 他朝前头看了看,说:“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队长他们。” 摄像师一听,看了看没入黑暗的前方,心里觉得发毛,他说:“还要往前?这地方跟幽冥鬼府似的。我看,还是先下楼去,咱们哪,在楼下等队长他们。” 听他这么说,导演觉得不快,拿补光灯照了一下摄像师的脸,见他脑门上油亮油亮的,知道是被吓出冷汗来了,就想戏弄他一下。 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对摄像师说:“要不,你先下楼,我们在这里找找,假如找不到队长他们,再下楼去找你。” 摄像师听得眉头打起了结,心里嘟哝:这不存心磕碜人嘛,让我一个人下楼去,我有这个胆吗?得,死了下楼去的心,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吧。 想到这,他笑着对导演说:“呵呵,我就随便一说。听你的,接着找。” “怎么,真不打算下楼去了?” “不打算了,不打算了。” “那好,扛着你的摄像机,跟在我们后面。我来打头阵。”导演说完,将摄像机递给了他。 接下来,四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差不多十来米,见前方出现了几个两米多不到三米高的大柜子,每个柜子的周围还摆了一圈半米来高的石块。四个人见了觉得奇怪。 导演正要上前去看看,王小溪忽然开了口。 她说:“奇怪。刚才我注意看了下,地上没有其他人的脚印。” “怎么可能。”导演觉得不解,说,“咱们明明看见武警战士先上来的,他走路总会留下脚印的吧。难不成,他走路脚不粘地?” 走路脚不粘地。这句话让摄像师联想起鬼片里那些脚不着地,凌空漂移的鬼魂。他的脸顿时就白了。 “导演,你可别吓唬人。我参与过一些鬼片的拍摄,那些片子里,脚不粘地的可都不是人哪。” 见他吓得变了脸色,导演禁不住乐了,笑着说:“呵呵,瞧你这熊样,还大老爷们呢。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 摄像师强调道:“不是我胆子小,是因为地上除了咱们的脚印再没其他人的;但咱们明明看见那个武警战士先上楼来的……” 李成博打断了他的话头,说:“会不会楼道口还有其他门,那个武警战士是进别的门里去了。” “对啊,应该是这么回事。”导演赞同这个猜测,他想,除了这个说法,也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来。 就在四个人以为弄明白了武警战士凭空消失的原因之际,前面几口柜子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咯咯声,听着,就像是将死之人喉咙里发出来快要咽气的动静。这样的声音让几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们听见了吗?”导演小声地问三人。 李成博点了点头,说:“好像是柜子发出的声音。” 摄像师与王小溪一听,自然就想到柜子里头有着活物,不由心里都一紧,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与此同时,他们也看清楚了,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柜子,而是体积庞大的鼎棺。 难不成,发出声响的,是鼎棺里的尸体? 这个念头让四个人头发根差点都竖起来。 恐惧越演越烈,就在他们感到紧张和害怕的时候,那几口鼎棺的盖子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了。 他们惊恐地发现,其中一口棺椁里慢慢探出一大团黑乎乎跟头发一样的东西。几个人看出那是什么来了,正是他们在河里看到的可怕黑水。 导演吓得头皮一麻,大喊了一声:“不好。这东西根本不是液体,也不是什么食人鱼,而是一种丝状的生物。大家赶紧跑。”说完,拉着差点吓傻了的王小溪朝着楼梯口跑。 李成博与摄像师不敢落后,紧跟在两人身后跑得脚下生风。 人在极度危险的时候,会爆发超常的能力,眼下他们就处在这种状态中。十来米的距离,四人眨眼就跑到了尽头。 然而,等他们跑到门洞位置一看,傻眼了。 他们看见,原本是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平整的墙。 “门、门呢?”导演慌了,他弄不明白门洞怎么会不翼而飞了。 李成博焦急地说:“会不会是咱们跑错地方了。” 导演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灰尘说:“不可能,你们看地上。” 三人低头去看,见地上除了他们几人的脚印之外,还看到了先前看到的铜质器皿,以及几滩粘稠的不知名的液体。 “你们再看。”导演又指了指头顶。 三人仰面望去,见到了那张奇大无比的蛛网,而此刻,原本一动不动的大蜘蛛,正顺着蛛丝晃晃悠悠地向他们滑下来。 几人被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墙上。 铜墙被他们一撞,发出了嗡嗡的声响。这动静让李成博脑子里灵光一闪,说了声:“这墙是空的。”他打着手电仔细去看,立刻有了发现,兴奋地说,“这不是墙,是门。” 三人忙凑过去看,果真见墙上有门洞的痕迹。 摄像师急急地催促:“看来,咱们没有跑错地方,门不是消失了,而是关上了。得赶紧想法子打开门。”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导演和李成博立刻在门上寻找起开门的关键来。 然而,没等他们有发现,王小溪便颤着声喊了一句:“快、快,那些东西追来了。” 两人忙回过身去看,见不远处那团黑色的东西已经出了棺椁,像滩污水一样顺着地面,快速向他们“淌”来。 导演心想,看这怪物过来的速度,想要打开门肯定是来不及了,得先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躲一躲 他拿补光灯照了照四周,看到不远处的螺旋梯,喊了一声:“快,先上梯子去。” 四个人迅速跑到梯子跟前,几乎是蹦着上去的,拼命向上爬去。 他们指望上面能找到躲避黑色怪物的地方,然而,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到了梯子顶端,迎接他们的不是门,而是一堵冷冰冰的墙。 第六十七章 逃生 这下,他们可慌了手脚,都在想,前无去路后有来兵,这不是死路一条嘛。 这时,怪物也来到了离梯子不远的地方,看来,要不了多会,就会登上了梯子到达他们站着的地方。 情况万分危急,导演心中焦急,他想,这里肯定不会是整座楼的终点,因为还有楼梯,既然有楼梯,上面肯定还有空间,只要找到暗门,他们就有逃生的机会。想着,他开始在墙上摸索起来。 片刻他找着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像是保险柜上的密码锁,又像是体积很小的八卦罗盘。 导演一看傻眼了,因为,他自己不懂八卦之术,这门该怎么开呢。 李成博也看到了那个罗盘,他对导演说了声:“让我来。”说完,走到罗盘跟前,在上头捣鼓起来。 只几秒的功夫,罗盘发出一声轻响,众人一听,以为机关打开了,很是兴奋。没想到,李成博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焦急更甚了。 李成博说,第一道机关算是打开了。 “啊?”导演一听差点虚脱过去,他问李成博,“第一道?难道,这八卦锁还不止一道机关?” “是的,一共两道,已经打开了第一道,剩下的一道是关键,如果搞砸了,机关就会锁死,再想打开就难啦。”李成博边解释,边捣鼓那罗盘。 这时,黑色的怪物已经上了台阶。 王小溪和摄像师看见了,心急如焚,一个劲地催促着李成博抓紧时间。 李成博也想快点打开机关,但不知怎的,他拨弄了好一会,第二道机关硬是打不开。 危急关头,王小溪忽然想到在悬崖上过栈道时,摄像机镜头里看不见黑色大蛇的情景,心想,会不会黑色的怪物也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她从摄像师的手里拿过摄像机,瞄准了正在逼近的怪物。 然而,让她感到绝望是,那东西并不是他们想象出来的,是千真万确存在的。 她看见,摄像机画面中的怪物,数以万计的黑丝像小蛇一样翻滚交织着,顺着梯子向上蔓延过来。 她想,看来今天是难逃厄运了。 摄像师也看清楚了这一幕,两腿有点发软,差点瘫到地上。 导演见他身子摇晃,知道这是极度恐惧状态下即将丧失心智的表现,忙一把将他扶住,对他说:“拿出男人的勇气来,要死也要死得爷们些。来,握着我的手,真要是活不成的话,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说罢,紧握王小溪与摄像师的手,等着牛头马面来领路了。 下面的怪物可不管他们面对死亡有多大勇气,迅速向他们靠近,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他们的跟前。 怪物黑色的毛发腾空散开又迅速聚拢,幻化成一种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恐怖生物。怪物张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朝着他们的头顶压了下来。 见此情景的三个人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想着,阎罗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成博忽然喊了一声:“快,赶紧进来。”边喊,边用力拉他们。 他的力道有点大,一拉之下,三人站立不稳,踉跄着跌进了被李成博刚刚打开的门洞里头。 刚进门洞,厚厚的门板就像闸刀一样飞快地落下,眼看就要关上了。 就在这时,李成博看见门外地上的摄像机,闪电般伸出手拿过摄像机,又飞快地缩回手来,几乎在同时,门发出一声闷响,重重地关上了。 惊魂未定的四个人好一通大喘气,足足喘了有一分钟的光景,才稍稍缓过气来。 李成博贴着门板听外头的动静,门外寂静一片,看样子,怪物已经离开了。他打着手电四下里看,见这里的环境不同于下一层,准确说,不同于下面任何一层。 这地方尽管依旧有盘旋而上的楼梯,但空间相比其他楼层要窄了不少,就好像这地方只是个楼道。 摄像师问导演,接下来该怎么办。导演还没完全定下神来,脑子里空白一片,哪还能思考下一步计划,只能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李成博,指望土专家给拿个主意。 李成博看了看往上延伸的楼梯,说:“咱们得上去。” “还上去?”摄像师望着幽暗的楼道,心里觉得毛毛的,说,“刚才,咱们能死里逃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继续往上走,再发生意外的话,恐怕,结果就不乐观了。” “那你说,有更好的办法嘛。”导演问,语气里有些不快。 摄像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尴尬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咱们哪,一切听李专家的,我相信,他会有确保咱们安全的办法的。”导演说完,信任的目光看向李成博。 他对李成博的信任源于对方及时打开了门,将他们从阎罗殿里抢了回来。他佩服对方的沉着冷静,认为,这个看似摇头晃脑的男人,在险恶环境里能做到遇事不惊,胆魄一定超乎常人。有这样的人物在场,他们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一定不低。 自洛阳龙门地宫出来后,李成博拜耿爷为师,学到不少真本事。偶尔,他也去洛阳看望倪三爷,缠着三爷教他观星辨穴与八卦学问。 别看他平常说话没个正经的时候,学东西倒也刻苦认真,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不说是尽得两位老爷子的真传,但也学到了不少真东西,是以刚才他能及时打开暗门。 但是,此刻的他心里的紧张不会比导演他们少,毕竟,今天这样的遭遇是他生平头一次遇上。 在这样幽暗阴森的环境里,还要面对能让人吓破胆的黑色怪物,谁会不害怕呢;他李成博只是个人又不是个神,是人,都会有恐惧心理。 可是,他尽管害怕,却没乱了心智,他头脑活络的天赋在此刻得到了发挥。 他冷静地分析,现在下楼去肯定行不通;一来,下面的怪物可能还在等他们,下去无疑是送死;再则,队长他们可能在楼上,如果现在下楼去,就会错失找到队长他们的机会。 最终,他告诉导演,上楼是目前不二的选择。 导演说,行,那就上楼去吧。 眼下,李成博俨然成了导演心目中的救星,土专家说什么他都信。 决定好了之后,四个人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走了不多会,台阶差不多到了尽头,他们意外地发现,那里不仅有一道门,而且,还有光亮从门外照进来。 “不会已经走出山洞了吧?”摄像师见到光,立刻兴奋起来。 “有可能。”导演说,“梯子是往上的走势,说不定,这道门真是山洞的出口。”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去看看。”摄像师说完,快步朝前走去。 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刚走到门洞跟前,他们就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尽管声音离得远,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但李成博还是听出那是队长在说话。 他兴奋地说:“我靠。真是队长他们,咱们赶紧出去。” 他们的猜测,在走出门后得到了证实,这道门的确是山洞的出口。 四个人看见,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各色植物,远处还有高大的树林,看上去,这地方像是个山谷,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几条人影正在朝他们这边迅速接近。 几人仔细去看,见是队长和考古队的小杨他们,周文也在里头。 导演激动地大声喊:“队长,我们在这里呢。” 远处的队长听到了喊声,挥手示意武警战士过去跟四个人汇合。 然而,就在距离四人还有七八米光景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人,一个身穿迷彩服的武警战士,冷不丁地从四人身后的门洞里跑出来,又一阵风似的挡在了他们的跟前。 导演认出,那是一路引领他们上楼来的武警战士。他正要问对方刚才上哪儿去了。没想到,那人却举起枪,瞄准了正走过来的队长他们。 这个举动让四个人大吃一惊。 首先反应过来的王小溪,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大声问:“你要干什么?” 然而,她的喝问并没能让武警战士放下枪,却让远处的队长他们停住了脚步。 队长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们,就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导演以为那个武警战士是因紧张导致判断上出了差错,对那人说:“同志,先放下枪。您可得看清楚了,对面的是队长他们呀。”他是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说话的,试图去缓解紧张的气氛。说完,打算按下那人的枪口。 不料,对方并没理会,而是低声说了一句:“大家赶紧撤回门里去,我来对付他们。” “啥?你对付他们?”李成博忍不住了,大声说,“我说兄弟。你对付谁呢?那是队长他们,是自己人。” 武警战士没理睬他,相反,还打开了枪上的保险,看样子,打算朝队长他们开枪。 导演忙拉住他胳膊,说:“同志,同志。可万万不能开枪呀。” 这时,队长见他们拉拉扯扯的,觉得奇怪,问发生了什么事。 导演没做解释,只说是误会。事实上,他也不明白这名武警战士究竟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想开枪打自己人 第六十八章 极乐丝 队长听导演说误会,觉得云山雾罩的,问:“误会?什么误会?” 导演指着端枪的武警战士解释:“这位同志,可能误会了,他……”他想告诉队长,这吃错药的武警战士打算朝他们开枪。 队长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几人看了好一会,疑惑地说:“什么同志?你到底说什么?你面前没人哪。” “啊?”这句话让导演一下子跌进了迷雾中,“没人?怎么可能?他明明就站在这里……” 正说着,端枪的武警战士打断了他的话头:“同志。对面的不是队长他们,他们是极乐丝变的。” “极、极乐丝?”导演不知道极乐丝为何物。 武警战士解释:“就是你们刚才在下面看到的黑色怪物。大家要小心了,一旦被这些东西缠上,必死无疑。” 四个人一听这话,数以万计的黑色发丝在地上流动的景象立刻钻进了他们的脑海,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对面那队长见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更觉得纳闷,大声喊导演他们过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导演哪有胆子走过去,心说,你们是极乐丝,是妖怪。得,还是先躲回到楼道里去吧。 想到这里,他朝李成博三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读懂了他的意思,一起退回到门洞口,准备躲进楼道里。 队长看见了,有些急躁,大声喊:“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你们现在下楼去不是去找死嘛。”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真正的声如洪钟,四个人被镇住了,硬是没敢走进楼道去。 导演望了望队长,又看了看那个举着枪的武警战士,一时没了主意。 李成博倒冷静下来,他想,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激怒怪物变成的队长他们肯定没有好结果,倒不如拖延时间,为那名武警战士争取掩护他们撤退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对那队长说:“队长,别误会。我们只是想下楼去等你们。” 队长听了觉得恼火:“什么?下楼去等我们?难道,你们下楼比有我们保护还安全?我告诉你们,既然上级派我们来保护你们,我就有责任保证你们的安全,否则,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我无法向上级交代,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说罢,挥手示意身边的几名武警战士前进。 李成博感到疑惑,他从队长的话中发现了问题。他想,队长说话不仅思路清晰,还句句在理,不像是非人类能说得出来的。想着,不由自主看了眼端着枪的武警战士,忽然,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说队长他们不是人的是这个武警战士;一路引他们上来动不动失踪的也是这人。该不会……这个武警战士才是有问题的。 他边想,边注意观察那名战士。 武警战士是端着枪朝着前方的,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李成博发现,这名战士从各方面来看都符合人类的特征,不像是怪物变的;可是,当他看到对方脖颈处时,发现了异样,他发现,战士脖颈间靠近衣领的地方,有一些不明显的黑色,但绝不是胎记,更不可能是纹身,这里不是美利坚,武警部队是不允许有纹身现象存在的。 不是胎记也不是纹身,那会是什么呢?为了看清楚一些,他向那名武警战士靠近了些。这一下,他看清楚了,战士脖颈间的黑色竟然是一缕缕的黑色毛发。 李成博吓得背脊一凉,心说,这绝不是汗毛,如果汗毛能黑成这样,那这人就跟类人猿差不多了。不是汗毛的话,就一定是头发,但人类脖子上是不可能长头发的,除非……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名武警战士不是人,而是黑色怪物变成的。 这个想法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那个武警战士忽然闪身躲进了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 这时,队长和几个武警战士也到了近前。 “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队长大声的问。 话音刚落,一名武警战士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声提醒大家小心,他端起枪,瞄准了那块大石头。 接下来,让众人感到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大石头后边窜了出来,闪电般进了楼道。 这下,李成博他们总算明白了,这个说队长他们是极乐丝变成的武警战士,他自己才是真正的非人类。 导演握住了队长的手,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说:“队长。幸亏有您,要不然,我们被那东西忽悠下楼,结果肯定是就此告别人世呀。” 队长拍了拍导演的肩膀,笑着说:“看来,你们是上了极乐丝的当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导演觉得奇怪,问队长是怎么知道极乐丝的? 队长解释:“哦,我们上来的时候,已经遇到过这东西了,差点上了它的当;它变成李成博先生的模样,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已经失足坠入地下河死了,一会上楼来的,不是你们,是一种叫做极乐丝的怪物变的。” 李成博觉得意外:“变成我?它为什么变成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它随机选择的吧。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早在你们上来之前,我就识破了它的诡计;它是想利用我们来消灭你们。” 队长这话让李成博心里一凉。他说:“乖乖。幸好你们识破了它的诡计,要不然,我们四个就变成遗体了。” “没那么严重。”队长说:“我们对枪支的使用是有严格的规定的,不会单凭一句话就随随便便开枪。”说着,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在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地方,我想,对王教授他们开展的考古工作可能有用。”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喏,就在那边的林子里。不过,那地方的安全性暂时无法确定,只能等明天王教授他们带了设备检查过之后再去。” 接下来,众人下楼。 路上,李成博将刘大军他们绑架了柴少鸿的事情告诉了队长。 等返回到那个有众多鼎棺的墓室里后,队长喊几个武警战士留守在原地,他和剩下的人返回到山洞外面,与等在那里的王教授他们碰了面。 经过短暂的商议,队长喊所有人下山置办明天进洞所需的设备,他与武警们折返山洞,开始寻找那伙盗墓贼。 下午三点多,等在艺术馆里的一帮人接到队长报来的消息,说,找遍了整个山洞,也没发现那帮人的踪迹,估计,这些人通过其他出口下山去了;还说,他已经通知公安部门,相信,公安部门会部署搜捕嫌犯,并营救被绑架的人质。 得此消息的一帮人很着急,都担心柴少鸿落在那些亡命徒的手里,会有不好的结果。 宝叔更是着急,作为老师,他疼爱自己的学生,现在,柴少鸿落入坏人之手,生死未卜,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不行,得想办法找到少鸿。”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微微发颤。 周文忙扶住他,宽慰道:“宝叔,您别太着急。相信警察能顺利找到少鸿的。再说了,少鸿自己是警察,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宝叔想了想,觉得周文说得没错,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就算他急得跳脚也无济于事,现在能做的,只有为柴少鸿祈祷,祈祷他能平安。 这时,陌锦说她想去外头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柴少鸿的下落。 大家知道她跟柴少鸿关系不一般,现在,柴少鸿被坏人绑了去,她心里的焦虑大家是能感受到的。 宝叔叮嘱陌锦,外出一定要小心,不管有没有打听到柴少鸿的消息,早点回艺术馆来。 陌锦点头答应,走出了艺术馆的大门。 傍晚时分,陶瓷城去往湖?镇方向的一个偏僻区域,一排废弃多时的厂房里,有几个人正在交谈,为首的,正是刘大军。 原来,他们在铜棺山里进了小山洞之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另外一条隐蔽的出口,就匆匆忙忙的下山了。 回去后,他们担心警察会展开全城搜捕,在陌离的安排下,一帮人来到了废弃已久的厂房里。 屋子里,大刀疤翘着二郎腿,问坐在对面的刘大军:“军爷。你说,现在该咋办?” 刘大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到大刀疤面前的纸箱上,说:“刀疤兄弟。别说兄弟我不仗义,眼下有两条路可选。首先,你要是担心会出什么事,就立马揣上银行卡走人。卡上有十万块钱,我想,也足够你们兄弟几个这趟来宜兴的费用了;其次,假如你还有兴趣继续跟我捞铜棺山里的冥器,那么就放心留下来,只要这票干成了,你们那份我是一个子都不会少给。” 大刀疤脸无表情地看着刘大军,伸手将银行卡推回到刘大军跟前,说:“军爷。银行卡上的数目兄弟我不感兴趣。” 刘大军皱了皱眉,问:“怎么,嫌刘某给得太少?” “哈哈。”大刀疤笑着摇了摇头,说,“军爷。您给得不少。不过,我大刀疤向来无功不受禄。再说了,这次来宜兴,也不是奔着区区十万块钱来的。”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停下后,一只手搭在了刘大军的肩膀上。 第六十九章 内线现身 他说:“军爷。这么说吧,铜棺山里的冥器我是摸定了。您就放宽心,要我们怎么做尽管说。我大刀疤要是蹦出半个不字,您直接把我扔古墓里埋了。”说罢,拍了拍刘大军的肩膀。 刘大军也笑着站起身,拿起那张银行卡,塞到大刀疤的口袋里。 大刀疤感到不解,正想问这是何意。刘大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这钱先拿着,就当是定金,给兄弟们改善改善生活条件。” “哦。”大刀疤听明白了,也不推辞,将银行卡递给身边的一个人,然后,问刘大军,“对了,那个绑来的人该怎么处理?” 刘大军正要回答,这时,外头响起了汽车到来并停下的声音。 屋子里的人听见了,立刻操起家伙,迅速藏到了门后边。 刘大军快步来到窗前朝外看,见是陌离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拎着几包东西来了。他示意大家放下手里的家伙,说,是军师回来了。 陌离和女孩进屋后,将袋子放到纸箱上。 众人围拢过去看,见袋子里是几包卤菜和一些吃食。 刘大军看了女孩几眼,眼神里满是警觉。陌离见状,要他放心,说女孩是自己人。 陌离招呼众人:“大伙累了一天,来,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说罢,喊老耿去车上搬来一箱啤酒。 屋里的人围着纸箱坐下来,七手八脚地拆开塑料袋。刘大军拿起一个袋子,挑了些食,又打开一瓶啤酒,对一旁的二狗说:“二狗。拿去喂西屋那人。” 二狗很不情愿地接过塑料袋,埋怨道:“这么麻烦,还要喂他。我看,把他丢山里头喂野狗算了。” “二狗。”刘大军瞪了二狗一眼,“你这么说就不地道了。咱们来宜兴的目的是什么?求财,知道不。不到万不得已,别去伤害别人。” “军爷您也太仁慈了,您忘了在山洞里人家可是拿子弹招呼咱们的。”二狗愤愤的说。 “开枪的是武警,不是这个人。”刘大军反驳道,他说,“行了行了,不管怎样,咱们的目的是求财,能不伤人就尽量别伤人。你啊,赶紧把东西给那人送去吧。”说完,不再言语。 二狗碰了一鼻子灰,觉得郁闷,但碍于刘大军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能拿着东西就要往西屋去。 这时,跟陌离一起来的女孩说,由她给送去。 二狗本就不想伺候柴少鸿,见女孩这么说,就将东西交给了对方。女孩接过东西,转身走出了门。 女孩离开后,刘大军有点担心,陌离却拉他坐下,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 “那是我的女儿。”陌离说。 “你女儿?”刘大军觉得意外,此前他从没听陌离提起过有个女儿。 陌离笑着解释:“呵呵。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一直没告诉你这事。那是因为我不想把她扯进咱们的买卖里来。毕竟,咱们的营生始终是见不得光的。她呢,在电台工作,长年不在我身边,靠自己打拼,当上了编辑部主编。我想,假以时日,这孩子会有美好前途的。” 刘大军听明白了,放下心来的同时有了新的疑问,为什么这次陌离要让自己的女儿出现? 这个想法似乎被陌离猜到,陌离说:“这次情况特殊,她呢,正好与几个同学跟老师来宜兴采风,而且……”说着,他话锋一转,问刘大军,“对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老头子身边安插的内线是谁吗?” 一听这话,刘大军立刻醒悟过来:“哦,你的意思……你女儿就是老头子的学生?她就是咱们的内线?” 陌离笑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老头子的行踪你了如指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刘大军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一个大写的“服”字,这个字,是对足智多谋陌离的赞赏。 昏暗的西屋里,遍体鳞伤的柴少鸿被绑在一台老旧的机器上。他垂着头,心里有个人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相貌清秀身材高挑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总挂着优雅的笑,他喜欢这样的笑容,这种微笑让他心里感到温暖。一直以来,他都被女孩优雅的气质深深吸引着。 此刻,他在想,如果这个女孩能出现在他的面前,该有多好呀。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急促和慌乱。 柴少鸿立刻收回了心神,变得警觉起来。 自他被这帮人抓来后,就一直伺机逃走,但苦于那帮人盯得太紧,没给他留下丝毫逃跑的机会。 现在,他被单独关在西屋,尽管没人守着,但人被绳子绑着,想要逃走仍旧是不可能。 他心里快速盘算,这个时辰应该是晚餐时间,来人估计是送吃的来的,自己被绑着,想要顺利进食只有两个法子,要么,来人喂他;要么,是将他松绑让他自己吃。第二种方法没有可能,那么,剩下的也只有是来人喂他了;到时,自己该用什么法子出其不意制服对方,从而争取逃脱的机会呢。 他苦思冥想。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缕朦胧的光亮泄进来,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柴少鸿觉得意外,因为,自被绑来后,他没看见这伙人里有女的。 来人走到他跟前,由于背光的原因,他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直觉这人一定在哪见过。 那人蹲下来,放下东西后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地说:“别出声,是我。” 柴少鸿的眼角立刻湿润了,一刹那,他甚至相信世上有神明存在,否则,他心中的愿望怎能如此快就实现呢。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还牵肠挂肚渴望出现的心上人陌锦。 原来,陌离与陌锦是父女关系。 陌离常年在外干非法勾当,他希望女儿有大好前程,而不是像他那样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被扔进监狱里去,成为家族耻辱柱上的一员。他托人照应,将陌锦留在了家乡。 “你怎么来啦?”柴少鸿压低声音问陌锦,语气里透着焦急;他尽管想见到心上人,但他不想因此让陌锦身处险境,“这里不安全,赶紧走啊。” 他料想陌锦一定是偷偷跑来救自己的,心想,隔壁有一帮丧心病狂的歹徒,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救走;到时,可能救人不成,反而,她也会落到这帮人手里。 陌锦却没半点走的意思,她解绑着柴少鸿的绳子,说:“少鸿。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柴少鸿急了,说,“快走吧。这里全是他们的人,万一被发现了就走不了啦。” 陌锦并没停下手来,而是微笑着说:“相信我,你会安全离开这里的。” 无论柴少鸿怎么劝说,陌锦还是解开了绳子。柴少鸿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想着,绳子既然已经解开,那么,就要考虑怎样安全离开这里了。 他起身拉着陌锦的手,想与对方一起走出屋。 陌锦却没动,说:“少鸿。我不能走,如果,咱们一起走,肯定谁也走不了。” “为什么?”柴少鸿无法理解,说,“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注意看过,房子右边的围墙不高,只要走那里,肯定会安全离开的。” 陌锦摇了摇头,心中凄苦,不让她离开的根本不是围墙,而是她的身份。 她望着柴少鸿,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无奈,她说:“别问这么多了,你快走吧,我不会有事的。”边说,边推柴少鸿出门。 刚到门口,隔壁屋里的喝酒唠嗑声传了过来。 柴少鸿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不敢出声,打着手势催促陌锦随他离开。 陌锦神情复杂地看了柴少鸿一眼,凑到对方耳朵前,低声说:“你快走,再不走等被他们发现了,我就真的会有事了。”说着,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告诉柴少鸿,她是团伙成员的女儿。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嫌犯的女儿……”柴少鸿第一感觉认为陌锦是在骗他,对方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保证他能安全离开,“不管怎样,你得跟我一起走。” 陌锦担心时间拖得久了反而会出问题,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到自己脖子上。 她这么做的目的柴少鸿心里明白,这是要逼他离开。 此刻,天色已暗,万般无奈之下的柴少鸿只能含着泪翻过围墙,没入了黑暗之中。 目送他离去后,陌锦放下手中的刀,两行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心里很矛盾,她知道自己爱上了柴少鸿,也知道柴少鸿爱自己,与柴少鸿在一起的日子她觉得很开心;她甚至想,如果能与柴少鸿长相厮守相伴终生,这辈子也就无憾了。 但现实与理想往往有很大的差距,他的父亲,她那面目慈爱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实质却是个见不得阳光的文物贩子。 她曾经向陌离表明过自己的立场,希望对方能改走正道,免得自己在别人面前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尽管,人们并不知道她有这么个父亲,但在她心里,陌离不光彩的营生,已经让她有了心理阴影。 第七十章 陌锦的身份 对于她的请求,陌离是这样向她解释的。 “孩子,都是我的错。你自小没娘,为了兑现我对你母亲临终许下的承诺,我得想法子多挣钱,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孩子,请理解我,爸爸已经回不了头了。” 其实,陌锦完全能感受到父亲对她的爱。 她印象里的父亲为人谦和,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除了那个不光彩的职业让她如鲠在喉,旁的倒也没什么。所以,日子久了,她也就慢慢习惯了。 这次来宜兴,当陌离提出要她当线人时,起初她很反对;但陌离一再强调,只要这次干成,他立刻改做正行,回家乡做些正当生意,与她一起共享天伦。 作为长期与父亲分离的她,何尝不想守在爸爸的身边。在了解到父亲的计划不会伤及她的伙伴和宝叔他们之后,她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在宜兴和徐州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断将宝叔他们的行踪和打听到的消息,及时如实地告诉了陌离,由此,陌离获得了大量关于“铜棺山”古墓的情报,从而制订了一系列的盗墓计划。 夜风呜咽,如女人在哭泣,呜呜的风声更像是一首凄美的曲子,唱出了此刻陌锦悲苦的心情。 她想,现在,柴少鸿知道了她的身份,往后,两人是绝不可能在一起了。抛开感情不说,柴少鸿是警察,而她是盗墓贼的后代,甚至,由于通风报信,她已经是盗墓团伙的一员;柴少鸿是兵,而她是个贼,自古兵贼不两立,怎么可能成为一条船上的伙伴呢。 少鸿,保重,忘了我吧。 怀着忧郁的心情,陌锦返回了西屋。她举起匕首,看着自己白如凝脂的手臂,咬着牙,划了几条口子。 血,滑落到布满灰尘的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色之花。 隔壁的刘大军见陌锦长久不归,起了疑心,问陌离:“陌爷。你女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陌离也觉得奇怪,喊刘大军一起去西屋看看。 当他们来到隔壁屋子看见满身是血昏倒在地上的陌锦时,知道出事了。 对陌离来说,柴少鸿的逃脱他只是有点担心,怕很快会召来警察;更让他着急的是女儿的伤势;陌锦是他的心头肉,也是他活着的精神寄托。在他看来,女儿就是他的命。 他将陌锦抱到隔壁屋里,仔细检查伤口,发现,刀伤只划破了皮肉没伤及筋骨,静养几日便会没事;但日后落下疤痕是难免的了。 二狗看着流了很多血的陌锦,愤愤道:“他娘的,那家伙下手也太狠了吧。对一个女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就是。换了我,也下不去这个手。”一旁的老耿附和道。 刘大军抬手止住了他们,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赶紧离开。这笔账暂且记着,往后总有清算的一天。” 接下来,一伙人收拾东西急急忙忙上了两辆车,消失在了黑夜里。 陶瓷城会展中心广场上,灯火辉煌,有几个人在悠闲地散步。 不远处,柴少鸿跌跌撞撞跑来,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指着跑近了的柴少鸿说:“大家看,那人怎么满身是血的?” 一个女人猜测:“会不会是被劫了?” 丁蜀镇处在江浙皖三省交界的地方,人流量大,一些外来的不法分子流窜到这里进行作案,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赶紧报警吧?”有人提醒。 这时,跑到他们跟前的柴少鸿喘着气请大家报警,说他是被一伙人给绑了,自己侥幸跑了出来,有个女同伴还在那伙人手里。 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还没赶到的时候,柴少鸿由于疲劳和失血,这个铁打的汉子昏厥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柴少鸿悠悠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身旁站着他的同学,在本地当警察的鲍大海。 宝叔他们也来看望他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问鲍大海,那伙人抓着了没有? 鲍大海摇了摇头,说,等他们接到消息赶到那儿时,那伙人已经不见了。 柴少鸿急了,一把抓住鲍大海的手,问:“陌锦呢?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语气透着焦虑与不安。 鲍大海再次摇了摇头,神情有点异样。他说:“看样子,她是被那帮人带走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通过监控系统,已经追踪到这些人的去向。另外,你说的这个陌锦,她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因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 “因为什么?”柴少鸿焦急的问。 鲍大海看着柴少鸿,嘴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她……可能…….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声音不大,但对柴少鸿来说就似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 “什么?怎么可能呢?”他实在无法相信鲍大海说出来的话会是事实,“她怎么可能会跟盗墓贼是一伙的?” 说这话的时候,柴少鸿想起昨晚陌锦曾说过,她是盗墓团伙成员的女儿。 当时,柴少鸿认为陌锦是为了让他能安全逃脱而编造的理由;现在看来,陌锦说了真话;不管柴少鸿能不能接受,陌锦跟盗墓团伙有牵连是不争的事实。 柴少鸿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陷入了沉默之中。 鲍大海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对柴少鸿说:“这是盗墓团伙成员陌离的身份信息。有证据表明,陌锦是他的女儿。” 柴少鸿木讷地接过文件,打开来看,上面清楚地写明了陌离跟陌锦的父女关系。 下午两点,王教授打电话给宝叔,说考古队派遣精兵强将,在武警的陪同下,准备再次进山洞,去楼上方的山谷考察;他担心此行可能存在危险,便不打算邀请宝叔他们去现场,等考察结果出来后,再联系他们。 与此同时,鲍大海得到情报,刘大军一帮人藏身在陶瓷城陌离的公司内部。他立刻将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上级领导迅速组织警力前往陶瓷城实行抓捕。 宝叔他们闻讯后,也赶往了现场。 中国陶都陶瓷城面积庞大,各区域商住楼与众多的交通要道纵横交错,交通之方便给抓捕带来了难度。 陌离的公司位于陶瓷城中北部。 这里,面临河道,河边杨柳依依,建筑格局古色古香,人行其间,黑瓦白墙充满着江南水乡的气息。 这个原本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所在,今天却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一场可能导致伤亡的战斗,即将在这里打响。 负责本次抓捕行动的总指挥,根据地形制订了抓捕计划。 几十名警察与武警战士被分成了五个小组。 一组,是突击小队,由鲍大海带队,进楼跟嫌犯面对面交锋。 另外一组,负责疏散人群执行警戒。 几名狙击手组成一组,隐蔽在周围有利的位置,准备在嫌犯抵抗时进行狙击。 剩下两组,分别堵住大楼两侧的通道,防止嫌犯逃窜。 准备就绪之后,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警方请来谈判专家,通过麦克风向楼上喊话,这么做,并不是期望嫌犯会弃械投降,而是用来分散嫌犯的注意力,为鲍大海的突击小队进入大楼对嫌犯实施抓捕制造机会。 突击小队进入大楼的一层,这里空荡荡的,除了用作展示产品的柜子,没见半个人影。 确定大厅没人后,鲍大海示意突击队向二楼挺进。 上了二楼,依旧没见到有人。 鲍大海正想带队继续上三楼,突然,一名突击队员举枪瞄准了一只样品柜,喊了一声:举起手,出来。 鲍大海见状,也端着枪瞄准了那个柜子。 那是一只普通的样品柜,上半截摆满了紫砂壶和一些茶宠;下半截,是用作存放货物的柜子,里头传来有规律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发抖。 鲍大海用枪管慢慢撩开柜门,一张惊恐的女人脸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女人身上穿着职业装,像是公司里的职员。 “出来吧,你安全了。”鲍大海猜到了女人的身份,向对方伸过手去。 女人看清楚他们的着装,知道是警察来了,眼泪哗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她抓住鲍大海的手,颤巍巍地钻出了柜子。 “那些人去哪里了?”鲍大海小声问。 女人指了指通往三楼的楼梯,说,公司的职员被那伙人带楼上去了。 鲍大海又问,被扣做人质的职员一共多少人,这栋楼的监控终端在哪里。 女人一一作了回答,说包括她在内一共有五名职员,被那伙人带走的有四个,都是女的;监控终端在三楼董事长的办公室里。 等了解过情况,鲍大海喊一名队员带女员工下楼,其余人跟他上三楼去。 等到了三楼,他发现这里的格局跟宾馆相差无几,有吧台、客房,和供人喝茶休闲的小茶室。 他看到,楼道的尽头有间房门上挂着董事长的牌子,便吩咐队员们逐个搜索其他房间。他端着枪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他贴着门听了片刻,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便试着拧了下门把,发现,门没有上锁。 这时,负责检查其他房间的队员搜索无果,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鲍大海打手势示意,两名队员准备对董事长办公室发起突袭,其余队员原地警戒。 安排妥当之后,他挥手做了个“进去”的手势。 第七十一章 顽抗的下场 两名队员点了点头,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随即是前滚翻,眨眼到了一张沙发的后面;紧接着,两人举枪四下里扫视,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人。 队员朝鲍大海做了个ok的手势,鲍大海知道,房间里安全。 进了办公室,鲍大海找到监控终端,打开后,看到画面上出现了各楼层和天台的场景;众多画面中除了天台上有人,其他楼层都空荡荡的。 他将天台上的画面放大,见一帮人正在争论什么,其中一人还拿着手枪,挟持着一个人质。 鲍大海想了想,喊一名队员设法将微型麦克风送上天台去。 队员点了点头,出门离开了办公室。 片刻,那名队员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天台的楼道内的监控画面里。 那队员匍匐着,透过门缝朝天台上看了一会,随后,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样东西,从门缝里塞了出去。 做完这些,队员转头朝监控探头做了个ok的手势。 立刻,鲍大海的耳机里传来了对话声。 先是一个破锣嗓子,几乎是吼着在说话:“军爷。我先说明,我大刀疤历来是求财不害命。假如,咱们现在下楼去自首,最多蹲几年大牢。要是硬碰硬地干,楼底下有多少杆枪你是知道的。硬拼必然死路一条啊。” 另一个声音说:“是啊军爷。硬拼必死无疑。我可不想锦儿跟咱们一起踏上黄泉路。她还这么年轻。” 沉静了片刻,一个男人开了口,语气显得不耐烦。 “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我告诉你们,法律这东西我也看过几条,别以为你们投降自首就能得到轻判,单凭非法持有枪支、袭击武警、挟持人质这几条,就足够咱们死上个几回。再说了,就算真如你们说的,自首能得到从轻发落不用死,但起码也得是个无期徒刑。无期徒刑呀,兄弟们,那可是苦海无边;与其一辈子蹲在牢里,还不如拼他个玉石俱焚,拉上几个垫背的共赴黄泉。” 话音刚落,鲍大海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喊声。 他心往下一沉,说了声:“不好,嫌犯可能要对人质下手。大家赶紧去通往天台的楼道,准备突袭。 等他们急速赶到楼道时,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通往天台的门忽然被打开,鲍大海与正打算走进来的一帮人打了个照面。 这一变故让双方都猝不及防,出于本能,突击队员们闪电般举起枪,就在这同时,门外的那帮人却举起了手,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自首。” 鲍大海一听,松了口气,命令对方趴到地上双手放背后。 这伙人谁也不敢怠慢,争先恐后地躺在了冷冰冰的水泥地上。 这时,天台上传来一声喊:“军爷。你这么做就太不仗义了。” 鲍大海向外看去,见天台边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刘大军,而另一个被他用枪指着的竟然是陌锦。 不好,这个丧心病狂的刘大军看来是狗急要跳墙了,竟不顾兄弟情义,拿陌离的女儿当了人质。 鲍大海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忙通过对讲机通知楼下赶快增援。通完话,他快步走上天台,大声警告刘大军别乱来。 刘大军见来了几个警察,并没有惊慌,反倒极其冷漠地看着他们,手中的枪口始终没离开陌锦的后脑勺。 稍后,前来增援的武警分成两组;一组,将趴地上的大刀疤他们和人质送下楼;另外一组,举枪瞄准了刘大军和站在一旁的二狗、老耿与陌离。 此刻,陌离心中充满着愤怒与焦虑,他情绪激动地对刘大军说:“大军。咱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一起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再怎么说,陌某也帮你挣了不少钱财。到头来,你却这么对我,要将我的女儿置于死地。” 刘大军不为所动,冷冰冰地回应:“哼,咱们一起出生入死不假,你我之间的感情向来也是深厚的。但是,置人于死地的不是我,是你的女儿。如果,不是她放走了那个男的,警察就不会这么快来对付咱们,我就还有机会进铜棺山,寻找我父亲离奇死亡的真相。都是她,都是你女儿给害的;她不仅让我无法揭开父亲死亡的真相,还害得咱们没法拥有神鼎的力量。既然,她不让我好好地活,我又何必在意她的生死呢。” “但她是我的女儿呀。你就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份上,放过她吧。小孩子不懂事,兄弟我给你跪下了。”陌离流着泪说完,跪了下来。 被刘大军控制的陌锦见状,心头一酸,哭喊道:“爸。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服侍您,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咱们就算吃粥喝汤,我也要好好孝敬您……” 父女俩发自肺腑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动容了,就连二狗也忍不住帮陌锦求起情来。 他对刘大军说:“军爷。您就放了她吧。您不是说,咱图财不害命嘛,怎么……您倒先坏了规矩呢。” 刘大军想了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说:“行。我刘大军也不是不讲情义的人。陌爷,这样吧。如果,不想你女儿跟我共赴黄泉,那么,就要满足我一些条件。”说罢,要鲍大海给他准备一辆车,说到了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了陌锦。 鲍大海心想,如果强要对方放人,结果不一定会好,甚至,还会闹出人命;倒不如假意跟对方谈判,好为埋伏在周围的狙击制造解救人质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示意刘大军冷静,并通过对讲机,将这里的情况向总指挥做了汇报。 总指挥想都没想,要他立刻答应嫌犯的要求,并叮嘱,确保人质的安全。 鲍大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大军。 他本以为这个消息能让现场的气氛缓和下来,没想到,疑心病很重的刘大军见这么快就答应了要求,怕其中有诈,就多了个心眼,提出要鲍大海也当他的人质。 鲍大海尽管有过好多次抓捕嫌犯的经历,但被当作人质,还是平生头一回。 他心里寻思,若真当了这家伙的人质,万一对方反悔了,那可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见他犹豫了,刘大军有些不耐烦,粗着嗓子问:“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鲍大海料想,今天这人质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了,索性硬着头皮示意刘大军别激动,并将手里的枪放到地上,准备走过去。 刚走出两步,刘大军就喊他站住,并喊蹲在一旁的二狗去搜他的身。二狗一听,愣了下,站起来后却没动。倒是鲍大海显得冷静,喊二狗放心大胆地搜。见他放了口,二狗这才敢去搜他。 二狗哆哆嗦嗦地将鲍大海浑身摸了个遍,发现鲍大海的袖子与防弹背心夹层里,分别有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枪。他略微想了想,拔出鲍大海袖子里的匕首丢到地上,朝刘大军点了点头。 刘大军见状,示意二狗站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并喊鲍大海过去。 鲍大海对二狗不取出他暗藏手枪的这个举动感到意外,但情况紧急不容思考,他举着双手慢慢走向天台的边沿。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刘大军听见了,以为是他要的车辆来了,立刻喊鲍大海站着别动,并扭头看向楼下。不曾想,却看到了一辆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 救护车上下来几个医护人员,还抬了一副担架下来,他仔细看,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昨天被陌锦放走的柴少鸿。 出人意料的一幕不仅让刘大军愣了一下,也让陌锦的情绪变得激动。 而此刻,楼下的宝叔他们也异常焦急,生怕刘大军会中途变卦导致不好的后果。 现场总指挥命令刚赶来的消防队员迅速架起安全气垫;又叮嘱医护人员,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人员伤亡。 就在大家忙开了的时候,一阵风毫无征兆地吹来,使得站在天台边沿的刘大军与陌锦晃了两下。 鲍大海见状大吃一惊,喊了声小心,一个箭步跨到两人的跟前,伸手去拉他们。 鲍大海原本是想救人,但疑心病重的刘大军误以为要抓他,忙用枪口瞄准了鲍大海,并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陌锦抓住了刘大军的手,将枪口往下压,只听得“呯”的一声,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扬起了一阵灰。 开枪的后坐力让刘大军身子往后一仰,人一下子悬在了天台的外头。情急之中,他抓住陌锦的双腿,才不至于直接掉下楼去。 这么一来,可苦了陌锦了,一个女孩子哪承受得了刘大军的体重;只见她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跟着滑下去。 危急关头,鲍大海一把抓住陌锦的手,拼命地想拉她上来。 尽管鲍大海的块头大,力气也不小,但陌锦与刘大军两个人的体重,哪是他一个人就能拉得住的,只几秒的工夫,他自己也向下滑去,半个身子悬在了天台外边。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楼下的一帮人都捏了把汗,有些女的甚至惊叫起来。 陌锦在空中无助地左右摇摆,她想,这么苦苦支撑下去,非但无法获救,反而会连累了鲍大海。不行,向盗墓团伙提供线索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想到这里,她毅然做出了决定。 第七十二章 怪异现象 她鼓起勇气,大声喊:“宝叔。学生对不起您,还让您蒙羞了。下辈子如果还能找到您,我一定会做个乖孩子。”她又对楼下的柴少鸿喊,“少鸿。忘了我吧,来世再见。” 担架上的柴少鸿听到喊声,挣扎着举起绑着绷带的手,无力地挥动。 他没有勇气接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幕,他不能失去陌锦,这一刻,他发觉陌锦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他流着泪,嘴里喃喃地说:“不要,不要啊。”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悬在天台外的陌锦闭上了眼睛,松开了被鲍大海抓住的手。 楼下,响起一片惊呼声。 柴少鸿晕厥过去了,模糊中,他觉得有人在高喊,有人在奔跑,也有人在抽泣。 在短暂昏厥再次醒来时,他看到大楼二层挂着一个人,那人的身下是一尊玻璃钢制成的巨龙雕像,龙爪穿透了那人的胸膛,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一阵脚步声起,几个护士抬着担架来到救护车前,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陌锦。 原来,当陌锦与刘大军一起坠下楼时,两人撞到了大楼外侧的巨龙雕像上;运气不好的刘大军当场被龙爪刺穿了胸膛,而陌锦恰巧落到了安全气垫上;饶是这样,下坠的冲击力还是伤到了她,导致了她的昏迷。 由于现场只来了一辆救护车,陌锦与柴少鸿一起被送往第二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到达医院前,陌锦悠悠醒来,她看见陪在身边的柴少鸿时,自然是悲喜交加。 她望着柴少鸿那含泪关切的目光,内疚顿生,忍着剧痛说:“少鸿,对不起。” 柴少鸿握紧了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此刻,陌锦感觉到疼痛如海潮般袭来,神智也逐渐变得模糊,她以为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趁着还有意识,她流着泪问柴少鸿:“少鸿。我可能挺不过去了,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我爱你,一直以来我都爱着你。但现在我做了这样的傻事,你会恨我吗?” 柴少鸿紧抓着陌锦的手,柔声地说:“别说傻话,你一定会没事的。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表白,我喜欢你,但苦于没这个勇气。你要安心养伤,等好起来之后,我会带你去看家乡的冰灯,看流光溢彩的世界。” 听到这样的言语,陌锦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慢慢合上了双眼。 车在闹市里穿行,车外繁华的街景与车里的悲痛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柴少鸿抱紧了心上人,哭得肝肠寸断。 “锦儿,你不能睡,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就这么走了……” 哭声悲痛至极,同车的医护人员听见了,无不潸然泪下。 下午时分,等在手术室外的宝叔他们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陌锦的手术很成功,目前,生命体征稳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医生说,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健康的。 三点钟的光景,队长打来电话,请宝叔他们迅速赶去铜棺山,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他们帮忙。 等他们赶到“南岳寺”时,王小溪和导演他们已经等在了那里。 对剧组的到来,周文觉得意外,问王小溪:“你们怎么也来了?” 王小溪说,是队长打电话通知剧组来拍摄一段东西,还说,王教授他们处在危险中,需要紧急救援。 “什么?王教授出什么事了?”听说王教授出事了,宝叔很着急。 王小溪摇了摇头,说她也只是在电话里听队长这么说,具体是什么情况,队长没讲清楚。 “那队长他们人呢?”宝叔又问。 王小溪指着盗洞方向回答:“他喊我们在这里等你们,然后,一起进山洞。” “那赶紧去吧。” 到了盗洞口,没见到队长,宝叔就向执勤的武警战士打听。 战士说,队长先带人进山洞了,要他们来了之后赶过去跟他们会合。 “行,咱们现在就出发。”宝叔说。 一帮人很快来到了地下河区域。过栈道时,大家发现那里已经拉起了安全护栏,这样一来,过去的时候就比较安全了。 过了栈道,到达存在很多鼎棺的大山洞,几名考古队员见他们来了,喊他们直接上楼去山谷。 螺旋梯上已经架起了灯,每一层都有两名武警战士负责警戒,这给众人的行进制造了便捷。 很快,一帮人来到了那个植被丰茂的山谷,一路上也没再遇上可怕的极乐丝。 进了小树林,宝叔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队长他们。 宝叔问,王教授怎么样了? 队长没有马上回答,指着林子说,时间紧迫,现在,得立刻赶去目的地。 一路上,队长告诉大家,王教授他们上午进山洞后,直接来了这里;由于大型设备不方便搬运,队员们都轻装上阵;没想到,进了昨天发现的建筑物后,怪事就发生了。建筑物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考古范畴。后来,王教授他们竟迷失在了里面。 “迷失了?难道,你们没陪着进去?那地方的地形很复杂吗?”宝叔问。 队长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说,到地方了。 众人看去,那是一片高大茂密的丛林,透过枝杈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座建筑物。建筑物的上半部分被高大的树林挡住,究竟有多高,看不真切。 队长告诉宝叔:“如果建筑物里的地形很复杂,我们肯定会陪王教授他们进去。但问题是,建筑物里尽管面积很大,但总共就一个圆形的大厅。按理说,这种简单的结构不可能让人迷失方向,何况,王教授还是经常在复杂地形里工作惯了的考古专家。当时,我见里面没什么危险,就留下两名战士,其余人都跟我来外面警戒。后来,我再进去看时,大厅空荡荡的,王教授他们竟看不见了。” “您说,里头的环境并不复杂,但王教授他们却看不见了。”宝叔说这句话的时候,回想起王教授当年在山洞里的离奇遭遇,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队长,“建筑物里有什么东西吗?比如,墙上有没有奇怪的图形或纹饰。” 队长很肯定地回答,有。他说,他看到墙上有密密麻麻的几何图形,觉得奇怪,但想着,这可能是古人用来记录事件的,所以,没当回事。 “等等。”宝叔又想起什么,问队长,“您说王教授他们迷失在里面,而不是失踪,这个迷失该怎么理解?” 队长解释,当时,他进去看时,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他与王教授他们仅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按理说,大厅里空荡荡的,他走进来,王教授应该一眼就能看到,但无论他大喊或挥舞手臂,都无法吸引王教授他们的注意。 更离奇的是,当他走到王教授他们所在的位置时,竟看不见他们的人,走回来再看,又能看见。 他觉得匪夷所思,想着一定有古怪,也担心走来走去非但无法接触到王教授,连他自己也会陷入怪异至极的困境中去,就赶紧通知宝叔前来帮忙。 听完队长的解释,宝叔终于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迷失是什么意思了;就是说,能见其人,但无法接触到,就好像双方存在于不同维度的空间里。 他仔细琢磨,但思来想去也理不出头绪来,干脆,喊队长陪他进建筑物里看看再说。 走进大厅,宝叔一眼就瞧见大厅中央有一群人,正是王教授他们。 一瞬间,宝叔产生了异样的想法,觉得刚才队长说的话很不真实,王教授明明就在眼前,不用大喊,只需挥挥手就能让对方发现自己。 该不会,队长是在开玩笑,所谓的王教授迷失只是说着玩的?他这样想。 “王教授,王教授。”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宝叔用极其正常的嗓音喊了两声王教授。 然而,王教授仿佛没听见,继续忙着事情。 见此情景,宝叔能直接想到的,是王教授与队长配合好了开这个玩笑;但这个猜测很快被他否定。 王教授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为人诚实热情,性格稳重,理应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毕竟,宝叔与他尽管投缘,但尚且未到会开这种玩笑的程度。 宝叔认为,大厅中一定存在某种对人会产生影响的能量,才致使这种怪异现象的出现。 他看见附近墙上有纹饰,猜测,也许是这些纹饰在影响人的思维。他走到离得最近的墙前仔细观察,竟发现墙上的图案在变换位置,尽管速度缓慢以至于不仔细看难以发觉,但还是被他看清楚了。 单从这一点,宝叔更肯定了能量影响人的猜测。 这时,队长问宝叔,有没有办法将王教授他们带离大厅。 宝叔摇了摇头,说,这种怪现象他头一次遇上,缺乏这方面的认知。 周文说他想出了一个法子。宝叔与队长忙问,是什么法子?周文就将他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 第七十三章 成魔 在洛阳时,周文曾听耿爷说起过,在窝头谷谷底广场上有段离奇遭遇,那个广场利用阵法,让人的感官系统对周围景物的判断产生偏差;在阵法作用下,看着笔直的路,实质却是转了个弯的。 他猜想,眼下这个大厅,可能与窝头谷广场的阵法类似,也是利用未知的办法,让人的听觉、视觉产生偏差,让看着似乎很近的事物,却无法接触到。 当时,耿爷说他们是利用手电光线破了广场上的阵法;如今,科技进步,不仅有手电,还有摄像机;他相信,未知能量可以影响智慧生物,但无法对照葫芦画瓢的摄像机产生影响;只要借助摄像机镜头中的实时画面,就能找到王教授的准确位置,并保证大家能安全离开大厅。 宝叔与队长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周文便喊人取来绳子和卷尺,喊摄像师与王小溪边拍摄边走向王教授他们;他和李成博则跟在后头放绳子和卷尺。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们看见原本离得不远的王教授他们,反而离得更远了,觉得很意外。 周文喊摄像师将带子倒回到他们出发的那一段,从播放的画面来看,没出现异常。周文想了想,见手上的绳子所剩无几,就喊大家顺着绳子往回走。 当他们返回到出发的地方时,却看到王教授离他们又近了。 周文猜测:“我猜,这里一定有造成光线扭曲的装置,致使咱们看到的景物不是原来的面目。” “不可能吧。”队长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他说,“光线跟时间一样,都是呈直线行进的。据我所知,目前人类还不完全具备能改变光线行进路线的技术。如果,这个由古人建造的地方,都有了超现代科技的发明,那透明人、隐形衣不早就有了。” “话也不能这么讲呀。”宝叔对队长说,“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很多东西不是现有的科技就能解释得了的。您想,假如小周的猜测不成立,那么,眼下这种怪现象是如何行成的呢。” “幻觉,一定是幻觉。”队长很肯定地说。 “不可能是幻觉。”周文说,“如果是幻觉,摄像机拍摄到的画面,就该跟咱们看到的不一样。但问题是,咱们看到的景象,与摄像机拍摄到的是一致的。” 队长挠了挠头,说:“就算确定这里有东西改变了光线,那又有什么用。对王教授他们有帮助吗?” 周文没出声,他趴到地上,看向用作标记的绳子;又起身往前走了七八步,喊摄像师去他刚才趴着的地方,用摄像机镜头看他。 摄像师依言而行,一看之下大呼奇怪。 队长与宝叔忙走过去看。 他们看见,屏幕上原本笔直向前的绳子与卷尺,到了周文站立的地方竟拐了个弯,向王教授他们相反的方向去了。 队长疑惑地说:“奇怪,这绳子怎么……难道,真有东西改变了光线行进的路线,从而改变了环境?” “我猜,王教授他们很有可能不在我们能直接看到的位置上,之所以咱们能看到,可能是已经产生扭曲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像投射到了那里。假如这个说法成立,那王教授他们有可能不在这个大厅里。” “不会吧,整个建筑物总共才一个大厅……”队长说,他又问,“怎样才能找到王教授他们的准确位置呢?” 周文说:“这不难。摄像机之所以能拍到真实的画面,是因为被扭曲了的光线只对人的眼睛起作用,对摄像机无效。现在,咱们只需根据摄像机镜头里的真实景象走,沿途做上标记,就应该能找到王教授他们。” 由于绳子不够长,缺少做标记的东西,队长便命令几名战士去外头挖来两口袋“香灰土”;这种土是植物腐烂后残留的物质,颜色灰黑,撒在地上容易被辨认出来,用来做标记,最合适不过。 准备妥当之后,寻找王教授准确位置的行动开始了。 由于有摄像机画面做参考,众人走走停停,大约十来分钟后,他们看到了一道高大的门,门内传来了人声。 周文听见人声,料想肯定是王教授他们了,就喊众人加快步伐,走进了门内。 某个地方,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看着下方忙碌的一群人,干瘪的笑声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站立良久,他走到椅子前坐下,开始回想几十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年冬季,刘闯与大飞回到组里不久,有组员向组长汇报,疑似发现了外人的行踪,猜测,是此前闯入山洞的几个人;经过搜寻,没找到人,只发现一条野狗;野狗被组里的护卫犬咬死,已经处理掉。 组长听完,阴冷的目光投到刘闯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发出一声冷哼。 自那日开始,刘闯从一名小组主要成员,变成了实验室清洁工,待遇虽没改变,但同事们投来的异样目光,还是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他平时少有言语,此前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研究上,是以几乎没有投缘的朋友。他对科学和未知事物的热衷,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现在,工作换了,他从一个工作狂变成了一个闲人。 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他经常出山,要么,去市场上淘老物件;要么,就是帮王建国他们寄点茶叶或宜兴的土特产。 久而久之,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如果没有帮王建国他们逃脱,他也许就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时,小组对铜棺山大鼎的研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他还是重要成员时,研究的各种数据他都能过目,是以大鼎能量产生周期,以及新发现的情况他都能了解到;现在不一样了,他只是个清洁工,除了打扫卫生时,平常都无权进入研究室。 “妈的,好人做不得。谁他妈说好人有好报的,都他妈的是骗人的鬼话。” 终于,在一次小组因研究出新成果而举办庆功会,他没被通知出席,在喝了半斤高粱酒后,积压在他心中的委屈、不平,甚至是愤怒爆发出来了。 那天,他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将自己灌醉,声嘶力竭地诅咒上天,怒骂老天爷不公。同时,一个此前绝不会有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报复,向这个充斥着罪恶和险恶人性的社会报复。 那天开始,他利用一切进入实验室的机会,偷窥各种数据,凭借经验与天赋,他竟先研究小组一步,觅得铜棺山大鼎拥有巨大能量的天机。他觉得,复仇计划可以开始了。 此后,他利用大鼎能量,结合极乐丝喜欢群居和强烈自保的特性,做成了第一件可怕的武器,那是一件衣裳。 他偷偷将衣裳放进组长的卧室,第二天,人们便发现了组长的尸体。 组长死于窒息,他在进入沉睡时,由极乐丝做成的衣裳变得密不透风,将他的头连同身体裹了个严严实实。 组长暴毙,人人都想取代他,竞争自然很激烈;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富有戏剧性,由于眼热组长位置的人相互揭短,结果,无人符合继任条件;倒是混日子的大飞,因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以往没落下小辫子,于是,他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组长。 继任者无能,连大飞自己都知道,但组长的优厚待遇是有着巨大吸引力的。 送到屁股底下的位子不能轻易丢掉,大飞为了稳固地位,火速提拔刘闯,不仅恢复了对方重要组员身份,还让刘闯当上了除他之外,权利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研究组副组长。 大飞认为,在研究组里,没有比刘闯更合适的人选,加则他除了刘闯这个可以偶尔交谈的朋友,不再信任第三个人。于是,这两个都不怎么说话的人物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小组内有至高无上权利的黄金搭档。 大飞没看错人,刘闯得到提拔的第二个月,便将一份铜棺山大鼎最新研究报告递到他手里,报告上罗列了多项此前研究组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其中一项更是他打死也想不出来的“隔空移物”。 研究报告递交上级后,上级领导很重视,派出审核小组进入铜棺山,并亲眼见到刘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没了一只装着狗骨的铜鼎。 起先,审核人员以为这是魔术,但在仔细检查过现场没发现任何辅助物后,才相信,“隔空移物”不是魔术,而是真实存在的现象。 此后,研究组获得了大量资金,组员们的待遇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当时,尽管还有少数人觊觎组长的位置,但无论水平与能力,他们都无法与刘闯相提并论。加则,成员们因刘闯的研究成果,都获得了福利,在这种情况下,再与刘闯争位子,结果只能是自讨没趣。 于是,那些人偃旗息鼓,空有夺位念想,但没有付诸实际行动。 暂时的稳定没能改变刘闯报复的念想,此前同事们轻蔑的目光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烙印,他开始实行下一步计划,他不仅要拥有铜棺山大鼎的能量,更要让知道铜棺山秘密的人都消失,其中,包括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建国与蓝玉洁。 第七十四章 恩人的面目 因工作便利,刘闯与省里上一级部门时常有联系,个别领导接受了他的贿赂,甘心为他在某些事情上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严守铜棺山里的秘密,他以国家机密为由,要那个领导派人前往安达市将王建国夫妻灭口。 事后他曾经后悔过,假如,当时他以王建国夫妻救命恩人的身份,完全可以请两人回来协助他开展工作;但他被私心占据了思想,认为,以王教授的头脑,肯定能发现铜棺山内大鼎具有非凡的力量。他不想有人分一杯羹,铜棺山大鼎只能归他所有。 在派去的人失手后,他迅速做出了决定,留王建国一命,他要利用王建国的才能为他所用,毕竟,研究大鼎的任务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而他又不相信组里的同事。 在这种念头的驱使下,他将王建国送去广东一位友人那里,托友人照顾好王建国。 其实,那个友人与他关系很一般,但刘闯用巨额财富“提升”了他们的关系,友人在金钱面前弯了腰。 在安置王建国的同时,他派人火速赶去安达,将刚出世就失去母亲的王建国的孩子交付一位姓张的人抚养;当时,他给了姓张的很多钱,要对方尽早搬走,而且,搬得越远越好。 后来,随着大鼎各种能力被发现,他认为有一件事急需要做了。 他在工作场所安置了大量炸药,并组织了一次危险性较高的研究活动。活动开展那天,他引爆了炸药,致使外界获悉了这样一个消息,铜棺山科研组成员因爆炸事故全体遇难,其中,就包括他这个事件的策划者。 刘闯是个有心机的人,为了防止在有生之年难以完成对大鼎的研究,他写下了日志,并在返乡探亲之际,交给了他的儿子。他这么做,是为了事业后继有人,也为了铜棺山大鼎的能量只为他刘家存在。 几天前,他发现有人闯入山洞,前去察看时,发现是个盗墓团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团伙的头目竟是他的儿子刘大军。 刘闯很感动,知道刘大军进铜棺山一定是为了查明自己的“死因”;儿子尽孝,这是世人做长辈的所期望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很想与儿子见面,多少年来,他独自生活在山洞里,每天面对的只有枯燥的实验数据。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还活着,有能力做完的事情他不想别人插手,特别是他的儿子,毕竟,实验存在极大危险性,保不准哪天就会被阎罗王收了去。 刘大军是独子,刘家香火不能灭。 在这种念想驱使下,刘闯利用大鼎能量制造出阴间幻境,并用鬼狼将刘大军他们逼退至石门处,又要二狗转达他的警告,要刘大军放弃再进铜棺山的念想。 刘大军真的没有再来,但是,王建国却来了,而且,还带了一大帮人来,此刻,就在他所在的鼎楼下面。 看着脚下数十人忙碌的身影,刘闯发出一声冷笑,他想,好戏该登场了,这些蝼蚁该去阎罗殿报到了。 正想着,他发现鼎楼至高处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人,是王建国。 周文他们进门后,发现不远处站着一群人,经过仔细辨认,确认是考古队的。 宝叔喊了几声王教授,那边的人群有人回应,挥舞着手臂示意他们过去。 走近后,周文发现所有人都仰面看向上方,他也跟着往上看,一看之下大感惊奇,他看到了一尊足有三层楼房高的大鼎;大鼎的最高处站着两个人,仔细看,发现其中一个是王教授,另一个,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王教授在跟黑衣人交谈,说着说着,黑衣人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说话声大了很多。 黑衣人说:“哼,你以为当年我是在救你?实话告诉你,我是在利用你。” 听到这样的话,周文已经知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对王教授施以援手,后来“死了”的刘闯。 他想,看来,刘闯的“死亡”,必定是刘闯本人处心积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周文不明白刘闯为何要诈死,但从此刻刘闯说话的语气来判断,此人绝非良善,诈死也一定有着不好的目的。 这时,刘闯说出一件出乎王教授意料,也让王教授感到愤怒的事情来。 当年,为了严守铜棺山里的秘密,在老张头不吸取教训再次进入盗洞后,刘闯设法拦阻了对方,并在对方回到小木屋后,利用鬼狼杀死了老张头。 “什么?你、你说老张头是你杀害的?为什么?这么一个慈爱的老者你都不放过。”王教授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受他尊敬的救命恩人,竟会是个冷血的杀人凶手。 “哈哈。”刘闯大笑起来,反问王教授:“为什么?难道,世上所有事情都需要原因吗?” “但……老张头对你构不成威胁。” “错。这个死不开窍的老头子就像得了失心疯,总想往山洞里钻,你说,我能让他一天天的折腾嘛。”说到这里,刘闯脱下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的盔甲。 周文发现,刘闯竟穿着张正林那样的防护服;他禁不住想,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想瞒你,也没必要瞒你,今天,我之所以会告诉你一切,是因为你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刘闯说,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王教授说,“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你儿子的秘密。” “我儿子?”王教授听对方提起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激动起来,他问刘闯,“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他在哪里?” “呵呵,我当然知道。可能你不会想到,你儿子会被一个盗墓贼收养。很讽刺不是嘛。其实,这也是我一手策划的,一个堂堂的考古专家,后代居然是个盗墓贼,多有趣呀。哈哈。” “你……”这句话气到王教授了,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下楼去。 刘闯眼疾手快,一把将王教授拉住,笑嘻嘻地说:“哎哎,小心了。我还不想你这么快就去见阎罗王。我啊,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站稳身子的王教授听他这么说,觉得很奇怪,心想,一个杀人的魔王,还会说出什么好消息。 刘闯拍了拍王教授的肩膀,说:“这几天,我见到你儿子了,哈哈。” “啊?你见到我儿子了?他到底在哪里?”王教授急切地问。 刘闯便将在山洞里遇到刘大军一伙人的事情讲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他幸灾乐祸地说:“你不会料到,你儿子就是这伙人里的一员。你猜是谁?哈哈,我还是告诉你吧,他的名字叫做张超,弓长张,超人的超,绰号二狗。” “什么?你……你说我儿子跟那帮盗墓贼是一伙的?” 王教授已经听说了上午抓捕刘大军的事,被捕的团伙中,有个人就叫张超。 刘闯点了点头,拍了拍王教授的肩膀说:“好啦,该你知道的事情我都说了,现在,该是送你们上路的时候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楼下的周文见状,大声问:“既然我们都要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铜棺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闯听见了,朝下方看了看,想了想,做出恍然大悟状说:“对呀,反正你们都要死了,我为什么不让你们死个明白呢。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铜棺山确实与晋代古墓有关,但与周处没半点关系;而且,最大的秘密也和古墓毫无关联。实话告诉你们,铜棺山里有几只大铜鼎,这些鼎具有未知的巨大能量,谁能拥有,谁就会做常人所不能之事,甚至,可以永生不死。” 周文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永生不死,说神话呢。 他略有讥讽地回应:“说得真神,那你掌握这些能量了吗?” 刘闯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神情复杂起来。 王教授见状,猜到了大概,知道刘闯还没完全掌握大鼎神奇的能量,怕对方继续研究下去,一旦能量被这样的人掌控,天下苍生必遭灾祸。 他对刘闯好言相劝,要对方悬崖勒马。 没想到,好心的劝导没能点醒刘闯。 刘闯冷冷地说:“确实,我还没完全参透掌握能量的办法,不过不要紧,就凭我现在拥有的能力,送你们去见阎王还是绰绰有余的。关于大鼎能量的厉害,相信你们也见识过了,噬人皮肉的极乐丝,逼真的幻象,还有能改变光线行进路线的装置。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利用大鼎能量制造出来的。” “也仅限于此,对吧。”周文说。 他想激怒刘闯,以此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争取逃生的机会。 “放心吧。”刘闯说,“我们刘家迟早会拥有神奇的力量,就算我成不了大业,我儿子,我孙子也会继承这个事业。” “你儿子?谁呀?”周文故意问。 刘闯自豪地大声回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都听好了,我的儿子,他叫刘大军。” 第七十五章 结局(第三卷完) 此言一出,不仅是周文,在场很多人都沉默了,因为,他们上午到过抓捕犯罪团伙的现场,也见证了刘大军被龙爪穿透胸膛的惨烈一幕。 犹豫了一下,周文还是说了出来,他告诉刘闯,刘大军已经死了。 刘闯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荒谬,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死?前几天我还在这里看到了他们。”说着,似乎觉察出周文的意图,冷笑一声说,“小子,你这么说是在吓唬我吧。我告诉你,随便你们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今天你们都得死的结局。” “可他今天早上确实坠楼死了。”王小溪说,她指着摄像师说,“你要是不信,我们还拍摄了现场呢。” “什么?”刘闯感到了强烈的不安,他跨步来到大鼎的边沿,几乎是吼着喊摄像师播放那段录像。 摄像师不敢怠慢,忙将带子倒回上午在陶瓷城拍到的一幕,喊刘闯下楼来看。 刘闯说不用,直接放就行了。 摄像师感到疑惑,心说,你不下来怎么看?难不成,有远视眼?隔这么远都能看清楚。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敢这么问,他怕横生枝节惹恼了老头子引来祸端。他按下了播放键。 楼上的刘闯朝前方挥了挥手,只见,凭空出现了巨幅的光幕,上午在陶瓷城发生的一幕清清楚楚地显示了出来。 看完录像后的刘闯就似虚脱了一般,身子晃了晃,泪水涌了出来,他张开双臂朝着空中吼叫:“老天,为什么要作弄我,为什么要让我们刘家绝后。你该死,你该死呀。”吼了几声后,他脸上悲痛的表情被愤怒取代,他指着楼下一帮人叫道,“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害死了我的儿子。你们得死,你们都得死,都得给我儿子陪葬。”说罢,转身快步走进离得最近的一个门洞。 刘闯刚离开,大楼便晃动起来,一阵隆隆声后,整座楼竟然缓缓缩进地底,只片刻的工夫,大楼就与地面持平了。 周文担心大楼会陷入地底,忙喊大家小心,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迅速来到王教授跟前,拉住对方打算跑向来时的方向。 就在这时,刘闯又出现了。他重新披上了斗篷,高举着双手,嘴里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就像在念咒语。 几秒之后,周围黑暗中走出了数以百计的鬼狼来,随它们一起出现的,还有黑压压的极乐丝。 见到这骇人的一幕,众人恐惧顿生,都想着,今天想要不死,难。 就在众人恐惧到极点之际,四周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几何图案突然翻涌起来,只几秒的功夫,洞中涌现出大团的祥云,云团里出现了一条五爪的金龙。 众人被这样的场面震撼住了,都愣在了当场。 金龙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吟,一刹那,众多鬼狼和极乐丝像烟雾一样尽数消散。 最后,金龙幻化成一团炙热的火球,扑向了目瞪口呆的刘闯。 刘闯死了,不同于他上次策划爆炸的假死,这次,是被幻化成火球的五爪金龙活活地焚化掉的。他留下了太多遗憾,苦守铜棺山数十载,非但没有获得大鼎的能量,反倒被这种能量幻化出来的巨龙给杀死了。 金龙为何要杀死刘闯,后来大家是这样分析的。 龙,在华夏文化里属于正义的象征,它容不得邪恶的存在。 刘闯为了拥有神奇的力量,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结果,是象征着正义的巨龙惩恶扬善的体现。 尽管,铜棺山存在强大能力的谜团没能马上解开,但大家相信,包括黑鱼湖中的湖心岛、徐州云龙湖的湖底,以及铜棺山在内的这几个地方,出现的一系列超自然现象,必然是能用科学解释得了的。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会将这一谜团公之于众,到那时,一切在现在看来超乎寻常的现象,都会找到合理的解答。 离开铜棺山的当天,王教授在本地公安人员的陪同下,去市看守所看望了阔别多年的儿子。 二狗已经从办案人员口中获知,王教授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亲生父亲。 两人相认自然是喜极而泣,现场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感动得落下泪来。 离开宜兴前,柴少鸿已经出院,他想弄明白一件事,问卫羽龙,为什么在铜棺山的时候老是玩失踪。 卫羽龙笑着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野生灵芝。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卫羽龙是乘着上山的机会采集灵芝去的。 周文也想弄清楚一件事,他问汪诚,那天藏起来的图纸究竟是什么。 汪诚取出一大叠稿纸,上面画了很多各式各样的鼎,有些,与大家在铜棺山里见到的大铜鼎几乎一模一样。 周文终于明白,汪诚是在为日后设计制作出新作品积累素材。 数月后,铜棺山盗墓案开庭审理;陌离、老耿和大刀疤等人,分别被判处不等的有期徒刑。 二狗张超在抓捕过程中能积极配合鲍大海,有立功悔罪的表现,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陌锦协助犯罪团伙盗窃国家文物,情节较轻,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判决生效后,由于即将刑满,陌锦被押回看守所,她将在这里服完余下的刑期。 办完手续,陌锦心里空荡荡的,她木讷地跟在管教后面向监舍方向走。 有个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锦儿,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最熟悉不过了,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里,她每时每刻都在回想这个声音,惦记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 她停下来,转身看向铁门外头,看到了穿着警服面带微笑的柴少鸿。 “加油。”柴少鸿向陌锦举起右手,握紧了拳头。 陌锦笑了,自她被捕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笑得很灿烂。 深夜,周文在家中整理文稿,桌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看得出,有问题在困扰着他。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有些迷惘。 他在想,尽管铜棺山里的一些谜团已经解开,但依旧有未解之谜,如,黑鱼湖、云龙湖和铜棺山都出现了巨大的鼎,这些鼎到底是不是由大禹铸造后来遗落的九鼎;还有,能导致人产生幻觉的几何图案,到底是谁镌刻上去的。 铜棺山,到底还存在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第三卷完) 第一章 梦的预兆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秋夜,冷清的街道,三三两两低头赶路的行人。 东方嘉园,这个颇有艺术气息的住宅区,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时近凌晨一点,汪诚再次从奇怪的梦里醒来。 他愣愣地坐在床上,心里在想,这个怪梦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这个钟点上? 墙上的挂钟响了一下,一点整。 他下床来到窗口,远眺蠡河对面的蜀山,那里黑漆漆的,白天的翠绿全然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得跟墨汁一般粘稠的黑,粘稠得,如同此刻他混沌的思绪。 “三天了,这梦连续做了三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预兆还是潜意识在提示自己?难道,我忘了什么要紧的事了?”他自言自语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啥呢?”床上的范帼颖翻了个身,问他。 “哦,没事。做了个梦,起来透透气。” 汪诚边回答,边寻思天亮之后,要不要喊周文来帮着分析分析;看看这个奇怪的梦,和梦里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周文对他的这个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下午,两人在艺术馆二楼小茶室喝茶的时候,周文是这样说的:“我估计,这就是个梦。你老想着设计新作品,白天想多了,晚上发梦也是正常的嘛。” “但连续三天做了同样的梦,就连梦里那个神秘人的言行举止都如出一辙,这很不正常。”汪诚说,“不管怎样,看看今晚还做不做同样的梦,如果再做,就得寻思有什么说法了。” “你说梦里那个神秘人要你去趟老家,会不会是你想家了?”周文问道。 汪诚摇了摇头:“不可能。这阵子忙着构思北京客人要的那套壶,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那……” 两人正说着,汪诚的手机响了起来。 汪诚接通电话,听了片刻,客气地跟对方说:“行。我这就准备准备,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出发。”挂上电话,他脸上客气的表情迅速被疑惑取代了。 周文见状,问他怎么啦? 汪诚说:“电话是我老家县政府接待办打来的,说要我回去一趟。” “什么?”周文很是惊讶,说,“难道,你那个奇怪的梦真是预兆?” 如果,这个消息让周文觉得意外的话,那么,汪诚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觉得云里雾里。 汪诚告诉他,县接待办的人说,邀请他一同前往。 “什么?我?” “对,你。” “可是……” “别问我,我也迷惘着呢。” 迷惘归迷惘,既然被邀请了,就得去一趟;再则,汪诚那个奇怪的梦,似乎跟这次被邀请有某种关系,周文特别想搞清楚,是以决定好之后,他立刻打电话给筱雯,要对方负责近阶段的工作,有急事可以随时跟他联系。 筱雯接电话时,谭建国与李成博也在场。 李成博听说周文要去河南,想起那次洛阳之行,心说,此次周文去河南,该不会又要去哪座墓里头溜达吧。不行,这样的机会怎能没我这个土考古专家在场呢。 于是,他正儿八经地向周文提出带他一起去的请求。 周文答应得倒也爽快,说,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去之前得安顿好耿老爷子,千万不能像上趟在上坝村那样,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让他一个人跋山涉水的赶去。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成博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将师父安顿好。 通完话,李成博火速赶回店里,将准备去河南的事情跟耿爷说明,并叮嘱店里的伙计,在他出差的几天时间里,服侍好老爷子。 料理妥当后,李成博赶往高铁站,半个多钟头之后,他便到达了宜兴。 第二天,三人驱车从宜兴出发,等到达固始县接待办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接待办的刘主任见他们来了,客套了几句,说,先安顿好住宿,然后,一起吃个饭。 等三人在招待所办好入住手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晚餐在接待办餐厅进行,菜肴虽不丰盛,但都是固始才有的特产。 嫩头青萝卜,肉质细嫩营养丰富的固始黄鸡,麻鸭、甲鱼等等,摆了大半个桌子。 席间,刘主任将三人跟其他人相互做了引见。 他首先介绍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瘦高个男人,说这人叫杨易,是搞科研的,隶属于一家名为“九州地衡科研所”的单位,担任所长;这次,就是杨易请他们来固始县的。 接下来介绍的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此人皮肤黝黑体格健壮,名叫宗国胜,来自北京,是个考古专家,曾参与过国内一些大型古墓的发掘,在文物断代方面有一套。 等刘主任介绍完,杨所长站起身,客气地朝大家拱了拱手,算是行过了见面礼。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将这次请众人来固始县的目的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早在上几个月,刘主任出差去无锡,抽空去了趟汪诚的艺术馆。聊天的过程中,汪诚提到了在不同地点见到大鼎的事情。刘主任回河南后,在与好友杨易唠嗑时,提起了这事。 杨易隶属的单位,跟研究铜鼎有一定的关系,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前不久,杨易的科研所接到文管部门通知,说是在固始县方集镇附近的坝基村,发现了集葬式古墓群,发掘过程中,挖到了一尊足有两人高的三足大鼎;大鼎的顶部被平整的铜板盖住,上面刻了很多吉祥草和祥云图案;通过敲击大鼎,可以听出里头是空心的,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得而知。 听到这里,宗国胜问为何不打开大鼎来看看。 杨易坐回到椅子上,摇了摇头回答:“如果能打得开,就不会劳烦几位大老远地赶来了。大鼎上的盖子跟鼎身就像是一体的,想了很多法子,硬是打不开。” “哦,难不成,这大鼎有机关?”宗国胜来了兴趣。 杨易点了点头:“我猜也是。这样吧,大家车马劳顿挺辛苦的;一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发掘现场,大鼎到底有没有机关,到时一看便知。” 固始的秋夜要比南方城市凉了许多,也许,是紧邻山区的缘故,这里的宁静,可以用万籁俱寂来形容。 县接待办招待所已经没入了黑暗,除了周文他们的房间还亮着灯,整个区域漆黑一片。 十二点光景,与汪诚同处一室的周文关上电脑去冲了个澡,回来后,正打算上床睡觉,刚走到床边,邻床熟睡中的汪诚突然从床上坐起,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的一双眸子透着惊恐和迷惘,看着被吓了一大跳的周文,嘴里连说了两遍小心女人。 周文料想汪诚又做恶梦了,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是不是又做梦了?” 一拍之下,汪诚清醒过来,他战战兢兢地回答,是的。 “该不会又梦到那个神秘人了吧?哎对了,你刚才说,小心女人。是什么意思?”周文倒了杯水递给汪诚,问道。 汪诚显出迷惘的神情,显然,他已经记不清梦里的一些事。 他接过周文递来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杯中水,说:“和前几天的梦没多大区别,还是黑漆漆的屋子,还是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只是这次他没再提要我来固始县,而是说了其他什么,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 “你刚才说到了小心女人。”周文坐到自己的床上,提醒道。 “小心女人?我有说过吗?”汪诚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记不得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周文苦笑了一下,说,“这话是你说的,我哪知道是什么意思。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别多想啦,明天还得早起,时间不早,咱们哪,睡觉要紧。”说罢,倒头就睡。 尽管汪诚心里有谜团,但寻思着,一时半会也解不开,干脆躺下继续睡觉。 第二天上午八点,刘主任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来到招待所。他告诉大家,发掘现场在山区,离县城有一段距离,那里的路不好走,为了便于开展工作,科研小组和考古队已经在那里搭建了营地,所以,往后几天大家不回招待所,住在营地里。 收拾好东西之后,周文与李成博上了汪诚的车,宗国胜与杨所长上了刘主任安排的车辆,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招待所大门。 刚出门,李成博就喊汪诚停车,说是看到一位大学里的女同学了。 周文觉得意外,问:“你还上过大学?” 此前,周文从未听李成博讲起过上学的事情,总以为,土专家至多高中毕业就开始混迹于社会;现在,知道李成博还上过大学,自然觉得意外。 李成博说:“怎么,我上过大学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也是有学问的人。”说着,意识到说这些只会耽误事,忙打开车门说了声,“等我一小会。”说着,朝不远处的人群走去,边走,心里边盘算,一会跟女同学见了面该说些什么。 按理说,土专家的口才即便算不得一流,但总比寻常人会讲话;他虽不能把死人说得活过来,但哄人开心还是有一套的。 不过,此刻他去见的女同学可不一般,曾经是校花,也是李成博暗中仰慕的对象。不知怎的,以前李成博跟这位美女说话,开口就会脸红,是以直到毕业,他也没勇气向对方表达爱慕之情。 第二章 营地.墓坑 “沐雪,田沐雪。”李成博喊了两声女同学的名字。 人群中,一位身材高挑美貌如花的女孩子朝他这边看来,看清楚是李成博之后,先是一愣,继而走了过来。 “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上老同学。成博,你现在在哪发展呀。”田沐雪走到李成博跟前,银铃般的声音从她那张樱桃般的小嘴里说出来,言行举止显得落落大方。 李成博倒有些扭捏,在倾慕对象的面前,他无法口吐莲花,就连基本的语言功能也被大幅度削弱。 “我在南京做点小生意,谈不上发展。”李成博回答,问对方,“你还好吧?” “我?还行。在电台主持节目,算是找到了对口的工作。”田沐雪回答。 她在学校时读的是播音方面的专业,毕业后应聘进电台工作,就如她说的这样,工作与专长对口。 这时,车里的周文朝这边喊:“李专家,咱们还得赶路,抓紧呀。” 李成博正要回应,田沐雪却意外地看着他问:“专家?你不是说做小买卖的嘛,怎么成专家了?” 李成博自然知道周文是给他装面子才故意这么喊的,忙说:“不是什么专家,只是略懂一点考古方面的知识。”说着,他加快了语速,“我有事急着要走,要不你记下我的号码,以后再联系。” “你们打算去哪里?” “去参加一个古墓的发掘,正准备出发呢,没想到看到你了。”李成博说罢,指了指等在招待所门口的两辆车。 “发掘古墓?我能去发掘现场看看吗?”田沐雪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对这样的请求,李成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倒是指望田沐雪能一起去,但不知刘主任会不会答应。 “发掘现场在山区,我们不回县城来,都住在营地里,那里的环境与条件不好,你去了不一定会适应。”李成博说着违心的话,心里早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事。”田沐雪说,“反正我暂时没找到住的地方,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古墓发掘呢。” 李成博平时最见不得女生流泪,同样,也经不起女生软磨硬泡;田沐雪央求似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变得异常软糯,他不禁又看向招待所门口的车。 这时,周文又在喊了,要李成博速战速决,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完事后立刻上车。 李成博喊田沐雪稍等,他跑到刘主任所在的车辆跟前,向刘主任请示,能不能带田沐雪一起去。 刘主任只是略微一想,便点头答应了。 李成博喜出望外,跑回去拿过田沐雪的行李箱,两人上了汪诚的车。 路上,李成博问田沐雪,来固始县有何打算。 田沐雪回答,她喜欢野外旅行,每年的假期基本都用在这方面,这次来固始县,是想到处看看,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从县城出发到坝基村,全程约五十公里,走204省道经郭陆滩,再穿过省道339便到了方集镇;再走二道河路,总共用了五十多分钟,到达了发掘现场附近的白果冲村。 停下车,刘主任喊大家带上各自的行礼,说接下来都是山道,只能走着去,车辆就停在村子里了。 等众人下了车,他喊来村长,叮嘱对方,一定要看管好车辆。然后,领着众人徒步去坝基村附近一个地势较高的所在。走了约莫半个多钟头,一帮人才到达了营地。 营地周围的环境很不错,尽管已经入秋,但放眼看去,到处郁郁葱葱,丰富的植物资源,将这个偏僻的所在装扮得分外秀丽。 接下来,刘主任按照名单给大家分配住宿,完后,又喊先来的工作人员将众人的行礼拿去各自的帐篷。 由于队里女生只有两个,一个是田沐雪,另外一个是负责后勤与医护工作的王立媛;两人被分配在同一个帐篷里。 王立媛比田沐雪大几岁,为人热情,在帐篷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对田沐雪说:“小田啊。往后这几天,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大姐说。” 田沐雪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了些客气话,然后,边收拾床铺,边偷偷打量着这位三十出头的女人。 王立媛中等身材,头发乌黑盘着发髻,如果,不是穿着浅灰色的工作服,换上白底蓝花低开叉旗袍的话,就她的长相,还有略显丰满的身体,肯定会让天下英雄尽折腰的。 王立媛觉察到田沐雪在观察她,便笑着问:“小田。对大姐的印象如何?” 原本是偷偷打量,现在,被发现了,田沐雪觉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 王立媛笑着说:“妹子,没事。女人能得到别人的欣赏,不是件坏事。” 田沐雪喜欢王立媛快人快语的个性,心想,王大姐为人处事的习惯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往后这段时间,跟她相处一定合得来。 稍后,外头响起了刘主任的喊声:“请大家抓紧时间,一会,咱们就去墓坑。” 等两人走出帐篷时,人已经都到齐了。 刘主任将两台对讲机分别给了汪诚和田沐雪,告诉他们,有事可以用对讲机联络。 他对汪诚说:“汪馆长。我呢,要回县里忙些事情,就只能陪大家到这里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杨所长安排大家开展工作。另外,考古队的陈教授他们,也会配合你们的。”说罢,跟众人握手道别,带着随行的工作人员离开了营地。 目送刘主任离开后,杨易领着众人向数百米外坝基下的墓坑走去。 远远地,大家看见坝基下有个约摸四五十米开阔长方形的土坑,坑里墓室的形状已经很清晰,分别有前后墓室、主墓室、东西两个耳室,以及一条长约七八米的甬道;主墓室周围还有几个陪葬坑,看得出,墓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走近后,大家发现后墓室有个被塑料薄膜罩得严严实实的大家伙,看形状,应该就是杨易提到的大鼎。 到达墓坑后,一个五十多岁体格矫健的中年男人迎上来打招呼:“你们来啦。辛苦了,辛苦了。” 杨易跟对方握过手,将众人做了引见,最后,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对众人说:“这位呢,是考古队的陈教授,这次发掘工作主要由他负责。” 客套一番后,陈教授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后墓室,并吩咐队员掀开了盖着大鼎的塑料薄膜。 这是一个常见大鼎,按造型和纹饰来看,至少是明代或更早时期的产物;大鼎本身除了体积大了点,上面的纹饰很精美,旁的,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陈教授喊考古队员拿来一梯子,搭到了大鼎上。李成博爬上去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个所以然。 等他下来后,宗国胜问看出什么了。 李成博摇了摇头,回答:“盖子跟鼎身看着像是一体的,如果说有机关吧,至少应该有缝隙,但这只鼎的盖子跟鼎身衔接的地方,看不出一丝缝隙。” 宗国胜感到疑惑,他敲了敲鼎身,听声音里面应该是空心的,但装了东西。他又看了看没入夯土层的大鼎底部,想了想,问陈教授:“陈教授。能不能把整个大鼎都挖出来?” 陈教授表示没问题。他喊来几个队员,在大鼎周围架起了安全隔离带,并用很粗的尼龙绳系在大鼎的兽环上,绳子的另外一头系在木桩上,再将木桩钉在地上,这样做,能防止挖掘时大鼎倾覆。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七八个队员开始挖大鼎底部的夯土。 汪诚取出速写本,照着大鼎样子写写画画起来。 夯土层比较结实,挖掘的进度有点缓慢。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大鼎底部才勉强跟夯土层脱离。 陈教授带着手套,俯下身,扒去地上的碎土,伸手在大鼎底下探了探;摸过之后他高兴地对大家说:“下面是空的。” “空的?”宗国胜听了有些兴奋,说,“难道,大鼎下面有密室?” 陈教授更是激动,也难怪,考古工作中有了重大发现,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谁会不激动呢。 他吩咐队员加快挖掘进度,同时,叮嘱要小心。 片刻之后,大鼎下面出现了一个一米多宽,圆形的垂直孔洞。 陈教授拿手电往下照了照,回头对杨所长与宗国胜说:“是个垂直的通道,底下黑乎乎的看不究竟,得下去看看。” 杨易提出让队员先下去探探路。 宗国胜说等等,他喊陈教授仔细检查下大鼎的底部,看看有没有五个圆环状的图案。 陈教授仔细去看,果真看到了五个碗口大小的圆形图案,就问宗国胜是怎么知道的。 宗国胜并没急着解释,而是喊大鼎附近的队员全部撤离到安全隔离带外面后,才对陈教授说:“我知道大鼎里装的是什么了。” 陈教授觉得意外,心说,自己琢磨好几天也没能弄明白大鼎里有什么,这个北京来的同行只瞥了一眼就知晓其中的奥秘,看来,杨所长请他来还是有道理的。 事实上,宗国胜除了拥有常规的考古知识,平常也接触一些盗墓题材的文章,尽管内容大部分都是编撰出来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作者查证资料,或走访干过盗墓勾当的人了解到的,所以,他能猜到大鼎底部的特征,是从那些书上了解到的。 由于时间紧迫,他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分析起五个圆环状图案的意义来。 第三章 通道石室与墙 宗国胜说:“我猜,这只大鼎是守护密室入口的一个机关,是根据‘龙火琉璃顶’演变而来的,很罕见。如果,我分析得没错,一旦有人进入垂直通道,那么,大鼎里的火龙油便会通过五个孔洞注入通道,并迅速燃烧。” 这番话听得杨所长脸都绿了,他想,要是宗国胜的分析成立,假如刚才他提出让队员先下去看看的建议被采纳,结果会怎样,他实在不敢想象。 陈教授问宗国胜,有没有破解机关的法子。 宗国胜摇了摇头,说龙火琉璃顶通常只出现在主墓室的穹窿上,而眼下却是用大鼎来架设的,他从没接触过,缺乏经验;他认为,最安全的办法,是将大鼎搬去别的地方。 “但这地方交通闭塞,大型的发掘工具和车辆是绝对到不了这里的,而大鼎分量又重,如果不用起重机等设备,别说是搬走,连挪下位置都不容易。”陈教授说。 宗国胜想了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问陈教授:“陈教授,你们带的塑料薄膜和胶带多不多?” “有不少。”陈教授回答,他问,“你要这些干吗?” 宗国胜解释:“我想了个法子,用塑料薄膜将大鼎底部整个封死,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火龙油流出来时接触到空气燃烧。切记,操作过程中不要触碰鼎足,我怀疑,这个机关的触发点就在三个鼎足上。用塑料薄膜封好之后,再挖一条倾斜的坡道,咱们可以利用斜坡避开大鼎直接下通道去。” 陈教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实质上,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也唯有这个法子可以试试。 接下来,他指挥几名队员用塑料薄膜将大鼎的底部封严实;然后,挖了一条通往大鼎下方的倾斜壕沟。 宗国胜喊众人拆除安全隔离带,用拆下来的木桩、木板加固大鼎,以确保大鼎在人员进入通道的时不会倾覆。 做完这些,宗国胜朝陈教授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下通道了。 打头阵的队员在腰间系上绳子,宗国胜叮嘱道,下去后只负责观察,不要碰任何东西,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发出信号,上面的人会拉他上来。 那名队员点了点头,滑进了通道。 片刻,下面传来队员的声音,说下面是个呈喇叭状直行的通道,问要不要往前去看看。 陈教授不敢贸然下决定,他征询杨所长与宗国胜的意见。 杨所长尽管是科研方面的专家,但对古墓了解得不多,只能请宗国胜给拿拿主意。 宗国胜想了会,说,通常,规模较大的古墓机关不止一个,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高手负责探路,出事的概率相当大。 说完,他再次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对陈教授说:“由我下去看看吧。” 陈教授愣了一下,此前,他只想着请宗国胜来最多是支支招,压根没指望对方会亲自下通道,现在,对方提出这个要求,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怕万一出事担不起这个责。 见陈教授犹豫的神情,宗国胜猜到了大概,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呵呵,不会有事的。我以前参与过一些大型墓葬的发掘,有这方面的经验。” 杨所长也帮衬道:“是啊,陈教授啊。既然老宗想下去看看,那他一定是有把握的。我看,就让他下去一趟。不过,宗教授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就立刻上来。” 宗国胜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加倍小心,不会轻易去冒险。 片刻之后,系上绳子的宗国胜带着对讲机小心翼翼地下了通道。 下去后,他跟探路的队员碰了头,问了一些情况,又观察了一下环境,发现,通道有一米多宽,洞壁的结构跟夯土层相似,不同的是,土层里掺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块,看来,是用来加强支撑力的。 宗国胜喊队员跟着他,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前面的空间陡然变大,一个足有七八米长,三米多宽的石室,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石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宗国胜用手电往前照了照,发现前方呈向下的走势,是个斜坡,还有台阶。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斜坡下是个更大的空间,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堵泛着青黄色光芒的墙壁。 难道,这就到了尽头了。 宗国胜感到疑惑,他想,按理,这座古墓都用上龙火琉璃机关了,里头,应该会有高价值的陪葬品,但此刻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石室。 正疑惑着,身后的队员忽然咦了声,似乎有了发现。 宗国胜忙问怎么了。 队员说:“这地方不再是土层,而是岩石结构,会不会是进入山肚子了?” “嗯,有这可能。对了,附近的地质结构是怎样的?” “墓坑处在废弃的天然水库下,咱们的营地就在大坝上。” “水库?”宗国胜听了若有所思,说,“如果,这里以前真是天然水库,古人就不可能将墓址选在这里,因为,按当时的技术,是无法在水下开挖墓道的。我猜,早在水库形成之前,这座墓就已经存在;并且,这座墓是由两部分构成;首先,是咱们身处的地方;再则,是上头的墓葬;也就是说,两部分或许不是一次性建成,而是,古人在建造墓葬时,发现下面还有个秘密所在,于是挖了通道;但不知什么原因,用大鼎做了机关,将两部分隔离起来了。” 围绕石室的属性,两人分析了一会,最后,宗国胜提出去下面看看。 台阶并不长,只十来米的光景就到了尽头,前面的空间,比上面的石室大了很多,但依旧空荡荡的,空旷得让宗国胜生疑。 队员看着尽头的墙壁,见没了去路,有点纳闷,问宗国胜:“这里怎么没任何东西呀?” 宗国胜仔细观察,见墙上刻满了纹饰,他分析:“我猜,这里可能不是终点,而是通往某个地方的过道。” “过道?但咱们已经跑遍了整个石室……” “没看见任何东西,而且,前无去路是吗?” “对。” 宗国胜指着墙壁说:“有些东西不能光看表面。确实,咱们一路走来,啥东西都没见着,但没看见不代表没东西。”说着,指着墙上一排整齐的吉祥草纹饰问队员,“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队员仔细看了一会,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出来。 宗国胜笑了:“呵呵,年轻人。考古工作不能单靠眼睛,还得动脑子。你看这里。”他指着墙上某个地方说,“仔细看就可以发现,这棵吉祥草显然与众不同。来,你看仔细点。” 队员又仔细看了会,终于有了发现,说:“好像……好像这棵吉祥草跟其他的不一样,是反着的。” “是的。看来,墙壁的后面有文章。这样吧,你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跟陈教授他们汇报一下。我在这里等,你喊陈教授派些人手带些工具下来。” 队员立刻醒悟过来,问:“您的意思……墙上有暗门?” “嗯。不过,只是猜测,具体有没有,还得经过仔细检查。你快点去吧。” “行。” 队员返回到地面后,将下面的情况向陈教授与杨所长作了汇报,并转达了宗国胜的意思,要派些人手下去。 陈教授听了喜出望外,他对杨所长说:“看来,这次古墓的发掘收获不小啊。如果,真存在暗门并被打开,说不定能找到高价值的文物呢。” “这样吧。”杨所长看了看腕上的表,说,“时间不早了,先通知宗教授回来,等吃过饭休息一会,再商量下一步计划。” 这头正说着话的时候,下面的宗国胜也没有闲着,他拿出手机,将墙上看似有问题的纹饰拍了下来。 对讲机响了,陈教授要他先回上头去,等吃过饭再一起下去。 宗国胜回到地面后,随众人去了营地,负责伙食的张胖子已经将盒饭送了来。 张胖子急匆匆地分配好大家的食物,说他要再回趟县城,买些干粮储存备用。 陈教授想,万一石室里的暗门真能打开,并存在别的墓葬,这次的发掘周期恐怕要延长,食物是必不可少的。他喊张胖子多带点饼干和矿泉水,说这些东西带去地下比较方便。 张胖子说行,收拾好东西之后,离开了营地。 吃过饭,在休息的时候,宗国胜将他拍的纹饰的照片发给大家,喊大家仔细看看。 起初,众人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后来,在那个跟宗国胜一起下通道的队员的提醒下,注意看纹饰有何不同,众人才看出有棵吉祥草纹饰是反着的。 宗国胜对大家说,他仔细琢磨过,墙上共有八个纹饰是反方向的,他猜测,只要把这八个纹饰的方向调整过来,让所有纹饰方向一致,或许,就能打开暗门。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不过,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测,能不能管用,还不能确定。另外,开启暗门并不简单,说不定有危险,所以,一会跟我下通道的人,不仅体格要健壮,而且,反应也得敏捷,就算遇到意外,也要做到沉着应对。” 接下来,陈教授挑选了六名符合宗国胜要求的队员,加上李成博、周文、宗国胜以及他自己,总共十个人,组成了下通道的探险小组。 第四章 飞来横祸 起初,田沐雪要求带她一起下通道,但宗国胜考虑到密室里可能存在歹毒的机关,怕一个女孩子下去非但帮不上忙,还容易出事,就没有答应。宗国胜让田沐雪与汪诚等人留在地面做接应。 安排妥当之后,探险小组的十个人挨个下了通道。 话说张胖子回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他购置好干粮和纯净水,正打算回趟家,经过豫皖大道某宾馆门口时,车子不慎碰上了一位女子,一场交通纠纷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女子倒是没事,但她提着的手提箱掉到了地上,箱子里的纸张落了一地。 张胖子心说坏了,麻烦事来了,少不了要赔钱。但他看到女子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放心了不少,心想,既然人没撞坏,大不了赔几百块箱子钱,把这事迅速了了,然后,回家去。 事实上,他不是个阔绰的主,每月考古队那点工资也只够勉强过活;他之所以愿意赔钱,一来,是因为不赔钱显然是不行的;再则,这钱不用他掏,都有考古队和保险公司负责。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彻头彻尾打错了,因为,等他下了车,来到那只黑色的手提箱跟前时,看到了箱子里有一只摔碎了的瓷瓶。 女人没说话,俯身捡起地上的纸,脸无表情地将其中一张递到张胖子的手里。 张胖子尽管文化程度不高,但纸上估价证明的标题,以及一连串的数字他还是认得的。 “什,什么,十八万?”他吃惊地叫出声来。 他慌了,十八万,对他这个每月拿几千大元薪金的平头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你……你该不会是在讹人吧,就这么个破瓶子,值十八万?” 女人是不是在讹人他不知道,但他希望是如此,因为,这有这样才能避免落得巨额赔偿的结果。 女人还是没有开口,而是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张胖子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女人敢报警,说明讹人一说不成立,既然不成立,他张胖子就难逃赔偿的厄运。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同出现在了县交警大队武庙中队的办公室里。 经过交警的严谨核实,张胖子所期待的结果落了空,那张估价证明,还有摔碎的古董瓷瓶,是货真价实的。 这个结果让张胖子两眼发直,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一股未知的巨大的力量,正将他卷进漩涡深处。他无法想象,二十分钟前自己还好好的,转眼便背上了一笔巨额债务。 拿什么来赔呀,积蓄吗?辛辛苦苦积攒了多年,只存了三万多块钱,讲到赔偿,连个尾数都不够。 去借钱吗?亲朋好友都是单位拿月薪的主,别说没多余的闲钱,就算人家愿意勒紧了裤带省吃俭用地借给你,又能凑出多少呢。 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张胖子感觉到他的身上就似压了一座大山,他甚至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就在他被浓浓的绝望包围之际,女人的一句话却让事情有了转机;这句话,让张胖子犹如溺水捞到了救命稻草,神智立刻清醒过来。 女人说:“张先生,这样吧。我看您是个实在人,撞坏东西也不是您故意的,我呢,带您去见见我们董事长,跟她好好商量商量,想法子妥善了结了这事。我们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的,董事长正要聘请一位本地的向导,如果您愿意试试,一旦通过了,我相信,董事长不会跟您计较区区十几万块钱的。” 这番话在张胖子听来犹如天籁之音,对他来说,眼下,还有什么比少赔钱来得更好的呢。当下,他用坚决而有力的、加重了语气的两个“行”字,表达了对女人的建议完全赞同的意愿,办好手续之后,跟着女人出了交警中队,马不停蹄开车去了女人下榻的宾馆。 到了宾馆之后,在走进客房前,张胖子原本以为女人说的董事长,一定是个上了年岁的男人,至少,也得是奔四的主。 但让他没想到,等进了房间,不仅知道他的猜测有很大偏差,而且,注意力一下子被房间里的人吸引住了。 他看见,房间里有一个人,是个穿着旗袍二十来岁的女生;那一身冶红的旗袍在女生的身上,很是服帖,大一寸太过少一寸太紧,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张胖子被女子如花似玉的模样,以及裸.露在外圆润的肩头和雪白的手臂勾起了某种念想,竟忘了来宾馆的目的。 女子坐在沙发上,两条笔直白皙的腿,从高开叉的旗袍中露出大半;灯光下,那白如凝脂的肌肤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让张胖子看得小腹一阵燥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的视线随着女人平坦的小腹往上移,看到旗袍深v领口后面散发出来的诱人光芒,他的心里就似燃起一堆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胸前,神情忘我且猥琐。 其实,张胖子并不是个过于好色的人,但眼下,这个坐在沙发上妖艳妩媚的女人,不仅让他难以自持,还让他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他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女人的身上灼热地游移。 “苏雅,回来啦。这位是?”女人微微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正处在迷乱状态中的张胖子,她的眼底泛起一丝不屑,却依旧勾起嘴角,微笑着问进来的女子。 “董事长,出了点小状况,一会再跟您汇报。”女子说,她指着张胖子介绍,“这位是本地的张先生,他想应聘咱们的向导。” “哦?是吗?张先生请坐。”被称作董事长的女人依旧散漫而魅惑,隽秀的手指,柔柔地指向对面的沙发。 张胖子这才知道,这个娇媚无比的人间尤物,竟然就是他要见的董事长。 落座后,女人问他有什么特长? 张胖子收回了游离的神思,心头升起了一丝忧虑,他生怕接下来这个妖艳妩媚的尤物,会扯到撞烂花瓶的事情上来。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诚惶诚恐地回答,说自己没什么特长,仅会开开车做做饭,熟知本地的地形而已。 让他没想到的是,董事长似乎对他很赏识,问了他一些诸如目前工作性质,家庭情况等问题;然后,女人那对凤眼再次微微眯起,轻笑着对他说:“呵呵。张先生,您的条件基本吻合,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张胖子听了,心里一股子高兴劲再次驱散了因打碎东西带来的阴影,他脑子里只顾着盘算给对方当向导,会有多少的酬劳。 就在他偷看女人半露的大腿,美滋滋地盘算着酬劳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如同一道霹雳,将他心里所有好的情绪击了个粉碎。 那个被妖艳女人喊做苏雅的女子,提到了古董瓷瓶的事。 “什么?你说青花釉瓷瓶打碎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知道吗,那张估价证明上的数字不是这个瓷瓶的真正价值……” 董事长获知这件事,原本妩媚的脸上升起明显的不快,纤细的双臂在胸前环抱,任谁都看得出,她被这件事弄坏心情了。 张胖子心中又有了忧虑与绝望的感觉,他生怕这个美.娇.娘,接下来会变得不近人情,会执着地要他支付十八万的赔偿金。同时,他也从女人刚才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味道,他听得真切,“雪白大腿”刚才提到,那张估价证明上的数字不是瓷瓶的真正价值。 难道,这个瓷瓶只是赝品,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既然是赝品,价值可能不会过万,如果不过万,那么,自己单位和保险公司就会全额承担这笔赔款。 想到这里,张胖子又开始肆无忌惮瞄向董事长雪白的脖颈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心里,荡漾起阵阵的涟漪。 他甚至想,如果能把赔偿的事情顺利了结,并且,还能得到兼职,到时,不但增加了收入,还可以冠冕堂皇跟这个尤物“形影不离”,尽管,这里说的“形影不离”仅仅是保持一定距离的跟随,但对他这么个既没长相又没钱权的普通男人来说,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了。 就在他把所有的事情往好的方面推测的时候,董事长接下来的一句话,一下子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董事长说:“小雅,你知道吗,这件瓷器是大清乾隆爷心爱的藏品,之所以我安排估价师只给出十分之一的定价,完全是为了方便出关。现在好了,上百万的老物件就这么没了……” 一听这话,张胖子感觉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顿时就白了。 他想,完了,估价证明上的十八万已经足够他这辈子做牛做马,现在,又冒出来一百几十万;一百几十万哪,他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都还不上这个比天文数字还天文的数额呀。 张胖子觉得浑身无力,竟咕咚一声向前栽去,跌在了董事长的跟前。 妖艳女人见了,似乎已经明白,脸上又浮现出足以融化张胖子的妩媚表情。 她对张胖子说:“看来,张先生今天来,不止是应聘这么简单呀。” 张胖子缓慢而笨拙地从地上爬起,缓缓坐回到沙发上,身子微微地发颤。 第五章 圈套 “董事长,张先生也不是故意的,他不小心碰着了手提箱……”苏雅说。 张胖子觉得苏雅是在帮他说情,顿时,他对这位气质优雅的女生多了几分好感。 董事长挥手止住苏雅的话头,起身走到张胖子跟前,柔声柔气地问:“张先生,您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张胖子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要论赔偿,自己是绝无这个能力,剩下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死。 当这个冒着凉气的字眼冷不丁出现在他脑海的时候,张胖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想,自己才活了三十几年,且不论美好的事物还没享受够,单说家中妻儿老小都指着他吃喝拉撒,万一自己挂了,一家老小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绝望更浓了。 话说,有头脑有手腕,并且有相貌的女人,都是摄取男人魂魄的妖精,美艳董事长也不例外,她不想把张胖子逼上绝路,在她看来,这个长得跟猪一样的男人,往后,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她坐回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对张胖子说:“张先生。我们‘猫雅’公司尽管不是上市的大企业,但论财力,在同行里还是排的上号的。我刘甦鹃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主,但这一百几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张先生,您说是不是?” 张胖子木讷地点头。 眼下,这个胖男人除了附和对方来博取刘甦鹃的同情,已经没了自己的立场。 “嗯,很好。既然张先生能理解,那我就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了。” 刘甦鹃已经开始厌倦这个长得俗不可耐的男人,事实上,面对这么个肥硕的男人,她根本没兴趣展现自己妩媚的一面,如果,不是为了实施计划,她可能会立刻起身飞奔过去,将这个猪一样的男人踹出门去。 然而,现在她得忍着,为了顾全大局顺利实施计划,她必须强忍。 “这样吧,张先生。我也不想为难您,如果,您能当好我们的向导,提供我们想要的信息,打破花瓶的事我可以暂时不提;另外,给您的报酬我照付。您看怎么样?” 这句话就像一剂强心针,将想死的心都有的张胖子,从绝望的冰窖里拽出来,又扔进了温泉。 变化来得太快,张胖子毫无心理准备,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他拿疑惑的目光看向刘甦鹃,小心翼翼的问:“董事长,您说的都当真?” 刘甦鹃翘起二郎腿,妖娆的点了点头。 张胖子感动了,尽管,他的感动仅针对自己如死里逃生一般的经历,但他依旧感动得要死要活。 接下来,张胖子发誓一般保证,一定会做好向导工作,尽量让刘甦鹃满意;最后,不忘提及报酬一事。 见张胖子提到钱,刘甦鹃眉头蹙起,心想,一副贪婪的嘴脸,老娘不问你要赔偿,你倒问我要起报酬来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没表现出半点不乐意,这也是刘甦鹃遇事能镇定的过人本事。 她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到两片散发着诱惑力的红唇之间,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那个烟圈晃晃悠悠撞到张胖子的脸上,张胖子又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每天三百块基本薪金,如果,能提供我们想要的信息,酬劳另外再谈。请放心,我给的,一定是超过你想要的。”刘甦鹃说完这句话,将香烟用力掐灭在了烟缸里。 这个举动被苏雅看在眼里,她知道,董事长已经厌烦跟张胖子交谈了。她对张胖子说:“张先生。董事长要休息一会,如果,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跟我说吧。”说着,朝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胖子起身,一脸谄媚地对刘甦鹃说:“打扰董事长了。您说的条件张某非常满意。明天,我做完队里的事情,下午一点就来报到。” 说完,还做作地朝刘甦鹃鞠了一躬,这让刘甦鹃没来由想起给日本鬼子当翻译的汉奸,心里多了几分厌恶。 送走张胖子,苏雅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笑着问刘甦鹃:“姐,这胖子看来是上钩了。” 刘甦鹃更是笑得灿烂:“是啊。咱们这一出戏演得活灵活现,死胖子不上当才怪呢。” “对了姐。”苏雅想起了什么,问,“那只青花瓷瓶真的值一百几十万?” “哈哈。”刘甦鹃笑道,“老话说得没错,美女都是笨笨的,你就属于这个类型。你想,我舍得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引死胖子入套嘛。” “那……” “告诉你吧。青花瓷瓶确实是真货,不过,是民间的普品,论价钱,也就值个千儿八百的。” “哦。姐真是高明。看来,小雅还得跟姐再学上几年呢。” 刘甦鹃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一本正经地问苏雅:“怎么,嫌弃姐姐,想单飞了?” “哪有啊。”苏雅连忙解释,“小雅自小没爹没妈,跟着姐姐相依为命,我还怕姐姐哪一天不要我了呢。我呀,一辈子粘着姐姐了。”说完,还帮刘甦鹃按摩起肩膀来。 刘甦鹃觉得心头暖暖的,反手拍了拍苏雅的手背,关切地说:“小雅。你要明白姐的苦心,你不是一直劝姐金盆洗手嘛,咱们做完这票就真的不干了。到时,你移民去欧洲,在那里上学、生活的费用就够了。到了那里,买套房子找个爱你的人,快快乐乐地过活,姐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听到这样的话,苏雅的眼角变得湿润,她抱住刘甦鹃的肩膀,颤颤地喊了声姐,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张胖子回到营地时,宗国胜他们已经进石室多时。 他将几大包干粮和矿泉水交给王立媛,问下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立媛摇了摇头,说暗门好像还没能打开。 张胖子听了,想了想,说:“今儿个大伙也累了,立媛,要不这样,今晚咱做几道好菜,给大伙改善一下伙食,补充补充营养。” 王立媛赞同这个建议,张胖子便走进堆着补给物品的帐篷,张罗起晚上的饭菜来。 话说宗国胜他们来到那堵墙前,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打开暗门。 宗国胜心想,难不成,开启暗门的关键不在这八个排序异样的纹饰上。他跟杨所长、陈教授又琢磨了一会,觉得暗门跟那几个纹饰一定存在关联,至于,为什么一时打不开,或许,是八个纹饰得按照一定顺序重新排列才能起作用。 他们逐个对纹饰仔细检查,发现每个纹饰实质是一块完整的砖石柱子,这些砖石是可以从墙体里抽出来的。 片刻之后,他们将八根砖石取了出来。 宗国胜说:“刚才,咱们光想着纹饰的排列方向,没换个角度去思考;其实,这些纹饰的位置,并不是打开暗门最关键之处。”说着,指着砖石要大家看,“你们看。这些砖块,长短不一,我猜,它们就是一把可以组合使用的钥匙,咱们只要按照锁芯正确的位置,将砖块按顺序插入墙体,暗门就能打开。” 杨所长和陈教授听了,以为宗国胜有打开暗门的法子,都很高兴,催促宗国胜赶紧试试。 没想到,两人的高兴劲,却被宗国胜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弄没了大半。 宗国胜说:“问题是,咱们不知道暗门锁芯的准确位置。” 众人对这个关键问题一无所知,只能一筹莫展地望着墙上八个黑漆漆的孔洞,希望有谁能脑子开窍想出个法子来。 过了一会,一名队员沉不住气了,说道:“这么干等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咱们胡乱插它一通,保不准,误打误撞给蒙对了。” 宗国胜说万万不可,假如,墙里有歹毒的机关,被触发了后果不堪设想。 陈教授觉得此话在理,叮嘱队员们,千万不能鲁莽行事。 接下来,宗国胜拿手电逐个检查了一遍墙上的孔洞,发现每个孔洞的最里边,有个很小的环扣。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蹲下来拿起一块砖石,发现,砖的顶头有个凹陷,里头,有个体积很小的钩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似乎有了发现,叫出声来。 杨所长和陈教授见了,忙问,发现了什么。 宗国胜指着砖石上的钩子解释:“这个机关锁是按规则排列的,墙上的孔洞实质是锁眼。我分析,只要咱们用尺子测量每个锁眼的深度,挑选合适的砖石插进去,旋转到一定的角度,钩子便会钩住锁眼里的环扣,然后,用力转动,暗门就能开启。” 杨所长与陈教授这次没忙着高兴,他们怕宗国胜像刚才那样,又会提出什么不确定的因素来。他们问宗国胜,是不是确定了要这么做? 宗国胜点点头,说这次一定错不了,因为,早先他看过一些秘术资料,里头提到过这种开启暗门的方法。 陈教授听了,让队员取来尺子,逐一测量锁眼的深度,记录环扣的位置和方向,最后,挑选适合的砖石塞进锁眼,并设法让钩子与环扣结合起来。 做完这些,宗国胜让八个人分别握住八根砖石,大家听他的口令,一起拉动了砖石。一拉之下,只听得轰隆声起,墙壁上的吉祥草与云纹就跟活了一样,迅速生长蔓延,并变换位置,片刻的功夫,整道墙壁轰隆隆的缩进了上方的岩石里。 暗门打开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众人就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第六章 植物.晚会 他们看见,手电光能照到的地方堆满了无数只三足小鼎,粗略估算,起码有上千只之多。那些鼎,体积仅有巴掌大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看着,像是有些年头了。 宗国胜与陈教授戴上手套,取出刷子,分别拿起一只小鼎,掸去上面的灰尘,一些精美的吉祥草纹饰便显现了出来。 让两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小鼎的形状,跟墓坑里那只大鼎完全一样,就连盖住鼎身的铜板盖子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小鼎上的铜板盖子跟鼎身不是一体的,有缝隙,应该能打得开。 陈教授看了看周遭,发现黑漆漆的,手电光照不到尽头,猜测,空间很大。他对宗国胜说:“宗教授。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有点古怪,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墓葬。” 没等宗国胜回答,一旁的杨所长抢先开了口,他说:“这里应该是古代遗留下来的遗址,看这些铜鼎,基本都没怎么锈蚀,说明,此前这里可能是密封的,氧气到不了这里。” 一名队员像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问他:“如果这里没有过氧气,那么,为什么现在……” “你是想说,现在,咱们能顺畅呼吸是吗?”杨所长打断队员的话头问。 队员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杨所长说:“那是因为咱们已经打通了通道,空气灌进了这里。” 队员并不完全认同这样的说法,之所以他不会认同,是因为此地存在一样东西,而这种东西在缺少氧气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存在的。 队员说:“您说的有道理,但不够全面。如果,此前这里真没氧气,那么,那些植物是怎么来的?难道,它们也不需要氧气吗?”说着,拿手电朝前方照了照。 众人顺着手电光看去,发现前方的地面上零星生长着一些灰色植物。 杨所长看过之后觉得匪夷所思,疑惑地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奇怪,这很矛盾,植物是需要氧气才能生存的,但如果这里一直有氧气的话,这些铜鼎为什么没有氧化侵蚀呢?难道,这些植物不需要氧气就能生存?” “不可能。”陈教授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说过不需要光合作用和氧气的植物,除了人肚子里的蛔虫,但蛔虫也不是植物。” “蛔虫?它……不需要氧气吗?”宗国胜没听说过这个,有些好奇,问陈教授。 陈教授说:“是的,蛔虫属于厌氧生物,它们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能生存,相反,如果给它们氧气,它们就会死亡。”说着,想到了什么,用手电照了照腕上的表,笑着对宗国胜说,“看,咱们一本正经谈论这个,跑题啦。还是赶紧弄清楚灰色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再说,时间也不早,咱们,至多只能再呆一个小时,就得回营地了。” 宗国胜也笑着说:“对对,咱们哪,赶紧干正事。” 一帮人走近那些低矮的植物,看了片刻,杨所长脸上的疑惑有增无减。 他说:“看形状,像是灌木类的荆棘植物,但这颜色……怎么都是灰蒙蒙的……” 没等他说完,一名队员蹲下去,伸手想去拔一棵来看看。 陈教授见了,忙一把拉住对方,呵斥道:“别去碰。你怎么搞的,做事毛毛糙糙的。”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植物上刺了一下,只见,立刻,有乳白色粘稠的液体从植物的破口流出来。 陈教授用手上的东西蘸了些液体,拿到手电光下仔细看。 那是一根火柴一样粗细长约二十公分的银针,只片刻的工夫,沾了液体的针头便呈现出了黑色, “看见没有,毒的。下次啊,学机灵点。世上有些东西不是能随随便便碰的。”陈教授训斥那名队员。 队员见植物有毒,吓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地点头,说下次一定谨慎行事。 陈教授看了看前面逐渐增多的灰色植物,说:“回去吧。这地方如果不穿雨鞋来,相当危险。”说着,吩咐大家收拾好东西回营地去。 傍晚,山风裹挟着山野特有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向营地的袭来。 夜晚的山野是凄冷的,远处小树林的枝头,那些发了黄的枯叶,摇摇欲坠地在风中摇摆,最终,没能摆脱宿命的安排,无奈地,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到杂草丛生的地面。 秋天,是个容易让人感怀的季节。 用过晚餐,为了驱走山野间的寒冷,陈教授让张胖子在营地中央升起了火堆,支起了大铁锅,煮上一锅茶水。人们围着火堆,边聊边喝茶,好不热闹。 “哎哎,我说宗教授。咱们晚上不聊工作上的事情了,咱们哪,开个篝火晚会怎么样?”最先提出建议的是陈教授,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 “那么,我们玩点什么呢?”王立媛见要举办篝火晚会,来了精神,喜爱唱歌的她,很想在众人面前亮亮嗓子。 陈教授猜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当然,小媛的歌曲是少不了的;不过,光有唱歌还不够,大家有什么擅长的,都露上一手。” 篝火晚会在陈教授的安排下,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王立媛带头唱起了歌,她那珠落玉盘似的靓丽嗓音,博得了众人的掌声。 接着,田沐雪上场,讲了几个短故事,说得是有板有眼神采飞扬,引得众人鼓掌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李成博是个爱显摆的主,加上周文的鼓动,便讲了几则鬼故事。 他虽不是吃开口饭的,但语言能力不一般,几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结合眼下的环境,众人听得背脊发凉,有人甚至还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了冷风呜咽的山野,生怕隐藏在灌木丛里的可怕的生物会冷不丁地窜出来。 就在篝火晚会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县城里某个偏僻区域里的一座建筑物中,两帮人的密谈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这是一栋建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三层老建筑,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耸立在旷野上,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也像远离都市喧嚣的一位老人,默默注视着四五里地以外的其他建筑物。 老楼的门口有个种满各类植物的院子;院墙,是用大大小小的青石垒砌而成,这些不规则的石块组合在一起,看着凌乱,却密不透风;院墙上头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密密麻麻的,相互缠绕着。 与老楼的古旧格格不入的是停在大院门口的几辆车,车上有人在吸烟,他们,是留守在院子外头等候主人的司机。 经过院子,迈过老楼的门槛,便是宽敞少有家具的客厅。 客厅中央挂着一盏灯,是一盏有了年头老式的电石灯,灯头,在电石气燃烧的白色火焰烘烤下,发出嘶嘶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电石跟水产生化学反应后挥发出来的刺鼻的乙炔味道。 灯光下,一张老旧长条桌子的两端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满是横肉的脸上,长着两条粗黑的眉毛,看着,就能让人联想起杀猪的屠夫。 另外一人,相貌却与屠夫格格不入,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长相姣好且妩媚性感的女人,她那细嫩的吹弹欲破的瓜子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双唇因涂抹的唇彩在灯光的照射下,就像一团烈焰,一团能勾起男人原始欲望的火焰。 两人的身后分别站着五个男人和五个女人,比率之均匀,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说恶魔猫……”在电石灯发出一道闪白之际,那个屠夫一样的男人开了口,很显然,他说话的对象,是坐在他对面那个性感的尤物,“看来,咱们是心有灵犀呀,看这些兄弟姐妹,比率很均匀嘛;难不成,真应验了那句老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说罢,放肆地笑了,笑声有点暧昧。 被屠夫称作恶魔猫的女人,就是张胖子下午去见的那位“猫雅贸易公司”董事长刘甦鹃,恶魔猫是道上人给起的绰号,形容她做事不拖泥带水,为人不讲情面,且行踪像猫一样诡秘。 原来,刘甦鹃与苏雅表面上是“猫雅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和助理,实际上,她们干的却是走私文物的勾当。 两人闯荡江湖多年,结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些人中,有的是国际古董商;也有诸如北京潘家园、郑州古玩城,以及遍布全国各文物集市的商铺老板;更有提供给她们货源的盗墓者,或是偷盗文物的梁上君子。 由于两人做事不拖泥带水,曾在做买卖的过程中,重创过几个不讲道义,有违交易规则的竞争对手;所以,道上的人都挺佩服刘甦鹃的果断和冷血,背地里都称她为恶魔。 至于,绰号里那个猫字,还跟她妩媚的一面有关系。女子如猫,温顺性感,抚摸它的同时,得警惕它隐藏在爪子肉垫里的锋利指甲,一旦激怒了它,受到教训那是必然的。 第七章 密谈 刘甦鹃拿起桌上的烟盒,在手里拨弄了几下,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着对面的“屠夫”没有说话,她在想,对方话里的调戏味很浓,得想法子回敬一下,否则,老虎不发威,定要被这个满脸横肉的丑男人当成病猫了。 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话了:“我说火炮兄弟,您哪,千万别调侃我,谁都知道火炮兄弟出了名的约炮高手,众多美女投怀送抱都来不及,您哪还看得上咱这些成天绷个脸的冷妹子呢。”说着,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女手下。 被称作火炮的屠夫一听这话,看了看那几个女的,见一个个都跟谁欠了她们债似的,心里还真提不起兴趣来;但他乐意被对面这个美艳女人捧着,他暧昧地问对方:“猫姐。您是怎么知道我火炮美女如云的?” 刘甦鹃抿嘴一笑,取出一支烟,燃上,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卷,然后,看着烟圈晃晃悠悠朝对面飘去,这才开了口。 她说:“兄弟。大家都知道跟您上床那叫一个快。网上不是有条冷笑话嘛,说谁谁的十三秒百米冲刺还没到头,谁谁都干完那事了。其实,指的就是您哪。”说完,掩嘴一笑。 她这话暗指火炮是个早泄玩意,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禁不住乐了。 火炮没料到刘甦鹃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脸顿时就红了,他想,得跟这性感尤物辨上几句,多少挽回些面子,要不然,丢人就丢大发了。 他正要开口,却不料刘甦鹃吐出的烟圈正好撞到他脸上,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呛了回去。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刘甦鹃点烟并吐出烟圈,然后,开口说话,紧接着,自己想要反击却被烟给呛着了……。 他明白了,这些都是刘甦鹃精心设计好的,对方早料到自己会开口反击,便在说话前先吐了个烟圈,然后,等说完了话而自己想要反击的时候,那个烟圈正好呛住了自己。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给自己有开口反击的机会。 他不由想,这个能勾人魂魄的女人真不一般,心思缜密,做事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看来,今天想要跟她谈合作,自己得加倍小心;要不然,就有可能上这女人的当。 他假作尴尬,干咳了两声,对刘甦鹃说:“猫姐,您笑话我了,笑话我了。得,咱认输还不行嘛。来,玩笑归玩笑,咱们哪,正事还得谈。” 接下来,两人围绕合作计划里有关白果冲水库“鼎府”中存在一幅神秘藏宝图的事,细细商议起来。 开头,火炮先甩出了一个包袱,他说:“猫姐。这可是一笔天大的买卖,里头有个大秘密您知道吗?”说着,他打住话头。 他并不急于告诉对方一切,他打算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再提出自己的条件;这样,可以确保自己在谈判过程中,争取到一些主动。 刘甦鹃见火炮卖起关子,眉头蹙了下,手中的烟蒂用力掐灭在老得开裂了的桌面上。 一旁的苏雅知道刘甦鹃不喜欢火炮故弄玄虚,提醒火炮:“火炮哥。咱们做买卖讲究个诚信,您哪,就直来直去开门见山地说,只要您开出的条件合理,猫姐是不会跟您讨价还价的。”说着,她将身子往前凑了凑,用一种强调的口吻说完剩余的话,“火炮哥。猫雅公司的实力,您应该是了解的吧。” 被这么一提醒,火炮知道,在这个谈判桌上想取得先机比登天还难,如果,自己再卖关子,从而惹恼了对方,别说是合作谈不拢,还会凭空结下个梁子,往后,想要在道上混得顺溜,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副腔调,一本正经地将这次双方所要担负的责任,和他的条件,说了个一清二楚。最后,他强调:“干成这事,‘鼎府’里所有值钱的宝贝都归猫姐您,我只要那只鼎,那只刻有藏宝图的鼎。” 说完这些,他心想,合作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敲定,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对刘甦鹃来说百利无一害,整个“鼎府”里的东西都归了她,那将是多大的一笔巨额财富。 让他没想到的是,刘甦鹃听完话并没马上表态,而是重新燃上一根烟,吸了一口。 这次,刘甦鹃没再吐出烟圈,而是起身将大半截香烟狠狠掐灭在桌子上,接着,转身穿上手下递来的外套,冷冷地扔下一句:“事成之后东西都归你,藏宝图归我,就这么定了。”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火炮见状,急了,嗖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刘甦鹃,你这么做就太不地道了。” 他的几个手下三步五步地跨到门口,将正要出门去的刘甦鹃堵在了门内。 刘甦鹃停下来,脸上不见了先前的妩媚,她一脸冰霜头也不回地问火炮:“火炮兄弟。这算是留客还是拘禁呢?” 这句话,让情绪激动的火炮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不敢得罪这个美艳女人,原因很简单,恶魔猫在道上的人际脉络很广,一旦跟对方闹僵了,恶魔猫道上那些背景粗得跟牛筋似的朋友,随便出来一个,他火炮便要从此金盆洗手退休颐养天年了。 “哎哎猫姐,当然是留客啦,咱这不还没谈完嘛。”他换了副腔调,并挥手示意几个手下退下。 刘甦鹃也不想跟火炮闹得太僵,想着,日后进白果冲水库“鼎府”寻找藏宝图,没有火炮的帮衬,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慢慢转过身子,脸上又堆起了妩媚的笑,用诱惑的眼神,盯着脑门上已经急出冷汗的火炮说:“那么,兄弟还有什么要吩咐妹子的呢?” 火炮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不禁荡漾,暗想,老子哪天把你弄上床,看我不折腾得你死去活来的。 心里想归这么想,脸上谄媚的表情可没敢减去半分,他满脸堆笑,柔声柔气地说:“哎呀,猫姐,说到吩咐就折煞火炮我啦;我呢,只求猫姐网开一面,您哪,就按照我说的办法,藏宝图归我,‘鼎府’里所有宝贝都归您。” “这算是命令吗?”刘甦鹃眼中闪现一丝不快。 火炮连忙解释:“哎哎猫姐。您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命令您。我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刘甦鹃原先以为,双方合作纯粹是你情我愿的简单事,现在,见火炮放着现成的宝贝不要,却再三坚持要那幅能不能找到宝藏还成问题的藏宝图,觉得不解;直觉告诉她,这个脾气跟名字一样火爆的男人,之所以会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不仅仅是忌惮自己公司的财力和道上的人际脉络,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不禁同情起眼前这个大老爷们来,她问火炮:“火炮兄弟。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你不是随了妹子我的愿。但这次,为什么偏偏要那幅能不能找到宝藏都成问题的藏宝图,而舍弃‘鼎府’里唾手可得的宝贝呢?” 火炮叹了口气,请刘甦鹃坐回到椅子上,将自己如何受雇于人的苦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火炮找刘甦鹃合作,是有人在幕后指使的。 火炮在跟幕后人接触前,从来没听说过道上还有这么个人物,也不知道这人从哪打听到了他的联系方法。 那人找上门来,说要跟他合作一笔买卖,还说事成之后,会给他上百万的佣金。 火炮起初不信,认为那人是个推着母牛倒着走牛皮在前头,是个喜欢吹牛的人;但第二天,那人送来了五十万的先付款,他不得不相信了。 当对方说出不方便出面,要他跟刘甦鹃合作干这桩买卖时,他犹豫过,因为,此前他跟刘甦鹃合作过多次,尽管都是顺风顺水的,但这个妖媚女人多变的个性,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折磨;也难怪,一个大老爷们守着这么个销魂的尤物,只能看,不能干点别的,谁会好受呢。 再则,他担心与刘甦鹃走得太近了,闹不好还会遭人误会,要知道,这么个大美人,有实力的追求者一定人头济济,万一哪天被哪个大佬将自己误当成情敌,人家动动小指头,自己项上的吃饭家伙,很有可能就剩下碗口大的疤了。 那个神秘人见火炮犹豫起来,猜到了对方的担忧。为了证明实力,也为了让火炮可以安心跟他合作,他要火炮注意看第二天的新闻。 火炮起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到了第二天上午,看到刘甦鹃的一个追求者,信阳一个文物贩子被逮了的消息后,才知道,这个神秘人的能力真的非同寻常。 那个被抓的文物贩子是信阳地面上响当当的人物,就算境外来的大客商,到信阳收购物件,都得先上他家拜拜山头,送个礼什么的。 眼下,这个牛b的人物说抓就给抓了,敢跟其作对的,其能力应该是比牛b更牛b。 事情到了这份上,火炮知道,神秘人的这个合作单子,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 于是,他装作豪爽的样子答应了对方的合作要求,然后,把刘甦鹃约来自己的府邸,县郊这栋老楼里,谈合作事宜。 第八章 血色怪物 听完火炮的解释,刘甦鹃觉得奇怪,心里寻思,这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非得让火炮找她来合作,用意何在。 火炮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对刘甦鹃说:“猫姐。您无论如何得救救小弟,这人我真惹不起,如果,您都不帮我,我火炮就大限将至了。” 刘甦鹃想了想,拍了拍火炮的肩膀,宽慰道:“兄弟,别担心。咱们认识这么久,多少有些感情。这次,不是姐不帮你,而是我大老远赶来固始县,目的也是为了藏宝图。所以,眼前能救你的法子只有一个,就是跟我合作,等我把那个神秘人揪出来,到那时,你不仅没了后顾之忧,还能舒舒服服消受‘鼎府’里所有的宝贝。” 这句话让火炮有些心动。 刘甦鹃在道上的实力,火炮是知道的,如果,刘甦鹃真能把那人给揪出来,事情,说不定会朝着有利的一面发展。 想到这里,火炮下了决心似的问刘甦鹃,接下来该怎么做? 刘甦鹃告诉他,如果,那个人问起,就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旁的,什么也别提。 火炮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听从安排;事实上,眼下他除了在神秘人与刘甦鹃之间作出选择,已无他法。 第二天上午七点多,王立媛与张胖子带着两名队员回了趟县城;差不多九点的光景,他们带着雨鞋赶了回来。 陈教授将雨鞋分发给众人,同时,叮嘱汪诚和田沐雪,一会去了地下,一定要跟大伙走在一块,不得擅自行动,要不然,出了什么岔子,他负不起这个责。 田沐雪一听自己也能下通道,自然满心欢喜,取过雨鞋,像只花喜鹊一样,跑进帐篷换衣服去了。 稍后,陈教授让张胖子装一箱干粮与水,说这次下去的时间可能会很长,午饭,就在下面将就着吃了。 临下去之前,张胖子收集了众人需要充电的手机,说送去白果冲村充电。 一切料理妥当之后,十几个人分成三批,先后下了通道。下去后,众人来到昨天看到众多小鼎的地方,意外地发现,原本是灰色的植物,已经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不由都暗自吃惊。 陈教授看着那些诡异的植物,想了想,叮嘱道:“大家不要怕,咱们穿了高帮雨鞋,这些有毒的植物伤不了咱们。一会,由我带队在前面开路,大家跟紧点,找能落脚的空地走,千万别掉队了。”说完,与几名身强力壮的队员走头里,领着众人往前走去。 这是一个面积庞大的山洞,没有任何自然光源,四周黑漆漆的,一行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步子。 走着走着,血色的植物渐渐多了起来,最后,密得像块地毯,众人没了落脚的地方。 陈教授喊大家停下,他取出工具包里的折叠铲,准备去铲前面地上的植物。他刚将折叠铲打开,就听得后面传来田沐雪的惊叫声。 众人忙转头望去,见田沐雪浑身发抖,指着地下一滩血一样的液体说:“我,我踩到它了。” 周文笑道:“踩到就踩到了呗,别大惊小怪的,反正穿着雨鞋不会有危险,别怕。” 田沐雪并没因周文的宽慰定下神来,相反,她脸上惊恐的表情更加明显。她拽住李成博的胳膊,一双秀美的眼睛透出恐惧,叫道:“它,它们跑了。” 众人没听明白,问什么跑了。田沐雪说,那些植物跑了。 李成博对她说:“小雪,你该不会看花眼了吧,植物又不是动物,怎么可能会跑呢?” 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人忽然像触电般跳起,就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会咬人。 李成博觉得奇怪,拿眼看向地上,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一把将浑身发抖的田沐雪搂在了怀里。 他看见,地上那滩鲜红的植物液体就像是长了脚,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淌”了过去,眨眼,就没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李成博吃惊得张大了嘴。一棵被踩烂了的植物,居然会自己跑掉,这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这时,走在最后几个扛着工具的队员大声喊了起来:“不好。这些不是植物,瞧,它们追上来啦。” 前面的陈教授一直在朝队伍后头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队员喊地上的那些不是植物,觉得不解,就忙看向前方,却发现地上除了厚厚的灰尘,和零星散落的小石块,原本挤满地面的血红色植物,竟然没了踪影。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这些血红色的东西不是植物,刚才,这些东西一定是趁着大伙不注意,悄悄包抄到队伍后头,想切断他们的退路。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急急地喊道:“快,这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抄到咱们后面去了,赶紧,跟着我跑。”说完,撒腿就往山洞的深处跑。 其余人见了,谁也不敢落后,争先恐后地跟在他后面发足狂奔。 跑出没多远,队伍后面的几个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血一般的怪物像奔腾的河水一样向他们涌来。几人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推搡着前头的人,大喊再跑快一点。 就这么跑着跑着,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打头阵的陈教授见了,觉得疑惑,山洞里没有光源,怎么会有光亮的。 尽管心中疑惑,后头的怪物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眼看着那些怪物越来越近,他只好收敛心神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将近百来米,队伍的后头有人喊:“歇会吧,实在跑不动啦。那些怪物好像也不追了。” 陈教授也累得不行,听到喊声,就喊大伙停下来歇会。 他来到队伍的后头,望向来时的方向,远远地,看见那些血红的怪物聚集在一起,就像一个血色的湖泊。怪物们虽不再追过来,但发出阵阵低语声,听上去,就像是在交头接耳。 陈教授听得头皮发麻,心说,这些东西竟然还会交流。他心中的疑团在迅速膨胀,他弄不明白,这些植物怎么会变成了能跑会走的动物,而且,还有着自己的语言,太不可思议了。 疑惑间,那些血红色的怪物开始慢慢向后撤,片刻之后,便隐入黑暗不见了踪影。 看着怪物离去,他大大松了口气,走回到队伍的前头。 宗国胜见他回来了,问他:“陈教授。刚才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陈教授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汪诚猜测着:“会不会,是植物和动物的结合体?” 被他这么一提醒,宗国胜也想到了什么,说:“有可能。就像青海、云南迪庆和怒江盛产的冬虫夏草,不正是动植物的结合体嘛。” 杨所长尽管也认同这种说法,但还有疑问,他说:“冬虫夏草尽管是动植物的结合体,但总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的;而眼下这些血色的怪物,却能走能跑,而且……”说着,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透着瘆人的死亡气息。他心里有点发毛,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好像有它们自己的语言,能交流。” 陈教授表示他也听到了,还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他说:“按理说,这些东西具有攻击性,但为什么到了这里就不追来了呢?难道,这地方有什么东西是它们惧怕的?” 这句话再次勾起了众人的恐惧。一帮人朝四下里看,心情有点复杂,一方面,他们希望能找到让血色怪物害怕的原因;另一方面,又担心能吓走怪物的东西,本身比怪物还要可怕。 这时,陈教授想起前方出现的那点光亮,便手搭凉棚朝前看去,隐隐约约的,他看到一颗大如核桃并不明亮的光球,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中。他觉得奇怪,喊大家去看。 众人看了片刻,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磷火;也有人怀疑,可能是发光的萤石;众说纷纭,一时没个结果。 宗国胜提出建议:“反正,咱们现在往回走会不安全,那些怪物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倒不如,去看看发光的究竟是什么;说不定,那些怪物就是惧怕光亮才不敢追来的。” 陈教授说行,那就继续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那个原本只有核桃大的光球,随着他们的接近变大,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当他们走进一个狭窄的过道再出去时,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庞大空间,那个发光的球体还不止一个,只见,整个半圆形石头大厅的墙上,分布着形状大小几乎都一样的发光体,个个都有篮球般大小,走近了仔细看,还真是发光的萤石。 由于有了光亮,大厅里的环境能看出个大概,他们发现,右侧是一排排高大的甲士俑石像,跟西安的兵马俑有点相似,只是体积大了许多;左侧,是上百只差不多两米高的三足大鼎,形状大小和上面封堵通道的大鼎毫无二致。 这下,宗国胜又糊涂了,他说:“难道,上面那只大鼎不是用来封堵通道,而是从这里给搬上去的?” 陈教授也想到了这点,对宗国胜说:“不管怎样,咱们既然来了,就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说完,将队员们分成两组,分别检查大厅的左右两侧。 片刻之后,正在研究墙上萤石发光原理的宗国胜与汪诚他们,突然听见大厅左侧传来考古队员的惊叫声,喊的是,这里有人。 第九章 鬼头发 大家听到喊声,心里有些发毛,都在想,这个起码封闭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地下古遗迹,除了他们这帮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拢到一起。 陈教授问那名队员,哪里有人。 那名队员战战兢兢的指着众多大鼎的方向,哆哆嗦嗦地说:“那,那里。” 立时,几道手电光照过去,大家发现,有些铜鼎后面出现了一团团的棕褐色或灰白色毛发,看着像是人的头发。 “大家退后,赶紧撤到中间空地去。”陈教授喊了一声,拽住还在发愣的杨所长,领着大家退到了大厅的中央。 就在这时,墙壁上发光的萤石渐渐暗了下来,没多久,整个大厅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陈、陈教授,那些人看上去有好几十个。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哪?”一个队员惊恐地问。 “我也不清楚。”陈教授回答。 “会不会是白毛粽子?”李成博也吓得不轻,古墓里出现人的头发,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僵尸。 “怎么可能。”宗国胜否定了这样的猜测,“白毛粽子只是文学作品里才有的产物,现实世界你见过吗?” “这倒没有。但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宗国胜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但他强调,那些东西肯定不是僵尸或鬼怪。 杨所长疑惑地说:“如果,这里真是古墓,那些都是死人的话,也不可能再有头发;都上千年了,能剩下的应该只有骨头,难不成……”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凉飕飕的念头,压低声音说,“难道,那些东西……还活着?” 这样的猜测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漆黑的地下空间,与世隔绝的地底世界,真有活物的话,也应该只有蛇虫鼠蚁,或其他啮齿类动物,但眼下大家看到的,却是长着浓密头发的人。 人,如果是活的,在既没水又没有食物的古代遗迹里,他们靠什么生存?难道,是吃外头那些可怕的会变色的怪物吗。 恐惧与疑惑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一帮人兜住;这一刻,众人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到死神就要降临了。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那些可怕头发的主人便会朝他们扑过来。 半分多钟过去了,那些可怕的毛发却没半点动静,杨所长沉不住气了,小声地说:“陈教授。老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趁这些东西没啥动静,赶紧回去。” “但外头那些怪物能轻易让咱们走吗?”陈教授反问。 “这……”杨所长语塞了,是的,那些刚才追着他们不放的血色怪物,是不可能让他们安全离开的。 陈教授想了想,对大家说:“你们站着别动,我先去看看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说罢,就要向大鼎的方向走去。 “陈教授,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人群里的田沐雪说。 众人觉得意外,都在想,面对这么恐怖的场面,一帮大老爷们都不敢贸然走过去,这丫头家家的却主动要求陪陈教授一同前往,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 见大家一脸不解的表情,田沐雪解释:“那些东西可能不是人的头发,而是一种植物。” 众人听了更觉得纳闷,明明是毛发,怎么可能是植物呢。 李成博提醒田沐雪:“小雪。你可得想清楚,刚才,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东西的确是人的头发,怎么会是植物呢。”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难道,这些东西跟外头的血色怪物一样,是动植物的结合体?” 田沐雪摇了摇头,神情里有一丝不确定,她说:“我也不敢肯定,但我见过类似的植物。在我们家乡,特别是坟地和一些阴冷偏僻的地方,经常会见到这样的植物。不过,现在咱们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那种植物还不好说,只有去看过才能知道。” “但我觉得这样做会有危险……”李成博不放心,他可不想心中的女神有半点闪失。 宗国胜见李成博不放心,就对他说:“小李。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说着,指着大厅的石壁,“可以说是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吧?如果,小田能去搞清楚那些头发到底是不是植物,那么,咱们至少可以根据查证的结果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假如,那些东西真是植物,咱们就继续留在大厅,想出回外头的办法;万一不是,再想别的法子。所以,我赞成小田陪跟陈教授一起去确认一下。” 李成博见宗国胜表了态,尽管不大愿意,但想着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反对,毕竟,他代表不了田沐雪。 “行吧。小雪,你要小心。”他对田沐雪说。 决定好了之后,陈教授在田沐雪的腰间系上绳子,由一名队员拉着绳子的一头。陈教授叮嘱队员,假如有异常,立刻将田沐雪拉回来。说完,与田沐雪一起走向了离得最近的大鼎。 众人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心都提了起来。 陈教授与田沐雪来到大鼎前停下,有性急的队员大声问,有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陈教授大声说:“这不还没看嘛。” 那名队员听了知道问得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哦,那您小心,小心啦。” 陈教授用手电照了照离得最近的几撮毛发,心里很紧张,他担心万一田沐雪的猜测不成立,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植物,而是具有攻击性的生物,要是活了或醒了,到时,他与田沐雪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正想着,旁边的田沐雪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几撮毛发急急地说:“动、动了,那、那头发动了。” 陈教授一听这话,心猛地往下一沉,心说,不好,这些东西还真不是植物,因为,植物是不可能会动的。 他只顾着田沐雪的安危,打算喊队员把田沐雪拉回去;就在这个时候,那几撮灰白色毛发抖动了几下,一样东西打里面钻了出来。 那东西才拳头般大小,浑身毛茸茸的,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上长着两只像海星一样的肉垫,海星的中间有小孔,看位置,应该是这小家伙的鼻孔。 这只像是老鼠的东西东闻闻西嗅嗅,海星一样的鼻头不停抽动着,看着有点吓人。 田沐雪被这东西怪异的鼻头看得心里不舒服,禁不住往后退出两步。 她这一退,引起了那东西的注意,只见,小家伙警觉地盯着两人看了看,随即钻入头发堆里消失不见。 “别怕,那只是一只鼹鼠。”陈教授对田沐雪说。 田沐雪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怪异的鼹鼠,就问陈教授,那小东西鼻头上的海星是什么,还说挺吓人的。 陈教授说:“这只是星鼻鼹鼠,除了前爪和鼻子上两块星状的肉垫跟普通鼹鼠不一样,其他没什么区别。” 这时,站在大厅中央的宗国胜见他们在嘀咕什么,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陈教授回答:“没什么,只是一只鼹鼠。” “哦!那你们看清楚那些头发到底是什么了吗?”宗国胜又问。 “还没呢。我估计,小田说对了,这些头发丝是植物,因为,刚才那只鼹鼠在头发堆里钻出钻进,也没见这些东西有任何反应。” 宗国胜听后放下心来,说那就好,那就好。 其他人听后胆子也变大了,都想走过去看看;然而,刚走出一步,那边的陈教授便喊他们先别过去,说等他看清楚并确定安全后再过去。 众人停了下来,看着陈教授与田沐雪走入一只大鼎的后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一帮人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大鼎后面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大家不由担起心来。 又过了半分多钟,还是没见陈教授他们有动静,宗国胜觉得不对劲,说:“不对,这么长时间没动静,难道,出事了?” 那个拽着绳子的队员忙问,要不要将田沐雪拉回来。 宗国胜想了想,说要,并与队员一起拉动绳子。 然而,让众人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绳子几乎没分量,三下五下就被拉了回来,而田沐雪却不在绳子的那一头。 宗国胜觉得不妙,说,陈教授他们肯定出事了。 李成博十分担心,主动说要前去看看。 宗国胜想了想,对周文说:“小周。你和小李跟我一起去看看。对了,带上铲子防身。汪馆长,您留下来跟其余人保护好杨所长。” 周文从一名队员手里拿过折叠铲,与宗国胜、李成博一起,来到了陈教授与田沐雪消失的所在。 宗国胜示意两人别动,他蹲下去,用手电照向大鼎后面的灰白色毛发,看了片刻,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还真是植物。你们看,长着叶子呢。” 周文与李成博蹲下去看,果真看见灰白色的毛发下面长着两片长长的衣带一样的绿叶,叶子上还有白色的条纹。 明白了诡异毛发只是植物后,三个人心头的紧张感稍微减轻了些,但并没完全消除,因为,他们没在大鼎后面发现陈教授与田沐雪两人的踪迹。 宗国胜看了看四周,大致判断了一下,认为陈教授与田沐雪可能朝一个方向去的,便喊周文、李成博随他一起朝走去那个方向。 然而,三人走了几十米,经过了十几排铜鼎,还是没有发现陈教授他们的人影。 第十章 或许是阵法 “不对。”宗国胜停下脚步,说,“按理,陈教授他们应该在检查过毛发的属性后,会立刻返回告诉咱们检查的结果,但现在,咱们都走了七八分钟了,怎么还看不到他们。” “他们会不会是拐去别的地方了。”周文猜测道。 “有这可能。”宗国胜点了点头,他看了看两旁,略一思索,说,“这样吧。咱们去左边找找,如果还看不到他们,再去右边。” 就在他们正在商量时,等在大厅中央的一帮人有些按捺不住了,大家觉得,陈教授和宗国胜两批人马进入大鼎区域后都没了动静,是不是大鼎有问题,致使两组人进入后出不来了。 “不行,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把他们找回来。”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杨所长,他的担忧比任何人都强烈,他不敢想象,万一出意外,后果将会怎样。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汪诚问。 他的担心比杨所长少不了多少,旁的不说,单说周文是他的挚友,如果对方出了事,他既无法向周文的家人交代,良心上也会过不去。 “这样吧。”杨所长想了想,回答,“小王有多年的考古工作经验,就让她带你们去找陈教授和宗教授他们。留下两名队员跟我一起在这里等你们。”说着,叮嘱王立媛,“小王。一会你系上安全绳走在最前面,其他人拽着绳子紧跟着,不要分散。”他吩咐队员,“如果出现异常状况,马上把小王拉回来。我怀疑,这些铜鼎可能是个阵法。” 一语点醒梦中人,汪诚听到阵法一说,立刻明白过来,他说:“如此说来,陈教授和宗教授他们没了音讯就有得解释了。如果,铜鼎真是古人布下的阵法,那么,进入这个阵的人,假如不是精通阵法的高手,短时间里是不可能出得来的。”说到这里,他脸上的担忧更甚,说,“既然是阵法,我们又没精通阵法的高手,现在进去找人,恐怕不是万全之策。”他担心进去后非但找不着人,连前去寻人的人也会迷失在阵法里。 杨所长觉得汪诚的担忧不无道理,心想,让一帮不懂阵法的人去找人,就算找着了,但他们出得来吗。 正感到纠结,突然,他们的身后射来手电光束,一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咦,你们怎么跑我们前头去了?”是田沐雪。 众人闻声既惊喜又惊讶,忙回过头去看,只见,大厅另一头的几尊雕像间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没了音讯的陈教授与田沐雪。 一帮人忙迎上去。 杨所长一把握紧陈教授的手,激动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教授有些云里雾里,问怎么了,才一会不见就热情得如隔三秋似的。 杨所长就将他们进入大鼎区域后没了踪迹,宗国胜带着周文他们前去寻找,也没了音讯的事情讲了一遍。说完,他强调:“刚才,你们说我们怎么跑你们前头来了,其实,我们根本没动过,倒是你们从大厅的另外一头回来了。” 陈教授听了觉得奇怪,他拿着手电前后照了照,当看清楚前方的大鼎和身后的雕像时,忽然明白过来,说:“难道,这个大厅里有阵法?刚才,我和小田明明是进了大鼎区域,现在却从反方向出来了。” “是啊。”杨所长说,“我也觉得奇怪,大鼎在这边,雕像在相反方向,你们是朝前走的,按理,不可能从相反方向出来。” 