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你盒饭到了》 第1章 新源大学(一)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是否开启直播? 朝安点了是,系统界面立刻切换成直播画面,画面中央出现他的身影,是正面的上帝视角,可以随意念调整角度,这直播设备还挺先进。 看到已经有几个观众进入直播间,朝安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欢迎大家来到作者基友丧尽天良直播间,我是主播朝安。” 朝安一露面,弹幕立刻滚动起来。 「小黄鱼游啊游」哇,主播小哥哥好帅,我可以! 「教导主任是我儿子」怎么到那都能看到花痴,天天叫着我可以,我看你可以醒了。 「宝宝还是个宝宝啊」撕的这么快的吗?前面的不要怂,喷他! 「都快给我打钱」前排瓜子快乐水,坐等吃瓜。 「吃我一剂元气波」话说主播播什么啊?怎么连个公告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直播间id很有故事啊,想知道作者基友到底做了什么? 「咕咕咕咕」车票已买,同求答案。 看来这一届的水友很有元气啊,朝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大家不要急,目的地马上就到了,这次直播我将要和大学同学重回母校,回忆青葱校园时光。”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帅哥」咦?这竟然是个小清新直播间?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食堂阿姨再爱我一次」学校有什么好直播的!我天天都要看吐了好吗! 「教导主任是我儿子」主播傻子,鉴定完毕。 「我最纯洁了呢」主播平胸,在下告辞! 朝安没有理会这些叫嚣的弹幕,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我的母校新源大学在一年前曾发生一件跳楼自杀事件,当事人乃是大四学生,跳楼原因不明,之后又出现数起原因不明的学生意外死亡事件,为此学校已经被封停了,我们是最后一届学生。” “借着这次重回母校的机会,我想带着大家一起寻找那些学生死亡真相,他们在死前经历过什么?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希望大家能跟我一起寻找答案。”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有点感觉了,我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夹心奶糖」什么阴谋不阴谋的,我看是恐怖才对吧,厉鬼索命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不想知道学校为什么死人,我想知道作者基友到底做了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 「咕咕咕咕」同好奇,求解答。 眼看着话题楼又偏了,朝安从直播界面上收回目光,准备专心扮演自己的人设——一个有心脏病的柔弱美少年。 朝安刚将手放到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旁边就响起不耐烦的声音“你就不能再忍忍?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一会儿老同学见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t心脏病你让我忍忍!这t是想忍就能忍的吗! 朝安脸色发白的抬起头,看向坐在他身边一身商务西装的男子,男子二十五六岁,长了一张俊美风流的脸,薄唇桃花眼,看着就不像痴情人。 他叫周博擎,是原身未婚夫,两人从大二开始谈恋爱,到一个月前订的婚,已经有四年的感情了,只是这四年的感情落到朝安眼里就跟放屁一样。 坐了这么久的车,还经过一段因为修路挖的坑坑洼洼的路段,原主有心脏病身体不适很正常,作为未婚夫不安慰就算了,竟然让人别给他丢脸,这就很过分了。 朝安可不是原主那个痴情种子,有耐心惯着周博擎的臭脾气,他只当作没听见,将目光转向窗外。 车窗外是一条萧条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大多关门了,就算没关的也写着“跳楼大甩卖”的大字报,那字是血红色的,未干的墨水滴落下去留下一条痕迹,看着有些瘆人。这里原本是新源大学的步行街,平日里人来人往,可自从新源大学出事后,连带着周边的街道也冷清了下来。 车子开过步行街,公路尽头出现一个刷着红漆的高大校门,正中牌匾上雕刻着几个模糊大字,因为风吹日晒的,部分地方的红漆出现脱落的情况,看起来像是已经荒废了好多年,这里就是原主的母校——新源大学。 很快目的地到了,司机停下车,也许是原主逆来顺受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周博擎对于先前朝安无视他的行为有些不悦,招呼都没跟朝安打一声就自己下车走了。 朝安混不在意的对司机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约好了晚上来接他们的时间,朝安就让司机先走了,不过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界面,朝安琢磨着这司机多半是接不到人了。 朝安是最后一个到的,此时校门口除了他的便宜未婚夫周博擎还有五个人,最前面的是班长白练,白练长着一张娃娃脸,在学校里人缘很好,毕业以后进了周博擎的工作室,此时正在跟周博擎说话。 站在白练身边的是一个高挑的美女,名叫祝妍殊,他们中文系的系花,为人有些高傲,从大学到现在没听说她谈过恋爱。 旁边还有两个女生在拍照,长发的戚玥面容清秀,性格有些腼腆,短发的王楠楠说话嗓门大,性格大大咧咧的,跟个男孩子一样,戚玥和王楠楠大学时关系就不错,听说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今天也是一起来的。 在和几人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穿着黑背心和军绿色工装裤,外面套了一件军绿色外套,面色坚毅,气质沉稳,他叫司暮,朝安的发小,毕业之后就去当兵了,连朝安订婚典礼都没回来参加,算起来两人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一共七个人,就是朝安他们班所有学生了,毕竟历史专业不仅学的人少还很难考,也不知道当初原主是怎么想的,跑去学了这么一个东西。 “就等你了,时候不早了,人到齐了赶紧走吧。”说话的是王楠楠,她和戚玥到的最早,这会儿早就无聊了。 朝安点了点头,正准备跟着众人一起走的时候,司暮走了上来。 “药带了吗?” 朝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司暮是在问自己心脏病的药,回答到“带了两瓶,都在包里。” 司暮皱着眉看着朝安背后的小包,这么小的包恐怕装吃的都不够,再看周博擎两手空空,司暮眉头皱的更深了。 “等我一下。” 司暮回到车上拿东西,他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一辆普通的suv,就停在路边,也不怕人划。 班上同学都知道朝安和周博擎家里有钱,朝家做的是玉石生意,周家是互联网科技,两人是实打实的富二代,而对于司暮众人知之甚少,只是看他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很普通,众人也默认了他跟他们一样都是普通家庭。 只有朝安知道司暮背景之深厚,是他和周博擎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司家从军,在中央有很高的话语权,家里人本来安排司暮去军校,但不知怎么得他跟家里人闹翻了,跑来学了历史。司暮为人低调,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到现在也没有同学发现他的身份。 没一会儿司暮就背着一个大包走了回来,王楠楠看他这个样子打趣了一句“司暮,你带这么多东西,是准备去露营啊?” “差不多吧。” “要不要这么随便!你糊弄鬼呢?” “你是鬼?” 王楠楠被噎了一下,给了司暮一个白眼,招呼戚玥就想走,却不想戚玥眼睛一直盯着司暮,王楠楠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就红了。 “楠楠,你刚才说什么?” 王楠楠又翻了一个白眼,也不说话了,拽着戚玥的手臂就进了校门,紧跟着祝妍殊也走了,白练看了朝安一眼,咬了咬嘴唇跟周博擎说到“博擎,朝安他身体不好,你多照看着他,叫他过来一起走吧。” 周博擎没好气的瞪了正跟司暮说话的朝安一眼,说到“他自己长着腿,不用管他,我们走。” 周博擎和白练也走了,校门口只剩下朝安和司暮,朝安对于司暮那个大包也挺好奇的,就问他到底带了什么。 “厚外套,食物,水,葡萄糖,急救药品,充电宝,打火机,香烟,折叠刀” “打住,你带这么多东西搞得跟荒野求生一样,我们只是回一下学校而已啊,逛完了就走。” 司暮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皮。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还来。” “你过来了,我总的替伯父照看一下。” “真的假的?你这么高尚?” 司暮没理他,面无表情的说到“把你药给我一瓶,我帮你收着。” “行。” 朝安给了一瓶药给司暮,这会儿其他人都走远了,朝安赶紧拉着他追了上去,而围观全场的观众也开始刷起了弹幕 「我什么时候才能被翻牌」明明是恐怖直播,我却仿佛看到一场渣男白莲花和忠犬同台竞技的大戏。 「小胖嘟嘟」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鬼没看到还被塞一把狗粮,那感觉简直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趁机会买入司暮股,主播赶紧踹了那个渣男,老男人赛高! 「你太爷爷临死前」瞎说,司暮那里老了,那叫成熟,赞同踹渣男。 「小和尚敲木鱼」踹渣男+2。 「你看我的名字又长又宽,就像」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看调教渣男? 「小孩子才做选择」看我的id,我全都要。 进了校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衰败的荷花池,不仅荷花没开,连叶子都枯了,从前池边的柳树小道是情侣最喜欢散步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一派凄凉景象,即便是跳脱如王楠楠也惆怅了起来。 “唉……往事不可追,转眼我们毕业都一年了。”周博擎感叹了一声。 “是啊,学校里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真是好怀念那时候。”白练说话时瞥了周博擎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众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完了之后朝安说“听说这个池子里淹死了人,就从你们站的那个地方掉下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朝安,白练还瞪了他一眼,真是不懂情调,这么好的气氛都被这个人破坏了! “你们不信?”朝安满脸无辜的看着众人,将手里拿着的公告展示给众人看“你们可以看看这个,上面都写着,死的是一个女生。” 王楠楠好奇心最重,一下从朝安手里拿过公告,纸张已经泛黄,很多地方字迹都看不清了,但确实说了有女生淹死在荷花池里,尸体是一对情侣发现的,捞上来的时候都泡肿了 “这东西你从那里拿到的?” “就在校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 “校门口贴这东西?” “估计是为了防止再有人落水吧。” 王楠楠勉强信了朝安的说话,不过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荷花池不深吧?也能淹死人?” “谁知道呢?说起来我们大四那一年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学校里意外死掉的学生就有好几个。”白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加入了两人的话题。 “是啊,最开始是跳楼还是什么来着?听说脑袋都摔裂了……” “别别别,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戚玥胆子小,听不得这些神神鬼鬼的,她一开口,众人也都闭了嘴,只有白练奇怪的看了朝安一眼,据他所知,胆子最小的是朝安才对,何况他还有心脏病。 “走了走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王楠楠拉着戚玥往学校里走,众人也都跟着走了,只有祝妍殊回头看了一眼荷花池,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多宅在家,不要像主角一样到处浪~ 求收藏,虽然我知道你们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但口号还是要喊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快收藏一波~ 第2章 新源大学(二) 新源大学的校区占地面积很大,呈椭圆形,荷花池后面是主楼,不过众人并没有直奔主楼而去,而是沿着围墙慢慢往里走,准备以圆形的路线游览校园,最后正好回到出发点所在的校门。 一行人走在供车辆行驶的水泥路上,没有清理过的水泥路边长了不少杂草,还遍地都是落叶和碎石子,却有一种都市没有的味道在里面,戚玥和王楠楠又升起了拍照的心思,各种自拍加风景照,连祝妍殊也被拉着摆了几个御姐范oss。 欢声笑语中,众人走到了宿舍楼下,新源大学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在一个区域,只是相比众多的男生宿舍,女生宿舍挤在中间显得弱小又可怜,毕竟新源大学的男女比例那是经管系都拯救不了的存在。 此时众人站立的地方正好是仅有的三栋女生宿舍之一,戚玥仰头看着已经有些陈旧的宿舍楼,轻轻说到“我们的寝室正好在这栋楼里,毕竟是住了四年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 白练笑着说到“大学的时候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男生却不能进女生宿舍,没准今天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王楠楠也赶紧附和“没错,来都来了,走,姐带你们参观一下女生闺房!” 祝妍殊和周博擎没有意见,反正都是陪人逛学校,去哪都行,一群人中只剩下朝安和司暮没有表态,戚玥看向司暮,而司暮看着朝安。 “好啊,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也好。”朝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对于这许久没住人的宿舍楼并不排斥,只是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瞥向宿舍楼门角的灰烬,一栋已经荒废的宿舍楼,怎么会有烧过的灰烬? “怎么了?”司暮凑近朝安的身边,他发现了朝安的眼神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栋宿舍楼或许有惊喜。” “什么惊喜?” “你这人太没意思,惊喜说出来那还叫惊喜吗?而且我又没去过,怎么会知道?” “你刚刚说——” “那叫留悬念,留悬念懂不懂?这是主播的专业素养。” “” 朝安拍了拍司暮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到“小伙子,你的路还长着呢,好生学着点。” “” “学什么?”周博擎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背后,目光盯着朝安放在司暮肩膀上的手。“朝安,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像什么样子!” 周博擎在和朝安交往之前就有过几个交往对象,男男女女都有,他是个极其花心的人,即便是到现在,他和白练之间也不清不楚的,原主就曾经撞见过两人抱在一起,就在朝安和周博擎订婚那一天晚上。 周博擎自己在外彩旗飘飘,却不允许朝安和别人哪怕有一点牵扯,所以平日里朝安连出门的机会都很少。 原主爱惨了周博擎,对他可以说得上是言听计从,从前周博擎这样说,朝安一定立刻跟人划清界限,这辈子再不往来,所以哪怕周博擎对他再敷衍,也不用担心朝安背叛他,而现在朝安也用如出一辙的柔软眼神看着他,语调委屈的说到“对不起,我和人说话碍着你眼了吗?那我偷偷的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周博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朝安退后一步,越发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博擎。 “博擎,我错了,你别生气,你要是气死了,我就成鳏夫了。” “朝安!” 一言不合就咒他死,如果不是对朝安的性格太了解,他简直怀疑朝安是故意的,就算如此,周博擎依旧觉得丢了面子,伸手想把朝安扯过来,却不想手刚伸出就被司暮侧过半步挡住了。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司暮的眼神幽深,像一滩死水,他本就生的高大,比周博擎还要高出半个头,站在面前的时候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周博擎被震的气势弱了半截,手一下缩了回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司暮吓住了,立刻有些恼羞成怒。 “这是我和朝安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让开!” 司暮无动于衷,只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到“朝安有心脏病,你这样会吓到他。”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白练走过来站在周博擎身边和司暮对峙。 “司暮你这么说话严重了吧,博擎只是想跟朝安说两句话而已,朝安的身体哪有那么弱?” 话音刚落,一边的朝安就捂住胸口,开始大喘气,那样子就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一边喘还一边语调急促的说到“快,快给我药。” 白练“” 周博擎“” 司暮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朝安的药,抖了两粒在手心里,喂到朝安的嘴边,旁边王楠楠递过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朝安仰了喝了一口,可能是喝的太急呛到了,还没吞下去就咳嗽了起来,司暮连忙掏出纸巾给朝安擦嘴,眼尖的看到朝安往纸团里吐了什么,那白白的小圆片,怎么这么像他刚才喂给朝安的药? “朝安你——” 司暮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朝安捏了一下后腰,他一下就闭嘴了,先前他是关心则乱,此刻静下心仔细打量朝安,发现他面色红润,中气十足,那里像是发病的样子。 朝安虽然信奉做戏做全套,但吃药就算了,这东西可以吃,但没必要。 落在外人眼里,朝安吃了药之后状态平复了许多,他状似虚弱的靠在司暮身上,给了周博擎一个柔软的微笑,看着就让人联想到小兔子,那模样弱小,可怜,无助。 “博擎,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有白练,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跟博擎没有关系,你千万不要怪他。” 周博擎“……” 白练“……” 王楠楠和朝安关系不错,看到朝安都这么难受了还在跟周博擎道歉,立刻觉得周博擎这男人真不是东西,而且白练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把朝安都吓病了还叫“说两句话而已”?还怪朝安自己身体弱?人干事? “周博擎,朝安好歹是你的未婚夫,你别太过分了。”王楠楠性子直,说话很不客气,戚玥怕她惹怒了周博擎,听见之后赶紧补充了一句“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别闹的不开心,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吧。” 周博擎没有说话,他拉不下那个脸,白练也有些不自在,他自然能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刚责怪人家司暮小题大做,结果朝安就打了他的脸,他这会儿还觉得脸上有些烧。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冷静下来说到“司暮对不住了,我刚才说话有些直,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不想看博擎和朝安闹的不愉快。”到这时候白练还没忘给自己开脱,司暮点了点头,没跟他一般见识。 “走了走了,不是要回宿舍看看吗?赶紧走吧。” 王楠楠拉着朝安和戚玥上楼了,祝妍殊看了周博擎一眼,又看了看白练,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跟着走了,司暮也准备离开,周博擎在身后叫住了他。 “你这么护着他,该不会是喜欢他吧?可惜啊,朝安已经和我订婚了,你没机会了。” 大学时候周博擎就看司暮不顺眼,他之前找人想教训司暮,派出去的人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这件事让他对司暮有些忌惮,自觉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不过至少朝安最后选择的是他,这让他在司暮面前多了一分底气。 司暮低垂着眼眸,停顿片刻后才说到“朝安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以后不会再见到你欺负他,否则”司暮后半句话没有出口,他知道周博擎能理解他的意思,随后司暮毫不犹豫的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留下周博擎面容扭曲,捏紧拳头看着司暮消失的方向。 敢威胁他 这个人竟然敢威胁他…… 从来没人敢威胁他周博擎,他一定要让司暮付出代价! 周博擎神色几经变化,白练站在一旁有些畏惧的看着他“博擎,现在司暮一步不离的跟着朝安,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那计划” “我就不信司暮能一直保护他,继续盯着,偷卖朝安股份的事已经快瞒不住了,一定不能让朝安活着离开这里!” 周博擎和白练说完话后就上了楼,此时的弹幕也开始了疯狂刷屏 「小和尚敲木鱼」噗哈哈,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主播真是个小机灵鬼。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看到先前周博擎的表情没?简直笑死我了,。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好可怕,周博擎是不是要黑化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小可爱还没黑化呢,那轮得到他黑化,渣男滚粗! 「小黄鱼游啊游」这到底是恐怖直播还是逆袭虐渣直播啊?(小声哔哔司暮小哥哥也好帅!) 第3章 新源大学(三) 王楠楠和戚玥的寝室是416,众人上了四楼后一直往里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寝室就是416,对面是419,两间寝室门都是一样的锈迹斑斑,门周围部分墙皮脱落。 不知道是因为锁坏了,还是先前被人打开过,416的铁门一推就开了,里面是标准的四人寝,上床下桌,因为许久未住人,现在都落满了灰尘。 这间寝室虽然有四个床位,却只有王楠楠和戚玥两个人住,历史专业就三个女生,祝妍殊因为要做兼职的缘故住在校外,大一的时候就搬了出去,学校一直没安排其他室友,所以王楠楠和戚玥就两个人住到了毕业。 王楠楠和戚玥的床位都在右手边,一个靠门,一个靠阳台,寝室里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只有墙纸和一些小装饰残留了下来。戚玥出神的望着挂在自己床边的一个落满灰尘的叮当猫,她不记得自己买过这样的东西。 “楠楠,我有过这样的挂饰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王楠楠看了叮当猫一眼,过了这么久了,这种小细节她早就忘了,混不在意的说到“也许是别人送的吧,你走的时候都忘了拿,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记不起很正常。” 戚玥觉得王楠楠说的有道理,但心里总觉得不安,按理说住了四年的地方应该很熟悉才对,此刻她站在寝室里却是满满的陌生感。 戚玥有些不在状态,其他人却看的兴致勃勃,毕竟是第一次进女生宿舍,对比一下想法还是有的,结论就是——和男生寝室一毛一样! 新奇感过去,众人开始无所事事,白练在观察阳台上两盆枯死的多肉,祝妍殊盯着洗漱台的玻璃在梳理头发,而朝安正看着戚玥衣柜角落里一个遗落的日历本,上面的4月20号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备注“妈妈生日”四个字。 朝安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戚玥,问到“戚玥,你妈妈生日什么时候?” “啊?8月15号,怎么了?”戚玥虽然觉得朝安突然问这个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回答了。 “你没记错吧?” “不会,因为是中秋,所以记的很清楚。” 朝安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日历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走了。”说话的是周博擎,他对游览废弃校园没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计划,他根本不会参加。 其他人没有意见,纷纷走出寝室,王楠楠戳了一下站在原地明显心神不宁的戚玥,小声问她“你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是不是姨妈来了?” “你瞎说什么!”戚玥的脸一下红了,慌乱的看了一眼门外的司暮,确认他应该听不见王楠楠打趣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心慌,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样啊,难道是出门没关煤气?” 戚玥都懒得搭理粗线条的王楠楠,给了一个白眼让王楠楠自己体会。 “咦,这扇门怎么被烧过?女生寝室发生过火灾?”白练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戚玥和王楠楠立刻跑了出去,此时其他人也围在419门前,看着门框上的灼烧痕迹和地上的一小堆灰烬。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死了人,一个还是两个来着,学校很快就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不多。”说话的是祝妍殊,语气透露出不确定来,本来这种事就有可能是学生以讹传讹,所以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记得自己从那里听说的,只是突然想起有这样一件事。”祝妍殊的表情疑惑,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白练和周博擎对视了一眼,都知道了对方的想法,白练于是试探性的开了口“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这不好吧?”祝妍殊本能的不想进这个寝室,但是这话却没能得到其他人的支持,连最跳脱的王楠楠都没说话,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寝室门,好似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白练让开位置,让力气最大的司暮把门踹开,砰的一声巨响后,本就锈化的锁头松了,司暮又用小刀撬了几下就把锁头撬开了。 “咳咳……这里的灰也太多了。”一推开门,灰烬被扬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白练被呛的够呛。 “看这样子确实发生过火灾,而且火势很大。”司暮扫了一圈周围被熏黑的墙壁就确定如果失火的时候被锁在这间寝室里,是绝对活不了的。 “女生寝室就算失火也会很快有人来救火,怎么能让火烧的这么大?”朝安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双医用手套带上,弯下腰用手指拨弄灰烬。司暮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还有人回学校带手套的? “是助燃物,她们使用了助燃物。”神情恍惚的戚玥忽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她们?你怎么知道不止一个人?” “我不知道,也许是听说”戚玥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嗓子坏了一样。 “” 确定这间寝室可能真的死了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房间里只有朝安用手拨弄灰烬的声音,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白色纸片掩埋在灰堆里,纸片边缘有灼烧的痕迹,像是烧剩下的。 朝安将纸片拿起来,上面残留的字迹还清晰可见,是很娟秀的钢笔字,应该是一个性格文静的女生写的。 “相识的那天,我感受到温暖,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这些是纸片上残留的所有内容,看样子是一封情书,朝安瞥了一眼落款,王月,那就是那个叫王月的女生写给某个男生的告白信,难道是寝室主人留下的? 朝安放下纸片,继续在寝室里寻找了起来,找了一圈没再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他的目光无意识的扫过四周,突然凝固在某个点上。 朝安走到那张锈迹斑驳的铁门前,门上挂着褪色的“419”三个数字,也许是先前司暮踹门的动静太大,将“9”震歪了一些,朝安伸手将它拨正了,随即意识到这个“9”还有另一种摆法。 朝安缓缓将“9”颠倒过来,门上的数字立刻变成了从“419”变成了“416”,戚玥和王楠楠的寝室就是416。朝安又想起那张纸片的落款,王月……合在一起就是“玥”。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啊啊啊啊啊卧槽,细思极恐有没有! 「三年二班小可爱」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夹心奶糖」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弹幕护体~ 「咕咕咕咕」弹幕护体~ 朝安的直播界面瞬间满屏弹幕,连画面都看不清了,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系统的提示音。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5点积分,当前积分105。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110。 嘴上叫着好怕怕,身体却很诚实的打赏,这一届的观众很口是心非嘛,有了收入的朝安心情很好,连带着看周围的环境都焕然一新。 积分的购买力很高,10积分已经可以买一个3秒的替死鬼道具了,操作得当这就相当于一条命,但那是求生者需要的东西,朝安的身份是监管者,死了之后他只需要追着别人跑就好了。 心情好的朝安重新检查起寝室来,他发现戚玥一直望着墙上的划痕,脸色发白,身体轻轻颤抖,就走过去跟她说话。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这个划痕很熟悉。” 划痕在书桌旁边,痕迹很深,每次看到戚玥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画面——神色癫狂的女孩坐在凳子上,不断用水果刀划拉海报,在墙上留下一道比一道深的痕迹,嘴里呢喃着“都走开,都走开”的话语。 这画面诡异又恐怖,让戚玥害怕。 朝安摸了摸面前这个胆怯姑娘的头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说到“别怕,只是错觉而已。” “错觉……吗?” …… “什么人!” 白练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住了众人,白练叫完后立刻跑了出去,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着跑了出去,朝安慢了一步,不知道是谁顺手拨了一下门,那锈迹斑斑的寝室门就往里合上。 眼看朝安就要被独自关在死了人的寝室里,司暮的手突兀的出现,拉住了寝室门。 “朝安,出来。” 司暮的声音低沉,在这样的环境下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朝安脸色微微发白的走出寝室,和司暮一起朝着楼梯口跑去,此时其他人都围在哪里。 “白练,你怎么突然跑了?吓得我也跟着一起跑。”离开了419寝室,王楠楠恢复了些许活力,开始吐槽起白练来。在容易心生恐惧的环境,从众心理会放大到极限。 “我好像看到一个人……” “这破学校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我怎么没看到?” “可能是我看错了。” 白练不好意思对众人笑了笑,王楠楠又翻了一个白眼。 “白大哥,拜托你下次看清楚再跑好吗?老娘的小心脏受不了啊。” 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后,众人紧绷的情绪都放松下来,祝妍殊看见王楠楠夸张的反应,脸上露出揶揄的表情。 “是谁社团活动总吹自己胆子大来着?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 “别胡说,那些个魑魅魍魉老娘什么时候怕过,但是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白练隐晦的目光落在朝安身上,发现他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后,心里不由有些失望,朝安的心脏病一旦受到惊吓凶多吉少,要是没有司暮多管闲事就好了。 第4章 新源大学(四) 从宿舍楼离开后,朝安一行人继续游览校园,只是比起最开始的期待,此时众人心里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是医学楼吧?怎么破成这个样子了,一年时间真的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这也是众人心里的疑问,按照新源大学的破旧程度,说是已经荒废了十年都有人信,谁能想到他们才毕业一年? “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吧,听说医学楼里有停尸房,我只是想拍些美美的照片,可不是来找刺激的。” “你们呢?” “不去了,不去了。” 朝安他们都不是医学生,对医学楼没什么感觉,在众人一致的意见下,众人绕过了医学楼,来到了一座二十层的高楼前,这是分测中心,全名新源大学分析测试中心,学校里最高的楼,朝安他们在这里参加过计算机考试。 “这里是全校最高的楼,楼顶的视野一定很棒,我们上去看看吧。” 众人经历过先前一场惊吓,这会儿都需要转变一下心情,去楼顶吹风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在学校的时候,分测中心为了保护设备常年关闭,他们都没机会去顶楼看看。 “可以。” 众人都没有意见,现在有一个新难题摆在众人面前,学校荒废之后电梯肯定是不能用了,他们要去楼顶只能爬楼梯,二十层的楼梯可不是那么容易爬的。 “就当是爬山好了,工作以来都难得运动,我身体都退化了。” “我ok,今天特地没穿高跟鞋。” 三个女生能接受爬楼梯,男生是不能说“不行”的,最后众人目光都看向朝安。 “朝安,你身体没问题吧?” 司暮也神色担忧的看着朝安“你可以不去,我留下陪你。” 此话一出,周博擎的脸色立刻有些不好看,语气不善的说到“要留下也是我留下,那轮得到你。”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朝安的未婚夫。” 司暮的语气淡淡的,落在周博擎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司暮你什么意思!”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朝安赶紧开了口“没事,我可以慢慢爬。” 朝安的话让周博擎心里一下舒坦了,果然朝安还是在乎他的,而此时朝安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再不给这两个蠢货创造机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领盒饭,领不了盒饭就完不成直播任务,朝安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现。 既然朝安做出了选择,司暮也不会阻止他,只是多叮嘱了一句“不要逞强,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嗯,谢谢你。” 朝安跟在众人后面迈上台阶,事实证明想法是好的,就是执行起来有点困难。普通住宅的层高通常在28米以下,而这栋楼的层高达到了4米,楼梯的阶数却没有随之增加,这就导致楼梯比较陡,爬楼的时候更消耗体力。 三楼,很轻松…… 五楼,开始喘气…… 八楼,心跳加速…… 十楼,头晕的不行…… “不行了,我休息一下。”朝安撑着墙喘气,司暮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朝安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呼……活过来了。” “还要继续吗?” “继续!”朝安咬着牙,他不信自己二十楼都爬不上去。 朝安继续往上爬,爬上十五楼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瘫下了,连喜欢运动的王楠楠都开始大喘气,也就司暮和周博擎还能保持形象。 发现司暮连气息都没变上一分,朝安好奇的戳了戳司暮硬邦邦的胸口。 “你不累吗?” “不累。”顿了一下,司暮感觉自己似乎理解了朝安问这句话的深意,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这个……还是不了。”朝安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但他作为主播的职业素养阻止了他。 最后五层楼就像天堑,众人每多爬一层楼都觉得命不久矣,好不容易到达楼顶,众人立刻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呼……毕业后就没怎么运动过,这次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天天上班,哪有时间运动,这就是社畜的悲哀。” “好羡慕朝安和周博擎啊,我也想当富二代。” “你人长得不咋滴,想的倒是挺美!” 几人打趣的话落到朝安耳朵里,他无奈的笑了笑,富二代其实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好过,尤其是家族里还有其他竞争者的情况下。 据朝安所知,周博擎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轻轻松松的,实际上压力很大,之前他做生意亏了本,为了不被家族知道,是原主拿了钱给他填补窟窿,这件事后来再也没听周博擎提起过,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休息了一会儿,众人走到围栏边眺望,明媚的阳光下,整个学校的景致都被收入眼底,宽阔的操场,碧绿的树林,微风吹拂面颊,这滋味确实不错。 王楠楠已经兴奋的拉着戚玥和祝妍殊拍照去了,朝安则是沿着围栏仔细研究了一圈,时不时还要弯下腰凑近看看。 “你在找什么?东西掉了吗?”白练走到朝安身边,关切的询问到。 “没什么,就是检查这些围栏安不安全,这么高的楼要是摔下去脑浆都能摔出来,那红的白的混成一团多可怕,你说是吧?”朝安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配上他话语中的内容,让白练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怎,怎么会呢?”白练干笑了两声,“你想多了吧?” 朝安点了点头,不等白练松一口气,他状似不经意的说到“之前听说学校有人跳楼,这件事你知道吗?” 白练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紧张的说到“听,听说过一点。” “跟我说说呗,我挺好奇的。” “怎么,你们在聊八卦吗?”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白练的表情有些勉强。 “没,是朝安问起学校那个跳楼学生的事。” “那个啊,好像是他男朋友出轨来着,想不开就跳楼了。”戚玥撑着下巴慢吞吞的回答到。 “也不一定是自杀,我听人说那男生跳楼前还报了雅思,哪有人都要死了还去考雅思的。” “这样说确实很奇怪,难道是……”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众人都觉得后背发凉,原本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好似下一秒就要泼下暴雨来。 朝安无意间朝远处瞥了一眼,恍惚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站在栏杆边缘,正对着他的后脑勺血肉模糊…… “好像要变天了,我们走吧。”戚玥搓了搓手臂,神色不安的说到,她总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怨毒的盯着她。 “也好,我觉得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不玩了?” “玩的差不多了,而且快下雨了。” 三个女生都有了离开的想法,朝安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从1200跳到了1201了,该吃午饭了。 “那行,我们先去吃饭,有什么安排下午再说。“ 白练和周博擎有些不甘心,但是看这天气确实快下雨了,他们又没带伞,不可能说服众人留下来,只能点了点头。 众人朝着楼梯口走去,愕然发现通往天台的那扇铁门竟然紧紧关闭着,王楠楠用力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锁住了,可能是被风吹的。” “那可怎么办?要不踹开?” 戚玥期待的看着司暮,司暮走上前试了试门的厚度,摇了摇头,这门跟女生寝室坏掉的那扇门不一样,结实的很,靠踹很难踹的开。 “完了,我们不会一直被关在天台上吧,要是下雨了……” 王楠楠的话还没说完,豆大的雨点就滴落下来,让王楠楠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让你乌鸦嘴,现在好了,天台上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要遭殃了。 “在围墙外面有一扇窗子,我可以翻过去开门。”寻找了一圈的司暮回来说到。 “不行,那窗子外面就是近百米的墙壁,连个保护措施都没有,太危险了。” “要是不走窗子就只能等救援队,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这……” 众人都有些迟疑,一方面不愿意被困在天台上,一方面又怕司暮出事,都不想成为那个罪人,没人敢随便开口。 司暮看向朝安,发现朝安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湿答答的贴在脸颊上,就算穿上了司暮给他的厚外套,这会儿也被冻的嘴唇发紫。 司暮有些自责,他带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没想着带一把雨伞,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大太阳,果然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不能信。 在朝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后,司暮翻出了围栏,他手扒拉着墙沿,一点一点朝着高墙上的窗口挪过去,司暮身手不错,没有出现挑战众人心跳的惊险状况。 所有人都围在围栏边关注着司暮的行动,朝安站在所有人后面,目光不自觉看向先前红衣少年站立的那个地方,发现对方竟然又出现了,身上的红衣淌着血,嘴唇张张合合,似乎在对朝安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朝安神色茫然的抬脚朝着红衣少年走去,五步,三步,两步,接近了……朝安站在了围栏边缘,只需要一小步,他就会坠落高楼。 “你在做什么!” 一声惊呼从人群中响起,白练偶然转过头看到这惊险的一幕,立刻惊叫起来,随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现在司暮不在这里,没有人能阻止他,而他只需要顺水推舟…… 这想法一出现就填满了白练的脑子,并且不断诱惑着他,他呼吸变得急促,一步一步朝着朝安走去。 是了,这是唯一的机会,等到司暮回来他们就要离开了,到时他再也没办法对朝安出手。 ——只要除掉朝安,他就能和周博擎在一起了。 当这句话在脑中出现的时候,白练伸出了手,众人都以为他是去拉朝安,只有朝安感觉到那手推在他身上,将他推向死亡。 在坠落的一瞬间,白练看到朝安的嘴角勾起,那笑容诡异又饱含恶意,白练脸色一白,立刻瘫坐在地上,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尖叫起来。 司暮打开门,只看见朝安落在天台上的厚外套。 砰—— 作者有话要说朝安盒饭t 第5章 新源大学(五) 朝安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望着苍穹,眼底好似还残留着对生命的眷恋,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被雨水冲刷着,将周围的地面全部染红。 司暮转身用极限速度跑下楼,来到朝安的身边,他蹲下身颤抖着将手指搭在朝安的颈动脉上,感应片刻后,颓然的收回手。 早知从这样的高度坠落绝不可能存活,确认事实这一刻司暮还是感觉到心抽痛,这是他的发小,他一直当作弟弟照顾的人,现在永远的失去了生息,那些有着朝安的鲜活记忆,纷纷褪色成灰白。 “怎,怎么会这样,朝安他……”白练气喘吁吁的跑到司暮背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朝安倒在血泊中的身体,“要是我当时抓住了他,他就不会……都是我的错。”白练捂住脸颊,难过非常。 “怎么办,手机没有信号,我电话都打不出去。”戚玥的语气带上了哭音,朋友在自己面前坠楼了,她想叫救护车,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这一瞬间真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也连忙掏出手机,同样发现没有信号,大雨还在下,一颗颗打在身上,让众人遍体生寒。 “先离开学校,外面应该有信号,朝安这里,等叫来人……”周博擎开了口,显然是建议众人先离开。 司暮面无表情听着他发号施令,等他说完淡淡的问了一句“朝安是怎么摔下来的?” 此话一出,四周陷入寂静,只剩下杂乱的雨声,许久之后白练才声音发颤的开了口“你去开门的时候,朝安不知道怎么自己走到了天台边缘,我发现后想去拉他,却没能拉住。” 司暮眼神幽深看向其他人,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心里发凉,“是这样吗?” “是,是这样的,我们也不知道朝安为什么突然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当时我们都被吓住了,只有白练走了过去。” 闻言,司暮收回目光,低垂着头思索,他先前以为朝安的死是有心人的设计,可是听完王楠楠的话后他又觉得不太对劲,朝安为什么要主动陷自己于危险境地? “司,司暮,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先离开这里打电话给警察吧。”戚玥觉得现在的司暮让人恐惧,但还是鼓起勇气劝说到。 戚玥说的没错,朝安已经死了,就算另有缘由也不是他现在能解决的,他们需要立刻找到联系外界的方式。 为了不破坏现场(虽然下雨破坏的差不多了),所有人包括司暮都没有去动朝安的尸体,他们快速朝着校门赶去,想着离开学校就能有信号,再不济来的那条步行街上还有其他人,可以寻求帮助,然而等众人来到校门口却愣住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那高大的有些破旧的红色校门,而是一片白雾,浓郁的雾气沿着围墙蔓延开来,将众人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部笼罩,除了学校里的建筑,他们竟然看不见其他东西,这感觉就像……就像这座校园被世界隔离了。 “这个季节有雾吗?”戚玥声音发抖的询问身边人,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难道是工业污染?”祝妍殊出于理科生的角度给出解释。“可能是附近的化工厂排放的废气。” “只是雾气而已,穿过去就没事了。”白练勉强笑了笑,所有人中只有他知道朝安是怎么死的,所以他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 听了白练的话,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这雾气有毒。”司暮的声音突兀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惊,目光转向司暮。 “你怎么知道?” “看地上的蚂蚁。” 众人站立的地方是一颗大树下,有了树叶的遮挡,勉强还有一块干地,一群蚂蚁正在搬家,当它们进入雾气笼罩的地方时,蚂蚁就不动了,此时边界处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几百只蚂蚁。 “蚂蚁体型这么小,稍微有点毒都会死掉,人应该——”白练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鸽子就从天空坠落,摔在众人面前,鸽子的眼睛圆睁着正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一行血泪缓缓从它眼睛里流出来。 “啊——”胆子最小的戚玥尖叫一声,连忙后退数步,如果不是王楠楠扶住她,她估计要摔在地上。 “看来我们走不掉了。”司暮转头就往学校里走,既然暂时没办法叫来警察,他就要去安置朝安的尸身,不能让朝安一直暴露在大雨里。 其他人见到司暮的动作后也跟着往回走,见到鸽子的惨状后,没有人再说要进入雾气笼罩区域的话。 司暮回到了分测中心,弯腰抱起朝安的身体,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滴落,他却好似没感觉到一般,抱着朝安进入分测中心的大厅,司暮将朝安的身体放在一块干燥的地面上,将那件朝安落下的厚外套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后,司暮在朝安的身边蹲下,看着他圆睁的眼睛,心里的悲伤一阵强过一阵,他合上朝安的眼睛,又用纸巾擦掉朝安脸颊上滴落的雨水,然后开始看着朝安发呆。 “你打电话说要见我,我真的很高兴,你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找过我了。” “我以前跟你说周博擎不是好东西,你不相信,还冲我发脾气,今天看到你变了,以为你终于想明白了。” “出任务的时候见到一只白玉雕的兔子挂坠,觉得像你就买了下来,原本想晚上再给你……”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7点,属性‘悲伤’。 司暮平日里沉默寡言,此时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朝安一身红衣漂浮在他的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他本以为自己的死只是走个程序,没想到会有人这般为他难过。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柠檬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这不是神仙爱情,应该是人鬼情未了。 「宝宝还只是宝宝啊」主播快收了这个男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冷酷军官萌鬼夫》《死鬼再爱我一次》《我和我的死鬼丈夫》……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莫名带感是怎么回事?给大佬递笔。 「咕咕咕咕」这真的是恐怖直播吗?为什么我只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 朝安无语的看着这些弹幕,好好的气氛愣是被他们搞没了。 许久之后,司暮起身,望着外面的雨幕幽幽开了口“既然你都死了,那个伤你心的人凭什么还活着……” 朝安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味,思索片刻后反应过来,司暮这是准备抢他工作啊摔! 朝安很想现个身告诉司暮大哥不用这样,但司暮已经走进了雨里,他去的方向正好是众人躲雨的地方。 此时剩下的人都站在主楼的一楼大厅里,几个女生抱着手臂,身体不住的颤抖。 “衣服都打湿了,快要冷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我们。” “教室里有木制桌椅,应该可以拆了烤火,谁带了打火机?” “司暮有,司暮人呢?” “他应该快回来了,快看,他回来了。” 司暮走进主楼,发现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怎么?” “司暮,能不能借一下打火机?”因为之前司暮留给众人的印象太可怕,这会儿跟他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司暮将打火机扔给王楠楠,几人选择了二楼一间教室,女生从教师办公室找到一沓落满灰的报纸和作业本用作引火,男生拆了几张腐朽的座椅板凳当作木柴。 王楠楠点了几次火,搞的灰头土脸的也没有把火引燃,司暮让她去休息,接过来后不到十分钟火堆就燃了起来。 女生欢呼了一声,连忙蹲在火堆旁烤火,衣服全部被雨水打湿了,被风一吹变得冰凉,她们冻了这么久真的快冻死了。 待到身体暖和一些后,几人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他们原本想着逛完校园就去吃午饭,基本没怎么带吃的,这会儿早就饿了,司暮将身上带的食物和水分给其他人,几人填饱了肚子,又有了栖身之所,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之前王楠楠还取笑司暮带一堆东西是要去露营,现在觉得司暮简直是救星。 窗外大雨还在下,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司暮站在窗边,看着被大雨冲刷的校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王楠楠有气无力的问道。 “至少得等雨停了,到时才有办法求救。”祝妍殊小声回答,三个女生中她是最镇定的,这也和她的经历有关,她父母早亡,是奶奶带大的,在同龄人还在玩乐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为奶奶分担生活压力了,这些经历造就了她早熟的性格。 “那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在这里过夜?”戚玥怯怯的询问。 众人都沉默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果然,大雨一直持续到傍晚,当外面最后一丝亮光也消散,众人期望有人来救他们的想法彻底落空。 第6章 新源大学(六)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边,都有些泄气,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了,但像这样被困在荒郊野外的经历还是让他们惶恐不安,尤其是他们的伙伴之一刚刚在这座校园里死去。 沉默了许久后,戚玥扯了扯王楠楠的衣袖,小声的开了口“我想去厕所。” 在恐怖片里,这样大晚上一个人去厕所的基本上就是领盒饭的节奏,几人也想到一个人行动不安全,王楠楠和祝妍殊决定陪戚玥一起去,三个男生因为不方便被留在教室里,反正这间教室距离厕所很近,出了问题也能立刻反应。 三个女生起身离开了教室,能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远去,司暮扒拉了一下火堆,又往上面加了三根凳子腿,白练看着火光映照下司暮冷硬的脸颊,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说到“司暮,朝安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挺伤心的,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司暮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当作没听见,白练自讨没趣,也不再开口,这时候女生厕所的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三人听出这是戚玥的声音,皆脸色大变,纷纷起身跑了出去。 厕所外面,祝妍殊和王楠楠同样听到了尖叫声,立刻冲了进去,只见狭窄的卫生间里戚玥抱头蹲在地上,嘴里不断尖叫着“镜子里有鬼,镜子里有鬼。” “戚玥,你怎么了?”王楠楠伸手想把戚玥扶起来,戚玥立刻挣扎起来,指甲在王楠楠手臂上抓出三条血痕。“有鬼!镜子里有鬼,都走开!” 王楠楠一把抱住戚玥,手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到“没事了,你别怕,你睁开眼看看,我是王楠楠啊。” “楠楠?” “对,是我。” 戚玥看清楚面前的王楠楠,一下抱紧王楠楠的腰,埋头大哭起来。“呜呜呜,吓死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6点,属性‘恐惧’。 司暮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戚玥的样子后就招呼王楠楠先带她回教室,其他的事等她情绪稳定再说。 在众人离开卫生间后,朝安一身红衣从镜子里飘了出来,鲜血从他的衣角滴落,滴答……滴答……水池,洗手台,地板上都留下了血迹。 朝安的身后用红线束着一个浑身漆黑的影子,被朝安的眼神一扫,影子止不住的簌簌发抖,朝安周身的凶厉气息让同为鬼物的它都畏惧,可见朝安死时怨气之大。 眼看影子快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朝安终于松开了束缚它的红线,轻启薄唇说到“同学,你这是在抢我工作啊……” 朝安的声音空灵而柔和,影子听了之后不仅不松口气反而抖的更凶了,它怎么会想到自己只是吓了一下那个小姑娘就招来这么一尊凶神,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它有肠子的话。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佬你放过我吧……” “行了,大家都是同类,别说我欺负你,回去吧。” “多谢大佬,大佬再见。” 影子快速窜进镜子里消失不见,朝安看向漆黑空荡的楼道,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笑容。 “时间还早呢,珍惜现在的平静时光吧……” 玩游戏都有一个新人保护时间,朝安不喜欢一开始就大杀特杀,还是要照顾一下玩家的游戏体验,而且给逃生者一段适应时间,往往能收获意外的惊喜。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从来都不是鬼。 教室里,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众人的脸,平日里熟悉的面容,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变得陌生。 祝妍殊拿着司暮的碘伏棉签给王楠楠手臂上的抓痕消毒,抓痕挺深的,王楠楠没喊疼,还在不断安慰戚玥。 “戚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白练实在忍不住开了口,所有人中最心慌的就是他了。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偏偏他现在就亏心的很。 戚玥脸色苍白,靠在王楠楠的身边,经过这么一会儿的休息,她总算平复下来,虽然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却已经能正常的交流了。 “我,我看到镜子里的‘我’对着镜子笑,那笑容我无法形容,但我确定那不是我。”顿了一下,戚玥无意识拽紧手指继续说到“在我看到‘它’的时候,它的样子发生了变化,从额头开始,皮肤一点点腐烂变黑,就像,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我看到自己的皮肤被火烧的寸寸溃烂,一个又一个的脓包鼓起来,破裂,鼓起来,破裂……脓水流出来,像个剥了皮的剥了皮的”戚玥的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字句吐出来,王楠楠看到她这样连忙抱住她,不断轻抚她后背。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那都是噩梦,你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真的醒了就没事了吗?”戚玥望着王楠楠,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追问。 “是的,你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快睡吧。” “嗯” 戚玥疲倦的闭上了眼,很快睡了过去,即便是睡梦中她也蜷缩着身体,王楠楠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手指温柔的梳理好她的长发。 其他人皆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被困在一个地方,首先被击溃的往往不是人的□□,而是人的精神,现在的戚玥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再多一点压力都会让她崩断。 “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否则戚玥会撑不住。”王楠楠轻轻开了口,此时的她没有了平时的大大咧咧,表情十分平静,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压抑。 “明天雨应该就停了,我们一边找出路,一边想办法向外面求救,没事的,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祝妍殊回答到,不管怎么样,众人都需要希望。 白练和周博擎也都说了一些打气的话,司暮没有开口,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这么晚了还是不要独自——” “木柴不够了。” 白练劝说的话一下就卡在嗓子里,这么冷的夜晚没有火取暖他们根本没办法入睡,可让他和周博擎去冒险他又不愿意,所以干脆闭了嘴。 司暮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王楠楠抱着戚玥睡了过去,祝妍殊也找了个地方休息,白练检查了一圈门窗后就走到周博擎身边坐下,此时两人都没心思交流,各自心里想着事。 过了一会儿司暮抱了木柴回来,往火堆上加了些后火烧的更旺了,温暖的火苗给人安全感,奔波了一天的众人接二连三陷入梦乡。 这是他们在新源大学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风平浪静,只有杂乱的雨声混杂着火星爆开的声音响了一整晚。 ……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司暮睁开眼,首先望向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却是没有再下雨了。 “太好了,雨停了,我们能出去了。”白练的声音叫醒了众人,发现这一点的周博擎和祝妍殊都露出放松的笑容,只有王楠楠脸色大变的将手背贴在戚玥额头上。 “糟了,戚玥她发烧了。” 闻言,众人立刻围在了王楠楠身边,果然看到戚玥脸色潮红,昏睡不醒。 “司暮,你有没有带退烧药?” “有感冒药。” 司暮将一板药递给王楠楠,王楠楠抠出两颗药片,合着水喂给戚玥,戚玥昏迷着,怎么也没办法把药咽进去,王楠楠急的眼睛都红了,最后是司暮将药碾碎了,混进水里,才让戚玥喝下去。 喂了药后,众人搬来两张桌子让戚玥躺着,司暮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贡献了出来盖在戚玥身上,剩下的人才聚集到一起商量对策,戚玥的情况使得他们离开的想法更迫切。 “戚玥生病了需要人照顾,王楠楠留下来照顾她,剩下的人分开去寻找离开的办法。” “全部分开是不是太危险了?而且祝妍殊是女生。” “那就两两一组吧,祝妍殊跟司暮一起,如果想到办法求救也一起做了,中午的时候回主楼集合。” “可以。” 然后四个人就离开了,周博擎和白练一个方向,司暮和祝妍殊走另一个方向,王楠楠则和生病的戚玥留在教室里。 几个小时后,一行人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探查的结果很不理想。 “整座学校都被白雾封了,一点缝隙都没有。”白练率先开了口。 “而且白雾的浓度加深了,站在边缘处连一米都看不到,毒性也加重了。”为了试出这一点,祝妍殊扳断一根树枝伸进雾气,很快拿出来数枝完全枯黄了,她从未听过这么诡异的毒。 “雾气在朝着学校蔓延,只要几天,整座学校就会被淹没。” 司暮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这岂不是告诉他们连等待救援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 这下连周博擎都坐不住了,他原本想着自己好歹是周家的大少爷,一旦失踪,就算他不求救也会有人来找他,可那需要时间,要是连等待救援的时间都没了,他岂不是要把命搭在这里? 朝安已经死了,卖掉朝安股份的事不会有人知道,朝家不会找他麻烦,而他依靠那笔资金弥补了公司亏空,还辅助公司走上正轨,可以说他继承人的位置已经稳了,只要离开这里,就有美好的生活等着他,这种情况下,周博擎怎么甘心去死? 下午时候,众人尝试了各种向外界求救的办法,在空地上写“s”,在纸条上绑上石头扔出去,放火烧树等等,全部一无所获。 终于傍晚来临,众人再次垂头丧气聚集在一起,司暮带的食物虽然多,却不够五个人分,今晚吃的就是最后一点,往后要是找不到吃的,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戚玥还没醒,高烧不退,王楠楠后来又喂了药,但没起作用,对死亡的恐惧萦绕在众人心底,谁也没心情说话。 这是他们在新源大学度过的第二晚,昨天死的是朝安,而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第7章 新源大学(七) 在众人准备休息的时候,司暮离开了教室,现在大家自顾不暇,也没人管他去哪里,反正他一向独来独往,除了朝安,哦,朝安不是人。 朝安飘在司暮身后,看着他往分测中心走去,又爬了二十楼来到天台上,四周一片漆黑,司暮拿着手机电筒走到朝安坠落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 既然没办法离开,那他就要找出朝安坠亡的真相。 地面很平整,排除走路不稳摔落的可能,栏杆上的锈迹完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排除朝安和人争执的可能,如果不是自杀,对方一定是趁着朝安不注意的时候动的手,那么当时接近朝安的白练嫌疑最大,但是司暮始终想不明白,朝安为什么要自己走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许久之后,一无所获的司暮颓然的靠着墙蹲坐下来,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发呆,朝安在他的身边坐下,同样静默无言的望着天空。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在你眼前,你却看不见。 「三年二班小可爱」妈妈问我为什么哭着看恐怖直播,我说都怪男人的爱情太感人。 「菊花向阳开」话说主播能不能附身啥的?去跟司暮小哥y一下。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扬正气,树新风,和谐社会,你我共建。 