陈教授说,他和田沐雪进了铜鼎区域,朝左侧方向走,检查过那些毛发后,往前走了走;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吓了一跳,心说,这里怎么还有一批人呢,仔细看,却是杨所长他们。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几个人影从雕像之间走了出来。 人还没到近前,宗国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杨所长,我们回来了。我猜,这里的大鼎是个阵法。幸亏早年看过这方面的资料,要不然哪,还真不容易走出来。”说着,大声问陈教授他们回来了没有。 陈教授大声回答,说回来了。 等众人聚拢到一起,陈教授对大家说,那些诡异的毛发确实是植物,这东西长相奇特,远看就像是人的头发。 周文问田沐雪:“哎,对了小田,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田沐雪回答:“按我们石家庄的说法,这东西长得像人的头发,所以,叫做鬼头发。” “嚯,这东西够邪门,咋一看,真跟人头发差不多,连名称都起得这么瘆人。” “是啊,这东西只生长在阴冷的地方。听老辈人讲,它们是靠吸取动物腐液来维持生命的,所以,本身可能具有一定的毒性,如果遇上,千万得小心。另外,鬼头发大致分为两种颜色,一种是灰白色,一种是棕褐色,据说,造成它们颜色差异的,是因为吸取了不同动物的腐液。” “哦,还有这说法?” “是啊。听老人们说,那些棕褐色的鬼头发,是吸收了雄性尸体的腐液;而那些灰白色的,则是吸取了雌性的。” 虽然田沐雪没有直接说明雌性、雄性动物实质是指女人与男人的尸体,但在场的一帮人都不是智商低得离谱的人,自然都听明白了,当下,都感到心里发毛,不约而同望向附近的大铜鼎。 众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田沐雪所说属实,鬼头发是依赖尸体腐液来维持生命,那么,此地就必须存在尸体;但是,眼下这个所在,已经存在了几百上千年,即便有过很多尸体,也早已化为枯骨;那么,那些植物依赖什么生存的呢。 “我知道了,那些铜鼎实质是棺材,是鼎棺。”周文想起在铜棺山山洞里看到的众多鼎棺,忽然明白过来。 众人闻言,心里无不感到紧张,都想着,铜鼎里会不会真的存在尸体。 “大家别乱想。”陈教授说,“就算真如小周所说,铜鼎实乃棺材,我认为也没必要害怕。大家参加考古工作多年,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不就是比咱们少口气嘛。现在,大家先吃点东西喝点水,等恢复些体力再去思考问题。”说罢,让王立媛分发干粮。 吃东西的时候,周文想起件事情来,问大家:“哎对了。萤石发光的原理大家都知道吧?” “当然知道。”李成博回答,“是依靠吸收光源来发光的。” “嗯。”周文点了点头,又问:“那么,这地方有这么多萤石,它们依赖什么发光的?”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众人,于是,一帮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有点奇怪。”陈教授疑惑地说,“这里到处漆黑一片,没一丝光亮,萤石总不会自己能发光吧?” 周文说:“萤石是不可能自己发光的,这里一定有光源。至于我们暂时没能发现,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家边吃边讨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萤石发光的问题上,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以致大厅顶部出现几条灰色的影子,也没人觉察到。 吃过东西稍事休息后,陈教授指挥众人进入铜鼎区域。 等到了铜鼎跟前,宗国胜严肃地对众人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个古人布下的阵法,一旦走进去,就没有回头的机会;所以,要想安全走出去的,必须听从指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擅自行动。刚才,我和小周他们走过一趟,找到了返回大厅另外一头的路,相信陈教授和小田也是走那条道回来的。现在,咱们的目的不是进去兜一圈就回来,而是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着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我觉得,此地规模庞大,不可能只单单有一个大厅,肯定还有别的地方。” 说完话,众人在宗国胜、周文与李成博的带领下,进入了铜鼎区域。 此时,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整。 话说张胖子将队员们的手机送去白果冲村充电后,开车回了县城。 宾馆内,刘甦鹃房间的门被敲响,苏雅去打开门,外头站着笑得有点猥琐的张胖子。 面对这样的笑脸,苏雅感到有点反胃,心里对张胖子多了一分厌恶,但她忍住了,装出客气的样子让张胖子进来。 张胖子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谁呀?”卧室里传来刘甦鹃慵懒的声音,看样子,她是午睡刚醒。 “董事长,是张先生来了。”苏雅边回答,边帮张胖子倒了杯水。 “哦,知道了。”刘甦鹃应了声。 稍后,刘甦鹃穿着睡衣走出卧室,经过客厅时,朝沙发上的张胖子浅浅一笑,说:“张先生,请稍等。”说罢,进了盥洗室。 这一笑,让张胖子的骨头有些发酥,以至于稍后盥洗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张胖子会禁不住地想象,他有些心猿意马。 出于礼貌,苏雅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张胖子闲谈,却不料胖男人的心思不在这里,有些话张胖子压根没听进去,只是敷衍地时不时的嗯一声作为回应。 聊了片刻,苏雅发现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干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第十一章 各有动机 张胖子回过神来,连声附和:“哦?!对对对,好的,好的。” 苏雅不知所云,禁不住蹙起眉头,问:“张先生。你说这对对对和好的是什么意思?” “啊?”张胖子稍微一愣,随即收敛心神,笑着说:“哦,只要是苏小姐说的,都对,都对。” 苏雅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情,似笑非笑地问:“张先生。刚才,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呀?” 张胖子连忙摇手否定,说,刚才只是想起了工作上的事情,没能集中精神。 “是吗?”苏雅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张胖子说,“我猜,恐怕张先生惦记的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吧。”说着,有意无意地看向盥洗室方向。 这一眼戳中了张胖子的神经,他见心思被揭穿,觉得很尴尬,支支吾吾着想解释。这时,刘甦鹃从盥洗室里出来,旁若无人地将真皮沙发当成美人榻,边抹唇膏,边喊苏雅去房间取些钱来。 等苏雅拿着一沓钞票回到客厅,刘甦鹃朝张胖子指了指,苏雅会意,将钱摆到了胖子面前的茶几上。 刘甦鹃对张胖子说:“张先生。这是报酬的先付款,请收下。” 她的声音透着慵懒和诱惑,使得对面沙发上的胖男人情不自禁地盯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张胖子心里在想,那里,肯定是温柔乡。 整齐叠放的百元大钞张胖子仅用手按了一下,便觉得足有一万元。他有些不解,心说,还没开始干活,对方就付给自己这么多钱,而且,还只是先付款;难道,她还有别的要求。 刘甦鹃抹完唇膏,见张胖子一脸疑惑的样子,知道对方心里所想。 她点上一支烟,习惯性地将一个烟圈撞到张胖子的脸上,让胖子心里小小地悸动了一下。 “张先生。这钱是您应得的,您现在就可以把钱装入口袋。不过……” 说到这里的刘甦鹃脸上有了认真的表情,这让张胖子想起刚才的猜测,刘甦鹃会不会有别的要求。 刘甦鹃坐直身子,将手中的香烟轻轻搁到水晶烟缸的凹槽里,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蓬松的睡衣,有意无意的托了托半露的胸部。 这个举动强烈地吸引了张胖子的目光,他的嘴角迅速变得湿润,喉结蠕动了一下,吞下将要溢出嘴外的口水。 见张胖子馋涎欲滴的样子,刘甦鹃觉得恶心,她真想一拖鞋拍过去,让张胖子猪一样的脸上留下鞋印子。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为了从死胖子身上获取她想要的东西,她只能忍着,她要用自身的资本加上丰厚的酬劳,诱导这个猪一样的男人进入圈套,直至把对方变成一件效力于她,为她提供情报的工具。 刘甦鹃坚信,世上男人不为色、利动心的根本没有,即便有,也是因为工作没有做到家。 她扬了扬嘴角,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用一种温柔得足可让大部分男人听了瞬间“骨质酥松”的口吻,提醒眼睛已经被粘牢在她胸前的男人:“张先生。您不觉得这样看人很不礼貌嘛。” 闻得此言,张胖子起先一愣,随即意识到了失态,他那肥嘟嘟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支支吾吾地想解释。 见到这副窘态,刘甦鹃禁不住一乐,她不想把这个男人逼得太急,她示意对方别太在意,还说:“先把钱装起来吧,我想跟您打听点事。” 张胖子想都不想就把钱装进了兜里,他的动作很快,怕慢一步,对方就会反悔把钱给要回去。 刘甦鹃拿起烟缸上的半截香烟,没有吸,而是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像是在欣赏一幅写意的画。 几秒后,她将香烟在烟缸里掐灭。 这样的举动,让张胖子意识到,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有分量。 刘甦鹃重新换上认真的表情,对张胖子说:“张先生。咱们现在是自己人,那我就直来直去说话了。我呢,想打听一下关于考古队的一些情况。” 这个问题出乎张胖子的意料,他想,这个狐狸精打听考古队的事情,想干吗呢。 此刻,刘甦鹃觉得跟眼前这个既贪财又贪色的死胖子没必要再绕弯子,她将计划中的一部分内容说了出来,当然,绝不是计划的核心内容。 她对张胖子说,她的猫雅贸易公司从事的是古董的买卖,公司跟很多考古队都有业务来往,经常从合作单位那里收购不在国家级保护文物范畴里的东西。这次来固始县,就是打算找张胖子所在的考古队合作,共同发掘白果冲水库下面的古墓。 张胖子听后觉得为难,因为,考古队有明确的规定,不能向外界透露与考古工作有关的任何信息,特别是正在进行中的,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刘甦鹃也知道考古队里的规矩,见张胖子犹豫了,自然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她假作不快的样子对苏雅说:“小雅。看来,张先生有他的难处,咱们也不能强求别人。这样吧,我尊重张先生的选择,如果没兴趣合作,那就送客吧。” 听闻此言,张胖子觉得烦躁,他知道假如不跟刘甦鹃合作,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首先,已经被他装进兜里的钱得乖乖掏出来;另外,撞碎花瓶的事肯定会被摆上桌面来谈,到时,就算对方不要他赔偿一百几十万的巨款,最低限度的十八万也够他生不如死了。 不行,我不能让这貌似性感实质却工于心计的狐狸精提到赔偿的事,至少,暂时不行。 想到这里,张胖子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对刘甦鹃说:“董事长。知遇之恩没齿难忘。有什么需要张某做的,请尽管吩咐。” 张胖子的就范早在刘甦鹃预料之中,但她听对方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却也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在她看来,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猪一样的男人究竟是被逼无奈也好,心甘情愿也罢,她要的,仅仅是对方的就范。 她示意张胖子坐下,说:“张先生。我想知道白果冲水库古墓的准确位置;另外,古墓附近有没有更大规模的地下空间,比如,密室和山洞之类的。” 张胖子这次学乖了,坐下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坝基附近营地以及考古现场的情况,包括在墓坑里发现垂直通道,还有发现更大地下空间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向刘甦鹃说了个一清二楚。 张胖子如此尽心卖力,刘甦鹃感到非常满意,她认为已经从对方身上获得了想要的线索;接下来,她就可以联系火炮,然后,一同进入水库底下的“鼎府”,找到那个刻有藏宝图的小鼎,再想法子找出并摆平那个想跟火炮合作的神秘人。 她让张胖子稍等,她走进卧室关上门,与火炮小声通话,约对方今晚八点出发去离坝基不远的方河村,与她碰面。 挂上电话,刘甦鹃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密码箱,想了想,打开箱子,取了些钱返回了客厅。 她将两沓钞票放到茶几上,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盯着钞票两眼放光的张胖子,说:“张先生。感谢您提供这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呢,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去做,如果您愿意合作,这些钱都归您,而且,打破瓷瓶的事从此不提。” 张胖子闻言,心中的高兴劲并没增加多少,他猜测,刘甦鹃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肯定是想通过他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 刘甦鹃见张胖子盯着钞票,脸上却没贪婪之色,而是在发愣,就问道:“张先生。干还是不干,您倒是给个准信呀。” 她的声音充满着诱惑,让稍稍走了神的张胖子脑子里闪现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他盯了一眼刘甦鹃半露的胸口,喉结蠕动了一下,说:“董事长。您是干古玩行的,考古队的规矩您应该是了解的;如果,是超出能力的事情,恐怕张某也是爱莫能助。”超出能力四个字他都加了重音,他是在向刘甦鹃暗示,那样的事情不是不能办到,前提是,他有条件。 刘甦鹃从这句话里似乎嗅到了什么,脸上一丝不快稍纵即逝,眼底泛起一线妖媚,眯起眼勾起嘴角看着张胖子,说:“看来,张先生不像表面上那样规矩,也懂得得寸进尺欲擒故纵谈条件了。” 张胖子知道对方在揶揄他,但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下一步可能会跌入深渊直奔阎罗殿,而会在背后推他一把的,正是眼前这个风骚娘们。 既然,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横竖是躲不过去,倒不如赌上一把,说不定,碰巧我这条咸鱼真能翻身。就算翻不了身,也要趁着能喘气,过几天赛神仙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变得有恃无恐,一改此前的唯唯诺诺,竟翘起二郎腿对刘甦鹃说:“董事长。我哪敢跟您谈条件哪。我呢,确实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您还要张某做什么就说出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能帮的话,咱们再接着谈怎么合作。” 这句话差点让刘甦鹃背过气去,她用冰冷的语气警告张胖子,别忘了打碎瓷瓶的事。 此刻的张胖子已经豁出去了,言行不计后果,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声极其放肆。 他说:“我说董事长啊董事长,你们的目的,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你们是想通过我,来实施一个勾当,之所以说是勾当,那是因为……”说着,起身来到刘甦鹃的背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俯身凑到刘甦鹃耳朵跟前低声说,“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违法的勾当。” “你……”刘甦鹃气得脸色发青,她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小看这个除了一身膘,旁的,一无是处猪一样的男人。 第十二章 肮脏的交易 张胖子站直身子,再次拍了拍刘甦鹃白如凝脂的肩膀,并有意无意地抚摸了下她的肩头,然后,坐回到沙发上。 “说吧,说出来,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张胖子说。 刘甦鹃觉得很是委屈,她没料到张胖子会明目张胆的跟自己谈条件,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这个猪一样的男人,竟将肥厚的咸猪手,有恃无恐地触碰自己;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在那只咸猪手肆无忌惮抚摸她肩头的时候,她竟然没站起身狠狠地给对方一个耳光。 她不敢这么做,因为,想要顺利进入“鼎府”,且不被人觉察,没有张胖子的帮衬,是绝无可能的。 她得忍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胸口的起伏小一些,装作没事似的,将要张胖子在考古队员的饭菜里下迷药的要求提了出来。 这个要求大大出乎张胖子的意料。 原本,他只以为刘甦鹃至多喊他当个内应打探些消息,现在,听说是要他在饭菜里下迷药,心里不免紧了一紧。 刘甦鹃见状,知道对方害怕了,就用一种讥笑的口吻刺激对方:“怎么,张先生一个大老爷们,也前怕狼后怕虎的。要知道,畏手畏脚可干不成大事业哦。” 张胖子低头想了想,随后,下了决心似的抬起头,双眼直视刘甦鹃,说:“说吧,事成之后我得多少?” 尽管刘甦鹃对这句话很反感,但心想,死胖子一旦有了进一步的贪欲,想要控制对方就方便多了。她明确告诉张胖子,事成之后,再给他十万元报酬。 人一旦突破了道德底线,干什么事都会变得厚颜无耻,眼下的张胖子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中。 听到十万元这个数字,张胖子并没显露出兴奋的表情来,而是紧盯着刘甦鹃的脸,吐出一句话:“二十万,少一个子,张某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说着,还没等刘甦鹃做出反应,便起身来到刘甦鹃跟前,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刘甦鹃眉头一皱,随即,又像是没事似的对苏雅说:“小雅。去通知姐妹们,一个小时后在楼下等我。对了,你跟她们在一起吧。” 苏雅闻言,朝张胖子看了看,心想,这个该死的胖男人,肯定向姐姐提出了非分的要求,当下,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冷冷地瞪了张胖子一眼,走出了房间。 房间的大门刚关严实,欲火已燃烧起来的张胖子便一把搂住猝不及防的刘甦鹃,作势就要用那他满是胡渣子肥厚且脏兮兮的大嘴亲对方。 刘甦鹃用力将他推开,说了声:“张先生。鹃儿的床,可不是好上的哦。” 张胖子知道她要谈条件,只能强压腹内的灼热,猴急地说:“说吧说吧,我啥都答应。” 刘甦鹃不作声,去卧室里取来一包东西塞进了张胖子的口袋,随后,又朝盥洗室指了指。 张胖子知道,对方塞进他兜里的一定是迷药,也知道,刘甦鹃指向盥洗室是要他去冲个澡,然后,再满足他的欲望。 他淫.笑着让刘甦鹃先去卧室里等着,说完,走去了盥洗室。 站在花洒下的张胖子一想到之前受的窝囊气,就对即将到来的翻云覆雨更加期待。 他想,那个狐狸精敢对老子呼来喝去,一会不好好惩罚一下,就不知道胖子我的厉害。 冲完澡,他本就高涨的欲望在走出浴室走进卧室的一刹那到达了巅峰。 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件黑色纱质睡衣,而内衣则红得像火,这样令男人血脉喷张的搭配,让张胖子差点如饿狼扑食一般扑过去,准备速战速决。 但是,他没这么做,他想,还没好好享受直接就完事了,岂不丢了男人的威风。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半躺着的刘甦鹃身边,一双肥手迫不及待就往对方睡衣底下钻。 “呵呵,张先生,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哦。”刘甦鹃半眯着眼睛,看着急不可耐的男人,眼底泛起深深的厌恶,她半推半就,攀着张胖子的脖子,妖媚的声音在对方湿漉漉的耳边萦绕,“张先生也是有经验的人了,难道,准备就这么把我给办了?” 张胖子原本打算直接撕了对方身上碍事的东西,他认为,这东西的视觉冲击目的已经达到,真正销魂的,应该是衣服底下性感的尤物,留着反倒碍事;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忍得有些不耐烦了。 刘甦鹃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让他更不能自持,身子由于兴奋有点颤栗,但他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已冲动,装作镇定的样子说:“哈哈,你不用刺激我,我有法子让你领教我的厉害。”说完,扯去对方在他看来碍事的睡衣,肥厚的手开始忘情地游走。 刘甦鹃故意发出诱人的呻吟,让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在温柔陷阱里越陷越深,她要让这男人一发不可收拾地对她产生依赖,至少,是肉体上的依赖。 丑陋肥硕的男人并没觉察到刘甦鹃的意图,他觉得眼前正在做的事情,是这辈子里最愉悦的事。他沉醉了,如同饮酒微醺,而且,第一次就上了瘾。 其实,张胖子没看到刘甦鹃清明的眼神,如果看到了,一定会感觉到挫败,因为,刘甦鹃清澈见底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到一丝愉悦,唯有的,是猎物落入她陷阱的兴奋。 苏雅领着公司的职员在宾馆楼下等待,她是看着张胖子离开的,没有说话,只给了对方一个厌恶的眼神。 刘甦鹃下楼后,几人一同上车赶往方河村。 近一个小时后,她们在方河村一栋三层红砖结构的建筑物前停下。 楼前有院子,铁栅栏门里两条凶悍的大狼狗露出獠牙向她们咆哮,下了车的刘甦鹃盯着被链子拴住的大狗,脸上忽然升起了杀气,恶狠狠地吼了声:“再叫,一会把你们给炖了。” 说来也怪,两条大狼狗立刻夹着尾巴缩到墙角,发出低低的哀鸣。 “谁呀?”一个冷冰冰男人的声音响起,接着,楼内闪出一人。 那人三十来岁模样,干瘦的身上穿着唐装,没几两肉的面皮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对大的出奇的眼珠子,那人边走,边向院子的门口张望。 当男人看清楚来的是刘甦鹃她们,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嘴里一颗明晃晃的大金牙,晃得苏雅忍不住想找来榔头,一家伙把牙齿给敲下来。 “哎呀董事长,你们到啦。来来来,请屋里坐。”大金牙手脚利索地打开院门,将刘甦鹃她们请了进去。 来到大厅众人落座,刘甦鹃打电话给火炮,告诉对方她已经到方河村,让对方按约好的时间前来汇合。 挂上电话,刘甦鹃喝着大金牙泡的信阳毛尖,看着满屋子不太贵重的红木家具和一些古玩,问大金牙这阵子生意做得怎么样。 大金牙边续茶水,边回答:“猫姐。我这算哪门子生意哦,跟您比,我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我呢,倒腾些不值钱的玩意,偶尔,也干些这头进那边出的老家具买卖,日子嘛,还过得去。我啊,还希望猫姐能提点提点,让金牙我也能早日奔小康啊。” 刘甦鹃眼底泛起习惯性的魅惑,微笑着夸讲大金牙,说对方的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大金牙忙说他是实事求是,往后真指望刘甦鹃指指路,让他挣几个钱花。 东拉西扯了一会,刘甦鹃让苏雅取了些钱交给大金牙,喊大金牙帮忙购置一些工具,再买些酒菜回来。 大金牙应了声,接过钱,出门开车去方集镇置办东西去了。 个把钟头后,火炮带着七八个手下赶到了方河村,在院子门口遇到了买东西回来的大金牙,两人打了个招呼,一起进了门。 到了客厅打过招呼坐下后,火炮与刘甦鹃商量起晚上进古墓的计划来,当刘甦鹃说到张胖子当内应给考古队下迷药时,火炮有些担心,问张胖子这人可不可靠。 刘甦鹃笑着反问:“怎么,火炮兄弟怀疑妹子的办事能力?” 火炮连忙说不是,还说,这么问,也是为了心里有底。 话分两头,宗国胜领着众人走进大鼎区域,刚进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些东西跟他先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一时说不上来。 他叮嘱众人小心,说千万别乱碰这里的东西,他让周文打着手电跟着他。 走出没几步,他想起田沐雪说,鬼头发的颜色.区别源于吸取了不同性别尸体的腐液,于是,放慢脚步看向离得最近的铜鼎,发现铜鼎边的植物都是灰白色的,不由想,假如田沐雪说的没错,这些鬼头发肯定是吸取了女性尸体的腐液,那么,尸体就极有可能埋在这些植物的下面。 他蹲下去,让周文拿手电照向附近的地面,他仔细看去,却发现地面平整得就像块大铁板,根本没一丝缝隙。他觉得奇怪,心说,这样的地面,怎么看都不像葬着人哪。 这时,周文像是看出些眉目来,他让宗国胜去看鬼头发的根部;宗国胜发现,贴着地面生长的鬼头发的根须都伸进了大鼎的三个足下面,看上去,就像被鼎足给压着了。 “难道,这些东西是从大鼎里长出来的?”他疑惑地说,“如果真是这样,这鼎里头……”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大家也明白,那就是,如果这些鬼头发真是大鼎里长出来的,那么,鼎里面有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第十三章 火海逃生 “难道,这些大鼎真是棺材?”杨所长心里有点发毛,尽管此前他见识过古墓发掘,但只是小型的墓葬,棺材也都是普普通通的;现在,看到一排排的大鼎,不由感叹,“乖乖,这么多铜鼎,得多少死人呀。” 尽管周文此前已经猜测铜鼎里可能有死人,但也有疑问。 他说:“就算铜鼎里真有死人,都好几百甚至上千年了,死人也应该烂得只剩骨架子,不可能还有腐液。” 李成博看了看身边的一只大鼎,说:“如果没腐液,这些鬼头发靠什么来生长。我看,咱们干脆打开一只来瞧瞧,是尸体还是骨头架子,一看便知呀。” 为了证实大鼎里是否真有尸体,宗国胜与陈教授、杨所长商量了一下,决定采纳李成博的建议,打开一只铜鼎来看看。 说干就干,众人七手八脚围着大鼎好一通检查,发现这里的大鼎,造型、体积尽管与上面设置了“龙火琉璃顶”机关的大鼎相似,但顶部的铜板盖子跟鼎身衔接的地方,有明显的缝隙,而且,大鼎腰部有四个褡裢,与之相连的是四根扁平的铜条,铜条延伸至大鼎的上面,将铜板盖子牢牢固定在鼎身上。 陈教授见状,指着褡裢对宗国胜说:“宗教授。我猜,只要打开四个褡裢,就应该能开启鼎上的盖子。您给看看,打开褡裢会不会有危险?” 宗国胜打着手电仔细检查那些褡裢,并没发现异常,就喊众人退到了几米开外的过道上。 他将褡裢一一掰开,最后一个褡裢被打开时,只听得噌地一声响,铜板盖子缓缓抬起,接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扩散开来。 众人闻到味道,都禁不住捂住口鼻。 一名队员问:“这是啥味道?这么难闻,该不是尸臭吧?” 陈教授闻了闻,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他朝众人喊:“不好,这是碳化钙跟液体起反应的味道。大家赶紧离大鼎远点,要不然,燃烧起来非常危险。” 尽管有些人不怎么知道碳化钙究竟为何物,但从陈教授焦急的神情来看,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刻都往后退去。 众人刚走出没几步,大厅的顶上几条蜥蜴一样的动物,首尾相连,向着刚打开的铜鼎倒挂了下来。那些蜥蜴由于块头奇大,看上去更像是鳄鱼。 等众人走出十几米开外回头望时,见到了那些蜥蜴。 “我靠。”李成博叫了起来,“新鲜事哎,鳄鱼上墙了,还荡秋千。” “别胡说。”周文拍了土专家一下,“那哪是鳄鱼,分明是蜥蜴。” “蜥蜴有这么大块头嘛,都跟科莫多龙差不多大了。”李成博说着,发现了一个现象,说,“我靠。这东西该不会是蛤蟆的远亲吧,瞧,脖子还一鼓一鼓的。” 先前陈教授并没注意到头顶有蜥蜴,现在看到了,而且,块头还这么大,吃了一惊,大声问:“这究竟是啥东西,刚才怎么没看见?” 宗国胜看了看连成一串的蜥蜴,说:“肯定是趁咱们不注意爬到顶上的。看模样,像是火蝾螈。这东西跟蜥蜴相似,通常,人们称它们为火蜥蜴。但是,火蝾螈的体积通常才巴掌大小,眼下这些东西块头却这么大” “火蜥蜴?”陈教授担起心来,问道,“它……会喷火吗?” 这一问提醒了宗国胜,他感到心里一紧,想起刚才陈教授说大铜鼎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是碳化钙经过学反应后产生的乙炔,这东西遇到明火就会迅速燃烧。 他想,就眼下的位置来看,尽管跟那只大鼎有段距离,但安全不安全还不好说。他忙喊众人赶紧去大厅中央的空地。 然而,众人才跑出没几步,就见大蝾螈将脖子鼓得跟个灯笼似的,还隐隐透着火红吓人的颜色。 陈教授见状,大喊道:“不好,火蝾螈是要喷火了,大家跑快点。” 众人一听,这四脚蛇一样的怪物还是个会喷火的主,都争先恐后按百米冲刺的速度,舍了命地跑向大厅中央。 火蝾螈喷火了,喷出的火焰点着了大鼎散发出来的乙炔,摄人心魄的嘶嘶声随之响起,一大团耀眼的火球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几个胆大的人边跑边回头看,赫然发现,大厅顶上出现了不下百条的火蝾螈,而原先倒挂下来的几条,被炙热的火球烤得滋滋作响,嘶叫着掉进了下面的大鼎里。 片刻之后,火焰慢慢熄灭,大厅石壁上的萤石由于吸收了新的光源,再一次亮了起来;那只燃烧的大铜鼎的盖子也重新合上了。 一帮人跑得脚下生风,这可苦了一把年纪的杨所长,他本来身子骨就单薄,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跑不出多远,就气喘如牛了。 见那只大鼎的火已熄灭,他停下来,弯着腰喘气,说:“别,别跑了,好了,安全了,安全了。” “安全?”宗国胜可不这么认为,他指着大厅顶上的上百条火蝾螈说:“得接着跑,万一这些东西发起飙来,打个喷嚏都能把咱们给烤熟喽。” 众人觉得在理,于是,陈教授让几名队员架起杨所长,又往前跑了几十米。 这个时候,周文突然喊了一声:“哎哎,大家快瞧,这些蜥蜴要干吗呢?” 众人仰面去看,见上百条火蝾螈分成了若干组,每组都是首尾相连倒挂下来,而就在同时,下面几十口大铜鼎发出嗤嗤的声响,纷纷打开了;随着铜鼎的打开,整个大厅立刻充满了刺鼻的乙炔味道。 “我靠。”李成博见状心中骇然,大叫道,“这些家伙要发飙了,它们这是准备自杀附带烤熟咱们呢。” 众人一听这话,禁不住头皮发麻,回想起刚才那口铜鼎被点燃时的情景,寻思,如果几十口大铜鼎里的乙炔同时被点燃,其威力相当于一颗热压炸弹哪。 大厅中央显然不再安全,危急关头,宗国胜指着大鼎区域的另外一头,说,跑去那里。 众人你推我搡地一溜烟跑出了不下两百米,前头出现了一个白色地带,等他们跑到近前一看,傻眼了,只见,前方雾气弥漫白茫茫的一片,湿漉漉的,就像是进了热带雨林,能见度低得肉眼根本看不见地上的路。 这下,可犯了难了,回头吧,肯定是遭火刑,不被烤成了肉干才怪;往前吧,根本辨别不了方向,贸然跑进浓雾,迷失在里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刻,倒挂在洞顶的火蝾螈可没为他们的处境着想,一个个火球从它们口中吐出,这些火球接触到大鼎散发出来的乙炔气体,马上升腾起白得耀眼的火焰,眨眼的功夫,整个大厅变成了火的海洋,乙炔燃烧的嘶嘶声,火蝾螈被烤焦发出的哀鸣声,充斥众人的耳膜。 眼看着火墙迅速逼近,众人着急,杨所长更是心生绝望,更有些后悔,他想,参加科研工作多年,历来是顺风顺水的,总认为再干上几年就能退休颐养天年了;没想到,这次固始之行凶险异常,眼下,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了烤肉干,这种死法何等惨烈,何等的悲哀啊。也罢,看来,今日杨某大限将至,只能认命踏上黄泉路了,只可惜了这帮年轻人,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要陪自己一起走过奈何桥。都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邀请他们来,怎会遭此横祸呢。 想到这里,心生内疚,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时,宗国胜见除了进入雾区已别无他法,便对众人高声喊:“站着就是个等死,能不能活着回去,只能赌一把了。”说着,拉住等死的心都有了的杨所长,抬腿走进了浓雾。 其余人见状,知道不想马上成人肉烧烤的唯一法子只有继续往前,于是,谁也不甘落后,迅速钻进了浓雾里。 刚踏入雾区,众人就听到背后传来火焰扑击的轰轰声响;人们纷纷转头去看,只见,大团的火球撞进雾里,灼热的火焰立刻被浓雾中充足的水分扑灭。 见此情景,众人悬着的心立刻落回到肚子了,他们明白,大火进不来浓雾,暂时不用结伴去阎罗殿报到了。 但是,尽管有浓雾阻隔明火进不来,但刺鼻的乙炔味道还是让众人觉得窒息。 宗国胜喊大家用衣袖捂住口鼻,跟他往浓雾的深处走。 由于能见度极低,一帮人几乎是一寸寸地挪动,速度堪比蜗牛;好在脚下的路还算平整,行进的速度尽管慢了些,但起码还是安全的。 走了一阵,雾气尽管还很浓,但雾的高度却降到了众人的肩膀位置,一帮人能看到互相的脑袋,觉得有点滑稽,感觉像是在泡澡。 这时,走在后面的田沐雪挤到前面,对宗国胜说,由她来探路。 宗国胜觉得不妥,说:“这雾气浓得看不清路,我们这帮大老爷们不走前头,让你一个女孩子打头阵去冒险,绝对不行。” 田沐雪说,别小看她是个女孩子,常年的野外旅行她积累了不少经验,单说探路,她坚信不会比在场的诸位逊色。 她边说,边指着前面问:“你们能看出什么吗?” 众人哪能看出什么来,到处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雾气还是雾气。 田沐雪收回手,笑着问宗国胜说:“宗教授,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宗国胜已经看过,没看出什么,但他知道田沐雪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他盯着前方又看了一会,还是没能发现什么。 他只能摇了摇头,对田沐雪说,什么都没看到。 第十四章 浓雾 田沐雪没有做声,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根折叠的金属杆,这东西像建筑工地上使用的直尺,不同的是,比直尺窄了许多,而且,是几截折叠在一起的,拉开有好几米长。 她往前走了几步,将杆子慢慢往下伸。 众人看得真切,那根杆子几乎完全插进了地面。 宗国胜见状,吃了一惊,问田沐雪:“那地方有个洞?” 田沐雪收回杆子走回来,解释道:“不是洞,是个坑。刚才,我见那地方的雾气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觉得那地方的湿度高于周围,造成这现象的原因,是雾气下方存在大量的水。根据探杆测量的深度,下方很有可能是个积满水的大坑,而且还不浅。” 这话听得宗国胜有些后怕,想着,刚才要不是田沐雪提出去探路,他便不会停下来,结果,铁定是掉坑里去。同时,他也觉得田沐雪有点本事,这么隐蔽的大坑都能看出,在这样的环境里,由田沐雪负责带路的确是不二人选。 于是,他向陈教授提出建议,由田沐雪走前头带路。 刚才发生的一幕陈教授是看在眼里的,尽管他对宗国胜的建议有保留意见,但眼下情况特殊,就野外探险经验而言,没人比得过田沐雪,探路这活,除了她还真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于是,采纳了宗国胜的建议,由田沐雪负责开路。 调整队形后,田沐雪与李成博走头里,众人绕过大坑往前走去。 大约走了七八米的光景,田沐雪停下来,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指着左侧一个地方说:“那边有个大约十来平米的空地,咱们先上那里休息一会。” 众人跟她走去那个地方,用脚探了探,很平整,便围成一个圈坐下,边休息边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聊了一会,周文发现好像少了两个人,忙起身四下里看。 宗国胜与陈教授见了,问怎么了。 周文疑惑地说:“小田和小李上哪去了。” 由于雾气大,无法清点人数,陈教授只能让王立媛取出成员名单,一一进行核对。 王立媛对照名单叫大家的名字,在场的都做了应答,当点到田沐雪和李成博的时候,没人回答。 这下众人着急了,在如此糟糕的环境里,且不说没有田沐雪带路会寸步难行,就田沐雪与李成博两人的安全,也是大事。他们会去了哪儿了呢。 陈教授对在恶劣环境里如何找人毫无概念,他想,宗国胜经历的特殊场合比较多,经验一定比他要丰富,就征询对方的意见。 然而,此刻的宗国胜也是毫无头绪,这么浓密的雾气,裸眼视力范围受到限制,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找到人,比登天的难度小不了多少。 他想了想说:“先不要急,咱们好好分析一下。刚才,小田带着咱们来了这里,然后,跟大家一起坐下了,再后来……”说到这里,宗国胜看了一眼周文,说,“再后来是小周发现小田与小李不见了。这就奇怪了,咱们紧挨着坐在一起,按理说,如果有人起身并离开,旁边的人应该会觉察到的。” “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根本没跟咱们一起坐下。”周文说。 “没跟咱们一起坐下?但……”宗国胜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您觉得他们跟咱们一起坐下的,是吗?” “是的。” 周文解释:“人在黑暗环境里,综合判断能力会有大幅度的下降。尽管,眼下咱们不是在黑暗中,但这里白茫茫的一片,近在咫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样的环境比黑暗好不了多少,咱们的判断能力同样会下降。所以,咱们觉着他们是跟我们一起坐下的,实质上,他们并没坐下,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宗国胜尽管认同这样的分析,但他还有不解之处,他问周文,两人会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离开。 对于这个问题,周文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不过,他认为,两人的离开肯定有原因,或许,他们是想趁着大家休息的机会,去附近探探路。 正当他们围绕田沐雪与李成博的凭空消失讨论着的时候,周遭的雾气变得越加浓密,已经到了面对面无法看清楚相貌的地步。 宗国胜急了,对大家说:“赶紧,都手拉手,不要分散。” 众人连忙照做,一帮人肩靠肩背靠背砌成了一道人墙。 大雾弥漫,四顾茫茫。正如人类有怕黑的心理一样,身处迷雾中的人见周遭白茫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产生了跟怕黑相似的恐惧感,都在原地站着,谁也不敢挪动半分。 此刻,众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之所以怕黑,恐惧的根源不在“黑”,而是在于看不见东西。 几十秒钟过去了,四周静得可怕,正如周文所说,身处能见度低到不能再低的环境里,人类的判断能力会降低,甚至会出错,时间概念也会被无限放大,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在众人看来漫长得就像过了半个世纪。 一帮人静静地等待着,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在等什么,等田沐雪吗,尽管这丫头在野外探险方面有一定的经验,但眼下四顾茫茫到处都是浓雾,田沐雪的特长还有发挥的余地吗;更别说眼下这丫头不知上哪去了。 时间,在抽丝剥茧中慢慢流逝,恐惧,就像一只有力的大手,拼命挤压众人的心脏。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雾气,阻碍了他们的视觉,却让他们的思维变得出奇的敏感。 站在浓雾中的人,由于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难免会胡思乱想,想象着周遭棉絮似的浓雾里会不会隐藏着可怕的东西。这种感觉,使他们的情绪进一步变得糟糕,有些人甚至已经草木皆兵,就算身旁的同伴动一下,也会让惊出一身冷汗来。 片刻之后,笼罩众人的雾气涌动了一下,一丝不易觉察的冷风,轻轻从宗国胜的身边掠过,继而,撞到一名队员的后脖颈上。这一丝不明显的变化,立刻激活了这名队员的恐惧细胞,直觉告诉他,雾气里有东西,会是什么呢。 队员脑子里的思考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各种猜测也纷至沓来,但不管是哪一种,无一例外都指向他惧怕的一面,那就是,浓得仿佛有了质量的雾气里,一定存在可怕的东西;是怪物,又或是僵尸,或者是其他什么。 他回想以前在电影、小说里看到的恐怖场景,以此来判断雾气里潜伏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想象,就似一把锋利的钢刀,一下下地刮着他心底的防线,他觉得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超强高压,双腿开始打起颤。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样东西从浓雾中缓缓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脸,洁白的面皮上有着人类的五官特征,修长的眉毛就像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将一双闭着的眼睛衬托得格外好看;抹了唇彩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整张面孔看上去充满着诱惑。 队员被这张美艳的脸庞给勾起了欲望,体内迅速膨胀的情欲让他忘了刚才的恐惧,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占有她,占有她,她是你的,她是为你而来,她那美艳动人的脸,以及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种想法促使他慢慢抬起手,迅速朝人脸的下方伸去;他想象,手指将要触碰到的,将会是跟女人面孔一样有巨大吸引力的胸部。 然而,他错了,当他伸出的手在女人的胸前抓了个空的时候,才知道错得有多离谱。 那不是一个女人,因为,这个看似美艳的女人脖子下却是空荡荡的,没有身体。 一个没有身体的女人会是什么。 这个疑问一下子将他心中的欲火浇灭,恐惧,再一次俘虏了他。 队员分析出了一个结果,没了身躯之后依旧能出现在他面前的,根本不可能是人,只能是鬼! 这个分析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腰间陡然升腾起一股凉气直冲上脑门,他的四肢开始僵硬。 他很害怕,害怕这没有身躯的美人脑袋,会忽然将他一口叼了去,拖入死一般寂静的浓雾深处。 就在他被强烈的恐惧笼罩住的时候,更可怕的一幕上演了。 他看见,没有身躯的美人脑袋慢慢凑到他跟前,美艳的面庞几乎贴到了他的面皮上,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一双没有眸子的眼珠,就像两只惨白的乒乓球,死死地盯着他看。 太过恐怖的一幕吓得他头皮一炸,忙抽回伸出去的手,继而向背后的同伴抓去,他想抓住同伴的手臂,告诉对方这里不对劲,有鬼。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抓竟然扑了个空。 他心里猛地一紧,急退了一步,在与可怕的美人脸有一点距离之后,才敢呼喊同伴的名字;他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四周,希望能摸到人。 但摸了片刻,他吃惊地发现,原本紧挨在一起的同伴们全不见了。 一瞬间,疑惑,恐惧,裹挟着浓浓的绝望,将这个可怜的男人拖向了黑暗的深渊,他心底最后的防线也在这时轰然倒塌了。 第十五章 雾.植物.迷药 浑浑噩噩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小刘,醒醒,醒醒呀。” 睁开眼,他发现田沐雪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周围站着好多人,是刚才消失不见了的同伴们。 如果说同伴们的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让他感到疑惑,那么,接下来他看到的一幕,就不能用疑惑来形容他的迷惘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坝基,躺在了营地里。 他愣了好一会才问刚才大家怎么不见了;另外,他在浓雾中看到的那张可怕的美人脸到底是什么。 “大家并没有离开那里,之所以你会以为大家不见了,是因为……”田沐雪开始了她的讲述。 田沐雪说,她常年坚持野外徒步旅行,有过很多曲折的经历,这些经历不仅让她有了强健的体魄,同时,也练就了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她的视觉与听觉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刚才,在进入雾区后,其他人的视力因浓雾大幅度降低,但她能依靠敏锐的听觉来辨别周围的环境。 在大家坐下时,她与李成博却没坐下来,因为,她听到了不远处有轻微的水声,她猜测,浓雾的产生,与水有直接的关系,而流动的水源是活水,也就是说,此处的水跟外界是相连的;既然水能与外界相连,至少存在连接的通道;如果真是这样,外头的空气就会到达这里,而流动的空气能驱散浓雾。 据此,田沐雪做出了大胆的猜测,她认为,这里的浓雾是人为的,是有人利用环境设下的局,设局者是为了阻挡或困死闯进来的人,不让这里的秘密外泄。 田沐雪并不关心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她想做的是如何带大家安全离开这里。 她拉着李成博走向水声传来的地方。 李成博有些不明所以,低声问为什么不和大家坐在一起。 田沐雪说,四处看看,或许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两人在浓雾中走了不多会,前方的雾气渐渐变淡,最后,一条地下河流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发现,河道里有大坝,大坝中央是个体积很大的绞盘,绞盘的一头连着闸门,闸门上有四个黑漆漆的大字,雾锁连城。 田沐雪仔细分析了一下大坝的作用,认为大坝是用作截流蓄水来制造出雾气的,如果,想要驱散雾气,就必须打开闸门,让地下河与外界进行交互。 两人去了大坝,并合力推动绞盘打开闸门,一时间,水声大作,清新的空气也随之而来,浓雾渐渐散去,周围的能见度提高了很多。 见雾气变淡,两人非常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走,他们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同伴们;没想到,等到了空地,却发现一帮人僵硬地坐在那里,一个个目光呆滞举止也有些怪异。 李成博旁的能耐没有,但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得多了,加上有过几次探险的经历,凭借经验,他立刻断定大家是中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 他喊田沐雪站着别动,还要对方用手捂住口鼻。他集中注意力看了看四周,又闻了闻,隐约闻到一股臭味,同时,发现不远处一块岩石周围,有几丛长着红色果子的植物。 他认得这种植物,是双生荆棘,也知道同伴们的怪异举止,正是由这种植物散发出来的气味造成的。 他忙跑到植物跟前,摘了些红色的果子,用力挤出果汁洒到植物的叶子和枝干上,随即,跑回众人身边,用手上果子的浆汁,挨个抹到大家鼻子下。 片刻之后,众人如梦大醒,都恢复了神智。 听到这里,小刘像是明白了,问田沐雪:“这么说来,我之所以会看到美人头,实质是中了毒后产生的幻觉?” “是的。”田沐雪点了点头,解释道,“听成博介绍,那种致幻植物叫做‘双生荆棘’;它的枝叶长着刺,开出的花朵很鲜艳,但花的味道不仅奇臭难闻,还有致幻作用,人一旦吸入这种气味,便会产生幻觉。但这植物本身是相生相克的,它果实的浆汁能消除花朵发出的毒气,中毒之人只要闻了果浆味道,就能祛毒。” “不对呀。假如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大家都能醒来,而我却回到营地才醒过来?” “可能是体质的关系,又或是中毒较深,所以,你毒性的作用时间比大家长很多。”田沐雪说到这里,看着李成博说,“大家还得感谢小李,是他在关键时候救了大家。” 小刘一听,忙起身紧握李成博的手,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李成博倒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田沐雪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扭捏,只能装作大方的样子表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时,在帐篷里准备饭菜的张胖子看了看腕上的表,七点二十分。 他将门帘撩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外头正聊得起劲的众人,放下帘子后走回到案板前,掏出兜里的纸包。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纸包中的药粉倒进了肉汤和几瓶酒里。 片刻之后,张胖子来到营地中央升起火堆,他看了看表,七点二十五分。 他将那肉汤倒进大铁锅,再放入萝卜、山药,和一些蔬菜,又打开酒瓶,倒了几茶缸酒。 做完这些,他再次看表,七点三十八分。 他想,时间差不多了,听刘甦鹃说,迷药通常会在十分钟之内完全起作用;如果,现在吃下去,八点之前众人一定被撂倒;到那时,刘甦鹃他们就可以大摇大摆进古墓去,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 正想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身后响起,是王立媛。 “胖子哥,今晚你怎么啦,老是看表。” 张胖子完全没料到王立媛会出现在他背后,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加上心中有鬼,当下,惊出冷汗来了。 “没有,没有。”他搪塞道,“大家劳累了一天,应该按时吃饭。我只不过是注意开饭的时间而已。” 好在王立媛并没觉察到张胖子心虚,她朝众人喊道:“开饭啦,大伙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小刘问陈教授:“对了陈教授。咱们是怎么回来的?” 陈教授回答:“是原路返回的。大厅里的火已经熄灭,萤石也重新发光。先前,我觉得那些血色怪物似乎惧怕萤石的光亮,便撬了一块,一试之下果真有作用,那些怪物见到萤石就四散逃窜,跑得慢的,竟然变回了植物。” “这么神奇。唉对了,萤石发光的来源,应该就是铜鼎里的乙炔燃烧产生的光亮吧?” “是的。” “但那些火蝾螈为什么要去点燃乙炔,这么做,无疑是在自杀。” “我们回来的时候,在大厅的墙上发现了石刻,上面记载了火蝾螈繁殖和献身祭火的行为,也就是说,这地方的火蝾螈,生下来就等着祭火一刻的到来。” 听了陈教授的解释,小刘有点吃惊,对火蝾螈的悲惨命运产生了同情,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一旁的周文反应敏捷,劈手将他拉住,问是不是植物的毒还没完全消除,毒素又在起作用了。 小刘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清楚。刚说完,他便吃惊地看见,周文身子矮了半截,随即,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在场的所有人,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相继倒地。 小刘失去意识前,觉察到有人来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张胖子拍过几个人的脸后,觉得都不省人事了,便从兜里掏出一支小手电,朝不远处的小树林晃了晃。 片刻之后,从树林里出来一帮人,为首的,是刘甦鹃,她的身边是苏雅和五大三粗的火炮,后头,跟着他们的手下。 “搞定了。”张胖子迎上去,一脸谄媚地对刘甦鹃说。他有意无意地瞥了下刘甦鹃的下半身,但让他失望的是,今天的刘甦鹃穿了套皮质衣裤,整个身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除了那张透着魅惑的脸,旁的,什么都看不着。 刘甦鹃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她命令众人出发去墓坑。 “等等。”张胖子拦住了她,指着躺在地上的田沐雪说,“你们最好带上这个丫头。” “为什么?”刘甦鹃问。她不明白张胖子为何要她带上考古队的人。 张胖子解释:“刚才,我听他们说起在地下的经历,据说,这次他们能安全返回,都亏了这丫头破了厉害的机关。”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火堆旁边的一只木箱,“这东西必须带上。你们去地下可能会碰到可怕的植物,只有这东西能克制那些植物。”说着,走到火堆旁边打开箱子,里头是一块萤石。 刘甦鹃觉得胖子说得在理,便“嗯”了一声。她让火炮的一个手下背起田沐雪,又让另外两人抬起装着萤石的箱子,然后,朝墓坑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说了声:“出发。” 第十六章 蛇蝎美人 走出没几步,刘甦鹃忽然停下,再次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想了想,对张胖子说:“胖子,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完事后我会将余款打到你账上。不过,你不一定有机会花这笔钱,因为,这些人醒来后,一定会排查是谁下的药,结果,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所以,第二条路就是跟我走,以后,跟着我干,等赚够了钱,我安排你移民去国外;在那里,你可以过上神仙一样富足的生活。” 张胖子听后琢磨了一下,觉得刘甦鹃说得有道理,留下来的结果只能是直奔牢房,倒不如跟着销魂的尤物一起干,说不定,还能财色皆收。 想到这里,他假装下了决心,对刘甦鹃说,一切由对方说了算。 等张胖子收拾好东西,众人下了坝基到了墓坑,下通道后,很快来到了堆满小鼎的所在。 刘甦鹃示意大家停下,她拿着手电照向前方的地面,看见一些长相奇特的植物。她问张胖子,这些,是不是此前说到的可怕植物。 张胖子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来过这里,关于可怕植物的说法,也是听田沐雪他们说的。 刘甦鹃想了想,让苏雅打开随身带来的手提箱,取出一个景泰蓝小瓷瓶,拔去瓶塞,将小瓶放到田沐雪的鼻子下晃了晃。 几秒钟之后,田沐雪醒来,当她看到身边站着一帮陌生人,自己还被一个男人背着的时候,既觉得意外又感到吃惊,忙挣扎着从男人的背上下来。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来到这里的?”田沐雪紧张地问。 刘甦鹃笑着说:“妹子,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田沐雪看见站在刘甦鹃旁边的张胖子,就问对方,这些是什么人。 张胖子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一时说不清楚。反正,你听猫姐的话就是了,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田沐雪原本就是个很聪明的丫头,她从张胖子的话里听出些道道来,那就是,这帮人不是善良的主。但她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呢。 刘甦鹃对她说:“妹子。只要你能带我们去破了‘雾锁连城’阵法,我会保证你绝对安全。” 听她说起“雾锁连城”,田沐雪觉得奇怪,想问问刘甦鹃怎么会知道机关名称的。 可是,没等她开口,刘甦鹃仿佛知道她要问话,摆了摆手说:“别问我任何问题,你照做就是了。” 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冷,让田沐雪联想到电影里绑匪撕票的场景,心里觉得发毛,心想,还是不要多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知道得多了,让对方起了灭口的念想,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她对刘甦鹃说:“行!我带你们去。不过,沿途一定要听我的指挥,如果,有人擅自行动出了问题甚至丢了性命,别怪我。” 刘甦鹃点了点头,大声问众人,听到没有。 一帮人听说闹不好会丢性命,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接下来,田沐雪领着众人来到了摆满大铜鼎的大厅里,沿途碰上零星的血色怪物,也都被萤石发出的光亮照得变回了植物。 到了大厅,由于有众多萤石照明,这里的环境一目了然。 刘甦鹃喊正要走去铜鼎区域的田沐雪停下来,说休息一会再走。等众人停下后,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羊皮纸,边看,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片刻,她指着大厅右侧的几尊雕像对火炮说,东西应该就在那里,让火炮与她一起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一尊雕像前,刘甦鹃伸手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而,摸了好一阵,也没找到任何东西。 火炮问刘甦鹃,是不是弄错藏东西的地方了。 刘甦鹃很肯定地说,没弄错,还说,她爷爷1958年的时候参加过白果冲水库的建设,开挖谭冲村和黄湾村之间的涵洞时,误打误撞进来过这里,并看到了刻着藏宝图的小鼎。 由于那个年代特殊社会环境,她爷爷没敢将小鼎从这里带出去,而是将小鼎藏好,并将藏鼎的位置以及周围的环境记录在了羊皮纸上。 水库建成后,这个被称作“鼎府”的地方的通道被水给淹了,没人能进得来,就算到了1960年,大水冲垮了大坝,水库底下一些地方重见天日,但涵洞里的通道依旧没在水里,还是不能走人;所以,刘甦鹃坚信,在过去几十年时间里,除了正在考古发掘的那批人,应该没其他人进过“鼎府”。 火炮尽管相信刘甦鹃的说法,但他对刘甦鹃曾说过的一句话产生了疑问。 他问刘甦鹃:“猫姐。您白天跟我说,咱们进‘鼎府’后不打算原路返回,并且,您还说‘鼎府’一共有两条出路。那么,不从原路返回的话,只有走涵洞的通道出去。但是,刚才您说涵洞通道一直被水淹着,那……咱们怎么出去呢?” “呵呵。”刘甦鹃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怎么,兄弟以为妹子没万全之策,就会贸然请大家来‘鼎府’?” 火炮忙摇手否认,说:“没有,没有。猫姐安排的事,我火炮还是放心的,我这不是好奇嘛。”说完,呵呵地笑了。 刘甦鹃眼底泛起一丝魅惑,说道:“放心吧兄弟,我会保证大家安全出去的。”说完,又在雕像上摸索起来。 又过了几分钟,刘甦鹃还是没能找到东西,她不由感到疑惑,心说,难道,爷爷留下的图纸画得有出入。 正想着,一旁的火炮指着另外几尊雕像说,小鼎会不会藏在其他雕像里。 刘甦鹃听后想了想,觉得,按图索骥已经不管用,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先找一找再说吧。 这一找还真找出了名堂,他们在一尊雕像的底座上,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暗门,打开来看,果真瞧见了一只刻着藏宝图的小鼎。 刘甦鹃兴奋起来,她将小鼎用黄绸子包好放进手提箱,又在手提箱上裹了好几层塑料膜用以密封。 东西找到后,众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刘甦鹃便命令出发。 走了二十分钟不到,田沐雪带着一帮人走进了“雾锁连城”的作用范围里。 这里,已经重新弥漫开湿漉漉的浓雾,七拐八拐的,一帮人小心翼翼地随她来到雾阵的关键所在,那条暗河的边上。 田沐雪让张胖子与火炮的两个手下去大坝上将闸门放下,不一会,雾气散去。 见雾阵已破,刘甦鹃按照羊皮纸上画的路径,领着众人沿河走了足有几百米,最后,她指着河对面一个淹在水里的隧道对众人说,就是这里了。 火炮皱起了眉,问刘甦鹃,隧道里满是水,该怎么通过。 刘甦鹃笑而不答,命令几个女手下,打开随身的包裹,取出里头的便携式呼吸器分发给众人。 火炮见状,恍然大悟,禁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刘甦鹃考虑得周全。 片刻之后,刘甦鹃在河道里找了个较浅的地方,领着众人涉水到了隧道跟前,然后,告诉大家,气瓶里的压缩空气能支撑十分钟,涵洞里需要潜水的距离大概七分钟的光景,想要安全通过,得抓紧时间。 一帮人听了都不敢怠慢,纷纷戴上呼吸器,等着刘甦鹃发号施令。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数十个身影出现在了百米开外的地方。 “陈教授,他们在那里。”来人里有人喊。 田沐雪被人推进隧道前,听到了李成博焦急的喊声:“小雪,我们来啦。”继而是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王八蛋,竟他妈敢绑老子的女神;一会不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你们就不知道老子的拳头有多硬。” 田沐雪心里很着急,担心这将是最后一次听到李成博说话了,尽管,刘甦鹃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只要她破了“雾锁连城”就不会伤害她,但这个外表漂亮实质却心狠手辣的女人,诚信度能有多高呢。 这个担忧,在稍后一帮人露出水面后得到了证实。 没错,刘甦鹃骗了田沐雪,这个貌如天仙心似蛇蝎的美艳女子,压根没想让田沐雪活着离开;她不想有人将她得到藏宝图的消息传出去,因为,那样一来,不仅会招来警察,还会引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与其到时候被人追杀,倒不如让这消息烂在田沐雪的肚子里,彻底埋葬在黑暗阴森的隧道水底; 她认为,只有田沐雪死了,她才会高枕无忧,也只有田沐雪死去,她才不用担心其他势力来跟她争抢,也才能根据羊皮纸上的记载,放心大胆地去下一站,寻找位于沙漠中的“鬼眼天坑”,取出那富可敌国的宝藏。 事实上,刘甦鹃不仅骗了田沐雪,还骗了另外一个人。 在进入“鼎府”前,她之所以要张胖子跟她一起干,目的是要让这个在她看来猪一样的男人落入圈套;她极度厌恶这个一身肥膘,却曾肆意蹂.躏她的丑陋男人,她对这个男人的憎恨远胜过其他。 她要对方死,觉得只有对方死了,才能弥补这个丑陋男人对她心理上造成的创伤。 她假意将这个还在傻不愣登做着发财梦的男人骗进这里,计划在进入水下隧道后,让这头愚蠢的胖猪,跟田沐雪一起葬身水底。 刘甦鹃甚至觉得自己很仁慈,因为,安排美貌如花的田沐雪为张胖子陪葬,也算对得起死胖子了。 第十七章 胖子的自我救赎 潜了将近四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一个无水空间,众人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来自涵洞顶部,由通气管道灌进来的新鲜空气。 刘甦鹃命令众人原地待命,她和火炮、苏雅坐到一边谈事情;隐隐约约的,田沐雪听到了藏宝图、铜鼎、沙漠和鬼眼天坑这些词汇。 前方依旧是水道,再次下水前,众人又忙乎起来,有带上呼吸器的,检查箱子防水是否严密的,还有小声交谈的,好不热闹。 忙乱间,有人从后面拱了田沐雪一下,随之,一个低低的女人声音响起:“别超过五米。” 声音非常低,如果不是田沐雪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几乎听不出来。看得出,那人不想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是故意压低嗓音说话的。 田沐雪回过头去,只看到了一个女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像是刘甦鹃身边的苏雅。 别超过五米,是什么意思。 田沐雪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句话。 这时,刘甦鹃命令前面的一些人开始下水,站在田沐雪后面的两个男人催促她快点;其中一个还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说,如果不想死在这里,赶紧下水。 那人力气很大,一推之下,田沐雪差点一跟斗栽进了水里。 旁边的张胖子瞧见了,忙将田沐雪扶住,陪着笑对那两人说:“兄弟。人家一个女孩子,胆子小嘛。你们先请,我们跟在你们后头。” 那两人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张胖子,继而,跳进了水里。 田沐雪尽管对那两人的无礼感到气愤,但她想,眼下她只是对方的人质,与其激怒对方招来祸事,还不如学乖点,一切,等出了隧道再说。 想到这里,她跳入水中。 游出没多远,紧跟在田沐雪后面的张胖子忽然拉了一下她的腿,这让田沐雪觉得很不舒服。 自打在地下醒来,田沐雪就看出胖子跟妖艳女人是一伙的;而且,从胖子经常贼溜溜的偷看女人时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来看,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张胖子拉她,她不由猜测胖男人是趁机在占她的便宜,于是乎,心里升腾起怒意,扭身狠狠踹了胖子一脚,这一脚,差点把张胖子脸上的呼吸器踹了下来。 就在这时,游在前面的两个男人忽然加快了速度,眨眼的功夫,就与田沐雪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田沐雪没来由想起苏雅对她说的那句话,别超过五米。 她估摸了一下,按照刚才的速度,游了差不多有五米距离了,苏雅说的别超过五米到底是什么意思;另外,那两个男人为什么要忽然加速,将她与张胖子甩得远远的。 正想着,后面的张胖子又拉了她一把,她回过头正想再来上一脚,却见胖男人朝她连连打着往回游的手势。 这个手势点醒了田沐雪,她脑海里闪现出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首先是苏雅说的那句话;再则是抛下她和张胖子远去的两个男人;最后,是胖子拉她。 难道…… 忽然,一个冷森森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刘甦鹃要杀她灭口。不,准确地说,她要杀的不仅仅是她一个,还有跟在后面的张胖子。 这个时候,张胖子拼命朝她打手势,催促她赶紧往回游,并指着脸上的呼吸器似乎在提醒。 田沐雪这下算是明白了,刘甦鹃给她与张胖子的气瓶里的压缩空气根本不够游出隧道,苏雅对她说不要超过五米,实质是在提醒,一旦超过了这个距离,气瓶里的压缩空气就不够她游回那个无水空间,结果,只能是活活地憋死。 看来,张胖子也得到了苏雅的暗示,知道了刘甦鹃杀人灭口的毒计,张胖子拉田沐雪并非是在有意轻薄,而是在提醒她赶紧往回游。 获知真相后的田沐雪不由对胖男人有了一分感激。 张胖子见她还傻愣着,顾不得她愿不愿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回游;可是,任凭怎么使劲,田沐雪就是移动不了半分。 胖子回过头去看,见田沐雪指着自己的脚比划着,他低头看去,不由心里一沉,他看见,田沐雪的一只脚卡在了隧道壁上一扇气窗的铁栅栏里。 他忙检查田沐雪戴着的呼吸器,上面的指针已经接近底限,至多再有几十秒钟时间,压缩空气就将消耗殆尽。 他忙潜下去,想将田沐雪的脚从铁栅栏里给拉出来,但任凭他怎么拉,田沐雪的脚就像长在了铁栅栏上动不了半分。 胖子回头看了看来处,想着,照此下去,这丫头呼吸器里的氧气马上会用尽,结果,铁定是个死;假如自己陪着折腾下去,那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不行,她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吗要陪着她去死呢。 保命的欲望促使他狠下心,扭过身子打算游回那个无水空间去。 可是,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田沐雪潜水镜后面惊恐、绝望的眼神,如同一根锋利的尖刺,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的良知复苏了。 他四下里扫视,见隧道一侧的地上有一根生锈的铁撬杠,赶紧游过去拿起,接着,用力蹬了一下隧道壁,借着冲力快速回到田沐雪的身边。他迅速将撬棒伸进铁栅栏,三下五下,卡住田沐雪脚的气窗整个被撬了下来。 随着气窗被撬落,让张胖子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看似坚固的隧道壁坍塌了一大片,石块纷纷朝他们压来。 张胖子见状,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田沐雪,几乎与此同时,隧道壁上掉下来几块足有几百斤重的大石头,一下子压到了他的身上。张胖子心里一紧,心想,气瓶里的压缩空气即将消耗殆尽,如果不赶紧脱身,铁定了要当淹死鬼。 他使劲去推压在身上的大石块,田沐雪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帮忙,然而,那些石头就像生了根似的,任凭他们怎么使劲都无法移动分毫。 由于两人的剧烈运动加剧了空气消耗的速度,气瓶里仅剩的一点空气差不多见底了。 这个时候,张胖子已经明白,今儿个,他得在隧道里跟人世说永别了。 也罢,也罢,想我张胖子一直本本分分的,却在这几天时间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也该是老天惩罚自己的时候了。 想到即将被淹死,张胖子绝望之情油然而生,厚重的凄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停止了挣扎,只等阎罗王在生死簿上将他名字上打上叉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面前的田沐雪双手乱抓,两只脚不住地乱踢乱蹬。 他心想不好,小丫头呼吸器里的空气肯定是用完了,这是窒息的症状。 他想,今天不管愿不愿意,自己都是必死无疑;即便是死,也该死得像个爷们,不能让这个丫头陪他上路。 想到这里,他拉住田沐雪,拨开对方脸上的呼吸器,将他的气瓶给了对方。 由于有了空气,田沐雪迅速恢复意识,当她看到将脸憋得酱紫没带呼吸器的张胖子时,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去推胖子身上的石块。 此刻的张胖子已经知道,这么做非但徒劳无功,坚持下去只能是两个人一块死。他挥手示意田沐雪赶紧往回游,他不想让对方看见他临死挣扎的模样,他要给田沐雪留个不怎么难看的印象。 田沐雪也知道救不了张胖子了,但她不能让张胖子在绝望中死去,她取出呼吸器,让对方吸了一口,然后,在张胖子的额头上吻了下去。 这一吻,让张胖子心里觉得温暖,他感激地笑了笑,朝田沐雪摆了摆手,心里说,走吧,是时候了。 田沐雪忍着悲痛,依依不舍地往后退去,几秒之后,一咬牙,转身向无水空间游去。 看着田沐雪离去的身影,张胖子忘了死亡的恐惧,失去意识前,他是这么想的,好一个漂亮的丫头呀,活着真好。 张胖子死了,在他死之前,田沐雪一直期望奇迹能出现;她希望这个原本让她厌恶后来却受她尊敬的男人,能躲过灭顶之灾。 然而,奇迹并没出现,在陈教授他们报警后,警察安排潜水队前来营救;当打捞出张胖子的尸体时,田沐雪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张胖子已经死了,这个舍身救了她一命的男人真的死了。 这个结果,让田沐雪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直到第二天上午,警察前来做讯问笔录,甚至,下午刘主任赶来营地找他们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直都写满了浓浓的悲伤的表情。 在做询问笔录时,田沐雪讲述了她被刘甦鹃等人挟持的整个过程,她提供的证词里,着重提到了在隧道中刘甦鹃他们说话时听到的一些内容,如,藏宝图、铜鼎、沙漠、鬼眼天坑。 警方根据这些线索,大致判断出这个犯罪团伙接下来的去向,并火速制订了追捕方案。 第十八章 吉木萨尔 下午,刘主任来营地时带来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宗国胜以及周文、汪诚、李成博等人的固始之行暂时划上了句号。 刘主任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可以随“白果冲水库古墓命案”查案小组一起去新疆,追踪从“鼎府”带走刻有藏宝图铜鼎的犯罪团伙。 四个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们觉得,协助公安除暴安良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片刻之后,四个人与田沐雪一起,告别陈教授离开营地,跟刘主任步行至白果冲村,继而,驱车赶往县里;到达县城后,与刘主任道别出发去安徽合肥机场。 由于查案小组安排了两辆依维柯,所以,汪诚的车子暂时停放在县接待办大院里。 两个多钟头后,一行人到达了合肥机场。 众人登上飞往西安的班机,到达咸阳机场后,改乘南方航空公司航班飞往乌鲁木齐。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抵达目的地,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下了飞机,众人与等在接机处的警方接待人员碰了头,同时,周文在本地的好友戴莺慕也一早等在了这里。 原来,周文在出发前,打电话通知了戴莺慕,说他要来乌鲁木齐呆几天,希望能去领略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 见面后,一帮人边交谈边走去出口。 戴莺慕告诉周文,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下榻的宾馆;警方接待人员也说帮众人安排好了住宿。 这下周文犯了难,他想,如果让自己选择,肯定是跟戴莺慕走,因为,他想趁这个机会跟对方好好聊聊;但这次来乌鲁木齐主要是协助查案,既然是协助查案,一切行动都得听从警方的安排。 查案小组队长陈国江想了想,对周文说:“要不这样。你们就去戴小姐安排的地方。反正,我们还要先摸清楚嫌犯的踪迹。我猜,那帮人现在应该还在固始县境内,我们要先查出他们来新疆的目的。” 周文眉头蹙了蹙,他问陈国江,眼下只知道那帮嫌犯会来新疆,但究竟是新疆哪个地方,不得而知;新疆面积这么大,想要查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一般的难,该怎么去查。 “呵呵。”陈国江笑着回应,“公安系统查案有很多渠道,比如,各路段的监控系统会记录嫌犯的行进路线;只要他们使用交通工具,我们就能追踪到他们。” 他还强调,光靠警方调查还远远不够,这次请周文他们来,一来,田沐雪是这个案子重要的见证人,只有她近距离接触过那帮人,记得他们的模样;再则,上午听田沐雪提到犯罪团伙头目说到藏宝图、铜鼎,和沙漠里的“鬼眼天坑”,他猜测,那些人来新疆的目的肯定是跟某个古遗迹有关。 陈国江查了一些资料,获得的线索都指向紧邻乌鲁木齐的吉木萨尔县。为什么是那个地方呢,因为,这个县的北部是沙漠,而且,沙漠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流沙坑,俗称天坑。大的天坑直径有上百米,有些,自古就存在。 据此,陈国江猜测,犯罪团伙提到的“鬼眼天坑”,极有可能就在吉木萨尔附近。 他对周文说:“你们呢,都是考古方面的专家,这次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请你们帮打听一下‘鬼眼天坑’的确切位置。” 听完话,周文心里有些纠结,对于协助查案,他自然是愿意的,但他们几个人里,除了宗国胜是考古专家,他与汪诚、田沐雪跟考古完全不沾边,即便是有土考古专家美誉的李成博,也只是个半吊子;再则,宗国胜固然是专家,但人生地不熟,对存在于沙漠中的古代遗迹不见得了解多少。周文担心,在打听“鬼眼天坑”这件事上,他们恐怕帮不上忙。 到了停车地方,周文他们跟陈国江交换了联系方法,道过别,上了戴莺慕的路虎车出发了。 去宾馆的路上,戴莺慕对周文说,吉木萨尔县离乌鲁木齐市区不远,按正常车速计算,要不了两小时就能到达;她有栋房子就在吉木萨尔,紧挨着沙漠,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假如住那儿,对调查“鬼眼天坑”的位置来说,要比住在宾馆里方便。 周文觉得不错,征询另外四人的意见。 宗国胜、田沐雪与汪诚都觉得应该直接去吉木萨尔;李成博更不用说,他巴不得早点进沙漠找到天坑,到时,说不定能顺点值钱的冥器出来;于是,改道去吉木萨尔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统一了意见后,戴莺慕打电话退了宾馆的房间,开车出市区,沿着吐乌大高速公路,驶向吉木萨尔县。 由于天色已晚,尽管众人对新疆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但此刻车外到处黑沉沉的,看不清楚环境,加上一整天乘车乘飞机,一会在云上,一会在云下,五个人倒有四个觉得困乏,都闭目养神打起盹来。 一路上,周文没觉得困乏,他与戴莺慕聊天。他们两人既是好友,也是创作有声小说的搭档,相识多年,合作了多部深受听友喜爱的文学作品,自然,他们聊天的话题也与写作、播音有关。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前方出现了一些建筑物。 戴莺慕告诉周文,已经进入吉木萨尔县境内,不过,她的别墅离这里还有段路程,在吉木萨尔北部临近沙漠的区域里。 下了高速,车子拐上了216国道,又开了近一个小时,远远地,周文看见,前方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黄色细线,他问戴莺慕那是什么。 戴莺慕笑着说:“文哥。还没见过沙漠吧,那就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一会到了我家,站在阳台上就可以看到沙漠的边缘。” 说话间,车身颠簸起来,车子拐进了一条由黄沙与碎石构成的路。 后车座的三人被震醒,看向车前方,也发现了远处的黄线 周文告诉他们,快到沙漠了。 几分钟后,周围出现了伊斯兰建筑风格的房子,尽管,有着民族特色的建筑物吸引住五人的目光,但房子的简陋与破旧也让他们感到失望。五人都在想,戴莺慕开得起路虎,应该是个阔绰的主,但为什么要挑这么偏僻的地方安家呢。 疑惑间,车子停了下来,就着车灯的光亮,大家意外发现,前头出现了一座宫殿般华丽的建筑。 戴莺慕指着建筑物对五人说,这就是她在吉木萨尔的家。 进了院子,众人下车,大家看见,这是一座典型的伊斯兰风格建筑;院子里摆了很多覆盖了薄薄黄沙的石碑和石像,正对着院门的是穹窿顶开着马蹄拱窗的房子。 进屋后,五人惊叹于大厅里奢华的陈设,他们看到,地上铺的是厚厚的地毯,上面绣了很多精美的花纹;墙上挂着同样绣着精美图案的挂毯,整个大厅显得富丽堂皇,充满着异域风情。 戴莺慕对大家说:“奔波了一天,大家肯定累了。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房间,一会,简单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五人跟着戴莺慕上了二楼,收拾起各自的房间。戴莺慕要大家忙完去客厅等她,她去村里买些吃的。 等大家收拾完房间来到客厅时,戴莺慕拎着两大包东西回来了。 她拿来盘子,打开塑料袋,将香馕、葡萄干、羊肉和手抓饭摆到了炕桌上。 大家坐下后,戴莺慕一只手端着铜盆,一只手拎着铜壶,挨个请大家洗手再用毛巾擦干。洗完后,她说可以吃了。 周文肚子饿得咕咕叫,听说可以吃了,满桌子找起筷子来,但是,炕桌上找了个遍,也没见到有筷子。他提醒戴莺慕,是不是忘拿筷子了。 戴莺慕掩嘴一笑,说:“文哥。在我们这里,吃饭的方式跟你们南方有很大区别。咱们现在吃的,是维族特色的手抓饭。” 她将手抓饭三个字说得特别用力,是以周文立刻明白过来。 周文说:“怪不得刚才要大张旗鼓的洗手,原来,是为了拿手当筷子一样使。” 戴莺慕点了点头。 周文觉得用手抓东西吃很不习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其余四人已经抓起东西来吃,于是,不再言语,抓起一把掺着胡萝卜、肉块和洋葱的手抓饭,试着吃了一口,说:“哎,这味道还挺不错的!”说完,专心致志的吃起来。 也许是真的饿了,一桌饭菜很快被五人风卷残云了。 戴莺慕请大家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她留下来收拾桌子。 吉木萨尔秋天的气温尽管比内地高很多,但由于邻近沙漠的缘故,温差比较大,晚上有点冷。 凌晨两点多,五个人感觉到了冷,辗转反侧了好一会,才勉强入睡。 汪诚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实,因为有梦。 梦里,有一条杂土与碎石构成的路,由于被厚厚的黄沙覆盖,路的痕迹非常模糊。 汪诚走在这样一条似乎望不到尽头的路上,感到茫然。 他看了看路两旁少许陌生的植物,又望向远处无尽的黄沙,疑惑占据了他的思想,他在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直到那个神秘身影突然出现,他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那人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凭空出现在汪诚的面前,汪诚猝不及防,差点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第十九章 两伙人 他认出这人来,是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怪人。 那人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以至于汪诚像以前梦见的那样,无法辨别其面目。 “跟着我。”那人吐出三个字,自顾自地朝前走。 不知怎的,汪诚似乎对神秘人心存敬畏,对方说什么他便会做什么;又或是明知是在梦里,胆子大了不少;加则,他想弄清楚神秘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梦里,总之,他跟了上去。 似乎有风,因为可以看到地上沙尘在风力作用下才有的现象;时不时的,还有诸如蝎子、蜥蜴等沙漠动物爬过;但汪诚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周遭被寂静笼罩,连他与神秘人行走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他不自觉地想起早年看过的一部电影《寂静岭》,觉得这里的静,跟电影里的寂静非常相似,那是一种透着死亡气息的死寂。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沙漠边缘。 神秘人停下来开了口,却没回头,声音因隔着斗篷有些发闷:“记住,沙漠里的一切并不是你能想象得出来的,如果,想要活着离开,必须依靠沉默者的帮助。切记!” 第二天醒来,汪诚清晰的记得梦里神秘人说的话,但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将周文请到三楼阳台,将梦境告诉了对方,问,神秘人说的“想要活着离开”与“沉默者”指的是什么。 周文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如果是以前,说梦是毫无逻辑的,我肯定相信。但现在,你做的这个梦有点怪,老是出现神秘人,按理说,梦是不大可能重复的。我怀疑,是不是有东西在影响你,比如,暗示。” “这种说法有点玄,再则,谁会暗示我,暗示我有什么目的?” “暗示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催眠。”说这话时,周文想起了周福生,当初,周福生就是用植入梦境的方式,灌输给他很多关于南京周家的信息,他对汪诚说,“没去固始县之前,你接连做了三天奇怪的梦,梦里神秘人要你回老家一趟,结果,你真的回去了,还带上了我。现在,神秘人在你梦里之所以说那些话,也许,是预感到咱们这次来沙漠会遇到麻烦,才向你发出警示。” 周文甚至怀疑,除了南京周家,世上还有其他人懂得植入梦境之法。 汪诚细细琢磨了一下周文说的话,觉得有点道理,他说:“就算真有人在向咱们发出警示,那‘沉默者’指的什么,是一个人吗?如果是人,咱们该上哪去找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周文摊了摊手,说,“梦是你做的,你应该比我了解得更多。我能做的也只有说说我对此的看法。” 正说着,楼下戴莺慕喊大家去镇上吃早点。 周文拍了拍汪诚的肩膀,说:“别去多想了。如果,你的梦真是有人在警示咱们,我想,对方在咱们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会设法再次提醒,更有可能,神秘人会安排咱们遇上‘沉默者’也不一定。现在,别去想这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过早饭再想别的。” “行。下楼去吧。” 大约一个钟头后,一行人到达了位于吉木萨尔镇南门北亭路附近的一家餐馆。 进餐馆时,田沐雪无意间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那是个男的,在对面一家商铺门口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她觉得奇怪,第一次来吉木萨尔,理应不会有熟人,但那个男人肯定不陌生,应该在哪儿见过,究竟是哪儿呢。 正想着,已经走进店门的李成博催促她快点。 进了包间,大家围着矮桌在地毯上坐下,戴莺慕用本地话与店老板交流;片刻之后,满满一桌子有维族特点的菜肴端上桌来。 人类对美食大多没免疫力,面对丰盛的平常难得一见的菜肴,众人除了放开肚子大快朵颐再无别的想法。 用完早餐,刚走出餐馆,查案小组的陈国江就打来电话,说接到线报,涉及“白果冲水库古墓命案”的一帮嫌犯已经现身;还说,跟他此前的猜测吻合,那些人已经在吉木萨尔境内了。 陈国江要大家小心,强调,要保护好案件重要证人田沐雪的安全。他说,下午,他会带领查案小组成员来吉木萨尔跟大家汇合。 听到这个消息,田沐雪想起进餐馆前看到的那个人影,心说,对方会不会是嫌犯里的一员。但是,她怕看花了眼,不敢确定,就没说出来。 其实,她没有看错,那个一闪而过的人,是火炮的一个手下,此人在隧道里曾推了田沐雪一把,是以田沐雪对此人有一定的印象。 那人去店里买了烟,来到他们落脚的地方,还没进门,就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刘甦鹃与火炮。 见他回来了,火炮招呼他上车出发。等上了车,他问火炮这是上哪去;火炮要他别多问,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离吉木萨尔镇差不多有一百公里远,一个叫做槽子营的地方。 下车后,火炮见这个地方总共才有几座破房子,觉得意外,问刘甦鹃,往后这几天就住这里。 刘甦鹃掸了掸身上的沙尘,笑着反问:“怎么,火炮兄弟还指望沙漠边缘会有五星级宾馆?” “哦,这倒没有。但是……” 火炮还想说点什么,刘甦鹃抬手止住,她指着不远处一道土垒的院墙,说,进去后再说。 火炮不再言语,跟在刘甦鹃后头进了土得掉渣的院子。 院里是一幅破败的景象,一些不知死了还是活着的植物零散分布在各个墙角;院中央有个葡萄架,上面挂着枯萎的叶子,枝杈间,几颗腐烂了的葡萄在滴着汁液;葡萄架后面是蒙了一层灰的房子,门上,挂着粗布帘子,那帘子看上去脏兮兮的,让人感觉,掀起帘子时,一定会扬起呛人的灰尘。 火炮一脸疑惑地对刘甦鹃说:“猫姐。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住活人的地呀。” 刘甦鹃没有理会,而是问苏雅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苏雅很肯定地回答,他们要找的向导,就住在这座土垒的房子里。说着,就朝房子里喊:“沙狐先生,您在里边吗?” “谁呀?谁找我?”随着沙哑的声音响起,门帘子一动扬起一层灰,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人精瘦精瘦的,皮肤黝黑,一身维族打扮,相貌特征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汉族人。 那人推了推高挺的鼻梁上的墨镜,小而圆的镜片黑得像墨,让人看不见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但众人可以感觉到,墨镜后面射来了警觉的目光。 “请问,您是沙狐先生吗?”苏雅礼貌地问。 男人警觉地朝她看了一眼,不知打哪来的风,吹得他的山羊胡子抖动了几下。 “是的。”男人嘴里蹦出两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字来。 “您好,吉木萨尔镇的胡子大爷让我们来找您。”苏雅说。 “是嘛。”男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 苏雅说的胡子大爷,是一位做英吉沙小刀买卖的生意人,表面上,此人做的是正经生意,暗地里,却是道上的人物,但凡有人想打听道上的事,或者,购买武器,只要出得起钱,胡子大爷都能帮忙办妥。可以这么说,在本地,道上混的都知道这人。 “你们找我干吗?”沙狐问,尽管语气缓和了一点,但还是很警觉。 苏雅解释,说要进沙漠一趟,想请沙狐当向导,并帮忙准备进沙漠的必备品。 这时,火炮被院子里破败的景象搞坏了心情,加上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觉得累了,便问沙狐,能不能换个有坐的地方说话。 沙狐脸无表情地看了火炮一眼,漆黑的墨镜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亮,他冷冷地说:“做事情得按规矩来,胡子大爷既然让你们来找我,他不会没告诉你们我沙狐做事的规矩吧?” 刘甦鹃立刻反应过来,让手下取出一沓钱递给沙狐,说:“先生。一点小意思,就算是见面礼,还望笑纳。” 沙狐接过钱验过真假放进了兜里。 刘甦鹃接着说:“这两万两千六是给先生的定金,事成之后,会按照先生的规矩付清余款。” “嗯。”沙狐嗯了一声,掀起布帘子,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火炮觉得纳闷,心说,房子这么小,难不成,让大家进去挤作一团。 他问沙狐:“哎我说先生。您这窝就这么一点地方,我们进去呆得下吗?”说罢,指了指同伴们。 沙狐并没解释,他似乎对火炮没有好感,他说:“你不进去,怎么知道里头呆不下你们呢。” “但……” 火炮还想说点什么,被刘甦鹃止住了。 刘甦鹃对众人说:“大家听沙狐先生的安排,先进屋歇会。”说罢,头一个走了房子。 众人进屋后,火炮才知道,房子里的空间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小。 他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没其他东西。屋子中央的木地板上,有往下的木质台阶,台阶下方,竟是个足有百来平米的地下室。 第二十章 槽子营沙狐 下了台阶,众人发现地下室尽管简陋,但相比上面破败的院子和灰头土脸的屋子,要干净得多。 坐下后,众人见墙壁上挂着一张女人照片,年岁与沙狐相仿,就猜测,应该是沙狐的妻子。 槽子营房子有好几座,但众人到达后只见到沙狐没见其他人,所以,都认为此地仅有沙狐一人;大家都在想,此人在如此不好的环境下怎么生存的。 考虑到民族习俗有差异,怕触犯了禁忌,尽管众人心中有疑问,但都没说出来,也没问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沙狐从墙角的柜子里取来暖壶和杯子,放到屋中间的炕桌上,又端来一只木盘,盘子里放着葡萄、牛肉干、糕点,和被切成块的哈密瓜。 大家边吃边聊,沙狐问刘甦鹃准备去沙漠里的什么地方。 刘甦鹃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要去“鬼眼天坑”。 听到“鬼眼天坑”四个字,沙狐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他慢慢摘下墨镜,这时,大家才看清楚,他的一只眼睛是瞎的。 刘甦鹃见状,料想沙狐一定知道“鬼眼天坑”的存在,而且,了解一些情况,便问沙狐,能不能带他们去。 沙狐擦拭了一下墨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帮不了这忙。 “哎,我说沙狐。”火炮有些生气了,对沙狐说:“你钱也收了,说不帮就不帮,这不是存心讹我们嘛。” 沙狐嗖地站起身子,从兜里取出钱扔到炕桌上,指着木头台阶冷冷地说:“走。马上离开我这里。” 这样的举动让刘甦鹃感到,沙狐说帮不了忙肯定有原因。 她想起来槽子营前,胡子大爷曾强调,独眼沙狐有个奇怪的规矩,那就是,请他帮忙的人,视事情的大小,必须先支付不等的定金,但不管数额是多少,必须带有226这个数字;而且,不管沙狐答不答应帮忙,定金是没得退的,这是沙狐定下的规矩。 眼下,沙狐竟然不顾这样的规矩,破天荒退出定金,就说明,沙狐在这件事上是有难处,而且,是很大的难处。 刘甦鹃站起身,拍了拍火炮的肩膀,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她对沙狐说:“先生。您是不是嫌我给的报酬低了,如果是这样,要多少您尽管开口,只要您敢说,我就敢给。” 沙狐摇头,表示跟报酬的多少没关系。 刘甦鹃有点糊涂了,说:“先生。能让您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事情一定不简单。要不这样,您说出来听听,如果,这件事真的超出先生的能力范围,我不强人所难。但如果这事咱们联合起来能对付得了,那您也无须担心,因为,我这帮兄弟姐妹不是吃素的。” “唉。”沙狐长叹了一声,神情黯然地坐下,满满一茶缸水被他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他将茶缸放下后,深吸了一口气,问刘甦鹃,“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收定金,都要带有226这个数字吗?” 刘甦鹃压根没想过这个,只以为可能是出于个人喜好,现在,沙狐问出来,她也很觉得奇怪,说:“这个我真不知道。难道,有什么说法?” 沙狐拿起桌上的墨镜,擦拭了几下,接着,道出了一段让他毕生难忘的往事来。 多年前,一直在沙漠里寻找宝藏的沙狐,跟妻子巴哈古丽来到了无人居住的槽子营,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还没瞎。 槽子营,仅有几间破房子,是早年建设兵团驻扎过的地方,由于附近防风林日渐挡不住漫天风沙,兵团被迫迁移。此后,人去楼空,槽子营很快就破败了。 沙狐夫妻两住进一间破屋,在院子里种上葡萄,养了几头骆驼,并将原来的地下室整修一新;这样一来,就算有大风沙来袭,由于有地下室保护,夫妻两的安全有了保障。 此后,两人做起了向导,几年时间里,接待了很多客人。这些客人,大多是来沙漠游览的旅行者,通常只在沙漠边缘溜达一下就离开,所以,没出过意外。 就这样平安地过了几年,直到一年多前冬季即将过去的某一天,随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来访,夫妻两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那个女人介绍说,她是从内地来的摄影师,想请沙狐带她进沙漠,找一个叫做“多扎克城堡”的地方。 当时,沙狐说无法接这个活,倒不是因为那人给出的报酬不高,而是,“多扎克”在维语里是“地狱”的意思,他担心这个有着吓人名称的地方会太危险;更为重要的是,他压根没听说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还有这么个地方。 沙狐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不熟悉或没听说过的地方,他不会带人去;他认为,带人瞎转悠等同欺骗,不符合导游的职业操守。 女摄影师见沙狐没答应,并不气馁,一再强调,“多扎克城堡”在一个叫做“小克孜尔塔克”的地方,只要带她到了那里,沙狐就算完成任务可以返回。 沙狐听了这话,更不想去了,因为,女摄影师说的这个地方,是在雅丹地貌俗称“魔鬼城”的区域内。 所谓雅丹地貌,是一种典型的风蚀性地貌。“雅丹”,在维语中是“陡壁的小山包”的意思。由于风的磨蚀作用,小山包的下部往往遭到较强的剥蚀,并逐渐形成向里凹陷的形态。 如果,小山包上部的岩层比较松散,在重力作用下,就容易垮塌形成雅丹地貌。这种地貌外观如同古代城堡,所以,人们称之为“魔鬼城”。 其实,让人们谈之色变的,不仅仅是因为“魔鬼城”环境恶劣,而是这种地方有让人发憷的说法。 说法之一,“魔鬼城”里风蚀后的土台形状相似,人一旦走进去很容易迷路,所以,也被称为迷宫。 其二,这里还被称之为魔鬼出没的地方,因为,在沙暴天气,“魔鬼城”里会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声。 沙狐经常出没于沙漠,到过几处“魔鬼城”,他知道存在太大的危险;然而,让他真正感到害怕的,并不是上面提到的地形复杂容易迷路,又或是会听到鬼叫什么的,而是,传说“小克孜尔塔克”内住着一帮会喷火的异族怪物,常人到了那里都有去无回,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地方叫做“小克孜尔塔克”的原因;“克孜尔塔克”,在维语里是火焰之山的意思。 女摄影师一再强调,只要将她带到能看到“小克孜尔塔克”的地方就行,余下的路她自己走。 最后,沙狐经不起女摄影师的软磨硬泡,答应带她去魔鬼城边缘。 没想到,这次进沙漠,他们真遇上了会喷火的异族;在逃命过程中,女摄像师与他们夫妻走散了;他的妻子巴哈古丽,为了掩护他逃走,拼命与异族人搏斗,从此生死不明;而他自己尽管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瞎了一只眼睛。 说完这段往事,他看着墙上女人的照片,告诉刘甦鹃,那就是他的妻子巴哈古丽。 至于,为什么收定金一定得有226的数字,沙狐解释,是因为让他失去一只眼睛,失去爱妻的日子,就是那年的2月26日。他要用这个数字来提醒自己,“小克孜尔塔克”的“魔鬼城”,绝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 对于沙狐的遭遇,刘甦鹃是同情的,但她不明白的是,沙狐说这些往事,跟她要找的“鬼眼天坑”有什么关系。 她提出了这个疑问。 沙狐重新戴上墨镜,脸上恢复了此前的冷淡,对期待他做出解答的一帮人说出一句话来:“没有人到过‘鬼眼天坑’,只有住在‘小克孜尔塔克’里的异族人,才有法子找到天坑的位置。” 刘甦鹃听后有些犹豫,她认为,所谓的“小克孜尔塔克”里会喷火的异族,可能是一种大型的火蜥蜴;如果,真如沙狐所说,只有那些东西才具备找到“鬼眼天坑”的能力,那么,他们就必须先去那里抓一条火蜥蜴,再带着火蜥蜴去寻找天坑的位置。 但是,“小克孜尔塔克”充满凶险,他们就算去了,能斗得过里面的火蜥蜴吗?再则,火蜥蜴的说法也仅仅是一种猜测,万一“小克孜尔塔克”里存在的东西不是蜥蜴,而是可怕的大型生物,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沙狐见刘甦鹃有些走神,料想对方害怕了,就好言相劝,让对方拿钱走人。 回过神来的刘甦鹃尽管觉得担心,但没有要走的打算,因为,“鬼眼天坑”里的宝藏,只有凭她手里的藏宝图才能找到;藏宝图在她手上,如果她不去探出个究竟,别说她自己不甘心,就算她现在放弃,她拥有藏宝图的消息迟早会被人知道;届时,道上人物纷至沓来,她便不会有安稳日子过。 斟酌一番后,刘甦鹃下了决心,不管怎样,花了血本千里迢迢来到吉木萨尔,这天坑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了。 第二十一章 沙漠天坑 刘甦鹃认真地对沙狐说:“先生。您别担心,我呢,也只要您带我们去‘小克孜尔塔克’外围。如果,真遇到喷火的怪物,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相信,怪物能耐再大,也扛不住子弹。”说着,让手下打开一只长条木箱,里头,赫然是几支半自动步枪,和十来个长柄手榴弹。 刘甦鹃对沙狐说,有这些东西在,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她让苏雅取出一万块钱,跟桌上钞票放在一起,对沙狐说,“先生。只要您带我们去,这一万块钱,就算是我额外孝敬您的。” 沙狐被刘甦鹃说得心里有些松动,他倒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去痛失爱妻的地方看看,按照风俗,为爱妻栽一棵白杨树,挂一条哈达。 最终,沙狐被思念爱妻之情战胜,答应做刘甦鹃他们的向导。 他恢复此前冷淡的表情,要众人呆在地下室里哪儿也别去,他拿起桌上的钱,出门准备进沙漠的必需品去了。 沙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他将带回来的食物拿出一部分放到炕桌上,说,这就是大家今天的午餐了。 火炮借着去撒尿的机会到院子里看了看,发现院内外趴了近十头骆驼,心想,有这些家伙当坐骑,这趟沙漠之行应该不会太吃力。 下午三点,查案小组与周文他们在镇上碰了面。 陈国江说,他们接到文管部门的通知,说是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发现了一个天坑,考古队已经去了现场,要大家即刻出发赶去那里。 等众人赶到发掘现场时,已经差不多五点。 那个天坑的规模并不大,约七八米直径,坑里,几个考古队员正忙着铺设土木结构的阶梯,梯子,已经差不多延伸至坑底,时不时的,坑壁上有碎石掉落。 一位六十来岁的长者蹲在坑边,叮嘱众人小心。 周文他们来后,陈国江介绍了老者的身份;老者是这次考古发掘负责人之一,考古队队长张嘉贺教授。 张教授与众人握过手,说,先带大家去看看天坑。 到了天坑边,周文见整个天坑里除了土石没其他东西,就问张教授,为什么要发掘这个天坑。 张教授回答:“根据探测仪显示,坑洞底部土层下面有金属器皿存在。我们怀疑这里可能是古代的墓葬,之所以会形成天坑,可能是因为古墓承受不了土层的重压,导致了塌陷。” 周文兴奋起来,说:“如果,下面真存在古墓,那么,规模一定不小。难道……”他怀疑这里就是要找的“鬼眼天坑”。 然而,他失望了,因为,张教授接下来的介绍,彻底推翻了他的猜测。 张教授说:“这个天坑我们已经观察有一阵子了,大概一个月前吧,这里的地面出现了凹陷,然后,逐渐坍塌,从先前才一米来宽,扩大到现在的七八米直径。” “您是说……这个天坑是新形成的?”周文问,他有些失望,如果天坑是新形成的,就不会是他们要找的“鬼眼天坑”。 “是啊。”张教授回答,“天坑确实是新形成的,但底下的金属器皿应该是文物。如果,能发掘到具有考古价值的文物,那将对国家考古事业作出了贡献。” 陈国江对能不能挖出文物并不感兴趣,他要的是能早点找到“鬼眼天坑”,然后,安排人手构建包围圈,等嫌犯出现好一网打尽。 张教授并不知道陈国江心里所想,仍旧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一般强调此次考古工作对国家研究历史的重要性。 稍后,众人移步至营地,负责后勤的队员给众人分配帐篷。 由于考古队和查案小组只有田沐雪与另外一个女队员是女生,张教授就将她们安排在与周文、李成博、汪诚三人紧挨在一起的一个帐篷里,两顶帐篷仅隔着一道拉链门,这样,可以有个照应。 半个多钟头后,大家来到营地中央,准备吃饭。 沙漠的气候不同于城市或平原,这里的白天,滚烫的沙子能把鸡蛋给煮熟;但到了晚上,如同进了寒冷的冬季,刺骨的寒气能把人给冻僵了。 为了驱寒,张教授让队员生起火堆架起铜壶,壶里放入茶砖和水,还支了烤肉架,上面放上牛羊肉,并给所有人分发了御寒的大衣。 众人围着火堆,吃着香馕和烤肉,喝着热腾腾的奶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这样的场景,让田沐雪不由想起在白果冲水库营地里发生的一幕:野外,萧瑟的树林,嗖嗖的凉风,围坐在火堆前说故事唱歌的人们,以及为大家张罗吃食的张胖子。 她更想起那个透着死亡气息被水淹没的隧道,还有,张胖子临死前看着她微笑的样子。 这些已经烙在她心底的记忆片段,让她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就在人们吃着聊着感到身心愉悦之际,营地外,夜幕下,一条像是人的黑影迅速接近了营地。 说像是人,是因为这个影子有人的特征,但脑袋大得出奇,个子却只有成人的一半,腰也粗得离谱,看上去就像卡通人物里的一个剪影。 那个影子到了营地,隐入了一顶帐篷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向围着火堆的人们张望,还用力嗅着空气中奶茶与烤肉的香味。 众人正天南地北的聊得火热,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幕;但李成博觉察到了,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他警觉地朝四下里望,看到了躲在帐篷后面的巨大人头。 “我.操。”他吓得惊叫出声,由于紧张,身子往后一仰,竟栽倒在地上。 这个举动将众人吓一跳,都问出什么事了。 李成博忙不迭站起身,紧张地指着不远处的帐篷说:“我,我看到有东西……跑、跑帐篷后头去了。” 一听这话,考古队员们立时紧张起来,他们都听说过沙漠中夜里会有野狼出来觅食,担心李成博看到的会是一条沙漠狼。 陈国江示意大家镇定,他问张教授考古队里有没有防身用的武器;张教授点了点头,说有;陈国江就让他拿出来。 张教授犯了难,他指着李成博说有东西躲到后面去的帐篷说,武器都在那顶帐篷里。 陈国江眉头紧蹙,他倒不担心躲在帐篷后面的是一头狼,因为,沙漠狼再怎么凶狠,却怕火,只要不是狼群,这么多人在一起,一条孤狼是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 让他担心的是,躲在帐篷后面的会是个人,如果,真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问题就严重了,一旦对方发现了放在帐篷里头的武器,后果不堪设想。 正担心着,李成博又喊了一声:“那是一个人。” 陈国江一听,脑子里嗡的一声,觉得让他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尽管很担心,但陈国江并没慌张,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养成了遇事不惊的习惯。他从腰间拔出一把英吉沙小刀,这把刀是他在吉木萨尔镇与周文他们碰面时买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与他一起来的两名警察立刻站到了他的身边。 “谁在那里?”陈国江大声喝问。 没有回应,帐篷后面悄无声息,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这种静,进一步放大了众人的紧张感。 “到底是谁,赶紧出来。”陈国江再次喝问,他指望帐篷后面的人会看清楚他穿着警服,从而乖乖举手投降。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陈国江开始怀疑,帐篷后面根本没有人,他甚至怀疑是李成博看花眼了。 他朝两名同事打了个包抄的手势。 同事领会,警觉地走向帐篷的一侧,陈国江紧握小刀,大踏步来到帐篷的另外一侧,大喊一声:“不许动!” 然而,帐篷后头空荡荡的,除了一地黄沙和几块碎石,没见有其他东西。 “没人呀。”确定了没人之后,他朝众人摊了摊手,表示帐篷后面什么都没有。 刚做完这个动作,忽然,他看见众人身后的火堆旁站着一个大脑袋的怪人。 他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大家小心背后!”喊完,飞跑过去,拿刀指向众人的身后,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见此情景,众人都知道背后有人,在紧张的同时也感到疑惑,都在想,刚才怎么没发现有人。周围比较空旷,除了低矮的蛇麻黄、囊果苔草等短命植物,旁的,不存在能挡住视线的东西,如果有人接近,应该能觉察得到,而眼下,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的背后,却没人发现,难道…… 忽然,大家明白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的,一定是李成博看到的躲到帐篷后面的那人,定是那人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陈国江与那顶帐篷上,用了不为人知的离奇办法,躲过陈国江和众人的视线,悄悄转移至他们的背后。 明白过来的一帮人觉得后背发凉,心说,如果那人有歹念,在他们背后下狠手,谁也躲不过去。这样的想法,让众人渗出了一层冷汗。 第二十二章 来自沙漠的怪人 站在火堆旁边的人对陈国江的喝问毫无反应,众人的紧张也没引起他的注意,就好像正在发生的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他自顾自地喝着奶茶吃着烤肉,吃得这么专注,可以说到了忘我的境界。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脏兮兮的;棉裤有几处破了,露出结了块灰褐色的棉花;一条绳子像灰蛇一样盘绕在腰间;头发蓬乱就像长久没洗过一样,远远地看去,就像长着一颗巨大的脑袋。 “是他,就是他。刚才躲到帐篷后面的一定是这家伙。”李成博用了一连串的是他、就是他、一定是这家伙来强调自己没看花眼,他说,“我说这人这脑袋怎么有这么大,原来是头发。他刚才肯定是猫腰走路,看上去,整个人矮了半截没个人样。” 众人并不关心那个人的长相,心思都放在怪人的来路上;他们猜测,这个奇怪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打哪来的。 营地周围除了大范围的黄沙,没别的东西,只有几里地外存在一道沙丘;难道,这人是从沙丘那里来的?但那地方光秃秃的,按理,不适合住人。 “你究竟是谁?”陈国江再次问,语气很严厉。 他见那人心无旁骛地吃东西,对他们的存在视而不见,觉得对方傲慢无礼,有些生气;心说,尽管是夜里,但有火堆,自己的警服、警帽应该很容易被看到,他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但是,怪人就像没注意到似的,或许,注意到了却故意装着没看见。 怪人还是没有回应,但动作有了改变,不再专心致志地吃东西;也许是吃饱了的缘故,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打了个饱嗝,一双沾满油腻的手,在脏兮兮的棉袄上擦了擦,然后,朝众人露出了笑脸来。 此人的脸很脏,尽管有火光映照,但由于脏得发黑,以至于他笑了,旁人也不容易看出来;但现在,众人还是看出他笑了,因为,大家看到他露出了一口白牙,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呜哇呜哇的声音。 看着这样的举动,周文明白过来,说:“看来这人是个哑巴。” 陈国江观察那人好一会,见对方除了傻笑并没恶意,便收起刀子,打手势问对方哪儿来的。 哑巴似乎没看懂他的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显现出些许迷惘。 “你不会连自己从哪儿来的都记不得了吧?”周文问怪人。 李成博像是看出名堂来了,提醒道:“他可能不是汉人,要不,莺慕小姐用本地话跟他沟通一下试试。” 周文觉得在理,但他担心戴莺慕不会少数民族语言,因为,戴莺慕尽管生长在新疆,但她是汉族人。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因为,戴莺慕已经边打手势边用维语跟怪人交流上了。 怪人似乎懂得戴莺慕的意思,朝远处的大沙丘指了指,嘴里又发出了呜哇呜哇的声音。 戴莺慕告诉陈国江说:“陈队。这人的确是个哑巴,他说住在大沙丘里。” “住在大沙丘里?”陈国江感到意外,他认为戴莺慕理解错了哑巴的意思,说道,“不会吧,光秃秃的沙丘能住人嘛。你会不会理解错了?” 戴莺慕摇了摇头,说哑巴就是这么说的,她没理解错。 陈国江还是感到疑惑,他不敢相信,荒凉至极的沙漠里居然还住着人,而且,还是住在除了黄沙没其他东西的沙丘上。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当口,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快看,那里有东西。” 他忙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大沙丘方向出现了几点火光,接着,尘土飞扬,好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移动。由于距离的缘故,看不真切那些黑点究竟是什么。 “我靠,那是什么东西,跑得这么快。会不会是沙漠狼。”李成博叫起来。 众人都担心起来,担心那些快速接近的黑点,真是凶悍至极的沙漠狼。 “不可能!”长年在沙漠里开展考古工作的张教授,对沙漠狼的习性比较了解,他否定了李成博的说法,“我还没听说过沙漠狼会打着灯到处跑的。” 正说着,又有人喊:“不是狼,是人。” 随着黑点的接近,众人看到,那些快速奔跑的黑点已经显出人的轮廓,细看之下,竟然有十来个之多。 陈国江见了立刻紧张起来,他对张教授说:“看样子,这些人是奔着咱们来的。不管他们有何目的,咱们都得提防点。张教授,快带大家去帐篷里拿武器。” 张教授一听,立刻有了反应,他大声对考古队的几名队员说:“快,跟我去拿武器。” 几名队员不敢怠慢,跟张教授一起去了存放武器的帐篷。 等他们回来时,陈国江看着他们拿来的一堆长刀和匕首,有些哭笑不得,问张教授,这些东西就是考古队配备的防身武器?没有枪? 张教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个意思不明确的举动让陈国江产生了疑惑。他问:“我说张教授,您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什么意思?” 张教授忙解释:“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呢,确实是我们用作防身的武器。至于枪嘛,没有。” “没有?”陈国江很是失望。 “对,没有。不过呢……”说到这里的张教授顿了顿,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陈国江戴着的大檐帽,似乎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陈国江料想老头子在忌讳他的身份,便要对方有话不妨直讲;眼下情况紧急,吞吞吐吐只会耽误事;还强调,等那些人跑到跟前,要是动起手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张教授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陈国江话里的意思,是要他放心大胆地做事,他这个跨省来的警察是不会去管他们考古队的事情的。 张教授心中有了底气,他告诉陈国江,考古队里除了这些刀,还真有几件厉害的家伙;这些东西,是以前从一个秘密所在挖掘出来的。 陈国江无暇去研究这些“厉害家伙”的来历,因为,大沙丘那边来的一帮人,奔跑的速度快得离谱,就跟猎豹似的,要不了几分钟,这些人就会到他们跟前。他催促张教授,说得多不如做得多,有什么厉害武器赶紧拿出来吧。 当张教授指挥队员们从帐篷里抬出那些东西来之后,陈国江立马傻眼了。他看到的不是预料中的枪械,而是两门老式的迫击炮,和一箱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榴弹。 他吃惊地问张教授:“张教授,这东西确实很给力,但……您懂得怎么打吗?你们有谁懂得使用这东西吗?”说完,扫视了一下众人。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着头表示不会。 张教授焦急地问陈国江:“陈队。你应该会的吧?你是个警察呀。” 陈国江被问得哭笑不得,说:“我是警察,但您听说过警察用迫击炮去抓贼的嘛。” “这……”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大家快去帐篷里,一会,我和同事来对付那些人,不到万不得已,大家别出来。”他话音刚落,只十来秒的工夫,在场一帮人都跑回了各自的帐篷。 等张教授和几名队员手忙脚乱地将那两门迫击炮和一箱榴弹拖回帐篷后,从大沙丘来的一帮人,已经到了离营地不足十米的地方。 但让陈国江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人停下来了。 来人中一个年长者与同伴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独自一人走进营地。 这时,陈国江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高鼻梁,眼眶凹陷,下巴还蓄着山羊胡子,应该是个少数民族的老人。 陈国江感到吃惊,对方的岁数起码有六七十岁,这么大年纪却跑得这么快,不得不人让人惊叹。 老头走到陈国江面前,脸上满是和善的表情,这让陈国江觉得,对方不像是来惹事的。 老头将右手放在胸口,向陈国江倾了倾身子,算是行过了礼,他说:“公安同志,你们好。我呢,是沙丘村的村长。”说着,侧身朝大沙丘的方向指了指。 陈国江愣了愣,心说,没想到,大沙丘真住着人。难道,村子在沙丘后面,从这里看过去看不见? 心中尽管有疑问,但对方的身份已经弄清楚,这些人只是附近的村民。陈国江心中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上前跟老者握手,问对方来营地的目的。 村长说,他们在寻找一个村民,那人是个哑巴,脑子还有点问题;说着,还将要找的村民的大致特征描述了一下。 听完,陈国江已经知道,村长要找的那个村民,就是刚才来营地偷吃东西的怪人。 “哦,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道,“村长,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说着,他回头看向火堆。 然而,出乎陈国江意料的是,那个怪人却不在火堆旁边。他忙环视四周,也没见到怪人的踪影,就好像,这个怪人突然蒸发了。 第二十三章 营地.槽子营 老村长通过陈国江的表情猜到了大概,他对陈国江说:“公安同志。方不方便让我们的人在营地里找找?沙漠的夜冷得很,我担心时间长了,哑巴会有危险。”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陈国江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他还让躲进帐篷的一帮人出来,要大家协助村长寻找哑巴。 营地面积不大,加上人多,只几分钟时间,众人就将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奇怪的是,却没能找到哑巴。 陈国江告诉村长,哑巴确实来过营地,就在十分钟前,还偷吃东西引起了大家的恐慌,但现在不知躲去哪儿了。 村长听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当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天坑时,皱了皱眉,他朝同伴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那里看看。 那些人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天坑边沿,朝下望了望,接着,竟跳了下去。 陈国江他们看见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天坑有将近二十米的落差,常人若这样跳下去,必是非死即伤;这些人想都没想就跳下去,应该是有十成的把握。难道,这些人有过人的本领,会轻功吗。 这时,天坑下传来了喊声,声音尽管清晰,但陈国江并没听懂喊话的内容,因为,不是汉语。 周文以为那是维语,便问戴莺慕,这些人在喊什么。 戴莺慕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说那不是维语,甚至,她以前没有听到过这种语言。 众人觉得奇怪,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正注视着天坑方向的村长。 老村长见大家都望着他,便说,哑巴就在天坑里,他的人在喊哑巴跟大家回村里去。 戴莺慕好奇地问村长,他们使用的是什么语言。 村长回答,他们村的人会多种语言,平时,村民相互之间交流使用的是特有的土话,外人是没法听得懂的。 “哦,原来是这样。”戴莺慕说。 这时,天坑下面喊声大作,一条身影跳了上来,脚还没落地,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众人,朝着大沙丘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帮人看得瞠目结舌,心想,刚才跑过去的估计是那个哑巴,这么快的奔跑速度,比猎豹要快上了好几倍,难道,哑巴是个超人吗。 正疑惑着,跳下天坑的村民也返了回来。 村长笑着对众人说:“谢谢大家了。刚才跑过去的就是我们要找的哑巴。他呀,先回村里去了。我们也要回去,这就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做出回应,挥手示意村民们离开。 村民随村长向营地外走去,刚走出十来米,忽然发足狂奔,眨眼的工夫远去了好几里地。 众人看着十来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吃惊得嘴都合不拢。 李成博惊叹道:“我靠,这些人该不会是从超人集中营里来的吧。” 等那帮人完全消失后,众人围绕这些人的属性展开讨论,好一会才得出结论,那就是,大沙丘另一边存在着一个武艺高强的少数民族部落;一般情况下,这个部落的人不与外界接触,这也是戴莺慕之所以没能听懂这些人说话的缘故,是因为,这种语言只在这个部落内使用。 这个结论并没完全消除周文心中的疑云,他不敢相信,世界上能有跑得比猎豹还快的人类。另外,沙漠里环境恶劣,大沙丘又是寸草不生,在水资源严重匮乏的情况下,村子靠什么来保障日常需求。 诸多疑问让他做出了决定,有适合的时机,去大沙丘一探究竟。 差不多八点光景,戴莺慕跟大家道别,说明天早上再来看望大家,到时,带好吃的来。说完,驱车回家去了。 临睡前,周文将李成博与汪诚喊去宗国胜的帐篷里,将准备去大沙丘看看的决定说了出来,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汪诚一心想弄明白自己怪梦的成因,自然感兴趣,他不想放过任何机会,希望能尽早解开怪梦谜团。 他说:“我建议,现在就去大沙丘看看。” “不能。”宗国胜不赞同这样的建议,觉得有些草率,他说,“那帮人刚来过营地,回去后肯定会加强警戒,咱们现在就去的话,估计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 “这样吧。咱们先睡觉,等天亮后我来问问陈队,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 “那行。” 九点钟光景,与营地隔着几十里的槽子营,沙狐房子的地下室里,几个人在交谈。 沙狐说,“小克孜尔塔克”尽管离槽子营不远,但必须经过一个面积很大的流沙区域,这个区域,人们称之为“幻境”。 “幻境?难道,那地方会让人产生幻觉?”火炮问。 沙狐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变得难以捉摸,他说:“如果是幻觉倒不可怕,因为,在沙漠里人一旦产生幻觉,可以不去理会,骆驼会带你走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我说的这个‘幻境’,里面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里面的一些东西能随时改变地形,人一旦迷失在里面,没有骆驼领着是不可能走出来的。而且,那里到处有流沙坑,一不小心就会被流沙吞没。” 刘甦鹃注意到,沙狐有句话说得有点奇怪;通常,人们形容地形改变,会说环境在改变,而沙狐却说是“一些东西能随时改变地形”,也就是说,不是地形本身会改变,而是有东西拥有改变地形的能力。那会是什么呢。 她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并问沙狐,有什么办法能安全通过“幻境”。 沙狐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一对黑亮的圆镜片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面镜子,里头,映出了刘甦鹃写满疑惑的面孔。 沙狐压低嗓音,用神秘的口吻回答了刘甦鹃的提问,但是,回答的次序有了调整,他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安全走出“环境”的法子;他之所以将第一个问题挪到最后,是要说明,此问题十分重要。 他说:“‘幻境’里面没有绝对安全的路,一切,靠的是领路人的经验和直觉。能不能活着走出‘幻境’,就得看运道了。另外……”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里明显有了一丝恐惧,他咽了口唾沫说,“会改变地形的,是沙子,那些沙子就像是活的,会移动;而且,‘幻境’里还住着沙人。” 几人自打娘胎里出来,没听说过沙漠里还有沙人,全无概念。 火炮问:“难不成,是贩卖黄沙的?”他想到建筑方面去了。 刘甦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说话动动脑子。沙漠里贩卖黄沙,卖给谁?卖去内地吗?运费都比黄沙本身贵出好几倍。这样亏本的买卖,换了你,你乐意干吗?” “呵呵。”火炮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讪笑两声说,“那倒是。”说着,问沙狐,沙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沙狐坐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沙人不是人,也不是活物,它们是以前迷失在‘幻境’里的人。那些人死后,因‘幻境’特殊的气候,可以数十年不腐,日子久了,尸身吸附了黄沙,而那些沙子就像是有生命的,能粘在死尸身上不脱落;到了最后,死尸整个被黄沙覆盖,看上去,就像是用沙子做的雕像。” 几人听完,觉得头皮发麻,他们联想到了“密集恐惧症”,想想那些沙人身上密密麻麻的沙子,万一进入“幻境”后遇上了,会不会被吓得当场尿裤子。 沙狐接着说:“沙人能幻化成万物来迷惑人,据说,很多进入‘幻境’的人,都遭了它们的毒手。不过,我走过几趟却没遇上。所以,它们到底是什么,究竟存不存在,我也不清楚;一切,都是听来之言。” 凌晨两点多,正在熟睡的一帮人被沙狐喊醒,说要出发了。 火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抱怨道:“我说这才几点,刚睡下就被喊起来。不能等天亮了再走嘛。” 沙狐不想多做解释,只是轻描淡地写的说了句:“如果,你想被白天沙漠里的太阳烤熟,可以睡到天亮再走。但我们不想变成烤肉。” 所谓听话听音,火炮听出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料想,沙狐要他们即刻出发,一定有道理的,便赶紧穿上衣服。 他问沙狐:“我这还是头一次进沙漠,很多东西不懂,您给说说,为什么白天出发会被太阳给烤熟了?” 沙狐边收拾东西,边解释:“沙漠不像城市,这里的昼夜温差悬殊。晚上,可以把人冻僵;可到了白天,滚烫的沙子能把鸡蛋给煮熟了。所以,我们得趁着天黑,在太阳出来前赶到目的地。” 火炮听说沙漠的气候如此怪异,不敢拖沓,赶紧收拾起东西来。 半个多钟头后,一帮人带着各自的东西走出了院子。 沙狐将食物、水以及部分弹药绑到三头骆驼上,剩下的骆驼,刚好够女生与他乘坐。 火炮没分到骆驼,觉得纳闷,问沙狐,为什么不给他来一头骆驼。沙狐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吆喝骆驼准备出发。见沙狐压根当他不存在,火炮心里觉得窝火,便想理论几句。 为了防止火炮发飙,刘甦鹃笑着对火炮说:“我说火炮兄弟。要不,你上来跟妹子挤一挤。或者,妹子我走路,你骑骆驼。” “别。”火炮忙摇手,“火炮我好歹是个爷们,如果跟您抢骆驼,传出去,我在道上还怎么混哪。您哪,就别操心了。” 走在头里的沙狐听他们还在聊着,大声喊:“再不走的话,太阳出来前到不了目的地啦。” 火炮闻言,想起刚才沙狐说,白天太阳下的沙子能煮熟鸡蛋,脚底板没来由觉得灼热起来,忙朝沙狐扬了扬手,示意可以出发了。 第二十四章 大漠幻境1 按照预定计划,他们必须在赶在六点至七点之间到达“小克孜尔塔克”。 据沙狐介绍,“幻境”距离目的地大约有两小时的路程,现在是凌晨三点,到达“幻境”的时间大概在三点四十分左右,那么,他们通过“幻境”的时间必须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如果,在这时间里走不出去,太阳就会在他们到达目的地前升起,烈日下沙漠的温度,就会将他们烤成人干。 半个多钟头之后,原本依稀可辨路的痕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漫黄沙,前方出现了几道沙岗子,岗子之间有个豁口,豁口里静悄悄的,没风,也没活物行走的迹象。 沙狐指着豁口大声叮嘱众人:“里面就是‘幻境’。大家要小心,里边的路有很多,但能走出去的只有一条;如果走错了,必死无疑。大家一定得跟紧我,千万不能掉队,否则,只能留在里面跟沙人做伴了。”说完,他翻身下了骆驼,牵着骆驼领着众人走进了豁口。 先前,沙狐来过这里几趟,并跟高人学了流沙地认路的绝技;这里的流沙尽管随时变换形状,但沙土下的路基却是不变的,只要牢记正确路径的行进路线,就能安全走出“幻境”。 沙狐自认为熟门熟路,在进去之前,他脑海中已经大致勾勒出行走的路径;但当他踏入“幻境”后,立刻惊呆了,因为,他记忆中原本是路的地方,已经被一道近五米高的沙岗子挡住了去路。 他张大了嘴,不明白这么高的沙岗子是怎么来的。 先前,“幻境”里流沙变化再剧烈,构筑的沙岗也高不过两米,但眼下却是五米高的沙岗,他始料不及。 见沙狐停下来做出沉思状,刘甦鹃以为对方是在观察地形,就等了一会;半响,见沙狐东张西望,好像找不着路的样子,觉得不对劲,问对方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沙狐摸了摸山羊胡子,脸上写满了疑惑,说:“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高一道沙岗子的,按理说不可能啊。” 刘甦鹃觉得情况不妙,提出建议,是否先退出去,等理清了头绪再进来。 沙狐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来时的豁口,说:“你低估‘幻境’的厉害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知不妙,忙转身去看,却吃惊地发现,那个豁口不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沙,就好像他们已经身处在大沙漠的深处了。 见状的刘甦鹃大吃一惊,慌乱起来。 她问沙狐:“怎么会这样?咱们这不刚进沙漠,这里应该是沙漠边缘,怎么转眼到了沙漠腹地了?” “这就是‘幻境’的厉害所在。”沙狐说,“大家先别慌,咱们再等等,一会,沙地如果有了变化,说不定路就会出现。” 说这句话时,沙狐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对“幻境”的了解并不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但此刻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听天由命,一个字,等。 众人在焦急中等待,时间抽丝剥茧般流逝。 一秒,五秒,三十秒,直到一分多钟后,环境终于有了改变,但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变化出来的景象诡异到了极点;只见,高高的沙岗子一下子垮塌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沙漠中绝不可能存在的景象,那是一道墙,一道足有二三十米长的土质院墙。 “这……这不是沙狐先生的家吗?”最先看出土墙像极了槽子营沙狐家的院子的是火炮,他吃惊地说,“看,连院子里的葡萄架也一模一样。” 众人也看出这道土墙跟沙狐家破败的院墙极为相似,但大家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里肯定不是槽子营,因为四十分钟前,他们已经从那里出发,并且是朝着前方直线行走,不可能绕回去的;但是,眼下这个地方却和槽子营的格局几乎毫无二致,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咱们……进去?”刘甦鹃见沙狐沉默不语,问他。 沙狐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正快速变化,先是浓浓的疑惑,随后,有了惧色,最后,他一脸惊恐地盯着房门上的粗布帘子说:“里,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就见布帘子一动,扬起一阵灰,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众人听得真切,那竟然是火炮在说话。 “大家赶紧啊,沙狐先生说了,白天沙漠中太阳下的沙子烫得可以煮鸡蛋,想不变成烤肉的都抓点紧。” 随着说话声,从门里出来了刘甦鹃和苏雅。 站在门外的一帮人都看傻了眼。 苏雅忙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有人做出回应,便响起了嘈杂声,原本空荡荡的院子里凭空出现了好多骆驼。 这样的变化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沙狐像是看出名堂来了,他忙招呼众人远离土墙,说,院子里的人和骆驼都是会迷惑人的沙人变的。 众人闻言大惊,忙往后退出好几米。 就在这时,土墙里的人和骆驼犹如沙子做的雕像,突然垮塌,变成了黄澄澄的沙子,紧接着,那些沙子如同数量庞大的黄蚂蚁,潮水般退进了屋子,失去了踪影。 刘甦鹃尽管经历过大风浪,能做到遇事不惊,但眼前发生的一幕实在是诡异莫名,她愣在了那里。 倒是沙狐镇定下来,他示意大家别慌,说,刚才只不过是沙人变化出来的幻象,只要等流沙再有了变化,路出现后,他们就可以离开“幻境”。 一帮人里,除了沙狐有沙漠行走的经验,其余人这辈子都没到过沙漠,当下,只能听沙狐的,定下神来等待着流沙再次变化。 然而,等了好几分钟,破败的院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具死去多年巨兽的骨骸,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沙地上。 火炮性子急,他想起出发前沙狐说的沙漠昼夜温差悬殊,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四点零五分;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他们在“幻境”逗留的时间只剩下三十五分钟,而眼下挡住他们去路的土墙却没丝毫改变的迹象;土墙不倒,路就不会出现,就会耽搁离开“幻境”的时间。 他对沙狐说:“我说前辈。咱们干等也不是个事,时间拖久了,就算一会能走得出去,到太阳升起来,还不照样给烤成肉干。您倒是给想想法子,赶紧带大伙离开。” 说着说着,他觉察到了异样,发现沙狐没在听他说话,而是专注地看向土墙里面,表情复杂,最后,竟落下泪来。 火炮心里一紧,心说,难不成沙狐被沙人幻化出来的东西给迷惑了。 他忙看向院墙里面,却意外发现,那道脏兮兮的布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门口,出现了一位四十上下,头戴“尕巴”花帽,身穿“艾德莱斯”花裙,笑眯眯看着他们这边的女人。 火炮心里清楚,那个女的肯定不是人类,一定是沙人变幻出来的。他抓住沙狐的胳膊,使劲地摇了摇,。 一旁的刘甦鹃见了觉得奇怪,问怎么了。 火炮正想解释,却不料,沙狐用力挣脱开去,大步走进了院子。 这时,大家都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长相。 刘甦鹃见女人有些眼熟,只是记不起在哪见过。倒是苏雅先认出来了,说,此人不就是沙狐家里照片上的女人嘛。 听到这话,刘甦鹃脸色一变,说:“照片上的不是她妻子吗?他妻子不早就死了吗?” “是的。”苏雅说,“我猜,这个女人一定是沙人变的,咱们得赶紧把沙狐先生给拉回来,否则,他要是出了事,单凭咱们是走不出流沙区域的。” 刘甦鹃觉得在理,忙让火炮他们进院子将沙狐拉回来。 然而,火炮他们几个刚走进院子,一阵劲风毫无征兆地吹来,刮起满地的黄沙,一时间,风沙漫天,周遭的环境变得混沌,能见度降到极低,众人被风沙一吹,一时睁不开眼来。 说来也怪,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风来前的毫无征兆一样,停得也很突然。 风沙退去,视线立刻变得清晰,稳住身形后的众人惊讶地发现,那个院子,那个火炮他们走进去的院子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石板路。 刘甦鹃被这样的变故惊呆了。 苏雅强作镇定,喊大家别慌,她让众人拣起地上散落的物品,又指挥大家站到一起,将骆驼围成一个圈,构成了一道防护墙。 第二十五章 大漠幻境2 火炮等人是随院子一起消失的,刘甦鹃自出生至今从未遇到过如此怪异的事情,尽管心中焦急,却也毫无办法。 苏雅对她说:“姐。我猜,火炮和沙狐他们就在这附近,只是咱们看不到而已。要不这样,我带几个人走石板路看看,或许,能找到他们。” 刘甦鹃觉得不妥,她考虑到“幻境”是流沙区域,流动的沙岗子和瞬间变幻的地形,随时可能要了人命;再则,火炮他们消失不见,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她不能让比亲妹妹还亲的苏雅再去冒险。 但是,她也考虑到,如果不采取行动,一旦错失时机,事态也许会发展到不可逆转的地步,到那时,可能再没机会离开“幻境”,结果,只能是统统死在这里。 苏雅看着刘甦鹃脸上复杂的表情,了解对方心里所想。换了平时,她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但眼下,她必须这么做,因为,贪生怕死不采取行动的话,结果只能是消极等死。 她对刘甦鹃说:“姐。让我试一试吧;别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说完,不等刘甦鹃做出回应,也知道刘甦鹃很难回应,便让火炮的几个手下取来绳子,一头,绑在骆驼上,另一头,几个人握在手里。 她告诉留守的几个女手下,一会要是出现意外,立刻将他们拉回来。 交代完后,她打开存放武器的箱子,给随她一起上路的几个人分发了枪支;她拿了两颗手榴弹和一支半自动步枪,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不知通往何方的石板路。 这次,石板路没像此前的院子那样说没就没了,四周静悄悄的没刮起风沙,但行走在石板路上面的几个人总觉得不对劲,感觉这条冷冰冰的路仿佛有生命,在牵引他们去向一个地方。 走了十来米后,苏雅见前面依旧望不到头,不禁怀疑,这条路不是真实的。她回过头去看,没想到,却看见刘甦鹃等人正走进一个破败的院子,这个院子,正是将火炮他们变没了的像极了沙狐的家的建筑。 苏雅急了,冲着刘甦鹃大喊,不要进去。 然而,刘甦鹃好像听不到她的喊声,催促众人牵着骆驼向院子里挤。 人群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影引起了苏雅的注意,她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个女人非常熟悉。 那个女人已经走到院门口,却没进去,而是停下来慢慢转过身。 当苏雅看清楚女人的长相时,脑子里就似响起了一声炸雷,整个人僵住了;那个女人竟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可以这么说,从女人各方面特征来看,简直就是苏雅的翻版。 苏雅身边的人也见到了这离奇的一幕,无不愕然,禁不住都看向她。 苏雅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已经明白离奇的一幕是怎样形成的;她示意几人别慌,说,一定是沙人幻化成他们同伴的模样,目的是要迷惑他们,并且,刘甦鹃等人已经受到了蛊惑。 她让几人即刻随她往回赶,争取在院子消失前,喊回已经走到里面的刘甦鹃他们。 几人立刻往回跑,等他们跑到离院子不足十米的地方时,风沙骤起,空气中弥漫开呛人的味道,视线也变得极其模糊。 “大家赶紧抓住绳子,靠拢在一起别分散。”苏雅大声喊道。 风力迅速加大,处于风暴中的几人拽紧了绳子,以防被大风刮走。 足足有半分多钟,风才渐渐停息,让几人感到吃惊不安的是,他们脚下原本是黄澄澄的沙地,此刻,已经变成了深黑色,放眼远眺,整个沙漠就像覆盖了一层粘稠的沥青,并且,他们看着刘甦鹃等人走进去的院子不见了,人,也跟房子一起消失了。 见此情景,几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愣在了当场。 过了好一会,苏雅才回过神来,她看着由近而远绵延不绝的黑色沙漠,心情异常沉重,她担心变幻莫测的“幻境”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更担心刘甦鹃他们现在的处境。 她与刘甦鹃都是在童年失去至亲,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就算上学也在同一所学校;毕业后又一起打拼,刘甦鹃一直扮演姐姐的角色,对她呵护有加,两人相互依赖远胜过其他人。 眼下,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沙漠里,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刘甦鹃却没了音讯;苏雅感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不安,她不敢想象,假如从此之后再也见不着刘甦鹃了,她还会不会有勇气面对人生。 她不能失去对方,刘甦鹃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精神支柱,没有刘甦鹃的世界对苏雅来说,人生便会失去光彩,或许,此后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苏雅的眼眶湿了,她无助地看向院子消失的地方,她希望院子能忽然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刘甦鹃他们。 十多分钟过去了,黑色沙漠如同死神宽大的斗篷,死气沉沉毫无变化。 时间,在空旷的黑沙漠中被无限放大,所有事物就好像已经处在了时间之外,一切都是静止的,空旷得令人窒息。 这样的情景,几人觉得已经来到了阿鼻地狱,他们无力反抗,也不知道该怎样反抗,似乎,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在绝望中等待,等待着牛头马面将他们带至阎罗殿,接受残酷的审判。 又过了一会,黑沙漠依旧一片死寂。 有人没耐心了,一个身穿着皮衣裤三十来岁留着长发的男人问苏雅:“苏雅姐。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咱们得做点什么。要不,四处找找?” 这人是火炮的一个手下。 苏雅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从对刘甦鹃的牵挂中收回来。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茫然,她不知道在一望无际的黑沙漠中,四处寻找有何意义;找到能走出幻境的出口嘛,到处都是平坦的黑色沙地,视线范围里没任何其他东西,即便有,可能也在几十里地之外,在他们目力达不到的地方;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连能不能安全走到那里也是个问题;毕竟,这里幻境,到处都充满着凶险,一旦行差踏错,便会遭到不测。 思考过后,她做出决定,哪儿也不去,原地等待,等待幻境接下来的变化。 她对那人说:“先别着急。沙狐先生说过,‘幻境’里有很多表面看不出来的流沙坑,随便走动是极其危险的。咱们再等等,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还等?”那人有些急躁,嗓音提高了不少,“如果,这地方一直不变,咱们这么干等着,岂不是等死。” 男人的大嗓门让苏雅觉得不快,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那人说:“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不,你到处找找,我们在这里等你。别怪我没警告你,这里的流沙坑,是不会因为你穿了一身皮衣裤就对你心慈手软的。” 男人似乎没觉察到苏雅说话语气中的不快,也许,他根本没将这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总之,有些嚣张,他大声说:“我.操!我说苏雅,你长点记性好不好。粮食和水都被恶魔猫他们带走了,如果,这破地方连续几天没变化,在这里等着,结果,还不是渴死饿死。” 男人不敬的语气激活了苏雅温柔外表下截然不同的一面,她猛地站直了身子,手里半自动步枪的枪管顶到了男人的脖子上,一双美目不见了平时似水的柔情,眼底泛起隐隐的杀气。 她直视着男人,语气冰冷地说:“你父母没教你要尊重别人不能说脏话么?” 男人没料到苏雅会发这么大脾气,更没想到对方会拿枪指着自己,当下有点慌乱,生怕大美妞会失控扣动扳机,真要是那样,他这条小命,就可能在一声枪响之后,华丽地划上句号了。 他忙求饶似的解释:“别,别。苏雅姐。我这不是为大家着急嘛。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一旁的同伴见两人动真格的了,怕真闹出人命来,忙劝阻。 其实,苏雅并没开枪的打算,她只是想教训一下男人,好让对方明白,对她不敬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见有人劝阻,便打算放下枪来。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黑色的沙地下正拱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用力将男人拉到她身后,并举枪瞄准了那个东西。 她的动作很快,男人猝不及防,被她一拉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男人非常恼火,觉得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站稳身子后正要与苏雅论理,没想到,却看见背朝着他的苏雅举枪做出了警戒状;直觉告诉他,这发起火来有点吓人的女人一定是发现了危险,对方是在保护他。 明白之后,男人对苏雅有了感激之情。他操起手里的枪,站到苏雅的身后朝前一看,只见,前方黑色沙地上正隆起一个直径有五十来公分的圆球,圆球上面长满了如同毛发一样的丝状物;随着黑沙土从圆球上滑落,圆球的本来面目立刻显了出来,竟然是一个硕大的人头。 男人吓得往后急退几步,大叫道:“这,这他娘的是个人头。这么大个脑袋,这玩意铁定了是怪物。” 其余人自然也看清楚了那个怪东西,无不感到骇然,都举起武器瞄准了那东西。 那个人头的其余部分慢慢钻出沙土,片刻之后,一个高大可怕的巨人便展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第二十六章 大漠幻境3 这是一个人,一个丑陋到极点的巨人。 巨人硕大的脑袋上长着一张极其狰狞的脸,扁塌塌的鼻头歪到了一边,已经腐烂掉大部分肉的嘴里,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白森森的牙,两只眼睛紧闭,眼窝凹陷,右边的眉骨破了个洞,几条黑色的蜈蚣一样的虫子在破洞里钻出钻进,看得几人胃里一阵翻腾。 “苏、苏雅姐。咱们开、开枪吗?”穿皮衣的男人紧张地问苏雅。 苏雅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很镇定,示意大家往后退,手里的枪管始终瞄准巨人的头部。 巨人太过高大了,是以几个人退出几步,才看清楚巨人的全貌。 他们看见,巨人硕大的脑袋跟身体比例严重失调,看上去,整体形状就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拨浪鼓。 几人第一次看见如此高大吓人的巨人,都感到紧张,甚至是害怕。让他们觉得恶心的是,附着在巨人身上的黑色沙子仿佛有生命,在巨人的表面蠕动翻涌,这种现象让几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时,巨人似乎发现他们了,站直身子举着双手一步一步向他们接近,但巨人的眼睛依旧是紧闭的。 穿皮衣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担心拖延下去一旦巨人发起脾气来,到时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他大喊了一声:“兄弟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开打啦。” 让他没料到的是,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巨人却先有了动作。 巨人猛地睁开双眼,破烂的嘴巴陡然扩大了好多倍,就像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内满是手臂粗细的黑色大蜈蚣,这些蜈蚣弓腰蓄力如离弦之箭朝几人射了过来。 变故来得太快,从巨人张嘴到蜈蚣飞出,都发生在一瞬间,几人压根来不及反应,眼看着几条蜈蚣已经扑到了近前。 站在前头的苏雅尽管经历过大风大浪,但眼下的情景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这时,一条蜈蚣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只要再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就会扑到她的脸上。 危急关头,穿皮衣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开,朝着来势凶猛的黑色蜈蚣扣动了扳机。 只听得一声枪响,蜈蚣被子弹打得四分五裂,变成了黑色沙土,落到了沙地上。 这声枪响唤醒了苏雅,她立刻回过神来。她看见,有几条蜈蚣已经飞到穿皮衣的男人的跟前,想要开枪又怕伤到了人,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蹲下。”喊罢,用枪托照着男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穿皮衣的男人是道上混饭吃的,干仗打架那是家常便饭,反应自然不慢,听苏雅喊他蹲下,知道是咋回事,赶紧蹲到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得呼的一声,苏雅扫过来的枪托擦着他的头皮扫了过去,又听到嗡的一声,几条蜈蚣被枪托砸到,立刻粉碎成黑色沙土掉到了地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用枪射击或用枪托砸飞过来的蜈蚣,还趁着空挡扫射巨人,一时之间,枪声喊杀声与黑色蜈蚣嘶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着实紧张刺激。 过了一会,巨人嘴巴里不再有蜈蚣飞出,先前飞出来的,也都被打成黑沙落到了地上。巨人挨了好多子弹,硕大的脑袋被打成了马蜂窝,枪眼里流出股股黑色的沙子,就像黑水一样。那些黑沙淌到地上,立刻与黑色的沙地融为了一体。 “苏雅姐。这、这玩意死了吗?”穿皮衣的男人见巨人没了动静,问苏雅。 苏雅没说话,壮着胆子走到巨人跟前用枪管戳了戳,想证实一下巨人的死活;没想到,一戳之下,巨人垮塌成了一滩黑沙。 几人见状,知道巨人对他们已构不成威胁,都松了口气,打算坐下来喘口气。 还没坐下呢,就见不远处的沙地上又隆起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 “不好,又有巨人要钻出来了。”穿皮衣的男人大叫一声,作势就要扫射。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他看见,十来米开外的沙地上,出现几十个硕大的脑袋。 他觉得心里一凉,心说,这不是开玩笑吧,一个巨人就足够让大家喝一壶了,现在,一下出来这么多。看来,今天想要活命,比他妈走路捡到狗头金都难。 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一幕,苏雅喊道:“打光子弹也杀不了这么多巨人,赶紧往回跑。” 穿皮衣的男人并没响应,因为,他认为逃跑起不到任何作用,到处都是黑沙,没躲藏的地方,即便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又能怎样,出不了黑沙漠早晚是个死,还不如痛快点,像爷们一样干他娘的一场。 想到这里,他朝着那些巨人的脑袋一通扫射。 苏雅见状,料想这男的失心疯,赶紧拉住对方,也不管愿意不愿意,拽紧了对方的胳膊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一拽之下,穿皮衣的男人立刻恢复了神智,忙与同伴们一起发足狂奔起来。 跑出没几步,那些钻出沙地的巨人追过来了。 苏雅见状,想起刚才巨人会吐出黑色蜈蚣的情景来,忙警告大家:“赶紧跑,要不然,等那些东西吐出蜈蚣就来不及了。” 几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跑了几十米后,前面的沙地忽然有了变化,只见,黑色沙漠从左往右变了颜色,只十来秒的功夫,原本黑得瘆人的沙地变成了金黄色。 “快,那边有个豁口,赶紧跑过去。”有人喊了一声。 苏雅看过去,发现十几米外一道沙岗子上有道豁口,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等几人跑近豁口回头看时,发现几十个巨人嘴巴大张,无数黑色的蜈蚣就像闪电一样朝他们飞来。 苏雅大喊不妙,忙将几个人向豁口里面推。 密密麻麻的黑色蜈蚣在离她不足七八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聚拢到一起,幻化成一条足有五米长的巨大百足之虫。 背朝着蜈蚣的苏雅并不知道身后出现了大家伙,还在催促几人躲到沙岗子后头去;穿皮衣的男人看见了那条大蜈蚣,吓得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瞬间的神情变化被苏雅看见了,知道背后一定出现了吓人的东西,忙回过头去看;而就在同时,巨大的蜈蚣也已经来到了近前,竖起了身子。 当苏雅看清楚背后居然是一条楼房那么高的大蜈蚣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立刻僵在了当场。 大蜈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叫,看着苏雅,身子弓起做出进攻状。 穿皮衣的男人一见,大喊:“这家伙要发起攻击了,赶紧进豁口去。”喊完,用力将发着愣的苏雅推进了豁口。他端起半自动步枪,朝大蜈蚣扫射。 子弹打在蜈蚣的身上,就像打在了钢板上,伤不了半分。 穿皮衣的男人明知这么做没什么用,但为了给苏雅他们争取时间,就不停的扣动扳机,转眼,子弹被打光了。 这样的举动激怒了大蜈蚣,只见,它脑袋上几十只吓人的眼睛一起瞄向穿皮衣的男人。 男人被看得心里直冒凉气,但他还在扣动扳机,没子弹的半自动步枪发出嗒嗒的枪机撞击声响。 大蜈蚣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照着男人的脑袋咬了下去。 穿皮衣的男人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下了,不是他不想发出声音,而是不能,因为,他的头被大蜈蚣咬掉了。 惨烈的一幕被躲进沙岗子的几个人看在眼里,都吓得背脊冰凉。 大蜈蚣吐出嘴里的人头,几十只怪眼看向沙岗子上的豁口,只停顿了几秒,便飞快的爬向沙岗。 几人见状,汗毛都竖起来了,作势就要跑,无奈,大蜈蚣来得太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他们近前。 苏雅心里一紧,心想,按大蜈蚣爬行的速度,就算现在拼了命地跑,要不了多会便会被追上。大蜈蚣皮糙肉厚,子弹伤不了它,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一旦被它追上,想不死都难。想到这里,她心生绝望,心说,不挣扎了,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吧。 另外几人也是这种想法,都没了斗志,等着大蜈蚣来送他们上路。 大蜈蚣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像一个残酷的狩猎者一样,挨个看了看几个在它看来是猎物的人,寻思先拿谁开刀。 终于,它有了选择,弓起身子向离得最近的苏雅扑了过去。 苏雅见状,闭上眼心中默念:姐,永别了。 十几秒过去了,苏雅没感觉到疼痛,她觉得奇怪,难道,死亡就是这样的,不知不觉地就死了。她睁开眼看向前方,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由惊呆了,她看见手电光摇曳,周围站满了人和骆驼,仔细辨认,竟然是刘甦鹃他们。 坐在骆驼上的刘甦鹃正命令众人出发,见苏雅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便问怎么了。 苏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摇了摇头。 她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明是被大蜈蚣撵着,眼看着就要命丧在蜈蚣口中,现在,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同伴们身边。 她向沙岗上的豁口看去,发现已经不见了大蜈蚣的踪迹。 第二十七章 真实还是想象 众人出发后,苏雅问刘甦鹃,她是怎么回来的;刘甦鹃愣了一愣之后反问,是不是受了惊吓忘了一些事;苏雅茫然地看着刘甦鹃,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刘甦鹃告诉她,说她与同伴上了石板路之后,没多久便狂奔回来,说是石板路不见了,沙漠变成了黑色,还遇上了会吐出黑色蜈蚣的巨人,并且,火炮的一个手下为了保护他们被大蜈蚣杀死了。 刘甦鹃强调,原地等候的人并没见石板路有任何变化,也没看到黑沙漠与巨人,她猜测,苏雅他们一定是受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产生了幻觉。 对于幻觉一说,苏雅持否定意见,因为,当时的情景如此逼真,而且,那个穿皮衣的男人确实死了,是被大蜈蚣杀死的。 刘甦鹃想了想,说:“那个人确实没有回来,是有点奇怪。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再去想。对我来说,只要你安全,别的都不重要。” 尽管心里疑惑,但苏雅赞同刘甦鹃的说法,认为短时间里也弄不明白在石板路上发生的一切,即便花时间去思考,穿皮衣的男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眼下要紧的是,抓紧时间走出“幻境”,不让此类事件再次上演。 想通之后,苏雅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她问刘甦鹃,火炮和沙狐他们是怎么回来的。刘甦鹃回答,火炮他们消失后,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待,幸好,那个消失的院子与沙狐、火炮他们稍后又出现了。 沙狐还对大家说,想要走出“幻境”,必须穿过院子。 大家尽管担心,毕竟,院子不是真实的,是他们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幻化出来的,走进去会不会有危险,谁也无法预料。 不过,就当时的情况来看,除了听沙狐的指挥别无他法,因为,一大帮人都没有在如此诡异的环境里生存的经验;于是,众人跟着沙狐走进院子,结果,真的走出了“幻境”。 出来后,沙狐见还有时间,考虑到众人在“幻境”内担惊受怕这么久,一定累了,就让大家原地休息吃点东西再走。 当时,苏雅没吃东西,可能是有心事,又有些疲乏,在一边打起盹来。 当她醒来时,人就不大对劲了,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好像丢了魂似的。 听完刘甦鹃的讲述,苏雅心中的疑惑更浓了,她明明记得那条大蜈蚣向她发起攻击,按当时的情形来看,遭大蜈蚣的毒手已是必然;可是,此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离奇到了极点,她竟莫名其妙的安全了,不仅如此,失踪了的同伴也都回来了,当然,除了那个舍命保护她的穿皮衣的男人。 难道,真有神秘力量在作祟,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但皮衣男的死又该怎么解释?另外,在石板路上曾看到与同伴们在一起的另外一个自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当时是看到了一段时间后发生的事情?这么说来,“幻境”有改变时间的能力? 诸多疑问在她脑海里翻腾,但都无法解答。 她想,也许,在“幻境”里,有着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自然法则,里面发生的一切,是无法用人类的认知去理解的。若真是这样,苦思冥想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她不再去思考。 路上,刘甦鹃问沙狐与火炮,他们在院子里消失后都发生了什么。 火炮说,他们进去后,看不到里头有人,将整个房子都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沙狐的踪影。后来,却见沙狐凭空出现在院子里,并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对着空气说话?”刘甦鹃闻言,想起此前看到沙狐亡妻的事来,就问沙狐,“先生。您当时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沙狐点了点头,说他可以解释的。 他说,起初,看到亡妻时,他也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巴哈古丽就站在那里,他甚至能触碰到对方的手,听到对方说的话,一切,都那么真实。 当时,他感到迷惘,猜想,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又或是巴哈古丽只是沙人变幻而成,来迷惑自己的。 但后来,他发现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因为,这个巴哈古丽确实是他熟悉的爱妻,对方的一举一动与穿着打扮,甚至眼神里淡淡哀伤都与他妻子毫无二致。 听到这里,刘甦鹃提醒:“沙人既然会变幻成人形,说不定,也会模仿人的言行。” “不可能。”沙狐很肯定地说,“据我所知,沙人幻化人形,靠的是附着在身上的黑沙;那些黑沙就像细小的虫子,能成群结队来构成它们想要的图案和形状,但再怎么变,表面粗糙经不起近看或触碰。但我看到的巴哈古丽,却这么真实,就像此刻我看到的你们一样。” “但您妻子已经……”刘甦鹃想强调沙狐妻子已经死了的事实。 “已经去世了,是吗?”沙狐打断了刘甦鹃的话头,说,“我妻子到底有没有死无法确定,因为,当年我只是与她失散了,后来再没见面;不过,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她生存的机会非常渺茫。可是,我在‘幻境’里看到的她非常真实,甚至,她还做了我喜爱吃的东西。她静静地看着我吃东西的样子,跟以前完全一样。所以,我坚信,她就是我的妻子巴哈古丽。不过……” 说到这里的沙狐顿了顿,指着自己的胸口与脑袋说,他之所以说那个“她”就是他的妻子,一切,源于这里。 苏雅似乎明白了,问:“先生。难道,您是指想象?” “可以这么说吧,但也不全对。起初,我也以为可能是想象出来的,但她却这么逼真,单凭想象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 “那……” “后来,我明白了。当我产生留在妻子身边,从此不想再离开的想法后,巴哈古丽却很反对。她说,不能让我留在‘幻境’,更不能丢下你们这些同伴不管。 说到这里的沙狐神情里透着浓浓的哀伤,他说,他真不想再离开妻子,但妻子一再强调,‘幻境’只是‘幻境’,不是现实,要他立刻带众人离开;巴哈古丽还告诉他走出“幻境”的正确方法。 听到这里,刘甦鹃尽管为沙狐妻子的义举深受感动,但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沙狐的妻子巴哈古丽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的呢。 这个疑问,在沙狐接下来说的话中得到了解答。 沙狐说:“你们一定在想,我说了这么多,也没说清楚我妻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如果用我遇到妻子这件事来分析,‘幻境’的秘密就能揭开大半。” “哦?请先生明示。”刘甦鹃说。 “我之所以能见到我妻子,并且,她能深明大义让我带大家离开‘幻境’,还告诉我走出去的方法,其实,都是我的潜意识在起作用。” “潜意识?”苏雅没想到,这个住在沙漠边上,看似没多少文化的沙狐,居然,会说出“潜意识”这么高深的字眼。 “呵呵,觉得奇怪是吧。”看到苏雅脸上疑惑的表情,沙狐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笑着解释,“其实,我真没多少文化。但做了几年向导,接触了几个学识颇高的先生。其中呢,有个心理专家,他了解过我与妻子的一些事,并知道我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不能自拔;他叮嘱我,要注意潜意识引发的幻视幻听,不要被幻象迷惑。” 苏雅有些明白了,她说:“那位专家是担心您过于思念妻子,会导致幻觉产生。这么说来,咱们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应该都是潜意识里的记忆被唤醒造成的。” “可以这么讲。更确切地说,‘幻境’里存在某种神秘力量会干扰人的思想,这种力量唤醒并放大了咱们潜意识里的某些记忆,于是,这些记忆就将‘幻境’作为舞台,显现出来。” “但我见到的黑沙漠和巨人以及黑蜈蚣……”苏雅不明白她在幻境里见到的一切究竟打哪儿来的,因为,在她记忆里,根本就没见过这些事物;既然没见过,那么,潜意识里这些事物也就不存在。 “那不一定是你的记忆。”沙狐提醒道。 “不是我的?”苏雅忽然明白过来,“您的意思,这些场景可能是别人的记忆?我们能看到别人想象出来的东西?”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总之,在咱们看来不可思议甚至违背自然规律的事物,在‘幻境’里说不定是最正常不过的。”说到这里,沙狐长出一口气,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幻境’咱们算是走出来了,往后,我也不想再进去。倒是那个为救你们付出生命的兄弟,唉,可惜,一个好人,被想象出来的东西给害死了。” 听闻此言,苏雅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她基本没说话,直到差不多快到目的地了,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远远地,前方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土包;沙狐告诉大家,再往前,就要进入“小克孜尔塔克”区域,他只能陪大家到这里。 第二十八章 恶魔猫的使命 刘甦鹃下了骆驼,按预先谈好的价钱支付了余额,又拿出一沓钞票,问沙狐能不能将骆驼卖给她。 沙狐看了看那沓钱,估摸买下这些骆驼是绰绰有余的。他望向前方的“魔鬼城”,心想,如果没骆驼,刘甦鹃他们铁定出不了沙漠。 他朝刘甦鹃点了点头,接过钱放进兜里。他从包里取出带来的祭奠物品,按照习俗栽下白杨树枝,浇了点水,挂上哈达,以示对妻子的思念。 刘甦鹃见状,到白杨树枝前鞠躬,沙狐感激地道谢。 告别前,沙狐见苏雅情绪还没完全好转,想了想,取出一小截白杨树枝栽到了一边,浇上水挂上哈达,让苏雅过去。 等苏雅到了近前,沙狐神情肃穆地指着刚栽下的白杨树枝说:“为那位在‘幻境’献出生命的兄弟送行吧。” 火炮他们听到,都围了过来。 接下来,所有人按照沙狐说的方式,为穿皮衣的男人进行了简单的祭奠仪式。 片刻之后,众人与沙狐告别,朝着“魔鬼城”的方向出发了。 此时,天际已经放光,天就要亮了。 刘甦鹃催促大家加快行进的速度,说前面就是“小克孜尔塔克”,只要找到“多扎克城堡”,他们就安全了。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包越来越多,看上去就像一座古城堡。 “魔鬼城”规模很大,一帮人走了一会,竟辨别不了方向。 刘甦鹃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她看了看四周,朗声道:“在下恶魔猫,前来拜访‘多扎克城堡’各位老大,还请行个方便,现身一见。” 没有丝毫回应,四周静得可怕。 刘甦鹃连喊了三遍,周遭却依旧死寂一片,就好像偌大的“魔鬼城”里除了他们,再没其他活人。 火炮急了,对刘甦鹃说:“我说猫姐。您确定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我怎么觉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不会有活人呢。您是不是记错了?真要是记错了会出大事的。一会,太阳升起来,咱们都得变成烤肉。” 刘甦鹃没有理会,一双眼睛盯着附近的一个土包底部看了会,命令女手下去看看土包下面两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女手下还没走近,立刻捂住了口鼻,似乎那地方的味道让她难以忍受。 “是什么?”苏雅大声问。 女手下回答,是两具烧焦了的尸体。 刘甦鹃听了皱了皱眉,翻身下了骆驼,走到土包近前。火炮见状也跟了过去。 地上是两具焦黑的尸体,死状极其恐怖,应该是被烧死的。 火炮见了,忍不住干呕几声,有些狼狈地问刘甦鹃:“猫姐。难道,人在沙漠里被烤熟之后就这样子?” 刘甦鹃也有些紧张,她说,太阳是不可能将人烤成这样的,这两人应该是被烧死的。 听了这话,火炮想起沙狐曾说过,沙漠里有喷火的怪物,浑身便有了灼烧般的感觉。 刘甦鹃让众人拿着武器警戒,她打算继续拜山头。 就在这时,那个女手下突然惊叫起来,眼睛满是惊恐的眼神,望向土包的上方。 刘甦鹃见状,忙仰面去看,她吃惊的发现,土包上面探出了一张极其狰狞的脸来。 这张脸,面色酱紫眼如铜铃,一张几乎占了半张面孔的大嘴露出两个白森森的獠牙;头上两只血色的角,就像两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众人的眼帘。 火炮见了,顿感骇然,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喷火怪物,忙举枪瞄准,作势就要开枪。 刘甦鹃见状,抬手止住火炮,说,别开枪。她朝那个怪脸抱拳施礼道:“劳烦通报你们掌柜的,就说铁皮狸猫后人前来拜会。” 话音一落,那张怪脸消失不见。 “哎猫姐。这家伙难道不是喷火怪,而是人?”火炮问刘甦鹃。他见那张怪脸似乎能听懂人话,觉得意外。 “呵呵。”刘甦鹃笑了笑,说,“我说火炮兄弟。那是一张面具你都没看出来,亏你还是在道上混的呢。” 火炮听了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呵呵,我这不是着急嘛。再说了,先前在槽子营的时候,听沙狐说,这里有会喷火的怪物,刚才,那张怪脸冷不丁地冒出来,我还以为遇到喷火怪了呢。” 刘甦鹃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我说兄弟,你别逗了。连传说你都信?这世上除了火蜥蜴,哪还有会喷火的怪物呀。” “那沙狐说的……” “那肯定是‘多扎克城堡’里的人,为了阻止外人靠近,用招数来吓唬人的。” “吓唬人的招数?比如呢?”火炮不明白传说中的喷火怪,与“多扎克城堡”里的人有什么关联。 “嗯……”刘甦鹃略微想了想,说:“我猜,所谓的喷火怪,可能是火焰喷射器……” 话音未落,土台后面传来一声喝彩:“好!真不愧是铁皮狸猫的后人,聪明,一猜就中。” 那声音极其洪亮,刘甦鹃听见了秀眉一扬,知道她要找的人来了。 土台后面呼啦啦跑出五六个人来,为首的是个汉族男人,鹤发童颜,六十来岁的样子,身穿一身旧军装,走起路来仿佛都带着风声。 刘甦鹃在道上混迹多年,社交能力极强,观察能力也不弱,什么人到她面前都能一眼辨别出身份。 现在,她见这个老头被一帮人扛着枪前呼后拥着,知道来头不小,忙毕恭毕敬抱拳作揖,道明来意。 原来,刘甦鹃去“白果冲水库”寻找藏宝图并不是偶然;她大老远从广西跑到固始县,又来到渺无人烟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都跟她被人称作铁皮狸猫的爷爷有直接关系。 铁皮狸猫早年是个搬山倒斗的主,一九五八年“白果冲水库”建设时,铁皮狸猫打听到水库范围内有个规模较大的古墓,于是,给好友铁八爷写了封信,要对方去河南碰面,合计一下进古墓之事。 铁八爷与铁皮狸猫年龄相仿,以前,他们同在一个盗墓组织里,都属铁字辈;两人长年累月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关系自然是非同寻常,早就拜了把子做了兄弟。 铁八爷料想,这次铁皮狸猫找他来一定有什么大买卖,当下,买了车票从常州赶到了河南固始县,与等在那里的铁皮狸猫碰了面。 见面后,铁皮狸猫告诉铁八爷,“白果冲水库”古墓里有藏宝图,只要找到那张图,就能找到富可敌国的宝藏。 两人一拍即合,没多久,便混入了水库施工队,并顺利进入古墓,找到了刻着藏宝图的小鼎。 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环境,两人没将小鼎带出来,而是藏在古墓里一尊雕像的基座中。 此后,两人依计行事,铁八爷去了新疆,而铁皮狸猫则回广西等待太平盛世的到来;他想,等世道安稳了,再取出藏宝图就安全多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八年,直到他的儿子都快上学了,太平盛世还是没能等得来。 此后,史无前例的大运动年代到来,随着斗私批修和破四旧运动的迅速展开,铁皮狸猫忽然悟出个道理来,那就是,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太平盛世可能不会短时间里到来,难不成,自己这辈子里想要找到富可敌国的宝藏绝无可能了?如果真是这样,岂不遗憾终身。 不行,我得想想法子,就算自己没机会,还有儿子;再则,儿子还能生出孙子或孙女。 革命尚未成功,子孙都需努力。 有了这样的念想,他便开始了长达二十几年的寻宝计划前期准备。 愚公移山式的准备工作,在他孙女降生后不久,他得急病即将去跟阎罗王拜把子之际,终于告一段落。 临终前,铁皮狸猫将儿子和孙女刘甦鹃喊到床前,将一幅发了黄的羊皮纸交给刘甦鹃,要她长大后完成自己的夙愿。 他对刘甦鹃说,羊皮纸上记载的,是河南固始县“白果冲水库”一座古墓里的路线图,他要孙女取出古墓里刻有藏宝图的小鼎,然后,去新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的“多扎克城堡”,寻找一位叫做铁八爷的故友。 交代完毕后,铁皮狸猫头一歪,找阎罗王拜把子去了。 当时,刘甦鹃还小,对爷爷的临终所托似懂非懂,不过,她是个懂得孝顺的孩子,知道爷爷的夙愿她必须去实现。 刘家可谓是多灾多难,铁皮狸猫离世后不久,刘甦鹃的父母在一次外出途中遭遇车祸死亡,打那开始,刘甦鹃便成了一个孤儿。 此后,在有关部门的安排下,刘甦鹃被人领养,期间,她认识了邻居家也是被领养的后来成为好姐妹的苏雅。 为了完成爷爷的夙愿,刘甦鹃上学后便潜心研究起历史和考古方面的学识。 灾难并没有因她被领养而终止,没多久,一场大火夺走了养父母以及周围邻居很多人的性命,她与苏雅因及时被人救出幸免于难,从此,两人相依为命,不愿再被人领养;刘甦鹃固执地认为,她是个不祥之人,谁领养她,谁就会倒霉,她不愿意连累别人。 她与苏雅勤工俭学维持生计,长大后,为了有能力实现爷爷的夙愿,刘甦鹃做起了倒卖文物的勾当。 由于铁皮狸猫在文物圈内有一定的名气,加上活着时跟一些要好的朋友打过招呼,要大家往后刘家后人若需要帮助时施以援手,所以,刘甦鹃的买卖做得顺风顺水,没几年,就成了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前阵子,她打听到固始县的“白果冲水库”古墓即将被发掘,觉得机会来了,就与苏雅一起,率领手下来到河南,没费多少周折,便将刻有藏宝图的小鼎收入囊中,然后,转道来了新疆。 第二十九章 多扎克城堡 此刻,刘甦鹃见来人中的老头跟她爷爷年岁相仿,寻思,此人应该就是她要找的铁八爷,当下,告诉对方,是她的爷爷铁皮狸猫要她来的。 老头倒也直爽,说他就是铁八爷,并表示,今天能见到故友的后人,非常高兴。 客套一番之后,铁八爷请众人随他前往“多扎克城堡”。 “多扎克”在维语里是指地狱的意思,关于这一点,刘甦鹃早就知道。去城堡的途中,她见周遭陡峭的土包一个接一个,却没见任何建筑物,不由心生疑惑,心想:多扎克,地狱,难不成,这个叫做地狱城堡的所在,是建在地下的。 刘甦鹃猜得没错,但也不完全正确,十来分钟之后,他们到达了传说中魔鬼居住的地方“多扎克城堡”。 她看见,几座土包的中间有一道高约十米宽二十来米的土城墙,墙上有门,墙的顶部还影影绰绰站着些人。 等到了大门跟前,上头有人喊:“铁八爷回来啦,把门打开。” 随着喊声,沉重的木门嘎嘎作响地缓缓打开。 当刘甦鹃踏入城门看清楚土墙里的环境时,不由大失所望,因为,这里的荒凉破败,跟她印象中气派豪华的“城堡”大相径庭。 土墙里比较空旷,零零散散排列着一些老旧的建筑物,放眼望去,像古代的竞技场;四周的土墙残破不堪,墙上一些地方因坍塌有了缺口;土垒的房子大多歪斜着;中央的空地上蹲着或站着一些人,这些人手里都有武器,刘甦鹃猜测,他们应该是“多扎克城堡”里负责巡逻或警戒的人员。 “我说猫姐。这地方……也太那个了吧。”看着废墟似的建筑物,火炮觉得意外。 刘甦鹃知道火炮想要抱怨,忙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因乱说话而失了礼数。 火炮立刻领会,怕多嘴引来灾祸,就不再开口。 铁八爷看在眼里,笑着说:“诸位不用担心,‘多扎克城堡’尽管简陋,但生活条件还算过得去。住在这里,吃喝是不用担心的。” 说到吃喝,刘甦鹃想起个问题来,她问铁八爷,沙漠里缺水是众所周知的,“多扎克城堡”尽管不在沙漠纵深地带,但也算是个无人区,水资源肯定会成为问题。 铁八爷没急着回答,而是笑着说:“咱们先不谈事。你们长途跋涉肯定累了,先歇会再说。”说着,朝不远处一座土包上的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进去。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空气迅速变得燥热。 刘甦鹃仰面看天,无意间,瞥见土包顶部站着两个带面具的人,他们身上背着燃料罐,手里拿着喷射枪。 “火炮兄弟,看上面。”她悄悄喊火炮去看。 火炮看清楚那两个人,禁不住佩服刘甦鹃此前对喷火怪的猜测,低声说:“猫姐,您是这个。”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进入大门前,众人想象,门内至多是个宽敞的大厅,就像电影里绿林好汉商议事情的聚义厅;没料到,进去后,门内的景象却让大家感到意外。 他们看见,大门里的空间大得超乎他们的想象,如同一个巨大的山洞。 火炮四下里看,发现,洞中央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像是木结构的巨塔,上头透着光,看样子,是与外界相连的;塔的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房子,用原生麻石铺就的石板路纵横其间。 “乖乖,这都赶上一个小城镇了,怪不得叫城堡呢。”火炮被折服了,由衷地发出感叹。 刘甦鹃也惊讶于这个建筑群规模之宏大,但她有疑问,为什么这个幽静的世外桃源,会起了个极不相符的名称呢。 往前走了不多会,出现了一条水渠,几个正在取水的女人见他们经过,纷纷向铁八爷行礼,其中一个女人告诉铁八爷,说巴赫希要她传话,这几天会有一场大风沙来临,同时,会有充足的天泉水滋润沙漠,神眼,也会在大风沙中显现。 听完,铁八爷对女人说,过一会,他会亲自去拜访巴赫希,详谈这件事。 说完,跟女人们道别,领着众人向巨塔的方向走。 铁八爷领路的办法很奇特,有的时候,明明是直行的道,他非得绕个圈子走,这让跟在他后头的一帮人觉得难以理解。 到了巨塔走进去,铁八爷让人将众人带去各自的房间,他领着刘甦鹃与火炮上楼。 等到了塔顶,站在安全围栏前看向周围,刘甦鹃与火炮吃惊地发现,整个城堡的建筑格局竟然暗藏玄机。 “眼熟吗?”铁八爷看着一脸惊讶的他们,笑着问。 火炮指着塔下众多看似不规则,却排列有序的房子吃惊地说:“这不是八卦图吗。” 铁八爷点了点头,说:“没错,整个‘多扎克城堡’就是一个八卦阵。刚才,你们可能觉得从门口到这里走得顺风顺水的,那是因为有我领着;如果,让你们自己走,不懂八卦阵法的话,说不定,一年半载的都到不了这里。” 到了这时,刘甦鹃才知道,铁八爷刚才为什么带着他们绕弯子走路了。 八卦阵的厉害,火炮只在电影里见识过,但他认为那是夸大其词;他再次看向下面,见木塔至大门是一条笔直的路,中间没任何遮挡,就笑着对铁八爷说:“八爷,您这是开玩笑吧。门口到木塔的路笔直的,看着也没什么太玄乎的地方,怎么看,也要不了一年半载才能摸到这里。” 铁八爷见火炮似乎在质疑他的话,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表情,勉强笑着说,如果不信,可以去走走看,八卦阵法究竟有多厉害,试试便知。 刘甦鹃担心火炮乱说话会坏了铁八爷的心情,忙用责怪的语气对火炮说:“怎么说话的。八爷是咱们的长辈,他这么说肯定有道理的。再说了,八爷提醒咱们,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 火炮自然明白刘甦鹃这么说话的用意,忙装着毕恭毕敬的样子,请铁八爷见谅。 铁八爷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加之年岁大,没想过要跟年轻后生计较,他呵呵笑着说,没事。 稍后,他回答刚才刘甦鹃提到的缺水问题,说,“多扎克城堡”是古人留下来的遗址,可能是古代朝廷用来对付外寇的屯兵所在。 当年,他来新疆时,正好遇到大当家一帮人被警察追赶,他便设法协助大当家逃进沙漠,并找到了这个庞大的古城堡,又用数年时间整修一新,一帮人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城堡下有地下水,地表上有古人建造的坎儿井,所以,城堡内存在的水资源能满足他们日常所需。 正说着,塔下走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生朝他们喊:“八爷,瞧我给您带什么来了。”喊完,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铁八爷见状,让刘甦鹃与火炮随他下楼,说是要介绍个人给他们认识。 