「咕咕咕咕」不要问为什么又是我,问就是作哔——懒得取名字。 公告「菊花向阳开」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11。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12。 公告「你不要过来啊」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13。 半夜时分,熟睡的祝妍殊听到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立马惊醒了过来,她睡眠一向很浅,尤其是在外面睡的时候,借着教室中央的火堆,祝妍殊看到白练和周博擎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而王楠楠和戚玥熟睡着对此一无所知。 这么晚了,这两个人要去哪里? 怀着疑惑的想法,祝妍殊悄悄跟着两人,看着两人走到了楼梯口,白练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博擎一脸怒容,然后周博擎一巴掌扇在了白练脸上,白练捂着脸颊满脸委屈。 祝妍殊心里一惊,周博擎不是朝安的未婚夫吗?现在跟白练是什么情况?而且看两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普通同学吵架啊…… 祝妍殊放轻脚步靠近两人,躲在了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柱子后面,耳朵里断断续续听见两人说话声。 “逃不出去……搞的鬼……一百万……给脸不要脸……” “是你……勾引……贱人……我的钱……得寸进尺……” 什么嘛,乱七八糟的,这样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啊,祝妍殊心里嘀咕了一声,冒着被发现的可能继续靠近楼梯口。 附近已经没有可以供躲藏的地方,祝妍殊只能将身体贴近墙壁,尽可能避免被看到,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她听清楚两人说的话。 “……你别忘了,朝安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一旦朝家知道你卖掉朝安股份的事,你这大少爷也做到头了。”先前周博擎的一番羞辱终于让白练爆发了,如果不是因为周博擎是周家的继承人,他凭什么要跟这样一个蠢货虚与委蛇。 周博擎脸色大变,他自认为这件事自己隐藏的很好,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话一出口周博擎就开始懊恼,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而且白练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知道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有证据,朝安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你打开了他书房的密码箱把股权凭证偷了出去,否则凭他给你的那些钱怎么够支撑你填补那么大的窟窿?只有朝安死了,你才可以把这些事全推到他头上,即便是朝家也无法追究你。” 周博擎听到白练轻松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气急反笑“你早知道这件事还是帮我除掉了朝安,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那一百万办事费吧?” 白练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说到“我要跟你结婚。” “什么?这不可能,你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嫁进周家。”周博擎毫不犹豫拒绝,白练长得好又聪明,他可以让对方成为他的情人,却不可能娶一个对自己毫无助力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跟朝安订婚的缘故。 朝安虽然身体不好,但他是朝家唯一的继承人,无论是资金还是人脉都能给周博擎巨大的帮助,如果不是股份的事压不住了,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除掉朝安,至少应该等他吞掉朝家之后。 白练笑了笑,恢复了平时和善模样“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我只需要等着你的求婚就好了,你应该不想看到那些证据落到朝家人手里吧。” “你——”周博擎抬手又想打白练,这一次白练躲开了,周博擎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撕碎这个贱人的冲动,恶狠狠的开了口“好,我答应你,等出去我就跟你求婚,现在让你的人收手吧。” “收手?什么收手?”白练懵了,不明白周博擎怎么说起这个。 “你让人把我困在学校里不就是想待价而沽吗?现在你做到了,还不让人把信号屏蔽器撤掉?” “你,你觉得这些是我做的?”白练简直想撬开周博擎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稻草,他是觉得自己脸多大才能让这么多人陪他演戏,而且自己要是有这本事还嫁给周博擎干啥?关爱智障吗? “不是我做的,你想多了,我现在比谁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要是被司暮知道朝安是我推下去的,我就死定了。” 周博擎心里的期待落空,白练已经这么说了,看来真不是他做的,要离开这里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此时,暗处的祝妍殊已经震惊的瞪大了眼,她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好奇就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不行,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祝妍殊正准备离开,白练不经意回头,看到了地上的一块影子,脸色立刻变了。 “什么人?!” 祝妍殊拔腿就跑,但她没有周博擎动作快,周博擎作为继承人是练过的,对付一个女生绰绰有余,祝妍殊才跑出没两步就被周博擎抓住了,看清周博擎眼底的冰冷,祝妍殊心里发寒。 “救——”声音还未出口就被周博擎捂住了嘴,随后周博擎一个肘击敲击在祝妍殊的后颈上,将祝妍殊击晕了过去。 白练走上来,看到地上倒着的祝妍殊,脸色不太好看。 “我们的事被她知道了,现在怎么处理她?” 周博擎眼神一厉,冷冷说到“杀了。”他已经受够了被人威胁,祝妍殊要怪就怪自己知道的太多吧。 白练心里一惊,动了动嘴唇却没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而且没人看到,他们只要伪装成意外死亡就不会被发现。 周博擎拖着祝妍殊来到荷花池边,将祝妍殊的头按进水里,祝妍殊在窒息中醒了过来,立刻挣扎起来,但周博擎按着她的头不让她起来。 “呜…呜……咳咳……” 祝妍殊不知道自己呛进去多少水,口鼻钻进了滑腻的水藻,又难受又恶心,但这都比不上窒息带来的痛苦,大脑缺氧使得她的意识变得微弱,渐渐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祝妍殊最后的印象是冰冷的水和按在头上那只强硬的男人的手,是他,生生将她溺死在这里,在这冰冷的水里,孤独的一个人……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6点,属性‘绝望’。 过了许久之后,周博擎将祝妍殊拽了起来,探了探鼻息,没气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周博擎抱起祝妍殊的尸体扔进水里,伪装成失足落水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周博擎转头看着白练,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又刚杀了人,已经激起了他的凶性,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如将白练一起除掉。 白练连忙退后一步,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周博擎,但也不能露怯,否则他谋划的一切都没了。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暴露后谁都逃不了,我不会主动出卖你,但要是我没能活着离开这里,我找的人会立刻把证据发到朝家人手里,包括你给我一百万让我除掉朝安的事,所以,冷静点,你不会想跟我玉石俱焚的,跟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白练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周博擎,是啊,让他给白练陪葬他自己都觉得亏的慌,而且不止白练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也有白练的,只要白练不想去坐牢,就不会公开那些事,出去后他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周博擎收敛了杀意,白练担心出来太久被其他人发现,两人很快回到了教室,在两人离开后,平静的水面荡漾涟漪,随后一具全身被泡肿的女尸浮了出来。 朝安依靠在树干上,嘴角含笑看着那披头散发,脸皮苍白的水鬼从荷花池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朝着教室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真是一出好戏啊……”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从来都不是鬼,而是人心。 第8章 新源大学(八) 第三日一早,王楠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祝妍殊和司暮都不在,立刻有些担心。 “你们知道祝妍殊和司暮去哪里了吗?” “可能是去厕所了吧。”白练不确定的回答。“哦,司暮回来了。” 司暮推门走进来,带着一身深秋的寒露,他眼眶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显示他昨夜睡的并不好。 “司暮,你看到祝妍殊了吗?” “没。” “她一个人能去哪里?我们还是找找吧。”王楠楠暂时安置好戚玥,和众人一起走出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踩到一滩水。“地上怎么会这么多水?昨晚上下雨了吗?可为什么其他地方是干的?” 水迹从教室门口一直延伸到远处,王楠楠沿着水迹走,很快来到了主楼前的荷花池边,“这是荷花池里的水?”王楠楠正觉得奇怪,就看到了枯败的荷花池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那不会是祝妍殊吧?”王楠楠声音发颤,她隔的远,加上天气阴沉沉的,可见度低,没看清人影的具体情况,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司暮去附近找了一根快要朽掉的长竹竿,又用刀削了一个弯钩绑在竹竿顶端,勾住人影的衣服,将其勾到岸边来。 “呕——”看清人影的模样,王楠楠立刻惊叫了一声,随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跑到一边开始呕吐。 只见躺在岸边的尸体已经泡肿,面容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外翻,舌尖伸出,整具尸体呈现出可怕的巨人观形象来,伴随着阵阵**恶臭味传出。 白练和周博擎同样接受不能,避的远远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疑不定。白练昨晚是亲眼看到周博擎将祝妍殊的尸体扔进水里,扔之前还好好的,谁知道再捞上来会这般可怕。 一般情况下,深秋季节出现巨人观在七天以后,可祝妍殊昨夜才失踪,就算溺水而亡,怎么会这么快变成这样? “这真,真的是祝妍殊吗?她怎么会落水,而且变成这样?呕——”王楠楠又吐了,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这样的尸体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应该是。”尸体是司暮捞上来的,他看的最清楚,虽然面容已经肿大,但还是依稀能辨认出祝妍殊的模样,只是再也和漂亮扯不上丝毫关系,而且尸体上穿的衣服正是祝妍殊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要先知道祝妍殊是怎么死的。” “意外吧,天气那么黑,踩滑了落水之类的。”白练给了一个看似最符合逻辑的猜测。 “这里水深不过15米,祝妍殊身高1米7,不可能淹死。”司暮淡淡的回答。 “而且祝妍殊她为什么要大晚上跑到这里来?”王楠楠也不相信祝妍殊是淹死的。 “当然是幽会啊,两个人晚上都不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谁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周博擎此话一出,现场立刻变得□□味十足。 司暮锐利的目光看向周博擎,“背地里做了什么的是你才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祝妍殊的关系?以前没拆穿你,只是不想朝安难过而已。” 周博擎心里一突,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翻过去了,没想到竟然会被司暮得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需要我详细说说吗?”朝安已经死了,司暮不介意戳穿周博擎的真面目。“五年前,你雇人制造一起车祸事故,苦主正好是祝妍殊——” “司暮,你少血口喷人!”司暮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博擎打断。 “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博擎不说话了,他怕司暮说出更多的事。 白练疑惑的看了看周博擎,难道周博擎和祝妍殊真的有关系?这事他完全不知道,不过考虑到周博擎堪忧的人品,接受起来也不是很难。 其实司暮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朝安,那个时候朝安正上大二,刚和周博擎交往一个月,出于保护朝安的心理,司暮让人查了周博擎,一查就查到周博擎在和朝安交往前竟然包养过同班的祝妍殊一段时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祝妍殊相依为命的奶奶在她大一的时候出了车祸,需要大笔的手术费,走投无路的祝妍殊找到了当时班上最高调的富二代周博擎,希望向周博擎借一笔钱,周博擎趁火打劫提出要包养祝妍殊,祝妍殊不得不答应,之后从周博擎那里拿到的钱全部投进了手术,但祝妍殊的奶奶最后还是离世了。 因为很快祝妍殊就中断了和周博擎的关系,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司暮也是借用一些特别的渠道才查到。 除此之外,司暮还查到一些更深的东西,比如害祝妍殊奶奶出车祸的司机其实是周博擎雇的,为的是让漂亮又高傲的祝妍殊屈服,最后他如愿以偿,而祝妍殊却永远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估计祝妍殊到死都不知道周博擎才是害死她奶奶的真正凶手。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周博擎的为人有多卑劣,这也是司暮当初坚决反对朝安和周博擎交往的原因,但未经世事的朝安已经被花丛老手周博擎迷住了,他说什么都不听,还跟他闹了一段时间脾气,司暮不得不放弃劝说朝安,转而盯着周博擎,这监视一直持续到司暮去参军,也许是顾及朝家的存在,周博擎始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司暮不知道,就在他离开这短短一年之内,周博擎就和白练勾搭成奸,不仅谋夺朝安的钱财,还害死了朝安的命。 “好了,好了,这种关头就不要吵架了,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不然大家都要完蛋。”王楠楠不想管这些是是非非,也不想探究祝妍殊为什么死,戚玥今天依旧没醒,王楠楠很担心她,她已经没办法守着戚玥了,离不开这里戚玥必死无疑,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找出路。 一行人很快走了,祝妍殊的尸体被留在了原地,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朝安从树下现出身形,望着司暮的背影啧啧称奇。 “你们说原主得多瞎才能看上周博擎这货,而对司暮熟视无睹?” 「夹心奶糖」我突然感觉司暮对主播不是爱情,如果是爱怎么会让主播和别人在一起? 「菊花向阳开」万一司暮小哥博爱呢? 「大风车吱遛遛」你以为人人都给周渣男一样啊,一个班七个人,三个都跟他有关系。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兄弟情?字面意思上那种。 朝安研究了一会儿弹幕,发现她们说的没错,司暮这货没准对原主真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兄弟情,朝安一下松了口气。 被困学校的第三天,依旧一无所获,众人开始感觉到饥饿,返回教室的时候,王楠楠发现戚玥醒了,一个人抱膝坐在教室里,双眼无神的望着前面。 “太好了,玥玥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王楠楠摸了摸戚玥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她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这估计是今天发生的唯一一件好事。 戚玥对王楠楠笑了笑,语调温柔“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样说,我们是朋友嘛,照顾你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带你出去的。” 戚玥点了点头,目光一一扫向众人,轻轻问了一句“祝妍殊呢?” 王楠楠没回答,她怕刺激到戚玥,戚玥却若无其事的说到“她死了对吗?我都看到了……”说话时,戚玥的目光移向教室门口,那里站着一个浑身滴水的女人,长发遮盖了她的面容,但戚玥认出了她的衣服,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所以教室门前才会有那么大一滩水。 王楠楠以为戚玥说的是今天早上他们找到尸体的事,并没有多想,只是安抚了戚玥几句,让她多多休息,养好精神,戚玥没说话,依旧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像是在发呆。 王楠楠觉得戚玥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但戚玥身上的温度确实降下来了,面色红润,逻辑清晰,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她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问题就以为自己想多了,这两天她确实有些神经紧绷。 天黑了,万籁俱寂。 周博擎烟瘾犯了,他摸遍全身口袋,发现只剩一根烟了,当即有些烦躁,叼着烟一个人去了走廊上。 香烟吸进肺里,放松的感觉从大脑神经升腾而起,周博擎忽然想起了朝安,朝安乖巧又懂事,对他一心一意,没有白练那么多小心思,死了真是可惜了,到这时他才发现朝安的好来。 周博擎趴在栏杆上任凭思绪飘远,一滴水滴在了他的后颈上,他疑惑的看了看天花板,换了一个地方站,过了一会儿又一滴水滴在在他后颈上,周博擎伸手往后摸,没摸到后颈皮肤,而是摸到一张冰凉浮肿的面庞。 “艹——什么东西!” 周博擎回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难道是他的错觉?那触感未免太真实了。 正在周博擎惊疑不定之时,余光瞥到一个红色身影站在走廊另一端,他眨了一下眼,那身影就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走廊中央,周博擎又眨了一下眼,那身影又消失了,下一秒,那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是在找我吗?”朝安微笑着说到,周博擎瞳孔猛的一缩。 “朝,朝安!”周博擎连忙后退几步,惊恐的看着浑身淌血的红衣少年。“你,你是人是鬼?!” “你这么怕我,看来不是在找我了,难道是找她?” 朝安指着周博擎的背后,周博擎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他背上,两人脸对着脸,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女人身上的水滴落在他脖子上,滑进衣领,打湿了整个后背。 “啊!!!!!”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3点,属性‘恐惧’。 第9章 新源大学(九) “滚开!给我滚开!” 周博擎慌乱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摆脱祝妍殊的鬼魂,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祝妍殊的鬼魂已经消失了,周博擎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走廊。 朝安没有去追,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祝妍殊身上,周博擎离开后,祝妍殊就恢复了呆呆的模样,新生的普通鬼都是没有意识的,它们会本能的游走在记忆最深刻的人身边,不会主动攻击,只有等它们吸收够了负面情绪,才会开始伤人。 别看祝妍殊的鬼魂现在外表看起来恐怖,实际杀伤力非常有限,阳气盛一点都能将她打散,就像刚才的周博擎那样。 朝安是其中的例外,他签约直播系统前只是个普通人,死于先天心脏病,虽然只活了二十年,但他生活富足,被周围人宠的如珠如宝,没人好怨的,谁知道一死就变成了厉鬼,还是lv10的boss级厉鬼。 祝妍殊这样被人活活溺死的顶多lv3,他却是lv10,朝安一度以为系统搞错了,在他问过系统后,系统给出的解释是他天生阴魂体,能自主吸收周围的负面情绪,没能活过二十岁就是因为阴气太重,死了之后立刻晋升厉鬼。 好吧,反正能继续活下去也不错,管他是人是鬼,朝安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厉鬼主播这项工作。 现在朝安决定做点事增加直播观赏性,他走到祝妍殊面前,轻声开了口“想知道你奶奶死亡真相吗?去找周博擎吧,他会告诉你答案……” 祝妍殊的魂体波动了一下,随后缓缓朝着周博擎离开的地方走去,她走的很慢,沿途滴落一地的水,还夹杂着一些发臭的海藻。 …… “有鬼!有鬼!朝安变成鬼了,我都看到了,还有祝妍殊,她也是鬼!”周博擎一下推开教室的门,疯狂大喊大叫。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博擎,你是不是太紧张产生幻觉了?“白练迟疑的开了口,他还没见过周博擎这么失态的模样。 “真的有鬼,朝安是鬼,他满身都是血,出现在我的面前。”周博擎现在想到当时的场景还头皮发麻,他坚持二十多年的唯物世界观轰然崩塌。 “你说你见到了朝安?”司暮只抓住了这一个重点。 “可是朝安不是死了吗?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王楠楠说话时想起了祝妍殊诡异的尸体,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博擎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怎么办?”白练显然也想到了祝妍殊的尸体,脸色立马就白了,人变成鬼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报仇吗?他可没忘记朝安是怎么死的。 “能怎么办?我们根本逃不掉啊。”王楠楠抱紧戚玥的身体,整个人快抓狂了,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一件件的事,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不对,戚玥不是最怕鬼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王楠楠诧异的低下头,发现戚玥直勾勾的盯着周博擎,准确说是盯着周博擎背后的教室门。 “玥玥,你在看什么?” “她来了……” “谁来了?” 王楠楠的话刚问出口,教室中央的火堆就晃动了几下,众人顿时觉得教室里的温度下降了几个度。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水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响起,白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额头上,他伸手摸了摸,是水。 “下雨了吗?” “不,不是雨……” 王楠楠表情惊恐的看着某个方向,白练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发现所有墙面都开始往下淌水,将一整面墙都打湿,水流蜿蜒流到白练的脚下,汇聚成一个小水洼,当白练将目光集中在水洼上时,一只苍白的手突兀的从水洼中伸出来,一把抓住白练的脚踝。 “啊!!!” 白练惊叫一声立刻往后退去,却被扯的摔倒在地上,那手死死的抓着白练的脚,将白练一点点往水洼里拖去,白练有预感进入那水洼会发生极其恐怖的事,他手脚并用朝外爬,一边爬还一边大叫“救我,快救我!” 关键时候王楠楠冲过来,抓住白练的手臂,将白练朝后拖去,很快拖出了水洼所在范围,那苍白的手一下缩了回去,但危机并没有结束。 越来越多的水从墙面淌进教室,淹没了地上的火堆,教室里变的一片漆黑,白练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白光刚照到周博擎身上白练就打了一个哆嗦。 “你,你背后……” 面容苍白浮肿的女鬼倒吊在天花板上,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缠绕住周博擎的脖子,冰凉的水从它身上渗出来,将周博擎的脸淋湿,周博擎却连抬手擦一下都不敢。 “我……奶奶是……怎么死的……”含糊的声音从女鬼嘴里传出,没有人回答它。 “奶奶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祝妍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刺的人耳膜发疼,缠绕在周博擎脖子上的头发不断收紧,周博擎被勒的双眼翻白,沙哑着嗓子开了口“救我啊,你们愣着做什么!” 司暮看到这一幕,忽然冷冷的开了口“你奶奶是周博擎雇人撞的,他就是害死你奶奶的真凶。” 此话一出,周博擎立刻瞪住司暮,那眼神恨不得掐死司暮。“司暮,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无怨无仇。” “那你告诉我朝安为什么找你?他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司暮在听到周博擎进来说见到朝安鬼魂的时候就起了疑。 周博擎一滞,“我怎么知道!”随即转向祝妍殊,“你别听他胡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要报仇去找那个撞你奶奶的司机。” “证据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司暮掏出自己的手机,先前他为了省电都是关机状态,重新开机后,司暮点开一个视频,正是周博擎跟那个司机做交易的过程,这是那个司机为了保留证据特地录下来的,后来落到司暮手里,司暮想着或许某天能用上就一直保存着。 “司暮,你非要把我逼上死路才甘心吗!” 司暮冷笑一声,“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到了周大少这里就不行了?” “你——我可是朝安的未婚夫啊,你舍得让朝安难过吗?” “朝安已经死了,你害死的。” “……” 司暮将视频放在祝妍殊面前,祝妍殊这时才知道奶奶是因为她而死,而她竟然还跟仇人做交易! 骤然得知真相的祝妍殊怒了,她双目流露血泪,将白衣染红一片片,气息逐渐变强,无数的黑发从水里钻出来朝着周博擎缠绕而去,将周博擎裹成一个黑茧。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8点,属性‘愤怒’。 “走!” 司暮趁机拉开教室门跑了出去,王楠楠等人跟在他后面,铁门在他们背后轰然合上,将教室里和教室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直到跑出了主楼,司暮才放慢脚步,王楠楠等人都被刚才发生的事搞懵了,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平复呼吸后,王楠楠走到司暮身边,惴惴不安的开了口“司暮,朝安的死真的跟周博擎有关?还有祝妍殊也是?” 司暮没说话,眼神看了白练一眼,把白练看的心里发毛,随后自顾自朝某个方向走去。 王楠楠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合适,这时候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于是她决定换个问题“司暮,现在我们去哪里?”主楼是回不去了,他们又逃不掉,不管怎么看都前途堪忧。 “我要去见朝安。” “去分测中心?去了就能见到?” “不知道。” “你不害怕吗?万一朝安要是认不出你来……” “……” 要说谁最不想去见朝安,非白练莫属,但他不敢开口,怕司暮看出端倪,周博擎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他可不敢刺激周博擎,而且在一座闹鬼的学校里,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也需要勇气,他现在只寄希望于朝安六亲不认,到时他有四分之一的几率活命。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分测中心,司暮走进大厅,来到当初安置朝安尸体的地方,等到看清朝安的模样,所有人都相信周博擎说的话了,朝安确实变成鬼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朝安的尸体还完好无损,不仅没有丝毫腐烂,连尸斑都没出现,这种情况除了闹鬼王楠楠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司暮看着朝安苍□□致的面容,眼底划过一丝悲伤之色。“你既然能去见周博擎,为什么不出来见见我呢?” 正站在司暮面前的朝安“……” 大兄弟不是我不想见你啊,但我怕你抢我工作啊,我要是说了是谁杀的我,你帮我报仇怎么办?到时我还直播什么?直播犯罪吗?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现在真的搞不明白司暮对主播到底是什么感情了,如果是为弟弟真的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咕咕咕咕」卷毛你太小看弟控这种属性了~ 「青城山下白素贞」话说周博擎是领便当了吗?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主播能不能换个片场,我想看那边。 「夹心软糖」相信主播,主播来这里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小声哔哔绝对不是为了司暮小哥哥)。 …… 司暮一直没有等到朝安出现,王楠楠和白练实在冻的不行了,纷纷劝司暮离开,她们先前在教室弄了一身水,这会儿只想烤火。 最终几人重新找了一个教室升起了火,众人围绕着火堆坐着,腹中饥肠辘辘,恍惚又想起了刚被困的第一个晚上,他们也是这样坐着,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好温暖……”一直沉默的戚玥望着火堆怔然出神,她眼睛跳动着火苗,露出一抹柔软至极的微笑。“火的温度,好温暖……” 戚玥朝着火堆伸出了手,她的手掌缓缓穿过火焰,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当王楠楠拆掉一张椅子转过身的时候,戚玥半边身体都着火了。 “玥玥!!!” 王楠楠立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给戚玥扑火,司暮和白练也在帮忙,可却怎么也扑不灭,眼看火焰就要蔓延戚玥全身,王楠楠突然一下冲了上去,抱住戚玥滚在地上。 “啊!!!” 火焰没有滚灭,反而蔓延到了王楠楠身上,在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中两人被烧的焦黑,到最后,王楠楠都没有放开戚玥。 等到司暮好不容易打水回来,只看到两人烧的几乎连在一起呈拥抱姿态的尸体。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卧槽! 「菊花向阳开」卧槽!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卧槽! 「三年二班小可爱」谁还记得416寝室,一毛一样有没有!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9点,属性‘痛苦’。 第三天晚上,戚玥和王楠楠死了,死于**。 第10章 新源大学(十) “疯子,你们这群人都是疯子,我他妈怎么跟你们混在一起!”白练看着地上的尸体,气急败坏的骂到,来学校七个人,周博擎生死未卜,现在就剩下他和司暮两个了,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情吗? 司暮一言不发的提起地上的背包朝外走,他不准备在这里停留了,白练同样不想留在这烧死了人的教室,跟在司暮后面出了教室。 一出教室司暮就看到了距离教室门仅三米的白雾,早在两天前司暮就发现这些白雾不断朝着学校内蔓延,现在已经蔓延到分测了,整个学校的活动范围恐怕只剩下分测,图书馆,校务楼这一片区域了。 天边出现一条白线,司暮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天亮了,只是因为厚重的阴云压在学校上空,即便是天亮了可见度也不高。 被困学校的第四天,天气比昨日更阴沉了…… 在司暮两人离开后,朝安的身形从教室中浮现,神情凝重的注视着戚玥和王楠楠的尸体,在他的目光下,一团黑影漂浮在尸体上方,形状不断发生变化,时不时浮现两张痛苦的面孔。 从这黑影上,朝安感觉到了浓郁的怨气,形成之后至少是lv5的鬼物,这已经进入厉鬼的范围。 戚玥和王楠楠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 朝安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厉鬼的形成需要一段时间,他决定先解决另一边的事。周博擎这人坏的很,运气却一向不错,连高级护身符都有,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时间倒退回到昨夜,周博擎被黑发所缚,司暮等人趁机逃走,教室门在司暮等人离开后砰的关紧,周博擎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 冰冷的黑发缠紧他的脖子,将他悬挂在天花板上,一股水藻腐烂后的臭味充斥他的鼻腔,周博擎感觉呼吸困难,他张开嘴努力呼吸,黑发趁机钻进他的嘴里,伴随着一些不知名的水生植物滑进他喉咙,那滑腻恶心的感觉,让周博擎一阵阵的反胃。 原来被溺死在池塘里的感觉是这样的…… 周博擎疯狂的挣扎,越挣扎黑发越多,将他的手脚全部绑缚,就在周博擎快要窒息的时候,他从小佩戴在胸口的玉石忽然变的灼热,女鬼哀嚎了一声,将周博擎震晕了过去。 等到周博擎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水洼里,四周一片昏暗,那些女鬼啊头发啊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周博擎摸了摸胸口的玉佛,东西还在,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是真的,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冻僵的脚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望着天边一丝亮光茫然了片刻,忽然毫无预兆大笑起来。 “司暮,你不是想我死吗?老子命大,老子没死哈哈哈哈!”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博擎现在相信自己就是天命之子,连女鬼都弄不死他,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等着吧,今日之仇,来日——” “来日什么?”司暮从走廊尽头走出来,目光和周博擎碰撞在一起,杀机四溢。“你想杀了我?” 周博擎冷笑一声,“我没那么蠢,反正你都是要死的,我何必自己动手。”周博擎现在有了保命的东西,再也不怕学校里那些鬼啊怪啊,可谓是有恃无恐。“等着吧,你的死期不远了。” 司暮疑惑的看着周博擎,他总觉得今天的周博擎迷之自信,而且对方竟然能从那女鬼的手里活下来,本身就不同寻常。 “你回来是想看我死了没有?” “不,我回来是想问朝安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他自己想死,怪的了谁?” 某种意义上来说,周博擎真相了,但这理由说服不了司暮,司暮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在考虑要不要采取一些极端措施。 就在这时候,走廊里响起“哒……哒……哒……”的声响,就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路,地面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从走廊尽头朝着周博擎延伸。 四周瞬间变的无比寂静,连光线都暗了几分,随着脚步声靠近,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夹杂着怨毒的诅咒,听的人心慌。 周博擎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握住胸口的玉佛,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喊到”你,你别过来,我不怕你,你杀不了我,别过来啊……” 回应他的是一道劲力重重的撞在肚子上,周博擎的身体被撞的摔在栏杆上,将栏杆都撞出来一个缺口,他看不见朝安的鬼魂,不知道朝安是怎么攻击他的,而朝安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他——用踹的。 朝安早就想这么干了,只因为这行为不符合他厉鬼的身份,所以朝安没有现身。 周博擎被踹懵了,不等他回过神来,下一秒朝安就出现在他面前,手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的上半身都悬空在栏杆外,虽然这里只是二楼,摔不死人,但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去的忐忑感还是让人恐惧。 “博擎,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朝安啊。”朝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甚至有点甜腻,就像是正附在人耳边说情话,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记得,记得,朝安,我怎么会忘了你?我最爱的就是你了,快,快放手,有话好好说。”周博擎连忙表忠心,深怕朝安一不留神把他摔下去。 “是吗?那我变成这样,你还记得吗?”话音刚落,朝安的后脑变的血肉模糊,鲜血从里面流出来,混着瓷白色的脑浆,将他柔软的头发浸湿,粘连在一起,就像一碗掺了草莓酱的豆腐脑。“对了,我忘了你看不见,那我换个角度好了。” 还不等周博擎思索怎么换个角度,就看到朝安的头发生180度旋转,从正面对着他变成后脑对着他,那极具冲击性的血腥画面让周博擎脑子空白了一瞬,不仅如此,因为朝安违反人体结构的动作,他脖子上的皮肤被一寸寸绞断,露出红色的筋肉,周博擎甚至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啊!!!”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5点,属性‘恐惧’。 经历过昨晚的事,周博擎本以为自己的心理变的无比强大,但现实教会他做人,他现在只想逃走,离朝安远远的,这根本就是个恶魔! “你不喜欢吗?你果然是骗我的。”朝安的声音变的可怜兮兮的,听在周博擎耳朵里却无异于恶魔低语,他强忍住恐惧说到“没有,我没骗你,你先——” “那就太好了,你还想看看我的肚子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的内脏都移了位,像被洗衣机搅过,你要看看吗?” “呕——”周博擎一想到把肠子啊肝子啊什么的扔进洗衣机里的画面就觉得想吐,他脸色发白,不敢再耽搁,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佛,朝着朝安掐着他脖子的手按去。 灼烧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朝安一下缩回了手,周博擎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朝楼下跑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朝安恢复了正常的模样,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发现指腹焦黑了一块,这护身符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他出现在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必很快就不必为这玩意儿烦恼了。 朝安瞥了司暮一眼,从他出现开始,司暮就一直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刚才一番恶作剧会不会给司暮留下心理阴影。 发现朝安看过来,司暮神色出现变化,立刻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见朝安的身影在他眼前缓缓消散了,司暮跑遍整个走廊都没找到朝安。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见我?”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一直咕咕叫」为什么呢? 「老衲来自远方」为什么呢? 「掀起你的头盖骨」别刷屏了,都听我说,为了爱情。 「三年二班小可爱」司暮好可怜,主播赶紧从了他吧。 当然是为了直播效果啊小可爱们,这又不是苦情剧,演什么人鬼殊途,抱头痛哭…… …… 不到下午三点,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某一时刻,分测楼的方向忽然爆发一股浓郁的怨气,正在追着周博擎玩的朝安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分测楼的方向。 lv5……lv6……lv7……啧啧,果然是一只厉鬼,等等,一只? 此时,分测中心二楼。 一具像是碎肉拼接成的怪物正追逐着司暮,它有四条手臂四条腿,如同蜘蛛一样匍匐前行,露出的皮肤溃烂发红,流着脓水,肚子鼓起很大,有喘息声从肚子的裂缝里传出来,好像里面还藏着另一个怪物,怪物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是那张和戚玥一摸一样的脸颊,此时它的嘴里不断尖啸着 “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没来!!!” 什么来不来的,司暮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了戚玥的鬼魂,他本来是来找朝安的,结果就被追了一路。 明明是往楼下跑的,可司暮每一次下了楼都会回到他原本在的那一层,就像陷进循环里一样,让他只能困在这里。 司暮已经受伤了,他的手臂和后背上都被撕下了一块肉,这是戚玥追上他之后咬下的,真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仇。 而且司暮发现这女鬼的能力很诡异,他感受到的痛苦越多,这鬼就越强,在他受伤之后这鬼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照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第11章 新源大学(十一) 朝安来到分测中心后,看到的就是司暮玩命奔逃,普通人遇到厉鬼根本没办法打,这就不是一个能力体系的,所以跑就完事了,逃跑还有一线生机,对殴只有死路一条。 朝安没想到戚玥的目标竟然是司暮,lv7的厉鬼已经可以触发即死fg了,朝安可不想看到自己的直播顺序被打乱,他决定救下司暮。 想罢,朝安的身体瞬间出现在戚玥面前,手掌张开,鲜血凝成的血丝拦住了戚玥的去路。 “停下来,我们谈谈。” “为什么没来!为什么没来!”戚玥对着朝安怒吼,根本不理会朝安的警告,一下扯断血丝,朝着朝安扑来,张开的血盆大口像是一个黑洞,想要把朝安整个吞进去。 朝安微眯起眼,看这样子是没办法交流了,那他只能选择物理交涉了。 铺天盖地的血丝充斥着整个空间,就像人的血管一样形成一张大网,发出有规律的颤动声,朝安站在这大网中央,衣服上淌着血,他的指甲伸长,锋利的像一把餐刀。戚玥被困在血网中,如同撞入蛛网的飞蛾,它每碰到一根血管,血管就会裂开,鲜血滴落在它身上,那是比硫酸还强的腐蚀性。 戚玥再次感受到临死前那种痛苦,火焰燃烧到她身上,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避那种痛苦,戚玥开始哀嚎,它祈求朝安放过它,朝安没有理会,抬手用指甲撕碎了它的身体,断肢残体散落一地,但很快这些断肢开始拼合,又形成一个和先前差不多的怪物。 朝安不断撕碎戚玥的身体,戚玥不断的重组,只是重组的速度越来越慢,它最后一次重组花了半个小时,这个时候它再没有开始的癫狂,像个没人管的孤儿缩在角落里,望向朝安的目光楚楚可怜。 这座学校有它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出现朝安这个恶魔?!原是她不配,戚玥觉得鬼生好艰难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能” “那好,说说吧,为什么追杀司暮?” “因为他该死!他该死!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嗯?” 在朝安的注视下,戚玥刚冒出来那一点疯狂念头瞬间被掐灭了,它缩了缩脖子,将事情原委一一到来。 以下是戚玥的叙述 我从小就是乖乖女,性格文静,听话懂事,是父母和老师眼里的乖孩子,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所以我在班上的存在感一直不强。 我和司暮的相识源于人生第一次叛逆,大一时候父母离婚了,谁也不要我,我哭着跑出了家,出了一场小车祸,司机跑了,是路过的司暮送我去的医院,趴在他背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温暖 可能司暮自己都不记得这事了,我却记得很清晰,连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虽然他一共只跟我说了三句话 在这里等着,我去办住院手续。 父母电话给我。 已经通知你母亲了,晚饭我给你放在这里。 我一直喜欢他,却不敢说出口,直到大四那年,想到大家就要毕业各奔东西,以后很难再见上了,我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一封情书,托人交给司暮,司暮回复我在校外公园见面,当时我真是高兴坏了,就像追逐火焰的飞蛾终于得偿所愿。 见面那天,我精心打扮,早早等待,可他却没有出现,我一直等到天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很害怕。回家路上,我遇到一群喝醉酒的不良青年,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这件事后,我开始时不时产生幻觉,那些让我崩溃的画面如影随形,只有痛苦能让我获得片刻安宁,于是我用刀刃在手臂上划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某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很可笑是不是?现实往往比故事更荒诞。 我选择在寝室结束自己的生命,用最痛苦的方式,火烧起来的时候,楠楠发现了,她不顾一切想要救我,却陪我一起葬身火海,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害死了深爱我的人。 “如果他没有给我希望,如果那天他出现了,我就不会是这种下场,所以我恨他,恨不得将我所受的痛苦全部报复在他身上,让他也体会我当初的绝望!” 朝安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因爱生恨的故事,司暮作为戚玥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也是她悲剧的缔造者,因此成为戚玥的执念,连死了都忘不掉。难怪戚玥会有这么强的怨气,她身上承载了对司暮的恨和对王楠楠的歉疚,两者堆积在一起,就形成了现在的厉鬼。 朝安想起了自己在416找到的情书残片,原来竟然是给司暮的。 “所以说,司暮收了你的情书,又放了你的鸽子,所以你要杀他?” “是的,这是我存在的理由,希望您不要阻止我。”戚玥被朝安教训一番后明显理智了很多,还知道委婉表达自己的诉求。 朝安端着手肘,用手指敲了敲下巴,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难办了啊 就在朝安纠结的时候,司暮从转角走了出来,先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司暮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根本没见过什么情书。”司暮如此说到,“我也没有约过你见面。” 此话一出,朝安和戚玥都是一愣,随后戚玥就愤怒起来,怒吼道“你撒谎,你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你!” 戚玥的四只脚弯曲,涨大的肚子贴近地面,她像个蜘蛛一样朝着司暮冲了过去,手臂挥舞着,不断有黑红色的肉屑掉下来。 朝安抬手一挥,一张血丝网出现在司暮面前,戚玥撞到上面,立刻哀嚎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帮他!我们才是同类不是吗?” “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你都已经变成鬼了,不在乎这点时间浪费才是。” 戚玥停下脚步,没有再试图靠近司暮,只是那双怨毒的双眼始终盯着司暮,只要给它机会,它一定会立刻将司暮生吞活剥! “在聊这件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王楠楠呢?” “她在这里。”戚玥撩开脑后的长发,露出藏在头发下的另一张脸,那是属于王楠楠的脸。 “朝安,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王楠楠苦笑一声,她似乎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难怪之前戚玥没让她出来。 “你们这是合体了?” “是啊,也算是在死后完成心愿了吧。” 王楠楠的乐观甚至延续到鬼魂身上,她本就是自愿赴死,没什么怨气,会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戚玥,所以神智没受太大影响。 没想到本来一脸怨毒的戚玥在听到王楠楠说这是她的心愿后竟然诡异的脸红了,在认识王楠楠前,她没有朋友,在认识王楠楠后,她整颗心都扑在司暮身上,临死才知道自己也是被爱着的。 “好了,司暮,说说你知道的吧。” “我对于整件事一无所知,没收到过情书,没约戚玥见面。” 眼看戚玥又要气到变蜘蛛,朝安连忙转向戚玥。 “你说你将情书托人转交给司暮,你托的谁?” “班长白练,当时是白练在筹备毕业聚会什么的,我想着他见到司暮的机会多点。” “那司暮约你见面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也是白练告诉我的,他说他把情书给了司暮,然后司暮约我见面。” “也就是说你完全没找司暮确认过,就认定是司暮没去赴约?” 戚玥沉默了,她当时那个性格,怎么好意思去找司暮确认,而且 “白练为什么要骗我?他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我确实没收到情书。”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不是在推卸责任?” “”司暮无奈抚额,他这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要确认这件事很简单啊,去找白练就好了。”朝安如此说到,他实在不想在这里给一人一鬼断是非,他又不是判官。 “他不会承认的。”司暮对于白练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人无利不起早,对自己不利的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实在不承认,我们可以物理交涉嘛,而且不是还有你吗?”朝安对着司暮眨了眨眼,满脑子骚操作。 司暮愣了一下,朝安因为身体缘故,性格比较内敛,对人永远温和有礼,那里露出过这种坏坏的表情,像个小恶魔。即便是之前朝安恫吓周博擎,司暮也当作是他因爱生恨,所以性情大变,没想过他本来就是如此,到这一刻司暮才发现朝安性格确实变了。 朝安和司暮都决定去试探白练,剩下只有戚玥了,戚玥对司暮执念太深,她不相信这是一个骗局,所以仍在犹豫,关键时刻王楠楠开了口“去验证吧玥玥,我觉得司暮不像是会爽约的人。” 连王楠楠都这么说,戚玥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同意呗。 「老衲来至远方」开盘了,开盘了,猜猜谁才是真凶。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戚玥一看就是说的真话,我们应该相信她的判断,所以我选白练。 「掀起你的头盖骨」司暮凶神恶煞的,长得就不像好人,所以我选白练。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跟司暮有一腿,他一定在帮司暮误导我们,所以我选白练。 「咕咕」你们这群人一点都不坦诚,直觉告诉我真凶就是司暮,所以我选白练。 白练“不能因为我没出场就往死里踩我吧,人干事?” 作者有话要说1,看到有读者问朝安直播的时候说话,渣男听见怎么办,其实你可以想象成脑内交流,朝安跟观众说话就像跟系统说话一样。 2,背景,设定之类的看不懂不要急,会慢慢有介绍。 3,发现大家很少评论,偶有几个心疼作者单机的小天使因为无话可说或者嫌麻烦就发“打卡”两个字,希望以后能改成“棒棒!”,“nice ”之类的,作者不想当卑微的读卡机。 4,本文剧情为主,感情戏为辅,甜宠向,不虐主,求一波收藏。 第12章 新源大学(十二) 漆黑的走廊中,手机电筒的光不断晃动着,慌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边响起,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一个身影快速奔跑着,他脸色惨白,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 在人影身后,一个四足着地的人形蜘蛛正快速爬行着,它已经追了白练两个小时,只要白练稍微慢上一点,它就会咬下白练一块血肉,如今的白练已经是伤痕累累,他体质远不如司暮,能逃到现在都是戚玥有意放水,否则早领盒饭了,好在这场好戏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走廊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条血线,白练经过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白练痛的表情都扭曲了,但小命当前,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手脚并用就想跑起来继续跑,但刚才摔的时候扭到脚踝了,他一时没能站起来。 眼看就要被怪物追上,白练的心不断下沉,难道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黑暗中一只手突兀出现,抓住白练后背的衣服,将他拖进了一处狭窄的空间,白练心里一惊,刚想挣扎,就听到低沉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是我。” “司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出现的,我就怎么出现的。” “这是哪里?” “杂物间,那怪物一时半会不会发现这里。” “为什么救我?” “学校里就死的只剩我们三个人了,你死了,被怪物追的就是我了。” “好吧,真是坦诚,不过你说三个人,难道……” “周博擎还活着。” “他不是被那个女鬼困住了吗?” “他活下来了,我见过他一次,他脖子上戴着一座玉佛,可以驱鬼。” 此话一出,白练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现在被鬼追的要死要活的,要是有这么一个东西,他不就安全了? 白练还想知道更多关于玉佛的事,司暮却不说了,转而问起另一件事“那怪物为什么追你?那是戚玥吧,我观察它有一段时间了,它好像只追你。” “什么!”白练脸色一阵青白不定,他本来以为自己被这个长着戚玥脸的怪物追只是意外,现在听司暮说才知道自己被针对了,思索了片刻白练就知道了原因。 “那封情书!” “什么?”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追我。”白练反应过来这件事并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连忙改了口。 “既然我帮不上忙,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司暮表现的并不想探求的意思,毕竟现在小命都难保,谁还有心情研究别人的秘密。 “等等!”白练猛然想起戚玥是喜欢司暮的,若是司暮出面,或许能帮他挡掉死局,反正现在人也死的差不多了,白练也没心情去掩饰一件小事。 “怎么?” “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帮我想想办法。” “我可以考虑。” “” 好吧,现在是他有求于人,白练也没办法强求司暮帮他,只能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措辞开了口“事情是这样的,戚玥一直暗恋你,大四那年,她写了一封情书托我转交给你,我给忘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你自己去跟她说好了。”司暮起身准备离开,白练连忙拉住他。 “好吧,好吧,实际上是我故意没交给你,还骗她说给你了,用你的名义把她约了出去。” 司暮表情奇怪的看着白练,问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白练思索了片刻,事情过去太久,他有点想不起了,“大概是看她不顺眼吧,就那副胆小蠢笨的样子,也配喜欢你?所以想要整一整她。” “” 事情的真相还真是比想象中的简单,也更荒诞,只是因为白练一时兴起,两条人命就这样消失了,临死之前还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即便是冷酷如司暮也在这一刻感受到命运无常。 “好了,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不用想办法了,她们来了,你自己跟她们说吧。” 白练表情一僵,顺着司暮的目光回头,看见了堵在门口的戚玥,此时戚玥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狰狞形容,那怨毒的眼神连司暮看了都心惊。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爱恋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她痛不欲生的噩梦只是别人生活的调剂,她和楠楠遭受的所有痛苦只是因为别人一时兴起开的玩笑而她甚至连自己死在什么人手里都不知道,还将错怪在一个无辜人头上,白练说的没错,她确实蠢!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4点,属性‘愤怒’。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4点,属性‘愤怒’。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4点,属性‘愤怒’。 戚玥彻底暴走了,司暮早料到这种情况,他选择的这个杂物间位于拐角处,有两个门,他立马拉开后门跑了出去,白练跟在他身后,下了楼之后,两个人立刻分成两个方向逃,戚玥连看都没看司暮一眼就去追白练了。 司暮停下脚步,目光转向空地“下一个是白练?” “不,我还需要他为我做点其他的事。”朝安的身影浮现出来,那一身红衣因为吸收了不少负面情绪更加鲜红。 “你的死和白练有关?” “他确实推了我一把。” 司暮点了点头,朝安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这样的答案已经足够了,足够到他推动白练送死。 短暂的交流后,两人沉默了下来,朝安是根本跟司暮不熟,而司暮则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性情大变”的朝安。 “看戏,去吗?”朝安忽然开了口,司暮不理解他的意思,身体却先于意识给出了反应。 “好” “那就走吧。” 朝安朝着图书馆飘去,他可以走路,但走路多累,还是飘着好。司暮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红衣上,他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殊不知变成鬼的朝安就是个360度的全方位雷达,将他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当司暮第五次偷看的时候,朝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好奇我的衣服为什么一直在滴血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穿红衣挺好看的,以前没见你穿过。”说完,司暮还掩饰性的低咳了两声,想伪装成一次朋友间的客套,殊不知发红的耳尖已经暴露他内心真实想法。 “” 「柠檬树上柠檬果」夸一个红衣厉鬼的衣服好看,这波操作秀的我头皮发麻。 「柠檬树下你和我」哈哈哈,来自于直男的称赞,果然直男都是宝藏。 「柠檬树前秀恩爱」别动不动提直男,直男吃你家大米了?要吃也来我家吃。 「酸死一大片」围脖秀,盆友圈秀,连看个恐怖片也要被秀,哇——我受不了这委屈! 朝安觉得司暮可能是逃命的时候撞到了脑子,他决定无视这段诡异的对话,两人很快来到了图书馆。图书馆里空荡荡的,所有书都被搬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厅和一部份废弃书架。 司暮在朝安的示意下一路隐藏来到三楼,很快在书架的缝隙间见到一脸冷汗的白练和十米开外神色漠然的周博擎,周博擎显然很有戒心,不允许白练靠近,两人只能提高声音说话,这使得司暮能轻易听到两人的交谈内容。 “我的脚踝关节错位了,实在太疼了,你帮我复原一下。” “白练,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我死在这里,你就算逃出去也会惹上麻烦,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出去后我会把证据交给你。” 周博擎有些意动,但他还保持着一分谨慎。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练拿出一把刀递到周博擎面前,说到“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总好过死在那些怪物手里,我虽然算计过你,但我也是真的爱你,否则不必坚持要跟你结婚,也不会帮你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周博擎当然不会杀了白练,白练一死,他的秘密很有可能曝光,而且白练说的话也让他难以下手,在他刚和白练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确实过了一段甜蜜的情侣时光,虽然他很快就再次迷失在花花世界里,但白练带给他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和白练保持关系的原因。 想到这里,周博擎决定帮白练这一次,他朝着白练走了过去,站在白练面前。 “你坐下,我看看情况严不严重。” “好。” 白练作势要坐下,趁着周博擎注意力移开的瞬间,握着刀的手一下将刀刃扎进周博擎大腿里,同时另一只手抓住周博擎脖子上的红线,将玉佛扯了下来。 白练早在周博擎靠近的时候就确认了玉佛的位置,一切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他转身跑走的时候周博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就要朝着白练追去,可跑了没几步就牵扯到大腿到的伤口,周博擎不得不放慢脚步,结果就是白练很快就跑没影了。 “白练!!!” 周博擎的咆哮声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也震的司暮耳膜痛,足可见周博擎此时的狂躁,司暮转向身边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朝安,不解的问到“你留下白练的命就是为了让他去抢周博擎的玉佛?这种事我也可以做到。” 朝安从司暮的语气里听出一丢丢委屈,他顺势撸了一把司暮的头发,嗯,有点硬,而且几天没洗了,手感不咋地。 “不仅仅是这样,我还想让周博擎也体会一下被背叛的感觉,这感觉一定很棒。”朝安眉眼弯弯的说到,明媚的仿佛窗台边三月的暖阳。 第13章 新源大学(十三) 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周博擎瘫坐在地上,脚边扔着一把带血的折叠刀,他将自己的衣边割断,绑缚在大腿上,防止自己失血过多。图书馆里很安静,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时断时续,就像一台快要报废的抽风机。 处理好伤口后,周博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将那把折叠刀收进口袋里。他现在要去找白练把玉佛抢回来,那是他保命用的东西,就是死也不会便宜白练那个贱人! “哒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周博擎僵硬的抬起头,看到一道红色身影从远处走来,鲜血顺着他额头流下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而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他对着周博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如初见时那样。 “找到你了” 朝,朝安!!!周博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朝安实在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他一刻也不想跟这个恶魔待在一起。 周博擎从三楼跑到一楼大厅,一路上都没出现什么奇怪的状况,难道朝安没有跟过来?周博擎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吓的他肝胆俱裂,原来朝安一直漂浮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一根血丝连接着他的身体和朝安的手腕,这一路都是他带着朝安在跑! 这样下去他根本不可能摆脱朝安,怎么办?怎么办!冷汗从周博擎的额头滴落,浸进眼睛里,又酸又涩,他根本顾不得擦,目光飞快的四处移动着,寻找逃生的办法。 突然,周博擎看到一扇开着的白色木门,那是阅览室,周博擎记得自己刚来图书馆的时候检查过里面,里面还存放着不少的报刊书籍,包括摆放这些报刊的书架都留在了原地,没有被搬走,整个学校保存最完整的就是这里了。 陈列报刊的书架和其他地方的书架不同,它上面是倾斜的木板,可以直接将报纸摊开展示,也方便人下面则是一个个长条形的书柜,周博擎回忆了一下书柜的大小,勉强能藏下一个人。 只要能和朝安拉开一定距离,他就能藏进阅览室的书柜里,在那种隐蔽的地方待着,总好过这一览无余的大厅。 如此想着,周博擎掏出口袋里那把折叠刀,听闻舌尖血为人体阳气汇聚之地,能够驱鬼辟邪,周博擎不知道真假,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姑且一试。 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周博擎一下咬在了舌尖上,吃饭咬到过舌头的人都知道,这种痛真的是能让人抱头痛哭,剧烈的疼痛从神经末端传出,周博擎痛的眼前发黑,但他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一口血喷在了刀刃上。 随后周博擎转身,将刀刃划向朝安缠绕在他身上的那根血丝,血丝一触即断,周博擎露出狂喜神色,心里发狠把刀尖捅进朝安胸口,捅完后也不管朝安是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的朝着阅览室的方向跑去。 合上阅览室的门,周博擎确认了朝安没有跟上来,才开始大喘气,看来他的办法真的有用,现在只需要藏起来不被朝安找到就行了。 周博擎选择了最靠近角落的书柜,打开柜门,周博擎艰难的爬了进去,然后将柜门合上,柜子下面有一条缝,大概拇指指节高,站着的时候不会注意到,趴下来却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地面上的情况。周博擎屏住呼吸,趴在柜子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过了大概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人在紧张的情况下,会模糊时间概念,周博擎听到一阵“咚咚咚”的声响,像皮球拍击在地面上,正当他疑惑之时,朝安的声音顺着拍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出现。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男人出轨了,女人跳楼自杀,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去找男人,男人找到高人求救,高人告诉他女鬼不会弯腰,躲在床底下女鬼就看不到他。半夜时分,男人按照高人所言藏在床底,但他还是被女鬼发现了,知道为什么吗?” 朝安停顿了片刻,那“咚咚咚”的声响越发靠近,周博擎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眨。 “因为女人跳楼的时候是头先着地,所以她变成鬼以后也是倒立行走,在她进门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躲藏在床底下的男人,就像这样……” 朝安的头突然出现在周博擎视线中,他倒立在地上,头像皮球一样不断在地板上跳动着靠近,发出“咚咚咚”的声响,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缝隙里的周博擎,血泪缓缓渗了出来。 周博擎吓得心跳都停止了几秒,几秒过后,他大叫着,不顾一切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跑出了阅览室,沿途撞倒了好几个书架,他就像疯了一样,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路过图书馆大厅中央的观赏水池时,周博擎绊了一跤,摔进水池里,这水池不深,最多一尺,荒废前养着几条小金鱼,人躺进去可能刚刚淹没胸口,可是在周博擎摔进去后,他的身体不断下沉,一直没有触底,就像是掉进了深海。 周博擎想要往上游,有水草缠住了他的脚腕,将他不断的往下拽,周博擎再次感觉到窒息,他弯下腰,手指摸向脚腕上的水草,想要把它扯断,可是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周博擎就发现触感不对,这玩意儿不像水草,像人的头发。 周博擎瞬间想起了那具苍白浮肿的女尸,恐惧像一具冰冷的棺材包裹住他,他疯狂拉扯着脚腕上那些头发,可无论他怎么挣扎,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头发拉扯着他。 下沉 下沉 下沉 就像没有尽头的深渊,周博擎的意识开始模糊,一张冰冷的面庞贴近他的脸颊,他的心里依旧无比恐惧,可他已经无路可逃。 就在周博擎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一只手臂从上方出现,抓住周博擎的肩膀,将他扯出了水池。 “咳咳咳” 周博擎呛出几口水,吸进去一大口空气,坐在坚实的地面上,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是被救了?谁救的他? 周博擎脑子里划过司暮和白练的身影,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两人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救他。 那能是谁?这个学校里还有第四个人?难道是救援队来了? 周博擎满怀希望的抬起头,他最先看到了四条腿,修长白皙,没有腿毛,虽然比不得那些模特,也算是比较养眼,如果这四条腿不是长在一个人身上的话,并且这个人还有四条手臂和一个大肚子。 当周博擎看清这个救自己上来的“人”的模样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惊恐的无以复加,与此同时,戚玥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白皙的皮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红色的肉屑和爆开的脓包,戚玥张开黑洞一样的大嘴,朝着周博擎扑了上来…… “呼呼” 周博擎大口的喘息着,身体瘫倒在楼梯上,像条快要窒息的鱼,过去这几个小时,他不断被三个鬼追杀,早已精疲力尽。 朝安就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他不会一下杀死猎物,而是要让对方在恐惧中疲于奔命,一点一点感受死亡来临时的绝望,这才是直播的精髓。 周博擎已经在这样的折磨下变得精神恍惚,他分不清现实和幻象,只知道亡命的奔逃,但他实在太累了,也太饿了,跑不动了。疲倦加速了他的饥饿,他两天没有进食了,胃酸灼烧着他的胃,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进食**。 “想吃东西吗?吃这个吧。”一道声音在周博擎面前响起,随后一个白色药瓶放在了他面前,这是康咗西宁,缓解心脏病发的,朝安的那瓶,司暮一直收着。 周博擎茫然的拿起药瓶,摊开手掌,将药片全部倒在掌心,然后狼吞虎咽将这些药片全部吞了进去,他吃的又快又急,就像野狗抢食,以前的周博擎最爱面子,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也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也许是回光返照,周博擎竟然清醒了过来,他看到面前的司暮,狂笑起来“没想到我最后竟然死在你的手里,现在你很得意吧?” “你不是死在别人手里,而是咎由自取。” “你是赢家,随便你怎么说,我早该知道你跟朝安有一腿,那时候就该把你也一起弄死。” “朝安有什么不好?要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病秧子,碰也碰不得,看着就晦气。”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你这么护着他,难道是给你艹过了?” 回应周博擎的是司暮砸下的拳头,司暮一拳将周博擎打倒在地,周博擎脸肿了一大块,司暮依旧觉得不解气,又将他提起来揍了几拳,把那张算得上帅气的脸揍成了猪头。 周博擎趴在地上,还在大笑着,反正都快死了,激怒司暮让他心里畅快极了,本来还想再放两句狠话,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这痛感如此强烈,周博擎这一刻终于知道把内脏扔进洗衣机是什么感受了。 周博擎的嘴角吐出白沫,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他表情扭曲的大叫着“杀了我,快杀了我!” 司暮退后两步,冷眼旁观,足足哀嚎了十分钟,周博擎才咽了气,临死前他想到这几天的经历,只觉得无比的怨恨,怨恨司暮对他痛下毒手,怨恨祝妍殊追的他走投无路,怨恨朝安死了都不安生,最怨恨的还是白练,这个贱人背叛了他,夺走了他唯一生存的希望。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8点,属性‘怨恨’。 第四天晚上,距离天亮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周博擎死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预备~唱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咕咕」啦啦啦~终于等到周博爱领盒饭,满足了。 「老衲来自远方」楼上的‘周博爱’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撒花庆祝~ 「三年二班小可爱」撒花~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15。 公告「白骨夭夭零」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16。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126。 作者有话要说应要求更名为《主播,你的盒饭到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神啊”,“鬼啊”不能用,我不知道连“死”也不能用……我清早一起来就听到外面人说专栏遭了检查,我那可爱的名字被查水表的叼走了,我去的时候它标红躺在专栏里,手里的盒饭都凉了,我真傻,真的…… 第14章 新源大学(十四) 周博擎的尸体倒在地上逐渐冰凉,朝安的身影从一旁浮现出来,手上捏着那把周博擎用来捅他的刀,舌尖血确实对鬼物有抑制作用,但到了朝安这种级别的厉鬼,基本上就只剩下心理安慰了。 朝安将刀扔在周博擎身边,弯下腰打量片刻,啧啧称奇,原来吃错药竟然是这样的下场,真可怕。 “你让白练抢走玉佛是为了对付周博擎,可现在白练有了玉佛保护,你打算怎么办?”司暮走到朝安身边,低声询问到。 “放心吧,那玉佛是用周博擎的生辰八字求的,白练拿了没用。” “你怎么会知道?” “听他母亲说的。” 周博擎和朝安交往后,两家时有往来,原主曾经偶然听周母提起过周博擎身上那尊玉佛是用周博擎的生辰八字花了很大功夫求来的,希望能保周博擎平安,当时原主还不知道世界上有鬼这一说,只当听了一件闲事,那天周博擎拿出玉佛来,朝安才想起这茬。 朝安知道白练拿了这玉佛没用,却还是借白练的手抢走了周博擎身上的玉佛,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除掉周博擎,还因为 周博擎的尸体在朝安肉眼可见下起了变化,一具面色发青,腹部干瘪的阴魂从尸体上升了起来,阴魂眼神怨毒,周身黑气缭绕,一看就知道是身怀怨恨而死的。 “白练!!!” 周博擎念着这个名字,表情逐渐扭曲,黑气汇聚在一起,浓郁的快要滴出墨汁。 “啧啧,又是一个厉鬼,看来这一届学生潜力很高啊,终于不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了。”朝安饶有兴趣的看着周博擎的变化,很是欣慰,不枉费他绕这么大一圈。 周博擎化身的鬼同样达到了lv7,这种等级的鬼物会保留一部分生前的记忆,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似普通的新生鬼那般懵懂。比起普通鬼,厉鬼往往行事疯狂无所顾忌,有很重的杀性,比如现在。 周博擎虽然最恨白练,但他同样恨司暮,看到司暮就在旁边,周博擎立刻露出狞笑扑了上来,结果就是周博擎成为了第二个被朝安物理交涉到服气,不得不开始讲道理的厉鬼,如果戚玥在这里,两鬼一定会拥有共同话题。 “白练现在在校务楼,如果你想见他可以去找他,如果你想魂飞魄散,我可以帮你一把。” “不不不,我不想,言重了。” 周博擎连忙举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活着的时候打不过,连死了也打不过,他能怎么办?只能从心啊,而且他现在最恨的是白练,白练背叛了他,他要他偿命!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突然发现鬼也欺软怕硬 「三年二班小可爱」鬼之间的事能叫欺软怕硬吗?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怪就怪主播物理交涉太强悍。 「咕咕叫」那么问题来了,要是被鬼吓死了也变成鬼,见面之后岂不是很尴尬? 「掀起你的头盖骨」尴尬不一定,但挨揍是肯定的,具体请参照周博爱。 校务楼只有五层,每楼分布着二十多个办公室,是学校老师备课的地方,白练此时正躲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楼层低了容易被发现,高了不好逃命,二三层最合适。 虽然身处群鬼环绕的学校,但白练此时还算的上镇定,他的手放在胸前,掌心捏着玉佛,原本他还怀疑这玉佛有没有用,可是在这么长时间没有鬼物出现,甚至那只戚玥化身的怪物也不见踪影后,他相信了玉佛真的能保命。 此时的白练无比庆幸自己把这东西抢了过来,否则他根本没办法在戚玥的追杀下活下来。 白练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蹲了多久,天渐渐亮了,他感觉到一阵冷风吹在脖颈上,皮肤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转向冷风吹来的方向,发现窗户开着,他进来的时候明明记得窗户都关的好好的,难道是他记错了? 白练慢慢起身,走到窗台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小心翼翼把窗户合上,当他转过身,心跳立刻漏了一拍。 只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他清楚记得在进门的时候反锁了门,而且他去关窗子的时候门还关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打开,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白练连忙四顾,狭窄的办公室里放着四张办公桌,白练站在角落,一眼就可以把整个办公室收入眼底,还好,没什么异样。 不等白练松一口气,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白练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握紧胸口的玉佛,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门口,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黑’,胖手熟练摸到门口的开关,啪嗒一声后,头顶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将整间办公室照的透亮。 白练在黑暗中待的太久,猛然遇到亮光刺激,反射性用手掌遮住了眼睛。 “白练?你怎么还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矮胖男人惊讶的声音响起,白练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发现白练没有回应他的话,表情也不太对劲,矮胖男人关切说到“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现实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合,白练晃了一下神,遮住眼睛的手掌拿下来,终于看清楚了矮胖男人的模样,这分明是他们班的辅导员宋大韦,学生送外号“宋胖子”,难怪他觉得熟悉。 “没,我没事。” “没事就好,毕业典礼快开始了,你是你们班的班长,早点过去。”宋大韦一边跟白练说话,一边在办公桌上翻找,很快找到一封文件夹在嘎吱窝里,又转头看向白练。 “你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有机会代表其他人上台致词,一会儿好好表现。” “我知道了宋老师。” “那我先走了,你赶紧过去。” “好的。” 宋大韦拿着文件匆匆离去,白练茫然的站在办公室里,目光落在窗台上一盆绿色仙人掌上面,那样葱茏的绿色,象征着生机,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但他已经想起今天是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 白练离开了办公室,朝着记忆中会堂的方向走去,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鼻尖是花朵的芬芳,身边时不时有学生经过,脸上洋溢着青春灿烂的微笑。白练还看到不少穿着学士服拍照的女生,马上就要离开母校了,所有人都在努力留下美好的回忆。 白练注视着这一切,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想起毕业典礼的时间是10点,只有二十分钟了,他赶紧加快朝着会堂赶去。 白练到会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生都在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成群聚集在一起说话,有些吵闹,但白练并不讨厌这种热闹。 对了,他们班的位置在哪来着? 白练目光四下寻找,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练,这里!” 白练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周博擎在对他招手,他回以一个微笑,连忙走了过去。 白练的座位靠近过道,因为他一会儿要上台发言,他的旁边是周博擎,周博擎旁边是朝安,接下来是司暮和三个女生,他们班因为人数实在太少,被安排坐到一排,而且视野很不错。 白练在座位上坐下,心里思考着一会儿上台发言的事,忽然,他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他腿上,暧昧的滑动着,白练转过头看向周博擎,两人目光对视,又快速错开。 白练又看向周博擎身边的朝安,发现他对此一无所知,心里嗤笑一声,家世好又怎样,男朋友不是照样出来偷腥? 当着朝安面做这样的事,让白练心里有种别样的报复感,他没有阻止周博擎的动作,继续将注意力投注到发言稿上。 过了一会儿,典礼开始了,先是校长讲话,然后是院长,老师代表,一篇篇发言稿读下来四十分钟过去了,轮到白练上台的时候,底下的学生已经提不起精神,更有甚者偷偷玩起了手机。 白练理了理身上衣服,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上台,整个人显得很从容,毕竟大学四年他参加的比赛和活动不少,这种场面经历过许多次了。 白练摊开发言稿,这东西他原本应该是背下来的,可这次不知怎么的脑中完全没有发言稿的记忆,只能照着念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作为毕业生的代表,今天在这庄严的毕业典礼上,代表全体毕业生在此发言,我深感荣幸” “最近,我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大学生活可以重来,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那些说错的话,做错的事,死掉的人是不是有机会弥补,那些谎言,背叛,杀戮”白练的声音逐渐变小,他已经发现不对劲,发言稿里怎么会写这样的东西?这是毕业典礼啊,他疯了吗? 白练盯着手中的发言稿,心里慌乱不已,这时候,他看到手中的发言稿竟然缓缓渗出鲜血,浓烈的血腥味传进鼻中,白练惊叫一声,一下丢开了发言稿。 “这,这是怎么回事?恶作剧吗?” 白练惊魂未定的看向下方坐着的学生,才发觉不知何时整座会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那眼神冰冷诡异,就像在看一个死物,他走动,那些视线也随之移动。 就这样死死盯着 就在白练被盯的心里发毛的时候,会堂舞台边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周博擎脸色焦急的跑进来,对白练喊道“白练,快跑,这些都是鬼!” 第15章 新源大学(完) 听到周博擎的话后,白练本能看向先前坐的方向,发现本该属于周博擎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面色发青,身材干瘪的厉鬼,而它旁边则是一身血衣的朝安,披头散发的祝妍殊,和长了四只手臂四条腿,皮肤溃烂的人形蜘蛛戚玥 白练脸色一下白了,立刻跑向周博擎,周博擎抓住他的手腕朝门口跑去。 周博擎的声音同样被其他人听到了,会堂里立刻骚乱起来,无数人争先恐后往外跑,混乱之中有人摔倒在地,后面的人却毫无所觉,依旧不断朝前推搡着,脚踩在地上人的身体上,惨叫声,怒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先前白练觉得舒心的“热闹”,此时变成了地狱。 白练被拉着跑出了大门,他回头看向会堂内,看到一个女生侧躺在地上,脸上贴着一只高跟鞋,鞋跟插进她的眼睛里,使得她的眼角流出一行行血泪,此时的她还留有意识,手伸向白练的方向,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哀求的看着白练,她哀求白练救她,但白练越跑越远,于是那哀求变成了怨毒。 白练连忙回过头,不去看那地狱一般的场景,一直到跑回校务楼,躲进一间办公室里,两人才停了下来,白练剧烈了喘息了几下,许久才恢复稳定的呼吸,他转头看向身边丝毫没有受影响的周博擎,感激的说到“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怎么会知道他们都变成了鬼?” 周博擎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轻声说到“当然是因为我也是鬼啊……”话音落下,周博擎的脸发生变化,脸颊内陷,皮肤青紫,他活着的时候喜欢偷腥,死了却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好了,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了”周博擎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白练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的手脚冰凉,他后退两步,一下冲向门口,门被反锁着,他一时没能打开。就在这时,白练感觉到大腿一痛,一块坏死的肉从裤管里掉出来,巴掌大小,伤口正是先前周博擎抚摸过的地方,也是白练捅周博擎那一刀所在的地方。 白练痛的满头冷汗,快要站立不稳,手却一个劲拧着把手,终于门开了,白练瘸着腿跑了出去,他跑的很慌乱,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周博擎追上来没有,却看到周博擎走到门边,捡起地上那块腐烂的肉,放进嘴里咀嚼着,随之露出享受的表情。 白练见到这一幕,坚定了绝对不能落在周博擎手里的决心,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尊护身玉佛,连忙摸向胸口,玉佛还在,却已经开裂了。 “该死!” 白练扔掉玉佛,咬着牙加快速度,终于跑出了教务楼,还不等他缓口气,就看到了浓郁的白雾,前面是白雾,后面是白雾,他环顾四周,全都是白雾,整座学校只剩下教务楼这一栋建筑还没有被白雾吞噬! 白练感觉到一阵阵的绝望,他转过身面对着教务楼,看到戚玥匍匐着身躯从门内爬出来,鼓胀的肚子发出砰砰的敲打声,随后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一个只有篮球大小的血色婴儿从里面爬出来,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血婴注视着白练,慢慢朝着白练爬过来,手掌在地上印下一个个血手印,白练惊惶后退,很快就退到了白雾边缘。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血婴充耳未闻,嘴巴张开发出尖锐的啼哭,将白练的耳朵震出了血。 白练头晕不已,连忙朝着教务楼侧面跑去,一只白衣女鬼悄无声息浮现在他面前,漆黑的头发朝着他刺来,白练又换了一个方向,这次出现的是周博擎,他舔着嘴唇,目光落在白练另一只腿上,看的白练汗毛倒立。 三个方向三只恶鬼,剩下一个方向被白雾所阻,白练惨笑一声,看来他今天是逃不掉了,他望向教务楼所在方向,大声开了口“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朝安。” “哦?你这么想见我?”朝安一身红衣从门口浮现,慢悠悠飘向白练,所过之处,群鬼退散。 白练看到这一幕,如何不知朝安在鬼物中拥有何等地位,之前他一直没遇到朝安来报仇,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好,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些鬼物皆受朝安驱使,朝安才是将他逼到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嫉妒从白练心中浮现,他大叫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你活着的时候拥有最好的一切,死了也逍遥自在,上天真是好不公平!” “看来你很羡慕我?” “不!我是嫉妒,嫉妒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拥有一切,你明明只是个蠢的无可救药的恋爱脑而已,凭什么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司暮护着你,王楠楠她们关心你,连周博擎那个人渣也不得不跟你逢场作戏!你凭什么!” “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努力去争去抢,最后也不过换的公司里一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我挖空心思取悦周博擎,却只是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他转头就跟你定了婚,你看看,这个世界多么的不公平!” “你根本不知道,每次看到你我有多难受,后来我想着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就不会那么不平衡,但是我现在才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人怎么可能斗的过上天呢?你投了个好胎,我再挣扎也只是徒劳。” “你觉得自己命不好?”朝安轻笑一声,他觉得白练这人的想法很有意思,咋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上全是扯淡,如果出生就能决定一个人,那不要教育不要考试好了,所有人直接回家拿存折分配职位。 “难道不是吗?” “你觉得自己付出没有回报?那你知不知道周家是搞互联网技术的,而你学的历史,你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以你的学识,换个研究所会混的更好,如果你不和周博擎搅和到一起,你会拥有成功的事业和幸福的人生,说白了,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 “你胡说!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拥有一切,才能说出这样无关痛痒的话,如果你像我一样一无所有,我保证你会比现在惨上一百倍。”白练绝对不会承认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了,他出生平凡,所以嫉妒出生优渥的朝安,由妒而生怨,因而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你以为你变成鬼我就怕了你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一个被我玩弄于股掌中的蠢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完这句话,白练怨毒的看了朝安一眼,转身跑进了白雾中,他宁愿自杀也不愿死在朝安手里。 白雾瞬间淹没了白练,附着在他的皮肤上,白练感觉到浑身麻痒无比,他伸手挠了一下手臂,挠下一把灰白色碎屑,就像是人身上的死皮一样。 这些白雾能侵蚀人的生机! 白练将死皮捧到眼前,眼睁睁看到自己的手臂从指尖开始变得灰白,然后脱落碎屑,直到整个小臂都消失不见,白练疯狂朝着校门口方向跑去,想在自己彻底被侵蚀前逃出去,可很快他的腿也消失了,他摔倒在地上,彻底失去生存的可能,只能在原地等死。 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腐朽是什么感觉?白练现在可以回答,答案是生不如死! 就在白练在地上哀嚎之时,朝安的声音自迷雾深处传来,他说“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站到天台边缘吗?” “为为什么?”这也是白练一直不解的地方,如果在死前能得到答案也不错。 “因为我的心脏病一直没有找到适配型,我活不了几天了。” 白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切噩梦的开始只是因为杀了一个马上就会死的人,那他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不可能!” “如你所言,我的好命是上天给的,上天要收走无可厚非,而你呢?你的命是自己的,你却亲手断送了。现在你还认为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朝安,是你,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你想拉着我们所有人下地狱,让我们给你陪葬是不是?你这个恶魔!啊!!!!!” 白练崩溃了,他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可已经没机会做任何事了。 第五天中午12点正的时候,白练死了。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9点,属性‘嫉妒’。 「三年二班小可爱」虾仁猪心啊,主播好坏坏,不过我喜欢。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瞎说,什么虾仁猪心,主播明明是为了传播正能量! 「咕咕叫」不要把主播想的那么复杂,没准主播就是单纯的想打嘴炮。 「主播的小挂件」虽然主播是受害者,但我总有一种主播其实是大反派的感觉…… 「老衲来自远方」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三千大梦渡浮生」我也…… 「无人知是梦归途」还有我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28。 公告「咕咕叫」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29。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30。 白练死亡之后,朝安转身走进教务楼。 楼顶,目睹了全程的司暮靠在栏杆上,嘴上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火,司暮不常抽烟,但烟草的味道能让人清醒。 “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司暮说的是心脏适配的事,他完全没听朝安提起过。 “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不怕担心,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 朝安沉默下来,四周寂静一片。 许久之后,司暮将手里的烟放进口袋,走到朝安面前,轻声说到“动手吧。”从白练死后,四周的白雾依旧没有散去时,司暮就知道他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抱歉,这是既定的结局。” 朝安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手掌抬起,一缕血丝浮现,就在这血丝即将没入司暮胸口之时,司暮抓住朝安的手,将朝安拽进自己怀里,手臂紧紧的抱住朝安的身体。 朝安没有推开司暮,此时他的心里只有疑惑。 “怎么了?” “没事,原来鬼的身体真的是冰凉的,我确认一下” “可你心跳好快。” “那是因为我害怕,我怕鬼。” “” 咚咚咚 司暮的心跳越来越快,然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拥抱朝安的手臂落下,朝安连忙伸手扶住司暮倒下的身体,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下一刻,白雾涌了上来,整座学校彻底被白雾笼罩。 「三年二班小可爱」啊啊啊这种又甜又扎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糖中混着玻璃渣? 「豪猪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我竟然看恐怖直播看出了苦情剧的感受……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手下留情,我要续费给司暮谈恋爱!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140。 空无一人的废弃校园,一张泛黄报纸从阅览室大开的门里吹出来,吹落到地上摊开,头版报道的正是新源大学的内容,显示的发布日期是一年前。 “新源大学历史专业大四学生接连发生意外,全班七人全部死亡!” “据悉,第一例坠亡,第二例溺亡,第三例死于大火,第四例死于误服药品,第五例死于中毒,第六例死于心脏麻痹” “新源大学会堂发生踩踏事故,造成29人死亡,151人重伤,这是新源大学本年内第七例意外死人案件,因影响恶劣,学校已经被暂时封停调查” 直播画面最后静止在报纸上“新源大学”四个字上,随后屏幕变黑。 直播结束,屏幕关闭。 作者有话要说1,司暮和朝安是一样的身份,没有真的死掉,不虐。 2,下一章会有背景介绍,看不懂的读者可以解脱了。 3,预告下个世界《里德尔庄园》 “死神来了”+“表里世界”设定。 4,元宵快乐(迟了一天,谢谢读者告诉我,不然我根本没意识到当天是元宵。) 第16章 间隙世界:邻居 朝安关掉直播设备后,面前出现了一扇门,这是一面刷着绿漆的铁门,是学校里最为常见的教室门。朝安拉开门走进去,身影消失在白雾中。 门再打开的时候,朝安已经出现在一间布置简单的书房之中,书房很大,有两扇门,一扇是朝安刚才回来的门,现在已经消失了,另一扇通向客厅。 书房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台书桌,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除此之外,书房里只剩下两个占满整面墙的大书柜,上面放着密密麻麻的书。 刚直播完的朝安迫切的需要休息,他走出书房,朝着卧室走去,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后,朝安换上睡衣钻进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当朝安睁开眼的时候,卧室里已经铺满阳光,不过不是金黄色的,而是带着点灰蒙蒙的浅黄色,朝安来到罗生市有一段时间了,已经习惯了这种“褪色”的阳光。 朝安撑了一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距离下次直播大概有三天的休息时间,这三天怎么过呢? 逛街? 看书? 练字? 朝安一边思考一边走向卫生间,洗漱过后朝安来到客厅,客厅沙发上还放着几天前他翻过的那本书,朝安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拿起书翻了两页,觉得无趣又给放下了。 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阳光,朝安想起之前出门见到的那一张张行尸走肉般的面孔,打消了出门逛逛的想法,看来他这三天又要宅在家当咸鱼了。 朝安所在的罗生市虽然被称为“市”,实际上却是一个特殊的小空间,这种小空间被其他世界称为间隙世界,处在两个大世界间隙之间。 罗生市位于冥界和生灵界之间,冥界顾名思义就是阴魂居住之地,而生灵界则是一个界群,包含数千小世界,这些小世界的生灵消亡后,灵魂会被接引到冥界,变成阴魂继续存在。 人界有转世投胎一说,说人死了之后就能投胎,实际上阴魂投胎的机会是很难得的,大部分阴魂只能滞留冥界,日复一日的重复枯燥的生活,直到失去所有记忆变成游魂。 为了提高阴魂的生活品质,冥界高层从新生的阴魂中挑选出一部分特殊的个体作为连接两界的桥梁,俗称“文化交流大使”、“精神文明建设大师”、“娱乐产业扛把子”等等。 比如朝安的职业是主播,工作是直播人鬼“友好”相处过程,观看他直播的大部分是阴魂,只有很小的可能会出现阳寿将尽的人类,所以别看评论区一片和谐,其实根本不知道屏幕后面是活人还是死人。 对于人类来说的死亡,对于阴魂却是新生,所以死再多人观众都不会觉得奇怪,要奇怪也只能奇怪新生的阴魂竟然这么强,尤其是作为主播的朝安,简直是挂逼的真实写照。 直播中吸收的“负面情绪”能够帮助阴魂进化,“负面情绪”包括愤怒、悲伤、恐惧、嫉妒、怨恨、痛苦、绝望七种,朝安上个世界比较幸运,把七种属性都集齐了,并获得了68个情绪点。lv10之后,每升一级需要100点负面情绪,所以朝安还要再直播一次才能升级。 而观众给的积分打赏,除了能在商场兑换道具外,就是在罗生市生活的时候能当作钱币使用。积分的购买力很高,一积分相当于rb一万块的购买力,最低只能打赏一积分,也就是说单次打赏万块起价,一般鬼还真的付不起,所以那个卷毛真的是个土豪,朝安一半以上的积分都是她打赏的。 除了主播这种职业,罗生市还生活着各种各样的职业,涉及娱乐圈,漫画圈的,写手圈等等等等,当然这些存在无一例外都是阴魂,他们是在死后才被选上的,选上的理由各不相同,待遇也不相同。朝安的待遇大概属于高级那个等级,所以他的直播工作还算轻松,不像有的逃生职业,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动不动就魂飞魄散了。 也许是因为存在太久或者说压力太大,罗生市的阴魂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朝安接触过几次后就不愿接触了,直播结束后他大多宅在家,生活用品之类也是好久才集中采购一次。 这里的生活用品不是指肉菜水果之类的食物,而是书籍,文房四宝之类的消遣时间用的,阴魂不需要通过进食食物维持生存,只要吸收负面情绪他们就能维持魂体稳定很长一段时间,加上朝安做饭的手艺不提也罢,所以省了这个步骤。 朝安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下,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门铃响。 朝安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浅棕色的圆领毛衣,下面搭配休闲裤,一副居家打扮,年纪看起来有三十多岁,浑身上下透露出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是小女生很喜欢那一款。 朝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问到“你是” “你好,我叫司暮,是新搬来的住户,就住在你隔壁。” “司暮?”这名字朝安很熟悉,因为他不久前才在直播的时候听过,不过司暮是小世界的人,出现在罗生市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两人容貌也不一样,应该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而已。 “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司先生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是,我做了一些菜,想着你或许没吃饭,送来给你尝尝。” 朝安这才注意到司暮手上端着几个保温盒,他更吃惊了。 “你会做饭?” “会一些家常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 朝安已经三个月没闻到肉味了,阴魂虽然不用靠进食维持生存,但朝安还是一个喜欢享受美食的鬼,奈何他见过的大部分阴魂都没心情烹饪,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朝安已经许久没吃过食物了。 朝安从司暮手里接过保温盒,落到手里就发现重量不对,这份量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于是顺口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 “那一起吧。” “好。” 司暮答应的太干脆,以至于朝安怀疑这是不是他早就预谋好的,但这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朝安否决了,他和司暮才第一次见面,人家预谋他干啥。 朝安侧过身让司暮进门,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睡衣,难怪之前司暮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朝安跟司暮说让他稍等一下,自己先回房间换衣服。 等朝安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司暮站在饭桌边摆碗筷,桌子中央放着已经打开的保温盒,氤氲的热气从饭菜上升起来,恍惚间让朝安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以前也见过这样一副场景,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了。 “怎么了?”司暮侧过头,发现朝安呆呆的站着。 “没什么,我还想出来拿碗筷,没想到你自己找着了,那就开饭吧。”朝安对着司暮笑了笑,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 司暮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盛好的汤放到朝安面前。 “尝尝,看喜不喜欢。” “我要是喜欢你还能天天给我做?”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啊?” “我是说如果你给发工资的话。” 朝安又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他今天心情不错,罗生市的阴魂都死气沉沉的,难得来了这么有意思的邻居,以后的生活想必不会那么无聊了。 朝安喝了一口汤,对司暮比了大拇指,这汤的味道比朝安生前家里专请的厨师做的还好,看来先前司暮说的话只是谦虚而已,这人的厨艺绝对是一流的。 “司先生是做什么的?” “跑龙套。” “司先生这样的外形条件跑龙套?现在剧组的要求这么高了吗?” 司暮瞄了朝安一眼,含糊的说到“这得看主演的意思。” “拍戏难道不是按导演的要求来吗?怎么要看主演的意思?主演跟你有仇?” “也不是,可能主演嫌我老吧,现在不是流行小鲜肉吗?” “谁说的,我倒是觉得司先生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听到朝安这么说,司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追问到“你真的不嫌我老?” “当然,不过我的意见不重要吧” “不,你的意见最重要。” “哈?” “吃菜。” 司暮给朝安夹了一块虾,朝安看到吃的,立马将“邻居说话怎么怪怪的”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饭后,朝安主动包揽了洗碗这件活,等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司暮抱着爆米花、石榴果汁、黄桃布丁和洗干净的草莓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平静的问他“看电影吗?新出的恐怖电影。” “看。”朝安有种预感,自己这次的假期大概要被排满日程了。 朝安的房子配套有家庭影院,司暮和他是同一个户型,所以司暮知道他这里可以看电影,刚才特地回去拿吃的,为的就是不给朝安把他扫地出门的机会。 “布丁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啊,没想到你准备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朝安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最喜欢吃黄桃味布丁,饮料只喝果汁和白水,果汁中最喜欢石榴汁 接下来两天果然如同朝安预料的,他的时间被司暮安排的明明白白,偏偏每一项活动都合他心意,让他无法拒绝。 三天一过,朝安直播时间到了,书房的墙上出现一扇金色雕花的木门,从用料到工艺都符合西方贵族式的审美,看来这次直播是在西方世界了。 新世界,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给心急的读者补充一部分后面才会解释的设定 1,阴魂是另一种意识存在形式,阴魂不等于鬼,只有死的时候有怨气才能从阴魂变成鬼,而厉鬼则是怨气特别强的那种。 2,普通阴魂也怕鬼,他们看没有理智的鬼就像人类看疯子,反社会人格,杀人狂一样,而对于强大且拥有理智的厉鬼,他们会产生强者崇拜心理,这也是朝安的一部分魅力所在。 3,朝安进入世界的方式是替代土着中的一个,他会拥有被替代的土着的记忆,但不会知道所有剧情,他直播的过程也是挖掘剧情的过程。 4,其他土着不会知道自己面临的危机,也不知道直播的存在,他们经历的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不是朝安造成的。 5,朝安直播的时候记得司暮,但他认不出司暮,而司暮进入直播世界后会忘记朝安,只有回到间隙世界才会重新记起,这是他进入罗生市付出的代价。 第17章 里德尔庄园(一)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是否开启直播? 朝安点了是,直播一开启,立刻有上百个观众涌了进来。朝安照例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欢迎大家来到作者基友丧尽天良直播间,我是主播朝安。”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狗粮出现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卷毛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哭着求续命谈恋爱的事了? 「咕咕叫」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主播出现,开森~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咦?这是恋爱主播吗?可是我看标签是灵异恐怖啊,难道我看错了? 「夹心软糖」不,你没有看错,这就是一个和人谈恋爱的厉鬼主播,要命的那种。 观众依旧很热情啊,朝安简单的打了招呼后就将目光转到四周环境上。 这是一间宽阔的卧室,黑色为底勾勒有红色花纹的壁纸贴满整个墙壁,正中央放着一张大床,床对面是一个黑色雕花大衣柜,窗户被厚重的朱红色窗帘遮盖着,只能从缝隙里见到一缕光,地面也是漆黑的大理石,看的出来,房间的主人,或者说庄园主人很喜欢这两种颜色。 朝安此时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黑色的鸭绒被,柔软的发丝贴在枕头上,他望着上方,头顶的天花板上绘着某种宗教的图案,看起来神圣又美好,只是与这房间的布置不太搭,显得有些诡异。 简单的观察完房间后,朝安从床上坐起来,他觉得有些口渴,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朝安撑起身去拿水杯,谁知道起到一半他的下身突然使不上力,身体一下重心不稳朝床下摔去,水杯被他的手带倒,落在地面上成了一堆碎片,而朝安的脸好死不死正对着玻璃碎片。 遭了,这是开局就要毁容的节奏! “安格列少爷!”一声惊呼从门所在的方向传来,下一秒一只蕴含力量的手掌抓住朝安的手臂,将朝安的身体稳住。 此时朝安的眼球距离玻璃碎片不到两厘米,再晚一点他就要变成瞎子了,在一个闹鬼的世界当瞎子,这种事情想想就头皮发麻。 “少爷您没事吧?”贴身男仆兼管家阿瑟将朝安扶起来,心有余悸的注视着朝安的脸。 朝安平复了呼吸,对着他露出一抹柔软的微笑说到“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阿瑟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即退后一步微垂下头说到“少爷,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我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所以未敲门就进入您的房间。” “……没事。”朝安掀开被子将腿放下床沿,他的腿有知觉,还好还好,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见到朝安的动作,阿瑟自动走到床边蹲下,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衬衣燕尾服,皮鞋擦的噌亮,全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苟。蹲着的时候嘴唇抿着,脸上的线条很硬朗,朝安只是观察了片刻就确定这是一个严谨古板的人,不会太多话,做事却很利索,是一个合格的贴身男仆。 阿瑟脱掉朝安身上的睡衣,将早就准备好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衣套在朝安身上,一颗一颗细心的扣上纽扣,外面套上蓝色马甲和蓝白条纹长外套,然后是裤子和长靴……贵族的衣饰繁复而华丽,仅仅是外套上装饰的宝石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腰上还系着造型夸张的蓝色缎带,这种毫无用处还会碍事的带子也是用最名贵的绸缎做的。 穿好衣服,阿瑟拿来蓝色的领结给朝安系上,又戴上蓝色的桶型礼帽,再将一枚象征谢菲尔德家族的宝石戒指戴在朝安拇指上,最后将一根手杖放在朝安手中,才算是穿戴完成了。 阿瑟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朝安借着明亮的阳光打量镜中的自己,衣袖上的宝石流光溢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但在这个时代,贵族们疯狂追逐奢侈享受,这样的装扮只能算稀疏平常。 不看过于华丽的服装,朝安这具身体完全符合普通人对于贵族小少爷的想象,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白金色的短发软软的贴在脸颊上,五官精致的不似男孩,眼角微微下垂,和朝安很像,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朝安是表里不一,而原主是真的人畜无害。 朝安在房间里走了两步,渐渐适应了这具孱弱的身体,正准备招呼阿瑟去饭厅的时候,转过身竟然发现阿瑟站在轮椅边。 “……” 朝安知道这具身体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会时不时的脱力,也就是陷入乏力状态,连站立都保持不了那种,但坐轮椅也太夸张了吧。 “……今天我想走走。” “好的,如果您感觉到不适,请立刻告诉我。” “我会的。” 阿瑟拉开卧室的门,微微躬身,让朝安通过,随后他带上门,跟在朝安一步之外的地方,即便是好友之间,这样的距离依旧偏近了,但为了朝安脱力的时候能及时做出反应,这距离是阿瑟必须保持的。 朝安穿过贴着卧室同款壁纸的幽暗走廊,来到了楼梯口,透过栏杆看到客厅里女仆贝拉米正在擦拭花瓶,擦拭完毕后将一束鲜红的玫瑰插进花瓶里,看到朝安出来,贝拉米连忙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日安,安格列少爷。” 朝安点头回应,走到饭桌边坐下,阿瑟为他拉开了椅子,随后转身去厨房,很快端着早餐走了回来。 “少爷,今天的早茶是来自于遥远东方的祁门功夫红茶,经由上百道复杂工艺制成,东方人称赞他为‘群芳最’,最近在贵族中很受欢迎。” 朝安点了点头,阿瑟将一只金边白瓷的茶杯放在朝安手边,里面装着鲜亮的红色茶汤,接着放下一份白面包,一份煎蛋和一块小羊排。 “请您享用。” 阿瑟微低下头退到一边,朝安拿起刀叉,准备用早餐,他刚切好一块煎蛋,楼上就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位穿着布满蕾丝和缀着宝石的蓬松长裙的金发女子出现在楼梯上,女子的手挽着一名穿着白金色骑士装的英俊青年,这是朝安的表姐凯希小姐和她的未婚夫维利尔斯男爵。 “日安,凯西表姐,日安,维利尔斯男爵。” “日安,我亲爱的安格列。”凯希打了一个哈欠,像一只慵懒的金丝雀,披着华丽的羽毛走下楼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中气十足的笑声从另一边走廊响起,一位有着棕色卷发和小胡子,穿着宫廷服饰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是法官班奈特,朝安的父亲谢菲尔德老伯爵的友人。 班奈特刚打完招呼,一对老夫妇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人打扮的很朴素,全身上下只有妇人脖子上挂的一串珍珠项链,这是商人切斯特和他的妻子尔莎,同样是老伯爵的朋友。 切斯特和尔莎并非贵族,却经常和贵族打交道,因为他们做精制方糖和茶叶生意,这些都是贵族才能享受起的东西,大部分平民连黑面包都没有吃饱,根本没有能力购置茶叶。 众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就一起在餐桌边坐下,女仆贝拉米和厨师库克为众人端来了早餐,庄园很大,仆人却只有四个,这是老伯爵定下的规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除了管家、女仆和厨师,还有一个车夫卡特,他不被允许进入客厅,因为即便是仆人中,车夫的地位都是很低的,不允许贴身侍候主人。 凯希小姐因为要保持身材将小羊排换成了蔬菜沙拉,而法官班奈特多要了一块羊排,他称赞了库克的手艺,说里德尔庄园的羊排是他吃过口味最独特的。 厨师库克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听了法官的话后很高兴,肥胖的脸都涨红了,能得到贵族老爷的称赞,是仆人们莫大的荣耀,以后不仅可以作为吹嘘的资本,甚至能在换工作的时候当做一项资历,如果他有那个机会换工作的话。 食物端上来后,贝拉米和库克就退下了。 开始用餐前,老夫妇切斯特和尔莎将双手交握贴在额头上吟诵起来,朝安听不清他们在念什么,但隐约听到了“神灵”、“保佑”之类的字眼,而其他人对此表现的见怪不怪,显然老夫妇信仰的宗教在这个世界很普及。 祈祷完后,众人开始用餐,贵族用餐的时候是不说话的,但凯希不是一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尤其是当她对某件事心怀好奇的时候。 “班奈特法官,听说女王殿下病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凯希小姐。” “是什么病?严重吗?”凯希追问到。 班奈特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才回答到“是老毛病了,听宫廷医师说情况不太好。”说话的时候班奈特显得忧心忡忡,他是金棘花女王的忠实拥趸,最担心女王身体状况的人。 见到班奈特似乎连羊排的胃口都没了,切斯特立刻双手交握说到“希望女王殿下安康。”其他人也连忙说了一句“希望女王殿下安康。” 这个话题才算是告一段落,凯希觉得无趣,又将目光转向朝安,说到“安格列,谢菲尔德伯爵的葬礼已经结束,你还准备继续住在这里吗?住在这座……幽灵庄园?” 作者有话要说给外国名字傻傻分不清楚的读者拉个清单 朝安全名安格列谢菲尔德,伯爵之子 阿瑟管家兼贴身男仆 凯希表姐,贵族小姐 维利尔斯男爵,凯希未婚夫 班奈特法官,伯爵好友 切斯特商人,伯爵生意伙伴、好友 尔莎商□□子 贝拉米女仆 库克厨师 卡特车夫 第18章 里德尔庄园(二) 此话一出,所有人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幽灵庄园”这个词语刺激到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不可避免想到一些可怕的画面。 里德尔庄园规模宏大,造价不菲,却并非谢菲尔德伯爵继承来的,实际上谢菲尔德伯爵也没有家产去继承,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封地都没有的男爵而已,而里德尔庄园原本的主人却是多因王国爵位最高的里德尔公爵。 里德尔公爵是仅次于金棘花女王的权贵,连皇储都与他交好,在多因王国,里德尔公爵说是权势滔天都不为过,可就是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贵族,竟然在十年前惨死自己家中,三个强盗冲进了公爵府中烧杀抢掠,最后放了一把大火,将宴会厅烧的干干净净,一同遭殃的还有当时参加宴会的宾客,上百个人,只活下来十一个。 这件惨案一经传出,震惊了整个多因王国,金棘花女王大发雷霆,认为这是对贵族阶级的挑衅,立刻向全国发布通缉令,搜捕那三个胆大包天的强盗。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强盗被送上绞刑架,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而里德尔公爵的子嗣都死在了那场惨案里,这座庄园成了无主之物,虽然它被焚毁了一部分,但其传承几百年的底蕴依旧是贵族身份的象征,于是作为王国财产进行了公开拍卖。 庄园最开始被鲁伊斯伯爵拍下,他将庄园重新修葺,恢复了其昔日的荣光,但在搬进这座庄园三个月后鲁伊斯伯爵就寿终正寝了,他的继承者对这座传承久远的庄园并没有好感,选择了再次将其拍卖。 之后里德尔庄园又发生了几次易主,一直到被谢菲尔德伯爵买下。 谢菲尔德伯爵在这十年里因为立功得到了女王的赏识,被从男爵提升为伯爵,还赏下了一块封地,有了财富的谢菲尔德伯爵选择将里德尔庄园买了下来,成为了庄园的新主人,直到半个月前他因为从马上摔下来意外死掉,庄园才落到了他的继承人,也就是朝安手里。 里德尔庄园虽然象征着财富和地位,但毕竟惨死了许多人,加上后来的拥有者里有如鲁伊斯伯爵和谢菲尔德伯爵这类在搬进庄园后不久就死掉的贵族,里德尔庄园因此被一部分宗教狂热者认为是“不详之地”、“恶魔的温床”,外界甚至传出庄园里有幽灵游荡这样的话。 凯希等人都是和谢菲尔德伯爵有着或多或少的亲近关系才选择在葬礼结束后依旧留在庄园里,但他们最多住上几天就会离开,而朝安如果选择留下这座庄园,他将一直住在这里,凯希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决定。 “这座庄园曾经是我父亲的梦想,他钟爱这里甚至超过我的母亲,我不能违背父亲的心愿,将它转手让于他人。”朝安如此说到。 “那好吧,我会在这里住上一周,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凯希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多谢你的关心,凯希表姐。” 几人用完了早餐,将交谈的地方换到客厅,女仆贝拉米给每个人上了茶,阿瑟拿来一份熨烫好的报纸放在朝安的手边,朝安不喜欢在早餐的时候所以报纸都是在早餐后才会送上来。 凯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伸了一个懒腰,露出玲珑女性曲线。 “安格列,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你呢?” “我想着这样好的天气至少应该出去转转。” “去马场怎么样?”维利尔斯男爵提议到,他是一个喜欢追求刺激的贵族,和凯希的结合有一部分原因正是来源于两人性格方面同样的不安分。 “不,安格列不能骑马,我们应该换一件事做。”凯希如此说到,看得出来她有些意动,但安格列的身体状况她还是知道的。 “不碍事的,阿瑟会照顾好我。”朝安微笑着说到。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凯希欢喜的提起裙摆跑上了楼,商人切斯特见状无奈的说到“尊贵的安格列少爷,我想我这把老骨头应该是没办法陪几位游玩的,请您允许我和尔莎回房间休息,早上起的太早,现在有些犯困,人老了就这样。” “好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告诉贝拉米。” “多谢您的谅解。” 老夫妇跟着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朝安、阿瑟、男爵和法官,朝安将目光转向法官,问到“班奈特阁下,你愿意跟我们去骑马吗?” “当然,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优秀的骑士,这样的活动怎么能少了我?”班奈特朗笑起来,小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动。 人数敲定下来,朝安也回房间换了一身骑马的装束,轻便的装扮让他心情大好,五个人出了城堡,门外马车夫卡特已经在等候,那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脸颊有一道伤疤,据说是年轻时犯了错,被一个贵族抽的。 这座庄园实在太广阔,距离主城堡最近的马场也需要坐马车过去,朝安和凯希上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阿瑟,法官和男爵上了另一辆马车,驾车的是卡特。 凯希因为没能拥有单独的马车而向朝安抱怨起来“你真的应该多雇几个车夫,庄园里的仆人太少了,昨夜我让贝拉米去换种熏香,她足足去了两个沙漏时。” 沙漏时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单位,一沙漏时等同于七分钟。 “好的,我会雇人的。”朝安连连点头,虽然他心里知道是雇不到人的,这是直播世界,直播世界会发生什么,朝安太了解了。 两沙漏时后,一行人到达了马场,卡特牵来四匹枣红色的马匹,这是庄园里最好的马,是老伯爵花了大价钱从其他王国买来的。 凯希见到马匹很高兴,立刻选择了其中一匹,骑上之后挥鞭跑向远处,小跑了一圈后折返回来,脸颊因为兴奋泛起了红晕。 “安格列,这马真是太棒了,你真应该马上试试。” 闻言,其他人自是迫不及待的骑上了马,维利尔斯男爵一脸狂妄的看向法官,说到“法官阁下,听说你曾经是一名骑士,要比试一番吗?” “如你所愿,男爵先生。”班奈特回答到。 “这样吧,我来当裁判,以这里作为,沿着马场跑一圈,再到树林里摘下一根榛树树枝回来就算结束,谁先到达算谁赢,胜利者可以在我父亲的藏品中随意挑选一件。” 朝安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惊呆了,整个王都的贵族都知道谢菲尔德伯爵善于敛财,这些钱大多被他用来购买贵重的收藏品,他一生中收纳藏品众多,且价值高昂,现在朝安竟然要拿其中一件作为奖励,这实在太阔绰了。 凯希连忙问道“安格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想来我的父亲也愿意为勇士献上宝物。”朝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实际上谢菲尔德伯爵有多抠,和他常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切斯特是深有体会的。 “那我也要参加!”凯希眼睛里划过贪婪的光,只是很快被她隐藏了起来。 三个人骑上马蓄势待发,朝安站在马场边缘,身边站着站的笔直的阿瑟,剩下一匹马被拴在树桩上,他轻轻的挥了挥手,比赛——开始! 三人的马立刻奔跑起来,出人预料的是领先的竟然是凯希,而男爵和法官不相上下,被一个女人比了过去,两人都觉得面上无光,纷纷发狠的催动马匹。 朝安兴致勃勃的看着三人你追我赶,不知道这样活力四射的模样又能保持多久呢? 今天的太阳出乎预料的炙热,还只是早上就已经开始晃眼了,阿瑟撑开一把伞,避免他的少爷皮肤被灼伤。 “少爷,您觉得疲倦吗?” “不,我感觉很好,阿瑟你实在不必如此紧张。” “好的少爷。” 虽然这样说着,阿瑟心里却已经计划着中午怎么调整朝安的饮食了,少爷今天晒了太阳,需要补充水分,多增添一份餐前水果,还有少爷喜欢的小蛋糕,今天也可以吃一个……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阿瑟举伞的手却很稳,他脸上表情冷漠,只有目光落在自家少爷身上时才会柔和下来,从直播画面里看,两人有着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绝配。 「夹心软糖」啊啊啊啊沉默寡言忠犬管家攻vs身娇体弱貌美少爷受,这c我磕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把门锁死,钥匙丢了,都给我磕! 「咕咕叫」既然门都锁了,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掀开你的头盖骨」不,你不想,你没有。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我明明是来看恐怖直播追求刺激的,突然想围观谈恋爱是怎么回事? 「老衲来自远方」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主播跪求上车!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朝安“……” 朝安只是看了片刻,就默默的关上了弹幕,这群观众的节操实在岌岌可危,他还是不看的好。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领先的人变成了维利尔斯男爵,朝安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根榛树树枝,身体贴近马背,快速的接近自己。 很快,终点到了,男爵欢呼一声,勒紧缰绳,准备让马停下来,可之前还无比温顺的马匹这会儿突然发狂起来,不顾一切朝着朝安所在的地方冲来,男爵的脸色瞬间大变。 “快——” 提醒的话根本来不及出口,发狂的马就冲到身前,朝安瞪大了眼,眼看着马蹄在自己眼前扬起,他想要躲避,身体却突然变得乏力,朝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要往地上倒去。 关键时刻,阿瑟一把捞住朝安的腰,将朝安抱了起来,脚下一蹬,连忙后退了三四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发疯的马匹。 嘶—— 马蹄高高的扬起又落下,车夫卡特立刻擦着汗跑上来牵住缰绳,将受惊的男爵先生拯救下来,这时候凯希和法官也到了,两人立刻从马上跃了下来,围在朝安的身边。 “安格列,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凯希焦急的询问到。 “没有,阿瑟救了我。”朝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安抚众人紧张的心情。 因为脱力的缘故,阿瑟没有将朝安放下来,少年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脸色有些发白,像只小兔子,但确实没有受伤。 凯希抚了抚胸口,松了一口气,刚才在马上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她真是吓坏了,想到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身边,凯希立马瞪了男爵一眼,质问到“维利尔斯,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这畜生突然就发狂了,我拽都拽不住,还差点摔下来。”男爵同样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心情不好,还遇到这个女人指责他,立刻不客气的回答到。 朝安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凯希表姐,确实不关维利尔斯男爵的事,倒是我应该跟男爵说声抱歉,这马场的马久未驯养,让男爵受惊了。” “算了,出了这事我也没心情骑马了,回去吧。”男爵一脸晦气的往回走,凯希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怒意,当着安格列的面这样说话,维利尔斯实在太不给她面子了。 “好了,好了,都先回去吧,回去让切斯特给安格列少爷检查检查,他以前给医师当过学徒。”法官也赶紧上来打圆场,这些年轻的少爷小姐没一个是好伺候的,他觉得头疼。 一行人重新坐上马车朝回走,心情全然不似出来时的期待,都有些糟糕,只有朝安一脸平静的靠在窗口边,脑子里还有心情琢磨别的事,比如谢菲尔德伯爵也是坠马死掉的,那匹发狂的马已经被处理掉了,可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 这真的是巧合吗? 第19章 里德尔庄园(三) 朝安回到城堡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传来呵斥的声音,女仆贝拉米低着头站在碎裂的花瓶边,眼圈红红的,手上还拿着几株红玫瑰,旁边站着一脸怒意的老妇人尔莎。 “地板上怎么会有水,你就是这么打扫城堡的?害我差点滑倒。” “对不起尔莎夫人,是我的疏忽。” “这么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安格列少爷为什么留下你。” 