等到了大厅,刚才在塔下喊话的女生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清楚女生的相貌,自认为美貌出众的刘甦鹃禁不住暗叹不如。 女孩身材修长,穿着米白色长衣,白皙的手指,悠哉悠哉地整理着袖扣。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女孩的目光朝楼梯口看来,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扬,露出墨滴似的瞳仁,那份黑白分明,让刘甦鹃与火炮这两个刀尖上讨生活的男女暗自感叹,这样干净而澄澈的眼神,是多久不曾见到了。 同为女性的刘甦鹃心思比较细腻,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并不像表面上来得那么柔弱,因为,女孩秀挺的鼻梁与紧抿的红唇,以及看似圆润却微微上翘的下巴,无不显露出与生俱来的傲气,而这份傲气,竟然能和女孩温柔似水的外表完美地结合,隐藏得极其隐蔽,如果不是刘甦鹃刻意去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丫头,又带什么好东西来给老头子我啦。”走下楼梯的铁八爷高高兴兴地问女孩,语气里透着喜悦,看得出,他喜欢这个女孩子。 女孩将一个纸包递给铁八爷,说:“八爷。这是托人从常州带来的萝卜干,给您尝尝。” 铁八爷一听是从家乡带来的特产,神情有些复杂;他接过纸包,轻轻地抚摸着,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良久,铁八爷才喃喃道:“唉,几十年啦,也不知道孩子们现在怎么样。” 女孩见他睹物思人,知道他心里的感受,正想劝慰几句,铁八爷却收拾起心情,将纸包交给一个手下,让送去他的屋子。 他对女孩说:“谢谢丫头。哎对了,给你介绍新朋友。”说罢,指着刘甦鹃说,“这位是我故友的后人,人称恶魔猫的刘甦鹃小姐。” 女孩见刘甦鹃年纪应该比她大几岁,便礼貌地上前跟刘甦鹃握手,喊了声姐,说幸会了。 接着,铁八爷又将火炮介绍给了她。 女孩出于礼节,正想跟火炮握手示好,却发现这个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色的男人,正用透着暧昧的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喉头,还时不时蠕动一下。 女孩改变了主意,没有与火炮握手,而是对火炮说:“初次见面,幸会。” 火炮回过神来,自知失态,也忙跟着说幸会。 刘甦鹃自然看出火炮动了色心,心里没来由泛起了酸味,她不想有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盖了风头。她问铁八爷,这么漂亮的妞是谁家闺女。 铁八爷笑着介绍,女孩是“多扎克城堡”三当家,名叫匪尔,还特意强调,是土匪的匪。 刘甦鹃觉得纳闷,城堡内环境优雅,却起了恐怖的名称;现在,这个漂亮妞也起了个与长相不符极其霸道的名字;难道,这里的人起名都喜欢反着来的。 第三十章 沙丘下的村子 铁八爷见刘甦鹃面露疑惑,知道她心里所想,笑着解释:“呵呵。这是兄弟们给丫头起的绰号。别看小匪外表文弱,做起事情来跟大老爷们没什么两样,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匪尔见老爷子夸自己,撒娇似的说:“八爷。说得匪匪都不好意思了。我哪像爷们,人家是小女生嘛。” 铁八爷被逗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好。小女生,你是小女生。” 几人聊了一会,铁八爷对大家说:“一会,大家一起吃饭,去见见大当家和二当家,也算是为刘小姐和火炮小兄弟接风。” “那就有劳八爷了。”刘甦鹃礼貌地回应,然后,想起了什么,说,“对了八爷。刚才,您不是说要去跟巴赫希谈事情嘛,要是您忙的话,就先忙去吧。正好,我和火炮兄弟还有点事情要商量。”说话的时候,她再次看了匪尔一眼,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铁八爷与匪尔离开后,刘甦鹃与火炮上楼,来到了位于三层她的房间,苏雅正在整理东西。 进屋后,刘甦鹃反手关上门,又贴着门板听外头的动静,确认没人,才坐到屋中央的地毯上。 苏雅取来两瓶矿泉水递给两人。 刘甦鹃接过瓶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后说:“看样子,‘多扎克城堡’不简单哪。” “哦,此话怎讲?”火炮不太明白刘甦鹃话里的意思,问,“铁八爷不是您爷爷的故友嘛,我见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应该不会对咱们不利吧?” “不好说。”刘甦鹃摇了摇头说,“八爷的为人,我还是小时候听爷爷讲起过,按理,是个重情义的人。但几十年过去了,人又是善变的,现在怎样真不好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他介绍八卦阵法的时候,没教咱们正确的走法,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限制咱们的行动。” “您是说,老头子想把咱们控制在塔里?” 刘甦鹃轻轻拨弄矿泉水瓶盖,回答:“我也只是猜测,但如果他不想限制咱们的行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城内行走的路径,至少,也得跟咱们交代清楚木塔到大门的走法。另外……”说到这里,她蹙起了眉,“我觉得,那个匪尔不简单。” 火炮没听明白,说,一个文弱的漂亮丫头,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呵呵。”刘甦鹃笑了笑,说,“你就是一个粗线条的爷们,见了美人两眼就放光,跟吃了失心粉似的直勾勾盯着人家。我告诉你,我旁的没什么,看人不会没个准头,这小丫头片子不像是个单纯小女生,一定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我一时说不上来。火炮兄弟,你想想,‘多扎克城堡’是个什么地方,藏龙卧虎的地。她一个丫头家家,如果没点本事,怎么可能坐上三当家的位置。” “嗯,有道理。”火炮认同刘甦鹃的说法,当下多了个心眼,暗中警告自己,往后见着美女,不能只看外表,得看透彻一点。 时近中午,烈日当空,沙漠里的空气变得异常燥热。 天坑发掘现场尽管处在沙漠边缘,但从大沙丘方向袭来的热浪,还是让考古队的一帮人觉得口干舌燥。 “准备吃饭啦,大伙上来先喝点水。”张教授站在天坑边,朝下面的一帮人喊。 正在坑底部忙活的人们听见了,陆续走台阶上来;不多会,众人便来到营地走进了临时当做食堂的大帐篷。 坐下后,周文小声问宗国胜,有没有跟陈队提去大沙丘的事情。 宗国胜点了点头,说:“陈队建议咱们暂时不要去那里。” “不要去?为什么?”周文觉得意外。 “陈队说,少数民族的信仰和生活习惯跟咱们有很大区别,贸然去的话,不小心就会触犯他们的禁忌。” “那……” “别急,咱们不是有莺慕小姐嘛,她应该了解维族人习惯,咱们哪,跟她了解过后再做打算。” 正说着,外头传来汽车停车声,片刻,帘子一动,一个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正是戴莺慕。 “大家好。看,我给大伙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戴莺慕边说,边将一大包东西放到了地毯上,并将一个罐子打了开来。 立刻,空气中弥漫开诱人的香气。 她说,大伙在沙漠里劳作比较辛苦,她炖了雪莲乌鸡汤给大家补身子。 周文取来一摞碗,给大家分汤。 吃完午饭,众人休息了片刻,张教授领着一些队员下天坑去了。 留在营地的宗国胜他们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周文向戴莺慕提出了请她陪着去大沙丘看看的请求。 戴莺慕爽快地答应了。 临出发前,宗国胜叮嘱周文、戴莺慕与汪诚、李成博四人,说,去大沙丘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鲁莽行事。 由于沙漠中缺少参照物,视线比较开阔,看着离得不远的大沙丘,实质上离得不是一般的远;四个人足足走了半个多钟头,才勉强到达大沙丘的底部。 接下来,他们又花了不下二十分钟时间,艰难地爬到了大沙丘顶部。 这一路又是走又是爬的,几个人都累得不行,都想喝口水休息一下,可是,当他们看清楚大沙丘另一边呈现出来的景象时,竟把这事给忘了。 “这里真有个村子哎。但是……”先叫出声来的是李成博,他指着大沙丘下一个规模不大,但形状奇特的村落说,“你们看,这村子像不像一只眼睛。” 周文他们也发现了村子的特征,都感到意外。 戴莺慕从挎包里取出一副望远镜,趴在沙地上仔细看向村子,片刻,她说:“村中央的空地上围着很多人,他们在干吗呢?” 由于村子到大沙丘有段距离,加上太阳底下的沙子在向空气中散发着热量,这样的环境下,远方的景物会变得扭曲和模糊,四个人除了戴莺慕之外,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但不清楚那些人在干嘛。 周文问戴莺慕,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戴莺慕将望远镜递给他,周文接过去看,原本因离得远而模糊不清的景物一下子近了许多。 这次,他看清楚了,村中央有很多人围着一只大铜鼎,正顶礼膜拜,好像是在举行祭祀仪式。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嘛。”李成博不知村里发生了什么事,禁不住好奇,问周文要望远镜。 周文却示意他别出声,说,那些人正从房子里押出一个人来,五花大绑的,好像是昨天晚上来营地抢东西吃的哑巴。 几人闻言都感到吃惊。 汪诚疑惑地说:“哑巴被绑着?奇怪,村长不是说哑巴是他们村的嘛;难不成,是为了昨晚哑巴来营地偷吃东西要处罚一下;不对,就算要处罚,也不用五花大绑呀。” 周文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戴莺慕忙问怎么啦。 周文神情紧张地说:“那些人把哑巴扔铜鼎里去了,铜鼎下面生了火,难道,他们打算把哑巴给煮了。” “什么?煮了?我说文哥,你没看错吧?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人给煮了呢。”李成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为周文一定看错了。 周文将望远镜递给了他,让他自己看。 李成博接过望远镜一看,果真瞧见大铜鼎里有个人。 他大吃一惊,说:“哎哎,还真煮上了。我靠,难道,这个村子是食人部落?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救哑巴。” 汪诚想打电话给陈国江,可是,沙漠里的信号比不得城市,捣鼓了好一阵,才勉强打通,他将这里的情况向陈国江做了汇报,他也不知道在信号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对方有没有听全。 幸好,陈国江听明白了,他要几人先别去村里,说他马上带人赶过来。 通完话,汪诚朝营地方向看去,他看见,一小股沙尘升腾起来,料想是陈国江带人开车往这边来了。 这时,李成博从望远镜里看到,昨晚带人去营地的村长手里拎着一只桶,时不时地往火堆上浇着什么,忙说:“不好,村长一定是在往火上浇油,咱们得赶紧下去救人,要不然,哑巴就成东坡肉了。” 几人听了也很着急,打算即刻赶去村子救人。 汪诚让他们先等等,说陈国江他们至多几分钟就能赶到这里,等他们到了一起去。 周文说不能再等了,再拖下去肯定会出人命。 “要不这样。”戴莺慕对汪诚说,“我和文哥先去村里拖住他们,你们在这里等陈队。” 汪诚说这样做太危险,觉得不妥。 周文急了:“哎呀,我说汪馆长,现在情况万分危急,耽搁不起。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和莺慕先去拖住他们。”说罢,也不等汪诚作出回应,与戴莺慕一起,往沙丘下面跑。 见事已至此,汪诚想劝阻已经来不及,他只能期盼陈国江他们早点到来。 周文与戴莺慕跑下沙丘,马不停蹄进了村子,远远地,两人看见大铜鼎跟前的老村长不断往火堆上浇着什么。 离得近了,戴莺慕发现,村长往火堆上浇的不像是油,因为,每浇一次,火势不但没有增大,反而减弱了。 见此情景,她想到了什么,喊周文停下来。 第三十一章 探秘 周文忙停下,问戴莺慕怎么了。 戴莺慕说:“他们不像是在煮人,倒像是在举行祭祀仪式。看见了没,老村长往火堆上浇的不是助燃剂,而是控制火势的一种液体。看来,他只是想让铜鼎里的水保持在一定温度,而不是要把水烧开。” “祭祀仪式?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贸然跑过去,会不会触犯他们的禁忌?”周文不由担起心来。 戴莺慕想了想,说:“这样吧,哑巴暂时没有危险,咱们就在这里等陈队,等他们到了一起去看看。”说完,回头看向大沙丘,却意外发现李成博与汪诚正朝他们这边挥着手臂,还喊着什么。 由于距离隔得远,喊声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隐隐约约的只听到小心脚下这几个字。 两人四下里看,见近处土垒的房子和远处正在举行祭祀仪式的人们,一切,都如他们从沙丘上下来时看到的那样,没任何改变。 周文觉很疑惑,问戴莺慕,汪诚他们喊小心,到底小心什么呢。戴莺慕说她也不知道。 两人正疑惑着,沙丘的一侧忽然扬起了尘土,接着,两辆越野车开进了他们的视线,陈国江他们来了。 车子在两人身边停下,陈国江从车窗里探出头,喊两人快上车;眼尖的戴莺慕看到他手里的半自动步枪,急忙提醒,先别急着去村里。 陈国江有些不解,说情况紧急救人要紧,去晚了恐怕来不及。 戴莺慕向陈国江简单说明了她看到的情况,并强调,村里人可能不是对哑巴不利,而是在举行祭祀仪式。 “但汪先生跟我说哑巴是被绑着的,如果,村里人不是想对哑巴不利,为什么要将他五花大绑呢?”陈国江说。 他觉得事有蹊跷,认为事不宜迟,与其等出了人命再后悔,还不如现在就去看个究竟。 其实,村里人不是想对哑巴不利,也只是戴莺慕的猜测,并没百分百的把握;眼下,她见陈国江主张先去村里看看觉得未尝不可,毕竟,陈国江是警察,村里人理应不会为难他们的。 想到这里,她说:“行。那咱们就进村去。”说完,与周文一起上了车。 两辆车很快来到村中央紧邻大鼎的一块空地上停下。陈国江要一起来的警员留在车上,并叮嘱,将武器放在不显眼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武力。 老村长见他们来了,放下手里的桶,朝村民们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去。 村民们陆续离开,几个男人从鼎里拉出一个人,松绑后将那人带去附近的一座房子。 陈国江知道从鼎里拉出来的一定是哑巴,但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个人,除了相貌特征跟昨晚去营地偷吃东西的哑巴有点相似,其余,诸如神情举止以及明亮清澈的眼神,跟哑巴判若两人,这种现象让陈国江有些不解。 老村长来到他们跟前,与陈国江打过招呼后交谈起来。这时,从大沙丘下来的汪诚和李成博也赶到了。 汪诚问周文情况怎么样了,周文耸了耸肩,向陈国江努了努嘴,表示陈国江正在跟村长沟通。周文告诉汪诚,哑巴没出事。 片刻之后,哑巴从房子里出来,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他朝着众人微笑着施了一礼,走去了别的地方。 又等了片刻,与老村长结束交谈后的陈国江告诉大家,大鼎煮人完全是个误会。 他说,这个村子有一种罕见的治疗方法,当有村民行为举止出现异常的时候,村里就会举行这种仪式。 他们在大铜鼎里注满水,并在鼎下生起火堆将水加热,然后,将“病人”放进鼎里浸泡,再由村里最有权威的长者,念上几遍“瞳神咒”,祈求瞳神能用神眼的力量祛除“病人”身上不干净的东西。 搞清楚大鼎煮人纯属误会之后,陈国江建议大家即刻返回营地。 周文要求留下来,说是打算向村民了解一些民族风俗,为日后的写作与节目拍摄积累素材,说完,还向汪诚、李成博、戴莺慕三人使眼色。 戴莺慕领会他的意思,对陈国江说:“陈队,你们先回去吧。由我陪着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陈国江想了想,喊一辆车上的警员去另外一辆车,这辆车就留给他们,并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营地去。 陈国江他们走了之后,戴莺慕向老村长说明了他们的目的。 老村长在戴莺慕的印象中属于孤僻类型,对他们这些外人似乎不欢迎,她原以为老头或许会不乐意他们在村子到处转悠,但没想到,对方只微微一愣之后,就热情地表示欢迎,还说,如果大家愿意,可以先去他家坐坐,想了解什么,尽管问他。 四个人见老村长很热情,觉得高兴,就跟着村长朝村东头的一座房子走去。 差不多快到房子跟前时,周文忽然改变了主意,要李成博陪他到处走走,让戴莺慕与汪诚去村长家里做客。 对此,老村长并没表现出不乐意,只是告诉周文,不要去村西头的塔林,说那里只有村里上了年岁的长者才能去,其他人进去可能会不安全。 周文连声答应,绝不会乱跑,然后,和李成博一起走去村中央的大铜鼎。 其实,周文并没将老村长的提醒当回事,他认为村长是在故弄玄虚,目的可能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村里的秘密。 两人边走边聊,周文问李成博:“刚才,你和汪馆长在沙丘上朝我们喊,喊的什么?当时我没听清楚。” 见他问起这,李成博脸上显露出疑惑的表情来,说:“当时,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但不知该怎么描述。”说着,想起了什么,问周文,“你知道这个村子的整体形状像什么吗?” 周文点了点头,说知道,像一只怒目圆睁的眼睛。 李成博说:“你和戴小姐跑下沙丘后,我们看见这只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啊?”周文愣了一愣,说,“怎么可能,尽管村子的结构确实像一只眼睛,但它终究不是活物,怎么可能会眨眼呢。” 李成博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低声说:“当时,我仔细看过,你们站着的地方,就在眼帘的位置,那里是一片沙地,我看见……”说到这里,他脸上竟显现出了惧色。 周文料想,李成博当时一定看到了可怕的景象,追问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是一条挪动的大沙蛇。”李成博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 “什么?”周文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说看见了大沙蛇,但……当时我和莺慕仔细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呀。” “一开始,我以为那就是蛇,忙提醒你们小心。但后来,我拿你和戴小姐当参照物,跟那个东西做了比较,发现不对劲,如果那真是一条蛇,体积也太大了,至少有几节火车那么长。所以,我确定那不是蛇。” 听了李成博对那条“蛇”的描述,周文心里发憷,不自觉地看了看脚下的沙地,生怕黄沙下会窜出一条巨蛇来。 李成博接着说:“后来,我拿望远镜仔细看了下,发现那东西还真不是蛇。” “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沙,是一种与周围沙地颜色不同,而且会流动的沙。可能是我们站得高且离得远的缘故,那片沙地的面积又大,所以,它们移动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条蛇,又像是巨眼在眨动。” 听闻此言,周文吃惊得一对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他说:“怎么可能呢。世人都知道,沙子是没有生命的,既然没有生命,怎么可能自己会动。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李成博见周文不信,干脆掏出手机,说他拍下了当时的画面。 周文拿过手机,打开视频播放功能,他看见,开头画面出现了他与戴莺慕的身影;接着,出现了让他吃惊的一幕,只见,原本黄澄澄的沙地上,显现出一个面积较大灰色的影子,看着就像一条体积大得惊人的巨蛇。 接下来,镜头一下子拉近了不少,看样子,李成博在拍摄时为了看清楚“巨蛇”,调整了拍摄距离;由于离得近了,画面里的灰色影子变得依稀可辨,正如李成博说的,那确实是一长条正在移动的灰色沙土。 看完视频,周文彻底糊涂了,沙子会跑路的现象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将手机还给李成博,问对方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成博摇了摇头,说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离奇的景象。 周文想了想,提出建议,现在就去出现灰沙的地方看看。李成博也想揭开沙子会移动的谜团,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快步走去那个地方。 然而,当他们到了那里时,却只看见到处是黄沙,没发现有其他颜色的沙土。 李成博不由疑惑,说,难不成,灰色的沙土跑去别的地方了。 “来,咱们挖一下,看看灰沙是不是躲到地下去了。”周文见地上有木棒,捡起来去挖地上的沙土。 李成博见状,俯身观察。 挖了不多会,原本不怎么结实的木棒好像触到硬物,一下子折断了。 第三十二章 蚁群 周文丢下半截木棒,用手去扒开覆盖住硬物的沙土,不一会,一大块马蜂窝似的石头便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挺恶心的。”李成博见石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顿时觉得不舒服。 周文仰面看着李成博,笑道:“呵呵,我说土专家,不就是块石头嘛,有什么好恶心的。” “但这马蜂窝似的小孔密密麻麻的,看着就不舒服。” “行,我把石头重新给埋起来,这样,你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周文刚说完话,便发现李成博的神情不大对头,对方脸上竟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怎么啦?”他紧张地问,料想李成博一定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并且,从李成博目光聚集的地方来判断,可怕的东西就在他刚挖出的坑里;他是仰面看着李成博的,是以不知道坑里出现了什么。 李成博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坑,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来。这样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他看到的东西已经不是可怕两字就能形容其可怖的程度。 周文额头上的冷汗都流出来了,他不知道李成博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被吓成这样;他很想低头去看,但又怕看到太过可怖的东西,是以犹豫不决;但最终,他还是去看了,只一眼,就被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看见,坑里的那块石头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里钻出同样密密麻麻且个头大得惊人的青色蚂蚁来。 等看清楚蚂蚁的形状,周文吓得差点魂都没了,因为,他认得这些蚂蚁,这是一种合作性较强,天性凶残的沙漠蚁种,名叫“驭尸青”;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了解这种蚂蚁对食物的偏好,这些蚂蚁喜欢吃活体的动物,包括人。他猜测李成博也知道这些东西的习性,所以,才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触电般起身,往后连退了几步。 这时,更加恐惧的一幕上演了,他们脚下大片原本黄澄澄的沙地,瞬间变成了青灰色,接着,从沙土下潮水一般涌出无数“驭尸青”来。 见到这一幕的李成博已经明白,此前在沙丘上看到的大沙蛇,实质是由数量多得惊人的青色蚂蚁构成。 看着浩浩荡荡的蚁群,周文心想,如果现在不拼了命地跑去安全的地方,等这些小煞星涌上来,他与李成博变成骨架子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危急关头不容多想,周文大喊了一声:“快跑啊。” 两人朝着蚂蚁少的一面发足狂奔,那是通往大沙丘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蚂蚁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蚁群如同青色的潮水紧盯两人不放。两人知道,只要稍稍放慢脚步,就会被铺天盖地的蚁群瞬间淹没,是以跑得脚底板都快冒烟了。 人在极度危险的时候,自身潜力会被激发,眼下的周文与李成博就是如此,他们跑出了平常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速度,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大沙丘的跟前。 他们跑得快,后面的蚁群追得也快,就在两人刚踏上沙丘的一刹那,蚁群也跟了上去。 周文大声催促李成博:“快,上沙丘接着跑。这些家伙不知多少年没吃东西了,被他们追上铁定了没命。” 然而,人在平地上奔跑,摩擦系数比较大,跑起来不那么吃力;上了沙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松散的沙子会让人使不上劲,两人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蚂蚁却没有这样的缺点,它们照样追得跟一阵风似的,不消片刻,蚁群差不多快碰到他们的脚后跟了。 眼看着蚁群迫近,李成博叫苦不迭,心说,完了,照此下去,肯定是跑不赢蚁群。看来,今天绝对不是黄道吉日,要不然,老天怎会安排这种遭遇呢。也罢,人终有一死,但也要死得其所。 他忽然有了决定,打算牺牲自己来吸引蚁群,好为周文争取多一点逃走的机会;他认为,周文能逃脱,总好过两个人死一块。 决定好了之后,他忽然停下来,捧起地上的黄沙往蚁群里撒。 蚂蚁们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追赶的速度慢了不少。 跑在前面的周文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去看,当看见不远处的李成博单膝跪地,正使出浑身的力气,朝黑压压的蚁群抛撒黄沙时,吃了一惊,大喊道:“你是这干吗呢,快跑啊。” 李成博趁着蚁群一愣神的功夫,催促周文赶紧跑,还说,如果两人一起跑,铁定了都得死。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蚁群已经反应过来,离得近的蚂蚁朝李成博抛撒堆积而成的沙堆涌了上来,后面潮水般的蚁群也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眨眼的功夫,沙堆屏障被突破,有几只蚂蚁甚至爬上了李成博的脚踝。 李成博感到脚上刺痛,他知道,自己被咬了。 “驭尸青”这种罕见的沙漠蚁,厉害的不仅是它们有剪刀一样锋利的口器,更厉害的,是它们在攻击猎物时会分泌出毒液,这种毒液尽管不能瞬间杀死体型较大的猎物,但能在短时间里麻痹猎物的神经,使之失去抵抗力。 李成博感觉自己被咬了之后,知道今天是必死无疑了,当下,手脚并用,继续向蚁群泼沙,大喊道:“文哥。我已经被咬了,这蚂蚁有毒,我铁定了跑不了。你再不走的话,我这命就白送啦。” 周文平时虽然喜欢挤兑李成博,但两人早有了兄弟情义,他哪会丢下李成博自己逃命,当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李成博的身边,蹲下身来,与李成博一起向蚁群泼沙。 李成博见状,料想再喊周文离开已经来不及,只能横下一条心,哈哈笑着说:“哈哈。看来,咱们是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好,今天能跟文哥一起上路,也算无憾了。来,关二爷在上,今天我两就结拜为兄弟,来不及备下香烛酒,就以黄沙替代了。”说罢,将满满一把黄沙撒向了天空,大声喊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周文见状,胸中豪气顿生,将生死抛在了脑后,向天空洒出一捧沙,大声道:“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喊声在燥热的空气中缓慢传播,久久不绝,这样的场面,真有点英雄视死如归的味道。 可惜的是,那些要人命的“驭尸青”没因他们的壮举而感动,反而浩浩荡荡地向他们压来。 片刻之后,两人筑起的沙墙尽数被摧毁,一瞬间,成群的蚂蚁爬上了他们的裤腿,眨眼的工夫,腿就成了粗大的柱子,阵阵的刺痛感,从他们的腿部扩散开来。 蚁毒很快起了作用,两人先是感到脚踝麻痒,接着,麻木扩散至小腿、大腿,然后,神智变得不清;朦胧中,他们觉得被什么东西抬着,一路颠簸;到了最后,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话说汪诚与戴莺慕跟村长进了屋,汪诚向村长打听哑巴怎么变得有精神了。 村长解释,刚才在村中央举行的仪式有神奇的功效,至于,神奇到什么程度他也说不上来,只说除了起死回生等逆反常理的事,旁的,几乎能包治百病。 “真有这么神?”汪诚觉得老头在夸大其词,问道,“那白血病、癌症什么的,不都可以药到病除了?” “呵呵。”老村长笑着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们村的人,还没出现过先生您说的这些毛病。” 老村长脸上始终挂着一种固有的笑容,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戴莺慕总觉得老头子的脸似乎有些异样,她甚至怀疑,老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而且,是一张仅有一种笑的表情的面具。 聊了不多会,外头忽然人声鼎沸,叫喊声与杂乱的脚步声,穿过门上的布帘撞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汪诚,他与戴莺慕都听不懂村里人的土话,不知道外头喊话的内容,是以问老村长。 戴莺慕忽然想起周文与李成博离开前,老村长曾要两人别去村西头的塔林,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担心周文他们说不定已经去了塔林并发生意外了。 正在这时,门帘子一动,一个中年妇女跑了进来,用土话跟老头子说了一些话;女人的语气焦急,这让戴莺慕与汪诚更觉不安。 女人说完话离开后,老村长又堆起慈眉善目的笑,对两人说:“你们的朋友被毒蚁咬了,已经陷入昏迷,看样子,情况还是蛮严重的。” 听说真是周文与李成博出事了,两人立刻想出屋去看看情况。老村长却拦住他们,笑着说,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汪诚见老头子笑呵呵的样子,有些生气,用几近埋怨的口吻对村长说:“村长。您也太沉得住气了。我朋友中了蚁毒生命受到威胁,您还笑呵呵地喊我们别着急,您……”他原本想说老头子不近人情了,却发现村长没理会他,而是自顾自走到屋子的一角,取来一只木桶。 这只木桶汪诚认得,正是他们刚进村时,在村中央大鼎前,看到老头子往火堆上浇水的那只。他忽然醒悟过来,老村长之所以能镇定,必定有十成的把握救治周文与李成博。 片刻之后,两人跟着老村长出了屋。 老头拿起挂在门框上的一个铃铛,用力摇晃了几下,铃声过后,整个村子热闹起来,村民们纷纷朝村子的中央走去。 第三十三章 天坑下的铜鼎 到了村中央,汪诚与戴莺慕挤进人群,看到大铜鼎前躺着两个人,应该是周文与李成博;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两人面部肿胀得厉害,难以辨别。 两人除了鼻子依稀可辨,其他诸如眼睛嘴巴什么的已经肿成了一整块,看上去,就像被擀面杖压过。 村长来到铜鼎前,检查过两人后对汪诚说:“刚才,我之所以让你们别着急,并不是我不担心你朋友,而是他们的伤势相比铜鼎的治疗功效算不得什么。他们啊,只要进铜鼎里泡一泡,逼出毒液来就会没事的。” 接下来,汪诚与戴莺慕在焦虑中度过了难熬的十几分钟,他们亲眼见证了祭祀仪式的整个过程。 昏迷不醒的周文与李成博被村民抬进注满水的大鼎,老村长不断往火堆上浇着不知名的液体;最后,两人醒来。 汪诚与戴莺慕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他们看见,周文与李成博不仅恢复了此前的容貌,而且,面色红润,精神好得出奇。两人不由感叹,这种仪式的功效,只能用神奇两字来形容才能得体。 仪式结束后,戴莺慕建议即刻回营地去,一来,周文与李成博需要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再则,时间不早,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老村长见他们要走,也没挽留,只是说,营地离村子比较近,往后想来坐坐,随时欢迎。 临离开,周文问村长,村子里的蚁群打哪来的;还问,他们昏迷后醒来怎么会泡在铜鼎里的。 村长笑着回答:“你们呀,惊动村子里的守护神了。” “守护神?”周文有点不解,“难道,那些蚂蚁是你们村的守护神?不对吧,我对‘驭尸青’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这种沙漠蚁很难被驯服,但你们不仅跟它们生活在一起,还驯化它们来保护村子,怎么做到的?” 老村长笑着解释:“世界万物,都有相克的东西;‘驭尸青’尽管天性凶残,但也超越不了相生相克的法则。我们只是利用了它的弱点,找到了驾驭它们的法子。” 这话听着似乎合情合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解释不着边际,根本没谈到实质性的内容。 周文见村长不愿细说,没再进一步问。 村长又回答周文另一个问题,他说话时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对周文他们在村子里乱逛有些不满。 一直留意村长表情变化的戴莺慕看在眼里,推翻了此前老头子戴着面具的猜测,因为,她看到老头子脸上有了明显的表情改变,既然表情会变,就说明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脸,只是这张脸,大部分时间被慈眉善目的笑容覆盖了。 老村长对周文说:“是哑巴发现你们的。哑巴刚经过治疗,听觉特别灵敏,听出了‘驭尸青’攻击猎物的动静。他原本以为是沙蛇或蜥蜴进村了,赶过去看过之后才知道,是你们被咬了。” “哦,原来是这样。”周文恍然大悟,对村长说,“请村长代向哑巴兄弟道谢。我们这就回营地,往后可能还会来打扰。” 四人跟村长道过别,开车回营地去了。 回到营地,周文与李成博换好衣服走出帐篷,张教授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天坑底部挖出了大量的铜鼎,经过初步鉴定,这些鼎存世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晋代,甚至更早。这个发现,将对国家的考古事业做出很大的贡献。 周文尽管对这个好消息有一定的兴趣,但他更想知道那个不好的消息是什么。他催促张教授说说。 张教授说,不好的消息是,这段时间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沙漠风暴;按照临时制订的计划,他们将在风暴来临前,暂时撤回吉木萨尔。 李成博他们自打娘肚子里出来,没见过沙漠里的自然现象,问张教授,能不能留在营地,见识一下沙暴的威力。张教授坚决反对,说沙漠风暴的破坏力超乎他们的想象,留在营地非常危险,沙暴来时,帐篷或许会被吹走,到时,人都没地方躲。 见没回旋的余地,李成博不再坚持留下来。 周文对大家说:“张教授说得没错,留下来确实不是个好主意。咱们哪,去天坑看看发掘出来的铜鼎。” 天坑挖出铜鼎是张教授感到最高兴的事情,周文他们能去看看,也是对本次发掘成果的认可,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于是,他带领大家去了天坑。 来到天坑边缘,大家发现,天坑内已经架设起简易的升降设备。张教授指挥众人乘升降机到达了天坑底部。 落地后,正在忙碌的宗国胜与田沐雪迎了上来。 宗国胜问他们去村子打探到什么了,周文就将他们在村里的遭遇简单说了说;尽管他将中了蚁毒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的,但宗国胜还是感到担心,问要不要紧。周文舒展了一下手脚,表示没事,还说,经过治疗,人比以前更有精神,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见他们没事,宗国胜放下心来,但心里有了疑问,他想,在沙漠恶劣的环境中,存在一个鲜为人知的村落,已经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村里竟然还有歹毒的“驭尸青”,更是让人觉得奇怪。 他问周文:“你确定攻击你们的肯定是‘驭尸青’?” 周文回答是的,并强调,他对“驭尸青”的了解,源于一位早年干过盗墓行的前辈;从那些蚂蚁的体型特征来看,铁定了是“驭尸青”。 宗国胜更觉得疑惑,说:“那个村里的人有驾驭这些蚂蚁的本事,难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那个部落应该早就灭亡了。” 周文料想他知道什么,想请他说说,可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叫了一声:铜鼎在动。周文觉得不解,铜鼎是死的,怎么可能会动,难道,铜鼎里有活物。 众人围拢到挖出铜鼎的地方,那里,足有七八平米的夯土层下面露出为数不少的小铜鼎。 “哪儿动了,哪儿呢?”张教授挤到人群前面,问那儿的队员。 一个手里拿着毛刷的年轻人指着众多铜鼎里的一只说,那里有动静。张教授盯着那地方看了会,没发现异样,便说队员肯定是看花眼了。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那只铜鼎在众目睽睽之下抖动了一下,接着往下一沉,只听得咣当一声,下头传来重物跌落的声响。 张教授立刻明白过来,队员确实没看花眼,但不是铜鼎动了,而是铜鼎下面有空间,而这个空间承受不住众多铜鼎的重量,有了坍塌迹象,致使那只铜鼎看上去像是动了。 “下面是空的。”周文也看出来了,他指着小鼎消失的地方说,“你们看。” 众人看过去,都看到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窟窿。 “手电,快拿手电来。对了,再拿根绳子。”张教授让负责看管工具的队员拿来手电与安全绳索,他将绳子系到自己腰间,拧开手电往铜鼎堆上爬。 宗国胜见了,忙一把将他拉住,说:“别上去,这样太危险了。下面可能存在墓室,且有坍塌迹象,如果您现在站上去,可能会造成大面积坍塌。” 听他这样说,张教授忙收回已经踩到铜鼎堆上的脚,问宗国胜有没有安全的法子。宗国胜四下里看了看,见一旁的地上有几块长条的木板,就指着木板说:“拿板子搭到上头。”他是想用木板来减轻人的体重对夯土层造成的压力。 张教授明白这个道理,忙让队员将那几块三米多长半米来宽的木头板铺在铜鼎堆上。 木板铺好后,宗国胜说,张教授的年纪不适合去冒这个险,得换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铜鼎下面是空的,人站到上面,尽管有木板分散了压力,但还是有掉下去的可能。所以,当宗国胜提出要换人的时候,考古队员没人自告奋勇站出来。 张教授见没人响应,有些生气,想训斥队员,想说他们缺乏勇气。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有人主动请缨,说了声:“我来。” 众人一看,是李成博,都觉得意外,因为,李成博有点胖,干这活体重上没有优势。 其实,李成博压根没想去冒险,之所以会主动请缨,是想利用自身胖子的特征,让考古队员们产生胖子都不怕,他们更没理由也没面子去害怕的心理,从而,会有人来胜任这个工作。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歪了,在他说出“我来”两字之后,众人除了朝他投来赞赏的目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见没人站出来,李成博有点后悔,心说,我靠,我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往下跳;现在倒好,话已说出口,就没收回的可能。得,硬着头皮上吧。 想到这里,他干脆装到底,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走到陈教授跟前,解开绑在对方腰间的绳子,系到了他的身上。 第三十四章 发生意外 陈教授让几人压住木板的一头,李成博拿着手电趴在木板上,匍匐着前进;随着他与窟窿的距离缩短,众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 夯土层的承重能力有多大,没人知道,但按照物理常识来判断,越往中间,承重能力越薄弱;加则下面的空间里存在什么无法知道,如果有歹毒的机关,要是掉下去,说不定,人就没了。 幸好的是,等李成博到了窟窿跟前,夯土层依旧稳稳的,没丝毫坍塌的迹象,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成博拿手电往窟窿里照了照,隐约能看到些东西,但由于有一定的距离,无法看真切。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伸进窟窿,拍了几张照片,拍完,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 没等他站直身子,张教授就问下面有什么。 李成博摇了摇头,说下头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他打开手机相册,找到刚才拍的几张照片,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奇怪,这是什么?看上去好像是动物。” “怎么可能。”张教授听了觉得诧异,说,“这座古墓处在十几二十米的地下,怎么可能会有动物呢。拿来我看看。” 李成博将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看,发现每张照片都是模模糊糊的,大致能看到刚才掉下去的小鼎,小鼎下面还压着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依稀能看得出有身子和脑袋,体积如京巴大小。 “哎,还真有动物,好像被掉下去的鼎给砸到了,看着像猫,或者是狗。”他说。 众人听了觉得难以理解,周文凑过去看过几张照片,回头对宗国胜说:“宗教授,太不可思议了,您看看。”说着,从张教授手里拿过手机,递给了宗国胜,“您看,如果下面是古墓,怎么可能有猫狗。难不成,是墓主人生前的宠物,死后,把它当陪葬品了?” 宗国胜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周文见状,忙问怎么啦。宗国胜看着夯土层上那个黑漆漆的窟窿,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这不是猫,也不是狗。” “不是猫狗,难不成,是狐狸?”周文再次看照片,发现那个毛茸茸的东西还真跟猫狗长得不大一样。 “也不是狐狸。”宗国胜收回目光,指着照片上说,“这是个罕见的物种,它有个非常媚惑的名字,叫做‘妖瞳’。据说,这东西有神奇的本领,但究竟是什么,世上没多少人知道。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东西,也是早年一位高人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宗国胜提出建议,考虑到“妖瞳”种类的特殊性,必须设法将“妖瞳”救上来。但他强调,夯土层下面应该是墓室的穹窿,如果,没摸清楚情况,贸然去撬动那些铜鼎,极有可能造成穹窿的坍塌,到时,非但救不了“妖瞳”,还会让事态更严重。 张教授问那该怎么办。宗国胜沉思了片刻,看了看那个窟窿,又看了看众人,最后,摇了摇头。张教授不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问了出来。 宗国胜解释,他原本想喊人下去看看穹窿的内部结构,但窟窿的直径比较小,而在场的一帮人,肩部和髋部的尺寸都大于窟窿直径,就算身材比较瘦削的汪诚,也勉强可以挤得进去,但若真是让汪诚硬挤进去,势必会擦碰到周围的小鼎,这么一来,容易发生意外。 所以,他认为这个法子行不通。 张教授有些失望,问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宗国胜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按现有的条件,满足不了基本需求。张教授问是什么样的需求。 “遥控摄像机和监视设备。”宗国胜说。 张教授立刻放弃了,因为,别说队里没有这样的设备,就算有,立刻赶去乌鲁木齐,等拿回来时已经后半夜,就算大家有耐心等,但墓里的“妖瞳”不一定能撑到那时。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一帮人商量来商量去,却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就在大家感到一筹莫展之际,田沐雪却开了口。 她说:“要不让我去试试吧,我钻那个窟窿应该没问题的。” 李成博当即表示反对:“不行,太冒险了。” 尽管田沐雪的身材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适合去做这项工作,但让一个女孩子去冒险,而且,还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李成博不赞同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就体型而言,宗国胜也考虑过田沐雪是完成这项工作的最好人选,但他想,田沐雪是女孩子,又是案件的直接证人,陈国江曾叮嘱过要保护田沐雪的安全,如果,现在让田沐雪去冒险,很不妥。 现在,见田沐雪主动提出来,宗国胜提醒,古墓危机四伏,没有一定的经验是可能会出大事的。 田沐雪坚毅地说,她考虑得很清楚,并强调,按她的身手,进古墓是不会有事的。 “不行的。”李成博急了,强调,“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认为没危险,说不定,危险早就存在。” 他的用意田沐雪自然是明白的,但在田沐雪一再坚持下,李成博也只能妥协,毕竟,他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田沐雪又不是他的谁,他无法代表对方。 决定好之后,张教授让人帮田沐雪系上安全绳,并指挥负责电动缆索的队员将升降平台移到夯土层上方。两名队员站在升降平台上,拉动绳子将田沐雪提起来,又将她慢慢放进了那个窟窿里。 半分多钟之后,田沐雪整个人钻进了窟窿。 宗国胜大声问有没有看到什么,并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窟窿里传来田沐雪的声音:“穹窿好像是双层的,上面一层跟穹顶是分开的,中间有十来公分间隙,里面有填充物,灰白色的,像是……像是棉絮。” “棉絮?”周文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这座墓少说也得好几百年了,就算当初墓主人下葬时用了棉絮,应该早就化成灰了,怎么可能会保存至今。” 其余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众人感到疑惑的当口,忽听一声惊叫从窟窿里传了上来。 李成博听见了,心猛地往下一沉,料想是出事了,忙大喊:“快,快把她拉上来。” 升降平台上的两人急忙拉动安全绳。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幕上演了,只见绳子像牛皮筋一样弹了上来,而绳子那头却没有田沐雪。 那两人没料到田沐雪会消失不见,拉绳子的时候是使出了浑身力气的,结果,其中一人刹不住劲道,跌出了围栏,只听得砰的一声,面朝上落在了夯土层上。 万幸的是,这人只是掉在夯土层上,没落到铜鼎上,人倒不碍事,但夯土被那人硬生生地砸凹陷下去好几公分,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眼见着数公尺范围内的夯土有了明显的变化。 李成博见状,脸色顿时就变了,大叫:“我说的吧,这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赶紧,老坟要塌啦。” 众人急忙往四周跳开,眼疾手快的陈国江把摔下来的队员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就在所有人都往后退的时候,有一个人却飞快地跑向将要塌陷的铜鼎堆,那是李成博。他担心田沐雪的安危,急火攻心之下,顾不得自身安全,要去把田沐雪找回来。 他大声提醒田沐雪,说穹隆就要塌了,要田沐雪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躲一下。 然而,田沐雪没有回应,周围除了夯土层发出坍塌前吓人的声响,再没其他动静。 李成博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担心田沐雪掉下去时砸到了硬物上,从而失去意识;若真是那样,一会穹隆塌陷,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成博心急如焚,田沐雪的安危成了他大脑中唯一思考的事情,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明知穹隆即将塌陷,他却毫无畏惧地踏上了夯土层。 宗国胜见状,大吃一惊,忙朝离李成博最近的周文喊道:“危险。快,快拉住他。” 周文也看到土专家的举动有异常,在宗国胜喊话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箭步跨到李成博的背后,用力将对方拉住。 此刻的李成博满脑子只有田沐雪没有其他,见有人拉他,也不管是谁,使出蛮力,竟挣脱了开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而起,落点,是那个正在坍塌逐渐扩大的窟窿。 只听得轰的一声,穹窿垮塌了,一时间尘土弥漫,天坑内的能见度低到了极点,身处沙尘中的一帮人纷纷捂住口鼻往后退。 等视线恢复时,众人发现,夯土层与铜鼎堆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数米直径的大洞。 “快,快看看小田和小李他们怎么样了。”宗国胜焦急地大喊。 离得近的几人忙走过去看,见洞底散落着数十个小铜鼎,乱石和碎土覆盖住了一些东西,由于有些距离,看得不真切。 “看到他们了吗?”宗国胜急切地问。 “没有。”周文回答,“下面好像有东西被碎土和铜鼎覆盖住了,咱们得赶紧下去。”他担心被杂物覆盖的会是李成博与田沐雪。 宗国胜听后,看了看升降平台,想了想,对张教授说:“张教授。得找些绳子来,派几个人下去找找小田他们。” 张教授忙用对讲机通知营地的队员送绳子来。 几分钟后,上头有人喊:“让块地方出来。” 众人刚让出一块地方,几捆攀岩绳索便被扔了下来。 有人捡起绳子递给站在平台上的队员,队员将绳子系到安全围栏上,朝下面的人做了个ok的手势。 第三十五章 搜救 接下来,有四个人主动请缨要下去寻找田沐雪与李成博,他们分别是两名警员和周文、戴莺慕。 由于情况迫在眉睫,在人选问题上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陈国江同意四人组成搜救小组,他自己临时担当起搜救行动的总指挥。 片刻之后,周文与戴莺慕带了强光手电和防身用的匕首,两名警员携带半自动步枪,四个人顺着绳子滑下了古墓里。 落地后,两名警员立刻端枪扫视四周,确定安全后,站到墓室中央,背靠背负责警戒。 周文与戴莺慕检查杂物下面,发现除了一些破碎的陪葬品,没找到李成博与田沐雪。两人松了口气,料想穹窿坍塌时,李成博与田沐雪一定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时,陈国江问下面的情况,周文简单说了说,并说,他们准备检查整个墓室,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田沐雪他们。 正说着,一名警员突然喊了一声:别动。随后,枪管指向周文,并打开了枪的保险。 周文吓了一大跳,以为警员吃错了药想朝他开枪,急得大叫:“哎哎,我说警察同志。你得瞧清楚了,万一走火事情就严重了。”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另一名警员也朝他举起了枪,并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文忽然明白过来,警员瞄准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地上的别的东西。他不禁想,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能紧张成这样。但他明白,肯定不是好东西,要不然,警员不可能拿枪去瞄准。 他觉得背脊发凉,脑门上冷汗都渗出来了。 这时,离他仅几步之远的戴莺慕也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她将手电光照向周文的背后,她看到了一道石门,门前的地上还一动不动地躺着个人。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为躺在地上的一定是李成博或田沐雪;但仔细去看,却发现那人的打扮有点奇特,不像是现代人的着装;并且,那人脸上还戴着一副吓人的面具,远远看去,诡异得很。 “那,那人是死的还是活的?”她小声问两名警员。 一名警员把手指竖到嘴边,示意她别出声,又招手示意周文慢慢走过来。 周文想朝他们这边挪,但由于受了惊吓,两条腿不听使唤,迈开步子就使不上劲来,踉踉跄跄地,竟朝着警员的枪口撞了过去。 眼疾手快的戴莺慕一个箭步跨到周文身边,扶住周文跑到了两名警员的身后。 周文背朝石门时,不知身后躺着个人,现在,回过身去看,发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他想,如果这是个活人,或是尸变了的白毛粽子,刚才他背对着这人,要是这人攻击他…… 他越想越害怕,原本哆嗦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为了证实躺在地上的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两名警员要周文与戴莺慕留在原地,他们慢慢向那人靠近。 这时,站在上头的陈国江也掏出了手枪,低声叮嘱:“大林,你负责警戒;小张,你去检查那人。一定要注意安全。”说完,打开枪保险,向躺着的那人瞄准。 两名警员得令,做了个ok的手势,接着,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跟前。 叫做大林的警员单膝跪地,枪口瞄准那人的耳朵后面,之所以他不瞄准那人的面门,是因为这人戴的面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从面具的光泽来看,像是金属质地的,万一这人是活的,并向他们发起攻击,用枪去打面门,子弹不一定能穿透面具,所以,他将那人没被面具遮盖的耳朵后面作为射击点,可以一枪毙命。 警员小张慢慢蹲下身,枪上的照明装置照在那人的面具上,反射着青黄色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想通过面具上眼睛部位的两个窟窿,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没想到,一看之下吓了一大跳,他看见一双擦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珠子。 他吓得猛地站起身,举枪瞄准了那双似乎冒着凉气的眼珠,大喊了一声:“这人是活的。” 他这一嗓子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正对着他们的石门忽然动了起来,打开了一条缝隙,几乎与此同时,躺的那个人突然坐起,一双擦黑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小张。 这个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小张被那人的一双怪眼盯着,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脑子里立马有了开枪的念头。 只见,他端起半自动步枪,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突然,那道石门嘎嘎作响地缩进了上方的岩体,小张见状,改变主意,急退了几步,举枪瞄向门洞。 “别开枪,是我们。” 喊声响起,田沐雪与李成博从门洞内走出来,随即,让大家感到意外的一幕上演了,田沐雪竟一脚将戴着面具的人踢成了两截。 “这不是人,是盔甲俑。”田沐雪说。 几人忙去看,见地上那人从腰部位置断开,体内空空的。 “我靠。”周文很少说这两个字,现在,由于紧张和受到惊吓的缘故,不由自主说了出来,他说,“还真是一副盔甲,我还以为是人,吓得我腿都软了。” 边说,边走到田沐雪与李成博跟前,问他们刚才怎么不见了。 田沐雪说,她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绳子被卡在穹窿的墓砖里,一时拉不出来,她干脆解开绳子跳了下来。 不久,她听上头的嘈杂声,料想要出事了,忙搬开压住“妖瞳”的铜鼎,紧接着,李成博便掉了下来下,幸好,地上是松散的沙土,人没受伤。 他们见穹窿快要塌了,墓室内没有躲避的地方,只能跑进石门里头。 两人发现,石门内是个通道,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地上还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亏得李成博认得那东西是盔甲俑,要不然,两人肯定要被吓个半死。 他们将盔甲俑丢到石门外头,发现门框上有控制石门的装置,李成博捣鼓了几下,石门便关上了。 知道盔甲俑的来由后,小张还有疑问,问:“盔甲俑的眼珠子看上去像真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起被盔甲俑一双擦黑的眼珠子盯着的情景,还有点后怕。 “呵呵。”李成博笑道,“警察同志。那是两颗玻璃球你都没看出来。” “玻璃球?”周文听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这座墓的规模不小,墓主人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人;我看,那不是玻璃球,极有可能是两块宝石。” 正说着,上头的张教授说,人没事就好,现在时间不早,大家先回营地,明天继续勘察。 临上去前,田沐雪用手机拍了几张盔甲俑的照片。 回到营地,田沐雪将拍到的照片给宗国胜与张教授看,两人一看之下,几乎同时认出盔甲俑的两个眼珠是由名贵的宝石做成,这种宝石名叫“和田墨玉”,产于古代的墨玉河,也就是现今的喀拉喀什河。 由于这种宝石产量稀少,所以,古代只有皇家贵族或达官贵人才能拥有。 现在,古墓里的陪葬俑居然能用上这么名贵的宝石,可见墓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这个发现让张教授感到兴奋,作为本次天坑发掘项目的总负责之一,如果,能发掘出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就相当于立了一次大功,这对往后他在考古界地位的提升有着很大帮助。 他一时兴起,让队员生起火堆,说,今天改善伙食,晚餐必须加菜,以此庆祝本次发掘工作的新成果。 夜色降临后,原本烫脚的沙地迅速冷却,从沙漠里来的寒气笼罩住整个营地。 所有人穿上御寒的棉衣,围坐在火堆前享受美食。 周文问田沐雪,她跟李成博进石门后都看到了什么。 田沐雪回答:“也没什么大的发现。石门后头是个通道,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墙壁上有油灯和一些壁画;不过,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外头有说话声,知道有人下来找我们了。打开门走出去,没想到,迎接我们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听田沐雪提起这,警员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说,当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盔甲俑身上,石门突然打开,出于本能,他举起了枪。说着,问田沐雪,盔甲俑怎么会自己坐起来的。 田沐雪回答,她检查过盔甲俑,发现俑人背部有个支架,还有像弹簧一样的金属丝,估计是建墓者用来吓唬人的,俑人在外力作用下,就会有所动作。 宗国胜赞同这样的分析,他说,有些古墓中确实有这样的装置,并且,这些装置不仅限于俑人,也用在极少数墓主人身上;一旦盗墓贼打开棺材,触碰到尸体,尸体就会突然坐起。 听他这样讲,一帮人设想尸体坐起来的情景,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聊了片刻之后,周文想起个事情来。 此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搜救与盔甲俑身上,竟忽视了一件事。 他问田沐雪,那只“妖瞳”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儿呢。 第三十六章 营地与城堡 见周文问起“妖瞳”,田沐雪回答,“妖瞳”的康复能力很强,她抱着“妖瞳”进石门后,小家伙似乎知道她没有恶意,很温顺。 检查伤势时,只发现有轻微的骨折现象,田沐雪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不一会,“妖瞳”就能起身,并走向了通道深处。 宗国胜听完田沐雪的讲述,若有所悟地说:“这么说来,那条通道可能是这座墓的甬道,也许连接着别的墓室。” 听说有别的墓室,张教授兴奋起来,说:“看样子,这个古墓的规模要比咱们预料的大。” “嗯,有这可能。”宗国胜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疑惑的表情,“让我觉得意外的倒不是古墓的规模,而是‘妖瞳’打哪儿来的。” “也许它本来就是存在于地下的动物吧。”张教授说。 “不会!”宗国胜断然否定这样的猜测,“‘妖瞳’不属于地下。你们可能不大了解,它甚至不属于野生动物的范畴,它就像猫和狗一样,是人类的宠物。” “宠物?”周文觉得匪夷所思,问道,“如果是宠物,我怎么没见过呢?” 宗国胜说:“‘妖瞳’不是一般的宠物,它的存在是极其罕见的。” 接下来,他便将“妖瞳”的来龙去脉讲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早年,他从一位发丘中郎将的后代那里了解到,“妖瞳”并非凡间一般动物。 在古时候,“妖瞳”被人驯化成了宠物,不过,数量稀少,驯化它们的人又不是一般的人物,是专干搬山倒斗营生的盗墓贼。 “妖瞳”的主人进古墓前,会利用它在黑暗中超乎寻常的视觉和嗅觉能力,来判断古墓安不安全或能不能进。 事实上,“妖瞳”的本事远不止如此,据说,它们有着人类所没有的神奇本领,但到底是怎样的本领,常人是无法了解到的;因为,凡是拥有“妖瞳”的人,无一例外口风严得跟铁桶似的,不是同宗同门,绝口不提。宗国胜也不例外,他也没能打听出“妖瞳”还有别的什么本事来。 不过,那位发丘中郎将的后代告诉了他另外一件罕见事。 那人告诉他,自古至今,世上有很多利用动物来协助军队打击敌军的事例;但世人不大了解的是,曾经还有人利用毒虫来达到重创对手的目的,比如,叫做“驭尸青”的沙漠蚁;这种蚂蚁生性凶残,团队意识又强,猎物遇到它们想不死都难。 不过,也正因为它们凶残的本性,很难被驯服。 历史上,曾经有一个部落驯化了这种蚂蚁,而这个部落只在新疆范围活动。 周文听后联想到被“驭尸青”攻击的事情,说道:“关于‘驭尸青’我也听说过,但了解得不深。宗教授,我想问一下,大沙丘那边的村子,村民将‘驭尸青’视作守护神,他们会不会就是您说的驯化‘驭尸青’的那个部落,或是部落的一个分支?” 宗国胜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上来,按理,那个部落在宋代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是被当时的朝廷给灭了族。打那开始,世上就没人能掌握驯化‘驭尸青’的绝技了。” 周文说:“说不定当年那个部落没有被全灭掉,有人侥幸逃脱并隐匿下来,而大沙丘村里的人,就是幸存者的后代。”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总之,我觉得那个村子很奇怪;村长还告诫我们别去村西头的塔林。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如果,有机会的话……” 李成博明白周文的意思,打断话头道:“怎么,你还想去冒险哪。咱们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再去的话,说不定命就丢了。我说,你该不会被蚂蚁咬上瘾了吧。” 周文见被点破心思,干脆不瞒着,对陈国江说:“陈队。咱们来沙漠的目的是什么?” “抓捕‘白果冲水库’古墓命案的嫌犯。”陈国江想都没想就回答。 周文说了声好,又问陈国江,目前掌握的线索,是不是除了那帮嫌犯会来新疆,寻找一个叫做“鬼眼天坑”的地方,旁的线索什么都没有。 陈国江回答是的。 周文再问:“但我们并不知道‘鬼眼天坑’在哪里,也不知道嫌犯藏身何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嫌犯,就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是不是?” “是的。”陈国江点头答应。 “那好,现在线索已经有了,但不一定跟‘鬼眼天坑’有关系。” “什么?你已经找到线索了?”陈国江立刻来了兴趣,“说说看,是什么样的线索。” “线索就在大沙丘那边的村子里。我进村子前,在大沙丘上往下看,发现村子的结构非常奇怪,像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真的?”陈国江听后想了想,说,“眼睛……鬼眼天坑……会不会有关联呢。嗯,这样吧。我天亮回趟市里,向上级请示过后,再决定是否对那个村子进行调查。” “行!” 夜已深,冷风起,雅丹地貌的魔鬼城充斥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 “多扎克城堡”正中央的塔楼内热闹非凡,大厅里坐着很多人,桌上满是美味佳肴,人们喝着美酒吃着美食聊天说事,欢声笑语的场景,与城堡外荒凉空旷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刘甦鹃站起身,向同桌的铁八爷、匪尔,以及大当家、二当家施了一礼,举起酒碗朗声道:“晚辈敬各位前辈一杯酒,以表敬意和谢意。初来乍到,对贵城堡的礼仪了解不多,只能按照道上的规矩,先干为敬。若有唐突还望海涵。”说完,喝干了碗中酒。 又满上了一碗,刘甦鹃恭恭敬敬地对铁八爷说:“八爷。我爷爷临去时,念念不忘的就是您;爷爷叮嘱我,有机会见到您时,一定要代他敬您一杯。爷爷经常跟我提起您,说这辈子,他有您这个兄弟已经无憾了。” 铁八爷听了,心头一热,起身举起酒碗,说:“我跟你爷爷几十年没能再见一面,他还一直惦记着我。来,咱们愿他在天堂里快快乐乐的。”为了缓和气氛,他打趣道,“他先在那里找几个好一点的斗,踩好点,等八爷我将来去跟他碰了面,接着入墓摸金。”说着,跟刘甦鹃碰了一个。 接下来,众人边吃边聊,当刘甦鹃谈起此行目的时,铁八爷征询两位当家的主意。 大当家表示没事,一切,就交给三当家匪尔去处理;还强调,整个城堡只有三当家才懂得找到“鬼眼天坑”的法子,有她陪着去,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刘甦鹃从大当家的话里听出对匪尔相当器重,觉得不解,心说,“多扎克城堡”人头济济,怎么偏会器重一个女孩子呢。 铁八爷似乎猜到她的心思,笑着说:“白天,我说过,小匪这丫头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这么着吧,我来说说这丫头是怎么受到大家器重的。” 坐在他旁边的匪尔听了,掩嘴一笑,说:“八爷,您可别把小匪又说成像个爷们哦。” “哈哈。”铁八爷爽朗一笑,说,“不会,不会。旁的不说,咱们就从小匪来到城堡的第一天说起,我记得那天……” 当铁八爷将匪尔怎么来“多扎克城堡”,又怎么救了当家的性命之后,刘甦鹃等人想起个人来,女摄影师。 原来,匪尔正是沙狐带进“小克孜尔塔克”的女摄影师。 铁八爷说,当年,他跟两位当家的,带着七八个兄弟,在魔鬼城外围阻截一个寻宝队,遇到了危险。 所谓的寻宝队,实质是在沙漠里寻找散落宝藏盗取文物的团伙;八爷他们经常阻截这样的团伙,来获取价值斐然的宝物。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行动却很被动,不仅大当家挨了对方的子弹,还折了两名兄弟。 那次,他们起初以为要去阻截的,只是个三五人的小团伙,但是,交火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尽然有二十多人,并且,使用的都是苏制sks半自动步枪。 当时,众人懵了,都在想,这些人不像是个小打小闹的毛贼团伙,更像是专程奔着他们来的。 大当家的问对方是何方神圣,对方说是来抢地盘的,还说,合作的话,乖乖缴械投降让出城堡,他们会考虑给大家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大当家怒了,心说,远近百里谁人不知“多扎克城堡”的名头,这帮人气焰如此嚣张,如果,今天做出妥协,改日定将没脸再在沙漠里混。 于是,横下一条心,开打。 一时间,枪声大作。 他们边打边退,等退到了魔鬼城里头,已经有两名兄弟付出了生命;大当家本人也挨了一枪;情况万分危急。 对方看到他们几乎溃不成军,越发凶猛,打算穷追不舍赶尽杀绝。 正打得起劲,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知打哪儿跑来一个使短枪的女人,那女的打枪神准,子弹就像长了眼睛,转眼就放倒了四个人。 第三十七章 女孩匪尔 那伙人的领头人一见,心说坏了,来的难道是传说中的神枪手。这女的懂得游击战术,会利用环境来狙击他们,而他们半自动步枪的扫射,只在女人周围扬起一层沙土,根本伤不了对方。他想,照这么耗下去,别说干掉“多扎克城堡”的人,他们能不被干掉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想到这里,赶紧招呼众人带上受伤的同伴撤离。 等那人走没影了,铁八爷等人对女人自然是一通感谢,说要请对方去城堡做客,以表谢意。 女的也没客气,说,这次来魔鬼城,打算拍些风景照片,正好没落脚的地方,就有劳诸位安排了。 众人背着大当家,扛上两名牺牲的兄弟,带着女的回了城堡。 回去后,为大当家疗伤就成了当务之急,众人七嘴八舌,商量治疗的方法,但讨论了好一会,也没个妥善的法子。 那个女生就问是咋回事,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给当家的疗伤。 八爷说,前阵子,派去吉木萨尔采购药品的人一去不返,估计是被幻境里的流沙夺了性命,所以,城堡里的药品非常短缺,除了一些诸如紫药水、药棉等治擦伤的基本药品,旁的,什么都没有;唯有的,只是大祭司巴赫希,以及她那不知管用不管用的咒语。 女生听了毛遂自荐,说她懂一些医疗常识,要不,由她来帮大当家看看。 众人觉得有点悬,问有没有把握。 女孩仔细检查过大当家的伤口,点了点头,说有把握,还强调,子弹只打中大当家的肩胛骨,只要取出里头的弹头,清洗下伤口,上药包扎后就会没事。 几个长者见她说得轻描淡写的,有点不放心,怕她万一失手,大当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问题就严重了。 女孩一再保证,她能治好大当家的伤。 几位年长者考虑到事态的严重性,要女孩发誓保证能治好大当家的。女孩想都没想,拿自己的性命发了毒誓。 由于条件简陋,手术在没有麻醉剂的帮衬下进行了。 大当家尽管年事已高,但骨子里霸气还在;他紧咬牙关忍着剧痛,硬是一声不吭撑到手术结束。 女孩顺利取出了大当家体内的子弹,又从随身带来的小药箱里,取出双氧水清洗了伤口,敷了些消炎的药后,再用纱布包严实,手术宣告结束。 此后数天,城堡里一些管事人并没因女孩救治大当家而放松警惕,反而刨根问底似的进行盘问,要女孩说清楚诸如身份、来魔鬼城的目的,以及怎么会使用枪支的一系列问题。 女孩回答如流,说她叫斐尔,是个摄影师,这次来魔鬼城,是想拍一部分雅丹地貌的照片,用于往后举办她的个人摄影展。 至于怎么会使用枪支的,她是这样回答的,早年她曾在射击队里呆过一阵子,枪法还过得去;进沙漠前呢,花钱托人弄了把手枪用以防身。 几个管事人见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觉得没有继续盘问的必要,只能就此作罢。 此后,城堡里的人都将女孩奉为上宾,好吃好待;平时,八爷也安排几个兄弟陪女孩出城堡转转,拍些照片;同时,也派人去打听,跟他们交火的那帮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大当家的枪伤逐渐好转,大伙不由佩服这个看似文弱的丫头,觉得,她有真本事。 有一天,斐尔向八爷提出回家的请求,说,既然大当家已经康复,她对魔鬼城的拍摄也告一段落,留在这里,除了增加大家的负担,没别的意义。 铁八爷有点犯难,尽管,此前几个管事人已经问明女孩的身份,大家对她也比较信任;但“多扎克城堡”毕竟不是普通的地方,如果她回去走漏风声,可能会招来大麻烦。 铁八爷要斐尔再等等,他私下里去向大当家说明了这个情况,请大当家拿主意。 大当家自然也心存疑虑,在考虑再三之后,决定挽留斐尔再住上一阵子。 聪慧的斐尔了解他们的担忧,表示可以过段时间再走。 数天之后,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上次伏击他们的人,是毒蝎子城堡的,为首的,正是毒蝎子城堡的老大蝎子王。 那人还说,毒蝎子城堡的具体情况已经摸清楚,总共四十来个人,使的大多是苏制武器,看样子,他们和境外的老毛子有来往。 铁八爷问,有没有打听到蝎子王伏击他们的目的。 那人回答,毒蝎子城堡的水源行将枯竭,蝎子王想占领“多扎克城堡”,将城堡里的坎儿井占为己有。 铁八爷听了,对大当家说,这些人真要是水源成了问题,肯定还会来找事。他建议,与其消极防备,不如主动出击。 大当家想了想,觉得铁八爷的话有道理,便采纳了铁八爷的建议。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当家召集百十来人,携带武器去了几十里地之外的毒蝎子城堡。那次,斐尔也跟着去了。 出发前,大当家与八爷预测,今晚必是一场恶战。 但让他们没料到的是,斐尔出的一个主意,不仅避免了双方交火,还将那个行将败落的团伙招降了。 起先,大当家打算用强攻的法子拿下蝎子王的领地,但斐尔提出不同的看法,说,强攻会造成弟兄们的伤亡;她建议,先派几个身手敏捷的兄弟,趁黑摸进城堡,找机会擒住蝎子王,然后,再跟对方坐下来谈。 大当家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让几个身怀绝技的手下,去执行擒贼先擒王的任务。 那几个人身手了得,没费多大周折便摸进了城堡,顺利擒住了搂着娘们正在酣睡的蝎子王。 几分钟后,大当家率领百十来个兄弟涌进了毒蝎子城堡。 城堡里四十多个蝎子王的手下,见老大被对方控制了,投鼠忌器,加上对手人数比他们多出一倍有余,知道负隅顽抗的结果只能是去投靠阎罗王,所以,在铁八爷说出请他们坐下来谈时,都妥协了。 没料到,蝎子王当老大当惯了,听对方说要他去“多扎克城堡”入伙,自然不乐意,还强硬地表示,要么把他给杀了,要么就面对面干上一仗。 就这样,谈判陷入了僵局,现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关键时刻,斐尔站起身,示意双方稍安勿躁。 她说,毒蝎子城堡的水源行将枯竭,树倒猢狲散的局面是迟早的事,如果,蝎子王不愿入伙,那么,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活活渴死,要么就是与“多扎克城堡”为敌。 蝎子王的手下听后盘算开了,都在想,若论干仗,人数和武器他们都处于绝对下风,一旦打起来,无疑是自取灭亡。 于是,有人建议蝎子王应该为兄弟们着想,入伙到水源充足的“多扎克城堡”去,对大家都有好处。 不曾想,蝎子王已经铁了心,说,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入伙;说完,还打了那个提建议的人,理由是,动摇军心。 他原本以为能震慑人心的举动却起了反作用,手下们认为他失去理智不顾大家死活,纷纷喊着活命要紧,回住地取了各自的东西,站到了“多扎克城堡”的队伍里。 孤立无援的蝎子王绝望地站在那里,但他还不考虑妥协,甚至,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斐尔见蝎子王死活不从,建议大当家留他一条活路,任其自生自灭。 大当家早就没了年轻时的戾气,几十年的沙漠生涯使他看淡了江湖恩怨,他也不想过分为难蝎子王,就给了蝎子王一匹骆驼以及水和一些吃食,然后,收兵回营。 回到城堡,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家一致认为,能不费一刀一枪就完胜蝎子王,与斐尔的出谋划策是密不可分的,头功理应给她。 铁八爷向大当家推荐,由斐尔接替他担当军师一职,还说,他年纪大了,也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 大当家觉得不妥,说铁八爷军师的位置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如果,真要对斐尔进行论功行赏的话,就让斐尔坐上“多扎克城堡”第三把交椅,成为三当家。他还给斐尔起了个绰号,叫做匪尔,土匪的匪,形容她办起事来像个爷们,不含糊。 斐尔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众人对大当家的决定表示赞同。 于是,这个原本只想来魔鬼城溜达一圈,拍几张照片就走人的女孩,出乎意料地成了“多扎克城堡”的三当家,而且,还认了大当家夫妻为干爹和干妈。 听完铁八爷的讲述,刘甦鹃等人已经明白,这个看似文弱的丫头,行事的方式还真对得起她的绰号,有一股子匪气。 匪尔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大家行了一礼,端起桌上的酒碗,说:“小匪在城堡里承蒙干爹、干妈、八爷,以及兄弟们姐妹们的照应,日子才会过得舒坦。今天,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同时,也敬远道而来的猫姐、火炮和新来的兄弟。刚才,猫姐说她不谙习俗,我呢,也学学猫姐,就按道上的规矩,先干为敬了。”说着,朱唇微启,优雅地喝干了碗中的酒。 她的举动很好的调动了众人的情绪,于是,整个大厅又变得热闹非凡,喝彩声,碰杯声,敬你敬我相互客套声不绝于耳。 人们在欢快的气氛中吃吃喝喝,话题逐渐转到了“鬼眼天坑”上。 第三十八章 城堡之夜 铁八爷说,他跟大祭司沟通过了,巴赫希说这几天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场湿度较大的风沙,届时,神眼会显现,传说中的“鬼眼天坑”也会跟着出现。但他强调,“鬼眼天坑”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 刘甦鹃听后觉得意外,问铁八爷,“鬼眼天坑”难道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还会自己挪地方不成。 铁八爷笑着解释,天坑是不会自己挪地方的;“鬼眼天坑”之所以难找到,是因为天坑平常被流沙覆盖,跟沙地没什么区别,常人站在边上都发现不了。 他说,据传,天坑流沙层下是空的,但流沙不会掉落,很神奇。他强调,唯一能找到“鬼眼天坑”的办法,只有在神眼现身的时候,大风刮走天坑上的流沙层,天坑才能显露出来。 “那大当家说匪妹子懂得找到‘鬼眼天坑’的法子,是指的什么呢?”刘甦鹃直奔问题的关键。 匪尔抢着解释:“猫姐。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寻找天坑的办法。” “哦?那……”刘甦鹃有点糊涂了。 “是这样的。去年,我外出拍照的时候,有幸目睹了神眼现世,风暴过后,地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起初,我不知道那就是‘鬼眼天坑’,回来跟八爷说了这事,他老人家问我是不是先看到神眼,再发现天坑的。我回答是的。八爷才告诉我,看到的是传说中的‘鬼眼天坑’。” “哦。那你见到天坑里有什么吗?” “嗯……”匪尔回忆了一下,说,“我只凑到天坑边沿往下看了看,见坑壁上有盘旋而下的阶梯,坑底躺着好多白骨,那些白骨堆积在一起,也看不究竟是人还是动物的骸骨。由于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怕下去被流沙给埋了,就没敢下去。” “除了白骨,没见有其他的?”刘甦鹃有些失望。 “嗯……还见到了一个洞口,里头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些啥。” “有个洞?”刘甦鹃似乎明白了,对铁八爷说,“八爷,看来,天坑下面一定还有别的空间。对了,当年您和我爷爷是怎么计划来着?” 铁八爷有意无意地看了众人一眼,说:“这事说来话长。这样吧,一会,咱们和小匪好好合计下,我会把来龙去脉告诉你的。” 刘甦鹃有着玲珑心,听铁八爷这么说,知道对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当下说了声好,一切,听八爷的安排。 晚宴结束后,铁八爷让匪尔跟他一起去了塔内刘甦鹃的房间。 落座后,他对刘甦鹃说:“我现在就跟你说说藏宝图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甦鹃见他要说到重点,忙做出洗耳恭听状。 铁八爷讲,当年,他跟刘甦鹃的爷爷铁皮狸猫,在白果冲水库古墓里找到刻着藏宝图的小鼎,琢磨了好一会才看出名堂来。 原来,藏宝图是要两只小鼎拼合到一起才能看得出的。而且,据说“鬼眼天坑”下存在庞大的古墓群;早年他听下过天坑的前辈讲,天坑下存在众多歹毒的机关,最厉害的,要算是“活尸熔池”。 “活尸熔池”是一个直径有十几米的垂直洞穴,洞底有个满是滚烫熔岩的池子;洞壁上分布着一些能容纳两到三人坐在里面的小洞;四周长满了灰色的藤蔓,藤蔓上的果实可以食。 一旦有人失足坠下这个洞穴,通常都能抓住藤蔓爬到孔洞里去,暂时可以免于一死。但不要以为,没直接跌入熔岩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活尸熔池”的厉害才刚刚开始。 听到这里,刘甦鹃觉得不解,问,如果真跌下去,不是可以顺着藤蔓爬到地面上去吗。 铁八爷直了直身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说:“这些藤蔓距地面有五六米高的距离,接近洞穴边沿的地方光秃秃的,没人能徒手爬回到地面去。” “那掉下去的人结果会怎样?” “如果,一定时间里没人去救,他们就会每天生活在高温环境里,每时每刻遭受着熔岩的烘烤;那些人就像是烤炉上的一块肉,与烤肉不同的是,烘烤的时间漫长,常人至多七八天,体质好的,可以挨上十天半个月,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慢慢地被烤熟了。” 听完铁八爷说的话,刘甦鹃的脸都变绿了,她心里在祈祷,这次下天坑,千万别遇上这个恐怖的机关。 接下来,匪尔告诉她,明天必须备齐下天坑所需的工具和食物,因为,风暴会在后天或大后天来临,如果晚了,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去天坑,肯定会出大事。 刘甦鹃说他们来的时候,考虑到要过流沙区域,都轻装上阵,只带了武器和少量食物,旁的什么都没带,下天坑需要的工具只好有劳匪尔与铁八爷去置办了。 匪尔说:“猫姐请放心,城堡里现有的器材我估摸也够使了,如果还缺什么,可以去黑市采购的。” “黑市?”刘甦鹃没听说过沙漠里还会有市场,觉得奇怪。 “对。是百里范围内一些部族做买卖的地方。不过,那里的东西比较贵,人也比较杂,存在一定的风险。” 刘甦鹃自小喜欢冒险,听匪尔说黑市鱼龙混杂,来了兴趣,说想见识见识,问能不能带她一起去。 匪尔倒也爽快,说,要是刘甦鹃有兴趣,可以一起去逛逛,不过,到了那里凡事得谨慎。 她告诉刘甦鹃,凌晨三点就要出发,因为,去黑市得骑骆驼,将近五十分钟的行程,一个来回就差不多两小时;到了黑市逛一会返回,天,也差不多亮了。她们必须赶在太阳升起前回到城堡。 “多扎克城堡”由于处在土包内部,跟外头夜风中魔鬼城鬼哭狼嚎般的风声相比,这里比较安静。 城外一座土包上,两条鬼鬼祟祟的人影默默注视着不远处的“多扎克城堡”,他们像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城堡的土墙上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跃下墙头。此人动作很轻,轻得就像是风中的一片落叶,看得出,这人的腾挪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落地时,此人衔接一个前滚翻缓解冲力,起身后,朝两个人影所在的土包飞跑,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土包的底部,继而,弯腿弓腰双脚跺地,腾身跳上了土包。 那两个人与此人低语一番后,翻身下了土包,没入了黑暗之中。 目送两人离去,那人发出几声干瘪的笑。 凌晨两点,有人敲响了刘甦鹃房间的门。 “谁呀?”苏雅半坐起身子低声问,警觉的目光穿过黑暗投向房门。 “猫姐,三当家让我来请您去吃早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刘甦鹃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几点了。 “猫姐。已经两点多了。”外头的男人回答。 刘甦鹃想起昨晚与匪尔约定的时间,亮起灯,边穿衣服边喊门外的男人先走,她一会就去。 男人却没走,说在外头等。 苏雅听了有些不快,问是不是不放心,怕她们去不该去的地方。 “呵呵。”男人赔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怕两位没我领着走不出八卦阵。” 两人这才想起,塔下的八卦阵如果没人领路,单凭她们是走不出去的。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推开门,外头站着一个三十来岁贼眉鼠眼的男人。此人一双放着精光的眼睛,在刘甦鹃雪白的脖颈间逗留了几秒,表情有些暧昧。 “猫姐,请。”他朝楼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甦鹃厌恶男人透着邪念的目光,但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了妩媚的笑,她喜欢让异性被“能看却得不到”的纠结情绪所困扰。 男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三人下楼出了木塔,男人指着坎儿井附近的一座平房说,三当家就在那里等她们。 昨天,刘甦鹃从塔上往下看,见大门到木塔之间是一条直的没任何障碍物的路,但现在,却看见石板被几座平房挡住了,觉得诧异,心想,铁八爷说八卦阵难走,真不是吓唬她们,这里的房子会变换位置。 两人跟着男人走,七拐八弯地来到那座平房前,进门后,刘甦鹃看见匪尔面带微笑迎了上来。 匪尔示意那个男人离去,她对刘甦鹃说:“你们来啦,请坐吧。咱们吃过早点就该出发了。”说着,朝屋子中央做了个请的手势,那里的炕桌上摆了些吃食。 用完早餐,三人走出土包,外边已有几个男人牵着骆驼在等着她们。 穿上御寒的棉衣,跨上骆驼,看大门的守卫们打开门,并大声喊:三当家出门,一路顺风。 离开城堡一路西行,沿途,三人聊着关于黑市的话题,讲到生动处,时而紧张,时而开怀,女人们的笑声,给寒冷的沙漠增添了些许生机。 几十分钟后,远远地,前方出现了几间土垒的房子。 匪尔告诉刘甦鹃与苏雅,那就是黑市。 走近了,看清楚那是一座两层结构的土楼,其破旧程度,让刘甦鹃与苏雅想起电影《龙门客栈》来,觉得眼下的环境与电影里的场景很相似。 来的时候,她们印象中黑市至少是个市场,就像平常买菜的地方;但眼下,这个只有几间破房子的所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地方;两人不由感到疑惑。 第三十九章 充满硝烟的黑市 进了院子,从房子里快步走出来一人。 那人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维族人的打扮,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子咕噜噜地在三人脸上转了几转,随即,满脸堆笑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对匪尔说:“三当家,您来啦,里边请。”说着,将三人的骆驼牵去院子的一角。 刘甦鹃见状,猜想匪尔经常来这里采购,大家都认得。她想,既然都熟悉,她们这次来办事应该会很顺利。 掀开蒙了一层沙的帘子,三人走进了屋里。 房子内部像个酒馆,并不宽敞的空间摆了很多桌子,坐了一些人;每张桌上放着一本线装书,却没见其他的物品;刘甦鹃觉得有些奇怪。 她低声问匪尔:“我说妹子,这些人卖啥呢?难不成,卖书?” 匪尔笑着解释,说这里的交易方式有别于其他地方,通常,卖家会将待售的物品罗列在账本上,客人如有需求,可以翻开桌子上的账本进行洽谈;如果谈成了,卖家就会安排伙计从附近藏货的地方拿来客人想要的东西。 刘甦鹃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几个人,问是不是来早了。匪尔笑而不答,示意她往上看。刘甦鹃抬头看向二楼,果然,透过木质楼板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些人在走动。 三人在左侧靠墙的一张空桌上坐了下来 二楼,一个独享的包间内,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听一位坐着的男人说话。 “一会,你给那三个女的端水的时候,别忘了这个。”男人说。 他将一包东西外带几张百元大钞塞到伙计的手里,拍了拍伙计的手背,脸上显现出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他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老式盒子炮手枪。 伙计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对方是在警告他,意思很明显,要么满足对方,要么挨枪子。 伙计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得罪这位笑面老虎,还不如先将东西收下,一会,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里,他将钱和纸包塞进怀里,点头哈腰地对那男人说:“蝎子王,您请放心,我会办妥的。如果没什么事呢,我这就去安排了。”说完,退出了包间,下楼去了。 坐着的男人,正是以前被匪尔他们不费一枪一炮,端了老窝的蝎子王。 老巢被端之后,蝎子王独自一人离开了毒蝎子城堡走出沙漠,回河南洛阳老家,变卖了家产凑了点钱,干起倒卖文物的勾当;几次买卖成功后,挣到了可观的钱财,一跃成为当地古玩界排得上号的人物。 名利双收后的他,按理说,从此可以不问江湖事,舒舒服服享清闲了;但这位个性要强的人,始终没忘了被端老巢之事,他要报仇,要雪恨,于是,他再次变卖了手头所有东西,带着巨款去了吉木萨尔,置办了武器又招了二十来个手下,去黑市附近的一个部族入了伙。 在沙漠安身后,他安排手下暗中调查“多扎克城堡”三当家匪尔的行踪,并买通了城堡里的一个护卫,通过此人来掌握匪尔的一举一动。 他之所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匪尔身上,是因为他认为曾经一仗能输得这么彻底,全是拜这个丫头所赐,如果不是匪尔,就算他会落败,甚至会丢了性命,也会拉上几个垫背的共赴黄泉。都是因为这个匪尔,施诡计离间他的手下,导致他败得毫无面子;他要让这个丫头为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昨晚,他从内线那里得到情报,说匪尔今天要来黑市,他便制订了一个截杀计划。 他想,如果途中伏击,效果不一定理想,因为,匪尔的枪法他曾经见识过的,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他认为,如果伏击过程中一旦这个丫头片子有了反击的机会,到时,非但杀不了,还极有可能赔上自己人的性命;这么一来,就成了旧耻未雪又添新恨;这么没胜算的仗,他是不会去打的。 琢磨良久,他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十拿九稳的办法,那就是,在对方进入黑市后,托人在茶水里下药,让匪尔失去反抗能力,到时,匪尔就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任他发落。 目送伙计离开后,蝎子王起身走到窗前,掀开帘子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向匪尔三人,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 那个伙计快步走进掌柜的房间,将蝎子王要他往茶水里下药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掌柜,并交出了蝎子王给他的钱与纸包。 掌柜看了看纸包,想了想,低声叮嘱了伙计几句,完后,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示意对方照着他的意思去做。 “哎哟,三当家的,好久不见,今儿个来做买卖呀?”伙计端着木盘来到匪尔她们的桌前,边打招呼,边将盘子里的几大碗水放到桌上,“这是我们掌柜孝敬三位的,请慢用,请慢用。” 匪尔报以微笑,要伙计向掌柜转达她的谢意。 伙计离开后,三人边喝水边聊天。二楼包间里的蝎子王见了,笑得越发狰狞。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拿着账本来到三人跟前,将账本递给匪尔,说,他家掌柜有事脱不开身,吩咐他来做这笔买卖。 匪尔接过账本翻了翻,正要选取想购买的东西,蝎子王从楼上下来,他的身后跟着几名五大三粗的壮汉。 蝎子王径直来到三人桌前,脸上透着邪性的笑,他拍了拍那个送账本来的男人,示意对方走人。 那人回头看,见是蝎子王,又见对方腰间别着盒子炮,知道今天买卖做不成了,起身想走。 这时,匪尔也认出了来人是蝎子王,知道来者不善,心中有了戒备。但她并没慌张,镇定地示意送账本来的人坐下,然后,自顾自地勾选账本上想要的东西。 蝎子王见了并没动怒,而是笑着问匪尔,有笔买卖想不想做。 匪尔觉得奇怪,看了蝎子王一眼,反问,怎么会想起跟她做买卖来了。 蝎子王傲慢地说:“其实吧,这笔买卖你一定会感兴趣,因为,不管你答不答应,都会跟我合作。” “哦,这么自信。”匪尔觉得好笑,说,“你倒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买卖能让我跟你合作。” “买你的命!”蝎子王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在想象,一会迷药起了作用,三个美人就可以任凭他摆布,心里便生起了邪念,脸上浮现出淫荡的笑容,“如果肯跟我合作,可以保你一个全尸,要不然……” 匪尔觉得这个男人自不量力,便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沉着脸问,不然怎样。 蝎子王笑了,笑得很放肆,说:“哈哈,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喝的水是下了迷药的,要不了多会就会乖乖地躺下。” 听闻此言,匪尔大吃一惊,刘甦鹃与苏雅也心知不妙,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已被喝空的水碗。 蝎子王见状,无比得意,他掏出挂表看了看,说:“最多一分钟,你们就会成为我蝎子王的猎物”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今天要来黑市,不觉得奇怪嘛。哈哈,反正你们都要死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多扎克城堡’里贪钱的主还是有的。三当家,呵呵,咱们之间的账也该了结了。” 这时,屋子里的人瞧出这是要开打的节奏,怕一会交起火来子弹不长眼,赶紧夹起账本出屋去了。 平时匪尔遇事能冷静镇定,但此刻她也急了,她想,万一喝下去的水真被下了药,药性发足起来,就算她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药力作用下,她能不能扣动扳机都成问题,更别说要跟蝎子王对抗。 尽管她心里着急,但表面上却看不出来,仍旧平静得像没事人似的。 蝎子王再次看了看挂表,狞笑着看向匪尔,继而,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几个手下一挥手,示意开打。 几个手下得令,纷纷掏出各自的武器。 那个送账本来的男人见状,心说,要动真格的了,赶紧溜。起身就想夺门而去,却不料,刚起身,就看到了黑市的掌柜走了过来。 掌柜打起圆场:“哎,我说各位。小店是做买卖的地方,所谓,和气生财嘛,何必动刀动枪的呢;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谈,好好谈嘛。” 蝎子王并没给掌柜面子,他指着匪尔说:“今天老子是来要这丫头的命的,不相干的人少来搀和;要不然,子弹不长眼睛。”说完,拍了拍腰间的盒子炮。 掌柜被威胁,非但没生气,还赔笑道:“蝎子王,您大人有大量,再怎么说,我黑老三没得罪您吧;你们的私人恩怨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去解决嘛。” 蝎子王觉得不耐烦,又拍了一下腰间的盒子炮,大着嗓门说:“黑老三,你认为我这毒蝎子城堡的大当家,会按你说的做嘛。” 被称作黑老三的掌柜,原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他刚才赔笑充当和事佬,纯粹是不想蝎子王在他店里闹事;现在,见蝎子王越发嚣张,心中怒气顿生,也发起火来。 第四十章 新仇旧恨 黑老三阴着脸对蝎子王说:“蝎子王,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别忘了,毒蝎子城堡已经荒废,你也是今非昔比。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我这里是做买卖的地方,你来发财我欢迎,如果是干仗,请换个地方。要是不给面子在我的地盘动手,我黑老三也不是吃素的。我呢,也没啥本事,但来这里做买卖的朋友,他们的安全我是必须保证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用力丢到桌上。 蝎子王一见那纸包,额头上顿时渗出冷汗来了;这个纸包,正是他交给伙计,包着迷药的那个。 他心里那个恨呀,心说,看来,那个貌似听话的伙计没按他的吩咐去做;如此说来,匪尔这个丫头片子就没有中毒;若真是这样,刚才若不是黑老三来掺和,已经动起手来的话,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就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横下一条心,喊了一声:兄弟们,干他娘的。 喊完,闪电般拔出腰间的盒子炮,打开了枪的保险。 然而,他拔枪的速度快,黑老三比他更快,盒子炮的枪口还朝着地上呢,黑老三的手里就多出一支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一下子顶住了蝎子王的下巴,硬生生逼停了他的所有动作。 蝎子王的几个手下见老大被黑老三控制,自然不敢贸然动手,都愣在那里。 手指扣住猎枪扳机的黑老三表情凶狠地对蝎子王说:“兄弟,认得这东西吗?”说着,用枪管顶了顶蝎子王的下巴,不等蝎子王作出回应,便接着说,“打野猪的猎枪!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兄弟这吃饭的家伙,恐怕……”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脸上浮现出透着邪性的笑,“嘭,哈哈。别说我黑老三没给兄弟机会。这样吧,枪留下,人,赶紧走。” 到了这地步,蝎子王自知无力扭转局面,只能无奈地瞪了匪尔一眼,不情愿地将盒子炮放到桌上,又看了看黑老三,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后会有期之后,带着被缴了械的手下,灰溜溜地出门去了。 蝎子王离开后,黑老三才放下猎枪,他对匪尔说:“抱歉,让三当家的受惊了。” “呵呵。”匪尔大度一笑,说,“掌柜的客气了,您帮小匪解了围,我应该谢谢您才对。”说完,将伸进桌子底下的手抽了回来,手里赫然是一把手枪。 黑老三顿时明白过来,有些尴尬地说:“三当家的果然名不虚传,不动声色就占了先机。刚才,我还以为您来不及做出反应,没想到,您早就稳稳地掌控了一切。看来,是我瞎操心了。呵呵。”说完,竟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匪尔站起身,冲黑老三抱拳施礼,诚恳地说:“掌柜的,话可不能这么说。刚才,蝎子王是铁了心要对付我,万一真动起手来,他们不仅人多,而且,二十响的盒子炮威力也不小。掌柜的能及时出手帮忙,小匪感激不尽。” 两人正客套,刘甦鹃提出了比较关键的问题来。 她说,蝎子王不可能就此罢休,一定会来寻仇;再则,蝎子王明知匪尔枪法不俗,却只带了几个手下来,其中会不会有问题,会不会,有同党埋伏在黑市附近。 黑老三说有这个可能,他忙让店里的十来个伙计去到大堂、二楼,以及黑市附近的有利位置进行警戒。 刘甦鹃料得没错,蝎子王确实在几里地之外安排了人手;他被黑老三缴了械后,便带着几名手下马不停蹄去了那个地方。 蝎子王并不记恨黑老三搅了他的好事,因为,他的目标是匪尔,所以,在黑市受了气之后,他并没带人反扑,而是带着一帮人埋伏在匪尔她们返回的必经之路,伺机进行伏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蝎子王发现,不远处出现了几个骑着骆驼的女人,仔细看,正是匪尔她们。 等三人接近,蝎子王的一个手下太过紧张,还没等蝎子王发号施令,就朝走在头里的匪尔扣动了扳机,却不料,这一枪竟然卡壳了。 破晓前的沙漠是寂静的,枪械卡壳的声音尽管不大,但在保持高度警惕的匪尔她们听来,无疑是个炸雷。 “不好,有人伏击,快下来把骆驼当掩体。”匪尔翻身下了骆驼,手中的缰绳抖了几下,骆驼便趴到了地上。 刘甦鹃与苏雅见状,不敢怠慢,跟着照做了。 隐蔽好之后,三人往传来声响的地方看去,见不远处的沙堆后,隐约可见几个人的脑袋。 “肯定是蝎子王。匪妹子,咱们该怎么办?”刘甦鹃焦急地问。 她没有沙漠作战的经验,蝎子王带来的人又比她们多,是以焦急万分。 匪尔镇定地掏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说,对方有十几个人,还说,如果换了平时,由她对付这些人难度并不是很大,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次出来没料到有人会寻仇,只带了防身用的手枪;用一支手枪去跟对方比划,无疑是占尽了下风。 闻得此言,刘甦鹃焦虑更甚,说,今天岂不是铁定了没命。 匪尔示意别着急,想了想后,朝对面的人喊:“对面的兄弟听着,我是‘多扎克城堡’三当家。你们老大跟我有些宿怨未了,既然是私人的恩怨,就跟旁人没关系;所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还望兄弟们给个面子,让我跟蝎子王单独聊聊;我在这里就谢过了。但如果有兄弟铁了心要跟匪尔为敌,我们‘多扎克城堡’里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结果会怎样,大家肯定清楚。不要等到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才后悔。”她这招离间计起了作用,沙堆后面立刻传来窃窃私语声,像是在商量什么。 片刻,蝎子王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一帮蠢货,连这娘们的离间计都听不出来。我可把话说明白了,老子花钱雇你们可不是来看风景的。今天,谁都不许走,是爷们的就干掉这几个娘们。” 这话被刘甦鹃听在耳中,觉得刺耳,心说,你跟匪尔有仇,大可以找她算账,为什么非得把我也带里头呢。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匪尔,心生一计,低声对匪尔说:“妹子,你枪法好,我来跟他们说话拖延时间,你找个机会把蝎子王干趴下。”说完,她大声责问蝎子王,“蝎子王,你向匪尔寻仇,跟我恶魔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对我们也要痛下杀手?” 让她没料到的是,原本只想拖延时间,但她说出的话,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蝎子王的手下有人认得刘甦鹃恶魔猫的绰号。 对面有人问:“恶魔猫?您不会是广西的猫姐吧?” 此人称呼恶魔猫为您,这让蝎子王很是不解,心说,难不成,跟匪尔这丫头片子在一起的,也是个厉害角色。 刘甦鹃听到有人报她的名号,估计那人也是广西一带道上混的,照实回答,是的。 她猜得没错,问话的这人确实是广西人。 这人是某团伙的头目,他带领几个老乡伙同一些本地人,专门干帮人讨债和看场子的营生。 不久前,蝎子王找上门来,给了他一笔颇丰的定金,要他带手下进沙漠帮做件事情,具体是什么,蝎子王没明说,只说跟人有些过节,要他们去帮着压压场,并保证,完事之后,再支付给他一笔比定金多得多的报酬。 这人看到钞票心动了,想着,只要不是掉脑袋的勾当,这钱,为什么不赚呢。 于是,他就带领几个同伙跟蝎子王进了沙漠。 现在,他见蝎子王要对付的是他的老乡,而且,还是个在他们那里可以说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立马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他招呼几个兄弟:“兄弟们,对面是猫姐,谁惹了她,回广西连个活路都不会有。咱们哪,不玩了,不玩了。蝎子王,抱歉。猫姐我可惹不起,保命要紧,兄弟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带着几个人扬长而去,远远地,留下了一句话,“猫姐。回广西后,您可得多担待啊。” 出人意料的一幕,让蝎子王不禁想起毒蝎子城堡被端的那件事来,觉得,当时的情景跟今天相比,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想,娘的,奇耻大辱呀,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大叫道:“谁帮我干掉匪尔这个娘们,老子给他十万。”语气几近疯狂,把剩余的手下吓了一跳。 有人说,老大,咱还是回去合计合计吧。您来之前也没跟我们讲要对付的是‘多扎克城堡’的人。这些人不好惹,人多枪多,就凭咱们几个,跟他们斗是以卵击石呀。 这话在蝎子王听来就像是一桶货真价实的油,浇在了他正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他想起毒蝎子城堡被端时那个劝他投降的手下来,心说,娘的,我怎么总遇上白眼狼呢。 愤怒的情绪让他失去了理智,他骂了一声之后,作势就要朝说话的人开枪。 第四十一章 内鬼.下墓 蝎子王没料到的是,这人是个练家子,身手了得,见蝎子王拿枪的手一动,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在蝎子王手中的枪口还没完全抬起之前,这人闪电般掠到他跟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另一只手,在他手腕上用力一啄,蝎子王立刻感到钻心的疼痛,握着枪的手立时松开,枪竟然被那人抢了去。 那人也是个小头目,他见蝎子王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想再同流合污,带着他的同伴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蝎子王一个人傻站在那里。 接下来的局面可想而知,蝎子王从起先带人伏击,到手下尽数离去,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已经明白,已无能力报仇雪耻了,说不定,今天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日。 匪尔并没拿蝎子王怎么样,她与刘甦鹃、苏雅上了骆驼,渐渐远去。 匪尔的不理不睬让蝎子王感到了奇耻大辱,认为对方不屑与他打过,他朝三人歇斯底里地大叫:“娘的,你别走,你这是在侮辱我,有本事来杀了我呀。” 远处传来匪尔的一句话:“回家乡去吧,好好享受生活。人哪,活着比啥都强。” 回到城堡,那个在凌晨喊刘甦鹃起床,在匪尔手下做事的护卫见她们回来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尽管这种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心思细腻的刘甦鹃看在了眼里。 用早点的时候,刘甦鹃提起此前蝎子王说的,“多扎克城堡”里有贪钱的主,说,会是谁呢。 匪尔皱了皱眉,说,城堡里的兄弟基本都是当年随她干爹干妈和铁八爷一起进沙漠的老弟兄,即便是年轻人,也都是老一辈的后代,感情基础很牢靠,按理,他们中间不可能出现内鬼。 “会不会是蝎子王原来的手下,就是从毒蝎子城堡招降来的那批人。”苏雅提醒道。 匪尔想了想:“嗯,有这可能。” “对了妹子。”刘甦鹃问匪尔,“你身边的那个护卫……” “你是说凌晨去通知你们起床的小夜刀吗?” 刘甦鹃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小夜刀?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呵呵。”匪尔笑着解释,“小夜刀是八爷的义子。有一年,八爷跟一帮人交火,结果,那帮人落败跑路了,留下了一个孩子。八爷不忍心将孩子留在沙漠里,就带回来抚养了。” “对手的孩子?”听闻此言,刘甦鹃蹙了蹙眉,她怀疑小夜刀会不会生了反骨,当了蝎子王的内线,做出一些里应外合对城堡不利的事情。 匪尔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说:“八爷抱他回来的时候,他尚在襁褓。口袋里有张纸条,上头的字是用鲜血写的,可能写得匆忙,字迹很潦草,但大概意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说的是,遇到了强盗看来是活不成了,如果孩子能活下来,希望有好心人能收养他。纸条上还留了孩子的名字,萧冶蹈。” “遇到强盗?难道,强盗是指八爷他们么?” “当然不是。跟八爷他们打的是本地部族的人,孩子却是汉人,所以,孩子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孩子的父母也许是被部族人抢劫,强盗应该指的是部族人。” “这么说,有可能是那些人劫了他的父母后,因他还小,没忍心杀他?” “有这可能。”匪尔点点头说,“八爷收养他之后,认他做了义子,一晃都过去几十年了。至于他的名字,是因为他除了当我的护卫,还兼任城堡的夜间巡逻,而他又擅长使一把短刀,所以,兄弟们就取他名字的谐音,喊起小夜刀来。” “哦,原来是这样。”刘甦鹃说。 她心里存有疑云,回城堡时,小夜刀看到她们时脸上分明是惊讶的表情,为什么会有这种原本不该有的表情,会不会,小夜刀就是与蝎子王勾结的内鬼。 她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匪尔听后笑着说她多虑了,并解释,小夜刀有次去黑市采购,途中遇上了大风沙,受了很重的伤,脸部的伤最重;回到城堡静养一阵子后,伤倒是好了,但脸部落下后遗症,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明白过来的刘甦鹃不仅消除了心头的疑虑,还同情起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儿小夜刀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沙漠再一次散发出让人难耐的燥热。 在天坑底部劳作的一帮人,尽管没觉得像天坑外那样热,但风吹不到天坑里来,他们还是感觉到闷得喘不过气来。 汪诚站在坍塌的古墓边,出神地看着脚下的墓室,那里,依旧一片狼藉,跟昨天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是周文。 “我说发什么愣呢,是不是又做梦了?”周文问。 汪诚回过头,周文发现他脸色苍白,神情里还透着浓浓的迷惘。 “这古墓不能进,下边,有东西。”汪诚说,他脸上有一丝惧色。 “有东西?什么东西呀?”周文被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他看了看古墓里杂乱的一切,说,“昨天我们下去的时候,没发现有什么东西;现在看,好像跟昨天没什么不一样呀。” “在石门后面。”汪诚指了指墓室里的石门。 “石门后面?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没进去。哎对了,你说里头有东西,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 “是的。晚上我又梦到那神秘人了,他还带我下去过。”汪诚边说,边指了指脚下的墓室。 “下去过?来,说说看,梦里都见到什么了?” “是……我也说不好,总之很可怕。一开始吧,我看到自己蹲在这,喏,就是那里。”汪诚指向古墓边的一个地方,“然后,那个人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抓住我的手,直接飞了下去。再后来……” 接下来,汪诚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的梦境,神情一会紧张,一会恐惧,就好像此刻的他,正经历着梦里的一切。 听完汪诚的讲述,周文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你说石门后面有僵尸?怎么可能呢。你啊,这次做的梦太不靠谱了,这世上哪来僵尸呀。” “但神秘人一再叮嘱,要我小心僵尸。” “这次可能不是神秘人托梦给你。说不定,就是个没任何意义的梦罢了。一会,咱们就要下古墓,你啊,别去多想,赶紧去准备准备。” 汪诚听了周文的话,想想也对,这世上哪来僵尸,说不定,昨晚的梦没任何意义,只是个梦罢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收拾东西,为过会下古墓做起准备来。 过了一会,张教授指挥队员们将连夜从乌鲁木齐运来的器材,通过升降平台运至墓室中,安装调试好之后,他和宗国胜带着十几个人下了古墓。 由于有了大型照明工具,整个墓室亮如白昼。 张教授将人员分成了两组,一组,由他带领,负责在坍塌的墓室里清理和鉴别古墓的年代;另一组,由宗国胜带领,进石门里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墓室。 由于陈国江去市里向上级请示对大沙丘村子进行调查,留下来的警员小张和大林便安排给了宗国胜他们。张教授之所以这样安排,是认为,宗国胜他们进石门要比留在墓室中危险得多,有警员保护安全系数会大一些。 安排妥当之后,张教授叮嘱宗国胜,一定要注意安全,接着,目送一行人走进石门。 正如田沐雪所说,石门里面确实是条狭长的通道,两旁墙壁上刻有复杂的纹饰,看上去相当精致。 宗国胜并没急着去看这些纹饰,因为,眼下他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通往其他墓室的门或通道。 他让小张和大林走在最前头,其余人跟在他后头。 走了十来米光景,前面出现了一个跟人差不多高,看着像是石头质地的灰白色圆球;圆球体积不小,挡住了去路。 宗国胜走过去仔细看了会,见圆球表面布满了粗大的暗红色枝杈状纹路,旁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他觉得不解,在他以往勘察过的古墓中,没见过有这样的东西,这会是什么呢。 他带上手套,用皮吹子清理圆球表面一小块地方,当上面的尘埃被清理掉后,露出来的竟是瘆人的惨白色。 “宗教授,这是什么东西呀?”跟在宗国胜身后的周文好奇地问。 宗国胜摇了摇头,说他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猜测,可能是防范盗墓贼的障碍物。说着,用手摸了摸圆球。 这一摸不要紧,圆球立刻就有了动静,只见,圆球在稍微一颤之后,竟缓缓向前滚动起来。 圆球滚动之前,大家都以为这就是个被固定在通道中的障碍物,没想着会动,眼下,见忽然有了动静,都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生怕圆球会忽然反过来碾向他们。 等一帮人定下神来时,圆球已经翻了个身。 众人看见,圆球的另外一面有一个黑色的足有半米直径的圆形,黑亮黑亮的,上头还有很多放射性的纹理。 大家觉得这个圆球看着眼熟,像是某样东西,但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过了片刻,李成博看出那是什么了,他说:“我靠,这好像是一只眼珠子。”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仔细再看,见那个圆球的白色部分像是眼白,上面分布的红色枝杈状纹理则是眼球血管,而那黑亮黑亮的圆形图案是眼睛的瞳仁,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球。 第四十二章 巨大眼球 看着如此大的石雕眼球,众人心里都有点发憷。 宗国胜警告大家,说这东西肯定是防盗墓的机关,要众人小心,不要乱碰东西,一切行动都听他的指挥。 大眼球滚了一会发出一声闷响没了动静。 宗国胜心想,这玩意应该是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就让大林去看看。 大林应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圆球前方是一道墙,墙脚处地势较低,圆球碰到墙后矮了半截。 他向宗国胜汇报了大致的情况,并说,前面没有去路了,难道,这地方只是一条走道,不存在其他空间。 宗国胜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样的猜测,说,如果这座墓葬是个单墓室,就没必要建这么一条多余的走道,还说,这样的走道在墓葬里叫做甬道,有这么大规模甬道的墓,就必然是多墓室的。 “但前面已经到头了,也没见有门或其他什么的。我猜,即便有别的墓室,估计也不在这里。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大林说。 宗国胜笑他不了解古墓的结构,说在走道的某个地方,一定存在与其他墓室相连的暗门。 他分析得没错,片刻之后,他仔细检查通道尽头的墙,发现圆球前方不到半米的墙上,也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球。 宗国胜说,这就是通往其他墓室的暗门了。 说完,仔细观察,见墙上眼球瞳孔的位置有个四四方方的小洞,里面有一滩白色的东西。 等他看清楚那是蜡烛燃烧后滴下的蜡泪时,神色凝重起来,说:“看样子,已经有人进来过了。” “什么?怎么可能呢?”警员小张听了觉得不解,说,“听张教授说,这座墓在地表下二十米深处,活人怎么可能会进得来呢。难道,会遁地不成?” 宗国胜笑着摇了摇头:“呵呵,年轻人,干盗墓这一行,打地洞的法子五花八门,别说二十米的深度,如果,墓里真有值钱的随葬品,就算是两百米,他们照样能打出条盗洞进去拿东西。” 听说两百米的盗洞都能打得出来,小张禁不住感叹,就挖洞而言,盗墓贼比他们警察还厉害。 又观察了十来分钟,宗国胜琢磨出墙上暗藏的玄机来。 他分析道:“我猜,石门的机关可能跟大石球有关联,你们看。”说着,指着大圆球上像极了瞳孔的黑色.图形解释,“瞳孔表面非常光滑,就像一面镜子,尽管是纯黑色的,但工作原理应该和镜子差不多。我想,可能是利用光学原理来运作的机关。” “光学原理的机关?”汪诚觉得宗国胜分析缺乏常识,说,“这座墓是几百甚至上千年前建造的,那时候的古人就懂得利用光学原理了吗?” 宗国胜笑了笑,说:“汪馆长。中华五千年历史,古人曾经发明的一些东西,现代科技产物都未必有它们先进。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哪朝哪代的智者发明过高科技产物也不一定。” 汪诚也算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他曾经从一些古籍中了解到,古人曾有过很多神奇的发明,所以,宗国胜的观点他还是能接受的。 另外,上次他在“铜棺山”内亲眼见到刘闯利用光幕播放王小溪他们拍摄的录像,也看见了五爪金龙在祥云里显身,他猜测,这一切,应该也和光学原理有关。 他问宗国胜,有没有法子打开暗门。 宗国胜分析,墙上孔洞内之所以会有蜡泪,可能是因为开启机关必须有光源;盗墓贼可能洞悉了这个机关的原理,在孔洞中点上蜡烛,蜡烛发出的光亮经大石球上的瞳孔反射,投向石门的某个关键所在,从而,触发机关使得暗门打开。 周文听后,觉得这种开机关的法子并不复杂,建议宗国胜用手电来试试。 宗国胜觉得可以一试,就让警员小张爬到大石球上,将手电放进墙上的孔洞。 等小张从石球上下来后,几个人一起转动大圆球,将石球上的瞳孔面向手电光。 当手电光照到瞳孔上时,光亮陡然大增,光线被反射到墙上后,那些枝杈状血管纹路立刻变成了血红色,就像一条条红色小蛇,扭动着,飞快缩进墙里消失了。 这一变故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宗国胜担心出事,喊了一声:“这些纹饰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一种有生命的植物,大家快往后退。” 众人忙退出好几步。 石墙在这时候有了动静,只见,刚才消失的红色枝杈竟从两旁的石壁上伸出来,爬过地面钻入了石球内部,只一眨眼的工夫,原本惨白的石球变成了血红色,并缓缓转动了起来。 圆球轰隆隆地转了一会,当球上的瞳孔转到面朝众人的一面时没了动静。 众人看见,黑得瘆人的瞳孔里面正在发生变化,只见,放射状的纹理像活了一样,翻腾交织着,远远看去,整个瞳孔就像挤满了黑色的蚯蚓。 这样的情景看得众人四肢发凉,就连警员小张与大林也看得目瞪口呆。 又过了片刻,汪诚见圆球还是没动静,就问宗国胜,想要打开暗门还要做点什么,比如,踹一脚或推一把。 还没等宗国胜做出回应,大圆球就突然往下一沉,再次发出隆隆的声响,紧接着,陷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忽如其来的变化让惊魂未定的一帮人又出了层白毛汗,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尽头的石墙,他们看见,那里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圆形门洞。 宗国胜见状,知道暗门已经被打开。他让大家别动,由他去看看。 他来到门洞前,拿手电往里照了照,回过头说,门洞里头有台阶,暂时应该没危险。 众人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汪诚松了口气,说:“太刺激了,这机关也太能折腾了,搞这么大动静来吓唬人,敢情,这机关是想把人活活给吓死呀。” 刚定下神来的一帮人听他这么说,禁不住乐了。 周文拍了拍汪诚肩膀,说:“汪馆长。古墓里的机关是专门用来对付盗墓贼的,其厉害程度超出咱们的想象,一旦被触发,是绝不会给人留活路的。所以,你的‘吓死人’的说法欠妥,这里又不是人工建造专门用来吓唬人的‘鬼屋’,这地方,是实实在在的古墓;古墓里的机关都是用来杀人的。” 原本是说笑的话,宗国胜却认真起来,他走回到众人的身边,对周文说:“话也不能这么讲。能吓死人的机关还是有的,比如,外头装了弹簧的盔甲俑。” 周文想起在坍塌墓室里见到的那尊盔甲俑,觉得宗国胜说得有道理;加则,原本他就是说笑,没想去辩论,便点点头,说宗教授言之有理。 稍后,宗国胜让李成博与田沐雪留在通道中,说万一暗门关上也好重新打开;其余人则随他进暗门去。 田沐雪对这样的安排有不同的看法,说:“宗教授,我知道这样安排是为我的安全着想。但您想过没有,我跟‘妖瞳’接触过,它认得我。您不是说,‘妖瞳’有神奇的本领很珍贵嘛,万一大家进去后与它碰了面,小家伙受到惊吓发起脾气来,即便不会有危险,但想要逮住就困难多了。” 宗国胜听了想想也对,当下,打算将人员重新进行分配。 这时,周文想起汪诚昨晚做的梦,寻思着,如果这个梦真预示什么,有汪诚陪大家一起进暗门,终归不是坏事。 他凑到宗国胜耳边,简单说了说情况,建议让汪诚也进暗门去。 宗国胜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让李成博留在通道里,其余人随他进暗门。 李成博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是心甘情愿接受的,他担心进暗门会有危险,如果,他陪在田沐雪身边,至少有个照应。 不过,考虑到不能让宗国胜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决定,加则,留在暗门外以防意外发生也是重要的,他只能点头答应,再三叮嘱田沐雪一定要注意安全。 走进暗门前,宗国胜仔细看过门里头的环境,见里面有台阶,像是又一条通道,不过,距离很短,总共不到三米,与其说是通道,更像是一道厚厚的门。 他让小张与大林跟他先下去检查,其余人留在原地等待。大约十来分钟之后,通道那头传来他的喊声,说,大家可以进来了。 片刻,走出暗门的一帮人见到的是一个比坍塌墓室更广阔的空间。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大家隐约可以看到,这里的结构与外头的墓室相差无几,都是穹窿墓顶,数量庞大的墓砖构成了四壁,有些地方还有着鲜明的伊斯兰建筑特点,有区别的是,这里不仅有几口体积很大的棺材,周围还有几个陪葬坑。 宗国胜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陪葬坑边,蹲下去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让大家过去。 众人走过去看,见陪葬坑里有几件铜质器皿和一张石凳,石凳上头摆着一些东西。 宗国胜疑惑地说:“这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为什么呢?” 周文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能听懂前半句话,这么大规模的古墓里,有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并不是稀罕事;但是,后半句话他就听不明白了,甚至觉得突兀,因为,整句话前后内容似乎不搭边,就好像前半句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后半句却是为什么;难道,天气晴好也需要原因嘛。 他琢磨了一下,却最终没能理出头绪来。 第四十三章 被困 这时,宗国胜缓缓站起身,说:“咱们进来前看到暗门孔洞里有蜡烛,说明有人捷足先登了。但问题是,这些人进来到底想干吗?” “当然是奔着随葬品来的。”周文想都没想就回答。 他觉得这个问题问得不高明,盗墓贼入墓,不是奔着随葬品来,还能是什么。 宗国胜摇了摇头:“如果,真是盗墓贼奔着陪葬品来的,那为什么陪葬坑里的东西他们不拿;要知道,这些东西随便带出去一件,都能值好几十几万甚至上百万。” 到了这时,周文才明白宗国胜此前说出的那句他难以理解的话的意思;宗国胜是想表示,陪葬坑里有宝贝,但盗墓贼却没拿走,为什么。只是,话中缺少“盗墓贼没拿走随葬品”的内容,是以周文听着觉得云山雾罩的。 周文也被宗国胜刚才说的话引发了想象,他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凉飕飕的字眼,僵尸。 他想,汪诚不是说,梦里的神秘人要他提防僵尸的嘛,难道,这座古墓里真有白毛粽子,是僵尸把进来这里的盗墓贼全都给杀了,所以,陪葬坑里的东西才没少。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汪诚,发现对方脸上也显现出了惧色,猜测,汪诚可能也想到这层了。 宗国胜见他神情有异,就问在想什么。 周文迟疑了一下,考虑该不该说出此地可能存在僵尸的猜测;他担心,一旦说出来,宗国胜会不会笑他幼稚;毕竟,僵尸只存在文学作品里,现实世界没人见过。 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担心墓里真有僵尸,说出来也好给大家提个醒,免得到时碰见了,没一点心理准备。 不出所料,宗国胜听完他的话后,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呵呵,小周啊小周。你能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解释,我表示惊讶。” “但是,如果不是僵尸或别的原因,盗墓贼进来后为什么不拿走陪葬品?”周文反问道。 宗国胜说:“总之,僵尸的说法缺乏科学依据。要我看,一定是盗墓贼遇到了机关,或者,遇上别的厉害事物,让他们打消了取物的念想,打道回府了。” 这样的说法周文是不能接受的,他说:“宗教授,您想想,咱们下来走到这里,并没遇上歹毒的机关。如果,盗墓贼也走到这里了,他们能不带走这些东西嘛。”说罢,指了指脚下的陪葬坑。 “也对呀。”宗国胜觉得这个分析有道理,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他紧张地看向墓室中央的几口棺材,喃喃道,“难道,墓里真存在奇怪的东西?” 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大家不要分散,更不要随便去触碰墓室里的任何东西。 他让警员小张返回天坑向张教授汇报这里的情况,并征求张教授的意见,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张离开后,一帮人站在陪葬坑前,继续琢磨盗墓贼不拿走随葬品的各种可能性。 将近二十分钟之后,小张还没回来,周文禁不住担心起来,问宗国胜,小张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宗国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让周文去外头看看情况。 当周文来到暗门跟前时,发现手电的光亮却照不到暗门的另外一边,仔细看才知道,门洞竟然被石雕眼球重新堵上了。 这样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顿时,他愣在了那里。 远处的宗国胜见他站在那里不动,便问怎么了。 周文回过身来,拿手电朝通道里比划了一下,说通道又给堵上了。 “什么?”听闻此言,宗国胜吃了一惊,说,“刚才怎么没听到动静,按理说,这么大个头的石球滚动起来,咱们不可能觉察不到呀。” 周文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云里雾里的。 宗国胜忙让众人回暗门那里去。等到了那里之后,一个严峻的问题便摆在了他们的面前,那就是,暗门已经复位,想要出去,必须按照此前的法子,从外头再次打开。 众人在焦急的同时也感到疑惑,都在想,石球是什么时候滚回去的,如果,是在小张离开时已经复位,那问题就严重了,因为,从小张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钟头,按理说,半小时的时间,足够小张向张教授汇报完情况,并等张教授做出决定后返回。 假如那时石球已经复位,暗门已经被堵,小张发现后便会设法打开暗门。 但现在,暗门却关得死死的,甚至,大林凑到暗门前仔细去听,也没听到暗门那一边有任何动静。 “不对,肯定出问题了。”一直处在紧张状态中的汪诚,心中的焦虑更甚了,他开始将小张的一去不返,跟他做的那个怪异的梦关联起来,他对周文说,“我说的吧,那个梦肯定有说法,保不准,墓里真有吓人的东西。” 宗国胜示意大家别慌,他说:“说不定,张教授听说咱们找到了其他墓室,正在安排队员运器械下来;要知道,外头的通道不开阔,运送东西肯定要花费些时间。咱们哪,再等等。”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宗国胜心里也没底,他清楚的知道,狭窄的通道并不适合大型器材的运输,故,运输一说纯粹是他一厢情愿的期望,不大可能是事实。 他暗想,按照常理,张教授肯定会先派人或亲自来看看新发现的墓室,但半个小时过去了,外头却依旧兵不动水不响,说明,外头的人短时间里打不开暗门,也许正在想其他办法,而他们也无法开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待事情会有转机。 常言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众人在疑惑和不安中熬过了似乎变得漫长的十几分钟,暗门却依旧紧闭,外头还是没任何动静。 心急如焚的汪诚再也忍不住了,说,一定出事了;并强调,一直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回到外头去的别的法子。 一帮人里,只有宗国胜对墓葬结构比较了解,又是他带大家进来的,所以,大家拿征询的目光看向他,指望他给出出主意。 此刻,宗国胜也是毫无头绪,尽管,他对古墓结构了解颇多,但每个时代的墓葬形式不尽相同,他不可能全都了解。 就拿眼下这座墓来说,外头通道里采用石雕眼球与光学原理来构成机关,是他这辈子里没见过的。 可想而知,这座墓里的一些事物,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单凭他掌握的学识,想要顺利返回外头去,难度实在不小。 他沉默了,同时,也在思考,他的目光在庞大灰暗的墓室里游移,希望可以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这时,汪诚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有个白色模糊的影子,正缓缓地在地上爬动。他不自觉地将那个影子跟梦里神秘人提到的僵尸联系起来,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惊叫出声来。 众人正专注地琢磨回外头去的办法,没料到他会忽然出声,而且,声音还这么大,都被吓了一大跳。 宗国胜问他怎么了。 汪诚拿手指着白色影子的方向说:“那,那边有活的东西。” 众人一听,更觉得紧张,纷纷猜想,汪诚所说的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甚至,有人跟汪诚一样,也想到了僵尸。 田沐雪却没因此感到紧张,因为,她想起被她救下的那只“妖瞳”,小家伙是白色的。她猜测,汪诚看到的可能就是“妖瞳”。 她将手电光照向汪诚指着的方向,果真看见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由于隔着一段距离,无法确定那就是“妖瞳”。 她让大家别慌,说那应该不是可怕的东西,可能是“妖瞳”。说着,就想走过去看看。 宗国胜忙把她拦下,说一个人去太危险。 田沐雪说没事,还解释:“宗教授。不要紧的,这小家伙认得我,很乖很听话呢。如果去的人多了,又跟它不熟悉,吓着它才是真危险呢。” 宗国胜觉得她说的在理,叮嘱她小心,还让大林端着枪远远地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尽管田沐雪嘴上说没事,但心里却有点紧张,因为,她不敢确定那一定是“妖瞳”,万一是其他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了看昏暗的前方,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深吸了口气,抬腿往前走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走出没几步,白色影子忽然从地上跃起,两只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暗红色可怕的光晕,闪电般朝田沐雪扑了过来。 变故来得太快,田沐雪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东西就已经扑到她的面前,继而,将她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滑倒在地。 远处的一帮人见状,发出惊呼,都想跑去田沐雪身边。 然而,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只见,白色物体经过的地方,从地下射出了成排的弩箭,箭支带着呼啸钉入了墓顶穹窿,发出骇人的噗噗声响。 第四十四章 寻找出路 见此情景,宗国胜顿时明白过来,喊了声:“大家不要过去,‘妖瞳’是在救小田呢。” 跌倒在地的田沐雪也明白,“妖瞳”刚才这一撞实质是在救她,她猜想,小家伙一定知道有厉害机关存在,为了防止她进入弩箭有效射击范围,就飞跑过来将她撞开。 她感激地用手去抚摸“妖瞳”毛茸茸的小脑袋,“妖瞳”乖巧地钻进她的怀里。 片刻,宗国胜领着众人来到她的身边,问有没有伤着。 田沐雪摇了摇头,说,幸亏有“妖瞳”阻拦,要不然,自己可能已经成刺猬了。 正说着,汪诚指着“妖瞳”的腿说,好像在流血。田沐雪检查了一下,发现那小家伙腿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看样子,是被弩箭给伤着了。 “得赶紧给它上药,一旦伤口感染就难办了。”周文说。 田沐雪有些着急,说:“我的小药箱留在营地忘带下来,现在没办法帮它上药。而且,就算想回到营地去取药,也回不去呀。”说完,看向被堵的通道方向。 宗国胜想了想,拿手电照了照前方翻起的一溜踏板,看到踏板下满是用来装置弩箭的孔洞,神情严峻地说:“这里的机关不一般,单说这个弩箭机关,一般人假如误闯进去,肯定活不成。”说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电光照射下灰蒙蒙的远处,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要出去,难哪。” 汪诚原本就很担心,但也一直抱有希望,他认为宗国胜是个有经验的考古工作者,理应会想到返回外头去的办法;现在,却听出对方话里有力不从心的味道,更觉得不安了。 他问宗国胜:“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不是绝对没办法,只是很危险。” “有危险总好过束手待毙。您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办法。” “嗯……”宗国胜想了想,解释道,“有些古墓,建墓者会设计一条或多条义道;所谓的义道,就是除了真正的墓道之外的其他通道。通常,这些义道狭窄,用途也各不相同,有些,是为了方便守墓人进出;但大部分是用来迷惑盗墓贼的。” 说到这里,宗国胜强调,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找到可能存在的义道,而且,必须是没有机关的,他们才有可能返回到外面去。 汪诚听完心已经凉了半截,他说:“我曾听说过古墓义道之凶险,这种通道走进去必定九死一生。宗教授,我想问,咱们能找到没有机关的义道的几率有多少?” “难说。”宗国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坦白说,非常渺茫。”说着,话锋一转,用一种坚毅的口吻说,“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消极等待,主动出击才能争取更多生存的机会;所以,咱们必须寻找别的出路。” 众人想,就眼下的情形来看,除了去找别的出路,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接下来,宗国胜将众人分成两组,田沐雪与周文留在原地,说万一张教授他们打开通道下来,也好有个接应。他叮嘱两人,古墓里危机四伏,为了确保安全,不要去其他地方,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安排妥当之后,宗国胜、大林与汪诚朝着一个方向渐渐远去。 田沐雪有些担心地问周文:“文哥。万一宗教授他们找不到别的出入口该怎么办?” 周文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但他强调,宗国胜在考古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又参加过国内几个大型墓葬的发掘,对古墓结构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如果,这座古墓存在其他出路,相信一定会找到。 “但如果没有呢?”田沐雪又问。 她要一个答案,一个结果。 其实,假如不存在别的出口,而外头的人又无法打开暗门,最终会怎样她是了解的,只是,她无法接受而已,是以才会一再问出结果已经很明显的问题来。 周文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摸了摸下巴,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着,安慰起田沐雪来,“也别太担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这帮人个个长得一脸福相,按理,老天不会给咱们制造大麻烦;再说了,不是还有张教授他们嘛,如果咱们长久出不去,他们肯定会想法子打开暗门来找咱们的。” 说这句话,明着是安慰田沐雪,实质上,周文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事态是否会朝着好的一面发展,还是变得更加糟糕;假如,宗国胜他们没找到其他出路,而张教授他们又联系不上,结果会怎样,他不敢去想象。 两人没再说话,气氛有点沉闷;“妖瞳”也和他们一样,温顺地躺在田沐雪的怀中,任由田沐雪抚摸。 就在气氛沉闷得快要凝固了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汪诚的一声惊叫:“他,他会动,他,他是僵尸。” 紧接着,是宗国胜的喊声:“别动,别去碰那个人,大家赶紧往后退,退到原来的地方去。” 话音一落,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这样的动静周文与田沐雪一听就知道出事了,忙看向远处,见到了几道手电光,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快速朝这边跑来。 “他们肯定出事了。”田沐雪焦急地说,“刚才,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僵尸,难道......”她想说,难道,宗国胜他们真遇上那种东西了。 然而,还没等周文作出回应,意外发生了,奔跑中的几人里,跑在最前头的一人发出一声惊叫,地面腾起浓如墨的烟雾,那人瞬间被黑烟吞没。 变故来得很快,周文与田沐雪都愣住了,直到烟雾散去他们才回过神来,但此刻,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踪影。 “快,去看看。”周文大声说。 两人向前跑,不一会便来到那人消失的地方,一看之下都愣住了,他们看见,刚才还跑着一个人的地方,地面却平整得像块板子。 “奇怪,人呢?”周文吃惊地问,“刚才明明看到……” 话还没说完,周文发觉田沐雪神情有些异样,田沐雪像是没听他在说话,而是紧张地看着怀里的“妖瞳” 他看向妖瞳,发现小家伙还是一动不动的缩在田沐雪的怀里,身上柔软的毛须如丝绸般润滑,任谁看了都会生起爱怜之情。他觉得不解,他原本以为田沐雪的紧张是由“妖瞳”造成的,但小家伙安静得很,没看出什么异样来,那么,田沐雪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了呢。 他正想问问,却突然明白了,造成田沐雪紧张的并不是“妖瞳”,因为,田沐雪的目光没落在“妖瞳”身上,甚至,“妖瞳”也低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 田沐雪与“妖瞳”目光是聚集到地上的,说明,地上存在让田沐雪感到紧张的事物。 周文心里有些发虚,他不知道地上究竟有什么,但知道,能让一个成人感到紧张的一定不是美好的事物,说不定,可怕至极。 他壮着胆子将手电光照向地上,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看见,半米开外的地上赫然有一只惨白的人手。 古墓中,黑暗的环境里,地上出现一只惨白的人手,这是多么可怕的场景呀,饶是周文胆子大,也被吓得不轻,他拉着田沐雪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问那究竟是什么。 其实,他已经看清楚那是一只人手,但怕看错了,因为,他发现除了一只手之外,没看到诸如手臂、肩膀等与手相连的其他部分。 “手,一只惨白的手。”田沐雪机械地回答,看样子,她被吓得不轻。 周文再次看过去,见那只手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经过仔细辨认,周文觉得不像是断肢,就猜测,与手相连的部分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以致他们发现不了。 他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俯身看向那只手的附近。 片刻,他转身对田沐雪说:“这只手是攀在大池子边沿上的。你看,手掌附近有横着的交界线,说明再往前去是空的,应该是个池子;但从咱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不了。我猜,可能是池子的石壁跟地面都是用同一种砖砌成的,稍远一点看去池子与地面就像一个整体。” “有道理。”田沐雪听明白了,她担心地说,“难道,是宗教授他们没看出这里有个池子,不小心掉下去了。” “有这个可能。但这只手这么白,明显不像是活人的手。难道……”周文又想起汪诚的那个梦来,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难道,真有僵尸?”此言一出,不仅田沐雪吓了一跳,连他自己也觉得心里一凉。 “不会真有僵尸吧?”田沐雪说,同时,搂紧了怀里的“妖瞳”,不自觉地又退出一步。 周文深吸了口气,心说,怕什么呀,不就一个死人嘛,别说世上没有僵尸,就算有,我这活脑子还怕它死脑筋不成。 想到这里,他示意田沐雪别慌,说,待他看看与手相连的人到底是谁。 他慢慢移到池子边沿,就着手电光往下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四十五章 怪人与机关 下头挂着的竟然是背着枪的大林,周文觉得太意外了,因为,在他印象里大林是个大块头,但对方的手却如此苗条,让他觉得难以理解。 正疑惑着,下面的大林没好气地说:“我说兄弟,赶紧拉我一把,我怕这雕像的手快撑不住了。” 雕像的手? 听闻此言,周文立刻明白过来,这只吓到他与田沐雪的手掌,原来是雕像的一部分;估计大林掉下池子后,不知哪捡来的,拿雕像的手当钩子使了。 明白过来的周文忙蹲下去,放下手电抓住那只冷冰冰的手掌用力往上拉。 大林毕竟块头大,分量出奇的重,石雕手掌吃不住他的重量,竟发出嘎嘣的声响,断了一个手指。 周文吓了一跳,忙使出全身力气去拉,同时,他注意看下池子里的环境,见池子中央有几口大棺材,棺材周围满是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像是某种爬虫,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这样的景象看得周文头皮发麻,一时竟愣住了。 大林似乎发现他走了神,忙喊道:“兄弟。我说你发什么愣呢,赶紧拉我上去,下头那些虫子可不是善良的主,看见没,我脚底下是什么。” 周文反应过来,探头看了看大林的脚下,见黑压压的虫子堆里赫然是一副白森森的人骨。他连忙招呼田沐雪过来帮忙,等田沐雪来到近前,他趴到地上,抓住大林的手腕,一使劲,将大林提起来半米多。 田沐雪见状,放下“妖瞳”正要上去帮忙,但是,“妖瞳”却发出了低吼声,一双眼睛泛起暗红色的光晕。田沐雪发现“妖瞳”行为有异,不由多了个心眼,直觉告诉她,小家伙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小田,赶紧帮忙呀。大林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拉不动。”周文催促道。 田沐雪应了声,但没有去帮忙,而是走到池子边沿往下看;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因为,她看到挂在池子边上的压根不是警员大林,而是一尊面目狰狞的盔甲俑。 她吓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抓住周文的胳膊使劲往后拽;由于使出吃奶的力气,周文竟被她拽得差点跌倒在地。 周文急了,说道:“我说小田,不是要你拽我,是要跟我一起把大林拉上来。” 田沐雪见拽不动他,心里焦急,要周文立刻撒手,还说,下面那人根本不是大林。周文觉得意外,问下面不是大林还会是谁。田沐雪见他不肯放手,急了,要他仔细去看那个人。周文有点云里雾里的,但见田沐雪说得这么认真,就打算去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大池子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周文,别去碰那个人。他可能是僵尸。”喊话的是汪诚。 周文与田沐雪忙看向前面,看到了宗国胜、汪诚与端着枪的大林。周文心里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股凉气从他腰间直冲上了脑门。他心说,要了命了,大林在池子对面,说明被他拉着的一定不是大林,甚至,不是个人。 对面的宗国胜大喊:“赶紧撒手。” 那人不是大林已被证实,周文不可能继续去拉,他想松开石雕手掌,却不料,下面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伸出一只黑乎乎干瘪了的手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将他拉得趴在了地上。 这下,周文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此人,绝对不是警员大林,甚至,都不像是个正常的人类,从对方戴着面具以及身上披着的斗篷来看,倒跟坍塌墓室的盔甲俑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盔甲俑的躯壳是空的,而眼下的盔甲里却存在一个实实在在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活物。 此时,那人也在注视着周文,周文看见,面具上眼睛部位的窟窿里,后是两只泛着青光没有瞳孔的眼球,眼球上布满了红色枝杈状的血管,看上去非常吓人。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周文感到毛骨悚然,忙使出浑身力气,去掰那人抓着他的手,想摆脱对方的纠缠。 这人却不想他就此离开,腾出了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周文被那人拉得上半身悬在了空中,一只胳膊被对方拉着,另一只手撑在池子边沿,对方全部的重量,加上他上半身的重量全靠一只手撑着。周文心中叫苦,心说,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那人拉下池子。 见此情景的田沐雪抓住周文的衣服想将对方拉回来,无奈那个怪人实在太沉,结果,非但没将周文拉回来,还与对方一起,被那个怪人拉下了池子。 只听得扑通几声,两人连同那个怪人都跌落到了黑压压的虫子堆上。 这一幕,被站在池子对面的宗国胜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三人不约而同大叫,要周文他们小心。 就在这时,那只“妖瞳”走到池子边,它眼睛里的红光比此前更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说来也怪,黑色的虫子似乎惧怕“妖瞳”,听到吼声,纷纷往后退了好几米,周文、田沐雪以及那个怪人的脚下,一只虫子都没了。 远处的宗国胜见状,明白过来,说:“原来‘妖瞳’还有这么神奇的本领,它能震慑住这些虫子。”说着,让汪诚与大林随他跑去周文他们那里,打算拉他们上来。 然而,还没等迈开腿呢,只听得隆隆声起,地面颤动起来,数以万计的黑色虫子潮水般退向池子中央大棺材的下面,迅速失去了踪影。 几乎于此同时,池子周围的砖头开始变换位置,那些砖头仿佛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像植物快速生长一样,延伸进与地面平行池子上方的空间,只十来秒的时间,开阔的大池子就被这些墙头盖了个严严实实,与周围的地面连成了一个整体。 看到这一幕的汪诚感到震惊,问宗国胜与大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宗国胜站到刚才还是池子现在成了平地的地方跺了跺脚,空空作响。他说:“应该是机关,得赶紧想法子救小周他们出来。” 真是屋漏又逢连天雨,眼下,他们被困墓室能不能出去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周文与田沐雪又关在了地下,这样的局面可谓是雪上加霜。 情况是迫在眉睫,但仓促之间很难想出妥善的办法来。 汪诚问宗国胜,有没有救人的法子。 宗国胜摇了摇头,回答:“这么大规模的机关,肯定不容易解开。但不管怎样,都得设法救他们上来。”说着,看了看四周,说,“咱们先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启机关的装置。” 接下来,三人打着手电仔细察看,希望能找到开启机关的关键所在;而此刻,掉入大池子的田沐雪与周文,正被浓浓的疑云笼罩着。 他们听见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盔甲俑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声音,声音透过面具听上去闷闷的不是很清晰,加则对方说的又不是汉语,完全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不过,两个人已经定下神来,因为,他们看出对方是个人,而且,对他们好像没有敌意,所以,不觉得太可怕。 但两人感到疑惑,都在想,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出现在古墓里,还穿着厚重的盔甲。 这时,“妖瞳”柔柔的叫了两声,走到怪人的身边,温顺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往怪人身上拱。 田沐雪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心说,该不会小东西眼神不好,错把怪人当成她了吧。 倒是周文忽然开了窍,他低声对田沐雪说:“小田。我猜,这人八成是‘妖瞳’的主人哪。” 在周文的提醒下,田沐雪结合“妖瞳”亲昵的举动,也明白过来,觉得周文的猜测是正确的,否则,“妖瞳”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 她问周文:“难道,这人是个盗墓贼?” 周文点了点头,说有可能。 “但他怎么会呆在墓里头不出去呢。难道,跟咱们一样,也被困在这里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两人说话的当口,怪人发出一声长叹,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妖瞳”的脑袋,动作之轻柔充满着爱怜。 抚摸了片刻,怪人从斗篷里掏出个本子,递到了周文与田沐雪的面前。 周文觉得意外,用手指了指自己,问怪人,这本子难道是给他们的。怪人点了点头,将本子翻了翻,示意周文去读上面的内容。周文满腹狐疑地接过去,发现是一本寻常的日记。 怪人用手指了指周围,比划几下,似乎想描述什么;但周文与田沐雪没看明白。怪人急了,用手指着日记本,要他们先看上面的内容。 周文并不着急去看日记,他最关心的,是怎么才能走出这个机关制造出来的囚牢。 他问怪人,有没有法子走出机关。 怪人摇了摇头。 周文很是失望,问,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怪人指了指周围,又用脚跺了跺地面,然后,又是摇手又是点头,嘴里还乌拉乌拉一通解释,可惜,他比划了好一会,周文也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田沐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这人会不会是外国人。 怪人忙摇头否认,并指了指胸口,握紧了拳头,意思是说,他是个中国人,而且还有一颗爱国的心。怪人将周文手里的日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示意周文马上去看。 第四十六章 虫巢 看到怪人打手势说明自己是中国人,田沐雪觉得有意思,心想,一个盗墓贼,却表现出强烈的爱国情怀,有些讽刺。 周文阅读日记本上最后一页的内容,看了片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他说:“什么,不存在机关?” 田沐雪没明白他的意思,问他怎么回事。 周文解释道:“日记上说,咱们现在根本不在机关里。” “怎么可能呢。”田沐雪感到意外,说,“咱们明明跌下池子来的,而现在又出不去,如果不是机关,还能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日记上写得清清楚楚,说这里压根就不是机关。”说到这里,周文再次用手电照了照四周,然后,像是有了发现,问田沐雪,“哎,你有没觉得这里的棺材有些眼熟。” 田沐雪看向棺材,只扫了一眼便说:“对呀,这不就是咱们刚进墓室时看到的那几口棺材嘛。但奇怪的是,棺材明明是在地上的,怎么现在会在这池子里;又如果棺材原本就在池子底部,咱们进来时,在平视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看得见的。” “嗯,确实很奇怪。”周文略微想了想,说出了他的推测,“你看会不会是这样。这儿呢,确实没有机关,因为,这么大规模的机关别说是千年前的古人,就算用当今科技来建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猜测,咱们压根没跌入池子,之所以会有中机关的感觉,说不定是错觉。” “错觉?” “对!如果我判断得没错,那么,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咱们的思维。可是,会是什么呢?” 就在两人热烈讨论的时候,一旁的怪人急了,嘴里又发出让两人听不懂的声音来,还指着周文手上的日记,做了个翻页的手势。 周文见了,心想,难不成,刚才看的还不是最后一页,后头还有内容 他继续去翻日记本,一翻之下才发现,后面果真还有一页。 看了一小会,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得很难看。田沐雪见了,心中多了几分忧虑,问怎么了。 周文神情凝重地回答:“如果,日记上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里就没有机关。” 田沐雪听了觉得不解,说:“没机关不是好事嘛,干吗还叹气呢。” “因为,日记上提到了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我们的错觉,而且,还提供了破解的法子。” 能脱困,是田沐雪目前最关心的,她问周文,是什么样的法子。 周文摇了摇头,表示这个法子难度不小。 “你看看日记上说的。”周文将日记本递给田沐雪。 田沐雪疑惑地接过去,直接看最后一页上的内容。 日记上的字迹很工整,有些行楷的味道,田沐雪想象不出,一个盗墓贼,居然会写出这么好的字来。 日记最后一页的内容说,眼下这个机关,实质是一种气味导致人产生了视觉偏差,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大池子,之所以他们以为有,纯粹是错觉。 日记里也提到了破解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找到致幻气味的源头,那里有另外一种东西能克制这种气味。 办法看似简单,但田沐雪看完日记上最后一页的内容后,脸色却变得不好看了,因为,日记中提到的那种致人产生视觉偏差的气味,是刚才那些黑色虫子散发出来的。破解的办法,就是要找到虫子的老巢,虫王身上的分泌物会抵消致幻气味。 “这法子难度不小,但也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咱们只能试一试了。”周文无奈地说。 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已经在田沐雪心中留下了阴影,她蹙着眉说“进虫窝是要冒很大危险的,万一……”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骨,意思是,进虫子的老巢,说不定会步了这副骸骨的后尘,成为虫子们的吃食。 周文光想着破解机关的法子,进虫窝要冒的风险也想过,只是没太重视;现在,经田沐雪提醒,觉得要冒的风险巨大,真正是拿生命当赌注,输了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他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行为,但无法代表田沐雪,特别是在涉及生命安全的问题上,他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做什么。他犹豫了。 怪人见两人都沉默起来,又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 细心的田沐雪想到,日记一定是怪人写的,这人应该知道点什么,甚至,怪人曾经有过破解机关的经历,日记本上才会有那样的记载。现在,怪人完完整整的站在他们面前,说明,对方破解机关的办法是安全的,否则,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周文。 周文听后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分析得很有道理。他打着手势问怪人,有没有安全的法子找到虫王。 怪人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口大棺材,意思是,虫穴的入口就在棺材那边。 此前,周文看到潮水一般的虫子退到棺材边上就没影了,也曾猜测棺材底下有空间,现在,在怪人口中得到证实,不由想起虫子退去时震撼的一幕,觉得后怕。 他下意识看了看地上白森森的人骨,又沉默起来。 怪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拍着胸脯表示不会有危险;还指了指蹲在一旁很乖巧的“妖瞳”,那意思,有“妖瞳”在,虫子不敢肆意妄为。 “妖瞳”能震慑虫群是两人亲眼所见,怪人的意思他们也明白,两人琢磨了一下,觉得有“妖瞳”陪着,被虫子啃食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只要谨慎小心,进虫窝理应不会落到成食物的地步。 “行。那你带我们去找虫王吧。”周文下了决心似的对怪人说。 决定好了之后,三人来到了棺材边。周文看见,棺材下面是石头砌成的底座,上头有矮门,门里有往下的台阶。 怪人蹲下去,将“妖瞳”放进了门内。 “妖瞳”刚一进去,就听得门内响起密集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有几万只虫子的脚在移动。 周文壮着胆子拿手电往台阶下方照了照,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都变了;他看见,台阶下黑压压的到处是虫子,“妖瞳”所到之处,虫群纷纷避让,看样子,虫子确实惧怕“妖瞳”。 怪人也凑到门口听了听,片刻,朝两人打了个下去的手势,继而,身子一矮,钻进了门内。 尽管周文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吓到,心里害怕得紧,但见怪人已经进了门洞,只好强作镇定,与田沐雪一起钻进门去。 台阶并不长,只几米就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 周文与田沐雪看去,顿觉毛骨悚然。 他们看见,石室里到处都爬满了黑色的虫子,黑压压的少说也有好几万只;但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些虫子一动不动地趴着,就好像死了一般。 周文禁不住问怪人:“奇怪,这些虫子刚才还有动静的,怎么才一会就一动不动了,难道,死了?” 怪人摇了摇头,示意他用手电照向那些虫子。 周文听了,拿手电照向虫群,只见,手电光所到之处,原本一动不动的虫子有了很大反应,纷纷避让光亮,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周文立刻明白,虫子之所以没动静,一定是在戒备他们,或者,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在得不到操控者指令的情况下,虫子们便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如果真是这样,能操控它们的就只有虫王了。周文这么想。 他提醒田沐雪与怪人要小心,因为,虫王可能就在附近。 田沐雪立刻紧张起来,问周文是怎么知道虫王就在附近的;周文便将虫群受虫王操控的猜测说了出来。 刚说完话,正对着他们的墙上便起了变化,只见,数千只虫子呼啦啦地退向两侧,一个半米多直径的窟窿露了出来。 两人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虫群要向他们发起攻击,当即有了逃走的念想。 怪人却没有惊慌,而是极其冷静地将他们拉住,示意两人去看墙上的窟窿。 两人看去,见到一个圆滚滚肉呼呼米黄色的大肉球从窟窿里探了出来。 这东西让田沐雪感到恶心,忙问这肉球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文回答:“我猜,这是虫王。” 听说是虫王,田沐雪忙仔细去看,越看越觉得疑惑,说:“虫王的长相怎么跟虫子完全不一样呢。” 周文解释道:“蚂蚁知道吧?体态娇小看着不起眼。可蚁后的长相却跟蚂蚁完全不搭边,就像个蚕宝宝。” 关于蚂蚁的科教片田沐雪也看过,自然知道蚁后的长相,对比此刻看到的虫王,觉得,真有几分相似,于是,心中释然。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虫王蠕动着胖乎乎的身子打窟窿里钻出来,在离三人不远的地方停下。 “妖瞳”也有了动作,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虫王。 周文看在眼里,心说不好,这两个货色不会是要干架了吧。他忙拉着沐雪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担忧,这么多虫子,真要是打起来,单凭“妖瞳”能应付得过来嘛。 第四十七章 脱困 就在周文等着一场昏天暗地的打斗展开之际,意想不到的一幕却上演了。 他看见,“妖瞳”走到虫王身边,非但没有剧烈的动作,还拿毛茸茸的脑袋往虫王身上蹭,而虫王微微蠕动胖乎乎的身子,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周文看得张大了嘴,心说,这两个家伙不像是对头,倒像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虫王被“妖瞳”蹭了几下之后,身子泛起油光,就像渗出了一层油腻的汗液。 看到这样的情景,周文马上想到怪人日记上说的,能消除虫子散发的致幻气味的,必须是虫王身上的分泌物;当下,他明白“妖瞳”正在获取那种能救他们性命的东西;同时,也在猜测,虫王与“妖瞳”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契约,比如,在互不侵犯的前提下,一旦“妖瞳”有需求,虫王必须提供力所能及的东西。 片刻之后,身上粘满虫王分泌物的“妖瞳”回到三人身边,虫王也迈着蹒跚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返回到窟窿里头去了。 怪人抱起“妖瞳”,闻了闻它身上虫王分泌出来的粘液,并示意田沐雪与周文照着做。 周文与田沐雪觉得虫王长得特别恶心,现在还要闻它分泌出来的东西,感觉胃里就像开了一台搅拌机,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但是,为了消除致幻的虫毒,他们只能强忍,凑近了“妖瞳”嗅了几下。 片刻之后,虫毒消除,三人出了石室来到台阶跟前。 怪人打手势让周文与田沐雪带“妖瞳”先出去,他来押后。 周文以为怪人是为了防范虫子攻击,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没多想,抬腿上了台阶。 到了外头,周文与田沐雪见到了焦急不安的宗国胜、汪诚与大林。 见两人出来了,宗国胜问他们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 周文表示没什么大碍,并问他们是怎么来到棺材边的。 宗国胜回答:“刚才,我见你们掉下去了,很着急,就和汪馆长林警员寻找破解机关的法子;没想到,转了几圈却绕到池子里来了。我觉得奇怪,没见梯子或台阶,我们是怎么下来的呢。” 听闻此言,周文已经猜到大概,三人定是中了虫毒也产生幻觉,是以跟他与田沐雪一样,也认为此处有个池子。 他说:“这里根本没有池子,也没有机关,这几口棺材,就是咱们进来时看到的摆在墓室中央的那几只。”说完,让三人闻“妖瞳”身上虫王的分泌物。 宗国胜觉得奇怪,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闻呢。周文就将虫毒能使人产生幻觉,只有虫王的分泌物才能解毒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听完,宗国胜将信将疑,但想着闻一闻“妖瞳”身上的气味就能走出机关,还是值得一试的;他相信周文不会坑他们,理应不会有不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凑到“妖瞳”跟前用力嗅了嗅,汪诚与大林见状,照着做了。 只几秒钟工夫,虫王的分泌物起了作用,宗国胜看向周围,发现他们站在墓室中央,四周是平整的地面,大池子已经消失不见。 宗国胜心头的压迫感顿时减轻不少,也更相信周文所说的一切,所谓的机关只是由虫毒引起的幻象,而虫王的分泌物的确有祛毒功效。 就在他刚松了口气之际,怪人从石门里出来了。 大林一见到怪人,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忙端起枪向怪人瞄准。周文见状,让他别冲动,说,这次能顺利祛除虫毒,都亏有怪人帮忙。 大林觉得奇怪,低下枪口问:“你说……他帮的忙?” “是啊。”周文很肯定地回答。 “他究竟是什么人?”或许是职业习惯,大林警觉地问。 “嗯……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个摸金校尉吧。”周文解释,并从兜里掏出那本日记,递给了宗国胜,“宗教授,这是他给我们的日记,上头记录了很多东西,包括祛除虫毒消除幻象的法子。我想,等看过日记上的内容,或许就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听说解除虫毒的法子来自日记,宗国胜便想,日记里会不会有回到外头去的办法。 他接过日记本,翻开了第一页,一行标题跃进了他的眼帘。 “鬼眼天坑调查笔录?”他吃惊地喊出声来,“调查笔录?难道……” 周文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疑惑的目光投向那怪人,说:“难道,他不是盗墓贼,而是考古工作者?或者,是做地质研究的?” 怪人听到他这么问,情绪激动起来,冲他又是点头又是呜哇呜哇说了一些几人听不懂的话。 宗国胜像是明白了,此人必定不是盗墓贼,而是个科研工作者,至于此人是怎么出现在古墓里,也许,看过日记上的内容就能知道。 就在宗国胜打算仔细阅读日记本上的内容时,远处有几道手电光射来,同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老宗,宗教授。” 喊话的是张教授。 几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都猜测,张教授是带人来找他们了,当下,不约而同挥舞起手臂,并大声回应,我们在这里。 回到营地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进入古墓的一帮人折腾了一上午,都累得够呛,特别是宗国胜他们,差点被困死在新发现的墓室中,除了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惫。 张教授让负责伙食的队员即刻开饭,并加了几道菜,说是让宗国胜他们补补身子;又喊来卫生员带怪人去帐篷进行清洗,再换套干净的衣服。 众人在大帐篷里席地而坐,边吃边聊。 宗国胜问张教授,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才来找他们。 张教授回答:“一开始,我知道暗门重新被堵也挺着急,立刻带人前去想重新打开,但此前用过的法子不灵了,试了几遍都没起作用。后来,我计划将堵门的大石球搬开,可是,通道狭窄,大型器械无法运进去,而石球单凭人力是搬不动的,只好作罢。” “那后来是怎么打开暗门的呢?”宗国胜又问。 张教授说,他打电话问了好几个同行,才打听到有个前辈曾经接触过这类机关。 那个前辈说,这种机关是利用罕见的植物来充当触发器的,这些植物遇到火光便会逃遁,机关就会开启。 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放把火就能打开机关的,要注意火光的强度,弱了起不了作用,过强植物会被烧死,一旦植物死了,整个机关就会被锁死,被关在里头的人就再无出来的可能。 机关一旦被打开过,用作锁芯的植物就会遁地消失,由于没了植物来充当锁芯,机关复位后开启的方式就会有改变。 “那……最后究竟是怎样打开机关的呢?”宗国胜问。 他急于知道结果,以备往后再遇上这样的机关,能有应对的法子。 张教授回答:“我将机关的一些特征告诉了那位前辈,前辈教了我一个开启的办法,一试,果真就打开了。其实啊,很简单,但很费力气,我们几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大石球转动到了特定的位置,机关就打开了。” “哦。”宗国胜像是听明白了,说,“这么说来,机关初始状态是依靠植物来支撑,开启的方法比较罕见,但复位后就变成了一个物理性质的机关,也就是说,将石球转动到特定的位置,机关就能开启。” 张教授说没错,随即问,在新发现的墓室里有没有发现点什么;另外,那个穿着盔甲的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从哪儿来的。 宗国胜就将他们在墓室里的经历说了一遍。 在说到怪人的来路时,他这样说,在寻找其他出口的时候,他们遇上了怪人。当时,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宗国胜还以为只是一尊俑人。 当时,汪诚还在执着他做的那个梦,说,这个怪人可能是僵尸。 宗国胜说不可能,如果是僵尸,即便是死的也会一蹦一蹦的,但这人却一动不动。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那个怪人就像跟他唱对台戏一样,不仅动了,还夺路而逃。 宗国胜见状,愣了一下后,让汪诚与大林随他去追。他想,不能轻易让这人溜走,万一这是一个正常的活人,就有可能从此人嘴里问出离开此地的办法。 三人立刻去追赶,没想到,追至墓室中央时,地上忽然出现一个面积很大的池子,周文与田沐雪正从池子里拉起一人,被拉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怪人 “大池子?刚才我们去找你们的时候,没见着墓室里有大池子啊。”张教授疑惑地说。 宗国胜说:“确实没有池子,之所以我们会以为有,是因中了虫毒产生了幻觉。” “哦,原来是这样。” 正聊着,卫生员领着换了衣服后的怪人走进帐篷来。 经过清洗,怪人已经显现出真实的相貌;等众人看清怪人的长相后,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第四十八章 怪人是美女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怪人居然是个女的 由于考虑到在没有光线的地下呆久了,强烈的阳光可能会灼伤了眼睛,帮怪人清洗的女卫生员,除了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戴了副墨镜。这样一来,原本蓬头垢面的怪人,变成了一位体态均匀长相姣好的美女。 “她……她真是我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周文惊讶地问,他简直不敢相信与田沐雪会从古墓里带出个大美人来。 卫生员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 张教授招呼那个女生坐到田沐雪旁边,说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那女的见到炕桌上的食物,也不客气,坐下后一通狼吞虎咽。她在地下呆得太久,现在重返人间,人世间的美食对她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趁着吃饭的当口,宗国胜翻看了那本日记,上头提到了两个人,一个,叫张昌甲,是一位研究地质结构的专家;另一个,叫张旭丽,应该就是从古墓里出来的女人。 为了证实这一点,宗国胜指着日记上的名字问正埋头吃饭的女人,张旭丽,是不是她的名字。 女人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食物,神情有些茫然,或许,是长久没人提起的缘故,她对自己的名字已经感到陌生。 半晌,她才有了反应,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我……张……旭……丽,是……我。 尽管她说得含糊不清,但在场的人还是听明白了,这个从古墓里走出来的女人,就是日记里提到的张旭丽。 “那你……是考古队的一名副教授?”宗国胜指着日记本上张旭丽名字后头的身份备注问。 女人再次点了点头,并打着手势让他读后面的内容。 宗国胜心想,这个女人或许是与世隔绝久了的缘故,语言方面存在一定的障碍,估计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来。 张旭丽估计单身一人惯了,不怎么适应人多的场合,胡乱吃了点东西之后,带了些香囊奶茶,在卫生员的陪同下去帐篷里休息去了。 看着张旭丽走进帐篷,张教授建议道:“老宗,要不这样。正好大家都在,您读一下日记上的内容,大伙也听听,或许,会对咱们的发掘工作有帮助。” 宗国胜觉得在理,但他认为自己的朗读能力有限,就推举由田沐雪来做这个工作。田沐雪也没推辞,接过日记本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渐渐地,关于张旭丽多年前的一段往事浮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原来,早在五年前,张旭丽向所在单位的领导递交了一份计划书,申请对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进行调研。 这个传说提到了大沙暴、神眼,以及一个叫做“鬼眼天坑”的地方。 传说里还说到,在“鬼眼天坑”的下面存在一个巨大的谜团,天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进入这道门,人类就能接触到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文明,那里,住着拥有神奇本领的“神”。 单位领导看过计划书后,说她这是异想天开,世上哪来鬼神,为这个不切实际的传说,就要动用人力物力大张旗鼓地去展开调研,单位不会支持的。 于是,这个计划就此搁浅。 几个月后,就在张旭丽逐渐有了放弃计划的念头时,远在吉木萨尔的同学告诉了她一个消息,说有人在沙漠里目睹了传说中提到的大沙暴,还看到风暴中出现了一只巨大黑色的眼球。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促使她下决心,一定要亲自去吉木萨尔了解一下;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张昌甲。 张昌甲听了之后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跟女儿讨论过这个传说,尽管也感兴趣,但总觉得希望很渺茫,没太当回事;另一方面,他担心女儿独自进沙漠会有危险。 爱女心切的他,最终向单位请了长假,理由是去度假,实质上,他陪同张旭丽一起去吉木萨尔,对“鬼眼天坑”的传说进行调研。 两人来到吉木萨尔后,张旭丽的同学带他们见了目睹大沙暴的本地人,了解过情况之后,购置了进沙漠的必需品。 接下来,他们凭借那个目睹大沙暴的人的描述,找到了出现大沙暴的大概位置,在一个大沙丘的附近,找了个村落住了下来。 村民似乎很友好,平常都热情招待他们,并且,在张旭丽打听“鬼眼天坑”的时候,村里的老村长还主动提供线索,说他们村子有一条通往天坑古墓的通道,但不知道那个天坑古墓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鬼眼天坑”。 张旭丽听了自然很兴奋。也难怪,此次进沙漠为的就是寻找“鬼眼天坑”,现在,有这么重要的线索,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问村长,能不能带她去看看那条通道。 村长爽快地答应了。 此后,老村长不仅带着两人去村西头看了那条通道,还协助他们在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安排村民带上探险的工具,走通道进入了那个深埋在天坑底下的古墓。 听田沐雪读到这里,汪诚想起件事来,问:“哎,里面提到的那个村子,会不会就是咱们去过的那个。” “应该是。”宗国胜说,“日记里说到村子里有条连着天坑古墓的通道,而张旭丽又是在咱们发掘的墓葬中找到的。也就是说,日记中提到的天坑古墓,或许正是咱们正在发掘的这座。这附近除了大沙丘村子,没其他的村落;如果,日记上记录的都是真的,那么,张旭丽父女居住的村子,应该就是大沙丘旁的村子无疑了。” “对了,日记里还提到那条连着古墓的通道在村西头;那天我们去村子时,老村长告诫我们不要去村西头的塔林。我猜,他是怕我们发现那条通道。”周文说。 “有道理。”李成博赞同这样的分析,但他有疑问,说,“不过,张旭丽既然是住在村子里的,她怎么会被困在古墓里呢;另外,他父亲去了哪里。” 周文耸了耸肩,表示他不知道。他要田沐雪继续读日记本上的内容,说,李成博提出的疑问,说不定在日记里能找到答案。 田沐雪清了清嗓子,接着去读后面的内容。 进了古墓之后,张旭丽找到了陈列着几口棺椁的主墓室,也发现了有着众多陪葬品的陪葬坑。 她尽管觉得这个古墓可能不是“鬼眼天坑”,但里头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如果,能申请对这座墓进行正式发掘,将是对国家的考古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张昌甲也感到兴奋,父女两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对这座古墓进行初步的调查,等摸清楚基本情况后,再向上级汇报。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古墓不一般,不仅机关重重,而且,存在有毒的蛇虫鼠蚁,进古墓的当天,张旭丽的父亲张昌甲就被一种黑色的虫子给咬了。 被虫子咬过之后,张昌甲并没当回事,认为涂些解毒的药膏就会没事的。 但他错了,张昌甲伤势恶化的程度非常快,全身浮肿肤色发黑,没多久,人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而同时,张旭丽也受到了感染,神智变得恍惚。 张旭丽担心父亲的安危,打算请村长安排人手将他们送去市里进行急救。 但让她万万没料到的是,护送他们进古墓的村民不仅一去不返,而且,还堵死了返回村子的通道。 接下来,张旭丽在暗无天日的古墓中无助地守着昏迷的父亲,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为了维持生命,万般无奈下,她找来地下植物和小动物用以充饥。 