贝拉米的头埋的更低了,小声说到“真的对不起,我这就去收拾干净。” “发生什么事了?”朝安被阿瑟抱着从门外走进客厅,见到眼前一幕后询问到。 “噢,安格列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尔莎收起了脸上的怒意,连忙迎了上来。 “我没事,多谢你的关心。”朝安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笑容,他让阿瑟将自己放在沙发上,随后继续说道,“不过还请告诉我先前发生了什么,如果贝拉米做错了什么,我可以代她向你表示歉意。” “安格列少爷您太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地板上出现了一滩水,害我差点滑倒,还因此打碎了花瓶,您也知道我这把年纪了,总是格外害怕这些。” 闻言,朝安转向贝拉米,表情严肃的问到“地板上怎么会有水?” “安格列少爷,我不知道,早上我特地将地板擦过一遍的。”贝拉米显得很委屈。 “准是花瓶里的水,你早上插花的时候将水洒了出来。”尔莎如此说到。 “尔莎夫人,花瓶里没有水。”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朝安开口说到,早上他下楼的时候看到贝拉米擦拭完花瓶后将玫瑰插了进去,花瓶里确实没有装水。 “那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贝拉米摇了摇头,她也奇怪这一点,城堡里就她一个女仆,她不会将水洒到客厅里。 朝安仔细观察地面上那一滩水迹,越看越觉得像某种形状,对了,那是人的脚印…… “好了,别管这个了,还是先让切斯特来跟安格列检查一下身体吧。”凯希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接着,她转向尔莎问到“尔莎,切斯特呢?” “在楼上,我这就去叫他下来。” “算了,还是我去吧,我走的快些。” 法官大步走上楼,没过一会儿,老头切斯特就走了下来。 切斯特来到朝安身边,询问了朝安一些问题,又检查了一下朝安的骨骼,确定没出现什么问题,实际上这些动作都是多余,在回来之前,阿瑟已经为他检查过一遍了,但凯希认为当过医师学徒的切斯特更有信服力。 折腾了这一圈之后,整个上午就过去了,朝安等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到了午餐时间,依旧是众人一起用餐。 比起早餐,午餐更丰富,有香肠和烤鹿肉,汤是鲜鱼汤,还配有一杯红酒,但这些东西不属于朝安,朝安面前除了蔬菜水果和浓汤,只有一小块水煮鹿肉,哦,还比平时多了一个小蛋糕。 蛋糕先不提,水煮鹿肉也太过分了,看的出来厨师已经尽力让这块水煮鹿肉变得可口,但是在刷着蜂蜜,肉质油亮的烤鹿肉面前,毫无竞争力。 朝安心里苦,但是朝安……要说! “阿瑟,能给我切一块烤鹿肉吗?我还想要一杯红酒。”朝安看向身旁正在给他上菜的阿瑟,满眼期待的说到。 如果不是有了一个会做饭的邻居,直播世界是朝安唯一能吃到食物的地方,能在领盒饭前多吃点好吃的,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尤其是像这个世界这么好的待遇,但阿瑟的回应打破了朝安的幻想。 “少爷您不能吃这些腌制食物,更不能饮酒,您的胃会消化不了。” “就一点?” “抱歉少爷,这一点不容商量,如果您觉得食物不够,我可以让贝拉米再准备一份玉米浓汤。”阿瑟脸上的表情坚定,就像一个没得感情的上菜机器。 “……” 好吧,阿瑟说的没错,朝安只得保持微笑吃完了自己餐盘里的食物。 「夹心软糖」哈哈哈,主播表面笑嘻嘻,内心。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别怂,拿出你少爷的气势,冲上去,压倒他! 「老衲来自远方」别,真冲上去指不定谁压谁呢,搞不好就要黑屏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阿瑟只是做了一个男仆该做的事,我相信他和主播是清白的,主播永远是司暮的! 「三年二班小可爱」卷毛你清醒一点,司暮已经死了三天了! …… 午餐过后,阳光越发炙热,众人各自准备回房间午睡一会儿,朝安忽然叫住了男爵。 “请稍等,维利尔斯男爵。” 男爵转过身,诧异的看着朝安,问到“安格列少爷找我有什么事?” 朝安笑了笑,说到“虽然早上发生了一点意外,但男爵先生的骑术依旧让人敬佩,现在到了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你作为胜利者可以从我父亲的藏品中任意挑选一件,当然,如果其他人有兴趣参观我父亲的藏品室,我会十分高兴。” 闻言,商人切斯特的眼里快速划过一道精光,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说到“当然,荣幸之至。早就听闻谢菲尔德伯爵藏品众多,今天终于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其他人也表示要前往老伯爵的藏品室,没人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午睡计划只能暂时推迟了。 朝安拿了钥匙穿过走廊往地下室走去,阿瑟端着烛台在前面引路,每经过一段路就会点亮墙上的烛台。地下室很少开启,谢菲尔德伯爵不允许仆人进入他的藏品室,即便是朝安也只来过一次。 沿着楼梯往下走,折返两次后进入一条和楼上一模一样的走廊,不过光线更加昏暗,勾勒着诡异花纹的的壁纸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 走廊尽头是一扇高大的漆黑木门,朝安取出一把铜制钥匙,将其插进锁孔里,转动两圈,随后一声沉闷的咔擦声响后,木门被朝安推了开。 阿瑟在朝安同意后走进藏品室,点燃了门内侧墙上的烛台,摇晃的火光照亮一小片藏品室的空间,凯希迫不及待走进藏品室,一抬眼看见黑暗中一张女人惨白的面孔漂浮在空中,双眸紧闭,像死掉了一样。 “啊!” 凯希惊叫一声,连忙后退一步,鞋跟踩到了男爵的脚趾,男爵表情扭曲了一瞬,立刻对着凯希吼道“你瞎叫什么?” “幽灵,有幽灵!传言都是真的!”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法官端着一只烛台向前走了几步,照亮更大一片区域,藏品室里风平浪静,连只老鼠都没有,法官笑了笑,转过身对凯希说到“那有什么幽灵,凯希小姐你看错了吧?” “真的有,一张女人的脸,就漂浮在空中,跟《救世书》里描述的幽灵一模一样。”凯希抚着胸口,心里默念着教会里的祷告词,希望能借此获得庇佑。 “凯希小姐说的是这幅画吧?”法官将烛火移向墙壁,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是一位贵妇的肖像,奇怪的是那贵妇闭着眼。 凯希仔细打量画片刻,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画上的人,松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是一幅画,刚才真是吓坏我了。” 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后众人都放下心来,朝安让阿瑟将房间里的灯都点燃,整间藏品室立刻亮了起来。 藏品室很大,四面墙边放着各种各样的展示架,上面放着刀剑、瓷器、宝石一类的收藏品,墙上则挂着不少名画,即便早听闻谢菲尔德收藏丰富,等真的见到众人还是震撼了一阵。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了,当初谢菲尔德伯爵只是一个连封地都没有的落魄男爵,因为受到女王的宠信,现在不仅有这么大一座庄园,还坐拥这么多的财富,男爵看的心里火热,暗暗拽紧手指,只要他能知道那个秘密,或许也能借此谋夺爵位。 切斯特同样一脸激动,他深知谢菲尔德那个老东西的谨慎,既然能把这么多财富堆在这里,那件信物很有可能也在这里,只要找到它,他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利润,甚至可以买一个爵位,摇身一变变成贵族。 而凯希则是被数不胜数的贵重珠宝晃花了她,她手指抚摸过一串宝石项链,瞧,多么醉人的光泽,要是戴在我的脖子上去参加宴会,一定能让我成为整个宴会场的焦点。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凯希兴奋的脸都红了,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该死,继承里德尔庄园的为什么不是她!就算不是这根宝石项链,这里的东西任意拿出去一件,都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朝安装作欣赏墙上的画,余光却一直在在观察几人的反应,他发现男爵,法官和商人夫妇看似在浏览藏品,目光却四下逡巡着,好似在寻找什么,而凯希则是死死盯着那些贵重珠宝,面露贪婪之色。 果然,这些人留在庄园的目的并不单纯,换个角度想,能参与直播的土着,怎么会是简单角色? 第20章 里德尔庄园(四) 过了一会儿,朝安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开口说到“男爵先生,挑到中意的东西了吗?” 男爵背对着众人站着,对朝安的话置若罔闻。 “维利尔斯男爵?” “维利尔斯?”凯希同样发现了不对劲,她走向男爵,伸手拍了拍男爵的肩膀。 男爵身体一震,随后有些茫然的转过身来,问到“怎么了?” “刚才叫你你怎么没听见?” “这个啊,可能是我刚才走神了吧。”男爵随口说到,显得并不在意。 “男爵先生,你的奖品挑选好了吗?”朝安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然,就这个吧。”男爵抬起手,众人这才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柄重剑,剑刃泛红,像是有血迹没擦干。 这是赛格三世的佩剑,名叫“希摩斯”,和恶魔君主“希尔摩斯”的名讳只是差了一个字,象征了权力和杀戮,由铸剑大师卡拉昂打造,这也是卡拉昂人生中打造的最后一柄剑,不久后,迪卡城被攻破,卡拉昂死在乱军手中,“希摩斯”成为遗作。 这柄剑曾经跟随赛格三世征战四方,斩下过无数头颅,鲜血染红了它的刀柄,留下冲刷不掉的印记,赛格三世死后,这柄剑成为收藏品,里德尔公爵和谢菲尔德伯爵都是它曾经的拥有者,现在它即将拥有新的主人。 朝安从这把剑上感应到阴冷的气息,如果幽灵真的存在,一定是附身在这样一把剑上,朝安心里如此想着。 既然男爵已经挑选好了,朝安就招呼众人离开,几人表面上一脸平静,心里却有些失望,但想到他们还要在里德尔庄园住一段时间,以后还有机会,众人又压下情绪一起离开了藏品室。 阿瑟熄灭了藏品室所有的烛火,拉上漆黑的大门,门关上的瞬间,凯希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好像看到墙上的贵妇人眨了一下眼。 …… 走出那条幽深走廊的瞬间,众人都觉得缠绕在皮肤上那股阴冷的感觉退散了,还有那种随时被注视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众人吐出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和缓下来。 “安格列,你要回房间午睡吗?” “不,我还不觉得困。” “正好,我也没睡意了,要来点下午茶吗?”凯希在经历了藏品室的意外后,本能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的。” 因为花园里的阳光太炙热,朝安选择在花房里享用下午茶,女仆将甜点和茶叶端上来,朝安,凯希和老夫妇四人围坐在小桌边,欣赏着花园里艳丽的红玫瑰,那样鲜红的颜色,在阳光下耀眼的不像话。 法官因为要处理事务,先回房间了,而男爵则是觉得有些疲倦,需要休息,于是也带着那柄“希摩斯”上楼了。剩下的四人端着茶或是咖啡,一脸惬意的享受着午后的时光,阿瑟泡好红茶后就回到朝安的身后,以便随时听候朝安的吩咐。 “人老了,就喜欢晒晒太阳,这样好的阳光,回房间可真是浪费了。”切斯特感叹了一声。 凯希闻言,好奇的开口问到“切斯特,听说你做过医师学徒,为什么又成了商人呢?” “当然是为了填饱肚子,平民每天都指望着黑面包过活,什么能赚到黑面包,就去做什么。” “做商人需要不少金克罗吧,方糖和茶叶可都不是便宜货,你哪来的本钱?” 金克罗是多因王国最为贵重的钱币,一金克罗可以买到足够四口之家吃一个月的食物,很多贵族的护卫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一金克罗,可若是用来买茶叶,尤其是上好茶叶,大概只能买到一小撮,要涉足茶叶生意,需要的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切斯特表情一滞,随后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一开始就做这个,我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棉花商人,遇到那年冬天极冷,棉花涨价,赚了一些钱,后来又做布匹生意,糖浆生意……” “……忙碌了一辈子,才挣下这么一点积蓄,凯希小姐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商人的艰难,那些对手就像鬣狗,咬住了就不会松口,若非伯爵大人仁慈心善,帮助可怜的老切斯特抵挡那些邪恶商人的打压,或许我就不会这般惬意的坐在这里和尊贵的少爷小姐聊天了。”切斯特在最后还拍了一下老伯爵的马屁,几人听了之后都笑了起来。 凯希又问起其他的问题来,切斯特经历丰富,语言幽默,说的凯希笑个不停,花房里一片欢快的气氛。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切斯特的故事里时,客厅的方向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敲击声,就像是重物落在了地上,切斯特立刻停住了说话,和凯希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摔坏东西了吗?” 阿瑟也皱起了眉,对着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贝拉米,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客厅的,也只有女仆贝拉米了。 没有得到回应,很快敲击声又响了起来,比先前还要大声,尔莎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说到“我就说她笨手笨脚的,安格列少爷您真应该换个女仆,只要10枚金克罗,您就能找到漂亮又能干的女仆。”显然,尔莎还记恨着上午的事,她认为那滩水就是贝拉米弄洒在地上的。 朝安对着众人露出歉意的表情,说到“失陪一会儿,我去看看。” “不必劳烦少爷,您在这里等着就好,我去看看。”阿瑟如此说道。 “不了,我想亲自去看看。” 朝安起身,再次对着众人表示歉意后就跟阿瑟一前一后往客厅走去。 来到客厅后,朝安一眼就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摆件碎片,看起来贝拉米似乎并不在这里,那先前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朝安决定找其他人问问,他朝着厨房走去,很快在厨房里看到了忙碌的胖厨师库克。 “库克,你刚才去客厅了吗?” “没有,安格列少爷,我一直在厨房准备晚餐。” “那贝拉米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当然,贝拉米一直在后院里帮忙。” “你是说贝拉米一直在后院?也没有去过客厅?” “是的少爷,您要见她吗?我可以去叫她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朝安穿过厨房,来到后面的小院子,这里关着不少的活兔和鹅,贝拉米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身上围着灰色围裙,此时她手上拿着一把大砍刀,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雪白的活蹦乱跳的兔子,她将兔子按在砧板上,一砍刀下去,兔子的头就被砍断,剩下身子抽搐几下,不动了。 断口处溅出的血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红点,还有几颗溅在了贝拉米的脸上,贝拉米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将死兔子的身体扔在木盆里,头则任由它落在地上,红红的眼睛大睁着。 朝安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仆会有这般凶狠的一面,熟练的手法显示她这么做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朝安注意到她握刀的姿势,那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惯常使用的姿势,贝拉米怎么会去学这些? 当女仆准备再捉一只兔子时,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朝安,立刻慌张的站了起来。 “安格列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贝拉米你在做什么?” “库克说晚上吃兔肉,让我帮忙杀兔子,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继续忙吧。” 朝安转身离开,留下贝拉米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 …… 回到花房里,凯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到朝安过来,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怎么样?是贝拉米做的吗?” “不是,她一直在厨房。”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班奈特?维利尔斯?” “也许吧。” 实际上这两人没有理由跑到客厅搞出声音后又离开,但朝安已经不准备继续深究这种事了。 「三心二意」这声音是闹鬼了吧?还有之前那个脚印,是有鬼吧? 「掀起你的头盖骨」这还用问吗?这昏暗的古堡,诡异的装修,心怀鬼胎的客人,不闹鬼都对不起场景布置,难不成还能蹦出个吸血鬼?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讨厌吸血鬼,他会变成蝙蝠,蝙蝠好危险的…… 「教堂摆摊孙半仙」我掐指一算,发现主播不日将有血光之灾,主播赶紧撤吧。 「老衲来自远方」废话,主播那次没有血光之灾?主播还是趁现在赶紧跟男仆吧,晚了就凉了。 朝安“……” 幸亏阿瑟看不见直播屏幕,要是知道观众有这种想法,估计会立刻关掉他的屏幕,让他远离这些“龌龊卑劣的巴勒”,在这个世界,巴勒是猪的意思,贵族们不吃猪肉,觉得这种生物愚蠢而肮脏,没有资格入他们的口。 巴勒好吧,你们有钱,你们说了算。 下午茶虽然还没有结束,但众人已经没有先前的兴致,朝安端着茶杯望向灿烂的花园,感受到阳光逐渐微弱,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夜晚充满期待。 第21章 里德尔庄园(五) 卧室里,朝安坐在床边,阿瑟半蹲在地上为他换睡衣。厚重的窗帘已经拉上,房间里很昏暗,黑色的壁纸包裹住整个房间,让朝安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具密不透风的棺材里。 “阿瑟,你相信我父亲的死只是意外吗?” “是的,少爷。” “如果我也出了意外呢?” “不会的。” “我是说如——” “少爷,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阿瑟打断朝安的话语,这行为很失礼,朝安愕然的抬起头,毫无预兆对上一双深渊般的双眼。 朝安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当你注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他现在是否已在深渊中? 两个人都有默契的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等到洗漱过后,朝安躺上床,阿瑟为他掖好被角,烛光下,阿瑟微微俯下上身,冷硬的脸颊柔和了几分,对朝安轻声说到 “少爷,晚安,祝愿您能有个好梦。” “晚安,阿瑟。” 阿瑟端着烛台退出房间,光亮跟着他一起消失了,房间里变成一片漆黑,朝安即便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不过都是一些杂乱的片段,像朝安前往罗生市之前的事,梦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身边说话,唤着他的名字,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铛—— 挂在客厅的挂钟敲响了第十二下,声音很轻,却传到了朝安的耳中,朝安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耳边听到了暴雨冲刷窗户的声音。 下雨了? 朝安在黑暗中摸索着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台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道明亮的闪电恰好划过夜空,让朝安看到了自己印在玻璃上的影子。 ——这根本不是他! 朝安顿了一瞬,走到了卧室里的镜子面前,镜子右下角出现了几道裂痕,蔓延大半个镜面,他记得早上的时候镜子还好好的,这会竟然碎了。 透过带着裂纹的镜子,朝安看到镜面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样,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头白金色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无害的幼兽。 虽然容貌稚嫩很多,但朝安还是认出了这就是安格列谢菲尔德,伯爵家的小少爷,不过是幼年版的,也就是说他一觉醒来身体就变成了六岁,过去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安很疑惑,他决定去寻找答案。 朝安小心的拉开卧室的门,透过小小的缝隙观察走廊,出乎他预料的是走廊竟然不是一片漆黑,每隔五步远就有一盏镶嵌在墙壁上的灯烛亮着,将走廊照的透亮。 走廊里空无一人,朝安观察一会儿后走了出去,周围响起他细微的脚步声,火焰被他经过的风带动,将地上的影子照的东倒西歪。 穿过走廊,朝安来到旋转楼梯的上方,下面就是客厅,只是刚往客厅里看了一眼,朝安就立刻将身体缩回走廊里,同时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尸体! 好多尸体! 密密麻麻的尸体躺满客厅! 鲜血从残肢上流出来,浸湿了地毯,浓烈的血腥味被一股灌进客厅的寒风吹向朝安,朝安立刻捂住口鼻。 片刻后,朝安再次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楼梯上就倒着一具尸体,那是一名贵妇人,穿着华丽的衣裙,画着得体的妆容,只是此时衣裙已经染血,那保养得宜的面孔一片惨白,她临死之前一定是害怕极了,以至于到现在眼睛还圆睁着,满脸惊恐之色。 朝安又移向其他地方,入目皆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或茫然,或愤怒,或恐惧,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生动,然而他们的身躯早已冰凉。 朝安没有从这些人里看到熟悉的面孔,因此无从得知这些人死在这里的原因,但他从这些人的穿着判断出死掉的都是贵族,在这个世界,杀掉贵族的罪行堪比叛国,如此多贵族死在这里,传出去必然会震惊整个多因王国。 朝安又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存在,这才缓缓走下楼梯,他小心的绕过地上的尸体,同时观察他们的伤口,所有人都是被砍刀砍死,可以看出凶徒极其凶残,有的人身中数刀不止,刀刀深可见骨。 朝安甚至看到一个脖子被砍断的少女,脑袋弯折九十度贴在肩膀上,只剩下一层皮肤和身体相连,她是那样的年轻又美丽,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到底是谁杀了这些贵族? 正当朝安思索之时,沉重又凌乱的脚步声突然从客厅后面连接宴会厅的走廊响起,此时再跑回楼上一定会被发现,朝安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很快发现了一处藏身之所,那是一张靠墙的圆桌,桌布被扯下大半,正好遮挡住下面的空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朝安不再迟疑,快速跑向圆桌,掀开桌布钻了进去,小孩子身体小,下面的空间足够他躲藏了,然而朝安刚进去就愣住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抱膝坐在桌子下面,满脸泪水,表情惊恐,看到他出现,少女立刻张开了嘴,朝安连忙捂住她的嘴。 “别出声,凯希表姐,是我。” 是的,虽然容貌发生了些微变化,但朝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女正是凯希,准确说是未长大的凯希,朝安算了一下他六岁的时候,凯希十三岁,正好和面前人的年纪对上。 “安,安格列?”凯希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身体颤抖着,看得出来她很害怕。 “你别怕,凯希表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杀人了,杀了好多人我正在跳舞,他们冲进来父亲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躲起来” 凯希的话断断续续,但朝安还是得到一些信息,宴会正在举行的时候,有人冲了进来,大肆杀戮。 “‘他们’是谁?是谁杀的这些人?” “我我不知道杀人了都是血”凯希瞳孔放大,显示她正处于极度惊恐中。 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凯希,朝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丝违和,虽然面前的场景是恐怖了些,但这样的表现并不符合凯希的性格,这个姑娘不像一般柔弱的贵族小姐,骨子里有一种不安分的因子作祟,就算最开始被吓到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冷静下来了。 沉默了片刻,朝安忽然说到“凯希表姐,你还记得白天我们去马场的事吗?” “什什么马场?白天白天我一直在学礼仪。” 闻言,朝安确定了凯希并不是和他一样变小了,面前的凯希确确实实就是十三岁的凯希,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目睹凶杀后冷静是很困难的事,所以……他这是穿越回过去了?朝安记得直播里好像没这个功能啊…… 就在两人交流这段时间,脚步声终于踏进了客厅,朝安对着凯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别出声,随后借着桌布的缝隙,观察起客厅的情况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贵族服饰,手上提着一把重剑,朝安认出那把重剑正是“希摩斯”,此时男人的表情癫狂,眼睛里满是血丝,握着重剑的手不断劈砍。 男人对面站着三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包裹着麻布,只在眼睛的地方掏出两个空洞,遮盖住三人的面容。三人手上都握着砍刀,砍刀上还残留着血迹,结合之前在尸体上看到的致命伤,朝安推测这三人就是闯进宴会厅的凶徒。 男人站在满是尸体的客厅和三人搏斗,重剑砸在砍刀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这样的场景让朝安想到了十年前发生在里德尔庄园的惨案,据说当时三个强盗冲进了公爵府,大肆屠杀,参与宴会的上百贵族大多惨死,只有十一个人活了下来,朝安就是当时的幸存者之一。 难道这就是十年前那件惨案? 客厅里的搏斗持续了两个沙漏时,男人最终不敌三个凶徒,被一刀砍断手臂,重剑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这声音和白日里朝安等人在花房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失去武器的男人很快被一刀刺穿胸口,生机从他眼中快速退去,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临死之前,男人蠕动嘴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恶魔希尔” “恶魔君主希尔摩斯?是在说我们吗?嘿嘿,我们确实是恶魔,不折不扣的恶魔。” 凶徒们笑了起来,声音粗粝难听,其中一人拔出插在男人胸口的砍刀,但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举起砍刀,一刀斩下了男人的头颅,头颅在地板上滚动,正好滚落到朝安藏身的桌前,圆睁的眼睛盯着藏在桌下的朝安两人。 “呜——” 凯希吓的发出一声呜咽声,虽然她立刻捂住了嘴,但这声音还是引起了凶徒们的注意。凶徒之一提着刀朝着朝安两人走来,脸上露出狞笑。 “嘿嘿,没想到这里还有漏掉的小羊羔,真是意外之喜……” 「教堂摆摊孙半仙」主播的血光之灾来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你说错了,这不是主播的血光之灾,是那三个强盗的,你可能没见过厉鬼形态的主播有多变态……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快跑,你要是死了他们就完蛋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唉,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作死呢……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41。 第22章 里德尔庄园(六) “跑!” 朝安一下掀开桌布,抓起凯希的手就往门旁边的走廊跑,这走廊通往厨房,朝安记得厨房后面有个小院子,围墙不高,应该可以翻到花园里去。 三个凶徒发现只是两个小孩子后都放下戒心,不紧不慢的追在后面,故意的戏弄朝安和凯希。 凯希还好,虽然是女孩子,却拥有不错的体魄,而朝安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小了,小短腿都快跑断了,和凶徒的距离还是在不断拉近。 怎么办?怎么办? 朝安的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想法一个个冒出来,又被他一一否决了,小孩子的身体实在太吃亏了,他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原主当年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还有那幸存的其他九个人去了哪里? 朝安脑子里想了很多,脚下的步伐却没变慢,眼看着厨房的大门越来越近,朝安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只要转过前方的拐角就能看到厨房的门,等到进入厨房,借助门阻挡凶徒片刻,他们就有机会逃走。 终于,拐角到了,朝安拉着凯希往右跑,这时候他心里忽然产生一股危机感,当机立断拽着凯希扑倒在地,就在他倒下去的瞬间,一把砍刀从他的头顶飞过,是跑在最前面的凶徒将手里的刀扔了出来。 砍刀飞过朝安的头顶,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将墙壁都撞出一个缺口,这样大的力道,要是朝安刚才没有避开,脑袋多半是保不住了。 朝安虽然避开了这飞起一击,人却摔倒在了地上,借助这片刻的阻挡,最前面的凶徒已经追了上来,此时距离朝安不到二十米。 朝安撑着墙壁从地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低血糖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凶徒的身影都快要看不清了,这种情况下想跑掉是不可能的了。 “安格列,怎么办?他追来了呜呜呜——” 凯希的哭泣声在耳边响起,朝安真是感谢她这么“不离不弃”,死都要陪他一起,要换成自己还有力气,这时候早就跑没影了,那有时间在这里哭。 朝安听到凶徒的脚步越来越近,心里诡异的平静了下来,死亡于他只是家常便饭,他担心的不过是影响自己的直播效果,既然已经事不可为,他除了坦然接受也没其他办法了。 就在朝安感觉自己已经闻到盒饭香味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抱起朝安的身体就往走廊里跑,朝安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混着烟草的味道,一下明白来人的身份。 “阿瑟,前面第一间,进去。”话落转过头,发现凯希竟然还愣在原地,朝安恨铁不成钢的喊到“快跟上啊!” 凯希连忙跟上阿瑟的脚步,先前是朝安追不上她,现在是她追不上朝安,阿瑟抱着朝安几步跑进了房间,卡在凯希进来的瞬间关上了门,将追上来的凶徒挡在门外。 重重的撞门声随后响起,这门拦不住他们太久,朝安立刻对阿瑟说到“去后门,外面有个小院子。” 阿瑟推开厨房后门,发现后面果然有一块空地,虽然和朝安白天见到的有点出入,但院子的围墙确实不高。 阿瑟将朝安抱上围墙,又将凯希抱了上去,然后正准备自己也爬上去的时候凶徒撞开了门,进来的凶徒二话不说朝着站在围墙下的阿瑟冲了上来。 这个时候将后背对着敌人是很愚蠢的,所以阿瑟没有选择继续逃跑,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凶徒,衣袖里滑出一把银色的餐刀,这是刚才从厨房里顺来的。 凶徒朝着阿瑟的脖子砍来一刀,却被阿瑟侧身躲了开,随后阿瑟一拳捶在凶徒肚子上,趁着凶徒痛苦的弯下腰时,另一只手握着餐刀朝凶徒的眼睛插去。 朝安还坐在围墙上,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逃走,既然阿瑟出现了,和阿瑟待在一起无疑比自己瞎跑安全。 此时低血糖的症状已经缓解不少,朝安看到凶徒挡下了阿瑟的餐刀,餐刀没能插进他的眼睛,只在他脸颊上划了一刀,随后阿瑟一脚将凶徒踹飞出去。 阿瑟本想彻底解决掉这人,却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剩下两个凶徒追上来了。 阿瑟不再迟疑,动作灵活的翻上了围墙,随后张开手臂接住朝安,抱着朝安跑进了花园里。 花园里可比客厅好藏人多了,朝安记得花房里有一个地下室,专门用来存放种子的,很是隐蔽,这三个凶徒应该找不到,立刻让阿瑟带着自己和凯希跑了过去。 蹲在狭窄的地下室里,鼻尖是阿瑟的气息,朝安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少爷,您没事吧?”阿瑟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和朝安睡前听到的并没有区别,十年时间,阿瑟似乎没发生太大的变化。若非今日所见,朝安竟不知道他身手这般好,他还以为男仆就只是负责穿衣送饭呢。 “我没事。”朝安对着阿瑟笑了笑,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看不见的,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听到了少爷的声音,就找了过去。” 朝安点了点头,不知道是遗忘了还是太小了没记住,原主的脑子里并没有关于这场惨案的记忆,所以朝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去的,现在看来当年很有可能是阿瑟救了他。 简短的对话后,空间里恢复安静,这个时候朝安才有时间去思索其他的事,比如上百个贵族,凶徒却只有三个,凶徒是怎么做到将这些人全部杀掉的?打不过难道不会跑吗? 还有公爵府护卫众多,那三个凶徒竟然能躲过护卫的盘查混进来,并且在宴会出现变故后,也没有护卫出现,那些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件惨案的疑点实在太多,目前获取的信息还太少,朝安也不能搞明白,只能看之后还有没有机会。 黑暗中时间一点点流逝,朝安靠在阿瑟的手臂上,小孩子的身体总是格外容易疲倦,加上先前逃跑时的体力消耗,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铛—— 客厅的挂钟响了,时间显示是早上七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边浮现几片灿烂的云彩。 朝安听到了敲门声,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卧室布置——黑色的壁纸,厚重的朱红色窗帘,还有天花板上色彩明丽的宗教图案,时间又恢复正常,昨夜的经历仿佛一场梦。 阿瑟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提醒到“少爷,该起床了。” “进来吧。” 阿瑟推门进来,将手上的烛台放在床头边,昏暗的卧室立刻明亮了几分,朝安从床上坐起来,伸出手掌打量片刻,确定了自己确实是回来了。 “少爷昨夜休息的好吗?” “还不错,你呢?”朝安习惯性的对着阿瑟笑了笑,人们对于人畜无害的存在总是会放低戒心。 “和往常一样。”阿瑟平静回答到。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阿瑟做了无数遍那些,洁牙,洗脸,穿衣…… 朝安今天的衣饰是一套红色的西装礼服,里面的衬衣袖口和领口点缀着黑色的蕾丝,领带用红色的丝带打了蝴蝶结,中心处点缀着一朵黑色的蔷薇花,下面是红色的长裤和黑色的靴子,帽子也是红色圆筒帽,帽沿一侧垂着黑色绸带扎成的装饰花……这一套衣饰较昨日华丽更甚,但穿在朝安身上却奇异的和谐。 朝安站立在镜子前,镜子映出他的模样,而镜面完好无损,昨夜那些裂痕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朝安对着镜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邪气四溢的笑容,随即转头对着阿瑟说到“阿瑟,你觉得如何?” 阿瑟愣了片刻,他是第一次看到柔软温顺的少爷表现出如此强烈的侵略性,以至于大脑被冲击的一片空白,仅剩下一段描写堕落之神塞维亚的话当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谁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的笑容在唇角绽放,如同罪蛇之花流出的红色汁液,馥郁芳香,勾起你的**,诱使你堕落。 “阿瑟?” 朝安歪头看着阿瑟,他又变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刚才的邪异好像只是错觉,但阿瑟知道那不是错觉,他的少爷天使的面孔下或许隐藏着一颗恶魔的心脏。 这一发现让阿瑟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的手指在背后张开又收拢,片刻后,他垂下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用与往常一般的恭敬语调说到“少爷很适合红色,过两天我就让裁缝到庄园来再为少爷定制两套礼服。” “……” 「老衲来自远方」你们还能看见屏幕吗?我的眼睛已经被闪瞎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刚才的情况难道是主播在撩汉? 「三年二班小可爱」哈哈哈,我就知道主播和男仆是一对,主播冲鸭!不要停!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胡说,直播这么久,什么时候看到主播不务正业过,他这么做一定有目的! 「主播的小挂件」前面的接受现实吧,阿瑟股涨停,买入司暮股的跳楼抛售~ 「夹心软糖」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阿瑟和司暮性格好像 第23章 里德尔庄园(七) 穿戴整齐后,朝安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里,此时客厅里空无一人,朝安在餐桌旁坐下。 “少爷,需要现在为您上餐吗?” “不急,等其他人到了一起吧。” “好的少爷。” 阿瑟为朝安拿来了报纸,经过熨烫的报纸散发着油墨的香味,朝安摊开刚看了半页,切斯特夫妇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这对老夫妇总是起的比其他人早,起来后会到花园里散一圈步,然后才回来用早餐。 “日安,安格列少爷,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早餐一会儿就会送上来,你要先看会儿报纸吗?” “正好我也该了解一些新东西了,感谢您。” 切斯特和尔莎同样在饭桌旁坐下,阿瑟给切斯特拿了一份报纸,两人没有继续交流,饭厅里只剩下报纸翻动的声音。 两个沙漏时后,法官班奈特出现在走廊上,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只是表情看起来很苦闷,像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班奈特阁下,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朝安关切的问到。 法官叹息一声,在朝安的身边坐下,斟酌了一下言辞说到“我收到信件,女王殿下病重,现在已经陷入昏迷了。” “噢,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切斯特并未见过这位女王殿下,但是在平民眼中,她一直是优雅而善良的,任谁听到她重病的消息都会觉得惋惜。 “宫廷医师会治好女王殿下的,阁下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喝一杯热茶,放松一下精神。” “多谢你的关心,安格列少爷。” 阿瑟为法官端来一杯热茶,法官端着茶品尝起来,这时候走廊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凯希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裙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比起前一天的张扬明媚,今天的凯希眼睛下面出现了明显的青色,看得出来她昨晚没有休息好。 “你们昨晚有听到声音吗?” “声音?” “是的,就是走廊上跑动的声音,还有小女孩哭泣的声音,天啦,这些声音吵得我睡不着觉。”凯希的声音很疲倦,她抚着额头,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凯希小姐,我们昨晚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周围很安静。”尔莎如此说到。 “是啊,我和尔莎的睡眠一向很浅,要是有声音一定会听见。”切斯特也附和了一句。 凯希觉得难以置信,那样大的声响,其他人竟然没听见,她还以为其 他人跟她一样被吵得睡不着呢。 “安格列你呢?你有听到声音吗?” “我想是没有的。”朝安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梦里”就不一定了。 “难道是我听错了?” “应该是凯希小姐你做了噩梦。” “噩梦吗?可那声音实在太真实了,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做梦。”凯希现在回想那小女孩的哭泣声,还觉得十分清晰,这让她心里像罩了阴云一样难受。 “凯希小姐你或许需要去教堂祈祷一下,真神会赐福于你,让你安然入睡,我记得庄园里就有一个小教堂。” “这是个好主意,等早餐结束我就去。”尔莎的提议让凯希打起了精神,她想一定是她太久没有祈祷,失去了神灵的庇佑,才会遇到这样邪异的事。 凯希想要快点吃完早餐,正好人也到的差不多了,阿瑟就让女仆去端早餐,切斯特看到剩下一个位置,好奇的询问到“对了,维利尔斯男爵呢?他怎么没下来?” 说起来,从昨天下午维利尔斯男爵回房间后,众人就再没见过他,连晚餐他都是让女仆送到房间享用的。 “不知道,也许是睡过头了。”马场的意外让凯希和维利尔斯之间生出了嫌隙,加上今天她有些头疼,没有等到男爵一起下来。 “阿瑟,去询问男爵是否要在房间里用餐。” “好的,少爷。” 阿瑟上了二楼去敲男爵的房门,没一会儿男爵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看清男爵的模样后,众人都觉得诧异。 “你这是怎么了男爵先生?你看起来似乎很……疲惫?”朝安的用词还算委婉,实际上此时的维利尔斯男爵精神恍惚,面容憔悴,眼睛下面挂着厚重的眼袋,完全就是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看来昨晚大家都过的不容易,今天出现的人一个比一个凄惨。 “我也不知道,昨夜我明明好好在房间休息,可今天早上起来就像劳作了一天一样疲惫,尤其是我的手臂,酸疼的不行,我想我需要敷一下热毛巾。”男爵有气无力的说到,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到“对了,今早我醒来的时候‘希摩斯’就握在我的手中,我不记得自己将它拿上了床。” 男爵说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唯独朝安心里出现明悟,他想到了昨晚那个握着‘希摩斯’和凶徒搏斗的男人,那应该就是这座庄园真正的主人里德尔公爵,试想一下里德尔公爵如果仍旧未消亡,他会存在于那里? 朝安请男爵坐下,女仆和厨师为众人送上了早餐,发觉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朝安微微一笑开口说到“等结束早餐后,我会带凯希表姐去教堂,法官阁下和男爵先生或许也想一起?” “我愿意为女王殿下祈祷。”法官说到。 “教堂是神灵的栖息地,他会指引我找到方向。”男爵也说到。 “好的,先用早餐吧。” …… 早餐结束后,朝安召来了车夫卡特,吩咐他准备马车,这一次切斯特和尔莎也想去教堂祈祷,马车不太够用,但好在车厢够大,坐三个人完全足够,一行人很快乘上马车往庄园里的小教堂赶去。 里德尔庄园是一座古老的庄园,所有建筑都保存完好,尤其是教堂这个据说能得到神灵赐福的地方,更是经过多次修葺和翻新,但自从谢菲尔德伯爵成为庄园的新主人后,教堂就成了一个摆设。 谢菲尔德伯爵从来没有踏入过教堂一次,他也不允许安格列去,连带着庄园里的仆人都没有信仰。 而与谢菲尔德伯爵行为矛盾的是城堡里随处可见宗教绘画,比如朝安卧室天花板那幅“神救世人”图,就是狄恩教绘制在《救世书》第一页的插图,是狄恩教宣扬的真神伟大的重要佐证。 没有信仰,却让如此多的宗教痕迹出现在庄园里,朝安不知道谢菲尔德伯爵这副欲盖弥彰的作态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狄恩教已经深入人心,仅仅是他身边,除了切斯特和尔莎这样的的狂热信徒,剩下的凯希、法官和男爵都是狄恩教的泛信徒。 多因王国的民众对于“真神”的信仰甚至超过对政权的认同,狄恩教的信徒遍布王国任何一个角落,曾经有一位吟游诗人说过一座城市可以没有城墙,但一定要有教堂。由此可见狄恩教的影响力。 朝安因为谢菲尔德伯爵的缘故对狄恩教知之甚少,就连名字也是从凯希口中得知,或许借助这次去教堂的机会,他可以多了解一下。 教堂在马场相反的方向,大概行驶了三个沙漏时才到,阿瑟停下马车后,朝安从马车上下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白金色相间的建筑,这样的颜色搭配在整座庄园里都是独此一处。 小教堂常年处于封闭状态,没有牧师,一周只有女仆过来打扫一次,其他时间都是没人的。 朝安让阿瑟打开了教堂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厅,阳光透过金黄色的玻璃窗照进来,使得整座教堂显得神圣又祥和。 正中央的高台上建立着一座男子握着剑的白色雕像,那是“真神”盖尔洛斯,就是他斩杀了自己的双生弟弟——恶魔君主希尔摩斯,将世人从毁灭中拯救出来,于是又被尊称为“救世主”,《救世书》既是狄恩教的教义,也是为了赞扬盖尔洛斯而编写。 见到雕像后,切斯特和尔莎皆露出激动的神情,他们双手交握,虔诚祈祷起来,凯希等人赶紧照做,而朝安则是拿起了放在雕像下的《救世书》,翻开扉页,看到那副“神救世人”图出现在页面上,下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生命终结即是新生。 这句话很有意思,因为只有阴魂会这么想,如果是在冥界或者罗生市,这话没错,但对于人类来说,死了就是死了,相信的都是傻瓜,遗憾的是这样的傻瓜在多因王国比比皆是。 朝安又翻了几页,都是赞颂盖尔洛斯的话语,朝安觉得没意思,就将书页合上,放回雕像脚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头顶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朝安抬起头,就看到那柄比他还高的重剑从雕像手中松动,朝着他砸了下来。 “……” 重剑朝着朝安砸落,距离实在太近了,朝安根本来不及躲避,一道劲风扑过,阿瑟出现在朝安的面前,他将朝安纳入怀里,举起手臂抵挡,重剑的剑脊砸在阿瑟的手臂上,朝安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骨头错位的声音。 砰—— 被挡开的重剑掉落在地板上,将那块瓷砖的边角砸出裂纹,教堂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后响起其他人慌乱的声音。 “天啦,安格列你没事吧?”凯希率先跑了过来,不小心将那本《救世书》都撞落在地上,她也顾不得捡,只是焦急的盯着朝安。 “我没事。”朝安的神色依旧平静,“凯希表姐你去通知一下卡特,阿瑟受伤了,我要立刻带他回城堡。” “好,我这就去。” …… 两个沙漏时后,车夫将朝安、阿瑟和切斯特送回了城堡。 客厅里,切斯特找来医药箱为阿瑟检查手臂,许久之后才缓缓说到“右手臂骨裂了,有轻微的错位,一个月内不能使用这只手拿取重物。” 切斯特一边说话一边拿夹板为阿瑟固定手臂,阿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啊,那神像立的好好的,剑怎么会砸下来?”切斯特嘀咕了一声,他觉得这是不详的预兆。“难道庄园里真的有幽灵?” 朝安站在阿瑟的旁边,目光扫过阿瑟受伤的手臂,眸色微微发沉。 幽灵 此时正在庄园里飘荡的幽灵齐齐感觉后背一凉。 第24章 里德尔庄园(八) 因为上午的意外,众人无论如何不愿意再让朝安出门了,于是整整一天众人都待在庄园里。 夜幕降临时分,朝安合上书页,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心,准备休息了,阿瑟走到他面前,手指伸向他衣服上的纽扣,准备帮他换衣服。 “我自己来,你把蜡烛留下,去休息吧。” 阿瑟目光和朝安对视了一眼,知道他的少爷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好点了点头,说到“少爷如果有什么吩咐,可以拉床铃。” “我知道了。” 阿瑟退了出去,朝安自己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要睡着的朝安突然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他一下清醒了过来。 朝安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重新点燃了床头的蜡烛,他端起烛台朝门口走去,拉开门,走廊一片漆黑,脚步声也停止了。 朝安觉得奇怪,就往走廊深处走了几步,先前脚步声似乎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依旧一无所获,朝安站了片刻后决定回去,他刚转过身,一张惨白的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朝安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将烛台高举,好让烛光照亮更大的区域,只见凯希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站在他的面前,双目紧闭着,似乎是陷入某种无意识的状态。 朝安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有反应,朝安意识到凯希这是在梦游,而梦游中的人是不能被惊醒的,于是他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凯希从朝安的身边走过,摇摇晃晃朝着自己房门口走去,很快消失了身影。 之后,走廊里再没有其他声响。 朝安端着烛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重新吹灭的蜡烛躺上床,这一次,朝安很轻易的睡了过去。 铛—— 客厅里的挂钟发出响声,十二点了。 朝安睁开眼,雨声嘈杂的传进耳朵里,他朝着房间里的镜子看去,果然看到了裂痕,朝安毫不犹豫的从床下下来,推门出去,走廊里一片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欢声笑语声。 朝安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宴会厅,布置华丽的宴会厅中,美食和美酒随意陈列着,穿着盛装的贵族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交谈,手中的红酒在烛光的照亮下晃动着诱人的光泽。 朝安的目光快速扫过宴会厅,记忆中那些冰冷的面孔一一鲜活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位倒在楼梯上的雍容贵妇,她正面带微笑和其他人聊着珠宝首饰,而那位头被砍断的漂亮的贵族小姐,正和一个英俊的男伴跳着缠绵的舞蹈。 所有人都还活着,这一切是如此美好又诡异。 朝安穿梭在人群中,年幼的身份使得他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他准备先找到凯希,免得一会儿混乱发生的时候出现这姑娘又掉链子,顺便他也想知道其他幸存者的位置。 然而朝安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凯希,甚至连男爵也没有见到,这个时候凯希不在宴会厅,她会在哪里? 正当朝安决定去其他地方看看的时候,宴会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音乐声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宴会厅的中央,面露恭敬之色,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了。 只见一名高大的中年男人挽着一名贵妇出现在大厅中央,正是朝安之前见到的和凶徒搏斗的男人,这座庄园的真正主人——里德尔公爵,而公爵身边的贵妇人也很眼熟,朝安前天还在谢菲尔德的藏品室见过她,那副墙上挂着的肖像画画的就是这位公爵夫人。 “感谢诸位来参加我夫人的生日宴会,希望诸位能玩的尽兴。” 里德尔公爵简单寒暄了两句后就端起红酒杯,朝着宴会厅中的众人示意,众人立刻举杯回礼,喝了一杯酒后,公爵托辞有要事在身,匆匆从宴会厅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几名大贵族。 宴会厅中央只剩下公爵夫人,而这位公爵夫人显然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她召来贴身女仆,将从东方带回来的香粉赠送给几位伯爵夫人,立刻就获得了夫人们的称赞,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公爵夫人和贵妇们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坐在一起,互相谈论着王都的首饰和裙子,显得很是融洽。 音乐声再次响了起来,宴会厅里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朝安却没有再离开,他的目光落在了公爵夫人身边那名贴身女仆身上,虽然容貌发生了部分改变,但大致的轮廓还在,尤其是脖子上那串熟悉的珍珠项链,让朝安一下认出了她的身份——尔莎! 商人的妻子曾经竟然是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 这件事估计连谢菲尔德伯爵都不知道,而且看得出来公爵夫人很信任尔莎,那串珍珠项链就是佐证,这样成色好的珍珠,绝对不是女仆的薪俸能买得起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公爵夫人赏赐给她的。 一位大贵族的贴身女仆,为什么会成为商人的妻子?而且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自己曾经的身份?朝安觉得其中有猫腻,而接下来看到的一幕,也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切斯特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来到了公爵夫人身边,他对着公爵夫人说了什么,而公爵夫人点了点头,很快切斯特就离开了,虽然朝安听不到谈话内容,但是切斯特的装束已经显示了他的身份——里德尔公爵的贴身男仆。 贵族家里男仆的统一装束都是着黑色燕尾服,而贴身男仆的袖口纽扣会有一圈金色装饰,以此来区分普通男仆和贴身男仆的身份,阿瑟便是如此。 贴身仆从必然是主人的心腹一般的存在,地位远高于一般仆人,尔莎和切斯特显然是公爵府的幸存者,可是他们却隐瞒了曾经的身份变成商人,不得不让人去思考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朝安心里立刻转过了许多念头,正在他思索之时,一双手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凯希表姐。”朝安淡淡说到。 “安格列,你真没意思。”凯希放下手,撅着嘴有些不满。 朝安转过身和凯希对视,发现维利尔斯男爵也在她身边,哦,这时候他还不是男爵,只是继承人而已,所以只能称呼他为维利尔斯,维利尔斯这时候大概十五岁。 “凯希表姐,你之前去那了?” “我正准备告诉你这事呢。”凯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像是准备分享一个大秘密,“刚才我和维利尔斯在宴会厅外看到三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些守卫竟然没发现,于是我和维利尔斯故意引走了守卫,将那三个人放了进来,哈哈哈,安格列你等着吧,要是公爵府遭贼了,一定会成为明天的大新闻。” 凯希的脸颊因为兴奋泛起了红晕,看的出来她很享受这种偷偷做坏事带来的刺激感,而听完全程的朝安却露出古怪的神情。 “你说,是你和维利尔斯将那三个人放进来的?就为了好玩?” “对啊,安格列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只是三个小贼而已,或许是混进来偷吃偷喝的平民,没什么大不了的。”凯希显然并没有把自己的恶作剧放在心上,她到现在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小事。 朝安转向她身边的维利尔斯,语气郑重的说到“维利尔斯少爷,你应该知道得罪公爵府不是明智的做法,为什么会和凯希表姐做这样的事?” 朝安的询问再平常不过,却像是戳中了维利尔斯某根敏感神经一般,他立刻恼羞成怒的说到“公爵府又怎么样?爵位高就能羞辱别人,我也是贵族,我不信公爵大人会因为三个平民混进来就把我送进监狱。” 朝安注视着维利尔斯怒火喷发的双眼,心里划过一丝了然,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维利尔斯确实对公爵府抱有敌意,那他撺掇凯希做这样的事就可以理解了。 是的,凯希虽然不安分,但她并不是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所以这件事一定是维利尔斯占了主导。先前朝安还奇怪那三个凶徒是怎么混进来的,如果有两个贵族帮忙遮掩,事情就说得通了。 事不宜迟,朝安决定立刻去找到那三个凶徒,他并不在准备阻止这件已经发生的事,而是想要了解凶徒的身份。 “凯希表姐,你还记得那三个人的样子吗?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咦?安格列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好奇啊,难道你不好奇他们混进来是想做什么吗?” “对哦,走,我们去看看。” 凯希拽着朝安的手转身就走,朝安被她拉的一个趔趄,一个男人正好从朝安身边经过,两个人撞在了一起,朝安人小体弱,被撞的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两只手臂从后面托住了他。 “少爷,小心。” 阿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朝安顺势抓住他的右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瑟,你回来了。” “是的,少爷。” 等到朝安站稳后,阿瑟收回手臂,他将右手背在背后,轻轻的握紧了手掌,如果朝安观察的够仔细,就会发现阿瑟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凑近还能嗅到药味,但他此时心里记挂着那三个凶徒,并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阿瑟身上。 “少爷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阿瑟你来的正好,帮我找三——” 朝安的话还没说完,宴会厅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啊——杀人了!” 这一声尖叫仿佛拉开了杀戮的序幕,随后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所有人疯了一样朝外跑,杯盘碎裂和桌椅翻倒的声音混合着哭喊声如同雨夜里的一支交响曲,每一次奏响就是一条生命的凋零。 朝安此时正一动不动背对着门口站着,他想要转过身去看一眼进来的凶徒,但他已经做不到了,就在刚才,他的胸口凭空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从洞口流出来,几乎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朝安睁着眼,看着四周的场景如镜面一般碎裂,惨叫和混乱都远去了,而剩下最清晰的竟然是阿瑟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睛,区别在于此时深渊里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轰—— 短暂的眩晕过后,朝安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卧室里,漆黑的地面、朱红色的厚窗帘和天花板上色彩明丽的绘画…… 一切都和入睡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因为一柄剑正插在朝安的胸口,那是“希摩斯”,这样厚重的一把剑,几乎将他的上身劈成两半。 朝安感受到血液被身下柔软的床垫吸收,他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有不断的鲜血涌出来。 朝安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黑暗吞噬了整个房间,最后连头顶的“真神”也在他眼中变成了黑色…… 在来到庄园的第二天夜晚,朝安被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1,明天我就v了,入v当天三更(9000+),希望大家有能力的都订阅一下,我不想被夹子上其他人打的满头是包,老惨了。 2,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码字超级慢,时速五百到一千,卡文的话一小时才三百字,所以加更是我最大的诚意了,涨五百收加一更。 3,不管你们支不支持,我都在这里,被剧情吓到的小可爱快过来,我再给你们讲个更恐怖的。 4,朝安式微微一笑。 第25章 里德尔庄园(九) 朝安的头偏在一侧,靠着枕头的半边脸都被吐出的血染红,鲜血浸透了枕头和被褥,但黑色的床品掩盖了鲜血的痕迹,如果不是那把刺透了鸭绒被的重剑,或许还以为朝安熟睡着。 在失去声息的瞬间,朝安的魂体从身体里飘荡出来,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长袍,样式很复古,长袍上绣着某种特殊的花纹,他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身上散发出强大而又邪恶的气息。 朝安走到卧室里唯一一面镜子面前,原本完好的镜面不知何时碎了,裂纹从左下角蔓延到大半个镜面,正好和“梦中”看到的镜子相反。 朝安端详着镜面,镜中并没有映出他的样子,他透过镜子注视整个房间,思考着那个杀掉他的人的身份。 到底是谁呢…… 很快,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卧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阿瑟大步走了进来,当他看见被重剑钉在床上的少年身体时,瞳孔猛烈一缩,随之翻涌出的怒火充斥了他的眼眸,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如同一只狰狞的恶魔在冲撞牢笼。 阿瑟在原地站了大概半个沙漏时,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最终他闭上了眼睛,种种情绪被收入心底,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阿瑟走到了床边,抬手将重剑拔了出来,他从身上取出一张洁白的手帕,一点一点将朝安脸颊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直到朝安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得体,他才收回了手,转身走到朝安的魂体面前,单膝跪地,尊敬的唤了一声“吾主。” 朝安露出诧异的神情,“你看的见我?” 阿瑟疑惑的抬起头,当他对上朝安的眼睛时,他的神情一震,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少爷?” “咦,你竟然真的看得见我,为什么?”朝安好奇的打量阿瑟,就像看某种新奇物种,一般情况下,处在灵魂状态下的他是不会被人类感知到的。 阿瑟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用平静的语调回答到“我也不知道,少爷您还好吗?” “我没事。”在朝安的认知里,死了不算事。 “……少爷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朝安摇了摇头,说到“我睡着了,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我现在是幽灵吧,你不怕我吗?” “不会,不管少爷变成什么样子,阿瑟都会陪伴着您。”说话时阿瑟语气真挚,眼神专注,面对这样忠心耿耿的小弟,连朝安这种没得感情的厉鬼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好样的! “现在有什么我能为少爷做的事吗?” “我需要找到杀我的人,你去通知其他人过来。” “好的,少爷。”阿瑟正准备离去,朝安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到“对了,你的手还疼吗?” 阿瑟抬起活动自如的右臂,轻轻说到“少爷,已经不疼了。” “我知道了,去吧。” 阿瑟对着朝安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卧室,他的步伐沉稳,仿佛先前那个情绪剧烈起伏的人只是错觉。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朝安的卧室,当他们看到朝安鲜血淋漓的尸体时,皆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安格列,不,安格列怎么会死,这一定不是真的!”凯希率先哭了出来,她扑到床边,情绪陷入失控中,某种意义上来说,朝安是她仅剩的亲人了。 “天啦,怎么会这样?安格列少爷他……”尔莎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等她意识到朝安是真的死了之后,她立刻双手交握,开始低声祈祷起来,希望能借此让朝安的亡灵获得安息。 而法官则是一脸愤怒,他不相信女王座下,王都之中,一位贵族继承人竟然在自己卧室中被谋杀,这是对女王的挑衅!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谋害贵族可是死罪!” 所有人中,切斯特算是最镇定的,他走到朝安的身边,观察起朝安的伤口,片刻后指着地上的重剑说到“这把剑就是谋杀安格列少爷的凶器?” “是的,我进来的时候这把剑正插在少爷的胸口。”阿瑟说话时不免又想到了那个场景,这使得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如果我没记错,这把剑应该在维利尔斯男爵手中,怎么会出现在安格列少爷的卧室里?”切斯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男爵。 男爵的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精神状态很差,像个萎靡不振的瘾君子。发现所有人目光都看着他,维利尔斯立刻恼怒起来,大吼到“你们觉得是我杀了安格列?” 男爵的愤怒使得其他人的目光收敛起来,在被审判之前,他们没有资格去怀疑一位贵族。 法官收回目光,冷冷的说到“总之先通知治安官吧,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待在城堡里。”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影响女王威望的,所以他需要借助外部力量快速破解此案。 其他人都默认了法官的安排,他们将朝安的尸体留在卧室里,一起回到了客厅,剩下的三个仆人大气也不敢出跟在众人后面,庄园的继承人死了,他们就算没有过错也会惹上麻烦,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法官让车夫找来一匹快马,他骑马离开了城堡,里德尔庄园很大,城堡之外还有大片的草地,法官奔行在主干道上,一直朝着庄园大门赶去。 他骑了两个沙漏时,远远看到一座大门出现,法官以为是快到出口了,就挥鞭加快了马的速度,然而等他看清楚大门的模样,法官一下愣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庄园的大门,而是他刚刚离开的城堡的大门,往里走十几步就是那座古老的建筑,他竟然绕了一圈回来了? 法官一直觉得自己走的是直路,怎么会回到原点?法官以为自己昏头了,他调转马头,再次朝着庄园大门赶去。两个沙漏时后,法官又回到了城堡前面,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他翻身下马,脸色阴沉的走进城堡。 客厅里的众人都在忧虑的等待,看到法官进来后,凯希立刻迎了上去“法官阁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治安官呢?”说话时凯希朝着法官的身后看去,却一个人也没看到。 “庄园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我骑马朝着庄园外赶去,结果却回到了原点,我们被困在这座庄园里了。” “这怎么可能?!”其他人皆大惊失色。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一定是怕消息传出去,想骗我们待在这里,我现在就要离开。”男爵一边说一边朝外走,他认为自己看透了法官的把戏。 男爵骑上了法官的马,满怀信心的离开城堡,结果他果然如同法官所言返回了城堡,男爵不信邪,他又尝试了一遍,这一次他走的很慢,一路上仔细的辨别路旁的景物,结果是他重蹈覆辙。 男爵回到了城堡里,其他人看到他回来就知道结果了,一时间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一定是幽灵,幽灵诅咒了这座庄园,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凯希惊恐的说到,她虽然喜欢闯祸,但依旧畏惧着未知的东西。 “胡说,之前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出了事?” “那就是安格列,安格列他被人谋杀了,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只有找出凶手,他才会让我们离开这里。” 凯希此话一出,所有人又看向男爵,那把“希摩斯”一直在男爵手上,而朝安是被“希摩斯”杀掉的,众人理所应当会怀疑男爵。 男爵气愤不已,眼睛里的血丝越发明显,他怒吼着“这是嫁祸!这么明显的嫁祸你们看不出来吗?”随后他指着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凯希,说到“是凯希,她有梦游的症状,是她梦游的时候杀了安格列少爷。” “维利尔斯!”凯希难以置信的看着男爵,她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很伤心。 但维利尔斯的话确实给了其他人另一个思考方向,过了一会儿,切斯特开口说到“凯希小姐梦游的症状出现多久了?” “你们真的怀疑是我杀了安格列?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凯希高声尖叫起来,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的目光看向法官,希望从中获得认同,法官却移开了眼,她又看向尔莎,尔莎低下了头。 凯希明白了,她抚着额头坐在沙发上,心力交瘁的回答到“好吧,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记不清了。” “凯希小姐以前梦游时伤过人吗?” 凯希迟疑了片刻才回答到“……有过一次,我撞倒了一个女仆,但安格列的死真的与我无关,他是我仅剩的亲人,我没有理由杀他……” “如果是为了遗产呢?”法官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他,法官面色不变继续说到“据我所知,自从你的父亲在那件惨案中丧生后,凯希小姐就失去了进项,而你却习惯了挥霍无度,现在的你应该迫切需要一笔财富来供自己花销,安格列少爷拥有庞大的遗产,并且没有子嗣,根据法律,凯希小姐也有继承权。” 闻言,所有人看凯希的目光都开始怀疑起来,是啊,这样庞大的一笔遗产,换成谁都会动心。 “不,不是这样的,你这是污蔑。”凯希惊慌起来,但这样的反驳太苍白无力,其他人无动于衷。 “好吧,就算我接近安格列有私心,那法官阁下你呢?你为什么要留在里德尔庄园?听说你一直为女王做事。”凯希又转向切斯特夫妇,“还有你们,我不信你们真是因为和伯爵的交情才留下来的,你们这些商人才是真正的贪婪之徒!”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确实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一场争论因为没有证据就这样不欢而散。 朝安靠坐在沙发上,欣赏完众人表情丰富的表演之后,觉得庄园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于是他顺手打开了弹幕。 「老衲来自远方」开盘了,猜凶手。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我赌一包辣条,男爵是凶手,故意用自己的剑当凶器,玩的就是心跳。 「三年二班小可爱」两包辣条,押凯希,昨晚梦游那一段吓到我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也押凯希,就算不是梦游,肯定也是为了钱,之前凯希就一直垂涎我们主播家的钱钱。 「咕咕叫」既然你们都怀疑凯希和男爵,那我押阿瑟好了,就是要爆冷门。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前面押阿瑟的认真的吗…… 「教堂摆摊刘半仙」这样玩的话,那我押主播自杀。 “……” 朝安发现想从观众这里得到建设性意见果然是做梦,他关掉弹幕,坐在沙发上思考起来,目前来看,只有凯希有明确的杀人动机,所以今晚就先跟着凯希吧。 …… 入夜之后,朝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之中,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长袍,如闲庭信步一般跟在凯希身后,他看着凯希穿过走廊,径直来到他的卧室门前,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发现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朝安的尸体还躺在床上,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而凯希对此视若无睹,她快速的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从衣柜到书架,找的很仔细,但一圈下来,却一无所获。 “在哪里,在哪里,该死,安格列到底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随着时间推移,担心被人发现的心理越发强烈,凯希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也许是因为太着急了,凯希不小心碰倒了放在床头的烛台,金属烛台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这一瞬间凯希惊的心跳都停止了,她连忙止住了动作,世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直到确认走廊里没有出现脚步声后,凯希才松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烛台捡起来。 当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凯希的目光不经意的扫向角落里的镜子,她看到破碎的镜面上映出一道红色身影,此时那身影就站在她的背后。 “!!!” 凯希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片刻后,惊恐不安的她再次朝着镜面看去,却只看到了她自己的身影。 难道是错觉? 凯希已经顾不得多想,刚才的声音一定会引起仆人的注意,她连忙撑着床沿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先离开这里,手却不经意的摸到了枕头下一个冰凉的物件,凯希将东西摸出来,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钥匙,一时惊喜交加。 恰在这时,走廊上的脚步声出现了,凯希连忙将烛台放回原处,拿着钥匙匆匆出了卧室,然后飞快跑回了自己房间。 在她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阿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看了看凯希的房门,又看了看慵懒靠在墙壁上的朝安,低声问到“凯希小姐拿走了什么?” “藏品室的钥匙。” “需要我去拿回来吗?” “不用了,随她去吧,藏品室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说话时,朝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阿瑟注视着他脸上的笑意,那漫不经心却游刃有余的模样迷人极了,心脏处似乎有一根藤蔓生长出来,一圈一圈缠绕住他的心脏,然后在藤蔓顶端开出一朵血色的花,那花就开在他心尖上。 朝安并没有注意到阿瑟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他立起身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同时背对着阿瑟挥了挥手。 “回去休息吧阿瑟,晚安。” 阿瑟低下头,微微弯腰以示恭敬。 “晚安,少爷。” …… 发现凯希只是为了偷一串钥匙后朝安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朝安决定再去其他人那里逛逛。 距离凯希房间最近的是走廊另一端的法官,朝安的魂体毫无阻碍的穿过门走进了法官的房间,他看到法官的桌角点着蜡烛,对方正伏案书写,手中的鹅毛笔在纸张上书写下流畅的花体。 “……综上,女王殿下,谢菲尔德伯爵参与走私生意证据确凿,申请剥夺世袭爵位……” 满篇的行文中,朝安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原来法官竟然是为了调查伯爵走私生意来的。 据朝安所知,谢菲尔德伯爵生意众多,其中精制方糖和茶叶是大户,尤其是方糖,贵族们十分钟爱这种新出现的奢侈品,那纯粹的甜味在舌尖炸开,简直是一种享受,而精炼方糖的技术掌握在伯爵手中,由切斯特负责贩卖,所以这生意完全被伯爵和切斯特垄断,让伯爵赚了个盆钵满。 但仅仅是方糖和茶叶的利润还不足以支撑伯爵收集如此多的珍贵藏品,所以伯爵还涉及了其他产业,而在法官的调查中,伯爵竟然参与了武器走私和一种名叫“离麻”的香料走私。 武器走私很容易理解,伯爵将多因王国精良的武器卖给了周边的小国,大发战争财。而“离麻”则是一种点燃后会产生令人上瘾的香味的香料,金棘花女王曾经明令禁止过买卖“离麻”,但还是有不少贵族追求幻觉带来的极致享受,私下购买“离麻”,伯爵就是借此从中赚取高额的差价。 这两种生意显然违反了律法,并且不利于女王的统治,所以法官申请剥夺谢菲尔德的世袭爵位,原本这事对朝安还挺有影响的,但现在人都死了,爵位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朝安离开了法官的房间,来到了走廊的最后一间,也就是切斯特夫妇的房间。 切斯特是伯爵密切的生意伙伴,如果伯爵走私,朝安很难相信切斯特是干净的,何况贪婪是商人的天性。朝安以为自己会发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结果发现切斯特和尔莎竟然在房间做!祷!告! 两人不愧是狄恩教的狂热信徒,这时候还不忘祷告,唯一奇怪的就是两人祷告的姿势,先前朝安在饭桌上看到两人祷告的方式是双手交握,默念祷告词,但此时变成了切斯特站立在房间中央,手中握着一本《救世书》,而尔莎跪在他的脚边,神情虔诚的念着同样的祷告词。 难道祷告还分公开场合和私下场合? 朝安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就飘着离开了,恰好这时钟声响了,又一个午夜到来了。 钟声一响,朝安周围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两张重叠在一起的图片,前面那张逐渐变得透明,后面的那张逐渐清晰,直到被完全替代。 朝安站立的地方依旧是走廊上,两边的墙壁上亮着蜡烛,四周灯火通明,朝安还保持着灵魂体的状态,他没能像前两次那样回到幼年安格列的身体里,这或许跟他已经死亡有关。 耳边很安静,没有雨声,朝安意识到时间发生了变化,他沿着走廊往客厅的方向走,经过书房的时候,朝安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他心念一动,身体立刻穿透了房门出现在书房中。 此时公爵的书房里很热闹,几名贵族聚集在此,分别坐在圆桌的一个方向,这些都是里德尔公爵最信任的贵族,朝安在其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的父亲——谢菲尔德伯爵,或者说谢菲尔德男爵,这个时候的伯爵才刚刚继承父亲的爵位,还只是一个男爵而已。 里德尔公爵站在众人面前,双手撑在圆桌上,身体前倾,用坚定的语气说到“我们一定要阻止女王殿下,这种做法是自私而罪恶的,那些传教士们满口谎言,他们蒙骗了女王殿下,继续下去,我们多因王国很快就会走向灭亡!” “可是女王殿下心意已决……”一位伯爵为难的说到。 “那也必须要阻止,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平民将会恐慌,他们会怀疑女王殿下的统治是否牢靠,而我们作为女王的封臣难辞其咎。”里德尔公爵显然很愤怒,对于他口中的传教士们深恶痛绝。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都在思索公爵的话,同时考虑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过了一会儿,谢菲尔德男爵开口问到“公爵阁下,您准备如何做呢?相信您已经劝说过女王了,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没有丝毫作用。” 里德尔公爵沉吟片刻后说到“过几天就是我夫人的生日,我决定借用她的名义召开宴会,邀请一部分倾向我们的贵族前来,联合向女王殿下进言,希望能改变女王殿下的想法。” “如果女王殿下依旧一意孤行呢?”谢菲尔德男爵追问到。 “那我将会像大臣们公开女王殿下的行为,并以叛乱罪绞死那些传教士。”说话时,里德尔公爵的脸上显露出一股煞气,他戎马一生,立下战功赫赫,才获得公爵封号,这是他的心血,他决不允许自己守护的多因王国落在野心家的手里! 闻言,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意识到将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他们卷入其中已经无法避免。 “好了,今天的谈话先到这里吧,时候不早了,诸位可以离开了,记住,今天的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我们明白,公爵阁下。” 几位贵族起身朝着公爵示意,然后走出书房,作为里德尔公爵贴身男仆的切斯特正等候在书房外,准备送这些贵族和他们的家人离开,为了掩盖目的,贵族们把家人也带来了,将这次会面伪装成贵族间普通的小聚会。 朝安思索片刻后,没有继续留在书房,而是跟着谢菲尔德男爵来到客厅里,这一次客厅里的景象又有不同,几个贵妇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咖啡和甜点,正在热切的交谈着,朝安注意到其中一人就是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的装束和上次“梦境”世界在宴会上见到的有所不同,她穿着更加舒适的素色长裙,没有夸张的蕾丝和裙撑作为装饰,但这并没有让她黯然失色,因为在她的脖子上戴着一颗硕大的宝石项链,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使得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看见。 “听说夫人您准备举办生日宴会?”一位贵妇开口询问到。 “是的,时间在一周后,请柬稍后会送到诸位的府邸,希望诸位到时能赏光。” “夫人您说的太客气了,能参加您的生日宴会是我们的荣幸。”贵妇们笑了起来,争先说着奉承的话。 里德尔公爵作为多因王国唯一的公爵,公爵夫人也因此成为了地位仅次于金棘花女王的贵妇,王都的贵妇们都以结交公爵夫人为荣。 朝安的目光扫过客厅,在角落里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安格列和凯希,安格列因为年纪小已经开始犯困,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而凯希则是一脸艳羡的注视着人群中如众星捧月般的公爵夫人,嘴里惊叹的说到“安格列,你看公爵夫人的宝石项链多耀眼,我听说这项链要十万金克罗,你知道十万金克罗有多少吗?那能堆成一个小山。” “哇,这么多金克罗能买小蛋糕吗?” “当然了,何止是小蛋糕,买什么都可以,要是我也能嫁给一位公爵就好了,到时我就能如公爵夫人一样拥有华丽和裙子和首饰,享受被王都贵妇们追捧的感觉,那感觉一定棒极了。” “那凯希表姐你以后能嫁给公爵吗?”安格列眨着大眼睛懵懂的问到。 “不能,多因王国只有一位公爵,而且”而且作为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凯希和公爵这样的大贵族之间隔着一条鸿沟,她最后可能的结果是被许配给一位男爵。 想到这里,凯希心里立刻生出许多不甘心来,那艳羡也就变成了嫉妒,嫉妒人群中那个被围绕的人为什么不是她!嫉妒公爵夫人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 朝安站立在凯希身边,捕捉到凯希流露出的强烈情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他本以为宴会上的事只是凯希一时的恶作剧,现在看来,即便是未长大的孩子,潜藏的恶也同样惊人。 那么维利尔斯呢?他的恶来自哪里? 朝安的目光在宴会厅里搜索起来,却没有见到维利尔斯的身影,这让他或多或少有些失望。这时候男贵族们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贵妇们纷纷起身向公爵夫人告别,然后挽着男贵族的手走出客厅,上了门口的马车。 安格列和凯希也跟谢菲尔德男爵汇合,他们刚坐上马车,朝安就看到维利尔斯一身湿漉漉的走向自己的父亲,脸上残留着怒意,嘴里骂骂咧咧的,隐隐能听到“公爵小姐”、“该死的大贵族”之类的字眼。 正好凯希撩开车帘看到了这一幕,她立刻瞥了瞥嘴,不满的嘀咕起来“维利尔斯肯定又被那些大贵族少爷捉弄了,谁让他一天围着公爵小姐转,活该!” 凯希对于维利尔斯追逐公爵小姐的行为很不满,同时心里的酸涩也更明显,哼!她要是公爵夫人,公爵小姐算什么?公爵小姐见到她也要行礼! 朝安看到这里终于弄明白了凯希和维利尔斯这两个二五仔带路党的动机,基于虚荣引发的嫉妒和基于自卑延伸出的仇恨,人类的情绪就是这般复杂,可是除掉凯希和维利尔斯制造的连环影响,这场惨案依旧疑点重重,比如……护卫去了哪里? 就算他们不小心将凶徒放进了宴会厅,在变故发生之后,他们为什么没能出现? 马车接二连三的驶出公爵府,切斯特目送着众人离开,他正准备返回书房,发现安格列少爷的小礼帽遗忘在了椅子上,他立刻拿着礼帽往外跑去,想要追上谢菲尔德男爵的马车。 他看到马车一路驶出了庄园,然后在街道上一个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切斯特心里一喜,还以为谢菲尔德男爵发现他了,正准备上前说明缘由并交还小少爷的礼帽,就看到谢菲尔德男爵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转而上了巷子里遮盖严实的另一辆马车。 切斯特觉得奇怪,连忙躲进角落里继续观察,可惜在谢菲尔德男爵上车后,那辆神秘的马车很快离开了,凯希和安格列乘坐的马车则继续朝着男爵府驶去。 切斯特没有再上前交还礼帽,他站在原地努力的思索起来,那辆神秘马车的车夫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他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切斯特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就在他即将踏入城堡之时,身体猛的一震,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他想起来了!那是宫廷里的车夫,他有一次随里德尔公爵进宫的时候打过一次照面。 谢菲尔德男爵难道是准备进宫去见女王殿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切斯特惊慌不已,他立刻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公爵,走进客厅却遇到了尔莎,此时她正拿着一个小镜子,换着角度欣赏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尔莎,公爵夫人呢?她刚才还在客厅呢。” “去见公爵大人了。”尔莎随口回了一句,又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展示给切斯特看,问到“好看吗?” “这项链那来的?” “公爵夫人赏的,刚才她将我叫到客厅里,告诉我她将一笔钱藏了红枫镇的庄园里,如果公爵府出了什么变故,希望我们能照顾好公爵小姐,唉,夫人真是多心了,公爵府怎么会出变故呢,那可是王国里唯一一位公爵,女王殿下都敬重我们公爵大人呢。” 尔莎说完发现切斯特的表情很难看,疑惑的问到“切斯特你怎么是这副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而且你手上为什么拿着安格列少爷的帽子?” “问题就出在这顶帽子上,公爵夫人的担忧是正确的,公爵府这次恐怕真的要出变故了。”接着,切斯特将自己见到的场景告诉了尔莎,尔莎听完后难以置信的捂住嘴。 “你说谢菲尔德男爵可能会向女王告密?” “没错,所以这件事必须立刻通知公爵大人,好让公爵大人想办法应对。” 切斯特准备上楼去书房,刚走了两步突然被尔莎拽住,他疑惑的转过头,看见尔莎脸上露出兴奋而贪婪的表情。 “你说,要是公爵和夫人都没了,红枫庄园那笔钱……” 切斯特脸色大变,连忙将尔莎拽到一边,“不行,不能这么做,这太疯狂了。”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隐瞒告密的事,等到公爵府出事了,我们可以偷偷拿走那笔钱,如果公爵府平安无事,我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这……”切斯特还有些迟疑。 “想想,有了那笔钱我们就能做生意,过优渥的生活,我们甚至可以想办法买一个爵位,摇身一变成贵族。” 尔莎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切斯特,作为公爵的贴身男仆,他见识多了贵族奢侈享受的生活,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有一天自己也能变成贵族,而不是给人当一辈子奴仆。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不需要冒任何风险。”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此时围观全场的朝安也觉得心满意足,他总算知道这对老夫妇经商的本钱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背弃了自己的主人,还私吞了主人的财产,啧啧,难怪要隐瞒身份,不过…… 朝安的目光落在继续欣赏自己珍珠项链的尔莎身上,这个妇人此时表现的精明而贪婪,反而是身边的切斯特比较弱势,这跟现实中完全相反,朝安又想起了尔莎跪伏在切斯特脚边虔诚祷告的模样,心里觉得无比怪异。 「夹心软糖」啊啊啊我快被这复杂的人物关系绕晕了,庄园里就没一个好东西! 「三年二班小可爱」瞎说,主播和阿瑟就是好人!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阿瑟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主播嘛e…… 「主播的小挂件」前面的我警告你哦,不要污蔑我家主播,不然我会爬出屏幕杀掉你哦~~~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 「掀起你的头盖骨」话说你们是把法官忘了吗?法官也是好人吧。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根据主播的性格,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被打脸了。 「吃你家大米」赞同!法官的故事还没出来,但肯定不是好人,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主播给的自信! 「老衲来自远方」哇哦,全员恶人,好赤鸡! …… 接下来就是满屏的666。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几分146。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48。 公告「吃你家大米」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49。 铛—— 钟声响了,朝安回到了现实所在的客厅中,但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比第一天晚了两个小时。 第26章 里德尔庄园(十) 客厅里,贝拉米拿着新摘的红玫瑰从花园里走进来,法官看见了,目光严厉的注视着她“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插花?” 贝拉米低着头,怯怯的回答到“这是阿瑟先生吩咐的,他说安格列少爷喜欢红玫瑰,特地让我早上去摘了一束。” 法官脑子里浮现那个总是跟在安格列身边的沉默男仆,不由的皱起了眉。恰在这时候阿瑟从楼上走下来,手上还拿着沾了血污的床单。 “你这是做什么?凶案现场的东西怎么能随意破坏,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 “法官阁下,是您说庄园出不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不能让少爷躺在一张脏污的床上,而且从昨日到现在,您都未曾踏足过少爷的房间,想来是早就想好怎么跟女王殿下汇报了。” 法官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阿瑟将床单交给贝拉米,然后从贝拉米手上接过红玫瑰,他拨弄了一下还沾着露珠的花瓣,朝着朝安走过来。 朝安站立的地方正好是角落,阿瑟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将角落挡住,他弯下腰凑到朝安的耳边,低声说到“少爷,送给您的,您喜欢吗?” 朝安“……” 此时朝安的脑子里真的没有在想什么风花雪月的事,他唯一想的就是从法官的角度看,阿瑟大概是壁咚了一团空气吧,总觉得不太聪明的亚子。 …… 继法官之后,第二个出现在客厅的是男爵。 男爵脸颊凹陷,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觉了,但他走路的步伐很稳,如同久居高位的人一般习惯性的俯视着其他人。 走进客厅后,男爵径直走到餐桌的首位坐下,那原本是属于朝安的位置,坐下之后他转向阿瑟,沉声问到“早餐准备好了吗?送上来吧,再给我一份报纸。” “男爵先生,今天没有报纸,报童没有送过来。” “那就上早餐吧。” “好的,请稍等。” 阿瑟和贝拉米离开去端早餐,在他们离开之后,凯希出现了,她穿着一条华丽无比的裙子,脸上扑了厚厚的粉,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灰扑扑的宝石项链,如同一个即将去参加盛大宴会的贵妇人。 经过昨晚上的时间她已经想清楚了,安格列死了,她很快就能继承一大笔遗产,这笔遗产足够她跻身最顶级的贵妇人圈子,所以她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失了体面。 凯希坐在了男爵右手方,她刚落座,切斯特夫妇就出现了,切斯特看起来一如往常,甚至还更精神了,而尔莎却是一脸老态,她似乎很饥饿,看向餐桌的眼睛里冒着绿光,喉咙还在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女仆呢?怎么还没把早餐准备好?!”尔莎一直对贝拉米没有好感,在她饥肠辘辘的时候尤其如此。 好在阿瑟和贝拉米及时回来了,贝拉米刚将早餐放在尔莎的面前,尔莎就抓起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她吃的很急,“狼吞虎咽”在这里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词。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都吃了一惊,凯希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到“尔莎,你没事吧?” 尔莎却没有时间回复她,她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刚上的餐盘已经空了,阿瑟见到这一幕后,让贝拉米又去取了一些三明治过来。 法官看到这场景觉得有些影响胃口,就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转向一旁的切斯特询问到“切斯特,尔莎这是……” “不用担心,她只是饿坏了,前几天她消化不好,现在大概是恢复了。”切斯特表情很平静,他坐在尔莎的旁边,手中握着刀叉,动作优雅的将一块煎蛋切开,和尔莎急切的行为形成了强烈反差。 切斯特毕竟是做过医师学徒,众人对于他的话没有怀疑,心里对尔莎的异状接受很多。 法官注意到切斯特拿餐刀的拇指上出现了一枚金戒指,表面上似乎雕刻着一对山羊角,做工很是考究。 “切斯特,你什么时候戴上了戒指?” “一直都戴着,您以前大约是没注意到。” “这是什么戒指?看起来很新奇。” “这个啊,这是狄恩教的信物,信徒都有一枚。” 法官点了点头,他虽然信奉“真神”盖尔洛斯,却是一个不够虔诚的信徒,对于狄恩教的一些教徒活动很少参与,所以不知道也正常。 早餐结束后,众人坐在客厅里思考对策,尔莎依旧觉得腹中饥饿,她的目光四下逡巡着,如同一头饿狼。 “再给我一些吃的,我还没有吃饱。”尔莎声音苍老的说到。 阿瑟转向贝拉米,询问到“厨房里还有做好的食物吗?” 贝拉米摇了摇头,早餐已经全部被尔莎吃光了,包括他们仆人的那一份,而现在尔莎还在喊饿。 “这样吧,你让库克赶紧做一些珍珠甜汤送上来,给尔莎夫人食用。” “好的。” 贝拉米匆匆离去,所谓珍珠甜汤其实是多因王国的一种快制甜品,用糯米粉搓成小指大小的丸子,煮在甜汤里,再加一些干花瓣点缀。而在东方,这东西又被称为没有馅的小汤圆,很顶饿。 朝安就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撑着头听着众人在讨论怎么离开庄园,讨论许久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尔莎也许是觉得太饿了,她准备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于是告别众人朝楼上走去,并特地叮嘱快点将甜汤送过来。 朝安看着她回到房间,却并没有去床上睡觉,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台前,苍老的面容映在镜子里,像一张干枯的老树皮。 等了不知道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尔莎颤巍巍的打开门,贝拉米站在门外,手上端着一大碗珍珠甜汤。 “尔莎夫人,这是您要的甜品。” 尔莎一把从贝拉米手中夺过大碗,然后砰的关上了门,留下贝拉米一脸难堪的站在门外,但这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庄园里只有她一个女仆,她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做。 …… 房间里,朝安的身体漂浮在空中,他看着尔莎端着珍珠甜汤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枯树皮一般的手握住汤勺,大口大口的吃起珍珠丸子来。 她的嘴张的极大,像一只贪婪的巨兽,吞丸子的时候能把大半个勺子都吞进去,汤勺抵着喉咙,没有咀嚼,直接就咽了进去。 好饿…… 好饿…… 越吃越饿…… 尔莎的面皮抖动着,饥饿蚕食着她的理智,她索性直接扔掉了勺子,用手抓起碗里的丸子往嘴里塞。 甜汤从她的指缝和嘴角滴落,打湿了衣领,但她完全没有注意,此时她饿极了,只想将碗里的东西全部塞进肚子里。 尔莎风卷残云的吃完了碗中的丸子,有几颗掉落在了梳妆台下,她也没有放过,像野兽一样趴在地上一颗颗捡起来吃了。 吃完之后,尔莎还是觉得饥饿,她注视着镜子的自己,此时她的大半衣领都被甜汤浸湿,显露出一圈凸起的轮廓,那是她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珠圆玉润,晶莹光泽,这是公爵夫人当年赏给她的,她一直戴着。 瞧,这项链上的珍珠多像丸子啊…… 尔莎吞了口唾沫,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然后一股脑的塞进自己嘴里,珍珠串在一起,坚硬无比,不像丸子那么容易吞进去,它卡在了尔莎的喉咙里。 尔莎觉得难受极了,她双手捏紧自己的喉咙,拼命的吞咽着,但异物堵塞气道造成的窒息感还是越发强烈。 尔莎的嘴唇和脸色开始发紫,双眼夸张的外突,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她瞪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了惊恐之极的表情。 此时,镜子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她看到了公爵小姐,那个少女站在她的面前,手伸进她的肚子里,不断把她吃进去的东西扒拉出来,她的肚子被破开一个大洞,带血的珍珠丸子撒了一地。 难怪她怎么吃都吃不饱 她还看到了“人”,好多好多“人”,有公爵府里的仆人,还有一些贵族们,这些“人”就站在她的背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最中间的是一道红色的身影,尔莎认出了他的身份,那是安格列少爷,他昨天刚死的…… 尔莎意识到了这些都是幽灵,不,她不要待在这里,她不要和这些幽灵待在一起,尔莎转身朝外面跑去,她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尔莎死了,被自己吞下的珍珠项链噎死了,也可以说死于贪婪,她侵吞了属于公爵小姐的财产,现在公爵小姐让她全部吐了出来。 在尔莎死后不久,一团黑色的能量从她的尸体里涌现,融合进朝安的身体里,使得朝安周身的邪恶气息又强盛了几分。 “咦,奇怪,怎么没有情绪点?” 朝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明明是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死掉,朝安却没有收获负面情绪点,而他又实实在在的变强了,这到底是什么操作?难道厉鬼还能有其他进化方式? 朝安察觉到这个世界不太对劲,他的灵魂体在房间里四处飘荡起来,想要寻找到一点端倪,终于,当他打开衣柜门的时候,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 正午时分,该用午餐了,众人发现尔莎还没有下来,就让贝拉米去房间里请她下楼用餐。 贝拉米来到房间门外,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房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贝拉米疑惑的推开房门,就看到尔莎倒在地上,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一只手僵硬的伸向门口,脸色发紫,双眼圆睁,已经死去多时了。 “啊!!!!!” 第27章 里德尔庄园(十一) 贝拉米的尖叫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客厅里的众人立刻朝着楼上跑来,跑在最前面法官见到贝拉米后连忙询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尔…尔莎夫人她,她死掉了。”贝拉米让开身后的卧室门,众人就看到尔莎躺在地上,表情和姿势都很僵硬。 切斯特蹲下身,手指在尔莎的颈动脉探了探,又检查了一下她的指尖和嘴巴,发现她的指尖和嘴唇都已经发黑,喉咙处还有明显的异物凸起,于是淡淡的说到“死了至少两个小时了,死因是吞噬异物堵塞气道导致的窒息死亡。” “她到底吃了什么?难道是那些珍珠甜汤?”法官看到了梳妆台上空掉的大碗,迟疑的问到。 “不是,是项链,她的珍珠项链。”切斯特捏开尔莎的嘴,喉咙里还能看到一截珍珠串联着。 “天啦,她怎么能把那样一串东西吞进去?”凯希捂住了嘴,珍珠项链并不小,要一整串吞进去是很难的,“而且尔莎为什么要这样做?” 切斯特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安格列才刚死不久,现在尔莎又死了,城堡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众人都觉得心情沉重。 “是幽灵,一定是幽灵回来复仇了!”凯希大叫起来,尔莎的死让她越发坚信幽灵的存在,而这些幽灵想要杀掉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的凯希变得恐惧不已,她捂住自己的脸颊蹲在地上,肩膀一阵阵抖动着,男爵站在她的身边,阴沉着脸不说话。 一群人中最冷静的竟然是切斯特,明明死的是他的妻子,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悲伤,这样薄凉的一个人,让一旁的法官都有些心惊。 “我再去试试能不能离开庄园,维利尔斯男爵,你先送凯希小姐回房休息。”法官告别众人再次出了城堡,这次和他一起的还有车夫卡特。 但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又回到了城堡门口,整座庄园像是被一种神秘力量笼罩着,空间在这里发生的扭曲,不解决掉这种神秘力量,他们没办法离开庄园。 众人在焦躁中度过了一下午,第四个夜晚到来了。 铛—— …… 场景转化,朝安的身影浮现在花园中,他听到了哭喊声。 睁开眼,宴会厅的大门敞开着,所有贵族争先恐后的往外跑,而他漂浮的地方正好有一扇通往城堡外的门。 贵族们从朝安的身体里穿过去,惊慌失措的推开门,嘴里还在不断呼喊着守卫,终于,守卫出现了。 上千名守卫出现在门外,将城堡层层包围了起来,跑在最前面的贵族看到这一幕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他觉得自己的得救了,立刻抓住最前面的守卫手臂,让他们赶紧去解决那三名凶徒。 守卫长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一把刀就毫无预兆的刺透了这名贵族的胸口,贵族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他没想到这些守卫竟然敢杀掉贵族,他们疯了吗?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城堡各个方向,但凡是逃出城堡的贵族们都倒在了守卫的长刀下,他们没有死在凶徒手里,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贵族们尖叫着、咒骂着要绞死这些以下犯上的守卫,却依旧不能阻挡长刀刺破胸口,即便是有人能反抗一二,也会很快死在守卫的围攻下。 朝安漂浮在上空,注视着这千名守卫展开血腥的屠杀,看得出来这些守卫平日里使用的兵器并不是刀,而是剑一类擅长直刺的武器,所以他们很少使用劈砍一类的姿势,但此时他们却刻意换成了刀,目的不言而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朝安在尸体上看到的全是刀痕。 那些死掉的贵族,应该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被凶徒杀死的,其他人都是死在这些守卫手里。 是啊,守卫当然不会出现,因为他们也是刽子手! 不仅是贵族,连奴仆也没能逃过被杀的命运,他们全部倒在了城堡门口。解决了逃出来的人后,守卫一部分留下来继续守着,防止有漏网之鱼,另一部分人则拖着地上的尸体返回城堡,将尸体扔进宴会厅里。 密密麻麻的尸体躺满宴会厅,鲜血从花园一路拖曳到宴会厅,连泥土都被浸红,那些开在泥土上的红玫瑰,吸取着鲜血中的养分,开的一朵比一朵绚烂。 朝安回到了宴会厅,此时宴会厅里一片寂静,连雨声都小了,他突然想知道里德尔公爵这个时候在做什么,这位多因王国的守护神,遭逢此般惊变,他在做什么? 朝安朝着书房飘去,书房的门紧闭着,朝安穿透房门,看到几名大贵族的尸体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条血痕,这些都是准备和里德尔公爵合谋对付金棘花女王的人,现在他们的结果显示他们的计划已经胎死腹中了。 里德尔公爵并不在此处,他去了哪里? 朝安的身体漂浮过城堡各个地方,都没有见到里德尔公爵的身影,这让他觉得疑惑,终于,朝安想起城堡里还有一个地方,那是他唯一没去过的地方,里德尔公爵很有可能去了哪里。 地下室。 朝安刚来到地下室的入口,就看到里德尔公爵和三个凶徒正在搏斗,他原本应该是想进地下室,结果在门口就被堵住了,里德尔公爵只好停下来先解决三个凶徒。 里德尔公爵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爵位,他的凶悍即便是三个凶徒也不敢直面其锋芒,一路上且战且退,“希摩斯”在他手中化为一把凶剑,携裹着无上的杀意。 但朝安却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里德尔公爵神情癫狂,眼睛里布满血丝,分明是已经失了神智的表现,这很有可能也是幕后之人的手段。 里德尔公爵和三个凶徒且战且退,渐渐朝着客厅的方向靠近,后面的事情朝安在先前的“梦境”中已经看过了,里德尔公爵最终气力耗尽,被三个凶徒斩下头颅,他不准备再跟过去看一遍,现在朝安对地下室更有兴趣。 是什么让里德尔公爵连公爵夫人的安危都顾不得,直接就来了这座地下室?这座地下室中到底有什么? 在现实中,地下室就是朝安很少去的地方,谢菲尔德伯爵将藏品室建在地下室中,而在这里,地下室显然还代表着其他意义。 朝安穿过幽深阴冷的走廊,来到了一扇漆黑的大门前,门后就是谢菲尔德伯爵的藏品室,地下室的场景出乎朝安的预料,竟然和他现实中见的没有丝毫区别,后面的改建者们似乎都有意的避开了这个地方。 大门内隐隐传出吟唱的声音,有人正在藏品室里面。 朝安的魂体毫无阻碍的穿过大门,接着他看到了一副诡异的场景空旷的房间里,四周墙壁上点燃了八盏烛火,烛火时不时晃动,使得房间里时亮时暗。 中央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用鲜血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形,看样子似乎是某种阵法。八名穿着红色长袍的男人各自站立在阵法一角上,他们脸上画着诡异的血色纹路,手握着胸口的山羊角形状的吊坠,嘴里吟唱着什么。 而在阵法的中央,躺着一名金发老妇人,老妇人穿着华丽的衣裙,头顶上戴着一顶王冠,朝安认出那是多因王国女王才能佩戴的王冠。 据朝安所知,金棘花女王在位已经超过五十年,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所以面前的老妇人应该就是那位以仁善优雅获得广大平民好感的金棘花女王。 在女王的身边还站立着一名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兜帽长袍里的男人,男人的脸隐在兜帽里,看不见面容,而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本《救世书》,所以这些人很大程度上应该是狄恩教的教徒。 “罗曼主教,开始吧。” 金棘花女王苍老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她面前被称为“罗曼主教”的黑袍男子点了点头,划破自己手指在女王额头上写下一道符文,然后开始吟诵起来。 他吟诵的是一种古老的预言,流传于“真神”时代,朝安听不懂,但他能发现房间里的能量变化。 随着阵法的启动,有某种红色能量从庄园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进入阵法中,然后通过阵法送入金棘花女王的身体里。 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金棘花女王苍老的身体开始焕发活力,具体表现就是褶皱松弛的皮肤开始紧绷恢复光泽,金色的长发变得柔顺光滑,她的生命气息在不断增强。 朝安看到这一幕终于明白了这个阵法的作用——依靠血祭延长寿命,这样有伤天和的仪式在大部分世界都被当做是邪恶的禁忌之法,被大部分人恐惧着,却很受统治者的追捧,所以金棘花女王的做法算不得稀奇。 在朝安的猜想里,故事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金棘花女王野心勃勃想要长久统治多因王国,因此与狄恩教的主教狼狈为奸,准备利用大量平民血祭来增长自己的寿命。 这件事被里德尔公爵知道了,公爵认为这样的做法太残暴,于是准备联合贵族们阻止女王,结果因为二五仔谢菲尔德男爵的告密,女王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出于对里德尔公爵反对自己的不满,加上对公爵权势的忌惮,女王决定先将公爵料理了,于是有了发生在里德尔庄园里的这场屠杀。 那些死掉的贵族都是亲近里德尔公爵的人,女王不仅借此拔除了里德尔公爵一脉的人,还利用这些人完成了血祭仪式,一箭双雕。 而里德尔公爵不仅没能阻止女王,还搭上了队友和全家,所以,总结下来的结论就是公爵实惨! 第28章 里德尔庄园(十二) 藏品室里的仪式还在进行着,朝安却在这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一声声从走廊深处传来,很清脆,奇怪的是教徒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朝安的身体漂浮到走廊上,他看到黑暗中一盏烛火缓缓浮现,一只白皙的手掌握着烛台,一步步朝着藏品室走来。 当她距离朝安五步远的时候,朝安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是凯希,不过不是少女凯希,而是成年版凯希,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睡裙,神情恍惚的走向朝安。 凯希怎么能到这里来?难道他和自己一样进入了“梦境”世界?可是不对啊,就算是朝安自己也只有意识进来了,身体还是小时候那具,凯希怎么会以原本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朝安惊疑不定的看着凯希,看到她停在黑色大门前,从身上取出一把铜制钥匙插进锁孔里,这是藏品室的钥匙,是昨晚凯希从他房间偷走的。 钥匙转动,发生清脆一声声响,凯希推开了黑色大门,而正在进行血祭仪式的罗曼主教和几名教徒对此视若无睹。 就算朝安对阵法了解不多也知道像这种禁忌之法出不得一点差错,别说凯希闯进来了,就是凯希在门外发出声音都会惊动他们,可这些人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凯希吗? 朝安突然想到卧室那面碎裂的镜子和逐渐推后的脱离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把现实世界比作表世界,把“梦境”世界比作里世界,两个世界如同套娃一样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各不干涉,只有通过特定的方式才能连通,朝安显然是媒介之一。 朝安第一次进入里世界的时候,里世界的镜子碎了,表世界的镜子完好,但是当他第二次从里世界回来后,表世界的镜子也碎了,说明从这时候开始里世界已经开始影响表世界了。 同时,脱离时间的推移也说明了这一点。 朝安第一次从里世界醒过来是早上七点,第二次表世界的身躯被杀死了,所以他提前醒了过来,第三次则是他亲眼看到两个世界的切换,那个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比第一次足足晚了两个小时,说明每一次里世界切换表世界都会晚一个小时,进而说明里世界存在的时间延长。 影响力的增加和存在时间的延长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表世界和里世界正在融合,所以朝安才会在里世界看到表世界的凯希,而只存在于里世界的罗曼主教等人和只存在于表世界的凯希因为世界融合程度还不够,所以并不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果然,接下来凯希的行动也验证了朝安的猜想。凯希进入藏品室后,没有对面前的场景感觉到奇怪,她的身体直接穿过了教徒们的身体走向一面墙,她确实看不到罗曼主教等人,也无法影响到对方。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为什么是朝安?或者说为什么是安格列?安格列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能够让他成为表里世界的媒介? 就从朝安了解的故事来看,安格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无足轻重,他既不是惨案的推动者,也不是受害者,惨案发生的时候他年龄还太小,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是这样一个在其他世界里当炮灰都不够格的人物,他为什么能进入里世界?安格列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朝安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任重而道远啊,慢慢来吧。 里世界的仪式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没什么好看的,朝安将注意力转到表世界的凯希身上,他看到她站在一面墙下,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墙上的东西,朝安记得那里应该是挂着一幅肖像画的,画的正是公爵夫人。 凯希大晚上来藏品室,就是为了看一幅画? 凯希此时的神情虽然不太对劲,但能确定她有思考能力,所以并不是梦游,如此凯希的行为就太奇怪了。 凯希盯着画,过了一会儿,她踮起脚尖,双手高举,动作像是要把画取下来。凯希将画放在一个低一些的展示架上,她的手指抚摸上画上人的脸颊,脸上露出微笑的神情,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但是这神情持续了不到几个呼吸,凯希脸上的表情就快速扭曲,她恨恨的盯着公爵夫人的脸,心里的嫉妒像虫子一样,不断啃食她的心脏。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画像上的画在对她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她只是一个小贵族,就算戴上昂贵的珠宝首饰也只是东施效颦,别做梦了,她不可能成为公爵夫人的。 凯希被激怒了,她伸出手指,尖锐的指甲不断刮着公爵夫人的脸,肖像画被她抓的残破,这还没有完,抓花肖像画后,凯希将手伸向自己的脸。 她要把自己的脸和公爵夫人交换,这样她就是公爵夫人了…… 凯希的指甲抓破了额头上的皮肤,她抠挖着那一块缺口,鲜血不断顺着脸颊流出来,凯希就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她费力的撕下了一小块皮肤,额头上留下一个血坑。 凯希将皮肤贴在公爵夫人的额头上,然后继续拉扯自己的脸皮,朝安漂浮在三步开外,看到凯希硬生生靠指甲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或许那不叫撕,应该叫抠,一点点抠下自己的脸皮。 等到脸皮被剥下来,凯希的脸上已经全是血坑,那张美丽的面孔此时变得一团血肉模糊。 凯希将自己的脸皮拼在公爵夫人的脸上,看着自己的作品露出畅快的大笑“看吧,看吧,我成公爵夫人了,以后我就是王都最尊贵的女人……” 凯希可怖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容,露出白生生的牙齿,鲜血在她的脚下汇聚,形成一个血洼,她笑着笑着渐渐清醒过来,然后她才猛然感觉到自己脸上剧烈的痛。 “啊——” 凯希惨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倒在了地上,她在地上不断翻滚着,哀嚎着,被活生生剥掉皮肤的痛足够让人疯狂,凯希哀嚎了足足四个沙漏时,然后才逐渐弱了声息。 临死之际,凯希睁开被鲜血煳住的眼睛,她看到无数的幽灵徘徊在她周围,有公爵夫人,有贵族们,他们撕扯着她的脸,既然她要光鲜亮丽,他们就让她丑陋不堪的死去。 虚荣的人,就该死的狼狈。 凯希死了,死于失血过多,她哀嚎的那样大声,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就像她恶作剧的时候也不希望被人发现一样。 朝安走到凯希的面前,他对这个女孩说不上厌恶,只是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也许只是你的一个玩笑,就可能有人因此付出生命,上个世界白练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玩笑是让人笑的,任何怀着恶意的玩笑都叫作恶。 一股黑色的能量从凯希的尸体里涌出来,被朝安吸收,朝安的气息再次增强了一分,然而他依旧没有收获情绪点。 铛—— 上午十点了。 庄园里的仆人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后很是惊慌了一阵,他们需要赶在主人起床前做好早餐,所以都是天没亮就醒了,可今天他们睡过头了。 让仆人们安心的是贵族们也睡过头了,他们不用为此得到责骂。 当法官发现已经十点的时候他觉得难以置信,他是一个自律的人,从来不会一觉睡到这么晚。 真是奇怪…… 法官、切斯特和男爵聚集到餐厅,阿瑟和贝拉米为众人端来早餐,因为庄园没办法运送食材,早餐也没有以前丰富了,反正现在众人也没心情关注吃的什么。 “凯希小姐呢?她怎么没出来?” “可能是还在睡吧。” “贝拉米,你去将凯希小姐请下来。” “好的。” 贝拉米上楼去了凯希的房间,但很快她就回来了。 “凯希小姐不在房间里。” “不在房间?”法官觉得奇怪,“难道是出去了?” “还是去找找吧,毕竟现在庄园里不太太平。”切斯特建议到。 最后众人决定一起寻找凯希,然而找遍整座庄园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凯希小姐难道是找到方法离开庄园了了?”车夫卡特燃起希望,说话的时候他脸颊上的疤痕抖动了两下,这个干瘦老头的存在感和胖厨师一样微弱,但他对城堡外面的环境最了解。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找。”阿瑟平静的开了口。 “什么地方?” “地下室。” 对哦,他们怎么忘了这个地方,明明来庄园的第一天就去过了,大概是这个地方总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们才没想起来。 众人于是一起朝着地下室走去,穿过阴冷的走廊,众人来到了藏品室前面,藏品室的门开着,这似乎已经告诉众人凯希的行踪。 走进藏品室里,阿瑟将所有墙壁上的烛火点燃,众人立刻看到了倒在墙边的凯希,此时她背对着众人趴在地上,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法官率先上前,走到凯希身边蹲下,手掌拍了拍凯希的肩膀,凯希没有反应,而手下的皮肤已经冰凉,法官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握住凯希的肩膀,将凯希的身体翻转过来,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 法官惊的一连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其他人也看清楚了凯希的样子,纷纷吓了一跳,面前的人虽然和凯希一样有着一头金色卷发,脸上却一片血肉模糊,就像脸颊这一块被人挖掉了一样,很是恐怖。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这幅画!” 贝拉米注意到公爵夫人的画就放在凯希身边,此时那副黑白的画被染的通红,而在画像脸颊的地方贴着凯希破碎的脸皮,黑洞洞的双眼后面,公爵夫人的眼睛睁开了。 第29章 里德尔庄园(十三) “这幅画的眼睛原本是睁开的吗?”法官疑惑的看向其他人,男爵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幅画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切斯特你呢?你也不记得了吗?”切斯特的冷静让法官觉得可靠,但切斯特依旧摇了摇头,他并非是不记得了,而是根本不知道这幅画的存在。 接着,切斯特走到凯希尸体边简单检查了一番就确定她是失血过多而死,周围没有第二个人留下的痕迹,如果这不是凯希疯了,就又是幽灵的杰作。 “凯希说的没错,这座庄园里的幽灵想杀死我们。”法官的语调很沉重,今天是凯希,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谁,这让他们心里多了一种危机感。 “凯希已经死了,现在怎么办?”男爵沉声问到。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吧。”法官让男爵抱起凯希的尸体,把她的尸体送回房间,然后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地下室。 客厅里,众人一起用着说不上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食物,因为耽搁这么一会儿,这会已经是正午了。 饭桌上的气氛很沉闷,比起他们刚住进庄园的时候,饭桌上已经空了三个位置了。法官和男爵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唯独切斯特表情还算的上平静。 “切斯特,你似乎并不担心?” “当然,我每天都祈祷。” “祈祷有用吗?” “只要您足够虔诚,‘真神’会听见的。” “……” 法官无法理解切斯特这种狂热的教徒,他忠于的只有金棘花女王一人,在短暂的交谈后两人结束了对话。 饭后,法官照例去城堡外绕了一圈,确定了依旧不能离开庄园后,众人就各自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阿瑟。 阿瑟走向花园里,亲自剪下一束开的最盛的红玫瑰,细心剃掉刺后回到客厅。 此时朝安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相对于里世界发生的复杂人物关系,表世界可太简单了,他也不用整天飘来飘去。 阿瑟将玫瑰拿到朝安面前,轻声说到“少爷,您与这玫瑰一样耀眼,所以我采来送给您。” “……”朝安睁开眼,表情一眼难尽的看着阿瑟,他感觉自己的男仆好像开启了某种奇怪的技能。 在情感的表达方面,相对于东方人的含蓄,西方人可就太直接了,如果换个对象换个环境,其实还挺浪漫的,但是…… 朝安低头看着脚下因为表里世界融合渗出鲜血的地板,又看了看墙壁上时不时出现的黑影,他觉得这样的环境大概、也许、可能不适合交流感情。 …… 「老衲来自远方」别人都在逃命,就阿瑟在撩鬼,这么秀的吗……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噗哈哈……主播的表情好像在关爱zz。 「三年二班小可爱」在这种地方谈恋爱,我竟然觉得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吃你家大米」前面的约吗?我在坟头等你。 「三年二班小可爱」滚!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一直都好淡定的,感觉好像缺根筋,只有跟阿瑟在一起的时候才比较像一个正常鬼。 「猫咪和小太阳」正常鬼是个什么鬼…… …… “你没有其他事要做了吗?” “没有少爷您的吩咐,我只有一件事需要做。” “什么?” “陪在您身边。” “……” 朝安和阿瑟在对视了几十秒后,朝安接过了那束玫瑰花,他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花瓣,确实挺好看的。 随后朝安抱着玫瑰花靠在沙发上继续闭目养神,阿瑟则是坐在他的身边,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开始算账。 一直到夜幕降临,众人都没有再出现,晚餐是贝拉米和阿瑟送到各自房间的。 午夜时分,挂钟又敲响了。 …… 天边出现一条白线,夜色如潮水一般退去,燃烧了一个小时的宴会厅被扑灭,士兵们穿梭在狼藉的城堡之中,寻找着可能生还的存在。 没有,一个都没有,一百多个贵族,一夜之间死的干干净净。 法官指挥着士兵将尸体聚集到一起,统计着各自的身份,有一部分尸体被烧焦了,面目已经无法辨认,如果是贵族还好,身上总会戴一些独特的饰品,如果是奴仆,就很难分的清楚谁是谁了。 一个小时后,法官拿到了初步的统计数据,他穿过层层士兵的封锁,来到停在偏僻处的一辆马车前面,隔着车窗恭敬的说到“女王殿下,少了两名奴仆的尸体,身份无法确定,其他名单里的贵族全部死了。” 马车里的人“嗯”了一声,随后慵懒的说到“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法官忙低下头,“是的,女王殿下,我会将所有罪推到那三个意外闯进庄园的强盗身上,并发布通缉令。” “不用麻烦法官阁下找了,那三个强盗被我抓住了。”谢菲尔德男爵的声音从法官身后传来,随后他走到马车侧面行了一个贵族礼。 “拜见女王殿下。” “你抓住人了?” “是的,不过……”谢菲尔德男爵面露懊恼之色,继续说到“那三个强盗被抓的时候反抗的激烈,为了守卫的命,我只好下令放箭,他们已经死在乱箭中了。” 谢菲尔德男爵对着不远处的守卫点了点头,六名守卫立刻抬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前,只见尸体的身上和脸上都插着不少箭支,已经分辨不出具体的面容了。 法官看着这尸体皱起了眉,但很快就缓和了表情,说到“女王殿下,既然凶徒已经正法,那通缉令就不用发了。” “当然要发,悬赏还一定要高,过几天再找三个人当着民众的面绞死,好告诉他们冒犯贵族的下场。”谢菲尔德男爵微笑的说到。 “这……”法官有些为难。 “按照谢菲尔德男爵说的做,这些强盗竟然敢闯进公爵府行凶,造成如此惨案,确实应该好好警告一下那些平民了。”金棘花女王淡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法官点头,领命离开办事去了。 “谢菲尔德,你这次事办的不错。”金棘花女王夸奖了谢菲尔德男爵一句,谢菲尔德男爵立刻露出激动的表情。 “为女王殿下分忧是我份内的事。” “行了,为你提升爵位的诏令明天就会下来,只要你安心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多谢女王殿下。” 朝安漂浮在谢菲尔德男爵身后,看到他一个劲的表忠心,总算是明白谢菲尔德男爵为什么能获得女王的宠信,并短短十年就从男爵变成伯爵的了,除了卖队友卖很熟练外,谢菲尔德男爵本身也是个老狐狸。 金棘花女王一手策划的闹剧谢幕,她下令让车夫启程回宫,经过朝安身边的时候,微风撩起窗帘,露出车厢里的女王的身影。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头上戴着黑色的装饰礼帽,礼帽边沿有一圈黑色的丝网,遮挡住女王的眉眼,只露出白皙光滑的脸颊和小巧的下巴。女王的嘴唇涂着殷红的唇脂,仅仅是不经意抬起下巴,都给人无与伦比的妖艳美感。 漂亮的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漂亮并且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 金棘花女王显然属于后一种。 …… 金棘花女王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谢菲尔德男爵微笑着朝着自己马车走去,三名守卫站在马车周围等他,面容朝安很熟悉,分别是贝拉米、库克和卡特,而卡特的脸颊上赫然有一条血痕。 “回男爵府。” 谢菲尔德男爵上了马车,卡特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贝拉米和库克坐在他的两边,卡特驾着车开始往男爵府赶去,随着他抬手挥鞭的动作,插在腰间的砍刀从上衣下露了出来,刀刃上还沾着血迹。 朝安见到这一幕,眼前勉强算得上年轻的卡特和表世界那个小老头面容重叠,脸上那道新添的血痕变成老旧的伤疤,朝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卡特时两人的对话。 朝安在第一次见到卡特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脸上的伤疤,卡特告诉他是因为年轻时犯了错,被一个贵族抽的。可朝安现在才知道那道伤疤是阿瑟留下的,那晚阿瑟带他跑进厨房后院的时候,卡特追了上来,阿瑟用餐刀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所以闯进城堡那三个凶徒的身份其实是庄园里三个存在感低微的仆人,他们本是臭名昭着的大盗,后来被谢菲尔德男爵收服,一直帮谢菲尔德男爵做事。他们表现的谦卑怯弱,手上却沾满无辜人的鲜血,他们甚至在公爵死后还亲手斩下了公爵的头颅,就像贝拉米砍断兔子的头一样容易。 这件事给了朝安警示,在直播世界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人! 实际上,这也是谢菲尔德男爵谋划的一环,他引导三个凶徒进入公爵府,既给女王了惨案的替罪羊,也给自己留下了退路,如果那天他沦落到里德尔公爵那样的下场,这三个“真凶”就是他和女王谈判的筹码。 朝安看到这里,以为谢菲尔德伯爵和女王会成为这场惨案的最大赢家,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 “还有人活着!” 士兵惊喜的叫喊声从城堡里传来,朝安连忙飘了过去,看到士兵打开花房地窖的门,将藏在里面的凯希、维利尔斯和安格列救了出来,三个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年幼的安格列,一双猫儿眼里全是恐惧。 士兵将三人带了出去,准备先安顿好三个贵族,就在踏出城堡的瞬间,安格列毫无预兆的晕倒了。 朝安见到这一幕,脸色立刻发生了变化,士兵们看不见,他却能感应到,此时无数黑色的能量从庄园的四面八方朝着安格列涌来,争前恐后涌进安格列的身体里,几乎将安格列包裹成一个黑茧,这能量就和朝安在死去的尔莎和凯希身上吸取的一样。 安格列只是人类,他怎么能吸收这种蕴含着浓烈死亡气息的能量? 而且朝安注意到这些能量全部汇聚在安格列的心脏处,侵蚀着他的心脏,或许他的心脏病就是这么来的。 让朝安惊讶的事还不止如此,骚乱之中,阿瑟拨开人群出现在安格列的身边,他抱起安格列的身体放到一边的马车上,给安格列喂了一些淡红色的液体后,安格列才缓缓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安格列,看着面前的阿瑟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谁?” 听到这句话,朝安心里一震,难道这个时候的安格列根本不认识阿瑟?那为什么在第一次进入里世界的时候阿瑟会出现,而且那个时候他唤他……少爷? 朝安的目光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掩饰,阿瑟似有所觉,他转过头,目光和朝安撞在一起,流露出某种莫名意味。 所以,到底谁才是最大赢家呢? 第30章 里德尔庄园(十四) 那眼神朝安太熟悉了,这一刻他确定了那不是十年前的阿瑟,而是每日陪伴他身边的男仆。 阿瑟不仅能看见他的魂体,还能进入里世界! 朝安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走向阿瑟,他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然而一声清脆的钟响打断了朝安的行动。 铛—— 十一点了。 周围的场景开始模糊,士兵、废墟还有安格列都扭曲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画面,朝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城堡之中,刚一现身,朝安就明显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明明已经快到正午了,城堡里光线却很昏暗,沙发和桌椅都有灼烧过的痕迹,地面出现大片黑褐色的印记,像是未曾清洗干净的血痂,空气中混杂着一股焦糊味。 朝安四下看去,原本还算得上低调奢华的客厅此时像是荒废了好几年一样破败。这是表里世界融合加剧的体现,或许再过一天,当钟声敲响十二声的时候,两个世界就会彻底融合。 