大约过了十来天光景,张昌甲最终没能挺过去,在黑暗和绝望中无奈死去。 临终前,他对女儿说,如果能活着回去,再也不要从事太冒险的工作。人哪,踏踏实实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去世后,悲痛中的张旭丽慢慢适应了古墓里的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伙伴,一只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小家伙。 这个小东西陪她度过了几年漫长的地下生活,每天帮她找来充饥的食物。 让张旭丽感到意外并惊喜的是,古墓里的有毒动植物似乎惧怕这个小东西,只要有它在,那些毒物便会离得远远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人生安全得到了保障。 身居古墓的张旭丽不忘初衷,对墓中一些陪葬品进行分析记录,她相信,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活着出去,她所记载的内容一定会引起考古界的关注;就算出不去,也可以为后来人留一些有用的资料。 经过仔细的勘察,她发现这个古墓应该和古代的都护府有关系。 根据史料记载,唐自太宗至武则天时,先后设置安西、安北、单于、安东、安南、北庭六个“大都府”。每府设大都护、副大都护或副都护官职,管理辖境的边防、行政和各族的事务。 元代都护府设有大都护、同知、副都护,为主管“畏兀儿”(维吾尔)族和汉族之间诉讼事件之司法长官。 公元702年,武则天为了进一步巩固西北边疆,在庭州设立了北庭都护府,管辖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大部分地区。 张旭丽之所以判定这个地方是都护府高官们的最后归宿地,并不是完全凭空猜测,因为,墓中的壁画、碑文等大量文献有记载;而且,她打开过那些棺材,发现里面的尸骨和服饰,都和当年都护府里掌管大权的官员吻合。 第四十九章 调查村子 张旭丽知道,古代官员穿着是有讲究的,她也知道,历史上没有独立的“都护”官衔,通常,是加在其他官号上的职称。常见的,由骑都尉或谏议大夫兼领,官职位列从五品,而葬在这个古墓里的人,身着绯袍,佩银鱼袋,正好印证了五品官穿着的特点。 另外,新疆地区早在武周长安二年(702年),武则天于庭州建立了北庭都护府,庭州,就是现今新疆吉木萨尔的北破城子。 北庭都护府建成后,取代了金山都护府,管理西突厥故地,隶属于安西都护府。而眼下这座古墓正好处在吉木萨尔境内,这也为张旭丽判定古墓的属性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听田沐雪读到这里,张教授心花怒放,他脸上的笑容如同此刻帐篷外灼热的阳光,灿烂无比。 他在想,如果这座古墓真是北庭都护府高官的埋葬地,那这次发掘的意义就大了去了;通过此次发掘,可以考证本地区在古时候的综合情况,时间,也至少可以追溯到大唐盛世,对考古事业来说,可算是不小的贡献。 如果,发掘工作进行得顺利,他在业内的地位将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他说:“这么说来,这座墓是跟北庭都护府有关的。我得赶紧向上级汇报,争取再安排些人手来,让发掘工作能尽早完成。” 邀功心切的他,已经忘了此前在古墓里宗国胜他们惊心动魄的遭遇,一心想着,赶紧将日记上关于论证古墓属性的内容复制下来,然后,马不停蹄回单位向领导报喜。 周文他们却没像张教授那样兴高采烈,因为,他们并不太关心发掘古墓对考古事业会作出多大贡献,他们关心的是,为什么大沙丘的村民要堵住通往古墓的通道,很明显,这样做,会将张旭丽父女困死在古墓里,这跟行凶杀人有什么区别,杀人犯法那可是要偿命的。 日记上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周文看过的,关于黑色虫子发出的气味能致人产生幻觉,以及解毒的方法。 众人被浓浓的疑云包围住了,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帐篷外远方的大沙丘,寻思着,沙丘下的那个村子,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下午三点,张教授指挥考古队成员,对新发现的墓室进行勘察,宗国胜他们则留在营地休息。 这时,陈国江带着上头的批文从乌鲁木齐赶回来了。 陈国江告诉大家,上级已经批准他们对大沙丘村子展开调查,但要求务必谨慎行事,要绝对避免有损民族间感情的事情发生。 宗国胜将张旭丽的事情告诉了陈国江,并着重提到了村民封堵通道的事情。 陈国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假如,日记上张旭丽记载的内容属实,那么,参与封堵通道的村民就犯下了故意杀人罪。 他说:“张旭丽在地下呆了这么久,体质和精神方面都会存在问题,留在营地对她没什么好处。我看,必须尽快将她送去市医院进行治疗。” 正说着,戴莺慕开着车子来了。 陈国江迎上去,请戴莺慕即刻将张旭丽送去市医院,至于那边的接待,他会电话联系本地同行,让他们去安排的。 周文对戴莺慕说:“莺慕,要辛苦你了,刚来就要劳烦你跑回市里。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戴莺慕回答:“我忙了点自己的事情。市里有个汉代石碑文化研讨活动,我应邀出席了。”边说,边打开车后备箱,里头,有几桶饮用水和一些袋装的食品,“我给大伙带了点水和吃的,在沙漠里劳作,补充体能是关键。” “太感谢了。”周文表示谢意后,与几人一起将水与食物搬去了帐篷。 十来分钟后,女卫生员将张旭丽带来,张旭丽上了戴莺慕的车,戴莺慕跟众人道别,驾车离开了营地。 稍后,陈国江打算即刻前往大沙丘村子进行调查。 他吩咐几名警员,将一些防暴器具藏在车内不显眼的地方,并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这些东西。 准备妥当之后,陈国江正要喊大家出发,周文与李成博提出要求,要随他们一起去村子,还说,他们对村西头的塔林感到好奇,想知道那地方究竟有什么秘密。 在两人再三恳求下,陈国江只能同意带他们一起去,但特别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分钟之后,两辆车载着七八个人,扬起一阵沙尘,向大沙丘的方向去了。 烈日下的村子,寂静异常。 或许,是受不了火炉一般的灼热,村民们大多留在屋里避暑;由于少了人烟,远远看去,整个村子到处灰蒙蒙空荡荡的,就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废墟。 车子在村中央的空地上停下,那只用来举行祭祀仪式的大铜鼎毫无生气地耸立在那里,就像一头没了生命的巨兽。 众人下车,步行至老村长灰头土脸的房子前。 “村长在吗?”陈国江来到门口问,语气很是尊敬。 “谁呀?”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粗布门帘一动,扬起一层细细的尘埃,呛得陈国江连忙掩住了口鼻。 出来的正是老村长。 当他看清楚门口的一帮人时,先是一愣,随即,换上面具似的笑,客客气气作势要请大伙进屋。 陈国江却礼貌地婉拒了,说,还有事情要办。说着,掏出协助调查的文件递给老村长;等对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陈国江说:“还要劳烦村长协助我们开展工作呢。” 老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说:“哦,别客气,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咱们屋里谈?” 陈国江看了看天色,说:“时间不早,一会我们还得回营地。您哪,就带我们去村西头的塔林看看,旁的,改天再说。” 听他说要去村西头的塔林,老村长脸色微微一变,严肃地说:“同志,那地方是我们村的禁地,您看……”言下之意,不方便带陈国江他们去那个地方。 李成博觉得老头子是在推诿,这么做一定是想隐瞒什么。 不行,我得给老头子提点醒,要不然,时间拖久了,对他们的调查没半点好处。 他对老村长说:“村长啊,陈警官正在调查的是一件跟凶杀有关的案子。您知道,人命关天,让元凶落网并受到法律的制裁,是当警察的职责所在。您还是按照陈警官说的,带我们去村西头看看。”说到这里,他语气一变,问老村长,“难不成,村西头有什么不便示人的事物?”言外之意,当然是说老村长在隐瞒什么。 老村长听了这话,眉头紧蹙,想了想后说:“行,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等我一下,我取些东西。”说完,放下门帘取东西去了。 片刻之后,老头拿着几支手电和一根精钢撬棒走了出来。 李成博觉得好奇,问拿这些东西干吗。老村长并没有回答,只是说,去村西头的塔林,这些东西用得上。说罢,朝村子的西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成博越发觉得疑惑,心说,按理,塔林应该是建在露天里的,现在又不是晚上,为什么要带上手电呢。 一旁的周文见他脸上疑云重重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对他说:“你管人家带什么东西呢,咱们的目的是村西头的塔林,只要能去那里,就算老头带着烤炉去烧肉串,咱们也管不着。” 李成博想想也对,便不再去想,与大家一起跟在老村长的身后往村西头去。 途经祭祀铜鼎的时候,很多村民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朝陈国江他们投去戒备的目光。 老村长用土语朝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喊了几句,一帮人没能听懂老头子喊话的内容,这让李成博多了个心眼,暗中提醒周文,要多加小心,说,保不准老头子在给他们下套。 几分钟之后,众人经过了一道土垒的围墙进了村西头的塔林。 众人放眼望去,见此处除了有一个碎石沙土构成的大土丘,旁的没任何东西。 荒芜的景象让李成博觉得意外,他问村长:“村长。这……塔林在哪呢?没见有塔呀?” 老头脸上又堆起了笑,他扬了扬手里的手电,说:“刚才,你不是问我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嘛。” “是啊。这里的光线充足,不至于大白天要打手电吧。”李成博还是没能明白老头子带手电的用意。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发现老村长的脸上显现一丝神秘且诡异的笑容,这样的表情让李成博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觉得,这个老头肯定对他们不怀好意。 老村长说:“因为,咱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光亮。那地方终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那里的人,都是死了的。” 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阴森且诡异,听得李成博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问:“什么?您说那里的人都是死了的?”他没来由想起了藏区独特的丧葬方式,天葬。心说,难道,这个神秘的村落,也有类似的血腥恐怖的丧葬方式。 他不由自主朝大土丘望了一眼,想象,土丘的顶部会不会存在几具血肉模糊且吓人至极的尸体。 老头子见他面露惧色,有点得意地笑着说:“呵呵。咱们要去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多扎克,用你们的汉语来说,就是地狱,是阴间。”说完,他指向土丘的某个地方。 李成博看去,发现土丘底部有个很大的门洞,里头黑漆漆的似乎在冒着凉气。 他顿时明白过来,所谓的塔林,并不是在土丘的上边,而在土丘的内部。 第五十章 神秘的塔林 稍后,老村长带领众人进入了土丘内部。 进去后,众人发现,里面的气温跟外边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这里的阴冷跟外头的炎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土丘内部没有一丝光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没有手电照明,根本看不清环境。 原来,土丘实质是个巨大的坟包,里面埋葬着村中先人。 这里的墓穴都是用石块堆砌而成,与石塔相似,所以,村民们习惯称这个地方为塔林。 “公安同志,这里就是塔林。”老村长对陈国江说,“其实,就是我们村的一个集葬地,埋在这里的,都是村里的先辈。你们想调查什么请随意;当然,想了解什么也可以问我,我会知无不言的。” 在李成博看来,城府极深的老村长在进入塔林之后,一定会设法阻扰他们的调查;然而,老头子的表现却与他的猜测相反,不仅没有阻扰,还积极配合,这让李成博觉得意外。 难道,是我判断错了。不对,先前老头子警告过自己不要进入塔林,说明,这个地方一定存在秘密;眼下老头子之所以能这么积极,会不会在给大伙灌迷魂汤,目的是让大家疏忽大意,从而忽略塔林里可能存在的秘密。但如果此处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李成博苦思冥想起来。 忽然,他脑海中跳出两个字来。 通道。 张旭丽的日记中提到了连着古墓的通道。 李成博似乎明白了,认为老村长一定是不想让他们找到已经被堵死的通道,以此掩盖当年他们企图将张旭丽父女困死在古墓中的事实。 不行,我得将那条通道找出来,让老家伙的诡计泡汤。 想到这里,他打着手电,专挑一些隐蔽的角落去检查。 老村长见他专门检查转弯抹角的地方,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快。 十来分钟之后,整个塔林被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陈国江低声嘀咕:难道,这里只是埋死人的地方。 这句话被李成博听了个正着,他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已经从阴森的墓穴里看出些端倪来。 李成博见老村长站在墓穴入口,离他有些远,小声说话应该听不见。他低声提醒陈国江:“陈队。如果这里只是个坟地,那老头先前就不会阻拦我与周文来这里。我敢肯定,这地方一定有问题,也许,张旭丽提到的连接古墓的通道就在某个角落。”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紧挨着土壁的石塔,“您看,这个石塔体积比其他的要大得多,而且,紧挨着土壁,会不会……这石塔后头……”言下之意,当然是说石塔后面会不会藏着秘密。 被他这么一提醒,陈国江也觉得有问题;他喊来老村长,指着石塔说:“老村长。您能不能给介绍一下这座石塔的来历。” 这句话似乎被触及了老村长的痛处,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没有说话,默默地凝视着石塔。 李成博发现,老头脸上竟是悲痛的表情。 过了片刻,在叹了一口气之后,老村长颤巍巍地开口了:“唉,报应哪,这都是报应哪。” 在小说或影视中,一旦角色要讲述某个故事或不堪的往事,似乎总少不了角色说出“报应”两字的经典桥段,李成博觉得,眼下的老村长就是如此,这个城府极深的老头接下来要讲事情了,而且,讲出来的事情或许与张旭丽父女被困古墓有关。 果不其然,老村长道出了当年他们送张旭丽父女进古墓,最后堵了通道的事情;但让李成博始料不及的是,村民们堵通道竟然是出于无奈,甚至是必须这么干的。 老村长说,当年,那对父女进古墓后发生了意外,父亲被黑尸蹩咬伤,女儿也受了感染;他很着急,因为,黑尸蟞的毒很厉害,人一旦被咬,除了死,没第二种结果;更严重的是,会传染,被感染者很难治得好。当时,他担心万一村民受到感染,闹不好整村的人都会死。 说到这里,老村长问周文与李成博:“想必两位一定还记得村里的守护神蚁吧?” 李成博立刻回想起可怕的驭尸青来,有些害怕,心说,那些差点要了他与周文命的煞神,怎能忘掉呢。 他与周文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老村长说:“这些神蚁有个名字……” “是不是叫驭尸青?”周文抢过话头问。 见他说出这个名称,老村长心里一动,他想,能知道这个名称的人一定不寻常。 他解释:“村里驯养这些神蚁的目的,是保护村民不受沙漠野兽的侵扰;主要,还是用来对付从古墓通道里出来的黑尸蹩。”说着,指了指那座石头砌成的石塔。 “哦,原来是这样。”李成博做出恍然状,然后,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哎,您刚才说古墓通道,难不成,通往古墓的通道就在石塔后面?” 老村长没有回答,他走到出口处,朝外头说了些什么,一些男性村民便走了进来。 李成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进来的时候没见外头有人,现在却来了这么多村民,他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老头子事先安排好的。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他们来塔林时,路经村中央,老头用土话朝一个男人喊了什么。他想,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老头就安排好了一切。 老头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是猜到我们一定会提到通道的事,不想隐瞒,预先安排人来打算打开通道;或者,是出于别的目的。 想法多了就会有心事,李成博思维中大量与不好结果有关的字眼一股脑儿浮现出来,他甚至担心老头子会将他们灭口,尽管是在沙漠边缘,但也算是处在沙漠中,周围人迹罕至,干掉几个人或许对他们来说不是大事,他们不是曾经想干掉张旭丽父女的嘛。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老头子的面貌在他眼中似乎也变得狰狞起来。 这时,老村长已经开始指挥村民拆除石塔,不多会,一条能容两个成人并排行走的通道便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这条就是通往古墓的通道。”老村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指着通道说,“当年堵通道一事,也怪我一时糊涂。那个时候,有村民说,为了不让虫毒扩散殃及村民,唯一办法只有将张姓父女困在古墓里,任其自生自灭。为了保护村民的安全,万般无奈之下,我决定这样去做。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如果不这么做,风险也太大,闹不好,虫毒扩散开来,村子可能要遭了灭顶之灾。” 听完老村长的解释,大家尽管能理解,但李成博觉得老头子那样的决定十分不妥;也难怪,老村长给他的印象不好,是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他都不会轻易相信,总感觉老头子是属于那种随时会设计人的人。 他对老村长说:“如果,隔离措施得当,张姓父女应该还有得救,犯不着为了不让虫毒扩散就封了通道。这与杀人有什么两样。” “唉。”老村长叹了口气,满是愧疚地说,“所以,今天是我该遭报应的时候了。其实,当年不是绝对没办法救治张姓父女……” 这句话大大出乎周文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当年封堵通道是老村长在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决定,现在,听说不是绝对没有救治的办法,也就是说,办法是有的,只是没去尝试。他觉得奇怪,问老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村长神色黯然地解释:“其实,当时我想到了用驭尸青的蚁酸来克制张姓父女身上的虫毒,但问题是,谁去给他们送药?因为,接触他们的人,极有可能会感染虫毒,到时,救人不成反倒会送了性命。”说到这里,他料想着李成博会提出不同的意见,就抢先问他,“如果换了是你,你敢去送药吗?” 老头子料得没错,李成博是想反驳来着,但现在被老村长一问,有些语塞。 是啊,冒着生命危险的事,谁会大大方方地去做呢。 再说了,驭尸青的蚁酸能不能解虫毒还是未知数,万一不起作用,真就救人不成反倒送了自己性命,那种事情的确不划算,常人是不可能去尝试,换了他,也不会去冒如此大的风险。 想到这里,他干脆不表态,等着老头继续往下说。 老村长见李成博沉默不语,知道对方无力反驳,他接着说,后来,他觉得将张姓父女困在墓里置之不顾,道义上说不过去,就找来昔日向老友求得的一只神宠,这只神宠名曰妖瞳,是人类在地下活动时的好帮手。 他在妖瞳身上涂抹了蚁酸放进了通道里,这么做,是期望能用这个法子去解张姓父女身上的虫毒,等两人康复并来通道发出求救信号,他就可以打开通道让两人出来。 可惜的是,此后数月时间里,没能等来父女两;他猜测,两人一定没能熬过这个坎,死在古墓里了。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陪伴在张旭丽身边的小妖瞳,原来是老村长当年为了救他们放进古墓里去的。 第五十一章 都护府后人 或许,张旭丽父女被困古墓一事是老村长心中的伤痛,说得动情时,眼中泪光盈盈;陈国江有些不忍,告诉老村长,父女两有一位幸存者。 在陈国江看来,当年老村长的决定的确不妥,但也是无奈之举,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件事也压在老村长心头很多年。 如今,从老村长的表现来看,当年之事也非其本意,尽管是过错,但可以谅解。 老村长听说还有幸存者,脸上的神情短时间里变得复杂,有意外,也有欣慰,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问,幸存的是哪位,人在何处。 “是张旭丽。”陈国江回答,他解释道,“可能是妖瞳解了她身上的毒,救了她一命;现在,她已被送去市医院。我相信,经过调理修养,她便会康复的。” “哦,这就好,这就好。”老村长似乎很欣慰,他诚挚地对陈国江说,“公安同志,我所了解的情况也就这些了。我知道,自古就有杀人偿命的法则,不管你们怎样处理我,我都心甘情愿接受。”语气满是真诚,又有点无奈与哀伤。 在场的人被感动了,都起了恻隐之心。 陈国江说:“如果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当年封堵通道也实出无奈;再说,事后您也设法救治父女两,而且,张旭丽因此保住了性命,这是将功赎罪的表现,按照法律规定,会对您宽大处理的。”说着,他话锋一转,“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您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会依据事实向上级汇报,我想,在审理案子时,法官会酌情处理的。” “好,好。”老村长连说了两声好,说,“您还想了解什么请尽管问,老头子我不会有隐瞒的。” 有人问了一个问题,问话的却不是陈国江,而是李成博。 “村长,这条通道应该是自古就存在的吧,为什么古墓的通道会连着你们村,难道,相互之间有关联?” 这个问题似乎出乎老村长的意料,老头子稍稍一愣后,又堆起面具似的笑,回答:“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们吧,其实,葬在古墓里的是我们的先祖。” “什么?你们的先祖?”李成博感到意外。 此前他只想到古墓与村子存在某种关系,如,村民是这座古墓的守墓人;或者,从搬山客的角度去分析,村民有可能是盗墓贼;但他没料到,墓主人会是村民的先祖。 老村长告诉李成博,小的时候,长辈们对他说过,在古代,他们属于一个罕见的部落,这个部落能人辈出,一直受到皇家贵族的器重。 在武周长安二年,武则天在吉木萨尔的北破城子建立了北庭都护府,任命他们部落的头领出任都护一职,并在部落里召集有特殊本领的族人,参与都护府的日常运行,参与者均享用朝廷的俸禄。 此后,整个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大部分地区,都属他们的管辖范围,他们的部落由此兴旺。 后来,部族的老头领仙逝,都护一职就会由新产生的头领来担任;而仙逝后的头领,则会被送至归宿地长眠。这个归宿地,就是通道那头的古墓。 关于古墓里埋葬着古代都护府官员的事情,周文已从张旭丽的日记中了解了大概,现在,从老村长的口中得到证实,他并不感到意外;此刻,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却与古墓关系不大,而与这个部落有关。 他问老村长:“关于你们部落的事情我听说过,但是,不是说很久以前,部落便遭了灭顶之灾,说是得罪了朝廷,被……” 没等他说完,老头抢过话头反问:“被灭族了,对吗?” “对。” “呵呵。”老村长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说,“实话告诉你吧,古时候我们部落的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本领,如果他们不想死,试问凡间谁会要了他们的命?” 李成博觉得老头子太能吹了,有些讥讽地说:“什么,不想死就死不了?太神了吧。难不成,这世上有不死之人。” “呵呵,年轻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为人知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我没说部落里的人能永生不灭,我只是强调,这些人的本领远在普通人之上,就算宫中侍卫,也拿他们没办法。” 关于村民的本事,周文他们早在第一次见到老村长时已经见识到,这些人奔跑的速度堪比猎豹,常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老村长说部落先辈有过人的本事,周文是相信的;但他感到疑惑的是,既然部落先辈本领高强,世上凡人无人能敌,那这个部落怎么会消亡的呢。 他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隐!”老村长回答。 这个回答很干脆,也很简练,就一个字,但这个字让包括周文在内的所有人立时明白,所谓的灭族一说,其实是个幌子,事实上,这个部落隐藏起来了。 “这么说来,你们村也是这个部落的一个分支?”明白过来的周文问老村长。 老村长点了点头,说是的,还强调:“其实,关于我们部落的过人之处,你们也已经见识过了。” “是的。”周文说,“你们奔跑的速度飞快,常人是做不到的。” “嗯。”老村长点了点头,说,“其实,奔跑算不得真正的本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小伎俩。”他提醒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我们怎么可能在恶劣的沙漠环境里生存呢。” “对呀!”李成博做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说,“换了我,早就溜回城市过现代人的生活去了。” 周文的兴趣越发变得浓厚,他想知道,这里的村民,除了奔跑如飞,上蹿下跳比猴子还强之外,还有什么让人叹为观止的本事。他决定,有机会再来村子做进一步的了解。 由于时近黄昏,加上陈国江已经大致了解了张旭丽父女被困古墓的一些情况,他认为今天的调查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与老村长告别,说往后如有需要,还请配合他们的工作;说完,领着众人离开了村子。 营地中,张教授与下天坑的队员已经回来了;等陈国江他们回到营地,张教授问对村子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陈国江简单说了情况,还说,第二天上午,他打算再去村子进行进一步调查。 在两人交谈的当口,帐篷里的周文还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沙丘的村民们究竟还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这个问题,在第二天陈国江带他们再次去村子后,得到了解答。周文不仅见识到了村民们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本领,同时,还踏上了一段让他毛骨悚然的惊险旅程。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陈国江带着昨天的一帮人又去了村子。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刚进村,就看见村中央站着二十来个男性村民。 他原本以为,可能是哪位村民病了,这是在举行治疗仪式。 但他猜错了,见了面后的老村长告诉他,今天,要带他们去见证一个奇迹,一场大沙暴,还说,这场沙暴可能会带来陈国江他们想要的东西。 老头的话让周文想到张旭丽日记里提到的沙暴、神眼,以及“鬼眼天坑”,就问,是不是沙暴能带他们找到“鬼眼天坑”。 老村长的回答不是很肯定,只是说,依据传说应该是这样的,但也不是绝对的。 陈国江说:“我猜,那帮嫌犯应该也在打听天坑的下落,如果,他们真是奔着鬼眼天坑来的,那么,极有可能咱们会在沙暴来临的时候,跟他们照面。” “咱们就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厉害武器,能对付得了他们嘛。”李成博说。 他很担心,也难怪,那帮嫌犯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固始县张胖子的被杀,就足以证明这帮人的心狠手辣。李成博可不想步了张胖子的后尘,对他来说,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打算提前去跟阎罗王拜把子。 陈国江有些犹豫,看得出,他没有十拿九稳的办法去跟那帮嫌犯对抗;事先,他并没打算去看什么沙暴,也没想到在沙暴来临的时候可能会与嫌犯碰面,故而在人手与武器方面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老村长似乎看出了他有心事,笑着宽慰道:“请放心吧,去看沙暴呢,大家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就算真遇上你们说的那帮人,我想,凭借我们的本事,对付这些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指了指二十来个村民,意思是,这些人个个本领超强,常人无法与之对抗。 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李成博有些担心,提醒道,那帮人,绝不是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老村长见李成博不放心,拍着胸脯担保,他们村的人,对付普通凡人,一个顶十个没问题。 “但对方毕竟不是普通人,他们手里有枪,就算你们都是练家子,再怎么了得,也只是拳脚上的功夫;试问,肉体凡身怎能跟子弹去较劲呢。”李成博实在想不出,老头子为什么一口咬定,有这些村民在,那帮人就不会拿他们怎么着。 “哈哈。”老村长笑着说,“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不过,假如见识到我们的本事之后,你就会心。” “真有这么厉害?”李成博用怀疑的口吻说。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功夫片,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心想,武功高手也只是肉体凡胎,总不可能练成钢筋铁骨,能挡得住子弹吧。 第五十二章 大风沙 半个多钟头后,一切料理停当,老村长让陈国江他们带上武器,说风暴二十来分钟后就会出现,必须抓紧时间赶到目的地。 临出发时,陈国江打了个电话给营地的张教授,说他们跟村长去看看那场风暴,到时候,他会记下沙暴出现的位置,便于日后寻找“鬼眼天坑”。 挂上电话,一行人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出发了。 为了阻挡烈日下的灼热,众人身披黑色斗篷,粮食与水由几头骆驼背着,人,则靠着两条腿走路。 一帮人在沙地上缓慢前行,相比几名警员手持枪械高度警觉的样子,那些村民们则显得轻松得多,他们早已习惯在沙漠里行走,除了用来探测流沙陷阱的木头杆子,几乎没带其他东西,身上的负载不多,加上体格比常人强,走起路来就很轻松。 走了不多会,队伍前头传来老村长的喊声:“大伙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大沙暴马上就要来啦。” 听见喊声,李成博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扫视了一下寂静无声的四周,觉得奇怪,问一旁的周文:“文哥。这老头会不会忽悠咱们;你看,这么大太阳,没半丝风声,怎么可能会有大沙暴。” 周文也觉得奇怪,说:“尽管咱们对沙漠气候不是太了解,但俗话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起沙暴总有点预兆吧;可是,眼下周遭却没丝毫动静……” 话还没说完,就像老天爷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平地里忽然扬起一阵风沙。 这风尽管不太猛烈,但也让周遭的环境变得混沌不清。 李成博见状,忙用手去挡风沙,大声说:“我靠,这风也太奇怪了,说来就来,事先连个苗头都没有。” 周文说:“先不说这个。保不准一会就会起沙暴,咱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远处的老村长扯开嗓门喊:“大家快过来,这里有地方能躲一下。赶紧,千万别走散了。” 队伍后面的人听到喊声,忙朝队伍前头挤,不多会,都来到了老村长的身边。 众人望去,发现左侧有一道三米来高的沙岗子。 村长指挥众人躲到沙岗后面,他让大家用斗篷把身体捂严实了,又打开随身带来的包,取出里头的东西发给大家。 李成博看递过来的东西竟是防化面罩,看成色有些年头了,觉得奇怪,心说,这东西属于军用物资,市面上是不可能轻易买得着的,这老头从哪里弄来的呢。 刚戴上面罩,众人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呼啸的风声陡然增强了十数倍;众人知道,传说中的大沙暴要降临了。 一帮人透过护目镜看向沙岗子的那边,只见,漫天的黄沙就如同奔腾的洪流,呼呼的风声震耳欲聋,飞沙走石间,风过之处摧枯拉朽,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一些可怜的沙漠植物都遭了灭顶之灾,被连根拔起,瞬间吹没了影。 由于视线不好,众人看周遭的环境不是那么真切,但周文还是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在半空中翻着跟斗飞了过去。 他大吃一惊,寻思,那人被吹得跟滚筒洗衣机里的衣裳似的,一会掉地,就算没被摔死,估计肠子、脑子和内脏也都被翻成了浆糊,性命应该是保不住了。 陈国江也见到了这惊人一幕,他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示意对方快看。 老村长看了看被吹远了的人,又转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几秒后,取出一个老式单筒望远镜仔细去看。 周文见状,觉得老村长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隐隐约约的,他看见远处一道沙岗子后面探出几颗圆滚滚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人的脑袋。 不会,是那批嫌犯吧。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被这帮人发现,会毫不留情朝他们射来要人命的子弹。他忙缩进沙岗底下,确保不被那些人发现。 片刻之后,风声骤停,众人探出脑袋来看,见到远处一条翻腾的黄沙巨龙,朝村子的方向去了。 陈国江暗叫不好,急忙摘下面罩对老村长说:“村长。沙暴朝着村子的方向去了,村里人会不会…… 尽管陈国江没将话说全,但老村长已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老村长没有慌张,甚至,连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他摘下面罩,笑着对陈国江说没事,还说,早在他们来村子前,村里的妇孺老幼已经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陈国江听了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老头子行事缜密,做任何事情都像事先计划好的一样,这不应该是一个偏远村落上了年岁的村长所为,倒像是领导将士行军打仗,而且是专打胜仗的将军。 如果说村长事先安排村民转移这件事让他感到意外,那么,老头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就让他有点吃惊了。 “同志。您一定不知道村民们转移去了哪里了吧?”老村长问。 陈国江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头的脸上又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他没有直接解开谜底,而是神秘地对陈国江说:“我估摸沙暴要不了多会不仅会到达我们村,而且,还会光顾你们的营地。” “什么?”一听这话,陈国江觉得事情严重了。 老头接着说:“所以,您得赶紧通知你们的人,躲到天坑古墓里头去。”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神情,说,“我们的村民已经走村西头的通道进了古墓,你们的人进去后,我的村民们会协助他们躲过这次沙暴。” 形势迫在眉睫,陈国江的注意力已经从大沙丘村民的去向转向张教授他们。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教授的电话,要对方在沙暴抵达营地前,带所有人转移去天坑下的古墓中躲避。 通话的信号不是很好,等他讲完话,电话里传来刺啦刺啦的干扰声,还有人的喧哗声。 “陈队……沙暴……就要来了……我们正打算……古墓……”电话那头传来张教授焦急的喊声,尽管断断续续的,陈国江也听出了大概,心想,看来,张教授他们也觉察到了危险,正带人转移进古墓去。 挂上电话后,陈国江把张教授已经带人进古墓的情况跟老村长说了下。 老村长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周文忽然说:“那些人好像走了。” 周文一直担心另一道沙岗后面的人会对他们不利,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里,现在,发现那些人不见了,赶紧通知大家。 老村长举着单筒望远镜朝那边看去,果真不见了那些人的踪影。 他收起望远镜,说:“走了就走了吧,总好过跟他们动起手来。眼下咱们要做的,是等待神眼大沙暴的出现,然后,找到鬼眼天坑的位置。” 李成博听得张大了嘴,有些愕然地说:“什么?等待神眼沙暴?刚才风沙不是已经出现了嘛。” 老村长摇了摇头:“那不是我们想见到的大沙暴。” 李成博听得脸都绿了,刚才地动山摇的场景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如果再来一场更猛烈的沙暴,那会是怎样的情形,他无法想象。 “刚才风沙的威力不够强,沙暴中没有出现神眼,所以,可能只是神眼沙暴来临前的先兆;真正的神眼沙暴,绝对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老村长说。 “难不成……破坏力更大?”李成博的脸色渐渐发白。 老村长没有明说,只是说一会就会知道的。” 周文想起刚才的风沙摧枯拉朽的气势,以及被大风吹得没影了的人,心里觉得发毛,心说,如果神眼沙暴威力更大,他们还有活着回去的可能吗。 老村长见他脸色变得难看,知道他在担心,笑着宽慰道:“呵呵,别太担心。一会,只要大伙照着我的话去做,你们的安全绝对是有保障的……” 话音未落,有人突然喊道:“那是什么?” 众人看向喊话的人,见那人脸上是惊惧的表情,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 大家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老村长见了,脸色突变,大喊:“神眼沙暴来啦。一会,不管出现什么都别去管,也别相信。你们要做的就是跟着我走,绝对不要分散。” 这话刚说完,那道原本细细的黑线迅速接近并变粗,看过去就像绵延的山脉,山脉之上还有个体积很大的物体,形状像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众人已经清楚,传说中的神眼沙暴正向他们袭来。 见此情景的李成博心里一凉,心说,完了,看黑沙暴的来势,别说是躲,就算藏在沙地里,也会被翻出来。看样子,今天想要保命真的很难。 想到这里,他绝望顿生。 这时,黑沙暴已经到达,继而,吞没了众人。 李成博能想象出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会是何等惨烈,甚至,能想象出风沙过后一片狼藉的景象:肆虐的风沙、东倒西歪的骆驼、他们的粮食与水散落一地、到处可见同伴们被风暴撕成碎片的残肢…… 他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 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惨烈的景象并没出现。 黑沙暴怪异得很,没有先前那场风沙那样摧枯拉朽的气势,而是静悄悄的没一丝风声,这种诡异的现象让李成博忘了恐惧,陷入了迷惘。 第五十三章 黑沙暴 难道,我已经…… 李成博忽然想到了死亡,觉得他是不是已经踏上黄泉路,否则,这么大风沙,怎么可能听不到一丝声响。 他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四周,见身边是一脸惊讶的周文,另一边,则是目瞪口呆的陈国江与几名手持枪械发着愣的警员,然后,他看到了老村长的脸。 老头子的表情很镇定,他指着风中那个黑乎乎巨大的眼球状的东西说着什么;李成博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张合,知道是在说话,但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通过他的表情与手势猜测老头的意思,像是在喊大家跟着他走。 如李成博那样,众人也猜到了老村长的意思,都跟在老头子的后面朝村子的方向走。 李成博心里在琢磨,看来他并没死,还活得好好的;但他搞不懂的是,他们处在风暴的中心,为什么能毫发无损,而且,听不到丝毫声音,不仅是风声,连脚步声与说话声都听不见。 难道,黑沙暴奇特之处不在于巨大的破坏力,而是能阻隔声音的传播,让人心生绝望。 如果真是这样,这黑沙暴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边走边想,没多久,李成博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他看到铺天盖地的黑沙似乎在避着他们往前飞,而且,速度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慢了很多,慢得就像在领着他们往前走。 奇怪,难道,黑沙子有自己的思维能力。 不可能,世人都知道沙子是没有生命的,既然没有生命,就不可能有思维能力;但眼下,黑沙却在避开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的。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打算抓一把黑沙来研究。 一个村民看见了,忙将他拉住,神情严肃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别这么干。 李成博不知道村民为何要拦阻,疑惑地看着对方。 村民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因为说了李成博也听不见,两人是靠动作与眼神交流的。村民将手中的木杆伸进黑沙,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李成博吓得两眼发直,他看见,伸进黑沙的木杆眨眼之间就朽烂,化作细小的木屑落向沙地。 李成博心中骇然,想着,假如刚才不是村民及时阻拦,他把手伸进黑沙,结果会怎样。 想到这里,他的手掌仿佛有了刺痛感,他已经想象出整只手掌被噬去皮肉后露出骨头来的可怕情景。 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一帮人已经来到了村子附近。 在第一场大风暴肆虐后,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村中央的那口大铜鼎也被吹到了大沙丘脚下,房子都成了断垣残壁,就连陈国江他们开来的车也不见了踪影,看样子,车被风沙给埋了。 黑风暴在村子的上方停下,眼珠模样的黑色巨球发出嗡嗡的声响,化作无数细小的黑沙分散开来,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大虫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李成博明白过来,大声说:“难道,这些黑沙都是虫子,带翅膀的大家伙是虫王?” “应该是这样的。”周文说。 听到周文的说话声,李成博愣了一愣,因为,先前一段路程都是在静默中度过,突然听到说话声,自然会感到意外;好一会,他才知道,阻隔声音的神秘力量随着巨大黑球散开消失了,是以大家都能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老村长说:“没错,这种虫子叫做候蝇,跟候鸟差不多,每到特定的时间,就会进行大规模的迁移。” “哦,原来是这样。”已经明白过来的李成博心里还有疑问,他问村长,“那候蝇的迁移跟鬼眼天坑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说,跟着它们就能找到鬼眼天坑?” 老村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雨点般落向沙地,钻入黄沙转瞬不见了踪影。 这种现象诡异莫名,看得众人好一会反应不过来。 老村长走到候蝇消失的地方,蹲下去拨弄了几下沙土,起身朝营地的方向看了看,告诉众人:“看来,我们老祖宗长眠的地方……哦,也就是你们正在发掘的天坑古墓,就是你们要找的鬼眼天坑。” 听闻此言,周文觉得不解,说:“怎么可能呢,我们进入过古墓,尽管里头的面积很大,但不像是我们要找的鬼眼天坑。” 老村长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解释道:“那是因为你们只到过这座墓的局部,真正的鬼眼天坑古墓,还在这座墓的其他地方。” 接着,他回答了李成博刚才提出的问题,他说,候蝇的老巢也在鬼眼天坑古墓中,只有它们才能找到进入鬼眼古城的入口。 李成博只知道鬼眼天坑下面是一座古墓,现在,听老村长说到鬼眼古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鬼眼古城?”他问老村长。 老村长说:“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据传,鬼眼天坑下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关于鬼眼天坑下存在别的世界的说法,李成博已从张旭丽的日记上了解到,现在,听老村长这么说,没急着表明,而是做出洗耳恭听状,等着老头子往下说。 其余人也没任何表示,看样子,都跟李成博想法一样,都等着老村长进行科普了。 老村长说,鬼眼天坑下有个面积庞大的古城,还有一些人世间见不着的东西。他强调,通往古城的路存在很多机关,这些机关的歹毒之处,是常人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周文听了有些担忧,问老村长:“那怎样才能安全进入古城呢?” 老村长说:“办法不是没有,只要大家绝对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仅安全有保障,还能顺利进入鬼眼古城。” 陈国江想起件事来,问老村长,先下古墓去的张教授他们可能会遭遇候蝇,会不会有危险。 “呵呵。”老村长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有我的村民在,不会有危险的。我的村民们了解候蝇的习性,只要不去触怒它们,虫子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几人正交谈着,一名警员突然端起枪朝一个土堆大声喝问:“谁在那里?” 众人紧张起来,都看向警员枪口指着的地方,只见,一个土堆后面露出一只穿着皮靴的脚。 死人,肯定是个死人。李成博这样猜测。因为,村子经过大沙暴的洗劫,几乎所有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如果是人,是不可能在风暴中存活下来的。 他看着那只脚,想起此前看到的那个在风暴中翻滚的人影,难道是这个人吗。 片刻之后,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一个村民走过去查看,见那只脚是从土堆里伸出来的,就好像躯干部分被埋在土堆下;村民用木杆拨了一下那只脚,没有反应。 大家想,那人应该是死了,被成吨的沙土掩埋必定会窒息,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是活不成。 让众人感到恐惧的是,在村民将那只脚从土堆里拉出来后,才发现只有一只脚,与之相连的躯干没看到。 “一定是先前被风暴吹飞过来的那个人。真惨,只剩下一只脚了。”周文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感慨生命之脆弱,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就没了。 稍后,村长让村民找来其余残肢,就地挖了个坑埋了,说,死者为大,不管此人是不是嫌犯里的一员,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将之埋葬是合情合理的。 又过了片刻,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去营地。 一名警员问陈国江,要不要把车辆挖出来,挖出后可以开车去营地。 陈国江说不用了,还说车子被黄沙覆盖,挖出来耗费时间怕耽误事。再说了,车子的零部件进了沙子,就算挖出来,也不一定能发动得起来。还是先赶去营地,至于车子,往后再说。 二十来分钟后,众人顶着烈日赶到了营地,还没来得及歇个脚,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营地可以说已经不复存在,帐篷、板凳、木头桌子,以及煮茶烤肉的器具都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被风沙给刮跑了;仅剩的,只有钉在地上用来加固帐篷的几根木头桩子,这些桩子顽强地扎根在沙土里,证明以前这里曾经有过人。 众人担心张教授他们的安全,想快点下天坑去与他们会合。 然而,当他们到达天坑时才发现,天坑已经被黄沙给埋了大半,想要走这里进古墓,短时间里是无望了。 “这可怎么办呢。老村长,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找到张教授他们,否则,时间长了,古墓里的氧气消耗殆尽,问题就严重了。”陈国江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焦急地对老村长说。 此刻,老村长也是眉头紧蹙,看样子,他也没料到天坑会被沙土掩埋。他盯着被沙土埋了的天坑看了好一会,也没想出妥善的办法来。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焦急中的周文忽然想起村西头塔林里的通道,提醒老村长,何不从那里进古墓。 其实,老村长不是没考虑过那个地方,但他担心塔林也被沙土埋了,所以,没提出来;现在,周文提出来了,他觉得也只有这条路可走,当下,喊众人即刻赶回村子去。 第五十四章 鬼眼天坑 回村子的途中,陈国江说起的一件事情,更让众人心头蒙上了阴影。 他对老村长说:“村长。咱们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事?”老村长问。 陈国江说:“风暴来临的时候,咱们不是看见有别的人在嘛;现在,那些人不见了,您说……他们会不会先咱们一步下古墓去了?” 村长听了神情严峻起来:“如果,这些人真的先咱们一步下了古墓,很有可能他们走的就是塔林这条道。因为,去往古墓的途径,除了发掘现场的天坑,就剩下村西头的塔林了。现在,天坑已经被埋,能走人的,只有塔林通道。” “那咱们得抓紧时间。” “对,不能让考古队的人落入那帮人的手里。”说完这句话,老村长大声对众人说,“大家加把劲,争取早点赶回村里。” 等众人马不停蹄到了塔林,发现土丘已被厚厚的沙子覆盖,但门洞的位置却被人清理干净了。 “看样子,这些人真是从这里进古墓去了。咱们得迅速赶过去。”老村长一声令下,众人不敢怠慢,几十号人带上各自的东西,鱼贯地进入了塔林。 将近二十分钟后,火速赶到古墓中的一帮人,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考古队成员以及村民们。 大灾难后的两帮人重新会合,自然都很兴奋,拥抱的,握手的,喜极而泣的,人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劫后余生的喜悦,热闹的气氛打破了墓中的寂静。 寒暄一阵后,陈国江直奔问题的中心,问张教授有没有遇见一帮陌生人;张教授摇了摇头,说没见到。宗国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问陈国江,是不是看见那帮嫌犯了。 陈国江回答:“我也不敢肯定。沙暴来临的时候,我们确实见到了另外一伙人;不过,他们究竟是不是嫌犯无法确定。哦,对了,我们还发现了一具死于风暴的尸体,应该是跟他们一伙的。” “你刚才问张教授,有没有见到陌生人……难道,你怀疑他们已经进来这里?但……我们没看见有别的人。另外,我们前脚刚下古墓,大风沙后脚就赶到了,我想,天坑一定是被沙子给埋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对,天坑已经被埋,我们是从村子的塔林通道进来的。刚才,我们赶到塔林,看见那里的门已经被扒开,我怀疑这伙人已经进到墓中。”说到这里,陈国江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分析道,“至于你们为什么没看见那帮人,我估计,这里应该还存在其他墓室,他们可能去了别的地方。” 宗国胜点了点头,他想起寻找鬼眼天坑的事来,问陈国江,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当陈国江告诉他此地就是鬼眼天坑时,宗国胜与张教授都觉得意外。 “怎么可能,如果,这里就是鬼眼天坑,旁的不说,就拿张旭丽来说吧,她在墓里呆了很多年,她能不知道?”宗国胜提出疑问。 “哦,我也是听老村长说的。”陈国江解释,“他说,鬼眼天坑古墓在别的空间里,平常,能通往那里的通道非常隐秘,常人发现不了,只有候蝇出现的时候,跟着它们才能找到通道。” “候蝇?是什么?”宗国胜不了解这种昆虫,问道。 陈国江就将神眼风暴是由无数叫做候蝇的虫子构成的,简要地解释了一下。 听完,宗国胜恍然大悟:“我一直在琢磨,风暴里怎么可能会长出眼珠子来呢,原来,是由虫子抱成团形成的。” 几个人围绕一些关键问题聊了片刻后,老村长提出得赶紧找到去往古城的通道,不能让另外一帮人占了先机,否则,将会对大家不利。 接下来,老村长带领众人循着候蝇留下来的痕迹,比如:排泄物,还有被它们啃食后的地下生物的残骸,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通往地下古城的通道。 这条通道隐藏在一堵墓墙的后边,几个村民没费多大力气,便打开了通道的暗门。 进去后,众人看到两旁的石壁上有油灯,老村长便让人试着去点燃。尽管这些油灯长久未使用,但因灯油是难以挥发的物质构成,所以,很快被点燃了。 由于有了光线,通道里的环境变得一目了然。 大家发现,这是一条往下的斜坡,说是通道,实质是一条足以让几辆大卡车并排行驶的道路。 老村长与几个村民走在队伍最前面,他们边点燃油灯边往前走,考古队的人与周文他们走在中间,陈国江领着警员负责押后,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走不了多会,油灯变得稀疏,最后,一盏都没有了,周围的环境暗下来。 众人打开照明工具,借着手电的光亮慢慢往前走。片刻之后,前方出现了往下的台阶。 老村长示意大家停下,说:“大家注意了,下了台阶会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过了大厅就能进入古城区域。大家不能掉以轻心,据我所知,下面的大厅存在机关,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定跟紧不要走散。” 陌生且充满危险的环境中,不用有人提醒,大家都已步步为营,现在,众人见老村长说话如此严肃,知道此地非同寻常,定是凶险得很,忙紧跟在老村长身后走上台阶。 台阶不算窄,但有些陡,前方是手电光穿不透的黑暗,台阶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样的环境给人的感觉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阴森。就好像台阶连着传说中的阿鼻地狱,众人行走其上,无不心生寒意。 过了几分钟,台阶依旧看不到尽头。 走在最后的陈国江小声对大林他们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林问有什么不对劲的。 陈国江说:“昨天去村子的时候,我向老村长提出要去塔林看看,老村长表面上看积极配合,但我觉得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包括安排村民打开堵死的通道……” “会不会是巧合。我觉得他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个有心机的人。” “倒不是说他有心机,我只是觉得有些异样。”陈国江说,“今天上午去村子的时候,刚进村,就看到几十个村民在等咱们;老村长说是准备带咱们去看风暴的,他就好像知道我们今天一定会去村子,但事先咱们并没有对除咱们之外的别的人讲起过。” 陈国江还说,在沙暴来临前,老村长告诉他,在他们去村子前,已经安排村民进入古墓;要是说老村长是自己推测并酌情安排的吧,也不可能准确到丝毫不差的程度。他觉得,老村长就好像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似的,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 大林他们听后也觉得奇怪,但一时又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相互叮嘱谨慎行事,凡事提防着点。 又过了将近五分钟的光景,台阶终于到了尽头。 正如老村长所说,台阶下方真是一间宽敞的大厅。 大家看到,大厅的地面很光滑,像是用某种石材打磨而成,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行走在上面,无数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吱吱咯咯的声响,这种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听上去有点怪异。 走着了一会,老村长让大家停下,他大声说:“大家请稍等,这里有个九宫格阵法,我得算出正确的路径。” 听到阵法的名称,周文的眉头便蹙了起来。他此前听说过这种机关,是根据九宫格数字游戏演变而来,破解难度相当大。 汪诚见他神情凝重,料想他知道这种机关,要他说说。还问,此机关难不难解。 周文告诉汪诚,九宫格源于两幅古代遗留下来的神秘图案河图和洛书。 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浮出了龙马,此物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据此图演成了八卦。 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的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 说到这里,周文回答汪诚刚才提出的问题,他说:“汪兄,你想想看,能促成伏羲演八卦,辅助大禹定九州的神物,能是个简单玩意嘛。” 汪诚对九宫格的了解,局限于书法,但书法毕竟是书法,与九宫格机关没半点关系,现在,听周文说到伏羲与大禹,都是上古大神,觉得与大神有关的事物必定不简单。 他说:“这……还真有点复杂。” “对呀!不过,凡是机关都有破解的办法。按我的猜测,如果,这个九宫格机关是用数字来做密码的,那么,只要将一至九的九个数字摆放到准确的位置,使得每行、每列两个对角线上的三个数,相加都等于十五,那么,这个机关就有破解的可能了。” 他猜测得没错,他们遇上的真是用数字来做密码的机关。 片刻之后,老村长算出了九个数字的准确位置。 这个结果,大伙按理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嘛,但汪诚却没有高兴得起来,因为,他有了疑问。 他对周文说:“按理说,鬼眼天坑算是极其隐秘的所在,机关也应当极其难解,否则,就不合逻辑了。”意思是,老村长这么快就算出破解机关的正确步骤,有点悬。 周文也觉得有问题,正要好好琢磨琢磨,这时,老村长说了一句话:“破解的办法算是有了,但这么大的九宫格,该怎么移动这些数字呢。” 汪诚心说这就对了,如果随随便便的就能解开机关,那么,鬼眼天坑的防御设施也太掉价了。 第五十五章 八十一宫格 老村长让宗国胜与张教授过去一起商量破解机关的办法。 等两人挤到队伍前头看清楚地上的九宫格时,都傻眼了。 原来,宗国胜以为九宫格机关大不了就八九步长,三四步宽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机关大得超乎他的想象,只见,数十平米范围里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线条,这些线条构成了很多格子,细看之下,绝不是寻常见到的“九格连宫”,而是较为复杂的九九八十一宫。 八十一个格子上排列着好多石头雕琢而成的数字,这些数字看似移动起来并不困难,只要三两个成年的汉子,就能随心所欲将它们搬到想要的位置;但问题是,先要丝毫不差地计算出全部数字的准确位置,如果计算出现偏差,后果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让宗国胜感到欣慰的是,老村长已经算出了数字移动的位置和次序,现在,只需要移动这些数字,机关应该会被破解。但问题是,这些数字该怎么移动,谁去移,万一老村长计算有误,那么,前去搬动这些数字的人,就有可能有去无回了。 再则,宗国胜还有个疑问,那就是,如果老村长的计算百分百准确的,他是怎么给算出来的呢;要知道,八十一宫的数字变化复杂得难以想象,就算用现代技术来计算,各种公式、方程式罗列一大堆,恐怕也只能算出个大概;但是,一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老头,却在短短十来分钟时间里就算出了结果,这让他感到疑惑。 就在宗国胜思绪游离的当口,从后面挤过来的汪诚发了话:“咦,这好像是书法里最早出现的八十一宫格呀。” 听他这么说,张教授以为他对这个阵法有所了解,就催促他给说说。 汪诚解释:“八十一宫格应该跟宗教授说的数字九宫关系不是很绝对,它是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发明的。那些数字,对应的是书法里的笔画……” “对应的笔画?”宗国胜像是忽然开了窍,说“哎,会不会这些数字实际是字谜,破解机关的重点,就在谜底里。” 汪诚说有可能,他用征询的语气问宗国胜、张教授与老村长,是否由他来看看这个八十一宫格。 三人都表示那是必须的,眼下能破解机关是众望所归,放心大胆的看吧。 接下来,汪诚用八十一宫格对应书法笔画的规则,一步一步的去解析那些数字。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打成了结。 宗国胜见了,问是不是遇到难题了。 汪诚说:“奇怪,这些数字的排列似乎毫无逻辑,一时看不出究竟对应了什么字。” “排列……毫无逻辑……逻辑……哎,是不是这样。”宗国胜想起老村长说已经计算出了结果,说,“会不会是要将这些数字按九宫格的计算方法去重新排列,然后,才能看得出书法的笔画。” “很有可能!” 汪诚觉得有道理。 宗国胜对老村长说:“村长。既然是这样,您就把计算的结果告诉我们,或许,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老村长点了点头,找来纸笔,画出了数字重新排列后的八十一宫格。汪诚只看了几眼,就说出了一句话来:“下三宫,左;上三宫,右;中宫,生。” 张教授听了有些迷糊,问:“汪馆长,什么上三宫下三宫的?” “是这样的。”汪诚指着老村长画的图纸解释,“八十一宫对应九宫格的话,每九个小格对应了九宫格的一个大格;上三宫是指顶端的三格;中间的三宫分别是左右两宫和中宫;下三宫是指下面的三个大格。” “这么说来,咱们只需走左、中、右,就能安全通过?”张教授又问。 汪诚思索了一下,说:“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不敢肯定,毕竟,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万一……”他担心万一分析有偏差,出了岔子他担当不起责任。 “这个好办。”老村长开了口,“先由我们的村民试着走一遍,如果安全,大伙再过去。” 汪诚觉得不妥,说,毕竟这是机关,走错了可能性命不保,不能拿性命当赌注。 老村长胸有成竹地说:“别担心。我不是说了嘛,我们的村民都有过人的本事,即便发生意外,安全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尽管他把话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汪诚还是觉得不踏实,但苦于眼下又没其他更好的法子,只能听老村长的,让村民去试一试。 “村长,我来吧。”听说要试机关,一个精壮的男村民自告奋勇站出来。 “嗯。”老村长拍了拍那个村民的肩膀,说,“去吧。” 村民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八十一宫格。 现场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众人都屏住呼吸,都在为那个村民捏把汗,也都指望汪诚的算法是正确的,村民照着这个法子会顺利走出八十一宫格,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全通过。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当那个村民安全通过阵法后,众人吊到嗓子眼里的心脏才落回到肚子里,纷纷鼓起掌来。 阵法行走的路径得到证实之后,众人在老村长的指挥下,分批次通过了八十一宫格。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尽管一帮人走得提心吊胆的,倒也没遇上厉害机关。 走了片刻,周文有了疑问,心说,此前老村长说过,这条通道布满了机关,但现在却只出现了一个九宫格阵法,再没发现其他机关。难道,老头子的说法有误。 他将这个疑问向老村长提了出来。 老村长小声地说,不是不存在别的机关,而是没让大家觉察到,还强调,刚才,他们已经通过了三道机关。 “什么,三道机关?我……我怎么没觉察得出来。”周文有些吃惊。 老村长说:“那是因为我了解这些机关;只要按照准确的路径走,就不会触发机关。” 对于这样的解答,周文表面上是赞同的,但心里却在想,老头事先不告诉大家有机关,有点不合常理。 老村长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小声地对他说:“我之所以没告诉大家有机关,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心稳定最重要。” 这个解释不仅驱散了周文心头的疑云,也对老村长也多了一分敬佩;觉得老村长做事考虑周全,由他带领大家,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十来分钟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堵墙,这道墙约五米高,远远看去就跟古代的城墙一样;让众人惊叹的是,这道墙的两头延伸进手电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众人看向墙上,见有一只高度几乎跟城墙持平的石刻眼球;那眼球没有眼皮,瞳孔的位置是空的,看着像是个门洞。 老村长指着眼球的瞳仁处说:“过了这道门就进入古城范围了。古城里究竟存在什么,我也不完全了解。总之,进去后,大家不要分散。” 众人听说即将进入传说中的另外一个世界,既觉得兴奋又感到紧张;兴奋是因为进去后可以见到新奇事物;紧张是因为无法预料有没有危险。 片刻,当众人走进门洞之后,都被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让他们感到震惊的倒不是这里的环境跟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而是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他们看见,这里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几口棺材,棺材四周有几个陪葬坑,里头放着很多贵重的陪葬品。 似曾相识的环境看得李成博糊涂了,他问周文:“文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绕回来了?这不是咱们起先集合的那个墓室吗。” 周文也是云里雾里的,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走的是一条宽敞的通道,笔直的没有任何岔路,但现在,却绕回到出发前的地方,这种现象着实让人不解。李成博甚至认为,他们是遇到鬼打墙了,是有邪灵作祟迷惑了众人眼睛,才致使他们绕了一大圈又走回来了。 张教授与宗国胜尽管对古墓结构了解颇多,但眼前这种现象也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两人只能求助于在他们看来“无所不能”的老村长。 老村长说:“这个墓室大家感觉不陌生是吧,很像出发前咱们集合的那个墓室;如果大家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障眼法大家知道吗,其实,这个地方只是建造者设下的一个局。” “障眼法……哦,我好像明白了。”宗国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您的意思,这里根本不是我们到过的墓室,只是结构与布局相似罢了。” “对!建造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回到了起点;如果,被这样的错觉误导而往回走的话,就会进入一个死循环,来来回回往返在两座古墓之间,最终,迷失在死循环里。” 说到这里,老村长指着陷入黑暗的远方说:“咱们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就能进入真正的古城区域。” 周文再一次佩服老村长的分析能力,但同时,有个声音却在心底响起:这个老头就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难道,他熟悉这里的环境,甚至来过这里。 疑惑间,人群有了动作,众人在老村长的带领下继续出发了。 第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 大约过了五分钟光景,走在头里的人发现,前方浓墨似的黑暗中不时闪现几点光亮,顿时警觉起来。 老村长让众人停下,小声地说,那些光亮有可能来自沙漠中遇上的那伙人。 一帮人顿时紧张起来,那伙人是犯罪分子,手中有武器,还杀死过人,要是遇上他们,结果肯定不美好。 周文小声地对宗国胜说:“宗教授,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大动静,对方肯定有所觉察,得有防备措施。” 宗国胜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跟老村长商量,是不是暂时原地休息,想出万全之策再往前去。 老村长却不同意,说在这里呆久了,让对方先进入古城范围,占了有利位置,反倒更不利。 为了安全起见,老村长让大家在原地等待,由他带村民们先去前头探探路,假如没什么危险再通知大家前去。 周文认为这样安排有些不妥,但又无法明着说,只能任由老村长带着村民离去。 等老村长他们融入远处的黑暗后,周文向宗国胜道出了他的担忧:“宗教授。老村长带走了全部村民,他们会不会扔下咱们不管呀。” 宗国胜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尽管老村长某些方面说话做事与常人有异,但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样子,不像是个会使坏心眼的主。” 其实,宗国胜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和老村长接触才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对老头没有深入了解,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也难下结论。 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砰砰的枪声,数十道光亮交叉着划破了浓墨一般的黑暗。 陈国江一听这动静,说了声不好,老村长他们跟那伙人干起来了,得赶紧去增援。说完,就要带警员出发。 张教授忙将他拉住,说:“不能去,不能去呀。你们要是走了,我们手无寸铁的,谁来保护我们呀。” 陈国江心里感到纠结,他想,如果留在这里,众人的安全的确有保障,但这样一来,老村长他们就危险了,单凭村民们手里的木头杆子,怎能跟荷枪实弹的犯罪团伙对抗。 他焦急万分,来回踱了几步,又捶了两下脑袋,期望会忽然开窍,想出个两全之策来。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中跌跌撞撞跑来一人,看姿势像是受了伤。 难道,是村民们敌不过歹徒跑回来报信了,或者,是嫌犯误打误撞跑来了这里。 陈国江拔出手枪指向来人,问是谁。警员们见状也都端枪瞄准来人。 那人对陈国江的喝问没做出任何回应。等离得近了,陈国江赫然发现对方手里拎着一把半自动步枪。 “站住!再靠近就开枪啦!”他朝着那人发出了警告。 然而,那个人并不理会,继续跑过来。 陈国江已认定对方是犯罪团伙成员,加上对方手里有枪,认为任其靠近危险太大,便准备开枪阻止;却不料来人摔了一跤,脸朝下趴到地上,手里的半自动步枪被甩得老远,躺在那里不动了。 “大林、小张,过去看看。”等了片刻,见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后,陈国江发出指令。 大林与小张端着枪谨慎走向前,等靠近了,按照两人协同作战的习惯,由大林端枪负责警戒,小张上前用枪管顶了顶那人。 小张见那人没什么反应,打算用脚将对方翻过来看看;让他没料到的是,就在他的一只脚刚触碰到那人的身体时,那人忽然半坐起身子,伸出手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嘴里含含糊糊说着:“救我……有……僵尸。”说完,双手垂下,倒地不起。 小张被吓得不轻,好在他心理素质优于常人,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观察那人,等看清楚那人的脸,以及这人身上的伤口时,他不由得脸色一变,浑身顿时起了层白毛汗。 “小张,怎么样了。”陈国江大声问。 小张颤巍巍地站起身,回过头来说:“死、死了。” 他说话的声音发颤,陈国江觉得意外,心说,如果不是可怕到极点,小张不可能被吓成这样。 “到底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大林,你去看看。” 大林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由于光线昏暗,大林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那人的脸模模糊糊的,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为了确定此人是死是活,他蹲下去,伸手想探一下那人的鼻息和脉搏,没想到,蹲下去后,由于离得近了,那人的脸清晰地跃入了他的眼帘,是一张恐怖到极点的脸。 刚才,大林之所以看不清这人的五官,是因为这张脸像是遭到了野兽的撕咬,血肉模糊的;大半张面皮已经不见了踪影,眼睛和鼻子都没了形状,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个满是血污的大馒头,唯一可以辨认的,是已经被撕烂了嘴唇的嘴巴里露出来的一口白森森的牙。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人的脖子上缺了一大块肉,乍看之下,就像只有半个脖颈支撑着脑袋,那应该是致命伤。 这样的惨状,吓得大林僵在那里,半晌没说得出话来。 陈国江见大林蹲在那里不动,问到底怎么了。 大林哆嗦着嘴唇回答:“这、这人死、死了。” “死了?”陈国江觉得意外,倒不是为了那人的死,而是奇怪为什么两名心理素质出众的警员,在一个死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恐惧。 他不想纠结这些在他看来没多大意义的问题,问:“认得这人吗,是不是村民?” 大林摇了摇头,说从装束来看,应该是个汉人;再则,老村长他们来时没带枪,而这人却拿着半自动步枪。 “这么说来,可能是那帮嫌犯里的一员。”陈国江边说边走过去。 等他看清楚地上那人惨不忍睹的面孔时,也被吓了一大跳,说:“哎呀,都烂成这样了,难不成,是地下野兽干的?” 此时,小张已经缓过神来,他说:“也许是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要了这人的命。” “比猛兽更可怕?那会是什么?” “这人临死前说了一句话,说……有僵尸……” “有僵尸?”陈国江说,“小张,咱们都是警察,迷信的东西你不会去相信吧。” 小张看了看地上那人,支支吾吾地解释:“呃……我也不信世上真会有什么僵尸。但……但这人伤成这样,总该有原因吧。” “嗯,不管是什么东西要了这人的命,咱们都得小心提防。” 人群里的汪诚听他们提到僵尸,不由又想起那个梦来。他问周文:“难不成,这里真有僵尸?” 周文耸了耸肩,表示他不清楚,但他强调:“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人临死前说到有僵尸,我估计,他是遭到什么东西袭击了,而袭击他的东西长得跟电影里的僵尸有些相似。” “嗯,有这可能。但不管袭击他的到底是野兽还是别的什么,一定很可怕。一会,千万别让咱们给撞上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十几点光亮,依稀还可以看见一些人影。 大林见了,忙举枪喝问:“我们是警察,你们是谁?” 他刚表露身份,那边的人立刻骚动起来,只见十来条身影迅速隐入了附近的黑暗中。 有人嚷道:“他奶奶的,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了,刚与僵尸恶战一场,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上了警察。猫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干他娘的。” 又有人说:“火炮兄弟,千万别冲动。看对方人手不少,真要是动起手来,咱们不见得能占便宜。”说话的是个女的。 田沐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妖媚的女人身影来。 刘甦鹃,一定是她。 田沐雪几乎是咬着牙对宗国胜说:“就是这个说话的女人害死了张师傅。”她的愤怒是有理由的,因为,她目睹了舍命救她的张胖子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张胖子死前的一幕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中。 接下来,陈国江等人围绕怎样抓捕嫌犯展开了讨论;而那边的一帮人也没有闲着,几个管事的聚到一只大棺材后面,小声商量应对的法子。 手持夜视望远镜的火炮从棺材后面露出半拉脑袋,观察对面的陈国江他们。 看了片刻,他蹲下来向刘甦鹃汇报情况,并建议:“猫姐。我看对面那些人不全是警察,好像没几杆枪,要不,咱们先发制人撂倒那几个警察再说。” 刘甦鹃没有马上回答,此刻,她正犹豫着。 如果换了平时,刘甦鹃会采纳火炮的建议,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刚从可怕的僵尸堆里跑出来,迎面却碰上了警察,可谓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如果真动起手来,万一那些僵尸追上来,两面受到夹击,结局一定不乐观。 苏雅见她犹豫了,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就请铁八爷给拿拿主意。 铁八爷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后说:“情况对咱们不利啊。如果现在动起手来,撂倒那几个警察并不是难事,但万一被刚才那些东西追上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火炮很着急,他担心延误了时机,万一被对面的人抢先动了手,反而会变得更被动,他说,“我看哪,都别商量了,打了再说。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呵呵。”铁八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火炮说,“兄弟这脾气还真对得起你的名号。”说着,他问身边的匪尔,“丫头。咱们这帮人里数你知识面广,你来帮大伙拿个主意吧。” 第五十七章 僵尸 在刘甦鹃他们谈事情时,匪尔一直没说话,她认为,此次来天坑是以刘甦鹃为首,她与铁八爷只是协助对方,在一些事情上还得刘甦鹃来拿主意;现在,她见铁八爷推荐自己,没有扭捏,说出了她的看法。 她说:“八爷说得没错,硬碰硬地干不见得有好结果。我看哪,现在最难对付的是那些僵尸。要不这样,咱们跟对面的人坐下来谈,先联手对付僵尸,完后再想法子控制那些人。” 火炮觉得意外:“什么,跟警察联手?这真是天方夜谭千古奇闻。再说了,就算咱们有诚意,人家愿意嘛。”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确保大伙的安全吗?”匪尔直视着火炮说。 火炮语塞了,他的确没有除了交火之外的任何办法,来应对眼下越来越严峻的局面。但他是男人,被一个女孩子问得词穷是很没面子的,他要设法挽回面子。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辩驳,但刘甦鹃却抬手制止了他。 刘甦鹃说:“就按三当家说的,跟警察谈判。” 其实,刘甦鹃对跟警察合作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自从在黑市跟蝎子王一战之后,她打心眼里佩服匪尔的沉着机智,她想,匪尔提出这样的建议,一定是有道理的;再说了,眼下已经火烧眉毛,没时间去做太多思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当刘甦鹃抬起的手放下时,跟警察谈判便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好不容易统一了意见,谁出面去跟警察谈成了新的问题。几个管事的都不想冒险,毕竟,他们干的是违法勾当,跟警察万一谈不拢,保不准,这一去就成了自投罗网。 最终,匪尔站出来说由她去跟警察谈判吧。 她能自告奋勇,大家都觉得好,就连对她有些成见的火炮也表示赞同。 火炮心想,有人去冒险总好过自己去。为了表示他对匪尔大无畏精神的赞赏,他还假意叮嘱对方一定要小心。 匪尔从棺材后面走出来,走了两步停下,大声对陈国江他们说:“我要跟你们管事的谈判。” 陈国江觉得奇怪,问,要谈什么。 匪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表明谈判的诚意,她强调,只有她一个人去,而且,不带任何武器。 听到“谈判”两字,脾气不怎么好的大林沉不住气了,他大声说:“我们警察跟你们嫌犯有什么好谈判的。你们唯一的出路只有缴械投降。” 这句话惹毛了同样没好脾气的火炮,他对刘甦鹃说:“猫姐,你看你看,咱们的热面孔换了人家的冷屁股。他奶奶的,咱们几十号人这么多枪,难道还怕他们不成。打吧,干他娘的。” 刘甦鹃瞪了他一眼:“你就这火爆的脾气,要是全人类都像你这样,平时也别干什么了,铁定是满世界都打仗。”说着,换了口吻,要火炮先耐住性子,看看匪尔会怎么做。 大林的话并没有激怒匪尔,她冷静地回应:“你们可要想明白了,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古墓,法律在这地方的约束力会有多少;更何况,我们像是守法的人嘛。假如不想谈,那就实实在在的打一仗,不过,你们应该会想到结局是怎样的,不说别的,单说人数与武器,我们占了绝对上风,关于这一点,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这番话对陈国江来说,尽管不中听,但说的都是事实,真要是打起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陈国江想,倒不如先坐下来谈,等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再说;万一谈崩了,也好先逮住一个,让对面的人投鼠忌器。 想到这里,他大声说,过来吧。 匪尔走过来,在离陈国江仅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她看一眼端着枪的大林与小张,问陈国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大林觉得不妥,提醒陈国江别中了诡计。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无意间将了陈国江一军。 事情明摆着,一个女生都敢单身前来,他这个大老爷们又是警察,假如不答应对方借一步说话的要求,会被视作胆小。警察还怕一个女生,这事要是传出去,他陈国江还有什么脸面在警界待下去呢。 最终,陈国江同意借一步说话。他叮嘱大林与小张,严密监视对面的人,若有异样,可以采取武力。 他与匪尔来到一个僻静的所在,这地方离大林他们才几步之遥,但小声说话旁人是听不到的。 几分钟后,陈国江与匪尔的谈判告一段落,他们有了一致意见,那就是,联起手来先对付僵尸,其他的事情,等解决了僵尸之后再说。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大林与小张的意料。 小张低声对大林说:“我说陈队这是怎么啦,居然,要咱们跟嫌犯合作。” 大林尽管也是疑云重重的,但他分析,眼下,对方的实力确实胜他们一筹,交火肯定要吃亏,陈国江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答应跟对方合作,应该是缓兵之计。 他还说,刚才死的那人,临死前提到了僵尸,保不准真有可怕的事物存在。与其同时与嫌犯、僵尸作战,还不如先联手解决僵尸。 他强调,嫌犯再怎么招人嫌,毕竟是同类,而僵尸却是可怕的异类。 陈国江见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对两人说,别再议论了,赶紧收拾东西去跟对面的人汇合。 片刻之后,两帮人聚集到棺材附近,经过商议,他们以棺材为界,左右分开互不侵犯。 众人席地而坐,几位管事人共同商量对付僵尸的办法。 经过简单交谈,陈国江从匪尔口中获知,此地真有排除在科学范畴之外的可怕东西。 匪尔说,当他们得知神眼沙暴今天会出现时,便趁着天没亮就出发了。等到达沙暴出现的大概位置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头一次风暴刮起的时候,慌乱中有人躲避不及,被风沙卷去了别的地方,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寻找鬼眼天坑还没着落,倒先折了一名兄弟,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众人的意志有些消沉。 后来,由候蝇形成的黑沙暴袭来,他们趁着陈国江等人还在商议事情的当口,走另外一条路,抢先赶到了大沙丘下的村子,并通过村西塔林里的通道赶往古墓。 进入古墓后,他们看到了等在墓室里的张教授一帮人。 当时,匪尔说,办正事要紧,不要惊动这些人,以免横生枝节。于是,他们走别道去了通往古城的密道。 让他们没料到的是,不久之后,他们遇到了另外一帮人。 起初,他们以为这些人是此前遇到的陈国江他们,或是在墓室里看到的张教授他们,忙隐藏起来,准备伺机攻击。 没想到,等那些人走近了,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之后,所有人的脸都绿了。因为,来的这些人尽管体形看着像人类,但形同枯槁的面孔,以及骨瘦如柴的身躯,怎么看,都像电影里的僵尸。 众人被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得汗毛倒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都指望这些吓人玩意只是路过,赶紧远去。 没想到,关键时候不知道是谁憋得实在不行了放了个屁,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古城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那些吓人玩意显然听到了,都停下来,有几个还朝着传出屁声的地方走了过去。 可能是那放屁的家伙知道藏不住了,竟现身大喊:老子跟你们拼了! 接着,手里的半自动步枪开了火,朝着几个怪物就是一通扫射。 他这个举动就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其余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火光四射,密集的子弹织成了一张火力网。 片刻之后,让他们最难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怪物,那些僵尸一样的怪物是打不死的,子弹穿过他们的身体,就像穿透一只腐朽了的破布袋,尽管穿出了无数窟窿,却没能要了他们的命。 几个管事人见怪物打不死,料想,硬拼下去只会耗光了子弹等着毙命;铁八爷与匪尔、刘甦鹃、火炮经过短暂交谈,得出了统一意见,都认为老祖宗的宝典该派上用场了,那就是,三十六计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 决定好了之后,铁八爷朝众人大喊:撤。 奇怪的是,这些怪物看着他们撤离并没追赶,这让疲于奔命的一帮人大惑不解,猜测对方是不是在耍阴谋;但他们想,不管这些玩意有什么主意,不追来就是大好事。 等逃离怪物数百米之后,一帮人才敢放慢脚步喘口气。 铁八爷吩咐手下原地待命,清点了一下人数,结果,少了好几个,想必,是在跟怪物交火时丢掉了性命。 休息了片刻,铁八爷正打算跟几个管事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曾想,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地吆喝,说他是警察。 刚缓过气来的一帮人听说有警察,气氛再次变得紧张,忙不迭端起各自的武器,瞄向了传来喊声的地方,准备再一次开火了。 听到这里的陈国江眉头紧锁,他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僵尸这种东西。他问匪尔,会不会是看花眼了;又或是他们遇上了带着僵尸一般面具的人。 匪尔语气肯定地说:“绝对不会。就算我们看花了眼,但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半自动步枪扫射之下,那些东西打得都快成马蜂窝了,如果是人,能不死嘛。” “也对,打成筛子都不死的肯定不是人。”陈国江开始相信世上真有传说中才有的事物了。 这时,不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几条人影,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安同志,前面安全了,你们过来吧。”听声音,是老村长。 第五十八章 谎言还是事实 听到喊声,陈国江知道喊话的是老村长,但他感到疑惑,心想,老村长说安全了,说明前头没什么危险,没危险就说明不可能存在僵尸,但匪尔却说遭遇了僵尸,还交火死了几个人。 难道,她是在撒谎;她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用来吓唬人的。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刚才,假如动起手来,这帮人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他们却选择了谈判与合作。 但如果他们没有撒谎,那么,老村长说的安全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村长走的是别的道,没有遇上那些东西。 疑惑间,老村长带着两个村民走了过来。当老村长看到陈国江他们竟跟一伙陌生人在一起时,觉得意外,他将陈国江拉到一边,问这些人是什么人。 陈国江回答,这些就是他在追踪的嫌犯。 老村长更觉得糊涂,看情形,那些人不像是被逮捕了,因为,被逮捕的人不可能还拿着武器的。 他不解地问陈国江,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国江把与那伙人合作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说完,问老村长有没有遇上不寻常的事。 “没有。”老村长回答得很干脆,说,“这里除了黑一点凉一些,其他倒也没什么。” 陈国江更肯定老村长与那伙人走的不是同一条道,他小声对老村长说:“这些人的武器与人数都占有绝对优势,真要是闹翻,结果对咱们不利。既然,他们要与咱们合作,那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再说。” 老村长听了不以为意地说,如果由他的村民来对付这伙歹徒,想要擒住是十拿九稳的事。 “别。”陈国江强调,“老村长,我担心的倒不是这帮嫌犯,而是他们提到的僵尸。” “呵呵。”老村长笑着说,“公安同志,您相信这世上有这东西。” 陈国江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是相信,是担心。担心他们说的僵尸会是一种凶悍的生物。您想想,就算现在制服这帮嫌犯真如您说的那样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过会要是真遇上可怕的事物,既要忙着应付,又要提防这些人乘乱反戈。我怕顾此失彼啊。” 老村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就说,一切按陈国江说的去做。 两人来到众人跟前,陈国江把老村长介绍给了刘甦鹃他们,说,老村长的族人来自本地一个村落,此处是埋葬他们先祖的所在,有老村长的帮助,安全返回地面的几率会增加不少。 刘甦鹃他们对民族礼节略知一二,当下,按照维族人的习惯向老村长施礼问好。 客套几句之后,火炮将话头扯到了僵尸身上,问村长,有没有遇上那些恐怖的东西。 就像此前回答陈国江那样,老村长很肯定地说,没见到僵尸,也没遇上别的凶悍生物。 “没有?”火炮听了感到疑惑,说,“怎么可能?刚才我们明明遇上了,还交了火折了几名兄弟呢。” 陈国江说:“有可能你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道。” “不会!”铁八爷开了口,他说,“这里到古城只有一条道,没其他岔路。” 陈国江觉得有点糊涂,心想,如果真如铁八爷说的,这里到古城只有一条道,并且,他们真的遭遇了僵尸,那么,两帮人不可能一伙遇上了而另一伙没有遇上,除非…… 他拿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平静如水的匪尔,又望了望堆着面具似的笑容的老村长,一个念头悄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撒谎,一定是有人在撒谎。 不管究竟存不存在僵尸,匪尔与老村长之间一定有个人隐瞒了事实。 是嫌犯在故布迷阵吗,应该不是,因为,这样的可能性此前已经排除。 那么,是老村长在故意弯曲事实吗,也没可能,假如僵尸真的存在,老头子怎能毫发无损的在僵尸堆里出入自如呢。 众多的疑问在轰炸他的脑细胞,这个有着丰富刑侦经验的老警员,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对于眼下急需弄清楚的事情,他却毫无头绪。 老村长见他满脸疑云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声说道:“到底有没有僵尸,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说得镇定自若,看不出半点撒谎的迹象,在衡量谁在撒谎的问题上,陈国江心里的天平不由偏向了老村长一边。 火炮听了却脸色不好看了,他说:“还要去看?那些东西是打不死的,去等于送死。要去你去,反正你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定,那些僵尸有尊老爱幼的习惯,不但不碰你,还陪你喝茶唠嗑。我们还不想赶着去投胎。”说着,话锋一转,征询一直没出声的刘甦鹃的意见,“猫姐,您给拿个主意,我们是这就回去还是怎么着。这地方待久了准没好结果。”言下之意是在提醒刘甦鹃,此地凶险,返回到外头去才是正道。 火炮满以为刘甦鹃会同意他的观点,但他没料到的是,刘甦鹃稍作思考便作出了决定,决定跟老村长一起返回刚才遇到僵尸的地方。 火炮一脸诧异地看着刘甦鹃说:“我说猫姐,您可得想明白喽,那些僵尸可不是吃素的。”他以为刘甦鹃是一时糊涂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其实,刘甦鹃心里有她的如意算盘。 她想,自己大老远跑来沙漠,目的是为了鬼眼天坑里的宝藏,假如现在就回去,岂不无功而返。 难道,要等下一次神眼沙暴出现再下天坑吗,别说这样的沙暴猴年马月才出现一次,就算真的很快再现,到时候,下天坑照样还得走这条道,同样,还要面对那些可怕的僵尸。 与其打退堂鼓,还不如趁现在人多力量大,合力对付僵尸,保不准,真可以干掉那些恐怖的东西,然后,找到藏宝的地方。 为了说服脾气有点火爆偶尔也胆小怕事的火炮,她使出了激将法。 她对火炮说:“火炮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要回去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拦你。但我与八爷、匪妹子、苏雅这些老弱妇孺不会胆小怕事,我们会继续往里去的。” 一听这话,火炮的脸腾地就红了,心说,好你个恶魔猫,这不是让我下不了台嘛。你们这些老弱妇孺去冒险,我这大老爷们却溜之大吉,传出去,往后我在道上还怎么混哪。 所谓,最毒妇人心。要我看哪,恶魔猫是毒妇中的佼佼者,损人的招数使得是滴水不漏。 就在火炮对刘甦鹃让他难堪的这件事上恨得牙痒痒之际,刘甦鹃又说到了另外一个重点。 刘甦鹃凑到火炮的耳朵跟前,用一种旁人听不见,又或听不真切的声音说:“火炮兄弟。你耗费精力财力带一帮兄弟来沙漠,目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嘛。如果你这就回去,投入的钱财打了水漂不说,兄弟们呢,你怎么跟他们交代。” 这样的提醒让火炮立刻死绝了回去的念想。 是啊,如果这就打道回府,确实没法跟兄弟们交代,何况,折了的几个兄弟回去之后还要给他们的家人一笔数额不小的安抚费。 他略微想了想,心一横,说不走了,一切都听刘甦鹃的。 他态度改变的原因很简单,一来,他火炮好歹是道上有点名气的人物,如果,他胆小怕死的事情传出去,不仅颜面尽失,而且,他在道上摸爬滚打苦心积攒下来的基业也会荡然无存。 不能这么做,太不划算了,亏大本的买卖我火炮是不能干的;与其保命临阵脱逃落个身败名裂的结果,倒不如拼上一拼,说不定,真能干掉那些僵尸,并找到价值连城的宝贝;到那时再回去,不仅在同道面前可以风风光光的,而且,由此带来的财富,也足够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享乐一辈子。 这个五大三粗偶尔心细的大老爷们,亡命之徒的本性在这一刻完全显露出来了。 达成了统一意见之后,两帮人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让刘甦鹃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路上走得非常顺坦,没见僵尸,甚至没看到其他诸如蛇虫鼠蚁的地下生物;更让他们觉得难以理解的是,此前跟僵尸搏斗丢了性命的同伴尸体也都不翼而飞,就好像这里压根没有过打斗,也没死过人。 “这怎么回事?”火炮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实在无法理解看到的一切,他说,“咱们明明在这里跟僵尸搏命来着,对了,我还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呢。”说着,反手拍了拍背在肩上的半自动步枪。 走在头里的刘甦鹃与匪尔用手电照前方的地面,希望能找到打斗留下来的痕迹,哪怕是一截同伴的残肢,或是几枚空弹壳,都可以证明僵尸的存在。 但他们失望了,这条道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除了一些人的脚印证明他们此前来过,旁的,什么都没有。 “哎,真见了鬼了,难不成,咱们遇上鬼作祟产生幻觉,才以为遇上僵尸了?”火炮满腹狐疑地嘀咕。 他的声音尽管不大,但在寂静的地下古墓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众人被这句话里的一个字勾起了发自心底的寒意,那个字就是,鬼。 在黑暗阴冷的环境里,这个字,无疑是点燃众人恐惧的导火索。 第五十九章 死人复活 刘甦鹃感觉到了周围人的恐惧,她不想大家的心情受到这个没脑子的火炮的影响,她呵斥道:“别胡说。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如果那是幻觉,那么,咱们折了的几名兄弟在哪儿呢?” 对呀,如果是幻觉,那么,死掉的几个人应该也不是真实的,但是,那几个人却真的死了,就说明,所发生的一切绝不是想象出来的。 火炮自知话说得没道理,便不再言语。 众人继续往前走,不多会,走在队伍右侧最边上的汪诚似乎觉察到了异样,他觉得一侧的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动,难道,是僵尸。 他再一次联想起那个梦,背脊顿感发凉。他拱了拱身边的周文,轻声说:“哎,那边好像有活物。” 周文将手电光照向汪诚指着的方向,看见十几口铜质的棺材,形状像极了老村长他们用作祭祀仪式的大铜鼎。 仔细看了会,没发觉异样,他小声对汪诚说:“不就是一些棺材嘛,没看见有活物呀。” 汪诚疑惑地挠了挠头,说:“刚才,我感觉到有东西就在那里,而且,会动。” 这句话被一旁的宗国胜听见了,顿时紧张起来,他想起刘甦鹃他们与僵尸遭遇的事情。他问汪诚,哪里看到的活物。 汪诚指着那些铜棺,想说,在那里看到的。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他便看见棺材后面窜出来一条人影。汪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当即吓得惊叫出声。 这声惊叫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全聚焦到汪诚的身上,只几秒,又都将目光投向他指着的地方。 大家瞧得真切,有一个人正从铜棺处快步向他们走来。 这是一个壮实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 人群里的大林与小张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火炮已经认出,那人是他的一名手下,他的脸刹那间变白了,他拉了拉刘甦鹃,颤着声说:“猫,猫姐。看,看那人。” 刘甦鹃将手电光照向那个人,等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时,脸色也变变:“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时,大林与小张也从那人的穿着打扮认出是什么人来了,此人正是此前跌跌撞撞跑向他们,然后,又死在他们面前的那个陌生男人。 众所周知,人类的死亡是不可逆的,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然而,这条铁一样的定律此刻却被打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的现象不仅离奇,还很恐怖。 随着那人的出现与接近,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站,站住。”眼见着来人就要走到跟前,火炮飞快地从肩膀上取下枪,忙不迭的打开枪保险,黑洞洞的枪口瞄向来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停下来,一脸疑惑地问火炮怎么了。 火炮再次喝问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听到这话,那人愣了一下,说:“老大,我当然是人啦。你们到底怎么啦,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 “哎哎,他好像真不是鬼,看,他有影子,鬼是没影子的。”人群里有人喊。 火炮忙看向那人的身后,果然,手电光照射下,那人的影子投到了地上;但他并没因此放松警惕,因为,这人被僵尸撕开喉管是他亲眼所见,脖颈间血如涌泉的惨状此刻犹在眼前,按当时的情形来看,这人想要不死都不行。 “你,你不是已经被僵尸给弄死了嘛。怎么现在……”火炮说,语气里包含着惊惧与迷惘。 那人听了不乐意了,埋怨道:“什么?我被僵尸弄死了?我说老大,这玩笑也太损了吧,这不是折我寿嘛。刚才,猫姐喊我带两个兄弟去前面探路,回头找你们时却不见你们了,我寻思,或许是我们走岔道了。于是,我们三个就坐到棺材后头抽根烟想休息一下……”说着说着,他觉得这样解释是多余的,便简单明了地说,“老大,你看我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死人吗?” 火炮彻底糊涂了,对方鲜活的模样还真跟死人沾不上边。 “但是,你被僵尸撕去面皮是我亲眼所见,对了,脖子上还被穿了个大窟窿……”火炮强调。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说:“我被僵尸撕了面皮?还被穿了喉咙?有吗?我这不是好好的……”说着,用调侃的腔调说,“哎我说老大,你就别损我啦,我还没娶上媳妇呢,你把我说成毁了容,不是咒我一辈子当光棍嘛。” 这时,老村长发了话:“我看哪,你们一定是中了毒虫的蛊惑,产生幻觉了。” “毒虫的蛊惑?你是说,这座古墓里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虫?”火炮问。 周文立刻明白过来,他挤到火炮身边,说:“老村长说得对,这座古墓里确实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虫。先前,我中过这种虫毒,也产生了幻觉。” 这样的解释对众人来说是最爱听的,刘甦鹃觉得心头的压力陡然减轻了不少,她宁可相信此前跟僵尸搏命只是幻觉所致,既然是幻觉,就应该不存在僵尸,不存在僵尸就没人死去,没人死掉就不用冥思苦想因此产生的诸多问题,而她也能定下心来盘算,如何对付只有几杆枪的陈国江他们。 她对火炮说:“兄弟能平安回来是好事。我认为老村长说得对,咱们应该是中了虫毒产生了幻觉。”说到这里,她想起件事来,问“死而复活”的那人,“对了,跟你一起的另外两个兄弟呢?” “我们在这儿呢。” 刘甦鹃话音刚落,铜棺后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两条身影从棺材后面走了出来。 接下来,已经死了却又神奇复活的三个人归了队,人们不再纠结这三人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因为,大家已经将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归咎于一种虫子,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虫毒。 随着“僵尸”的说法被“幻觉”给推翻,事情原本应该朝着简单利好的方向发展,但实质上,众人心里的压力不减反增,因为,两帮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僵尸根本不存在,那么,双方的合作关系自然就终止了,接下来,代表正义的陈国江他们,和象征罪恶的刘甦鹃等人该怎么相处。 两帮人各怀异心,双方都没说话,默默地跟在老村长后头,走向黑漆漆的前方。 人群中的汪诚在思考,他担心这帮拥有众多武器的亡命之徒会说翻脸就翻脸,保不准,下一秒刺耳的枪声就会响起。 不行,我得提醒陈队小心提防,不能让这帮嫌犯抢得先机。 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挤过沉默赶路的人群,来到陈国江身边,将他的想法小声说了出来。 作为一名警察,又是追捕行动的负责人,陈国江自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心里清楚,跟对方翻脸干仗是迟早的事;他也想过要先发制人,凭借他与几名精锐警员的身手,跟对方还是有得一拼的。但是,他担心,一旦交起火来,子弹不长眼睛,肯定会殃及考古队成员以及宗国胜他们,是以他不敢贸然行动。 现在,听汪诚提起,他只能故作镇定,说,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作决定。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光景,前方隐约出现了亮光,影影绰绰的还站着不少人。 汪诚猜想,那应该是比他们早出发的村民们了。 果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老村长大声告诉大家,前头,就要进入古城区域了,他们村的人在那里等着大家。 等与村民们汇合后,为了避免两帮人擦枪走火,老村长将所有人分成三组。 一组,是以刘甦鹃为首的一伙人,由他们走在前头;第二组是考古队员与陈国江等几名警员,他们负责押后;人数众多的村民走在中间。 这么安排,是把村民们当成隔离带或缓冲区,将两帮人隔离开来。 这样的安排陈国江是完全能接受的,因为,这样做,考古队成员的安全会多些保障。 然而,火炮却很对这个安排存有异议,他说:“凭什么要我们跟你们在一起,这座古墓面积大得撑天,你们爱上哪就上哪,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咱们哪,最好是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要不然,人多手杂保不准弄出点状况来。” 火炮把话说得有点嚣张,匪尔听后眉头蹙了起来,她担心,一旦对方被激怒,动起手来对双方都没好处;尽管他们这边武器弹药占了上风,但假如警察与老村长他们联手对抗,鹿死谁手就难以预料了。 想到这里,她止住还想往下说的火炮,对陈国江说:“陈警官。火炮兄弟是个直肠子,说话有些冲,您哪,别往心里去。不过,他说的不无道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长时间呆在一起迟早会出事。倒不如就此别过,往后如果再碰着,是敌是友就看缘分了。” 其实,陈国江也不愿意跟这帮人呆在一起,一来,不安全;再则,对方枪械比他们多,想要抓捕难度确实太大。 他对匪尔说:“既然大家各有各的事干,那咱们就分头走吧。不过,古墓中充满凶险,你要注意安全。” 这看似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大林、小张与考古队成员们感到不解,大家都在想,陈国江怎么关怀起一名嫌犯来了。 第六十章 不死城 等刘甦鹃一帮人离开后,周文提出了疑问,问陈国江,为何要关怀一名嫌犯。 陈国江打着哈哈回答,说仅仅是客套。他强调,对方暂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用意,只以为他们是来对天坑古墓进行发掘考查的,一旦对方知道他们是来实行抓捕计划的,按这帮人的实力,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必定会对抗;而这些人在武器方面占尽优势,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跟对方套近乎,也是缓兵之计,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 这番话说得有点道理,众人也就没再在警察关怀嫌犯的问题上纠结下去;不过,李成博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甚至怀疑,陈国江会不会跟嫌犯存在某种关系。 过了十来分钟,众人继续出发。 人群里,李成博将他的疑问对周文说了出来,说,陈国江言行有异,不像是一个老警员所为。 周文却不以为意,说陈国江考虑到大家的安全,用缓兵之计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还调侃似的劝李成博别去多想,还是留意可能出现的随葬品,说不定,能顺几样出去。 贪财是李成博最大的特征之一,听周文这么说,心中疑云顿时散尽,一双眼睛放出精光,他认真观察四周,就好像随时能发现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 这时,队伍前头传来老村长的喊声,说已经到达古城区域,要大家去前方城堡里的广场上集合,稍事休息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众人看向前头,见几百米开外有光亮,隐约可见一座高大的城墙耸立在那里。 “奇怪。”人群里的宗国胜开了口,“有关古墓的资料我查阅过很多,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规模的,堪比一座城镇。”语气中满是诧异,看得出,这座古墓的规模要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随着距离的接近,城墙上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 众人看见,墙上有门,门头上有字,墙的顶端建有古代常见的飞檐建筑瞭望阁楼,檐尖上还塑有辟邪神兽,只不过,名曰望天吼的神兽体积要比寻常古建筑上的大了好几倍。 一帮人走到城门跟前,门头上古篆体的三个大字就跃进了众人的眼帘。 汪诚对书法颇有研究,一眼就认出那仨字来:不死城。他蹙了蹙眉,脸上现出疑云,说:“奇怪,怎么起了这么个名称。不死,到底什么意思呢?” “可能是早先住在这里的人比较长寿吧。”周文猜测。 这话让李成博听见了,他不失时机地揶揄周文:“文哥,长寿的人能住这里嘛。这地方是墓葬,是死人住的地方。” 周文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欠考虑了,不过,李成博故意在揶揄,他也是清楚的。他拍了一下李成博,说:“就你话多。”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城堡,刚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们发现,城堡建在溶洞里,洞顶岩石上镶嵌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萤石,这些萤石发出的淡淡荧光,照亮了整个古城。 往前看,一条平整的石板路贯穿在众多建筑物中间;建筑物并不高,也就三米多的高度,跟早年的老式平房的高度差不多。这些房子外墙呈现古铜色,形状像极了大铜鼎,这让众人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由铜质材料构成的世界。石板路的尽头有个广场,面积不小。 到了广场之后,众人意外发现,地面竟然是由铜砖铺就的。 李成博目测了一下广场的面积,觉得少说也得几里地开阔,他不由感叹:“我靠。想不到古人能这么大手笔,整个广场竟都是铜砖铺就。这得用多少铜哦。” 张教授笑着说:“呵呵,古人哪,尽管科技没当今发达,但智慧一点都不输给我们这些现代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即话锋一转,对陈国江说,“陈队。大家奔波了一上午,都累得够呛,该好好休息一下。对了,我们下来的时候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带吃的东西,您看……”言下之意是要陈国江想法子弄点食物。 陈国江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古城,心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该上哪去找吃的呢。 他面露难色,打算跟张教授实话实说,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见老村长拎着两个粗布口袋走了过来。 让陈国江感到兴奋的是,老村长送来的竟是两袋食物,他要陈国江把食物发给大家;陈国江连声说了好几遍谢谢,老村长却说不值得一提,还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早在下来前,他就吩咐村民带上够几天消耗的食物。 等老村长离开后,陈国江把袋子里的香馕、牛肉干与水分发给大家。 吃东西的时候,李成博与周文坐在一起。 李成博低声对周文说:“文哥,我觉得老村长以前肯定来过这里。” “哦,何以见得?” “从进古墓开始,我就觉得他对这里的一切不陌生,假如他从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跟自己家里一样呢。” 周文原本对老村长就有点怀疑,现在听李成博这么说,心头的疑云更浓了,他建议是否把这事跟陈国江说说,要陈国江提高警惕。 李成博急忙摇手,说不要,还说,他怀疑陈国江跟嫌犯存在某种联系。 “什么?陈队跟嫌犯有来往?你……不会是搞错了吧?”周文很惊讶李成博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只是怀疑。”李成博解释,“咱们跟那帮人分开的时候,陈队叮嘱那个女的要注意安全。我就搞不明白了,按理说,势同水火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关怀起对方来呢。” “哦,你说的是这事呀。陈队不是解释了嘛,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不想跟那伙人闹僵,缓兵之计而已。” 李成博摇了摇头:“我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总之,咱们得提防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岔子后悔莫及啊。” “嗯。是得小心点。” 人类在密闭环境中,由于缺少熟知的参照物来参考,时间概念会变得模糊;等众人吃喝完毕,陈国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四点了,他问老村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村长看了看疲倦的众人,说:“大家都累了,咱们哪,今天就在城堡里过夜,好好睡上一觉,等恢复了体力,再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国江说行,那就原地休息吧。 由于处在深达数十米的地下,古城的温度不像地表的白天来得炎热,这里的空气,让人感觉阴冷。 陈国江有些担忧,心想,既然要在这地方过夜,那就得躺在冷冰冰的铜地板上睡觉,没御寒的东西,如何能睡得着。 幸好,村民们下来的时候不仅带了粮食,还带了毛毯。老村长带人送来了几条,让他们将就着先睡一晚上。 发毯子的时候,李成博看着远处那些铜鼎似的房子问村长:“老村长,房子里应该比外边要暖和吧?”言下之意,是问能不能去房子里过夜。 老村长脸色忽然变了,他看着李成博,目光中带着寒气,他用警告的口吻对李成博说:“千万不要进那些房子里去。” 李成博觉得不解,问为什么。 老村长回答:“因为,那些房子不是给活人住的。” 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吃惊地问,“难不成,这些房子是用来放置死人的?” 对于他的问题老村长不置可否,而是严肃地警告李成博,说,有些事知道得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总之,千万别去那些房子。说完,抛下满腹狐疑的李成博离去了。 老村长这样的举动是李成博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他认为对方极不礼貌,他气呼呼地对周文说:“这他妈什么人哪。就算房子真是存放死人的地方,说清楚不就得了。瞧他那不近人情的模样,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周文拍了李成博一下,说:“小声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老村长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那些房子里真有死人,咱们进去干嘛,过夜吗?与死人呆一块你睡得着嘛。” 李成博想想也在理,当下气消了大半,说:“我也没真在意。不过,总觉得这老头有些古怪。” “其实,老村长对咱们还算不错啦,又送食物又送毛毯,如果没他帮衬,恐怕,咱们在这里真就是寸步难行了。别去多想啦,先把地铺打好再说。” “好吧。打地铺。” 接下来,众人找位置、铺毯子忙碌起来。 这个时候,几里地开外的一个废墟中,刘甦鹃等一帮人正在寻找什么。 火炮看着满是断垣残壁的废墟,心里嘀咕:这地方真够破的,到处都是破房子,能找到值钱东西嘛。 他对刘甦鹃说:“我说猫姐。咱们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不会!”刘甦鹃的回答很肯定,她看了看手里的小铜鼎,说,“铜鼎上标注的路径很清晰,过了古城区域就到了藏宝地。我猜,宝藏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只要咱们用心找,就一定能找到。” “但上哪去找呢?这里除了破瓦片破砖头也没其他东西。再说了,这么个荒凉的地方,看着也不像是个藏宝贝的地呀。”火炮说完,用脚拨开一堆杂物,见里头除了废弃物什么都没有,觉得更加郁闷。 第六十一章 死人屋 刘甦鹃见状,知道火炮心里烦躁,就对他说:“你呀,就是耐不住性子。你想想,既然是藏宝的地方,肯定很隐蔽。难找,是不是?难找就对了。假如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保不准,宝藏早就让别人取走了。” 这话很好地解开了火炮的心结,他笑着对刘甦鹃说:“呵呵,我这不是着急嘛。得,我呀,听猫姐您的。”说着,朝一帮手下大声说,“兄弟们。宝贝就在眼前,大伙打起精神来,好好找。等找着了,猫姐不会亏待咱们的。” 发财是这帮人的目的,听火炮说宝贝就在此处,都兴奋起来,纷纷表示,一切任凭猫姐差遣。 说干就干,几十号人分成若干组,在断垣残壁里东翻翻西找找,折腾了半个多钟头之后,却依旧不见宝贝的踪影。 火炮又沉不住气了,对刘甦鹃说,肯定没找对地方。 原本信心满满的刘甦鹃,见遍寻不见宝藏的踪迹,心里也没了方向,他问铁八爷,是不是真找错地方了。 铁八爷却不这么认为,说:“或许,东西就藏在这些破房子的底下。要不这样,今天哪,咱就不找了,先安营扎寨找个过夜的地方,等休息好了再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暗门通道什么的。” 刘甦鹃见时间也不早,就让众人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片刻之后,他们在废墟里找了块空地,简单打扫了一下,铺上地毯生起了火堆,一帮人围着火堆吃着干粮喝着水,聊起事情来。 沙漠的夜寒冷刺骨,阵阵的冷风将成吨的黄沙卷入发掘现场的天坑,这里,已经没了天坑的形状,勉强可以辨认得出的,是一块宽约十来米凹陷下去的沙地。 离天坑不远的地方,有几根木头桩子孤零零地扎根在黄沙中,这些桩子似乎在证明此地曾有过帐篷,有过飘着肉香的烤炉,有过数十个男男女女。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复存在了,导致这里被废弃的原因是一场风暴,一场可以毁灭一切的大沙暴。 木桩边,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他们的肩上背着枪。 几分钟后,这些人朝着大沙丘的方向去了。 晚上八点光景,古城广场上一片寂静,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由于疲乏都进入了梦乡。 李成博睡得很不踏实,过去的三个小时里,他都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的。 尽管他属于高智商多肉动物,但平常习惯了软和的厚床垫,现在,躺在硬邦邦的铜地板上,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得劲。 模模糊糊中,有人从身边经过,尽管轻手轻脚的,但还是让他觉察到了。 应该是谁憋不住尿,起来小解去了吧。 他下意识睁开眼,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一间铜鼎似的房子前。那是陈国江。 奇怪,他去放死人的屋子里干吗。 李成博心头立时弥漫开厚厚的疑云。他半坐起身子,想把陈国江去了死人屋的事情告诉周文,但看见周文睡得正香,就放弃了念头。 要不,我去瞄上一眼,看看这个陈队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么想着,缓缓地站起身,蹑手蹑脚绕过熟睡中的同伴,向着泛着古铜色的房子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屋子里两个人的对话透过门缝撞进了他的耳朵,那是一男一女在交谈,声音很低,看得出,说话的人不想其他人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奇怪,大半夜的陈队会跟谁在一起呢。 李成博心里嘀咕着,他凑到门缝跟前眯缝着眼往里看。 屋子里光线昏暗,到处灰蒙蒙的。他凝神静气看了好一会,只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两人尽管在低声说话,但身子却无任何动作,就像两尊雕像。 李成博心里的疑云更浓了。他想,奇怪了,如果是谈事情,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阴森的地方。难道…… 忽然,两个让他感到不舒服的字出现在他脑海中,阴谋。 对,只能是阴谋!如果不是阴谋,为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谈论;如果不是阴谋,为什么要在众人熟睡之后偷偷溜来这个专门放置死人的屋子低声交谈。 他仿佛已经认定一个阴谋计划正在实施,而参与的一方却有着与阴谋不相符的身份,那是一个警察,一名老警员,此人便是陈国江。他想,参与阴谋计划的另外一方,也就是屋里那个女人是谁;会不会……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尽管李成博目前还不知道这人的底细,但他清晰地记得,陈国江在跟这个女人道别时那关怀的表情。 应该是她,是那个跟嫌犯在一起的女子。 李成博几乎敢肯定,屋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嫌犯里的一员,那个叫做匪尔的女人。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屋里的两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冷不丁响起,同时,有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那声音尽管压得很低,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没用多大劲,但也足够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撞开房子的门栽进屋里去。 那个声音说:“土专家,你在干什么呢?” 李成博熟悉这个声音,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站在他背后的一定是周文。 “我靠,你这是想吓死我呀。”李成博回过头,等看清楚背后站着的的确是周文之后,捂着狂跳的心脏用埋怨的口吻说。 周文见状,料想土专家被他吓着了,想说对不起;不料,李成博却将手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屋子的门。 周文立刻紧张起来,他已经明白,李成博大半夜来这个放置死人的房子,是因为被里面的东西吸引;同时,他也明白,房子里的东西一定不寻常,这可以从李成博的举动看出来。 难道,李成博是想趁人不注意打算顺几样东西,过程中却发现房子里有意想不到的事物。难不成,是看到了死人吗,不可能,如果里头只是死人,土专家就不会喊他别出声,因为,死人是没有感知的,就算你大喊大叫,死人也听不到。 如果不是死人,那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僵尸吗。 周文被这样的分析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李成博:“不,不会是有僵尸吧?” “嘘。”李成博再次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往门缝里看。 周文有些纠结,害怕会看到太过吓人的事物,但转念一想,李成博的胆子不比他大,连土专家都敢看,一定不是很恐怖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凑到门缝跟前看向屋里。 屋子很暗,看了足有十来秒,也没看清楚屋里到底有什么。 他小声问李成博:“里头太暗看不清楚。我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李成博小声回答:“里头有人,我看见陈队走进去了,而且还跟一个女人说话。” “什么?陈队跟女人说话?怎么可能呢?就算他要找人说话,也用不着来这样的地方。” “但他确实进屋去了,也确实跟女人说话来着。”李成博强调,他提醒道,“我怀疑,他是在跟嫌犯里的某个人接触。” “难道,你怀疑他跟那个女的……”周文想起与那帮人分开前的一幕,脑海中出现了匪尔的影子。 李成博点了点头,表示周文说得没错。他凑到门缝跟前,再次看向屋里。屋子里一片寂静,他看了好一会,也没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影子。 “奇怪,怎么不见了。”他疑惑地说。 “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周文开始怀疑李成博看见陈国江进屋的说法。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进屋去的。” “但现在屋里没见有人。” “嗯……”李成博想了想,说,“要不,咱们进去看看。这样的房子理应只有一扇门,如果陈队进去了,就一定还在屋里;之所以咱们看不见,说不定是躲起来了。” 听到这样的建议,周文想起老村长让他们不要进屋的警告,有些犹豫。 李成博以为他害怕了,又不失时机地调侃起来:“怎么,害怕了?想不到,以大胆著称的文哥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害怕?我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我只是担心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周文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 “你要是真不怕,那就证明给我看。门,就在眼前,你只要将它推开,我就相信你胆子确实不小。”李成博施起了激将法。 周文知道李成博是在激他,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根本不是害怕,只是在担心,怕贸然走进房子,会触犯老村长他们一族的禁忌。毕竟,事前老村长郑重地警告过,要他们别进房子的。 不过,如果不进房子看看,被李成博取笑是肯定的,面子上会过不去;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知道陈国江到底有没有在房子里。 多想不如多做,既然进房子已成为必然,那就进去了再说。 想到这里,周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子的门。 第六十二章 诡谲且恐怖 门开后,两人打开手机电筒应用,观察屋子里的环境。 他们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屋中央放着一口铜质的棺材,再没其他东西。 “看到了吧,我说你是看花眼了。瞧,没人。”周文见屋里没人,理直气壮地说。 李成博有点找不着北,他挠了挠头,说,明明看见陈国江进来还跟女人说话来着,怎么现在却不见人影了呢。 周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再纠结了。你呀,累了一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再则,你看见陈队走进房子,一定是在刚醒来的时候吧。” “是的。” “这就对了。你呀,一定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判断上出错了。” “难道我真看花眼了?”李成博的立场有些松动,他甚至开始倾向于周文看花眼的说法。 对陈国江是否来过这屋子,两人的观点暂时得到了统一,那就是,陈国江压根就没来过这里,之所以李成博会看到他来过,还跟女人低声交谈,都是李成博看花了眼的缘故。 接下来,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屋中央那口铜质棺材上,他们想知道棺材里头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好奇心最终被理智取代,因为,他们想起了老村长告诫他们别进屋时严肃的表情。 周文提议,立刻返回广场,他强调,进屋之事万一被老村长发现,很难解释。 两人走出房子,李成博去关屋子的门,然而,就在房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李成博仿佛看到屋中央的棺材动了一下。他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接下来,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一幕上演了,只见,那口棺材的盖子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棺材里慢慢升了起来。 李成博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那东西。他发现,那东西看着像一个球,但上面满是黑色的丝状物,看着就像是人的头颅。 极其诡异恐怖的一幕吓得李成博双腿发软,他反手去抓周文,嘴里哆哆嗦嗦地说:“周文。鬼,有鬼呀。”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周文没有回应,他反手一抓也扑了个空。 李成博忙转身去看,却意外地发现,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周文不见了。 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心说,该不会周文也见到了屋中出现的吓人一幕,脚底板抹油先溜之大吉了。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因为,周文的为人他很清楚,不是在危急关头能抛下自己的兄弟不管自顾自逃走的人。 但现在,视线范围内见不到半个人影子,周文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净而彻底;这种离奇的现象,让李成博觉得无法理解,也让他感觉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巨大压迫感。 “文哥,周文。” 就在李成博琢磨周文的去向并喊着对方名字的时候,屋子里那口棺材已经打开了大半,棺材里的人头发出几声鬼气森森的笑。 听到这样的笑声,李成博感觉到背脊升起了一股凉气,他将惊恐的目光投向那个人头,等看清楚人头的模样时,李成博的思维差点宕机了。 那个人头不是别人,是刚才还站在他身后的周文。 “你……你怎么跑棺材里去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和他挨得这么近的周文,怎么会出现在棺材里的。 那个人头开口说话了,语气有点诡谲:“你以为我是他嘛。哈哈。”说完,又发出几声让李成博感到毛骨悚然的笑。 李成博明白过来,棺材里的绝对不是周文,因为,周文不是爱吓唬人的主,更不会为了搞恶作剧爬进脏兮兮的棺材里去。 但是,如果不是周文,那刚才还和他站在一起的周文去了哪里了;棺材里的人又会是谁;难道……是鬼吗。 一想到鬼,饱受惊吓的李成博心底的寒气更甚了,同时,一个念头迅速变得清晰,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让人恐惧的地方,回到广场上去,那里人多,就算棺材里的真是一只鬼,理应不敢追过去的。 然而,就在他有了逃跑念想的时候,恐惧却愈演愈烈了,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从铜棺里一跃而起,整个身子在李成博的眼里变得一览无余。 这个东西的确不是人,无论从干瘪了的面孔,黑洞洞的眼眶,裸.露在残破嘴唇外那白森森的牙;还是灰蒙蒙破布一样的皮肤来看,都不可能是个人,至少,不是一个活人,甚至,都算不上是个正常的死人,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从棺材里出来。 李成博已经猜到了这东西的真正属性,一具能说话会动的尸体,那只能是僵尸,是尸变了的白毛粽子。 他没料到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东西,更没想到会被他撞见。 他想跑,不管是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还是一路狂奔逃命要紧,此刻,他已经无法用贴切的词汇来形容火速离去的念想。 可是,超强的恐惧感让他的双腿仿佛长在了地上,沉重得挪动不了半分。 电光火石间,那个从铜棺里跳出来的可怕东西,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李成博心想:完了,看来,今天阎罗王在生死簿上已经将我的名字打上叉了。 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闪电般一脚踢向那个已经差不多快贴到李成博身上的怪物,硬生生把这东西踹回到铜棺里去。 那人奔进屋,劈手盖上棺材盖子,拧紧了用来封死棺盖的铜钉,做完这些,他缓缓转过了身来。 这时李成博回过神来了,等他看清楚那人时,心头禁不住弥漫开了厚厚的迷雾。 他不认得这人,但此前曾听汪诚说起过这个人。从对方身披着宽大的斗篷来看,应该是经常出现在汪诚梦里的那个神秘人。 奇怪,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李成博不明白,一个原本只存在别人梦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的。 难道…… 他的脑子里闪现几个零星的场景:在广场睡觉的自己、隐约有人经过、陈国江走进房子、昏暗的屋里模糊的两个人影;还有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周文,以及铜棺里的怪物,最后……是救了他的神秘人。 梦,一定是梦,这一连串让人匪夷所思的场景只应该出现在梦里。 他几乎肯定了这样的猜测。 这时,神秘人开口说话了,说的是:“你在想,这应该是个梦,对吧。” 李成博点了点头,因为,除了“梦”,他实在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不管是不是梦,有个关键你必须牢记。”神秘人郑重地叮嘱,“只有沉默者才能帮你们逃出生天。” 声音穿过厚厚的斗篷,在李成博听来觉得有些空灵。 “沉默者,究竟是谁?另外,您到底是……”李成博想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神秘人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说:“以后你们会明白的。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回去吧。”说完,也没跟李成博道别,反手关上屋子的门,走向了广场相反的方向,那里是城外。 李成博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中思绪翻涌。 他究竟是什么人,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梦,为什么感觉一切如此真实。 众多疑问就像无数把小铁锤,敲得李成博的脑仁都疼了。 满腹狐疑的他快步走向广场,步子迈得有点大,他想尽快离开那座房子,他怕房子里的僵尸会再次从棺材里出来,并追过来。 回到广场,李成博看见,地上依旧横七竖八躺着他的同伴们,有人还在打鼾,看样子睡得正香甜,场面温馨而安逸。 可是,李成博觉得有些东西跟他离开时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回到自己的地铺,动作轻得像猫,他不想惊醒熟睡中的同伴,毕竟,大家担惊受怕疲于奔命了一天,都累了。 他脱掉鞋子打算躺回到毯子上去,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刚踏上毛毯之际,无意间发现背朝着他熟睡中的周文身上的着装有了变化。 他觉得奇怪,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离开时,周文穿的是一件淡灰色的衣服,而此刻,躺在毛毯上的人衣服却是黑色的。不仅如此,就连衣服的成色,甚至头发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那人的头发仿佛几年没理过也没洗过,有几撮头发甚至结了块,看上去就像是荒野中积满灰尘的枯草;衣服破了几个洞,给人的感觉朽烂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露出里头青灰色的皮肤来。 李成博害怕了,他的恐惧并不是因为周文的着装起了变化,而是他怀疑这人压根就不是周文,而是僵尸;因为,从这个人的各方面特征来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活人。 他被这个想法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朝后急退了几步,只听得咔嚓一声,慌乱中,他踩到了另外一个地铺上的人的腿,竟硬生生将那人的腿骨踩成了两截。 第六十三章 废墟里的暗门 这下,李成博可慌了手脚,心说,闯大祸了;在医疗条件如此差劲的环境中,那人的腿骨被他踩成两截,别说是治愈,能不截肢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再说了,即便要截肢也得有工具,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截,拿手硬扯嘛。 正着急呢,脚下那人却突然站起身子,两人离得很近,对方的面皮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 李成博感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因为,他看清楚对方的脸色有异,是那种死透了的人才有的青灰色。 那人说话了,声音凄厉异常,几乎是嘶吼着说:你踩断我的腿了,得赔,赔我的腿,你赔我的腿。 语速之快就像半自动步枪连续射击。 可怜的李成博呀,哪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当即双腿一软跌到地铺上,与此同时,那个躺在他旁边的怪人向他伸出一只骸骨般的手来。 “啊!” 被吓得没了魂的李成博惊叫一声,猛地从地铺上坐起,双手乱舞,想要避开那只快要碰到他的手。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成博,李成博,怎么啦?”是周文。 李成博一下子睁开眼,他发现,周文蹲在他面前正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是不是做恶梦了?”周文问。 愣了好一会李成博才明白过来,刚才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我靠,太他妈吓人了,还好是个梦。”他长出了一口气,心头的压迫感减轻了不少。 “脸色都吓白了,看样子,必是噩梦无疑呀。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梦。”周文边收拾东西边说。 李成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因为,他看到同伴们都起来了。 “怎么都不睡了?”他问。 “都睡了八个钟头了,赶紧起来吧,老村长他们已经出发去前头探路,一会,就会来带咱们的。” “什么,已经睡了八个钟头了?” 李成博觉得意外,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近凌晨两点;昨晚是五点多躺下的,算起来,还真睡了有八个小时了。 “我靠,我都睡糊涂了。这一觉吓得我半条命都没了,比恐怖片还吓人。”他将手机放回到兜里,边和周文说话,边收拾东西。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能吓成这样。” “别提啦,太他妈可怕了。僵尸,我见到了僵尸。还遇上了那个老在汪馆长梦里出现的神秘人。”李成博说,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谈话,就小声对周文说,“我还梦见了你。” 听说梦中有自己,周文来了兴趣,催促李成博说说。 李成博便将梦中经历简要讲述了一遍,最后,重点提了神秘人说到的沉默者。 周文觉得非常不解,说:“奇怪,汪馆长梦里的人怎么会跑到你梦里去呢。” 李成博摇了摇头,说他也云里雾里的,还说,有些问题只能等下次发梦,或者是汪诚做梦时,问问神秘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文见李成博把梦说得煞有介事,真心想笑;但想着那个神秘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汪诚的梦里,现在,还进入李成博的梦境,着实费解;当下,他也学着李成博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并吐出一个寓意深长的字来,嗯。 就在两人围绕梦境进行讨论时,废墟中的一帮人也开始行动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刘甦鹃喊醒众人,在众人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后,便开始了挖地三尺般的大搜寻。 众人分成若干组,在废墟的各个角落一寸一寸地寻找。 这些人,下天坑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宝藏而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贪婪的眼睛,希望尽早发现他们想要的宝贝。 废墟的一角,火炮领着两个手下,用折叠铲拨开地上的杂物,像工兵探地雷似的仔细搜寻。 或许是喝多了水的缘故,几分钟后,火炮觉得内急,便让两个手下继续寻找,他找地方方便去了。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火炮拉开拉链,边吹着口哨边尿尿。 他看见废墟里有很多缺胳膊少腿的桌子凳子,甚至,还有锅碗瓢盆,禁不住想,这地方难不成早先住过活人,否则,哪来那么多生活用品呢。 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一个埋死人的墓葬怎么可能住过活人呢。 正思考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黑暗里闪过一个黑影,由于离得较远,他没能看清楚这影子究竟是动物还是其他什么。 他不敢去细想,生怕会不由自主想起先前遇上的僵尸,那些东西不管是真的还是毒虫叮咬导致的幻觉,他都不想再次撞见。 方便完,他急急忙忙地拉上裤子拉链,转身就要朝来时的方向走,但地上一件湿漉漉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个大约直径有二十公分的铜环,原本覆盖在上头的尘土被他的一泡尿给冲掉了,铜环便露了出来。 他看见铜环下隆起一大坨东西,心里一动,难不成这是个兽环,隆起的是兽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与之相连的极有可能是道暗门。 他有点兴奋,他想,如果这真是一道暗门,下面就有可能是藏宝贝的地方。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蹲下去,捡起地上一根满是铜锈的棒子,拨开那坨东西上的杂土,一个碗口大小的兽头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兽环哪。”他料想找到藏宝的地方了,兴奋道,“我靠,众里寻它千百度,没想到咱的一泡尿把它给冲出来了。” 接下来,他迅速回到两名同伙那里,想让他们去通知其他人赶紧来这里看看;却不料,那两人不见了。 “奇怪,人呢。老油子,大眼成,你们上哪儿去了?”他喊着两人的名字,边猜测两人的去向;可是,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远处的刘甦鹃听到他大呼小叫的,就大声问出什么事了。火炮喊她赶紧带大家过去,说可能找着藏宝地了。刘甦鹃心中一喜,忙招呼众人去火炮那儿集合。 等到了火炮跟前,刘甦鹃问藏宝的地方在哪儿。 火炮指着刚才发现兽环的地方,向刘甦鹃声情并茂地描述了暗门是怎样被他一泡尿冲出来的经过。 刘甦鹃闻言大喜,喊火炮赶紧带她去看看。 细心的苏雅提出了一个问题:“火炮兄弟,那两个跟你在一起的人呢?” 火炮原以为那两人是被刘甦鹃喊去有别的差遣,现在听苏雅问起,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他问苏雅:“他们没去你们那儿吗?” 苏雅摇了摇头:“没啊!他们两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吗?” “哎,这就奇了怪了。我去撒了一泡尿,回来就不见了他们,还以为是被你们喊去了。”火炮这样解释。他想起撒尿时远处有个影子晃了下,说道,“对了,我发现暗门之前,见到那个地方有个影子晃了下,会不会……这两个家伙也尿急上那里方便去了。” “应该不会。”苏雅不赞同这样的猜测,说,“那地方离这儿也就几十米距离,就算他们真去了,你刚才大声喊,他们没理由听不见。” “那这两人会上哪去了呢?” 刘甦鹃问:“你说你看见有个黑影……” “是啊。” “难道,那两个兄弟被警察给掳走了。”刘甦鹃想起陈国江他们。 听她这么说,一直没说话的匪尔开了口。 匪尔否定了刘甦鹃的猜测,她说:“不可能。如果那些警察想要掳走那两位兄弟,就必须先经过咱们此前待的地方,他们不可能在咱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直接来到这里。要知道,从不死城到这里只有一条道可以走。” 从不死城到废墟的确只有一条道,刘甦鹃在来废墟后就已经了解,她疑惑地对匪尔说:“你说得尽管没错,但问题是这两人会上哪儿去了。火炮兄弟见到的黑影又会是谁,或是什么?” 匪尔摇了摇头,说她也不清楚。 刘甦鹃看向不死城的方向,想了一会,说:“时间不能拖太久,万一那帮警察赶到,想起出宝藏会无比困难。这样吧,留下几个弟兄在这里守着,万一那两个人回来也好有个接应。另外,如果警察来了,想法子拖住他们。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说到这里,她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片刻之后,除了留下来负责警戒的几人,火炮领着其余人去了发现兽环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他们花了点时间打开了暗门;门开后,他们发现下面有台阶。 “猫姐,看来,咱们真找对地方了。”火炮用手电照了照暗门下的台阶,内心的喜悦都写在了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 刘甦鹃也感到兴奋,她将众人分成两组,一组,随她下去寻找宝藏;另外一组由铁八爷的义子小夜刀带领,留在原地负责警戒。 安排妥当之后,火炮命令几个手下打头阵进入暗门,他与刘甦鹃等人紧随其后。 第六十四章 巨大雕像群 台阶很短,只几米便到了尽头,往前去是一条呈喇叭状的通道,越往里走越开阔,不多会,他们便来到了一个足有十来米高的拱门跟前。 进了门,里头的面积大得超乎所有人想象,只见,手电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高大的石楼。 “乖乖,这地方比不死城规模还要大。”火炮被眼前的景象折服,发出由衷的感叹,“这些楼少说也有四五十米高。” 众人发现,这些建筑物的顶部直插入洞顶的暗处,看不究竟有多高。 刘甦鹃对庞大的建筑群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对铁八爷说:“八爷,看来,咱们已经到达藏宝所在。但这地方面积大得出奇,小鼎上的藏宝图也只标注了宝藏的大概位置,咱们该上哪找去呢?” 铁八爷看了看四周,镇定地对刘甦鹃说:“想要找到宝藏并不难。据我所知,只要咱们手上的两只小鼎合到一块,藏宝图就会显示出宝藏的准确位置。”说着,从肩膀上取下一只羊皮袋,从里头拿出一只与刘甦鹃手中的小鼎极为相似的铜鼎来。 刘甦鹃见了,想着只要两只小鼎拼合到一起,她苦寻多年的宝藏即将到手,爷爷的夙愿也将实现,内心无比激动。 铁八爷说得没错,当两只小鼎拼合到一起后,一张完整的藏宝图便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接下来,几人围绕宝藏的准确位置进行了分析,由于藏宝图标注得很清楚,他们很快确定了藏宝的位置。 十来分钟后,众人按图索骥,来到了一栋高耸的建筑物跟前。 这栋楼,形状像极了四方铜鼎,大楼为鼎身,四个足上有门洞,门内有盘旋而上的螺旋梯。 一伙人来到一个门洞前,火炮见门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心里有些发虚,他问刘甦鹃,藏宝图上标记的宝藏位置,真的在这庞然大物里吗。 刘甦鹃的回答很肯定,是的,就在里面。她见火炮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问是不是又害怕了。 这话说得很直接,让火炮觉得尴尬,加则他原本就不是害怕,只是心里不踏实,自然要辩论几句。 他说:“哎我说猫姐,我火炮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您应该是了解的吧。旁的不说,单说这冒险的事,咱也干过不下十次,哪次见我火炮贪生怕死当过缩头乌龟的?” “那你……”刘甦鹃知道他死鸭子嘴硬,还想揶揄他。 火炮赶紧打断话头:“猫姐,您就放十万个心。我,以及我的兄弟们,都任凭猫姐差遣。我火炮若有半点贪生怕死的念想,您哪,别客气,拧下我吃饭的家伙当球踢。” 刘甦鹃乐了,说:“呵呵,我怎能不相信火炮兄弟的胆量呢。行,今儿个咱们就共乘一条船,劲往一处使。等事成之后,吃香的喝辣的大家都有份。”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无论是刘甦鹃还是火炮的手下,都是为财而来,于是乎,一帮人在刘甦鹃说完话之后,都表示,任凭猫姐差遣。 暗门外,负责警戒的几人迎来了不速之客,有几个黑衣人给他们下了迷香,使他们昏昏睡去;同时,十来条黑影攀附在石楼外墙上,监视着楼下的刘甦鹃他们;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这些黑影没被寻宝心切的一帮人发现。 稍后,刘甦鹃将众人分成了三组,以她与铁八爷、匪尔为主的起宝成员走在中间;火炮带领数名手下打头阵开路;刘甦鹃的女随们从在苏雅的带领下押后,一帮人按照藏宝图上标注的路线,直奔石楼第三层。 上了三楼,他们发现,这里是个面积很大的大厅,大厅顶部镶嵌着无数发光的萤石,在朦胧光线下,刘甦鹃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有规律的,特别是大厅中数十尊高大的雕像,排列得井然有序。 铁八爷看清楚大厅里的环境后,表情严峻起来,他对刘甦鹃说,这个地方不简单。 刘甦鹃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说,不就是一个大厅嘛,除了雕像也没见别的东西,怎么就不简单了。 铁八爷指着离得最近的两尊雕像问众人,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众人刚进大厅时,由于雕像过于高大,得仰面去看才能看出个大概,所以,注意力并没集中到雕像上;现在,听铁八爷这么问,都觉得这些雕像肯定有什么说法,就都仔细去观察去,但是,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火炮说,不就是两尊雕像嘛,除了块头大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铁八爷说,这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还说,这两尊雕像是萨满教里的雷神及其伴侣其其旦;雷神在追求其其旦的过程中,受到了风神的阻挠,不仅如此,风神还趁雷神不在的时候,骗走了其其旦。 雷神回家不见了爱妻,便四处寻找,等找到时,其其旦却因盗火被烧成了怪兽。雷神暴怒之下找风神报复,只要有风神在的地方,都会遭到雷神的袭击。 说到这里,铁八爷对火炮说:“大厅里存在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大神雕像,你说,正常嘛。” 火炮各民族的文化基本不了解,说穿了,他连汉文化都知道得不多;他认为,既然铁八爷说这尊雕像是脾气暴躁的雷神化身,肯定不简单。 他忙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夸铁八爷见多识广,他要向铁八爷虚心求教等等。 铁八爷可不理会这一套,他对匪尔说:“丫头,拿望远镜看看,雷神和其其旦后面都有什么。” “好的八爷。”匪尔应了声,从挎包里掏出望远镜仔细看了会;她告诉铁八爷,两尊雕像后面是几尊长相各异,但都是凶神恶煞模样却叫不上名来的雕像。 铁八爷听后脸色变得难看,他告诉大家,那些凶神恶煞的雕像,一定是萨满教里魔鬼的化身。 他说:“按照雕像的排列次序,我猜,这里一定存在厉害的机关或阵法。你们看,进入大厅最先看见的是雷神与其其旦,然后,是众多凶神恶煞的各路鬼神。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一条通向地狱的凶险之路。” 说完,铁八爷从兜里掏出两枚“铁胆”,对众人说:“大家都别动,我先去探探路。” 匪尔觉得不妥,说:“八爷,有我们这些后生小辈在,让您去冒这个险,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说罢,朝火炮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确,是要火炮他们去探路。 火炮正认真听他们说话,匪尔眼神里的含义他自然读得懂,不过,却没有响应,而是扭头看向别处装起糊涂来,他可不想揽下可能会丢了性命的差事。 铁八爷看在眼里,知道火炮贪生怕死,但他没去计较,而是笑着对匪尔说:“呵呵,破解机关之事,跟年龄没多大关系。丫头,你说得没错,我呢,年纪确实大了些,换了平时,如果是干体力活,的确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但眼下情况特殊,咱们面对的是歹毒的机关,如果由你们去,你们中间有人了解这样的机关吗?”说着环视了一下众人。 一帮人忙摇头表示不了解。 八爷接着说:“没人了解是吧。所以,这探路的活,也只能由我老头子去做。好歹我对机关的了解多过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罢,示意匪尔放心,握着两枚“铁胆”小心翼翼靠近雷神与其其旦雕像。 随着他与雕像之间的距离接近,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个机关的特征,是以无法预料机关被触发后会是怎样的结果,他们能做的,只有为铁八爷祈祷,企求老爷子能顺利破解机关。 到了两尊雕像跟前,铁八爷仔细检查地上,发现雷神与其其旦之间有一条不明显的缝隙,他沿着缝隙往前头看,大约四五米光景,缝隙分开延伸向两边。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刷子,蹲下去掸掉缝隙附近的灰尘,立时,一道翻板暗门的痕迹就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铁八爷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将手里的“铁胆”轻轻抛向暗门。 只听得一阵咕噜噜的滚动声后,暗门陡然往下一沉,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铁八爷重重吁了口气,他知道,存在于大厅中的第一道机关算是被破解了。 他转身招呼众人过去,等人到齐后,指着地上的洞说:“看见了没有,要人命的翻板机关;如果,有人不小心踩上去,掉进洞里,我想,绝无生还的可能。” 火炮认为铁八爷是在夸大其词,他想,不就一个下得去上不来的地窖嘛,只要有人帮衬,丢条绳子下去,中这机关的人不就能上来了。 他对铁八爷说:“八爷,不就是一个陷马坑,没您说得这么严重吧。掉下去,想法子爬上来,或者,让其他人拉上来不就得了。” 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八爷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去看洞下面的环境。火炮拧开手电,凑到洞口往下一看,只一眼,他的脸顿时就绿了。 第六十五章 再遇僵尸 火炮惊惧的表情众人看在眼中,都猜想,洞中必有极为可怖的事物。大家尽管觉得害怕,但好奇心与恐惧似乎是一对亲兄弟,往往会一同到来,于是,众人打着手电看向洞里。等看清楚了下面是成堆的人骨,以及没有完全腐烂的死尸时,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几个直接呕吐起来。 “他娘的,没想到这机关还真不是个摆设。”火炮强忍住恶心,骂骂咧咧的掩盖心中的害怕。 铁八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年轻人,记住老头子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可能存在的危险。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行事方可延年益寿呀。哈哈。”说完,笑了起来。 火炮开始佩服起这个老头来,他觉得铁八爷绝不是普通人,单论心理素质,试问凡间有几人能做到他那样,面对如此恐怖的事物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就在众人为洞中可怖景象感到恶心反胃,又为铁八爷顺利破解机关感到欢欣鼓舞之际,铁八爷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众人的好心情给弄没影子了。 他说:“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咱们才破了阵法的头一道机关;我猜,后头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咱们呢。” “什么,还有机关?这他娘的都谁设计的,墓主人吗?人都死了,还守着财宝不放,弄了这么歹毒的机关在这儿害人,还有没有公德心哪。”火炮发起了牢骚,他看着脚下堆满死人骨头的地洞,心中暗暗企求,这趟来新疆别寻宝不成反倒丢了性命。 接下来,铁八爷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破解了后头的几道机关。众人跟在他身后,穿过整个雕像区,眼看着来到了最后一尊雕像的跟前。大家寻思,只要走过这尊雕像,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就唾手可得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铁八爷看着最后一尊雕像,面露难色,摸着胡子思考起来。 匪尔见状,料想老爷子是遇到难题了,问铁八爷怎么了。铁八爷眉头紧蹙,说这尊雕像很是奇怪。 大家抬头去看,见这尊雕像慈眉善目,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看了一会,火炮认出这是谁来了,一脸惊讶地说:“这不是跟那帮警察在一起的那个老头吗,就是那个老村长。” 说着,面露茫然之色,“奇怪,这些雕像应该有些年头了,至少也得千儿八百年的吧,但是,这个老头的雕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呢。难道……是他祖上不成。” 尽管刘甦鹃对这尊像极了老村长的雕像也觉得奇怪,但她寻宝心切,顾不得追究这尊雕像的来龙去脉,她最关心的是宝藏在哪里,她认为,当务之急是起出宝藏迅速返回外头去。 她对铁八爷说:“八爷。时间不早了,再过两小时天就会亮。如果,咱们不马上起出宝藏,等太阳出来,恐怕今天回不去城堡了。”意思是,别管这尊雕像,赶紧找宝藏去。 铁八爷却有些犹豫,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尊奇怪的雕像,他担心,这尊雕像附近是否存在歹毒的机关,如果不弄清楚就贸然走过去,万一触发机关,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刘甦鹃说:“我也想早点起出宝藏回城堡去,但问题是……”说着,他再次看向雕像,说,“我担心这里还有厉害的机关,如果不搞清楚,恐怕会出大纰漏。” 刘甦鹃听了有些着急,问铁八爷有什么法子没。 铁八爷摇了摇头,说:“刚才破解的阵法叫做‘幽冥道’,只要根据老辈们传下来的法子就能破解。但是,这里出现这尊雕像比较突兀,我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 刘甦鹃心中的负面情绪在迅速增长,她焦急地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除了慢慢找,没其他办法。看来,今天是回不去城堡了。”铁八爷说。 他让众人原地休息,并叮嘱不要随意走动。他让刘甦鹃、匪尔与火炮仔细检查雕像的附近。 就在他们蹲下来刚想检查之际,前方陷入黑暗的楼梯上下来十几条身影,这些人从暗处走出来,悄悄向他们接近。 “谁?谁在那里?”最先觉察到有人的是匪尔,她大声喝问。 众人被她这嗓子吓了一大跳,被吓到的原因倒不是突然喊出声,而是喊话的内容:谁在那里。简单的几个字,很明确地指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存在。会是什么人呢。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大部分人已经操起了武器,黑洞洞的枪口瞄向了正在接近的不速之客。 匪尔的喝问没得到任何回应,一帮人心头的压力更甚,他们都在担心,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旦交起火来,他们会非常被动;他们更担心的是,来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另外一种恐怖的生物,比如,此前那不知真的还是幻觉所致遭遇过的僵尸。 “你们到底是谁?”匪尔再次喝问,她手里多出一把手枪,保险在掏枪过程中已经被打开。 这次,那些人有了动静。 在一阵让人听了觉得害怕的窃窃私语之后,有几张像是人类的脸,慢慢从暗处显现了出来。 说“像是”人类,那是因为这几张脸有人类的特征,但脸上的五官绝非一个正常人所有。 大家看见,这些所谓的人类,有着青灰色的面皮与黑洞洞的眼窝;耷拉在脑袋上乱麻一般结成块的头发,就像一个乱糟糟的鸟窝,随意地搁在额头上。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这些人露出残破嘴唇外的牙齿格外显眼,似乎在闪着瘆人的寒光。 “我。操,是僵尸。”忽然反应过来的火炮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他认出那几张脸来,这些人的特征与此前遇上的僵尸一模一样。 他急了,几乎是吼着朝刘甦鹃他们喊:“猫姐、八爷,赶紧撤。这些东西不吃子弹,咱们铁定打不赢的。”说完,转身就想往回跑。 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厅入口处呼啦啦跑进来几十个人,仔细看,是陈国江他们。 火炮心说这下完了,前有僵尸后有警察,这他妈算啥事呀,难不成,这些僵尸跟警察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前后夹攻。看来,今天肯定是没好果子吃。他娘的,横竖是个死,老子就算踏上黄泉路,也要警察来垫背。 想到这里,他大喊了一声:“他娘的。兄弟们,开打。打死几个算几个,黄泉路上有这些条子陪着,不无聊。”喊罢,作势就要开枪。 就在这危急关头,对面有人大喊了一声:“别开枪。咱们先联手对付僵尸,其他的一会再说。”喊话的是陈国江。 火炮一听,觉得这个建议蛮不错,便问刘甦鹃怎么办。 其实,刘甦鹃听火炮说有警察,就知道是陈国江他们追上来了,自然也想到了再度联手;现在,听对方先提出来,当然乐意接受,于是,他朝着火炮重重地点了点头。 火炮见状,扯开嗓子朝着对面喊:“成,联手就联手。你们赶紧过来,别慢吞吞的;要不然,等你们到了,恐怕老子已经被僵尸给撕成碎片了。” 陈国江他们进大厅时听见有人喊僵尸,料想嫌犯们一定遇上恐怖的东西了。 他想,如果真有僵尸,那么,围捕嫌犯的计划只能暂时放弃,因为,他考虑到这帮嫌犯就算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逮住,那么僵尸该怎么对付,既要与僵尸拼命,还得提防嫌犯乘机作乱,肯定会顾此失彼;与其这样,倒不如再度合作,先对付了僵尸再说。 两帮人聚到一起后,陈国江担任起了临时总指挥。 对于这个安排,尽管火炮有想法,但刘甦鹃是心甘情愿接受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干道上的买卖她在行,但领兵打仗纯粹是门外汉,更别说,现在要对付的是极其可怕的僵尸。 刘甦鹃不反对,火炮自然也没理由不同意,于是乎,两帮人同心协力,在陈国江的指挥下开始部署。 火炮的一帮手下协同大林、小张等几个警员构成防御阵型。其余人在张教授带领下打算先撤到楼外。 然而,让众人没料到的是,他们的退路没了。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那些高大的雕像竟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排列成了一堵墙,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见此情景,众人明白,既然没了退路,就只能硬着头皮跟打不死的僵尸玩命了。 就在众人下决心决定拼命之际,人群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先不要冲动,我去跟那些人谈谈。”说话的是老村长。 火炮一见这老头,立马想起那尊奇怪的雕像来,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哎,对了。既然这老家伙,又或是他爷爷,他太爷爷,甚至是他太太爷爷的塑像竖在这里,说不定,他祖上跟这地方有渊源,如果,那些僵尸能认出老头子的长相,保不准,会给大家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他忙催促老村长抓紧点。 陈国江没想这么多,因为他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尊跟老村长相像的雕像,只觉得老村长独自一人去跟僵尸谈,非常危险。他摇头说不妥。 老村长说:“公安同志,请放心,他们不会加害于我的。其实,我的祖先跟这地方有着莫大的渊源,这些僵尸……呃……事实上他们不是僵尸。” “什么,不是僵尸?”听了老村长的话,火炮心中泛起了浓浓的迷雾。 第六十六章 不死族 火炮无法理解老村长的说法,他大声说:“那些玩意都长成这样了,还说不是僵尸。再说了,他们连枪子都不怕,如果不是僵尸,怎么可能不怕子弹呢。” 老村解释:“关于这个,我一时说不清楚,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情况紧急,我呢,先跟他们沟通一下,设法劝他们放弃猎捕咱们的念头。其他的事情,等安全之后我再仔细给大伙说说。” 陈国江见老村长主意已定,加上眼下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管不管用,也只能由老村长去试试了。他不再劝阻,只叮嘱老村长一定要注意安全。 随着老村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暗处,众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里,他们期望老头能安全回来,不管是此前对他有好感的,还是存有疑心的,甚至,对他毫无兴趣的,但此刻,人们的想法得到了统一,那就是,只有他安全回来,才说明那些僵尸暂时不会对大家不利;也只有他能安全回来,才能解开存在于“鬼眼天坑”之下这座古城的众多谜团。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失,人们在抽丝剥茧般的等待中熬过了似乎变得漫长的五分钟;楼梯那边毫无动静,老村长这一去,就似乎被浓如墨汁的黑暗融化掉了。 火炮沉不住气,他压低声音对刘甦鹃说:“猫姐。老头子会不会被僵尸给……”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咱们还是动手吧。我就不信,几十条枪一起开火,将那些怪物打成马蜂窝它还怎么活。” 说这话时,火炮眼中满是杀气,刘甦鹃知道,这位脾气暴躁的主,自知没了退路,心里的狠劲给逼出来了。 她对火炮说:“别冲动,如果老头真被僵尸杀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再等等。” 又过了几分钟,还是没一点动静。 火炮再也忍不住了,他寻思着,拼就拼吧,与其等僵尸先动手,还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想到这里,他将身子站得笔直,就像战场上视死如归的战士。 不就是死嘛,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他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冲进了嗓子眼,他要慷慨陈词,要为同伴们好好的鼓鼓劲。 就在他运足了气,打算发表一番豪言壮语之际,老村长却恰到好处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老头脸上堆满面具似的笑,破天荒地朝众人做了个ok的手势。 他的举动明确无误地告诉大家,与僵尸的谈判成功了。 “怎么样,怎么样,那些僵尸呢?”原本打算拼命的火炮见老村长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急吼吼地问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老村长笑着回答,不死族的人已经答应不猎杀他们,那些人已经离开了。 人群里的汪诚听老头说出不死族三个字,想起了住了一晚上的不死城,就问老村长,这些人与不死城有什么关联。 老村长解释,这地方有两大种族,一个是不死族,另外一个是熔岩族;由于两个种族的人长相悬殊,平素他们互不来往也互不侵犯。 但是,在两千多年前,地质变化造成了熔岩族水源枯竭,于是,族中长老提出两个议案;其一,向不死族求助,期望得到该族的帮助,定期向他们开放水源。其二,发动战争奴役不死族,这样做,不仅得到了水源,还可以拥有整个地下世界的控制权。 生性傲慢的熔岩族人,认为向他人求助是奇耻大辱,最后,决定入侵不死族领地。 汪诚听了老村长的解释,兴趣大增,问结果怎么样了。 老村长回答:“刚才,咱们在上头经过的废墟,就是熔岩族的一个城镇。尽管在体格方面熔岩族要比不死族的人高大、强壮很多,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那就是,不死族的人真的是打不死的。” “真神奇,世上真有长生不死的人?”汪诚觉得太神奇了,违背科学道理。 老村长解释道:“其实,不死族的人也会死,只是生命过程比人类长一些。” “哦,这么说来,当初熔岩族肯定是吃了败仗,灰头土脸地认输了?” “你只说对了一半。熔岩族是个傲慢自负到极点的种族。战败后,不死族的人提出了和平共处的几项规则,其中,包括水源共享。但熔岩族认为,战争的失败已经是奇耻大辱,如果,再接受不死族人提供的水源,就是没有自尊地活着。最终,他们选择了退至原来的领地。随着水源的枯竭,这个种族也从地下世界销声匿迹了。” 听了老村长的解释,汪诚觉得有着瘆人名称的不死族人好像挺讲义气的,心中对那些人的惧怕感减轻了很多。但是,他对老村长本人的怀疑不减反增,他想,老头子对这里仿佛了如指掌,却又坚称没来过这里,会不会隐瞒了什么。 老村长见他的神情一会豁然一会纠结,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指了指不远处那一尊跟他很相像的雕像,说:“早年,我的祖上来过这里,还跟不死族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关于这里的一切,都是家族里传下来的。刚才,我就是报上祖先名号,不死族人才答应不为难咱们的。” 如果,汪诚对老头子的怀疑,就像浓雾中行走的人,感觉四顾茫茫,那么,老村长这句话就像一阵劲风,驱散了他心头疑云,让他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接下来该怎么办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退路已经被雕像堵死,想要返回只能另辟蹊径。 众人商议了一会,却没能商量出好的办法来。无奈之下,陈国江只能请老村长给想想法子。 老村长想了想,问陈国江,大家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座楼有四个鼎足,每个足上都有门洞。 陈国江点了点头,他似乎明白老村长问这话的意思,问道:“您的意思,这座楼有四个出入口?” “嗯。”老村长嗯了一声,说,“应该是这样的。我建议,咱们继续往里走,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三个出口。” “但是,这座楼面积大得出奇,咱们现在呆的地方,估计也只是第三层里的一个房间而已,像这样的房间应该还有不少,想要找出其他出入口难度不小呀。”陈国江说。 他非常担心,怕万一在这庞大的建筑物里迷了路,众人的安全会没法保障。他问老村长,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嗯……”老村长想了想,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陈国江料想老头子有走出这座楼的其他办法,只是这个法子必定不寻常,是以老头子说话才会犹豫。 “您有话不妨直讲。多一个法子就多一个选择,对咱们来说,是好事。您只管说出来。”陈国江对老村长说。 见他话说得很诚恳,老村长也没绕弯子,说,据老辈人讲,以前他们村跟不死族的人有贸易上的来往,每到神眼风暴刮起时,村里就会派一些体格强壮的村民,带着食物与毛毯等货物,循着候蝇留下的痕迹,去往不死族领地,与该族的人进行交易。 作为交换条件,不死族的人会传授他们一些罕见的强身健体的方法。如,村中铜鼎用以治病的法子,就是不死族人传授给他们的。 见老村长滔滔不绝地讲起与脱困无关的事情,火炮没了耐心,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其他出入口,然后,该回哪就回哪去,哪怕带不出去宝藏,只要能活着离开,他都心甘情愿。 他对老村长说:“我说老村长,眼下情况紧急,陈年往事咱们改日再唠。您哪,直接说重点,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去。” 老头见他打断自己的话头,心中似有不快,但表面却依旧客客气气的,说:“呵呵,这法子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大伙要听从我的指挥,不擅自行动就行。”接下来,他将办法说了出来。 他说,据来过这里的祖辈讲,这里的每一栋楼都有个垂直通道,通道里有螺旋梯,沿着梯子往下,就能到达冥界,在那里,很容易就能找到返回到楼外去的通道。 冥界,众所周知,是传说中的一个地方,一个活人无法到达的所在。 周文能听懂老村长的意思,但不知此冥界与神话故事里的死人专属地有什么不同,便问老村长,冥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老村长解释,冥界其实就是墓葬群,是不死族的长老仙逝后长眠之所在。 他说,不死族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普通族群都居住在像不死城那样的城堡里;有身份的长老则居住在大鼎造型象征着权威的大楼中;而长老们仙逝之后,都会被送去冥界下葬。 说到这里,老村长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周文,早先在不死城里,他强调大家不要进那些古铜色的房子,是不是觉得不解。 周文点了点头,说,不是不理解,而是有些好奇。 老村长解释:“其实,原因很简单,那些房子是不死族普通平民死后长眠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那些房子怎么就进不得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村长的解释不仅解开了周文心中的谜团,也让李成博心中豁然;不过,老村长提到古铜色的房子,勾起了李成博对奇怪梦境的回忆,他想,为什么自己会做了那样的梦,而且,还梦见了存在于别人梦中的神秘人物。 第六十七章 冥界 老村长严肃地对众人说:“到了冥界,千万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触碰那里的任何东西,要不然……” 火炮有个特别的习惯,每次别人把事情说得很严重时,他就会觉得是在卖关子,或夸大其词,这样的习惯,源于他见识短,因为,很多事情是他没经历过的。 现在,他见老村长说话时面皮绷得跟鼓面一样,认为对方肯定是在故弄玄虚。他抢过老村长的话头问:“不能碰任何东西?难不成,那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吗,碰了又会怎样?” 他的发问引起了刘甦鹃的注意,因为,他提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刘甦鹃心想,会不会,藏宝图上的宝藏就藏在冥界里。 