朝安的魂体穿过客厅飘上二楼,他准备先去找阿瑟,里世界最后那一幕让他心里颇为在意。 然而朝安刚走进走廊里,男爵的房门就打开了,朝安看到男爵站在房门口,手上握着那把名叫“希摩斯”的重剑,表情癫狂,眼睛里布满血丝。 此时的男爵给朝安一种别扭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行动起来动作和姿势都有些走形,只不过那衣服是一个人的躯壳而已。 男爵从朝安身边走过,径直下了楼,身影消失在城堡门口,朝安觉得男爵这里显然更具有观赏性,暂时战略性的放弃了去找阿瑟的打算。 朝安跟着男爵离开城堡后,遇到了正在城堡门口喂马的卡特,这马是法官每天都要骑出去探路的,所以一直拴在城堡外面。 “维利尔斯男爵阁下,请问您是要出去吗?”小老头卡特微微躬身以示谦卑,脸颊的伤疤像一条蜈蚣在蠕动。 他已经老了,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但他做过的事不会被人遗忘。 男爵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仆人,赤红的眼睛喷出愤怒的火焰,他大喝一声,举起重剑就朝着卡特身上砍去。 卡特表情惊骇,连忙朝着旁边避开,重剑砍在他肩膀上,砍断了卡特一只手臂。 “杀人了!杀人了!男爵疯了!” 卡特叫的撕心裂肺,一边叫一边捂着伤口连滚带爬朝城堡里跑,就在他踏进城堡的瞬间,他愣住了。 他看见客厅里到处都是尸体,这些尸体穿着贵族服饰,脸上残留着惊恐和哀求之色,死之前他们也像他现在这般恐惧挣扎。 鲜血流到卡特脚下,在他的脚边是一名头颅被砍断的贵族少女,少女的头颅只剩下脖子上的一层皮肤和身躯相连,她歪着头,清澈的眼睛从下往上注视着他,就像世间的美好都容纳其中。 看着看着,少女认出了这个杀死她的凶徒,她的眼神开始变的怨毒,那断裂的头颅和身体竟然一起颤抖起来,在地板上敲出咔咔的声响,卡特连忙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尸体包围了。 “不,不要杀我,求——” 卡特后面的话被卡在了脖子里,一把重剑刺穿他的胸口,就在他停留这片刻之间,男爵追了上来,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看吧,一旦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转变,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痛哭流涕的求饶,可在他们肆意大开杀戒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一点。 那时候他们大笑着,追逐着那些贵族,他们会砍断对方的手脚,看对方在地上无助爬动,那是他们最畅快的时候,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卡特倒地之后,男爵走到他尸体旁边,举起重剑砍下了卡特的头颅,然后提着头颅朝着厨房走去。 男爵的脚步声很沉重,重剑被他拖曳在地上,剑尖划过地板发出冰冷无机质的声音,鲜血顺着剑刃淌下,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线。 朝安漂浮在男爵身后,端着手肘好整以暇的看着男爵清场,而在朝安身后,则是无数的身躯苍白透明的幽灵。 男爵撞开了厨房的大门,胖厨师库克正在忙碌的准备午餐,发现男爵进来后立刻诚惶诚恐的说到“尊敬的男爵阁下,午餐还需要两个沙漏时,请您回客厅等待一会儿。” 男爵沉默的站在原地,在库克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手中的头颅扔到了库克面前的水池里。 头颅漂浮在水池之上,溅起的血水溅了库克一脸,卡特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库克。 库克反应很迅速,他伸手就去拿放在旁边的菜刀,然而男爵已经一剑朝着他砸了下来,菜刀在撞上“希摩斯”的瞬间就崩开一个缺口。 库克一边费力抵挡着男爵的劈砍,一边朝着后面退去,厨房后面是一个小院子,库克想要像朝安当初那样爬上围墙逃走,但他没能为自己争取到时间,男爵一剑砍在了他的背上,库克倒在了地上。 男爵走到库克身边,正准备如同先前砍掉卡特头颅一样砍下库克的,一把弩箭朝着男爵射了过来,轻易刺透男爵的背心。 男爵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见贝拉米站在厨房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弓弩,表情凶狠。 “你也想杀了我是吗?来吧,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贝拉米先前本来正在打扫房间,结果在窗口处目睹了卡特死的一幕,然后她看到男爵往厨房走去,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 贝拉米平日里表现的胆怯又懦弱,但她实际上却是三个人中最疯狂的,当初公爵的头颅就是她砍下的,发现男爵可能会杀掉她后,她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决定先除掉男爵,于是有了现在朝安看到的一幕。 男爵被激怒,他大吼了一声,提着剑就朝着贝拉米冲过来,贝拉米将箭搭在弓弩上不断朝着男爵发射,其中有两箭射中了男爵,分别射在男爵肩膀和大腿上。 两人的距离快速接近,男爵一剑朝着贝拉米的头颅劈来,贝拉米丢开手中的弩箭,从腰上拔出一把砍刀挡开了男爵的重剑,后院里紧跟着传出一阵金属撞击声。 男爵气大力沉,但反应迟钝,而贝拉米灵活矫健,两人僵持了下来,搏斗过程中,贝拉米有意增加男爵的活动范围,男爵每一次挥动重剑,身上的伤口都会涌出大量的鲜血。 朝安确定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这是智商压制造成的结果。 果然,两个沙漏时后,男爵手中的重剑落在地上,而他满是鲜血的身体也紧跟着轰然倒地,在接近死亡的前几秒钟,男爵意识有过短暂的清醒,他只看到一抹血红的刀刃,随后他的头颅就滚了出去。 在男爵这短暂的一生中,这或许是他见过最艳丽的颜色。 贝拉米斩下男爵的头颅后,站在原地急促的喘息起来,这场战斗是她经历过最凶险的,但最后还是她赢了。 贝拉米大笑了起来,笑的猖狂而得意,笑过之后,她想到庄园里还剩下的两个贵族,她重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提着刀朝着客厅走去。 庄园里接二连三的死亡一直刺激着贝拉米那根疯狂的神经,现在那根神经崩断了。 …… 贝拉米离开后,大量的黑色能量从地上三具尸体身上涌进朝安的身体里,朝安感觉像吃了十全大补汤一样满足。 就在朝安吸收死亡能量的时候,一只幽灵从“希摩斯”剑身上飘了出来,他身躯高大,神情癫狂,出现之后立刻朝着朝安冲了上来,然后被朝安一脚踹飞十米远。 又冲上来,又被踹飞,再冲上来,再被踹飞…… 不知道被踹飞多少次后,里德尔公爵化成的幽灵已经开始走路打颤了,一旁的公爵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上去拦住头铁的公爵,转身对着朝安行了一个贵族礼。 “尊敬的君主大人,我的丈夫他神志不清,还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朝安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挺大度的摆了摆手。 “好说,好说。” 毕竟公爵已经那么惨了,朝安也不好再欺负他(选择性遗忘先前那几脚)。 一缕朝安吃剩下的能量从指尖飞出,没入里德尔公爵身体里。公爵眼中的红光逐渐散去,他浑浑噩噩的在剑里待了十年,今天才算是清醒了,立刻半跪在地上对着朝安行了一个大礼。 “感谢您。” “好戏快开始了,我想公爵阁下应该不想错过,一起去看看吧。” “遵从您的旨意。” …… 朝安到达客厅的时候,正好看到贝拉米将砍刀捅进切斯特的肚子里,切斯特的身体扒住门框缓缓倒下,看样子他是准备出门的时候被贝拉米偷袭了。 抽出红彤彤的刀子,贝拉米转头看向走廊另一头的法官,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法官脸色一变,立刻从房间墙壁上取下一把剑,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峙起来。 “其他人呢?都死了吗?”法官沉声问到。 “当然。” “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会杀了我,就像我跟你,两人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座庄园。”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法官抽出剑来,将剑鞘扔在地上,他年轻的时候做过骑士,对于剑术一道还是颇有建树,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贝拉米和法官握着武器缓缓靠近,气氛变得肃杀而凝重。 铮—— 剑刃和刀刃碰撞到一起,法官和贝拉米身形接近又快速交错开,生死搏杀并没有多少华丽的招式,两人在这一刻将反应力发挥到极致。 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贝拉米抓住机会砍伤了法官的手臂,法官被彻底压制。就在贝拉米以为自己会成为最终赢家之时,地面上突然渗出了大量的血,粘稠的鲜血顺着贝拉米的脚背往上爬,贝拉米被定在了原地,一道又一道的血手印出现的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拉扯进血潭里。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贝拉米手中的刀胡乱挥舞着,却什么也没砍到,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将贝拉米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在鲜血里挣扎,鲜血表面被撑出各种扭曲的形状,城堡外都能听到她的惨叫声。 法官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毫不犹豫朝外面跑去,他骑上了城堡门口的马,头也不回的朝着庄园外逃跑。 这座庄园简直是地狱,他一定要逃出去! 法官快马加鞭奔跑在主干道上,他不断的回头看,以防有什么东西追上来,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 一个沙漏时后,法官的面前出现一道黑色的大门,这门高大华丽,在门的另一边赫然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这场景是这几天法官梦寐以求想见到的。 真神啊,他终于逃出来了! 法官简直要喜极而泣,他迫不及待的冲出庄园,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上,法官才觉得心里的恐惧散去一些,他渐渐放慢了马的速度,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卖报,卖报,女王病重去世,长女迦娜公主继位。” “卖报,卖报,女王病重去世……” 报童从身边经过,叫卖声传进法官的耳中,让他心里一震,他连忙翻身下马,抓住报童的手臂。 “你刚才说什么?女王殿下去世了?” “是的先生,报纸上都写着呢,要来一份报纸吗?” 法官连忙从身上翻出一枚银币扔给报童,然后抢过一份报纸开始翻阅起来,刚看清楚首页那几个大字,他就觉得头脑嗡嗡的响了起来。 金棘花女王病逝! 女王……病逝! 怎能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他进入庄园的时候还只是听女王病重,怎么会这么快…… 法官捏着报纸的手不断收紧,眼睛盯着那几个大字,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但那几个大字却明晃晃的昭示着存在感。终于,法官承受不住打击,一股热血冲上他的脑门,他眼前发一黑倒了下去,渐渐没了声息。 法官享年四十二岁,死于脑充血。 在法官倒下的地方不远处,一众幽灵退散开,露出走廊上将自己砍得血肉模糊的贝拉米的尸体,杀人者人恒杀之,所以贝拉米死在了乱刀之下。 而法官呢,他以为自己逃出了庄园,实际他连城堡都没有走出去,他见到的一切不过是幻象,就像他曾经用谎言欺骗民众,替女王遮掩公爵府惨案的真相,现在他也被谎言所欺骗。 在法官和贝拉米身亡后,偌大的庄园里再无一个活人存在,朝安感受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城堡深处传出来。 最后的阴影……浮现了。 第31章 里德尔庄园(完) 城堡摇晃起来,桌上的杯盏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朝安漂浮到上空,发现整座城堡的地下浮现一条条黑色的纹路,组合在一起的图案和当时朝安在里世界见到血祭阵法有几分相似。 在阵法浮现的一瞬间,所有幽灵都开始哀嚎,他们的身躯被阵法拉扯下去,没入阵法中消失不见。朝安也感觉自己下方传来一股拉扯力,他正准备破坏这道阵法,数条漆黑的锁链就从他胸口处伸出来,将他的魂体束缚住。 朝安感觉到一阵阵的乏力,才知道他时不时的脱力并非身体的缘故,而是灵魂里传出的无力感,那些涌入他身体里的死亡能量被做了手脚。 朝安被锁链拉扯到了阵法的中心,也就是藏品室所在的位置,原本属于里世界的血祭阵法因为两个世界的融合出现在了地面上,和表世界的阵法嵌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庞大复杂的阵法。 在这阵法中,朝安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那是金棘花女王。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纱裙,和十年前一般美艳动人,只是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如同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妪,虽然外表依旧年轻,内里却已经腐朽,生命的烛火奄奄一息。 “仪式终于完成了……” 金棘花女王喃喃自语到,脸颊上浮现一抹病态的殷红,她走到血祭阵法中央,划破手指,用血在自己额头勾勒,嘴里吟诵着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咒语。 阵法开始溢出红光,见到这一幕,金棘花女王露出兴奋的表情,只要成功这一次她就能再活十年,她实在受够了这副老迈的躯体,迫不及待要回到年轻时候。 朝安被束缚在阵法上空,他看着金棘花女王脸上的表情,微微摇头叹息到“女王殿下,你可能要失望了。” 可惜,金棘花女王听不见他的话,她的眼中充满对生命的贪婪,没人能抵抗住永生的诱惑,但她却不知道永生本身就是一道陷阱,这道阵法的作用已经和当初完全相反。 女王的皮肤开始飞快出现褶皱,她的脸颊凹陷下去,血肉都消失了,皮肤紧贴着骨头,如同一具干尸,甚至那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也枯黄的如稻草一般。 她的生机正在被阵法抽取! 当女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她的手指扒拉自己松弛的脸颊,嘴里愤怒的怒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竟然敢蒙骗我!啊——你这个邪恶的异教徒,我要把你绞死!” 女王疯狂的想要停止阵法,但她失败了,体内的生机飞快流逝,不到几十息,她就老迈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这可比她当初还要衰老多了,然而阵法还在继续。 一个沙漏时后,藏品室中央出现一具穿着黑色纱裙的干尸,干尸的面容萎缩到一起,已经完全不复曾经美艳的模样,人心不足蛇吞象,女王的野心最终吞噬了她自己。 朝安欣赏完一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好戏后,发现藏品室中依旧一片寂静,有些不耐烦的说到“还不现身吗罗曼主教?或许我该叫你切斯特?”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认为我演技还不错,先前的诈死应该骗过了所有人才对。”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人影穿着黑色兜帽披风,这副打扮就和朝安在里世界见到的罗曼主教一模一样。 走到光亮处后,罗曼主教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下面那张属于切斯特的面庞。朝安曾亲眼见到切斯特死在贝拉米的手中,可他现在却出现在手里,先前的一切只是他导演的一场戏,连幽灵都被他骗了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枚戒指不是什么教徒的信物,而是主教的信物吧。”朝安的目光看向切斯特手指上戴着的那枚刻有山羊角的金戒指,询问到。 “没错。”切斯特承认的很干脆,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吗?” “尔莎死的那天。” “哦?我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不是破绽,是情绪点,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要紧,总之就是我在你房间里翻找了一番,然后发现了你藏在衣柜里的尸体。” 切斯特点了点头,示意朝安继续说。 “真正的切斯特被你杀掉了,就在我们从教堂回来那天晚上,我从他身上发现一件雕刻有其他王国标志的雕像,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谢菲尔德伯爵用于走私生意的信物,这才是切斯特来到里德尔庄园的真正目的——为了得到信物,独吞走私的庞大利润。” “在你替换掉切斯特之后,就在当天晚上,你将我杀掉了,那把剑是你从维利尔斯男爵房间偷出来的,为的只是引发众人的猜忌,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你开启了外面的阵法,将所有人困在了庄园里。” 朝安说完之后看向切斯特,切斯特露出一抹微笑,说到“猜的不错,但有一点错了,我才是真的切斯特,我一直都有着两个身份,死掉的那个只是我方便掩盖身份安排的棋子,十年前,我将他埋在里德尔身边,而十年后我将他送到谢菲尔德身边。” “所以谢菲尔德伯爵的死也是你一手导演的戏?” “安格列少爷,你要相信为了将你们聚集在这里我不得不这么做。” “那尔莎知道这些事吗?知道她的丈夫一直有着两个身份。” “当然,不然你以为假的切斯特是怎么死的?他可是被尔莎亲手杀死的。”切斯特微笑着,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虽然那个切斯特是假的,可他却是尔莎真正的丈夫,相伴十几年的人,尔莎竟然这样杀了他。 “尔莎为什么这么做?” “‘生命终结即是新生’,这一句话每一个狄恩教的教徒都烂熟于心。” “可这只是你的谎言。” 切斯特不置可否。 “教义的作用不就体现于此吗?让人心甘情愿献出生命。” “那你的目的呢?你做了这么多,甚至杀掉了女王,你想做什么?” 听到朝安问出这句话,切斯特的脸上立刻露出激动的神情,说到“当然是为了希尔摩斯,只要能复活希尔摩斯,我愿意做任何事。” “恶魔君主希尔摩斯?那不是你们狄恩教口中的异端吗?” 切斯特摇了摇头,“世人信奉‘真神’盖尔洛斯,并坚定的认为是盖尔洛斯杀掉希尔摩斯拯救世界,他们却不知道盖尔洛斯和希尔摩斯并非双生子,而是双生面,盖尔洛斯即是希尔摩斯,甚至希尔摩斯远比盖尔洛斯强大,既然要追随,我当然选择最强的。” 提到希尔摩斯的时候,切斯特眼中露出狂热的崇拜,那是最狂热信徒才具备的,朝安目前只在法官身上见到过这么浓烈的情绪。 “最后一个问题,复活希尔摩斯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为君主大人选定的容器,恶魔君主将在你的身体里复生,所以荣幸吧,君主大人会记得你的奉献。” “……”要奉献你自己怎么不奉献…… 难怪人说狂热教徒都是一群疯子,朝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好了,闲话到此结束,阵法已经开启完毕,伟大的君主即将归来,黑暗终将笼罩大地。” 切斯特双手上举,他手中的戒指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山羊角,原本就是恶魔的标志。 无数的黑色能量从阵法里涌出来,朝着朝安的身体汇聚而去,十年前,切斯特将生命能量灌注进金棘花女王的身体,而将死亡能量融合进安格列的心脏,如今金棘花女王已经死亡,借助她的身体,那股生命力量也被转化为死亡之力。 庞大的死亡之力全部被朝安吸收,而这仅仅是一次阵法的转换,类似的阵法切斯特曾经在漫长的岁月里建造了成千上万个,所以这是汇聚了上万个灵魂的死亡之力,足以复活恶魔君主希尔摩斯。 朝安感觉到无数愤怒、痛苦、悲伤、恐惧……等负面情绪涌进自己的脑中,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感情这么丰富过,就像体内住进了成千上万个意识,每一道意识都拉扯着他的灵魂,妄图吞噬他的理智。 但一个沙漏时过去了,他依旧漂浮在空中。 “怎么会这样?你的灵魂怎么会这样强大?那可是恶魔君主,你怎么能抵挡他的侵蚀!”切斯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感觉心里希尔摩斯神秘强大的形象有些崩塌。 “安格列不可以,又没说我不可以。”朝安撇了撇嘴,虽然头疼欲裂,但能一次性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觉得新奇不已。 “我不信,一定是死亡能量不够多!”切斯特嘴中念诵着咒语,翻倍的负面情绪涌进朝安的脑中,即便是稳如老狗的朝安此时也渐渐生出了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这是恶魔君主开始支配他身体的表现。 就在越来越多的死亡能量灌注进朝安的身体之时,一个人影走进了藏品室中,切斯特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并未防备,甚至主动开了口“德库拉,帮我一下,君主大人他就快复生了。” 人影停在了切斯特身后,露出阿瑟那张英俊的面孔。 “好”阿瑟应声抬手,手掌穿透了切斯特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脏,而当他收回手时,手掌上竟然没有丝毫血迹。 “你——”切斯特难以置信的转过身,瞪着阿瑟面无表情的脸,嘴中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背叛了……君主……大人,你死后……会下……地狱的。” 阿瑟抬起眼,轻声说到“你错了,从他死后,我已身在地狱。” 切斯特蓦地瞪大了眼,随后在极度不甘心中倒在了地上,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成功了…… 切斯特死后,阿瑟看着依旧在疯狂传输死亡之力的阵法,和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朝安,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抚摸过穿透朝安魂体的锁链。 “抱歉少爷,我来晚了……” 然后阿瑟摘掉了右手上的白手套,指甲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伤口,赤红的鲜血立刻从中涌了出来,滴落到脚下的阵法上,又被阵法快速吸收,属于恶魔的气息扩散开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安睁开眼,发现他正站在藏品室中,藏品室中空无一人,女王和切斯特都消失不见,只在地面上落着一本《救世书》。 朝安翻开《救世书》,在说到恶魔君主希尔摩斯的地方写到希尔摩斯让黑暗笼罩了大地,他的从者阿瑟德库拉成为黑暗的使者…… 朝安合上书页,他的身体缓缓上升,一张独属于恶魔君主的王座出现在他的身下,当他坐上王座的时候,整座庄园瞬间被黑暗笼罩。 黑暗,降临了…… ……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的屏幕怎么黑了,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三年二班小可爱」好像是主播成为**oss,统治世界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不是恐怖直播吗?怎么就统治世界了呢? 「主播的小挂件」你想想,世界被恶魔统治,陷入一片黑暗中,这还不恐怖吗?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貌似有点道理……那阿瑟呢?阿瑟到哪去了? 「猫咪和小太阳」看样子好像是死了,为了救主播献祭啥的……完了,我又吃玻璃渣了。 「我的读者都是小居居」不可能死吧,阿瑟不是恶魔吗?恶魔那有那么容易翘掉? 「主播的小挂件」对啊对啊,主播都统治世界了,肯定不会让阿瑟死的,阿瑟赛高! 「夹心软糖」虽然看不太懂,但还是觉得主播好厉害。 「吃你家大米」同上,主播666。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辛苦了,打赏走一波。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159。 公告「吃你家大米」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164。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65。 …… 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一些打赏,积分涨到了差不多178的样子。 最后的画面停止在了被黑暗笼罩的王都上方,朝安的红色瞳仁和身上穿的红色长袍成为唯一鲜艳的颜色,而在他的身后,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仆躬身而立,这是独属于新任恶魔君主安格列谢菲尔德的从者。 直播结束,屏幕关闭。 第32章 间隙世界:金鱼 一扇金色雕花木门出现在朝安面前,朝安拉开门走进去,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房之中,他走出书房,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然后爬上床蒙头大睡。 每次直播世界结束,朝安都喜欢好好的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睡醒之后再考虑。 与此同时,隔壁的司暮从床上睁开眼,数天的记忆涌入他的脑中,让他愣了一会儿神。 花了几分钟消化掉全部记忆,司暮从床上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点燃了一根香烟,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朝安的时候,朝安还只是一个小团子,刚学会走路,一个人蹲在荷花池边看金鱼,看的很认真。 那时候他父亲的第九房姨太太正在跟朝夫人说话,他一个人待着无聊,就走过去问他在做什么,朝安扬起精致的小脸对他说“哥哥,我在数小金鱼。” “那你数清楚了吗?” “没有,它们游来游去,我分不清楚。” “那我让人把鱼全部捞上来,这样它们就不会游来游去了。” “不要,小金鱼会死掉。” 司暮觉得有意思,就故意逗他说到“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朝安沉默了一会儿,板着小脸说到“我知道,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但心里还想着。” 当时正值司暮的母亲新丧,他作为司家的长子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人前一直表现的沉着冷静,实际上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在听到小团子这句话后,司暮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朝安见到他这样,小脸上浮现担忧,奶声奶气的问到“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沙子进眼睛了。” “那你蹲下来,我给你吹一吹。” 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司暮只好蹲下身,小团子走到他面前,吹了吹他的眼睛,带着奶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司暮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 朝安一下抱住他的脖子,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到“哥哥不哭,我带你去吃藕粉糖糕,可好吃了。” “好” 之后小团子缠着母亲说要跟哥哥玩,把司暮带出了人来人往的庭院里,给了司暮喘息的空间。 小团子把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和玩具都分给司暮,毫不保留的对司暮好,看着小团子脸上的笑容,那是司暮从母亲重病开始,阴霾了半年的心第一次放晴。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但心里还想着。 司暮一直记得这句话,直到朝安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仅仅是“想着”,就能让人生不如死。 他用所拥有的一切做交换,来到了罗生市,等待再次和朝安见面的机会。 朝安死的时候二十岁,司暮二十五岁,司暮等了十年,他三十五岁了,朝安还是二十岁,朝安还是少年模样,他却老了,他好害怕朝安会嫌弃他,但朝安没有。 朝安只是……不记得他了。 …… 司暮珍惜和朝安相处的每一点时间,他进入了朝安直播的世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进入世界后,司暮现有的记忆会被封存,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基于身份而做出的反应,所以朝安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但他的行为却会逐渐受到朝安的影响,所以阿瑟德库拉会忠于希尔摩斯,而他不会,他自始至终只忠于朝安一人。 即便是失去了所有记忆,改变了身份和背景,他依旧会对朝安产生好感,这是爱的本能,不可言说,无法抗拒。 …… 朝安一觉睡到了上午九点,灰蒙蒙的阳光照进卧室,朝安伸了一个懒腰,听到直播系统“叮——”了一声,咦,他刚才有按到什么吗? 朝安打开系统界面,发现等级一栏里面,他已经从lv10升到lv13了,不仅如此,他还剩余了40个情绪点,也就是说他在上个世界获取了272个情绪点! 这简直是一笔巨款,绝对不是庄园里那八个人能贡献的,应该跟最后切斯特最后开启的那个阵法有关,那个阵法里聚集大量的死亡之力,那么多出的情绪点都是来源于那些死亡之力的转化。 积分方面比上个世界少些,大头还是卷毛打赏的,不过朝安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花钱的地方并不多,这一笔积分已经足够他过上土豪厉鬼的生活了。 关上系统界面后,朝安走进卫生间洗漱,刚洗漱完,朝安听到了门铃声,在罗生市,会找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了吧。 朝安本来想先换个衣服,穿着睡衣见客人实在不合礼数,但又不好让别人在门外久等,权衡片刻后,朝安走过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围着围裙的司暮,围裙上还印着小兔子的图案。 呵,围着围裙的都不怕,他一个穿睡衣怕什么,朝安心里不负责的想到。 “司先生,早上好啊。” “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没。” “我煮了粥,还做了几个小菜,尝尝?” “谢谢司先生,司先生人真好。”朝安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只对你好。”司暮嘀咕了一声。 “啊?司先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别叫我司先生了,叫司暮吧。”顿了顿,司暮补充了一句“叫哥也行。” “好的哥。” 听到朝安答应下来,司暮的脸色浮现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他端着手中的小菜走进朝安的客厅,然后直接将盘子放在饭桌上,这一次他连保温盒都没用,直接将自家的碗碟端了过来,反正两人住的这么近,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那么见外做什么。 趁着司暮回去端粥的时候,朝安飞快的准备好了碗筷,然后就坐在桌子边盯着桌子上的菜。 “让我康康都有什么好吃的……豉汁蒸排骨、黄金鸡蛋肉卷,脆皮烧腊,奶黄包……咦,还有藕粉桂花糖糕。” 这也太幸福了吧,这一刻朝安脑袋上不断的冒出 1 1的好感度。 司暮回来的时候发现朝安乖巧的坐在桌子边,手中握着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藕粉糖糕,像个馋嘴的小猫。 这副模样要是让那些厉鬼啊幽灵啊见到一定会怀疑鬼生,这还是那个推崇物理交涉,把它们揍得满头是包的厉鬼老大吗?不,这一定是骗局,就是为了让它们放松警惕,然后好找借口把它们揍一顿之类巴拉巴拉…… 而司暮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可爱,想日。 不管心里转着怎样下流的想法,面上却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这就是老男人的可怕之处了。 “饿了吗?赶紧吃吧。” 司暮给朝安盛了一碗海鲜粥,朝安道谢之后立刻夹起一块藕粉糖糕放进嘴里,露出满足的表情,唔,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咦?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味道这么熟悉? 朝安一边咀嚼,一边若有所思。 司暮自己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给朝安夹菜,直到朝安吃饱,他才飞快的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饭菜太好吃了,朝安一不小心吃多了,这会儿瘫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司暮开始收拾碗筷,朝安看见后懒洋洋的说到“都放在厨房里吧,一会儿我来洗。” “没事,你休息一会儿,消消食。” 司暮去厨房洗碗去了,水声传进客厅里,朝安换成到沙发上瘫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感叹这才是生活啊,看看他以前过的那都是什么,一天天宅在家里看大头书,要么就做笔记研究怎么吓观众,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不对,他本来就不是人来着,他是鬼啊…… 不一会儿,司暮洗完碗了,擦了手走到朝安身边坐下,极为顺手的接过朝安的工作帮朝安揉起肚子来,朝安自觉的靠过去了一些,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两人都是一愣。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司暮抛出了一个话题,顺利的挽救了尴尬的气氛,朝安想着这会儿再拉开距离太刻意了,反正都吃白食了,再揉个肚子也不算什么,于是安心的咸鱼瘫。 “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吗?” “家里的食材不够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出去买。” “水煮鱼。” “那好,我一会儿去买条鱼。” “我跟你一起去吧,帮你拎东西。”吃白食已经很过分了,还让人家自己去买菜,朝安可不想真的把人家当保姆用。 “好”司暮嘴角微微勾起。 等朝安消了一会儿食,两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下楼之后,司暮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商务车,没错,就是车,罗生市除了禁活物,其他一概不禁。 开车的,坐轿子的,什么人都有,甚至连磁悬浮飞行器都有,科技和复古同时存在于罗生市中,这里存在着各个时代的阴魂,每一个阴魂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 在朝安的时代,汽车才刚刚出现,只能依靠进口,是很昂贵的东西,但朝家是世家大族,家里有汽车,他对于这类新奇玩意儿还算接受良好。 上车之后,司暮发动车子朝着市中心购物大厅走去,像食物这种大部分阴魂都不需要的东西,要购买只能前往购物大厅,购物大厅跟跟系统商城差不多,不过没那么方便,要自己去提货。 路上,朝安突然想起两人上次的对话,就顺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工作怎么样了?主演有给你增加戏份吗?” “还行吧,比以前多了一点,从大众龙套变成专属龙套了。” “……” 第33章 间隙世界:猫咪 购物大厅是一座黑色大理石建筑,外观类似希腊神庙,进出的阴魂并不多,且大多神情麻木,就像连续加了48小时班一样,只差一口气就要猝死了。 司暮将车停在停车场,和朝安一起下了车,让朝安稍微在大厅等候一会儿,司暮来到一个空着的窗口开始下单,只需要将自己需要的商品输入系统,然后付款,商品就会从窗口传送出来,省掉了亲自选购的步骤。 司暮在窗口选购了一条鱼,拿到手上的时候是一个泡沫盒子,盒子里面放着冰,一条新鲜的鱼被封冻在冰中。 罗生市不允许出现活物,所以这种活物食材到手的时候也是死的,不过为了追求新鲜口感,会在活物死的瞬间封冻,这种封冻是时间方面的封冻,并非简单的冰封,所以不会影响食材品质。 之后司暮又购买了一些食材,朝安站在大厅里等他,目光无意识的扫过周边的阴魂。 忽然,他被一个小东西吸引了,那是一条狗,小型犬,看不出具体的品种,因为狗的身上没有皮毛和血肉,只有白骨,眼眶的地方是两团绿色的鬼火。 这是一条阴犬。 在罗生市这个地方,除了阴魂,剩下的能活动的就只有这些动物了,不过也是死了之后的,它们无一例外皆是白骨构成,眼睛里飘着它们的灵魂之火,那种毛茸茸的猫猫狗狗只有直播世界能撸到。 朝安觉得好奇,就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块牛肉粒,拨开糖纸放到阴犬面前,阴犬嗅了嗅,嗷呜一口吞了进去,然后围着朝安绕圈,白骨尾巴摇的欢快。 朝安又掏出一颗牛肉粒,阴犬的尾巴摇的更欢快了,一人一狗刚玩了一会儿,阴犬就被它的主人叫走了。 那是一个高挑女人,一脸的疲倦之色,只有看向阴犬的时候神情才会放松下来,仿佛对方是自己在这方世界相依为命的伙伴。 朝安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感慨,他以前身体不好,从来没养过宠物,现在不用担心身体了,却没机会养宠物了。 “在看什么?”司暮走到朝安的身侧,发现朝安的表情不对,就询问了一句。 “刚才看到一条阴犬,挺可爱的。” “喜欢狗?” “狗还需要遛,更喜欢猫。” “嗯,我给你买一只。” 朝安立刻露出诧异的神色,司暮却没有就这件事再讨论,然后两人坐上车回家了。罗生市没什么娱乐项目,仅有的那些在家就可以完成,所以没必要逗留在外面。 这次去的是司暮家里,因为司暮做饭要用到很多工具,朝安的厨房都没有,他本来就不做饭的。 开门之后,司暮给朝安拿了拖鞋,然后提着食材去了厨房,将食材一一放进冰箱里,有些需要腌渍的需要早做处理。 在他收拾的时候,朝安就站在客厅里,这是他第一次到司暮家里,虽然两套房子的硬装一模一样,但软装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朝安的更舒适温馨,而司暮的偏向简洁大方,透露出主人雷厉风行的性格特征。 仅仅从这个装修风格是绝对看不出来主人原来是个精通烹饪的大暖男的,但事实确实如此,司暮在朝安面前展现的一切,都和他这个人的性格和外表不太相称。 朝安在客厅里随意看着,柜子上有一个相框,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仿佛它的主人经常注视这个方向,旁边还有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红玫瑰。 朝安走到柜子前,将相框拿起来,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着喜服坐在床边,姿态端庄,床头挂着绸花,一对喜烛燃在前面的桌子上,因为是黑白的看不见颜色,但从布置来看一定是最鲜艳的红色。 女子的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容貌,但能被司暮如此珍藏,想来是极为重要的人,难道是司暮的妻子?貌似从来没听司暮提起过他妻子的事啊…… 正在朝安思索之时,司暮从厨房里走出来,发现朝安手上拿着相框后,表情有一瞬间的怔仲,随即声音微微沙哑的开口说到“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朝安愣了一下,他以为司暮不会愿意说起呢,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他就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好了。 “这个女子是你的妻子吗?” “不是。” “啊?那你为什么——” “不是女子。” “……” 信息量好大!朝安需要捋一下,也就是说司暮不否认这个人是他妻子,但这个人不是女子,所以司暮是喜欢男人的。 朝安摸了摸下巴,他并不反感同性恋,毕竟有的时候直播系统还会给他发男朋友,比如某个“周博爱”,但他没想到司暮竟然是这个圈子里的,除了贤惠一点,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当然,也可能是司暮只喜欢照片上的男孩子。话说,只对一个人弯的话,那到底算弯还是直呢?朝安的关注点开始跑偏…… “你介意?”司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朝安的思绪。 “当然不会。”朝安连忙澄清,随后继续问到“你的妻子呢?” “死了,很早就死了。” “那你来罗生市后,有去找过他吗?也许……” “找过。” 朝安听到司暮这么说,就自动脑补出了后面的话但是没有找到。 唉,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朝安拍了拍司暮的肩膀,安慰说到“哥,我们住的这么近,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喝酒。” “好,但是你不准喝酒。” “???” “好了,我先去做午饭了,冰箱里有洗好的水果,你自己拿来吃。”司暮揉了揉朝安的头发,准备去做饭了。 “等等哥,这个你拿去。”朝安从身上里拿出一张积分卡递给司暮。“喏,我的饭钱,总不能一直蹭你饭吧。” 司暮没接那张卡,低垂着眉眼说到“花不了多少钱,我不缺钱。” “演戏工资很高吗?” “我不靠龙套赚钱。” 司暮说的很含糊,朝安知道这是人家的私事,也没有追问,将卡收了回去,反正以后有需要他再付钱就行了。 然后司暮做饭去了,朝安提出要帮忙,然后在打碎了一个盘子后灰溜溜的离开厨房,坐在沙发上打了一会儿游戏,就等来了开饭。 又是吃人嘴短的一天…… …… 第二天,朝安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没办法,昨晚他教司暮打游戏,两个人配合默契,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然后就一不小心熬到半夜,搞到今天早上直接没起来。 朝安打了一个哈欠,顶着翘起一缕呆毛的头发飘到卫生间,刚迷迷糊糊刷完牙,门铃声就响起来了。 朝安直接去开了门,司暮抱着一个箱子站在门口,看到朝安的模样后愣了一下,随后连忙推着朝安进了房间,并快速把客厅门关上,就跟做贼似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朝安一脸懵。 “你睡衣扣子开了。” 朝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睡衣的上面三颗扣子开了,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口皮肤。 司暮将手中的箱子放在地上,走到朝安面前给他扣扣子。 “不用,哥,我自己——” 司暮的表情太郑重,朝安说到一半的话不自觉就咽了回去。 “话说,这层楼就我们两个住户吧,不会被人看见的。” “嗯。”司暮应了一声,然后把朝安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 “……” “对了,这箱子里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司暮将箱子抱到茶几上,然后递给朝安一把剪刀,朝安接过剪刀剪断封箱的绸带,打开纸箱,一个黄黄的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 “喵~~” “!!!” 朝安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金渐层,震惊的难以附加,活的猫??? 朝安伸手戳了戳猫的脑袋,软软的,温热的,果然是活物!他本以为司暮说送他一只猫是一只白骨猫,没想到会是活的! “喵?”金渐层歪着头,仿佛在说铲屎官你戳我干啥? “活物怎么能进入罗生市?”朝安看向司暮,想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 “花钱打点了守门人上层,从生灵界送过来的,我们偷偷养没事的。” “守门人也能贿赂?” “为什么不能?阴魂都能看直播,收点钱算什么。” “……” 好吧,虽然司暮说的很容易,但朝安知道这必定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相信司暮说自己不差钱的事了,原来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跟一个土豪做了朋友? “喵喵喵?”金渐层见没人理它,就自己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刚准备跳下茶几,就被朝安一把捞进怀里,心满意足的揉了一下猫脑袋。 司暮看朝安抱着猫又揉又嗅,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对了,这猫还没有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金鱼。” “金鱼?” “嗯,都是金色的。” “有道理……”朝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旁的金渐层???给我取食物链下方的名字就算了,这是什么鬼理由? 总之只会“喵喵喵”的生物没有人权,金渐层的名字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接下来两□□安都窝在家里和司暮开黑和撸猫,很快就到了直播的时间。 一扇腐朽的木门出现在书房里,朝安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门上青苔的气息,他检查了一下身后飘着的直播系统没问题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新世界,开始! 第34章 林中木屋(一) 2002年2月24日星期日阴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几朵黑色的云朵,云朵下面,一道灰色的围墙围住院子,我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小伙伴在“玩游戏”,我也想跟它们一起玩,但是阿婆不让。 围墙边上,“灰姑娘”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了,它在发抖,我问阿婆它为什么不去换衣服,明明看起来很冷的样子,阿婆说它是走路的时候自己摔进水沟了,没事的,一会儿就干了。 “灰姑娘”站了一个上午,衣服果然干了。 中午的时候我吃了一个小蛋糕,甜甜的,真好吃,我看到阿婆拿了几个黑黑的馒头往外走,就问阿婆这是什么?好吃吗?阿婆说不好吃,这是给外面的小伙伴吃的。 我看向窗外,小伙伴们已经停止了“玩游戏”,他们排成队站在一起,眼神渴望的望着阿婆。阿婆将黑馒头放在角落里那张斑驳的木桌上,刚一走开,小伙伴们就冲了上去,他们争抢着黑馒头,脸上都抓出血了。 “灰姑娘”什么都没抢到,它蹲在角落里哭,没有人理会它,大家都吃着自己的黑馒头,眼睛还盯着别人手里的。 我被吓到了,缩进被子里不敢冒头,哼,阿婆一定是在骗我,黑馒头要是不好吃,它们为什么要抢! ——《宁小安的日记(一)》 ……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是否开启直播? 朝安点了是,直播一开启,立刻有几百个观众涌了进来,现在的观众越来越多了。朝安照例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欢迎大家来到作者基友丧尽天良直播间,我是主播朝安。” 「老衲来自远方」还是熟悉的笑容,还是熟悉的开场白,辣个男人,他回来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不是统治世界了吗?怎么还要回来直播? 「咕咕叫」哈哈哈,统治世界只是主播的副业,主业是直播。 「三年二班小可爱」阿瑟呢?快让阿瑟出来我康康~~ 「长江后浪推前浪」阿瑟已经被主播始乱终弃了,主播是他留不住的男人,快,让下一个受害者登场。 「主播的小挂件」啊啊啊你竟然敢污蔑主播播,你那层地狱混的,有本事我们打一架! 「长江后浪推前浪」脑残粉真可怕,小姑娘家家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小心哥哥教你做鬼。 「掀起你的头盖骨」前面是男粉?我貌似知道了什么…… 「夹心软糖」自从主播和司暮凑对后,男粉就变少了吧,我貌似也知道了什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这次播什么呀?好期待~ …… 弹幕刷了一轮后,朝安将注意力转到当下来。 一缕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吹起他腿上的日记本纸页,朝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辆十二座的小型客车上。 已经是下午时分,天边被夕阳染红,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和原野,耳机里放着《故乡的原风景》,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而美好。 这次出行是他们团队组织的团建,目的地是一座远离城市喧嚣的木屋,听说周边有山有水有清新空气,简直是现代都市人梦寐以求的放松地点。 客车上一共六个人,开车的是他们项目组的组长,名叫任向晨,今年27岁,一米八六的身高,长了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工作的时候眼光犀利独到,决策果断,私下里为人又和善体贴,很是照顾公司里的新人。 良好的硬件设施,加上独特的人格魅力,使得任向晨在整个公司里都具有很高的人气。 第一排座位上坐着两个女生,白皮肤瓜子脸,长得很漂亮的叫梁曼,负责项目里的美术设计,听说以前是艺体生,今年25岁。 旁边皮肤偏黄,脸上还长着两颗痘痘的是中长发女生叫邓安琪,项目里的测试员,今年24岁。 梁曼完全就是女神级别的,而且看起来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而邓安琪就显得比较活泼开朗,习惯自来熟,大概就是游戏里开麦,喜欢让别人叫自己“爸爸”的那种女孩子。 第二排没有坐人,然后第三排是一个留着板栗头发型(有点类似蘑菇头)的青年,名叫许泽,是公司里的程序员,编程能力很强。 许泽外表看起来年纪大概只有二十岁,实际上和邓安琪同岁,平时不怎么说话,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好接近,貌似也没什么朋友。 第四排坐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朝安,不过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宁安,是公司的新人,到公司才一个多月,负责协助许泽编写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程序。 宁安是所有人里面最小的,只有22岁,加上他有心脏病的缘故,身体很瘦弱,脸也长得嫩,穿身校服就能直接冒充高中生。 朝安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浅色休闲服的高大男人,他叫陆柏,今年37岁,几乎要比车里的其他人年长一轮,但他不是公司里的职员,而是一名医生。 陆柏是宁安父亲的朋友,在宁安小时候就开始负责给宁安调养身体,后来宁安的父母去世后,陆柏几乎成为了宁安的监护人一般的存在,对宁安颇为照顾,宁安一直叫他“陆叔叔”。 这次是宁安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参加活动,周围又是荒郊野外,要是生病了都来不及就医,陆柏不放心,特地请了假跟宁安一起来。 公司里的其他人对于宁安的身体也有了解,反正租的车子够大,多加一个人也没什么,于是就答应了让陆柏一起。 计划应该是早上出发的,结果因为昨天晚上邓安琪和朋友们出去喝酒喝的太晚,直接睡过头了,手机也关机了,众人一直联系不上,一直到去了她家,才把她从床上叫起来,一来而去就耽搁到中午了。 众人顺便在市区吃了午饭,然后开了五个小时车才到这里,估计等他们到木屋的时候,天也快黑了。 车里的气氛还算安静,朝安在听歌,陆柏在看书,许泽在睡觉,只有梁曼和邓安琪小声的说着话。 在看到前方出现一座木桥的时候,开车的任向晨侧头对众人开口说到“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家提起精神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欢呼了起来,其中以邓安琪最为兴奋。 “坐了几个小时车,腰都坐酸了,总算是到了,老娘的烧烤,野营,游山玩水就快来了哈哈哈。” “要不是某人睡得跟猪一样,我们早就到了。” “哇,梁曼,你竟然说我是猪,你完蛋了!” 邓安琪扑到梁曼身上开始挠痒痒,梁曼被她逗的笑个不停,车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就在众人都神色放松的看着这一幕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从前方传来,众人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前倾,陆柏眼疾手快的撑住前面的座位,同时将手护在了朝安的额头前,防止他撞到头。 正在行驶的小客车猛的停了下来,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突然就停车了?” 任向晨脸色发白,神情紧张的说到“刚才有人横穿马路,差点出车祸。” 听完这句话,众人才发现马路边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女人紧紧的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似乎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 任向晨连忙打开车门走下去,朝安是第二个跟下去的,其他人见状也连忙下了车。 “你没事吧?受伤了吗?”任向晨站在小女孩面前,语调焦急的问到。 小女孩摇了摇头,然后又飞快埋进女人的怀里,看起来很怕生人。 见状,任向晨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又疑惑的问到“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开了口“我们的车子坏了,你能把我们送到市区吗?” “这里离市区足有五个小时车程,今天怕是来不及了。”任向晨为难的说到。 闻言,女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抱着小女孩的手又紧了紧。 几人见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心,把人家孤儿寡母扔在荒郊野外确实不合适,加上自己这边有这么多人,基本的安全还是能保障的,任向晨考虑片刻后继续说到“这样吧,再过半个小时就有落脚处,你们和我们一起走,一会儿我打电话帮你通知家人,让他们明早来接你们。” 女人点了点头,和众人一起回到车上,她们选择了坐在最后一排,也就是朝安的后面,从正中间的后视镜里,还能看到两人苍白的脸。 车子再次开动,只是经历了先前那场意外后,众人都没了兴致说话,纷纷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来。 车子驶过木桥,路面开始颠簸起来,这一带已经属于未完全开发区域,路面状态并不好,当然,要清净也是真的清净,连夏季常见的虫鸣声都一点没听见。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散去,一眼望去一丝光亮也没有,四周都是昏暗的一片,白日里青翠的山峦此时变成一团团黑暗中的阴影,婀娜多姿的树木像是狰狞巨兽,明明还是同样的景色,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人为什么畏惧黑暗?就是因为视觉是人类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人类太依赖眼睛看到的东西了,一旦视觉被剥离,人就失去了大部分感知能力,周围的一切变得未知起来,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颠簸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一座木屋出现在车灯前面,木屋很大,建在空地中央,周围树林环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都有了些微的腐朽。 众人接二连三的走下车,看着面前古旧的木屋,心里都浮现一丝莫名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了。 第35章 林中木屋(二) 2002年2月27日星期三雨 我好饿,好饿,昨天到现在只吃了半个馒头,我快要饿死了。 我缩在墙角边,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眼神呆滞,面容憔悴,瘦的皮包骨头一样,听人说他们是吃了“白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糖果不是甜的吗?为什么人吃了之后会变得这么可怕呢?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吃“白糖”死掉的,这里的人都吃“白糖”,大家都很穷,我从没看见过小轿车,听说大城市里有很多小轿车,还有吃不完的馒头,真想去大城市啊…… 我蹲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个外乡的男人向我走了过来,他将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纸币扔进我的破碗里,我高兴极了,立刻扑了上去将钱藏进胸口。 但还是被“甲壳虫”看见了。 “甲壳虫”朝我走了过来,他让我把钱交出来,说这是他乞讨到的,那个男人本来准备给他的,因为我蹲的更近,才扔在了我的碗里。 我很怕“甲壳虫”,他比我高,还比我胖,但我不能把钱给他,给了他我回去就没钱上交了,会被老巫婆拿棍子打,那棍子又粗又结实,打的我好痛。 “甲壳虫”见我不给他,生气了,将我推倒在地上,从我的衣服里把钱翻了出来,我哭了,哀求他把钱还给我,他狠狠把我甩开走了,其他乞讨的小伙伴都围在“甲壳虫”的身边,没人愿意帮我。 明明院子里的小伙伴都跟我一样死了爸爸妈妈,大家都很可怜,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我呢? 我不理解,只能将头埋进膝盖里,伤心的哭了。 ——《救赎者的日记(一)》 ———————————— “这就是安琪吵着要来的林中木屋?看起来似乎……很一般?”梁曼搓了搓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胳膊说到。 望着黑暗中的木屋,梁曼心里本能伸出排斥之感,总觉的那不是木屋,而是一只巨兽,正张开大嘴等着他们。 “你们还愣着干嘛?不是早就盼着出来玩吗?男生们帮女生把行李箱拿出来一下,快点进去了,时候不早了。” 任向晨招呼的声音冲淡了梁曼心里的不安感,她立刻走过去接过自己的行李箱,陆柏帮着任向晨把众人的行李从行李舱里拿出来,很快所有人都拿好了自己的东西,任向晨关上了行李舱的门。 “走吧,这地方已经提前让人收拾过了,还送来了这段时间吃的肉和蔬菜,大家收拾好行李就可以准备晚饭了。” 任向晨率先推开了木门,木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像是在欢迎这一批到访者。 任向晨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找到了客厅里的电灯开关,按下去之后头顶的吊灯立刻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照亮客厅的所有角落,接着任向晨如法炮制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了,整座木屋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木屋虽然地处偏远,却埋了电线,众人不用担心用电和用水的问题,毕竟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忆苦思甜的,所以木屋里的生活设施还算完善,冰箱热水器之类都有。 见到这一幕,梁曼心里的不安才算是彻底消失了,邓安琪甚至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想发个朋友圈。 “哎呀,这里网也太差了,图片都发不出去。”邓安琪发现图片上传失败后立刻抱怨了一句。 其他人掏出自己手机,发现信号都是空的,只有朝安的手机剩下一格,不过打电话出去还是断断续续的。 “山里就是这样,信号时好时坏的,明天找个开阔的地方应该就能有信号了。”任向晨安慰了邓安琪一句,随后转向众人说到“好了,按照先前分好的房间,大家先回房间收拾东西。” 在来到木屋之前,众人已经看过木屋的平面图,并提前分好了房间,除了客厅(厨房在客厅里)和卫生间,这座木屋还剩下五个房间,任向晨、许泽、梁曼和邓安琪各自一间,朝安和陆柏一间。 陆柏是后来加进来的,计划的时候没考虑他的房间,加上他也担心朝安的身体,干脆就和朝安挤一间了。 “那她们怎么办?”梁曼指着一路上都很安静的母女两问到,这两人从上车后就没说过话,一路上不注意还真是容易忽略她们。 任向晨本来是打算到了之后帮她们打电话通知家人的,但现在信号不好,估计电话只能明天早上再打了,不过也没区别,她们反正要在这里住上一夜的。 “把我的房间让给她们吧,我在客厅将就一晚。”许泽小声开了口,发现众人都看向他之后,他立刻低下头,藏在碎发下的耳尖有些发红。 朝安才发现这位沉默寡言的同事或许不是不好接近,而是太腼腆了。 “小泽你最近不是感冒了吗?还是我睡客厅吧,反正我抗冻。”任向晨笑着说到。 “可是……”许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邓安琪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让来让去了,就只允许你们当好人?我和曼曼就铁石心肠?今晚我搬去和曼曼睡,让她们住我房间吧。”邓安琪浑不在意的说到,她和梁曼本就是好朋友,睡一起很正常,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听完邓安琪的话,众人都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于是各自拉着行李箱去了房间,朝安被分到的是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旁边就是卫生间。 推开房门,朝安见到一个大概十平米大小的房间,墙上挂着两副抽象画和一串象牙项链,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一米五的木床,墙边放着一个褐色木制衣柜,然后房间里还有一个单人沙发,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朝安先前只想着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但他没想到这张床这么小,陆柏又长得高,他们两人睡下来估计够呛。 陆柏看见朝安站在床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的说到“没事,我打地铺。” “不行,山里潮湿,我可以少占点地方。” 朝安说完之后就不再纠结床的事情了,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将水杯啊牙刷之类拿出来,还有他的零食和下载了电影的笔记本,然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朝安只好回头去看陆柏,发现他用沾了消毒液的帕子将床头柜、床沿和衣柜全擦了一遍,然后将床上的床单收了起来,并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套家里的床单给铺上,被套也换了。 朝安立刻解释了一句“床单和被套都是组长找人刚换的,新的。” “我知道,质量太差,家里的你睡得更舒服。” “……” 铺好了床,陆柏往衣柜里挂了几个竹炭挂包,然后才将朝安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挂进去,其他的贴身衣物他没动,就让它们留在了行李箱里。 除了床单被套,陆柏还带了不少急救药品和工具,他甚至把熏香和香炉以及朝安睡觉抱着的小猪给带了来,朝安终于知道陆柏的行李箱为什么是别人的两倍大了。 收拾完了床和衣柜,陆柏看时间还充裕,把地也拖了,还擦了沙发,本来挺陌生一个房间,陆柏收拾之后竟然有点家里的感觉了,朝安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熏香味,肯定了陆柏乃是居家旅行必备……工具人。 收拾完房间后,朝安来到客厅里,发现那对母女竟然已经在做饭了,母亲动作僵硬的在切西红柿,而小女孩在帮着剥蒜,两人间没有丝毫的交流,但却显得很和谐。 “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啊,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朝安笑着问道,他的笑很温暖,能让看见的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嗯,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所以想早点过来帮忙。”母亲低声说到,将案板上的西红柿装进盘子里,她抬手的时候,朝安发现她拇指上有一道刀拉的伤口,却没血流出来。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母亲茫然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拇指上的伤口,她似乎才发现,随后立刻丢开手上的菜刀退后两步,表情很不自然。 “我来吧。”陆柏围上围裙开始洗手,洗完之后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打散,接手了做饭的工作。 正好这时候朝安回来了,他将手中的创口贴递给母亲。 “受伤了就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母亲垂着头不说话,在朝安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拉住了朝安的衣袖,抬起惨白的脸说到“快走吧,不要留在这里。” 朝安脚步一顿,转过头注视着母亲的眼睛,嗯,瞳孔发散,瞳仁发灰,他再次露出一抹笑容,缓缓说到“走不了的……” …… 没过多久,任向晨和许泽也过来帮忙了,只有两个女生还在磨蹭,母亲抱着小女孩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众人一边忙碌一边闲聊。 “对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何晴,这是蕊蕊。” “怎么从来没听蕊蕊说过话?” “她说不了话的。” 何晴刚说完,就遇到梁曼和邓安琪从房间出来,邓安琪立刻一脸惊奇的问到“什么说不了话?为什么说不了话?” “她舌头没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梁曼的笑容有些僵硬。 “舌头没了是什么意思?先天残疾还是——” 梁曼的话还没有说完,蕊蕊就对着她张开了嘴,满是鲜血的嘴巴里,舌头断了半截,剩下半截一片血肉模糊,随着吞咽的动作不断蠕动着。 梁曼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停顿了大概三秒之后,她尖叫了起来。 第36章 林中木屋(三) 2002年3月1日星期五晴 今天天气真好,阿婆允许我到院子里晒太阳,我看到小伙伴们拿着小刷子在刷墙,“灰姑娘”的身上还是那么脏兮兮的,今天的它好像没什么精神,拿刷子的手都在发抖。 它是生病了吗? 我走到“灰姑娘”身边,问它怎么了,它说它饿了,我又问它饿了为什么不去吃东西?“灰姑娘”茫然的看着我,它不明白我的意思。 饿了就去吃东西,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呀,“灰姑娘”为什么不懂呢?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几块巧克力,可以分给小伙伴们,我连忙跑回房间拿巧克力。 我把巧克力分给了小伙伴们,每个小伙伴都拥有了一块巧克力,我很开心。 “灰姑娘”实在太饿了,它直接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连糖纸都没有剥。我吓了一跳,连忙叫它把巧克力吐出来。 这个时候阿婆出现了,她拿着一根粗粗的木棍,一棍打在“灰姑娘”的身上,骂它抢我东西,还硬生生的从“灰姑娘”嘴里把巧克力抠了出来,在地上踩了几脚后,踢进了阴沟里。 我吓坏了,连忙跟阿婆解释,但阿婆还是在骂人,“小云朵”见了之后,立刻把手里的巧克力还给我了,其他小伙伴也惊恐的把巧克力放在我的手里,离我远远的。 我哭着问阿婆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跟他们做朋友。阿婆告诉我,小伙伴们吃了巧克力会被毒死的,以后不要给它们了。 真的会毒死吗?那为什么我能吃呢? ——《宁小安的日记(二)》 ———————————— 梁曼突然的尖叫吓住了所有人,尤其是她身边的邓安琪,吓得手里的果冻都掉了。 “曼曼,你突然瞎叫什么?” “她,她的舌头……” “不就是断了吗?我们都看见了,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人家还是小孩子呀。”邓安琪觉得梁曼真是少见多怪。 梁曼白着脸看向其他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正常,正常人会在看见这种画面后还表情正常吗?还是只有她不正常? 所有人里,只有朝安知道梁曼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因为她见到的画面和别人不一样。其他人见到的都是伤口已经愈合后的样子,所以嘴里除了空空如也,没什么好怕的,而梁曼见到的却是刚被切断时候的样子。 蕊蕊闭上了嘴,所有人都理解了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心里对她不由的起了怜惜之心,只有梁曼离她远远的。 在陆柏担任主厨,其他人配合切菜洗菜之后,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因为坐了半天的车,没搞什么复杂的花样,都是些家常菜,最复杂的就是那道水煮鱼了。 众人围坐在饭桌前开始享用晚餐,朝安夹了一块水煮鱼,味道出奇的好吃,他又夹了一块,咦,为什么味道跟司暮做的那么像,难道这还是一个两界通用的经典配方? “陆叔叔,这水煮鱼你是跟谁学的?怎么这么好吃?” “对啊,陆先生的厨艺简直像是专业的。” “就是就是,比我去餐厅吃的还好吃。”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夸起陆柏的厨艺来,他们以前没见过陆柏,但现在已经被一顿饭给收买了。 陆柏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众人的赞扬只是点点头,于他而言,他是为了做给朝安吃的,这些人都只是顺带。 “自创的,你喜欢就好。” 自创…… 朝安上下打量了陆柏几眼,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 …… “咦,何晴你怎么不吃?还有蕊蕊,你们别客气,都吃菜啊。”邓安琪发现何晴和蕊蕊都没动筷子之后,立刻给两人夹了一筷子菜。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我还不饿。”何晴的表情有些勉强,她夹起碗里的菜,却没放进嘴里。 其他人见何晴开始动筷子后又各自说起话来,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只有梁曼一直不露痕迹的观察着两人,她发现何晴握着筷子的手很僵硬,动作也是一顿一顿的,就像……就像木偶一样,真是奇怪。 饭后,梁曼和邓安琪收拾完碗筷,众人在客厅里讨论该玩什么游戏,这会儿睡觉还太早了,梁曼一人去了洗手间,等她方便完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何晴走进来。 “梁小姐。”何晴冲她打了一声招呼。 “嗯”梁曼冷淡的点了点头,和何晴错身而过,站在洗手台前开始洗手。 洗完手后,梁曼掏出一根口红,准备补补妆,毕竟女神的形象也是需要花时间才能维持的。 梁曼刚抬起头看向镜子,身体就一下僵住了,她发现何晴根本没有去方便,她一直就站在她的背后,眼神阴冷的盯着她。 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何晴的周身的皮肤变得青白,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出现了丝线缝合的痕迹,就像是有人把她的皮肤分割成了几片,然后再用红色丝线缝起来。 这场景实在太恐怖了,超出了梁曼的心理承受能力,梁曼连尖叫都做不到,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像一只破旧的风箱。 在梁曼僵在原地之时,镜子里的何晴朝着她走了过来,她缓缓的抬起手,手臂上的丝线绷紧,将皮肤拉扯出一条条裂痕,但却没有丝毫的血渗出来,就像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干了一样。 眼看何晴就要碰到自己的后背,梁曼终于恢复了行动力,她惊恐万分的逃出了卫生间,朝着客厅跑去。 客厅里的众人正说到好笑的地方,一转头就看见梁曼披头散发的跑出来,脸色惨白,手臂对着众人狂乱的挥舞着。 “鬼,有鬼!” “啊?曼曼你说什么?你难道是没睡醒吗?”邓安琪率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梁曼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何晴是鬼,卫生间里,我都看见了。”梁曼急促的喘息着,迫切希望众人能相信她,然而众人只是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梁曼她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后看,发现何晴就站在她的背后。 “啊——”梁曼尖叫一声,一下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有鬼有鬼”。 见到她这样,何晴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向晨皱起了眉,梁曼在他的印象里一直很稳重,今天怎么会这么失态? “刚才我在卫生间里遇到梁小姐了,她看见我之后很害怕,然后就跑了出来。”何晴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其他人听了之后心里更疑惑了,只是遇到了而已,梁曼有必要表现的这么夸张吗…… “不,不是,我在镜子里看到她身上的皮肤都烂了,全部用丝线缝着。” 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何晴,皮肤有些苍白,但很光滑,那里有丝线的影子,邓安琪忍不住开口说到“曼曼,你看错了吧?这个世界上那有鬼啊?” “对啊,何晴她好好的站在这里呢,你是不是眼花了?” 梁曼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一些,是啊,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鬼这种唯心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 “你别害怕,可能是没休息好产生幻觉了之类。 ”一边的许泽也鼓起勇气安慰了一句,说完之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梁曼这才想起她这段时间因为休息不好一直在吃安眠药来着,可能真的是安眠药的副作用,这样一想,心里立刻放松了很多。 “对不起啊何晴,可能是我吃了安眠药后,精神有些恍惚。”梁曼对着何晴歉意的笑了笑。 何晴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轻声说到“梁小姐你没事就好。” 见到误会解开,众人都放松下来,任向晨本来想让邓安琪先陪梁曼回房间整理一下,但梁曼拒绝了,她现在心力交瘁,只想待在人多的地方。 众人再次讨论起先前的话题,邓安琪觉得有些无聊,就在客厅里四下翻看起来。 “咦,这是什么?” 邓安琪发现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夹层,打开夹层,是一张电影的宣传海报,海报落了很多灰,下面放着几张没有封面的碟片,只在碟片的表面上写着一串数字,像是序列号。 “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邓安琪将抽屉拿出来,众人听到她的声音都围了上来,看到她手中的碟片后都产生了好奇。 “难道是电影?不过怎么没有名字啊?”许泽说到。 “有没有可能是素材之类的?”任向晨也给出了猜想。 朝安拿起海报,擦掉上面的灰尘,发现这是一部名叫《林中木屋》的微电影,背景就是这座木屋,除此之外,演员啊导演啊之类的信息一概没有。 “我以前好像是听说过,有一个大学的电影社跑到这里来拍过微电影,可能这就是他们的宣传海报吧。”许泽不太确定的说到。 “那这些碟片就是他们的作品?” “不知道。” “猜来猜去干嘛?直接放出来看看不就行了吗?”邓安琪是个急性子,直接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随手拿起最上面那张标有004的碟片放在光驱上,感叹了一声“还好我的笔记本有光驱。” 碟片开始播放,众人都围坐在沙发上,电脑屏幕变成一片漆黑,黑屏持续了足足三十秒,就在众人都开始怀疑这碟片是不是坏了的时候,画面出现了。 一个少女正在森林里奔跑,四周很昏暗,只能大概看出少女一副学生打扮,面容看不太清楚。 少女跑的很快,扩音器里传出她急促的喘息声,只是听这声音众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少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似乎后面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在追逐着她,镜头也跟着少女的跑动晃动。 这一段的追逐戏持续了三分钟,少女的面前出现一座木桥,正是朝安他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座桥。 眼看少女就要跑上桥,一把铁锤猝不及防从镜头上方出现,重重敲在少女的后脑上,少女的身体一下倒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这声音从笔记本的扩音器里传出来,很响,很突然,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而且这时候众人才想明白原来拿着录像机的人,就是追逐少女的人,想到这一路上他一直紧跟在少女后面,众人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少女倒下之后,铁锤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屏幕里的画面变成他一下又一下的用铁锤砸着少女的脑袋,将少女的脸都砸的凹陷进去,整个镜头上被溅满了鲜血,少女血肉模糊的脑袋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出现在镜头前。 敲击声持续了一分多钟,之后的画面就是一片黑暗,又过了三十秒,放映结束了。 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刚才的画面给人的冲击感太强了,即便是作为恐怖片爱好者的邓安琪都有些吃不消。 过了一会儿,任向晨才声音干涩的说了一句“拍的很逼真,代入感很强,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学生团队拍出来的。” “确实,那画面很少有特效团队能做出来,细节方面简直无可挑剔。”邓安琪也附和了一句,剩下的人都没有说话。 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甚至已经忘了是在看录像,这何止是代入感强啊,简直就跟让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一样,到现在脑子里还能清晰回想起那鲜血淋漓的场面。 朝安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剩下的碟片上,这一沓碟片足够有十几张吧,难道都是类似的内容? 第37章 林中木屋(四) 2002年3月1日星期五晴 原来巧克力是没有味道的,我第一次吃就怕上了,老巫婆说那是“小王子”才能吃的东西,我们这些没爸妈的野种吃了会烂肠子。 我被老巫婆关在了仓库里,中午到了,我没有饭吃,我饿的倒在了地上,透过门缝狭窄的缝隙,我看到院子里“甲壳虫”在吃馒头。 我吞了吞口水,按住发疼的肚子,沉默的等待着。 经过这么多次我已经习惯了,我知道叫喊和哀求不会换来馒头,只会换来拳头,所以我学会了忍耐。 就在我饿的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到窗口有人发出声音,我艰难的抬起眼,灿烂的阳光照到我的眼睛上,我看到了“天使”。 “天使”手上握着半个馒头,它艰难的把手伸进窗口里,递到我的面前,轻声说到“饿了吧,快点吃下去。” 我爬到窗台下,接过“天使”手上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馒头还是温热的,吃了之后我的肚子就不痛了,它对我真好。 我喜欢“天使”。 ——《救赎者的日记(二)》 ———————————— 客厅里的气氛很压抑,碟片带来的后遗症还在延续,邓安琪看众人这副样子,心里那个想法越发蠢蠢欲动。 “我们来玩杀人游戏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邓安琪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继续说到“刚才不是在讨论玩什么游戏吗?这个碟片给了我灵感,我们可以玩杀人解密游戏啊,我在网上看到专门有团队做这个项目,很刺激的。” 梁曼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我不太舒服,这个游戏我就不参加了。” 一旁的许泽偷瞄了梁曼一眼,也小声的说到“我不太会玩游戏,所以我也不参加了。” 任向晨听到两个人都这么说,再回想起刚才碟片的内容,心里有些发憷,于是也开口说到“大家坐了半天车都累了,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游戏以后再玩。” “哇,你们怎么这样啊,我可是特地准备了好久的,你们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 众人不说话看着她,邓安琪瞥了瞥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切,胆子真小。” 随后,众人各自找借口回房间休息,何晴母女也去了邓安琪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朝安、陆柏和邓安琪。 邓安琪转向朝安,语气惊喜的问到“你愿意跟我玩游戏?” “三个人的话,没办法玩吧。” 邓安琪一下泄气了,叹息说到“也是,那好吧,我也先回房间了,晚安。” “晚安。” 邓安琪离开后,朝安看着桌上的海报和碟片,用海报将碟片裹起来,恢复成先前的样子,塞回抽屉里了。 …… 洗漱过后,朝安回到卧室。 陆柏正在房间里换衣服,接近四十岁的人了,身材却没有丝毫走样,流畅的肌肉线条和一双大长腿使得房间里的荷尔蒙浓度飙升。 朝安靠在门框上,面带羡慕的注视着陆柏,他以前心脏不好,从来没锻炼出过肌肉,到现在只剩下一缕魂魄,更不可能锻炼出肌肉了。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朝安拥有孱弱的身体的同时也拥有了强大的灵魂,这使得他在直播世界无往不利。 …… 陆柏穿上睡衣,回过头来看到朝安在发愣,遂表情疑惑的问到“怎么了?” 朝安收回心神,懒洋洋的说到“陆叔叔,你这样好的条件,怎么没能给我找一个婶婶呢?” 陆柏垂下眼,一颗一颗的扣着睡衣的扣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大约是缘分没到,而且谁会要一个拖家带口的男人?” 朝安“???”所以拖家带口里面那个“口”是指我吗? 然后陆柏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了,拽着朝安回到房间之中,将他的睡衣放在他面前。 “快些换衣服,该睡觉了,你身体不好,怎么总是喜欢熬夜。” “好好好,我马上就换,陆婆婆~” 朝安笑着调侃了陆柏一句,别看陆柏平日里在医院里一副高冷男神范,实际念叨起来真的跟老婆子一样。 陆柏注视着朝安脸上的笑容,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了一分,本来稍显文弱的容貌因为一个笑容鲜活了起来,仿佛是盛夏六月里的红玫瑰,灿烂热烈灼伤人眼。 随后,朝安拿起睡衣开始换衣服,并没有避讳陆柏的意思,陆柏却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掩饰一般拿起床头的手机,查看起下载的一些病例资料来。 眼睛是盯在屏幕上的,心思却不在这里,陆柏余光瞟到一片白晃晃的皮肤,觉得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赶紧侧过了身。 此刻,陆柏心里涌出浓浓的不解想法,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晚辈,怎么今天就这么别扭呢? 朝安很快换好了衣服,发现陆柏背对着他坐着,后背挺得笔直,看着不太自然。 “陆叔叔?” 朝安刚将手搭在陆柏的肩膀上,陆柏的身体就是一僵,过了三秒才缓和过来,他侧过身看着朝安,语气有些冷硬的说到“怎么了?” “……我是想问你是习惯睡外面还是里面?” “外面吧。” “好的。” 朝安麻利的爬上了床,钻进被窝里,然后一脸乖巧的望着陆柏,见陆柏没反应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陆叔叔,快来睡吧。” 陆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啪嗒一声,卧室里的灯关了,房间里很昏暗,只有窗口透进的一丝月光,照在朝安明亮的眼睛上。 陆柏走到床上躺下,紧挨着朝安,手掌甚至搭在了朝安的手背上,朝安以为是床太小的缘故,并没有在意,却不知陆柏外面还留着一大片空地。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80。 公告「夹心软糖」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81。 公告「想看甜甜的恋爱」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82。 朝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就打赏?他记得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为了保护**是将镜头移向了陆柏,难道是陆柏做了什么?可他怎么不知道! …… 时间倒回一点。 梁曼回到房间之后依旧觉得头痛的厉害,这是精神受到剧烈刺激的后遗症,她躺了一会儿,实在太难受了,根本睡不着。 梁曼起身,看到床头放着的安眠药瓶,迟疑了片刻还是拧开一瓶矿泉水和着安眠药吞了下去,这样总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邓安琪就是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进来之后直接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始玩手机,她的行李箱还好好的放在墙边上,一点都没有收拾。 梁曼看见了,就问了一句“安琪,你不收拾一下行李箱吗?” “一会儿就收拾,你先睡吧。”邓安琪头也不抬的说到。 “行,那你早点睡。” 梁曼跟邓安琪道了一声晚安后就躺回了床上,安眠药很快发挥作用,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发现梁曼睡着了之后,邓安琪立刻丢开手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先是走到床头拿起桌子上那瓶药看了一会儿,确定梁曼吃的是安眠药,然后才走向自己的行李箱。 邓安琪的行李箱也很大,而且特别重,下车的时候任向晨帮她提行李箱还特地问了一声邓安琪带了什么这么重,邓安琪说是化妆品。 实际上当然不是化妆品,邓安琪脸上浮现奇异的笑容,这可是她计划了好久给其他人的“惊喜”。 行李箱打开,首先出现在邓安琪面前的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红色的粘稠液体,拧开来,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玻璃瓶下面是一把尖刀,开了刃的,而且很锋利,这可是邓安琪花了一番功夫才搞到的,现在市面上大部分刀品都是没开刃的。 除此之外还有绳子、封口胶、剪刀、面具等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台摄像机,这些东西就占了邓安琪半个行李箱,剩下的才是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邓安琪将每样东西都拿出来欣赏了一番,脸上流露出兴奋的表情,最后她拿起那节绳子走向床边,将绳子打一个扣套在梁曼脖子上,然后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看了一会儿,邓安琪将所有东西又扔回行李箱,上好密码之后,拿起自己的睡衣哼着歌往卫生间走去。 拉开门,一道白影正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邓安琪吓了一跳,仔细看发现是何晴,邓安琪立马抚着胸口抱怨的说到“何晴,你大晚上出来干啥?怪吓人的。” “抱歉啊,我觉得口渴想喝点水来着。”何晴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邓安琪见到她这样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好摆了摆手说到“行了,快去吧,我去洗个澡。” 邓安琪和何晴错身而过,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邓安琪步伐轻松,一路朝着卫生间走去,没有回头。 如果她回头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何晴虽然是背对着她往客厅走的,脑袋却旋转了180度,两只灰白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第38章 林中木屋(五) 2002年3月5日星期二小雨 今天下雨了,我不喜欢下雨,下雨我就不能出门了,可小伙伴们还没回来,它们淋着雨在做什么? 我踩上小板凳,偷偷从楼上的窗口探出头,我看见了院子外面的马路,原来小伙伴们都蹲在马路边上,它们的手上拿着一个碗,那碗又破又脏,我看见阿婆用它喂过门口拴着的小黑。 “小肉包”又在欺负“灰姑娘”,它长的胖胖的,“灰姑娘”打不过它,但“灰姑娘”已经有骑士了,“骑士”把“小肉包”教训了一顿,它涨红着脸走开了。 有了“骑士”保护它,以后“灰姑娘”应该不会哭了吧…… 下午的时候,我因为偷偷开窗户吹了风感冒了,阿婆被爸爸责怪了,爸爸很担心我,他请来一个医生,医生板着一张脸,爸爸让我叫他“陆叔叔”。 陆叔叔给我量了体温,还给我吃圆圆的药片,药片很苦,我不喜欢吃药片,陆叔叔说如果我乖乖吃药,他就给我讲故事。 我想听故事,所以我把药片吃了,陆叔叔给我讲了《灰姑娘》的故事,我告诉陆叔叔,其实“灰姑娘”只有“骑士”,没有王子。 陆叔叔问我为什么,我就把小伙伴们的故事告诉他,陆叔叔很生气,他说爸爸这是“违法”的,他立刻去找爸爸,我看到他们在书房里吵了一架。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宁小安的日记(三)》 ———————————— 微弱的光从窗口透进来,刺激着朝安的眼睛,朝安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七点,还挺早的。 朝安想着可以睡个回笼觉,闭上眼的瞬间忽然觉得不对劲,我的天,他什么时候睡到陆柏怀里去的!!! 此时陆柏侧躺着,手搭在他腰上,而他正对着陆柏,蜷缩起身体,刚好嵌进陆柏的怀里,两人挨的很近,他的鼻子甚至能接触到陆柏胸口的皮肤。 “!!!” 朝安一下清醒了,他立刻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结果一退就抵上了墙壁,根本退无可退,所以他原本就睡在这里,是陆柏移床了? 朝安又抬起头往床沿边上看,果然看到一片空着的地方,陆柏这放着空地不睡,非要跟他挤,是不是有猫饼? 朝安的动作并不算小,很快惊醒了陆柏,陆柏睁开眼,幽深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朝安,朝安突然愣住了。 这眼神好熟悉。 “醒了?”陆柏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朝安还在发愣,陆柏抬手摸了摸他头发,“还困?” “陆柏,你听说过‘阿瑟’这个名字吗?”朝安突然问到,眼神探究的盯着陆柏。 “阿瑟?西方人名?没听过。” “……好吧。” 陆柏看朝安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就问了他一句“还睡吗?” “不睡了。”朝安本来的困意被陆柏这一打岔消散的差不多了。 “那我起来给你做早餐,早餐想吃什么?” “都行,一起。” 两人开始各自换衣服,朝安刚把外套穿上,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就从房门外面传来,朝安神情一震,立刻拉开门跑了出去,陆柏的动作也不慢,紧跟在朝安后面。 根据刚才叫声传来的方向,朝安来到了梁曼的房门前,昨晚她可是和邓安琪两个人住的,按理说不该出现意外才是。 陆柏先是敲了敲房门,没有人来开门,陆柏这才一脚踢在木门上,木门的锁已经老化了,轻易的就把门踢了开,朝安立刻冲了进去。 房间里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了,只见大量的鲜血滴落在地板和邓安琪的被子上,而邓安琪则消失无踪,梁曼缩在角落里,脸上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这时候其他人也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皆吓了一跳,任向晨最先反应过来,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外套披在梁曼肩膀上,许泽则是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梁曼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任向晨声音温和的安慰起梁曼来,将许泽倒来的热水放到她手中。 趁着所有人都在安慰梁曼的时候,朝安的目光扫过房间,观察起可能留下的线索来。 房间的四壁和沙发上都很干净,血迹只出现在地板和被子上这一小块区域,如果有人在房间里袭击了邓安琪,只可能是在邓安琪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而且使用的凶器不太像刀一类的锐器,因为朝安没有看到大面积的血迹,血液呈散点式分布,很少有凶案现场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情况。 …… 缓了两分钟后,梁曼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时候任向晨才开口说到“梁曼,发生什么事了?邓安琪呢?” 梁曼喝了一口热水,感觉发凉的身体开始回温后,才缓缓说到“我不知道,我昨晚吃了安眠药,睡的时候安琪还在玩游戏,然后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就看到了屋子里的血,安琪不见了,我吓坏了,叫了一声,之后你们就来了。” 梁曼的话还算比较有条理,她毕竟经历了很多,最初的惊恐过去后就冷静了下来。 “安琪不见了,房间里还有血,可能是什么外面来的人袭击了他,这种情况我需要报警。” 任向晨看向其他人,所有人都没意见,但是等任向晨掏出手机之后才发现,没有信号。 “宁安,你的手机还有信号吗?”任向晨转向朝安问到,朝安拿出自己的手机,还是两格信号。 “应该能接通,可以试试。” 任向晨拿着手机走出木屋,拨通了报警电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干扰声很重,任向晨花了十分钟才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警局承诺会立刻派人过来,任向晨这才挂掉了手机。 任向晨把手机还给了朝安,朝安顺口问了一句“现在我们怎么办?” 任向晨思索片刻后回答到“距离警察过来还有几个小时,安琪这个时候还只是失踪,我们先尝试在周围找找她,免得错过最佳救援时间。” “我没意见。”朝安最先表态。 陆柏皱了皱眉,他并不希望朝安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不过朝安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不好当面反驳他,只得点了点头。 “我也同意去找安琪。”许泽也小声的说到。 朝安看向这个腼腆的青年,虽然在公司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许泽似乎一直在努力的融入到其他人中间。 何晴和蕊蕊两人表示邓安琪把房间让给她们住,她们也想出一份力,剩下还没表态的只有梁曼。 这个地方给梁曼很不好的感觉,她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其他人都说了要留下来找邓安琪,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她也比较担心邓安琪的安危。 “我没问题,不知道陆医生那里有没有治头疼的药?我现在头疼的厉害。” “有布洛芬,我去给你拿。” 陆柏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板胶囊,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一起拿到了院子里。 “谢谢。”梁曼对着陆柏笑了笑,美女就算脸色苍白也比其他人更楚楚动人,难怪公司里有不少人都是梁曼的追求者。 吃了药后,梁曼感觉头痛缓和了一起,这时候任向晨开始规划搜索区域。 因为不知道邓安琪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任向晨决定让众人一起行动,虽然搜索起来慢了一些,但至少能保证剩下人的安全,尤其是队伍里还有几个女生的情况下,更需要小心了。 之后众人关上了木屋的门,开始朝着木屋的后方树林里搜索,这片区域的树木生长的很密集,树叶遮挡阳光,即便是白天,树林里的光线也不强。 几人一边走一边观察地面上的痕迹,既然房间都留下了血,歹徒在掳走邓安琪的时候也很有可能在沿途留下痕迹,虽然从走廊到客厅这一路并没有就是了。 不停歇的搜索了两个小时,众人一无所获,都有些泄气。 “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安琪?我昨晚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任向晨颇有些自责的说到。 “我前几天看报纸说有杀人犯逃到了云贵市边界,这里离边界很近吧,会不会是他?”梁曼惴惴不安的说到。 “杀人犯的话,没必要袭击邓安琪而放过我们吧?而且还挑了有两个人的房间。” “听说这几年蜀州市的失踪人口直线上升,总觉得不太太平啊……” 几人感叹了几声,都觉得心情沉重,本来是好好出来玩放松心情的,没想到会遇到危险。 短暂的休息之后,众人继续寻找。 梁曼走在队伍的最中间,她一路上都显得忧心忡忡的,注意力也不集中,走着走着,梁曼突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害她差点崴了脚。 梁曼低头看去,发现腐烂的树叶下面,一截灰白的骨头露了出来。 “啊!”梁曼惊叫了一声,立刻跑向了任向晨,死死抓住任向晨的手臂,“有,有骨头,地上有骨头!” 众人顺着梁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截白骨埋在土里,陆柏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走上前,蹲在地上用手帕包裹住白骨,将这截骨头刨了出来,大概一尺长,两指多宽,因为很完整,几乎是一眼陆柏就判断出这是人骨。 “是人的臂骨。” 陆柏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荒郊野外,人迹罕至,怎么会出现人的白骨?他们不会是真的撞上杀人犯了吧? “回去拿铲子吧,需要把这一片区域挖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陆柏起身往回走,朝安立刻跟了上去,剩下的人不知所措的看了互相一眼了,最终选择了和陆柏一起行动。 半个小时后,众人拿好工具,重新回到了这篇区域,在陆柏的指导下开始挖掘起来。 挖了大概十分钟,任向晨脸色发青的看着面前坑里的白骨,感觉自己听邓安琪的话选在这地方团建真是疯了。 之后其他人也陆续发现了散落的白骨,陆柏戴上手套将白骨拼了起来,地上出现两具一高一矮的骨架,虽然还有些地方缺失,但已经能判断出基本信息了。 “死者为两人,大的年龄在30~40岁之间,身高167左右,小的年龄在10~15岁之间,身高150,从盆骨形状和厚度来看,死者皆为女性,骨头上没有伤痕,死因暂时无法确定。” 陆柏从地上站起来,说话时表情和语气都很镇定,这种表现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其他人安慰。 “所以不能确定是凶杀是吗?有可能是很早以前死了人埋在这里的?”许泽心里带着一丝侥幸问到。 “死亡时间之类的信息需要借助器材,现在没这个条件,不过在这种地方出现两具白骨,我们应该做最坏的猜想。”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想到这种新闻报道里才会出现的事竟然会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现在怎么办?还继续找吗?”朝安看向任向晨,他想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干预,土着们会如何选择。 “任哥,陆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梁曼哀求到,她实在是不想受刺激了。 任向晨闻言,又看了看其他人,点头说到“行,回去收拾好东西我们就走。” 众人开始朝着木屋走去,当他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们发现木屋的门竟然是打开的,任向晨清楚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是关了门的。 难道有人闯进了木屋里? 任向晨和陆柏对视一眼,握紧手中的铲子走进木屋内,却在踏进客厅的瞬间,看见邓安琪突然从桌子下面跳了出来,脸上用口红画着笑脸,一脸兴奋的对两人说到“surrise!” 任向晨的脸都绿了。 第39章 林中木屋(六) 2002年3月6日星期三晴 “天使”手上拿着五个馒头,他分给“甲壳虫”一个,分给“兔子”一个,分给“木偶”一个,自己留了一个,剩下那个给了我,我终于不会抢不到馒头了。 我看到“天使”和“木偶”说话,它笑起来真好看,我也想跟它说话,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这么笨拙,“天使”会喜欢我吗? 下午的时候,我看到一辆小轿车停在街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轿车,它和想象中一样光亮。 一个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的箱子,他看着蹲在墙角的我,皱起了眉。 后来,男人进入了院子,快到晚上的时候,我看到他抱着“小王子”走出来,“小王子”的脸通红,他又生病了。 “小王子”总是生病。 他每天都待在房间,还能吃饱肚子,为什么还会生病呢?我要是生病了也能坐小轿车吗? 大约是不能吧,生病了,就死了。 ——《救赎者的日记(三)》 ———————————— 客厅里,邓安琪和一众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分钟。 “所以,早上你是故意藏起来的?”任向晨问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血压蹿高了一截,年纪轻轻就有高血压风险了。 “对啊,没想到吧。”邓安琪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上的相机,“我早上看到你们跑出去,那表情实在太有意思了,我全部录下来了哈哈哈。” “……” 所有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的看着邓安琪,邓安琪笑着笑着笑不下去了,她缩了缩脖子。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承认只是想跟你们玩一下那个杀人游戏而已,没想到你们会反应这么激烈。” 梁曼揉了揉发疼的头,有气无力的说到“安琪,大家都很担心你,你这样戏弄大家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好曼曼,你别生气。”邓安琪拉住梁曼的手臂摇了摇,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梁曼按住她的手臂,无可奈何的说到“行了行了,我没生气,你摇的我头更疼了。” 邓安琪这才收回手,眼神看向其他人,尤其是老大任向晨。任向晨扶额,摊上这么一个同事也是头疼。 “你说是你故意的,那我问你,你房间里的血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是我特地去菜市场打包的猪血。” “那树林里的白骨呢?还有昨晚看的碟片,也是你搞的?” “什么白骨?我不知道啊,那个碟片是我在客厅找到的。” 此话一出,几人面色都是一变,邓安琪看到其他人露出这副表情,疑惑的问到“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表情这么难看?” “先别问那么多了,回房间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任向晨沉声说到,其他人立刻朝房间走去,邓安琪看他脸色凝重,也不敢多问,跟着梁曼回了房间。 半个小时后,众人提着行李箱在院子里集合,一起上了小客车,依旧是任向晨开车。任向晨发动车子,朝着来时的路开去。 颠簸了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木桥前面,已经能看到对面的盘山公路了,然而等任向晨看清前面的情况,他立刻一脚踩下了刹车。 邓安琪探出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任向晨,问到“不是要回去吗?怎么突然停车了?” 任向晨脸色很难看,说到“情况不太对,先下车。” 任向晨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下车之后众人才看清楚是什么情况,原来昨天才经过的木桥,此时已经只剩下焦黑的一截,中间全部断开了。 有人烧毁了木桥。 这木桥是连接外面唯一的路,其他方向都是树林,没办法开车,靠走路的话不知道要走几天,而且很容易迷失在大山里。 所以,大概,他们暂时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一点后,大部分人的表情都起了变化,只有朝安很平静,他早就有此猜测,毕竟是直播世界,要是那么容易逃出去,他还播什么? 朝安走到断崖边,蹲下身折下一片草叶,将上面的液体凑近闻了闻,一是汽油味。 “有汽油的痕迹,可以确定是人为的。” “也就是说在这片树林里,除了我们还存在其他人?” “有这个可能。” 听到朝安这么说,梁曼立刻又想起了那条关于流窜杀人犯的报道,脸色一下白了。 “可以找工程队来修,或者直升机,肯定能把我们救出去的。” “对对对,快打电话,让人来救我们。” “该死,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所有人确认自己手机没有信号后都将目光看向朝安,朝安拿出手机,摊了摊手说到“我的也没信号了……”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连稳重如任向晨此时也有了骂娘的冲动。 “也许木屋那里有信号,先前不是都打通了吗?而且我们早上也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们发现桥断了会联系工程队的。” 听到许泽这样说,众人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总之,他们决定先返回木屋,顺便沿途也找找信号。 众人重新上了车,任向晨开车回木屋,一路上众人都关注着手机信号,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座大山简直邪门了,不管怎么换地方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一路开到木屋,朝安下了车,再次取出手机,众人都期待的看着他,朝安叹了一口气。 “还是没信号。” 梁曼身体摇晃了一下,她感觉头更疼了,于是又冲陆柏要了一颗头疼药。 “现在只能等警察过来了,我们需要再回到木桥那里,如果警察出现在到这里,立刻就能看到我们。” “也只好这样了。” 众人无奈再次回到车上,朝安走在倒数第二个,在他即将踏上车的时候,心脏忽然一痛,然后他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陆柏跟在朝安后面,正好接住朝安倒下的身体,发现朝安的状况,他的脸色微微发生了变化。 “快,拿一瓶水过来,宁安心脏病犯了。” 梁曼听见之后,立刻将手中还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了过去,其他人也立刻围了上来。 陆柏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药瓶,抖出两粒药放进朝安嘴里,然后将水喂给朝安,等到朝安把药吞进去,陆柏立刻抱起朝安朝着木屋走去,同时对着其他人喊到“把我的行李箱拿出来,里面有药。” 任向晨立刻打开行李舱把陆柏的行李箱提了出来,跟着陆柏回到木屋,陆柏把朝安平放在沙发上,然后从任向晨手里接过行李箱开始拿东西。 “陆医生,我应该做些什么?” “按住宁安一下,他可能会抽搐。” 任向晨立刻走到沙发边按住朝安的肩膀,却没想到朝安没有抽搐,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很快,陆柏配好了药,他将药液抽进针管里,再抬起朝安的手臂,刺入针头,将药液缓缓推进朝安的身体里。 做完这件事后,陆柏稍稍松了一口气,示意任向晨可以先放开朝安了,然而任向晨抽手的时候却没抽出来,朝安紧紧的拽着他,就像他是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一般。 见到这一幕,陆柏脸色立刻有些难看,后进来许泽则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朝安握着任向晨的手看。 任向晨总不能硬生生扳开朝安的手,他只能在朝安身边坐下,等着朝安醒过来。 大概二十分钟后,朝安醒了。 当朝安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有些懵,他还是第一次在直播的时候遇到突然失去意识的情况,为了了解中途发生了什么,他打开了弹幕。 「猫咪和小太阳」什么情况?突然就黑屏了,主播网断了吗? 「老衲来自远方」你们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我怎么突然就黑屏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看到大家都黑屏了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瞎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是技术问题吗?主播要不要投诉一下…… 观众竟然跟自己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安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朝安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抓着任向晨的手臂,他连忙松开手,同时抬起头看向四周,然后就看见了冷着脸的陆柏和一脸无奈的任向晨。 “呃……发生什么事了?” “你心脏病犯了,心脏痉挛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产生昏迷。”陆柏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显然这种情况在宁安身上不是第一次发生,朝安听了之后却有些无语。 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心脏病只是会绞痛不适,第二个世界变成了脱力,这个世界更厉害了,直接晕倒。 一旦朝安失去意识,直播画面就会终止,所以观众才会看到黑屏。 「三年二班小可爱」嗦嘎,原来是这样,只要我没瞎就还好,不过主播这个样子太危险了吧,昏迷了就完全失去反杀能力了啊。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可能是主播太强了,为了平衡游戏,只能给他搞一个弱鸡还时不时bug的身体。 「主播的小挂件」心疼主播。 「想要甜甜的恋爱」心疼主播 2。 「老衲来自远方」主播冲鸭,待你领盒饭之日,就是王者归来之时! 朝安晕倒这件事让众人都意识到这样疲于奔命不是办法,他们至少应该把饭吃了,从早上到现在,为了找邓安琪他们可是一点东西都没吃。 陆柏立刻去厨房做饭,其他人也去帮忙,很快做好了几份面条,众人飞快填饱了肚子,朝安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信号。 当天下午,众人重新回到断桥边,等待着警察到来,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他们都没看到警察的影子,甚至对面的盘山公路上连一辆车都没经过。 “会不会警察来了又走了?” “如果来了,发现桥出问题了,至少应该通知一下工程队抢修吧。” “难道是耽搁了?” “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天就快黑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众人都有些愁眉不展,但继续待在这里确实不是办法。 “先回木屋吧,明天再试试能不能打通电话。” …… 回到木屋后,众人都仿佛身体被掏空一般瘫在了沙发上,今天来回跑了几趟,真是累死个人。 短暂休息过后,陆柏和任向晨起身去做饭了,朝安、梁曼和许泽三人依旧瘫着,都是很少锻炼的弱鸡,稍微运动一下就歇菜了。 邓安琪倒是精神不错,但她是厨房杀手,指望她帮忙,今晚就别想吃饭了,于是无聊的邓安琪开始在客厅里转悠,她又看到抽屉里那些来历不明的碟片了。 邓安琪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拿了一张标号011的碟片放进光盘里,准备观看,一旁的梁曼看见了,立刻开口说到“安琪,你看那个做什么?怪吓人的。” “没事,我不怕,就当消磨时间。” 碟片放进去后,邓安琪点了播放,朝安和许泽坐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邓安琪的屏幕,于是也跟着邓安琪一起看起来。 开头依旧是三十几秒的黑屏,然后光线亮了,这次是一个狭窄的房间里,灯光只照亮了房间中央一小块区域,所以没办法判断出这个房间的具体模样。 灯光下,一个年轻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她的脸上满是泪水,身体不断挣扎着,摇的木椅发出“咄咄”的声响。 摄像机的镜头拉近,可以清晰看到女人放大的瞳孔,这样真实的恐惧,如果真的是演出来的,那演技就太厉害了。 在女人恐惧的表情中,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出现了,撕掉了女人嘴上的胶带,女人立刻哭喊起来,哀求面前的人放过她,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很快,女人就喊不出声音了,那只手捏开了她的嘴,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白手套捏开女人嘴后,又拿起一把铁钳,用钳子夹住了女人的门牙,然后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后,女人的门牙被硬生生拔了下来,在牙齿所在的地方留下一个血洞。 钳子夹着沾了血丝的门牙放进旁边的玻璃的罐子里,牙齿碰撞在底部的玻璃上,发出清脆一声声响。 女人的呜咽声更大了,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挣脱这只钳制她的手掌,但却只是徒劳,钳子又伸了进来,很快,又一颗牙齿被拔掉了。 接下来的五分钟,白手套如法炮制拔掉了女人所有牙齿,女人嘴里满是牙齿拔走后留下的血洞和鲜血,她已经痛的意识不清了。 白手套放开了连话都说不出的女人,将装满牙齿的玻璃罐拿到镜头前面,轻轻摇了摇,牙齿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之后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黑屏又持续了三十秒,视频结束。 所有人都没说话,视频的内容让人感觉到不适,尤其是前段时间才去矫正了牙齿的邓安琪,此时她感觉满嘴的牙齿都隐隐发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0章 林中木屋(七) 2002年3月6日星期三晴 今天我发烧了,爸爸急坏了,让陆叔叔把我接去了医院。 躺在医院病床上休息的时候,我看到陆叔叔在打电话,嘴里提到一些我听不懂的词语,陆叔叔的表情很严肃,我有些怕他。 打完了电话,陆叔叔走到床边坐下,他削了一个苹果,将苹果切成小块的,放在我的碗里,让我吃。 我小口的吃着苹果,陆叔叔看着我,表情很奇怪,过了一会儿,陆叔叔问我“如果爸爸离开了,你跟叔叔一起住好不好?” “爸爸为什么会离开?他不要我了吗?” “不是,是爸爸做了错事,所以必须要离开安安。” “我不要,我要爸爸,不要叔叔。” “……” 陆叔叔没说话,我不想吃苹果了,我钻进被窝里,用被子盖住了头,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叹息声,陆叔叔离开了。 一定是因为我生病了爸爸才不要我了,我这样想着,躲在被子里伤心的哭了。 ——《宁小安的日记(四)》 ———————————— “吃饭了。” 任向晨叫了一声,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他往客厅看去,看到邓安琪坐在沙发上,表情很僵硬。 “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朝安起身去帮陆柏端菜,一群人围坐在饭桌前开始享用晚餐,不过比起昨天晚上,今天晚餐的气氛压抑了很多。 吃完饭后,朝安将碟片的内容简单和其他人说了说,陆柏和任向晨都是一脸凝重,很难想象,这些碟片会是一群大学生拍出来的。 在确认手机依旧没信号后,众人没了心思说话,加上白天奔波了一天,实在太累了,于是各自回房间休息。 …… 朝安洗漱过后回到房间,陆柏正在重新铺床,他弯腰站在床边,表情很认真,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朝安似乎有些理解这句话了。 “你白天犯病了,今天早点睡。”陆柏头也不回的说到,朝安没说话,陆柏疑惑的回过头,发现朝安正靠在门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陆柏觉得心跳又加快了,他该不会也得心脏病了吧? “……你在笑什么?” “笑你死心眼。” “嗯?” “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成年了。” 陆柏心里一颤,震惊的看着朝安,已经成年了就代表可以做很多事,朝安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难道朝安一直对他竟然是那种感情?! 陆柏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烫,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跟他说就从了朝安吧,不能让朝安伤心,另一个跟他说这是不对的,他不能让朝安走上歧路,两个小人打的天昏地暗,最后是理智小人稍胜一筹,陆柏立刻板起了脸。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 “你现在还太小,可能错误的把依赖当成爱恋,但是这是不对的,等你成熟之后就会发现这份感情并不是你想要的……” 接下来陆柏对朝安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人生教育,朝安从面带微笑变成了一脸懵逼,陆柏在搞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难道是迟来的感情启蒙教育?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 陆柏说了很久,发现朝安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是不是语气太重了?要知道年轻人的心思最敏感,要是朝安因此而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就不好了。 这样一想,陆柏觉得自己确实说的太过分了,感情这种事急不得,就算想让朝安放弃他也不能拒绝的这么直接,毕竟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应该潜移默化的改变朝安。 于是陆柏马上放软了语气,继续说到“当然了,叔叔知道你的心意,叔叔并不怪你,你这个年纪有这个想法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因此产生压力……” 陆柏又开始了长达一分钟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朝安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陆叔叔,我是觉得我已经成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感情生活,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赶紧写点什么表白吧,我看医院里那位林护士就是不错的对象,要不然……” 要不然就没机会了啊…… 实际上最后一句才是朝安真正想说的话,他熟悉直播的流程,想想陆柏快四十岁的人了,要是为了带孩子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就挂了,他都替陆柏亏的慌。 “你说什么?”陆柏语气带上了一分难以置信,他感觉此时的朝安就像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我这想法有什么不对吗?我又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强的独占欲,如果陆叔叔你组建家庭的话,也能让我少点牵挂。” 陆柏听着朝安一脸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先前还热血沸腾的心脏瞬间变冷,明明已经做好决定劝说朝安走上正途,可是在发现朝安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后,他的心情一下变得很糟糕。 “你就这么想要和我划清界限?” “啊?” “想要我组建家庭,是不是嫌我老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朝安心里直犯嘀咕。 “还是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想独立了?” “……” 朝安不太能理解陆柏这怨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一直以为陆柏是那种处理什么事都很稳重的人,怎么到了他面前就这么一言难尽呢? 朝安的沉默在陆柏看来完全是默认,朝安果然是有了喜欢的人就想离开他了,唉,孩子养大了就不由爹娘,想想小时候的朝安多乖巧,天天跟在他身后转悠,从来不会说让他找个婶婶的话。 话说朝安是从什么时候产生这个想法的?昨天陆柏听到的时候还没放在心上,现在却越想越觉得朝安是在试探他。 朝安的日程表陆柏一清二楚,上下班都是他接送,每日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根本没有时间去遇到什么“真爱”,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是公司的人?! 陆柏的脑中将朝安公司的职员过了一遍,为了了解朝安的情况,他可是把整个公司的人都记住了,根据对朝安性格的把握,陆柏一一将人排除,最后只剩下同组的任向晨和梁曼可能性比较大。 正常情况下,陆柏肯定会先考虑梁曼,但是他想起了白□□安发病的时候拽紧任向晨手臂的一幕,那个时候朝安到底是无意识的还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即便是昏迷了也还记挂着? 这样一想,陆柏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一样酸的难受,他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竟然就这么被别人叼跑了,悲哀!太悲哀了! …… 朝安看着陆柏的表情不断变化,可以推测出陆柏的心绪发生了剧烈波动,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他觉得今晚所有的对话都莫名其妙的。 “陆叔叔,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随口——” “是谁?是不是任向晨?” “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喜欢任向晨是不是?你放心,叔叔很开明的,就算你喜欢的是男生,叔叔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说着“开明”的话,陆柏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朝安觉得自己要是真的点头了,陆柏没准会冲出去揍任向晨一顿。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喜欢任向晨?” “那就是梁曼?”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朝安话还没说完,陆柏突然上前一步,将朝安逼退到门上,两人的距离挨的很近,陆柏低头看着朝安,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那就告诉我是谁,你喜欢的人是谁?” 朝安觉得现在的陆柏很奇怪,那冷静的疯狂,让他想起了阿瑟,不过阿瑟的怒火是以退为进,而陆柏则是咄咄逼人。 “……我没有喜欢的人,虽然不知道是那句话让你产生了误会,但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答案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你。” 毕竟是养了宁安十几年的人,说一句喜欢不过分吧,朝安心里如此想着,却不知道他的话在陆柏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如同火山遇到初雪而消融,大漠遇到甘霖而郁葱,凛冬遇到春风而万紫千红,陆柏这段时间的心情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也不为过,在跌到谷底的时候又骤然飞升,瞬间他整个人都飘了。 什么歧路正路的都见鬼去吧,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喜欢朝安,正好朝安也喜欢他,这是什么?这是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这句话后,朝安看见陆柏的表情可见的开始解冻,甚至露出了那么一丝丝温柔的笑容,朝安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有的时候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更复杂,但也更好哄。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陆柏放开了朝安,朝安跟他道了一声晚安就钻进了被窝,可能真的是白天消耗太多体力了,朝安很快就感觉到了困意。 就在朝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陆柏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说“不要对我愧疚,该愧疚的是我,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做了那样一件事情后,对朝安的补偿,所以,是他欠朝安的。 随后陆柏低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朝安的额头。 “晚安。” …… 「三年二班小可爱」对不起大家,我爬墙了,以后我就是“柏安”党了,阿瑟是谁,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前面花心萝卜鉴定完毕,还是我专一,专一的站陆柏。 「老衲来自远方」你上个世界可不是这么说的…… 「掀起你的头盖骨」好吧,我以前觉得陆柏这种老男人肯定很无聊,磕c是不可能磕c的,现在我真香了,陆柏冲鸭!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本来是个挺专一的人啊,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寄几呢?要是陆柏、阿瑟和司暮是同一个人就好了,就不用苦恼该把主播分给谁了…… 「我是单身不是狗」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第41章 林中木屋(八) 2002年3月14日-星期四-阴 既然给我爱,为什么又不给我全部呢? 我看到“天使”和“木偶”总是待在一起,而我却只能在暗处默默的看着它们,嫉妒蚕食我的心脏,那是比饥饿还要难受的感觉。 “木偶”总是擅长用它那副弱小可怜的外表欺骗别人,就像台上表演戏剧的木偶。 “天使”也被“木偶”欺骗了,它将给我的关心和爱拿出了一大半分给“木偶”,我失去了我的光,重新回到黑暗中。 我讨厌“木偶”。 ——《救赎者的日记(四)》 ———————————— 入夜之后,木屋里陷入一片昏暗之中,连月亮也被乌云遮盖着。 半夜时分,朝安听到了一阵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从他的窗边走过,他瞬间惊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木屋外怎么会有人? 朝安预感到直播的转折来了,在这样一个人数偏少的直播中,两日的平静已经是极限。 朝安轻轻推开窗户,脚踩在窗沿上,身体灵活的翻过窗子,落在外面的院子里,这一系列动作熟练无比,没有惊动熟睡的陆柏。 朝安出来的及时,正好看见一道黑影走进树林里,朝安立刻跟了上去,借助良好的目力,保持一段距离缀在人影后面。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朝安看到黑影停了下来,蹲下身从地上拿起了什么。 借助微弱的月光,朝安判定出这地方正是他们白日挖出白骨的地方,当时他们急着离开,挖出来的白骨还摆放在地上,黑影蹲的位置似乎就是白骨旁边,难道他拿起的东西是白骨? 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干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朝安耐下心继续观察,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黑影站起身,开始在旁边一下又一下的挖起坑来,铲子和泥土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中很清晰。 挖了大概十分钟,黑影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坑里扔。 全部扔完后,黑影开始填坑,最后将周围的土全部夯平,又检查一番之后,黑影开始往回走。 朝安看到黑影走过来之后并没有惊慌,早在选择藏身之地的时候他就考虑到这一点,这一棵树树干够宽,四周又这样昏暗,只要他不发出声音,黑影发现不了他。 等黑影走过之后,他再出来,或许还能借机会看清黑影的脸。 朝安心里盘算的好,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黑影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朝安突然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一阵抽痛感,下一秒他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 他虽然想要送人头,但不是这种情况下送啊,现在他连凶手的面都没看到,死的也太没价值了。 朝安终于感受到了来自直播世界的恶意,这一次被观众猜准了,他的身体被设计的这么弱鸡,还真就是为了关键时候掉链子。 f*! …… 朝安倒地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又突兀,本来已经走过的黑影停了下来,他疑惑的回过头,在停顿了几秒之后朝着朝安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此时朝安和黑影的距离并不远,对方很快找到了朝安昏迷的地方,看清楚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朝安后,黑影在原地站了三十秒,或许是在疑惑朝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或许是在想怎么处理朝安。 三十秒后,黑影丢下手中的铲子,从地上找了一块有尖角的石头,握着石头走到朝安身边,然后高高举起石头,一下砸在了朝安的后颈上。 砰—— 沉闷的响声让人心慌,黑影手中的石头上立刻被浸染出了鲜血,朝安的呼吸很快就微弱下来,不到几秒钟,他就失去了声息。 来到木屋的第二天半夜,朝安死去了。 但黑影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握着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朝安后脑和后颈这片区域,鲜血飞溅,滴落在黑影的脸上和周围的枯叶上,黑影一边砸一边喉咙里还发出模糊的笑声。 直到朝安的后脑血肉模糊,后颈露出了白森森的脊椎骨,黑影才终于停下了手,他丢下手中的石头,摸了一把脸颊上溅上的血液,嘴里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声。 黑影并没有处理朝安的尸体,也没有掩盖地上的血迹,他在残忍的杀掉朝安之后,拿起了地上的铲子,如先前那般平静的离开了。 …… 几个小时后,当第一缕微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浮现,地上已经冰冷的尸体上,一具红衣的厉鬼浮现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朝安比上个世界足足高了两级,作为一个lv13的厉鬼,朝安周身的气息越发恐怖了,衣角滴落的鲜血化成血雾萦绕在他的周围,仅仅是闻着那股气息,都仿佛要把人溺毙在血海里。 朝安抬头看着已经出现亮光的天色,推测他大概在地上躺了四个小时,这种情况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从前朝安因为天生阴魂体的缘故,化厉鬼的时间很短暂,都是在死亡的瞬间就出现了,可这次足足延长了四个小时,如果不是他的身体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这座木屋的问题了。 这也是朝安在见到何晴母女时疑惑的地方,那对母女显然化鬼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并且死状凄惨,但她们的力量却极其微弱,弱到甚至没办法直接对活人出手,只能依靠恐怖的外表对人造成心理震慑,定力强一些的就可以无视她们。 鬼和普通阴魂的最大区别,就在于鬼是含怨而死的,这股怨气使得鬼能长久逗留在生灵界,并且通过吸收负面情绪变强,但何晴母女显然是鬼中的异类,她们逗留在生灵界,不仅没能变强,还被削弱了。 除此之外,朝安在变成厉鬼之后对阴气的感知更加敏锐,他感觉这座木屋周围的鬼魂数量并不少,但多大都处在一种无意识游荡状态,杀伤力甚至不如何晴母女。 一个地方出现这么多的鬼本身就显示着不寻常,而这些鬼的弱小也显示出另一种层面上的诡异之处,朝安发现他可能小看这次直播世界了,虽然参与者一共才六个人,但难度似乎并不低。 