为了弄清楚事情,她认为必须让老村长多说话,毕竟老头对此地的了解多过其他人,只有老头多说话,她才能从中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想到这里,她对火炮假意责怪道:“你呀,就不能让老村长把话说完。”说罢,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时而细心时而愚钝的火炮,这个时候也变得乖巧了,尽管,他没能完全明白刘甦鹃朝他使眼色的用意,但想着刘甦鹃这么说一定有目的,当下,赔着笑对老村长说:“呵呵,您接着讲,接着讲。” 老村长并没因火炮再次打断他说话而动气,他接着说:“冥界里有着很多陪葬品。这些东西对不死族的人来说,尽管没多大价值,但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讲,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挑上一件,带出去找个好买主,都能卖个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好价钱。” “真的?”火炮来了兴致,他的一双眼睛放出精光,贪婪之情全写在了他的脸上。 见他兴奋起来,老村长眉头蹙起,对他说:“这位小兄弟,你该不会要动那些陪葬品的脑筋吧。要知道,死人的东西挺晦气,拿回去不怕走霉运。” 火炮知道刚才过于兴奋得意忘形了,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的事。您就放十万个心,我火炮要是动了取宝的念头,我出门就被车子给撞死。” 他发着毒誓,心里却在暗暗设计:他娘的,这老头真他妈碍事;等到了藏宝的地方,老子先一梭子把你解决,再与兄弟们一起开火干掉那几个警察。到时候,看谁还敢在老子面前放屁阻碍老子发财。 尽管恶毒的念头只在他心里一闪而过,脸上也似乎没表现出来,但老村长有着超常的敏锐洞察力,老头感觉到了火炮身上的杀气。 但老村长并不在意,因为,接下来他要大家做的一件事,让火炮的恶毒计划立刻死在了萌芽阶段。 他向众人强调,去冥界,所有人不能带武器,连水果刀都不行,枪支弹药就更不用说了。 火炮一听傻眼了,问,如果不带武器,万一遇上猛兽怪物,不是眼巴巴地等死。 老村长笑着说:“呵呵,这个不必担心,冥界里唯一的活物,只有看守陵墓的不死族守墓人。他们很友善的。” 这句话让火炮哑口无言,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带着枪支去冥界。 对于不能带武器去冥界,陈国江是乐意接受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跟嫌犯原本在武器上的劣势就不存在了,届时,若真动起手来,如有村民帮忙,擒住这帮犯罪分子就手到擒来了。 解除武装已成定局,接下来,不管火炮愿不愿意,也只能按照老村长的意思,跟大家一起将枪支弹药,甚至是他在吉木萨尔镇上买了准备带回去做留念的一把小刀,统统留在了大厅的一个角落里。 十几分钟后,老村长领着众人,根据老辈们讲的路径,顺利找到了通往冥界的螺旋梯。 走上梯子后,大家看到梯子下方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手电光仅能照亮几米的范围,时不时的,还有阵阵冷风掠过。这么阴森的环境,让众人都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火炮见梯子边沿的铜质的围栏,或许是长久没擦拭过的原因,长满了铜锈;台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得出,这条通道已经长久没有活人来过了。 “他娘的,真像是走进了阴间,汗毛都竖起来了。”火炮小声嘀咕 “怎么,害怕了?呵呵。”耳尖的老村长听到他这句话,笑着问。 “害怕?我害怕?”死要面子的火炮见被老头捅破了心思,赶紧否认,“笑话!我火炮打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害怕两字该怎么写。” 老村长又说:“不害怕,那你汗毛怎么会竖起来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火炮觉得面子丢尽,说:“我爱竖起来,你管得着嘛。”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在黑暗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响亮,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时间,众人被火炮小孩子躺地上打滚耍赖似的狡辩给逗乐了,竟都忘了阴森环境带来的压力。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了十来分钟,陈旧的楼梯总算到了尽头。 刚下楼梯,众人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们看到了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广场,面积大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每隔一段距离,还耸立着粗大的石柱,石柱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纹饰,每根柱子的顶端燃有油灯,粗大的灯芯如同人的手臂,灯光照亮了很大范围里的环境。 “我们到了。”老村长说,“这里,就是冥界。” 火炮被广场庞大的规模震撼到了,他问老村长,“老村长。您不是说,这里是个埋死人的坟场么,怎么没见有坟堆呀。另外,您说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在哪呢?”他念念不忘老村长说过的,随便一件就能卖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陪葬品。 老头没马上回答,而是调侃似的笑着说:“呵呵,怎么,你还真想拿走这里的东西呀。” 话中带刺,火炮感觉到了,他觉得心里窝火,狡辩道:“谁说我有这念想了。我只是想证实你此前说的话。你说,这里是坟场,可是,一座坟茔都看不到。难不成,你是在玩我们。” 说这话时,火炮隐约感觉老头子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心里觉得不安,觉得将武器留在大厅里是犯了大错了。 他的担心在稍后得到了证实。 几分钟之后,老村长,这个时常笑脸示人貌似和善的老头子,领着众人往前走了数百米之后停了下来。 他让众人站在原地,他走到一个类似花台的建筑上,笑着看向众人,大声说:“诸位辛苦了,请稍安勿躁。现在,我要揭开你们心中的一些谜团。你们中间的一部分人不是对我存有疑心嘛。行,现在我就来解开你们心中的疙瘩。不过,忠告诸位,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你们听到的见到的,都将是这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人群中有几个性子急的,发出了不耐烦的嘘声。 火炮认为老头子又在卖关子故意吊大家的胃口,他大声说:“老村长,你就别卖关子啦。来都来了,有什么话赶紧讲,大家都在等着呢。” 老村长笑意更浓,不过,没说话,他将双手举向空中,深吸了一口气。 火炮心里暗骂:老不死的演什么戏呢,把手举得跟耶稣似的,信不信老子发起火来,把你这个老甲鱼钉十字架上去。 暗中正发牢骚,老村长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火炮不但没了怨气,还吓得体如筛糠脸色变白。 接下来,众人看到的正如老村长所说,是他们这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老村长原本堆着笑的脸面皮开始朽烂剥落,不到半分钟光景,他浑身上下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可怕到极点的僵尸的模样。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老头子会有惊人的变化,都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 “他、他不是人!是僵尸。”愣了足有半分钟之久,火炮惊恐地大喊起来。 喊声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刹那间,众人被恐惧的气氛笼罩,甚至,有人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哈哈……”变了模样的老村长仰天大笑,笑声刺耳,听得所有人感到头皮发麻。 笑了一会,老村长大声对众人说:“一群凡夫俗子,你们能得到我的青睐做我的药引子,也算是你们的福分。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这样的场面,让周文回想起铜棺山山洞里的一幕,当时,丧心病狂的刘闯也说了同样的一句话:一群凡夫俗子。 在感到恐惧的同时,周文不由猜测,今天,会不会发生一个与刘闯相差无几,为拥有神奇力量而实施疯狂计划的故事。 “药,药引子?什么药引子?”人群中的汪诚胆战心惊地问。 老头缓缓放下高举的双手,扫视了一下众人,他的脸由于残破发黑,已经看不出表情,但众人都感觉到他在狞笑。 “哼哼,也该让你们死个明白了。反正是要死,不妨就实话告诉你们。”老村长说,他喊了铁八爷的名字,“铁八爷,你不是一直在找鬼眼天坑里的宝藏嘛。哈哈,老实告诉你,鬼眼天坑根本不存在宝藏,所谓的藏宝图,只是我放出去诱骗你们前来送死的幌子。另外......”他顿了顿,望向铁八爷,讥讽似的说,“八爷,我想让你重新认识一个人。”说着,高喊,“小夜刀,欢迎归来。作为部族的首领,我为你感到自豪。” 小夜刀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走到老村长跟前,双手交叉放到胸口上,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这样的举动让铁八爷感到诧异,他对着小夜刀几乎是吼着说:“孩子,你这是干啥呢。” 第六十八章 本来面目 小夜刀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村长大笑着对铁八爷说:“干啥?哈哈。你真以为他是你养育多年的干儿子?我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早就被我给弄死了。” “什么?你……胡说八道。”铁八爷感到无比气愤,小夜刀尽管不是他亲生的,但在他看来就是他的孩子,而此刻,这个没有礼貌的老怪物却咒骂他的孩子已死,他怎能不感到气愤。 老村长已经变得像一个老变态,铁八爷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他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别人的愤怒在他眼里成为了可欣赏的事物。 老村长告诉铁八爷,为了分化多扎克城堡里的男男女女,他让他的侄子装扮成小夜刀的模样,潜伏在铁八爷身边,目的,就是为了让城堡的人起内讧,从而土崩瓦解,最终成为他的猎物。 只可惜,老头子小看了多扎克城堡的人,他精心安排的计划没起到预期的作用,他将这种结果归咎于铁八爷在城堡中充当军师的角色,时刻出主意避免城堡众人受到伤害;如果,没有铁八爷从中作梗,恐怕城堡里的人早就成了他的药引子。 说到这里,老村长换了口吻,有些得意地说:“不过,现在好了,你们来了,尽管我的计划由于你的原因延误了不少时间,但你们最终还是来了。这样吧,为了不让你们稀里糊涂地死去,我就说出引诱你们来的目的,也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头说完,抬起一只脚,踩了一下地面,立刻,隆隆的声音响起,一个巨大的圆球从地下缓缓升起。 众人仔细去看,那竟然是一只大得出奇的眼球,瞳孔的位置有一个空间,里头有一副水晶棺,棺中躺着一个维族装扮的女子。 老头走到棺材前,凝视里面的女人,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沉浸在哀伤之中。 端详了片刻,老头的视线离开棺中女子回过身来,他冷冷的对大家说,他也是不死族的一员,此前,他讲述的,关于不死族与熔岩族发生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像不死族祖先那样友善,是因为他仇恨族人,是不死族的人杀害了他的母亲,并驱逐了他的父亲,原因只是因为不死族的人不能与外族人通婚,而他的母亲是人类。 老村长情绪激动地说着,说到激愤时,他的手指向水晶棺里的女人;众人这才明白,棺材中的女子可能是老村长的母亲,死后被保存在水晶棺中,是以长久不朽,也容颜不变。 “不死族的人为了一个愚昧的规矩,就将我的母亲残忍地杀害,这还有天理嘛,还有天理可言嘛。”老村长因情绪波动致使五官极度扭曲,人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我不能让我的母亲就这么死去,我要挽回她的生命,而能挽回她生命的办法,是必须要了你们的命。现在好了,你们来了,一群愚蠢的凡夫俗子一心做着发财梦的男男女女都来了;有你们的灵魂当药引子,我母亲的生命之火才能再次被点燃。只要杀了你们,她老人家才能再生不死。” “我说老头,你就不怕王法嘛。杀人偿命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火炮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也许是被绝境逼出来的,总之,他正义凛然地问老村长。 有人要杀人,而自己即将成为受害者,他可不想任人宰割;他好歹也算道上的人物,还是团伙的老大,按理说,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现在倒好,一个骨瘦如柴半人半怪物的老头,却要将他放上砧板,随意宰割。这样的结局是他不想要的。 求生的欲望逼得这个干惯违法勾当的男人,破天荒地说出杀人偿命的道理来。 “哈哈。”老头大笑,也许,火炮说出的话在他听来就是个笑话,他说,“王法是用来约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说着,阴森地看了火炮一眼,说,“用你们的王法来约束我们这些地底世界的统治者,你不觉得可笑嘛。” 被他这么一说,火炮也觉得跟一个怪物谈王法确实荒唐可笑。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老头任意宰割。 他扯开嗓子喊:“你能拿我们怎么着。也不睁开你脸上那两个窟窿好好看看,一个干瘪的老怪物,能打得过我们这帮大活人嘛。” 老村长知道火炮在强调人数上的优势,他冷笑了两声,说:“在我眼里,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数量再多也只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弄死你们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我不会马上要你们的命,因为,我需要你们的灵魂来做我的药引子。”说罢,他发出几声含糊不清众人听不懂的声音;四周立刻有了回应,几十条身影从黑暗处走出来。 众人从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上认出,是先前与他们一起来的村民,但这些人跟老村长一样,模样也变了,变得极其狰狞。 随着这些人的出现,人数上的优势立刻消失,火炮急了,他小声对刘甦鹃说:“猫姐,这下可完蛋了。刚才,我还想着咱们有人数上的优势,对付一个老怪物,还是有取胜的可能。现在倒好,呼啦啦跑出来一堆白毛粽子,看来,今天想要活命难哪。” 刘甦鹃尽管心里也害怕,但她还算镇定,她知道,光害怕和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低声对火炮说:“兄弟,先别急。老头不是说了嘛,暂时不会拿咱们怎么样。咱们哪,别鲁莽行事,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两人小声说话的当口,老村长不知又捣鼓了什么,只听得隆隆声响起,一定范围里的地砖消失不见,片刻功夫,地上出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巨大地洞。 有几个离得近的人壮着胆子凑上前看了看,赫然发现,地洞底部翻滚着灼热的岩浆,地洞岩壁上有密密麻麻的灰色藤蔓,以及很多直径约一两米的洞穴。 让众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藤蔓和岩壁上挂着数百具干尸。 铁八爷见了大惊失色,说:“这,这是活尸熔池。” “哈哈。”老村长大笑道,“铁八爷不愧是铁八爷,算你见多识广。没错,这的确是‘活尸熔池’,关于它的厉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说到这里,他掐指算了算,对那些丑陋的村民说,“再过一个时辰,沙漠里的第一抹阳光就会出现,到时,将他们统统推进熔池里去。” 说完,站到水晶棺旁,随着大眼球缓缓缩进了地底下。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众人是度日如年。以陈国江与刘甦鹃为首的两帮原本对立的人,完全摒弃前嫌开始真诚合作;他们觉得,能安全离开这里并返回到地面去,远比警察捉贼来得重要。 几个核心成员避开那些面目狰狞村民的视线,小声商议对策,但讨论了好一会也没个结果。 也难怪,在这昏暗的地下空间,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想要对付一帮凶狠且有着过人本领的异族人,谈何容易。 陷入迷惘中的人们心头的绝望油然而生,有些没经过大风浪的考古队员,已经忍不住抹起泪来,呆坐在那儿等待生命的终结了。 见此情景的陈国江心里刺痛,在他看来,世上哪还有比一个警察,一个人民的守护神,没能力保护同胞的性命来得更心痛的。 但心痛归心痛,办法还得去想;可是,眼下的他觉得实在是无计可施,他感到很沮丧。 就在众人被浓浓的绝望笼罩住之际,汪诚忽然想起神秘人在梦中提到的那个能帮他们逃出生天的沉默者来。 他小声将这件事告诉了陈国江他们。 离得比较近的火炮也听到了他说话,觉得摸不着头脑,问:“沉默者?什么沉默者?指的什么呢?” “应该……是指一个人吧。”汪诚猜测。 宗国胜问:“如果是一个人,到底是谁呢?另外,上哪找去呢?” “哎,会不会......”田沐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沉默者……那肯定是指不怎么说话的人,或者,干脆是......” 她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这句话被汪诚听得是一清二楚;汪诚脑海中就似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让原本深陷迷惘中的他看到了方向。 “哑巴。”汪诚抢过田沐雪的话头,肯定地说,“沉默者一定是个哑巴!” “哑巴?”周文立刻想起了来营地偷食物的哑巴,“怎么可能呢,那个哑巴跟那个老怪物是一伙的,他怎么可能帮咱们逃出生天呢。” 汪诚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但他强调,哑巴符合沉默者的特征。如果,神秘人说的沉默者真是指哑巴,那么,他们来沙漠后接触到的,只有来营地偷东西的才是个哑巴。 宗国胜想了想,说:“嗯,不管怎样,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强。但问题是,就算沉默者真是那个哑巴,咱们该上哪去找呢。” “是啊。”张教授心情沉重地说,“眼下别说是去找人,就算要去方便一下,恐怕那些村民也不会答应。” 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不远处的黑暗中跑来一个白色的影子,那白影势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人群,直奔进田沐雪的怀抱。 第六十九章 危机 田沐雪见跑来的竟是妖瞳,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惊喜。 昨天沙暴来袭时,张教授指挥大伙带上东西准备下古墓避险,田沐雪找遍了整个营地,也没发现妖瞳的影子。 她想,小家伙是不是预感到灾难即将来临,自个先下天坑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当时她还想,或许,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妖瞳,心里有点失落。 现在,她看到妖瞳跑来找自己,当然觉得高兴,忙搂着小家伙,抚摸着妖瞳毛茸茸的小脑袋,连说了好几遍妖瞳乖,妖瞳听话,一时,倒也忘了还身处险境之中。 火炮见众人的注意力被毛茸茸的小动物给吸引了,有些着急,忙提醒:“哎哎,我说大伙都干嘛呢,不就一条小白狗嘛,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想想保命的法子,晚了恐怕就来不及啦。” 他没见过妖瞳,以为这是谁家养的一条小狗,所以,随口称之为小白狗了。 田沐雪不乐意了,瞪了火炮一眼,说:“谁说它是小白狗。记住了,它是妖瞳。它的本领比你还强呢。” 火炮可不想在口舌上输给一个丫头片子,跟田沐雪争论起来:“行,行。是妖瞳,不是狗。不过,你说它神奇,神奇在哪儿呢?它真要有本事,就带咱们逃离这个地方。” 所谓,歪打正着,火炮随嘴一说,却被他说中了一件事,妖瞳还真是来救他们的。 汪诚发现,妖瞳肚子上的毛须似乎脏了一块,灰蒙蒙的。 起初,他以为是小家伙在避风沙的时候给弄脏的,但仔细看,却发现是贴了块东西。 他挪到田沐雪跟前,用手摸了下妖瞳的肚子,摸到了一张柔软的纸。他把纸抽出来一看,像是羊皮制成的,上头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图案。 几人见他从妖瞳的身上发现了东西,都凑过来看。 张教授看清楚纸上的图案后,精神一振,压低声音对宗国胜说:“老宗,这是一张地形图。” “哦?地形图......”宗国胜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张地图,就能让张教授兴奋起来。 张教授指着发了黄的羊皮纸说:“你看看上头的字。” 听说纸上还有字,宗国胜忙从汪诚手里拿过纸来仔细看,果真发现了一行字,不过,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文字。 “这写的啥呀?”他问张教授。 张教授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说话的声音低一些,以免引起那些村民们的注意。 他说:“刚才,咱们不是在猜谁是沉默者嘛。” “是啊。难道……”宗国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张羊皮纸跟能救他们性命的沉默者有着关联。 果然,张教授接下来的一句话,证实了这个猜测。 羊皮纸上的字译成汉字的意思是:速去两人按地图找到他,其余人原地不动可保性命。落款:沉默者。 围坐在一起的人听说有了沉默者的下落,心里的阴霾散去大半,希望的火苗燃烧起来。 接下来,由谁去见沉默者成了讨论的中心,再则,该怎么做才能不被村民发现偷偷离开。 最终,李成博自告奋勇,说他愿意去冒险,周文见了也想一起去。 火炮不乐意了,说:“都是你们的人去,万一你们原本就是老怪物一伙的,联合起来害我们呢。不行,要去,我们的人也得跟着去。” 见火炮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文尽管感到不快,但想想火炮说得也有点道理,如果,换位思考,保不准他也会这么想。 他对火炮说:“这样吧,我留下,你们安排一个人跟小李一起去。” 见周文答应得如此爽快,火炮反倒有了疑心,他想,不对,该不会对方是在故意设局,想把他们挨个骗出去摆平吧;如果真是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就能把他们逐个逮住,这样的计划真他妈歹毒。 就在他乱琢磨之际,刘甦鹃与铁八爷一致推荐由匪尔陪李成博一起去;两人推荐匪尔的原因很简单,论能力,这批人里没人及得上匪尔。 人选倒是敲定了,接下来该怎么离开又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村民们的本事很多人见识过,大家在想,这些人在沙漠里奔跑的速度如离弦之箭,现在,李成博与匪尔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谈何容易。 众人觉得一筹莫展。 大林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说:“要不,我去制造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好趁乱离开这里。” 小张听了表示要跟他一起去,还强调:“大林。咱两可是多年的老搭档,以前执行任务都是一起的,这次也不能例外,得算我一个。” 这句话感动了宗国胜,但他强调制造混乱的做法欠妥,还说,万一那些怪物被激怒发起火来,他们两人的安全将会受到严重威胁。 大林诚挚地说:“宗教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但您想想,我们是什么?是警察,是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守护者。现在,大家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假如我们不站出来,那我们还配穿这身制服吗。”说着,挺了挺身子,看得出,他为自己是一名警察感到骄傲。 “话虽这么说,但......”宗国胜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知道再劝阻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但让他们去冒生命危险,总觉得不妥。 就在犹豫之间,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一阵骚动;众人发现,那些村民纷纷朝着叫声响起的地方迅速围拢过去。 宗国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怎么啦。有人说,好像有个白色的东西跑过去了。 几人一听,立刻想起那只妖瞳来,忙看向田沐雪的怀中,果然,已经不见了小家伙的踪影。 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说,妖瞳是在吸引村民的注意力,是想掩护他们离开,催促匪尔赶紧动身。 匪尔听了忙带上手电与羊皮纸,趁着村民在追赶妖瞳之际,与李成博一起,在众人的掩护下偷偷溜进了黑暗之中。 稍后,两人在远离人群的一个所在停下。 匪尔掏出羊皮纸,想看看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但是,由于光线不足,无法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她想打开手电,又怕手电光会引起村民的注意。 犹豫不决间,李成博将手电与纸拿了过去,他解开衣服扣子,将羊皮纸放进怀里,然后,拧开手电去看。看了一会,他对匪尔说:“咱们得往右走上个七八十米;地图上说,那里会有一尊兽面人身的雕像,雕像底座有门,里头就是沉默者的藏身所在。” “好,咱们出发。” 两人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往右边走了大约七八十米,果真看见一尊铜质的雕像。 雕像异常高大,上半部分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无法看清楚脸部特征,李成博不敢肯定这就是地图上标注的那尊雕像。 匪尔想了想,走到雕像的跟前仔细去看,只几秒钟的光景,她就看出门道来了。 她指着雕像基座上的某个地方对李成博说:“小李,你来看这个地方。” 李成博凑近去看,发现雕像上爬满了叫不上名来的藤蔓,密密麻麻的,犹如一张网,藤蔓后面的基座上有一条长长的缝隙。 “哎,会不会是暗门。”李成博像是明白了,他用手电拨掉基座表面的藤蔓,不消片刻,一道两米宽三米多高门的形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两人觉得这里理应是沉默者藏身所在,都兴奋起来。 但高兴劲只持续不到十来秒,就被一个问题困扰了。 “这门该怎么开呢?”兴奋过后,李成博提到了关键,“你看,严丝合缝的,也没见门把手或挂锁,该怎么打开呀。” 匪尔检查过门后,心中感到纠结,这道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看不到开门的地方;难不成,是用机关来控制门的开启和关闭的。 一想到可能涉及机关,匪尔面露难色,对李成博说:“我猜,门是由机关控制的;但是,即便能找到机关,我也不懂得打开。小李,你懂得机关吗?” “这个嘛……”李成博做出思考状。 他觉得一般机关应该难不倒自己,毕竟,当了耿爷的徒弟之后,学到了不少真本事;加则,倪三爷传授过他一些破解机关的法子,普通机关不说手到擒来,好好琢磨一下,还是有打开的可能。 匪尔见李成博说了三个字就没下文了,着急起来,问到底能不能打开门。 她一着急,脸色微微泛红,额头竟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这下可好,李成博的注意力立刻从门上转移到她的脸上。 李成博是什么人物,是见了美女命都可以不要的主。 先前,他光顾着寻找沉默者藏身所在,一直没注意到匪尔貌似天仙的长相;现在,朦胧的光线下,匪尔娇艳的脸庞如同磁铁,将他的目光牢牢地锁住。 匪尔虽是个没心机的人,但不等于是个傻妞,李成博失神地用灼热的目光舔她的脸,她自然觉察得出来,一时间,竟有点心慌,她扭过头,背对着李成博说了一句话:“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语气冰冷,还略带点杀气。 话音一落,李成博立刻回过神来。 他暗骂自己不争气,危急关头居然还欲望膨胀,真不是个东西。再则,匪尔是什么人,多扎克城堡三把手,是厉害的人物;这样的角色就算美如天仙,也不能有任何念想,要不然,别说是眼珠子,可能连性命都难保。 想到这里,他收敛心神,认认真真地说,试过之后才会知道能不能把门打开。 第七十章 棺材里的人 “那就赶紧试吧。”匪尔说,又强调,“我警告你,别再盯着我看,要不然……” “要不然挖出我的眼珠子。”李成博打断话头道,“你放心,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对多扎克城堡三当家有丁点非分之想。刚才,我也只是偶尔失神。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最后几个字他是轻声说的,与其说是说给匪尔听,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的真心话。 周围很静,李成博说话声音尽管轻得不能再轻,但匪尔还是听到了,她没去计较,因为,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再说了,被异性说长得好看,不是坏事,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别人夸呢。 接下来,李成博仔细检查基座上的门,可是,这扇门与基座就像是一个整体,找了好一会也没任何发现。 “那个…….三当家。”李成博说,“我先声明,不是我不愿意开门,实在是找不到开门的关键。”他不想因开不了门,被匪尔看成废物,嫌他是个累赘,把他甩了,甚至做了。 匪尔倒没有这种想法,她的心思都在被村民们盯着的同伴身上,如果,短时间里找不到沉默者,她的同伴就会有性命之忧。 两人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沮丧的站在那里。 就在两人感到无计可施之际,奇迹发生了,基座上的门在发出一声闷响后,竟然,自己打开了。 两人绝对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都吓了一大跳,胆子不肥的李成博甚至往后跳了开去。 然而,只短短的几秒,在确定门已打开之后,两人都兴奋起来。 “小李,你一定保守了,还说没找到机关,这不,门都打开了。”匪尔认为先前李成博一定找到了开门的关键,之所以说没找到,是为了给她意外惊喜。她想,男人就喜欢玩噱头,变着法地撩妹。 李成博觉得一头雾水,他看了看已经打开的门,疑惑的目光又投向匪尔,轻声说出一句话来。 他说:“我真没找到机关,这门真不是我打开的。” “真的?”匪尔笑眯眯地看着李成博问。 李成博自然明白这样的表情代表什么,他发誓一般举起右手,说,千真万确。 匪尔这才相信李成博不像是在施展撩妹技巧,她立刻紧张起来。 她想,如果门不是李成博打开的,而此处又没有第三者,说明,门要么是自己打开,要么是从内部打开。 古代机关不是电子设备,不能定时启动,那么,在没有受到外力作用下,机关是不可能自己开启的,所以,门会打开的原因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基座里面有人打开了门。 李成博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将目光投向了黑漆漆的基座内部,那里没有一点光,也没任何动静,是以他们看不见里面究竟有什么。 “进去。”好一会之后,匪尔才头一个开了口,“光站着不是个事,门既然已经打开,倒省去咱们胡乱琢磨的时间。进去看看再说。”说着,将手电光照进门内,继而,与李成博一起走了进去。 基座内部是个不大的四方空间,墙角摆放着一些铜质器皿,最大的一个物件摆在了中央,这东西对李成博来说并不陌生,尽管,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一次,但也足以让他害怕一阵子。 这是一口棺材,一口用铜铸成的棺材,李成博此前在不死城做梦时,在摆放死人的房子里看到过这样的棺材。 不过,眼下这口棺材与他梦里见到的有些不一样,这口棺材上没有厚厚的灰尘,纹饰也清晰可见,就好像,棺材里的主人才放进去不久。 李成博脸色发白,小声对匪尔说:“该不会,沉默者就躺在这玩意里头?” 匪尔尽管是个女生,但大场面见过不少,所以,显得很镇定。 为了稳定李成博的情绪,她故意不以为意的说:“没什么好害怕的,你呀,把这副铜棺当成床不就行了。都是用来睡觉的,只是形状不一样嘛。” 我去,这妞胆子很肥,这么阴森的环境,竟跟出入自家厅堂一般,还把棺材当成床。 这是李成博听完匪尔说的话后的感想。 匪尔建议,为了争取时间,得赶紧把棺材打开。 李成博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又想起不死城梦里见到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怪人,生怕这副棺材里也会存在那种东西。 不过,美女面前不能丢面子的心态此刻起了作用;他想,按羊皮纸上的内容来看,棺材里十有八九是沉默者,不大可能是别的;尽管沉默者选择就寝的方式有点另类,但谁规定不能在棺材里睡觉的,说不定,沉默者有异于常人的癖好,喜欢这样的就寝方式。 想到这里,他撸起袖子,说了声行,那就开棺吧。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仔细检查棺材,片刻,便认定棺材盖子上的一个圆形凸起物是打开棺材的关键所在。 李成博让匪尔拿着手电照明,他用力去拧那个凸起物,一拧之下,只听得嗤嗤几声轻响,沉甸甸的棺材盖子便缓缓滑向了一边。 棺材盖子打开的一刹那,李成博的脸色又变白了,因为,他看见躺在棺材里的人,穿着打扮以及多方面特征都跟变成僵尸后的村民一模一样。 “我靠。”他往后急退了两步,指着棺材里的人惊恐地说,“这他妈不是白毛粽子嘛。”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说,“难道,那张羊皮纸不是沉默者写的,而是老村长设的一个局,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咱们来送死。” “不会。”匪尔否定这样的猜测,“假如老村长想要咱们的命,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毕竟,他们的本事远在我们之上。”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棺材里的白毛粽子该怎么解释。” “我也不大清楚。要不,咱们仔细看看……” 匪尔想说看看再说,然而,余下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极为恐怖的一幕上演了。 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僵尸一样的人竟缓缓坐起身来,喉咙里还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两人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一下子贴到了墙壁上。 匪尔的心理素质好过李成博,她很快镇定下来,掏出手枪指着那人大声喝问:“你,你究竟是什么?”她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人,是以没问是什么人,而是问是什么。 两人没料到的是,那人会说话,尽管声音含糊不清,但两人还是听明白了,那人要他们别害怕。 我去。李成博心想,是人见到这么恐怖的场面能不害怕嘛。 由于紧张,匪尔拿着枪的手有点发抖,她在想,要不要趁着这人还没攻击他们,先下手为强。心里这么想着,手里已经有了动作;她打开了枪的保险,作出射击状。 就在这时,怪人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我......是沉默者;我......能救你们的命。” 见对方自报家门,两人立刻知道此人正是他们寻找的对象,心头的恐惧感顿时减缓。 李成博想,难不成,这个沉默者是故意装扮成村民的模样,潜伏在老村长身边当卧底的。 他壮着胆子问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躺在棺材里的。 那人喘着粗气,显得很虚弱的样子,他没马上回答李成博,而是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朝门外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显然是奔着这里来的。 李成博听见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心说,该不会是这怪物自知处在虚弱的状态,动起手来不一定会打得过他们,所以,用缓兵之计等救兵来增援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刚出现不到两秒,他就有了反应。他对还在发愣的匪尔大喊道:“不好,咱们上当啦。这家伙是在等它的同伙,想一起对付咱们呢。” 匪尔闻言,也明白过来了,忙瞄准那人的脑袋就要扣动扳机。 此刻,只要她的手指再稍稍用点力,子弹便会冲出枪管射进那人的头颅;然而,她却没这么做,因为,她感觉一阵劲风掠过,接着,一条白色的影子扑进了棺材里。 她定睛一看,见那是一只看着像是狐狸全身毛茸茸的东西。这东西一进棺材,立刻将身子往那怪人的脸上、身上蹭。 “哎,是妖瞳。”李成博一眼就认出那小家伙来。 没错,刚跑进屋来的正是妖瞳。 “别开枪。”李成博对匪尔说,“这只妖瞳对我们很友善,能和它在一起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此前,匪尔不算真正看到过妖瞳,即便是妖瞳跑进人群找田沐雪,而后,又跑去村民那里制造混乱,匪尔也只看到那是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并不知道那就是妖瞳;现在,听李成博这样说,便低下枪口,问李成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成博说:“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反正,这个小家伙是友非敌,咱们先听听他怎么说。”说着,抬手指向棺材里坐着的那个人。 然而,他抬起的手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 第七十一章 熔池 李成博看见,棺材里的人有了很大变化,原本是僵尸的特征,而此刻,那人的脸上和身上竟然长出来新肉,皮肤也逐渐变得红润。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成博一下懵了,他无法理解看到的这一幕。 棺材里的人转过身去背朝着两人,脱下身上朽烂的衣服,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完后,转过身来。 当李成博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吃惊得张大了嘴:“哑巴?” 没错,恢复人类模样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去营地偷吃食物的哑巴。 “你就是沉默者?你不是哑巴嘛,怎么......会开口说话的?”李成博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哑巴没马上回答,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抱起浑身湿漉漉的妖瞳,在小家伙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些两人听不懂的话,说完,将小家伙放到地上。 妖瞳刚一落地,便像来的时候那样,一阵风似地出门走了。 妖瞳离开后,哑巴掐指算了算,对两人说:“我就是沉默者,也是以前的那个哑巴。至于我怎么会出现在棺材里,又怎么会开口说话,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以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现在,时间紧迫救人要紧,咱们得赶紧去熔岩池,如果去晚了,恐怕就救不了大家了。” 李成博与匪尔尽管心里还有疑问,但想着哑巴说得有道理,当下,表示一切以救人为主。 稍后,三人悄悄摸回到广场,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熔岩池旁的一帮人全不见了踪影。 “完了,完了。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见此情景的李成博料想,同伴们肯定被村民们推下熔池去了,心中懊恼不已。 哑巴却没着急,说:“你们先别着急,我看哪,你们的同伴应该是被推下熔池去了。” 李成博很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说:“能不着急嘛,熔池底部是要人命的岩浆,人掉了下去是必死无疑的。” 哑巴摇了摇头,说:“你错了,进入熔岩池的人不会马上死。”说着,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们可能不了解熔池杀人的整个过程;这样吧,趁着还有时间,我就把熔池的一些情况告诉你们。” 接下来,他将活尸熔池是怎么样将人烘烤致死的步骤,简要地说了出来。 两人听完,都吃惊得张大了嘴,他们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么歹毒的杀人方式。 就在两人为熔岩池的歹毒感到震惊之际,一个声音从熔池的方向传来。 “他娘的,这地方真他妈热。这老东西心比蛇蝎,用这样歹毒的法子来折磨人。要杀要剐给爷来个痛快,别弄这么个炉子来烤你爷爷。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嘛,杀人都这么拖泥带水的,真他妈变态。”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李成博与匪尔还是听出来了,是火炮在骂娘。 此刻,火炮正躺在熔池岩壁上的洞穴中,他想着即将被烤熟,心里的绝望已经变成了愤怒;他要反抗,要利用唯一的武器他的声音和语言,来表达对这种死法的不满。他向熔池上头的那帮不死族人发出愤怒的吼声。 “火炮兄弟,何苦呢。”铁八爷看着暴跳如雷的火炮,劝道,“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是于事无补的。” 火炮觉得这话不中听,他将铁八爷的善意劝说,错误地理解为对他的讥讽。他沉着脸回应:“按你说,咱们就这么干坐着等死。” “等死?谁说会死来着。”铁八爷说,他的神情很镇定 “不是等死是什么。我看过了,从这里到上头有段距离,光秃秃的没个落脚的地方,徒手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哎,瞧你镇定的样子,难不成,你会飞上去了。”火炮说,语气中包含着讥讽。 铁八爷年轻时也是个烈性汉子,尽管现在上了年岁,但骨子里的豪气还在,他斜睨着火炮,说:“好心当了驴肝肺。得,你接着喊;如果,你吼几嗓子就会免于一死,我老铁从此退出江湖,尊称你一声师父。” 坐在洞穴边沿看着下头那滚烫岩浆的刘甦鹃见两人杠上了,用责怪的口吻对火炮说:“我说火炮,你怎么说话的。八爷说得很实在,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冷静下来想法子才是正道。你这么大吼大叫的,非但保不住命,万一激怒了老怪物,说不定,马上把你扔岩浆里去。” 所谓听话听音,火炮觉察到刘甦鹃是在搭台阶让他与铁八爷不至于下不了台,于是,换上副笑脸,对铁八爷说:“哎哎八爷,看我这破脾气,您多担待。我呢,都是给急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哪,说话不经大脑,容易犯冲。我这就给您赔不是了。” 铁八爷毕竟久经江湖,原本,也不想跟火炮争执,现在,看到刘甦鹃站出来打圆场,更不想跟火炮计较,他说:“火炮兄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眼下,咱们的处境极其危险,大伙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如果,咱们几个管事人都不冷静,大家会怎么想?” 这话火炮能听明白,意思是,他们几个管事人如果不冷静,手下一帮人自然会心生绝望,从而放弃抗争的念想一心等死。 但是,火炮不明白的是,冷静下来又有何用,如果不出现奇迹,早晚都是个死。 他将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可是,就算咱们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被烤成了肉干去见阎王。这种死法,真他妈毒。”他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逃出铁桶似的熔池。 反正都是个死,骂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也好过消极等死,那样的死法太憋屈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要骂起来。 刘甦鹃忙打断他的话头,说:“咱们不是还有三当家的去搬救兵了嘛。” “对呀。”火炮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说,“对呀。不知道她有没有找着那个神通广大的沉默者。”说着,双手合十,“哎哟,各路大神可得保佑那位美女,助她顺利找来救兵,也好让我们这些还没娶上媳妇的伙计,安安全全回家娶妻生子。大不了这后半辈子咱悬崖勒马做回良民,从此不干掉脑袋的营生。” 他的话音刚落,熔池上方忽然探出了一个人的脑袋来。 “文哥,你们怎么样啦?”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有些人听出是李成博回来了。 洞穴里的周文探出头来,说大伙的安全暂时没问题。他问李成博,沉默者找到了没有。 李成博回答:“找到了,就是在营地偷东西吃的哑巴。你们一定要保持镇定,一会,哑巴会想法子来救大家的。” 听说沉默者已经被找到,熔池里的一帮人兴奋起来,纷纷朝上头的李成博竖起大拇指,然后,安静地等待哑巴来救他们。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体质不怎么好的张教授出现了脱水症状。 宗国胜非常着急,对陈国江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得想法子找些水来。” 陈国江原本紧蹙的眉头差不多都拧到一块去了,他说:“可是,在这种环境里,上哪去找水,问那些怪物要吗?他们都巴不得咱们死,哪会给我们水呀。” “但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教授......”宗国胜原本想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教授脱水而死,但考虑到这话不能让张教授听见,就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陈国江理解宗国胜的心情,实质上他比任何人都着急,但环境所致,水是绝对找不来的。情急之中他想起以前在警校训练时学到的一种保命绝招,就对宗国胜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说到这里,他朝最里边的田沐雪与另外一个女队员看了看,脸上显现出难色。 救人心切的宗国胜不理解陈国江吞吞吐吐是为哪般,就问究竟是怎样的法子。 陈国江支支吾吾地说:“就是......这个......该怎么说呢。”边说,边不住地朝着两位女生张望。 见他忸怩的样子,宗国胜忽然想起以前书上看到的,人在无水的环境里为了保命喝尿的情节,顿时明白了过来:“您的意思......让张教授喝那个?” 陈国江见他已经猜到,照实点了点头。 “这……不妥吧。我知道这是个没办法里的办法,但现在这样的环境……”宗国胜觉得,现在,男男女女挤在一块,这法子还真不好实施。 坐在洞外藤蔓上的大林以前也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自然也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听到了宗国胜与陈国江的对话,想着,这两人跟他可能想到一块去了,便问宗国胜:“宗教授,您是担心由谁来提供能救命的东西?”言下之意当然是指尿液。 宗国胜点了点头,心说,不只是这个,关键是有女的在,这事还不好办。 大林从上头跌下来,直接掉在藤蔓上,没进过洞里,他不知道洞里还有女生,自然考虑不到宗国胜的顾虑。 他爽快地告诉宗国胜,这个任务就由他来完成,并且,还津津乐道地说:“咱还没娶上媳妇,说不定,咱这童子尿还是一味良药,能治百病呢。”说着,乐呵呵地钻进洞来,作势就要拉开裤子的拉链。 第七十二章 抗争 陈国江赶紧将大林拦住,并朝他使了个眼色。大林这才发现洞里除了宗国胜他们,居然还有两个女生;他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我……” 坐在里边的田沐雪也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跟她相比,那个女卫生员要大方得多。 她起身说:“别有顾忌,我们背对着你们就行。其实吧,我当卫生员这么多年,哪次进沙漠不遇上点危险;有些事,我懂。所以,别有顾忌,救人要紧。”说着,拉田沐雪一起转过身去。 尽管女卫生员话说得大方,但大林还是觉得害羞,说啥也不干了,还说:“陈队。咱还没娶上媳妇,万一这事传出去,我还怎么找对象啊。” 陈国江严肃地问大林:“我们是警察,人民的生命受到威胁,我们该不该救?” “该。但是......”大林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背朝着他们的两位女生,觉得心里有疙瘩。 “既然应该,那你还忸怩什么,像个娘么似的。赶紧,这是命令。” 大林知道今天是必尿无疑了,干脆不再言语,红着个脸就要拉开裤子的拉链。 就在这时,熔池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在跑动,有人在高喊,甚至,还有机关开启的轰鸣声。 宗国胜听到这样的动静觉得奇怪,问坐在外头藤蔓上的周文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文仰面看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任何东西,就回答:“看不到啊,岩壁挡住了,只听到声音。” 话音刚落,一条粗大的绳子冷不丁地从天而降,擦着他的脑门垂了下来,吓得他差点一个趔趄从藤蔓的缝隙掉到下面的岩浆里去。 幸好正从洞里探出头来的陈国江反应敏捷,一把将他拉住。 等周文站稳身子,陈国江仰面看向熔池上方,见几个黑衣人正往下面扔着绳子。 他明白过来,有人来救他们了,他忙对洞里的人说:“赶紧,把张教授抬出来,有人救咱们来啦。” 洞里的人一听来了救星,顿时精神一振,七手八脚地把陷入昏迷的张教授抬到了洞外;接着,陈国江在张教授腰间系上绳子,然后,朝上头喊:拉! 只见绳子一紧,张教授就被拉了上去。 这时,在其他几个洞穴里躲避高温的人也发现有人来救他们,都按照老弱妇孺优先的规则,井然有序地被挨个拉出了熔池。 等所有人都到了上面,众人正要感谢黑衣人救命之恩,却不料,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呼啦啦跑出百十号不死族的人来。 这些面目狰狞的不死族人奔跑的速度快如闪电,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些黑衣人已经被他们缴了枪械。 那个载着老村长的大眼珠又从地底下升了上来,站在眼珠瞳孔位置里的老村长浑身冒着黑气,他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眶,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众人,冷冷地说:“哼,还真有不怕死的来救你们。也好,多几个送死的,能多炼些尸油供奉给不死族的勇士们。”说罢,用力挥手,命令村民们将几个黑衣人押到他面前,并除去了黑衣人的面罩。 人群里的刘甦鹃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黑衣人是在沙漠黑市跟她们交过手的蝎子王。 她觉得意外,小声问身边的苏雅:“小雅,这人不是蝎子王吗?” 苏雅回答:“是啊,他怎么会来救咱们的?” 刘甦鹃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村长命令几个村民将蝎子王他们从一个地方推下熔池,那地方没有藤蔓阻隔,推下去会直接跌进熔岩里。 宗国胜叫了一声:“等一下。”他想试着改变老村长的主意,为蝎子王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老村长微微一愣,随即问他有什么事? 宗国胜朗声道:“早晚是个死,你就不能让他们跟我们死在一起嘛。”说完,指了指蝎子王他们。 “如果我不答应呢?”老村长冷冷地问。 宗国胜急着救人,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人群里的火炮按捺不住了,扯着嗓子喊:“不答应,我们就拼了,反正是个死,要死,咱也要死得爷们一些。” “拼了?就凭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嘛。哈哈......”在老村长看来,火炮貌似勇敢的举动实在是幼稚得可以。 “就凭我们怎么啦,好歹我们这帮兄弟也是道上混饭吃的,干惯了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我们不怕死,就算死,也要死得重如泰山……”火炮搜肠刮肚般回忆老师教过的一些豪言壮语,借此来激发手下人心中的狠劲,好为大家将要与这些怪物拼命打下铺垫。 可是,出人意料的一幕上演了,火炮话还没说完,原本离他有段距离的老村长,一阵风似的跑过来,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毫不留情左右开弓扇了他不下十个耳光。 老头奔跑的速度势如脱兔,来得快如闪电,火炮是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雨点般的耳刮子给扇懵了,整个人僵立在了当场。 老村长扇完嘴巴,甩了甩手上沾了从火炮嘴角渗出的鲜血,冷笑着说:“呵呵。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们不死族的人拼命。在我眼里,你压根不是人,是猎物,懂吗。哈哈。”说完,放肆大笑。 “不!他们不是猎物,他们是人。” 就在老村长笑得肆无忌惮之际,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三条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宗国胜一见来人,立刻认出其中两人来,一个是李成博,一个是跟铁八爷他们一起的匪尔,另外一个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周文倒是很快认出来了,说:“那是哑巴,是来咱们营地偷东西吃的哑巴。” 宗国胜仔细辨认,瞧出那人果真是哑巴。 他想,难道,哑巴真是能救他们性命的沉默者吗。但是,哑巴孤身一人,怎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不死族的人呢。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当口,另外一个人心里也充满着疑问,这人就是刚扇了火炮耳刮子的老村长。 老头闪电般来到哑巴跟前,黑洞洞的眼眶扫视了李成博与匪尔一眼,问哑巴:“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的?” 哑巴端详了老头好一会,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依恋、敬重,更有如熔池里岩浆般灼热的愤怒。 注视了片刻,他对老村长说:“该收手啦,咱们不死族的人一直与人类和睦相处,您何必坏了规矩以杀戮为乐呢。” “杀戮?”老头一听这话,浑身上下冒出了更浓密的黑气,就好像他身体里有一股巨大的黑色能量即将爆发。他说话了,语气里透着失望和愤怒,“你竟然忘了我的教导,把这些猎物当作了人类。哼,还亏我一直指望你能接我的班来完成未尽之大业;没想到,你却让我如此的失望。” 说到这里,老村长突然抓住哑巴的手,两人像一阵轻烟,又如同闪电,穿越人群落到了几十米开外的大眼球里。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老头指着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大声对哑巴说,“我杀人?如果不是为了你奶奶能复活跟咱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会捕猎人类吗?如果,不是为了确保咱们不死族人在休眠的时候有足够的尸油来维系基因再生,我会杀人?”他情绪激动地例举了一堆杀人的理由。 哑巴默默地端详了一会水晶棺材里的女人,说出一句话来:“奶奶地下有灵的话,也会对您滥杀无辜的行为感到羞耻。” “胡说,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说,你到底是谁?” 显然,哑巴的话激怒了逐渐变得疯狂的老头,暴怒下的老村长甚至怀疑起哑巴的身份来。 “我是您的儿子,关于这一点,毋庸置疑。”哑巴说完这句话,缓缓转过身面朝众人慢慢张开双臂,脸上浮现出刚毅的表情。他深了一口气,振臂高呼,“我,也是沉默者。”喊完,哑巴控诉起老村长的累累罪行。 众人通过哑巴的讲述,了解了老村长的一些事情。 很早的时候,老村长迁怒于跟他争夺北庭都护府一职的哥哥,将对方视作了眼中钉。但他最终失败,没能入驻都护府。 为了报复,他勾结奸臣陷害忠良,导致部族被朝廷剿杀。 为了顾及天下苍生,更为了避免部族的人被杀戮,长老们决定不跟他对抗,命令族人返回位于地下的不死城,只留了一批为数不多的沉默者,来保护没来得及迁移的族人。 但老村长的理智已经被疯狂报复的念头取代,他命令手下挖地三尺般对沉默者进行剿杀,甚至,利用欺骗的手段博得长老们的同情,长老们以为他幡然悔悟的誓言都出自真心,就同意他回到了不死城。 但他不思悔改,伺机在族群内部发动了战争,将部族搞得支离破碎;更为可怕的是,他竟将一直保护大家的长老们囚禁在了不死迷宫,让他们永睡不醒。 对于哑巴的控诉,老村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生怕再让哑巴说下去,村民们会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 他愤怒地打断哑巴的话头,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满嘴胡言。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些长老们该被囚禁,他们杀了你奶奶驱逐了你爷爷,难道,他们不该受到惩罚吗?”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阴冷:“我想问你,你是怎样成为沉默者的,你的导师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没等哑巴回答,附近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别问啦,我在这里。” 随着说话声,几条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第七十三章 逃出生天 那是几个上了年岁的老者,走近后,人们发现他们脸色苍白,白得就像戴着没有血色的面具,更像是大病初愈后的患者。 说话的,是一个体态魁梧的老头,鹰钩鼻子眼窝凹陷,一撮山羊胡子已经灰白。 “大哥?”对这个人的出现,老村长感到意外,他情绪激动地问来人,“谁把你们从不死迷宫放出来的?难道,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跟我作对?” 被老村长称作大哥的老者发出几声苦涩的笑:“呵呵,谁把我们放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放下屠刀。你说我跟你作对,曾几何时,咱们部族的人和睦相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但是,你却挑起了部族内部的争斗。自从你有了贪念,族人惶惶度日,一切都源于你的嫉妒。当年,我受天后器重当上了北庭都护,你怀恨在心,勾结奸臣妄图灭了整个部族,真是丧尽天良,为了功名利禄竟同胞手足相残......” “别说了!”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暴戾之气的老村长,身上再次散发出黑色的烟雾,他打断了老者的话,指着水晶棺材里的女子,责问道,“就算我做了很多的错事,但导致我跟部族为敌的根源在哪?大哥,床上躺着的是谁?是咱们的母亲。部族长老为了恪守不与外族通婚的愚昧教条,竟剥夺了她的生命。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们?” 老者走到水晶棺材前,默默端详了一会躺在里面的女人,神情有些黯然。 他长叹了口气,对老村长说:“弟弟,一切过错我都不怪你,因为,我知道都不是你的本意。” “你胡说什么。”老村长不耐烦地说,“我只想知道,杀害咱们母亲的侩子手我该不该恨他们?又该不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者满是怜惜地看了老村长一眼,摇了摇头:“唉,你一直执著这个假象,我早就对你说过,咱们的母亲不是被人害死的,是在你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亡。” “那咱们的父亲呢?既然像你说的,母亲是因生我难产而死,那长老们为什么要将父亲驱逐出部族?” “父亲他是自己走的,没人驱逐他。而且,导致他出走的原因,跟母亲的难产亡故有关。” “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一直以来,你跟长老们来往密切;或许,你是为了登上族长的宝座,在帮着他们隐瞒事实。” 听到这样的话,老者脸上的失望一览无余,他有些激动地说:“真是执迷不悟,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说着,他换了副严肃的表情,转身看着同来的几位长老,像是在征询意见。 那几位长老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者回过身,指了指站着的一帮人,对老村长说,“不管怎样,咱们部族内部的事情与外族人无关,你得让他们走。” “凭什么?”老村长的语气里满是讥讽。 “凭良心。”老者的回答很干脆,“多少年来,咱们跟人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少有来往也少有争端。但你却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你这么做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哈哈。”老村长觉得这话着实可笑,说道,“试问天下还有谁奈何得了我?人类吗?可笑之极,他们就是一群猎物,我想拿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更何况,鬼眼神鼎的神力一旦为我所用,别说是人类,就是你们这些不死族的老家伙,也得乖乖臣服于我。” “住嘴!狂妄至极。”老者被激怒了,说,“鬼眼神鼎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器,咱们应该恪守祖训,一生一世守护它;而你,却屡屡坏了规矩,一心只想拥有神鼎的力量。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实话告诉你,有我们在,你就不会得逞的。” 老村长再次发出肆无忌惮的笑,语气嚣张至极,他说:“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初,我完全有能力将你们统统杀死;但我没这么做,只是将你们囚禁在不死迷宫;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吗?那是因为我要你们看到我获得神鼎力量的这天。现在好了,只要将这些凡夫俗子在熔池里炼化成纯净的尸油,神鼎最后一道机关里的不死幽魂就会复活,它们会听命于我,帮我从神鼎的内部打开暗门;这样,我就能大摇大摆进入神殿获取神鼎无极的能量;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我的,我的。”说到最后,老村长几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歇斯底里地连喊了好几声,我的,我的。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从远处传来,声音尽管不高,但在众人听来特别清晰。 随着叹息声,一条白色的影子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白影的身后跟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是妖瞳。” 人群里的田沐雪看到妖瞳回来了,禁不住兴奋地喊出声来。妖瞳听到她的喊声,一溜烟跑到她的身边。 田沐雪蹲下去抱起妖瞳,将它搂在怀里。 小家伙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在田沐雪的身上蹭来蹭去撒起欢来。 白发老者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目瞪口呆的老村长面前,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愣了好一会的老村长回过神来,他的身子在发抖,可以看得出,此刻他内心激动异常。 他颤巍巍地开了口:“父亲,您还活着?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为儿时刻都想着您。”说罢,失声落泪。 老人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柔声说:“孩子,都是为父的错。一会,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咱们哪,先将这些人送回到地面去,然后,咱们一家子好好唠唠。” “什么?放他们走?”老村长对这个建议非常排斥,,说,“好不容易将他们引来这里,现在,只要将他们投入熔池炼出尸油,我就能复活那些幽灵助我进入神殿......” 见他不乐意的样子,老人略微想了想,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 众人以为,老村长很偏执,在放人的事情上不会妥协;但出人意料的是,老村长竟答应放人,甚至,放弃了进入神殿的念想。众人感到疑惑,白发老人究竟说了什么,能在短时间里改变一个几乎成为偏执狂老头的立场。 接下来,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人们在村民们的护送下,返回到大沙丘村子的塔林外。 刚走出塔林,人们便发现外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有警车,也有救护车,戴莺慕的车子也在其间。 刘甦鹃等一伙人看见,现场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都想,这次算是栽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太过沮丧,劫后余生的喜悦尚在心头,相比能活着,栽了又有何妨。 十来分钟后,一帮嫌犯被戴上手铐,他们意外地发现,有个女生的穿着打扮变了样,这个女生就是多扎克城堡三当家匪尔。 此时的匪尔穿着服帖的警服,警帽上的警徽在太阳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原来,这个身手不凡的奇女子,其身份并不像表面来得那样简单,不是单纯的摄影师。当年,她进沙漠时,对槽子营的沙狐以及多扎克城堡的人介绍说是摄影师,那仅仅是个幌子,她的真实身份是警员,是个为了调查案子来多扎克城堡潜伏的。 几分钟后,本地公安系统的一位领导向恢复了身份的斐尔介绍了一个警界前辈。 当那人微笑着站到斐尔面前时,年轻的斐尔才忽然觉得她在刑侦方面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老铁,感谢您这两年在驻地对丫头的关照。相信这次经历,会对她往后开展刑侦工作有很大帮助。”领导跟铁八爷握手,又将铁八爷介绍给斐尔,“小斐,没想到是吧,跟你相处两年多扎克城堡的军师铁八爷,却是警界的老前辈。” 斐尔吃惊地瞪大眼睛,问:“这么说来,八爷跟我一样也是去城堡当卧底的?” 领导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他问斐尔,“还记得当初局里派你去城堡的任务目标是什么吗?” “当然记得,两个目的。首先,是调查历年来人口失踪案的线索;其次,是调查多扎克城堡内部情况。我记得当时局长还着重强调,一定要注意城堡内所有成员的举动,一切可疑情况都不能放过。” 领导很满意这样的回答,说:“不错。第一个任务的情况现在基本摸清楚了,人口失踪是跟某个族群有关系,关于这一点,你们都比我清楚。另外一个任务,起初,局里怀疑驻扎在城堡里的特训队出了内鬼,就派你去暗中调查;现在,也查出真相来了,老铁身边的小夜刀,原来是被人杀害并顶了包的。” 听领导说到城堡里的特训队,斐尔觉得云里雾里的,问:“特训队?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特训队?” “呵呵。”铁八爷笑了笑,说,“还是由我来说吧。事实上,多扎克城堡是一个特别训练基地,也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的一个监察站。这个基地的主要作用,除了打击在沙漠里进行违法勾当的犯罪分子,还定期接收警界优秀学员来实训。这个基地为了达到实训的真实感,不会向学员公开真实属性,所以,或许在你看来,我们就是一帮该被抓起来的犯罪分子。” 斐尔恍然大悟,笑着对铁八爷说:“好啊八爷,深藏不露。看来,往后您得多教教我,教我怎样才能在长达两年时间里,不向身边同事透露自己的身份。要知道,能做到这样,得多大的耐力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铁八爷,城堡大当家难不成也是他们的同事。 第七十四章 告捷 “那当然。”铁八爷回答,“他还是咱们基地特训队的指导员呢。” “那您说的当年您跟他逃亡进沙漠……” 没等斐尔问完,铁八爷呵呵笑着抢过了话头:“呵呵,那都是编出来哄你的。” “那蝎子王袭击你们以及城堡外的两具烧焦的尸体……”斐尔又问。 “蝎子王的确是流窜于沙漠中的一个团伙,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至于那两具尸体嘛,其实,不是尸体,是队员们训练时用的假人。” “好啊八爷,没想到您还是个编故事的高手,我当时听了还当了真呢。不行,你得请客,谁让您编故事哄我来着,请不请,请不请。” 铁八爷被斐尔逗得心里乐开了花,哈哈笑着说,请,请,请。 三个人在愉快的气氛中聊了一会,铁八爷提出要去看看刘甦鹃,斐尔也想去看看;于是,两人向领导道别,一起向塔林外的几辆警车走去。 见到穿着警服的斐尔,火炮恨得牙痒痒,他对刘甦鹃说:“我说猫姐,看见了没,三当家的是个警察。他娘的,没想到我火炮风里来雨里去,大风大浪的见多了,竟没看出这丫头片子是个卧底。他奶奶的,这跟斗栽得真他妈窝囊。” 对斐尔的身份变化刘甦鹃自然觉得意外,但更让她吃惊的是跟斐尔走在一起的铁八爷。 八爷没被戴上手铐,难道…… 她开始怀疑起铁八爷的身份来。 铁八爷来到警车前,看了一眼疑惑中的刘甦鹃,长叹了一声,对刘甦鹃语说:“唉。小鹃,你一定在想,我跟小斐是不是警方的卧底;就算是吧。我跟斐尔都是警察,甚至,你的爷爷也是警察。当年,我们为了破获一宗文物走私案,打入倒卖文物团伙进行调查。后来,我们查出这件案子跟固始县白果冲水库底下的古墓有关,便一起参加了水库的建设,那时,发现了刻有藏宝图的小鼎。” 铁八爷将当年他与刘甦鹃的爷爷铁皮狸猫为了侦破文物走私案,怎样打入犯罪团伙,又怎样去固始县寻找线索,最后,考虑到局势不稳定,两人决定先将刻有藏宝图的两只小鼎分开存放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惋惜地对刘甦鹃说:“小鹃,你为了实现爷爷的夙愿我可以理解,但你却忽略了一个关键;我和你爷爷寻找宝藏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而你,却是为了一己私念。可惜呀,你的理智、道德在金钱面前是这么脆弱。如果,你爷爷泉下有知,他也会捶胸叹息的。” 一席话深深触动了刘甦鹃,这个平素里做事心狠手辣的女子,此刻内心的懊恼都在脸上显现出来。 她流着泪,小声哀求铁八爷:“八爷,我自知死罪难逃,早晚是要上法场的。我别无他求,只求您老向法官求情,让我妹妹能得到宽大处理。”说着,满是关切地看着身边的苏雅,“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说完话,刘甦鹃与已经哭得跟泪人似的苏雅相拥而泣,催人泪下的场面,看得铁八爷与斐尔的心里感觉酸涩。 傍晚,为了庆祝此次抓捕任务的圆满完成,陈国江在吉木萨尔镇的一家饭馆里宴请众人,恢复警察身份的斐尔与铁八爷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一帮人边吃边聊,当说到李成博与斐尔去寻找沉默者时,陈国江问李成博:“小李,当时你不知道小斐的身份,她表面上是嫌犯们一伙的,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李成博直言不讳地说了他当时的想法,说,当时,他对斐尔抱有警觉,但后来,渐渐发现对方不像是个坏人,便放松了警惕。 最后,他告诉陈国江,在不死城做梦时见到对方跟一个女人碰面,说,当时还对其产生了怀疑,怀疑对方是跟那时还是嫌犯身份的匪尔密谋什么。 “现在看来是我多疑了,因为,咱们的斐尔原来是个警界的巾帼英雄。”李成博边说,边朝斐尔竖起了大拇指。 陈国江听完笑着说:“这也不能怪你。起初,我也不知道斐尔的真实身份,是她在跟我单独谈合作的时候,主动向我亮明身份,我才知道,她也是警察。当时,为了方便开展工作,也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没向大家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另外……”说到这里,他看着一脸释然的李成博说,“你说在梦里见我去了房子里,其实,应该不是梦。” “什么,不是梦?”李成博有点云里雾里了。 “对,不是梦。我的确跟小斐单独去那里谈下一步计划的。” 李成博满是意外的表情,说:“这怎么可能呢,你听我说……” 接下来,他描述了在梦里见到的一些场景,比如,他跟踪陈国江去了房子,透过门缝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还有忽然出现在他背后的周文,以及铜棺里的僵尸和穿着斗篷的神秘人…… 最后,他问陈国江:“如果不是梦,那也太离奇了。我这些经历该怎么解释呢。” 陈国江略微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却被外头传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在鬼眼天坑里,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规认知去判断的。因为,那里是我们不死族的领地,很多现象是你们是无法理解的。”随着说话声,门帘子一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李成博一眼就认出那是谁来,说:“哑巴?哦不,沉默者。您怎么来了?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难不成,您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对了,您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还没好好感谢您呢;来来,请坐。” 落座后,哑巴礼貌地向众人施礼问好。 他说:“我来回答小李提出的问题。先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在这里的。嗯,怎么说呢,我们不死族人虽不能预知未来,但至少可以向别人打听嘛;我呀,是去你们下榻的旅社问过服务员,才知道你们上这里吃饭来了。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算我一个。” 这句话逗乐了众人。 周文帮哑巴倒上奶茶,陈国江又让老板添了几个菜。 “对了,您父亲怎么样了?”周文问哑巴。 正喝着奶茶的哑巴听他这么问,放下手里的铜碗,叹了口气回答:“唉,看来,我父亲这次要进迷宫反省了。” 接着,哑巴讲述了一些事情。 哑巴的父亲,也就是那个老村长,自幼丧母,精神上受到了重创。 很小的时候,老村长的父亲因遭受丧妻之痛,人变得沉默寡言,很少跟族人来往,平常都是闭门不出,潜心钻研鬼眼神鼎的能量。 有时候,老村长的父亲会带他去神鼎的核心部分,一个奇大无比的神殿外头转转,里头有着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因为,神殿的大门只能从里边打开,而守在里头的护卫者都是已经休眠了数百年的不死族先辈,他们称之为“亡魂”;如果,没有足够的尸油来催生这些人细胞再生,他们就醒不来。 不死族人之所以生命周期漫长,都归功于他们特殊的生理结构;每到一定的时间,族群里的一些人便会进入长达数年的休眠期;说是休眠,实质是利用体内新诞生的细胞来替换衰老的器官。 这期间,他们的新陈代谢速度会迅速放慢,最后,几乎到了濒临死亡的状态。 随着体内水分的挥发,他们外表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僵尸,干瘪,没有弹性;而能维系他们生命并催生脏器再生恢复人类模样的,是一种非常稀缺的油脂。 听到这里的李成博忽然想起他与斐尔去寻找哑巴时,看见浑身湿漉漉的妖瞳,用身上的毛须去蹭哑巴的身体,哑巴便恢复了生气,他似乎明白了。 他问哑巴:“难道,妖瞳身上沾着的,就是那种能催生细胞再生的油脂?油脂是哪儿来的?” “是的。”哑巴点了点头,说,“说来挺恐怖的。早先,那些油脂都是利用动物的脂肪来提炼;后来,我父亲发狂之后,滥捕外族人,将他们禁锢在熔池峭壁上,遭受高温的烘烤,直至脱水而亡。整个过程中,人体的脂肪会迅速挥发,蒸发出来的油脂会被放置在岩壁上的采集器采集,这就是油脂的来源。” 闻得此言,众人回想起在熔池里的一幕,想着他们差点当了尸油的供体,都觉得后怕。 “难道,这油脂……就是你父亲提到的尸油?”周文问。 “对。家父在我爷爷失踪后,也开始潜心研究起鬼眼神鼎的能量。为了打开神殿大门,他开始捕猎外族人,数百年来,至少上千人命丧在熔池之中。起初,我父亲猎杀的都是一些流窜在沙漠里的盗匪,又或是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吏;但到了最后,他为了早日复活神殿里的亡魂,实现他的计划,开始滥杀无辜。尽管族人都不支持他的做法,但由于他的本领远在众人之上,所以,迫于淫威,族人是敢怒不敢言。” “太令人发指了,为了一己私欲就滥杀无辜,这还有王法吗?”李成博愤愤道。 “王法?呵呵。”哑巴苦笑了两声,“不死族人尽管有很多严格的规矩,但其中一条很不符合道理,那就是,族长有权决定一切。” “这跟我们人类历史上的封建制度有何区别。”周文说。 “性质是一样的。不过呢,经过这次事件后,长老们决定废除这条不合理的规定;往后,再遇到大事件,都会通过族人表决的方式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做。” 周文听了感到欣慰,他觉得,不死族人正处在一个转折点,就像中国历史从封建制度走向民主制度的转变。 第七十五章 一些谜底 周文说:“这样就太好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们不死族人的文明会得到一次飞跃发展,就像历史上旧中国封建王朝被人民推翻,封建制度逐渐被民主制度取代一样,人民当家作主的日子就要来了。” 尽管哑巴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从周文诚挚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对方是在祝愿他的族人过上安稳舒适的好日子。 稍后,周文问起哑巴的爷爷对村长说了什么,会让一个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人放弃杀害他人的念头。 哑巴想了想,问周文:“你还记得我爷爷出现时说的一句话嘛,一切都是他的错。” 周文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样的印象,就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哑巴解释:“我爷爷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说明,他早年潜心研究神鼎时犯了个大错。” “哦?什么样的大错?” “不该带我父亲靠近神殿。” “为什么呢?难道,那里很可怕吗?” “倒不是因为可怕。神殿是整个神鼎的核心区域,那里的能量场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何况,那时候我父亲年纪尚幼,很容易受到能量的侵害。我父亲去过几趟神殿之后,他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毛病。” “嗯?什么毛病?” “据说,你们人类把这种病叫做偏执与妄想症。” 听到这里,周文心中的谜团解开了大半,他说:“这么说来,你父亲说的长老们杀害你奶奶一事,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是的。”哑巴告诉周文,“另外,关于我爷爷的失踪,也不是被族人驱赶出去,而是我爷爷揭开了神殿一个可怕的真相。” “真相?”周文兴趣大增,问,“该不会,是你爷爷不方便透露这个秘密,才离开族群隐居的?” “对。”哑巴点了点头,问大家,“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爷爷对我父亲说了什么吗?” “是啊。”李成博说。 “我爷爷说,族人一直以为神殿里休眠的亡魂是鬼眼神鼎的守护者,其实不然;这些人都曾垂涎过神鼎的能量,为了将能量占为己有,他们想方设法进入神殿,结果,都被未知的能量禁锢在神殿里,永世不能出来;也就是说,神殿是不死族的禁地,一旦有人闯入,是不可能出得来的。” 这下李成博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说:“这么说来,是没人能将神鼎的能量占为己有了?” “对!所以,父亲听我爷爷说明真相,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原来都是在浪费时间,他不想像那些亡魂一样永远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神殿之中,所以,才会悬崖勒马。至于我爷爷当年为何要离开族群,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到过神殿,以免有人效仿。” 至此,众人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真相,都表示,哑巴的爷爷是真正的英雄,是真正的善者。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哑巴向众人告别,临离开时,他恳请众人要严守秘密,不要将族群的任何事情透露出去,以免好事之徒去不死城打破族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安宁。 送走哑巴,众人准备回旅馆睡觉。 陈国江对汪诚说:“对了汪先生,明天我们准备回去;刘主任喊您回固始县取车的时候务必跟他见个面,说有事情要跟您商量。” “哦,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明天咱们一起回固始去。” “行!明天一起回去。” 深夜,站在戴莺慕家二楼阳台上的汪诚,眺望不远处的古尔班通古特荒漠,心中感慨颇多。 他对屋子里的周文说:“小周,没想到头一次来新疆,咱们会有这么惊险的遭遇。看来,回去后你又能写一本小说了。” 周文笑着回应:“呵呵,你别说我。我关心的倒是你上次画的图纸。” “那是九龙鼎壶的设计图,制作完成后我会请你去指正的。” “指正就免了,我对紫砂的了解还不及你一半,不过,汪馆长的大作去欣赏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周文说着,想起了什么,问汪诚,“对了,有些事情我还不明白,你说这蝎子王,原本是斐尔的死对头,他怎么会突然慈悲冒着生命危险救咱们呢?” “哦,这件事呀,我听斐尔说过。”汪诚回答,“斐尔说,这次蝎子王下天坑原本想复仇来着,后来,他看见熔池里上百具尸体,忽然感悟生命如此脆弱,也领悟到了斐尔此前对他说的一句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想起自己在沙漠多年,干了很多有违道德良心的勾当,心头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为了自我救赎,他下了一个决定,决定救咱们。” “哦,原来是这样。”周文做出恍然状,说,“这蝎子王能回头是岸也是件好事,但不知此次被捕法院会怎样判。” 汪诚说:“斐尔和八爷都表示会向法官求情,请求对他宽大处理的。” “嗯,应该这样。”周文点了点头,“蝎子王舍命救人,单凭这一点,就该从轻发落了。哎对了,你说梦里那神秘人到底是谁?现实里有这个人吗?假如有,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进入你梦里去的?” 面对一连串疑问,汪诚反问:“你问我?” “是啊。” “我问谁去?我也想知道这些。” 汪诚说完这句话,提到了一件此前没跟别人说起过的离奇事情,他说,创作九龙鼎壶的念想并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而是神秘人在梦里要他去做的。 周文大感意外,但想着神秘人行为怪异,言行异于常人,能提出这种要求尽管让人不解,但也能接受。 他猜测道:“会不会,神秘人也是个壶迷,喜欢上你的作品,想订购几件玩玩?” “呵呵,你尽开玩笑,有这样订购的嘛。假如真喜欢我的作品,完全可以去我的艺术馆里谈,犯不着老是神神秘秘地出现在我梦里。” “也对。不过,不管神秘人感不感兴趣,反正这套九龙鼎壶我是很期待;你呀,抓紧时间做出来。保不准,这套壶能成为艺术馆的镇馆之宝呢。” 聊了片刻,两人觉得困乏,想着明天要回固始县,就都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汪诚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知道,神秘人又来了,他又做梦了。跟往常不一样的是,神秘人只对他说了一句:回去后,会接到一份快递,是一封信。 第二天一早,戴莺慕开车将周文他们送去了吉木萨尔镇宗国胜等人下榻的旅馆。 因为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宗国胜决定直接返回北京去,田沐雪也说准备回石家庄。众人相互告别,周文与汪诚、李成博去了机场。 临上飞机时,铁八爷与斐尔赶来送行;在候机大厅里,众人依依不舍互道保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片刻之后,三人告别了铁八爷等人,随陈国江他们乘上了飞往目的地的航班。 下午三点多,三人风尘仆仆地回到固始县。汪诚打电话通知刘主任,说他回来了。 十来分钟之后,在接待办里三人与刘主任见了面。刘主任说晚上由他来做东,为三人接风。汪诚惦记神秘人提到的那封信,就对刘主任说不用客气了,过会,他们准备驱车返回宜兴。 刘主任见他归心似箭,没多挽留,说往后有机会再请他们来。他对汪诚提出了一个请求,说,为了响应国家文化产业发展的号召,县里准备扩建艺术馆,作为固始县走出去的成功人士,汪诚要大力支持。 汪诚想都没想就回答:“为家乡建设出力是应该的。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们计划在艺术馆开辟一个紫砂陶艺专区,想借汪老弟的几件作品和简历来展出,也好让家乡的父老乡亲看看,咱们固始县大山里走出去的孩子,是怎样在艺术方面为家乡争光的。” “行!我一定会尽力。我也希望早日看到家乡在文化产业方面有大的收获。” 聊了片刻,三人跟刘主任道别,带上本地的土特产,驱车回宜兴。 回到宜兴,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九点。 刚进门,汪诚便问夫人有没有快递寄来;汪夫人说有,是一个文件袋,说着,将文件袋取了来,交给汪诚之后去厨房做饭去了。 汪诚打开文件袋,发现里面是一个u盘,他将u盘在电脑上打开。 u盘里是一个视频文件,汪诚双击鼠标,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上出现了一间屋子,昏黄的光线下,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的背影,此人前方是一堵墙,墙上是一幅地图,上面标注了很多红色的箭头。 片刻,神秘人有了动静,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有一支记号笔,他在地图的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三人仔细辨认,认出地图上被圈住的是吉木萨尔县。 神秘人慢慢转过身,同时,一个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 “尊敬的汪馆长,您好!如果我猜得没错,周文先生也一定跟您在一起。” 这句开场白让三人觉得,此人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第七十六章 结局(第四卷完)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注视他们,这让三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咱们言归正传吧。首先,我要对三位协助九州地衡科研所开展复苏九鼎工作付出的努力表示真挚的感谢。” “九州地衡?”汪诚觉得这名称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周文说,“好像请咱们去固始县的那个杨所长,就是这个单位的。” 周文点了点头,随即又拿疑惑的目光看着汪诚,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杨所长的单位。但你干吗低声说话呀。” 汪诚说是怕被神秘人听见。 周文乐了,说:“呵呵,要我怎么说你,他在电脑里,怎么可能会听到咱们说话呢。” “哦哦。”汪诚像是醒悟过来,说:“那咱们接着看。” 近期,汪诚经历了几次平生未曾经历过的,离奇至极也可怕至极的冒险,人变得有些神经质,想问题往往会从一个不科学的角度去思考,就像现在,他总觉得神秘人就在身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此人的监视之下。 画面里的神秘人说:“你们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要请你们去固始县,又转道去吉木萨尔。想要说清楚这件事,还得从九州地衡科研所的属性说起。” 神秘人说,有关大禹造鼎的传说相信三人都有了解,所以,他就不多做解释。他想说的是,世人关于大鼎的下落众说纷纭,但大多都是猜测,真正知道九鼎去向的,世上没有几个人。 其实,九鼎不为人知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鼎的体积庞大,就算有人站在大鼎跟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汪诚心想,铜棺山山肚子里与鬼眼天坑下大鼎造型的石楼算是大了吧,但基本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而神秘人现在如此说,难不成,世上还有比这些建筑更大的鼎吗。 这时,神秘人问了个问题,是问周文与汪诚的:“汪馆长,周先生,你们两位住在丁蜀镇,对本地的地名可有了解?” 两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神秘人这么问的意思,不过,两人还真没留意过本地的地名。 神秘人说,丁蜀镇是由丁山与蜀山两个镇组成的。 关于蜀山的来历,本地人都知道是跟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有关。那么丁山镇呢,恐怕大部分人对丁山的了解远不如蜀山。 历史上,丁山曾被称作鼎山,为何叫这个名称,世人不是很清楚。 其实,之所以丁山的曾用名叫做鼎山,是跟九大神鼎有密切的关系。 说到这里,神秘人转换了话题,介绍起九州地衡科研所来。 他说,这个机构是一个民间科研单位,这个单位存在已久,追根溯源的话,可以与九大神鼎存世的时间相提并论。但在古代,这个单位不是科研所,工作人员有个统一的名称,叫做‘地衡之眼’,用现代的语言来解释,就是负责观察和维护地衡正常运作的维护人员。 什么是地衡呢。就是承载与测重的秤,也叫地磅;不过,九州地衡可不是简单的一杆秤,而是维系九大洲稳定、象征权威的超级巨秤。 “好了,了解了九州地衡科研所的属性,咱们回过来谈谈丁山的曾用名,鼎山,鼎,山……”神秘人似乎在提示。 汪诚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不会吧,难道,丁山镇处在一只神鼎的上头?乖乖,如果真是这样,这鼎该有多大了呀。” 神秘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想,点了点头,说:“你猜的没错,只是不完全正确。也许,在你概念中大鼎都是用铜铸造而成,其实,真正的九大神鼎是根据地形开凿而成,也就是说,九鼎分属九个区域,这些区域小至一个镇,如同你们的丁山镇;大到可以覆盖整个城市。”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想着他们在一只大神鼎之上活了这么多年,却不知情,感到非常意外。 “现在,你们已经简单了解了九大神鼎的体积以及作用,那么,咱们回过来说说这次请你们去河南和新疆的目的。”神秘人说。 他介绍,早在满清政权被推翻后,国内烽烟四起战事连连,社会局势动荡不安;在当时情况下,原本服务于九州地衡的一些工作人员,别说是继续担当地衡的维护工作,就连平时的基本生活保障都成了难题,于是,各地的地衡之眼陆续失去了联络。 此后近百年时间里,九大神鼎没人维护,相继出现了问题,灾难便降临了。就拿几个地方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大地震来说,就与神鼎停止运作有一定的关联。 说到这里,他换了种语调,转换了话题,说,作为地衡之眼的后代,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着手联络各地的地衡之眼,或他们的后代,设法让九大神鼎恢复工作。 通过他爷爷以及他父亲的努力,包括大庆黑鱼湖、徐州云龙湖在内的六大神鼎都恢复了正常运转;现在,吉木萨尔那边也将很快有结果。而鬼眼天坑下的不死族人,那些沉默者,就是地衡之眼。 他已与哑巴商量好,往后,就由哑巴来负责领导全部沉默者,担当起吉木萨尔神鼎的维护工作。 至于白果冲水库底下的神鼎,铁八爷与斐尔会将两只失散的小鼎复位,到那时,固始县这个地方又会受到神鼎的庇护。 说完这些,神秘人转过身去,再次拿起那支记号笔,在地图上无锡范围画了一个圈,然后,回过身来说,现在,宜兴的神鼎就要有劳汪诚了。还说,汪诚肯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要利用梦境来传输一些事情,包括要汪诚制作那套九龙鼎壶,而且,那套壶的质量要求非常高,包括重量、体积在内的很多方面都有严格要求,之所以严要求,是因为原先放置在铜棺山内,与大鼎密切相关的一些组件,早先被盗墓贼当成宝贝偷走了。 据他了解,这套装置是一种特殊的陶土制成的,经过调查,发现宜兴地区的紫砂矿土烧成后的质地,跟那套装置基本吻合,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固始县的刘主任跟九州地衡的杨所长谈起过汪诚,说汪诚进入过铜棺山,又熟知紫砂器皿的制作与烧成,所以,神秘人就想到请汪诚用紫砂土制作一套壶,来替代那套装置。 这番解释解开了汪诚心中所有谜团,他顿时有了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神秘人说:“现在,到了解开最后一个谜团的时候了。你们一定想知道我是谁?其实,对你们来说我并不陌生,甚至,咱们还在一起出生入死过,只是你们不可能想到我就是出现在汪馆长以及小李梦中的神秘人而已。” 三人马上回忆他们到过并跟鼎有关的几个地方,徐州、铜棺山、白果冲水库与吉木萨尔,但苦思冥想了好一阵,也猜不出到底谁会是神秘人。 神秘人呵呵笑着说:“别猜啦。来,看看我是谁。”说着,脱下斗篷,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变声器。 “田沐雪?” 三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 没错,画面里的神秘人正是他们在固始县遇到,并一起转道去吉木萨尔的田沐雪。 “哎,怎么会是你呢?你不是小李的同学吗。”周文觉得太意外了,他就算想破脑子也不会将一个女生与神秘人联系起来;在他概念中,神秘人是个男的,而且,神秘莫测。 “很奇怪是吧,嘻嘻。”画面中的田沐雪一改沧桑男人说话方式,用一种银铃般动听的嗓音说,“我的确是李成博的同学,同时,也是九州地衡科研所的负责人。” 她说,那次在固始县的偶遇实质是她计划好的。 先前,她获知有另一帮人垂涎白果冲水库底下的财宝,那帮人的头目是个女的,她担心这伙人会对地衡结构产生破坏,从而导致该地区灾害发生,便利用手段将信息植入汪诚的梦里,让他对固始县之行好有个心理准备;接着,她让杨所长委托刘主任邀请汪诚与周文前往固始县。 而后,她发现老村长垂涎神鼎之能量,而哑巴则是“地衡之眼”,是神鼎守护者,她便将哑巴能助众人脱险的信息灌输给汪诚,同时,也灌输给了李成博;这样做,是为了双保险,能在与老村长以及刘甦鹃一伙人的斗争过程中多一些胜算。 听到这里,汪诚吐了吐舌头,说:“哎呀,这个女生不简单,能进入别人的梦。谁要是摊上这么个老婆就不好玩了,心里有啥秘密都瞒不过她。保不准,平时闹些小矛盾什么的,她还会跑梦里吓唬你。”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李成博一眼。 李成博倒是没想到这方面去,尽管田沐雪是他心中的女神,但也正因为是女神,而神跟人是有很大区别的,故而没想到谈婚论嫁的事情上去。 在他看来,女神如同天价国宝,欣赏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可以观望,但不可触碰。 此后数月时间里,汪诚闭门谢客,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里潜心设计和制作九龙鼎壶。 时间流逝季节更替,转眼,春临大地。 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汪诚完成了他有生以来最为满意的一套作品九龙鼎壶的制作。 某个春意暖暖的早晨,在台里与筱雯、谭建国商量节目拍摄的周文接到汪诚打来的电话,说是宗教授、宝叔应邀来宜兴,快要到达禄口机场了。周文便让筱雯、谭建国留在台里,他赶去机场接人,途中,通知了李成博。 等赶到机场时,李成博早他一步等在那里。接到宗国胜与宝叔后,一行四人马不停蹄赶往宜兴。 十点多的光景,他们到达了汪诚的艺术馆。 下车后,除了宝叔之外,三人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田沐雪。 “咦,你怎么也来了?难道,汪馆长邀请你来的?”周文觉得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汪诚今天邀请这么多人来,必定是九龙鼎壶制作完成了,而该套紫砂壶是田沐雪让做的,所以,田沐雪到场也就不稀奇了。 “怎么,汪馆长不邀请我就不能来啦。”田沐雪俏皮地说,“宜兴大好风光,我来领略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哈哈,当然可以。”周文心中已释然,与众人一起走进了艺术馆。 今天汪诚邀请众人,真是为了九龙鼎壶,周文看见,展示柜中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一套塑有神龙的紫砂壶。 为了尽早让神鼎恢复正常,田沐雪让汪诚带着九龙鼎壶与众人一起即刻奔赴铜棺山。 到达铜棺山刘闯被神龙焚化的所在,按照田沐雪的指示,汪诚将壶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等众人下山时,沿途听到很多人在议论,说就在刚才,铜棺山上空出现了五彩祥云,那云像极了一条金龙。 听到这种说法,众人会心一笑,都在想,宜兴的上古神鼎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第一章 赝品大生壶 或许,周文是属于好运的人,他喜欢的事情在这个阶段接二连三地发生;不过,这里说的好运不是指出门踩到狗.屎发了财,或是走了桃花运;而是特指他喜欢的事。 他喜欢什么呢,喜欢冒险。 这不,从铜棺山回南京后不久,新一次冒险又将拉开帷幕。 那天,他带了水果去李成博的古玩店看望耿爷,正巧有个宜兴人在向李成博兜售一把紫砂壶。 据那人讲,这是一把老壶,是民国初年宜兴西望村人范钦仁,艺名范大生所制。周文立刻来了兴趣,范钦仁,他认得,倒不是说见过面,而是此人的嫡孙就是他的好友范伟大师。 李成博瞧见他来了,忙让他看看那把壶。 周文放下水果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后,捧起壶仔细端详,只看了不到半分钟,便将壶放到桌上,但摆放的位置有点不寻常,靠近桌子的边沿,如果,再偏一点的话就有掉到地上的可能。 他笑眯眯地问壶的主人:“多少钱。” 那人以为周文有兴趣,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将壶与制作者吹得天花乱坠,完后,试探着问周文有没有心理价位。 周文心说,这个狡猾的狐狸,看来,是个老手。他明白对方要他先报价,是期待他出的价高于预期。 周文不动声色,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那把壶,那人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因为,壶的五分之一已经悬空。 “开个价吧。”周文说,“如果价格合理,我会当真品买下来。”说这话时,他依旧是笑眯眯的,可是,这种笑含有特殊的意义。 那人的脸一下就拉长了,怒冲冲地说,买卖可以不做,但壶的真假不能妄自菲薄。 李成博听说那壶是假的,是仿冒品,觉得郁闷,动了气,粗声粗气地对那人说:“你他娘的把我当成冤大头啊,拿把假壶来蒙人。赶紧给老子滚。” 那人急了,声辩道:“哎哟,李老板,我哪敢蒙您哪。这壶真是范大生的真迹。” 周文冷笑了一下,拿起壶来,指着壶底的印章要那人读出上面的字。 那人不明所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读了出来:范大生制。 只听得砰的一声,李成博与那人大吃一惊,因为,那把壶竟被周文给摔碎了。 李成博的脸都绿了,尽管他不知道这把壶的真正价值,但他知道范伟作品便宜的也要六位数,而范钦仁是范伟的亲爷爷,民国年间紫砂壶制作大家,其作品的价值也不会低。 现在,壶成了碎片,万一这把壶是真迹,他岂不要赔一大笔钱;即便是仿品,只要那人一口咬定是真的,他李成博也只能乖乖赔钱,因为,壶碎了,真假无法查证。 周文倒是镇定,他拍了拍李成博的肩膀,示意别着急。他拿出五张百元大钞放到桌上,对那人说:“这壶仿得还不错,值这个价。”说着,拍了拍桌上的纸币,“不过,假的就是假的,仿得再像也成不了真迹。”他顿了顿,盯着那人看了几秒,问,“知道我为什么认定这把壶是假的吗?” 那人被周文摔壶的举动镇住,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听他这么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李成博一见,心头的压力顿时消失,那人的举动无疑是在承认壶是假的,否则,不会摇头,而是会竭力争辩并要求赔偿。 周文捡起壶的一块碎片,那是壶的底部,他指着碎片上的印章对那人说:“今天我就教教你。范大生不是人名,西望村范家也不存在叫范大生的人,只存在过范家几辈人使用过的大生名号;所有范钦仁制作的真品绝不可能会有‘范大生制’这样的印章,只会有‘大生’落款。”说完,问那人,“听懂了吗?” 那人额头上的虚汗都出来了,心知今天算是遇见高手了。 李成博指着周文用讥讽的眼神看着那人说:“知道这位是谁吗?”说着,也不等那人回答,说,“丁蜀镇陶瓷界周氏总该知道的吧。” 那人的脸色开始发白,小心谨慎地问周文:“您该不会是在电视台高就的周家公子吧?” 李成博抢着回答:“算你眼没瞎。小子,记住了,蒙人得看对象;好歹李某是考古界的土专家,文哥又是你们宜兴人,而且,还是个对紫砂壶有研究的大神;你拿赝品来蒙我们,岂不是小鬼在钟馗面前耍手段,自讨苦吃嘛。” 我了个去。 那人暗叹一声,心说,今天算是栽了。得,这五百块钱不能要,太丢面子。 最后,此人还真没要钱,不过,他向周文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一件与周文工作有关的事情。 那人说,他叫王利郎,丁蜀镇人,他有个朋友是个摄影爱好者,喜欢新奇的事物,前不久,买了一台无人机,考了证照,兴冲冲地跑去太湖边放飞,没想到,落了个“提控回家”的结果。 什么叫“提控回家”呢,就是带着遥控器回家,而无人机不知飞哪儿去了。不过,从无人机失踪前传回来的画面看,他的朋友发现湖底有奇怪的大范围的几何结构,像是建筑物废墟,但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晰。 那人回到家,在电脑上对拍摄的画面进行仔细辨认,发觉,那些几何结构像是老城墙。 说完这事,王利郎问周文:“周公子,您说,这条线索对你们节目的拍摄有没有用?” 事实上,周文已经来了兴趣,因为,关于太湖的传说他听过不少,其中,就有“古城沉,无锡起”的说法。 相传,古时候宜兴沿太湖区域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地质运动,一个庞大的城镇沉入太湖,由于地址结构的改变,致使无锡部分区域隆起,成为了现今的无锡城区。 早先,周文以为那就是个传说,没当回事,现在,听王利郎这么说,暗想,难不成,“太湖沉城”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事在历史上真的发生过。 他不动声色,问王利郎,为何要说起这件事。 王利郎解释:“您不是拍摄节目的嘛,我觉得这是个好的素材,万一位于咱们宜兴境内的太湖里真有建筑物遗迹,这对宜兴的旅游开发将是作出了巨大贡献。”说着,以诱惑的口吻说,“而有能力去发现遗迹的,非周公子您莫属。” 这话说得周文心痒痒,他想,贡献不贡献的倒无所谓,主要是那地方太吸引人。他打算,如果能证实王利郎所言非虚,他可以马上向上级请示,对此事展开先期调查,一旦有眉目,就能联合考古队进行勘察。 对此事同样感兴趣的还有李成博,听说太湖底下有建筑物遗迹,而能称得上遗迹的,起码是古时候的,古时候的房子里肯定有值钱的东西,如果能找着……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展开了笑脸。 见到李成博这副模样,耿爷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注意,笑着对他说:“成博,你小子又在动歪心思了吧。” 李成博闻言立刻收回心神,发誓一般地说:“怎么可能呢。师父,旁的不说,您的教诲徒弟我早就刻在心里,不义之财不取的道理我懂。”说着,解释起来,“我是想,这件事对文哥的节目来说是大好事。现在的节目不是容易做的,要有新奇的事物才能吸引观众的目光,而这件事不仅新奇,要是做成了,还有可能对国家的考古事业做出贡献,一举两得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师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谓,人老是宝,因为社会阅历与积累的经验多,李成博漂亮话背后的目的耿爷自然心知肚明。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用李成博看着心里发虚的目光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同样让李成博觉得不自在的笑意。 “哎哟我说师父,您这样看着我心里不踏实,我真没有歪念想,我可以发誓。”李成博说着,就要举手发誓。 老爷子摆了摆手,笑着说:“呵呵,要是连你的心思我都猜不透,还怎么当你师父呢。”说着,话锋一转,对周文说,“小周,这件事看起来简单,或许,在你看来如果湖底真有建筑物遗迹,只需几套潜水设备就能解决事情。其实不然……” 没等耿爷说完,周文便说:“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 耿爷点了点头,对王利郎说:“王先生,你要是真有心,还请将你朋友拍摄到的画面发给成博或小周,待我们看过之后再做打算。” 稍后,王利郎离开,临走时留下联系方法,他死活不要那五百块钱,只说与周文交个朋友,往后还请多多照应。 王利郎走后,李成博便急着问耿爷,此事为何不简单,是不是有说法。 耿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后说:“前几日,我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招聘启事,觉得,这则招聘可能与此事有关。”说着,从茶几下取出一摞报纸翻了翻,拿出其中一张放到茶几上,指着报纸上一小块地方说,“看这里。” 第二章 太湖沉城 那是一则影视公司拍片招募群演的启事,表面上看没什么异常,但是,启事中的招聘条件却很苛刻,首先,必须会游泳,还要会潜水,甚至,要懂得使用潜水设备,附加条件是,有现成的简易潜水设备者优先。 对于会游泳与潜水这样的条件,周文是能理解的,因为,在拍摄过程中,可能有与游泳、潜水相关的场景,演员拥有这两个技能是根本,要不然,都是旱鸭子的话,水中戏就无法完成了。 让周文感到不解的是潜水设备那一条,他想,通常剧组需要特定的设备,会找影视道具供应商购买或租借,而现在的供应商千奇百怪的道具都有,潜水设备又不是高科技的东西,供应商肯定拿得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大张旗鼓地登报招聘。 然而,当周文看清楚启事中提到的拍摄地点时,立刻明白耿爷为何说此事不简单,也明白为什么剧组要登报寻求潜水设备,因为,这个剧组可能不正规,拍摄的地点是在宜兴界内的太湖边,或许,这个剧组的目的不是拍片,而是为了存在于水底的某些事物。 “老爷子。您是怀疑这个剧组有猫腻?”周文问耿爷。 老爷子不置可否,只说是听王利郎提起这事,恰巧想起这则招聘启事,至于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他也不敢确定,但他强调,王利郎的朋友刚拍到湖底有遗迹,便有剧组像是针对性地发布招聘启事,要说是巧合,有点说不过去。 “师父说得有道理。”李成博说,“但是,假如那个剧组真有猫腻,会是什么目的呢?是没得到拍摄许可就拍小电影吗?话说,小电影不都在室内拍的嘛。” “小你个头。”周文拍了李成博一下,“你就成天想着日本动作片吧。” “呵呵。”李成博讪笑道,“没有,没有。我这么高尚的人,怎么可能惦记那些东西呢。我是想知道,剧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猜,是为了湖底遗迹里的东西。” “宝藏吗?” “嗯。”周文点了点头,他问李成博,“你听说过太湖沉城的事情吗?” “没有。”李成博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难道,你怀疑王利郎朋友拍到的遗迹跟古时候的沉城有关?” “嗯。” “哦。”李成博做出恍然状,“我明白了,剧组的目的肯定是为了遗迹里的宝藏。”说着,话锋一转,要周文说一说沉城之事。 周文便将十三个半边胡子是如何作恶,又如何触犯观音大士,观音大士一怒之下施法淹城的传说讲了一遍。 据传,古代宜兴境内的太湖边有个繁华的城镇,城中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不说富足,倒也安稳。 后来,不知打哪儿来了十几个痞子,这些人有特殊的标记,都只留了半拉胡子。 这些痞子平时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弄得城中之人惶惶不可终日。 观音大士获知此事,幻化成凡人来到古城,想点化这帮迷途浪子。 不料,痞子们不仅智质愚钝,还很偏执,他们非但没领悟观音大士的教诲,还对大士恶言恶语。 这下可惹毛了大士了,于是,她拿起手中的净瓶轻轻一洒,偌大个城镇顷刻便成了汪洋泽国。 但凡大灾难传说中,总会出现一个传递救命信息的善良人,这个传说也不例外。 观音大士在城中偶然认识一个青年,此青年心地善良,颇受观音赏识,大士在淹城之前暗示其逃命;此人不仅将这宝贵的信息告诉了家人,还及时通知了左邻右舍;获知大灾难即将来临的人们纷纷出逃,逃向了城外地势较高的地方,逃过了一劫。 此次淹水并不像以往发大水那样,水退去后可重建家园,这次的水没有退去,原本繁华的古城就成了太湖底下活人无法居住的遗迹。 “结合王利郎说的事情,看起来,湖底真有古代遗迹。”李成博说,继而,话锋一转,“文哥。这是个机会,你得组织一下,咱们尽早去太湖边调查一下。” “你小子急什么。”耿爷笑着说,“假如湖底真有遗迹,也不用急着去;遗迹在那里又不会挪窝,等考虑周全了再去也不迟。” “可是,要是让那个剧组捷足先登,咱们会失了先机。”李成博提醒道。 “嗯,说得也有道理。”耿爷说,“小周。如果你真打算去一趟,那就立刻着手安排……” 周文一听,心都竖了起来,他生怕老爷子会说出亲自挂帅之类的话来;真要是提出来,又不能直接拒绝,因为,那样会伤到老爷子的自尊心,毕竟是摸金界的前辈,连个机会都不给,没面子是小,恐怕往后余生,会活在已经是个废物的心理阴影中。 幸好,老爷子自知之明,说年纪大了不能亲自前往,要他们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谨慎。 叮嘱完,耿爷还提出了大胆的猜测,说,所谓的沉城是不大可能发生的,因为古城面积太大,而观音大士只是个虚构的神话人物,所以,没有巨大的破坏力,一个城镇是不可能沉入地下。 他怀疑,所谓的沉城传说只是个幌子,很有可能是某个皇亲国戚的陵墓建成后,为了掩人耳目,才导演了一出沉城的戏,目的是要后人死了掘坟的念想。 老爷子的猜测不是没有依据,古时候潜水不如当今,那时候没有呼吸辅助,普通人潜水的极限也就几分钟,即便利用管子来辅助,人在水底的时间可以延长,但无法进行挖掘,因为,挖出来的沙土淤泥无法在湖底堆积,会回填。 耿爷说,如果他的说法成立,那么,陵墓必定在遗迹下面。可能是建墓者利用低洼地势建造了陵墓,建成后放水淹没。这样的做法能,能确保此后很长时间里陵墓不被盗掘。 他也强调,这种说法也不是绝对的,因为,盗墓者削尖了脑袋会想出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法子来进行挖掘,或许,在离遗迹不远的太湖边,就可能存在盗洞。 一切都只是猜测。周文心想,如果要摸清楚真相,就必须即刻行动起来,争取抢在那个别有用心的剧组抵达前,对太湖遗迹进行调查。 打定主意后,周文对耿爷说:“老爷子,我决定了,今天就回宜兴去进行调查。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叫成博去做。等事情有眉目了,我再向您汇报。” “不能吧。”李成博听出周文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带他去宜兴,不乐意了,说,“咱们好歹是搭档,不能你去探险我在家闲着。不成,得算我一个。” 那边的耿爷笑得不行,对周文说:“你还是带上他吧。我怕不让他去的话,会成天见到他唉声叹气的样子;真要是那样,他闹心,我也跟着闹心。” 最终,周文只能答应带李成博一起去。但他再三叮嘱,此次去太湖是开展调查工作,不能老惦记着捞宝贝。 对此,李成博满口答应。在他看来,能去可能存在宝贝的地方最要紧,至于捞不捞宝贝,到时候再说。 接下来,周文火速向台领导提出申请,由于是当面交谈,领导很快就批准了。紧接着,他与筱雯、谭建国以及李成博四个人,驱车赶往宜兴。 在抵达宜兴前,周文已经有了初步计划,首先,他要去范家壶庄,那里离太湖才几分钟路程,加则壶庄内有客房部,能解决四个人的住宿。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关于太湖的事情,向离太湖最近的人了解,肯定好过盲目四处去打听。 再则,他让王利郎将拍摄到的湖底遗迹的视频发过来,等辨认清楚到底是什么,准确的位置在哪里之后,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在到达范家壶庄的同时,王利郎的视频也发过来了。 为了赶时间,周文只跟范伟简单客套了几句,便领着筱雯他们去了客房部。 安顿好住宿之后,四个人来到接待室,那里有电脑。 周文打开电脑,将视频导入,点开播放器。 初开始的画面没什么特别,都是一些太湖边的镜头;到了三分之二的光景,四人发现,水面下若隐若现地显现出一些大面积的几何结构;这些结构有四方形的,也有圆形或长条形,看上去像是城墙与民居,但又无法确定,因为,这些结构在水里泡久了,表面附着了很多东西,以至于轮廓不是很清晰。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李成博盯着看了好久也没认得出来这些结构究竟是什么,“要说是城墙吧,太矮,估摸着才半米高。古人不可能建造这么矮的城墙,才这么高,防谁?防止矮人吗?” “你笨呀。”谭建国开了口,“这些东西在水下几百上千年了,大部分都被泥沙掩埋,露出来的恐怕不到五分之一。” 尽管谭建国直截了当说他笨,李成博不大爱听,但话里的意思他还是认可的。他说:“嗯,有点道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圆的、方的应该是古时候的房子。”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哎呀,上头覆盖了这么多东西,想要挖出来难度太大,而要挖出来还能钻进去,难度更大。” “得了吧。”谭建国拍了李成博一下,“你的想法太超前了,还没确定到底是不是建筑物,你就想到钻房子里去。钻进去干嘛,捞冥器吗?” “我说捞什么冥器,这个是古城,又不是古墓,即便存在宝贝,也不能叫做冥器。”李成博争辩道。 他刚说完话,筱雯忽然让周文将画面倒回去,说是好像看到了一样东西。 第三章 勘测与定位 听说有了发现,李成博的注意力立刻从与谭建国的斗嘴上转移到电脑屏幕上;对他来说,呈口舌之快,远没有找到湖底古城线索来得重要;因为,有线索才有找到宝贝的可能性,而他此次来宜兴的目的,就是为了寻宝。 他可不想如前几趟那样,历尽千险,命都差点搭进去,却什么都没捞着。 周文将画面倒回去一点,视频中出现了湖底的环境。这个区域的水下有点复杂,到处是水草与乱石,在一个看着像是建筑物屋顶的地方,漂浮着一团黑影。 “就是这个。”筱雯指着那个黑影说。 “我.操,看着像个人哪。”李成博叫起来,“难不成是个淹死鬼?” 淹死鬼,是人们对落水溺亡者的称谓。 周文将画面暂停,看了一会,谭建国说:“不像是人,如果是的话,会随着水流移动。可是,这团黑影却一动不动的,我看哪,倒像是一个洞口,只是这个洞口的形状有点像人。” 关于是洞口的说法周文是认可的,但洞口如同人形他从来没听说过。 他说:“应该是波光折射的原因,致使咱们看上去像个人形。如果是人造的洞口,建造成人形很不科学也没那个必要。洞口的作用通常是用来走人的,结构应该是越简单越好,如果造得复杂,人走进去还得挤,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我不明白的是,这里为什么有个洞口呢。”谭建国疑惑地说,“按照位置来讲,应该是建筑物的顶部,也就是房顶,古人不可能在房顶上开一个奇形怪状的洞吧。” “我好像明白了。”李成博说。 由于他满脑子想着寻宝,是以他的想法比较直接也比较接近事实。他说,一定是有人为了拿到房子里的宝贝,挖了这么个盗洞。 “有可能。”周文点了点头,同时做出了决定,“咱们得尽早去这个地方看看。”说着,手指在画面中的洞口位置轻轻地点了两下。 周文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讲究效率,刚做出决定,他就打电话给王燕,问派出所里有没有潜水员。 王燕觉得奇怪,问为什么问起这个来了;周文就将计划简要地说了一下。王燕说,派出所里没有专门的潜水员,以往遇到需要下水的案子,都是由市局安排,或是请潜水俱乐部协助。 周文琢磨了一下,觉得暂时没必要也没理由让市局安排人手,毕竟不是案件,由潜水俱乐部的人来协助就可以了。 他向王燕表明了意向,王燕说没问题,让他等消息。 王燕行事的风格与周文有几分相似,都是讲效率的人;大概十几分钟后,王燕给周文发来短信,说潜水俱乐部的人已经联系好,还把负责人的姓名与联系方法告诉了他。 按照联系方法,周文给负责人打去电话,问什么时候有空陪他们去太湖边,还强调,倒不是马上要下水,而是先查出视频中那个洞口的准确位置。 负责人说,俱乐部平常很清闲,如果需要,下午就能出发。 由于即将开始调查,午饭就在壶庄餐厅里对付了。 下午一点多,潜水俱乐部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负责人钱荣发,另外一个是负责环境测量与事故预测的高健龙。 钱荣发四十岁模样,由于常年潜水,体格健壮,但看上去却苗条如太湖白鱼,这也许就是潜水人的特点吧。 高健龙早生白发,才五十出头,却看似六十有余。也许,是走文科路线动多了脑子,银发下的抬头纹如同沟壑,明显得就似刀子刻出来的。 对于高健龙负责的事务周文不是太了解,潜水还要进行环境测量与事故预测,有这个必要嘛。 后来的事实证明,真有这个必要,而且,高健龙还利用专长帮大家度过了一次危及性命的大劫难。 见面后,少不了客套几句,随后,几个人在壶庄接待室进行了简短的交谈。 了解了周文的目的,钱荣发提出疑问,说,湖底发现的几何结构会不会是鱼类养殖场废弃的围网。以前在废除围网养殖前,沿太湖有很多这样的养殖场的。 周文说不可能,还播放了那段视频;钱荣发看过后,有点疑惑,说,的确不是围网,但是,如果太湖里存在古代遗迹,考古部门早应该去发掘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还没动作。 关于这一点,周文此前也考虑到,但他查阅资料后发现,前不久,太湖流域有过河水暴涨的记录,而且,还有过几次小范围幅度不大的地震,这些地震的震级不高,人们觉察不出来,但利用专业设备还是能检测到。 他怀疑,之所以湖底遗迹此前没人发觉而现在被发现,可能跟发大水以及地震有关。 钱荣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湖底几何结构,点了点头。他认同周文的说法,还说,如果想弄清楚真相,必须下水勘察。 “但是,我们不知道准确的地点,视频拍摄人只说拍摄地点是在太湖头村附近。”周文说。 “这个好办。”钱荣发拍了拍高健龙的肩膀,说,“有我们老高出马,那都不是事。” 一个小时之后,六人到达了位于太湖边的太湖头村。 高健龙从车后备箱里取出几件勘测仪器,比对视频初始画面,找到了拍摄点,又打电话与王利郎的朋友联系,询问无人机飞行方向。王利郎的朋友很爽快也很细致地描述了拍摄时无人机运行轨迹,讲完,提出了帮忙寻找无人机的要求。 看着烟波浩渺的湖面,周文有些犯愁,心说,太湖又不是小水潭,这么大面积,无人机与之相比连一粒芝麻都算不上,该上哪儿找去。 不过,既然人家在此次调查中帮了他们的忙,对方提出要求还是必须答应的,要不然,人家会以为他们做事不讲究。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湖底几何结构所在的位置基本被确定,高健龙自信地说,那个地方大概离岸边不到三百米,水深五米左右,这样的环境对潜水员来说,潜去水底是小事一桩,高手都不用带潜水设备。 周文忙说,安全第一,潜水设备还是要的,小心出不了大事。 高健龙是个高手,这个结论是在几人见识过他对太湖的勘测后得出的统一意见,倒不是他在地质勘探方面有专业知识,而是他使用的个别仪器与分析方式。 在不多的仪器中,有一件李成博比较熟悉的东西,那是一个罗盘,加则高健龙在分析几何结构的具体位置时,用到了八卦定位理论,所以,李成博认为此人不简单,保不准,是风水先生的后代。 勘测结束后,钱荣发提出明天进行水下勘测,并约定好明天碰面的时间,随后,与高健龙一起回去了。 周文站在湖边,望着不远处的芦苇荡,心中在想:太湖啊,究竟存在什么样的秘密。 回到壶庄后不久,范伟说出了一个让四人感到兴奋的消息,他说,关于太湖的传说很多,但大多没有事实依据,不过,其中一个传说有点神奇,据说,这个传说涉及出没在太湖中的一条神道,而这个传说的离奇之处,在于有人见过这条神道。 “等等。”李成博提出了疑问,“你说出没于太湖的神道;我没明白,神道应该是一条路是不是?” “是的。”范伟点了点头。 “好。既然是一条路,那就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怎么可能用出没来形容其行踪呢,它又不是鱼。” “这就是神奇之处。”范伟解释,“据传,这条神道由来已久,具体作用不清楚,不过,神道的确不固定在一个地方,自古至今,至少有上百起目击事件,见证了神道出现在不同的区域。” “目击事件……”周文若有所思,想了想后问范伟,“这些目击事件都发生在古代还是……” “现代的也有,但大多是一面之词,无法确定真伪。不过……”范伟说到这里顿了顿,说,“不过,有一个人的说法我个人认为是可信的,因为,那人的为人我比较清楚。” “哦?是谁?”周文追问道。 “说起来你也认识。” “我认识?谁呀?” “小勇的老师凌夕凌大师。” “他?” “是的。” 周文与凌夕不仅认识,还算得上是忘年交。凌夕七十多岁了,表面上看起来是慈祥老者一名,但其随和的一面只在少数几个比较要好的人面前才显露出来,周文便是其中之一。 以往,周文每次回宜兴,总要抽时间与小勇一起去拜访凌老,看看老爷子的新作品,问寒问暖一番。 小勇实际上比周文岁数大,但在紫砂圈内属于中青年生力军,故而,人们用小字来标注他在圈内的辈份。 听范伟说凌夕是众多见识过太湖神道真容的目击者之一,周文并没有太过兴奋,因为,凌夕早在两年前就驾鹤西归;一个已经离世的人,自然无法再亲口说出其遭遇,那么,通过第三人传话,其真实性会不会打折扣。 周文倒不是担心范伟会传错话,而是怕范伟描述中会缺失一部分内容;毕竟,凌夕向范伟讲述其遭遇至少是两年前的事了,而这件事又很玄乎,估计,范伟当时也只当故事来听听,不大可能认真地记住。 现在,两年过去了,范伟还能记得住全部内容吗。 第五章 消失的遗迹 金三胖是制片人,剧组运行的资金自然要靠他去筹集。 其实,也不用筹集,因为,金家本身就是富有的家族,除了在上海设有五层楼的豪华旗舰店,设在全国的分店不下二十家;而金家从事的又是红木家私、古玩与珠宝的买卖,其财力不说在国内排得上号,拍几部小电影的钱还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的。 不过,金三胖是个吝啬的主,他可不想自家的钱打了水漂,要知道,国内电影市场不好混,特别是悬疑惊悚类型的电影,十部倒有七部亏,还有三部烂得不行进不了院线。 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能舍得砸千万资金去拍电影,所以,变着法地拉赞助,连小商贩都没放过。 这不,《太湖魅影》开拍的消息被他一位在宜兴从事紫砂壶买卖的朋友获知,象征性地向他表示祝贺,祝将来这部电影能大红大紫。 金三胖心想,光口头祝贺顶个屁用,得再深入一些。于是,趁着剧组在宜兴拍摄之便,邀请那位朋友一起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就是找机会蛊惑他的朋友投资。他施展口吐莲花之技能,硬是把那位朋友说得感觉不拿出点钱来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最后,没办法,他的朋友只能掏钱,得到的回报是,将来电影末尾会打上这位朋友的店面。 “金总。”蒋淑云说,“这次在宜兴拍摄,单单是你朋友赞助的十万肯定不够,还得想想法子。” “侬(你)瞎操什么心呀。”金三胖用上海普通话说,“要是资金方面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阿拉(我)还当什么制片人哦。” “三胖。”蒋淑云见对方不以为意的样子,认真起来,说,“为了这部片子,我花了很多心血,光剧本改写不下五次。要是因资金问题导致拍摄搁浅,我可不饶你。” “噢哟。”金三胖像是欣赏蒋淑云生气时的模样,笑眯眯地说,“侬把阿拉当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小瘪三嘞。我金俊龙是什么人?上海古玩世家老金家后人。旁的不说,拿出一部电影的钱对金家来说可谓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呀。所以,侬放十万个心,不要生气了哦。”说着,还打算摸摸蒋淑云的头,装出安慰的样子。 蒋淑云老实不客气地拍开金三胖的手,说:“别不正经的,赶紧说正事。” “好好,说正事,说正事。”金三胖收回手,坐正了身子,说,“群演什么的都有了,设备是向浙江一家公司租借的,大概半夜就能送达。两位主演三小时前已经下飞机,从萧山机场赶过来。” “这么说来,明天就能进行开机仪式并拍摄?”蒋淑云问。 金三胖说:“差不多吧。”他换回刚才不正经的语气说,“所以嘛,有阿拉出手,侬就不要瞎操心啦。” 交谈结束后,蒋淑云离开了房间,金三胖让等在走廊里的一个六十不到皮肤黝黑,看上去像条乌鱼一样的男人进房间去。 “叔,这次全靠你啦。”金三胖一改方才不正经的模样,认真地对那人说。 “没问题,有叔叔在,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男人说。 此人是金三胖的叔叔,名叫金岳霖,由于生得跟黑炭头似的,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为金老黑。 金岳霖在剧组负责打杂,但由于是金三胖的叔叔,故而在剧组中的地位很高。 两人低声交谈了一会,金岳霖走出房间离开了宾馆。 晚上,用过晚餐后的周文他们在壶庄接待室里喝茶,商议明天下水的计划。 谭建国提出建议:“明天得设法弄条船,要不然,光在岸边拍摄,而潜水点却在几百米开外,肯定拍不清楚。”意思是,有了船,才能去湖中间。 租借小船对周文来说不是难事,他打了个电话给太湖边的一位熟人,让对方联系船主,还说价钱好商量,但船一定要牢靠,不能遇到点风浪就跟过山车一样。 解决了船只问题,四个人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事情来。 李成博说,古代沿太湖城镇并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很多小镇在当时只是普通的渔村,而太湖沉城传说中的城镇规模较大,然而,关于这个城镇除了传闻却没任何史料记载;他怀疑,这个所谓的城镇一定不简单,也许,正如他师父耿爷所说,那个地方是古代皇家贵族的墓葬,建成后为了避人耳目编造了沉城传说。 既然谈到墓葬,就有必要讨论古时候的宜兴谁有能力建造这么大规模的墓。 宜兴历史名人轶事有很多,时间跨度也很大,如,战国时的范蠡、西施逃难至宜兴山区;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宜兴蜀山买田;南宋名将岳飞曾七次来宜兴,并领兵在宜兴境内与金兀术的部队打了几次仗。 不过,名人虽多,但似乎这些人都不像是能建得起规模庞大墓葬的人;那么,如果太湖湖底的遗迹真的存在,又假设那是古代的墓葬,墓主人究竟是何人呢。 四个人讨论了老半天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最后,倒是筱雯提了个比较靠谱的建议,那就是,一旦确认湖底有遗迹,请考古队的来判断遗迹的属性。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刚吃完早餐,钱荣发便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太湖头村了。 四个人忙赶过去,等到了那里,周文发现,湖岸边停靠着一条机帆船。 船老大在船上喊:“周老板,上船吧。” 周文觉得有点奇怪,他与船老大从未谋面,对方却一眼就认出他来。 与钱荣发交谈了一会,四个人上了船。 离岸后,周文问船老大:“咱们以前见过?” 船老大摇了摇头,说:“哪能呀。我是湖里讨生活的人,与城里人基本无来往,不可能见过面。” “那你怎么会认出我们来的?”周文觉得更奇怪了。 “呵呵。”船老大笑了笑,掏出手机解释,“租我船的老板将你的照片发了来,说是船是你让借的。” “哦。”周文恍然大悟,客气道,“那这几天就有劳您了。” “客气,客气。是我应该做的。” 钱荣发与高健龙以及两名潜水队员乘的是皮艇,他们在前头带路,机帆船跟在后面,两条船一前一后,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劈风斩浪。 谭建国已经架起了摄像机,这次他带足了摄像带,这也是周文的意思,拍摄下整个勘测过程,会对后面将要开展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过了一会,皮艇上的高健龙示意停下来,说是到目的地了。 机帆船上的四个人立刻兴奋起来,四双眼睛看向湖底。 由于船老大事先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现在,见还来了潜水员,猜测他们一定是要勘测湖底的东西,是以兴趣大增,也凑到船的围栏前看向水面。 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 经过多年的环境治理,太湖很多区域的水质得以改善,是以几人一眼就能瞧见深达数米水底的环境。 可是,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湖底除了水草等一些作为一个湖该有的东西,再没别的;四个人不由怀疑,高健龙是不是带错路,或者,干脆是定位的时候出了偏差,遗迹压根不在这个地方。 四人朝皮艇上的高健龙投去疑惑的目光。 此时的高健龙也是面露茫然之色,他喃喃道:“奇怪,我可以肯定视频里几何结构的位置就在这里,但怎么看不见呢。” 又找了一会,百米范围里都寻遍了,也没任何发现。最后,谭建国使用了无人机拍摄。 无人机兜了一大圈,飞至差不多安全的极限距离,也没拍摄到任何遗迹的痕迹。 “我靠。”李成博像是想到了什么,“该不会,王利郎这小子给咱们下了套,那个视频压根不是拍的太湖,而是别的地方。保不准是千岛湖,那地方确实有水下遗迹。” “不会。”周文断然否定,“他没有任何理由和目的要这么做。” “那倒不一定,说不定这小子记恨你揭穿他用赝品蒙人的把戏,所以,提供假信息让咱们白忙一场。” “不会的。王利郎在宜兴地面混饭吃,干的又是紫砂壶的买卖,我相信他知道我们周家在陶瓷业内的名气。假如我将他卖赝品坑人的事情抖露出去,相信,他的紫砂壶买卖是做不下去了。他理应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会冒着丢饭碗的风险来耍我们。” “说的也是。”李成博看了看湖面,疑惑地说,“但是,现在见不着遗迹的痕迹也是事实。” “文哥。”筱雯开了口,“综合多方面因素来分析,王利郎坑咱们的几率很小,那么,极有可能是高先生的勘测数据不准确,或许,遗迹的确存在,但不在这里。”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谭建国收好无人机,说,“王利郎的朋友视频拍摄地点是确定的,就在咱们登船的地方;无人机的作用范围只能在这个区域里,超出这个范围就会自动返航。” “但王利郎说,他朋友的无人机飞走没回得来。” “那也不一定是超出范围所致,能导致无人机不能返航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飞得太低掉水里去了……” 就在四个人讨论着的时候,船老大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刚才提到湖底遗迹?” “是的。”筱雯回答。 “遗迹与太湖沉城有关联吗?”船老大又问。 周文以为船老大要说到神话传说上去了,忙说:“关于太湖沉城的传说我们听说过……” 没等他说完,船老大说:“假如你们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说一说与太湖沉城有关联的事情。” 四个人正为找不到遗迹犯愁,听船老大这么说,忙做出了洗耳恭听状。 第六章 上过神道的人 此时,钱荣发他们因找不着遗迹觉得没再待下去的必要,提出先回岸上去;船老大见状,对四人说,回去后再讲。 船靠了岸,众人下船,船老大说他家就在太湖头村,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他家喝杯茶。 喝不喝茶倒无所谓,周文感兴趣的是船老大此前提到的事情,他要钱荣发等人一起去船老大家。钱荣发听说船老大知道一些与遗迹有关的事情,当下爽快答应。 一行人来到船老大家,船老大泡上茶,众人边喝,边听船老大说出他们关注的事情来。 船老大说,太湖沉城的传说相信大家早已听说,他就略过了,与沉城有关而有证据的,莫过于太湖神道一说。过去几十年里,不仅有很多人见过神道,甚至,有几个胆大的走上去看过,结果,只有一人回来,其余人随着浓雾散尽消失不见。 听说见过神道的人不止一个,而且,除了甄朴素之外还有别的人踏上过神道,甚至,还有人回来了,这样的线索对周文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他问船老大,回来的那人在哪里,能否见上一面。 船老大神秘的笑了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 “什么?”周文问,“您是说您走过神道,而且,还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正是。” “那您能不能详细说说经历。”周文说,语气有点急迫。 “可以。”船老大说出两个字来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某年的某天,太湖边弥漫起大雾,那雾浓得如同棉絮,能见度低的不行。 这样的天气,太湖头村的村民为了确保安全理应呆在家里不是嘛,可是,那天有好多人跑去湖边,原因是,太湖神道出现了。 船老大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太湖神道的传说由来已久,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么神奇的事情比不得平常看热闹,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出门赶往湖边围观去了。 等到了湖边,船老大见那里影影绰绰围着很多人,他挤进人群一看,好家伙,湖中有一条村道一样的土路,但他记得此前这个地方绝对没有路的。 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湖神道,他娘的也太寒酸了,不就是一条土得掉渣的村道嘛。 这时,有老者发了话,说,此乃神道,只有机缘巧合才会出现;并且,此道并非凡人路,只有神仙才能走。 说话的老头船老大认得,是村中的五保户;此人早年丧妻,没有再娶;老头成天烧香拜佛,逢人就说你印堂发黑,近期必有灾祸;是一个实打实的神棍。 “净胡说。”老头说完话,船老大说,“世上没有神仙,路就是给人走的。”说着,起哄道,“你不是天天烧香念佛的嘛,应该修炼的差不多,该有仙气了吧;要不,你上去走两步,证明一下你与众不同,已成神仙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好事之人便跟着起哄:走两步,上去呀。 老头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尴尬到家了,但是,人老经验足,他知道走上神道要冒怎样的风险,他才不会去做危及性命的尝试。 他假作镇定道:“老朽凡人一个,吃斋念佛乃心中向善,并非想成为神仙。所以,这给神仙走的道,我这个凡人是没资格走的。”说着,不忘报复带头起哄的船老大,“你不是说,路就是给人走的嘛,那么,请你上去走两步,以证明你是个人。” 老头说话太毒了,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船老大将他的军给将了回去。 这下,轮到船老大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了,有人走上神道没能回得来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他担心,真要是走上去也会回不来;然而,老神棍已经将他赶上了架,如果不证明一下,下不了台是肯定的,而且,往后这个老神棍肯定会到处去宣扬,真要是那样,他还怎么混哪。 不行,不就是走两步嘛,两步之后立刻缩回来应该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对老头说:“走两步就走两步。你听好了,今天我就去神道上走走,要是我回得来,你往后就别再搞迷信的一套,不要逢人就说印堂发黑。” “行行。走了再说吧。”老头幸灾乐祸地说。他还没听说过有人走上神道还能回来的,想着,这次也应该不例外,船老大必是有去无回了。 其实,他对船老大并不十分讨厌,只是对方在这么多人面前坍他的台,他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而能发泄不满的,唯有蛊惑船老大走上神道这个法子了。 事已至此,船老大去神道上走两步已是必然,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都等着船老大上路呢。 船老大鼓足勇气,走到土路跟前用脚探了探,发现路是实实在在的,当下放心了不少。他环顾了一下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一只脚踏上了土路;这只脚刚落地,他立刻转头看,见除了众人兴奋、期待的目光之外,并无异常,便抬起了另外一只脚。 他以为,就算土路有异样,大概也要走出一程才会发生事情;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第二只脚刚落地,眼前的景象就变了,变得极其阴森诡异。 他看见,前方的雾气浓密程度已经不能用棉絮或棉花糖来形容,简直就是一堵白色的墙,墙脚还有很多黑色的小虫子在爬动,数量多得惊人,乍眼一看,不说几万,起码有好几千只。 白墙与黑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船老大感到恐惧的还不只如此,真正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虫子堆里的一样物事,那竟然是一具已高度腐烂接近白骨化的人的尸体。 尸体大部分皮肉已经烂尽,脑袋成了骷髅,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在眼窝里爬出爬进,看得船老大鸡皮疙瘩大丰收,起了一层又一层。 那天,他是大叫着跌回岸边的,当时,围观的人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他感到很不解,心说,这么吓人的情景,这么多人看见了竟没一个感到害怕的。 后来,问过别人才知道,现场除了他之外,没人看到恐怖的事物,人们看到的,只是他在土路上站定,没往前走就大叫着跳了回来。 那天之后,船老大经常琢磨,为什么当时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不是那些可怕的情景一定要走上土路才能看到;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看可以到…… 琢磨了好一阵,他也没琢磨出解释得通的说法,他只能将见到恐怖景象归咎于幻觉;也许,土路上的浓雾里有某种致幻物质,只有离得比较近的人才会中招,从而产生幻觉。 也是打那天之后,那个老神棍一见到他就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大概是在享受跟他较劲略胜一筹的喜悦吧。谁让他只在土路上站定,而没有走上两步呢。 说完这件事,船老大强调了两件事情,首先,那条路肯定不是给神仙走的,因为,神仙所到之处应该是和平安宁美景如画,不可能出现那么吓人的情景;再则,太湖遗迹说不定真有,但是,可能与神道一样,要在特定的环境里才会出现,比如,浓雾、大风雨。 “我靠,老天爷就不能安排神道或遗迹在大晴天出现嘛。”李成博埋怨道,“又是大雾,又是大风雨,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嘛。” “所谓好事多磨。”谭建国说,“如果,大晴天都能见到,那就不叫机缘巧合了。你想想,要是人人都很容易见到,那还有什么吸引力,你还能专程赶过来探秘嘛。” “呵呵,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个理。”李成博说。 他想,按照以往的经历,但凡存在宝贝的地方,必是人类很难发现或很难到达之所在;此次宜兴之行,目的是为了遗迹里的宝藏,只要能找到可以卖大价钱的宝贝,过程曲折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离开船老大的家,周文与钱荣发约定按需随时再见面,道过别后,回了各自的所在。 四个人将壶庄接待室当成了议事中心,结合一上午的实际情况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密切关注天气预报与自然灾害报道,以备战的心态来面对随时出发的可能。 这次来宜兴只顾着忙事情,一日三餐都在壶庄里对付了,现在闲下来,周文想回一趟家,一来看看父母,再则,想他们做的饭菜了。 听说周文要回家,李成博非要跟着去,还说,认识这么久,每次来宜兴不是汪馆长那里就是范家壶庄,好歹也要去府上拜访一下令尊与令慈,也好尽一下后生晚辈的孝心。 实在是拗不过他,周文只好妥协,两人在路上买了水果糕点。 在到达前,周文警告李成博,对他父母的称呼简单一点直接一点,别令慈令尊的,他爸妈还没老到拄拐棍的岁数,喊伯伯、伯母就行。 李成博满口答应,伯伯、伯母,行,就这么喊了。 周文还警告说,到了他家之后,见了老物件别打歪主意。 “我靠。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我懂,我怎么可能打自家兄弟宝贝的主意呢。放心好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李成博是这样保证的。 然而,等到了周文家,见过两位家长后参观周家收藏室时,李成博的眼都看直了,特别是几件堪称国宝级的古玉,馋得他差点留下哈喇子来。 第七章 周家往事 “我靠。”见到如此高规格如此多数量的藏品,李成博大张着嘴好一会都合不拢,他用两字抒发了心中感慨之后,说,“我说文哥,咱还累死累活找什么遗迹呀,光凭你们家的这些宝贝,吃几辈子都花不完。”说着,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摸一下一尊铜佛。 周文将他的手拍开,说:“别忘了来我家之前我说的话。” “哪敢忘呀。”李成博夸张地将手插进裤兜,“请放十二万个心,顺自家兄弟物件的事情我干不出来。”说着,贼溜溜的目光射向展柜里的一件老玉器。 “呵呵。”周文笑了笑,表情明显是不信任,他对李成博说,“要是我让你单独参观这里呢。” 李成博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来,双手立刻从兜里抽出来,下意识地搓了搓,喜滋滋地问:“真的?” “真你个头。”周文又拍了李成博一下,“老鼠掉在米屯里你说会有好事嘛。” “哈哈。”李成博总算听明白了,笑着说,“知我者,文哥也。说真的,你收藏的宝贝太诱人了,我能不能管住自己还真不好说。” “别贫了。走,吃饭去。” 午饭在家里吃,周文的父母尽管都是企业高层,但在家中完全是合格的家长,两人忙出忙进,忙活了好一会,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吃饭时,周文的父亲问他这次回家有何打算,周文告知实情。 让周文觉得意外的是,爸妈在听他说出寻找太湖古城遗迹的计划后,都停了动作;甚至,母亲原本打算夹给他的一块鱼肉还掉回到盘子里。 周文疑惑地看着两人,问怎么啦。 好一会,父亲才开了口,让周文感到不解的是,父亲反对他的计划。 “小文。关于咱们周家祖上的一些事情,我和你妈一直都说不清楚,其实,不是那么回事。”父亲认真地说。 周文已经忘记吃饭了,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他在想,先前每次打听周家的历史,父母都说不大清楚,难道,他们是有所隐瞒,但为什么呢。 “吃完饭再说吧。”这是周文父亲在午饭结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桌四人,由于心中都有事,是以都没说话,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也正因为心中有事,一桌菜肴只动了几筷子,周文甚至没吃出味道来。 吃完饭,父亲让周文与李成博去茶室,母亲已经泡好了茶。 “爸,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们要对我隐瞒周家的历史,难道,咱们周家祖上干过不光彩的事情吗?”周文问。 在他的概念中,周家先辈个个都是好样的,从太爷爷周仕林惩恶扬善,到爷爷周坤生抗击日寇,两人的形象在他心中高大无比。但此刻,父母的表现却让他产生了周家曾有过不堪往事的想法。 他的心情很复杂,担心父母接下来讲出来的话,会让太爷爷与爷爷在他心中的形象打折扣,甚至垮塌。 父亲沉默了一会,像是鼓起了勇气,问周文:“儿子,你还记得周家争夺大河浜码头一事吗?” 周文想了想,说记得,还说,当年太爷爷为何与高家争夺码头的原因不清楚。 “争夺码头与周家的祖业有关。”父亲说。 “祖业?是指陶器运输吗?” “不是。你知不知道周家祖上除了经营陶器,还从事古董买卖?” “知道。” “这就是太爷爷争夺大河浜码头的主要原因之一。” “古董买卖和码头有什么关系呢?”周文不理解,他觉得,古董买卖就算做得很大,也用不着有专门的码头来运输,即便是大件器物,但每年过手的数量不会多,找船运进行托运就能解决。 “关系很大。”父亲说,“因为,有些古董是不能走正常渠道运输的。” 这句话被摸金世家的后代李成博听在耳中,他立刻反应过来,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是冥器?” 父亲此前没有见过李成博,只听周文讲过,是个从事古玩生意的小老板,现在,听李成博说出冥器两字,不觉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问李成博,何以知道冥器这个词汇的。 李成博已经开始懊恼,后悔不该想都不想就说出那句话;但是,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加则,他视周文如兄弟,兄弟的父母也就是他的爸妈,对爸妈撒谎不是一个好孩子所为;当下,他毫不隐瞒,说他是盗墓世家的后代,是以懂得冥器为何物。 对于李成博的直爽,父亲表示赏识,说:“你和小文是兄弟,而且,为人直爽,那我就直来直去地讲了。” 说着,就将周家祖上不为世人所知的另外一种营生讲了出来。 早在清朝,周家就做起了收购盗墓贼战利品的买卖;由于这种生意见不得光,所以,家族中只有一人运作,但世代相传,每代只传一人。 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周家人,也是少有人知家族中还有人在干这种买卖。 到了周仕林这一代,他原本打算不接手,但盘子已经磨开,涉及的人多,哪怕一个环节出问题,事情都有败露的可能,真要是那样,恐怕周家别说是威望,连名声都要扫地。 为了严守家族的秘密,也为了不让周家名誉扫地,周仕林只能接手。 此后,在获知大河浜码头管辖权开放,在倒卖冥器关系链上的合作伙伴提出要求后,大河浜码头对周仕林来说志在必得,就算得罪高家,他也只能拿下;因为,大河浜码头涉及大件冥器的运输;更因为,只有打着周家旗号的船只往返与太湖与蠡河,才会畅通无阻;甚至,连活跃在太湖里的盗匪也会网开一面。 说到这里,父亲说:“当年,促使你太爷爷下决心争夺码头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当时,日本人已经策划在宜兴地区秘密进行宝藏掠夺计划,据说,当时有从浙江煤山来的人,请太爷爷拿下码头,以达到不让日本人顺利运走宝藏的目的。” 浙江煤山,是当年抗日力量根据地,关于这一点周文曾经做过调查;他想,尽管太爷爷为了随葬品运输争夺码头的做法不对,但也是无奈;加则能协助煤山抗日力量粉碎日本人的计划,也算是弥补了过错。 但他不明白的是,码头与父母反对他寻找太湖古城有什么关联呢。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父亲解释,因为,要周文太爷爷拿下码头的那个冥器生意合伙人,曾经寻找过太湖古城,其间之凶险超乎人想象。 父亲说:“连专业的盗墓贼都对付不了的地方,你去了会怎样。”言下之意,凶多吉少,得立刻收手。 父母的担忧周文是理解的,可是,他并没有就此罢手的念想,因为,他考虑到,当年周家合伙人寻找古城时,科技尚不发达,很多事情只能靠简陋的器具以及经验去判断、实施,成功的几率低也是合情合理的。 当今,干什么事都有高科技器材辅助,就拿定位来说,先辈讲究观星摘斗观山辨穴;而现在,从卫星拍摄的地图就能找到所谓的龙脉,结合实景照片,什么观星摘斗观山辨穴,统统不要,一只智能手机就可以取而代之。 尽管他不会遵从父母的意愿,但他还是关注到了父亲提到的一个人,就是那个寻找过古城的周家合伙人。他问父亲,当年,此人是怎样寻找古城未果,又是怎样经历危险的。 父亲也许知道儿子个性要强,决定好了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改变,便不再多说,而是起身从书房拿来一份手稿复印件。在将复印件交给周文的同时,父亲强调,手稿是那个人留下来的,要周文好好看看,看完再重新审视寻找古城的计划。 他指望周文在看过手稿之后,能知难而退,会放弃计划。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长辈的谁也不会喜欢孩子到处乱跑,更别说是去拿生命冒险。 周文并没有急着打开手稿来看,他做事喜欢有条不紊,今天的目的是来看望父母,做事不能本末倒置。 喝了几杯茶,被父母叮嘱一番,又听父亲说国外的表妹回国旅游,人已经住在宜兴大酒店,要周文抽空带表妹看看宜兴的几个景点。 在周文记忆中,表妹只是个顽皮的孩子,年龄尽管比他小不了几岁,但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 当时,他们全家去美国内华达州南部林肯郡的51区,想一探外星人真容。外星人是没看到,但表妹的动手能力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表妹活生生地将他刚买的外星人玩具肢解了。 听说这个破坏王来了宜兴,周文感到莫名的紧张,他开始思考表妹的破坏能力会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强,若真是那样,见面后他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都可能成为牺牲品。 “这个……我很忙啊。”周文苦着脸对父亲说,他试探着问,“这个能成为不陪她游玩的理由吗?” “我说你怕什么呢。”母亲表现出强烈的不理解,“她是你表妹,又不会吃人。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尽到做表哥的义务;不就是带着逛一下景点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周文并不讨厌这个表妹,只是对方的破坏能力强大到他十年不敢忘,他到现在还记得,十年前他面对四分五裂的外星人玩具,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其实,说是表妹,事实上只是母亲一位好姐妹的女儿,没有真正血缘上的关系;多年前,周文还傻傻地想过,如果表妹文静一点,说不定还是个很有气质的美女。 第八章 美得冒泡的表妹 原本周文打算在家里过夜,考虑到李成博在,生怕这小子会半夜起来顺几样东西,周文只能回壶庄,临离开,李成博依依不舍的目光朝收藏室的方向盯了好几眼。 回去的路上,李成博打听起周文的表妹来,问漂不漂亮,身段如何。 周文警告道,说他这个表妹不一般,其家族企业进过世界500强,要李成博别动歪心思;还说,表妹是个破坏王,一旦惹毛了她,结局一定是不美好的。 “呵呵。我就随便问问。”李成博讪笑着说。 “呵呵,随便问问。”周文苦笑了一下,说,“你小子的秉性我还不了解。我告诉你,好色贪财的坏习惯早晚害死你,趁早改改。”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常言道,自古英雄不爱江山爱美女;作为一个男人,欣赏美女也是符合人类审美习惯的嘛。” “得了吧,见了美女你就眼冒绿光,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便到达了壶庄。 筱雯与谭建国还没休息,见他们回来,筱雯说出了一个让两人感到兴奋的消息。筱雯说,据天气预报说,明天,宜兴地区将会是阴天。 是阴天,就可能起雾;加则太湖边空气湿度大,随时随地都有起雾的可能;一旦起雾,太湖神道就有可能显现。 周文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钱荣发,让对方明天一早赶过来。他又打了个电话给表妹,说他这几天正忙着对太湖进行调查,没时间陪着到处逛,让对方买份旅游指南,去几个景点看看。 表妹却说,明天一早就来找他,还强调,太湖风景美如画,有表哥陪着,一定玩得痛快。 周文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心说,明天这破坏王一来,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事来呢。 第二天,表妹来了,有两件事让周文感到意外。 首先,表妹来得太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她就来了。这是周文没料到的。 其次,表妹长大了,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顽皮的小女孩。 看到站在面前美得跟电影明星似的,怯生生喊他表哥的女生,周文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肢解他玩具的表妹。 不仅是李成博,这次,连周文与谭建国也看呆了,都心中暗叹,此女美如安莫言,都是世间少有的美女;不同的是,安莫言是那种古典类型的美,而周文的表妹却显得英姿飒爽,既有女性的柔美,还有点汉子的味道,美得太有个性了。 “表妹。”头一个喊出声音来的不是周文,而是嘴角都湿了的李成博,他的脸上显现出暧昧的表情,作势就要上去拥抱以示欢迎。 却不料,表妹身后跟着的那人大踏步跨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李成博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表妹身上,没想到斜刺里会跑出个人推他一把;他猝不及防,加上对方使的劲道大了些,他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我靠,这什么人哪,当着大家的面来这么一手,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成博正要发火,却被对方像史泰龙一样魁梧的身材以及西方人的长相给唬住了,愣是不敢有任何动作。 表妹热情介绍起来,却不是对李成博说,而是说给周文听:“表哥,烈风是我的保镖,俄罗斯人。” “烈风?”周文觉得奇怪,这两个字好像与俄罗斯人的姓名毫无关系,倒像是中国人的名字,“这是他的中国名字吧。”他说。 “烈风是他的外号。”表妹解释,“他隶属于一家保安公司,公司有规定成员不允许使用真名,只能使用代号,所以,他的真名我也不知道呢。” 周文越发觉得怪异,倒不是纠结俄罗斯人的名字,而是表妹说话的方式,能感觉到一股子文气、矜持的味道,这与他印象中的破坏王形象大相径庭。 表妹见他有些走神,目光如同长在她脸蛋上移不开,有些害羞,轻声提醒道:“表哥,你不打算介绍一下你的同伴们嘛。” 周文这才回过神来,因觉察到自己走神而有些尴尬,说话也有点不流畅起来:“这个……啊,那个……”,连说了几声这个那个后,才将筱雯、李成博与谭建国他们介绍给了表妹。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神情也恢复了镇定,认认真真地介绍起表妹了,说,表妹名叫杨丽,早年随父母移民去了美国云云;最后,不忘提起让他记忆深刻的表妹手撕外星人的事情。 表妹听得乐得不行,娇羞地说:“表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是大家闺秀,矜持得很呢。”说着,想起了什么,对大家说,“对了,补充一下,杨丽是早年我在国内使用的名字,我的英文名是安吉丽娜.杨。” 听到这样的名字,李成博立刻想到好莱坞的一个人来,他对此人有印象,完全取决于一部他喜爱的电影,叫做《古墓丽影》。 他想,这个美得冒泡的杨丽起这么个美利坚的名字,难道,是安吉丽娜.朱莉的影迷。不行,我得问问,假如真是这么回事,而杨丽对朱莉感兴趣的又恰好是安吉丽娜.朱莉主演的电影《古墓丽影》,那就有可能杨丽也是一名考古爱好者,甚至,对于冥器,有着与他一样五体投地式的敬仰。 他努力的婉转地提出了这个疑问。 杨丽倒也大方,照实回答,她真是安吉丽娜.朱莉的影迷,也恰巧喜爱《古墓丽影》。 李成博开始担心,生怕这个安吉丽娜.杨此次来宜兴是有目的的。 此刻,盗墓人特有的疑心病重的特征在他身上显现了出来,尽管他不从事这个行当,但他毕竟是盗墓世家的后代,身上有那种基因。 十年未见面,周文开始调查太湖遗迹,她出现了,这不得不让李成博产生怀疑。 李成博婉转地问:“请问杨小姐此次来宜兴是……” 尽管李成博没把话说全,但杨丽不仅听懂了,还觉察到了这个方才盯着她差点流口水的男人心中有疑问。 “我是跟我爸爸回国来的。”杨丽解释,“我爸爸去上海谈生意,我就抽空来看看表哥。” 这样的解释无懈可击,但李成博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让他产生这样想法的,不仅仅是杨丽的英文名字,还有那个铁塔一样的俄罗斯保镖。又不是名演员,回国还要带一个保镖,而且,还是美国的死对头俄罗斯人,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杨丽回答完,李成博没有接话,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有点尴尬。 筱雯关键时刻打起圆场,对杨丽说:“欢迎杨小姐,希望此次回国能愉快。”说着,朝周文使了个眼色。 周文反应过来,对杨丽说:“小丽,我们正准备去太湖,你要是……”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一起去。 这是周文准备说的话,同时,他也指望杨丽会婉拒,还指望对方说出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忙着吧这一类话。 然而,周文也心知肚明,表妹是不可能这么说的,甚至,杨丽还巴不得他能发出邀请。是以,周文的话还没说完,杨丽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高高兴兴地说:“还等什么,咱们出发。” 结果已经明朗,在今后几天时间里,只要周文还在宜兴,也只要杨丽没有回美国,两人是暂时分不开了。 等六个人赶到太湖边时,钱荣发他们已经在湖边搭起了帐篷。 机帆船停在岸边,船老大正在船上忙碌,见他们来了,挥了挥手臂,算是打过招呼。 天气预报很准,今天的确是阴天,而且,阴沉得悬浮在高空的乌云仿佛会随时掉下来。站在湖岸边仰望,云层一望无际,可能是无风的缘故,云层没有移动,静静地悬浮在天上,如同一幅定格的画面。 湖边已经有雾,但不浓,周遭的一切如同蒙了一层薄纱,要不是大家都在等待神道出现,等待紧张时刻来临,这种宛如仙境的环境倒是值得欣赏的。 对杨丽的到来钱荣发倒是反应不大,可是,还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钱荣发就感到好奇了。他将周文拉到一边,小声问这是谁呀,怎么连老外也来了,难不成成了中外联合考查组了。 周文笑着说,没有的事;说杨丽是他表妹,烈风是保镖;两人只是来领略太湖风光的。 “哦,原来是这样。”钱荣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对周文说,看样子,今天会起大雾,但不知什么时候会起,暂时只能等等了。 众人来到帐篷里,帐篷面积够大,里面搁着简易的桌子与凳子,船老大收拾好东西也从船上下来进了帐篷。 因不知要等到何时,钱荣发便让同事用便携炉烧水。 片刻之后,水开了,钱荣发泡好茶,又帮大家倒上;他请船老大摆摆龙门阵,说一说与太湖有关的传说,这样做,一来是消磨时光,再则,也可能从传说中发现点有用的线索。 船老大想了想后,说起一个与太湖神道有关的传说来。 第九章 起雾了 船老大说的这件事,周文早先也曾听说过,只是没船老大说的详尽。 船老大说,据传,早年有人见到过湖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蚌。 这里说的早年究竟是哪一年不得而知,因为,都是口头传说,缺乏实物或史料来佐证,所以,早年可能是几十年前,也可能成百上千年之前。 某一年的某一天,有人闲来没事去湖边转悠,这也是沿太湖村落居民们闲暇时,或春暖花开之际常干的事情,目的是赏景放松身心。 那一天,这人在湖边走了一阵,觉得赏景的目的达到了,正准备返家,却不料湖中出现了奇特的一幕,只见,湖面泛起大雾,水中一条笔直的土路延伸进浓雾,路所指方向乃邻省浙江之长兴。 那人好奇心大增,想去路上走一遭,不曾想,刚靠近,浓雾便散去,那条土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觉得奇怪,那人就看见原本是路的位置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蚌。 那蚌生得威猛,用当今的物件来比拟,起码有面包车那么大。 我的个乖乖,这哪是蚌,简直是蚌精呀。 那人被奇异的景象惊呆了,不敢动弹。好在那只蚌似乎对他没兴趣,停留片刻之后,做出了惊人的举动,朝着长兴的方向呼啸而去。 说到这里的船老大夸张地说:“要是这事发生在当今,肯定能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因为,那蚌不仅块头大,而且,离开的速度快得惊人,就像一枚鱼雷,所到之处水往两边分开,形成了一条无水的路。” “我靠,该不会是uso吧。”李成博说。 这词船老大没听说过,问是什么。 李成博解释,在超自然现象中,人们用ufo来形容空中不明飞行物,而水中的不明物体就叫做uos;而很多人相信,无论是ufo还是uso,都不是人类科技产物,可能是外星人的飞行器或潜水艇。 “说着玩的吧。”船老大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对于现代科技了解得不多,自然不相信外星人一说,他说,“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外星人呢。” “没见过不表示不存在。”李成博说出富有哲理的话来。 “我听不懂你说的,反正,你说的什么u什么o的肯定不存在。”船老大说,他猜测,“我看哪,或许真是千年老蚌成了精,要不然,哪能这么大,而且,游得飞快。据说,那天有长兴人也看到那只巨蚌,按时间上来算,正是从宜兴游过去的那只。乖乖,据老人讲,两人看到巨蚌的时间只差十几分钟。” 宜兴到长兴并不远,因为,两地是连在一块的,不过,即使如此,开车去也要几十分钟,而一只在人们概念中缓慢爬行,其速度比乌龟还不着急的蚌,却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达,这叫人们如何相信。 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连蒲松龄都写出了人鬼相恋的故事来,一只成了精的蚌就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所谓无风不起浪,周文相信,巨蚌传说可能不真,但古人也许是目睹了湖中异象,才诞生了太湖巨蚌速跑健身的故事。 听完船老大说的故事,钱荣发说起了有关太湖的记载来。 关于太湖的形成,至今说法不一,但是,太湖中发现人类居住过的痕迹,倒是确有其事。 他说,早在1955年,一些地区适逢大旱。在当时的吴江县西南已干涸的太湖湖底,人们见到了印纹陶片和陶罐,还有古建筑、古井等。 1974年,在同属太湖流域的澄湖湖底,发现了八百多口宋井;井中起出新石器时代至宋代文物一千二百多件,同时,还有上马石等古代遗址。 1986年,在当时吴县通安乡西太湖底,发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古井四口,井中清理出战国时期的黑陶罐、石斧,还有汉代的井栏圈等文物。 这些记载表明,太湖湖底确有古代建筑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失,湖底的古建筑被杂物覆盖,或沉降入地底,才不被人们发现。 “这么说来,咱们这次勘测一定会有收获喽。”李成博兴奋起来,钱荣发所言对他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只要湖底确有古遗迹存在,那么,建筑物主人留下的金银细软就有可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那倒不一定。”钱荣发浇了李成博一瓢冷水,“太湖面积这么大,没规定到处都有古建筑。”他还举例说明,“就拿咱们现今的宜兴来说,大部分区域是山丘或田野。说不定,落在宜兴境内的太湖这片区域,也是古代的荒山野岭呢。” “我去。”李成博没好气的说,“老钱,你就不能说点不打击人积极性的话嘛。” “哈哈。”钱荣发笑了起来,说,“我只是猜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还要等起了雾出现神道后才知道呢。” 这一刻,太湖神道成了曹操,因为,老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钱荣发的话刚说完,靠近帐篷门口的烈风便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出三个字来:“起雾了。” 由于这三个字说得俄罗斯味道过浓,起先大家还不明白,当众人将目光聚集到烈风身上,发现他盯着帐篷外头时,才明白那三个是什么字来。 大家忙走去帐篷外面,发现,四周已经弥漫开浓浓的雾气,能见度低至三米开外就见不着东西。 “快去湖边。”周文叫道。 钱荣发忙提醒要小心,浓雾环境中,又是靠近湖边,即便水深不到两米,但失足跌进湖里也是会出大问题的。 众人小心翼翼来到湖边,当看清楚土路已经出现时,都兴奋起来。 但兴奋归兴奋,土路出现得走上去才能查明真相,由谁去一探究竟便成了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李成博没忘记烈风推他时凶狠的模样,报复心理在此刻起了作用。他大声说,论体格,没人比得过烈风,由他去最合适不过。 走上神道有可能回不来的说法除了杨丽与烈风之外,其他人都是知道的,谁也不敢冒着回不来的风险踏上土路,是以大家都将目光投到烈风身上。 杨丽不知李成博的用意,对烈风说:“你去看看,如果没什么异样就通知我们。” 大块头俄罗斯人不知大家为何紧张,心说,不就是在土路上走几步,又没有地雷,至于这么紧张嘛。他要彰显俄罗斯战斗民族血统的特点,要让中国人看看,俄罗斯人是无所畏惧的。 他朝杨丽点了点头,用生硬的普通话说:“好的,我去看看。”说着,不忘叮嘱,“杨,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走开。” 他是保镖,目标的安全时刻摆在第一位,尽管有这么多人在,但目标离开视线他就会感到担忧。 “快去吧你。”李成博觉得不耐烦,大声催促。 烈风用彪悍的目光刮了李成博一眼,继而,走上了神道。 看着烈风缓缓走进浓雾,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尽管李成博对这个俄罗斯人没有好感,但他也不指望大块头就此人间蒸发,他希望对方能平安回来,也只有烈风能回来,才说明他们也能安全踏上土路。 时间一点点地流失,两分多钟后,土路上浓雾中传来烈风的声音:“只是一条路,没见到任何东西,我认为是安全的。” 众人听见了,悬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都在想,看样子,神道能让人消失的说法也不是绝对的。 李成博心里犯起了嘀咕:我靠,难不成,这条神道他妈的崇洋媚外,对这个老外网开一面了。 疑惑间,听到钱荣发提出走上神道看看的建议;李成博有些纠结,生怕神道会突然消失,更担心走在上面的人会随着路的消失而消失。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成了他急需考虑的问题。 不去的话,第一时间发现遗迹的机会可能与他失之交臂。 对考古有兴趣的人都有先睹为快的心理,特别是专业人士,人人都想争第一,一旦首先发现高价值的遗迹,发现者就有可能被载入史册。 李成博尽管被美誉为专家,但只是民间的土专家,专家多了个土字,掉价就很厉害了。他很想在考古界有所建树,努力发现点什么,以达到去掉专家之外“土”字的目的。 可是,真要是去的话,要冒的风险太大,搞不好连性命都不保。 人类惧怕死亡,李成博摆脱不了这个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思想;同时,他还惧怕比死亡更恐怖的事物,比如,走入浓雾消失的人们去了哪里。 人类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惧怕心理共存,形成了一种矛盾但的确存在的怪异心理。 李成博犹豫再三后终于做出了选择,那就是,信文哥得永生。周文去哪里他也去哪里。 促使他下决心的原因是,周文在险恶环境里的应对能力,以及冷静思考的优点是他不具备的;若论小脑筋他李成博在行,但在大事情上,他必须依赖综合条件胜他一筹的周文。 决定好了之后,他紧贴在周文身边,就等着周文一声令下,要么出发,要么留下。 第十章 水下有人 事实上,周文心里也很纠结,李成博能想到的他也考虑到了;毕竟风险太大,而他只是具有冷静应对危险的能力,又不是傻大胆,性命与发掘真相孰轻孰重,他还是掂量得清的。 不过,周家人具有冒险精神,血脉里的奋勇因子还是促使他下决心走上神道;加则,他是本次探险活动的发起人,他不去而让别人去冒险的话,情理上说不过去。 人选很快得到确定,潜水队这边除了钱荣发与高健龙,其余人留在原地。钱荣发认为,还不到潜水的时候,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办。 周文与李成博选择踏上神道,谭建国也跟着去,因为,他要拍摄下整个探险过程。 杨丽吵着要去,但周文绝对不答应,说,这不是一般的冒险,是提着脑袋走路,一不留神吃饭家伙就丢了。他不能让表妹有闪失,要不然,对杨丽家人没法交代。 他让已经走回来的烈风看着表妹,以防杨丽趁人不注意溜上神道。 准备妥当之后,五个人走上了神道。 浓雾,潮湿的空气,很低的能见度,在这样的环境中,五人的心理压力自然很大,都担心有意外发生,是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走了没几步,李成博便感觉到不对劲了,尽管周围的环境没任何改变,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在周围,只是雾气很浓难以发现。 他拉了拉周文,小声说出了他的感觉。 周文环顾四周,没发现有异样,就对李成博说:“紧张状态下会莫名其妙感觉到异样是可以理解的,但别疑神疑鬼,要知道,有时候,直觉是会蒙蔽人的。” “但我总觉得雾气里有东西在监视咱们。”李成博强调。 周文在几米范围里走了一圈,走回来后对李成博说:“放心了吧,什么都没发现。” 李成博挠了挠头,还是放不下心来,但周文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周围的确不存在怪异事物,是以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周文继续往前走。 结合此前打听到的神道出现以及消失的整个过程,周文已经计算出安全的行走时间,当他认为已经到达单程安全时间极限时,向钱荣发提出返回的建议。 神道不知多久才能出现一次,钱荣发不想无功而返,但考虑到安全原因,他决定让周文他们先回去,他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 周文觉得不妥,认为这样很不安全。钱荣发拍了拍随身带着的潜水装备,要周文放心,还说,神道即便消失,他也能游回来。 “那你一定要小心。”这是周文返回前对钱荣发说的一句话。 四个人回到岸上,筱雯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周文说暂时没什么发现,不过,老钱还在继续寻找,说不定,等回来时会带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其实,这话也就随口一说,上神道后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浓雾与土路,相信钱荣发继续往前走,环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现在,周文的注意力倒是从探秘上转移到了钱荣发能否顺利回来,他觉得,能不能有发现倒是其次,人先得确保安全。 等了几分钟,钱荣发还没返回,神道依旧静静地躺在湖水中。 高健龙心中觉得不踏实,大声喊钱荣发的名字,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众人的心悬空了。 “奇怪,才百来米远,老钱理应听得到我的喊声的,为什么不答应呢。”高健龙认为出事了,他要两名潜水员立刻去寻人。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浓雾中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听上去就好像水底有很多气泡在升上来,也像太湖水被煮开了的动静。 明知道湖水不会沸腾,但高健龙的脸色还是白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但想着,如果真是湖水破天荒地沸腾起来,而神道恰巧在此刻消失,钱荣发必然掉进湖里,也铁定被煮成骨头汤。 想到这里,他心中骇然,又不好让队员即刻去寻找钱荣发,因为,他担心两名队员还没寻到人,神道便消失,到时,寻人不成反倒成了两副煮得烂熟的人骨。 怎么办,怎么办。 他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这三个字。 其余人也很焦急,不过,随着一个声音的响起,众人心头的压力立刻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说:“老高,那是什么声音啊。”随着声音响起,土路上的浓雾中走出来一人,是钱荣发。 “哎哟。”高健龙大大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钱荣发见他答非所问的,又见众人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奇怪,问怎么啦。高健龙急急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先搞清楚发出咕噜声的到底是什么。 “对呀,我也听到了。刚才,还以为你们在煮茶呢。”钱荣发说。 声音来自湖岸边的水中,并不响,说明范围不大,但基本可以排除湖水沸腾的说法,想要弄清楚就必须去岸边看看。 钱荣发刚回到岸上,他离湖水最近,查看情况的重任就由他来担当了。 四周的雾气比此前淡了一些,是以钱荣发刚蹲下去,便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只一眼,就吓得往后倒地,紧接着,一个后滚翻来到了众人的脚边。 这样的举动任谁都看得出,水中必定有不美好的事物存在,于是,因钱荣发毫发无损地回来而消失的压力又出现了。 “到底看到什么了?”高健龙问。 钱荣发胆子并不小,高健龙是知道的,现在,他见对方吓得连翻滚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湖中之事物的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他,他……”可能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钱荣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嘴笨拙得离谱,一个他字竟说了好几遍,最后,用发颤的声音说出一句话来,“湖里有人脸,正在吐水泡。” 大雾,空气潮湿得仿佛都能挤出水来,在这样的环境里,湖水下出现人脸还吐着水泡;高健龙终于明白钱荣发为何被吓成这样,见到这么恐怖的情景,能不被吓傻在当场着实不易,也就是钱荣发这种常年跟水打交道的人,才会见到恐怖一幕只翻了个跟头,换了寻常人,估计已经尿裤子了。 高健龙不明白,前来勘测的人都在,除了他们之外并无其他人存在,那么,水面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人又是怎样实现在这么多人面前潜入水中而无人觉察得出来;同时,他也考虑到,想要弄明白这件事,光凭胡乱猜测不顶用,得有人再去看看。 看看,看似简单,只是两个字而已,但要实施起来难度却很大。 先前,大家不知道水下有人脸,或许,任何人都敢走过去看个究竟;但现在,知道湖水中有恐怖的东西存在,谁还敢去。于是乎,众人都指望除了自己以外会有傻大胆主动请缨,来完成这个重要的使命;结果,没一个站出来。 咕噜噜的声音还在响,李成博的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烈风,而此刻,烈风心中也很紧张,尽管他不精通汉语,但不代表完全听不懂,他不知道发出咕噜噜声响的究竟为何物,但也从众人惊惧的表情中看出来,一定是可怕至极的事物。 先前,李成博怂恿他走上神道,当时,他还没觉察出来;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神道凶险,这个中国胖男人是故意让他走上去冒险。 当李成博的目光刚向他投来时,烈风没有表情的脸上立刻有了表情,他用恶狠狠的目光刺向李成博,心说,这个坏人,可能又在打歪主意了。 烈风猜得没错,李成博的确有让他去湖边看看的念想,尽管烈风狼一样的眼神让李成博感到心脏收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提出让烈风去看看的建议。 李成博特别强调,战斗民族的人无所畏惧,此时此刻,这种特点应该体现出来。 这明显是激将法,同时,也是将了烈风一军,如果,烈风说不去,那么,战斗民族的面子就没了;假如烈风说去,正好中了李成博的下怀,他的目的就是要这个俄罗斯人时时刻刻处在危险境界。谁让烈风曾用力推了他一把呢。 战斗民族的好胜心理再次起了作用,尽管烈风心里有点发虚,但他最终走向了湖边。 看着烈风慢慢走向湖边,李成博想起刚才在神道上产生的被人监视的怪异感觉,心想,难不成,就是水下那个人躲在浓雾里偷窥他们的。 很快,如高健龙先前想到的,他也开始琢磨水中之人是谁,这人是怎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潜入水中而无人觉察的。 想了一会,一个冒着凉气的念头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个人并非活人,而是淹死鬼,在他们到来之前,此人已经潜伏在这里,是以在他们走上神道时才被偷窥。 李成博被这个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忙看向刚走到湖边正慢慢蹲下去的烈风,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个场景;水下,一双因被水浸泡久了显得浮肿且惨白的手,飞快地伸出水面,向烈风的脖子掐来。 第十三章 有僵尸 有僵尸。这是纸条上的全部内容。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突出了此刻正在墓中发生的惊险一幕。 毛长官与那名手下看过之后面面相觑,因为,自打他们从娘胎里出来,僵尸这种东西只在民间故事里听说,从没亲眼见过;加则,僵尸不是好货色,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是以两人都开始为墓里的人担心。 “不行,得有人下去看看,去搭把手也好,人多力量大。”这是毛长官反应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将筷子重重地搁到桌上,瞧了瞧甲板上的潜水服,又看了看那名手下。 那是一种期望与命令交织而成的目光,手下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只是一名成天跟在长官后头跑腿打杂的伙计,没有丁点常人所不具备的本事,而毛长官眼神里的意思他一眼就明白,是要他下水入墓看看情况。 我.操。有僵尸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我懂,可是,也要分什么情况。现在,墓中有僵尸,而僵尸的能力又在活人之上,他现在去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此去便成永诀,从此永居阎罗殿,为阎罗王跑腿去。 见手下犹豫不决的样子,毛长官有些恼火,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轻视:“怎么,没听见我说话嘛。”他开了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面皮紧绷目光凛冽。 手下知道,在长官面前他只是一个屁,甚至,连个屁都算不上,一旦违抗命令,保不准,下一分钟他就会被扔进湖中成为鱼食,而长官要做的,仅仅是再找个人来替代他而已。 结果已经很明确,不管他愿不愿意,穿上蛙人服跳入湖中已经成为他唯一的选择;跳下去好歹还有活的希望,说不定墓里的同伴已经搞定僵尸,他去只是到到场而已;如果不去,惹怒了毛长官的话,说不定对方会立刻痛下杀手要了他的命。 短暂的权衡之后,手下默不做声的穿上蛙人服很不情愿地跳入了湖水中。 看着渐渐消失在水面上的手下,毛长官呸了一口,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墓中,先下去的六个人已经有两人咽了气。 原来,在检查过程中,他们发现甬道两侧设有耳室,便打开了其中一间耳室的门;没想到,耳室里没有他们期望的随葬品,却有着一个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那是一具死尸,或许是墓葬密封好的缘故,这具死尸竟没有烂透,身上的皮肉尽管因脱水而显得干枯,但依稀能看出死前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 六个人看到死尸没敢走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会;就在他们想去打开另外一间耳室的门时,死尸突然动了,竟一步一步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骇人至极的一幕吓得六人忙往后退,饶是周仕林艺高人胆大,也被吓得不轻,他立刻想到了僵尸,忙让其他人往回跑。 到达入口时,死尸也差不多追上他们,而想要回到上面去,就必须穿上潜水装备,但潜水服在他们下来后便被拉到船上去了。 湖水并不深,按理,他们憋气也能潜到水面,但是,墓葬口子到无水空间隔着两道石门,还要经过一条垂直的通道,按照正常人的肺活量,能憋气游到隔开水的那道石门并游回来,如果继续往上,恐怕还没到达水面人早就憋死了。 危急关头,周仕林让负责报信的人立刻通知毛长官,让上头的人将潜水装备送下来,他们在这里与死尸对抗,尽量争取时间。 然而,报信人只来得及写了有僵尸三个字,死尸就已经来到近前;慌乱中,那人只好将纸条塞进竹筒,继而潜水去石门,到达石门打开门将竹筒丢进水中后又潜水回来。 报信人刚回来,他就傻眼了,因为,同伴们已经跟死尸交上手,有一个还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来不及多想,他拔出腰间的短刀,也加入到恶战死尸的队伍里去。 死尸力气奇大,而且,抗击打能力超强,别说是拳脚,连刀子看上去都伤不到丝毫。 打了一会,又有一个人被折断了脖颈倒地而亡,剩下的四个人已经累得喘气如牛,看样子,要不了多会,即便没被打死,也会累死。 就在这危急关头,毛长官的手下来了,但是,来了跟没来没什么区别,因为,此人一见到死尸,整个人都吓傻了,潜水服也忘了脱,像个无意识的傀儡一般僵在了那里。 周仕林施展飞刀绝技,边阻挡死尸边让金永良穿上潜水服出去。 金永良哪儿肯走,大吼道:“我日他个祖宗,拼了。就算是死,能跟仕林兄弟一块,也无憾了。” “你瞎说什么呢。”周仕林急得大叫,“死一个好过死一双,好歹得有人给家里报信呀。” “那你回去,我来顶着。”金永良毫无妥协的余地。 周仕林已经明白,这件事上已经没得商量,金永良不走,他更不可能离开。 “哈哈,也好。”他豪爽地笑道,“黄泉路上结伴同行也不寂寞。他娘的,拼了。” 周仕林向来不说脏话,更别说是骂娘,可此刻,这个周家大宅的舵把子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他看来,今日想活,已难,何不痛痛快快的死去,更无需像往日那样为了面子与周家声望,活得过于拘谨。 “哈哈,好。他娘的,拼了。”金永良也大笑着骂了一声娘。 两人的对话感染了其余三人,不仅是与周仕林、金永良一起下来的两个人,毛长官的手下也为两人视死如归的举动所感动,心中恐惧顿时散去。 不就是死嘛,十八年后本爷又是一条好汉。 在不惧死亡的思想驱使下,五个人越战越勇,倒是那具死尸,渐渐的似乎无心恋战,且战且退。 死尸后退,五人也没傻到主动去追的地步,因为,不怕死与能活下来后者更吸引人,于是,五人站定不动,看着死尸退进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死尸为何不战成了五人定下神来后思考的问题。 死尸没有思想,不可能是担心打不过五人才萌生退意,更不可能是发慈悲有意放他们一马。 最后,还是毛长官带来的一个叫做项离的人瞧出了端倪。 他指着甬道顶部的沟槽说:“我知道了。娘的,那压根不是什么僵尸,而是机关俑人。” 四人看向上方,发现那些沟槽长长的,一头延伸入前方的黑暗之中,沟槽中还有几根丝线状的物体悬挂在那里,如同蛛丝。 经过检查后众人终于明白,那个所谓的僵尸实质是被丝线控制的傀儡,之所以能与他们打斗并退去,是因为机关所致;其作用范围是有限制的,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到了傀儡作用范围的极限,所以,才会退去。 “真他妈的歹毒。”项离骂了一句,继而分析,“这里设置了如此厉害的机关,说明墓主人一定不简单。” 毛长官的手下才不管墓葬里的主人是谁,他只想尽快回到上面去。他对四个人说,他要去向毛长官汇报情况,这就返回了。 四个人也没指望他留下,因为,他只是毛长官的随从,跑跑腿还行,跟他们一起冒险,恐怕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 等那人离开后,四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继续往里去。 四人的胆子都不小,金永良又是经常与死人骨头打交道的主,另外两人也可能是倒斗老手,所以,都没有打道回府的念想;加则,就此回去的话毛长官会不乐意,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天没点收获,这个穿军服的主肯定会认为没面子。 决定好了之后,四个人继续往里走,当来到耳室附近时,他们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他们可不想再来一场恶战,甚至,另外一间耳室也没打算进去,生怕里面也会有狰狞的机关俑人存在。 走了不多会,甬道到了尽头,几人将手电光照过去,发现前方是一个庞大的空间,之所以说庞大,是因为这样规模的空间不是一座墓葬该有的。 四人仔细观察,见这个空间里有很多古旧的建筑,几条石板路纵横交错地穿行其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古时候的小镇或村落。 “太他妈奇怪了。”金永良诧异地说,“按理说,甬道尽头该是前室,但是,怎么这里却像一座小镇哪。” 周仕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问三人,是否听说过太湖沉城的传说。 项离与另外一人摇了摇头,他们是从外省来的,对宜兴地界的事物不甚了解。 金永良倒是听说过,他听周仕林这么问,立刻明白过来,说:“仕林,你该不会说,这个地方就是被观音大士发火淹没的古城吧。” “我也只是猜测。”周仕林解释,“但如果不是被淹没的古城,这些古建筑就无法解释了。” “也对。”金永良点了点头,建议道,“不管是不是古城,既然来了,咱们就好好看看,保不准,能发现点关于这地方的线索。” 这个建议得到了一致认可,于是,四个人决定走近离得最近的一座房子,他们希望从房子的建筑特点,甚至屋里的陈设,能看出此处究竟是墓葬还是传说中的古城。 第十四章 墓中墓 来到房子边,经过几人仔细查看,得出一个让他们觉得意外的结果。 从建筑特点来看,这些房子年代并不久远,至多只是上世纪末,也就是清朝完结前的产物。 这样的建筑物实在无法与古代遗迹联系到一块,但它们却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一个古遗迹之中,这让四个人感到难以理解;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走进房子后,他们发现里面的陈设更不像是古物该有的特征,因为,家具等物件没有想象中那样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而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不久前还有人打扫过。 四人的心顿时悬空了,这种现象只能有一种说明——此处有人居住。 “娘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呀。”项离感到一片茫然,也感到紧张,他小声地说,“该不会,这地方还住着人吧。” “有这个可能。”金永良尽管从未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但他与上坝村唐家来往密切,而唐家的底细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恰巧是少数人里的一个,他说,“我猜,这地方可能还有活人,而这些人,应该是守墓人。” 金永良是依据上坝村唐家的真实身份来推测的,因为,唐家就是守墓人家族,而唐家定居上坝村之前,一直居住在鬼帽山溶洞之中。 这样的猜测在其余三人看来有点离奇,因为,守墓人生存在墓中的情况是不多见,甚至,是没人听说过的;但是,结合眼下的情况,这种猜测似乎是对的,要不然,古墓中怎会出现与墓葬特征格格不入的建筑群呢。 这座房子里不存在人,在四人检查过后被确定。 四人猜测,或许,别的房子里有人,他们得小心谨慎,因为,守墓人的职责是保护墓葬不受侵扰,而他们闯了进来,已经触犯了禁忌,要是被守墓人发现,结局一定非常的不美好。 经过商议,四人觉得,尽管此处危险异常,但没一点收获回去毛长官肯定不乐意,于是,硬着头皮做出决定,去别的房子找找;万一真要是遇上守墓人,好好解释,说他们是政府派来调查的,相信守墓人也会理解。 其实,这是一种掩耳盗铃式的想法,因为,守墓人不是普通人,在下狠手方面不会比盗墓贼差;再则,他们这样解释对方能信嘛,很大几率会将他们当成编造低级谎言的盗墓贼来对待,所以,这只能说是没办法情况下的办法。 四人小心翼翼地走去另外一座房子,结果,也没见有人;一连找了几座房,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没人存在,危险系数就低很多,四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疑惑,这么多房子,看上去不像是被废弃的,但为什么一个人也见不着呢。 “该不会,住在这里的人近期都搬走了吧。”项离猜测道。 “不会这么巧吧。”金永良说,“难道,他们知道咱们要来,提前离开了?” 种种猜测难以成为此处无人的理由,想要揭开真相,唯有继续寻找,于是,四人走向下一座房子。 这座房子的结构与前面看到的大不一样,不仅规模大了很多,而且,有点古怪,建筑格局与墓葬特征有些吻合,看上去应该是清朝之前建造的。 “这就奇了怪了。”金永良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此处是守墓人居住地吧,房子式样应该是差不多的,但这座房子……”话还没说完,便被项离倒吸一口凉气给打断了,金永良忙问怎么了。 项离指着房子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座房子有点古怪,像是……”他没再往下说,而是等着三人去分辨。 三人再次打量起房子来。 看了一会,金永良突然叫起来:“娘的,这他妈是棺材。”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项离说。 周仕林闻言吃了一惊,再看那房子,发现门窗都是石头的,整体看上去的确像是一副超大号的棺材。 这副棺材太大了,是以四人初开始以为是一座房子,现在,看清楚是一副棺材,心立刻吊到了嗓子眼里;四人都在想,这么大的一副石棺,难不成,里头躺着的是巨人吗。 细心的周仕林走去房子的一侧拿手电往前照了照,见巨棺后面是一座高大的石头砌成的坟茔。 他心里有些发虚,禁不住想,难不成,巨棺与坟茔是相连的,巨棺上的石门实质是坟茔的入口。 他走回去,将他的发现与想法告诉了三人。 三人听了心里的压力倒减轻了不少,因为,起先他们担心躺在石棺里的会是一个巨无霸,现在,听周仕林说巨棺后面还有坟茔,觉得巨棺与坟茔是一个整体,巨棺应该只是这座墓中墓的组成部分;石棺之所以建造得这么大,并不是安葬着巨人,而是富贵人家讲究排场,丧葬方面也是如此。 墓中之墓,这种墓葬结构虽罕见,但项离与金永良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古时候的人为了达到灵魂永生不灭的目的,在墓葬上花足了工夫,别说是墓中墓,就算建在人类难以到达的高山之巅,也是有可能的。 接下来,四个人达成一致意见,他们认为,这座墓中墓造得如此不一般,必是湖底古墓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保不准,就是这座古墓的中心,墓主人说不定就躺在里头。 为了回去好有个交代,四人决定进入墓中墓,看看能不能找到值钱的随葬品。 此次来太湖,四人均被告知是为了发掘太湖文明的发展历史,真正的用意却没人知道;但是,他们从那个脾气不大好,时时刻刻都摆出一副趾高气昂姿态的毛长官身上看出来,此次来太湖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价值不菲的冥器,能找到冥器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四个人里,懂得机关之术的当属金永良与项离,这两人都是盗墓世家的后代,对机关之术进行研究,是他们小时候就开始做的事情。 围绕怎样打开巨棺的门,两人在检查过后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都觉得,巨棺之门由机关操控是毋庸置疑的,重点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开门的关键,那是石门上一个鬼脸图腾;接下来,他们要考虑的是怎样触发机关让石门打开。 金永良说,这个图腾看上去很普通,但结构却很复杂;鬼脸的两只眼睛与整体是分离的,能活动,眼珠上有阴阳爻纹饰,由此他判断,此机关必定与八卦有密切关系。 他的说法得到了项离的认同,项离说:“我猜,鬼脸眼珠上的阴阳爻,需旋转到特定的位置,石门才能打开。” 开启机关的方法算是被确定了,接下来,两人按照八卦原理进行分析,觉得,此座古墓位于太湖底下,水是重要元素,那么,代表水的“坎”应该是基本卦位;而从地形上判断,太湖也与泽有关系,代表泽的“兑”就可能成为另外一个用以与基本卦位相对应的卦位。 对机关有研究的高手,做出的判断也不是绝对的,高手只是比常人懂得机关的原理,所以,两人推算出来的结果,也只能用也许、大概、差不离等词汇来形容,所以,想要打开石门,可能要进行多次尝试。 然而,机关这种东西通常是不友善的,一旦搞砸了,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又进行了一番推算,还估计出搞砸了之后会出现的情况;最后,能演算的都演算过了,再想下去也不会有别的结果,两人决定即刻开工。 周仕林与另外一人对机关一无所知,自然,两人被列为保护对象,被安排去相对安全的地方呆着。 根据演算出来的结果,金永良与项离分别负责鬼脸图腾两只眼球的转动。 第一次,失败了。 躲在一座房子后面的周仕林他们听到了密集的破空之声,料想,金永良与项离把事情搞砸了,机关被触发,弩箭射出来了。 两人吓得紧靠在墙上,不敢探头瞧上一眼,生怕探头便会被弩箭穿入脑门。 片刻之后,破空之声停止,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仕林担心金永良的安危,壮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吓得脸色都变了。 他看见,地上落满了严重锈蚀的弩箭,有些直接钉入了墙的另外一面,而原本在巨棺前操作机关的两人不见了踪影。 巨大冲击力是可以击飞人体的,周仕林心中骇然,不禁想,难不成,金永良与项离是被密集的弩箭击飞出去了。 他背脊上的冷汗流出来了,金永良不能出事,这是此次他来太湖的目的,金永良是他邀请来的,对方的安全他必须有保障;但此刻,人已经不见,对方是死是活无法知晓,这叫他如何不着急呢。 心急之下,他顾不得自身安全,大步朝着巨棺走去,沿途,满地的弩箭被他踩得吱咯作响。 就在他快要走到巨棺的石门跟前时,让他吓了一大跳的景象出现了,他看见,巨棺的一侧有个圆滚滚的东西伸了出来,看形状,像是一颗人头。 第十五章 巨棺 周仕林被看到的诡异景象吓得心里一麻,手电光立刻照过去,同时,手里已经扣了一柄飞刀。 “仕林,你走过来干嘛。”那个人头开口了,是金永良。 听到说话声,周仕林大大的松了口气,手里的飞刀悄悄放回到腰间的皮鞘中。 “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撞见鬼了呢。”周仕林说。 金永良与项离来到他跟前,金永良笑着说:“早晚会变成鬼的,不过,得等到老死之后。” 原来,金永良与项离已经预测到机关被错误触发会导致怎样的结果,是以在转动鬼脸上的眼珠后,两人迅速躲到巨棺的一侧,避开了众多的弩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见金永良安然无恙,周仕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你得去原来的地方呆着。”金永良说,并叮嘱周仕林,“不到我喊你,千万别过来。” 等周仕林走去房子后面,金永良与项离又开始转动鬼脸图腾上的眼珠,操作完,又迅速躲到了巨棺的一侧。 这次,他们成功了,只听得石门发出隆隆的响声,缓缓打开了。 两人等了一会,觉得安全后才走去石门跟前。 他们看见,门已经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没见有任何东西。 金永良将头探进门内,发现里面是一间石室,尽头的墙上有门洞,看来,是通往主墓室,也就是通往巨棺后面坟茔。 “仕林,过来吧。”金永良大声喊。 周仕林与另外一人走过来,见石门已经打开,朝里望了望,问金永良,是否现在就进去。 “对。”金永良回答,他叮嘱道,“我不清楚里面有什么,说不定还有机关,进去后,你们跟着我与老项,不要离得太近,也不要离得太远。” 他这样安排,是为了假如再遇到机关,而机关恰巧被触发,周仕林他们也好有逃走的机会。 金永良倒斗很多年,各种各样的机关遇到不少,他自认为这地方的机关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就像先前被触发的弩箭机关一样,是古墓中最为常见的机关之一,后头即便再遇到,他也有能力去破解。 他想得太轻松了,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自信过了头。 巨棺很高,但纵向距离却不长,四个人尽管走得小心翼翼的,却也很快来到了通往主墓室的门洞跟前。 就着手电光,金永良发现,门内又是一间石室,面积很大,以至于手电光照不到尽头。 石室的中央摆着很多石棺,有些摆在地上,而有些却放在基座上,但无论是摆在基座上还是地上的,石棺的体积都大得惊人,比寻常的棺材大出将近三倍。 “他娘的。”项离骂了一声娘,说,“这些棺材这么大,即便是内外棺结构,里面的棺材体积也不小。难不成,棺材里的主人都是大块头嘛。” 他所说的内外棺,是古时候富裕人家流行的一种丧葬方式,俗称棺椁葬,也称套棺葬,整副棺椁是有外椁与内棺组成,这样的结构,利于尸骸的保存。 眼下,石棺体积过大,即使是棺椁结构,内棺的体积也大得离谱,起码能装两米以上的人,而众所周知,两米以上的大块头在中国是很少见的;现在,这座墓中墓里却存在这么多大棺材,着实让四个人感到不解。 他们不禁想,难不成,这里是大块头部落的集葬地吗。 既然已经进得墓中,打开棺材来看看似乎成了必然,不单纯是为了寻找冥器,单说棺材里躺着什么样的人,就已经勾起了四人的好奇心;于是,在金永良的指挥下,四人摆开阵势准备开馆。 然而,不用开了,因为,四人才做好准备,离他们最近的一副石棺突然自己打开了。 四人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站定后谁都没出声,只是紧张地盯着棺椁,猜测棺材打开的原因。 因为没人说话,四周静得可怕,那只棺椁打开后也没进一步的反应,于是,四个人与棺椁展开了对峙。 一分钟过去了,金永良实在忍不住,他用手电照了照棺椁前的地面,发现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有几块地砖好像陷下去一点,尽管不是很明显,但金永良已经猜到,可能是他们无意中踩到了机关,是以棺椁才会打开。他提出建议,走过去看看棺椁的里边。 本着金永良到哪他也到哪的精神,周仕林自然得跟过去;金永良虽是倒斗高手,但论功夫,却跟周仕林没得比,有周仕林陪伴,就算出点意外,安全保障还是有的。 两人靠近棺椁,装着胆子将手电光照进去,只看了一眼,都是头皮一麻,脸色也变了。 他们看见,内棺之中有着怪异的尸体。 项离与另外一人见两人愣在了那里,知道棺中之物非同寻常,都走过去看;等看清楚棺材里的尸体时,也都变了脸色。 其实,内棺之中的尸体并没太过不寻常,只是没有腐烂,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新的,就像落葬才几天;让四人感到背脊发凉的是,棺材内竟胡乱叠放着七八具尸体。 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都有着清朝的特征,但四人可以断定,这些尸体绝不是清朝时下葬的,因为,衣服的成色太新。 “这他娘的不大对劲。”金永良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房子里没见着人,而棺材里却堆着这么多人。”说着,用手电光扫了一下为数众多的石棺。 三人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棺材里的尸体,可能就是居住在此的人。 “的确不大对头。”项离说,“假如说这里是守墓人的归宿地,那也必定是隔一段时间才会死一个人,不可能几天时间里全死光。你们应该看得出来,这些人入棺才没多久。” “要不,咱们打开别的棺椁看看。”金永良建议道。 他认为,如果别的棺椁里的尸体也和现在看到的一样,那么,就可以解开建筑群内没见到人的谜团,到那时,再去分析为何这些人会在短时间里全死光。 “行。”项离说,“搞不清楚原因总觉得不踏实,咱们就去瞧瞧。” 四人来到另外一副棺椁前,在地上胡乱踩了几下,棺椁便打开了。 他们凑近了一看,果然,内棺中也躺着好几个人,穿着打扮跟先前那只棺材里的一样。 “现在可以确定见不着人的原因了。”项离说,“可是,为什么会集体死亡的呢?” 造成集体死亡的原因,无非是大规模的杀戮或瘟疫,但经过检查,四人没发现这些人身上有明显的伤痕,也看不出病变的迹象,一个个都跟正常人一样,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些人不是躺在棺材里,和活人睡着了是没区别的。 “太奇怪了。”金永良挠了挠头说,“难不成,这些人是自己爬棺材里去的,是自我了结?” “怎么可能呢。”周仕林反对这种说法,“哪有活人会自己爬棺材里活活憋死的;就算偶尔有人想不开,也不一定要用这么古怪的法子来了结自己;何况,眼下有这么多人。” “但是,总得有原因呀。”金永良说,“假如不是自己爬进去的,而这些人既不是被杀,也不是病死,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棺材里的。” “这不是废话嘛。”项离说,“这正是眼下咱们想弄清楚的事情,没查出原因之前,谁也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说着,话锋一转,“其实,咱们也不用管这些,这里的人都死了未尝不是好事,省得遇上活的还要沟通解释,搞不好还要干架。咱们哪,再四下里找找,不管有没有发现,一会就回去。” 项离说得有道理,他们下来已经差不多两个钟头,还折了两名同伴,再待下去保不准还会发生点不美好的事情。 金永良对项离说不上有好感,甚至,还有点排斥,所谓,同行是冤家,在做事上谁也不愿意被对方抢了风头;现在,他见周仕林与另外一名同伴有点赞同项离建议的意思,心里竟泛起了酸意;不过,项离的话不无道理,此处诡异得紧,早点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所以,他也无话可说。 他心里在嘀咕,项离啊项离,跟你在一块肯定不会有好事。当父母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起这么一个触霉头的名字,项离,不就是斩首的意思嘛。短命,必将是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 金永良只是嫉妒项离偶尔显露领导方面的才能,暗中发发牢骚而已;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托他的金口,这番牢骚话不久之后便得到了印证。 四个人往前走了一阵,见除了石棺并无别的东西,便在项离的提议下折返了。 走出巨棺后,又四下里寻找,终于,他们在东南角找到了陪葬坑。 四人惊喜地发现,坑内随葬品数量多得惊人,少说也有百十来件,并且,不少古玉老瓷器都是上品,每件的价值起码是上万大洋。 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陪葬坑竟然有八个之多。 “他娘的。”金永良抚掌兴奋道,“这么多上好的冥器,随便带出去一件,都够好吃好喝一阵子了,何况,有这么多。” “别有歪念想。”项离警告道,“咱们是帮毛长官干活的,这些东西没咱们的份。” “我说你较什么真呀。”金永良不满地说,“我只是说说而已。” “好了,不跟你较真总行了吧。咱们这就回去交差。”项离说完,朝来时的方向挥了挥手,意思是,出发。 可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笑。 他忙看向三人,却发现金永良他们也在东张西望,似乎也在寻找笑声来源,便知道,发出笑声的不是他们。 第十六章 笑脸蟾蜍与罗盘 四个人的心随着笑声提了起来。 他们知道,此处的人都死绝了,所以,发出笑声的不一定会是活人。 如果不是活人,那会是什么呢,难不成,是鬼吗。 一想到鬼,四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不过分惧怕白毛粽子,因为,那玩意只是可怕了一点,但毕竟是实物,能看得见,是可以对抗并消灭的;但鬼就不一样了,没有实体,无法与之对抗;而且,这东西据说能变化出恐怖到极致的模样来吓你,通常,撞见鬼的人要么被吓傻,要么,直接被吓死。 笑声断断续续的还在继续,四个人愣了好一会,金永良才开了口:“他娘的。我猜,这地方的人一定没有死绝,肯定是守墓人装神弄鬼想吓走咱们。” 相比撞鬼一说,三人更愿意接受金永良的说法,毕竟,撞见活人好过撞见鬼,因为,活人也是可以对抗甚至被消灭的。 四个人镇定下来,小声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找找声音的来源,等找着了,假如真是有人扮鬼吓人,揪出来痛打一顿,让对方知道,他们不是善茬。 四人仔细听了听,发现笑声来自一个陪葬坑里。 金永良示意由他与项离扒开随葬品看看,他让周仕林与另外一人退开几步,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退开几步后,周仕林从皮鞘中取出三把飞刀,与另外一人严阵以待。 陪葬坑里的东西多,清理起来耗费时间,加则都是贵重器物,不能乱丢乱放,是以得小心翼翼的;再则,坑内发出笑声的不知究竟为何物,金永良与项离清理起来就格外小心了。 等清理完随葬品坑底露出来时,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 三柄飞刀被周仕林都快捏出汗来了,意外却没有发生;而让四人感到哭笑不得的是,此前他们以为是笑声,其实不是,而是陪葬坑内有一只硕大的蛤蟆在咯咯的叫唤,叫声通过众多随葬品传出来,有些发闷,听上去就好像有人在笑。 “妈了个巴子。”项离笑骂道,“老子还以为真撞见鬼了,原来,是这东西在作怪。” 金永良没有笑,眉头还紧锁了起来。 项离问他怎么啦,是不是被大块头的蛤蟆给吓着了。 金永良示意项离别说话,他盯着蛤蟆好一通观察,还用一根玉如意将蛤蟆翻过来看。 当蛤蟆肚皮朝天时,项离吃了一惊,他发现,灰色的蛤蟆肚皮上竟有一张诡异的人脸。 蛤蟆还在发出咯咯声,肚子一鼓一鼓的,那张人脸随着蛤蟆肚子的起伏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就像是在笑。 太过诡异的一幕看得项离鸡皮疙瘩都快长肉里去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问金永良,这大如菜盆子的玩意到底是不是蛤蟆。 金永良拿玉如意轻轻地戳了戳蛤蟆肚子,说:“这是笑脸蟾蜍,因它肚皮上的人脸而得名。” “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陪葬坑里的?”项离又问。 “那是因为守墓人坚信,笑脸蟾蜍有护宝的本事,是以一些罕见的墓葬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你的意思……这东西不是野生的?” “是野生的,但一旦被守墓人发现,便会捉来驯养,并派上用场。” “娘的。守墓人也太别出心裁了,找这么大的一只蛤蟆来护宝;护宝就护宝呗,还发出古怪的笑声,吓得老子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两人说话间,周仕林与另外一人走了过来,当见到坑内的大蛤蟆时,都愣了一愣。 周仕林胆子大,蛇虫鼠蚁自小他就敢碰,眼下,见到长相如此怪异的蛤蟆,不禁好奇心大增,蹲下去伸手就想摸摸。 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金永良拍开了。 “小心。”金永良说,“这东西是有毒的,直接去碰的话,两盅茶的工夫便会没命。”说着,将手中的玉如意递了过去,“不仅不能直接去碰,还必须用宝物去碰,要是换了别的东西,笑脸蟾蜍就会发脾气。”说着,问周仕林,“知道这玩意发脾气是怎样的吗?” 周仕林从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这种蛤蟆,自然不知道,当下,照实说:“不知道。” “笑脸蟾蜍发脾气时,会喷出毒液,谁沾上谁倒霉;中毒之人除了用笑脸蟾蜍口中粘液解毒,别无他法。” 听说此蟾蜍如此之毒,周仕林观察一下的念想立刻没影了。他将玉如意递给另外那人,意思是,如果那人想研究一下这只蛤蟆,现在正是时候。 那人听说蟾蜍毒能要人命,哪敢去研究,连连摇手,说,不必了,没那个兴趣。 搞清楚了笑声的来源,四人打算即刻返回,可就在这时,金永良又有了发现。 他将笑脸蟾蜍翻过来,想让大蛤蟆像原来那样趴着,没想到,在翻动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笑脸蟾蜍身下有一个罗盘。 起先,他以为可能是守墓人在放置笑脸蟾蜍时,把罗盘当成大蛤蟆的垫子了,仔细检查过后才发现不是,因为,罗盘尽管能旋转,却与坑底连在一起,他掰了几下,硬是没能掰得下来。 “我有种古怪的想法。”他对三人说,“我觉得,这个罗盘出现在这里很突兀。” 周仕林没听明白,问,此话怎讲。 金永良解释:“假如罗盘是放在坑里的,可以解释成守墓人将罗盘当成笑脸蟾蜍的垫子。可是,罗盘却是与坑底连在一块的,这种现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哦?说明了什么?” “说明,此处有机关,罗盘就是开启机关的关键所在。” “不对吧。”项离想了想说,“古墓中的机关通常是用来对付盗墓贼,或者,是保护宝藏之用。而眼下,随葬品都摆在这里了,很容易就能拿走,这个机关还有什么用呢?” “你对机关作用的了解不够全面,有些机关并不是用来防范什么,而是守住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项离还是不明白。 金永良看向罗盘,说:“比如,一道门。” 同为倒斗高手的项离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过来,兴奋道:“你的意思,坑底下还藏着东西。” “嗯。”金永良点了点头,说,“不过,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试过之后才能知道。” 倒斗之人都有贪欲,这种欲望不单是针对财宝,还包括强烈的揭秘心理,一旦发现有秘密存在,便会像着了迷一样设法去揭开秘密。 眼下,金永良与项离就是被这种欲望驱使着,两人都想搞清楚,陪葬坑下面会存在怎样的秘密。 此次进古墓,周仕林与另外一人只起到跟随与保护作用,处理事情不是他们的专长,所以,没有话语权;金永良与项离决定对陪葬坑里的机关进行破解,他们没有干涉,继续保持观望。 金永良小心翼翼地用玉如意将笑脸蟾蜍赶进一只大瓷盆中,将瓷盆放到一边后,与项离一起琢磨起罗盘来。 罗盘的结构与此前鬼脸图腾上的眼珠子差不多,都是用八卦原理来构造;两人很快推算出基本的卦位。 金永良再次让周文与另外一人走去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进行第一次破解机关的尝试。 两个卦位很快旋转到位,两人飞快地躲到一边;他们不知道此机关被错误触发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可以肯定,不可能再射出弩箭,因为,但凡大型墓葬中,很少出现相同类型的机关。 等了一会,没见任何动静,两人走过去看看,见陪葬坑还和原来一样没丝毫改变,觉得奇怪。 “我说老金,咱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项离说。 金永良没听明白,问:“什么意思?” “我在想,罗盘会不会只是个摆设,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不可能。”项离如此说,简直是在否定金永良关于罗盘是机关一部分的推测,他感到很没面子,说,“你是在质疑我的专长吗。” “不是这个意思。”项离不想跟金永良搞僵,毕竟是短期合作,完事后各奔东西,没必要搞得世间从此多个对手,他说,“我只是在怀疑,如果是机关,怎么转动罗盘之后没任何反应呢;按理,就算是转错了,也该出现惩罚结果的嘛。” 惩罚结果是古墓机关被触发后的一种表现,就像先前的鬼脸图腾,射出弩箭就是错误触发机关后的惩罚结果。 “我不是说过了嘛。”金永良强调,“不是所有机关都是歹毒的,这种控制暗门的机关,说不定没有惩罚结果,只是单纯起到钥匙与门锁的作用。”说着,问项离,“你见过用错钥匙会被惩罚的门吗?”还特别强调,“我是指民居。” “当然没有,谁会在家里的门上装暗器呀。”项离说,他觉得没必要争论下去,说道,“不说这些没用的,试试另一种卦位组合吧。” 金永良也不想跟他争,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团结一心争取顺利完成任务才是正道。 两人又开始捣鼓起罗盘来。 刚转了两下,意外便发生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旋转罗盘所致,因为,是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才猜测发生意外了。 凭借经验,两人知道,这是有人受到重创,只来得及发出这样的声音便晕死过去,或者,一命呜呼。 金永良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不远处的周仕林与另外一人,心说,难道,是他们出事了。 第十七章 讨论 这边的金永良正担心着,那边就传来周仕林急急的喊声:“永良,老项。你们快过来,出大事了。” 听到周仕林的喊声,金永良悬着的心立刻落了下来,同时,通过周仕林喊话的内容,出事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因为,周仕林喊声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了伤,那么,出事的必定是另外一个人。 他与那人从未有过交集,出了事也跟他没多大关系,都是奉命行事,毫无感情上的瓜葛,他要的,只是周仕林能平安。 两人赶过去,等看清楚状况,金永良才发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起先,他以为即便那人出事,只不过是受了伤,但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惨烈无比的一幕。 他看见,那人倚靠在石棺上,一根生了锈大拇指粗细的钢棍插入那人的太阳穴,从另外一边钻了出来。 钢棍是从石棺里伸出来的,有一排,看样子,像是触发了机关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那人是铁定找阎罗王拜把子去了,金永良与周仕林对这人的死亡没有太多感受,只是心情有点沉重;项离就不一样了,抱着那人嚎啕大哭。 两人通过项离“弟弟、弟弟”的哭喊才知道,那人竟是项离的亲弟弟,此次入墓纯粹是为了混一份工钱,没想到,把命搭在这里了。 对于弟弟的死,项离迁怒于周仕林,说周仕林没有保护好他的弟弟。 周仕林不知该说什么,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当时,他与项离的弟弟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金永良他们摆弄罗盘上,绝对料不到石棺内会有钢棍突然刺出来。 事实上,如果周仕林不是个练家子,听觉高于常人,关键时刻听出异样并及时做出反应,说不定,被穿脑而亡的就不止项离弟弟一人了。 经过检查,三人意外发现,触发机关的“元凶”竟是金永良与项离。 原来,石棺内的机关与陪葬坑里的罗盘是相连的,而从石棺内刺出来的钢棍,正是罗盘机关惩罚结果的一种表现。 获知真相后的项离沉默了,他明知刚才责怪周仕林是不对的,但弟弟的惨死对他打击太大,是以他固执地认为周仕林作为前清的武举,应该有能力保护他的弟弟。 短时间里三人都没说话,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最后,还是通情达理的周仕林开了口,他安慰了项离一番,也对没能及时挽救其弟弟的行为做出检讨,尽管错不在他,但他认了,能起到安抚项离的作用,受点委屈他认为值。 项离并没有领情,他平静下来后,自顾自走去陪葬坑,继续摆弄起罗盘来。 他要破解掉这个可恶的机关,让陪葬坑下的秘密得以曝光,为死去的弟弟报仇。 愤怒的情绪让项离的耐心迅速流失,理智也很快丧失,在尝试几次无果之后,他竟用上了炸药。 见他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金永良觉得不痛快了,对他说,倒斗摸金也要讲究规矩,不能破坏墓葬结构,以免惹来灾祸。 项离理智已失,哪能听得进去,对金永良的好言相劝无动于衷,结果,用炸药炸毁了罗盘,陪葬坑底部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内涌出无数水虱子来。 太湖里的水虱子不只是存在于水中,在陆地也能生存一段时间;数以万计的水虱子涌出来后,只半分钟的光景,项离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副骨头架子,整个过程惨叫连连,听得金永良与周仕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得跟钢针似的。 眼见着项离被水虱子噬去皮肉,两人心知这人已经追随其弟弟去了阴曹地府,便打消了施救的念想,舍了命地跑去来时的地方。 “金毛尸王”的手稿对此后发生的事情没做详细的介绍,只说,回到船上后,金永良向毛长官汇报过情况,毛长官说,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可以领赏走人了。 从太湖回到周家,金永良与周仕林约定,此后余生不再涉足湖底古墓,也不向外人透露此方面信息。 手稿结尾金永良写了一句话,他猜测,陪葬坑底下肯定还有空间,至于下面究竟存在什么,不得而知。 听周文讲述完手稿内容,高健龙想起件事来,他说,小时候曾听老辈人讲过,民国年间有部队在太湖中展开军事训练,动用了三条渔船,共有五十多名士兵;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数日后,有人在十几里地之外的湖岸边发现了那三条船,可是,船上空无一人。 当时,有人猜测,士兵们军训完后应该是回部队去了。 但有人反对这样的说法,因为,那三条船是租借的,用完不还不像是部队的作风。 后来,有种说法流传开了,说那些当兵的进入了湖底古城,再没回来。 “你们知道吗。”说完这些事的高健龙有些神秘地说,“那次带兵演练的长官,也姓毛。”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想到这样一个结果,带兵演练的毛姓长官,就是带金永良他们去湖中寻找古遗迹的毛长官,而带兵演练只是个幌子,其真实意图是起出湖底古墓中的随葬品。 “这有点离奇呀。”李成博说,“按理,那些当兵的肯定是带了武器的,即便遇上僵尸一般的傀儡,或者是别的东西,五十人,五十杆枪,别说是白毛粽子,就是僵尸王也被打成筛子了,怎么会有去无回呢。” “呵呵。”高健龙笑了笑,说,“小老弟,太湖底下到底存在什么,世人不知;说不定,他们遇上的不是一般的事物,要知道,古墓中的机关,厉害一点的,别说是五十人,就算是五百人,也有可能有去无回的。” 这种说法李成博还是认同的,因为,古墓中的确存在利害的大规模杀伤性机关,这些机关一旦被触发,几十人当场丧命也是有可能的。 “哎呀。”李成博面露忧虑,说,“假如五十名士兵的确是中了古墓里的机关尽数毙命,那么,咱们就算能找到古墓的位置并进入,安全还是无法保障啊。” 他贪图墓中随葬品,但钱物与命,自然是后者更重要;他担心的是,就算能进入湖底古墓,并找到价值连城的随葬品,没命回来,那还有什么用呢。他可不想步了项离兄弟俩或五十名士兵的后尘,成为后人考古发掘的对象。 “世上哪有绝对安全的事情。”周文知道李成博心中的担忧,对他说,“没点冒险精神干不了大事业。还亏得是什么什么世家的后代呢,胆子就这么一点。”碍于钱荣发他们在场,他不好明说李成博的身世,只能用什么什么来替代了。 “世家的后代不假,但命是革命的本钱。”李成博说,“老话说得好,金钱、美女为世人所求,但革命的本钱更重要。” “这是老话吗?”周文没听说过这句话,听着像是心灵鸡汤,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呵呵。”李成博讪笑着说,“听听道理就成,管他是不是老话呢。”事实上,这句话是他现编的。 李成博说话虽不正经,但话中道理还是有的,于是乎,围绕安全问题,众人又进行了好一会讨论。 在总结的时候,周文这样说:“湖底遗迹的大概位置基本可以确定,就在出现水虱子的区域。问题是,咱们该怎样避开水虱子找到入口并进入遗迹呢。” “这个好办。”高健龙说,“天下万物都有相生相克,水虱子也逃脱不了这个规律。太湖白鱼是水虱子的天敌,据说,只要有一条白鱼在,方圆百米水虱子尽数逃离。” 周文没有想到,凶残的水虱子竟会怕“太湖三白”美味里的白鱼,他说:“好,如果这个说法真能成立,一会,我去跟渔民定些白鱼。” “表哥。”杨丽提醒道,“白鱼又不是铁鱼,是会游走的。假如白鱼走了水虱子回来,不就得出大事了。我可不想表哥你变成一副骨架子。” 周文正喝茶呢,听到这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怎么说话的呢。”他拿起纸巾擦了擦,说,“你该不是在咒表哥吧。” “哪有呀。”杨丽走到周文身边,抱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表哥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呢。” 周文挣脱开来,笑着说:“把我说得跟一把年纪似的。”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小丽说得有道理,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让白鱼游走。” “很简单的嘛。”李成博大大咧咧的说,“买几条死鱼不就游不走了。” “馊主意。”周文瞪了他一眼,说,“你听说过耗子怕死猫的嘛。赶紧想想别的法子。” 一帮人又想了一阵,最后,筱雯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她说,看视频中水虱子出现的区域,大概有十平米,只需将该区域用网围起来,白鱼就无法游走,而水虱子却能通过网眼逃离。 “还是筱主任冰雪聪明,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这个办法可以说是众人能想到的最可行的一个办法,李成博不失时机地拍起马屁来。 土专家贪财好色筱雯早已了解,但是,自从龙门地宫李成博舍命救了她之后,李成博给她的印象有了很大改变,她认为,李成博实质上是一个表面油腔滑调,内在却懂得讲究情义的人。 “谢谢专家夸奖。”筱雯笑眯眯地做出了回应,她开玩笑似的说,“等进入遗迹时,还请专家保护小女子哦。” “必须的。”李成博被筱雯说得心花怒放,拍着胸脯说,“保护美女人人有责,你的安全包在我身上了。” 第十八章 周家的生意 遗迹位置得以确定,驱赶水虱子的办法也有了,接下来,众人决定分头行事去置办一些必需品,并约好第二天碰头的时间。 下午,周文去西望村菜市场找熟人定了一些白鱼,强调必须是活的。 作为“太湖三白”里的一员,白鱼被渔民捕捞上来后,基本被送去大大小小的饭店,无奈鱼少吃货多,想要鲜活的白鱼,如果没有熟悉的渔民,即便是隔天预定,第二天也不一定能拿得到。 解决了白鱼问题,周文回了一趟家,他想跟父母打听,太爷爷参与太湖古遗迹搜寻,有没有别的线索。 这次回去共有四人,杨丽拜访干爹与干妈是情理之中的事,作为她的保镖,烈风自然会跟着去。 李成博似乎已经成为了周文的影子,周文上哪儿他也上哪儿,这家伙心里还惦记着周家收藏室里的老物件,不过,此次跟周文回家,不单单是为了再次领略老物件之风采,还有别的目的;安吉丽娜.杨太漂亮了,多看一秒都是一种享受,他可不想落下任何看美女的机会。 到了周家,杨丽与干爹干妈在客厅里寒暄,李成博与烈风走去收藏室看老物件,周文没有陪他们,他来到另外一间屋子,这里存放着周家几代人的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翻找了一会之后,周文终于在记载太爷爷周仕林的册子上发现一段话,这段话与当年寻找太湖古遗迹有关,但没有对当时的寻找经过进行详细描述,而是写了从湖底古墓上来后发生的事情。 记载称,周仕林与金永良回到船上,汇报过情况后,对于项离他们的死亡毛长官只随意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更没安排人将尸体运回来。 当时,周仕林是这样想的,动荡岁月,百姓的命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宠物,死了也就死了,连落土为安的基本权利都无法享受到。 可以看得出,周仕林写下这段话并不是要记载什么,而是感叹世态炎凉。 客厅里,杨丽与周文父母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周文回来后便向父母问起有关太湖遗迹的事情。 老爸表示,关于太湖,他了解得也不多,家中资料相信周文也看过了,旁的他也不清楚。他叮嘱,对太湖遗迹的调查是好事,但那地方太过凶险,最好不要去。 他也只是提出建议而已,他不希望儿子冒太大风险,周家就这么个独苗,他更不希望周家落到后继无人的地步。 “阿文。”母亲开了口,“最近,咱家的生意做得不是很好,大市场不景气,很多企业跟着下滑。我希望,你能回来帮帮我们。” 经过几次冒险,周文深知生命与亲情胜过一切的道理,就像铁八爷,为了工作,几十年里没能与家人团聚,时时刻刻被思念之情煎熬,那样的滋味,他感受得到。 他也产生过回家陪父母的念想,毕竟,人活一辈子才短短几十年,而父母的年纪不小,保不准哪天会落个头疼脑热的,需要儿子来陪的时候,他却在数百里之外。 “妈,我会考虑的。”他说,语气很诚恳。 “要我说呀,你就回来吧。”李成博与烈风恰巧从收藏室回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李成博对周文说,“文哥,不是我说你,自古百善孝为先,服侍双亲是做人的本分。再说了,电视台有什么好的,成天扛着摄像机到处去溜达,辛苦不说,往往还落得被人当成揭黑幕的,轻则骂,重则暴打一顿。” “你少说两句。”周文瞪了李成博一眼,“回不回来我自有分寸。” “我也是为了你好嘛。”李成博说,“周家产业这么大,就算你舍不得媒体的工作,可以闲下来的时候找几个员工搞搞自媒体。现在的媒体类型多了去了,不一定非得去电视台。” 李成博说得有道理,周文也认同,事实上,他已经考虑过回家操持生意上的事情,也想过组建家族企业内部自媒体项目;但现在,对太湖遗迹的调查才刚刚开始,他认为事情得分先后与轻重缓急,回不回家,还不到着急思考的时候。 “行了,行了。”周文轻拍了一下李成博,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事情得一件件来。”说着,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对方说,“我说你小子竭力鼓动我回家不会是单纯为了我好吧。说,有没有别的目的。” “哎,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李成博申辩道,“我关心兄弟你有错嘛。再则,你们家的企业不仅仅是在陶瓷方面,古董行也是涉足的,假如你真的回来操持,说不定,往后咱们还能有生意来往呢。”说着,笑嘻嘻道,“大小我也是一个古玩店的老板嘛。” “你小子还说没目的。”周文又拍了李成博一下,“搞半天,是为自己的生意考虑的呀。”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多花点时间陪父母,是咱们做子女的责任。” “说得冠冕堂皇,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得,等太湖遗迹的事情有个了结,我会考虑的。” 聊了一会,周文问母亲,最近家族的生意出现了什么状况。 母亲说,市场大气候影响,企业只是连带影响到了。 周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两点多,就说:“这样吧,时间还早,我去公司看看。爸,妈,你们也别老是惦记这事了,我会考虑在合适的时候回来帮你们的。” 周家人说话向来不是随随便便的,周文也不例外,他这句话等同承诺,让父母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三点不到,四个人离开了周家。 周氏在本地有好几家店铺,其中,古董店位于公园路上的公园附近,其规模是行内最大的,是一栋五层大楼。 四人到达古董店后,周文并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在销售大厅内转悠。 这里的销售大厅不同于常见的店铺,厅内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家半封闭的铺子,这些铺子有些是周家直接管辖,大部分是外来户租用,是以整个大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市场。 周文不常来,而每次来也只是闲逛,所以,几乎没人认得。 逛了一会,一家铺子里传来的喧闹声引起了四人的注意,走近后看,见是有人在争吵,好像是有顾客不小心打碎了铺子里的东西。 四人走进去,正在与人争吵的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立刻转换语气,笑容满面地要四人稍等,接着,对争吵的对象说:“我不跟你争,损坏东西要赔的道理我相信你应该懂的。一会,市场管理员会过来,看过监控录像什么都清楚了。我要接待客人,你在这里等着。” “嗨,你怎么说话的呢。”客人情绪激动地说,“你把东西摆在过道旁边,而过道这么窄,十个人走过去起码有七个会碰到。你这是存心讹人。” 周文看见地上有紫砂壶碎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蹲下去检查了一下碎皮,对争吵的两人说:“两位,所谓,和气生财嘛。相信东西也不是故意打碎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争吵无益于解决事情。” “就是嘛。”老板以为周文帮他说话,说道,“我都跟他说清楚了,这壶我也不要利润只要本钱,但他硬是说我讹人,不愿意赔钱。” “这位兄弟,你给评评理。”顾客对周文说,“姑且不说他是不是故意将壶摆在很容易碰到的地方讹人,单说壶的价钱,他要我赔两万。” “啊?”这话出乎四个人的意料,李成博禁不住重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有点不敢相信地问老板“这把壶要两万?” “是的。”老板说,“这是一把清代老壶,是申锡的作品,两万只是友情价,是我一位好友转让给我的。” 如果是真正的老壶,而且,还是名家申锡的作品,两万的价值不仅合理,还有点偏低;周文起先没有细看,现在,听说那是一件清代名家壶,觉得事情不简单了,又蹲下去看了看壶的成色与印章,站起身后对老板说了一句让在场人都觉得意外的话。 他说:“老板。这样吧,我建议,客人付两百元钱了事。” “两百?”听到这个数字,李成博的表情如刚才听到两万时那样,大感意外,“等等,我搞不懂了,不是说两万嘛,怎么变成两百了。” “你搞不懂,但老板搞得懂。”周文平静地说。 到了此刻,老板才知道周文不是来做生意,而是来砸场子的。 “你懂个屁。”他粗着脖子对周文说,“你知道老壶的价值吗。” “知道得不多,但申锡的作品,两万不贵。”周文镇定地回答。 这下,老板觉得有点云里雾里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究竟站在哪一边。 “既然你懂,那两百块是什么意思?”他试探着问,他不想得罪人,特别是得罪立场不明确的人;他想:万一对方是在帮自己说话,要是得罪了,岂不是有点搞笑。 “那是因为……”周文慢吞吞地说,他的目光从老板脸上转移到地上的茶壶碎片上,这一刻,大家都在等他说出下文,而他却故意不说,这样的举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第十九章 清除蛀虫 老板等了好一会,实在没耐心了,忍不住开口催促,周文这才说,这把壶绝不会超过两百块。 “你……”老板这时才明白,对方真是来坏他好事的。他有些气急,叫道,“你凭什么说这壶只值这个价。” “凭什么,呵呵。”周文笑了笑,说,“就凭壶上的鞋油,就足以说明这把壶是赝品。” 周文看紫砂壶的眼光绝不会错,李成博是这么认为的;不说周文是紫砂壶产地丁蜀镇的本地人,单说识穿王利郎用赝品“大生”壶蒙人一事,就能断定其在辨别紫砂方面的造诣。 现在,听周文说那把壶是假的,李成博就认为那壶绝对真不了。 他捡起一块茶壶碎片闻了闻,冲着老板大声嚷嚷:“娘的,一股子鞋油味。你他娘的用鞋油做旧也太他妈没水准了吧。” 在古玩界中,有各种各样的做旧方法,而涂抹鞋油成本最低,也是最拙劣的做旧办法。 见花招被识破,老板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骂道:“哪里来的小赤佬,敢坏老子的好事。”说罢,撸起袖子,做出开打的架势。 “切。”李成博轻蔑地看着老板,头也不回地招呼身后的烈风,“老烈,有人要比划拳脚呢。” 烈风铁青着脸,走到老板跟前,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老板见烈风比他高出一头,像座铁塔,当下怂了,说了一句:“咱是文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靠。”李成博觉得好笑,说,“就你这样还是君子,那满世界都没小人了。”说着,威胁似的说,“识相的,拿两百块钱完事。要不然……”他拍了拍烈风的肩膀,“拳头比沙包还大,你受得了嘛。” 老板原本就不是个胆大的主,平时,仗着本地有混社会的朋友,狐假虎威欺负人,现在,遇到难缠的对手,只能妥协,当下,拿了两百块赔偿金了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还没完,在管理员来了之后,周文明确指示,老板的讹人行为有损古董店名声,留不得。 至此,老板才知道,坏他好事的小青年,竟是周家的独苗,这栋楼未来的主人。 娘的,瞎了我的狗眼。 这是老板在签订解除铺子租约后心里响起的一句话。 解决了摔壶事件,四个人又转了一会,周文查出了导致生意下滑的原因,是经理疏于管理,致使少数商户对客人使用了坑蒙手段,从而坏了信誉。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丁蜀镇就这么大点地方,从事古玩买卖的又不多,周家古董铺子老板坑人的消息很快传开,真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呀;对客人来讲,此处欺客那就换个地方做买卖,从此,周家古董店很少有人来。 找到了问题根源,周文觉得,有必要治一治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经理,于是,四人直奔五楼,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室内一名妖艳的女子正在泡茶,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男子朝四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们找谁呀?”女子问,语气有点冷。 也难怪,作为这个营业场所的高管,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哪怕是员工,或是各店铺老板;更何况,周文他们在女子与经理模样的人眼中只是陌生人,不敲门就闯进来,是以两人认为对四人无需礼貌。 “谁是经理。”见女子说话的语气不友好,李成博觉得来气,他老实不客气地问。 “你们想见经理,有预约吗?”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预约?”李成博更来气了,大声说,“见你们经理还要预约,你当我们是什么。” “预约是规矩。”女子寸步不让,语气有点盛气凌人。 “呸,屁规矩。”李成博呸了一声,说,“好,你说规矩,那咱们就来讲一下规矩。作为一个经理,占着茅坑不拉屎,该做的工作不尽责,成天呆在办公室里泡美……”他原本想说泡美女,可是,见女子实在谈不上美,如果不是妆化得浓,穿的衣服暴露了一点,基本没人会注意。他改口道,泡大婶。 “你……”女子被说得有点气急。 “我什么我。”李成博没给对方说下去的机会,大声道,“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经理,应该主动卷铺盖走人。” 经理模样的男人倒没生气,或许,在他看来,四人可能是竞争对手派来闹事的。 他暗想,对手倒是肯下血本,连外国佬都请出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四人,说:“我就是经理,说吧,有什么事。” “你耳聋是不是。”李成博不客气地说,“刚才没听清吗,你得卷铺盖走人。” “你是什么东西。”男人沉不住气了,语气阴沉地说,“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说着,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保安处吗,喊几个人来。”看样子,他是打算让保安送客了。 周文没有说话,他要看看经理到底有多大能耐。 几分钟后,五名保安在市场管理员的带领下火速赶来,一进门,管理员便问经理有何吩咐。 经理懒散地指了指四个人,只说了两个字:“轰走。” 管理员却没动,他在楼下已经见过四人,知道周文的身份,是以在听到经理说出轰走两个字后,脸上尽是意外的表情。 他生怕听错了,问经理:“您说什么?” “轰走。”妖艳女子抢着说,用的是轻蔑的语气。 “轰……走?”管理员越发觉得迷惘,又问了一遍,“您的意思是说,把咱们董事长的公子轰走?” 此言一出,经理与妖艳女子都是意外的表情,两人看着四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傻了吧。”李成博幸灾乐祸地说,“该走的是你们。”还讥讽似的说,“要不要五位保安大哥送两位一程呀。” 十几分钟之后,经理与妖艳女子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走了,走得极其狼狈;他们没向周文解释,也没要求改过的机会,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先前的话说得太绝了,已经得罪了周家未来的掌门人,提不提出要求结果都一样,周文不会给他们机会,丢饭碗是他们今天必须经历的阵痛。 蛀虫得以清除,本应该是件好事,但周文却眉头紧锁,因为,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此栋大楼的管理层必须有人马上来顶替,否则,无人管着,说不定,很快又会出现更多的蛀虫来。 见周文愁眉不展的样子,李成博觉得奇怪,想问问怎么了,但转瞬便了解了周文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下,毛遂自荐地说,要不,由他来顶一阵子,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进行调整。 周文说不妥,倒不是不相信李成博的能力,而是李成博在南京的古玩店要有人打理,单靠一个伙计与耿爷撑着,是远远不够的;并且,耿爷年事已高,身边没个人照应也是不妥的。 两人的对话都是建立在心有灵犀的基础上,没有事先口头上说出对话的原因,是以杨丽听得云里雾里的,她问周文:“表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周文说出了原因。 听罢,杨丽想了想,说,要不由她来担任经理一职,反正,她在美国也无所事事的,老呆在家里也闷得慌。 表妹有何等才能周文并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在他印象中,杨丽始终是个天真活泼且具有破坏力的小女孩;尽管十年未见,对方长得与顽皮形象有点不吻合了,但早先的印象太深刻,是以他认为表妹只是个任性的富家千金,不一定能胜任古董店经理一职。 见周文没有表态,杨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怎么,表哥还小看我了。我告诉你,我们杨家在硅谷的软件公司是我一手创建的,不比你这古董店规模小。” 杨丽说到的软件公司周文听说过,规模的确不小,而且,在软件行业内有一定的知名度;早先,周文以为该公司是由杨丽父母操持,现在听来,才知道竟是杨丽打下的江山。 “那行。”周文表态了,尽管他对一个搞软件的丫头能否做好古董买卖还不确定,但周氏古董店缺的是管理人才,至于古玩方面的专家,店内随随便便的就能找出七八个来,“说吧,有什么要求。”他问杨丽。 杨丽笑了笑,说:“月薪这个数。”说着,竖起五指。 经理一职的待遇比较优厚,月薪标准是三万,现在,周文见杨丽要这个数,觉得尚在接受范围内。他想,毕竟是表妹,又是富家千金,五万的月薪对杨丽来说,也许只够平常的零花钱。 “行。那就说定了,月薪五万,明天就来上班。” 他满以为杨丽会兴高采烈地答应,却不料,杨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却摇手说,不是五万。 周文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难不成,顽皮丫头要的还不止这个数,她要的是五十万。这可要了卿命了,五十万,对周家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月薪五十万那得是大企业老总才有的待遇呀。 他觉得心中纠结,不知不觉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他想,杨丽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是无比尴尬的。 第二十章 踩点 然而,尴尬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周文紧锁的眉头在杨丽说出一句话后立刻舒展开来。 杨丽说:“表哥,月薪我只要五千。” 周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五千?”随即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在逗我玩吧。”他认为调皮的表妹一定是在说笑,说什么要担任经理一职,肯定是闹着玩的。 杨丽却认真起来,说:“你看我严肃的表情像是闹着玩的嘛。”说着,还将粉脸凑到周文面前,纤长的手指指着自己嫩滑的脸颊。 也许是凑得太近的缘故,周文的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说:“好好,不是闹着玩。但你说只要五千,我实在没想到。” “你看啊。”杨丽解释,“我家条件还可以,是吧。我又不缺钱花,要太多也没意思,有五千块钱月薪,足够我每个月的零花钱了。” 这话让周文听得舒坦,却让李成博心中犯起了嘀咕:我靠,五千块钱零花钱,也只有富家千金才有的待遇;换了寻常百姓,那可是正儿八经养家糊口的生活所需呀。 这事很快拍板了,在决定好走马上任之后,杨丽打电话给父母说明了情况,说是要在国内居住一段时间,要他们别担心。 稍后,周文与杨丽签完约,决定晚上去竹海找一家饭馆好好吃一顿,为杨丽上任庆祝一番。 傍晚时分,镇上某家饭店的雅间里,有两男一女在吃饭。 其中一个男的说:“廖总。没想到,咱们同一天被踢出来,真他妈憋屈。” “荣老板。世事多变,今天这样的局面尽管出乎我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被称作廖总的男人,正是被周文解聘的周氏古董店经理,他说,“咱们之所以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因为寄人篱下,在别人的屋檐下,哪有长久的道理。” “是啊,荣老板。”唯一的女人开了口,她扭动着腰肢,像条水蛇一样绕到被称作荣老板的男人身边,在敬了对方一杯酒后说,“按理,你与廖总都是干事业的料,只是条件尚未成熟,所以,只能在周家的店铺里屈就。要我说呀,或许,离开古董店倒是一个机会,一个打江山的好机会。” 荣老板,就是被周文他们坏了讹人“好事”的古董店老板。 “呵呵。”荣老板苦笑了一下,说,“打江山,说得容易,但咱们有能力去打嘛。” “怎么没有。”女子帮荣老板满上酒,说,“你是廖总的铁哥们,廖总有发财的机会自然会想着你;这不,发财的机会来了,如果,这笔买卖做成,咱们就有足够的资金开一家古董店,到时候,就不用寄人篱下。” 刚被赶出古董店,荣老板正觉得走投无路,现在,听女子说有发财的买卖,自然兴趣浓厚,他忙问是怎样的买卖。 “这就得听廖总介绍了。”女子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荣兄。”廖总说,“不瞒你说,我有个拍电影的朋友,这阵子正好在宜兴拍片,他的剧组需要几件古玩道具,我建议兄弟你去跟他合作。” “电影道具?这就是发财的买卖?”荣老板觉得云山雾罩的,“几件道具才值几个钱,这与发财好像不搭边吧。” “哈哈。”廖总笑了笑,说,“当然不搭边,但是,道具生意只是起到跳板作用,一旦合作了,就能通过跳板走上大买卖的船。” “哦,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拍电影的朋友手里有大买卖的资源?” “正是。” “是什么样的买卖,能透漏一下吗?” “当然。”廖总说完两个字后,如此这般说了好一阵,内容自然都跟大买卖有关。 听完,荣老板并没有显现出高兴的表情,而是有点担心,他说:“这笔买卖的确诱人,但风险大得撑天;要知道,干这事是要冒着蹲大牢甚至挨枪子的风险的。”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兄弟你应该懂的吧。”廖总端起高脚酒杯,“这一票如果干成,咱们就能开一家像样的店铺,到时,你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买卖,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说完,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荣老板原本就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只稍微犹豫了一下,理智便在利益的强大攻势下垮塌;他举起酒杯跟廖总碰了一个,说:“干。” 夕阳下的太湖边,有三个人正在交谈,导演蒋淑云正在定位第二天需要拍摄的场地,她觉得有一块空地比较合适,说此处搭建帐篷以及使用蓝绿背景都很方便,而且,不远处的湖水中还有小范围的芦苇,这对画面的美感能起很大作用。 金三胖却不这么认为,说,探险带点灵异的片子,拍这么美反倒弄巧成拙,又不是古风仙侠,应该将不远处一个有很多大石头的地方作为拍摄点。 他是制片人,是资金保障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整个剧组的老子,蒋淑云只是导演,只有话语权,而决定权自然归金三胖所有;简单商议过后,金三胖选中的地方就成为了拍摄点。 “叔,您帮看看,那块地方有没有问题。”金三胖对金岳霖说。 “走,咱们过去看看。”金岳霖说。 三人走到那里,金岳霖从挎包里取出罗盘,东看看西看看,瞧了好一会才说:“倒是没问题,但不是拍摄的好所在。” 这话金三胖没听懂,问:“既然没问题,为什么不是拍摄的好地方呢?” “喏。因为那个。”金岳霖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金三胖看过去,见将近百米远的地方有个帐篷。 帐篷有点大,式样与剧组使用的有点类似,金三胖知道,那样的帐篷绝不可能用作私人野营,只可能是当工作站来使用,而一般能用到这种帐篷的,要么是剧组,要么是军事单位或环境考察小组,或者,是考古队。 “叔,您说对方是什么来路?”金三胖问金岳霖。 “不知道。”金岳霖摇了摇头,“不过,离这些人远一些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生怕蒋淑云听不懂似的,金岳霖还解释,世人有追星的怪习惯,看到剧组就以为有明星在;远离人群是为了避免被围观,确保拍摄工作的顺利进行。 这话说得合理,蒋淑云也是能接受的,但她觉得奇怪的是,金岳霖与影视专业浑身不搭边,而金三胖却花大价钱聘请了来,还带着风水先生才用到的八卦罗盘。 不过,她也只是存有小小的疑问,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剧组为了完成拍摄任务,企求顺利也不是罕见的事情;大部分剧组开机前都要进行开机仪式,而仪式上进行供奉与烧香膜拜,已经成了传统。 只是使用的道具不同,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企求顺利。 她这么想,心中便释然。 三人上车,开了一段距离后,一直观察车窗外环境,并不时摆弄罗盘的金岳霖忽然喊停车。 下车后,金三胖与蒋淑云跟在金岳霖后头,走到湖边一块空地上停下;两人发现,这里的一切非常巧妙,竟融合了他们理想中的拍摄条件。 空地前方便是太湖水,左侧有成片的芦苇,而右边却是怪石嶙峋,取美景也好,制造灵异氛围也罢,他们的要求都能在这地方得到满足。 “叔,这地方不错。”金三胖说,还征求金岳霖的意见,“您觉得怎么样。” 其实,地方是金岳霖看上的,否则,他也不会喊停车。 他发现,此处环境与风水书籍中记载的宝地特征相似,如果把空地当成宅子,左边的芦苇荡就是聚财之所在,而右边的怪石则是守护神的象征,融合到一起,财运有了,安全也有保障,由此可以判断出,此处乃绝好的风水宝地,若在此建墓,不说是帝王将相级别的,起码也是富可敌国之主的最终归宿。 当然,金岳霖看上这地方并不是为了建墓,即便想建,国家政策也不允许;事实上,他是在依据一本寻宝笔记寻找古代遗留在太湖里一个存有众多宝藏的所在。 笔记上称,太湖沉城一说不可信,因为,假如历史上真发生过大规模的地质变化,史料中不可能没有记载;所以,记录笔记的人认为,所谓的太湖沉城,只不过是个幌子,是有人为了隐瞒曾经发生在太湖里的一件事情,编造出来的故事。 笔记上还提到,早在清朝末年,笔记主人的父亲曾依据线索在宜兴界内的太湖边找到了古遗迹的入口,但鉴于当时的条件,无法进入,不过,从入口内沉积物下挖出来的部分古陶器残片来看,湖底极有可能存在一个古建筑群,或是一艘运载古陶器的大船,如果,能进得其中,必定能揭开太湖沉城之谜。 太湖沉城之谜对金岳霖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他只想找到古城入口,并设法进入,看看能不能找到笔记的主人,他的父亲,人称“金毛尸王”的金永良。 第二十二章 勘测 “对,这种人得小心提防。”荣建勇对周文恨之入骨,但苦于没实力跟周家对抗,只能用言语来发泄心头之恨,“周家自清朝起就做古董生意,我就不信他们经手的物件来路都是正的。” 金三胖有些担忧,他对金岳霖说:“叔,光小心提防恐怕不够,咱们只是剧组,没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是不可以对古遗迹进行勘察;而节目组通常在拍摄与考古、文物有关的节目前,都会预先向有关部门申报或沟通。”言下之意是说周文他们可能有勘察古遗迹的批示。 “嗯。”金岳霖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形势对咱们不利。既要抢在这些人前面找到并进入遗迹,还要做事不能太明显,难度不小。”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事在人为,至少,我认为咱们在寻找遗迹方面有优势。旁的不说,单说对古墓的了解,咱们金家在江南还是排的上号的。” “那就有劳叔您了。”金三胖说完,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太湖,心中多种情绪在缠绕,有兴奋,也有担忧,更有戒备。 又过了半小时,从浙江请来的潜水员根据金岳霖的指示,在某个区域里发现了大量水草,水草下能见到一些陶瓷残片。 “先回来。”这是金岳霖接到潜水员汇报后给出的指示,他要看看对手接下来会怎么做。 片刻,通过望远镜,金岳霖发现节目组那边的机帆船停在湖中发现水草的地方,让他不明白的是,船上的人正往湖里撒网。 他将望远镜递给金三胖,要对方看看。 金三胖看过之后,也觉得奇怪,对金岳霖说:“叔。这些人到底干什么呢,难不成,是来拍渔民捕鱼的?” “不会。”金岳霖断然否定,“我猜,他们是在架设安全设施。” “安全设施?”金三胖没听明白,说,“不会吧,太湖又不是海,没有鲨鱼或其他攻击性较强的鱼类。” “没有鲨鱼不等于没有危险。我估计,他们一定发现有危险存在,才这样做的。”说着,问刚返回的潜水员,在水草里还发现了什么。 潜水员说,基本没其他东西,除了一些黑色的小虫子。 金岳霖问虫子的大致形状,潜水员说虫子太小,肉眼几乎无法辨别。 一听这话,金岳霖似乎明白了,说了声,这就对了。 金三胖忙问是怎么回事。 金岳霖回答,太湖中存在领地概念极强的水虱子,那东西攻击性很强,一旦它们认为有东西入侵,就会像食人鱼一样发起攻击。 金三胖听了有些害怕,潜水员更是变了脸色,想想他们刚从虫子窝里回来,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 “看来,那帮人里有高手。”金岳霖说,“因为,了解水虱子习性的人不多,就算下过水斗的,也没几人遇到过;而遇到还能逃脱的,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那咱们不是没办法抢先进入遗迹了。”金三胖担忧地说。 他为此次行动下了血本,为了掩盖捞冥器的事实,他甚至动用整个剧组,而剧组几十号人外加设备,每天的开销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计划泡汤,那他先期投下去的钱就打了水漂,尽管大部分钱都是赞助商出的,但别人的钱也是钱,更何况,那些钱已经名正言顺地进了他的腰包。 “也别太担心。”金岳霖安慰道,“如果湖底古城正如先前所料只是个墓穴,那么,进入的口子应该不止一个。” 他还强调,太湖沉城传说由来已久,几百甚至上千年内不可能没有人动过一探究竟的念想;只要仔细找找,说不定,附近会发现地耗子打的盗洞。 这是没办法情况下的办法,金三胖想,即便希望渺茫,也只能找找再说。总不能看着那伙人进入遗迹,而他们只能干瞪眼。 正如金岳霖所料,不久之后,他们真的在一个隐蔽的所在找到了一条盗洞。 盗洞位于一座老旧的房子的一侧,说来奇怪,这座房子可以用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来形容,方圆几里地就孤零零的耸立着一座房子;并且,结构也比较奇特,墙壁全由石头砌成,屋面盖着黑瓦,门楣与门框都是石雕的。 这样的结构若只是听描述,很容易联想到古建筑,但这座房子却与古建筑没任何关系,因为,建造得过于简陋、粗糙,看上去更像是废弃了的猪圈。 凭借经验,金岳霖料定,此建筑必定是早年养鱼人栖身之所在,或是民兵训练时用来存放装备的,后来,废弃了。 他与金三胖、荣建勇走进房子,见屋内是一副破败的景象,看样子,此处废弃不止一年两年,至于为何没有拆除,无法知晓。 盗墓贼最喜爱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下手,这座房子在整个区域里就像一座孤岛,倒是适合搬山客的胃口。 找了一会,没有任何发现,金三胖不由怀疑这里只是一座废弃的房子,没别的意义。 然而,金岳霖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此座房子能存在到如今,一定是有原因的。他让荣建勇查出房子的归属。 由于荣建勇在附近有熟人,只打了几个电话,便问清楚了房子的归属,不仅如此,还问明白了房子为何没有拆除的原因。 原来,在几年前,房子的主人也有过拆除的念想,可是,就在准备拆除的前几天,一位外地人找上门来,花了大价钱租用了房子,租期为五年,听说是为准备开办鱼类养殖场用的。 可是,在外地人搬进去两个月后,人就不知所踪了,到了今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再有几个月就到期,可房子却一直空着。 尽管房主觉得奇怪,但想着租金已收,按约定做事就好,等到期后,不管租用人出现与否,将房子收回来便是;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管不着。 金岳霖听完荣建勇的汇报,饶有兴致地在破屋内踱步,他已经断定,租用房子的人应该也是奔着湖底古城来的,只是为何人间蒸发,不得而知。 既然租用房子的人是为了湖底古城而来,那么,极有可能会在房子内部或附近开挖盗洞,屋内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发现,那么,若真有盗洞,必然存在于房子附近。 想到这里,金岳霖快步走出屋子,金三胖与荣建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屋外,金岳霖并没急着寻找,而是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房子面朝太湖,北边是村落,而东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田地。他分析,如果有人想在此处开挖盗洞,那么,绝不可能选择有人能看见的北边,只会在绝对无人的东南方。 他兴奋起来,拍了一下金三胖的肩膀,说:“跟我来。” 三人快步来到房子的东南边,只找了一小会,便在一堆烂稻草下发现了一口井。 这口井看上去与过去江南人家常见的井没多大区别,但井绳特别粗,而且,挂在井里的不是水桶,而是竹篮子。 金岳霖将篮子拉上来一看,发现里面有碎土与干巴了的淤泥,拍了一下大腿道:“就是这里了。” 至此,金三胖与荣建勇才明白金岳霖为何急冲冲的从屋里出来,也明白金岳霖说的就是这里了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想到盗洞会在什么地方了。 “一会,你分配一下,晚上,让其他人住帐篷。咱们三个和潜水员来房子里过夜。”金岳霖对金三胖说,继而问荣建勇,“东西都置办好了吗?” 荣建勇答道:“放心吧金叔,东西都置办妥了。” “嗯。”金岳霖点了点头,说,“一会,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置办的东西搬到这里来。” 湖中,高健龙指挥潜水员架设好围网,水中的水虱子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密集出动,一时间,网内出现了大片黑色的虫子,乍看上去,就像是浑浊的污水。 白鱼放下去时,大家心中没谱,不知道白鱼能驱赶水虱子的法子管不管用,直到密集的水虱子尽数离去,才放下心来。 赶走水虱子后,两名潜水员跳入湖中,他们在湖底的水草下发现了陶瓷残片。 高健龙看过残片,兴奋地说,且不论能不能找到遗迹,单就这些残片来说就是很大收获,因为,这些东西起码是明代或清初的产物。 这个发现让众人都觉得高兴,特别是李成博,拿着残片左看右看,心里在想,如果能发现完整的明代物件,那就发了,放在古玩店里倍有面子。 过了一会,潜水员有了重大发现,说是在淤泥里摸到了大块的硬物,到底是什么不好说,因为,有淤泥覆盖,假如马上清理,湖水便会浑浊,到时,更看不究竟。 高健龙想了想,通过对讲机让岸上的工作人员找些蛇皮袋来。 工作人员照办,不一会,便驾驶着皮艇将蛇皮袋送了来。 高健龙将袋子交给潜水员,要他们将硬物上的淤泥放进袋子里,说这样去清理,能保证湖水不会大范围浑浊,水下能见度也不会大幅度降低。 半个小时之后,硬物上的淤泥被清理掉一些,通过水下摄像机发回来的画面,一只刻有望天吼纹饰的石鼓的一部分,便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二十三章 死门墓葬 又经过十多分钟的清理,石鼓已经完全显露出来。 潜水员回船上休息时说,石鼓不是独立的,好像只是一个巨大平整的物体上的一部分,因为,仔细摸索过,摸了五六米也没摸到头。 平整的,巨大的,这两个关键词启发了李成博的灵感,他曾听耿爷说起过与此特征相似的一种墓葬结构。 他问潜水员:“石鼓上的纹饰是阴刻还是阳刻的?” “阳刻的。”潜水员回答,还强调,“所有纹饰都是阳刻,包括极细小的吉祥草纹。” “这就对了。”李成博一拍大腿说,“我师父曾讲起过一种罕见的墓葬结构,叫做双生墓。” 接下来,他简单介绍了此种墓葬的特征与来由。 据说,明代刘伯温在宜兴小住时,身边有一随从;此人孔武有力,还懂得奇门遁甲,特别擅长阵法,曾辅助刘伯温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为八位身份显赫之人修建阴宅,其中两座便在古阳羡境内。 倒斗行内流传这样一种说法,八门墓主人个个都是富可敌国的主,生前拥有大量贵重的器物,这些人为了死后继续享受活着时拥有的一切,将部分价值连城的器物当成了陪葬品。 墓中有宝贝,自然会引来盗墓贼,于是,墓葬的防盗措施就成了建墓时重点考虑的问题。 刘伯温在建造这八座墓时,采用奇门遁甲中八门不同的特点,将墓址选在八个几乎无人能寻到,或者,即便知道地方也无法到达的所在。 古阳羡,也就是当今的宜兴,境内有八门中的两座墓,其中一座大致位置已经被倒斗行的人知道,应该是在离墨山中,但确切位置却无人知晓。 另外一座,自墓建成后,至今无人了解,只知道此墓是八门中的死门,墓门为平躺着的,面积很大,门上有一对阴阳石鼓,石鼓上有望天吼石刻,两只石鼓最明显的特征是,鼓上纹饰一为阴刻,一为阳刻,寓意阴阳永隔不可逾越。 李成博说,据闻,实质上,刘伯温并没有参与八座墓的设计建造,这八座墓,全是由他的随从一手完成;而且,墓葬落成后,参与建墓的工匠全都下落不明,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其中,包括墓葬的设计者兼总指挥,那个刘伯温的随从。 听完介绍,高健龙认为,湖底那块与石鼓相连的巨大物体,肯定是墓门;并且,淤泥里还发现了有明代特征的古陶残片;根据这些特征,基本可以确定,此墓便是八门墓葬里的其中一座。 高健龙说:“怪不得说是即便知道八门墓葬的位置也无法到达,原来,墓葬的选址这么绝,选在湖底;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的确是知道位置也难以到达。” 湖底有古遗迹,不管是古城还是墓葬,能有发现总是好事;但是,问题也来了,刚才,李成博提到,这座墓位列八门里的“死”门。 死,是一个全人类都惧怕并认为不吉利的字眼,但凡与这个字有关的事物,基本都是坏事;现在,这个字用在了一座古墓上,说明,此墓必定凶险,贸然进入肯定会遭殃。 几个人里,高健龙对奇门遁甲颇有研究,李成博也略懂点皮毛,两人交流了一会,一致认为,死门为凶门,与好事浑身不搭边,只宜吊死送丧,捕猎杀牲或刑戮争战;由此可以推断,葬于此处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很有可能是个生性暴戾的武将或地方官。 见大家讨论起墓主人的身份,周文发表了意见,说,眼下还不到讨论这事的时候,现在要考虑的是,如果湖底真的存在一座古墓,怎样才能打开墓门并进入。 李成博说,既然是八门墓葬中的一座,那么,开启墓门就必须参考八门的特征。 他说,死门五行为土;天时方面显现为云、雾、雨;据此,可以判断出,为何大雾天湖中才会出现神道,因为,与死门天时方面的雾有关联。 如果要打开墓门,着重要考虑的是死门的方位。死门位于西南,也就是说,要在墓门的西南角上找找,说不定,开启墓门的关键就在那个地方。 尽管李成博介绍奇门遁甲的语气实在缺乏仙风道骨的韵味,甚至,很随意且带点油滑的味道,但说出来的话高健龙还是赞同的。 高健龙说:“小李说得没错,假如确认这座墓是依据死门来建造的,那么,重点的确是在西南方。” 明确了位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全清理掉墓门上的淤泥与杂物,工程量不小,单靠两名潜水员,估计得忙活半天;为了节省时间,周文进行了全体总动员,让几个水性好的人也参与清理,反正,潜水服有好几套,这些人要做的,只是临时掌握一下潜水以及清理淤泥的要领。 时间过得很快,在潜水员讲解完潜水要领之后,快到饭点了,周文叫的外卖也在这个时候送到;于是,船上的,岸上的人统一开饭。 刚吃完,周文便发现岸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苗条一个粗壮,竟是杨丽与烈风。他觉得奇怪,因为,杨丽今天得去古董店报到,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他打电话给杨丽,说,怎么,第一天就旷工了。 杨丽笑着回应:“哪能呀,我是安排好了才赶过来看表哥的。” 周文是用免提接听的,尽管湖面有风,但整船的人都听清楚了杨丽笑嘻嘻的说话声,是以都将含着异样笑意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打理古董店不能马虎大意,要不然,我爸妈那边不好交代。” “放心吧表哥,店里有人守着呢。”杨丽说,声音甜得都快发腻了,“上午,我聘请的高管已经从上海赶来了。” “高管?”周文觉得意外,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另外聘请了人,来代你打理古董店?” “是啊,我聪明吧。” 土豪的世界只有土豪自己搞得懂。周文心里想,聘请一名高管,月薪绝对不会低于五位数,而他给杨丽的月薪才五千,那么,杨丽就是倒贴钱请人来帮忙。 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该不会…… 他想起刚才杨丽说到赶过来看他。 我去,这丫头该不会…… 周文觉得脸颊发烫,忙收敛心神,对杨丽说:“你老实在岸上呆着,别到处乱走。我要开始忙了。”说完,挂断了电话。 手机刚揣进兜里,抬头便看见李成博意味深长的笑脸。 “文哥。有压力了吧。”李成博笑嘻嘻地说,“要不,做兄弟的为你分担一下,这方面我在行。” “去你的。”周文拍了李成博一下,说,“我警告你,别有歪念想。她是我的表妹。”还加重语气说,“表妹,你懂吗。” 他是想说明,表兄妹之间不可能那啥的;同时,也在警告土专家,打他表妹的主意等同自找麻烦。 “我懂。”李成博一副滑头滑脑的样子,说,“表哥表妹唱情歌,我听得多了。”说着,竟捂嘴笑起来。 “你还说。”周文扬起手作势要打。 李成博忙退开,嘴里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脸上的笑意却没退去半分。 两人闹了一会,钱荣发已经开始指挥清理淤泥的人员下水。 为了加快进度,淤泥被装进蛇皮袋后,由皮艇上的人运到别处倾倒,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趟,将近下午两点,水底的巨大物体完全显露出来。 等水恢复清澈之后,众人用肉眼去看,也能看清楚湖底的环境。 他们发现,水底是一块长约十米宽有五米的石板,这东西与李成博此前对墓门的描述吻合,平整的巨大石门上的确有两只石鼓,第二只石鼓上的纹饰也的确为阴刻。 这样的结果让众人感到兴奋,大家都知道,存在于水底的就是八门墓葬里的死门之墓。 接下来,清理淤泥的人员回到船上,高健龙与李成博穿上潜水服跳入水中,他们在两名潜水员的陪同下仔细检查墓门的西南角,可是,检查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发现。 两人浮出水面,将大致情况向周文他们说了说。 周文说:“难道,打开墓门的关键不在西南角,而在两只石鼓上?” 高健龙一听,觉得有道理,他说:“也许,我们只注重西南角,却忽视了大致方位。”他解释道,“按照方位来看,第二只被发现的石鼓就处在墓门的西南方,搞不好,开启墓门的关键就在那只石鼓上。” “那还等什么,检查石鼓去。”李成博说完,也不等高健龙做出回应,潜入了水中。 高健龙见状,朝两名潜水员打了个潜下去的手势,也潜往水底。 又检查了十几分钟,再次浮上水面的高健龙高兴地说,石鼓上阴刻的望天吼嘴里是空的,手能伸进去,里面有石雕的龙珠,他猜测,只要转动龙珠,墓门就会打开。 周文也很高兴,他对高健龙说,立刻联系考古队,等考古队的专家来了之后再打开墓门。 他的话音刚落,湖水突然翻涌起来,紧接着,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机帆船连同皮艇就已经被吸入漩涡,朝着湖底迅速沉下去。 “大家快抓紧身边的东西,不要被水冲走。” 这是周文在船沉入水底时喊的一句话,后来便喊不出来了,因为,水已经将他淹没。 第二十四章 暗河与破屋 周文屏住呼吸,一手抓住船上的安全围栏,另外一只手用力抓住筱雯的胳膊。 筱雯毕竟是女孩子,力气不大,如果不是有周文抓着,估计,她已经落到船外边被卷入水底了。 湖水并不深周文是知道的,他想,两米多的水深,船打几个转就会浮出水面,只要屏住呼吸就行。 没想到,他朝漩涡的中心只看了一眼,便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漩涡深处黑漆漆的,竟一眼望不到底。 他慌了,心说,此处与大水潭的无底水洞可能是一样的,都通着地下暗河,照这样下去,即便不被淹死,也会进入暗河而迷失在里头。 这个念头才出现,头顶便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他忙仰面看去,见到了让他心惊的一幕。他看见,巨大的石门关上了。 从水面到水底,再被漩涡卷入地底,虽只用去了不到两分钟时间,但人的憋气是有限的,加上事情发生得突然,大家都慌了神,憋气的时间就更短了。 十几秒之后,周文吃惊地发现,筱雯嘴里冒出大团的水泡,他知道,对方已到达憋气上限。 他忙看向周围,见穿戴着潜水装备的高健龙正拼命抓着船沿,忙用脚踢了踢对方,并示意对方去看筱雯。 高健龙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忙腾出一只手将呼吸器塞到筱雯嘴里,等筱雯吸了几口后,又将呼吸器放进周文口中。 船还在往下沉,但水流却不像刚开始那样急,船上的几人也找到潜水装备,拿起呼吸器轮流使用水肺。 这时,周文发现不见李成博的踪影,猜想,一定是土专家打开了墓门,才导致漩涡的产生;墓门比机帆船大出一倍多,是以船才会被吸入墓里。 他心中焦急,一来,不知道李成博被卷去哪儿了,这家伙有没有受伤;再则,即便有水肺供大家轮流呼吸,但始终不是长久之事,一旦氧气消耗尽了,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下沉的速度缓下来不到三分钟,突然又加剧了,但不是往下沉,而是像潜水艇一样往斜下方移动。 周文看见,钱荣发向他打了个难看懂的手势,像是表示游泳,又像是模拟鱼类在游动,他琢磨了好一会才突然明白,钱荣发是想说,快要进入地下河暗流了。 他大惊失色,原本还指望奇迹出现船会浮上水面,现在,真要是进入地下河,他们就绝无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焦急之中,他恍惚听到了湍急的水声,他觉得奇怪,按理,深水之下是绝对听不到那样的声音的,但现在,水声尽管模糊,但还是能听得见,难道…… 他突然明白过来,忙扭动身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等众人看向他时,他做了个抓紧的动作;众人立刻明白,前头有急流,于是,抓住身边东西的手用的力气更大了。 水声越来越清晰,不消片刻,前方出现了大片的气泡,紧接着,大股水流冲击船身,机帆船就像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被吹得剧烈地摇摆。 周文的心跳得厉害,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担心机帆船会挡不住水流的冲击,被撕成碎片。 好在这样的局面没有发生,十几秒之后,机帆船与皮艇竟冲出水面,进入了一个无水的空间。 刚出水面,人们便贪婪地呼吸,都庆幸阎王老子网开一面,没让他们当了淹死鬼。 然而,等众人稍稍回过神来之后,便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视线范围内全是发光的小亮点,这些亮点若论单个并不起眼,像萤火虫一样,但是,数量多得惊人,众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亮点竟绵延出视线之外,真正是一眼望不到头。 “这些是什么东西呀。”筱雯吃惊的问。 眼前的景象太壮观了,以至于她竟忘了因刚才惊险遭遇而产生的恐惧。 “不知道。”周文喘着气说,“先不管这些,大家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人。” 经过清点,除了李成博之外的其余人都在。 见不到李成博的人,周文心中的焦急并没因浮出水面减轻多少,他开始喊李成博的名字,但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他禁不住想,难道,土专家已经遇难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周文的心中有个声音在说。 李成博的自救能力比普通人强,而且,还穿着潜水装备,理应也会来到这个无水空间。 他心中期盼,李成博能尽早出现在他面前。 船还在往前开,但速度比较慢。 钱荣发看过周围的环境,说,这里应该是地下暗河,由于太湖的整体结构比较平缓,基本不存在悬崖似的瀑布区域,所以,大家的安全暂时是有保障的。 谭建国连连叹息,筱雯问他怎么了,他说,进入漩涡时,太慌张了,只顾着保命,摄像机弄丢了。 筱雯说,丢了就丢了吧,摄像机丢了还能换新的,命丢了无法重来,所以,谭建国丢机保命的举动是可以理解的。 正说着,高健龙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大家快看,好像到岸边了。” 此前,船行驶在水中,周围全是水以及不知名的亮点,压根看不到陆地,那样的环境给大家的感觉就像行舟于阴间,要多可怕就多可怕;现在,听说能见到河岸了,都觉得精神一振,忙朝着高健龙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真的出现了陆地。 众人兴奋起来,喊船老大赶紧将船靠过去。 等离得近了,周文发现有些异样,他说:“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河岸,倒像是人工建造的码头。” 众人仔细分辨,果然看清楚河岸是由大块石头砌成,岸上还有两间古时候才看得见的房子。 船老大虽经历过风浪,但今天的遭遇是他头一次遇上;他看着岸上的房子,觉得害怕,心里想,这房子处于地表下不知多少米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里呢,难不成,这里是阴间,房子里住的是冥河中的摆渡人。 他没有将船靠岸,而是提醒大家,此处诡异得紧,还是不要上岸的好。 周文对他说:“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咱们没得选择。你想想看,暗河不知通向何方,总不能一直不靠岸吧。再说了,这里或许就是我们寻找的古城遗迹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是目的地,既然到了目的地,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呢。” “对呀。”谭建国说道,“要是现在不靠岸,再往前去要是遇到比这里更可怕的地方,想要调头都来不及。” 在几个人的好说歹说下,船老大终于让步了,说,听你们的,靠岸。 靠岸后众人下船,船老大用绳子固定好机帆船,跟着众人来到房子跟前。 房子结构很简单,就像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古时候的民居;屋内没有任何东西,门板与门框已经朽烂,一碰就碎。 地面上的灰尘足有半公分厚,可以看得出,此处起码有几十年没人来过。 两座空荡荡的房子看上去有点诡异,但好过什么都没有。 钱荣发让人将房子打扫一遍,说,一间用来休息,一间用作换衣服什么的。 房子周围有枯萎的植物丛,钱荣发便让人捡来枯叶断枝,分别在房子内外生起两堆篝火,又在屋外的火堆旁支起架子,让大家脱下湿衣服放到架子上烤干。 筱雯也想将湿衣服烤干,但是,一帮人里就她一个女生,即便有内衣,但当众脱衣服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 周文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要钱荣发将另外一间屋子也生起火堆,说是方便筱雯换衣服。 筱雯说不用了,她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周文想想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破败的房子里,一个人呆着,别说是女生,即便是大老爷们都会觉得瘆得慌。 可是,湿衣服裹在身上总不是个事,周文担心筱雯会捂出病来。他想了一想,要谭建国陪着去,还特别解释,到时,筱雯去屋里烤衣服,谭建国在门口呆着。 这个办法筱雯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常年在一起工作,尽管谭建国平常爱开开玩笑,但相互之间就像兄妹,她坚信谭建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等钱荣发在那座房子也生起火堆之后,谭建国与筱雯走过去了。 到了房子门口,谭建国在门槛上坐下,面朝暗河。筱雯则走进屋里脱下湿衣服烘烤,时不时的与谭建国聊上几句。 房子是两房一厅的结构,因什么东西都没有,空旷得让筱雯觉得很不自在。 或许是屋内没有其他人的缘故,尽管门口有谭建国守着,但她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觉得卧室里有什么东西存在。 卧室的门框被钱荣发拆下来当柴禾了,是以门洞看上去特别大,里面异常的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筱雯强迫自己不去看黑洞洞的卧室门,也努力不去胡乱想象,但是,她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越不想看,眼睛越是不受控制一般的瞄向那里。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都是紧张状态下表现出来的正常行为,卧室里肯定不存在奇怪的东西,否则,钱荣发在拆除门框时一定会发现的。 她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认知方式不一定适用于眼下这个存在于太湖底下的世界,这里的一些事情已经超出人类的认知范围,有些甚至可以用灵异、玄幻去形容。 将近二十分钟过去了,衣服即将烤干。 筱雯长舒了一口气,心说,自己还真是疑神疑鬼的,这不,什么怪事都没发生。 就在她如释重负认为可以穿上衣服走去隔壁房子之际,却吃惊的发现,门口空无一人,原本坐在门槛上的谭建国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尴尬的现身方式 筱雯大吃一惊,原本因谭建国的存在给她带来的安全感立刻荡然无存,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房子门口移向黑洞洞的卧室门,先前那种异样感越发强烈,觉得卧室里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走出来。 因为紧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了,卧室里如焦墨一样的黑暗中并没有走出东西来,但筱雯心头的压迫感反而增加了,因为,她有了被人窥视的感觉。 卧室里有东西,筱雯基本可以肯定,尽管那东西隐没在黑暗里致使肉眼看不到,但基于女人的敏感,她知道真的有东西存在。 会是什么,是人或其他活物吗,如果不是,自己不可能有被注视的感觉;但如果有活物,钱荣发来拆除门框时为何没有发现。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翻腾,却没有任何的答案。 几秒钟之后,她终于有了此前因恐惧而忘掉的逃的念想。 离开这里,趁着门内的东西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迅速回到同伴们身边去,只有与同伴们在一起,门内的东西才会不敢追来。 就在她刚有了逃走的念想之际,突然,黑漆漆的卧室里响起了男人的笑声,那是一种怪异的,有点暧昧又有点尴尬的笑。 筱雯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同时,一个念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难不成,是谭建国趁着自己不注意溜进屋来并躲到卧室里去的,他这样做是为了恶作剧。 这样的念想看似有可能,但瞬间就被她推翻。 谭建国的确喜欢开玩笑,但也要看场合,在眼下这种阴森的环境里,能这样开玩笑的一定不是正常人,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变态,她坚信谭建国做不出来,但她又想到谭建国不见了也是事实。 难道,在这个阴森陌生的环境里,谭建国破天荒地脑子短路了,才做出这种变态的举动来的。 疑问越来越多,恐惧越来越强烈,筱雯惊恐地看见,随着男人的笑声,一个人慢慢地从卧室的黑暗中显现了出来。 那人全身发黑,一双大脚竟比正常人大出一倍,长长的脚趾间竟长着青蛙一样的蹼。 周文正与钱荣发、高健龙商量事情,见谭建国走过来,便问是不是筱雯的衣服烤干了。 谭建国说不是,说他想抽烟,但他的烟卷入水底时被湖水浸湿了,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 “呵呵,你脑子不好使了。”周文笑着说,“大家都被水淹过,你的烟湿了,我们的烟这么可能还是干的呢。” “也对。”谭建国讪笑了两声,将湿了的烟放到火堆边,“你帮我看着点,烤干了给我。我回去呆着去。”说完,就想回隔壁房子门口去。 然而,还没等他迈开腿,就听得一声惊叫从隔壁房子里传来,他吃了一惊,意识到筱雯出事了。 几乎所有人站起身来,继而迅速向隔壁房子跑去。 周文是第一个冲进房子的,当他看清楚屋里的情况时,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着走到那个全身发黑的男人跟前,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原来,从卧室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卷入水底失散了的李成博。 众人回到火堆边,李成博脱下潜水装备也坐了下来。周文问他先前都经历了什么,李成博苦笑了一下,说,魂都被吓没了,还以为这次要去奈何桥头亲自领略孟婆发汤的风采了呢。 接着,开始了他的讲述。 原来,在确定了石鼓是打开墓门的关键之后,高健龙浮上水面汇报情况,李成博留在水底继续琢磨。 他想验证一下开门的方法,想着,早晚得打开墓门,何不现在就试试;结果,一试之下便出了那样的大事,不仅他被卷入地下河,还连累了其他人。 他是先一步到达破房子的,当时,他被水流冲得晕头转向,人累到了极点,好不容易爬上岸,实在是累得不行,便躲在其中一座房子内室的火炕内侧睡着了。 听他这样讲,钱荣发说:“怪不得我拆门框时没发现你,原来,躲得这么隐蔽。” “不隐蔽不行哪。”李成博说,“当时,就我一个人,不敢在河边呆着,说实话,被卷入水底好不容易回到岸上,我都对水产生恐惧心理了。所以,我检查了一下,觉得呆在内室的火炕边上比较安全。” 躲着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李成博发现外间有火光,便悄悄的走到门口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鼻血差点喷出来,他竟看见筱雯仅穿着内衣在烤衣服;他一下子脑子短路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动弹,一双眼睛就像扫描仪,目光如刀子一样,恨不得将筱雯身上仅有的一点东西全给刮掉。 直到筱雯打算离开,他才回过神,决定现身。 当时,他有点犹豫,心说,这样的见面方式着实让人尴尬,自己躲在里面看了半天,筱雯见他从里面出来会怎么想,要知道,这个筱主任此前抽过他几巴掌的。 犹豫不顶事,现身是迟早的事,在斟酌了一番之后,他决定走出去,心中还做好了被筱雯一巴掌呼过来的思想准备。 他只想着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忘记了由阴森环境带来的恐惧,他的现身让筱雯的三魂七魄刹那间没了一半,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上述情况,李成博不可能全说出来,因为,内容敏感,说出来不仅他会觉得尴尬,还会让筱雯羞得要死;所以,他只轻描淡写的说,醒来时走出来一看,筱雯正要出门去,他打算喊住对方,没想到,筱雯大叫起来。 筱雯长出了一口气,人觉得轻松了许多,倒不是为了李成博没瞧见她穿着内衣的模样,而是李成博没说出来;她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单说当时在屋内产生被注视的感觉,就已经知道李成博什么都看到了。 好在别人不知道,加上李成博善于用谎言来掩盖事实,才不至于让她羞愧得飞奔向暗河,投入急流以示清白。 至此,一帮人惊险的遭遇算是告一段落,大家也没去责怪李成博私自打开墓门导致事故发生,因为,对于眼下的状况,责怪不顶用,想办法脱困才是正道。 众人讨论了一番,觉得按来时的路返回难于上青天,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走出去的通道。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众人出发,沿着河岸往纵深处走。 此前在水中看到的光点岸上也有,谭建国凑近光点想仔细看看,没想到,刚靠近,那些光点便嗡的一声飞走了。 “我靠,这是虫子。”谭建国身边的李成博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看了看四周如满天星斗般的亮点,惊讶地说,“我滴个乖乖,这得有多少虫子呀,起码得好几万哪。” “这是湖萤,也叫湖黾。”高健龙说,“它是水黾的近亲,会发光,无毒无害,大家可以放心。” 见高健龙不用看就说出了虫子的属性,李成博觉得有点神奇,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高健龙说,他打小就对自然环境与动植物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就瞎琢磨,外加看过很多资料,所以,才知道这种罕见的虫子。 “高教授。”高健龙似乎见多识广,李成博对他的印象有了进一步提升,而在李成博眼中,有学问的都得称教授,李成博说,“您这回答太笼统,我也自小对动植物感兴趣,不仅研究,还天天吃呢,我怎么就知道得不多呢。” 这话明显带着喜感,众人不由一乐。 筱雯说:“知道得不多没关系,毕竟有了收获,从你的身材就能看得出自小就对餐桌上的动植物感兴趣。”说完,笑了起来。 这话明显是在开李成博的玩笑,李成博想反驳几句,但是,当他的目光投向筱雯时,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了对方没穿外衣的形象,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收回目光,没吭声。 那边的筱雯被土专家看了一眼,也莫名其妙的感到脸红,屋里火堆边发生的一幕浮现在了脑海,当即觉得尴尬,低下头,也不笑了,沉默赶路,还暗自提醒自己,牢记话多必失的道理,特别是别跟李成博对话,免得尴尬。 走了一会之后,前方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只见,由无数湖萤构成的光网在前方不远处消失,而且,消失得有点离奇,就像发光的地毯到了尽头,再往前去便是无尽的黑暗。 钱荣发示意大家停下来,对高健龙说:“老高,湖萤消失得有些离奇呀。” 高健龙也是茫然的样子,说:“按理,即便往前去湖萤会消失,也只可能逐渐减少;但是,现在却像被闸刀切过一样,一边亮的,另一边漆黑一片,说明前方是湖萤难以逾越或者是不敢涉足的区域,很不正常。” 由于光线不足,众人无法看清楚前方到底有什么,但想着湖萤到了那里就突然消失,肯定是有原因的,保不准,前头有湖萤的天敌,是以湖萤不敢再往前。 停了片刻之后,周文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做出了大胆的猜测,他说:“造成湖萤消失的原因只会有两个;其一,有湖萤惧怕的东西存在;其二,地形所致,或许,前面是暗河,湖萤过不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心情沉重起来,他们往前走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出路,假如周文的分析成立,往前去的路就没了,那找到出路的几率就非常渺茫。 周文说:“我也是胡乱猜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还得看过之后才知道。我建议,走过去看看再说。” 第二十六章 湖底下的村镇 不管结果怎样,前去看看已经成为必然;毕竟,前有暗河的说法只是猜测,众人心中还是期望此猜测不成立,前面还有路,不管有多难走,有路就有希望。 到了光亮与黑暗的交界处,大家看过之后才知道,周文的猜测真的不成立,因为,横亘在前方的不是暗河,但比暗河更让人感到绝望;低头看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这可怎么办哪。”钱荣发心中焦虑,对高健龙说,“老高,前头是过不去了,看来,只能往回走,看看另一头有没有出路。” “先别急,等我看看。”高健龙掏出罗盘,捣鼓了一会,又用手电照了照深渊两边,这才说,“看样子,咱们已经超出死门墓葬的范围,这里,可能是古城遗迹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死门墓葬是建造在古城之上的。” 钱荣发并不关心这些,相比寻找太湖遗迹,他更关心如何活着回去,探索真相与命相比,他自然选择活命,如果就要死了,即便能发现真相,还有个鸟用呢。 “咱们得想法子回去,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拍些照片等回去之后再琢磨也不迟。”他说道。 高健龙盯着深渊看了一会,说:“咱们并不是前无去路。” 这话钱荣发没听明白,他看了看深渊,又望了望遥不可及的对面的悬崖,问此话怎讲。 “我刚才算了一下,按照奇门遁甲的原理,此处必有与对面相连的通道。”高健龙说着,指了指右方,“左边是悬河,无法走人;咱们往右去,或许能找到通道。” “老高。”钱荣发提醒道,“咱们是被水卷下来的,大部分装备都在岸上,如果,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久了,没有食物与饮用水,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老钱。”李成博开了口,“就算咱们往回走,你就能保证可以找到出路?万一找不着,不还得回这里来。我赞成高教授的意见,往右走走看,如果真没发现,再往回走。” 见李成博一口一个教授地喊,高健龙觉得不自在,说,喊他老高就行,别喊教授,论文化,他连高中都没上过,喊教授的话,折寿。 见他这么说,李成博答应,行,那就喊老高了。说着,不忘奉承几句,说高健龙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单说风水方面,称作教授不为过。 钱荣发见两人对上话越说越跑题,有点哭笑不得,但想想李成博前一句话说的不无道理,当下答应往右走走看。 走了能有五分钟,原本一成不变的环境终于有了变化,只见,尽管深渊还在,但是,地面不再平整,看样子,已经到了人工建造范围的边缘地带。 高健龙将手电光投向深渊,几乎在同时,众人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因为,他们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座横在深渊之上,利用天然环境建造的桥梁。 众人快步来到桥梁跟前,发现桥面虽不宽敞,也足以供三人并排行走;桥的两侧安有粗大的铜链子构成的安全围栏,人行走在桥上不用担心掉下去。 高健龙略微检查了一下桥面,觉得安全,就让大家跟着他过桥。 深渊约有二十米宽,走了不多会,众人便来到了桥中间;大家望向两边,见深渊延伸进黑暗之中,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当接近桥的另一端时,眼尖的谭建国突然叫起来:“有怪物。” 众人大惊,忙看向谭建国盯着的地方,等看清楚前方竟蹲着两只能有三米高的不知名动物时,都吓得转身就要跑。 关键时刻周文喊了一声:“别慌,那只是雕像。” 随着喊声,几道手电光照了过去,大家这才看清楚,那是两尊神兽造型的雕像。 明白过来的一帮人心头的压力并没有减少,因为,他们在发现雕像的同时,也看到再往前去有一道足有五米高的门洞,乍眼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的城门。 由于前方没有光源,门洞内漆黑一片,无法看清楚到底有什么。 谭建国紧张起来,说,门内不知有什么东西存在,就这样进去的话恐怕会出事。 “不进去的话,还往回走不成。”李成博不以为意地说,“假如想活着回去,纵使刀山火海,咱们也只能闯一闯。” “小李说得没错。”高健龙说,“我看,这里很像古代的村镇,保不准就是你们要找的古城。如果是古城,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认为,是古城总好过是古墓,因为,古墓里有歹毒的机关,而古城却不大可能有。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要活命的话,一帮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当众人来到门洞跟前时,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大家发现门内看上去像是一个小村镇,有很多房子,还有很多看起来像是房子造型却有点古怪的建筑。 往里走了一会,周文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但他绝对可以肯定以前没来过这里。 越往里走,那种感觉越强烈,当他看见一座棺材一样的房子,以及与这座建筑相连的巨大坟茔时,立刻明白了,这种感觉源自“金毛尸王”手稿上关于金永良与他太爷爷周仕林一起到过的湖底古墓以及守墓人村镇的记载。 他兴奋起来,忙将这事告诉钱荣发与高健龙,还说,此处有返回湖面的通道,大家的安全有保障了。 关于“金毛尸王”手稿上的内容此前大家听周文讲过,钱荣发说,大棺材里凶险异常,建议不要去冒险,先返回湖面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李成博却不这么认为,说,尽管大棺材里有过水虱子,但已经是大半个世纪前的事情了,水虱子理应被阎罗王收了去,不会活到现在。 他这么说并不是很肯定大棺材里一定没有水虱子,因为,水虱子也是会繁衍的;不过,他说这话的目的在于里头的陪葬坑,毕竟,坑内的东西随便带出去一件都能卖个好价钱。 在金钱利益面前,人的理智往往会被削弱,何况李成博原本就是个贪财的主,见到宝贝自然会忽略其他事情。 周文自然了解李成博的想法,但他也建议进大棺材里看看,目的倒不是为了陪葬品,而是看看安全与否,好为下一步的勘察做好铺垫。 他说:“这样吧,老钱先带大家出去,我与老高、成博进去看一看。” 钱荣发说:“太危险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早先,周文讲述金永良手稿上的内容,项离被水虱子啃成骨架子的下场给钱荣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担心周文他们进入大棺材,会步了项离的后尘。 “不用担心。”高健龙胸有成竹的说,“如果真有水虱子,只要不进入它们的领地,或在领地之外进行观察,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这……”钱荣发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先带大家回去,你们一定要小心。” 钱荣发留下来一套潜水装备带着其余人离开了。 依据“金毛尸王”手稿上的记载,周文、高健龙与李成博进入了大棺材,并顺利到达了坟茔里的石室,他们看见,室内摆着很多石棺,有两只已经打开。 周文说,金永良手稿曾提到自动打开的石棺,棺中有人,还不止一个,如果记载属实,那么,棺材里的人一定还在。 为了证实手稿上的内容,三人来到一只棺材边。 棺材很高,得爬上去才能看见里面的环境。高健龙岁数不小,自然不能由他来攀爬,最终,李成博自告奋勇,说由他上去看看。 别看土专家身子略胖,但行动倒也敏捷,加上棺材上有利于攀爬的饰物,只十来秒他就爬了上去。 李成博双手扒着棺材的边沿,探头朝里看,然而,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我靠。”便从棺材上跌了下来。 周文忙将他扶起,问怎么了。 李成博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说:“娘的,棺材里有好几个人,都他妈的没烂,就像刚放进去的一样。” 金永良的手稿距今已有大半个世纪之久,棺材里的人即便是在那时候放进去的,也该烂得只剩骨头架子了,但李成博却说里面的人不仅没烂,还像刚放进去的,周文与高健龙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你没看错吧。”周文诧异地说,他甚至怀疑土专家在搞恶作剧骗他们。 “当然没看错,不信,你可以爬上去看看。”李成博说,还强调,“我有必要骗你嘛。” 周文真的爬上去看了,他发现棺材里的人真如李成博所说,就像是刚放进去的,不仅如此,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面色红润,与传统概念中的死人形象相去甚远。 从棺材上下来,周文挠了挠头,说,这说不过去呀,死了近百年的人,却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要说棺材具有保鲜作用吧,但盖子是打开的,近百年受到氧气侵蚀,至少也该烂了才对。 “不管这些了。”高健龙建议道,“咱们只负责了解大概的情况,其他事情等回去与考古队联系之后,由专家们来解谜。咱们哪,去东南方看看。” 东南方,是手稿上提到的陪葬坑的所在,高健龙的意思是,如果真的发现有陪葬坑,就立即返回并联系考古队,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三人走向东南方。 他们刚离开,那副周文与李成博爬上去看过的棺材里面就传出声音来,那是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第二十七章 下墓 “他娘的,挤死老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哪个王八蛋摸老娘屁股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这帮王八蛋都走了吧?”有人问。 一个声音回答:“应该是走了。不过,小心一点的好,等我看看确认一下。” 随着声音,一个脑袋从棺材里探出来,等看清楚周围没人之后,又缩了回去。 “没人了。”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那三个人从里面出来,只有他们走后咱们才能出去。” 下午时分,心急的金三胖等不到晚上便催金岳霖行动,他的理由是,盗洞附近几里地都看不见人影子,此时进去应该没人会发现。 金岳霖起先还坚持要等到晚上,说那样做比较安全,最后,实在拗不过金三胖,只能答应即刻行动。 为了安全起见,金岳霖打头阵下井检查。 盗洞不宽敞,垂直的部分才几米深,到了底下便是一条通往湖中的通道,尽管这一条通道要比垂直部分宽了一些,却也只够一个人半蹲着往前走。 金岳霖吭哧吭哧的爬了足有半个钟头,才来到盗洞尽头。 他发现,前面出现了石头砌成的四方通道,能有两米宽,他觉得已经进入古墓区域了,便不再往前,只粗略看了看通道里的环境就折返了。 回到井口,金岳霖说实在累得不行,尽管通道里安全,但体力严重超支不容许他再爬一趟,得歇上十几二十分钟,等恢复一点体力再说。 金三胖没逼着金岳霖立刻带他们进盗洞,对方毕竟是他的叔叔,而且,还是本次行动安全与成功保障的重点对象,要是将金岳霖累垮了,整个计划随之泡汤;于是,只能让金岳霖休息。 在休息的过程中,意外发生了,蒋淑云找来了石屋,说是要荣建勇签一份人身安全方面的合同,并带来几身清朝时穿的行头,说要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金岳霖正坐在地上靠着墙喘着粗气,蒋淑云看见了,觉得奇怪,问发生什么事了。金三胖担心蒋淑云会发现他们的勾当,便想敷衍几句打发走对方,但一时却编不出个理由来,吞吞吐吐的一连说出好几个这个那个那什么来着,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金岳霖经验老到,觉得一味隐瞒撑不了多久,毕竟要在这个地方拍摄好几天,蒋淑云早晚会知道他们要进入太湖底下。 他索性不瞒着,对蒋淑云说,按照剧情,要拍摄湖底古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通常,这样的镜头只能在摄影棚里完成,后期再进行特效制作;但是,剧组资金紧张,而后期做特效花费巨大,所以,为了节省资金,他们设法找到了与剧情吻合的拍摄地。 听闻此言,蒋淑云来了兴趣,问拍摄地是在哪里。 金岳霖说,就在湖底。 蒋淑云脸上兴奋的表情立刻僵硬了,这一刻,她开始怀疑起眼前的叔侄俩来,认为金岳霖的说辞与金三胖的这个那个的敷衍没什么不同,都是在应付,甚至,比敷衍更可恶,简直是在贬低她的智商。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她紧盯着金岳霖问,目光中含有被糊弄后的恼怒。 “我叔没骗你。”金三胖解释,“那地方真的在湖底下。” “怎么可能呢。”蒋淑云不信,“这种说法跟房子在天上一样让人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那样。”金三胖开始婉转地下逐客令,“你还是忙事情去吧,后续该干什么我会安排好的。”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反正,我不会让你失望,拍摄工作一定会顺利进行。” 如果,在金岳霖说出那番话之前,金三胖这么说,蒋淑云还是能相信的;但现在,听了金岳霖天方夜谭一样的话之后,金三胖在蒋淑云的心目中诚信度大打折扣,她抱着打死也不信的态度要金三胖证明给她看。 金三胖实在没辙,只能向金岳霖投去征询的目光。金岳霖想了想,说,那就证明给她看吧。 四个人连同潜水员来到井边,金三胖指着井口对蒋淑云说:“喏,就在下边。” 蒋淑云凑到井口往下看了看,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你就接着敷衍吧。”她没好气地白了金三胖一眼。 “我对天发誓真没骗你。”金三胖急得举起右手来。 金岳霖见状,料想不下去看看蒋淑云是无法相信了,便说:“这样吧,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到底有没有敷衍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去?”蒋淑云又看了看黑漆漆的井下,心中有点害怕。 “如果害怕就回去忙事情去吧。”金三胖说,“总之,我们真的没骗你。” “谁说我害怕了。”蒋淑云挺直腰杆说,“不仅要下去,还得穿上这些衣服。假如你们没骗我,就能预先看看这些道具服在实际环境里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 男人要面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女人要起面子来比男人更厉害。金三胖原本要打消蒋淑云的念头,却不料起了反作用,让对方以为这是在激将,于是乎,蒋淑云说出不下去看看打死也不信的话来。 事已至此,金岳霖与金三胖都明白,不让这个疑心病重得出奇的女人下去看看,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结果,在金岳霖的带领下,五人带上部分工具,穿上道具服,像老鼠搬家一样鱼贯通过盗洞,到达了四方结构的通道内。 所谓,眼见是事实,蒋淑云看着通道墙壁上众多的古代浮雕,这才相信叔侄俩真没骗她。 她高兴地说:“这里真的非常适合拍摄湖底古城的场景,太谢谢你们了。” 金三胖有点哭笑不得,心里在想,蒋淑云已经知道这个所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的无法预料,一旦对方知道他们找到这个所在并不是为了拍摄,而是为了寻找宝藏,还会高兴得起来嘛。 事情到了这地步,金三胖已经无力再完全隐瞒,他横下一条心,说,既然进来了,那就再往里走走,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拍摄地。 这话让他说对了,走了不多会,他们便来到了一个看似村镇,但没半个人影子的所在。 “金毛尸王”金永良的手稿不止一份,金岳霖手中也有,而且,比周家那份还要详细。他看过此处的环境,觉得,应该是手稿上提到的存在巨大棺椁以及坟茔的所在。 几人迅速找到巨棺,进去后发现了盖子已经被打开的石棺,爬上去看过之后发现,里面白骨累累。 金岳霖想,这应该是当年他父亲与周仕林遇见的躺着好几个人的棺材,时间久了,尸体完全腐烂掉了。 这时,蒋淑云才真正害怕起来。 尽管自她踏入影视圈起,拍摄过很多悬疑、惊悚的片子,但电影里的恐怖氛围大多是靠特效、配乐与演员的表演来实现的,拍摄现场并不可怕。 但现在,身处一个真实的巨大墓葬中,棺材里还有货真价实的死人骨头,女人胆小的特征便不失时机地表现了出来。 她想,就算自己有胆在这样的环境里拍片,难保演职员不会感到害怕。她越想越觉得来此地拍摄是个极其不理智的选择,便想要金三胖即刻返回。 然而,还没等她把意思表达出来,就听得远处传来好多人的脚步声,接着,几道手电光刺破了墓中的黑暗。 她觉得纳闷,心说,该不会是那个拍节目的摄制组也来这里找拍摄地了;想想觉得不可能,这地方太可怕了,谁也不会在无法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来这里拍摄。 正感到疑惑,却听得金岳霖说了声:“快,关掉手电。” 蒋淑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 金岳霖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被打开盖子的石棺小声说:“快躲进去,千万不能被这些人发现。” “为什么呀?”蒋淑云越发觉得疑惑,“就算他们也是来拍摄的,咱们也不用躲起来。” “你笨呀。”金三胖急急地说,声音压得很低,“咱们私自闯进来,他们会认为咱们有不好的目的,万一他们报警,咱们是要进局子吃官司的。”说着,不忘强调,“擅自进古墓是犯法的。” 一听这话,蒋淑云心中懊悔之情顿生,心说,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进来。又想到是自己坚持要下来的,觉得这事是自找的。为了不被发现,更为了不被当成坏人被抓进局子里去,她只能听金岳霖的指挥,与其他人一起爬进了石棺中。 石棺内的空间尽管比寻常的棺材大出很多,但是,里面已经有七八具尸骨,他们一进去,那些尸骨转眼就被压碎,咯嘣、咯嘣的声音听得蒋淑云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为了不被发现,她只能强忍恐惧,与同伴们一起蜷缩在骨头堆上。 脚步声近了,当那些人来到棺材跟前并提出要看看棺材内部时,蒋淑云脑子里一下子就空了,棺材内就这么大点地方,外面站着很多人,想躲去别处已经是不可能,看来,要不了多会他们就会被发现。 正在焦急之际,耳边响起金岳霖的声音,尽管声音极低,但蒋淑云还是听清楚了,金岳霖要大家屏住呼吸装死。 在当导演之前,蒋淑云曾是个不出名的演员,跑龙套的活干过不下百次,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趴在地上当尸体,所以,在扮演尸体上她有丰富的经验;金岳霖刚说完话,蒋淑云便深吸一口气,双眼紧闭,“死”过去了,而且,“死”得极其逼真。 第二十八章 猜疑与戒备 也许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逃生上的缘故,李成博与周文爬上石棺来看时,只粗略地瞄了一眼,没有进行仔细检查,是以棺材里的五个人才没被发现是在装死。 棺材外的人离开后,为了保险起见,金岳霖决定等去里面检查的三个人回来并离开,他们再出棺材去。 话说周文、高健龙与李成博走去东南方,果真发现了八个陪葬坑,其中一个坑内的器物堆在一旁,器物上还躺着一具白骨,三人想,此人一定是被水虱子啃掉皮肉的项离无疑了。 三人将手电光照向陪葬坑内,见底部有个口子,下面有台阶,看样子是一条密道。 高健龙猜测,假如民国时的五十名士兵真的来过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下密道去了。 “那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李成博问,他的注意力没有被地上堆放的随葬品吸引,目光始终投向陪葬坑底部的密道。 贪婪之人通常对价值更高的东西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望,地上的随葬品尽管价值不菲,但李成博想,当年五十名士兵能忽视这些宝贝,说明,密道下面有更高价值的器物存在,要是不去看上一眼,心里会不爽。 “不行。”高健龙摇了摇头,说,“五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都有去无回了,说明下面凶险异常;咱们现在下去的话,没一件武器,十有八九也是回不来。咱们还是等向有关部门汇报过之后再做打算。” 既然暂时没打算下去,李成博的目光便很现实地从坑底移向地上的随葬品。 周文知道他的心思,拍了他一下,说:“咱们听老高的,回去后再说。”说着,向李成博使了个眼色。 李成博自然知道周文的意思,有高健龙在场,想带东西出去肯定行不通。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投向随葬品的目光,有些无奈地说:“那就回去吧。” 石棺里的几个人一直等到周文他们离开才敢出来,没等松口气,金三胖便提出去东南角看看,还说,刚才三个人直奔东南角,肯定是有原因的。 金岳霖自然知道周文他们去东南角的原因,因为,他父亲手稿上有记载。他点了点头,说,去可以,但要谨慎,不要随便触碰那里的东西。 依据“金毛尸王”手稿上的记载,金岳霖曾经推测过,此座墓中墓呈长方结构,按照中国古代沿袭下来的凡事讲究对称的习惯,与东南角对应的另外一个角上肯定也有陪葬坑。 不过,他不会贸然去另外一个角,因为那里没人去过,手稿上也没记载,那里存在什么他不知道;他认为,东南角上比较安全,周文他们刚才走了一遭并顺利折返就是很好的证明。 至此,蒋淑云心中已经有了异样的感觉,她觉得此次来这地方,金岳霖与金三胖叔侄俩好像不是单纯为了寻找拍摄地点,而是有别的目的,比如,盗取文物。 她的心情复杂起来,生怕自己的猜测得到印证。 盗取文物是犯法的,是要吃官司的,她蒋淑云只是个拍电影的导演,此前压根没想过会被牵涉进犯法的事情中来。 她很想问清楚,但又不敢,电影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她不仅看过,甚至也亲自拍过;她害怕一旦知道了真相,姓金的叔侄俩会对她痛下杀手。 去东南角的途中,蒋淑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随,她要等事情进一步明朗之后再做出打算。 性命远比其他更要紧。她在心里警告自己。哪怕金三胖他们真的是在干违法的勾当,自己也不能出面拦阻,一旦闹僵,说不定,这座大墓就成了自己葬身之所在。 金岳霖与金三胖不知道蒋淑云心中所想,他们的心思都在发掘父亲失踪真相与随葬品上。 一路上,金岳霖讲了一些手稿上的内容,着重强调,东南角上可能存在利害玩意,一定要谨慎又谨慎。 到了目的地,金三胖的小眼睛里立刻射出了喜悦的光芒,因为,他看到了八个陪葬坑,以及坑内与地上摆着的数量可观的随葬品。 “我靠,叔,咱们发达了。”金三胖差点奔向那些随葬品,兴奋地说,“这么多冥器,几辈子吃喝都用不完哪。” “咳咳。”金岳霖干咳了两声,提醒金三胖蒋淑云在场。 金三胖立刻领悟到了,忙转换话题对蒋淑云说:“淑云。你看看,这里拍摄场景如何。” 蒋淑云最不愿意知道的真相已经显露出来,通过金三胖说的前一句话,她已经知道姓金的进墓中来的真正用意。 她想装傻,装作没听到,但想想觉得没用,因为,金三胖说那句话的时候处在兴奋状态中,是以声音有点大,除了聋子,正常人不会听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装傻,反倒显得拙劣。 豁出去了。 她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既然事情已经明朗,装糊涂只会扩大对方的疑心,干脆,捅破窗户纸说亮话。 蒋淑云只指望金三胖能看在合作伙伴以及两人存在暧昧关系上放她一条生路。 “呵呵,胖子。”她直呼对方的昵称,开始了以保命为目的的表演;她觉得这一次是她人生中难度最大的一次表演,如果演砸了,命就没了,“你来这里不单纯是为了寻找拍摄地吧。”她装出很镇定的样子,她要让金三胖以为她有能力操控局面。 金三胖闻言愣了一愣。蒋淑云发现,对方脸上除了意外的表情,还掺杂着其他,那是一种透着杀气的狰狞。她感到心里一寒,生怕对方接下来会撕破面皮,从而做出对她不利的决定。 “小蒋。”金岳霖开口了,语气平缓,“我们的确不只是为了寻找场景地。” 终于摊牌了。 蒋淑云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她虽然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已经临近,但积压在她心头的压力却大幅度的减轻;这或许是人到绝境才有的感受吧。 金岳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蒋淑云大感意外,因为,对方声称此次入墓不是为了盗取文物,而是为了寻找金三胖爷爷金永良失踪之真相。 “小蒋。你应该能理解亲人失去音讯家人所遭受的痛苦吧。”金永良诚恳地说,“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但一直未果。民国年间,我父亲参与过太湖古遗迹的寻找,曾进来过这地方;先前没有对你明说,是因为怕你误解,同时,也担心发现不了这个地方。现在,既然来到了这里,或许真能找到有关我父亲的线索。我们也不想再对你隐瞒,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事实上金岳霖道出了他的心声,他进入湖底遗迹真的只想找到金永良失踪的线索,所以,他没对蒋淑云撒谎。 蒋淑云有点糊涂,结合金三胖见到随葬品时眼冒绿光的表现,她无法肯定金岳霖没有撒谎。 不过,她倒指望金岳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无需担心小命不保;毕竟,寻找真相与盗取文物是本质上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 “我能理解。”蒋淑云对金岳霖说,她语气很柔和,似乎是对金岳霖因失去父亲音讯所遭受的痛苦表示同情。 她心里也在想,不管金岳霖说的话是真是假,自己都要无条件的理解,因为,只有理解,才能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那就好。”金岳霖感激地握住蒋淑云的手,这是自他认识蒋淑云后第一次有了肢体上的接触,“谢谢你的理解。也请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协助我们。” “老爷子,放心吧。需要淑云做什么,您只管吩咐。”蒋淑云已经从金岳霖的眼中看到了真诚,是以这句话说得也诚恳。她想,或许,金岳霖真的没有撒谎,真的只是为了寻找线索。 不过,她又想起金三胖刚才的表现,心说,胖子或许只是见到那些陪葬品才临时起意。同时她也考虑到,就算金三胖真有盗取文物的念想,她只要不拦阻,加上有金岳霖在,金三胖理应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从紧张戒备到气氛缓和,前后只用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等金岳霖认为蒋淑云心头的结已经被解开,他的注意力才集中到那个底部有通道的陪葬坑上来。 他仔细检查那个陪葬坑,发现不存在危险,便跳入坑中,打着手电检查起密道来。 密道很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金岳霖也只隐约看到台阶尽头的地面。 他想了想,让潜水员携带装备下来,吩咐其余人原地等待,说等他确认下面安全了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看着消失在坑底的金岳霖两人,陪葬坑边三人的心悬空了,他们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别是金三胖,他知道古墓中存在的凶险;他担心,一旦有意外发生,此一别便可能成为他与叔叔的永别。 由于担心金岳霖的安危,金三胖竟对就在脚边的昂贵随葬品视而不见,此刻,金岳霖的安全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几分钟后,密道下传来一个声音:“乖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听声音,不是金岳霖,是那个潜水员发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发现秘密 等周文他们到达与水隔绝的石门时,钱荣发已经在等他们。 钱荣发说,他回到湖面,上岸后,船老大跟熟人借了条船,等众人全都回到岸上,他与潜水员将潜水装备送下来,此刻,高健龙与潜水员都等在船上。 太湖下的遗迹已经初步探明,入口不止一个,但间隔的距离不远,大致在几百米的范围里;也就是说,存在于湖底的古遗迹的规模,就在数百米范围内。 几人回到湖面,船上的潜水员忙拉他们上船;等回到岸上,周文立刻打电话给王建国教授,请对方向有关部门汇报情况。 片刻之后,王教授打来电话,说已经请示上级并获得批准,针对太湖古城的勘测工作最晚明天下午进行。 在考古队到达之前,周文不打算再下湖;他与钱荣发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两个人看守营地,其余人先回去。 回到壶庄,周文这才想起古董店的事情来,问杨丽:“你这样做岂不是很吃亏。” 杨丽俏皮地一笑,说:“我是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实话告诉你吧,你们还在湖底时,我聘请来的经理利用他的圈子,已经转出去三件价值都在十万以上的物件。光是销售分成,我就能得好几万。” 听到这样的消息,周文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资本家的后代挣钱就是迅猛,眨眼就剥削到了普通工薪阶层一年的薪金。看样子,古董店在杨丽手中不仅能盘活,而且,还能蓬勃发展。 将近傍晚时,李成博打了个电话给耿爷,一来问问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再则,将湖底的遭遇汇报汇报。 耿爷听后叮嘱道:“小子,不要掉以轻心,我猜测,太湖底下存在的东西绝不止几百米的范围。你们应该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此前搬山客留下来的盗洞。” “您的意思是说岸上有出入口?” “对。湖中有多个出入口,难保岸上没有。你们一定要仔细找找。” “好的师父。” 通完话,外头传来汽车发动与周文的喊声:“成博,去镇上吃晚饭去。” 到了镇上,六人随意进入一家饭店,这次,他们没有进包间,而是在大堂里与数十名食客一起用餐。 以前,周文很少在人多的环境里吃饭,因为,这不符合他富家公子的身份,怕别人说,周家公子在大堂吃饭,是不是经济上出问题了。这样的猜测一旦传开,对周家的生意会带来麻烦。 今天,是杨丽主张在大堂里用餐的,说人多热闹,吃起来也带劲。周文随了她的愿,谁让她是周文的表妹呢,表哥让着表妹应该是天经地义的。 没想到,这顿饭却吃出个秘密来。 饭吃到一半,门外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西装笔挺,女的妖艳得像只狐狸。 当经过周文他们一桌时,男的用极夸张的语气说:“哟,这不是周公子嘛。今儿个怎么啦,居然在大堂里吃饭,这可不符合你们周家人的身份,要不这样,我请,咱们进包间吃去。” 此人正是被周文踢出古董店的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姓廖的经理。 “我靠。”李成博来气了,不客气地说,“大堂面积这么大,哪儿都能走人,你却不识相,偏偏凑过来找不自在。” 李成博平时说话尽管油滑,但生气的时候说起话来满是痞子味,看上去有点凶残,姓廖的见了有点胆怯;但是,姓廖的为了不丢面子,还是硬着头皮说话。 他说:“饭店你开的呀,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以为我还受周家人的管吗,老子是自由人。” “行,你是自由人,本爷不跟你计较。”李成博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一个计策来,“你不是要请我们嘛,可以,给你这个机会。”说着,让服务生将经理喊来。 等经理来了之后,李成博指着姓廖的对经理说:“今天,这位大款请客,来一桌你们店里最贵的菜。” “最贵的?”经理想了想,说,“没问题。” “说吧,大概多少钱。”李成博问,讥讽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姓廖的脸孔。 “也没多少钱。如果上山货的话,大概五千一桌吧。”经理回答。 山货,是指山野间的野味。 一听要五千块,姓廖的立刻怂了。他刚丢了工作,经济来源没个着落,今天来吃饭,本来只想在大堂里对付,没想到,遇见周文他们。为了出一口被周文解聘的恶气,才故意说请客,他明知道周文不会真让他请,所以,才有勇气说,现在,李成博不仅说让他请,还挑最贵的上,他的底气立刻没了。 “怎么,看你的表情像是很纠结,难不成,请客一说是闹着玩的。”李成博本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宗旨,下了决心要姓廖的下不了台,“没钱充什么大款呀。要不这样,我请。”说着,掏出两百块钱递给经理,“给这两位来两份盒饭,打包带走。” 姓廖的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到了极点。妖艳女人拉了他一把,说:“别跟这人计较,瞧他说话的样子就跟个流氓似的。” “我靠。”李成博生气了,说,“这位大婶,说话得有证据,我哪里流氓了?就算我是,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说着,嘀咕了一句,“脸上的粉厚得都快掉下来了。” 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拉住姓廖的上了二楼。 等两人上楼去后,杨丽笑了出来,对李成博说:“没想到,你对女人说话这么刻薄。” “哈哈,非也,非也。”李成博笑着回应,“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假如,是杨小姐这样的美女,我必定抱着崇敬之心对你说话。”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杨丽也不例外,听得咯咯地笑。 这一笑不要紧,李成博脸上的表情霎时定格了,他的注意力被杨丽白里透红的脸颊所吸引,看得如此专注,直到周文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我要是有这样一个懂得对表哥好的表妹就好了。”他凑到周文耳边说。 “又胡说。”周文白了他一眼。 吃了一会,李成博起身,说是上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周文问他怎么了,李成博说,刚才,他从卫生间里出来,经过一个包间的时候,无意间透过门上的小窗,发现里面是姓廖的与那个妖艳女人。 他说,他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或者,在说他们的坏话。 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秘密。 女人的确还在生气,姓廖的在安慰她。 姓廖的说,只要他与剧组的合作成功,就会获得可观的利益,到时,就能开一家像样的古董店与周家竞争。 “呵呵。”周文听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凭他?他有实力与我们周家竞争嘛。” “重点不在竞争。”李成博提醒道,“重点是在他的合作方是个剧组。” 一听这话,周文立刻想起在太湖边上看到的那个剧组:“难道,姓廖的说的剧组,就是咱们在太湖边看到的那个。” “很有可能。”李成博分析,“你看,姓廖的是做古玩行的,合作的项目十有八九与古董有关;假如太湖边的剧组真是这人的合作方,那就有蹊跷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剧组可能是奔着太湖底下的随葬品来的。而姓廖的说的合作,可能就是指捞冥器。” 李成博解释得很清楚,周文也听明白了,他说:“看样子,咱们得跟警方通个气。” “不急,还不到报警的时候。”李成博说,“如果想要彻底粉碎姓廖的发财梦,就要等到有足够证据的时候。咱们这样,先跟王燕通通气,但不要走官方渠道,只要她暗中安排人手进行监视就成。”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周文说完,掏出了手机。 吃完饭回到壶庄,几个人在接待室里喝茶,期间,周文接到王教授打来的电话。 王教授告诉周文,勘测所需的器材准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能开展工作。 刚通完话,手机又响了,是王燕打来的。 王燕说,她已经通过多个渠道对那个剧组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是,该剧组有合格、完整的手续,看不出有任何涉及违法的迹象。尽管如此,她还是请几名同事协助,计划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一旦有情况会立刻与周文联系。 通完话,周文对李成博说:“那个剧组好像没问题。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姓廖的说的剧组,可能不是指太湖边的那个,而是别的剧组。” “不是最好。”李成博说,“但是,咱们还是得小心,万一真是那个剧组,咱们就得有妥善的应对办法。” 聊了一会之后,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考虑到明天要早起,几人互道晚安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 深夜,周文做了一个梦,这个的梦如果是李成博做的,倒也合情合理,因为,梦中有美女出现。 李成博这家伙有看美女的喜好,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白天见到了美女,晚上想入非非做了春梦。 但是,美女出现在周文的梦里就无法解释得通了。 不说是柳下惠,周文自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或许做不到坐怀不乱,但起码不会睡觉还惦记着美女。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梦见的美女他并不陌生,不仅见过,还呆在一块好多天。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随美女出现的还有一个上了年岁的男人。 第三十章 争抢先机 出现在周文梦里的是安莫言。 他与安莫言好久没联系了,如今,对方出现在梦里,这让他着实感到不解;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潜意识里对安莫言有好感,只是醒着的时候发现不了,睡着了,潜意识就显现出来了。 不可能啊,如果真对她有好感,怎么平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周文想了一会,觉得这样的猜测没有逻辑,便自嘲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梦里总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安莫言,另外一个是周福生;父女俩坐在一间摆满老物件的屋子里,从发梦到醒来,两人没有说话,是以周文觉得这个梦古怪得紧。 看看时间,已是凌晨,窗外泛起了鱼肚白。 起床后,他来到“大生园”走了一圈,这里是依据清朝及民国时候的建筑风格建造,整个园区显得古色古香,散步其间,让人有种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的感觉。 散了一会步,精神好很多,但对梦的疑惑却依旧萦绕在心头,以至于众人起床后,他还在思考为何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吃过早饭,李成博见周文时不时的走神,问怎么啦。周文便将梦见安莫言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一定有心思。”李成博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说,“自打洛阳回来后,我都没梦见过她,你居然梦见了,足见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别瞎说。”周文拍了李成博一下,“你以为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样,见了美女立刻流口水。说正经的,帮我分析分析,这个梦到底有什么讲究。” “我去。我只懂得风水,不会解梦。再说了,梦而已,不一定都要有原因。你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尽管李成博如此说,但周文心头的疑云还在,直到去了太湖头村,才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早上的太湖很美,湖面薄雾缭绕,芦苇荡中的野鸭游来游去,不知名的鸟儿啾啾地叫着,远处的渔船如同行驶在云中,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这些景象,印证美丽的太湖正在苏醒过来。 湖边的帐篷里,新招来的群众演员好奇地围在摄像机旁,一会看看镜头,一会,问剧务讨根烟抽,还与演员们聊天。 由于是低成本电影,剧组请不起一线明星,参与拍摄的演员基本都不出名,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主演、配角与群众演员的区别只在于领盒饭的时候,会多一个肉丸子,或是一条无法再小的鲫鱼。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剧组的老大金三胖下令开机。 昨天,金三胖等人进入陪葬坑下的密道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极其壮观的所在。 这是一个庞大的空间,因目力所限,远处没入黑暗之中的景物无法看清,所以,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单就他们能看到的景象,就足以震撼住人。 五人发现,他们身处在悬崖之上,脚下大约百米深的地方是一个足有几百米开阔由八卦图构成的建筑群,其布局错综复杂,道路纵横交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金三胖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认为,如果没有懂行的人带领,走进这样的建筑群,除非出现奇迹,要不然,十有八九被困死在里面。他问金岳霖该怎么办。 金岳霖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难度太大了,尽管他熟知八卦理论,但这么复杂的布局还是头一次看见。 “先回去,等琢磨出可行的办法再来。”这是金岳霖斟酌一番后说出来的话,临回去时,他让金三胖拍了些照片,说是供回去后研究之用。 石屋内,金岳霖等人正在商议事情。 金三胖说,时间不等人,那一伙拍节目的今天来了很多人,估计会有大动作,不能让这些人抢了先机。 其实,金岳霖也想尽早把事情办妥,但无奈那个八卦建筑群规模太大,其复杂程度超过了他以往所见,他担心贸然走进去,结果会很糟糕。 他将昨天拍的照片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还是没底,他对金三胖说:“得不得到先机是其次,首要的是安全要有保障。假如没有妥善的法子,就算抢得先机,结果只能是比那些人先一步去阎罗殿。” “叔。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没一点冒险的精神,横财是不可能发的。”金三胖说。 此刻,蒋淑云不在现场,所以,他们无需像昨天那样说话有顾忌。 “我也知道这个理。”金岳霖深吸一口气说,“但是,风险太大,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此刻,金三胖满脑子想的全是抢得先机,而金岳霖在他心中属于万事通,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事情是金岳霖做不成的,所以,他以为只要有金岳霖在,安全一定会有保障。 “叔。真的不能再等了。”他对金岳霖说,“咱们得当机立断。” 金岳霖沉思片刻,下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说:“行。”他叮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进入遗迹后,所有人的行动都得听他的指挥。 上午九点左右,王教授带着十几名考古队成员赶来了。 相互熟悉了一下后,只进行了简单的交流,王教授便指挥部分队员上船,准备对昨天周文他们从湖底出来的地方,也就是当年金永良与周仕林进入湖底遗迹的出入口,进行勘测。 王教授做事比较谨慎,凡事讲究安全为先,如果,不将环境摸清楚,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勘测花去了大量时间,勘测过后安装设备又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等连接湖底遗迹出入口的巨大隔水膜安装到位,已是下午两点多。 此次进入遗迹不再采用潜水方式,因为,直径达两米的隔水膜将湖水隔开,形成了一条无水的通道,人们通过通道就能进入遗迹。 这样的安排折服了高健龙,他感叹道,毕竟是考古队,对古遗迹发掘的手法要比搬山客的野路子强上好多倍。 李成博却不这么认为,说道:“也就是交通方便的地方才能采用这种方式;如果是高山或大型器材难以运到的地方,还得是野路子管用。” 他是倒斗世家的后代,自然要为祖上争点面子。在他看来,现代科技并不是万能的,而土法子之所以能延续几个世纪,自然有一定的道理,那可是集聚了多少代人智慧的结晶,不可能轻易就被取代。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准备进入遗迹的先遣部队成员名单被确定。 考古队派出小杨与五名队员;周文、李成博与高健龙也入列名单。 王教授尽管在考古方面经验老到,但毕竟年岁不饶人,打头阵的活只能依赖年轻人去完成,所以,他与钱荣发等人在营地等候消息。 片刻之后,小杨领着八个人携带了部分设备与工具进入了湖底遗迹。 湖底墓中墓的东南角上,一个男人蹲在陪葬坑边望着坑底,那里,是一条往下的密道。 “荣老板,你盯紧点,要是那些人来了,立刻通知我们。”密道下的金岳霖仰面喊道。 蹲在坑边的荣建勇大声回答:“好嘞。您放心,不会误事的。” 金岳霖观察了一会脚下百米深处的八卦建筑群,指着附近一条往下的阶梯说,走那里下去。 这样的阶梯有很多,宽不足一米,非常陡峭,看上去犹如天梯。 金三胖站在阶梯顶端往下看,见另外一头看上去就像一根细线,有些晕眩,好在梯子两旁有铁链,小心一点的话,理应不会出意外。 他用脚试了试,阶梯比较稳当,便想走上去,金岳霖却拉住他,并让请来的潜水员走前头。 金岳霖无法保证阶梯的安全性,他不能让侄子去冒险,是以让潜水员打头阵,真要是发生意外,倒霉的只是一个花钱请来的人,感情上来讲,他不会感到悲痛,甚至,不会感到惋惜。 三人往下走了一阵,直至到达了中部,也没有意外发生。 金岳霖想,看来,阶梯只是阶梯,除了供人行走,没有任何对人不利的作用。 然而,他的判断出现了偏差,就在他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之际,却见走在前头的潜水员身子突然往下一沉,紧接着,阶梯上出现了一个将近两米的口子。 变故来得太突然,那个潜水员毫无心理准备,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跌下去好几米。于是,一声惨叫便成为此人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前的最后一次发声。 惨烈的一幕将阶梯上的叔侄俩惊呆了,直至脚底下传来一声物体坠地的声响,他们才反应过来,潜水员没了,几秒前还鲜活地站在他们前面,只一眨眼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等定下神来后,金岳霖忙仔细检查前面的阶梯,发现铁链上有奇怪的纹饰;那些纹饰雕刻得极其深,看上去就像一条条绕来绕去的凹槽,凹槽中还有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灰色细线,像钢丝,又像是植物的藤蔓。 看了片刻,金岳霖总算看明白了,他对金三胖说:“这是机关。瞧见铁链上凹槽里的细线没有,那是一种植物的藤,与阶梯是相连的。这些藤蔓有含羞草一样的特征,一旦被触碰变回收缩,机关就会被触发。” 金三胖听得脸都绿了,心想,要不是金岳霖拉住他,而他走在头里的话,掉下去的就不是潜水员,而是他了。 金岳霖用手电照了照前面的铁链,看了一会之后,告诉了金三胖正确的行走方式。 第三十一章 死门地宫 金岳霖说,铁链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凹槽,只要凹槽里存在植物藤蔓,便存在机关;这种机关破解的方式很简单,只要不去触碰藤蔓就行。 尽管金岳霖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潜水员跌落的一幕太过惨烈,是以金三胖后面一段路走得分外小心。 幸好的是,他们走完整个阶梯,没再发生意外。 下了阶梯,两人见到了那名潜水员。 那人已经摔得不成人样,颈骨骨折,脑袋歪到一个正常人无法实现的角度,鲜血与脑浆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滩红白相间的浆糊。 让金三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此人的手脚断成一截一截的,像四条粗细不一的蛇缠绕在身躯上;更可怖的是,其中一条腿竟然盘到了背后,就像柔术运动员的表演,不同的是,柔术展示的是美,而此人展现的是极度的恐怖。 金岳霖摇了摇头,算是对潜水员的意外身亡表示惋惜,他对金三胖说,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干正事要紧。 金三胖并没有感到悲痛,他只是觉得潜水员的死状有点可怕,对他而言,这个花钱请来的死了的人并不值得留恋,发财梦与死人之间,孰轻孰重,他分的很清楚。 在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之后,他开始跟着金岳霖往前走。 只走了一小会,金三胖心中就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明明是笔直的路,金岳霖却领着他绕来绕去的走,这让他感到不解。 按此前说好的,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那里,有一座高大的石头房子;如果直走,至多十分钟就能到达,但绕着走,不仅多花了时间,而且,绕的路多了,金三胖已经记不住来时的路径了。 “叔。咱们这是干啥呢?绕来绕去的我都被绕晕了。”走了一阵之后,金三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绕不行啊。”金岳霖解释,“别看这路是笔直的,实质上布满了机关。”说着,指着一块地砖问金三胖能看出异样吗。 盯着那块地砖看了好一会,金三胖才看出,这块地砖与周围的地砖颜色上有略微的差别,但差别很小,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的。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样的地砖还不少,几乎每隔几步就出现几块。 “好像颜色稍微浅了一点。”他说。 “嗯。”金岳霖点了点头,严肃地说,“尽管我不知道地砖下有什么,但可以肯定,一定有蹊跷;要不然,不会出现颜色不同的地砖。” 金三胖觉得这种解释有点牵强,用不同颜色的地砖来构造出装饰性的图案,这在建筑范畴不是稀罕事。 但是,等他再次仔细看过周围的地砖后,才发现金岳霖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因为,两种颜色不同的地砖构造出来的图案毫无规律,就像小孩子搭的积木被推倒后那样,乱七八糟的,毫无意义。 “看来,真的有猫腻。”他喃喃道。 “你得学着点。”金岳霖说,“往后有些场合没有我陪着,你得具备辨别周围环境细微差别的能力。”他强调道,“这种能力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说完,又开始绕来绕去的走路。 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终于来到了石头房子跟前;这时,上头的荣建勇等得不耐烦,外加一个人呆着也感到害怕,便大声问能不能下来。 金岳霖见暂时没什么危险,便让荣建勇下来,并告知阶梯的走法,还叮嘱,下来后一定要避开颜色稍浅的地砖。 两人开始检查房子,发现这座由大块石头垒砌的房子有点欧亚结合的风格。 房子高约十米,上半部分是典型的欧洲建筑风格,而下半部分却带着明显的东方建筑特征,高大的门洞前还蹲着两只高约三米的望天吼。 这样的建筑格局金三胖有点看不懂,他向金岳霖提出疑问,问怎么会有这样的建筑格局的。 金岳霖想了想,说,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是,有外国人参与了这地方的设计与建造。 西方人进入中国是很早的事了,关于这一点,金三胖是了解的;但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如果说西方人参与普通建筑物的设计制造还说得过去,眼下可是地下建筑,很有可能是墓葬;西方人参与墓葬的设计与建造,应该是绝无可能的,因为,存在巨大的文化差异。 试想一下,一座中国的墓葬,墓主人下葬的时候,生前亲朋好友来送行,全都念叨我主耶稣、阿门,岂不乱套。 这个问题一直到荣建勇赶了来,他们才得出初步的结论,那就是,的确有西方人参与了此处建筑物的设计与建造,要不然,这座房子不会出现欧洲建筑才有的特征。 但是,西方人只参与了建筑物外形部分的设计;或许,墓主人生前喜爱欧洲的房子,所以,死后建了这么一座欧亚风格相融的墓室。 金岳霖还特别强调,这样的推论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他说,早在公元166年,几个罗马商人便进入了中国,这些人号称是罗马帝国的使臣,因而受到了汉朝隆重的接待。 一千多年后,马可波罗来到中国,游遍了中国的很多城市,其中,离太湖最近的有杭州。 从这些史料可以看得出,西方文化渗透进中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或许,墓主人生前有西方来的好友,接触得多了,对西方建筑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在建造此处时,融入了西方元素。 这样的解释有些道理,加则金三胖对建筑物的来由并不感兴趣,于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问金岳霖,接下来该做什么。 金岳霖看了看高大的石门,说,进去看看。 石门内漆黑一片,手电光照进去也只依稀看到几米范围里的景物。 荣建勇从阶梯上下来后,见到了潜水员的尸体,潜水员恐怖的死状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他正担心是不是金三胖叔侄俩杀了那人,现在,还要进阴森森的石头房子去;他非常担忧,害怕叔侄俩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会将他做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进去又不行,就算叔侄俩同意他不进去,他也没这个胆一个人留在房子外头;毕竟,这地方的阴森、可怖的气氛给他造成了难以承受的压力。 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荣建勇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不管怎样,先去房子里看看;同时,他也在心中祈祷,那个潜水员不是叔侄俩所杀,而是出意外死的;只有这样,他生还的几率才能大一些。 做出决定后,他壮着胆子跟在金岳霖与金三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石门。 门内是个大厅,面积很大,用手电光扫过后,三人估摸了一下,整个大厅起码有两百平米。 他们发现大厅里没多少东西,除了一些老式的家具,并无任何与墓葬有关的器物存在。金三胖有些疑惑,心想,难不成,这里不是墓室,只是古人用来居住的房子吗;但是,如果只是住人的房子,这个客厅也太大了,简直可以用来打篮球。 金岳霖也感到不解,他想了一下,又仔细观察了整个大厅,见两侧的墙上开了若干个门洞,便说,得去里面看看。 于是,三人走向其中一个门洞。 还没走到门口,走在前面的金岳霖与金三胖就听到身后传来荣建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器物垮塌的动静。 两人吃了一惊,忙回头看,发现荣建勇僵立在那里,他面前的地上是一张椅子的残骸。 “怎么啦?”金三胖问荣建勇。 荣建勇指着椅子的残骸说:“我不小心碰到了椅子,没想到,一下子就塌了。” “这很正常。”金三胖说,“这些家具不知道存在多少年,早就朽烂,碰一下便会碎裂。你呀,走路小心点,碰碎东西是小事,假如碰到机关就不好办……” 正说着,金岳霖突然打断他的话头,说:“等一下。”说着,走到碎椅子跟前蹲下去看。 金三胖不明所以,也跟着去看,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他看见,破碎的椅子下面的地砖颜色比周围的要浅一些。 “我靠。”金三胖对荣建勇说,“幸亏你碰碎了椅子,要不然,咱们就要倒霉了。” 荣建勇不知道个中原因,一脸迷惘地问金三胖是怎么回事。 金岳霖抢先开口道:“还记得你下来前我要你避开浅色地砖的事吗。” “记得。”两个字刚说出口,荣建勇的脸色也变了,尽管他还不知道浅色地砖到底藏着什么猫腻,但他至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些地砖一旦踏上去,是要倒霉,而且,是要倒大霉的,“难道,地砖下面有机关?”他战战兢兢地问。 “不好说。”金岳霖站起身,说,“但有很大的可能性。总之,小心无大错,谨慎一点不会有坏处。” 接下来,三人走得更小心了,三把手电就像三件探雷器,在地上一点点搜索,一旦发现浅色地砖,赶紧绕着走。 就这样,不到百米的距离,他们竟花去了将近二十分钟时间;等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顿时,都被门内出现的情景惊出了一身冷汗。 手电光照进门内,他们看见,里面竟然站着很多人。 第三十二章 疑点 考古队那边,小杨等人进入湖底遗迹后,船上的人将部分设备吊了下来;八人扛着设备来到废弃的村镇,继而赶到那座墓中墓跟前。 队员们架起了几架led灯,顿时,一定范围内亮如白昼,四周的景物尽收眼底。 让周文啧啧称奇的是,先前由于没有大型照明工具,建筑物看上去只是模糊的轮廓;现在,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房子的结构乃至建筑特征都看得相当清楚;他发现,这里的房子多得惊人,用百户千家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我去。”李成博也看清楚了,感叹道,“原以为只是地下遗迹,现在看上去倒像是一座小城。难不成,这里一直住着人的?”说完,想起了什么,看向周文补充道,“至少,在你爷爷到达这里之前住着人。” 周文点了点头,说:“有这个可能。金永良在手稿里提到,这地方可能是守墓人的集聚地;或许,千百年来,这里一直住着人。但是,到了民国时期,不知怎的,灭绝了。” 想起手稿上说到两副石棺里躺满了尸体,李成博联想起此前看到的石棺中几具像是刚落葬的尸体,觉得心有余悸,说,如果金永良的猜测成立,那么,巨棺内的众多石棺中肯定都装满了尸体,要不然,这么大的一座小城,人肯定不少,假如只是两副石棺内装着人,那么,其余人会上哪儿去。 “这的确值得思考,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而且,死后不仅不会腐烂,还跟睡着了似的。”高健龙说。 “会不会是这样。”李成博分析道,“当年,这里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病毒感染,结果,无人幸免,灭绝了;也正因为是病毒感染,他们的尸体才得以保存下来。说不定,那种病毒有保鲜的功能。” “这话说得不科学。”周文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你想想看,假如真如你说的那样,这里的人集体灭亡确实是因为病毒,那么,当时就应该死绝了,他们怎么会全部躺进棺材里去呢。要知道,人死后在没外力作用下是不会动弹的。” “这个有得解释,或许,病毒感染并不发生在一瞬间,而是经过了一段时间;先死去的人就被活着的人放进了棺材。最后,死光了。” 尽管李成博说得有点道理,但周文总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主观,他相信,导致此地人们集体死亡并被放入棺材应该有别的原因。 这时,小杨与两名队员去巨棺内部架起了灯,走回来后,他问周文,现在能不能将王教授接下来,毕竟,要对巨棺进行勘测,没有专家在现场是不行的。 周文征求高健龙的意见,高健龙觉得此前在巨棺里走过一趟,没发现有危险存在,按理,不会有事,便表示可以通知王教授下来。 一名队员立刻赶去连接隔水膜的地方,通知船上的队员将王教授接来。 在王教授到来前,周文与李成博对搭建在小城边沿的第一补给站周围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毕竟身处在湖底,尽管此前没有发现危险,但他们担心遗漏了什么,是以再检查一遍,是为了安全考虑。 当检查到一座房子的一侧时,李成博刚走过去就被吓得急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周文反应快扶住了他,说不定,要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了。 “怎么搞的,像见了鬼似的。”周文问李成博。 “他娘的。”李成博骂了一声后说,“那地方有副死人骨头,倚着墙坐在那里,脑袋上还插着一根棒子。吓死老子了。” 周文听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朝不远处的巨棺看了看,又瞧了瞧那座房子,像是明白了,说:“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人应该是与我爷爷以及金永良一起下来的,叫做项离的那人的弟弟。” “哦,有可能。”李成博也想起来了,“就是触发机关被钢棍插脑死掉的那个。”说着,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说,“不对,不可能呀。” “什么不对?” “据手稿上说,那人是死在巨棺里面的,他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还倚在墙上。”李成博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就变了,说,“难不成,这人死后变成了鬼,走到这里走不动了,倚着墙坐下休息的。” “胡说八道。”周文驳斥道,“这世上哪来的鬼,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那你倒说说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周文想了想,说:“我猜,当年五十名士兵下来后,一定对这个区域包括巨棺内部进行了检查,或许,他们发现了这人,就将他搬来这里了。” 这样的解释符合常理,李成博听了点了点头,说:“七不离八就是这样了。”说着,还做出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样子说,“我说一具尸体怎么可能自己跑来这里,原来,是被人搬过来的。”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有了新的疑问,说,“不大对劲呀。” “又有什么不对劲了?”周文问。 “咱们都是依据手稿来做出判断的,如果手稿上记载的都是事实,那么,咱们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手稿上说,当年他们下来的时候,先发现了东、西两个耳室,打开其中一个耳室的门,还跑出来了僵尸一样的傀儡……” 没等李成博说完,周文也发现了异常,说:“对呀,咱们一路走来好像没有发现有耳室;而且,手稿上说,当年他们跟傀儡干仗时还死了两个人,但咱们好像没发现尸骸呢。” “没发现尸骸有得解释,可能也被当兵的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是,耳室比不得尸体,不是想挪地方就会被挪走的。” “嗯。”周文思考了一下,说,“这样吧,咱们往回走,去通道里仔细检查一下。” 回到补给站,周文将大体情况向高健龙说了说,高健龙也觉得有必要去检查一下通道,便让小杨留在原地,他与周文、李成博去通道看看。 湖边的王教授被队员用皮艇送至船上,进入通道后由先来的队员领着往巨棺方向赶;当快要走出通道时,迎面遇上了周文他们。 “哎哟,还劳烦你们来接我,真有点过意不去。”王教授感激地对三人说。 见王教授误会了,周文解释道:“王教授,我们来不单纯是为了接您。” “哦,还有别的事?”王教授问。 “是的。”周文回答。接着,他就将没有发现耳室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教授不知金永良手稿上的内容,听周文这么说,才想起一路走来倒没仔细看通道的墙壁。 他说:“这样吧,咱们一起找找。” 五个人沿着通道往回走,直到来到隔水膜下面,也没发现有耳室。 船上的队员听到下面有动静,以为有人要上来,忙扔下去绳子;那绳子刚好落到李成博脑袋上,把他吓了一跳。 他仰面看向上头,见上面的队员也朝下面张望着,这才明白队员可能是误会了,便对队员说没人上去。 队员明白过来,便想将绳子拉上来;然而,才拉上去一点,王教授便喊了声停。队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得停了下来。 “小周,你看。”王教授指着绳子说。 周文便将目光聚集到绳子上,可是,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 “王教授,怎么啦?这绳子好像没问题呀。”他问王教授。 “不是绳子。”王教授再次指着绳子说,“你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绳子上,而是要通过绳子看向稍远一点的地方。” 周文忙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这次,他看清楚了,绳子两侧的通道墙壁好像不一样,一边是他已经见过的,另外一边墙上的纹饰却是此前没见过的。 “奇怪。”周文疑惑地挠了挠头,“按理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这条通道我已经走了两个来回,墙上的纹饰也仔细看过,怎么会出现没见过的纹饰呢。” “是有点奇怪。”高健龙说,“按照中国古人凡事讲究对称的习俗,不大可能出现两边墙上纹饰不对称的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李成博拍了一下大腿说:“我知道了。” 几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李成博胖乎乎的脸上,周文问知道什么了。 李成博说:“这墙是活的。” 这句话乍听上去有点荒谬,但仔细想想就会明白,李成博说墙是活的,并不是指墙壁是有生命的,而是说这里的墙壁不是一般的墙,可能是一个规模庞大到超乎人想象的机关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墙壁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会改变形状。 “我靠。”李成博被自己的说法折服了,“如果我的分析能成立,那么,这里的整条通道就有可能是完整的一个机关,这也恰恰能解释为何咱们找不着耳室的原因,因为,墙壁把它们藏起来了。” 几人听了都目瞪口呆。 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在这种特定的环境里,可能是真实存在且正在发生。 想着整条通道都有可能是一个机关,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黑漆漆的通道深处。 第三十三章 尸体与牛头怪 刚走到门口,金三胖就叫了一声:“我.操。”人往后急退。 跟在后头的金岳霖与荣建勇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跟着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啦?”金岳霖问。 金三胖紧张地回答:“里面有人。” 古墓里有人,通常只会是尸体或雕像,金岳霖尽管有点紧张,但没有慌张,他认为金三胖看到的所谓的人,只不过是雕像而已。 然而,当他将手电光照进门内时,才知道他的判断出错了,因为,他看清楚门内站着的是货真价实的人,而且,不止一个,粗看之下竟有十几人之多。 “别慌,应该都是死了的。”他对两人说。 古墓里有死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死人,而且,还都站着,着实诡异。 金岳霖仔细打量那些死人,只看了几眼,便认定这些人应该是传闻在太湖里进行演练时失踪了的士兵,因为,这些死人身上都穿着军装。 这时,金三胖已经定下神来,他发现,那些死人骨瘦如柴,便猜测,这些人应该已经烂尽,衣服下包裹着的,可能只是骸骨。 “老金,这些人怎么会站着死掉的?这不科学呀。”荣建勇问金岳霖。 金岳霖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总归是有原因的。”说着,话锋一转,“这样吧。咱们先去别的门洞看看。” 三人走到另外一个门洞前,小心地探头往里看,发现门内没有死人,便走了进去。 门内的空间很大,但没有任何陈设,屋子中央有个面积较大的池子,池子里有水,可能是长久不流通的关系,水浑浊不堪,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池沥青。 金岳霖沿着墙走,想看看墙上有没有浮雕纹饰或别的装饰物,金三胖跟在他后面。 两人走了一会,发现墙壁上每隔几米便会出现一些半浮雕纹饰;这些纹饰雕工精致,上面的人物被雕刻得活灵活现。 看过几块纹饰之后,金岳霖的脸色不大好看了,他指着纹饰上的人物要金三胖仔细瞧,还问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金三胖在艺术方面没有造诣,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要金岳霖直接说出来。 “你看人群中最高的一个人。”金岳霖说。 金三胖又看了一下,说:“这人挺奇怪的,长着人的身体,脑袋却是个牛头。”说着,像是明白过来,说,“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牛头马面里的牛头?” “应该不是。”金岳霖说道,“牛头马面的形象,一般只出现在与死亡、阴间有关的场景中。而石刻上的内容,却是记录了人们向牛头献祭的场景。” “或许只是一种民俗仪式。这个牛头应该是人装扮的。” “不好说。”金岳霖吸了口气说,“按石刻的手法来看,应该是纪实性的;也就是说,工匠依据正在或此前发生过的事情,用雕刻的方式记录下来。我猜,说不定,这个人原本就长着一颗牛头,而且,地位不低,所以才有资格接受人们的供奉。” 金三胖听得两眼发直,他难以想象,一个人居然长着牛的脑袋,那不成了怪物了嘛。 “你再仔细看这里。”金岳霖指着纹饰说,“瞧见了没有,这些人是围着水池在举行仪式的。”说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三胖忙问发现了什么。金岳霖没有说话,他将手电光照向其中一个石雕人像,金三胖看见,那个人似乎是被绑着的。 “我靠。”金三胖像是明白了,说,“难不成,这些人是拿活人献祭的,而被献祭的人是要投进池子里去淹死。” 话刚说出口,他与金岳霖的目光便从墙上移向屋子中央的大水池,他们吃惊地看到,荣建勇正跪在水池边,打着手电专注地看着水里,就好像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两人忙跑过去,金三胖想问荣建勇在看什么,然而,他没有问得出口,因为,他看到荣建勇浑身在发抖,脸上竟是惊恐的表情。 金三胖的心一下子悬空了,他知道荣建勇一定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了,而那东西就在污浊的水里。他胆战心惊地将目光投向水中,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水下确实有东西,尽管池子里的水浑浊不堪,但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还是能看到水中竟站着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与第一个门洞内站着的人一模一样,也是军装。看得出,他们是一伙的。 “我.操。”金三胖从地上爬起,说,“怪不得五十名士兵都失踪了,原来,都死在这里了。” 金岳霖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水中的尸体,又望了望远处雕刻了献祭场景的墙壁,若有所思。片刻,他将手电光照向池子的尽头,他看见,浑浊的水中有一个巨大的阴影。 金三胖也看见了,立时紧张起来,他想起了石雕中那个长着牛脑袋的人,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个怪物就在水中,而这些死去的士兵,就是祭品。 他被这种想法吓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娘的。士兵失踪是百年以内发生的事情,如果石刻上的牛头怪真的存在,那么,极有可能活到现在。 想到这里,他的身子也开始发起抖来。 “叔。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好像不对劲。”他小声地对金岳霖说。 “别动。”金岳霖低声警告,“我好像看到水下那个大家伙动了。” 闻得此言,金三胖抖得更厉害了。金岳霖的这句话让他产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水中的大家伙是活的,假如那个大家伙是牛头怪,麻烦就大了;万一被那东西发现,估计要与水里那些烂得只剩骨头架子的士兵站一块了。 此刻,荣建勇也回过神来,他听金岳霖这么说,当即觉得背脊发凉,他胆战心惊地看向水中那个庞大的影子,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 突然,水中的阴影动了一下,动作有点大,是以三人都看清楚,那是一个人,脑袋上还长着两只长长的角。 “我.操。”金三胖骂了一声,说,“还真是牛头怪,赶紧跑。”声音一落,他就朝向门口,准备发足狂奔。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逼停了他所有动作。 金三胖听得真切,那是重物落水的动静。他感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暗叫不好,肯定有人掉进池子里去了。 他忙回过身,却不料,有人拉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快跑。”是金岳霖。 现场包括金三胖在内,一共才三个人,金岳霖就在眼前,那么,掉下池子的必定是荣建勇无疑。 金三胖想去救人,但金岳霖抓住他胳膊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无法挣脱。 “来不及了。”金岳霖叫道,“如果你去救他,保不准连你都要遭殃。”说着,也不管金三胖乐不乐意,拉着对方飞奔向门口;他们的身后,传来荣建勇在水中挣扎的声音。 金三胖知道,已经救不了荣建勇了,因为,荣建勇只是在挣扎,而没有呼救,说明对方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拖住,无法呼救。 保命要紧,荣建勇只是个认识才几天的人,没必要为了救他搭上自己的性命。 在自保意识的作用下,金三胖放弃了救人的念想,跟着金岳霖跑出了门,来到了大厅之中。 或许是离得远的缘故,又或许荣建勇已经停止了挣扎,两人再也听不到水声,也听不到怪物追来的动静。 “暂时安全了。”金岳霖喘着粗气说,“先歇一会喘口气。” 两人喘了足有一分钟才缓过气来。 “叔。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呀?”金三胖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心有余悸,他想搞清楚水中巨大.阴影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牛神。”金岳霖回答,语气不是很确定。 “牛神?”金三胖听了面露意外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呢,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鬼神的。” “我说的牛神不是指神仙,是畸形的人类。”金岳霖解释道。 他说,古时候,一些不发达地区,老百姓见到畸形儿时,要么当做妖怪,要么当成神仙;他估计,出现在这里的牛头人,很有可能是一个畸形的人类。 “不对吧。”金三胖提出不同的意见,“如果说是畸形人,我还可以接受;但是,畸形人也是人,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规律,不可能存活到现在。” “那我就不清楚了。”金岳霖猜测道,“也许,这地方就是古城的中心;当初,古城沉入湖底时,有一部分人存活下来,此后,便在湖底生存并繁衍。也许,牛头人被人们奉为神仙,也娶妻生子繁衍至今。” “我靠。”金三胖咽了口吐沫,说,“这么说来,这地方除了牛头怪,还有其他人?” “不好说。”金岳霖道,“也许,这里的人与上面那个村镇里的人一样,也遭了瘟疫死得差不多了。可能牛神体质异于常人,幸存了下来。” 这种说法金三胖是认同的,毕竟,他们在这里除了发现了牛头怪,没见到别的活物。 就在两人围绕牛头怪讨论着的时候,外头陡峭的阶梯顶端出现了几道手电光,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靠。这么陡峭,堪比天梯,掉下去铁定了活不成。” 第三十四章 下密道 话说周文他们一路检查,除了两个耳室不见踪影,旁的没发现什么异样。 到达通道尽头时,李成博说,根据“金毛尸王”手稿上记载的内容,耳室里存在能打斗的傀儡,现在,耳室不见了,也是件好事,省得那个傀儡跑出来祸害人。 高健龙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耳室消失说明这里存在大型机关,其规模不容小觑,更有可能,这个机关的作用范围覆盖了整个遗迹。” “这有点夸大了吧。”李成博说。 其实,他是想说高健龙在危言耸听,但考虑到对方年岁不小,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只含蓄地说夸大。 他说:“整个湖底遗迹少说也有几百米开阔,假如都在机关作用范围内,那这个机关可以与世界七大奇迹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规模太大了。我想说的是,古人造得出这么大规模的机关来嘛。” “万里长城都建得成,几百米能算的了什么呢。”高健龙没有解释,只短短一句话便让李成博无言以对。 是啊,万里长城这么大的工程古人都能完成,几百米的机关还真算不了什么。 一行人边交谈边行走,很快便来到了补给站。小杨正在收拾器材,见他们来了,将手头的工作进展向王教授汇报了一下,说,大体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如果要进巨棺,现在就可以进去。 王教授点了点头,说,那就进去吧。 稍后,除了留下两名考古队员留守在补给站,其余人都出发了。 去往东南角上的陪葬坑的路径周文已经熟悉,不消片刻,他便领着众人到达了那里。当见到数量可观的随葬品时,没来过这里的王教授与考古队员都感到震惊。 “没想到,太湖底下存在这么多极具考古价值的文物。”王教授兴奋道,“这可以说是我从事考古工作以来最大的发现了。” 李成博见王教授高兴的样子,笑着说:“王教授。我猜,这些随葬品只是这个遗迹里的一小部分;我估计,下面还有,而且,比这里多得多。”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陪葬坑,“这个陪葬坑底部有条密道,要是我猜得没错,下面还有空间,而且,藏着更多的宝贝。” 这句话对王教授来说极具诱惑力,他动心了。从事考古工作的,谁不指望工作生涯里能有大发现呢。 他说了一声好,让小杨做好准备工作,打算即刻出发,下密道找文物去。 “不急。”相比王教授的兴奋,高健龙冷静得多,他说,“这个地方规模过大,存在的机关肯定不少,而且,应该不是一般的机关;如果不经过仔细检查,贸然行动肯定会出事的。” 王教授对高健龙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是潜水队里的一员;现在,听对方说到机关,而且,表情很认真的样子,觉得意外。 他问高健龙,难不成,他们是同道中人。意思是,高健龙也对考古有研究。 这个问题高健龙不好回答,因为,他对古墓的了解,与李成博倒是同道,都是建立在堪舆以及盗墓行遗留下来的实战经验基础上;他不能对王教授说出实情,因为,堪舆之术以及搬山倒斗之法,是被考古工作者不屑甚至深恶痛绝的。 他稍微想了想,对王教授说,他只是个考古爱好者,是外行;他说出来的话仅供参考,因为,这些话出于他个人的观点,不够客观。 “非也,非也。”王教授说,“古墓中存在机关几乎是必然的;但凡规模大一点的古墓,没有机关才是不正常的。您的话很有道理,为了安全起见,谨慎一点是正确的。”说着,他让小杨先去密道里检查一下。 高健龙以为小杨只是一名普通的考古队员,不具备对付机关的能力,现在,见王教授要小杨去探路,心说,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嘛。 “还是让我与小周、小李去检查吧。”他对王教授说。 “这样吧。”周文对高健龙说,“让我与小李陪着小杨去,您与王教授在这里休息。” 小杨的身手周文见识过,而李成博成为耿爷的徒弟之后,学到了不少真本事,在古墓中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增长不少。他认为,利用李成博对机关的认知,结合小杨不凡的身手,下密道检查理应不会有事。 考虑到岁数不饶人的原因,高健龙赞同周文的意见,答应留下来陪王教授。 稍后,周文与李成博陪小杨下了密道。 密道尽管不长,但为了安全起见,三人进行仔细检查。 经过十几分钟的检查,他们确认密道里没有机关存在,便走出密道。刚一出去,手电光只是很随意地一扫,三人便被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他们看见了那个八卦形状的建筑群。 李成博兴奋起来,说,此地一定存在大量随葬品,说不定,就是整个遗迹的中心,是藏宝地。 通过观察,三人发现,想要到达下方的建筑群,唯一的途经只有走依附在峭壁上的阶梯。李成博凑近一条阶梯往下看了看,巨大的落差让他感觉晕眩,“我靠。这么陡峭,堪比天梯,掉下去铁定了活不成。”他说。 “看样子,得去下面。”周文说,“这样吧,咱们先回去,等向王教授他们做过汇报,让他们拿主意。” 三人回到上头,周文将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王教授与高健龙简单说了几句,便做出决定,在陪葬坑旁搭建第二补给站,留两个队员看守,其余人都下去。 众人齐心合力,很快支起了帐篷。王教授通过对讲机,让留守在巨棺前补给站里的队员送来led灯以及一些器材。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王教授等六人下了密道,来到了悬崖边上。 六人中唯一的一名考古队员架起了两架灯,顿时,峭壁下方的建筑群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见到规模如此庞大的建筑群,王教授不由感叹:“尽管铜棺山古墓的规模不比这里小,但单论建筑物,是无法与这地方相提并论的。铜棺山古墓的大,是体现在空间上,而这里的特点,是在建筑物的数量上。” “奇怪,瞧见建筑群中心的大房子没有。”高健龙指着八卦建筑群里的石头房子说,“看上去有欧式建筑的特征。” 于是乎,围绕房子的属性,一帮人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得出的结论与金岳霖他们一致,认为有外国人参与了这些建筑的设计与制造。 房子由谁设计建造的,对他们来讲不是首要考虑的事情,现在,他们必须下去,只有到达建筑群中,进行过勘察之后,或许,谁造了房子的问题就会有答案。 走阶梯是个既累人又恐怖的活,好在一帮人里没有恐高症患者,加上李成博与高健龙及时发现了隐藏在铁链凹槽里的藤蔓,由此判断出存在机关,并琢磨出防止机关被触发的准确行走方式,是以六个人平安到达了悬崖底部。 刚落脚,他们便见到了那个被摔得不成人样的潜水员。 王教授与那名考古队员目睹如此惨烈的死状,胃里一阵翻腾,继而呕吐起来。 立刻,空气中的味道变得错综复杂,血腥味混合了呕吐物的味道,让没呕吐的人闻了也有了呕吐的欲望;好在几人控制能力超强,忍住阵阵的胃部不适,硬是没吐出来。 等王教授与队员吐完之后,围绕尸体的属性六人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讨论,最后,一致认为,那个拍电影的剧组嫌疑最大,说不定,地上这个脑浆子涂了一地的倒霉蛋,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会不会……”李成博说出三个字后停顿了好一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才说出了余下的话,“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人是不是有同伙。”说完,扫了一下附近的建筑物。 这句话点醒了众人,大家不由紧张起来。 王教授更显得紧张,他想,如果这人真的有同伙,而且,隶属于盗墓团伙,一旦遇上,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铜棺山里的经历犹在眼前,刘大军的团伙为了获取利益而做出的疯狂行为,他是亲眼目睹的;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次遇上这样的团伙,会不会出大问题。 “小周。”他对周文说,“要不,咱们先回去,等与派出所联系过后再做打算。” “回去?”李成博有点不乐意,对王教授说,“您别担心,咱们不是有小杨嘛,他的身手您应该比我清楚;有他的保护,咱们的安全应该没问题的。再则,这人肯定不是走咱们同一条道来的,说不定,这人摔下来的惨状他的同伙也看见了,觉得害怕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样的猜测很难站住脚,不过,在王教授听来却有几分道理,但仅限于针对王教授个人来说,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见到如此惨烈、恐怖的景象,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而想要自保的可行办法,只有立刻折返,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你说的有点道理。”他对李成博的观点表示赞同,“但是,也不排除此人有同伙没离开。” “我不是说了嘛,咱们有小杨。”李成博强调。 “但咱们六个人里,除了小杨,还有谁擅长打架?”王教授提醒道。 “有啊。”李成博指着周文说,“文哥挺能打的,他可是前清武举人的后代。” “别扯这些没用的。”周文拍开李成博指着他的手,认真地说出了王教授为之稍稍放心一些的话来。 第三十五章 地宫出自明代 “叔。”金三胖突然警觉起来,对金岳霖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嗯。我也听到了。”金岳霖说。 金三胖觉得害怕,小声说:“该不会,是那个牛头怪在说话吧。” “不会,因为,说话的不止一人。” 金岳霖的这句话让金三胖更觉得害怕,他恐惧地望向先前去过的第一个门洞,心想,难不成,说话的是门内站着的那些死人。 “别瞎想。”金岳霖猜到了金三胖的心思,说,“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我猜,可能是另外一帮人已经来了。” 金三胖的心一下子悬空了,说道:“不好,这些人如果下来,肯定会看到潜水员的尸体,也会猜测咱们在这里。咱们该怎么办?” “别慌。这地方面积这么大,他们不一定会碰到咱们。”金岳霖说,“这座房子太显眼,咱们得换个地方。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们也会发现这里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也会来这座房子里的。” 听到这样的话,金三胖心中生出了邪恶的念头,他看了看存在牛头怪的门洞,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来吧,让你们成为牛头怪的点心。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王教授。”周文对王教授说,“盗墓团伙通常至多就几个人,而且,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是不变的规则,就算真遇上,害怕的应该是他们。再则,如果人数不悬殊,咱们应该能对付得了的。” 王教授最终决定继续对建筑群进行勘察,原因有二。 首先,周文说的话有道理,邪不压正,他无需害怕干违反勾当的人。 再则,规模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果,现在就返回并与警方联系,假如警方以安全为理由反对他们再次进入遗迹,那么,这次绝好的考察机会就失之交臂了。 “行。就按你们说的做。”他说。 统一了意见之后,众人开始对离得最近的一座房子进行检查。 由建筑物的综合特点王教授做出判断,这地方很有可能出自明代,因为,特征明显,比如,明堂宽大,背山面水。 他指了指附近的几座房子,说:“大家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房子正门都是朝内,也就是朝着建筑群中心的,这符合明代建筑背山面水的特征。” 经他的提醒,众人这才发现附近的房子真的都是大门朝着建筑群的中心的。 “嗯。王教授分析得有道理。”高健龙说,“这地方真有可能是明代建造的。”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说,“在风水方面,明代建筑有一个特点,就是讲究水口;通常,小型的村落或城镇都有入口与出口,而大多数建筑群中间会有河流贯穿。” 他跺了两下脚,说,小河到了这里,被引入地下,尽管肉眼看不见了,但水口的特征还在。他分析道,也许,这个地方在建造之初,环境并不理想,而风水高人利用堪舆术构造了完整的水口,使得这个建筑群有活水流经。 他还解释,明代建筑在风水上的另外一个特征,就是不能冲巷或冲街。 所谓的冲巷和冲街,就是指宅子面朝纵向的巷子或街道,这样的结构会形成冲煞,会给房子的主人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眼下这个建筑群处在八卦的圆圈内,所有建筑物都是依据阴阳爻的位置来定位的,大门都朝向中心;街道、巷子虽纵横交错,但房子的大门却都避开了纵向的街道与巷子,避免了形成冲煞的局面。 这样的设计巧妙至极,听完高健龙的解释,所有人都被古人的大智慧折服。 李成博说:“这么说来,这地方真是明代建造的了。”说着,想了想,“我的乖乖,不得了。” 见他像是有了发现,周文催促他说说。 李成博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咱们先前是由死门墓葬的墓门进来的,而死门墓葬是刘伯温与随从一同设计建造;刘伯温是哪朝哪代的人,你们有没有想到点什么。”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李成博是在强调,建造死门墓葬的刘伯温是明朝的人,而八卦建筑群又符合明代建筑特征,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可能是死门墓葬的中心,是地宫,墓主人极有可能就长眠在这个建筑群内。 周文在明白上述问题的同时,也知道土专家为何发出感叹了,如果,这里真是死门墓葬的中心,或是一部分,那么,整个死门墓葬的规模就大到无法想象了。 他们上次进来,是因为李成博擅自打开墓门导致船只沉入墓门下的暗河,潜水了好一阵,又漂流了好一会,再走了很多路,才到达了那个守墓人的村镇;如果李成博的提示有道理,那么,从死门墓葬的墓门开始,一直到这个八卦建筑群,都有可能是在一座墓的范围里。 周文的眼睛都直了,他想,假如这样的分析能成立,死门墓葬将是一座大得撑天的巨型古墓。谁有这么大的实力建造这样大的一座墓呀。 “假如这地方只是沉城传说中的古城,也好理解,毕竟,城镇规模大一点也是合理的。”高健龙说,“如果,只是一座墓葬,就很难让人接受了。这样的规模,比皇陵地宫的规模还要大出很多倍呀。” 其实,说到明代,加上要符合有实力建造大规模建筑群的要求,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那就是富甲天下的明代巨富沈万三。 “他娘的,会不会是沈万三这个土豪就埋在这里呀。”李成博说。 “不大可能。”高健龙说,“你想过没有,死门墓葬据说是刘伯温与其随从所建,沈万三去世时,刘伯温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帮比他晚死这么多年的人建造墓葬呢。” 李成博挠了挠头,说道:“不是说,八门墓葬其实是由刘伯温的随从建造的嘛。说不定,那个随从有长寿基因,一直撑到沈万三死了。” “你这说法没有依据。”高健龙强调。 “也对。”李成博说,“与其在这里空口说白话,倒不如四处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建造这地方的记载呢。”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 接下来,几人经过短暂商议,决定直奔建筑群中心的石头房子;那里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如果有文献记载,理应存放在那里。 从建筑群边沿到石头房子的路径很明确,走地砖铺成的大道就能到达。 众人开始往前走,只走出几步,突然,走在前面的考古队员惊叫了一声,接着,身子往下一沉,等众人看时,那名队员已经失去了踪影。 变故来得太快,一帮人措手不及,都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小杨才反应过来,他仔细检查地面,发现有些地砖的颜色要浅一些。 “大家小心,这些地砖有猫腻。”他发出警告。 王教授心急如焚,他已经明白,造成队员消失的一定是这些地砖;他催促小杨设法救人。 小杨想了想,要李成博把带来的铁铲递给他;李成博从工具包里取出铲子递过去;小杨接过来,试着用铲子敲了敲浅色的地砖,一敲之下,地砖突然下沉了几十公分,继而缩进了一侧,顿时,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然而,只一刹那的工夫,地砖又恢复了原样。 再次用铲子敲击地面之后,地砖又一次缩进了一侧,这次,小杨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将铲子伸进洞中,只听得噌的一声,地砖被铁铲卡住,没能恢复到原来位置。 小杨赶紧用手电照向洞中,并大声问:“你没事吧?” 下面有亮光照上来,还传来队员的声音,说是没事,但下面可怕得很,他摔在了一堆骨头上,有些,还穿着军服。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小杨看到了那名队员,发现,下面并不深,也就两米多一点的高度,那名队员只要跳起来,就能扒住地砖的边沿爬上来。 不过,铁铲宽度不到三十公分,就算队员能够到地砖,口子太小,不懂得缩骨功是无法上来的。 见到队员暂时安全,小杨定下心来,他发现,队员脚下躺着好多尸骸,粗略数了数,竟有七八具之多,而且,都穿着民国时候的军服,凌乱的骨头间,还能看到几把长枪。 由于没有大一些的器材来扩张洞口,小杨只能让众人用手扒开被铁铲卡住的地砖;他让队员将尸骸堆里的枪支以及子弹袋递上来,最后,才拉住队员的手,将对方拉上来。 队员上来后,小杨倒数三个数,众人一起松手,那块地砖闪电一般合上了。 “没事吧。”李成博拍了拍那名队员的肩膀,说,“真他娘的毒,机关这么隐蔽,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幸好,你身材没我壮,要是换了我掉下去,想要上来还真有点难度。” 那名队员经历了生死,正感到后怕,听李成博这么一说,竟被逗乐了,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时,小杨检查起枪支来,看了一会,又试了一试,说:“可能是密封程度好,下面没空气流通,这些枪虽有点锈蚀,但擦一下还能使用。” 使用枪支可是高大上的活,没经过射击训练是不懂得如何操控的;众人都明白小杨的意思,是要他们拿一把枪防身,可是,这些人都不会使用枪械,拿一把枪,还不如拿一把铁铲实在。 小杨说,先拿了再说,起码能吓唬人。 第三十六章 房子棺材与雕像 金家叔侄俩关了手电摸黑走出石头房子,躲进了另外一座小房子里。 刚进去,金岳霖就觉得不对劲,对金三胖说:“不大对头,要小心。” 金三胖的注意力全部在正在接近的周文他们身上,听金岳霖这么说,忙问怎么了。金岳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金三胖别出声,还取出罗盘捣鼓起来。当罗盘对着一个方向时,指北针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罗盘的奥秘不是金三胖这样的生意人能搞得懂的,他知道屋子里有状况,是以指北针才会抖动,但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他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金岳霖,到底发现什么了,指北针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金岳霖没出声,他用手指向罗盘对着的方向,示意金三胖去看。 只看了一眼,金三胖就感觉到背脊一凉,他看见,金岳霖指着的地方有一尊古怪的雕像,还有一副石棺。 刚进来时,由于注意力全在别的地方,金三胖没有注意到房子里竟有一口棺材,现在看到了,心里有点害怕;他已经知道,指北针的抖动一定跟棺材或是那尊雕像有关,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难不成,指北针感应到了灵力的存在,所以才抖动的。 金三胖这样想。 鬼片拍多了,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与捉鬼有关的术法,尽管这些术法大多是无聊的作者或编剧瞎编出来的,但此刻在他看来,已经是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唯一解释方法。 他小声问金岳霖,这屋子里是不是有鬼。 金岳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屋子里肯定有古怪。 金三胖胆子并不小,但此次前来先后折了两人,而且,潜水员的死状又是如此恐怖,是以他的胆子已经严重缩水。他提心吊胆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金岳霖继续摆弄罗盘。 片刻之后,金岳霖收起罗盘,从兜里取出一根比大拇指粗一点,约莫半尺长的木钉子。金三胖一见那东西觉得更紧张了,因为,金岳霖曾跟他说起过木钉子的用途,是用来对付僵尸的。 当时,金岳霖向他介绍木钉子时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金岳霖说,此为镇魂钉,系用桃木制成,钉入僵尸眉心或心脏部位,僵尸便不能动弹。 现在,金岳霖将这东西取出来,说明此处有粽子呀。 金三胖被这样的猜测吓得冷汗都渗出来了,他肥嘟嘟的脸颊因紧张不时地抽搐,一双眼睛就似长在了棺材上,再也拔不开。 然而,他目光聚焦的地方却没出现异样,金岳霖取出镇魂钉也不是用来对付棺材里的东西,因为,此刻的金岳霖已经走到了那尊古怪的雕像前,将镇魂钉插进了雕像的耳朵里。 手刚松开镇魂钉,金岳霖便长出了一口气,对金三胖说:“行了,暂时没危险了。” 他没有压低声音说话,是以金三胖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金三胖走过去问。 金岳霖回答:“这个与这个是关联的。”边说,边指了指棺材与雕像,“它们之间有一层依托关系,雕像内部有抑制机关,其作用是为了防止棺中尸体异变;或者,是抑制棺材里的歹毒机关被触发。如果,在打开棺材前不用木钉子或别的东西让雕像里的机关启动,打开棺材就会倒霉。”说着,还加重了语气道,“倒大霉。” 倒大霉的例子金三胖今天已经看到,先是潜水员失足坠落;再则是荣建勇被牛头怪拖进水中;这两人悲催的下场已经突破倒大霉的极限,堪称是倒血霉。 “叔。你这么做是为了打开棺材?”他指着露出雕像耳朵的半截镇魂钉问金岳霖。 金岳霖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估计,那些人会去石头房子里,他们即便不被牛神抓去,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出来。趁着有时间,我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发现。” 他还强调,此建筑群依据八卦建造,其原理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对内行来说也简单;因为,所有建筑物都是建在阴阳爻位置上的,所以,只要搞清楚阴爻与阳爻位置上的房子构造与特征,就能知道其他房子内部的情况。这样,就可以免去一间一间房进行检查所要花费的时间。 也许,金岳霖认为他已经将话说得通俗易懂了,但对八卦理论一窍不通的金三胖听来,堪比听火星人说话,直至金岳霖把话说完,并认真地问他听懂了没有时,金三胖一副云山雾罩的样子摇了摇头。 金岳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听不懂也没关系,只要不乱碰东西就成。”说着,走到棺材跟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后,用力去推棺材盖子。 棺材是石头做的,分量十足,金岳霖使出浑身力气推了几下,也只勉强推开一条一寸多宽的缝隙。 他取出手电往棺材里照了照,发现里面有尸体,他想要看清楚一些,无奈缝隙太窄,棺材内大部分区域都无法看到。他收起手电,让金三胖过去帮忙,两人使出好大的劲,棺材盖子才打开了四分之一。 当手电光再次照进棺材里时,金岳霖看清楚了,里面躺着一具戴着铁皮面具,穿着华服的尸体。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华服被尸液浸染过,看上去油腻腻湿漉漉的;面具生满了锈,靠近嘴巴的地方已经烂尽,是以看上去就像是半张面具。 让金岳霖感到吃惊的是,尸体因已经严重白骨化,是以嘴巴看上去就像是大张着的,嘴里一口牙齿倒也完整,正因为如此,金岳霖才一眼就看到尸体的嘴巴里竟有两颗獠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三胖也看到了尸体口中的獠牙,尽管觉得紧张,倒也没害怕;在他看来,最怪异、丑陋的尸体也只是死物,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但那副獠牙勾起了心中的疑问,他问金岳霖,这具尸体该不会与牛头怪一样,是半人半兽的怪物。 金岳霖说有可能。他戴上手套,在棺材里摸索起来。 尸体身上的华服早已朽烂,看上去像是很结实,但一碰就碎,经金岳霖这么一摸索,很快,白骨就完全露了出来。金岳霖在衣服的碎片间翻找了一会,当直起身来时,金三胖发现对方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片树叶,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晕,有半个手掌大小。 “此人可能是个稍有地位的人。”金岳霖说,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解释道,“这是生死册,是记录死者生平的东西。” 金三胖凑近了看,见叶子上没半个文字,觉得奇怪,问金岳霖,说好的是记载死者生平的,怎么没任何文字呢。 金岳霖神秘地笑了笑,说:“生死册上的记载方法是要通过特殊办法才能看得到的。”说着,问金三胖,“微雕,听说过吗?” 这话金三胖一听就明白了,他惊奇道:“难不成,这上头也用了这种雕刻法。” “是的。” “那你没看过上面的内容,怎么会知道这人是个稍有地位的人呢。” “看生死册的质地就知道了。”金岳霖解释,“这种册子在古代只有少数族群使用,根据册子的材质不同,可以看出死者的地位。” 他说,据他的了解,生死册一般分为五个等级,材质以及造型也分为五种,最高等级的册子,是用镶嵌了名贵宝石的珊瑚制成;以此类推,东西越便宜等级越低,而棺材里发现的这张叶子,是用银叶子制成,说明,死者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比普通人稍好一点。 介绍完后,金岳霖习惯性地问了声:“听明白了吗?” 金三胖苦笑了一下说:“叔。不用老是说完话就问我听明白了吗。我要是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那跟猪有什么区别呢。” “是吗。”金岳霖看着金三胖笑嘻嘻的说,“好,有区别,有区别的。不过,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也是常事。” “那要看说的是什么。”金三胖辩解道,“如果您说的是倒斗行的专业知识,我自然听不懂。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是行内人,听不懂行内话也是正常的嘛。”说着,打了个比方,“我要是问您拍电影方面的问题,您也不一定听得懂不是嘛。比如,恐怖片里经常用到的希区柯克变焦镜头,你明白吗?” “别。”金岳霖笑道,“我理解你还不成嘛。咱们哪,不说这些没用的,先看看这地方还有什么,然后,确定一下这座房子在阴阳爻上的位置。” 检查了一遍确定屋内除了雕像与棺材再无别的东西之后,两人走到门口探头望了望,见外面没人,便围着房子走了两圈;最后,金岳霖确认这座房子建立在阳爻位置上。 金岳霖说:“我估计,但凡建在阳爻位置上的房子,都跟这座房差不多。咱们哪,找一座阴爻位置上的房子看一看。”说完,取出罗盘边捣鼓边踱步,最后,朝着不远处一座稍大一点的房子指了指,说,去那里。 第三十七章 打不开的石匣 从地洞中拿上来的枪足够人手一支,王教授与高健龙岁数不小,是以没有拿,其余人拿到枪支,稍微擦拭了一下,又取了子弹袋。小杨简单介绍了枪支的使用方法,以及射击要领后,六个人便向建筑群中心的石头房子走去。 绕开颜色较浅的地砖,众人走得分外小心,当来到石头房子跟前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 他们走到石门跟前,用手电照过之后都觉得意外。 李成博说:“这么大的房子,里头的东西却少得可怜,而且,都是普通家具。难不成,这里不是地宫,而是个古村落。” 如果真是古代遗留的村落,倒也解释了太湖沉城的传说。周文想,要是李成博的猜测成立,那么,极有可能这个古村落就是沉城传说中的古城,只是人们口口相传时,将规模扩大了,把村落说成了古城;也就是说,沉城一说确有其事,但沉入太湖的不是城市,而是一个村子。 为了弄清楚建筑群的属性,众人决定到石头房子里一探究竟。 在大厅里,并没有太多发现,除了朽烂的家具,旁的什么都没有。 一心想顺几件东西的李成博有些气馁,心想,假如这里真不是地宫,那这一趟算是白下来了,还不如呆在上头,趁人不注意时拿一两件陪葬坑里的东西。 “我说诸位。”他对众人说,“我看这地方不像是墓葬,瞧,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具。要不,咱们先回去。这地方的勘测就由王教授安排考古队员来完成吧。” 王教授正为能发现八卦建筑群感到兴奋,自然不愿意立刻返回,他说道:“下来一趟不容易,咱们得将基本情况先摸清楚。”说着,指了指大厅墙壁上的几个门洞,说,“我建议,去门里看看,说不定,会有大发现呢。” 他与李成博的心思不一样,李成博是一心想发财,而他想的是能发现有考证此处起源的线索。 八卦建筑群被发现,已经算是他在考古生涯中的重大发现,如果,能找到能证明此处属性的证据,对他个人而言,将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成就;此时让他回去,他怎能甘心。 周文略微想了想,说:“那就按照王教授的意思去门里看看。如果没发现什么,再做打算。” 所谓,贼不走空趟。此次下来没找到能顺走的东西,李成博也有些不甘心。他见周文发了话,心说,那就去看看吧,保不准,门内真藏着宝贝呢。 六人走去的是此前金家叔侄俩没到过的屋子。 他们来到门洞跟前,用手电照了照门内,当看清楚门内竟站着好多人时,都吃了一惊;但只短暂一愣之后都反应过来,那些只是雕像,只是雕刻的手法堪称精湛,加上又是采用了写实的手法,所以,乍眼看上去就像真人。 高健龙示意大家别动,他拿着罗盘走进门内,在几米开阔的范围里踱步,确定安全之后才让大家进去。他告诫众人,安全只是暂时的,仅限于他检查过的范围里,其他地方存不存在危险,他不清楚。 接下来,六个人对雕像进行仔细的检查。 王教授发现,这些雕像十分逼真,几乎到了可以乱真的程度。他对大家说,可能是工匠参照真人进行雕琢的,雕像的着装有明显的时代特征,他要大家仔细检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他解释,一些工匠在雕刻时,往往会在作品的隐蔽部位留下姓名或雕琢经历,如果能找到这样的线索,就可以推断出雕像产生的年代,从而,推测出整个建筑群大概的建造年份。 雕像有男有女老少不一,粗略数一下,大概有二十多尊;由于检查得仔细,比较耗时,足有半个钟头之后,六个人才检查完八尊雕像。 令大家高兴的是,他们在其中一尊雕像上有了发现。 这是一尊老年人造型的雕像,周文在雕像腰间的配饰与身体相连部分发现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他立刻联想到机关,便让高健龙与李成博仔细看看,两人一看之下都兴奋起来,表示,此尊雕像藏着东西。 经过十几分钟的检查和琢磨,两人一致认为,这块配饰必定是机关,至于是什么样的机关暂时不知道。 发现机关就得破解,为了安全起见,高健龙让除了李成博之外的其余人先退到门外,待他与土专家打开机关并确定没安全隐患时再进来。 等众人退至门外,高健龙与李成博又商议了一阵子,然而,又花去七八分钟的时间,才将藏在配饰后面的机关激活。 只听得一声轻响,那块配饰从雕像的身体里伸了出来,两人这才看清楚,配饰原来是个抽屉,里面放着一只仅三寸宽,长约一尺造型跟棺材差不多的石头匣子。 取出匣子,高健龙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匣子,不费力气就能打开。 他试着去掰匣子的盖子,可是,掰了几下,盖子纹丝不动,他觉得奇怪,心说,难不成,这么小的石头盒子也由机关控制着。 李成博拿过盒子用手电照着仔细看,片刻,便发现匣子一头有个很小的针眼。 “瞧见了没,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他对高健龙说。 高健龙凑近了看了看,眉头皱起,说:“这东西设计得这么复杂,咱们该上哪儿找钥匙去呢。” 匣子上的针眼很小,说明钥匙细得跟针一样,想要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找到这样的钥匙,堪比大海捞针。 李成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只七八秒,眉头便舒展开来。 他对高健龙说:“如果花点时间,我觉得不用钥匙也能打开匣子。”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精通密匣的高手,他说,“汤渡周家潭的周家爷孙两,都精于密匣研制,他们应该能打开匣子。” 高健龙哦了一声,想了想,说:“看来,此事不能心急。要不这样,咱们先回去,请周师傅打开匣子看过里面的东西之后再做打算。” “行。”李成博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门外,高健龙将大致情况跟大家说了说,并强调,匣子里可能存放着重要的资料,如果能顺利打开,说不定,八卦建筑群建于何时的问题就会有答案。 王教授听了,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采纳高健龙的建议,立刻返回。 不远处,金家叔侄俩还在寻找阴爻位置上的房子,突然瞧见石头房子里走出一帮人,数了数,好像没少人。 “娘的。”金三胖低声骂了一声,“这帮狗日子的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一个都没少。” “先躲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金岳霖说完,拉着金三胖躲到了一座房子后面。 高健龙他们走回到阶梯附近再次看到潜水员的尸体,才想起此人会不会有同伙的事情来。高健龙回头望了望石头房子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周文说:“小周,回去之后,咱们得立刻报警。”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周文说。 返回很顺利,不到一刻钟,六人便回到了设在陪葬坑边的第二补给站。 周文提出,由他与李成博去上面办事,其余人留在这里等待。 想想往返一趟要花费时间耗费体力,对于上了年岁的王教授与高健龙来讲,留在原地是不错的选择;再则,他们回去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留下来养精蓄锐,为后头将要开展的工作做好准备。 周文与李成博出了巨棺,继而马不停蹄地来到隔水膜下方,此时,他们发现,通道墙壁上的纹饰又有了很大变化,原本大范围的吉祥草纹饰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众多波浪纹,浪尖上还雕刻着一些船只,船上有人在往水里丢东西。 两人看了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动脑筋。他们认为,事情得分轻重缓急,通道墙上的纹饰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搞明白的,倒不如先解决手头的事情,等匣子打开见到了里面的东西,回头再来琢磨纹饰变化之事。 回到船上,两人乘皮艇到了岸边。 还没上岸,帐篷里就飞奔出一个人来,接着,一声清脆的“表哥”从那人口中喊出。 周文觉得尴尬,被杨丽当着很多人的面亲热地表哥表哥的喊,他实在有点不适应。不过,转念一想,表妹在表哥面前卖萌撒娇也不是稀罕事,说不定,别人都能接受,只是自己不适应罢了。 想到这里,心中坦然,与李成博上了岸之后,迎着奔过来的杨丽走去。 “表哥,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担心死人家了。”杨丽奔到周文面前,一把握住周文的手。 周文心中刚有的坦然,被杨丽热情得有点过头的举动搞没影了,他红着脸说:“哎,矜持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把自己整得像个孩子似的。” 杨丽撅了噘嘴,松开抓住周文的手说:“我就是个孩子。”说着,笑嘻嘻地补充道,“在表哥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 “唉,苍天呐。” 有人发出一声叹息,却不是周文,而是李成博。 周文觉得意外,问他怎么啦。 李成博没有回答,自顾自地仰面朝天,说:“老天爷,何时也给我来一个貌美如花又懂得粘人的表妹呀。” 一听这话,周文的脸更红了,杨丽也变得腼腆起来。 第三十八章 返回 目送一帮人离去后,金家叔侄俩才从房子后面走出来。 金三胖又开始发牢骚,说出的话无非是咒骂与不平。 金岳霖皱了皱眉,说道:“别人碍你什么事了,大墓朝天各走一边。他们的死活跟咱们不相干。咱们还是赶紧找找阴爻上的房子,等查清楚了,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金三胖这才停止咒骂,默不作声地跟在金岳霖后头。 八卦上的阴阳爻位置对懂行的人来说不难分辨,但眼下八卦建筑群过于庞大,每个卦位都由一座房子构成,所以,想要确定房子是建在阴爻还是阳爻上的,难度还是有的。 不过,两人运气不错,只三五分钟时间,他们便找到了一座带庭院的房子。凭借经验,金岳霖肯定这座房子是建在阴爻上的,因为,此建筑表现出来的很多特征,都与“阴”有关。 两人走进院子,金三胖发现,院内竟长着很多植物,有些还开了花,不过,花朵的颜色灰暗,看上去有点古怪。他想走近些看看,金岳霖却将他拦住。 “别过去。”金岳霖说,“这花有毒。” 听说花有毒,金三胖不仅没走过去,还下意识退了一步。 金岳霖解释道:“这是噬魂海棠,其毒尽管不能要人命,但被刺伤者必定会昏迷数日,期间,幻觉缠身噩梦不断。” 这些植物被栽种在花台里,花台上积满灰尘,看起来像是长久无人打扫。金三胖估计,这些植物被人栽下后,栽花的人离世,它们便在这里繁衍至今。 “叔。假如这里只是存放棺材的,为何要栽种这些花草呢。”金三胖问。 “防盗。”金岳霖回答,“别看先前那座房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保不准别的房子里有。我猜,屋主在这里栽种噬魂海棠,目的就是要保护屋里的东西。” “哦。”金三胖兴奋起来,“您的意思,屋里有冥器?” “只是猜测,究竟有没有,得进屋看过之后才知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房子,发现此处的陈设要比先前房子里的多,但都是石材制成。 屋子的西北角停放着一副石棺,距离石棺两米左右是一尊造型非常怪异的雕像,说是怪异,是因为此雕像竟比人还高,而且,瘦得像根麻杆,脑袋却出奇的大,乍眼一看,就像一根灯柱。 金岳霖走过去,打量一番之后,取出一根细钢丝在雕像的瞳孔里拨弄了一会,石棺的盖子便滑向了一边。 金三胖急于知道棺材里有没有宝物,急忙走上前看,然而,只一眼他就呆住了,因为,他看到棺材内的骸骨穿着盔甲,头部竟长着两只角。 “叔。这东西该不是牛头怪吧。”金三胖吃惊地问金岳霖。 “哪有什么牛头怪,我不是告诉你了,只是畸形的人类而已。”金岳霖说。 “不会吧。”金三胖说,“此前咱们在大房子里看到水池下的东西块头大得惊人,是人的话,哪有这么大块头。” “咱们只是看到了阴影,不能确定那一定是人,说不定,是装置了机关的傀儡。” “哦,也对。最好不是人,否则,太诡异可怕了。” 聊了几句之后,金岳霖在棺材里摸索起来;摸了一会,摸到了一样东西。 金三胖看见,那东西像一面铜镜,上头镶嵌着几颗宝石,还刻着很多他看不懂的纹饰。他估计,这东西应该是生死册,可能比先前看到的那个贵重一点。 然而,他猜错了,因为,金岳霖告诉他,这是定尸镜,是为了防止尸体异变随死者一同落葬的。 金三胖的心一下子悬空了,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想,即便棺材里的主此前有尸变的可能,现在,都烂成骨头了,没有了皮肉总不能变成僵尸了吧。 他自以为想法正确,但是,金岳霖似乎总爱抬杠,这不,这样的想法才出现在金三胖的脑海中,金岳霖说出的一句话,便将这种观点推翻了。 金岳霖说,此人生前地位极高,可能是部族里的祭师;这面铜镜应该是这人生前使用的法器,死后作为陪葬品随其一同下葬,目的是,为了镇住埋葬在此的别的尸体。 金三胖听得眼睛都直了,他胆战心惊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总共才一副棺材,这才定下神来。 “可是,这里就一具尸骸,它要镇住谁呢?”他问道。 “如果我分析得没错,整个八卦建筑群实质上是集葬地,是某个部族的公墓。” 金岳霖说的这句话金三胖听明白了,意思是,此地乃集葬地,有很多尸体,此祭师死后担任起防止其他尸体尸变的工作。 金三胖的脸色微微发白,他想,既然出现定尸镜,说明此前必定发生过尸变的事情,要不然,古人也不会瞎折腾做这么一面镜子。既然有过尸变的先例,保不准现在还会发生。 他越想越害怕,担心一会真会遇上白毛粽子,“叔。我听懂了。那么,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呵呵。”金岳霖知道金三胖的想法,笑了笑说,“怎么,不找冥器了?” “不找了。反正上面的陪葬坑里有这么多宝贝,带几件出去变卖,半辈子不愁吃喝。” “你倒是满足了愿望,可我呢。”金岳霖认真地说,“别忘了,这次来宜兴,除了捞冥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爷爷下落不明,找出他失踪的原因,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努力将他找回,这是作为他后代的我们应该也是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知道。”金三胖解释道,“可是,眼下情况紧急,如果不尽早离开,咱们就要倒霉。您想想,那些人离开了,而潜水员的尸体他们一定看见了,回去之后他们肯定要报警,我相信,要不了多会,警察就会赶来。如果现在不走,等警察来了,想走都来不及。” 金三胖说得有道理,潜水员尽管是坠亡,但毕竟是出了人命,发现尸体的人报警也就成了必然,而警察会来调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假如叔侄俩现在不走,等警察发现他们,到时,别说是寻找金永良的下落,恐怕,还要吃官司。 “唉。”金岳霖长叹一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回去吧。” 统一了意见之后,两人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时间返回到陪葬坑下面的密道里,还没走出去,他们便听到上头有人在说话。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也感觉到意外。 金三胖小声地说:“叔。看样子那些王八蛋没走呀。该怎么办呢?” 他们想要离开,只有这条路可走,现在,上头有人,明目张胆的爬上去肯定会被发现。 金岳霖示意金三胖别急,他略微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计划。 补给站的帐篷里王教授与高健龙在交谈,外面的小杨与考古队员们在擦拭枪支,真擦得起劲呢,突然,不远处响起了啪的一声;声音很响,听上去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金属质地的随葬品上。 几人顿时警觉起来,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后,他们端着枪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 “怎么啦,是什么声音?”帐篷里的王教授大声问。 小杨边走边回答:“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他们离开后,一个陪葬坑中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来。 那人左右看了看,见小杨他们已经走远,帐篷里尽管有人,却因隔着帐篷无法看到他。 “快,他们走远了,赶紧上来。”那人低声说。 话音一落,陪葬坑中又探出一个脑袋,接着,两个人从坑内出来,绕到与小杨他们相反的方向,融入了黑暗之中。 巨棺外的第二补给站内,帐篷里的两名队员可能是呆的久了,有些困乏,想着暂时没什么事,两人都打起盹来。 金岳霖与金三胖走出巨棺,意外地发现这里也有人把守,吃了一惊,但两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们没在帐篷外面发现有人。 在返回到石屋前,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埋头赶路;等出了盗洞两人才敢松口气。 “叔。您这声东击西的法子真是绝了,那些龟孙子还真上当了。”金三胖笑着说。 尽管此次没有捞到冥器,但金三胖还是为能顺利脱险感到高兴。 “呵呵。”金岳霖笑了笑,说,“要不是我一直苦练弹钢珠的绝活,恐怕,咱们就被困在下头了。” 原来,金岳霖为了脱困想了一个计策,他弹出一个钢珠,用钢珠击打金属随葬品发出的声音吸引小杨等人的注意力,为他们的脱困制造了机会。 “叔。这次白跑了一趟,您说咱们什么时候再下去?”金三胖问,没捞到冥器他很不甘心。 金岳霖望向远处岸边的几顶帐篷与一些人影,好一会才说:“不是什么时候能下去,而是要考虑如何向警察解释咱们请来的潜水员和姓荣的为何不见了。” 听闻此言,金三胖感到心情沉重;潜水员死了,荣建勇生死不明,警察早晚会来调查,届时,肯定要找他们了解情况,他们该如何解释。 实话实说肯定不行,那样会吃官司的;如果,想要免去牢狱之灾,唯一的办法只有两人统一口径,编造一个谎言,将他们包装成与此事无关不知情的局外人。 他将想法跟金岳霖说了说。 金岳霖听完,下意识摇了摇头。金三胖有点不解,问为什么摇头。金岳霖说:“有个人知道咱们的事情,而你把她忽略掉了。” 第三十九章 一条船上的人 湖边,蒋淑云已经指挥剧组拍了多个场景,群众演员很卖力,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这些人并不是专职的群演,报酬也极低,尽管只是每天百元薪酬外加两个盒饭,但大多数人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盒饭而来,他们是来实现有关影视的梦想,好为将来朋友间闲聊时,多个值得聊一会的话题。 趁着拍片的间隙,几个群演与剧组人员闲聊,当说到这部电影为何选在太湖边拍摄时,剧组有人说,这只是电影中的部分场景,不过,相当重要;接下来要拍摄的湖底古遗迹场景,只能在室内拍摄,然后进行后期特效制作来完成;这么做,是因为现实里很难找到合适的场景地。 群演中一个叫做马宇的中年男人说:“我曾听说过古代城市沉入太湖的传说,要是咱们能找到湖底下的古城,别说是拍电影,说不定,还能找到宝贝,真要是那样,那就发了。”说完,脸上浮现喜色,搞得真像发了横财一样。 “得了吧。”一个年轻人说,“别总想着发横财,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在人间是很少发生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奇迹会发生也不一定呀。”马宇说。 “呵呵。”年轻人笑了两声,说,“你呀,天生没这个命。瞧你这名字,马宇,取谐音就是下雨的雨;人家马云命这么好,怎么你马宇就成天忙忙碌碌也发不了财呢。” “是啊。”马宇有点夸张地说,“按理说,他是云我是雨,运道应该是一样的不是嘛;可是,他成了土豪中的土豪,我却落得来这里混盒饭。” “哈哈。”剧组里的一个人笑起来,说,“什么他是云你是雨,还你是风儿我是沙呢。混盒饭有什么不好,好歹也是演过电影的。”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别看你家云兄弟是土豪中的战斗机,可是,他也喜欢演电影,我还看过他主演的一部电影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两兄弟在这方面倒是待遇相同,保不准,你家云兄弟在拍片的时候吃的也是盒饭。” “这么说来,我的心里倒是平衡了。” 帐篷里的蒋淑云正在琢磨剧本,当看到发生在湖底遗迹里的内容时,不禁回想起此前进入湖底遗迹的经历来。 她有点担心,怀疑金家叔侄俩费尽心思找到进入古遗迹的途经,并不是为了寻找金岳霖父亲的下落,更不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场景地,真实意图是在价值连城的随葬品上。真要是那样,她这个知情人会有怎样的结果真不好说。 她走出帐篷,让剧务安排大家排练接下来要拍摄的场景,她走去了那间石屋。 石屋已经打扫过,朽烂的木门已经被拆除,换上了一条防风门帘。 厚厚的帘子阻隔了声音的传播,是以蒋淑云来到门口掀开帘子走进去,屋里的金三胖与金岳霖都没觉察到。蒋淑云在进屋前,恰巧听到金岳霖说的一句话:有个人知道咱们的事情,而你把她忽略掉了。 好了。蒋淑云心里一个声音在说,金家叔侄俩谈到正题上了,金岳霖口中提到的那个知情人除了自己不会是别人。 蒋淑云并不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与金三胖之流走到一块。金三胖曾经做过什么,现在想做什么,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但她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当作不知情。 在她看来,金三胖尽管经常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偶尔还会踩过界,但不是那种亡命之徒,做事懂得分寸;并且,对她一向体贴关怀。 出于女人的敏感,她知道对方不是在哄她甚至欺瞒利用,而是出于真心;所以,她相信在某些事情上金三胖会重视她的意见,即便无法改变对方的意志,但至少金三胖不会对她下狠手,这也是她此刻她敢来石屋的原因。 金家叔侄俩正喝茶说事,见到蒋淑云来了,都愣了一愣,他们不知道蒋淑云来了有多久,有没有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听到了多少。 “小蒋,来啦。坐下吧。”金岳霖跟蒋淑云打招呼,他的脸上是略显僵硬的笑容。 蒋淑云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我听到你们说什么了。” 事实上她只听到了金岳霖说的一句话,但通过这句话,她已经猜到大概,那就是,她知道湖底古遗迹的存在,金家叔侄正考虑要拿她怎么办。 见蒋淑云说话毫不避讳,金家叔侄感到意外。 金岳霖说:“那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金老黑不愧是老江湖,他没说“我们该拿你怎么办”,而是说“咱们该怎么办”;这样说,等于将蒋淑云包括在他与金三胖组成的团体内,成了同伙。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给蒋淑云一个提示,蒋淑云可以选择跟他们同上一条船,也只有如此选择,才无需担心安全。否则……事实上,假如蒋淑云不妥协,金岳霖还没想好该怎样对付,毕竟,他不是亡命之徒,害人性命之事他没干过。 蒋淑云自然明白金岳霖的用意,她想,本着自身安全考虑,必须随对方的意思走,哪怕只是暂时应付。 “怎么没见荣老板他们呢。”这时,蒋淑云才发现荣建勇与潜水员不在。 金三胖为蒋淑云倒了一杯茶,说:“我正要找你来谈这事呢。” “哦,发生什么事了?”蒋淑云问。 还是出于女人的敏感,她似乎觉察到有大事已经发生,而这件事会严重到她难以想象的程度。 果然,金三胖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金三胖将在湖底遗迹里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蒋淑云听后两眼发直,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好一会,蒋淑云才回过神来,紧张地问:“你说……两人都死了?”杯子放到桌上,她的心也随着杯子的放下沉入了谷底。 蒋淑云自认为有强大的交际圈子,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过人脉得以解决,但是,眼下出的是人命,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摆不平的。 “潜水员死了,荣建勇生死不明。”金三胖说,声音如他心情一般沉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死了人,警方肯定会来调查,尽管他们的死纯属意外,但单凭咱们进入遗迹一事,也是个大麻烦。” 他又将真实意图说出来,他要蒋淑云与他们合作,编造一段谎言,要对荣建勇与潜水员的行踪保密,警察问起时就说不知情,这两个人早上离开后至今未归;更重要的是,不能将他们今早进入古遗迹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 “警察会相信吗?”蒋淑云担心地问。 “会的。”金三胖自信地说,“进入遗迹之事除了咱们没其他人知道,警察问起时,就说你在湖边指挥拍摄,我与叔叔在石屋商量筹集资金的事情。姓荣的与潜水员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就这么说。” “不行。”蒋淑云摇了摇头,“你忽略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电话。” 蒋淑云只说了两个字,金三胖却立刻明白了:“我.操,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一旦有人不见,另一方肯定会打电话联系,而金三胖自遗迹里出来,只想着怎样应付即将到来的被调查,压根没想到这上面去;现在,听蒋淑云提出来,立刻觉察到这是重大的失误,忙给潜水员与荣建勇打电话,在没人接听之后,还假模假样的留言,询问两人的去向,以及何时归来。 堵上了这个漏洞,金三胖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他也感到蒋淑云已经做出了妥协,有意向成为他们同一条船上的人,否则,蒋淑云就不会指出他的失误来。 围绕怎样应对调查,三人进行了缜密的商议,包括在被调查时说的每一句话,都进行了仔细的斟酌。 半个多钟头后,蒋淑云返回湖边继续指挥拍摄;她神情自若,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此刻心里正担心得要死。 江湖,早就将这个女人打造成善于伪装的高手,哪怕下一秒就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但在事件发生前,她会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文给王燕打去电话,将遗迹中发现尸体的事情说了说。 王燕说由她来联系警方,还要周文不要与电影剧组有太多接触,说她自会有安排。周文要她放心,说,如果不出意外,他是不会跟那个剧组有任何接触的。 通完话,周文给周家潭的周师傅打了个电话,将石匣的事情简单跟对方说了说。周师傅爽快答应帮忙看看,还说此刻正闲在家中,欢迎周文前去。 挂上电话,周文决定与李成博立刻启程赶赴周家潭,粘人的表妹又开始粘人了,杨丽或卖萌,或撒娇,缠着要一起去。 周文对这个表妹实在没招,加上土专家跟着凑热闹,要他带上杨丽一起出发,于是,周文向杨丽做出投降状,说:“我算是服了你了。得,那就一起去吧。” “这才对嘛。”这个决定,让杨丽心花怒放,笑容灿烂地握着周文的手轻轻的摇晃,摇得周文头都大了。 杨丽一路笑谈,周文一路皱眉,烈风没说话,自顾自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李成博不失时机地向杨丽自夸他在考古方面的能耐,就这样,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汤渡往湖?镇方向的路上。 这时,四个人发现,前方不远处围着很多人,有一辆车停在路中央,车一侧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好像是发生了车祸。 车子开到近前,四个人注意看地上躺着的人,周文吃惊地发现,那人竟是个熟人。 第四十章 死而复生的人 周文将车子停在路边,下车后发现交警还没赶到,他走到躺在地上那人的身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活不成了。 “快叫救护车呀。”有人大声建议,“有人报警了吗?” “报了。”有人回答。 李成博走过去看了看,说:“不用叫救护车了,脑浆都撞出来了,没得救。” 肇事的车主蹲在车旁,脸色白得吓人,周文走过去询问。 那人说,刚才,车开到这里,有人突然从岔路中走出来,他反应不及,一下子撞上了。 周文看见,事主的车子车头部位有一块凹陷,上面有血迹,可想而知,当时撞击之激烈。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喊李成博他们上车。 车子往前开,李成博提出了一个问题:“文哥。刚才你打电话好像说到了节哀。难道,是给被撞那人的家属打的电话,你认识那人?” “是的。”周文回答,“也只是认识而已。” 他说,被撞那人是本地一家茶器店的老板,姓张。 此人生意做得挺大的,去年他还采访过这人,所以,才会有这人以及此人家属的联系方法。 熟人遇难,一般情况下都会表现出悲痛,但李成博见周文脸上找不出半点悲痛的表情,觉得意外,问:“文哥。瞧你表情,好像此人跟你关系很一般。” 周文道出原因:“我跟他不算太熟悉,只不过接触过几次。”说着,顿了顿,说,“而且,此人生意头脑发达,做事情没下限,是典型的奸商。” “怪不得。”李成博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这种人该死。” “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得给人改过的机会。可惜,他却没机会了。” “那他下辈子做个规矩人吧。” 说话间,车子已经拐进周家潭,片刻,在周师傅家门口停下来。 让周文与李成博感到意外的是,石匣打开的方法简单到超出他们的想象,周师傅原本想用探针试一下匣子里的锁芯构造,没想到,探针刚伸进去,石匣就打开了。 随着匣子打开,一团烟雾一样的东西从石匣里升上来,只一瞬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我靠。”李成博挥了几下手,仿佛要驱散眼前的烟雾,说,“太他妈难闻了,这什么东西,这么臭。” “可能是时间久了,由于密封性好,里面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无法散开,所以才会有怪味吧。”周文说,说着,凑近石匣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快出屋去。”周师傅突然喊了一声,人已经朝屋外奔去。 几人见状,知道有事发生,忙跟着跑出屋。 “周师傅,怎么啦?”出了屋,停下来后,周文问道。 周师傅紧张地回答:“匣子里跑出来的东西有毒。” “跑出来?”李成博觉得奇怪,说,“你的意思,从匣子里散发出来的不是烟雾,而是……虫子之类的东西?” “答对了。”周师傅说,又说,“也不完全正确。” “到底什么意思?” “正确的说法是,那是魇虫的幼崽,体型非常小,单个的话,肉眼是很难觉察到的。成年的魇虫块头能有指甲盖大小。” “哦。”李成博哦了一声,又问,“这东西的毒厉害吗?” “幼虫的毒性小,不会危及人的性命,但对人体还是会产生影响。” “什么样的影响?” “毒素会侵入人的神经,导致人产生幻觉或昏迷十天半个月,连着做噩梦。” “我靠。这东西有点意思,治失眠的法宝啊。” “你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周文白了李成博一眼,“谁会愿意用连着做噩梦的代价来治失眠。” “呵呵。也对。”李成博笑着说。 “周师傅。”周文问周师傅,“那这些幼虫在您屋子里……”他的意思是,虫子在屋里,会不会对周家带来不好的结果。 “这个不用担心。”周师傅说,“幼虫生存能力极低,离开巢穴接触到空气,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死亡。” “哦,那还好。” 等了足有十分钟,大家认为幼虫已经死绝,这才敢回到屋子里。 石匣静静地躺在桌上,四人看过之后都觉得意外,因为,匣子里什么都没有。 “真奇了怪了。”李成博吸了口气说,“这演的哪一出呀,古人搞这么一个装置了机关的匣子,里面却什么东西都没放。” 周文眉头紧锁,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说:“我猜,石匣压根不是用来放东西,而是等着有人来打开的。” 李成博没听明白,说:“我听不明白,什么叫等着有人……”他停住了,因为他想到为什么了,“难道,石匣本身就是歹毒的机关。匣子里装着有毒的虫子,一旦有人打开就会中招。他娘的,我总算明白这个匣子为什么这么容易打开了,古人设计它的时候,故意搞得这么简单,因为,生怕发现匣子的人打不开。” “还好周师傅发现得及时,要不然,咱们都得中招。”周文欣慰地说。 匣子既然已经打开,此次周家潭之行算是划上了句号。 稍后,四个人告别周师傅踏上了返程。 车子开了不多会,周文便发觉有些不对劲,他发现发生车祸的地方围观的人群已经不见,也没见有交警在场,肇事的车子与司机,以及被撞的张老板都看不见了。 “奇怪。”他嘀咕了一句,“现在交警办事这么有效率,只一会就全处理完了。” 话音一落,前方岔路口冷不丁窜出一人,周文大吃一惊,猛踩刹车,车子发出一声尖啸,震了一下之后停了下来。 差点被撞的人显然受惊不小,脸色白得几乎成了白纸,他走过来朝车里望了望,当看到驾驶座上的周文时,突然笑了,说:“哎哟。这不是周公子嘛。” 周文的脸色不会比这人好看,但让他受惊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差点撞到了人,他吃惊甚至有点恐惧的是差点被他撞到的这个人;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此人应该是死了,而且,死得有点可怖。 车前站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文先前看到的,那个被车撞死的张老板。 死而复生,天方夜谭里才有的故事正在现实里,在周文的眼前发生,周文感到害怕的同时也觉得迷惘。 怎么可能,一个脑浆子都被撞出来的人,怎么还会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还笑着跟你打招呼。难不成,此人已经变成了鬼,正在回溯此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信鬼神的立场随着张老板的出现开始动摇。 如果这是个鬼魂,保不准其他人看不见,而他之所以能看见,应该是被匣子里跑出来的魇虫影响到了。打开匣子的一刹那,他离那些虫子最近,有可能被影响到。周文这么想。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小声问副驾驶座上的李成博:“土专家。你看得见这个人吗?”说着,用眼神示意李成博去看车窗外的张老板。 “这不废话嘛。”李成博说,“一个大活人,又不会隐身,而我也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到。” 一听这话,周文如同坠入云里,他想,李成博能看见,说明张老板并非鬼魂,而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老天爷哪,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老板都被撞出脑浆来了,铁定了三天后直奔火葬场;但他现在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难道,时光回溯,我这是回到车祸发生前一刻了吗。 车外的张老板见他长久不说话,脸上还是迷惘夹杂着害怕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问问;却不料,周文放下车窗,只简单说了句正在忙事情,改天再聊;接着,一脚油门,扔下一脸迷惘的张老板火速离去。 “表哥。你怎么啦?”见周文失魂落魄的样子,杨丽有点担心,她关切地问周文。 “我……”周文想解释,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才问杨丽,“小丽,刚才那人已经被撞死你是知道的,对吧?” “撞死?”杨丽似乎不明白,疑惑地说,“表哥。你没有真的撞到他,他怎么会被撞死呢。” “不是说我撞他,而是不久前,咱们去周师傅那里时,他被另外一辆车撞死了。”周文说着还强调,“咱们还下车看了的。” “没有,没有。”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烈风开口了,他用浓郁的俄罗斯语调飚中文,“我们从湖边出发,到周师傅那里,一路顺风,十字路口大多是绿灯,没见到有车祸发生。” “我去,合着你一直没说话,是在数红绿灯呀。”李成博笑着说。 周文越发觉得迷惘,一车四人,就他一个人见证了张老板的死亡,而已死的张老板又活过来,还差点被他撞到。 这种怪异的情况,在他个人看来,如果去分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同车的三个人在说谎。 可是,这绝无可能,如果说单单李成博一人,还可以解释为恶作剧或逗着玩,毕竟这小子平常说话就是这德行,没个正经的时候。 可是,杨丽与烈风绝无开玩笑的可能,特别是烈风,平常屁都不放一个,这人是绝对不可能撒谎,也没必要撒谎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周文苦思冥想,甚至,他假设性地认为,所谓的车祸是他个人想象出来,因为,此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例,为了创作小说,他经常会想象出一些离奇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不同以往,以前纯粹是想象,而现在却是真实发生。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发生这种怪异至极事情的原因。 第四十一章 诡异的事情1 金家叔侄担心的事情很快发生,针对遗迹中出现的尸体,警方展开调查。 由于未从尸体上发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按照常规,负责案件调查的警员分别对在湖边拍摄的两个团体进行走访调查。 很快,警员来找蒋淑云,金家叔侄闻讯从石屋赶来,一场寻求真相与掩盖事实之间的较量由此展开。 因为事前经过了缜密的商议,三人在警员的询问下对答如流,不仅如此,还主动说出荣建勇也无故消失。 警员尚未将潜水员的死亡原因与剧组挂上勾,只认为潜水员是剧组的人,不知什么原因死在遗迹里了。 “谢谢你们。后面可能还要你们配合我们做进一步的调查。” 这是警员离开时说的一句话。 “叔。咱们得抓紧时间再进遗迹,晚了就什么都捞不着了。”石屋中,金三胖对金岳霖说,语气有些着急。 “但那里可能会有警察。”金岳霖提醒道。 金三胖却认为不可能,说,遗迹比不得陆地,警察至多运走尸体,对现场进行过勘察之后就会离开。 金岳霖警告道:“现在已经处在高危险阶段,做事要十分谨慎。一旦有行差踏错,蹲大牢的结局是避免不了的。” “叔,您放心。咱们先下去看看,如果实在没机会,咱就放弃。” 湖边,马宇看着离去的警察,问剧组里的一个姓刘的年轻人,出什么事了,怎么来了警察。 小刘说,有两个人不知何故不见了,警察可能是来进行调查的。 “不见了?”马宇觉得奇怪,“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有过。”小刘回答,“有些群演干了几天不打招呼就走了,可能嫌弃报酬低。” “那现在那两人……” “可能也是为了这个的原因吧。不过,挺奇怪的,金总打他们电话没人接听,发短信也不回复。按理,就算不相干了,说一下原因也是应该的吧,但他们搞得就像老死不相往来一样,很过分。” 听完小刘说的话,马宇哦了一声,说,是不应该,很不近人情。 周文他们没有马上回湖边,周文打了个电话给高健龙,说他们吃过晚饭再回去。 四人来到位于公园路上的龙溪公园,在石凳上坐下后,周文说出了疑问:“我还是不明白,张老板被撞死是我亲眼所见,对了,你们也看见了,为什么你们却说没见到有车祸发生呢。” “你应该是被魇虫影响到了。”李成博说,并做出周文此前想到过的猜测,说是在石匣打开的时候,周文离匣子最近,可能与魇虫有过接触而周文却不知道;在魇虫毒素的影响下,认为有车祸发生。 “不对。”周文摇了摇头,说,“车祸是发生在咱们去周师傅家之前,如果魇虫毒素对我产生影响,也应该是离开周师傅家之后。” 这是一个在周文看来显而易见的问题,他认为,时间是直线的,假如将湖边与目的地周家之间划出一条时间线,那么,湖边为a点,周家是b点,而发生车祸应该在a、b两个点的中间;如果魇虫毒真的会产生影响,也该是从b点返回时,不可能发生在还没到达b点前。 事情越发变得扑朔迷离,周文想要答案,而答案似乎在厚厚的磨砂玻璃后面,难以一睹真容。 见他思绪游离的样子,杨丽理解周文的苦恼,劝慰道:“表哥,别去想太多。就当没发生这事就行了。” 就当没发生,总共五个字,看起来最简单不过,但萦绕在周文心头的疑云却不是很容易散去的,直到四个人走进一家饭店准备用餐时,周文还在思考这件事,只不过,表面上装出没事了一样。 这家饭店周文以前来过几次,是以与老板相熟;可是,今天却没见到老板像往常一样喜滋滋地跑来打招呼。 可能在忙,抽不开身。 周文这样想。 然而,等服务生端来饭菜时,他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这家饭店有个很多人知道的特点,包括老板在内全是女的;以前周文曾向老板提过一个问题,为何不聘用男服务生。 当时,老板笑着说:“这是小店的一个特色,也是为了便于管理,省去男男女女一起工作可能会产生的麻烦事。” 老板娘说的话周文记忆犹新,可是,现在端菜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他感到意外。 “服务员,你们老板呢?”他随意地问服务生。 年轻的服务生礼貌地回答:“陶老板今天去浙江进海鲜,要明天才能回来。” “陶老板?”周文露出意外的表情,因为,这家店老板的名字尽管他不知道,但老板的姓他还是知道的,姓张,“怎么,这家店换老板了?”他问服务生。 服务生稍微愣了一愣,说:“没有啊。多少年了,一直是陶老板在经营。” 周文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到桌上:“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服务生认真地回答。 这时,周文才发现,包间里的陈设也与以前不一样了。 这间包间是他每次来都要定的,甚至,包间墙上的泼墨大写意国画还是他亲手送给老板的;可是,现在墙上尽管还挂着泼墨写意画,但内容却变了,他送给老板的那幅画,画的是远山近水,而此刻墙上挂着的却画的溪涧,尽管也是以山石与水为主体,但毕竟是不一样了。 有改变的还不止如此,周文注意到,天花板上原有的欧式吊灯被吸顶灯取代,光线也不像以前那么柔和。 如果,此前的老板走人,新老板接手后对店内重新装修布置,周文还能理解,但服务生说了,现任老板经营这家店多年,从未换过人。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说记错了吧,也不该错得这么离谱,这么彻头彻尾。 周文感觉到太阳穴隐隐作痛,饭店离奇的改变,加上那场不知有没有发生过的车祸搞得他思绪混乱,他觉得自己正在迷失,甚至担心,变得陌生的还不止这些,说不定,过会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发生。 他的担忧在稍后得到了证实。 由于有了心事,吃饭的过程中周文没怎么说话。 杨丽最先吃完,说,要去趟洗手间。 作为她的保镖,烈风自然要跟着去,他要站在卫生间门口,确保杨丽的安全。 直到周文与李成博也吃完,两人还没回来。周文走去前台结账,负责收钱的女服务生开出单子。 让周文觉得意外的是,这次消费需支付的钱比他想象的要少,而且,少了将近一半。 “我说,你不会是算错了吧。”周文提醒女服务员。 周家不缺钱,他不想在一顿饭上占别人便宜。 “先生,你们一共两位,菜单上列得很清楚,不会算错的。”女服务员认真地说。 “什么?”周文几乎是叫出两个字来的。 女服务员没想到他会突然大声说话,被吓了一跳。 “你说我们一共两位?”意识到有点失态,周文用缓和的语气问。 “是的。”女服务员小心地回答。 “你……”周文想说会不会搞错了,将别人的账单误当成他们的,但是,转念想起包间里改变的陈设与离奇的车祸,他没将余下的话说出来,因为,他有种强烈而不好的预感,更离奇的事情可能正在发生。 接下来,他没再说话,付了钱,快步走去卫生间门口,到了那里,没见到烈风;他赶回包间,发现,里面只有李成博一人,而且,桌上少了两副餐具。 天方夜谭,神话故事。 周文脑海中浮现出这八个字来。离奇得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在现实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哦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正在发生着,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丽他们呢。”他装出镇定的样子问李成博,他指望李成博能说出那两人掉茅坑里,得去打捞之类的能证明杨丽与烈风存在,只是暂时没有回来的话。 然而,李成博却是一副意外的表情,说:“谁呀?谁是杨丽呀?”还不忘补充,“是美女吗?” 周文怔怔的坐到椅子上,迷惘的双眼无目的地看着桌上吃剩下的饭菜,心中的疑云变成了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文哥,你怎么啦?”见周文脸色很差,李成博关切地问,随即,想到了什么,说,“一定是吃坏肚子了吧。我说这菜怎么这么难吃,保不准,是隔夜的。”说着,起身就想去找老板论理。 “坐下。”周文无力地说,“跟饭菜没关系。” “哦?”李成博坐回到椅子上,“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文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离奇,他根本无法理解。 “到底出什么事啦?”李成博见他不说话,急了,追问道。 周文没有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咱们来的时候有几个人?从哪里来的?” “就咱们两呀。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后来的。”李成博回答,想起刚才周文问到杨丽,便问,“这杨丽到底是谁呀?” “是我的表妹。” “表妹?”李成博来劲了,问,“漂亮吗?” “你……”周文拿异样的目光看着李成博,说,“你见过她的。” “我见过?我怎么记不起了呢。”这下,轮到李成博感到迷惘了,因为,在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杨丽这么一个人。 第四十二章 诡异的事情2 离开饭店时,天色已黑,两人驱车回湖边。 路上,李成博追问周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文考虑了好一会才问:“你信不信我?” “这还用我说嘛。我早就表过态,信文哥,准没错。” “那行。”周文认真地说,“尽管我要说的事情异常离奇,但我以人格担保,一切都是真的。”说着,顿了顿,补充道,“至少,在我个人看来是真的。” “我信还不成嘛。再说了,咱们认识以来,你还没骗过我呢。” 周文说了声好,接着,将去周师傅家途中遇到车祸,以及张老板死而复生,外加饭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尽管他觉得去周师傅家时发生的事情李成博都经历过,但是,一个能忘了杨丽是谁的人,难保记不住此前发生的一切。 听完,李成博挠了好几下头,说:“首先,我要强调,我是信你的。但是,这些事情太离奇了,” 接下来,李成博说出了他的疑问。他说,从湖边到周师傅家都很顺利,没遇到车祸;匣子打开后离开周家直接到了镇上,过程中没有发生周文所说的死而复生的张老板;饭店里,吃完饭就出来了,除了周文提出关于杨丽的问题有点奇怪,别的也没发生什么。 听完李成博的话,周文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人们容易忘事的世界里,此前发生过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接触过这些事情的人会迅速、彻底的遗忘。 “我说完了,文哥,你该表个态呀。”李成博提醒道。 周文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哦,没什么。”他敷衍似的说,“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实在无法向一个容易忘事的人解释,甚至,他认为稍后土专家说不定会把刚才的对话也忘掉。既然什么都会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文哥。你这样就不对了。”李成博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你兄弟是不是?并且,经历过生死,就拿龙门地宫来说吧,算是死人堆里滚过来的难兄难弟了吧。你有什么事该告诉我,做兄弟的必须为你分担压力。” 周文心中苦笑,他相信李成博说的话发自肺腑,但是,他也是实在无法解释,就好比面对一个严重的健忘症患者,对方一转身就能忘事,任凭你说破嘴皮子,说得口吐白沫,对方也不一定能记住,说了也是白说。 不过,考虑到感情方面,周文还是说话了。他对李成博说,无论事情有多么离奇,但真的发生过。他也试着分析,或许,是自己中了魇虫的毒的缘故,才会有如此离奇的体验。 没想到,李成博听完后说了一句周文打死也不肯再说话的话来。 李成博茫然地问周文,什么魇虫,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好嘛,连这个都忘了。周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湖边停了下来。 用作临时商议事情的帐篷里亮着灯,两人走进去后,周文看到高健龙正在与一个警员说话。 “小王,你怎么来了?”周文感到意外,因为,与高健龙交谈的是王燕。 “来,先坐下。”王燕招呼两人坐下,对周文说,“那个剧组有两个人失踪了,其中一个,就是你们在遗迹里发现的尸体。这人是剧组从浙江聘请来的潜水员。另外一个是本地人,至今下落不明,打电话也不接听。” “本地人?叫什么?”周文问。 “姓荣,叫荣建勇。” “什么?”周文觉得意外,荣建勇是被他踢出古董店的,是以他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他怎么会在剧组里的?” “听说是被剧组临时聘请负责道具的。” “两个人失踪,一个人死在遗迹里……”周文琢磨了一下,说,“会不会,这两人原本就认识,趁着剧组在太湖边拍摄,偷偷溜进湖底遗迹,想要盗取文物。” “有这个可能。”王燕说,“下午,我们的警员向剧组负责人了解过,好像剧组对两人的行踪不知情。就像你说的,可能这两人偷偷溜进遗迹想盗取文物,但其中一人下阶梯时失足坠亡。” “这么说来,另外一个,也就是那个荣建勇也可能遭了不测,要不然,不会打电话不接。” “对。我们分析,荣建勇要么已经出事,要么被困在某个地方。由于处在地下,手机信号无法穿透,所以,才会打电话不接。” “对了。”周文想起件事来,说,“剧组里还有别的可疑的人吗。” 王燕说:“暂时没有发现。我们调查过姓金的制片人,没有前科;而且,查过手机通话以及短信记录,此人的确有联系过两名失踪者。由此可以说明,此人跟案子没有关系。当然,这只是阶段性的调查结果,不是绝对的。” 或许是潜意识里的某些信息起了作用,周文在听说剧组制片人姓金之后,联想到“金毛尸王”金永良来。他问王燕,这个制片人是哪个地方的人。 王燕说,是浙江杭州人。 周文愣了一愣,心说,“金毛尸王”也是杭州迁至上坝村的,这个姓金的制片人也是杭州人,还特地赶来太湖拍摄,而金永良手稿上恰好记载了进入湖底遗迹的事情。 这些因素串联起来,周文觉得,假如姓金的制片人与金永良有某种联系,那么,这人此次来太湖拍摄,目的一定不是单纯为了拍电影,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他问王燕,能不能查一下姓金的制片人的身世,特别是三代以内的亲属关系。 王燕说可以,她打了个电话给同事,要对方即刻查一下。 几分钟之后,王燕接到同事发来的查阅结果,周文因此得知,姓金的制片人是“金毛尸王”金永良的后代,是亲孙子。 “事情不简单了。”他对王燕说,“保不准,失踪两人这件事与姓金的脱不了干系。” 接着,他将金制片人与“金毛尸王”金永良的关系说了出来,还着重强调,此次对太湖古遗迹展开调查,起因正是“金毛尸王”关于民国年间进入过湖底古遗迹的记载。 王燕听明白了,说道:“这么说来,姓金的将湖边作为拍摄点是别有用心的?” “七不离八也就那样了。”李成博开口道,他问周文,“哎我说文哥,你有‘金毛尸王’的手稿,怎么不给我看看呢。” 周文听了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李成博健忘的特征,心中释然,心说,这家伙把看过手稿的事情也忘了。 他敷衍道:“你要看的话我给你就是了。不过,手稿在壶庄里,等去壶庄的时候给你。” 接下来,几人又交谈了一会。 王燕要周文按照此前定好的方案行事,不要跟剧组有任何来往;并说,她已经有所安排,假如姓金的真的不干净,她会设法获得证据的。 稍后,王燕离开了;周文与李成博跟高健龙道别,返回了范家壶庄。 回到住处,李成博迫不及待要周文给他手稿。周文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家伙也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忘记,这不,手稿的事情一直惦记着呢。 他取出手稿递给李成博,让对方在房间里看,他去外面透透空气。 离开房间来到壶庄的东南区域,他原本想散散步整理一下思路,却不料,在路灯的照射下,他发现,“大生园”二期工程的三层大楼不知何时已经竣工,并且,投入使用了。 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大生园”二期工程在设计之初他还与范伟探讨过;此后开始建设,范伟也经常就建筑进展情况跟他联系;按理说,如果建筑完工的话,需要举办竣工仪式,作为范伟的好友,范伟不可能不邀请他参加。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建筑不仅完工还投入了使用,说明范伟在竣工仪式上忘了邀请他。 周文觉得很纳闷,更感到困惑。 他倒不是为了范伟忘了邀请他而感到不解,而是建筑物本身让他感到匪夷所思;因为,按照他的了解,“大生园”二期工程起码得半年之后才能完工并完成装修,甚至,他早上还看到建筑物只是个框架,脚手架搭建得如同密林,可现在,房子却像是竣工有段时间了,这让那他如何能想得通呢。 他又想到了时间线,并分析,一座房子由建造到完工,就像是时间线上的a点到b点,是循序渐进才能完成;但现在,“大生园”二期工程却像是突破了时间壁垒,直接从a点跳到了b点,这样神奇的事情只有科幻小说里才能出现呀。 夜幕中,周文站在路灯下,姿势僵硬,站得像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像。 一天里发生过的离奇事件,一股脑儿涌入他的脑海中;他觉得,如同身处在梦境之中,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是造物主专门用来考验他的,锻炼他在混沌之中理出头绪的能力。 他在心中呐喊:万能的造物主啊,来点通俗易懂的吧,这么高深的难题你应该找霍金那样的大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却用大神才能理解的内容来考验我,就不怕将我的脑子烧坏嘛。 呆立了一会,周文排空思绪,他想,既然无法想通,干脆不去想了,回房休息,说不定,明天醒来会发现这只是梦一场呢。 想到这里,他缓步走回房间。 刚打开门,突然,一个念想在他的脑海中产生了。 第四十三章 诡异的事情3 离奇的事情正在发生,周围的一些人变得健忘,不仅如此,周文觉得自己也容易忽略事情,他记起,从李成博说不知道杨丽是谁起,他还没进行过进一步求证。 按照常理,当被疑问困惑时,会通过不同途径去获知真相,如,找人打听线索,就拿李成博说不认得杨丽这件事来说,周文应该及时打电话联系杨丽问明情况,但是,不知怎的,他竟忽略了这件事。 现在,他想起来了,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了杨丽的电话。 “请问是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女生的声音,是杨丽。 “小丽,你们跑哪里去了,怎么饭还没吃完就走了。”周文说。 “是表哥呀。”电话那头的杨丽兴奋起来,继而,又用疑惑的口吻问,“表哥,你说吃饭是什么意思?”继而,像是明白了,再次兴奋起来,“难道,你要来美国看我?” “美国?”周文觉得脑细胞有点不够用,因为,杨丽说的是标准的国语,但他却无法理解;然而,只是略微一想,他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还在美国?” “是啊。怎么,想我回国去看你?”杨丽笑嘻嘻地问。 “不是,不是。”周文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只是敷衍地说,长久不见,有点想杨丽本人以及她的父母,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想我们就见面呗,要不你来美国,要不我立刻回国。说真的,我有点想干爹和干妈。”杨丽说,还补充道,“更想表哥。” 回想起杨丽粘人的样子,周文就有点头疼,他说:“现在通信发达,经常电话联系一下就好,不必要丢下手头的事情飞来飞去的。” “那不一样,我可时时刻刻都想着见到表哥呢。”杨丽的语调低了下来,“这么多年没见了,真想回国去看看你们。” 通话结束时,周文心中有点感慨,也有点乱。 感慨的是,感情很好的两个家庭,由于隔得远的缘故,只能通过电话来消除思念之情;乱的是,此刻杨丽在美国,还说这么多年没见面,说明,近期杨丽根本没有回国内,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且难以理解,如果杨丽没有回国,这几天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女生与俄罗斯保镖是怎么一回事。 周文的头又开始疼了,通完话,他将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坐在床沿上想了一会,决定暂时不去思考;他相信,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也会有知情人,只要向知情人打听,并调取杨丽到过的场所里的监控录像,他相信,一些谜底就会被解开。 第二天早上,周文并没有去湖边,他打了个电话给钱荣发,告诉对方,上午他要忙一些事情,等忙完可能要到下午了,到时,他再去湖边。 八点多,他敲响李成博的房门,可是,敲了好一会也没人应答。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问周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周文问有没有看见李成博出去。他想,或许,土专家一早出去了,是以才敲门无人应答。 没想到,服务生反问李成博是谁。 周文一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李成博问杨丽是谁的场景,心说,好嘛,这个服务生也是个健忘的人。 “没事了,你去忙吧。”这是周文离开招待所对服务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用过早餐还没见到李成博的人,周文心中有点不安,他生怕李成博也会像杨丽那样突然消失,给对方打电话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那就是,对方还在南京,与杨丽还在美国一样,两人都没有来宜兴。 从餐厅出来,碰上正要外出的范伟,周文便问对方有没有看见李成博;结果,范伟也像是不知道世上有土专家这么个人,提出了与服务生一样的问题:李成博是谁。 周文心中的不安越加强烈,因为,他想到了正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能不仅仅源于身边人健忘,而是时空错乱,有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时间线上被抹掉,而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已经发生,比如,那座提前半年竣工的房子。 天哪,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啦。 周文心中的声音在说,语调与语气都显得无力。 “你没事吧。”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范伟关切地问。 “啊?哦。”周文愣了一愣后回过神来,对范伟说,“你忙去吧,我没事。” 范伟离开后,周文打电话给李成博,如他此前担心的那样,李成博果真在南京,并且,听说周文在宜兴,还觉得意外,问这次回宜兴忙什么,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 周文觉得还是不解释为好,因为,目前他正处在无法理解的事件中;他想,既然李成博已经从事件中脱身,就不希望对方再卷进来;毕竟,他无法预料此事件会以何种方式结束,或许,不会结束,往后余生可能要永远活在这个时间错乱的世界里。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回来看看爸妈。”周文用敷衍的方式结束了通话。 二十分钟后,他赶到了古董店里,他要进行仔细的调查,来获取杨丽、李成博以及烈风存在过的线索。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一幕上演了,整栋大楼,包括市场管理员在内的所有人不仅都说没见过周文要打听的人,调取监控录像也没看到三人的影子,更有甚者,楼内的人竟连周文都不认得,管理员还说,周家早在几年前已经将古董店转让,现在是廖氏企业的产业。 廖氏。听到这个姓氏,周文立刻想起被他踢出古董店那个姓廖的,忙问管理员廖董事长的全名。 果不其然,管理员报出的名字,正是那个姓廖的。 周文觉得头大如斗,他实在无法理解原本是周家的产业,怎么会改姓为廖;他想,按古董店的规模,如果要转让,涉及金额将是巨大到一般土豪都承受不起的,而姓廖的只是一个业务经理,此人怎么可能有能力将古董店收入他名下。 另外一个困扰周文的问题是,周家为何出让古董店,是资金上出了问题吗,不可能,周家实力雄厚,古董店只是家族产业链中的一个环节,虽是重要产业,但不至于为了资金周转就要落到出让的地步,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已经开始怀疑,古董店转让一事应该是在将来发生,但现在,这件事提前很多年发生了。他要找到其原因所在,他要回家一趟,向父母问清楚一些情况。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一幕发生了,当他赶回家时,前来开门的竟是一对陌生的夫妻。 “请问,您找谁?”女人礼貌地问。 “我找……”周文原本想问找父母,但转念一想,没必要说,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他要做的是问清楚此二人为何出现在他家里,“你们是……我爸妈的朋友吗?” “你爸妈?”夫妻二人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表情,男人问周文,“你爸妈是?” “这座宅子的主人。”周文回答。 “你是说房子的原主人吧。他们几年前就搬走了。”男人回答,同时,他也知道了周文的身份。 周文脑子里混乱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无法接受父母搬离房子易主的事实,他问夫妻二人房子易主的原因。 男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周文说,多年前,周家公子,也就是周文,参与太湖古遗迹的调查,进入遗迹后下落不明。周文父母为了找回儿子,斥巨资对太湖头村进行开发,以此争取到可以进入湖底遗迹的合法机会。 由于两人心思全部用在寻找周文身上,周家名下企业被竞争对手钻了空子,将近一大半企业或商铺都严重亏损,而太湖头村项目又需巨资来维持;在这种情况下,周家夫妻决定变卖所有财产来继续寻找周文的下落。 但是,经过两年的寻找,始终没有结果,而当时,周家已经背负巨额债务,自然,太湖头村项目只能转给他人。 此后,周家夫妻两搬去了西河头一个未经开发的老屋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听到这里,周文差点泪洒当场,他为父母为他所做的一切感动,同时,也为周家因他而败落感到内疚。 问清楚父母的住址,周文驱车赶到了那里。 这时候,他脑子里有个不太清晰的念想正在形成。 他想,正在发生的一切也许不是真的发生,有些事情说不定只是一种警示,是在向他展示一条建立在目前他正在参与的事情,或许会导致不好结果的时间线。 他要竭尽全力去改变。 车子很快来到了老屋区。 停车后,他来到一座破旧的平房前。房子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一个年迈女人抽泣的声音:“老头子,又过了一年了,咱们的儿子还没找到,我让你失望了。”接着,便是一阵呜咽声。 周文听得心都碎了,这个声音虽然经过时间的煎熬变得沧桑,但他还是立刻听出那是母亲在说话。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周文强忍着心中情感的洪流走进门去。 屋里,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太颤巍巍地转过身,当两人的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老太手中捧着的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那是一幅黑白的遗照。 第四十四章 怪异的事情4 周文最终没能与老太说上话,因为,这毕竟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周文也知道之所以会有一系列离奇的遭遇,应该与石匣中的魇虫有关。 应该试着改变即将成为事实的未来。 周文这样想,他认为这些遭遇都是一种预示,是在警告他如果不试着去改变,或许,一切就会发生。他不会让周家败落,更不愿意看到父母落到孤苦无依贫困潦倒的结局。 我现在究竟在哪儿。这是周文首先考虑的问题,他想,只有搞清楚眼下身处何处,才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很大程度上,他更愿意相信目前他还在周家潭周师傅家,尽管表面上看他已经离开那里,并去了很多地方,但是,离开周家之后的经历非常古怪,那些事情理应不会在现实中发生,那么,能解释得通的,只有是他在周师傅家中了魇虫毒,那些经历都是他的幻觉或是梦境。 假设这样的猜测成立,他想,必须赶回周家潭去。 他又想了想,觉得这样的想法有点怪异,因为,如果上面的说法成立,那他此刻就在周家潭,只是思想或灵魂离体,遭遇了很多事情,赶回周家潭的说法实在不贴切。 思考了片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设法摆脱梦魇的控制,只有醒过来,才能证明幻觉或梦魇一说是不是真的;也只有醒过来,才能去改变梦境中预示的一切。 可是,人在梦里是很难醒过来的,特别是在中毒情况下。周师傅说过,一旦中了魇虫毒,便会陷入幻觉或梦境好多天。 想到这里,他有点沮丧,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如何让自己从梦里醒来。 车子停在一块空地上,周文走到车边却没上车,他觉得没有开车的必要,如果梦魇一说是真的,那么,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包括车子在内的所有事物都是不存在的,那么,开车与行走就毫无区别。 他离开了老屋区,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走了将近五分钟,一个念头在他已经变得混沌的思绪里跳了出来,初识周福生时发生的一幕从记忆链上分离并显现,顿时,他有了释然的心情。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周福生是介入他人梦境的高手,周家人有这种特殊的本领,如果,能请周福生出马,或许,让他从梦里醒来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回想起此前梦到过周福生,觉得从那时开始,梦境已经在预示在周家潭他会遭遇什么。 想法是有了,可是,执行起来却有点难;他目前被困在梦境中,就算能联系上周福生,但对方会不会只是他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物,因为,即便周福生有介入他人梦境的本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主动介入到他梦境中来,那么,他梦里的这个周福生就一定不是真实的。 可是,眼下能想出来的办法只有这个,无论对方是真实存在还是他想象出来的,周文觉得有必要试一试。离奇的事情已经很多,奇迹说不定会真的出现,或许,他能与现实里的周福生联系上,并在对方的帮助下醒来。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拨打了周福生的电话,并将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周福生听后沉默了一会,说,他很快赶到宜兴,会设法助周文脱困,并要他哪儿也别去,以防再生事端。 周文心中苦笑,此刻他的身体在周师傅家中,即便他想去别的地方,在自主意识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况下,他能上哪儿去呢。 让周文没料到的是,周福生说的很快赶到宜兴会快到如此程度,通完话只几分钟时间,安莫言便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达宜兴,要周文前去周家潭周师傅家;安莫言还说,周福生因忙别的事情没能来,由她来配合周文摆脱梦境的纠缠。 安莫言是周福生的女儿,而周家人都有特殊的本事,安莫言会介入他人梦境周文是相信的,但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对方来得这么快,才几分钟的时间,便从外地赶到宜兴,这样的速度只有瞬间移动才能做得到,但周文清楚地知道,人类目前不具备这样超现代的科技。 也许,在梦里时间不受规则影响的缘故吧。 他这样想。 或许,在他看来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而现实世界里已经过了一整天。 想到这里,他心中释然。 不管什么原因造成安莫言的火速赶到,都不必去考虑,现在要做的是赶去周家潭,其余事情等醒来后再琢磨吧。 二十分钟后,周文赶到了周师傅家,刚进门,就瞧见了安莫言。 “文哥。”安莫言笑着打招呼。 安莫言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尽管依旧是青春靓丽的模样,但气质与言行都有了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个略显纤弱的女生,变得落落大方,举止间流露出她这个年龄少有的稳重。 龙门地宫的经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经过了鬼门关,加上父女相认也是人生大变故;这两件事对安莫言的触动肯定很大,周文认为,安莫言的改变必定是建立在这两件事情上的。 周文上前与安莫言握手,安莫言却避开了,周文觉得不解,疑惑地望着安莫言。 安莫言微笑着解释:“文哥。这是在你的梦境里,我以及你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周文顿时明白过来,安莫言所说的不是真实的,是指他能见到的一切源于想象,尽管安莫言已经来到宜兴,但是,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只是一个虚影,是可见却不可触碰到的,是以安莫言才会不与他握手。 “小安。”周文问安莫言,“要怎样才能醒来呢?” “很简单,等魇虫毒完全消除。”安莫言回答得很干脆。 周文有点失望,他想,假如按照此前周师傅的说法,魇虫毒素的作用时间大概要十天半个月,那他岂不是要在周家潭呆这么长时间。 “但也有捷径。”安莫言又说。 这句话让周文委顿的心情立刻好转,他相信安莫言肯定继承了南京周家的本事,一定有快捷的方法促使他离开梦境。 “是什么样的捷径?”他催促地问。 “坚信你所看到的一切。” “什么?” 周文不明白安莫言的意思,说:“你要我相信梦里的一切?” “是的。”安莫言点了点头,解释道,“魇虫的毒素不会自主产生梦境,只会激发你潜意识里已经存在的东西;所以,你正在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毫无逻辑,而是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通过魇虫毒素的作用,投射到表面上来了。” 这样的解释尽管深奥,但周文还是听懂了。 “你的意思,我的确中了魇虫毒,中毒后所遭遇的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根据的?” 安莫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文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因为他回想匣子被打开后所有遭遇,那些还未发生将来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浮现在他眼前,特别是想到父母因寻找他未果后悲惨的结局时,禁不住湿了眼角。 他想,这些事情之所以会提前在他梦境里出现,一定有某种能量在向他展示并警告,如果照此下去,这些事情必定会发生。假如这种力量真的存在,会是什么,难道,是铜棺山或云龙湖底大鼎所含的能量造成的吗。 他渐渐被自己的分析说服,毕竟,他见识过大鼎的能力,也相信他曾经被那种能量影响到;曾经离大鼎如此近,被影响到不是不可能。 随着他的想法渐渐深入,他开始相信安莫言说的话,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尽管这种真实并不是指梦里的事物都像现实里一般具有各自的属性,比如,质量和形状,还有事物的发展规律、时间线等等,而是指梦里出现的东西都有真实的依据。 “文哥,文哥。” 耳边传来安莫言的声音,周文回过神来,他想收敛心神,但发现很难集中精神,安莫言的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听清楚,但显得飘飘渺渺,就像隔开了很远的距离。 周文有点紧张,他不明白为何安莫言的声音会听得不十分真切,他看向对方,一看之下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安莫言浑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并且,面貌乃至整个身体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怎么啦?”他吃惊地问。 “文哥。”安莫言平静地说,“要坚信你看到的一切。我就在你身边。” 天暗了下来,不对,是整个世界变暗了。 周文发现,黑夜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驱走光明。 他的心中升起了恐惧,他知道稍后会是怎样的场景,周围一定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人类惧怕黑暗,周文也不例外,尽管他胆子不算小,但身处在什么也看不见的环境里,他还是会感到恐惧。 “小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紧张地喊起来。 安莫言身上的光晕迅速消失,随着周文的喊声,她的身体隐没于墨一般的黑暗之中。 周围静了下来,所有声音都随着黑暗的降临消失了;这是一种让人窒息的静,是死寂。 周文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让他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身处在了唯有黑暗与无限空间的宇宙深处,孤独与恐惧的心理顿时将他俘获了。 第四十五章 怪异的事情5 逐渐的,在无边的黑暗中周文看到了一丝光亮,接着,周围渐渐亮起来,尽管迷迷糊糊的,但他还是看清楚有几个人站在他眼前。 “醒了,他醒了。” 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周文听出来那是李成博在喊。接着,一张清秀好看又带点成熟味道的脸庞撞进他的眼帘。 “小安。”周文坐起身,看到站在跟前的安莫言,他立刻明白梦魇已消退,他摆脱了梦境的困扰,同时,也知道之所以能这么快从梦中醒来,一定是安莫言的功劳,“你怎么会这么快来到宜兴的?我记得给你打过电话才不久,你就到了。” “你打的电话?”李成博茫然地看着周文说,“文哥,你这是在说梦话吧。” 事实上周文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给安莫言打过电话,他解释道:“在梦里我确实打电话给小安的;但按理说在现实里应该没有打,因为,睡着了是不会打电话,除非梦游。” “你没有梦游,所以,也没打电话。”李成博说,“是我打电话给安美女的。” “你?” “对。”李成博解释,“你中了魇虫毒之后就陷入了昏迷,我们几个商量好一阵也没商量出个办法来。后来,我想起你说过梦见过周老前辈以及安美女,联想起周老爷子懂得介入他人梦境的办法,便想,如果由他介入你的梦境,会不会让你苏醒过来。于是,我打电话给老爷子,结果,安美女就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周文心中释然。 他想,之所以在梦里打电话给安莫言,一定是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才会出现梦中打电话一幕。 杨丽、烈风以及筱雯与谭建国也在场,见周文已经醒过来,杨丽在高兴的同时也有点担忧,毕竟周文中过虫毒,她不知道这种毒素对人体的伤害会到何种程度。她关切地问周文:“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周文笑着说,“只是做了一场梦,没什么大碍的。”说着,还补充,“你表哥我强壮如牛,一点点魇虫毒奈何不了我的。”说着,准备下床。没想到,才一动,就感觉到晕眩。 “还说没事。”杨丽忙扶他躺下,“都昏睡了一整夜了。” 周文闻言觉得意外,因为,他以为只睡了一会,不过,转念一想,觉得昏睡一整夜也是合理的,要不然,安莫言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魇虫毒素尽管不会对人造成太大伤害,但也有一定的影响。”周师傅对周文说,“你呀,得躺上个半天才能下床。” 周文无法再硬撑,因为,晕眩是真的,他怕充好汉会丢了面子,要是强撑着下床,万一晕倒的话就尴尬了,“没想到,魇虫毒有点厉害的,能让人头晕脑胀。” 一时半会的是下不了床了,干脆,周文闭目养神,其余人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准备等周文恢复了体力再一起离开周家潭。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周文再次醒来时,感觉精力充沛,他觉得有点意外,问安莫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莫言回答,在介入他梦境之时,使用了一点周家独门迷药,那种药治不了病,但能让人迅速恢复体力。 周文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夸赞安莫言细心周到。 安莫言笑着说:“要夸就得夸赞我老爸,是他让我带药来的。” “看起来,老爷子早知道魇虫毒会让人疲乏,所以才想到这层。” “对了。”安莫言说,“你还得夸一夸李专家,要不是他打电话给我老爸,我们是不会知道你出事了。” 周文这才想起还没感谢李成博。 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李成博就抢先发了话,他认真地说:“别,兄弟之间不来这套。”说着,话锋一转,嬉笑着对安莫言说,“其实吧,我是好久没看到安美女了,甚是想念,所以……” “好啊。”周文笑了,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全心全意为了我的事情才打电话给周老爷子的呢,原来,还有别的目的。” 两人说话的内容明显指向安莫言,尽管安莫言经历了龙门地宫冒险,成熟了不少,但腼腆的特征是长在骨子里的;她被两人说得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羞得低下了头。 “你们呀,尽拿莫言妹子寻开心。”见安莫言害羞了,筱雯连忙打起圆场,“咱们还是说说正事,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然是去太湖边了。”李成博想都没想就说。 “不。”周文说出了不同的意见,“你们先去湖边,我要回一趟家。”他心里还惦记着梦中的一切,不回去看看父母总觉得不踏实。 临近午餐时间,周文回到家中,爸妈都不知道他中毒之事,他也没说,他觉得,说出来只能让父母着急担心。 由于周文回家事先没通知父母,是以家里的饭菜不够。周文父母平时比较节俭,舍不得大鱼大肉,又习惯吃新鲜的蔬菜,每天都要去菜场,家中没有存放太多食物。 “咱们上馆子吃吧。”母亲建议道。 周文说不用了,家附近有卤菜店,他去买点回来就成。 父母疼他,大部分事情都依着他,就像他去省台工作一样,尽管不理解,但也没有拦阻。 “那行,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父亲从皮夹里取出几百块钱交给周文。 周文没带现金,但手机上的各种支付渠道存了很多钱,按理,他不会要老爸的钱,可他还是接过来了,在他看来,那是父亲的心意。 买回来卤菜,母亲忙着张罗,周文提出要帮忙,但母亲不让,还说周文今天有点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文知道,是他的勤快让母亲感觉到了不一样。以前,他在家不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至少不用为一日三餐操心;现在,却抢着要做家务事,母亲自然会感到不习惯。 想起梦中年迈母亲佝偻的身躯,周文心中就不是滋味,他开始反思以往,觉得自己只顾忙工作忙交际,很少关心家中事,就有点自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试图去改变,至少,不能让梦中不好的结果在现实里上演。 吃饭的时候,父亲问起对太湖遗迹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了。 周文说还算顺利,尽管有点小波折,但由王燕帮忙解决,不会有事的。 以前王燕来过周家,是以周文的父亲知道王燕是个警察。 “要她出面帮忙?她不是警察吗。”父亲脸上浮现出担心的表情,“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没什么大事。”周文解释,“只是另外一伙人似乎也想进入遗迹,王燕已经开始调查了。” 周文的父亲尽管只在生意场上发展,但接触的人多了,看待事物比较透彻;他从周文的话中似乎嗅到了什么,问道:“难道,另一伙人是奔着遗迹里的文物去的?” “只是怀疑,暂时没有确切的证据。”周文说,“我估计明天王燕就会调查出结果来。” “那你一定要小心。”父亲叮嘱道,“倒卖文物的人一般都不会按常理行事,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周文郑重地点头答应:“爸,我会小心的。”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周文转换了话题,“爸,妈。我有个打算。” “是什么?”母亲帮周文夹了菜,问道。 “我打算等太湖遗迹勘测工作完成后,辞职回来帮你们打理生意。” 周文此前从不涉及家族生意,每次父母提出要他回来帮打点,他也总是用不善经营之道的理由来婉拒;现在,他主动提出要辞职回家,而且,辞职的原因是为了家族的生意,父母二人为此都愣了一愣。 “你能回来帮忙的确是我们所期望的,但是,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辞职呢?”父亲不解地问。 周文拍了拍父亲的手背,说:“我想通了,周家产业想要延续,需要我们做小辈的多出力,这是责任。再说了,媒体的工作我干了多年,也算过足瘾了,同时,也积累了很多利于生意的经验,回来帮打理家里的生意,也算是水到渠成。” “好,好。”父亲有点激动,连说了两声好,还破天荒帮周文夹了菜;自周文成年后,他从未这样做过。 午餐结束后,周文跟父母聊起古董店的事情来;母亲夸赞杨丽的生意头脑,说,短短几天,单单是杨丽请来的业务经理,已经为店里创收了六位数;照此下去,古董店很快就能盘活。 说着,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周文:“阿文,你对小丽的印象如何?” “啊?”周文没听懂,说,“很好。有经营头脑,做事有分寸。除了……” “除了什么?”母亲追问道,眼中还有一丝异样的光彩,像是期盼。 周文说:“除了不分场合表哥表哥地喊,还拉着我的手晃啊晃的,搞得我很尴尬。”说着,想起了什么,问母亲怎么没来由说起杨丽来了。 “呵呵。”母亲笑了笑,慈祥地看着周文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体谅一下我和你爸想抱孙子的急迫感了。” 咚的一声,周文筷子头上的香菇掉回到汤里,他立刻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提到杨丽了。 “妈。”他苦笑了一下说,“我连个对象都没找着,即使你们想抱孙子,也得等我物色到合适的对象才行吧。”说着,不忘堵住父母的嘴,“千万别再提表妹,我怕她。” 第四十六章 发现与改变 吃完饭周文驱车赶到太湖边的营地,刚下车,便发现那个剧组已经不知去向。 “老高,那个剧组呢?”他问高健龙。 高健龙回答,“昨天傍晚还看到的,早上就不见了,也不知半夜他们是怎么撤走的,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悄悄溜走。 周文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这四个字。 但凡悄悄做事情的人,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周文想,也许,姓金的真的与那两人的失踪有脱不了的干系,为了防止警方查到他头上,是以悄悄溜走了。 “走了也没什么不好。”李成博说,“有他们在,咱们还得提防,现在,他们走了,至少咱们不用担心进入遗迹时撞见他们。” “你想得太简单了。”周文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他们只是撤走而不是放弃,说不定,他们有别的路径进入遗迹。” “那个不用担心。”李成博解释,“警方已经查明,死掉的潜水员是通过一口井进入遗迹的,那口井已经贴上封条了。” 假如姓金的半夜撤走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防止警察再次找上门,那么,一定存在别的理由;会是什么呢。周文想了一会,觉得可能姓金的连夜采取行动进入了遗迹,并且得手了,所以才在天亮之前走人的。 “咱们得赶紧进遗迹检查一下,看看那些随葬品有没有少。”他建议道。 巨棺内东南角上的八个陪葬坑,里面的随葬品已经进行了整理与编号,假如少了东西,是可以查出来的。 高健龙赞同周文的意见,与王教授商量了一下,决定即刻进入遗迹。 这时,周文没看见杨丽与烈风,安莫言也不在场,便问李成博这三人去哪里了。 李成博说,安美女在船上;离开周家潭时,杨丽说要去一趟古董店,与烈风没有回湖边来。 “好,好。”周文连说两遍好,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李成博见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如此美.娇.娘,可惜呀,看上的却不是我这样风流倜傥的俏郎君。” “你什么意思?”周文明知故问,其实,他早已知道杨丽对他有那种意思。 “呵呵,别装得没事人一样。”李成博笑嘻嘻地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你才花花肠子呢。”周文拍了李成博一下,“行事坦荡是我们周家的传统,我也不例外。倒是你,见到女的就两眼发直。” “得,咱们不说这个了行不行。”李成博指着岸边的船说,“咱们哪,赶紧上船准备去湖底。” 上船后,周文与安莫言打过招呼。船老大扯开嗓门吆喝起来:“开船喽,顺风顺水哦。” 片刻,船停在了隔水膜旁,七八个人进入了遗迹。 在去往补给站的途中,王教授告诉周文,通道墙壁上的纹饰还在时不时的改变,不仅如此,变化最大的一次,连走向都改变了,原本笔直的通道,到了中间拐向了右边,尽管幅度不是很大,但仔细看还是能觉察得出来。 王教授还提出了大胆的猜测,他说,如果他分析得没错,这里的机关装置与铜棺山内的有些相似,都会改变形状与位置;他还强调,保不住这里也存在能影响人思维的能量,所以,要是撞见让人匪夷所思的事物,绝不能轻信,要细心观察与冷静思考。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一补给站。 王教授询问在此值守的两名队员,有没有发现陌生人。 队员说,别说是陌生人,警察离开后,连只耗子都没见到。 王教授放下心来,对周文说:“看样子,你的担心是多余了。” “也不能这么说。”周文强调,“遗迹的规模庞大,出入口肯定不止目前发现的几处,保不准那些人走别的口子进来过。” “嗯,有这个可能。”王教授点了点头,说,“走,咱们去陪葬坑那里看看。” 进入巨棺,当经过众多的石棺时,李成博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何棺材里的人长久不腐烂呢;按理,都过去几十年了,至少得白骨化了不是嘛。” “我也不明白。”王教授说,“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几十年不烂的尸体呢。就算是干尸,起码看上去也不是个活人的样子,而你却说,这些尸体除了不会动,跟活人没什么两样。”说着,问李成博当时有没有看花眼。 “不可能看花眼。”李成博说,“当时我看得很仔细,那些人真的一点都没烂,甚至,连个尸斑都没有。” “这就太奇怪了,不符合科学道理呀。”王教授似乎对此来了兴趣,说,“要不,咱们再去看看。” 尸体数十年不烂之谜一直驻留在李成博心头,他自然愿意再去看上一眼,但周文却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建议等检查过陪葬坑再说。 “不用这么急。”李成博提醒道,“陪葬坑那里有小杨他们守着,别说是人,就算是出现老鼠,他也应该会发现。小杨的身手你又不是不了解。” 小杨身手了得周文是知道的,但他还是不放心,不过,没再坚持即刻赶去第二补给站,而是要王教授通过对讲机问问小杨那边的情况。 王教授取出对讲机联系上小杨,问有没有发现陌生人。 小杨的回答如第一补给站的队员那样,说,别说是人,警察离开后,老鼠都没见一只。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文算是放下心来,说,既然没出现情况,那就检查一下石棺吧。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当李成博再次爬上石棺朝里看时,脸上立刻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几人忙问怎么啦。 李成博说,棺材里尸体还在,不过,已经变成白骨了。 众人都觉得意外。 王教授说:“不大对劲呀,就算是棺材密封性好,氧气进不去尸体才没烂,但棺材打开后尸体应该会迅速起变化,不可能过了这么久才开始腐朽。” 周文让李成博再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李成博又看了一会,还真有了发现。 他说:“奇怪,看上去这些尸骨好像被重物压过,有些腿骨都断成几截了,肋骨也散了架了。等等……”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只手扒住棺材边沿,身子探进棺材,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来,那是一只打火机,“太他妈奇怪了,这种一次性打火机难不成民国年间就有了?” “不可能。”周文说,“一次性打火机得到普及才短短几十年,民国年间不可能出现这东西的。”见到打火机,结合尸骨被重物压过的现象,一个想法迅速在他脑海中形成;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嗯,这就解释得通了。” “哦?有什么发现了?”王教授忙问。 周文回答:“世上没有几十年不变的尸体。之所以起先的尸体看上去像刚下葬一样,是因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那些根本不是尸体。” “不是尸体?”李成博没有听明白,说,“都堆在棺材里了,怎么会不是尸体呢。” “要是我猜得没错,是有人躲在棺材里。正因为这样,尸骨才会出现被压过的迹象,也正因为这样,棺材里才会出现不是那个时代的打火机。” “哦。”李成博像是明白了,说,“他娘的,一定是那个摔死的家伙的同伙。我说怎么会有几十年不烂的尸体呢,原来他妈的是活人。假如真是那人的同伙,那么,进入遗迹的起码有五六个人。” “对。”周文点头,他让李成博下来,说,“看来,剧组消失肯定与这里发生的事情有关。”说着,看向东南角的方向,“咱们赶紧去陪葬坑那里。这些人行事诡秘,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小杨眼皮子底下取走东西了。” 一帮人加快步伐,不一会便赶到了陪葬坑附近的第二补给站。 刚停下来,周文便要迎上来的小杨仔细回忆有没有发生过异样的事情。王教授与几名考古队员也立刻按照清单开始清点随葬品。 小杨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他们一直保持高度警惕,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又过了一会,清点随葬品的工作完成,王教授说,清单上所有的随葬品都在,一件都没有少。 这样的结果周文已有思想准备,因为,遗迹规模巨大,不大可能只有一处存在陪葬坑,说不定,那些人找到了其他存在高价值文物的所在,在那里取了东西走人了。 他对大家说,极有可能那些人直奔下面的八卦建筑群去了,他让几个体格健壮的人准备准备,说,稍后随他去下面进行检查。 众人开始忙碌起来,约莫过了十分钟光景,小杨、李成博以及三名考古队员将必要的工具准备好。 由于先前找到的枪支已经被警方拿了去,防身用的武器只能用铁铲、直尺来替代。 六个人带着各自的东西,通过陪葬坑下的密道来到了八卦建筑群上方。 这时,周文惊奇地发现,尽管脚下仍旧是八卦造型的建筑群,但是,感觉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第四十七章 巨大机关 这时,李成博也发现了异样,他指着建筑群中的道路说:“大家瞧见了没有,那几个黑色的小方块是什么?昨天好像没有。” 小杨仔细看过后说:“不是小方块,好像是机关被人打开后用东西撑着不让闭合。” 昨天队员触发机关掉下地洞的一幕大家记得清晰,现在,见机关又被触发,不禁怀疑又有人掉下去了。 “会不会是那个剧组的人。”李成博幸灾乐祸地说,“这下倒好,摸金不成反倒中了招,这叫报应,活该。” “话不能这么说。”王教授开了口,“盗窃文物的确犯法,但罪不至死,咱们得赶紧下去救人。” “我想,人应该已经不在地洞里了。”小杨说,“他们能想到用东西卡住机关不让地洞闭合,肯定已经将人救上来了。”说着,表情变得严肃,“现在,倒是咱们要注意,这些人搞不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要是遇上了,咱们没一件像样的武器,安全无法保障。” “也真是的。”李成博发起牢骚来,“警察将咱们发现的枪支全收了去,现在倒好,没有枪,咱们拿什么去跟人家斗。” “私自持有枪支是违法的,收了去也是合理的。”小杨说。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万一那些人有枪,咱们总不能拿铁铲去跟子弹较劲吧。” “这……”小杨语塞了,的确,铁铲敌不过子弹的道理他也懂。 听到两人的对话,周文想了想,说:“咱们先别急着下去,我来联系一下王燕,请她想想办法。” 几人回到第二补给站,由于周文要与王燕联系,而地下手机没有信号,他只能通过对讲机让船上的钱荣发打电话给王燕,等钱荣发打通电话后,再由对讲机与电话进行中转,将遗迹里可能存在其他人的情况向王燕简要地讲了一遍。 王燕办事效率非常高,加上她正好在分局里有事,只二十几分钟时间,便带着两名同事赶到湖边,继而进入了遗迹。 与周文他们碰面后,王燕询问详情,周文便将相关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李成博性子急,问王燕有没有带武器。王燕说,枪支的使用局里管得很严,不过,她还是争取到了两把左轮手枪与几支电击器。 “真寒酸。”李成博一副不满足的样子说,“起码来几支半自动步枪,到时候万一打起来,扣动扳机,哒哒哒的整梭子连射,多带劲。” 刚说完,肩膀便被周文捶了一下。周文说:“你以为打仗哪,还哒哒哒整梭子连射,游戏打多了吧你。” “呵呵。”李成博笑着说,“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嘛。” “好啦,说正事。”周文严肃起来,问王燕有什么计划。 王燕说,她对下面的环境不了解,她能做到的只是与同事竭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经过短暂的商议,准备去下面的人员有了调整,考虑到可能会与不法分子遭遇,原先的几名队员被王燕等三名警员替代。 安莫言在武术方面有造诣,周文推荐她也加入。 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八卦建筑群的上方。这时,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建筑群中央的石头房子竟然消失不见,原本是房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池。 “我靠。”李成博感叹道,“看起来,这个建筑群不是固定的,可能会按照八卦的原理随时变换位置。” 八卦建筑群可能存在机关是先前已经预料到的,但是,整个建筑群是一个机关的整体,这是谁也没料到的。 尽管周文此前没在别的地方看到过八卦建筑物,但也曾听耿爷、铁八爷分别讲起过洛阳魏村附近窝头谷谷底的八卦广场,以及沙漠中多扎克城堡里高塔周围的八卦阵,这两处建筑物也是能变换位置的;不过,眼下的八卦建筑群规模庞大,且按照石头房子消失巨型水池出现的情况来看,整个建筑群可能是被同一个机关控制着,规模如此大的机关,真正是出乎周文的意料。 “难道,建筑物的主人想通过如此大规模的机关来隐藏什么吗。”他自言自语道。 这话被高健龙听到了,他说:“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他取出罗盘捣鼓了一下,指着建筑群的东南角说,“那地方应该是八门中的死门,假如此遗迹真的是依据八门所建,那么,东南角的死门应该是重点,保不准,在那里可以找到控制整个机关的关键,甚至,建筑物的主人在那里藏了世间难得一见的物件。” 在李成博看来,世间难得一见的物件无非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听高健龙这么说,他立刻兴奋起来,高兴地说:“那咱们就去东南角找找,说不定能找到旷世奇珍呢。” “你就惦记着宝贝吧。”安莫言掩嘴一笑,李成博贪财她是了解的,是以土专家一开口,她就知道对方所想。 见安大美人开了口,李成博来劲了,说:“财宝有价美人无价,如果在两者之间选择,那我宁可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说完,笑了两声,那是一种含义深远的笑。 安莫言见李成博笑得有些暧昧,禁不住脸皮一热,暗中怪自己多嘴,给这个既爱财又贪色的家伙有了嘴上占便宜的机会。 李成博见安莫言羞涩了,顿时心花怒放;不过,他深知安莫言身手了得,怕便宜占多了会遭报应,如,被对方来个过肩摔,这是他经历过,也是记忆很深刻的事情;于是,他转换话题,问高健龙是不是现在就下去。 高健龙仔细看了看地形,说,不再走上次的阶梯下去,走离东南角近一点的阶梯。 众人随着高健龙来到一条阶梯附近,高健龙叮嘱道:“下面便是整个八卦建筑群的死门,按理,会存在很大危险,所以,大家不要草率行事。”叮嘱完,与小杨打头阵上了阶梯。 由于有了先前走阶梯的经验,没多会,众人便顺利到达了八卦建筑群内。 停下来后,大家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建筑物有点奇特,从建筑特征来看,应该是明代的无疑,但是,建筑物上的装饰,却有自明代以来直至清朝的特征,如,门楣上的雕花非常精致,看上去很华丽,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清朝的产物。 高健龙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地方始建于明代,后经数代人修葺。看来,此处与上头的村镇有联系,我猜,村镇里住过守墓人,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进行修葺。” “嗯,有道理。”王教授点了点头,“从建筑特点来看,的确是这样。”他对小杨说,“小杨,你把灯架起来。” 小杨领命,不消片刻,两盏灯便被点亮,顿时,一定范围里的环境变得清晰。 灯亮之前,大家只看到很小范围里的景物,是以隐没在黑暗里的几尊巨大雕像没被发现;灯亮起的一刹那,雕像便很快被发现了,之所以能很快被发现,一来,是因为雕像体积庞大,非常显眼;再则,这些雕像不仅造型怪异,而且,姿势也很古怪,是面朝下躺在地上,面部完全埋在地里,乍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巨人在观察地表以下的东西。 这么古怪的雕像,看得众人心生寒意,都不明白为何雕像要采用这么怪异的姿势。 高健龙让众人站着别动,他与小杨以及两名警员走到一尊雕像跟前仔细检查。 只看了一小会,他的脸色就变了,小声但语速较快地对小杨与警员说:“快,退回去。这是死门守护俑。” 小杨与警员不明所以,但见到高健龙紧张的样子,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忙一起退回到众人身边。 王教授问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如此紧张。 高健龙说,雕像附近肯定有歹毒的机关,一旦触发,一定范围内就会出现惩罚结果,而那样的结果大多是瞬间就会要人命的。 他解释道,起先他还不知雕像的属性,但看过雕像身上的纹饰,才知道那是死门守护俑,是专门用来对付侵犯其领地的活物的。 动物有领地概念周文是知道的,就好比湖中出现的水虱子,一旦有活物闯入,它们就会发起攻击。他不明白的是,雕像不是活物,怎么也会有领地概念呢。 他将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高健龙解释,雕像本身是不具备领地概念,但建造雕像的人利用机关,在一定范围里构架了领地;机关被触发出现的惩罚结果,与活物对入侵者发起攻击是一样的道理;也就是说,是活人利用死物构架了领地。 这下,周文听明白了,他看着附近几尊巨大的雕像,猜测,假如存在于雕像里的机关被触发,会出现怎样的惩罚结果;另外,这些雕像在保护什么呢。 高健龙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说,每一尊雕像可能有不同的机关,各有各的领地,但是,极有可能它们都是在保护同一样东西;也就是说,所有雕像关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阵法,而这个阵法范围内的任何一处,都有可能存在它们所保护的东西。 “那要怎样才能找到它们保护的东西呢?”李成博问。他对雕像的兴趣不是很大,但对雕像保护的东西却兴趣浓厚;他认为,古人搞了这么多花样来保护的东西,一定是世间罕见的珍宝。 然而,高健龙的回答却出乎李成博的所料,他说,雕像保护的东西意义很宽泛,不一定是指随葬品,说不定,是在保护一扇通往地底深处的门。 第四十八章 遗迹第四层 高健龙的解释让周文产生了一种想法,他想,在民国年间失踪了五十名士兵,而目前他们只发现了其中小部分士兵的尸骨,难道,剩下的人是进入了被雕像守护的大门了;地底深处究竟存在什么,值得古人大费周章地保护,还值得众多士兵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 李成博说:“我靠。太湖我来过几趟,总以为只是个水不是很深的湖泊,没想到,湖底下竟然藏着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事物。大家想想看,此处位于住过守墓人的村镇的下面,再往下居然还有空间,这一层一层的,难不成,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吗。” “尽管难以理解,但也不能与迷信挂上钩。”王教授强调道。 高健龙却似乎赞同李成博的说法,他从风水的角度去分析:“王教授说得没错,凡事不能与迷信挂钩;不过,从民俗与风水的层面去理解,小李说的也有点道理。现代人不信迷信,但古人却信,所以,要准确判断出此处真正的属性,就必须站在古人的立场上。” 他解释道,古人在丧葬方面很有讲究,大多数人相信人死之后会进入阴间,所以,这里按照十八层地狱来建造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真要造出十八层地狱,难度太大,不仅规模太过庞大,而且,没那个必要;通常,古人会采取符合意义但工程量相对小很多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如,对应人鬼神三界的原理来建造三层建筑。 “这种方法似乎无法解释眼下的情况。”王教授说,“这个遗迹从湖面开始计算,湖面以上可以代表神界;上面一层可以解释为人界,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类居住过的村镇存在的原因;而这里应该是鬼界;如果,再往下没有其他空间,那么,三界的说法就能成立。” 说到这里,王教授进行自我否定,他说,但是,从一些迹象来看,往下可能还有空间,也就是说,再往下还有一层甚至更多层的建筑,这种现象就不符合三界的说法了。 “该不会古人大费周章真的在这里建造了十八层浓缩地狱吧。”李成博吃惊道。 “这种可能性不大。”高健龙分析,“我想,如果三界的说法成立,再往下至多还存在一层空间。” “哦?此话怎讲?”王教授没听明白,问道。他认为三界不就是代表三个世界嘛,怎么可能多出一个世界来呢。 高健龙回答:“古人对三界的理解有多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是三界共有四个世界组成。” “不可能吧,四个世界的话不成四界了。”李成博说。 高健龙解释:“尽管有四个世界,但意义上还是指三界,只不过,在人界与鬼界之间还有个混沌之界;在这个世界中,存在一些既不能马上去鬼界,又不能返回人界的游魂。混沌之界尽管存在,但在宏观意义上,却不能算做一个独立的世界。” “哦。”王教授似乎听明白了,说,“这么说来,湖面以上为神界,上头那一层为人界,那咱们这一层就是混沌界,那么,由这些雕像守护的就是下一层的鬼界喽。”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高健龙说,“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事实是不是如此,还是要等勘测过之后只能知道的。” 周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对大家说:“如果下面真存在空间,那么,另外一伙人可能抢先一步下去了,过会咱们要下去勘测的话,要十分小心了。” 这几个人里,大部分人虽经历过多次探险,但现在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们还是感到担心,因为,歹徒行事会不计后果,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会杀人。 好在有王燕他们在,尽管武器不多,但两支转轮手枪与电击器还是能起到震慑人的效果。在中国,枪支起到的震慑作用大过开枪射击,通常,亮出枪械,歹徒就会服软。 接下来,一帮人在一定范围里进行仔细检查,在确定不存在危险之后,王教授通知所有成员,除了留守营地与补给站的,其余人全都到八卦建筑群集合,准备进行下一阶段工作。 大约半小时之后,人员到齐,让周文感到意外并头大的是,杨丽与烈风也来了。 “啊哟,这不是安吉丽娜.杨嘛。”李成博嬉笑着说,“看来,某人又要头大了。”说完,看了周文一眼。 “闭嘴。”周文瞪了土专家一眼,问杨丽,“你们怎么来了?”问完,有些后悔,他最怕杨丽说出想表哥了这类的话。 果不其然,杨丽真这么说了,不仅如此,还使出招牌动作,握住周文的手轻轻的晃。 李成博差点笑岔气,捂着肚子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缓缓。”说完,走向筱雯与谭建国。 周文尴尬得要命,干咳两声后摆脱了杨丽的控制,说:“矜持,矜持。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他并不讨厌杨丽,只是对方的粘人让他感到头大,他想,如果杨丽有安莫言或筱雯两人文静的气质,那该多好。 感谢王教授救命之恩。 这是稍后周文脑海中产生的想法,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在他被杨丽含笑的双眼注视得觉得尴尬时,王教授开始部署计划,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倾听,还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以此来打消杨丽继续跟他攀谈的念头。 由于人数众多,工作站很快便被搭建好,围绕怪异雕像的调查工作也进一步展开。 真不愧是有经验的人,在仔细检查之后,高健龙便有了发现。 “雕像腰部有机关,我猜,触发机关就能打开暗门。”他兴奋地说。 这句话让周文想到先前发现石匣的经历,他担心地说:“装着魇虫的石匣也是在雕像身上发现的,会不会……” “不用担心。”高健龙打断周文的话头,自信地说,“我已经研究过,雕像身上的机关只关联着暗门之类的东西,不会出现惩罚结果。” 尽管高健龙这么说,但先前石匣造成的后果给了周文深刻的印象,是以他心中的担忧并没有散去。 幸好,他的担忧在雕像内部的暗门被打开之后也没得到印证,周文这才松了口气。 雕像体积巨大,即便是卧姿,也有房子这么高;内部是四方的空间,走进去感觉像是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空荡荡的没任何东西;中央有一个长宽各有两米的大口子,下面有阶梯。 “真如我所料,这下头还有空间。”高健龙兴奋地说,“如果这里真是古人按照三界的理念建造,那么,下面就是鬼界,按照常理,凡是涉及鬼的所在,必定存在不好的事物,当然,这与迷信无关,我所说的不好的事物,是指机关等凶险之物。” “有高教授在,我相信,那都不是事。”李成博奉承地说。 “也不能这样讲。”高健龙谦逊地说,“就机关而言,我的认知范围也是有限的,要是碰上不熟悉的机关,我无法保证大家的安全。” “这不还有我嘛。”李成博不以为意地说,“尽管我才疏学浅,但好歹也琢磨过这方面的知识。所谓,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只要咱们齐心协力,相信再难再歹毒的机关也能被破解。” “不能掉以轻心。”高健龙叮嘱道,“无论如何都得小心谨慎,毕竟,下面存在什么咱们都不知道。” 高健龙只以为下面可能会存在超出他认知范围如没接触过的机关之类的事物,但让他感到无比意外的是,下面的环境却是他想破脑袋也没预料到的。 当几个人走下阶梯时,都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如操场般大小的水池;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池子底下约十几米深的地方,有着很多古建筑。 由于水很清澈,加上强光手电穿透力强,是以他们一眼就看清楚,其中一座建筑像极了先前他们到过的,带有欧式建筑风格的石头房子。 “我靠。”李成博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怪不得石头房子不见了,原来沉入水底了。” 石头房子会变换位置,这更证实了此前他们对八卦建筑群是一个整体机关的猜测。 几人用手电照了照周围,发现除了大池子,再没别的东西。 周文说:“这一层除了水底下的建筑没旁的东西,如果想要进一步勘测,就得潜入水底。” 既然发现水底有建筑物,下水勘测似乎成了必然。周文返回到上头,将情况向王教授汇报了一下。 王教授与钱荣发商量,钱荣发说,先安排潜水员下水,等检查过没危险之后,再安排其他人下水。 在两名潜水员下水的同时,钱荣发通知岸上的队员,将几套潜水装备送来;小杨等人在大水池边架设好了灯。 看着潜水员慢慢潜入水底,众人开始议论起来,有猜测建筑物为何会存在于水下的,也有猜测建筑物内部会有什么的;一时之间,水池边成了讨论中心。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议论声停止了,人群中弥漫开了不安的气氛,因为,两名潜水员下水已有近二十分钟,而此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大家别急。”钱荣发安慰道,“他们是进建筑物里面检查去了。” “可是,将近二十分钟了,他们携带的氧气会不会不够用。”有人提出了疑问。 “氧气在十米深的水中可以使用一个小时呢。”钱荣发说。 直到半个小时后,岸上的队员将潜水装备送来,而两名潜水员还是没进入众人视线时,钱荣发才感到确实不对劲了。 第四十九章 放手一搏 匆匆忙忙拍完湖边的场景,金三胖等人又下了一趟遗迹;由于陪葬坑有人守着,那里的东西无法获得,他们只能设法进入八卦建筑群,没想到,意外再次发生。 这次除了金三胖、金岳霖与蒋淑云,还有几名群众演员。 进入遗迹之前,群演马宇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在外上大学的儿子出了车祸,撞了人,尽管不是很严重,但伤者急需手术,需要好几万医疗费。 马宇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找金三胖商量,想借些钱解决眼前的困难,还说,只要金三胖肯帮忙,他会长久在剧组里打工,来偿还这笔债务。 金三胖瞧见马宇焦急的样子,想了想,问马宇此前是干什么的。 马宇说,以前他在工地上干过,还开过挖掘机。有两年,学着别人下海经商,做的是文玩买卖;不过,做得不是很成功,还栽过跟头,蹲了三年大牢。 在明眼人看来,文玩可不单纯是指文房四宝书画以及盘核桃这么简单,干这一行的,或多或少接触过文物。金三胖想,马宇说的栽跟头,一定是指这方面出过事。 眼下,他准备放手一搏,但是,光凭他与金岳霖、蒋淑云三人,进入遗迹要冒的风险太大,他正愁人手不够,马宇恰巧遇到难事,他认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 仔细盘问马宇过后,他答应借给对方一笔钱,前提是,从今天开始,马宇必须给他打工,一切听从他的指挥。 对此,马宇心甘情愿接受了,并对金三胖能伸出援手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感激。 “感谢的话就免了。”金三胖正视着马宇说,“所谓,富贵险中求。我要你做的事情,尽管要冒一些风险,但干成之后,别说你儿子撞了一个人,就算撞了十个八个也都不是事,因为,干这活来钱。” “金总。”马宇诚恳地说,“实不相瞒,险中求的事情我干过,但是,东窗事发栽了。不过,只要不是掉脑袋的事情,金总只管吩咐。” 于是乎,马宇在形势所逼之下,上了金三胖的贼船。 很快,马宇将金三胖借给他的钱转给了儿子,继而,随着金三胖等人进入了遗迹,随他们一起进入的,还有在剧组里干杂活的两个人,此二人实质是金三胖的心腹。 进入遗迹后,他们很快到达了八卦建筑群中。 由于已经知道通往石头房子的路该怎么走,一行人便按照已知的法子前行,没想到,才走出十来米,前方的路面却和以前不一样了;金三胖发现,前方的地砖不再是浅色与深色两种,还出现了刻有纹饰的暗红色地砖。 金三胖诧异地问金岳霖,这些地砖打哪儿来的。 金岳霖仔细观察了一下,说,整个八卦地宫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机关,并且,机关会定期改变机制,这些红色的地砖应该是众多机制里的一种。 面对新出现的机关,包括金岳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概念,只能停下来进行仔细检查和琢磨。 金岳霖仔细去看地砖上的纹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禁不住挠了挠头,茫然地说:“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刻了一些吉祥纹。”说着,猜测道,“难道,这些地砖只是用来装饰的?” 旋即他又推翻了这种猜测,因为,地下建筑比不得地上,每一样东西的存在都要有实实在在的作用,装饰一说很难成立;红色地砖的存在必定有说法。 他试着用铁铲去敲击红色地砖,敲了不下十次,地砖却毫无反应;由此,他做出判断:“我想,如果真是新出现的机关机制,那么,红色的地砖可能是用来行走的。” 如果是机关,敲击之下肯定会有反应,金三胖知道这个道理,他相信金岳霖的判断,但是,让他不解的是,红色地砖尽管数量不少,但有些地段几乎没有,如果要走过去而不碰到别的颜色的地砖,就要进行助跑飞跃。 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金岳霖也解释不了,说,按检查的结果来看,红色地砖是可以走人的,至于有些地段没有这种砖,可能是机关的机制到了那里又改变了。 “行。那就先走到那里看看再说吧。”金三胖说。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好在金岳霖的判断是正确的,挑红色的地砖走,没出什么意外,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红色地砖的真空地带。 停下后,再次进行检查,得出的结果却让人觉得意外,前面近两米的距离除了缺少红色地砖,旁的没什么改变。 “难道,要按上次的走法,避开浅色的地砖?”金三胖问金岳霖。 “不会这么简单。”金岳霖摇了摇头,神情有点严肃,他用铁铲敲了敲深浅两种颜色的地砖,见没什么反应,说,“我想,墓主人搞出这些花样,就是要进来的人冥思苦想;或许,走过去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或许,会出现严重得超乎想象的惩罚结果。” 按他的话来理解,金三胖想,成功与失败的几率各半,这对提着脑袋走路的人来说,成功的几率已经非常大了。 他略微想了想,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马宇。 马宇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明白金三胖的意思,这是要他去试试有没有机关,他连连摇头,表示,没这方面经验,走过去死多活少。 金三胖有点失望,觉得花这么多钱请来的却是一个懦夫。但转念一想,马宇从未到过这种地方,表现出贪生怕死也是正常的。 他又将目光投向剧组的两个人。 这两人随金三胖干过几次地下的活,胆子虽不说大得成天,但相比马宇要大很多。 两人里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对金三胖说:“金总。我去试试吧。”说着,将背着的工具包交给同伴。 那人尽管有胆一试,却不是瞎试,他琢磨了一下,望了望身后,又看了看前方,让众人让出一块地方。 他往回走了数米,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突然发力,往前猛跑了几步,当跑至红色地砖真空地带时,身子猛地跃起,像一只猎豹一样,朝着对面扑去。 起跳之前,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对面的红色地砖上,他认为,只要落到红色地砖上就会没事。 但是,就在他身子开始往下落时,却吃惊地发现红色地砖与先前的不一样了。 先前的地砖上雕刻的是吉祥纹饰,而他现在看到的刻的却是一个篆体的大字,并且,地砖上的字不是统一的,有些刻的是生字,有些刻的是死字。 我.操。他暗骂了一声,心说,这他娘的是要他在电光火石间做出选择呀。日他姥姥的,如果按照常理去选,肯定是要选刻有生字的地砖,因为,是人都知道生字是什么意义;但是,墓主人会不会故意将生与死的意义搞反,诱骗人进入鬼门关哪。 他飞快地思考着,然而,他已经没有再思考的时间了,因为,他与地砖的距离正在急剧缩短,要不了一秒就要落地。 转瞬之间他做出了选择,只一眨眼,他便落到了刻着生字的地砖上。 脚刚碰到地面,红色地砖的真空地带就有了反应,只见,深浅两种颜色的地砖开始快速地变换位置,只几秒的工夫,一条由红色地砖构成的路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至此,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他们知道,络腮胡子的做法是正确的,络腮胡子为大家打开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见道路已经出现,背着工具包的剧组人员高高兴兴地走向络腮胡子,他准备夸一夸对方的勇气,以示鼓励。 就在这时,金岳霖突然喊了一声:“慢着。” 或许他发现了什么,但喊得有些晚了,那个背着包的人已经踏上了红色地砖;转眼之间,地砖飞快地往两侧收缩,一条约有一米多宽的沟壑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变故来得太快,加上那人没有半点思想准备,沟壑刚出现,他就掉了下去。 接下来,让众人感到头皮发麻的一幕呈现了。只见,沟壑底部满是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好几万只,那人刚掉下去,虫子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去,紧接着,便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啃食声与那人的惨叫声。 马宇尽管吓得浑身哆嗦,但他还是下意识想伸手去救那人。 金岳霖见状,一把将他拉住,大叫道:“这些虫子是水虱。这人铁定了没命。赶紧往回跑。” 说着,掉头就跑。 金三胖与蒋淑云见状,不但怠慢,跟着飞奔起来。 “我呢,我怎么办?”那边的络腮胡子急得大叫。 金岳霖边跑边喊:“你先去石头房子,我们想办法去跟你汇合。” 由于上头的陪葬坑暂时被警方封锁,密道也用东西盖住,是以守在第二补给站的小杨他们没有发现下面发生的一切,但还是有人觉察到了异样。 “杨哥。”一名队员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小杨与另外几名队员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到有任何声音,便说那名队员一定是听岔了。 那名队员挠了挠头,疑惑地说:“奇怪,真的听到有人在叫,叫得挺惨的。怎么这会听不到了呢。” “什么挺惨的,你是想吓唬我们吧。”另外一名队员拍了那人一下,说,“这种环境里,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真的不是吓唬你们。”那名队员说,“也许,我真的听岔了。” 沟壑内,那人的叫声已经停止,不是他不想叫,而是无法再出声,因为,他已经成了一副血淋淋的骨头架子。 第五十章 水下阴间 几个人跑回到路口时,远处已经陷入了死寂。 金三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对金岳霖说:“叔。这下可不好办了,先后死了两人,姓荣的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这也太他妈不顺利了。尽管他们的死属于意外,但人命关天,警察迟早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到时,咱们该怎么解释呀。” “实话实说呗。”金岳霖说,“寻宝虽违法,但罪不至死。”他叹了口气说,“看来,这次要栽了。” “实话实说是要蹲大牢的。”金三胖有些不甘心,说道,“老办法,咱们就当不知情。” “没用的。”金岳霖说,神情有些委顿,“潜水员的死与姓荣的失踪咱们算是蒙混过去了,但蒙混过关的法子再用一次就不灵了。你想想,接连出人命,警察会相信咱们与此无关嘛。” “但是……” 金三胖还想说什么,却被金岳霖打断:“什么都别说了。这一趟咱们原本就不应该来。”说着,语气变得更加消沉,“我一直执着于寻找父亲的下落,而忽略了活着的亲人。现在想来,我是错了,错得彻头彻尾。咱们哪,把火牛找回来,回去后主动向警方投案,争取宽大处理。” 火牛是络腮胡子的绰号。 “我不想蹲大牢。”金三胖强调道。 “蹲大牢至少还能活下去。”金岳霖看向黑漆漆的远方,认真地说,“我不能看着你把命丢在这里,金家必须有后。” 金岳霖半辈子的时间都用在寻找父亲下落上,一直未娶妻,膝下也无子嗣,在他眼中,金三胖不只是他的侄子,更像是他的儿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家的血脉葬送在这里。 他对金三胖说:“听话,这里真不是咱们能来的地方。我接触过很多古墓,规模大的也有几座,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如此陌生,甚至可以说,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很多东西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你想想,连我都搞不清楚状况的地方,你要是继续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 在金三胖听来,金岳霖的话就像是打桩机,每一句都是一次重压;他的身子一点点矮下去,脑海中一个想法渐渐变得清晰,那就是,这次真的要栽了,要去蹲大牢了。 他理解金岳霖的苦心,金家到了这一代,仅出了他一个男娃,如果他在此丢了性命,金家从此再无人延续香火。认命吧,为了金家有后,只能选择活下去。 休息了片刻,金岳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决定走另外一条阶梯直接去石头房子寻找火牛。 接下来,几人走得很顺利,没再遇到凶险的机关,也没发生任何意外。金三胖心中嘀咕,他娘的,墓主人是不是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要不然,放弃寻宝念想前后的待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火牛并没有进石头房子,他在房子门口朝着路的另外一头张望,指望金三胖他们能尽早过来跟他汇合。所以,当金三胖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并喊他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问他们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了。 金三胖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并提出即刻返回并投案自首。 他对火牛说:“兄弟,要辛苦你跟我一起蹲大牢了。不过,家中一切不用担心,金家会对得起你跟随我这么多年的。” 金家的实力火牛在跟随金三胖前就已经知道,而且,金三胖也不是会亏待自己人的人,是以他相信对方既然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兑现。 “蹲就蹲呗。大不了过几年出来再跟着金总干。”他说道。 “不干了。”金三胖摇了摇头,“我已经想清楚,安安全全地活着是我的首要任务。”他自然不能直说为了金家的延续他必须活着,他只说,“按照金家的实力,做规矩生意也能活得很滋润。这样吧,出来后咱们一起发展,做正经生意。” “好。听金总的。”火牛说完,与金三胖的手握在了一起。 两名潜水员失联,所有人都感到焦急,钱荣发更是急得团团转,他吩咐其他队员即刻下水找人。 这时,岸上的队员通过对讲机向王燕汇报了一个情况,说是剧组的人出现了,但是,不是拍片,而是投案自首。 听到这个消息,周文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放下心来,他觉得,那伙人能投案自首,说明遗迹里不再有别的人,那么,他们也无需担心会被人攻击。 王燕问报来消息的队员,剧组的人为何要投案自首;队员说不清楚,只说,此前死亡与失踪的人员的确与剧组存在一定关系,但死亡的原因却不是他们直接导致,而是出于意外。 通完话,王燕想了想,对周文说,既然遗迹里不存在别的人,那她先回分局了解情况去,留下两名警员继续协助他们开展工作。 周文说,行,有两名警员在,大家的安全应该有保障。 等王燕离开时,一名潜水员已经穿戴好潜水装备准备下水找人。高健龙却提出反对意见。 他说:“老钱。下面的情况没摸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再派人下去,要不然,可能会多一名失踪者。” “那你说该怎么办?”钱荣发焦急地说,“前后加起来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再拖延下去,他们的氧气不够返回的。” “别急,等我看看再说。”高健龙说着,掏出罗盘朝着几个方向摆弄了一会,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钱荣发见状,忙问怎么了。 高健龙担心地说:“这事难办了。” “哎哟,你赶紧直说吧,到底怎么啦。”钱荣发催促道。 高健龙解释:“我看了一下,此处如果真是三界里的鬼界之所在,那么,水下建筑群就是阴间地狱的缩影。” 钱荣发听了不是很明白,说,那又怎样;不管那些建筑属于什么,都得把人找回来不是嘛。 “人是肯定要找的。”高健龙说,“但前提是要保证没人再失联。” 他解释,如果水下建筑真是阴间之缩影,那么,石头房子应该是阎罗殿,而道路尽头的那座桥,应该是孟婆日常工作之所在,奈何桥。 众人听了,仔细去看水下的建筑,果真看见有一座小桥。这座小桥的规模很小,才一米多宽,是以此前大家都没有发现那竟然是一座桥。 高健龙猜测,奈何桥附近一定充满着凶险,到达此区域的人必定九死一生,这正符合了阴间理念中死人投胎重新为人的理念。 他提醒道:“奈何桥为人间与阴间的分界线,走过去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截然相反的事物;比如,死人过桥变成腹中胎儿,而活人走过去会变成什么呢?”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自然是变成死人。 众人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心头的焦急更甚,都在猜想,不见了的两名潜水员,难道是走过了奈何桥,变成尸体了。 钱荣发急得都快跳脚了,对高健龙说:“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能尽快将两人找回呀。” “只要他们不去奈何桥,应该不会出事。”高健龙说,“现在下水的人一定要记住,不要去奈何桥。” 周文在徐州潜过水,自认为有点经验,他主动请缨,要陪潜水员一起下水,还强调,两个人去好过一个人,万一发生点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钱荣发询问了周文几个潜水方面的问题,周文对答如流,钱荣发认为对方符合潜水的基本条件,这才敢同意周文下水。 穿戴好潜水装备,周文与潜水员一起跳入了水中,这次,他们携带了水下摄像机。 过了不多会,等在池子边的人看到水下摄像机发回来的画面中出现了建筑物的轮廓;尽管池水清澈,但由于处在十米深处,那里光线昏暗,是以建筑物看上去有点模糊。 周文与潜水员很快到达了池子底部,看过周围环境后,周文朝着一个方向打了个出发的手势;那里,是他曾经到过的石头大房子;他之所以选择去那里,是因为两名潜水员失踪前,正是进入了那座房子。 来到房子门口,两人只做了短暂停留便游了进去。 房子里漆黑一片,照明灯的光柱就像一把利剑,劈开了焦墨一样的黑暗。 周文发现,大厅还是那个大厅,内部的陈设大多没变,可能是被固定的缘故,为数不多的几件陈设是以没有飘走。 两人游向一个门洞,那是周文此前进去检查过的。但是,他们在门内除了看到数量可观的雕像之外,没发现有人。 周文对这些雕像心存忌惮,他害怕雕像身上装着的石头匣子会打开,继而会跑出可怕的魇虫来。他示意潜水员赶紧离开,去检查另外一道门。 然而,那道门内空无一物,不用仔细检查,都能知道不存在任何人。 当他们游进第三道门时,有了大发现。 他们看见,门内飘着很多尸骸,这些尸骸穿着民国年间的军装,是以周文立刻联想到失踪的五十名士兵。 他想,此前在地洞里发现了部分尸骨,加上现在这些,大概有二十人之多,那么,剩下的近三十人应该也在水下的某个地方。他又开始怀疑,此地到底存在什么,值得这么多士兵冒险前来。 正想着,突然,他感觉到身边水流涌动,接着,看到潜水员正努力地往后退。 透过面镜,他意外地发现,潜水员脸上竟是惊恐的表情。 他大吃了一惊,立刻想到,有十分可怕的事物出现了,所以,潜水员才会如此恐慌。 第五十一章 下水找人 潜水员是在周文面前从左侧往右侧退的,那么,如果有可怕事物出现,该事物必定在左侧。 周文不敢动,由于戴着潜水镜,他也无法在不转头的情况下看到两边的环境。 到底是什么呢,刚才,飘着这么多死人骸骨的场景都没让潜水员感到害怕,说明潜水员的胆魄不小;现在,这个胆子不小的人却表现出恐慌,说明,存在于左侧的事物一定可怕至极,已经超出了潜水员能承受的心理范围。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声音在周文的心中不住地问。 由于紧张,他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将近一倍,心脏砰砰地跳着,仿佛要从他的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到底是什么。那个声音还在响,同时,另外一个声音在说,不转头看看怎能知道是什么呢;转头吧,你周文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看一眼是必须的,要不然,总这么站着既不是个事,也会因延误搜救的时间而导致不可逆转的坏结果。 思考再三,周文豁出去了,决定转头看上一眼。 他慢慢地转过头,当他的面孔朝向左侧的一刹那,一张无比狰狞的脸孔立刻跃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人的脸,可能是在水中泡久了的缘故,整张面孔要比正常人大了一圈,最吓人的是这人的眼睛与嘴巴,两只眼珠子由于窒息的缘故暴突在眼眶外头,就像两只白森森的乒乓球;舌头伸出嘴巴老长,就像一条巨大的蜒蚰随着水波微微地晃动。 如此恐怖的一张脸,吓得周文差点将嘴里的呼吸器都吐了出来,好在他心理素质超乎常人,很快,他便镇定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这具尸体,发现对方没有穿戴潜水装备,便排除了是潜水员的可能。尸体肿胀得厉害,已经无法辨认出相貌,只能依稀看出这是一个男人。 周文觉得这人穿的衣裳似乎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了一下,一个人的形象浮现在他脑海中。 这不是荣建勇嘛,被踢出古董店的时候,他也是穿了这样的一件衣服。 很快,周文认出此人正是失踪了的荣建勇,他想,要是不将这人踢出古董店,或许,这人就不会落到淹死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有些内疚。 这时,池子边的人通过实时传输画面见到了这一幕,同样,李成博也认出那是荣建勇。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结果呀。如果,这人能安分守己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哪会成为一具死漂呢。” 发现尸体就要处理,在场的两名警员有一名立刻回湖边去,他要向局里汇报这一情况。 水底,周文与潜水员合力将荣建勇的尸体固定在一处,并让潜水员用摄像机扫了周围的环境,好让池子边的人记住尸体所在的位置;处理完这些,两人游去了另外一道门洞。 如果,见到消失的士兵以及荣建勇的尸体算是大发现,那么,接下来两人在门内看到的算是天大的发现了;因为,先前看到的都是不能动弹的死物,这一次,他们看到了活的,而且,块头大得惊人。 两人进门之后立刻用照明灯照向四周,他们除了发现墙壁上刻有纹饰,还发现屋子中央有个面积很大的池子,让他们差点吓没魂的是,池子底下竟出现了一个长着两只角的巨大人影。 周文首先想到的是遇到水怪了,因为,那个有着人一样形状的东西块头太大,是人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大块头的。 他拉了潜水员一把,示意赶紧往回游。 没想到,潜水员已经被吓傻,任由周文拉着,他自己却神经麻痹了一样没任何动作。 周文心中焦急万分,心说,这下倒好,不仅自己要逃命,还要拉着一个大活人;万一被那怪物追上来,两个人都别想活着离开。 幸好,那个东西没有追来,周文拼尽全力拉着潜水员游到了石头房子外面,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见怪物没追来,周文紧张的神经才稍稍松缓了些。 这时,潜水员的神智逐渐恢复,他看了看石头房子敞开的大门,觉得后怕,打着手势要周文与他一起即刻返回。 周文摇了摇头,抬起手腕做了个看时间的动作,意思是,下水有些时候了,如果现在返回,来不及找回失踪的两名潜水员。潜水员摊了摊手,表示该怎么办。周文指向一个方向,并打了个去那个方向的手势。 潜水员见了,有些犹豫,因为,周文要去的是奈何桥的方向。周文连打手势要对方抓紧时间;潜水员无奈,只能拎着摄像机跟在周文的身后。 两人游了一会,感觉到不对劲,因为,按照目测距离,从石头房子到奈何桥,大约需要五分钟时间,可是,游了三分钟了,那顶小桥看上去还是这么小,没有半点离得近了的迹象。 周文停下来,看向潜水员,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潜水员知道周文在想什么,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又游了一会,小桥还是离得很远,两人这才确定此桥有古怪。 潜水不仅体力消耗大,沟通也是个问题,在水下,潜水的人只能依靠手势来表达意思,而另外一方如果智商不怎么样,往往会误解。 周文没有经过正规的潜水训练,对水下使用的手势一知半解,连猜带蒙才能基本搞清楚另外一方的意思。 眼下,潜水员向他打了个往上的手势;这个手势的意思他看得懂,是说,眼下的处境比较古怪,得回到上头去与其他人商量对策。 可是,接下来潜水员打出的手势他就看不明白了;潜水员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脚底下。周文疑惑地看了看对方,又仔细去看脚下,可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潜水员有些着急,重复了几个动作,他指了指周文,再指向脚下,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往上的手势。 这下周文算是看明白了,潜水员的意思是要他在这里等,潜水员回上头汇报情况去。 一个人在十米深的水中呆着,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且不说他的体质是否适合长时间在双倍气压的环境中生存,单说周围环境里的怪异气氛造成的心理压力,他觉得比实实在在的气压更让他难以承受。 但是,他完美继承了周家人要面子的基因,故而在弄懂潜水员的意思之后,想点头答应,然而,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促使他的点头动作改成了示意对方注意时间。 潜水员明白他的意思,下水这么久,如果现在回到上头去,即使不与高健龙他们商量,而立刻再下来,时间上也不允许,因为,失踪潜水员携带的压缩气瓶里的气体会消耗光。潜水员看了看上方,又望了望奈何桥方向,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意思是,不回上边去了,继续往前走。 两人正想继续朝前游,却发现上方出现了两个黑点,瞧形状,像是两个人。他们猜测,一定是池子边的人见他们长久没动作,以为出事了,又派人潜下来帮忙。 他们在原地等着,直到下来的两人来到他们面前,周文才认出那是李成博与杨丽;他觉得奇怪,也有点头大,心说,这个粘人的表妹怎么下来了。 杨丽与李成博分别多带了一只压缩气瓶,周文稍稍定下心来,心想,这倒解决了时间不宽裕的难题,但他并不因此乐观,因为,失踪的两名潜水员能不能被找到还是个未知数。 四个人打着手势进行了简短的交流,通过李成博的比划,周文才知道通往奈何桥的路不寻常,这条路有问题。 由于单靠打手势无法完全表明意思,李成博干脆不打手势了,领着三人往前游。 他前行的方式有点奇特,看着是笔直的路,他却七拐八弯地绕行;直到四个人到达奈何桥前,周文才明白,李成博这样走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条路会施障眼法,如果直走,永远无法到达桥头。 奈何桥很短,是以四个人很容易看到桥那边的环境。 他们看见,那里有几座房子,均为石头垒砌而成,其中一座房子的门洞特别大,占了整面墙的一半还不止。 让四个人感到兴奋的是,门槛上有一样东西,是一只铝箱。 周文清楚的记得,失踪潜水员下水时,带的正是这只装有工具的铝箱。他想,铝箱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潜水员来过。 他打手势示意三人过桥进房子去寻找,可是,李成博却将他拦住。 李成博从身上摸出一只罗盘摆弄起来。 此前,由于高健龙时常使用罗盘,是以李成博没有取出他的罗盘,他认为,如果两个人针对同一件事情使用罗盘的话,等同比试身手,那样做会不利于团结。 他牢记师父耿爷的教导,不着边际的吹牛皮可以,但在做实事上不能显山显水,要做到深藏不露,出手时才会一鸣惊人。 摆弄了一会罗盘之后,李成博突然退了两步。 周文感到不解,打手势问怎么啦。 李成博示意他去瞧罗盘,周文凑过去看,一看之下,大感惊奇,因为,他看到罗盘上的指针正在剧烈地颤动。 不好,有事要发生。 这是周文看过罗盘后产生的想法。 就在这时,让四个人感到头皮发麻的一幕上演了,他们看见,那座房子宽大的门内缓缓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来。 第五十二章 被困水底 四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 门内探出来的东西看着像是人头,之所以说像是,是因为那头太大了,比正常人大了好几倍;尽管是在水下,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但四个人还是辨得出那东西的面貌,竟然是有着老妇的特征。 我靠,该不会是传说中灌人迷魂汤的孟婆吧。 在特定的环境里,一旦遇到有事情发生,人们自然会联想到与环境有关的人和物;眼下的李成博就是如此。奈何桥头,巨大的老妇人头颅,这两个因素加起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孟婆。 娘的,此处凶险不宜久留,赶紧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想到这里,李成博就有了溜之大吉的念想。 可是,他刚转身就被周文拉住了,周文打手势示意他仔细去看。 李成博心说,这他娘的还看什么呀,那东西铁定是孟婆,要是被这婆娘得逞灌了迷魂汤,到时,恐怕回家的路都认不得。 心里这么想,可溜走的念想却变淡了。 李成博熟知周文的习性,不是十分安全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现在,对方能镇定地让他去看,就说明那个大脑袋不是孟婆,对他们也不存在威胁。 不是孟婆,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再次看向那个巨大头颅,在照明灯的照射下,他发现大脑袋看着像是人头,但是,从颜色与表情来看明显不是活物,倒像是雕像的一部分。 他恍然大悟,心说,他娘的,搞了半天那只是一尊雕像;之所以会从门里探出来,一定是受到外力的影响,比如,雕像由机关控制着,触发机关,大脑袋就会有动作。 明白过来之后,他心底的压力迅速消退。 杨丽与潜水员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定下心来。 稍作停留之后,周文挥了挥手,示意过桥一探究竟。 李成博有些犹豫,他想起高健龙叮嘱他们不要走过奈何桥。他想跟周文说明,但是,又无法说话,单靠手势想表明复杂的意思,难度好比登天。 他想,得,什么都不说了,按以往的经验办事吧。老话说得好,信文哥没有错。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过了桥,来到房子的大门口。 李成博壮着胆子摸了摸巨大的头颅,觉得硬邦邦的没有一丝弹性,这更确定了是雕像的猜测;他看向与头颅相连的部分,原本指望会看到身体,但是,只看到了一个如钢管弯头一样的东西,将这尊雕像的头颅与门内一侧的墙壁相连,乍眼看上去,就像墙壁里长出了一个歪脖子的人头来一样。 他想仔细研究一下老妇人头,周文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别乱动。 李成博倒是没动,可是,好奇的潜水员却动了,并且,这一动就出大乱子了。潜水员对雕像的眼睛产生了兴趣,因为,雕像的整个头颅大部分都是青灰色的,唯有一对眼珠子黑得发亮,就像活人的眼睛。 潜水员饶有兴致地摸了摸雕像的眼睛,没想到,刚碰了一下,四周边激流涌动,房子内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将四人吸了进去。 周文暗叫一声不好,忙抓紧门框想固定住身体;然而,强大的吸力哪是他对抗得了的,只过了一小会,他便感到体力不支,手上的照明灯也脱了手,不知掉哪儿去了。 周围一下子变黑了,周文被激流卷得晕头转向,只感觉似乎被吸进了一条长长的隧道,接着,神志变得不清。 等他清醒过来时,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他下意识地呼喊李成博与杨丽的名字,才喊了一遍,这才想起这是在水下,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的。 然而,怪事发生了,就这一声却得到了回应。 “我在这里。”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周文听出来了,是杨丽。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在水下吗,怎么能说话的。 这是周文首先想到的,他挥舞了一下手臂,心中立刻一惊,因为,他没有感受到水的阻力。 “我靠。”李成博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搞的,咱们不是在水底的么,怎么这里没有水呀。”说着,想到了什么,担心地说,“该不会,这里是阴间地狱,咱们都死了吧。” “别胡说。”周文喝止住他,“从水流产生到现在,只一会功夫,咱们肯定还在水底;只是这个地方没有水罢了。看来,咱们在水底建筑物的机关里头。”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李成博放下心来,他朝周文这边摸来。 只移动了不到三米,他便摸到了一只手。 “咦,文哥。你的手怎么小了一圈,皮肤也变滑了呢。”李成博边说,边顺着胳膊往上摸。 啪的一下,有人拍开了他的手,随即,一个恼怒的声音响起:“别乱摸。” 说话的是杨丽,李成博这才知道摸到的不是周文的手。 “呵呵,不好意思。”李成博嬉笑着说,“我还以为是文哥的手呢。”心中却说,早知道是安吉丽娜.杨,他娘的就装着不知道,乱摸一通再说。 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亮,是杨丽拧开了头戴式照明灯。 李成博见状,这才想起自己也戴着,也打开了灯。 由于有了光亮,周围的环境变得一目了然。 他们发现,这里是一间石室,面积挺大,足有百来平米,中间有一道拱门,门那边还有空间;但是,面积虽大,却没任何陈设,是以他们一眼就看到墙角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三人立刻紧张起来,猜测那东西的属性。 李成博小声说:“娘的,该不会是怪物吧。” 那东西的体积有两个人这么大,由于隔开一段距离,无法瞧真切那究竟是什么;但是,从那东西长着两颗人头与好几只手脚的特征来看,像是活物,是以李成博才会这么猜测。 周文努力辨认,片刻,他像是有了发现,对两人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哦?是什么?”李成博催促着问。 杨丽毕竟是女孩子,尽管她平常以快乐无忧小女生的精神面貌示人,但在这幽暗的陌生空间里,胆小的天性得以完美体现。 她紧紧地依偎在周文身边,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墙角的那堆东西。 “表哥。”她轻声地说,“该不会是死人吧。” 一听这话,李成博立刻明白过来,那堆东西不是怪物,可能是两个以上的人躺在一起,是以看上去就像长了好多只手脚。 “难道,是那个潜水员?”李成博说,旋即摇了摇头,说,“不对,如果是那个潜水员,他怎么可能长出这么多手脚呢。”说到这里,他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在水中游动的人的身影,“我知道了,是失踪的两名潜水员。” “是的。”周文点了点头,“走,咱们过去看看。” 三人快步来到那堆东西的跟前,发现的确是两个穿着潜水服的人,经过辨认,发现他们正是失踪的两名潜水员。 “表哥。”杨丽紧张地说,“他们一动不动的,该不会……”她没往下说,但意思很明确,是指这两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周文拍了拍杨丽的手,示意别紧张。他蹲下去,用手去探两人的鼻息,没想到,手刚伸到其中一人的鼻子底下,那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周文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立刻僵住了。 可能是这人的意识还没完全恢复,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又瞧了瞧伸到他面前的周文的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们终于来了。”这人表现出极度的兴奋,挣扎着坐起。 周文也反应过来,忙扶住对方;李成博则去检查另外一名潜水员。 “小龚,小龚。”醒来的潜水员喊着同伴的名字,“咱们有救了。” 被称作小龚的潜水员悠悠醒转,他迷惘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好一会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兴奋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咱们不用死了。” 相比这两人兴奋的样子,周文却没高兴得起来,他站起身,摸着下巴沉思。 叫做小龚的潜水员见状,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说:“难不成,你们也是……” 他没说出余下的话,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他是想说,周文他们也被困在这里了。 兴奋的状态只维持了极短时间便被绝望与担忧取代了。 现在,他们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怎样离开这里。 周文想,两名潜水员之所以长久没能从这里出去,一定是找不着出路,或者,有出去的门,但是,那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他猜得没错,稍后通过交谈,他了解到,两名潜水员也是被激流卷到这里来的,虽经百般努力,但由于几扇门都无法从里面打开,是以没办法出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等老钱与老高派人来救咱们了。”周文说。 他努力让语气平缓一些,但是,不再像平常那样镇定,因为,他考虑到即便再有人下来,来的人也许会像他们一样,被激流带来这里,继而被困。 “咦。”李成博突然咦了一声,问道,“不对呀,跟咱们一起的潜水员在哪里呢?” 听他这么一问,周文才想起那个潜水员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密室宝藏 石室面积很大,由两部分组成,他们所在的地方没其他人,那么,想要找到那名潜水员,必须去拱门另外一边。 五个人走过拱门,周文发现这里仍旧是空荡荡的,没见到那名潜水员,他顿时觉得心情沉重,心想,假如潜水员被激流冲去别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有水,又假设那个地方也无法离开,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没找到人,五个人心情都不好,想着,眼下别说是去找人,自己都无法脱困,除了静等有人来救他们,别无他法。 李成博不死心,说,既然能进来就一定出得去,他要周文与他一起仔细检查整间石室,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入口。 两名潜水员没有动,因为,他们已经检查过,石室的门估计是设计成外面打开的,他们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打开门的办法。 李成博说:“你们打不开,不代表绝对打不开,或许,门是可以打开的,只是你们不懂得怎样去开。” 他这话在两名潜水员听来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已经仔细研究过,确实无法打开门;他们想,门又不认人,难不成你面子大,你去开门,门就会打开。 可是,周文的想法与李成博一致,他想,这个所在是明代建造的,古人肯定设置了很多机关,门上估计也有;之所以这两人打不开,是因为不懂得破解机关之法,而李成博恰巧对此有研究,保不准,土专家真的能打开门。 潜水员是不愿意动了,他们表示留在原地休息。 周文三人开始检查石室各处,片刻之后,李成博在另外半间石室内有了发现,但不是开门的法子,而是一些纹饰。 他喊来周文与杨丽,指着一处要两人去看。 两人看见,那是一块四方的一米开阔的巨型墙砖,砖上刻着很多花纹,仔细辨认,上面有十几个人,像是记载了一次大型活动。 两人瞧了好一会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周文问李成博,墙砖上的纹饰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成博说:“你有没有看这些人的相貌。” 经他的提醒,周文再次去看;只看了一眼,他脸上便显露出诧异之色。 他说:“难不成,太湖沉城的传说是真的?” “嗯。”李成博点了点头,“十有八九是真的,要不然,古人不会雕刻这些纹饰。” 杨丽听不明白两人的对话,问周文是怎么一回事。 周文将太湖沉城的故事简要说了一遍,说完,指着纹饰中的人物面部让杨丽去看。杨丽凑近了一看,也大感惊奇,因为,她看到纹饰中的人物有着同样的特征,只留了半边胡子。 “观音大士是被十三个半边胡子激怒才将古城沉入湖底的。”周文说,“你看,这上头恰巧刻了十三个人,而这些人又正好长着半边胡子。” 杨丽轻轻地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但是,如果是记载了沉城的传说,上头起码要刻上观音菩萨,可是,上面却只有十三个留着半边胡子的人。这样的雕刻内容,只能说明古代或许存在过这些人,却无法说明沉城传说真的发生过。” “要不,咱们再找找,或许,别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纹饰。”周文说。 “不用找了。”李成博说,“整间石室我都检查过了,除了这里,没别的纹饰。” “那就奇怪了。”周文不解地说,“这么大的一间石室,却只有一块墙砖上有纹饰,这不合理呀。” “是不合理,但也算正常。” 李成博这句话有点深奥,周文没能听明白,便问此话怎讲。李成博解释,但凡出些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块墙砖只是一张地图,或是敲门砖,只有依据上头的内容,才能找到另外一个所在。 地图一说周文是认可的,但引起他注意的是李成博说到的另外一个词,敲门砖。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忙凑到墙砖跟前摸索起来;李成博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说:“我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杨丽见两人说话又深奥起来,再次问怎么了。 周文回答:“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块墙砖有猫腻,或许,墙里边藏着东西。” 一听这话,杨丽也明白了,也跟着在砖上仔细寻找。 还是懂点机关之术的李成博厉害,只半分钟光景,他便发现众多的纹饰中有样东西很特别;那东西被一个人握着,是一只罗盘。 “我靠。”李成博兴奋起来,说,“我明白了。” 周文忙问明白什么了。 李成博说:“明白了两件事情。首先,十三个半边胡子不像是传说中说的那样只是地痞,而是这座遗迹的设计、建造者。” “为什么这样说?”周文问道。 “因为,他们中间有人懂得使用罗盘,而选阴宅建大墓都要用到罗盘的。”李成博强调道,“假如这样的纹饰出现在地表上,我的猜测不一定会成立,因为,能使用罗盘的人不一定都懂得建造墓葬,但现在,纹饰出现在遗迹,甚至是古墓中,就有特殊的含义了。” “你说的有道理。”周文听明白了,说,“这样看来,你师父曾说过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他老人家说,保不准,沉城传说只是一个幌子,太湖底下有可能存在大墓。” 他分析道,或许,这十三个长着半边胡子的人,跟刘伯温的随从是一伙的,他们设计建造了这个地方,为了掩人耳目,编造了沉城传说。 至此,事情有了一点眉目。为了证实这样的猜测是不是符合或接近事实,李成博说到了他明白的第二件事情,那就是,纹饰中的罗盘可能是一个机关的一部分,而且,是关键部分;只要琢磨出合理的触发方式,机关就能启动,而隐藏在墙后面的事物便会显露出来。 接下来,周文与杨丽静静地站着,两人没有出声,他们要让李成博能在安静的环境中琢磨出打开机关的法子。 约莫十来分钟之后,李成博的手离开了墙砖,直了直腰说:“真他娘的难搞。” “说明你功夫不到家。”杨丽揶揄他。 李成博是什么人,最听不得美女说他不行;他见杨丽这么说,不乐意了,说道:“谁说我功夫不到家的,我只说难搞,并不是说搞不定。瞧好了。”说着,拧了拧纹饰中的罗盘。 那块罗盘与墙砖不是一个整体,一拧之下竟被拔了出来,只听的砖石摩擦声起,那块墙砖缓缓缩到了墙壁里,顿时,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窗户出现在三人面前。 周文忙凑近了往里看,在头灯的照射下,他发现墙那边也是一间石室,只是面积要小点。让李成博感到热血沸腾的是,那里边竟堆满了金银器具和数不胜数的玉器陶罐之类的东西。 “我靠。发财了。”他高兴的叫了起来,“这么多宝贝,比上头陪葬坑里的随葬品多出不知多少倍呀。” 杨丽冲他竖起大拇指,说:“李哥真行,居然被你发现这么个所在。” 美女不能说李成博不行,同样,也不能夸他,因为,李成博会兴奋,过于兴奋说话就会没分寸。 他笑嘻嘻地对杨丽说:“光夸奖有什么用,不疼不痒的。”说着,侧脸凑到杨丽跟前,指着脸颊说,“要么来点实在的。”意思是要杨丽亲他一下。 杨丽倒没害羞,只是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哥高兴才是关键。来吧,别扭捏,一下就好。”李成博说完,将脸往杨丽面前凑近了些。 杨丽很大方,结结实实地给李成博来了一下,不过,不是亲他,而是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李成博被打得差点眼冒金星,捂着被扇疼的脸叫道:“哎哟,谁让你打人来着。” “嘻嘻。”杨丽捂着嘴笑起来,说,“你不是说,光夸奖不疼不痒的嘛,那我就给你一个疼的要命的深刻记忆。” 周文已经笑得不行,他对李成博说:“土专家,老早就提醒过你,不是所有女生都能吃豆腐的。想占我表妹的便宜,她没卸下你一条胳膊来,算是给足你面子了。”说完,又是一阵笑。 “得。我斗不过你们兄妹,我认栽。”李成博揉了揉脸,说,“咱们还是干正事,得进里边看看” 看看是肯定的,但问题是,墙上的洞只有一米开阔,想要去另外一边,得爬过去。 “这样吧,女士优先。”李成博装出大度的样子朝杨丽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丽不吃这一套,她知道土专家心里的歪念想,因为,爬进墙上的洞,势必撅起屁股;她杨丽再怎么开放,也没开放到可以任人欣赏屁股的地步。 “别来这一套。”她严肃地对李成博说,“冒险的事情你主张女士优先,你安的什么心?” “得,姑奶奶,我怕了你还不行嘛。我先总可以了吧。”李成博说完,卸下身上的装备,钻进墙上的洞里。 一米见方的洞,对普通人来说钻进去没什么难度,但李成博毕竟是个小胖子,他费了老大力气,又在周文帮忙推的情况下,才到了墙的另外一边。 接下来,是周文,然后,才是杨丽。 三人刚站定身子,便被室内的无数珍宝给震撼了。 过来之前,由于视角与光线的关系,没能看清楚石室全貌,现在再看,只见视线之内全是好东西,光金银器具就能称得上车载船装。 第五十四章 活观音的墓1 李成博几乎是飞奔向其中一堆珍宝的,现在的他,已经忘了被困水底自身安全还没有保障,满脑子想的是怎样将这些宝贝运回去,直到周文喊他去看墙壁上的纹饰,他的兴奋劲才稍稍缓和下来。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块刻着纹饰的墙砖,大小与他们进来的洞差不多,上头的内容进一步证实他们就十三个长着半边胡子的人是建墓者的猜测。 连着看了十几块墙砖,一个连续的故事线出现了。 说是明朝年间,刘伯温退隐,开始遍游山河,他的随从开元伴随左右,当来到宜兴上坝村时,两人了解到太湖边有个村镇,镇上有一位堪称女王级别的人物,白氏族人,人称活观音。 此女子家产丰厚富可敌国,可是,身体状况却不怎么样,据说,即将不久于人世,正在寻找高人为其选阴宅。 对此,刘伯温的兴趣并不大,他认为,人生嘛,有生即有死,一个贵妇离世不值得去关注。 然而,开元心里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跟随刘伯温多年,没积攒多少钱财,他的岁数也不小,万一将来归天,家中亲眷还得过日子,过日子得用到钱,而他没有。 于是,他向刘伯温提出请求,要揽下帮活观音选阴宅的活。 对此,刘伯温没有反对,加则他正对上坝村的大好风光非常感兴趣,便同意了开元的请求;但他强调,钱财乃身外之物,雇主给多给少不能有怨言。 开元满口答应,心里却嘀咕开了:选阴宅的活搞不好是会损阴德的,不多要点酬劳不是白忙乎了嘛。 离开上坝村,开元雇了一辆马车赶到湖边村镇,向守兵道明来意;守兵听说来了高人,立刻飞奔去活观音府邸通报。片刻之后,开元见到了躺在病榻上的活观音。 一见面,开元便吃了一惊,原本,他以为有着活观音之称的女主人起码是个慈眉善目的主,可是,病榻上这人却生得奇特,不仅没半点慈眉善目的特征,甚至,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有点逼人。 开元道明来意,并说早先去太湖边看过,有一块地相当不错,阴宅选在那里,墓主人后代不仅享受荣华富贵。 本以为挑好话说世人都会感到高兴,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活观音便回应了两个字:“送客。” 开元一下子蒙了,仔细回想刚才说过的话,可想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说错了。 他豁出去了,心说,大不了谈崩了不接这活,问活观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活观音回答,单凭白家现有的财力,不说百代不愁吃喝,富贵荣华延续十几二十代还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二十代之内什么都不做,依旧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下,开元算是明白的,活观音选阴宅的目的不在富贵而在别的方面。 活观音说:“你要是真有手段,就得说出不落俗套且能让我信服的理由来。”说着,语气缓和了一点,“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住下来,明天一早,白家会举行一次选拔,届时,有三位和你一样自称有手段的所谓高人会出席;到时,有没有真手段一试便知。” 当天,开元在活观音的安排下住了下来。 他觉得很清闲,倒不是没去思考活观音的真正用意,而是实在想不出来。他在村镇里的茶摊上喝茶时,与一位本地老者攀谈,当聊起白家时,老者说出来的一件事撬开了他的灵感大门。 老者说,活观音胆魄过人,似乎世上不存在让她害怕的事物,但是,不知怎的,最近噩梦缠身,老是梦见去了阴间,还被鬼差百般折磨。 说到这里,老者疑惑地说:“我就想不通了,活观音向来乐善好施,怎么就被阴间的鬼差给盯上了呢,不是说好人有好报的嘛。” 听闻此言,开元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问老者,白家是怎样发家的。 老者说,白家的发家得追溯到上一代,听说,活观音的老子是跑船运的,常年在湖中讨生活;可是,不知是财神爷看上了白家还是怎么的,只短短几个月,她老子便从一个只有一条破船的行船佬,变成了富甲天下的大土豪。 “这话不能说给旁人听。”老者小声对开元说,“据老辈人讲,活观音的老子表面上是跑船运,暗地里是一名水耗子。”说着,问开元,“水耗子是什么,知道吗?” 开元自然知道水耗子是人们对水里捞冥器之人的称谓,但他假装谦虚,表示他才疏学浅,还请老者指点。 老头被他说得晕乎乎的,将水耗子的属性解释得十分仔细,解释完还突出重点,说:“白家之所以能发家,靠的就是活观音她老子从湖底捞起来的老物件。” 这下开元算是彻底明白了,白家祖上实质是干搬山倒斗行的,之所以活观音会连着做噩梦,一定是认为祖上干的勾当有损阴德,心里发虚才会被噩梦缠身。 日他娘的。开元暗骂一声,心说,怪不得用荣华富贵来作为选阴宅的理由活观音不入套,原来,白家懂得此道。 他心中苦笑了一下,心想,荣华富贵只是选阴宅的基本条件,这样低级的理由用来哄哄寻常的土财主还行,在高手面前搬出这样的理由,等同自己打脸。 告别老者回到住处,开元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心里没闲着,一个劲地想着怎样在懂得风水之术的活观音面前露上一手,以达到力压其他竞争者的目的。 想法这个东西很神奇,你越想却越想不出来。开元整整想了几个时辰,办法倒是想出不少,但很快就被他推翻,因为,那些想法尽管新奇,但没有脱离俗气的基本框架。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去饭馆用餐,见到湖边有人放灯,他脑子里才灵光乍现。 他一拍大腿,心说,有了。死人讲究入土为安,我就反其道而行;你活观音不是要不落俗套嘛,行,我给你。 草草地吃完晚饭回到住处,他将想到的法子进行了编排,从选址、设计到建造,从外观到含义,考虑得是面面俱到。 这一晚开元睡得特别踏实,因为,他对第二天的选拔胸有成竹;他坚信,由他想出来的法子,一定会让活观音动心。 第二天一早,白家下人来请,早餐在白府进行,同桌的,还有三名参加选拔的高手。 干这一行的人有个好现象,就算是竞争对手,但由于门派不一,使用的方法不同,各有绝招,是以相互之间不会过多排挤,见了面,还会客套一番。所以,这顿早餐四个人吃得是相当和谐。 用完餐,气氛略显紧张,特别是来到活观音病榻前时,一个道士打扮的竞选者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 活观音请他们坐下,由白府总管宣布竞选开始。 竞赛采用的是一个回合淘汰制,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说出理念就行,旁的就等活观音自己决定。 那个出汗的道士备受活观音青睐,第一个被点名上场。 道士向活观音与三名竞选者施了一礼后,开始了天文地理太极八卦等理念的宣讲,扯了一大通没用的之后,才开始使出他的招数。 其实,开元已经知道,这个倒霉道士说与不说结果都一个样,铁定了是第一个被开的;加上此人唠叨了半天没用的,活观音估计听烦了,就算后头能说出一些新奇的话来,病榻上的娘们也不会感兴趣。 开元心中还突兀地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自己觉得有趣,他想,牛鼻子老道真不识时务,人家病得都躺床上起不来,你还不停的唠叨,说得人家心烦,这不是催活观音早点上路嘛。 果不其然,等道士挥汗如雨地说完话,病榻上的活观音发了话,却不是对道士说的。 她眼睛都赖得睁开,对管家说:“赠些银两给他。”旋即,不耐烦地摇了摇手,“下一位。” 见状,开元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好嘛,这面子丢到家了。 第二个人是个颇有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虽没穿道袍,但有股子气质在。 不过,活观音可不是只看外表的人,她要的是实际的东西。在此人讲完话后,她再次吩咐管家赠些银两,于是乎,那人也灰溜溜的走了。 参加竞选的人走了一半,剩下两人选中与淘汰的几率各半,开元心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他想,如果唯一的对手说不出能让活观音动心的计划来,那么,选阴宅的活自然而然就成了唯有他可以承担的活,到时,不仅能拿到丰厚的报酬,而且,从选址到建成,整个过程只要稍微动动手脚,说不定,获得的利益比报酬还要高。 想到这里,他心里喜滋滋的,就等着那个对手开讲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病榻上的活观音睁开眼来,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他,接着,说出一句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的话来。 第五十五章 活观音墓2 过分自信的人会以为自己是最强的,开元认为,剩下来的唯一竞争者跟他没法比,他毕竟是刘伯温的手下,无论是身份还是才学,都是一等一的;按理,活观音会让那人进行陈述,最后才轮到他来演压轴戏。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活观音点了他的名,而且,语气还不客气,听上去就感觉像是你赶紧说,说完立马拿碎银子走人。 开元觉得郁闷,但是,既然主家让他说,他不得不照着做;毕竟人家有钱,你想拿到报酬,让主家顺心是最基本的道理。 他站起来,朝活观音与那名竞争者施礼,随后,直奔问题的中心。 当他简明扼要地说出计划来后,活观音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想了一会,最后,在开元与那名竞争者不安外加期待的目光中挥了挥手。 开元心说完了,这娘们肯定要让管家取碎银子打发他走人。当即,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名竞争者有点得意,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开元,似乎在表示,跟我斗,回娘胎里重新锻炼一回再来吧。 然而,世间之事的发展往往具有戏剧性,就在开元心情糟糕之时,那名竞争者得意之际,活观音却说出了一句让他们都没想到的话。 活观音对管家说,赠些银子,让他走人。说罢,慵懒地朝那名竞争者指了一指。 竞争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对活观音说,我这不还没轮到说嘛,你好歹听我讲过之后再决定。 “滚。”这是竞争者离开前活观音最后说的话,就一个字,意义却非常明确。 等那人灰头土脸地走后,活观音从病榻上下来,请开元去茶室用茶。 来到茶室,活观音让管家取来一盘银锭,放到开元的面前,数目可观。 活观音对开元说:“这是先生这个月的杂用开支;另外,生活起居以及一日三餐都有白府承担。” 开元并不为盘中银两所动,因为,他关注的是大墓建成后丰厚的报酬,相比报酬,这点银两充其量只能称作碎银子。 开元道过谢,问活观音,何时动工。 活观音说,不急,有些事情得好好商议,等谈妥了在开工也不迟。 开元不知道活观音所说的有些事情到底指什么,只能说,一切听活观音的安排。 此后数日,活观音不再提选阴宅之事,只是让开元在村镇中到处走走,享受一下太湖大好风光。 开元起先以为这是活观音的待客之道,可是,到了第四天还没见活观音提正事,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主动找活观音谈话。 活观音正在病榻上躺着,下人来报,说开元求见,便让他进来。 开元道明来意,问,这一天天的歇着,闲得慌,能不能早点干正事。 活观音笑了笑,说:“先生倒是干实事的人。”说着,叫了一声好,接着,进入了正题。 她问开元,知不知道白家的底细。 开元愣了一下,心说,知道是知道一点,但不好说出来,因为,白家祖上是水耗子,说出来对方肯定会觉得不痛快。于是,他装着不知道,说,只顾着思考阴宅事宜,未曾想过对白府进行了解。 没想到,此言一出,活观音的脸就沉了下来,说:“看来,先生对白家有所戒备呀。” 她的语气有点冷,让开元觉得很尴尬。 “不是,不是。”开元解释道,“我真的没有用心去打听白家的事情。要说了解嘛,倒是听别人讲起过。只不过,我听到的消息似乎对白家……”他停了下来,因为,实在想不出可以婉转表达活观音的老子是个盗墓贼的话。 “哈哈。”活观音笑了起来。 开元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担心活观音已经生气,而生气的结果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活观音主动说出了祖辈是水耗子的事实,不仅如此,还说出了让开元大感意外的话。 活观音说,白家捞冥器的活并不是她父亲所创,早已于三代之前就开始,而且,延续至今。 开元吃了一惊,他听明白了活观音的意思,是说,白家是祖传的盗墓世家,活观音继承父业并将之发扬光大。 他娘的,我这不是心甘情愿钻贼窝里来了嘛。开元心想,活观音主动说出不光彩的事情,结果有二。 其一,是不怕别人知道才说出来,因为,听的人说不定稍后便会被灭口,死人是无法传话的。 其二,活观音将他视作合作伙伴,当他是自家人,只有自己人才会坦诚相告。 开元的面前出现了岔路口,一边是生,一边是直奔阎罗殿;他紧张得汗都渗出来了,不安地等待活观音做出判决。 幸好的是,活观音没有灭口的打算,她将开元视作伙伴。她对开元说:“让你了解白家的底细,是为了表明我的诚意。也希望先生放下包袱,专注阴宅的选址与建造。至于报酬,绝对会高出先生的预期。” 开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二天,开元便住进了活观音特地安排的一个密室,此密室位于白府后院内。 活观音告诫白府上下,任何人未经她允许不得入内,并且,要按上宾的规格来对待开元;同时,还给开元配了一名女佣。 对此,开元虽心存感激,但也有些不开心,因为,那女佣不仅年纪比他大,走路腿脚还不利索。他心中抱怨,瞧她这把年纪,这到底是她服侍我,还是我服侍她呀。 抱怨挡不住女佣的到来,此后数日,那女佣就像影子一样伴随他左右,除了睡觉,他到哪,女佣也到哪。 不过,有女佣陪着也不纯粹让他闹心,偶尔,开元在设计墓葬草图觉得疲乏时,也会与她说说话。 半个月后的某天,开元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习惯女佣的存在,不仅如此,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他想,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有道理的,尽管陪着自己的是一位大婶,但好歹对方是异性。 某天,活观音来谈事情,交谈过程中,提了个让开元觉得意外的问题。 活观音说:“先生。白府丫鬟众多,不乏年轻貌美者,若要换人,说一声便是。” 开元知道活观音话里的意思,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女佣,最终摇了摇头,说:“亦舒勤劳,她挺好,不用换。” 亦舒是女佣的名字。 活观音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说:“先生重情义,我没看错人。” 听闻此言,开元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难不成,活观音安排亦舒来服侍自己是有目的的,是想试探。 想到这里,他装糊涂,谦逊地对活观音说:“重情重义是做人之本分。” “那就好,那就好。”活观音说完此话,与开元道别离开了。 “谢谢先生。”活观音走后,亦舒感激地对开元说。 “别客气。”开元让亦舒坐下,帮对方倒了杯茶水,说,“真要谢的话,该是我谢你。这么多天设计画图,枯燥得很,多亏有你陪着说说话。”说着,打听起亦舒的身世来。 此前,他与亦舒尽管经常聊天,但没谈到有实质性的内容,现在,他怀疑对方是活观音派来监视或测试他的,不由想多了解对方一些。 亦舒说,白家与她家早在上一代就有交集;当年,活观音父亲白浪跑船运,她父亲就在船上帮忙,两人情义深厚,是以到了这一辈,两家依旧走得挺近。 她在白家虽是下人身份,待遇却与管家差不多,白家人也没将她当下人看,甚至,遇上过节,两家还会一起庆贺。 一个念想在开元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 他想,白浪跑船运只是一个幌子,暗地里干的是捞水货的勾当,如此说来,亦舒的父亲也不会只是船上的帮工,一定也是一只水耗子;至于白浪与亦舒父亲有不一般的情义,肯定是两人在捞冥器过程中经历过生死。 想到这里,他心中释然。 他认为,白家能念旧情,就必定不是过河拆桥的主,这对他与白家的合作来说是大好事。既然是合作,就不能心思各异,而他开元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白家又讲究感情,如此一来,建墓之事必定会马到成功。 人做事,有没有好的心态区别很大,自认为搞清楚事情之后的开元放下思想包袱,一门心思投入到墓葬的设计中。 由于思路顺畅,加上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胆创意,十天之后,一份完整的蓝图便呈现在活观音面前。 看了设计稿,活观音十分满意,她将开元请到茶室,说,下一步就开始实地考察。她还将白府十三个手下介绍给开元,说,这些人都是水里捞钱的高手,由他们帮衬,对建造墓葬会有很大帮助。 开元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水里捞钱,不是湖匪就是捞水中冥器的。他想,下一步就要进行实地考察,而适合建墓的所在大多存在凶险,有这些人陪着也好,安全保障能高一点。 然而,等活观音说出这十三个人真正的用途时,他不仅感到震惊,还觉得,活观音的行事方式真不是凡人所为。 活观音说,选阴宅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墓地早已选好,只差开元的设计图。现在,设计图已完成,那么,就要请出另外一名高手来了。 说着,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人。 开元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那人他并不陌生,前阵子他见过。 第五十六章 活观音墓3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一个精瘦老头,此人正是开元初来村镇时,闲着没事去街上喝茶遇到的老者,也就是告诉他白家祖上是水耗子的那人。 开元感到吃惊,心想,白家行事太诡秘了,竟然老早就安排人接近他,而他还蒙在鼓里。 见他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老头坐下后笑着说:“兄弟,别吃惊。活观音要做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自然会对合作的人进行考察。”说着,补充道,“我也被考察过呢。” 经过交谈,开元才知道,老头是活观音安排故意接近并告知他白家一些事情的。 活观音诚恳地对开元说:“我这么安排还望先生见谅。事情太重大,我不得不小心。不过,白家做事的方式尽管有点不按常规,但过河拆桥的行为我们是绝做不出来的。所以,还请先生放心。”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白家给开元留了好印象,开元相信活观音此番话发自肺腑,是以吃惊过后迅速平静下来。 他对活观音说:“做大事者,行事方式特别我是能理解的。这样吧,只要以后不再给我意外的‘惊喜’就成;旁的只管吩咐。” 活观音被逗得一乐,说,“惊喜”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然而,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在开元听来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简直可以说是震惊与震撼。 开元没想到,活观音构思的墓葬计划会庞大到如此程度,他自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设计方案,在此计划面前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活观音说,明天开始,白府十三人将融入大众,扮演不光彩的角色;同时,童叟,也就是那个精瘦的老头,将在村镇里上演一出好戏;而开元要做的事情,得在这出戏演完之后。 第二天,白府十三人出现在了大街小巷,他们尽管着装不一,但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只留了半边胡子。 这些人到处滋生事端,要么敲诈勒索,要么无故打人,搞得村镇百姓怨声载道。 衙门内的人早就被白府买通,对十三人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就这样,七八天过去了,百姓实在受不了半边胡子们的胡搞,有些人火速搬离。 白家在镇上有极高威望,自然有人来报告此事。 活观音听后,立刻带了几位家丁赶往闹事,恰巧遇到十三个半边胡子在吃霸王餐。活观音与他们论理,没想到,对方压根就不想谈,几句话下来,火药桶就被点燃了,双方大打出手,结果,白府的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这下可炸了锅了,老百姓心想,远近闻名的白家人都斗不过那些人;衙门里的人也都不管不顾,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这时,有人放出话来,白家尽管吃了亏,但不是不管大家,活观音发了话,如果有谁迁走的,可以去白府领取银两。 于是乎,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白府,没想到,拿回来的银两却足够重新安家。 此事传开,几乎所有人都涌向白府,纷纷领取白银并迅速搬家。 好嘛,偌大一个村镇,自十三个半边胡子出现后,没满半个月,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村镇东头有几户人家没搬,不是他们不想搬,而是家中上有八十岁老人,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拖家带口的搬家实在不方便;他们想等准备得充足了再搬家。 然而,有大事件发生了。 那天,镇上来了一位老妇,一副落魄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人。老妇路过饭店门口,想讨一碗水喝,可是,店老板已经跑路,在店内的是那十三个半边胡子,那些人哪会给她水喝呀,结果,非但没给,还好一顿奚落。 他们的行为成功激怒了老妇,只见,老妇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手持净瓶的美女神仙,对十三人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那十三人冥顽不灵,以为遇上变戏法的了,不仅不立地成佛,还调戏起女神仙来。 女神仙一气之下,怒冲冲地朝村镇东头走去,路经一户没搬走的人家时,主人端了一碗水给她。 原来,主人目睹了十三个半边胡子奚落女子的经过,但摄于十三人的淫威,不敢挺身而出。 他对女子好言相劝,说,那些人惹不起,这不,自己也被逼得要搬家了。 女子喝完水,对主人说,人在做天在看,今日酉时,她会水淹村镇,让主人赶紧搬离。 主人以为女子被十三人气疯了在说胡话,没当回事。 没想到,时近傍晚,村镇上空乌云翻涌,眼看着就要下起瓢泼大雨来。 主人这才感到不对劲了,忙通知没搬家的邻里,把女子说要水淹村镇之事说了出来。邻居们早就领取了白府给的安家费,正打算这几天搬,一听此话,自然想到那女子应该是观世音大士,是神仙;神仙说要淹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十有八九会发生。 于是乎,几乎没搬家的人全火速撤去村镇附近的山坡上。 没多久,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山涧中洪流翻涌,滚滚山洪朝着村镇压去,只半个时辰,村镇便陷入地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太湖连成一片的水面。 至此,侥幸逃命的几家人笃信,那个手持净瓶的女子,的确是上天派来惩罚恶人的观音大士。 山的另外一边,白府的人马已经在此聚集。 看着远处的水面,开元感到震惊的同时也觉得疑惑,她问活观音,村镇怎么会被淹了,难道,真有神仙作法不成。 在场的人都笑了。 活观音说:“我不是说了嘛,童叟先生会上演一出好戏。” 开元想了想,的确听过这句话,他说:“难不成,这水是童先生引来的?” “哈哈。”童叟笑道,“我不是神仙,哪来这么大本领。” “那……” “不知兄弟有没有听说过观天象知灾祸一说。” 听童叟说出这样一句话,开元立刻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同时,他对活观音产生了敬佩之情。 此刻,在他心目中,活观音已非凡人,是真正救万民于苦难的神仙。 原来,童叟掌握观天象知灾祸的本领,他通过观察天象,结合实地考察,判定近期会发生地陷、山洪等自然灾害,湖边村镇即将沉入地下,继而被山洪淹没。 他怜悯苍生,为了避免人间惨祸发生,主动找到镇上大善人活观音。 活观音在听完童叟的话后,二话不说,决定救人。 可是,他们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让村镇的百姓搬走。跟他们说这里要被山洪淹没吗,谁会信,说不定,还把你当成痴鬼(土话,精神病)。 两人合计了好久,才想出一个办法来。 百姓重视安居乐业,他们认为安稳的生活为生存的基本条件。 活观音府中人员众多,有些人足不出户,专门为白家打理内部事务,是以村镇百姓不认得他们。 在活观音与童叟的计策中,有一条是关键,那就是利用这些人来打破村镇的安逸气氛,让百姓产生危机感,从而达到让大家搬迁的目的。 于是乎,十三个半边胡子就出现了。 村镇面积不大,这些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将村镇搞得鸡犬不宁。 此过程中,童叟时刻都在注意环境变化,昨日,他发现村镇中很多地方地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缝,而天气也变得阴沉,由此他做出判断,大灾害即将来临。 他急忙找活观音商量,两人简短交谈一番之后,立刻做出决定,至多到明天傍晚,一定要让观音被十三个半边胡子激怒的一幕在村镇上演,以此来将此次灾害包装成一个神话故事,好让日后对冥器感兴趣的人死绝入墓的念想。 到了此时,开元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但他感到不解的是,救人就救人呗,为何要搞出选阴宅建大墓的动静来。 对此,活观音解释,建墓行动早已开始,至今已经延续了几代人。现今,墓葬工程接近尾声,但遇到了相当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何防盗。 白家不是寻常人家,自然,建造的墓葬也不会简单;在防盗问题上,活观音曾遍访高手奇人,但得到的方案在她看来却平淡无奇。 她说,曾经有高人出过主意,建议由外而内用八重机关作为保护措施,其中,不乏弩箭、流沙等寻常手段,但越往里走越危险,就拿第五重机关来说,别说是普通的盗墓贼,就是高手遇见了也会打消取物的念想。 开元听了产生了兴趣,问是什么样的机关。 活观音回答,此机关是利用地形构成迷阵,常人走进去十有八九走不出来,而且,阵中存在千年不绝的歹毒之物,不用担心时间久了机关惩罚结果会失效。 “哦?”开元的兴趣越发强烈,说,“究竟是何物,竟能千年不绝。” 当活观音说出那物事的名称及其歹毒的一面时,开元听得脸都绿了。 第五十七章 活观音墓4 活观音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千年不绝的物事世上很罕见,即便存在,也不能在机关里运用;比如,树木存活的时间比人类久,但是,断了根系后便无法再活,也就成了死物,而死物是会朽烂的,无法保存千年。 所以,高手提到的能千年不绝的并不是单单指一样东西,而是像人类一样能不断繁衍的活物;只有会繁衍的活物,才能保证长久存在。 开元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活观音脸上带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开元说:“湖中水虱。” 开元顿时吃了一惊,来村镇前,他参阅了大量资料,是以他知道太湖水虱是一种攻击性较强的虫子。 让他感到吃惊的原因不单单是水虱子的攻击性,还有第五重机关的布置。 水虱子属于水虫,尽管能离水存活,但水是它们的基本生存保障,如果长久离开水源,必定会死亡。 现在,活观音说第五重机关用到了这种东西,说明此机关必定与水存在很大关系,比如,机关建在水中,或者,将存在水虱子的水作为惩罚机制,一旦机关被触发,滔天之水便会裹挟着水虱子涌入机关内,而机关内的人即便不被淹死,也会被水虱子啃成骨架子。 娘的,这真正是双保险,触发机关的人想要活命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冷汗从开元的额头上渗出来,他自认为参与过几座大墓的设计与建造,阅历已经不一般,但这样歹毒绝不给闯入者生还机会的机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果不其然,活观音说,第五重机关建在水密性很好的空间内,机关起作用时,这个空间便会被水灌满,处在其间的人最终会窒息而亡;如果这样还不死,那么,就该水虱子亮相了;总之,闯进这个机关的人想要不死,除非跟阎王爷有交情。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开元说:“先生,这只是第五重机关。” 开元脑门上的冷汗又渗出了一层,他明白活观音话里的意思,这只是第五重机关,后头还有三重,按照越往里去机关越歹毒的说法,那么,即便有人侥幸不死,也绝无可能会闯过八重机关,死,是闯入者唯一的结果。 开元心中觉得骇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让他感到发毛的念头。 他想,干挖坟取物勾当的人,特别是出生于盗墓世家的,都认为自己是高手;而能证明水平高低的,就是有能力破解难度较大的机关并成功取回墓中宝贝。 假如活观音所说的八重机关已经存在,那这些人就倒了血霉了,除非有能力破解全部机关,要不然,能力越大死得越惨,因为,八重机关的歹毒程度是呈现阶梯式增长的,越往后面越厉害。 第五重机关就已经不给人留活路了,后面会歹毒成什么样,开元想象不出来,也不敢去想象。 他问活观音,那么,墓葬工程有没有采纳高手的建议去架设八重机关。 活观音脸上浮现一丝苦涩,说:“造化弄人,高人只提了建议,却无法实现那样的计划。” “哦?为何?” “提出建议后没几天,他竟然急病暴毙了。” “哦。是怪可惜的。但是,可以按照他的建议去建造八重机关呀。” “呵呵。”活观音苦笑了一下,“他只是说了大概的意思,没有进一步细说。单凭建议,没同等水平的人来进行设计,是无法完成那样巧夺天工的工程的。” 她说得有道理,一个巧妙的设计,只有识得其精髓的人,才会付诸实施。就像造一座宫殿,如果只是请普通匠人,是绝无可能造得有模有样的。 “先生。”活观音帮开元续上茶水,问道,“知道为何我选中了你吗?” 开元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活观音问得很笼统,而会选中他的理由可以列出很多,比如,在墓葬的构思上有新意;或者,在防盗措施上有创意;再则,干脆是奔着他的身份来的。 在初开始与活观音接触时,开元就道明了身份,说他是刘伯温身边的人;这样说,也是为了在应聘方面能多些胜算。 被选中原因很多,真不知道是哪一种起的作用。开元想,与其瞎猜,不如直接问。于是,他请活观音明示。 活观音说出的原因,也在开元的意料之中,是出于对墓葬的构思。 她说:“你提出建墓于水底的建议,恰巧与白家数代人一直在进行的工程吻合,而旁人都没想到这方面。” 开元知道活观音说的旁人是指别的竞选者。他想,幸亏童叟旁敲侧击告诉了他白家祖辈是靠太湖吃饭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将墓建在湖底下的想法。 活观音告诉开元,现在,村镇已没入湖中,那建墓行动可以正式开始了。她要开元跟随大家一起进入墓葬,此后生活起居便在墓中进行。 开元听了不自觉地皱起眉,建墓者要住在墓葬内,那是工匠们干的事情,他这个设计者也要住在墓里,这是他没想到也不大乐意做的事。 也难怪,活人住墓中,人人都会觉得晦气。 活观音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白府已经不复存在,而墓葬又在湖水底下,出入很不方便,也容易惹人注意。假如住到别的地方,保不准会引来好事之人。所以……” 她无需再说下去,因为,开元已经明白了意思,住在墓中是比较稳妥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开元说:“那就听您的安排吧。” 决定好之后,开元、童叟跟随活观音以及白府一干人等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所在,白家早在上几代就已经在这里开挖好了通道,是以一帮人很快进入了墓葬。 墓葬规模之大完全出乎开元的所料。 他原本以为,以白家的实力,建造一座规模稍大,甬道、耳室、前后墓室齐全的墓葬已属难得,让他没想到的是,此座墓葬之大,已经超过了他此前参与建造以及所见过的。 白家上几代人已经在这里开凿出了石室,但是,在开元看来,这里空间之大已经超出了“室”的范畴,假如在这里建起数十座房屋,简直可以成为一个村子。 看到开元瞠目结舌的样子,活观音笑道:“先生莫非感到吃惊。” “当然,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建筑,已非一般人能造得出来。”开元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天底下的事情,只要有心,再多花些时间,还是能够做得到的。”活观音说,“为了这座墓葬,白家几代人的毕生精力都用在这上头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 开元不禁对白家先辈升起了敬佩之情,但细想也觉得白家人活得很无奈,尽管锦衣玉食外表光鲜,但暗地里却干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工作;而且,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这辈子是为了一座墓葬而活,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呀。 由于墓中已经存在几座房子,众人的生活起居以及议事之所在很快就分配好了。 开元与童叟被分在同一座房子内,亦舒负责两人的日常事务。 对于这样的安排开元毫无怨言,毕竟条件有限,房子就这么几座,能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总好过那些打地铺的白家下人。 众人安顿好之后,活观音并没有马上进行工作部署,而是让开元与童叟随她熟悉墓中环境。 三人用了大半天时间,才看完墓葬的一部分;之所以耗时这么多,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只是整座墓葬的一部分,别的地方还有空间。 有一个地方引起了开元与童叟的注意,他们发现,在石室四个角上,存在通往更深处的通道,看通道的结构,不像是人工开凿,倒像是自然形成。 开元啧啧称奇,说,怪不得白家人对这里感兴趣,原来,这是块宝地。 童叟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想考考开元的能力,是以问为何这样讲。 开元说,此地貌有种说法,叫做出龙相,意思是说,此处为水龙脉。 在风水里,龙脉一说是指地形地貌与龙相似,比如,山岭或土岗;而少有人知的出龙相,则是指水中存在与龙有关的地形。 由于是在水中,能发现龙脉的几率要比地上低很多;一来,水足够深才能形成特定的水下地形,再则,常人是无法憋气潜入过深的水底。 所以,对于水下风水宝地的判定,不限于地形地貌,有些跟龙扯得上关系的,都能称之为宝地,也称为出龙相。 眼下,石室四个角上均发现有自然形成的通道通往地下更深处,开元就说,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地形,是出龙相,四个通道乃龙的四条足,是极好的阴宅之地。 介绍完,他对活观音说道:“怪不得你家祖上肯花这么多时间建造这里,原来,这地方是皇亲国戚也不一定能享受得到的阴宅极佳之所在。”说完,他问活观音,通道下面存在什么。 活观音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开元大感意外,说,怎么会不知道呢,难不成,是白家先辈没告诉她么。 “不是。”活观音摇了摇头,“是因为,此前派下去的人就像泥牛入海,一个也没回来。” 一听这话,开元立马想到下头存在吃人的猛兽,比如,蛟龙,也就是大水蛇;人与这种东西斗,回不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那您没打算下去看看?或者,派人下去。”他问道。 活观音回答,她先后派了两批人下去过,其中一批还是民间招来的奇人,个个懂得功夫;但是,两批人下去后就没了音讯。 第五十八章 活观音墓5 人是好奇的动物,高手也不例外。 听活观音这么说,开元对通道下面有了浓厚的兴趣。 他认为,即便真的存在攻击性极强的动物,也可以设法对付,只要预先步骤好,活着回来理应没问题的。 他问活观音,接下来会不会再安排人下去。 活观音说,那就要看两位有没有兴趣了。 她说的两位自然是指开元与童叟,因为,除了这两人,白家上下无人有胆子与本事,敢冒着回不来的风险下去一探究竟。 开元有些犹豫,毕竟要冒很大风险,童叟却爽快地表示,只要白家女主开口,他义不容辞。表完态,还问开元,兄台意下如何。 呵呵。开元心中苦笑,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如何,硬着头皮下去呗。 他在心中暗骂童叟老奸巨猾,心说,你自己不要命,还连带祸害老子;万一下去回不来,你这老甲鱼就是阎罗王派来勾老子魂的。 “什么叫我意下如何,咱们都是为白家出力的,下去看看是分内事。”开元算是豁出去了,违心话说得掷地有声。 尽管两人都表了态,但活观音并不打算即刻下通道去,因为,刚安顿好,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直到第二天中午,有关所有人的生活起居、工作、后勤保障等一系列问题才有了初步框架。活观音下令,除了负责物资采购的人员,其余人未经她的同意,不得私自离开墓葬。 此后,花去数月的时间,众人在已有的房子周围建造了更多房子,这才使得白家下人不用再打地铺。 至此,一个简易的地下村落算是建成了,接下来,活观音与童叟、开元讨论起下通道以及一些急需开始做的事情来。 数月时间里,开元一直忙于设计墓中机关事宜,也一直以为白家数代人付出的努力,获得的成果就是这一间庞大的石室;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如今,活观音却说这里只是用作生活起居之所在,真正的墓室在别的地方。 开元觉得郁闷,因为,他机关的构图都是根据眼下这间石室来设计的,而现今活观音却说墓室在别的地方,那么,设计出来的机关草图就完全派不上用场,得重新设计。 对此,活观音的解释是,此前没说墓室在别处,是因为先要落实好大家日常生活所需;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先搞好后勤保障,施工才能顺利。 她对开元说,建造墓葬是白家数代人的愿望,为此,白家人已经付出很多心血;由于工程量大,她也不指望短时间里就能完工。她已做好思想准备,首期工程将耗费五年时间。 开元一听,更觉得郁闷,心说,五年,还只是首期,那整个工程下来还不得几十年。活观音让他放心,说,到哪都是干活挣钱,就把建造墓葬当成长久的营生,反正,白家不会亏待他。 开元想想也对,只要有足够的报酬,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不妥,总之,只要能隔三差五的给家人送去银两就成。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下通道还是去已经建成的墓室里置放机关?”开元问道。 活观音回答:“两件事情由不同的人负责去做,可以同时实施。”她对童叟说,“童老,下通道的事情就有劳你了。” “当仁不让。”童叟爽快答应。 活观音对开元说:“先生。一会,我带你去墓室看看,等看过之后,你就开始设计防盗之法。” “这个……”开元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童叟,说道,“机关设计自然是开某分内事。但下通道一事……能不能算我一个。” 通道下存在什么无人知道,为了揭开秘密还死了很多人,有好奇心而胆子大的人自然会产生一探究竟的念想,开元就是这样的人;关于这一点,活观音能理解。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一来,先生就要两头兼顾,会不会太累。” “呵呵。”开元爽朗一笑,道,“累一点无所谓,睡一觉力气就回来了。” “那行。稍后咱们就下通道去看看。” 一个时辰之后,一切准备妥当,童叟与开元率领十三个半边胡子里的五人打算下通道去;活观音也想去,童叟觉得不妥,对她说,三个人都去的话,万一发生意外,墓葬工程无人管理,会进行不下去。童叟强调,毕竟此前下通道的人没一个回来的。 这话说得有道理,活观音接受了,她目送七个人举着火把进入了通道。 通道并不长,只片刻光景就到了尽头。 走出通道的一刹那,七个人都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净是空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童叟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此处地形奇特,尽管远处被黑暗吞没,但从地形来看,他们似乎站在环形的平台之上,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童老。”开元问道,“这下头该有多深呀,是什么所在?” 童叟摸着胡子想了想,回答:“不清楚。我猜,应该是山洞。” “山洞?”开元愣了一愣,提醒道,“这里可是湖底下呀。”言下之意是说,湖底下怎么可能存在山洞呢。 童叟掌握地理方面的知识,他对开元说,现在是湖,不代表几千上万年前也是湖;说不定,以前这里有山,后来,发生地陷等自然灾害,大山沉入地底并开始积水,久而久之成为了湖。 开元认同这样的说法,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地陷、山洪导致村镇沉入湖底的景象。村镇能沉入湖底,大山有何不可呢。 童叟将火折子吹燃,丢下深坑,想看看到底有多深。 原本他以为这个法子不管用,因为,他认为坑的深度远远超过火折子的能见范围。 让他没想到的是,火折子尽管很快变成了一个小亮点,但不再往下掉落,而是停在那里。 “看样子,这个坑并不太深,只是火把不能照到底部罢了。”童叟说。 几人蹲在坑边观察了一会,发现峭壁上有很多人工开凿的痕迹,还看见一些可以落脚与把手的石头桩子;他们猜测,这应该是早年白家人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下到坑底。 童叟与开元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去看看。 七个人都是练家子,童叟的年纪最大,但由于常年练武,身手不输给年轻人。他们借助石头桩子,只用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便到达了坑底。 刚站稳,几人便发现了两具尸骨,瞧打扮,像是百来年前的;从骨头断裂的痕迹来分析,应该是从峭壁上掉下来的。 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此处地面平坦,一条小河延伸进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是个好地方呀。”开元赞叹道,“背山面水,是阴宅极佳之所在。” “嗯。”童叟点了点头,说,“是阴宅宝地。”他建议往前走走,看看前方有什么。 七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那五个半边胡子已经抽出钢刀做出戒备状,他们此次下来的任务是要保护童叟与开元的安全,是以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 走了不多会,开元发现小河钻入了地底,前方的地面连成了一片。他觉得有些遗憾,心说,如此好的一块地方,阴宅宝地必备的水源却只有极小一部分,真正是美中不足呀。 走了好一会,也没见有意外发生,而且,沿途的景物也没太多改变,开元又产生了想法,心想,假如此处选为阴宅,只要在原来小河的基础上进行开挖,使得小河贯穿于整个深坑,便可弥补缺水之不足。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七个人到了深坑另外一边的尽头,小河在这里又出现了。 开元心中苦笑,他原以为小河钻入地底深处,没想到,只在地表下不深的地方,而且,贯穿了整个深坑,已经满足了阴宅宝地在水源方面的所需;这样一来,他原先人工开挖小河的想法就显得多余了。 站定后,童叟看了看四周,疑惑地说:“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为何下来这么多人,却只看到两具尸骨,其他人上哪儿去了?” “会不会还有别的咱们没发现的所在。”开元说,“毕竟整个坑底咱们只看到一部分,说不定,那些没有回去的人就在这里,只是咱们没发现。” 童叟说有道理,建议到处看看,力争发现线索。 七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整个坑底走了个遍,还是没发现有别的尸骸,但是,却发现了通往地底更深处的入口,而且,入口还不止一个,只不过都是通往同一个所在。 至此,七人已经明白,早年失踪不见的人一定是去下面了。 童叟问要不要下去看看。开元说暂时不要,下来已经几个时辰,先回去,明天准备好必要的工具之后再下去。 七人按原路返回,等在上面的人见他们回来了,都感到兴奋,特别是活观音,她将童叟与开元请到茶室,泡上茶后询问在下面都发现了什么。 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述了整个经过,特别提到了那两具尸骨。说完,开元说出了通往地底更深处的口子。 活观音听完,说,她明天无论如何也要下去看看。 第五十九章 活观音墓6 童叟依旧反对,开元却觉得无所谓,他说,下面也没发现有危险,如果只在深坑里走走,不去地下更深处,理应不会有危险。 然而,当活观音提出要去更深的地下看看时,他也犹豫了,毕竟,墓葬是白家建造,他这个打工的要获得报酬得由白家人给,假如活观音出了意外,甚至人没了,他向谁要银子去。于是,也表示强烈反对。 活观音真就如神仙一样,她猜到了开元的心思,安慰道,别担心报酬,她早就安排好了,即便她不在,白家别的人也会付的。 两人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的愿。 但童叟强调,明天到了下面,一切都得听他的指挥。 用过晚餐,开元见空地上升起了火堆,很多人还拎着灯笼,便问其中一人要干啥。 那人说,白家女主人今天要去墓室看看,按照惯例,先要祭祀一番。 墓室尚在建设中还未启用,某种意义上说起来只是一个工程,不具备精神层面的意义,而现在活观音要去尚未完工的墓室看看,却要先进行祭祀,他有点不解,但也能理解;他想,或许,这是白家人对墓室过于重视的缘故吧。 片刻之后,祭祀仪式开始,让开元觉得意外的是,司仪竟然是童叟。 他一直以为童叟是一名精通墓葬结构的高手,却不料对方还会主持这样的仪式。 他想,好嘛,这老儿原来是跳大神的。 童叟围着火堆挥舞桃木剑,烧了几张符箓,念了一些难懂的咒语,又斩杀公鸡洒鸡血,口中喝道:“今白家女主入墓视察,所有鬼祟速速避退,若有违抗者,犹如此鸡。”说罢,将手中的鸡扔进了火堆。 这一幕看得开元大跌眼镜,他想,公鸡血乃至阳之物,原本以为洒鸡血是为了驱赶鬼祟,没想到,却是杀鸡给鬼看,是杀一儆百的俗套招数。看样子,童老儿属此道中南郭先生,肯定是上白家来混吃混喝的。 这种想法,让童叟的形象在他心中矮了半截。 仪式结束后,活观音让开元一起去墓室,于是,开元、童叟以及白家十三个半边胡子在活观音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西北角。 此前,开元曾到过西北角,那里除了有一个自然形成的通道,没发现有通往别处的门;他有些疑惑,心说,难道,那地方有暗门不成。 果然,到了那里之后,活观音在地上摆弄了一会,只听得砖石摩擦声起,大面积的地砖移动重新组合,转眼间,一条通往地下空间的通道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活观音掸去手上的灰,朝开元与童叟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第一个走进了通道。 通道里有台阶,距离很短,一行人很快便走出了通道;刚走出去,开元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站在一座利用天然岩石建成的平桥的桥头,桥下是一条地下暗河,桥的另外一头有一道足有七八个人高的石门,门的两侧蹲着两只巨大的神兽雕像。 我的天哪。 这是开元看清楚环境后心中响起的声音,是由衷的感叹。 他想,假如石门后面是墓室,那这座墓的规模也太大了,皇陵也不过如此。 白家虽富可敌国,但只是普通百姓,他们为何要修建这么大规模的墓;难道,他们不怕朝廷知道后问罪下来,要知道,墓葬规模等同身份,超过皇陵规格的,寓意身份超过皇宫内的人物,那可是会被砍头的重罪呀。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忐忑,心说,自己心甘情愿上门来为白家服务,现在想来,简直是自找死路,此事一旦被世人知道,必定是死路一条。 活观音堪称读心术高手,她再次猜出了开元的心思。 她说道,白家建墓无意冒犯任何一个人,而且,白家早在上个朝代就已经开始建造此处,从这一点来说,足以证明无犯上之心。 开元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却嘀咕,我明白有个屁用,关键得朱家人能明白,他们要是不理解,不还得掉脑袋嘛。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环顾众人,心想,你们这些人可得铁浆子封嘴口风严实一些,走漏风声可是会害死人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元随众人走向桥的另外一头。 到了石门跟前,活观音在门上摆弄了几下,石门便轰隆隆地打开了。活观音命令两个半边胡子在门外留守,说,石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千万不能开小差溜去别的地方。 两个半边胡子立刻答应,语气坚决而自信。 进去后,活观音命十一个半边胡子点亮墙上的油灯,由于面积较大,墙上的灯多得数不过来,是以只点了其中一部分。 就着油灯的光亮,开元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立刻,他的一双眼睛无法转动了,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未完工的墓室,而是堆满各种昂贵器物的宝库。 “这……这是怎么回事呀?”他吃惊地问活观音。 “呵呵。”活观音笑了笑,说,“不急,你先看看,等看得差不多了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开元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觉得心里不踏实,想再问问,活观音却做出了请的手势,意思是让他看了再说。 得,既然这样,那就看吧。 想着,开元就在室内走动起来。 此间石室面积要比他们生活的地方小一些,但还是大得惊人,加上室内到处都堆着器物,走起路来要小心,是以开元溜达一圈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见他回来了,活观音面带微笑问他有何感受。 开元脸上的神情有点复杂,因为,他难以理解活观音为何要让他看到这么多价值不菲的宝贝。 这一圈溜达下来,他不仅看到了如瓷瓶、青铜剑等众多昂贵的器物,还见到了一堆一堆的金银珠宝;他在明白白家为何有能力建造规模大如皇陵的墓葬的同时,也担心得要命。 溜达开始前,活观音意味深长的笑容始终盘旋在他脑海中,使得他升起了戒备之心,生怕过一会活观音便会将他灭口,以防他走漏风声。 但他转念一想,活观音要杀他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入墓这么长时间,他对白家的了解并不多,活观音想让他离开,一句话的事情,同样,想弄死他,也是眨眼之间。 白家十三个半边胡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尽管开元身手也不俗,但对手不赖,而且,他势单力薄,面对几个高手,他至多能撑一刻钟,然后,便会被打得灵魂出窍奔向阎罗殿。 他认为,活观音想要他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着大费周章让他看这么多金银宝贝;之所以让他看见,肯定出于别的目的。 他心情很复杂,但表面上却装出镇定外加被震撼到了的样子回活观音的问话,说,没想到,墓室中会有这么多贵重的器物。 活观音脸上仍旧是那种让开元感到不安的笑容,她说:“先生一定在想,我为何要让你看到这些物件。” 开元心中的警觉更甚,但他想,活观音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接话。是祸躲不过,那就干脆豁出去,在别人的地盘上,不随人家的意,结果只能是越加糟糕。 想到这里,他如实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想借此表明白家对先生的诚意。”活观音解释道,“此举是为了说明咱们之间的合作,应该建立在相互坦诚的基础上。”她指了指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宝贝说,“可以这么说,先生若想取走一些物件,只要开口,也只要拿得动,我不会拦阻。” 室内宝物多得数不过来,单凭开元一个人,能取走的物件真可谓是九牛一毛。开元相信活观音说的是真的,为此,他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开某懂得规矩,只取应得的酬劳。”开元认真道,“这些物件乃白家所有,开某不敢有妄念,也从未想过多要一分一毫。所以,您请放心。” 这话说得诚恳,活观音赞赏道:“好。先生真不愧是神算子的左膀右臂。”说着,话锋一转,“实话跟先生说,这些东西原本不为白家所有,此处也非白家一家所建,白家祖先只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修葺。” 这话听得开元有点云山雾罩,他想,白家在原有建筑物的基础上进行修葺还能理解,说不定,早在元代此处已经有建筑存在;但是,这些东西原本不是白家所有该怎么理解,难不成,是这里的原主人将这些宝贝赠送给白家的。 他又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天下无人会蠢到将堆积如山的宝贝拱手让人。 他朝活观音抱了抱拳,请对方明示;同时,心中也在猜测白家获得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诸多可能性。 然而,当活观音说出个中源由时,开元觉得非常意外,因为,活观音说白家获得这些东西纯属偶然,是一位白家先祖在一次捞水货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宝贝。 捞水货,也就是捞水中的冥器。开元想,如此说来,这些富可敌国的宝藏原本就已经存在,是白家人无意发现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东西原本归谁所有,又为何藏于此处呢。 第六十章 活观音墓7 在宝藏问题上活观音没有任何隐瞒,或许,她真是本着坦诚态度,是以她如实向开元说出了宝藏的来由。 原来,白家祖上有一次下湖捞水货,误打误撞进入了这个地方,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宝藏;同时,通过多方打听,也了解到此处是太湖悍匪的老巢。 这些匪徒抢劫财物盗取墓葬冥器藏于此,日积月累,所藏宝藏的数量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只不过,悍匪有命敛财却无命消受,元朝中后期时,这些人因抢劫官银残杀官差,激怒了当权者,县州府派出重兵围剿,悍匪集团覆灭。 由于当时州府下达的是围剿不留活口的铁令,是以湖底宝藏一事随着悍匪集团的覆灭断了线索,世人只知道此悍匪集团拥有富可敌国的宝藏,但宝藏的下落却无人知晓。 白家先祖发现了宝藏之后,向族中长者汇报了此事,几人一合计,决定在悍匪老巢的基础上进行大规模的修葺,进一步加固藏宝地;同时,严正声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这些宝贝。 到了活观音父亲这一辈,白家混得不行,家道中落,甚至,还出现了揭不开锅的情况。 为了后辈不再受苦,无奈之下,活观音的父亲只能借跑船运之名,去湖底取了部分宝物,白家这才得以翻身。 听活观音介绍完,开元首先想到的是白家交了狗.屎运,竟能发现这么个所在;其次,他也在猜测活观音向他透露这些消息的真正用意,毕竟,值钱的东西太多了,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贪念之徒必然蜂拥而至。 绝不会是单纯为了坦诚合作,肯定有别的目的。他这样想。 果然,稍后活观音给开元出了一道选择题,去还是留。 留的话,与白家好好合作,共同建造大墓;报酬方面没什么问题,反正,成堆的金银珠宝与老物件就在眼前,想拿多少就是多少,前提是得拿得动。 去的话,大墓完工后拿钱走人,但有关此处的信息不能对外透露半分。 开元心说,还是留吧;要是选择走的话,估计非但报酬拿不到,还得葬身于此;谁也不会让一个知晓惊天秘密的人去人世间到处溜达,而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灭口。 他问活观音,怎么个留法。 他知道,活观音口中所指的留,一定不是指坦诚合作共建大墓这么简单,肯定还有更严格的要求。 果不其然,活观音说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的严格程度,超出了开元的想象。 活观音说,墓葬建造完成之后,所有白家人从此成为守墓人,不得擅自离开大墓,并且,所有人的后代都要遵循这个规矩。 一听这话,开元吃惊得嘴都合不拢,心想,要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岂不是往后余生都要在墓中度过。 活观音解释道,成为守墓人之后,并不是只能呆在墓中,可以去外面走动,甚至,可以在外面定居;但是,对外必须守口如瓶,绝不能透露半点有关宝藏的消息;另外,如果族中有大事要商量,必须及时回来。 解释完,她强调道,一旦承诺成为守墓人,以后就不分姓氏,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家族,共同守护这批宝藏。 对此,开元还是能接受的,毕竟,除了承诺成为守墓人,并成为白家的新亲戚,他没有别的选择。 生与死,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行!就这么说定了。”开元明确表了态。 离开墓室返回居住地,活观音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从此众人成为守墓人的决定;不仅如此,她还与童叟、开元歃血为盟义结金兰,成为了一家人,并共同管理整个家族。 此后数月,三人率众对墓室进行修葺,并布置机关;又在地下深坑中建造八卦建筑;对地底更深处的探索也同时进行。 此过程中,开元去外面多次,活观音从未拦阻,还给予很多银两用以开元家眷日常开支。 渐渐的,开元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他觉得与白家结亲是一件好事,这样做,既可以解决生活来源,他在阴阳玄学方面的特长也得以发挥。 就这样,一批不同姓氏的人,渐渐成为了一家人。 某日,活观音外出采购,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陌生人。 有陌生人出现,已经是一件大事,毕竟,这里不是寻常的地方,来的人也不是想走就能走,而是要做出生与死的抉择,就像此前开元所遭遇的那样。 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活观音带回来的还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位长相明显与众不同的外邦人。 活观音向童叟与开元介绍了来人,说此人乃俄国人,早年随父来中国经商,与白家关系密切,白家很多水货都是通过其父子销往俄国的。 现在,此人在国内遭权贵迫害,已经家破人亡,为了活命,特来投奔。 一个遭人追杀的人,为了保命,往往会降低门槛答应很多事情。经过活观音一番介绍后,众人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稍后,在活观音交代完不分姓氏成为一家人并承诺世代守墓之后,那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守墓不是一份光彩的职业,但如果能活命,当一个守墓人没什么不好。 开元原本以为这个俄国人只是个商贩,对大墓的建造至多能起到干体力活的作用;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却是个建筑方面的专家,而活观音又看好此人,是以在建造八卦地宫时,这个俄毛子出了很多主意。 为了顾全活观音的面子,开元只能在设计方案中融入俄毛子提出的建议,于是乎,一座结合了两个民族显得有点古怪的建筑便出现了。 好在俄毛子不勤快,只参与了八卦地宫的设计,旁的他也懒得过问,平常他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坐着发呆。 开元同情此人,知道对方发呆是因为在回想往事,或是思念亲人。他经常安慰对方,说,世事难料,已发生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老惦记着既无用,也对身体不利。 日子久了,开元在此人心中的地位逐渐增高。由于开元岁数大了此人两圈,后来,俄毛子干脆认开元为干爹。 经过数月的探索,地底更深处的一些情况已经摸清楚,下面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地下湖,水很深,湖底躺着很多尸骸,至此,白家多名先祖失踪之谜算是有了一点眉目,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些人的死亡,暂时不得而知。 又过了一阵子,在某天开元忙里偷闲去工地溜达时,没来由地想起一件事来。 奇怪,初接触活观音时,都病得起不来了,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病情加重,却像是痊愈了呢。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婉转地向活观音打听身体状况。 活观音一下就猜到了开元的心思,笑着说,她压根没生大病,当初,只是偶感风寒;之所以对外宣称即将病故,只是为了吸引天下奇人来共建大墓。 开元恍然大悟,说,这个法子巧妙。当时,他也是听说活观音即将离世的消息之后火速赶来的。 有钱可挣,而负责给钱的人即将去阎罗王那里报道,那么,想挣钱的人一定会及时赶到。 开元不由佩服活观音机智,想出的点子可谓是巧妙至极。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在村镇沉入湖底几年后,由白家活观音牵头建造的大墓已经有了初步规模;同时,由开元设计的众多机关也安装到位。 在继续对地底更深处的探索过程中,不仅发现了大型蛇类与地底动物的存在,还发现了形状怪异的诡异生物。 这群人都是高人,他们依据发现的情况,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措施,用不为世人所知的手段限制大型生物进入他们活动的范围,并在八卦地宫下一层建造了与地宫联动的水下建筑群。 这是开元此生设计出的最满意,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机关,竣工庆功宴上,他喝得有点过,满面红光,笑着说,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了。 看得出,联动机关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工程完工后,众人继续探索地下其他空间,发现了庞大的地下溶洞与宽阔的暗河。 为了防止将来有贪念的人闯入,开元依据冥界渡魂人的传说,设计出了冥河码头;从这里,可以通往好几个地方,而通向他们居住地的,只有一条路,旁的,都是引人走进歹毒机关的黄泉路。 总的来说,大墓的建造十分顺利,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是,有一种怪异的现象也如影随形,那就是,在施工过程中,大家经常会出现看花眼或听岔了的奇怪现象。 有一次,俄毛子正在给水池安装通气管道,水下是没人的,但他却告诉大家,看到水底已经建好的房子里,探出几个人头来。 众人听了心生寒气,都想,水下无法呼吸,水很深,即便有人能潜下去,不马上返回最终得憋死。俄毛子说房子里有人脑袋探出来,那一定不是活人,难不成,是先前淹死在水底的白家先祖显灵了不成。 对此,活观音显得不以为意,对大家说,即便真是白家先祖的鬼魂,也无须害怕。她坚信,白家先祖是不会害自己人的。 直到后来出了人命,众人结合活观音说的这句话,才明白,出现在水底的不是白家先祖的鬼魂,而是别的邪祟。 第六十一章 黑暗中的石室 墙上记事的纹饰到了这里就没了。 “娘的。”李成博抱怨起来,“到了关键处却没了。” 他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目光不再像先前那样被满屋子的宝物吸引,墙上纹饰最后的记载已经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他看向幽暗的角落,生怕有些地方会突然探出人头来。 “你怕什么。”杨丽揶揄道,“大老爷们,胆子跟你的身材不成比例。” “哎,怎么说话的。”李成博不乐意了,说道,“你是在变着法说我胖吧。我告诉你,胖子好处多,冬天不怕冷。” 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打了个冷战,还搓了搓手臂,那上头出现了一片鸡皮疙瘩。 “怎么啦?”见他神情有异,周文问道。 李成博回答:“刚才,我觉得有股凉风吹过来。”他有点紧张,一双眼睛看向四周。 听他这样说,周文也感到紧张,说道:“不会吧。这里几乎是封闭的,不可能有风啊。” “但真的有冷风……” 李成博想强调有冷风突然刮来的真实性,杨丽却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杨丽对李成博说:“瞧你这点胆子,哈哈,还真是胆小得要命。” “你……”李成博有些气急,说,“你不觉得害怕吗,封闭的空间里突然有风……” 没等他说完,又一股冷风吹来,但这次李成博没再感到害怕,因为,他看清楚杨丽手中拿着一张巴掌大小上面镶嵌宝石的金叶子,正朝他用力扇着。 “我靠。”李成博顿时明白过来,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闹鬼了,没想到,是你在搞鬼。” 杨丽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说:“说你胆子小还不承认,只扇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唉。”李成博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服了你了,不跟你争。” 这时,周文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认真地对杨丽说:“这种地方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好的表哥。”杨丽听话地点了点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周文。 周文被她看得没来由觉得尴尬,连忙别过头看向别处。 “就是嘛。”李成博帮腔道,“这里是古墓,规模又这么大,真不知道埋着多少死人,你开这种玩笑,万一我被吓坏,你说该怎么着。” “好啦。”杨丽扔掉金叶子,拉着李成博的手晃了两下,笑着说,“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啦。” 这下可要了土专家的命了,他压根没想到杨丽会拉他的手;拉就拉呗,还晃啊晃的,晃得他心中开出了太阳花。 他嬉笑着说:“没事,没事。只要妹妹开心,想怎么整就怎么整。”说着,还想去抚摸杨丽的手背。 杨丽却没给他这个机会,飞快地缩回手贴到了周文的身边。 李成博缩回手来,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的心情,没再说话。 记事的纹饰几乎布满了石室的四面墙,是以,三个人已经将石室转了个遍,除了纹饰与宝藏,没别的发现。 周文看了看时间,进来有一个多小时了,外面没有丝毫动静,由此看得出,上面没人下来找他们。 李成博觉得肚子有点饿,可是,没带吃的下来,便问周文该怎么解决吃喝问题。 “先回外面去。”周文说,他强调道,“暂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里有宝藏的事情,以免惹来麻烦事。” 三人从狭小的暗门中爬出来,墙角坐着的两名潜水员见他们回来了,问有没有发现;周文只简要讲述了纹饰中记载的内容,对于宝藏只字未提。 两名潜水员听完,觉得神奇,小龚说,这么大工程,单靠一个家族在设备简陋的情况下建成,古人的毅力不容小觑。 李成博不关心这个,因为,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问小龚有没有吃的。 小龚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说,要是有吃的,他们两也不至于瘫坐在这里了。意思是,他们也饿着呢。 高健龙他们会设法下来找人,周文是坚信不疑的,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因为,将近两个小时了,而压缩气瓶至多只够使用一个小时,高健龙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到现在还没人下来,难道,是遇到麻烦了不成。 他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两名潜水员回答不上来,他们说,按照以往的经验,假如遇到类似的事情,肯定会在压缩气瓶使用时限之内进行救援,现在迟迟不见有人来的现象,他们还是第一次遇上。 又等了足有半个小时,不安的气氛越发变得厚重,五个人都认为高健龙他们不派人下来,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他们继续等待,边商量在没有人来救他们的情况下,怎样自救。 对此,李成博不抱任何希望,他说,总共就两间石室,没找到任何出口,想要自救门都没有。再则,即便有暗门存在,出去会安全吗,外面都是水,而他们的压缩气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没呼吸设备辅助,出去只能是个死。相比憋死,他更愿意在原地呆着。 只商量了一会,五人便不再说话了,因为,结果很明显,自救行不通,原因如李成博所说,出去就是个死;他们能做的,只有继续等人来救他们。 救星迟迟没有出现,困乏倒是不请自来。 或许是体力消耗过大,加上饿的缘故,五人觉得筋疲力尽,撑不住打起盹来。 朦朦胧胧间,周文觉得通往藏宝室的暗门中探出一个人头来。 他以为土专家趁他不注意溜去顺东西了,但转念一想不可能,李成博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在这样的环境中独自去做事。 肯定不是李成博,也不会是杨丽,连大老爷们都不敢单独做的事情,他一个姑娘家更不可能有胆子去做。 难道,是两名潜水员。 想到这里,他看向两名潜水员坐着的方向,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有看到那两人,甚至,连与那两人坐在一起的李成博也不见了。 他忙看向另外一边的杨丽,没想到,也不见了。 他想,看来,肯定是李成博管不住嘴,将宝藏的事情说给潜水员听了,现在,他们钻藏宝室看宝贝去了。杨丽可能也是跟着去的,至于为什么要跟去,他暂时不知道。 这种想法促使他站起来,他要让四个人回来,并叮嘱严守秘密。 然而,他刚站起身便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从暗门里探出脑袋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不是潜水员,也不是杨丽或李成博,甚至,不是此次来太湖参加遗迹考察的人。 他吃了一惊,忙隐入黑暗之中。 暗门中的那个人探出半个身子,动作有点僵硬,从周文这边看过去,就像看一个生锈的铁皮人在动。他觉得怪异,同时,也感到紧张,紧张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而是这人的动作非常怪异。 长得像个人,但动作却不对头,难道…… 一个凉飕飕的念头在周文脑海中产生了,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一样无论是考古专家还是盗墓贼都不想遇上的东西,僵尸。 难不成,那东西是个白毛粽子。 这个念头刚出现,周文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没有与僵尸搏斗过的经验,甚至没见过这种东西,假如被对方发现,结果肯定不乐观。 另外一个让他感到担忧的念想在这时也产生了。 石室内出现了僵尸,而杨丽他们都消失不见,难道,他们是受到僵尸的袭击,打晕后被拖进藏宝室了。 不对,假如那东西真是僵尸,就不可能只将人打晕,白毛粽子是不会有慈悲心肠的。 他担心杨丽他们已经遭了不测,不由急躁起来。 他想,一直躲着也不是个事,石室总共这么大面积,迟早会被那东西发现,倒不如去拼一拼,说不定能搞定对方,也保不准杨丽他们还活着,现在去救人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暗门大步走去。 暗门内的人见他走过去,缩了回去。 周文走到暗门跟前,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那个人头到底是活人还是粽子,或是陌生人,也不知对方有没有敌意。 不过,只犹豫了几秒,他便钻入暗门探头朝里看。 门里没有光亮,是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文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他再次犹豫了。 头灯在来这里前已经掉落,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情况下贸然钻进藏宝室非常危险,保不准,躲在里面的人或别的有敌意的东西会对他发起攻击。 他退了回去,站在墙壁前瞧着黑洞洞的暗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杨丽他们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去别的地方,之所以现在人不见了,肯定是遭别的人或怀有敌意的别的东西的胁迫,而他们能离开他视线范围的地方,只有暗门内的藏宝室。 他凑到暗门前,边提防被袭击,边小声呼喊杨丽与土专家的名字;然而,无人回答。 难道,他们都晕过去了,所以才听不到我的喊话。 周文心中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不对,我的眼睛不具备夜视功能,按理,在没有任何照明工具情况下,应该看不清藏宝室里的环境,同样,也不应该看清楚石室里的一切;但是,为何我能看到暗门,会发现同伴全不见了,甚至,看到暗门内探出来的人头。 只思考了不到半分钟,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想法逐渐形成,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第六十二章 梦魇 他想到了梦,觉得只有梦境才能实现在现实里无法实现的事情,比如,在黑暗中看清楚环境。 我得醒来。 他这样想。 这个念想刚出现,他便尝试着醒来。 但是,人要摆脱梦境的控制难度实在是大,他试了很多方法,甚至,扇了自己两耳光,都没起到作用。 娘的。 周文有生以来在有意识的状态下第一次在梦里骂娘。 他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按照他的认知,人类发梦时能知道身处梦境的例子不多,大多数情况下,人在醒来后才能知道做过梦;而现在,他不仅知道身处在梦境之中,还在尝试醒来,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在所有尝试都是徒劳之后,他渐渐地放弃了,他想,既然努力无用,那就等到自然醒吧。 然而,黑暗始终没有消退,等了能有半个钟头,这个在周文看来十分讨厌的梦境却还在继续。 在等待过程中,他进行了大胆的尝试。 他觉得,在梦里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产生实质意义上不好的结果,至多,被吓出一身冷汗,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在这种想法驱使下,他钻进了藏宝室内。 藏宝室中不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周文觉得奇怪,心想,梦中进入藏宝室,他的身体应该还在原处,也就是在石室里;而此前检查石室时,没发现有任何会腐烂的东西,但现在,却闻到了腐烂的味道,为什么呢。 突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一股刺骨的寒气由他心底升起,他想到了腐烂味道的来源。 难道,这个讨厌的梦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已经十天半个月了,期间有人撑不下去挂掉了,腐烂味道正是死去同伴散发出来的。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同时,也担心得要命;他担心杨丽与李成博,他在心中企求,假如猜测与事实吻合,死的人千万不能是杨丽与李成博。 由于太过紧张与焦急,他竟忘了还在梦里,伸出手在周围摸索起来。 摸了一会,他碰到了一样黏糊糊的东西,仔细摸了摸,感觉像是在摸一堆烂泥,他还摸到一根长长的硬邦邦的东西。 他触电般缩回手来,凭着手感,他知道摸到什么了,那是一条人的大腿,但是,那条腿已经高度腐烂,腿骨都露出来了。 千万别是杨丽,也别是李成博。他在心中焦急地念叨。 他又摸向另外一侧,这次,他摸到了一个人的头颅,这个人头也是湿哒哒滑腻腻的,不用细想都知道已经烂了。 石室中,除他之外还有四个人,现在,已经摸到了两个,但这两人已经死了,那么,死的不是杨丽或李成博的概率低得难以想象。 周文心中的恐惧在减少,而悲痛的心情占据了他的思想。 在他看来,杨丽与李成博都是很重要的人,一个是表妹,一个是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两人中任何一人出事,他都会有剜心之痛的感觉。 摸向头颅的手没有缩回来,他开始摸索这个人头的其他部分,想通过此人的着装与体型来分辨出身份。 这个人有点瘦,尽管腐烂后的躯体已经膨胀,但摸上去还是偏瘦,这让周文想起了潜水员小龚。 应该是他。 周文心中想。 小龚偏瘦,脸上没长几两肉,是以周文对他有印象。 事实上,他指望这人就是小龚,因为,目前发现死掉了两个人,假如这具尸体是小龚,那么,杨丽与李成博有一人还可能活着。 他想用同样的方法去验证另外一具尸体,可是,一摸之下却大吃一惊,因为,那堆烂泥一样腐烂的大腿不见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飞快地缩回手来,身子还往后面缩了缩。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那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表哥。我死得好惨。”是杨丽。 声音充满着痛苦与哀怨,听得周文的心碎成了无数片。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杨丽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大叫道,“原本我还能活,就因为你迟迟不来,我才会被淹死。” 听到这样的话,周文内心愧疚顿生,他嘴巴张开想要解释,但最终没说出话来。 他可以辩解,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不管责任在不在他,杨丽已死,就算能说清楚他与对方的死不存在直接关系又能怎样,杨丽不可能活过来。 痛心之余,杨丽话中的两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杨丽说是被淹死的,既然是淹死肯定得有水,可是,这里是石室,即便是隔壁的藏宝室也不存在水,那么,杨丽是在哪里溺水的。 他看向四周,如此前那样,没有光亮却能看清楚环境,周遭空荡荡的,除了空气比较潮湿,却看不到有水存在。 他想就此问题问问杨丽,但不好开口,因为,问一个被淹死的人是怎样溺水的非常不妥。 同时,他也在思考,认为鬼魂现身很不科学,他猜测,眼前的杨丽是不存在的,而对方能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可能与梦境有关;也就是说,他在梦里,是以才会看到无法在现实里上演的一幕。 但是,不管杨丽是不是鬼魂,也不管杨丽是不是已经死了,对方的出现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杨丽他们有危险,或许,对方以这种方式出现,是在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 救人要紧。 这个念头在周文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小丽。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李成博与小龚他们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终于问出来了。救人要紧,不能再有所顾忌。 “你想知道嘛。”杨丽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诡谲。 这种笑容是周文从未见过的,至少,他没见过杨丽这样笑过。当这种笑容跃入周文眼帘时,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产生了。 他想,面前这人不一定是杨丽,藏宝室内墙上的纹饰不是有邪祟作祟的记载嘛,说不定,这个杨丽就是那些邪祟伪装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上当,让他成为它们娱乐消遣的工具,被它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这里,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杨丽,想从对方鬼气森森的脸上找出不是杨丽的证据。 可是,看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发现。 杨丽见周文盯着她看,脸上的笑意更显得诡异,她说:“表哥。假如你想找到我们,就上那儿找吧。”说罢,指向一个方向。 周文并没有立刻看过去,因为,有别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杨丽伸出的手非常特别也非常吓人,是以周文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见,杨丽的手臂呈现出瘆人的青灰色,看上去皮包骨头青筋毕现,而且,还长了一层浓密的黑毛。 杨丽见周文盯着她的手臂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缩回手,低低的说了一声:“我等你。”说着,化作一团黑烟融入了黑暗之中。 至此,周文已经肯定那人不是杨丽,同时,一个动物的形象出现在他脑海中。 在他还小的时候,曾听老辈人讲过,太湖中有一种神奇的两栖动物,叫做湖獭。 这种东西浑身长毛,身上散发出腐臭的味道,与尸体腐烂味相似。 最特别的是,湖獭会蛊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 不过,湖獭通常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有在感觉到危险时,出于自卫才会施展其蛊惑人的本事。 周文猜想,说不定,刚才的杨丽就是湖獭扮演的,而他的梦境也可能是那东西制造出来的;之所以湖獭要这样做,或许,是认为受到了威胁。 他看向那个不知真假的杨丽刚才指着的方向,发现有一面墙上出现了一扇门,门的外边全是水。 他以为门上一定装了玻璃,是以水不会灌进来。但是,等他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门上没有任何东西,准确地说,根本没有门,唯有的只是一个门框子。 周文大感惊奇,觉得这种现象太不符合科学逻辑了,但转念一想,此刻身处梦境,梦里出现的事物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 他试着用手伸进水里探了探,凉凉的,能感觉到水的存在。他回想那个杨丽说过的话,认为走出门去才是有可能找到李成博他们的唯一办法。 他犹豫了,尽管是在梦里,但进入水中会不会有危险他不知道,毕竟,他曾在徐州听说了庞专家与那个女人在无水的所在溺毙的离奇事件。 也许,眼下发生的事情与庞专家他们的遭遇相似,也会导致不可逆转的坏结果。 犹豫了好几分钟之后,周文才有了决定,他想,如果长久不采取措施,等下去说不定摆脱不了梦魇的控制,最终会死;与其孤独等待,倒不如出门碰碰运气,保不准,事情会有转机。即便失败了,至多也是个死,等待与主动出击的区别仅仅是早死和晚死。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就要往那扇门走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便被人从后面给拉住了。 周围不存在活人周文是知道的,但现在,却有人拉住了他,当即,他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飞快地回过头去看,吃惊地发现,拉住他的是一个女人。 第六十三章 原本是一家 周文看到拉住他的竟然是安莫言。 “你……”他想说,对方为何也来了这里,但转念一想,安莫言有介入他人梦境的本事,而此刻他正在发梦,或许,安莫言正在用特殊的本领想助他脱离梦魇的控制。 “别说话,快跟我走。”安莫言急急地说,说完,也不等周文做出反应,便拉着他朝一个方向疾行。 走了没几步,周文便发觉不对劲了,因为,他们竟朝着一面墙走去。由于走得比较快,如果此刻不停下来,要不了几秒钟,他们便会撞到墙上。 “哎哎。”他叫起来,想提醒安莫言这样走过去会有怎样的结果。 然而,安莫言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他跑了起来。 周文想,我去,安大美人这是吃错药了吗,这么跑过去还不得碰得头破血流。 转眼间,两人已经到了墙壁跟前。 接下来,让周文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上演了,他看到,硬邦邦的墙壁变得虚幻,如同立体图像,他与安莫言竟穿墙而过,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所在。 “这墙是怎么回事?”刚停下来,周文就不解地问,“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安莫言回答:“墙壁原本就不存在,只是你以为有墙罢了。” “什么意思?”周文没听明白。 “也就是说,墙壁,以及很多东西都是你想象出来的。” “我想象……”周文好像明白了,问,“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梦境?” “可以这么说。”安莫言点了点头答道,“也不全对,只能说你目前处在梦境之中,但是,有些遭遇是经历过的,只不过,这些经历原本已经封存在记忆里,但是,在梦境中得以重放。” 尽管还有点搞不清,但周文大体上已经明白,刚才一系列遭遇,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是想象出来的。他无法区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特别是杨丽被淹死这件事,给他的印象特别深。 他在心里祈祷,希望杨丽遇难一事只是他的想象,不能是真的。 令他欣慰的是,杨丽没死的消息从安莫言口中得到证实,不仅如此,安莫言还说杨丽压根没潜入水底。 尽管周文对此感到大惑不解,但他想,杨丽能活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至于为何自己会有杨丽潜水并遇难的经历,或许,是想象力太丰富,将心中所想在梦境中具象化了。 梦嘛,原本就是没有逻辑性可言的,能梦见杨丽也没什么不正常。 他这样想。不过,心中隐约有了不同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对表妹过于关注,这让他感到有些迷惘。 “接下来该怎么办?”周文看了看四周,问安莫言。 两人所处的地方不是在水底,而在一个建筑群里;周文从未到过这地方,是以他认为这个建筑群是安莫言构想出来的。 安莫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很陌生?” 见她这样问,周文猜测必定有用意,便再次仔细打量周遭;看了片刻,他心中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这个建筑群里的某些地方有些眼熟,但一时说不出为何有这种感觉。 安莫言又问:“你还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是不是?” “对。”周文照实点了点头,说,“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奇怪。”安莫言指着一座房子院子里的一棵树说,“这是一棵无花果树。”说着,问周文还记得吗。 周文不解地看了看安莫言,又将目光投向那棵树,只看了一眼,脑海中就像闪过一道霹雳,一些记忆片段就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他认得这棵树,这棵无花果树上有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绑着一根黄丝带。 在周文很小的时候,家中养了一条小狗,小家伙特别粘人,周文放学回来它总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是以两者之间关系密切。 某一天,不知怎的,周文放学回来没见到小狗,问父母,都说没注意到。 周文跑遍整个镇子去找,一连几天,他的课余时间都用在找狗上了。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打那之后,小狗没再回来。 为了爱犬能再次出现,他学着电影里看到的场景,在院中无花果树上绑了一条黄丝带,以祈求爱犬能回到他身边。 然而,他的爱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文心中的期望渐渐灭了,他已经知道,爱犬可能永远回不来了,不过,每当黄丝带褪色之后,他会重新绑上一条,以寄托对曾经的伙伴的思念。 现在,他见到那棵无花果树上也绑着一条黄丝带,尽管色泽不再鲜艳,但从丝带所处的位置来看,应该是他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吃惊地问安莫言,“我家的无花果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因为……”安莫言说出两个字,停顿了一下才说,“这座房子就是你家。” “什么?”相比见到无花果树,安莫言的这句话更让周文觉得意外,“怎么可能呢,我家的房子长什么样我能认不出。” “你家的房子你自然熟悉,但是,这应该不是你记忆中的家,而是另外一个。” “我听着有点糊涂,什么叫另外一个。” “比如说,多年之后你的家。” 安莫言刚说出这句话,周文便立刻明白了。 此时是在梦中,而他先前有过梦中见到未来的经历,比如,见到了年迈的老妈。 “我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道,“这座房子是未来重新修建后的我的家。” 安莫言点了点头。 “但是。”周文提出了疑问,“此前我梦见过多年后家的模样,却不是这样的。” “你的梦并不是毫无逻辑的。”安莫言分析,“或许,你两次见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是不同事件发展的不同的结果。” 这句话有点深奥,但周文还是听明白了,安莫言的意思是,先前周文梦中见到了落魄的老母亲,而现在却看到了豪华气派的周家大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其根源应该出自不同的事件。 人的一生会遇到无数个事件,这些事件有大有小,但每一个事件都会影响到往后的发展,这种现象就是科学界所说的蝴蝶效应。 由此推断,周文见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肯定与某个事件有关,就拿他见到年迈母亲那个未来来说,是源于周文进入湖底遗迹失踪,周家动用甚至超出能力范围使用全部资产和精力来寻找他,是以导致周家的没落。 而现在,周文看到了未来的周家豪宅,其起源一定是另外一个事件,也就是周文没在湖底遗迹中失踪,而是顺利完成遗迹考察之后安全回到了家。 周文感到心中释然的同时,一个谜团也在他心底逐渐形成;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在梦中预见未来的能力的。 他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安莫言笑着说:“你从来没有想到过你们家与我们家的关系嘛。” 此言一出,周文感到震惊。 的确,他以前从没考虑过这方面,总以为,周家与南京周家只是同一个姓氏,不存在任何太过密切的联系。 现在,听安莫言提出,他立刻猜想,难不成,两地的周家原本就是远亲,是以他也具备南京周家人那样的特殊本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安莫言说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安莫言说,多年前,她的父亲周福生在家谱中读到了一段清代的记载。 记载中提到在清朝初期,南京周家有一位先辈,此人为了避免后代遭受诅咒的困扰,全家迁至宜兴。 在举家迁徙之际,他叮嘱族中亲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道出两家的关系,也不要走动得太频繁。 正因为有这样的嘱托,所以,此后两家尽管有来往,但都以非亲人式的方式对待;特别是经过数代人之后,两家后代真的以为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存在生意或朋友间的来往。 虽然周福生得知两家的真正关系,但他继承先辈的规矩,对此事只字不提;直到南京周家在诅咒的困扰下面临灭族之忧,他才无奈之下联系周文,请对方伸出援手;自然,他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提出请求的。 听到这样的话,周文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冒着生命危险,为解除南京周家诅咒进入龙门地宫,差点把命搭在那里的经历。 他握住安莫言的手,激动道:“没想到,我帮助的是自己的亲人。那次冒险,值。” 安莫言也很激动,她对周文说:“诅咒解除之后,我爸才将咱们两家的关系说出来。我爸想,既然诅咒已经解除,理应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你说明。正考虑要不要跟你说呢,李成博就打电话来说你出事了,我立刻赶了过来。” 两人代表两家相认,兴奋了好一会,才谈到如何离开梦境的事情上来。 安莫言说,凭借两人的本事,出入梦境并非难事,只是周文不懂得要领;周文便向其请教,安莫言就将周家独门介入梦境的方法说了一遍。 她还强调,周文之所以一再被梦魇困扰,是因为魇虫之毒没有清除彻底,她相信,只要此次周文醒后服用周家的秘药,往后余生周文都无需担心被噩梦侵袭。 她说得比较仔细而复杂,但周文智商也不低,不说是全部听懂,也明白了七不离八。 于是,两人集中精神冥思起来,只几分钟之后,周文便听到了嘈杂声,还听到有个女孩子说:“醒了,表哥要醒了。” 第六十四章 下一步计划 周文缓缓睁开眼,发现面前是一张俏皮的面孔,他的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挣扎着坐起,抱住正欣喜地望着他的杨丽,嘴里重复着三个字,太好了。 杨丽先是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表哥在梦中的遭遇一定惊险无比,说不定,自己在他的梦里遭了不测,甚至,丢了性命。 “傻表哥,我好好的,放心吧。”杨丽努力露出笑容,但心里却酸酸的,眼泪也跟着滑了下来。 “哎哎。”李成博凑上来拍了拍杨丽的肩膀,说,“瞧你们两,搞得凄凄惨惨的,文哥能醒来是大好事,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说着,问周文,“我说文哥,你是不是梦到不好的事情了。” 周文点了点头。 李成博又问:“我在梦里是怎样的?” “找不着了。”周文松开杨丽,他的回答很干脆。 “什么叫找不着了?” “就是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周文开玩笑道,“只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的。” 接下来,在众人的要求下,周文将梦境简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一帮人都露出异样的表情。 周文见状,有些不解,问这是怎么啦。 杨丽说:“表哥。你的梦有些奇怪,很多事情是你亲身经历过的。” “啊?”周文愣了一愣,问,“什么意思?” 安莫言给出了解释,她说:“你中了魇虫毒,尽管采取了措施,但体内有余毒,所以,偶尔会发作,会将现实与梦境混在一起。” “那我从周家潭回来后,有没有进入过湖底?” “有。你梦里除了小丽去水底找你是想象出来的,其他的基本都是经历过的。” “那我们被卷入水底下密封的石室,以及藏宝库,还有三个潜水员……” “也是真的。只不过,其中掺杂了你想象出来的事情。” 安莫言说,周文与潜水员去池子底部寻找失踪的两名潜水员,在奈何桥附近的建筑里触动了机关,被卷入了密室,与他同行的潜水员并没有不见,而是与他一起在石室里找到了失踪的两名潜水员,还发现了存在大量文物的藏宝室;不仅如此,还通过藏宝室墙上的纹饰,了解到水下遗迹产生的年代,并揭开了太湖沉城传说的真相。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呢?”周文问道。在他脑子里,没有任何从水底回到湖岸边的记忆。 安莫言答道:“是钱队长又派了几名潜水员下水找你们,对了,小李与高先生也一同下去的。”说着,望了李成博与高健龙一眼,说,“亏得有他们,要不然,还真想不出办法打开石室的密道。” 高健龙与李成博都懂得机关,是以安莫言不用细说周文也知道,一定是两人设法打开机关,才将被困在石室里的他与三名潜水员救了出来。 他感激地朝高健龙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成博。 李成博忙抬手说:“文哥。别有感激的念想,这是我做兄弟的应该做的。换了我遇到意外,你也会设法去救的。” “好。”周文笑着点了点头,说,“算我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这就对了。”李成博说,“你还别说,魇虫毒真不是盖的,还没等回到岸上,你就睡过去了,怎么喊也喊不醒,我只能把你背回来。好嘛,这一睡就是半天,要不是安大美女设法喊醒,我估计,你起码能睡上好几天。” 明白了事情原委之后,周文问王教授,遗迹里的文物该怎么处理。 王教授说,他已经向上级请示,得到的回复是,在没弄清楚遗迹的属性前,在无法确保人员安全的情况下,建议不要去动。 他强调,遗迹中存在他们暂时没搞清楚的神秘事物,似乎有东西在保护那些宝藏;另外,池子底下密封的石室不止两间,还存在别的所在。 “什么,还有别的所在。”周文感到意外,“池子虽然大了点,但是,总共就这么大面积,而且,我们被卷入石室的地方在小桥附近,那里似乎快到池子的尽头,按理不会再有别的所在。”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难不成,别的所在是指池子下面。” “是的。”王教授点了点头,“老高与小李他们在寻找你们的过程中,发现池子一角有个垂直的通道,口子尽管不大,但下面大得惊人。” “对。”李成博补充道,“我拿照明灯往下照,硬是没照到边际,不知道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而且,下面的水特别冷,站在口子上,都能冻得打哆嗦。” “那你看到什么没有?” “别提了,还真看见了。当时,我吓得差点尿裤子。不过,回来后我将经过告诉大家,大家都说我要么看花了眼,要么,那只是生活在深水里的一种鱼类。但是,我觉得那不可能是鱼类,因为,那东西长着四肢,头上还顶着两只角,块头能有两米多高。” 听李成博这样描述,周文自然联想到生存在地下的异类,也想起藏宝室墙上记载的建造此墓的人,他们见到过池子底下的房子里探出人脑袋来的事情。 “难道,那是一种能在水中生存的人类吗。”他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一向以科学理论为判断依据的王教授说,“目前为止,全世界都没发现那样的人类呢。” “话也不能说得绝对。”周文强调道,“人类目前的认知面并不开阔,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很多都不为人知。就拿铜棺山来说吧,您不是见到过异像的嘛。” 见他提到这,王教授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铜棺山内的确存在超乎寻常的事物,但是,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咱们受到神秘力量的影响,导致产生幻觉,才看到不寻常的景象。” 对于这样的说法,周文完全能理解,因为,王教授毕竟未曾见识过真正的异类,假如像他与李成博那样进过龙门地宫,并见到了长着翅膀有点像人的动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他无心与王教授讨论这些,他现在要知道的是,对于池子底下的所在,考古队有没有打算。他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王教授当即表示反对,说,遗迹中已探明的地方都充满凶险,那个所在有什么没人知道,他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去冒险。 “王教授。你这话值得推敲。”显然,李成博不赞同王教授的说法,他说道,“寻常人都提倡冒险精神,何况咱们还是干考古工作的呢。要是没一点胆魄,我相信,世上很多遗迹不会被人们发现。” “冒险精神值得提倡,但是,盲目地去冒生命危险我认为行不通。” “这样好了。”李成博说,“我们下去,你们考古队的就留在岸边。” 他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周文与潜水队的人。 其实,钱荣发也有打道回府的念想,他的想法与王教授差不多。 他想,他是此次潜水工作的负责人,要是队员出了意外,他无法担起这个责。 他心中有些纠结,因为他了解高健龙的习性,高健龙的个性与李成博有点相似,都是敢冒险的人。 曾经,他们开展过一次水下溶洞的探索活动,当时,他们在七八米的水下发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高健龙说要进去看看,他极力拦阻,但没起效果,结果,高健龙进通道潜了一个来回。 幸好,那只是一条自然形成的隧道,没发生意外。但是,自打那次之后,钱荣发知道,一旦高健龙做出了选择,天皇老子都拦不住。 眼下,他想立刻结束此次潜水工作,反正考古队的想撤,他有理由终止与周文他们的合作;但是,他很担心高健龙的想法.会与李成博一致,这个最爱摆弄古董的家伙,见了老物件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眼下只是去探索一个未知的所在。 他也想到过认真向对方陈述利弊,但对方如果心意已决,就算说出来,也是无用功。 想到这里,他心说只能试探一下高健龙的主意再说。 “老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问高健龙。 不出他的所料,高健龙与李成博的立场一样,要进那个所在一探究竟。 钱荣发暗叹一声,说了两个字:“好吧。”又补充道,“我陪你去,其他队员留在这里。” “这怎么行呢。”那个叫小龚的队员立刻说,“按王教授的说法,遗迹中充满凶险,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位前辈去冒险呢。不行,得算我一个。” 另外几名队员也纷纷表示要一起去。 见此情景,钱荣发感动的同时也表明了态度,他无法保证大家的安全,他不愿意让大家去冒险。 “我自愿的,出了事与您无关。”小龚说,语气坚定。 “对。我们都是自愿的。”其余队员也纷纷表态。 事情到了这份上,钱荣发没有别的选择,他想,既然大家都不怕死,得,那就一起去那吧,只希望此次前往,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六十五章 统一意见 面对这样的局面,王教授觉得尴尬,他想,潜水队与周文他们决定留下来,他要是拍拍屁股走人,情理上说不过去。 他思量了好一会才说:“这样吧,我留下来。不过,其他队员得回去。” “王教授,您别客气。”李成博说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不用劳驾你们考古队的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王教授更觉得要留下来,因为,李成博说我们和你们这两个词汇时加了重音,意思是说,考古队与他们不是一伙的,去留自便。 所谓,听话听音,他发现,李成博这小子是在施激将法,目的是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离开。 “哎。”周文也听出李成博话里的意思了,故意严肃地批评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继而对王教授说,“王教授,别听他乱说。我们有钱队长与老高他们协助,加上只是下去看一眼就上来,理应不会有问题的。” “怎么会没问题呢。”王教授苦笑了一下,说,“我们离开,表明对太湖遗迹的考察告一段落,走的时候自然要撤走设备,如果没有隔水膜,你们怎么进遗迹?更重要的是,我们离开后,你们进入遗迹就不合法了。”说完,还问周文懂他的意思吗。 周文当然听得懂,王教授的意思是,他们撤走后,别的人进入遗迹就是违法行为,与擅自盗掘古墓的行为差不多。 “这个……”周文不知该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便陷入了沉默。 “你也别泄气。”王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决定好了,留下来,等你们回来后再离开。” 这句话驱散了周文心头的阴霾,他激动地握着王教授的手说:“那就太感谢了。” “咱们哪,不提谢字。”王教授真诚地说,“如果真要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在铜棺山里,你们为了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出了不少力,如果没有你们,估计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铜棺山里的秘密了。所以,不言谢。” “好。”周文说,“那咱们就不言谢” 没有人离开,对遗迹的考察工作将继续。 片刻之后,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兵分几路去准备潜入深水的设备;为了安全起见,钱荣发与高健龙合计了一下,决定将单位里的水鬼服运来。 水鬼服是本地人对老式潜水装备的称谓,这种潜水服外形与太空服有点相似,看着笨重,但抗压性与密封性都很好,所以,潜入深水区时,潜水队就会考虑使用这样的装备。 傍晚时分,周文等人正在壶庄餐厅里吃饭,王燕打来电话,说,已经确认那个剧组的人的确与死在遗迹里的两人有关,并且,剧组的几个负责人承认进过遗迹,甚至,又死了一个人。 王燕说明天早上她会带几名同事去湖边,届时,要周文协助他们进入遗迹寻找最后一名死掉的剧组的人。 周文爽快答应。 通完话,众人聊起明天他们中间下水的人选,筱雯胆子小,说她不下去添乱了,留在岸边负责接应。 谭建国的胆子也大不到哪儿去,他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尽管下去,我在岸上望风。” “我靠。”李成博听了来气,说,“搞得咱们像是干违法勾当一样,还望风呢。咱们是考古,是合法的,知道嘛。” “我这是逗你玩,你还真拿根鸡毛当令箭了。”谭建国说着,拍了一下李成博的肩膀,嬉笑道,“有我这个谭大记者帮你站岗放哨,你应该感到荣幸。” “你就吹吧。”李成博笑起来,说,“摄像机扛了这么多年,肩膀上老茧都长出来了,也没见你往上升,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节目组的摄像师,居然敢自称大记者……” 话没说完,周文便笑着打断了他:“怎么,嫌弃我们节目组,看不起我们?” “啊哟,哪敢哦。”李成博奉承起周文来,“文哥。天地良心,你在我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你的节目组就是神的外衣,光鲜,好看,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 “哈哈。”周文笑道,“你呀,全身的特点都集中在你这张嘴上了。” 很明显,这句话不是夸奖,但李成博却厚着脸皮抱拳道:“多谢夸奖。” 说笑了一番后,话题又扯回到下水的人选上,让几人感到意外的是,一直没开口的烈风主动提出要下水去看看。 “又不是去看戏,你一个老外跟着凑什么热闹。”李成博说。 他心中暗想,这个俄毛子是不是与他有一样的想法,也想下去顺几件东西出来。不行,那些冥器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是中国人的东西,只能由他这个中国人去取,外国人想拿,门都没有。 可是,当烈风说出下水的理由来时,李成博再也无法找借口反对了,因为,烈风说,湖底遗迹的建设,也有他祖上的一份功劳;甚至,他这次随杨丽来中国,也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寻找先祖的足迹。 如果,烈风只说出上述话来,李成博会认为此人是为了达到捞冥器的目的编造了谎言,他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撞南墙去;可是,烈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不仅不反对烈风下水,还主动向周文提出建议,要周文同意烈风与他们一起下水去。 烈风说,早在中国明代,他的祖上参与了太湖遗迹的设计与建造,其中,八卦地宫内的石头大房子就是他祖上设计的,所以,那座房子有明显的欧式建筑风格。 烈风从未到过八卦地宫,是以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周文感到吃惊,同时,周文也相信烈风说的是实话,因为,一个没有到过遗迹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遗迹中存在八卦地宫,更不可能知道石头房子的式样。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尽管周文已经相信烈风不是在说谎,但他还是小心地进行进一步的求证。 烈风回答,上述信息,有些出自家族中的口口相传,有些来自一本古老的手稿,而手稿上的内容,他相信连周文以及王教授他们都不知道。 第六十六章 大水洞1 烈风说,其祖上曾经饱受苦难,幸亏有宜兴白家关键时候施以援手才没被奸人所害;后来,其祖上将在宜兴的经历记载在了一本手稿上,内容非常详尽。此后,手稿被烈风家族视为珍宝,代代相传。 “那手稿现在在哪儿呢?”李成博问,语气有些急,他很想知道手稿上除了他已经了解到的情况之外的内容。 烈风说,手稿在其父母手中,不过,翻拍件他仔细看过,手稿上的内容不说熟知,也了解得七不离八。 周文兴趣大增,他想,如果手稿上有池子下面大水洞的记载,那么,对明天下水探索会有很大帮助。他让烈风讲讲手稿上都写了什么。 烈风说,大家已知的内容他就不讲了,他要说的,是大家尚未了结的内容。接着,便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尽管烈风的普通话带有浓烈的俄罗斯情调,但一帮人基本能听懂,即便偶尔出现听不明白的,在提问且烈风做出解答后,还是能搞明白,是以在烈风讲述完后,众人感到心惊,都担心明天下水会不会遇到烈风先祖手稿里提到的可怕事物。 白家对湖底墓葬的建设延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某年夏季的某天,八卦地宫下面的大池子以及池内建筑物才算基本完工。 竣工当天,开元十分高兴,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 他说:“能建此墓者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规模太大了,自然,开某也是倾尽生平所学,在机关布置上费尽心血,是以到了今日,大墓完工,相信此后无人敢擅闯,即便有大胆不怕死的闯进来,只要触发机关,保管有来无回呀。” 活观音举起酒杯说:“大墓建成,了去了我以及白家所有人的心愿,这第一功自然要归开先生与童老以及列夫先生所有。” 列夫,就是那个来避难的俄罗斯人,他好歹参与了八卦地宫中石头房子的设计与建造,所以,活观音将大墓建成的功劳顺带给了他一份。 活观音说着,朗声道,大家敬三位先生一杯。 从村镇沉入湖底到如今,已经经历了好多年,白家已非昔日模样,好多人去外头找了相好,而那些相好也不是寻常人,大多是能工巧匠的后代;在勾搭上后,加把劲娶进门,最后,相好的变成了老婆,成了白家人。 到了如今,大石室内建筑成群,其规模已然能称之为村镇,甚至,住在村两头的人要是不出门,见一面都要隔个三五天的,原因很简单,石室太大了,从这头到那头得走上好一阵。 今日参加庆功宴的大多是各个家庭的老大,粗略看去能有数百号人,是以活观音提议敬酒时,黑压压的人群呼啦啦地起身,场面蔚为壮观。 大家敬过酒后坐下,活观音发了话,她说,大墓只是初步完工,后头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有个重要的事情必须优先去做,那就是,得细化守墓人规则,以及列出每个人所要负责的项目。 最后,她宣布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是以前一直禁止的,那就是,大水池地下有个巨大的水洞,这洞究竟有多大有多深无人知晓。 以前,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她与族中管事人经过商议,决定,任何人不得去水洞探究。 现在,大墓已经建成,而水洞附近时常有怪异事情发生,甚至,有人发现体大如牛长着角的怪物从洞中出来。 她说,保不准水洞中存在罕见、凶猛的鱼类,得调查清楚;假如真的存在会威胁族人安全的东西,就必须将连接大水池与水洞的通道堵严实,以防怪物跑出来害人。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十三个半边胡子自告奋勇,要去水洞中看看。 当时,大水池还没有放满水,池子底部的水只积了不到三尺深,是以人可以在池中涉水行走。 尽管那时候科技不发达,但白家人还是想出了一些办法,他们弄来几十根竹管和很多绳子,竹管很好的解决了人在水下呼吸的需求;而绳子用在发生意外时,能及时将人拉回来。 另外,他们还用竹片制成铠甲,让下水之人穿上,以防凶猛的水生动物的攻击。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便做好了下水所需的准备工作,在某天的下午,活观音领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池子中,下水洞的行动正式拉开了帷幕。 他们自认为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但是,问题却在下水之后不久便出现了。 用以呼吸的竹管长有一丈多,但对探索整个大水洞来说太小儿科了,十三个半边胡子尽管水性极好,但也只能在水洞中通道口的附近转悠,无法再往深的地方去。 当时,用以照明的都已油灯以及火把为主,而这些照明工具是不能入水的,是以十三个人在水下只呆了一小会便上来了。 列夫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浮上来了。 十三个人中有人解释,下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呆久了也不会有更多的发现。 第一次下水行动就这样草草告终。 接下来的半个月,列夫与开元、童叟绞尽脑汁设法解决水下照明难的问题;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开元想出了一个法子。 某天,冥河边码头上的房子掉了好多瓦片,有人发现后向开元汇报。建造大墓时,很多材料都是通过地下溶洞来运输,那几座房子的砖瓦是从上坝村运来的。 当年,刘伯温在上坝村呆了一阵,与村民关系搞得很好,是以离开后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好。 开元便利用这方面的便利,让村民烧制砖瓦,自然,他给村民的报酬也相当优厚,砖瓦的价钱是市场价的好几倍;反正墓中财宝多到数不清,开元只需随便拿一点,也足够建成几座大房子。 砖瓦烧制好之后,村民建议走水路运到太湖边。 开元说不用,他让村民将砖瓦背至鬼帽山山腰,说他会用法术将砖瓦运走。 村民尽管觉得不解,但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做事,只半天的功夫,便将大堆的砖瓦运到了山腰处。 开元付给村民工钱,并叮嘱,他做法之时不能被人打扰,否则,便会天降大祸,村子便会长久不安宁。 那时候的人比较迷信,听开元这么说,都信以为真,老老实实地在村子里呆着没上山看热闹去;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也只在山脚下仰面观望,可是,山腰处弥漫开了大雾,这些人瞧了半天,硬是什么都没见着。 第二天,开元托人捎来信,说,砖瓦已运走,村民想上山的可以上去了。 于是,一些人火速赶往山腰,等到了那里一看,都啧啧称奇,因为,堆放在那里的砖瓦全不见了。 这件事之后,村民都说开元是个神人,懂得呼风唤雨的本事。 其实,开元只是利用地理结构之便,安排人将砖瓦运至鬼帽山山洞之中,再由暗河运至湖底大墓中。 现在,冥河边的房子需要修葺,开元便想到了再去一趟上坝村;为了统计所需瓦片的数量,他去了一趟冥河,没想到,这一去,便想出了解决水下照明难题的办法来。 第六十七章 大水洞2 从大石室到冥河码头有很长的距离,列夫与开元、童叟三人紧赶慢赶走了好长时间才到达。 刚走到码头附近,三人便看到房子后面的石壁上出现了几个破洞,他们猜测,可能是从洞中出来的动物踩坏了屋顶,导致瓦片掉落。 烈夫说,光换瓦片不顶事,得将破洞堵上,要不然,洞里的动物还会出来搞事情。 开元觉得有理,便走到破洞前,想测量一下洞的直径好想办法堵上;没想到,刚凑到洞口,便被洞内的景象惊得呆了一呆,他看见,洞深处光亮大作,密密麻麻的小光点正迅速朝他扑过来。 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往回跑。 列夫与童叟见状,忙问怎么啦。 开元大叫道:“洞里有奇怪的东西。” 话音刚落,童叟与列夫便看到无数光点从洞中飞出,同时,别的破洞里也有光点飞出来。 “别怕,这好像是流萤。”童叟大声说。 “不可能。”开元叫道,“这东西比流萤大出好几倍,如果真是流萤,那也该是成了精的。” 列夫胆子大,他朝空中抓了几下,捉住了一只发光的虫子,仔细看过之后,说道:“这是湖萤,只是体型大了点,没什么危险。”说完,将手中的虫子放了。 听他这样说,开元与童叟才放下心来。 从破洞中出来的湖萤数量多得惊人,三人放眼望去,只见,整个冥河码头乃至更远的地方到处都是光点,场面非常壮观。 “也好,有这些发光的虫子,咱们不用点火把了。”开元将火把熄灭。 童叟与列夫也照着做了。 三人来到房子边,见地上的碎瓦有很多,开元粗略统计了一下碎瓦的总数,又检查了房子的各处,对两人说,没大碍,只要去上坝村定制一些瓦片运回来补上就成。 三人走原路返回,当走到一半时,开元突然一拍大腿,说了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列夫与童叟觉得奇怪,问想到什么了。 开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两人有没有带密封的容器。 童叟取出一只携行袋递给他,说:“只有这个。” 这是一只皮质的袋子,密封性虽好,但体积有点小,是童叟平时用来放收集到的小玩意的。 开元接过去,问列夫有没有。列夫摇了摇头,说,此次来的目的是检查房子,用不到工具,所以,没带任何东西。 “那就先用童老的袋子装一些回去吧。”开元说。 童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装什么?” 开元笑而不答,说,一会就知道了。说着,让两人跟他回码头去。 “房子已经检查过了,还回去干吗?”列夫不解地问。 像回答童叟一样,开元神秘地说,一会就知道了。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码头附近,当看到开元用袋子去捕捉湖萤时,童叟与列夫才明白,原来,开元让他们走回来,是要捉一些虫子。 “我说老开,你这是作甚呢?”童叟实在无法理解开元的举动,问道。 “带回去放在透明的容器里,下水洞照明用。”开元喜滋滋地回答。 童叟与列夫几乎同时竖起大拇指,夸赞开元的脑子好使,比他们聪明多了。 三人兴冲冲地赶回大石室,开元带着湖萤找到活观音,告知对方他想到的办法。 活观音立刻找来透明容器将湖萤装进去,果然,能起到照明作用。她命令几个手下带着容器火速赶去冥河,要他们带回大量的湖萤来。 开元向活观音道别后,带了两人划船赶去上坝村;等到了那里,找熟人定制了一批瓦片。 事情料理妥当,开元惦记着湖萤的事情,匆匆忙忙的赶了回去。 此时,捕捉湖萤的人已经回来,活观音家的院子里挂了好几盏灯,由虫子发出的光亮不输给火把。 开元感到欣慰,他想,这下,潜水的人检查的范围应该能扩大很多了。 然而,等到第二天十三个半边胡子再次下水时,新的问题出现了。 尽管有了可以携带的照明工具,但竹管就这么长,不足以辅助潜水之人前往更深处;如果是憋气潜水,也憋不了多久。 这个难题在开元思索了一会之后得以解决。 他让人找来刀子、凿子等工具,将几根竹管凿出榫卯结构接到一起,就这样,竹管的长度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 搞定竹管之后,开元挑选了水性奇好的人,开始了新一轮对大水洞的探索。 这次下水的有两人,个个身材苗条得跟妙龄少女一样,这样的体型行家一看就知道是水中好手。 然而,就是这两个好手,下水之后长久不见动静。 起先,开元认为有竹管在,那两人的呼吸应该没问题,理应不会出事;但是,直到过去了一刻钟还没见有动静,他才感觉不对劲,忙让人拽绳子将两人拉上来。 绳子很快被拉上来了,可是,让所有人感到心里一紧的是,绳子的那头却空着,那两个人不见了。 开元大惊,忙让另外两人下去寻找;然而,那两人刚系上绳子还没来得及下水呢,就见水洞中涌上来大团的红颜色的水。 童叟一看大叫不好,说那是血水,那两人肯定受伤了。 他的话音刚落,围绕水洞边的人便急退了两步,开元忙看去,只一眼,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他看见,血水之中浮现一样东西,竟是一颗不见了大半皮肉血淋淋的人头。 开元吓得两眼发直,然而,恐怖的事情还在发生,只见,一些人的残骸陆续从水底浮上来。 至此,众人心中明白,那两个半边胡子一定是死了,这些残肢就是那两人的。 水下存在凶猛的物事。 这是开元回过神来后首先想到的。 “大家快往后退。”他大叫一声,人已经退出五步开外。 众人听见了,谁也不敢怠慢,纷纷往后退去。 “开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池子上头的活观音见下头乱成一片,忙大声问开元。 开元回答,出事了,水洞里有怪物,下去的人活不成了。 活观音听后忙让众人到上头来,说,池子里有水,假如水洞里真存在怪物,保不准会浮上来伤人。 池子下面的一帮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听活观音这么说,更觉得后怕,忙跑向石阶,继而,拼了命的朝上爬。 这些人刚爬出池子,还没站稳脚跟,就听到有人叫起来:“有东西从水洞里出来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池子底部通往大水洞的通道口,一看之下,吓得张大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六十八章 慕容渊 众人发现,从水洞中冒出来的竟然是一只黑色的棺材,让他们觉得害怕的是,棺材的盖子不见了,能一眼瞧见里面的东西。 “是个怪物。”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看清楚了,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头上长着两只角的人。 由于众人站立的位置离池子底部有一段距离,无法看清楚棺中之人的模样,但是,通过目测,大家也看出,棺材的体积很大,要比寻常的棺材大出三分之一,而里面的那个人头部与脚部差不多碰到棺材板了,如此看来,这个人的身高将近七尺。 开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自己已经算高个子了,身高也才六尺不到,而这个人却有七尺,自己跟此人比起来就好像侏儒站在正常人身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身高,难不成,是此人死后有人将他放进棺材,然后,丢进水洞里去的。 他又想了想,觉得此人是人的推断不一定妥当,因为,那人头上长着大如牛角的角,是人的话不可能长出角来的;但如果不是人那会是什么,难道,是牛成了精化成的人形吗。 就在他胡乱思考着的时候,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上演了,他看见,棺材里的那个人竟不是死的,此刻,正坐起身来。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离奇且可怕的一幕,吓得纷纷往后退。 活观音抬手示意大家别慌,她对童叟说:“童老,您见多识广,你看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童叟露出为难的表情,说:“童某虽然见识过太多奇怪的事物,但这东西却从来没见过。我猜,这人头上的角可能不是长出来的,而是饰物;也就是说,此人是人,只不过块头大了点。” 说是只不过,事实上他也知道这种猜测缺乏说服力;毕竟,七尺高的人实属罕见,又不是前几朝,过去的尺寸计算法与今不同,元代以前的七尺差不多是现今的六尺,那时候叫七尺男儿,如果用此来计量现在人的身高,就不单单是个子大了,简直可以称为巨人。 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来,活观音只好暂时认同童叟的说法,事实上,她也指望那个人只是块头大,要是别的异类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你究竟是什么人?”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活观音很快镇定下来,她朝着棺材里的人大声问。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又涉水走到台阶旁,停下后,朝池子上方抱拳行了一礼。 众人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懂得抱拳施礼的,就一定是人。 活观音还了一礼,客气地用江湖切口打听对方的身份:“地上虎跑,水中龙游;敢问是山中王还是水中蛟。” 但凡是江湖人物都懂得切口,活观音问的是,陆上混的,还是吃水上饭的。 那人没接话,而是做出了一个让众人吃了一惊的举动。 只见,那人抓住自己的脑袋拧了几下,接着,一只造型怪异的头盔便拧了下来。 大家这才搞清楚,那人之所以这么高,原来,戴着一顶差不多有一尺多高的头盔。 “白大当家的,在下可否上去面谈。”那人将头盔放到地上,仰面大声问。 这人的声音犹如洪钟,在场的练家子一听便知,此人定懂得功夫。 见此人懂得礼数,活观音便与童叟、开元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与对方近距离交谈没什么不可,便大声回应,请上来一叙。 尽管那人摘了头盔,但等他爬上来后一比较,个子还是高出众人一头,他往人堆里一站,真正是鹤立鸡群。 他自报山门:“在下笠泽洪城袁公门下弟子,今领命前来与白大当家商议一事。” 听到洪城与袁公两个名词,活观音与开元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这两个词汇他们不陌生。 太湖边跑船的人,不说人人都知道,一些船老大还是听说过,说是太湖中有个叫做洪城的地方,那里居住着一些本领高强的人,这些人能飞檐走壁潜水不死。但是,这个地方很神秘,没人知道在哪里,活观音也是听她父亲讲起过才知道的。 据说,此城的舵把子叫做袁公,原本是朝中官员,因洪武四年他让天子不悦,自知大难即将来临,便装疯卖傻才躲过一劫。 后来,朱大麻子见其已不是正常人,便准其返乡颐养天年。 袁公辞官后并没返回家乡,而是为了躲避朱天子日后反悔问罪,逃进了笠泽,在一个隐秘的所在修建了城池。 开元也听说过洪城,以前只以为是坊间传说,但是,现在听棺材里出来的人讲起,他才联想到一个人;这个袁公名叫袁凯,是与刘伯温同在洪武四年辞的官。 难不成,洪城的传说是真的,袁凯辞官后就在那里定居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问来人知不知道诚意伯。 那人立刻抱拳恭恭敬敬地说,刘大人曾与袁公有交集,袁公也经常在弟子面前夸赞刘大人才智,是以他知道。 诚意伯乃朱天子对刘伯温的封号,此人说袁公与刘伯温曾有交集,那么,袁公必定就是袁凯。 “刘大人也经常提起袁公。”开元微微躬了躬身子施礼道。 那人立刻还礼,并请教开元尊姓大名。 开元报上名号,随即便直奔主题;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客套上,他关心的是,此人用惊世骇俗的方式出现,其目的何在。 等对方说出前来的目的时,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人名叫慕容渊,是袁凯的一个徒弟,在洪城中负责维安。 开元心中一动,慕容复,慕容的姓氏源于高辛氏,出自秦汉时期的鲜卑族,此族到了元代,崛起了一个专门与机关打交道的分支,但是,他们却不是建造机关,而是研究怎样破解机关,也就是说,是机关的克星,而且,专克难度极高的机关。 他心想,慕容渊说负责洪城的维安,而洪城内的人几乎都是袁凯门下的人,维什么安,袁公一声号令谁敢不从;所以,慕容渊说的维安,可能是指由洪城外部引起的不安定因素,而防止外部不安定因素进城的最好办法是,布置厉害的机关。 第六十九章 大恩 一个破解机关的高手来到刚建造完的大墓之中,这不是一件好事。开元觉得,慕容渊此行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他的猜测稍后得到了证实,慕容渊此次前来,首先是传达袁凯就洪城与白氏结盟的意向;再则,是慕容渊个人提醒活观音,洪城中有些人对结盟一事并不赞成,甚至,有人提出灭白氏以绝后患的建议,而这些人在洪城中的地位极高,其中有一位还是袁凯的臂膀。 活观音听了觉得不解,说:“我们隐居于此,可谓是与世无争,也不知道洪城到底在哪里,何来后患一说。” 慕容渊对活观音说:“还请借一步说话。”意思是,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属于机密,只能讲给活观音听。 活观音略微一想,让童叟、开元与列夫留下,其他人去上面的八卦地宫等候。 白家人离开后,活观音对慕容渊说,童叟、开元与列夫都是白氏一族的共同掌管者,有什么话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讲。 只略微犹豫了一下,慕容渊便讲出了让活观音等四人大感意外的话来;他说,洪城不在陆地上也不在水中,而是在太湖底下。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池子底部通往水洞的通道口。 “什么?”开元吃惊地问,“你是说,洪城就在水洞之中?” 慕容渊点了点头,但他解释,水洞只是通往洪城的途经之一,另外还有两条道是与陆地相连的。 他说,之所以洪城的人会认为白氏一族的存在是个隐患,是因为白氏一族的人耐不住好奇,对地底世界进行进一步探索;照此下去,洪城早晚会被发现,而洪城中人却不愿与外界接触,原因很简单,城中大多数人与朝廷合不来,或是被地方官吏迫害避难来此。 他们要避开世人,而白家人却不遗余力地接近,他们怎能不担心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活观音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征询慕容渊的意见。 慕容渊说:“如果愿意结盟,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一旦结盟,洪城与白氏就成为了友好近邻,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假如无意结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再往深处去了。”说着,他的手又指向池子底部的通道。 他还强调,水洞中存在凶险动物,那些东西并不是他们安排的,而那些动物的凶猛之处,相信白家人已经可以从死去两人的惨状看出来。所以,他提出不能再往深处去,也是为了白家人好。 慕容渊的意思四个人都听明白了,交换了一下意见后,四人都认为,此事重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得给他们时间商量和考虑。 交谈结束后,开元对慕容渊带来的装备产生了兴趣,问了一大堆问题。 慕容渊一一作了解答,但只限于装备的基本功能,涉及机密的内容一点也没说出来。 开元这才知道,那只头盔实质是个呼吸辅助器,由于水密性较好,内部又有部分空气,能让人在水中呆很长时间。 而载慕容渊来的也不是棺材,是一只由精密机关构成的船,但与寻常的船有区别的是,此船能在水中行驶。 此两样装备实属是人间罕见,开元不由想,洪城一定是个能人辈出的所在,要不然,也造不出神仙才配有的物件。 送走慕容渊,活观音命令众人回去;此后数日,四个管事人除了开元跑了一趟上坝村定制瓦片,别的什么事都不干,一天到晚聚在一起商量结盟的事。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洪城的人耐心不咋地,某天下午,慕容渊急冲冲地赶来,说,大兵压境,洪城中反对结盟的人说服了袁公,现在,数百精兵在水洞中结集,要对白氏一族痛下杀手了。 活观音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忙吩咐下去准备迎战。 慕容渊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说,洪城的人武器精良,而且,个个都身怀绝技,硬碰硬的干,结果只能是白氏吃亏,而且,还是大到难以想象的亏。 “那我们该怎么办?”列夫可不想死,他大老远从俄国跑来宜兴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现在,又要面临丧命的危险,怎能不着急。 “大家先别急,办法不是没有。”慕容渊说,“袁公的本意不是与你们开战,只不过,反对结盟的人势力太大,是以袁公允许发起攻击也是身不由己。” 说着,他讲出了应对的法子。 他说,无论是袁公提出结盟,还是反对派采取极端手段,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确保洪城的安宁。 所以,他认为只要切断与洪城相连的通道,那些人理应会放弃攻击;而他,会留下来协助大家。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当下,活观音吩咐下去,将几尊原本用作镇邪与祭祀的卧佛堵在通道口上,将水洞与池子隔绝。 众人听令,几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没花多少时间,几尊卧佛便安装到位。 不出慕容渊的所料,可能是洪城的人找不到通往大墓的通道,放弃攻击返回了。 此后,慕容渊因考虑到返回洪城可能会遭到报复,便在墓葬中定居下来,成为白氏一族的人,同时,也成为了一名守墓人。 活观音为了感谢慕容渊的大恩做出了规定,往后,白氏一族奉慕容渊为神明,慕容家族后代到了一定的年龄,佩戴牛首头盔,担当起墓中维安之责。 就这样,自打慕容渊来了之后,墓中众人平安度过了很多年,其间,列夫通过多方打听,得知仇家已被另外一位权贵灭门,觉得应该回国与家人团聚;于是,他向活观音提出了返乡的请求。 活观音很大度,说,与家人团聚是人之常情,回去吧。她不仅同意列夫离开,还给了对方一笔足以几辈子吃喝不愁的钱财。 列夫回到国内,利用带回来的钱财做起了买卖,没多久,便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其家族的地位也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又过了很多年,列夫回过一趟大墓,参加了慕容渊的葬礼。仪式结束后,慕容渊的遗体被保存在了八卦地宫的石头房子中。 那一年,列夫已经六十出头。 听完烈风的讲述,在场的人都明白池子底部卧佛中的通道通往哪儿了。 谭建国对周文说:“文哥。老列的祖上说水洞中有凶猛的鱼类,咱们下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当然有。”李成博抢着说,“不过,都过去好几百年了,保不准,那些大鱼早就被煮成鱼头火锅灭绝了。” “你这是歪道理。”谭建国说,“别忘了,鱼类也是会繁衍的。” 李成博强辩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存在凶猛鱼类的地方小鱼小虾肯定不会多,大鱼吃光了鱼虾难道还傻愣愣地呆着挨饿嘛。就好比家里没吃的,你是选着挨饿还是出门找吃的去。” “这能相提并论嘛。”谭建国说,“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他对周文说,“文哥。总之,我觉得太不安全,很容易出事,是否下水得慎重考虑。” 周文原本打定主意要进水洞看看,但听过烈风的讲述后,他的立场变得摇摆不定,他既不想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担心会出事,是以心情有些复杂。 倒是杨丽的一句话为他指明了方向。杨丽说,有个法子能确保安全。 周文忙让她说说。 “乘坐潜艇百分百安全。”杨丽一本正经地说。 “我没听错吧,哈哈。”李成博笑出声来,调侃道:“这玩意估计只有烈风能搞到,毕竟战斗民族的军火比咱们国家容易搞到。” 杨丽白了李成博一眼,说道:“我说的是科考方面的小型潜艇。” 李成博原本以为周文不会采纳杨丽的建议,可是,周文却兴奋地说:“我觉得这个办法靠谱。” “文哥。潜艇哎,不是玩具模型是真家伙,你能搞到嘛。”李成博提醒道。 周文说:“我当然搞不到。不过,咱们可以试试类似的法子。”说着,他将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 第七十章 充分准备 周文说,在电视上经常见到人类在海洋中观察大型鱼类的场景,为了确保安全,观察者会站在铁笼之中,这样一来,即便有鲨鱼等凶猛鱼类发起攻击,由于有铁笼的保护,观察者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几人听后都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替代潜水艇且能实现的完美办法,建议立刻跟钱荣发他们联系,看看潜水俱乐部里有没有这种装备。 电话很快打通,让大家感到高兴的是,钱荣发说潜水队里还真有这样的设备,由于长期得不到使用,假如不是保养得当,可能已经生锈了。他为铁笼能在此次行动中派上用场感到高兴,并表示,明日一早将铁笼运至太湖边。 解决了这件事,众人吃晚饭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周文服下安莫言交给他的药躺下睡觉。 给他药时安莫言说,这是周家祖传的解毒剂,相信服用几天,他体内残留的魇虫毒素便会全部清除。 药果然有奇效,这一晚周文非但没有做噩梦,还睡得挺香,早上起床时,他感觉体力充沛,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 用完早餐赶到湖边,周文没看见潜水笼,便问钱荣发,是不是还没运到。 钱荣发笑着说:“哪能呀,潜水笼已经运到遗迹中去了,老高他们正在安装调试呢。” 周文左右看了看,果真没瞧见高健龙的人影。 片刻之后,一帮人乘船来到隔水膜旁,湖面上雾气缭绕,回头看,已经看不到湖岸,是以众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此刻他们正身处仙境之中。 周文叮嘱留在船上的队员以及船老大,让他们注意观察,说,湖面产生浓雾极有可能会出现太湖神道,如果出现或有事情发生,必须立刻通过对讲机联系。 “放心吧,我们会留意的。”船老大边说,边与队员将梯子放入隔水膜中。 进入遗迹后,周文观察了一下通道,发现两边的墙壁还在变化,只是变动很小,不注意看几乎发觉不了。 他问王教授,通道变化逐渐变小是不是跟他们破解了遗迹中的部分机关有关。 王教授说有这个可能,说不定,某些机关与通道是关联的,机关一旦失效,通道便不会再有改变;之所以通道还有细微的变化,可能是还有机关没被发现。 一行人边聊边走,很快便到达了第一补给站,留守在那里的队员见他们来了,忙将高健龙他们进入巨棺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还说,五名警察正在八卦地宫中寻找死去的剧组成员,王燕就在其中。 听说王燕已经来了,周文便催促众人赶去地宫。 地宫中的机关只是被发现没被破解,他担心王燕他们会遇到危险,毕竟,警察只是体能上比寻常人强一些,面对机关,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也会中招。 让他没料到的是,王燕他们不仅没遇到危险,还顺利找到了死亡的剧组成员,倒不是他们中间有能人,而是高健龙在带领队员去大水池下安装好潜水笼之后,又协助警察在地宫中寻找尸体。 见了面,周文笑着对高健龙说:“老高,你是这个。”说着,竖起了大拇指,“下来之前我还担心小王他们的安全呢,原来,有你这位高手在协助他们。我呀,算是白担心了。” “哈哈。”高健龙笑着回应,“话也不能这么讲,我只是了解地宫中的部分机关,毕竟地宫规模这么大,咱们没有检查过的地方还有很多,真要是遇上厉害的机关,恐怕我这个业余的机关爱好者也是对付不了的。”说着,来了个总结,“这次能顺利完成寻找尸体的任务,应该是我们的运气好,没遇上难对付的机关。” 聊了几句之后,周文问王燕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燕说,尸体已经找到,得运回去;不过,她与两名同事会留下来协助考古队开展工作。 “好。”周文高兴地说,“有你们陪着,大家的安全会多些保障。” 此次王燕带队寻找尸体,得到了上级的准许,是以他们携带了转轮枪以及警用电击器。周文想,不管会不会遇到危险,有武器总是好事,毕竟,水洞中究竟存在什么无人知道,万一真遇上凶猛的水生动物,枪支能派上用场。 半小时之后,众人在三名警员的陪同下到达了大水池旁。 看着平静的水面,以及静静地躺在水底的建筑物,结合幽暗潮湿的环境,众人心头的压力在逐渐增加;大家都在想,尽管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且有警察保护,但是,在地下国度里,他们的安保措施能不能起作用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这里很多事物不是活人能理解并对付得了的。 担心归担心,任务还是要完成。周文与王教授、高健龙以及钱荣发商量了一下,决定即刻下水。 由于潜水装备充足,加上水池底部的环境已经基本摸清楚,是以此次下水的人员不少,除了潜水队的三名队员与高健龙入列执行任务的名单,考古队的小杨也名列其中。 周文是肯定要下水的,除了他之外,李成博、烈风以及杨丽与安莫言自告奋勇要求参加任务,周文答应了。 筱雯与谭建国的水性不太好,两人留下来陪王教授他们。 九个人穿戴完毕,一同跳入水中,向着水底潜下去;池子旁几只照明灯发出的光亮,如同发光的宝剑,劈开了水底的黑暗,其中一盏灯照向了静卧在水底的一尊卧佛。 周文他们很快到了卧佛边上,没做停留便进入了卧佛内部。 进去后,两名潜水队员打开了潜水灯,顿时,卧佛内的黑暗散去,通往大水洞的通道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周文发现,潜水笼搁在通道口子上,笼子的顶端系着三根钢缆,钢缆分别连在三根粗大的铁桩上,铁桩钉入了地砖缝隙里。 这样的三角固定设计,能确保潜水笼进行安全的投放与收回。 通道口子不大,潜水笼只够两个人紧挨在一起站立,在人选安排上只能考虑两名性别一样的人,否则,一男一女贴在一起很尴尬。 几人打着手势外加在写字板上写字进行商议,最后,决定由烈风与一名潜水员先下去,如果不发生意外,其他人分批下去。 烈风的块头大,他是低着脑袋挤进笼子里去的;好在潜水员的个子不大,身材也略显苗条,是以两人没出现肉挤肉的尴尬局面。 笼子被一点点地放下去,留在卧佛内的人的心也一点点地提了起来;他们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不想看到的一幕;特别是周文他们,烈风老祖先在手稿上描述的一幕又浮现在他们眼前——两名半边胡子的尸体从水底浮上来,身首分离。 第七十一章 危险降临 第二年春季的某天,南京龙泉古苑塔陵公墓内的一角,四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位老者来到一座坟墓前。 老者年纪虽大,但腰杆站得笔直,就好像岁月只增加了他脸上的皱纹,却没磨去他的意志。 不过,毕竟岁数大了,而且,此次来是祭奠他的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是以他的身子有些发抖,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随时都有夺眶而出的可能。 “老爷子,请节哀。”搀扶他的一位年轻人说,“人死不能复生,您得注意身体。” “没事。”老头子说,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吐出积满胸膛的悲痛,“只是……”又说了两个字后,他哽咽起来,“只是他还这么年轻,不应该,老天不应该这么对待他。”说完,涌出眼眶的泪水滑进了深深的如沟壑一般的皱纹里。 一位身材偏瘦的男生从挎包里取出纸扎的人偶,他看了看正在火盆里燃烧的纸钱,喃喃道:“兄弟,在那边要好好的。哥们知道你爱美女,这就给你送去。”说着,将人偶放进火盆。 火苗窜起,不一会人偶便化作了灰烬。 年轻人又取出纸扎的衣服放进火盆,边烧边说:“都是名牌,在那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要亏待自己。” 不知是被烟熏到还是别的什么,他擦了擦眼睛,眼眶红红的,眼角已经湿润。 两个女生早已落泪,她们看着墓碑上那个人的照片,啜泣着。 扶住老者的年轻人没有流泪,因为,他的泪早在一年前的那天已经流干;他望着墓碑,或许是睹物思人,他觉得心头一阵酸涩,那一天发生在湖底古墓里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疼痛且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烈风与潜水员下去后不久,水下手电光晃了两下,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信号,手电光晃两下表示安全,晃动五次以上表示有事发生。 高健龙想了想,将手电光照向下方,熄灭、打开再熄灭。 水洞中的两人看见了,立刻拉了拉绑在潜水笼上的细绳,表示可以返回。 周文等人马上拉动钢缆,将潜水笼拉了回来。 刚从笼子里出来,烈风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表示,突然,整个池子便晃动起来,接着,通道内产生了一股吸力,尽管不太强烈,但众人还是感觉到了。 周文脸色一变,拼命挥手让大家回池子上头去。 这帮人都有过探险经历,特别是潜水队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在想,游泳池排水口产生的吸力足以让人无法挣脱,现在,这个比游泳池大出无数倍的水洞产生的吸力,可能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恐慌的气氛立刻笼罩住一帮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卧佛外面挤。 周文与李成博拉住几位男成员,将杨丽与安莫言往外推;危急关头,他们并没忘记妇孺优先的道义。 等一帮人好不容易出得卧佛,却看到了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情景。 只见,几尊卧佛正缓缓地直立起来,周围泛起大团的水泡,脚下的地砖不住地颤抖并移动位置,看上去,像是要不了多久池子底部便会塌陷一般。 众人大惊,不敢停留,拼了命地往上浮。 烈风体格强壮,虽拉着杨丽,但也是一帮人里游得最快的;但是,才往上浮了不到三米,脚就被人拉住了,他低头一看,是一名潜水队员,那人连连打着手势,让他别上浮这么快。 烈风起初不理解,当看到其余人都减缓上浮的速度时,才想起曾在科教片里看到的一幕:深水潜水上浮时必须经过减压,否则,体内的压缩气体就会迅速膨胀导致伤亡,而减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每到一定深度停留片刻,缓慢上浮也是减压办法之一。 这个战斗民族的大个子感到心急如焚,他想,卧佛已经直立起来,通往水洞的通道完全打开,此刻的水洞就像一个超级无敌的大水泵在吸池子里的水,如果现在不离开,恐怕一会想走都没可能。 突然,又是一阵晃动,众人忙四下里看,见到了让他们更觉得紧张的一幕;他们看见,水底的建筑物里走出几个人来。 烈风个子差不多有一米九,是名副其实的大块头,可是,跟那些人相比,他起码矮了一头。 众人心想,难不成,水洞里住着巨人,而现在,巨人们跑来跟他们干仗来了吗。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推翻,因为,他们看清楚巨人的脑袋上有两只长长的角。 我靠。 李成博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娘的,那些人肯定是戴了牛角面具,所以看上去个子特别高。 明白过来之后李成博松了一口气,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却没有被移走,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他们是慕容渊的后代吗,如果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他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因为,他看到这些人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跟木头人一样。他立刻明白过来,心说,娘的,这就是一些傀儡,之所以能动,应该是受机关控制。 他仔细打量那几个人,发现这些人脚下的地砖上有明显的有规则的缝隙,便猜测,机关一定在细缝下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缝隙起到了轨道作用。 这时,高健龙又在打手势让大家继续往上浮;众人看见后,知道浮上水面之前所要做的减压工作算是完成了。 池子还在晃动,幅度比先前大了很多,水底通道产生的吸力也比先前大了不少,九个人几乎是使尽了吃奶力气才浮出水面。 刚离开水,让他们感到震撼的一幕便上演了;只见,池子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满满的一池水,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光景便被抽了个一干二净。 由于没有了水,池子底部的环境变得一目了然,大家看见,那几个傀儡分成两排,以一种半蹲着的姿势停在池子中央,看上去好像是在抬一样东西,可它们面前什么都没有。 “这些东西在干吗呢?”谭建国见到这种怪异的场面,忍不住大声问。 “你还有心情问这个。”李成博卸掉身上的潜水装备,说道,“你没觉得还在摇晃嘛,说不定,下一秒这儿就会坍塌。赶紧的,先回上头去。”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得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地面晃动的幅度瞬间加大了。 第七十二章 逃命 众人看见,池子底部的地砖像退潮一般向两边分开,一条土质的马路从地底拱了起来,那些傀儡正好在路的两边,是以看上去就像傀儡在抬着马路。 见此情景的周文立刻回想起此前在湖边勘测时,见到太湖神道下有雕像,立刻明白过来,那些雕像正是现在看到的傀儡。 他大喊一声不好,说,如果他猜得没错,这条土路就是太湖神道,而这条神道即将升上水面去。 李成博说不可能吧,他看到的太湖神道要比这条土路长得多。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池子的墙壁轰隆隆地打开一扇巨大的门,门那边竟然也有几个傀儡半蹲在那里,而傀儡面前的土路与池子里的是相连的。 众人立刻明白,池子不止一个,或者说白家只发现了其中一个所在,他们将这个所在建成了池子,而别的地方还有更多空间,只是他们没能发现。 整条太湖神道就隐藏在无数个类似池子的空间里,其规模之大震撼到了李成博:“娘的。”他骂了一声娘,说,“这他妈是什么规模了呀,整条神道藏在遗迹里面,那这里的空间还不得绵延好几里地。” 其余人也感到震撼,但周文并没有因此感到吃惊,因为,他的心思全用在如何迅速回到湖面去。 他想,如果土路真的要升上水面,那么,这里的环境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湖水会淹没这地方,而潜水装备远远不够这么多人使用,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火速回到上头去。 他简单向众人解释了一下,说完,便要大家立刻动身。 就在这时,池子里的傀儡已经有了动作,只见它们双手插入土路,整条土路竟立时升高了十来公分。 周文见状,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忙喊大家赶紧往回跑。 一群人本着保命要紧的宗旨,东西都顾不得拿了,一窝蜂的向通往八卦地宫的通道跑去。 也许是年岁大了的缘故,王教授一路跑得跌跌撞撞的,要不是小杨他们的搀扶,估计已经跑不动了。 就这样,众人舍命奔跑,一转眼便来到了通道口,继而,鱼贯地进入了八卦地宫。 刚进入地宫,众人就傻眼了,因为,很多阶梯不知去向,只有孤零零的一条依附在悬崖壁上。 周文见状,心中暗叫不好,如果有多条阶梯可走,他们应该来得及赶去上头的补给站;现在,只剩下一条阶梯,上去的时间就会多了好几倍。 他尽管心急如焚,却没有乱了心智,他让王教授、高健龙以及钱荣发外加几个女生先上阶梯,剩下的人排队等候。 脚下传来了隆隆声,声音越来越大,周文知道,要不了多会,太湖神道便会升上来,到时,恐怕来不及撤离了。 头一波人很快到达了悬崖顶部,第二波人紧接着爬上去,先上去的人马不停蹄的走通道到了陪葬坑区域,又火速跑出巨棺,进入了通往湖面的通道。 周文与李成博是最后上阶梯的,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脚下的隆隆声响尽管已经大到震耳欲聋的地步,但太湖神道尚且没有升上来。 两人急急忙忙上了阶梯,才爬了十来米,突然,地宫一阵抖动,接着,两人便看到脚下的建筑物仿佛活了一般,纷纷向两边分开。 见到这样的情景,两人知道,神道要升上来了。 “快,咱们得赶紧爬上去。”周文叫道,“一旦神道升上来,恐怕这里要发生大的变故。”说着,拼了命的往上爬。 也许是太过着急的缘故,在攀爬过程中,周文竟忘了阶梯上铁链中的藤蔓,也忘了由这些藤蔓控制着的机关。 又爬了将近十米之后,周文只觉得铁链上有蛇一样的东西快速游开,他感觉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立刻想到了躲在铁链凹槽中的藤蔓,心说不好,机关被触发了。 这个念想才在脑海中出现,他就觉得脚下一阵震动,接着,几个台阶飞快地缩进了石壁之中。 变故来得太快,加上他毫无心理准备,是以他的身子一下子跌入了缺口之中,要不是李成博反应快,及时将他拉住,恐怕,他已经摔下去跌得血肉模糊了。 “加把劲,快上来。”李成博大叫道,“尽管只有十来米高,也足以跌死人了。” 周文一只手被李成博抓着,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另外一只手去够阶梯,可就在这时,意外再次发生了;他惊恐的发现,石壁上有很多拳头大小的孔洞,一些黑色的模样跟蜈蚣差不多的虫子正从里面爬出来。 那些虫子个头不大,但长相非常吓人,不仅长满了脚,而且,脑袋上满是黑得发亮的眼睛,粗略一看,竟有几十只之多。 让周文感到恐惧的还不止这些,他真正害怕的是虫子的口器,那是一根刺吸式如钢针一样的口器,看上去能有缝被子针这么长;周文感到心里发毛,心说,要是被这东西刺到,且不说有没有毒,单单是刺吸式口器的长度,就足以刺破皮肤,直接刺进肌肉。 周文从小就害怕打针,现在,见到如此长的一根活的针,怎能不害怕,当即,吓得浑身发软,手使不上劲来。 李成博瞧见,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大叫:“还是不是爷们,居然怕虫子。你就把它们想象成小龙虾或螃蟹,说不定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呢。” 被他这么一说,周文觉得一阵恶心,忙摒弃杂念,心思都用在怎样才能爬上去上。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发觉能落脚借力的只有石壁上的孔洞,可是,他又不敢踩上去,生怕那些虫子会拿口器刺他。 “文哥。你抓点紧,再拖延下去,我也撑不住了。”李成博说道,他已经感觉到手发软了。 情况万分危急,周文决定豁出去了,他想,不就是虫子嘛,被虫子咬与挂在这里等死比起来太小儿科了,得,必须借虫子窝用用。 想到这里,他壮着胆子将一只脚的脚尖插入了石壁上的孔洞,只听得噗噗几声,他知道,有虫子被他踩烂了。 他忍住恶心,手足发力,身子往上一窜,抓住了阶梯的边沿,继而,翻身上了阶梯。 上去后,他大大松了口气,正要让李成博接着往上爬,却瞧见土专家脸上挂着汗珠。他以为对方是因为拉着他体力透支了,仔细看却发觉不对劲,因为,土专家的脸色有些异样,是青紫色的。 第七十三章 诀别 “你怎么啦?”李成博这样的脸色周文一看就知,那是中毒的症状,他焦急地问着,目光在李成博的身上快速搜索。 “没什么。”李成博故作轻松地回答,并说,“快上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向上攀爬。 他的动作有点缓慢,每走一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周文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抓住李成博的胳膊,再次检查,终于,发现对方手腕上有残留的虫子脑袋,而虫子的刺吸式口器深深地刺入肉里。 虫子有毒,李成博中毒了。 周文终于明白,刚才,虫子已经爬到李成博手臂上,并将他刺伤;但他为了不让周文掉下去,忍着剧痛没有松手;而此刻,毒素已经完全发作,他的整条手臂已经麻木,剧痛的感觉正由手臂辐射向他的肩部。 “真的没事。”李成博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让虫子咬了一口,回去抹点解毒药就行了。” 话虽说得轻松,但语气已经没了此前的力度,显得虚弱,抓住铁链的手也在不住地发抖。 此时,八卦地宫的地面已经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土路以及傀儡的身影清晰可辩。周文知道,此时不走便再无走的机会;他将李成博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挺了挺腰杆,说,走。 或许是受到震动惊吓的缘故,石壁上孔洞中爬出数量可观的黑色虫子,两人放眼望去,几平米范围内黑压压的全是虫子。 那些虫子似乎得了失心疯,潮水一般涌向它们感知范围内的活物,而此范围内的活物只有周文与李成博两人。 见此情景,李成博心中骇然,心说,娘的,看样子走不成了。 他望了望成群的虫子,又看了看吃力地扶着他的周文,想了想,要周文松开手,说他有办法对付这些虫子。 等周文松手后,他撕下被虫子蜇伤的手臂上的袖管,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虫子果真怕火,燃烧的袖管挥到哪里,虫子便纷纷往后退,部分来不及反应的,都掉了下去。 “快走,这法子能撑一会。”他大叫道。 周文愣了一愣,问:“那你怎么办?” “你上去后我立马上去。”李成博边挥舞燃烧的袖管边催促,“快,袖管很快会烧完,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正说着,他瞧见悬崖顶上出现了几个人影,继而,安莫言的声音传了下来:“文哥,小李,你们怎么还没上来呀。” 话音一落,一个苗条的身影便从阶梯顶端快速爬下来。 李成博一见,知道安莫言要下来帮他们,忙喊道:“别下来,有噬魂天龙,被这玩意咬到,不出一刻钟就会玩完。” 从他被虫子刺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分钟,而从这里到达湖面,即便是一路飞跑,也要十几分钟时间。 周文的心沉了下去,他对黑色的虫子全无概念,现在,听李成博说被虫子蜇伤后有效的救治时间只有一刻钟,这就等同判了李成博死刑。 他焦急地对李成博说,“应该还来得及,快,咱们快上去。”说罢,就要去扶对方。 “不要管我,你快走。”李成博叫道,他用一只手脱下外套点燃,刹那间,大团的火焰逼退了附近的虫子,同时,逼退了周文伸向他的手。 一条绳子从悬崖上扔下,安莫言的声音随之响起:“文哥。快,绑住,我拉你上来。” 绳子在周文的身边晃荡,但他却没有去接,因为他不想扔下李成博不管;自认识对方至今,李成博在他心目中早已成了兄弟,危急关头,他怎能自己走掉呢。 此时,八卦地宫已被分成两半,土路已经钻出地面,轰隆隆地向上升起。 “文哥,你再不走就是陷我于不义。”李成博边挥着燃烧的衣服边叫道,“就算现在虫子放过咱们,我与你立刻离开,我也撑不到拿到解毒剂那会。你不走的话,咱们谁都活不成;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死都不安心,别人会认为你是因我而死。”说着,大叫道,“快走。” 周文心如刀割,他明白李成博的说法是正确的,现在不走,谁都活不成;但是,道义与情感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一时间,他难以做出抉择。 就在他感到两难之际,身边多出了一人来。 原来,安莫言见两人没爬上去的迹象,担心拖下去会导致不可逆转的坏结果,便不顾自身安危来到两人身边。 当她看见李成博青紫色的脸色时,便知道,对方体内的毒素已经发作,回天乏术了;同时,她也知道周文是绝不会抛下李成博不管的;于是,顾不太多,直接将绳子绑到了周文的腰间。 周文整个人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直到感觉腰间一紧,见多了一条绳子,才知道安莫言的到来。 安莫言外表文弱,但内心却有刚毅的一面,她知道此时与周文讲道理肯定不行,便直接免去了这一环节,她用两根银针封住了周文的两处经脉,顿时,周文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拉。”安莫言朝着悬崖上方大喊一声。 绳子立刻被拉动,速度很快,看样子,悬崖上的人不少,而且,力气很大。 周文虽不能动,但神志清楚,他的眼泪如潮水般喷涌,心中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呼喊,内容只有两个字:成博。 看着周文被拉上悬崖,李成博笑了,这是他有生以来发自内心最诚挚也是最纯真的笑,他为能助好兄弟脱险感到自豪。 安莫言眼中泪光盈盈,她问李成博还有什么要嘱托的。 李成博说道:“我师父,拜托大家了。”说完,继续用力挥舞燃烧的衣服。 安莫言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泪,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此刻却成为诀别。 安莫言转身向上攀爬,任凭泪水在脸上蜿蜒。 悬崖顶上,周文被两个人架着走入通往陪葬坑区域的通道,架着他的人,一个是烈风,一个是考古队的小杨。 在进入通道时,周文听到了悬崖下传来李成博的歌声。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刹那间,周文感觉到自己的心碎成了无数片。 第七十四章 结局(第五卷完) 此后三个月内,周文做了很多事情,也做了很多决定。 李成博已离世,不像上次在上坝村那样,他的死只是源于人们的想象;这次,尽管人们没能发现他的遗体,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缺点不少,但关键时刻能表现出侠者风范的人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李成博的追悼会上,周文的悼词非常简短,倒不是他不想多说,而是他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说,如果我的身体能容下两个灵魂,那么,兄弟你回来吧。 这句话,表达了他对李成博深切的思念,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泪如雨下。 追悼会结束后,周文火速向单位领导提交了辞呈。 此后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闭门谢客,独自呆在家中的收藏室内,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李成博曾夸赞过的藏品,同时,回想与李成博经历过的一切。 泪,渐渐流干了,但他对李成博的思念却从未停止。 两个月后,王教授打来电话,说文管部门有对离墨山八门墓葬中的“生门古墓”进行发掘的打算,目前,已进入寻找墓葬位置的先期环节,问他能不能参加。 周文想都没想就谢绝了,他不想再涉足古墓,怕因此勾起伤心事。 几天后,他正式开始自己的正常生活,宣布进入周氏两家企业的高层,负责人事以及大宗生意的接洽。 杨丽辞退了古董店里的业务经理,倒不是因为此人业务能力弱,而是她想亲自负责古董店的经营。她认为这样做可以与周文走得近一些。 作为补偿,杨丽将此人推荐给上海一家私人博物馆,任馆长助理,待遇不比古董店差。 因烈风与杨丽签订的是长达五年的保镖合作协议,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古董店的新任保安主管,兼经理助理。 到了第三个月,周文想起一件事情来,他认为这件事有必要去做。 某天,他来到无锡某监狱,与正在服刑的金岳霖见了面。 按理说,他与金岳霖素未谋面,没必要见面,但是,他理解对方多年为寻找父亲下落付出诸多努力却未果的心情,是以他不仅要来与对方见面,还要告诉对方一件足以让其安心的事情。 见面后,他告诉金岳霖,其父的最后归宿应该是上坝村的鬼帽山。 他解释,他从上坝村唐爷的口中得知,当年,金毛尸王金永良离开浙江后投奔了唐家,在上坝村住了下来,而离开浙江的目的,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考虑。 后来,金永良与唐家合作,对鬼帽山古墓进行盗掘,没想到,失了手,金永良再没能回来。 得到这个消息,金岳霖感到心里因寻父无果而形成的压力消散了。 他付出诸多努力并不是为了要找到活着的父亲,只是想知道其父的最终归宿,将来也好经常去拜祭,以告慰其父在天之灵。 金岳霖对周文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感谢,同时,他还告诉周文一件事情。 他说,其父手稿上有一段记载,相信周文他们是不知道,也是很想知道的。 金岳霖说,当年,其父进入遗迹,见到巨棺内的石棺中有死去不久的人。起初,其父觉得奇怪,为何古墓中会有死了不出几天的人,而且,还死了这么多。 后来,其父在巨棺附近一块比较隐蔽的石碑上找到了线索。那块石碑平躺在地上,大半截被尘土覆盖,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石碑上刻有很多文字,记载了墓葬建造者白家人到了清朝末年时曾出现过巨变。 清朝末年,白家人认为慕容氏一直以来以神明自居,享受神一般的待遇,很不服气,认为慕容氏是在压迫白氏一族。 这种想法产生之后,两族人便有了分歧,从起初划界分居,直到最后刀棒相见,最终成为了敌人。 慕容氏秉承先祖遗愿,以保护白氏为宗旨,但也不堪忍受白家人的无端指责。 直到白氏一族在某天对他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杀戮,导致慕容氏人所剩无几时,慕容一族只能遁入地下并伺机反击。 根据这段记载,金岳霖分析,石棺中的尸体可能是白家人,他们是慕容氏对白氏一族进行疯狂报复的牺牲品;巧的是,在最后一批白家人命丧慕容氏之手时,正好其父金永良与周仕林等人进入遗迹进行调查。 至此,太湖遗迹中的部分谜团算是解开了,但还有很多疑点,比如,由袁凯统领的洪城究竟在不在大水洞之中;巨大的神道机关应该不是白氏一族建造,那么,到底是谁造的;慕容氏在当今还有没有人活着,如果活着,他们在哪里生存;还有,太湖神道每次都伴随着浓雾出现,神道与浓雾,是巧合还是人为造成。 关于这些谜团,周文并不急着去寻找答案,因为,他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类的认知面还很局限,或许,到了科学进一步发达的未来,当人们再次进入遗迹调查时,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离开监狱后,他分别打电话给筱雯、谭建国与安莫言,说是要去看望耿爷,希望他们能一起去。 照应耿爷是李成博临终嘱托,他们几个从太湖边回来后,便将老爷子视作亲人长辈,隔三差五的前去探望。 老爷子已从悲痛中走出来,他虽年事已高,但还强撑着经营古玩店;他认为,店在,如同李成博还在。 在他心目中,古玩店就是李成博,是他的孩子;打理店里事物,如同与孩子相处。 安莫言与周福生已回南京定居,两人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专治小孩子被梦魇缠身,以及对成人进行心里辅导等服务。 作为有特殊本领的周家后人,这样的服务项目对他们来说算是轻车熟路,所以,诊所开张至今,治好了很多人。 接到周文的电话,因都在南京市区,等周文驾车从无锡赶到南京时,筱雯、谭建国,以及安莫言已经等在耿爷的铺子内。 让周文感到高兴的是,周福生也来了,走进门时,他便看到两位老爷子正喝着茶,津津有味地聊着天。 这样的大团聚场面,在让周文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勾起了伤感;他想,如果李成博还活着,能与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聊天打趣,那该有多好呀。 (第五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