想来也是,他已经晋升到了lv13,直播世界的难度当然也会增加。 察觉到这座木屋可能存在某种压制鬼的能力后,朝安改变了一些先前的计划,他需要更小心一些。 朝安来到自己的尸体旁边,查看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他的后颈脊椎已经变形断裂,后脑一片血肉模糊,可以看出凶手极其凶残,对方对杀戮有一种偏执的热爱,能在杀戮中获得快-感,这倒是很符合梁曼先前提到的“变-态-杀-人-犯”。 之后朝安又看向四周,确定了凶器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但石头的一面很尖锐,这种尖锐的棱角敲击在后颈,可以让人瞬间失去反抗力,甚至死亡,由此推断凶手是在很理智的情况下对朝安下的手,这种人很有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 除此之外,周围再没有其他线索,朝安朝着昨夜黑影掩埋东西的地方飘去,路上顺便点开了弹幕,果然如同预料中那样,弹幕炸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的屏幕黑了几个小时,然后主播就死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老衲来自远方」:不止你一个人想问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播的小挂件」:凶手是谁!给我滚出来!竟然敢对主播播下黑手! 「三年二班小可爱」:啊啊啊啊主播死的好惨啊,下手的人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啊!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加油,找出那个混蛋,然后用物理手段教他做人!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期待看到主播大杀四方……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188。】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90。】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195。】 ………… 观众果然也没能看到凶手的脸,这一发现让朝安有些失望,但好在有积分安慰,于是他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当下来。 朝安来到了昨晚黑影掩埋的地方,发现地上的白骨已经消失一空,黑影将他们重新埋进了土里,虽然不知道黑影这么做的用意,但至少证明了一点,这两具白骨的主人的死,很有可能就和黑影有关。 朝安在周围游荡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遗留的线索,他决定离开树林里,木屋里的众人这时候应该发现他失踪了,也不知道陆柏看到他的尸体后会是何种反应。 朝安忽然有些不忍心。 …… 房间里,陆柏在醒啦的瞬间就发现朝安不见了,他立刻穿上外套朝着外面走去,嘴里喊着朝安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 陆柏的声音惊醒了其他人,很快任向晨就打开房门,询问到:“陆医生,发生什么事了?” “宁安不见了。” 说完这句话,陆柏就急匆匆朝着木屋外走去,他已经确定了朝安不在木屋里,大早上一个人,他会去了哪里? 陆柏心里被不安填满,是担忧压制了他的狂躁。 剩下的人在听到陆柏的话后都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们立刻跟着陆柏出了木屋,众人开始在树林里寻找起来。 半个小时后,陆柏发现了地上的一滴血迹,他沿着血迹来到了一颗树下,看到了朝安趴在地上的身体,朝安身下的土地被血水染红,而他的后颈处一片鲜红,露出了森森白骨。 根据陆柏学医多年的经验,这种程度的伤势他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绝对活不成了,但他还是蹲下身,颤抖着手将朝安的身体翻转过来,他看见朝安的面颊苍白,眼睛紧闭着,身上还穿着他买的那件带着小兔子图案的睡衣,但身躯早已冰凉…… 见到这一幕,陆柏感觉一根刚针插-进了自己脑中,使得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跌坐在地上,是他连忙撑住旁边的树干才能保持平衡。 意识浑噩的同时又清醒着,这是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但陆柏现在就是这样。 他的大脑受到刺激陷入了混沌中,什么都不想想,但又清醒的知道朝安死了,死亡时间在3~4个小时前,通过伤口他甚至能想象出朝安在死的时候受到了怎样的残暴对待。 朝安的身体一向孱弱,他平时连吹风都管着他,何曾想过有一天-朝安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这是他细心照顾了17年的人,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却被人残忍的杀害了…… 陆柏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杀意,如果现在凶手出现在陆柏面前,那他会在几分钟后因为激情杀人而被逮捕。 这时候其他人也赶了上来,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连最没心没肺的邓安琪也吓到了。 虽然昨天众人已经对木屋周围存在其他人有了猜想,但是当同伴真的死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还是受到了冲击,冲击之后就是恐惧。 那个杀人犯在哪?他为什么杀了朝安?他会不会也杀掉他们?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不断在追问自己,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伤心了。 而且朝安本就是新人,与他们相处时间并不长,所以就算最照顾新人的任向晨也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马上联系外界,朝安的手机呢?在他身上吗?” “没,在卧室,你们去拿吧。”陆柏冷冷的说到。 见到这一幕,梁曼劝说到:“陆医生,宁安的死是谁也不愿见到的结果,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等到联系了警察,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我知道,你们先回去吧,如果打通了电话通知我一声。” “陆医生,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我需要查看朝安的尸体,结束后我会回去。” “……那好吧。” 既然陆柏执意要留下,其他人只好先回去了,联系外界是他们现在最紧迫的事。 很快,树林里就只剩下陆柏一人,陆柏将朝安的身躯重新放平,仔细检查了一边朝安身上的伤。 致命伤是在后颈,从这种强度来看朝安可能在遭遇第一次重击的时候就死了,这是陆柏唯一感到庆幸的地方,朝安不用活着感受那些痛苦。 除了后颈这一片,其他地方都没有伤口,四周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要么是偷袭了朝安,要么就是朝安的心脏病又犯了,陆柏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如果朝安是走到这个地方心脏病才犯了,那他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而且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陆柏想不明白,心乱如麻,他靠在树边坐下,双眼无神的望着上方的树叶,他才刚刚明白的自己的心意,就永远的失去了所爱。 【系统:检测到负面情绪增加2点,属性“悲伤”。】 朝安的魂体漂浮在远处,他注视着树下的陆柏,表情有些纠结,按理说他直播任务就是要送人头,反正送的是自己的人头,他送就送了,但朝安没想到无论是司暮、阿瑟还是陆柏,都因为他的死而受到影响,这让他心里有些愧疚。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时候,朝安立刻皱起了眉,才2点?这种程度的悲伤朋友就能贡献,可是看陆柏的样子完全没有这么轻松,这是怎么回事? 朝安不怀疑陆柏对自己的感情,那他只能怀疑是这片区域的特殊性,难道木屋范围内不仅能削弱鬼的能力,还能抽走鬼吸收的负面情绪?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何晴母女会越来越弱了,看来这座木屋隐藏的东西很不一般。 …… 第42章 林中木屋(九) 2002年3月14日-星期四-阴 从医院回来后,我就没再见过陆叔叔,爸爸这段时间心情很差,我经常看到他摔东西。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婆不敢劝爸爸,只能把我抱到院子里玩,小伙伴都在院子里,我看到“小云朵”摔倒在地上,“灰姑娘”站在它面前,手掌紧紧的拽着,脸颊气的发红。 “小松鼠”站在“小云朵”的旁边,指责“灰姑娘”推倒了“小云朵”,而胖胖的“小肉包”则是站的远远的,它不喜欢“灰姑娘”,也不喜欢“小云朵”。 过了一会儿,“骑士”出现了,但它并没有走到“灰姑娘”身边,像以前那样保护“灰姑娘”,而是拉起了地上的“小云朵”,“小云朵”白净的脸蛋上沾上了泥土,“骑士”用衣袖给它擦干净了。 相比总是脏兮兮的“灰姑娘”,“小云朵”更像是公主,“骑士”也这样认为吗? “灰姑娘”伤心了,我看到它蹲在墙角默默的哭,我理解它的感受,有的东西得到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还要难受。 就像爸爸陪伴我,如果有一天爸爸不要我了,我也会伤心难过。 希望爸爸能一直陪伴我。 ——《宁小安的日记(五)》 ———————————— 木屋里,任向晨从床头柜上找到了朝安的手机,手机的信号显示是两格,任向晨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走出木屋,站在院子里开始拨打电话。 等了一分钟,电话接通了,杂乱的电流声从听筒里传出来,任向晨问了几句,对面都没有应答,任向晨疑惑的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数字,没有拨错啊。 任向晨又将手机放在耳边,这个时候,一阵牙齿咀嚼骨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了出来,那声音十分清晰,听咬合强度像是某种犬类生物。 梁曼三人站在任向晨的身边,看见任向晨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有些些心急,连忙问到:“怎么样?警察怎么说?” “听筒里有声音,但不是说话声,而是某种动物的咀嚼声,很奇怪。” 说着,任向晨将声音开了免提,但这个时候咀嚼声已经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怨毒的叫声:“你们逃不掉的,都要死,全部都要死!!!” 这声音突然出现把几人都吓了一跳,且无比尖锐,刺的几人耳朵发疼,之后更是出现了短暂的失聪现象,但这些比起心理上的压力来说不值一提。 梁曼的嘴唇哆嗦着,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任向晨,说到:“你确定你拨打的是警局的电话?不是什么人恶作剧的铃声?” 任向晨将屏幕递给梁曼看,屏幕上确实是他们昨天拨打的那个区域警局电话,之后任向晨重新拨通了电话,这一次电流音小了许多,一个虚弱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找谁?” “喂?是警局吗?我要报警,这里发生命案了,地址是——” 任向晨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出阴测测的笑声,那笑声就像是从耳边传来。 “别挣扎了,留下来吧,留下来陪我们……” 之后的背景里出现了女人的哭声,小孩的笑声,惨叫声,呓语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无比的渗人。 任向晨惊的立刻挂断了电话,将手中的手机扔在了地上,几个人都退后了几步,看着空地上的手机就像在看择人而噬的怪物。 “任老大,这声音,这声音是铃声吧?”邓安琪已经快哭了,喜欢看恐怖片,和恐怖片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完全不一样。 “警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铃声。”任向晨同样觉得害怕,但作为团队的主心骨,他不能乱了方寸,于是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猜测:“可能是有人用技术手段黑了警局的通讯网络,植入了一个语音包病毒啥的。” “可是昨天都打通了,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梁曼在受了一连串惊吓之后,神经强度也被锻炼增加了,这会儿还能冷静下来思考。 闻言,许泽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们昨天真的把电话打出去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等他们想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时,所有人都觉得后背一凉。 如果他们昨天根本没有打通电话,那跟他们说话的“人”是谁? 因为他们没有打通电话,所以才没有警察的车来,同时他们期待的救援也不会来,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现,现在怎么办?还打电话吗?”邓安琪惶恐不安的询问到。 “电话应该是打不通了,但出来的时候我们只跟公司请了五天假,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只要再等三天,发现我们没回去,公司会找我们的,找不到就会报警。”任向晨如此说到,“现在等待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没办法开车离开这里,如果走路的话很可能迷失在大山里,到时搜救难度增加,他们就不止被困住五天了,而且木屋还储存有足够的食物,怎么也比他们出去瞎跑来的安全。 “我听老大的。”梁曼也认为任向晨说的有道理,邓安琪和许泽都没有意见,大家都是一个组的同事,对任向晨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 剩下的就只有何晴母女了,这对母女话不多,以至于众人一起行动的时候常常忽视掉她们,本来应该在第二天就让人接她们走的,但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到现在她们也困在这里了。 “何女士,很抱歉将你们卷了进来,但现在大家都出不去,所以希望你们能听从我们的安排。” “没事,这不能怪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就行了。” 何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白皙的皮肤相比前两日趋于青灰色,甚至在手腕内侧出现了一块暗紫色的痕迹。 如果陆柏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尸斑,但命运未知的任向晨等人并没有注意到何晴的不同,他们只当何晴是没休息好,所以憔悴了一些。 之后,众人准备先回到木屋里吃饭,在转身的一瞬间,梁曼似乎看到蕊蕊笑了笑,那笑容很怪异,她无法形容,但绝对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该露出来的。 等梁曼再看的时候,发现蕊蕊依旧低着头站在何晴身边,和大部分内向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梁曼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越来越疑神疑鬼了。 在木屋里众人开始做饭的时候,树林里的陆柏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抱起朝安的尸体,又捡起那块带血的石头,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朝安的尸体不可能安置在木屋里,其他人不会同意的,但如果暴露在野外很有可能被动物啃食,腐烂速度也会加快,所以他决定将朝安放在木屋的后面,那里有一间独立废弃的棚屋,只有两三平米宽,很有可能是以前守林人待的地方。 陆柏抱着朝安来到棚屋里,简单的将杂物收拾了一下,腾出中间的空地,然后才将朝安放下。 做完这一切后,陆柏正准备离开,余光突然瞥到棚屋外面似乎有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过,他立刻追了出去,却发现四周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陆柏皱起了眉,他不觉得自己看错了,可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正站在棚屋里的朝安:“……好险,还好我会穿墙。” 朝安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不是厉鬼吗?还是隐身状态,怎么会被一个普通人看见! 陆柏跟阿瑟不一样,阿瑟是恶魔,看见他不稀奇,但陆柏只是普通人,像司暮那样看不见他才对啊。 朝安觉得不对劲,他立刻朝着陆柏离开的方向飘了过去,当他的魂体飘过房间的某块地板时,毫无预兆的被掀飞了出去。 “嘶——” 朝安从地上飘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身的血雾都稀薄了几分,那是受到攻击的体现,他的目光投向棚屋的那个方向,表情凝重起来。 …… 陆柏在棚屋周围寻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其他的人,他准备先回到木屋和众人汇合。 走进院子的时候,陆柏看到何晴和蕊蕊站在门口,挡住了门口,两人望向他的表情很木然,就像两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里不欢迎你…… 离开…… 离开…… 何晴的嘴张张合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陆医生,你回来了!”梁曼从门口缝隙看到陆柏的身影,立刻惊喜的叫了出来,随后发现何晴母女站在大门口后,就提醒了一句:“何晴和蕊蕊,你们别站在门口了,快让陆医生进来。” 何晴的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她低下头,牵着蕊蕊让出了路,神情和先前一般谦卑。 陆柏看着两人,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他能感觉到两人刚才的敌意,她们不欢迎他,为什么? 陆柏从何晴母女的身边走过,走进了木屋里,木屋里众人正在做饭,虽然故意表现的很轻松,但从眼神还是能看出众人心里的惶恐。 陆柏去洗了手,又回房间换了衣服,等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众人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做的很简单,手艺更是比陆柏做的差远了,但这时候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何晴母女坐在陆柏的对面,那是离陆柏最远的地方,发现陆柏并没有特别关注她们后,何晴明显放松了下来。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陆柏隐瞒了在棚屋看见红影的事,他本能的觉得那道红影不会是那个“凶手”,这预感莫名其妙,但陆柏信了。 饭后,陆柏率先回了房间,剩下的人则聚集在客厅里,在缓慢流动的时间里煎熬着,希冀第五天快点到来。 朝安好整以暇飘在客厅角落里,看着众人这副模样,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六个人,五天时间,真正能等到的又有多少呢? 第43章 林中木屋(十) 2002年3月16日-星期六-大雨 “兔子”有一对难看的门牙,就像兔子一样,它总是跟在“木偶”的身边,我不喜欢它。 今天“兔子”跟我说“天使”在杂物间等我,让我去找它,我听了之后立刻就跑了过去,当我进去杂物间的时候,门被关上了,门外传来“兔子”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大笨蛋,真是傻,裤子里面拉粑粑。” 我求“兔子”把我放出去,“兔子”却笑着跑开了,我在角落里蹲下,听到外面传来大雨冲刷的声音。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我抬起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原来已经天黑了啊。 老巫婆站在门口,手上拿着棍子,她满脸怒火的瞪着我,举起棍子就朝着我打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到:“叫你偷懒,叫你偷懒,还敢躲到这地方来,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胆子肥了是不是!” 我被打的蜷缩在地上,眼神哀求的看向站在门口“兔子”,希望它能跟老巫婆说上一句,是它把我关在这里的。 可是“兔子”吓傻了,它的身体在发抖,它怕它说出来也会挨打,所以它只是看着我挨打,就那样看着。 最后老巫婆一棍打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的头流血了,我晕了过去。 为什么被欺负的总是我?是因为我太弱小了吗? 我恨“兔子”。 ——《救赎者的日记(五)》 ———————————— 夜幕降临,树林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木屋里亮着灯,暖黄的光吸引着无家可归的人们。 紧绷了一天精神的众人这会儿都觉得十分疲倦,任向晨提出留下两个人守夜,剩下的人先回去休息,轮流守夜,大家都同意了。 木屋里现在还有七个人,除掉蕊蕊这个小孩子,剩下的人六个人刚好三男三女,两两一组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得到足够的休息。 在一番交流后,任向晨和何晴一组,许泽和梁曼一组,剩下的陆柏和邓安琪一组,最先是任向晨和何晴守夜,然后是陆柏,最后是许泽。 确定了顺序后,陆柏等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任向晨和何晴,任向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焦虑的时候习惯饮酒,但这个习惯公司的人都不知道。 在公司所有人眼里,任向晨就是一个完美的男神形象,长得帅气,待人和善,办事能力强,前途光明,不少姑娘都希望能成为任向晨的女朋友,但他们却不知道,任向晨心中藏着一团阴影,这团阴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靠酒精舒缓神经。 任向晨抿了一口酒后转向一边低垂着头的何晴,淡淡的说到:“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何晴看了任向晨一眼,片刻后僵硬了点了点头,她如同脚下无物一般,轻飘飘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客厅里只剩下任向晨一人。 任向晨走到沙发边坐下,深褐色的酒液倒入玻璃杯里,他一口喝了下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作为把饮酒当成常态的任向晨来说,这种程度的酒精摄入,完全不会影响他的状态,于是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喝着。 此时另一边,邓安琪回到房间后,正准备从行李箱里拿衣服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箱拉链上卷着一张小纸条。 邓安琪疑惑的取下纸条,展开来,上面是小小的一行字:“晚上12点来阁楼。” 落款是“任向晨”,邓安琪熟悉任向晨的笔迹,这确实是他写的,只是任向晨这个时候见自己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被别人知道? 邓安琪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曾经看过的一个鬼故事,就是说以前有一对情侣和登山队一起登山,当他们走到山腰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暴雪,女生被留下来看守营地,男生则和登山队继续攻顶,女生在营地里等了七天登山队才回来,可是里面并没有她的男朋友。 登山队的人告诉女生,她的男朋友在攻顶的第一天就不幸死了,女生很伤心,登山队的人都安慰她,当晚女生和所有人坐在火堆边说话,突然她的男友满身是血的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跑。 女生被吓坏了,极力挣扎,男朋友却告诉她,他们在攻顶的第一天遇到了雪崩,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鬼! 于是问题出现了,女生该相信谁? 邓安琪脑补了一下任向晨告诉自己木屋里其他人都是鬼的样子,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任向晨找她应该是为了其他的事,所以还是去去比较好。 邓安琪收起了纸条朝外走去,梁曼看见了,就问她出去干嘛,邓安琪说去卫生间,梁曼就没有再说话了。 邓安琪出了房间,小心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从走廊的另一边上了阁楼。 木屋的二楼有一个小阁楼,已经废弃很久了,里面堆满了杂物,众人刚来木屋的时候觉得新鲜还上来看过,不过很快就被扬起的灰尘给逼了下去,这是邓安琪第二次上来。 阁楼上很黑,邓安琪走的太匆忙也没带手机,这会儿就跟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摩挲。 “任老大?任老大?” 邓安琪小声的叫着,没有人回应她,就当她满头雾水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邓安琪的背后,手中握着棉布,一下捂住了邓安琪的口鼻,邓安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乙-醚味道,只是挣扎了片刻就晕倒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安琪的眼睛被一束白光刺痛,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阁楼中央,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嘴上封着胶带,头顶有一盏白色的吊灯,照亮她周边的一小片区域,剩下的地方都被黑暗笼罩着。 这场景有些熟悉。 邓安琪挣扎了起来,椅子被摇晃的发出“咄咄”的声响,但她并没有挣脱开,固定她的绳子绑的太紧了,而且很有技巧性。 就在邓安琪考虑怎么脱身的这时候,她看到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衣里面,脸上带着白色面具,手上带着白手套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邓安琪看见这人之后瞳孔剧烈收缩,挣扎的更厉害了,因为她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觉得熟悉了,这不是她在那张标有011的录像带里看到的场景吗? 想到碟片中的剧情,难道自己要亲身经历一遍? 恐惧瞬间充斥了邓安琪的眼眸,她看着对方走到她面前,朝着她的脸伸出手,邓安琪不断的摇头,泪水涌了出来,心里疯狂的大喊着。 求求谁,快来救救我,谁都好……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呜呜呜……爸爸妈妈救我…… 白手套按住了邓安琪的头顶,防止邓安琪乱动,他伸出另一只手揭开邓安琪嘴上的胶布,邓安琪立刻想要尖叫,她张开嘴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的声带已经被毁了。 邓安琪崩溃了,泪水流满脸颊,她哀求的看着面前的人,希望对方能放过她,回应她的是一只捏开她嘴的手,还有一把冰冷的伸进她嘴里的钳子。 一颗牙齿被硬生生拔了下来,牵连神经,血水溢满口腔,邓安琪疼的死去活来,她好后悔,她不该一个人跑来阁楼的,但此时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颗又一颗的牙齿被拔-出-来,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痛。 花了半个小时时间,邓安琪的牙齿被全部拔掉,留下一嘴的血洞,当白手套将最后一颗牙齿放进玻璃瓶时,邓安琪已经晕过去了。 白手套拿起玻璃罐摇晃了一下,听着牙齿碰撞杯壁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笑声。 但他并没有就此罢手,这场杀人艺术还差最后一幕,他将邓安琪的舌头从嘴里拽出来,拿起一把剪刀,从中间剪断成两截,就和蕊蕊断掉的舌头一样,舌根留在了邓安琪嘴里,舌尖那部分则被放进了另一个玻璃瓶里。 鲜血不断从邓安琪断裂的舌头上涌出来,倒灌进邓安琪的喉咙里,很快邓安琪就因为窒息而死,她成了木屋里死掉的第二个人。 邓安琪死后,白手套拉开了阁楼角落里的嵌在地板上的门,将邓安琪的尸体推了下去,尸体摔落到下方,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后白手套回到阁楼中央,关掉了阁楼的小灯,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树林,抚摸着额头上一块没有被面具覆盖住的伤疤,喉咙里再次传出了那兴奋的笑声。 游戏才刚刚开始,所以期待吧,这是他策划了十七年的,独属于他的 ——盛宴! …… 此时,朝安的身影就漂浮在黑暗中,作为一个工具人,他完整且清晰的记录了整个过程,并且十分贴心的将直播系统凑近了一些,部分地方还给了特写,这使得他的弹幕从刚才开始就密集到看不见屏幕了,主题内容只有一个——弹幕护体! 「三年二班小可爱」:啊啊啊啊好变态,我喜……喜欢才有鬼了! 「老衲来自远方」:终于遇到主播正儿八经搞恐怖了,但我竟然开始想念以前的恋爱剧情时光。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本来是奔着恐怖直播来的,结果喂了满嘴的狗粮,等到没狗粮了,才发现我已经消化不良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其实这场景还好吧,就是影响胃口…… 即便是阴魂也不喜欢血腥的杀戮,不过恐怖直播嘛,总是很难避免这一点。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对了,我听到了卡兹卡兹的声音,主播是不是在吃爆米花? 「猫咪和小太阳」:咦,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我就说背景音里怎么响个不停。 「主播的小挂件」:主播播心态也太好了叭,这会儿还有心情吃爆米花。 「夹心软糖」:不,不是爆米花,是咀嚼骨头的声音,从刚刚扔下尸体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弹幕在这一条发出来后,停滞了一瞬,随后弹幕再次炸了。 「老衲来自远方」:卧槽! 「掀起你的头盖骨」:卧槽草! 「主播的小挂件」:卧槽草草! 「风在吹浪再大都不怕」:卧槽草草草草……细思极恐,后背发凉有没有! 「三年二班小可爱」:你的小可爱已经原地去世。 …… 第44章 林中木屋(十一) 2002年3月18日-星期一-阴 爸爸昨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坐在小板凳上画画,听到外面传来阿婆骂人的声音。阿婆说“小肉包”跑掉了,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它,等找到了非得打算它的腿! “小肉包”为什么要跑?它去了哪里呢? ——《宁小安的日记(六)》 ———————————— 凌晨两点的时候该换班了,陆柏来到客厅里,发现只有任向晨一个人在客厅里。 “何女士呢?” “我让她先回房间了,她看起来很需要休息。” 陆柏点了点头,在任向晨的对面坐下,任向晨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对陆柏示意:“要来一杯吗?” “不用了,我很少饮酒。” “那我先回去了。” “嗯” 任向晨将喝过的酒杯放在厨房台上,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陆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2:10分了,邓安琪还没出来,陆柏不喜欢迟到的人,不过考虑到邓安琪一向拖拖沓沓的,陆柏坐在沙发上又耐心的等了二十分钟。 指针走到2:30了,走廊里依旧没有邓安琪的身影出现,陆柏的手指点了点茶几,考虑片刻后站起身来。 他并非是要邓安琪和他一起守夜,只是出于稳妥起见确定一下邓安琪是否安全。 陆柏来到梁曼和邓安琪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陆柏继续敲门,大概在一分钟后房间里传出响动声,随后梁曼一脸倦容的打开房门。 “陆医生?找我有事吗?” “邓小姐在吗?” “安琪?她不在房间里啊。”梁曼茫然的回答到,但很快她就惊醒过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脸色大变,“遭了,十一点过的时候安琪说要去卫生间就出门了,我本来想等她回来,没想到睡着了。” 陆柏闻言,立刻朝着卫生间走去,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梁曼也穿了外套跟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大晚上的,安琪她,她能去哪里?” “总之先通知其他人吧。” “好” 梁曼立刻去把其他人叫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一脸倦容,最惨的是任向晨,他才刚准备睡觉,就又被叫了出来。 “安琪不见了,11:50的时候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梁曼将情况简单跟几人讲了一下。“任大哥,前两个小时是你和何晴守夜,你们有见过安琪吗?” “我,我因为任先生让我先回房间,所以我没有见到。”何晴如此说到。 此话一出,梁曼立刻对任向晨的做法有些不满,她觉得这种行为是对大家安全的不重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一直待在客厅里,如果她要出去,肯定会经过客厅的,我没有见到,而且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她现在应该还在木屋里。”任向晨回答到。 整座木屋,除了客厅,就只有各自的卧室里有窗户,不管邓安琪从那间卧室的窗户出去,都会被人发现,所以她离开木屋的可能性不大。 而木屋之中一直就只有他们这些人在,外人进来的可能性很低,任向晨想不出邓安琪是怎么出意外的。 “她会不会又故意藏了起来?”任向晨有些无奈的说到,别人或许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是邓安琪的性格,唉,不说也罢。 听到任向晨这么说,众人立刻想起了先前被邓安琪捉弄的种种惨痛经历,尤其是她已经有了一次故意躲起来的案底,众人立刻觉得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低。 想到这里,众人都有些生气,尤其是睡眠严重不足的梁曼,本来大家就已经够紧张了,邓安琪还搞这一出,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找她吗?”许泽略有些担忧的问到,也只有他能一个劲容忍邓安琪的捉弄了。 “不管怎样,先在木屋里找找吧,她如果故意藏起来,肯定就藏在木屋某个地方的。”任向晨作为活动的组织者,肯定不能说出不管组员的话。 众人于是开始分散在木屋里寻找起来,木屋的房间并不多,很快众人就找遍了,却并没有找到邓安琪的身影。 “她会不会是趁着任大哥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了,不然怎么把木屋找遍了都找不到?”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陆柏突然开口说到,众人立刻看向他。“我记得这木屋还有一个废弃的阁楼,上去的梯子就在走廊的另一边。” “对,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上面堆满了杂物,还很脏,有人会躲在——” 梁曼的话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好吧,以邓安琪的性格她就是趴在房顶上都有可能,他们能怎么办?只能找啊。 众人拿了电筒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这楼梯是那种竖直的梯子,年久失修,脚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任向晨走在最前面,他将手电筒叼在嘴里,缓缓的往上爬,很快爬到了阁楼上,一番寻找后,找到了隐藏在废弃书架后面的开关,按下之后,阁楼上面一盏小小的白灯亮了起来,照亮的区域并不大。 任向晨并没有第一时间搜索阁楼,而是转身将跟在后面的梁曼拉了上来,接着是许泽和陆柏,何晴母女则留在了楼梯下面。 “这灯太小了,大家把手机拿出来仔细找找吧。” 因为阁楼里堆的杂物不少,众人并不排除邓安琪丧心病狂躲在杂物堆里的可能,所以仔细一点很有必要,众人再次分散开,打着手机电筒在阁楼的四角寻找起来。 梁曼选择的方向堆着几个书架,这座木屋没有书房,很有可能把一间书房改成了卧室,所以那些没了用处的书架就被堆到了这里。 大部分书架已经倒塌了,只剩下一些断裂的木条,而在最靠近墙的地方,放着一个还算完好的书架,梁曼走过去,手机的光照向书架上方,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罐出现在她眼前。 梁曼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等她将玻璃罐拿起来,看清楚浸在血里那半块舌头后,梁曼瞬间尖叫了起来。 “砰——” 玻璃罐从梁曼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溅出的血甚至沾在了梁曼的裙子上。 这突然的声响使得正在其他方向的几个人吓了一跳,随后纷纷围了上来,其中以任向晨最为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 “舌,舌……” “那里有蛇?” “不是,是舌头!” 这时候陆柏手中的电筒正好照在了地板上碎裂的玻璃罐上,半截带血的舌头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人舌,还很新鲜,见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见状,陆柏立刻上前一步,手电筒的光照向书架的其他地方,很快发现了那个装着牙齿的玻璃罐,牙齿上还残留着铁丝。 “是安琪的牙齿,上面有她矫正牙齿戴的固定器。”梁曼确认了这些牙齿的主人,那这截舌头来自于谁不作他想。 就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凶徒把邓安琪的牙齿和舌头活生生的拔掉,甚至还可能杀了她,而他们却对此一无所知,想到这里,众人都觉得这种因为抱团带来的安全感消失一空。 “到底是谁……谁做的这些事?这太可怕了。”梁曼后退了几步,离书架远远的,她感觉自己就快疯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在挑战她的承受力。 “阁楼里没有藏人,先前大家也找过了,木屋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这个凶手很大概率就藏在我们中间。”陆柏淡淡的说到,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这是眼前最可能的情况。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浮现恐惧和怀疑,很难想到朝夕相处的同事里会出现这等残忍的刽子手。 “那会是谁?”许泽小声的问到。 “不对,不一定是我们中间,也有可能是……”梁曼指了指楼下,他们毕竟是同事,不说知根知底,但也对各自有一定了解,而楼下的何晴母女则是完全的陌生人,他们对对方一无所知,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 而且他们遇到的一系列怪事都是从遇到何晴母女后开始的,梁曼不得不怀疑这两人接近他们别有目的,或许从最开始他们就落进了对方的圈套中。 任向晨和许泽听了梁曼的话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陆柏则是没什么反应,他是通过朝安才和这些人有了接触,双方同样了解有限。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把她们赶走。”梁曼脸上浮现一抹凶狠之色,当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可以比任何人都狠心。 “可是现在出不去,她们离开了木屋能去那里?”许泽语气迟疑,有些不忍心。 “不管她们去哪里,只要不跟我们待在一起就行。”梁曼又看向任向晨,“任大哥,你以为呢?” 任向晨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梁曼的担心并不多余,如果他反对,很有可能导致众人分崩离析,而何晴母女的离开却能分散矛盾,该怎么选,身处管理层的任向晨很清楚。 “那好,一会儿我下去跟她们说。”梁曼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亲自来办比较放心,其他人都没意见。 众人没有在阁楼多留,那节舌头和那罐牙齿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死亡带来的恐惧能够让任何人避而远之,即便那关乎他们朋友的性命,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寻找线索。 平安的活到第五天,成了此时大部分人的心愿。 第45章 林中木屋(十二) 2002年3月17日-星期日-雾 头好痛,我对着残破的镜子碎片,发现自己的额头上结了一块血痂,“天使”说以后会留疤。 我不在乎留不留疤,我只知道继续躺着就没有饭吃。 我忍着头痛从床上爬起来,其他人都已经出门乞讨了,我也出了门,今天街上的人很少,我走出好远才遇到一对老夫妇,他们看到我额头上的伤,面露同情之色,给了我一张钱。 我很开心,觉得连头都不是那么痛了。 我在街上蹲了一天,也许是我这副样子真的很可怜吧,我讨到了以往几天都没能讨到的钱。 天快黑了,我准备回去,就在我起身的时候,我看到了“甲壳虫”,它站在我面前,面露得意之色。 “哈哈今天没人帮你了吧,别藏了,我看到你讨了不少钱,给我我就不揍你了。” 我捏着钱不说话,“甲壳虫”面露恼怒之色,它一脚踹在我身上,将我踹倒在地,我的额头撞到一块石头上,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流血了,鲜血染红了我半边脸。 “甲壳虫”被吓到了,它退后了两步,但很快它就露出更加凶恶的表情,也许是觉得刚才的样子很丢人,它开始变本加厉的恐吓我。 发现我始终一言不发后,“甲壳虫”拉起我的衣领,想要抢了我的钱再走,就像它以前做的那样。 我的头好痛,我看着“甲壳虫”可恶的脸,想到它以前打在我身上的拳头,又想到“兔子”和“木偶”,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我呢? 我的心中出离的愤怒,我不想再被欺负了! 我握住了身旁的石头,狠狠的朝着“甲壳虫”的脑袋砸去,石头砸在了“甲壳虫”的后脑上,它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倒在了我的旁边,不动了。 砸完之后我就清醒了,我颤抖的将手指伸到“甲壳虫”的鼻子下面,没有呼吸了,我吓的连忙后退了几步。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怕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跑,但我很快就停了下来,今天的雾好大,没有人看见是我杀的“甲壳虫”,但如果把尸体留在那里,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慢慢回到了“甲壳虫”的尸体旁边,我费力的将它拖了起来,它真沉,我把它拖到了街道边,下面就是一条河,我准备把“甲壳虫”丢下去。 在丢下去之前,我想到了以前“甲壳虫”从我这里抢走的钱,我开始在它身上寻找起来,找到了几块钱,我将钱放进自己兜里,然后把“甲壳虫”的尸体扔了下去。 注视着“甲壳虫”的尸体沉进水里,我的心跳的好快。 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了院子里,并把自己讨到的所有钱和“甲壳虫”那些一起交给了老巫婆,老巫婆很高兴。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挨打,还被奖励了一块肉,那块肉的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 原来杀掉一个人并不难,但随之获得的好处却很大。 我终于明白了生存下去的秘诀。 ——《救赎者的日记(六)》 ———————————— 众人准备离开阁楼,陆柏走在最后一个,本来是为了确认一遍,陆柏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顿住了脚。 昏暗的窗口,一片红色的衣角若隐若现,本来是应该恐惧的,但陆柏认出了衣角上的小兔子图案。 这是他亲自挑选的衣服,他记得很清楚。 陆柏立刻朝着窗口走了过去,走到倒数第二的梁曼看见了,疑惑的开了口:“陆医生,你不走吗?” 陆柏来到窗口前,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陆柏有些失望,他叹了一口气,呢喃到:“真的是你吗……” “啊?陆医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众人下了楼,何晴母女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上看着众人,梁曼走上前将两人邀请到客厅。 许泽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众人在沙发上坐下,梁曼喝了一口水,直接了当的说到:“何女士,我们在阁楼上发现了安琪的牙齿和舌头,我们怀疑她已经遇害了,这座木屋中只有我们七个人,凶手很有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你怀疑我们?”何晴的语调很惊讶,表情却呈现一种没有波动的冰冷来。 “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请你理解,我们允许你带走食物和被子,外面还停着一辆车,你和蕊蕊可以在车里休息,这些条件足够你们在野外生存。” 何晴不说话,蕊蕊有些怕怕的靠近了何晴的身体,何晴拍了拍蕊蕊的肩膀,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任向晨移开了眼,许泽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陆柏则是从头到尾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阁楼下来后他就一改稳重形象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晴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到:“我明白了,我会带蕊蕊离开的。” 然后何晴就站起身拉着蕊蕊往外走,许泽本来想提醒她们回去拿床被子,被梁曼拉了一下话就咽了回去。 梁曼站在门口看着何晴和蕊蕊走到院子里,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院子里,她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蕊蕊回头对着自己笑了笑,那笑容充满不协调感,让梁曼心里窜起一股凉气。 原来她白天看到的并不是错觉,这个小女孩很有可能精神有问题。 此时客厅里只剩下梁曼、许泽、任向晨和陆柏四人,众人在赶走了何晴母女之后并没有放松下来,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围绕着他们,让他们如坐针毡,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来分析一下情况吧,如果阁楼上的‘东西’真的是邓安琪的,那邓安琪的尸体去了哪里?如果有人能把尸体运出去,是不是代表这座木屋还有隐秘通道?所以今晚我们最好待在一起。”任向晨作为组长,给出了目前最好的建议。 恐怖片里的主角们为什么会团灭?不就是喜欢葫芦娃救爷爷吗?非得一个一个送,群殴难道不香吗? 香! 所以众人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不分开,就在这客厅睡觉了。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问题,你们还记得宁安跟我们说过的那张碟片的内容吗?”梁曼提到了另一件事,这也是让她一直深深恐惧的一件事。 邓安琪的死法,和朝安描述的碟片内容太像了,这由不得人不多想。 那些碟片拍的太过真实,之前众人从未深想过,可是在见到了阁楼上残留的东西后,他们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那些碟片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凶杀案。 “我们暂时不去考虑这些碟片牵扯的东西,就从碟片的内容出发,或许我们可以从里面找到一些线索,比如:如果凶手再次出手,他可能选择什么样的方式?” 梁曼的话让众人沉默了下来,老实说在这个关头还去看恐怖片,心脏再强也承受不住,可若是真的能从碟片获得信息,他们也许可以提前规避。 “那就看看吧。”任向晨拍了板,然后由众人一起回梁曼的卧室找出了邓安琪的笔记本,只有邓安琪的笔记本带光驱。 用一个死人的东西,梁曼心里有些膈应,但现在别无选择。 回到客厅后,梁曼从抽屉了拿了一张碟片,她也不懂这些编号代表什么,就随便拿了一张标了002的,将碟片放进光驱,屏幕变成一片黑暗。 众人都有些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同样是三十秒的黑暗,三十秒后,屏幕逐渐明亮。 一个漆黑的房间,一盏白色的小灯,灯只照亮了中间一小片区域,这场景和朝安当时描述的很像。 一个小女孩被束缚在椅子上,头上被套着黑色的布袋,只在嘴的地上剪出了一个圆形的缺口,缺口里塞着布条,防止小女孩喊叫。 小女孩的身体在颤抖,黑布遮盖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周围的场景,但生物对于危机的感应让她害怕不已。 很快,一只白色的手套出现在屏幕中央,他拿掉了小女孩嘴里的布条,小女孩立刻呜咽起来,声音就像幼兽一样无助。 但她的弱小并没有换来白手套的仁慈,白手套捏开了她的嘴,用钳子将小女孩的舌头拽了出来,随后拿起剪刀,缓慢而有笔直的剪掉了小女孩半条舌头。 鲜血从小女孩的嘴角涌出来,染红她白色的连衣裙,小女孩张开嘴哭泣,却只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白手套将小女孩的舌头拿到镜头前欣赏了片刻,从画面里可以清晰看到舌头上小小的颗粒,欣赏完后,这截舌头被白手套装进了玻璃罐里。 放好了舌头,白手套摘掉了小女孩头上的头套,小女孩已经痛晕了过去,白皙的小脸一片苍白。 白手套得到了藏品之后就失去了兴趣,拿起剪刀一下刺穿小女孩的喉咙,很快小女孩就死掉了,屏幕变成一片黑暗。 三十秒后,播放结束。 屏幕前的众人表情呆滞,气氛死寂,凑近了可以看见他们眼中深深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这血腥的场景,疑似阁楼的小房间,还因为小女孩那张熟悉的脸。 ——那分明是蕊蕊的脸! 如果说蕊蕊已经被杀死了,那先前还跟他们一起待在木屋的人是谁? 想到某种可能,众人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而梁曼先前看到的种种诡异场景,也在此时全部浮上心头。 “所以,那不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何晴和蕊蕊其实……都是鬼!” 话音刚落,梁曼正对着的已经黑屏的电脑屏幕上,映出了何晴和蕊蕊的影子。 她们,一直都站在众人的背后,和众人一起看着录像。 第46章 林中木屋(十三) 2002年3月20日星期三晴 爸爸打电话告诉我他工作很忙,这几天就不回来了,我问阿婆爸爸去了哪里,阿婆说不知道。 我很难过,阿婆让我好好待在房间里,她去给我拿好吃的。 我又搬来了小板凳,站在窗口边偷看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小伙伴们都出门了,只有“灰姑娘”还在。 我看到“灰姑娘”站在墙角,一只手上拿着一块碎玻璃,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猫咪,猫咪一动不动,身上还有好多血。 猫咪受伤了吗? 没一会儿,“灰姑娘”提着猫咪走远了,我回到房间里,想到小猫咪,又想到消失几天的“小肉包”,阿婆没有找到它,它还会回来吗? ——《宁小安的日记(七)》 ———————————— 梁曼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影子,心跳停止了一瞬,她张大了嘴,嘴里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三人身体僵硬,不敢回头,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可怕了,鬼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跑!” 陆柏的声音突然在几人耳边炸响,身体僵硬的三人终于恢复了行动力,纷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朝着外面跑去。 失去伪装的何晴皮肤上浮现一道道裂纹,每一道裂纹都用针线缝合起,如同一个拼接成的人偶,她的眼神怨毒,伸出因为失血而变成青白的手掌,朝着梁曼抓了去。 梁曼回头看到这一幕,吓的魂都要飞了,但也许是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潜力会飙升,梁曼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她跑进了树林里,很快和其他人走散了。 到这时候众人才知道恐怖片里除了主观意愿不抱团,还有一种情况叫做被鬼追的抱不了团,四个人两个鬼,二分之一的概率,众人都希求自己不会成为被选中的那个“幸运儿”。 四个人中任向晨、许泽和梁曼都选择往树林跑,外面地势开阔,逃掉的几率更大,而陆柏则是选择了往走廊里跑,除了大部队更容易吸引注意力的考虑外,陆柏还怀疑朝安可能在这座木屋里。 先前在阁楼上看到的那片红色衣角,陆柏本来只是怀疑是朝安的,但是在看完碟片后,知道鬼魂真的存在后,陆柏就确定了那就是朝安。 朝安也变成了鬼?那他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呢?还是说鬼也有什么禁忌? 陆柏心里记挂着朝安,不愿在这时候离开木屋,于是他跑进了走廊,而蕊蕊偏偏盯上了他。 此时蕊蕊不再是那个胆小内向的小女孩,她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要咧开到耳根,不断有鲜血从她嘴里流淌出来,滴落在胸口上,将白色裙子染红一大片。 蕊蕊张开嘴,她对着陆柏说了什么,陆柏的耳边立刻出现了模糊不清的呓语,各种杂乱的声音不要命的往他耳朵里钻,几乎要把他的脑袋撑爆。 虽然头疼欲裂,陆柏的脚步却没停下来,他跑进了卧室里,然后立刻把门关上,然而不等他松开门把手,一只小小的手掌就从门里伸了出来,抓住了陆柏的手。 鬼魂能够无视障碍,不会疲倦,这是无解的死局,陆柏知道这样是逃不掉蕊蕊的追赶的,他必须要想办法困住蕊蕊。 但可惜陆柏是医生,医生最讲科学了,他接触的神秘学几乎为零,这关头总不能让他把手术刀掏出来吧。 就在陆柏以为自己会惨死在鬼魂手上的时候,那只放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如同碰到烙铁一样缩了回去,随后蕊蕊惊恐的尖叫了一声,转头就跑,那模样就像看到了什么比她还恐怖的存在。 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股阴冷的气息包裹住整个房间,房间的温度急速下降。 陆柏似有所感的回过头,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床边,身上萦绕着红色的血雾,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 “陆叔叔,我记得你每周都去健身,怎么关键时候跑的这么慢?” “安安,真的是你!” 陆柏惊喜的看着面前的朝安,下一秒他就冲了上去,想要拥抱住朝安的魂体,结果扑了一个空,摔到了床上。 “……” 一般人见到鬼不都是跑吗?陆柏这突然冲上来抱他是要搞哪样?吓得朝安刚才还以为陆柏要大义灭亲,直接隐身了。 陆柏扑空之后突然从重新见到朝安的惊喜里面清醒过来,他再次意识到朝安已经死了,就算朝安变成了鬼,他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看见,却触碰不到。 他永远都不能跟朝安在一起了…… 陆柏的心脏再次被悲伤填满,他沉默的坐在床边,就像被人一下抽走了所有希望。 朝安疑惑的看着陆柏,他感觉陆柏都快哭出来了,刚才不是还挺开心的吗?怎么一下就这样了?男人都这么善变的吗? 这让朝安想起了以前无聊玩过的一款恋爱游戏,女主角怪他不送花给她,又怪他因为她怪他不送花给她才送花她?所以送不送花女主角都不高兴。 朝安玩了一个小时候后就告辞了,现在他觉得陆柏现在的表现跟那女主角差不多,想见他见不到不高兴,见到了也不高兴,搞不懂,搞不懂。 “陆叔叔,你怎么了?” 陆柏抬起头,眼神如深渊一般沉重,又夹杂着点点落寞。 “我以后都无法拥抱你了是吗?” “???” 原来是因为没办法碰触到自己才伤心的吗…… 朝安叹了一口气,飘到陆柏面前,轻轻抱住陆柏的腰,活人的身体,好温暖。 陆柏身体一僵,他感受到了朝安冰凉的躯体,内心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朝安抱他了,朝安抱他了,朝安是不是喜欢他! 肯定是,不然为什么要抱他!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朝安跟他表白了! 陆柏心里美滋滋,发现朝安有松手的迹象,赶紧伸手揽住朝安,这次没有扑空,他将朝安的魂体抱进怀里,头搁在朝安的发顶,在朝安看不见的地方,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不枉费他故意让自己身陷险境逼朝安出来,这波值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你们看到叔叔的笑容了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是故意的? 「老衲来自远方」什么好像,他就是故意的,卧槽,老男人套路好深! 「主播的小挂件」嘤嘤嘤,主播根本玩不过叔叔,也幸亏主播情商低,不然早就**又失心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这么说情商低还是一个优点?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其实还好啦,主播死了,叔叔也不想活了,所以用自己的命套路一回,主播不亏。 「掀起你的头盖骨」叔叔赚了,主播不亏,所以亏的就是我们啊!你们想想一人一鬼,不就代表没车吗! 「猫咪和小太阳」卧槽,听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自己亏大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我也…… 「想要甜甜的恋爱」还有我…… 弹幕里一片怨念深重,也幸亏这时候朝安没点开弹幕,不然估计就要重新审视陆柏和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了。 过了一会儿,朝安推了推陆柏的胸口,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飘到一边,陆柏的心愿得到满足后开始关心起正事来。 “是谁杀的你?” “……”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陆叔叔,这件事原本与你无关,等到事情结束,就离开吧,我会帮你的。” “你是不是在顾及什么?” “……” 朝安不说话,他飘到墙边,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那串装饰用的象牙上,这串象牙朝安第一天就看见了,只是当时没多看,这会儿再看,朝安一下发现了不对劲。 这象牙的形状不太对劲啊…… 陆柏见到朝安不回答,没有再问,他发现朝安在看那串牙齿就走了过来,辨认一番后说到“这是人的牙齿。” 有人把人的牙齿做成装饰品挂在了木屋里,而一行人之前竟然没一个人发觉。 “这是凶手留下的。”朝安说到。 “对,所以凶手是木屋的主人,我之前听你同事提起过,是邓小姐建议来这里团建的,但邓小姐已经死了,所以告诉邓小姐这座木屋存在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经历这一连串的事后,综合各种各样的线索,陆柏对这次事件有了一定的猜测 “从碟片的内容看,凶手是按照一定的形式在杀人,一般这样的凶手都具有很强的仪式感,这些杀人手法对凶手应该有特别含义,或许涉及到凶手以前的经历啊,性格倾向之类的。” “有不同的人死于同样的手法,比如蕊蕊和邓小姐的舌头都被割掉了,如果不是蕊蕊和邓小姐身上都有某种特质,那之前的杀人可以认为是凶手在进行‘排练’。” “凶手用某种方法将受害人劫持到这座木屋,按照特定的手法杀掉受害人,然后将这一过程录成碟片,不断观看推敲,只是为了等待真正的猎物出现,这应该是凶手早就计划好的一场复仇,或者说一场‘杀戮盛宴’。” 陆柏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他有朋友是法医,所以对于一些案件有了解,对于大部分连环犯罪的罪犯来说,仪式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东西,现在这位凶手就是典型。 “你知道你同事都有什么共同点吗?比如说参与过某次事件?或者很早以前就认识?” 朝安摇了摇头,他才刚进公司,对于同事的了解比陆柏深不了多少。 闻言,陆柏皱着眉,站在窗边思索起来,朝安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忽然问了一句“陆叔叔,你不怕鬼吗?不怕……我吗?” 陆柏抬起头,目光专注的看着朝安,声音低沉又带上一股缠绵味道。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 第47章 林中木屋(十四) 2002年3月20日星期三晴 小猫咪,快过来; 抓住头,杀死了。 我将猫咪的血抹在脸上,去往乞讨的地方,路过的人看见我脸上的血,都面露同情之色,将钱放到我的碗里。 我凭借这个办法,讨到了足够的钱。 看吧,这就是人们,只要你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模样,就能从他们身上获取好处。 我学会了伪装,显露出人们希望看到的模样。 ——《救赎者的日记(七)》 ———————————— 房间里的温度持续走低,陆柏呼出的气体形成白雾,在那句话说出后,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朝安歪着头盯着陆柏看,他看的很专注,竟然透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来,许久之后,朝安嘴角上翘,笑了。 “当然,你曾经说过要替爸爸照顾我,当然会爱我。” 陆柏神情一滞,少年的笑如此灿烂,却又如此残忍,让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气氛再次归于寂静。 「三年二班小可爱」我觉得主播这不仅是情商低的问题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拒绝很正常吧,毕竟他又不是原主,直播完要走的,要是动心了岂不是难受? 「猫咪和小太阳」不是这种感觉,我是觉得主播好像在有意避免自己投入感情,一旦触到底线,就会变得怎么说呢,有点……冷漠?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就是看着特别暖一个人,好相处说话也温柔,但是骨子里是冷的。 「主播的小挂件」我不管,都是系统的错,罗生市的待遇太差了,都不给职工谈恋爱的时间,差评! 「夹心软糖」心疼叔叔一秒,快四十岁的人铁树开花,结果还被主播掐下来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心疼 1 「想看甜甜的恋爱」同心疼…… …… 朝安的目光投向树林的方向,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阴气波动从树林里传来,何晴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 这种场面,他怎么能错过? 朝安的魂体直接穿墙而出,陆柏看见了,立刻翻窗跟了上去,做手术也是很耗体力的,所以陆柏的身体其实很不错。 朝安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这人先前因为没给抱抱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跟来做什么?” “既然凶手就在这些人中间,我需要去看看是谁,好提前防备。”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找凶手的,我就随便逛逛。” “那更加应该跟着你,我觉得那个小女孩会趁我落单回来找我。”说这话的时候陆柏一脸严肃,而内容却如此无耻。 “……” 朝安怎么觉得他拒绝陆柏之后,没能摆脱陆柏,反而让陆柏的脸皮变厚了? 「老衲来自远方」哈哈哈,主播根本没能理解老男人的精髓,老男人的难缠之处就在于特别有耐心,能一点一点像编织一张网一样侵蚀你的生活,到你离不开他的那一天,老男人就得手了。 「想要甜甜的恋爱」听你这么说突然脑补了一下,以前叔叔对主播好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估计以后会进化成各种不动声色吃豆腐。 「掀起你的头盖骨」对,还会悄悄清理掉主播周围的显性隐性情敌,把主播变成他一个人的。 「猫咪和小太阳」而主播还一脸懵懂,觉得叔叔对自己真好,直到被叔叔彻底吃掉。 「夹心软糖」哇,看起来好刺激的样子……给大佬递笔,那位大佬可以详细写写吗?着重想看被吃掉那部分,谢谢。 …… 「主播的小挂件」主播可以拒绝啊,今天主播不就拒绝了吗? 「老衲来自远方」只要没有触到主播底线,主播不会发现的,你看之前叔叔包办主播生活的时候,主播拒绝了吗?今天叔叔直接表白估计也是因为被主播的死刺激到了,失而复得的之后就想紧紧抓住,但是像主播这种性格的人,抓的越紧反弹越大,温水煮青蛙就不一样了,叔叔现在已经改变策略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和尚你看起来好懂,分析剧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 「老衲来自远方」呃……谬赞,谬赞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竟然觉得我是在夸你! 「老衲来自远方」这个…… 「螺旋土拨鼠」窥屏这么久,弱弱问一句和尚和卷毛谁攻谁受?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 「老衲来自远方」???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突然发现弹幕里都是人才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们一样优秀? …… 弹幕里面歪楼歪的越来越严重,朝安根本没看,总之,陆柏还是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木屋。 朝安朝着先前感应到阴气的方向飘去,此时才刚刚天亮,树林里很昏暗,四周只剩下陆柏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老实说这一人一厉鬼的组合挺奇怪的,但朝安专注直播,而陆柏根本不在意,所以竟然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陆柏在路上发现了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个水晶吊坠,那是梁曼的东西,所以何晴果然是去追梁曼了,因为三个人中,梁曼看起来精神最脆弱,惊吓效果最好。 何晴和蕊蕊两只鬼中,看起来好像是何晴更厉害,实际上何晴只有lv2,而蕊蕊是lv3,所以蕊蕊能够触碰到陆柏的手,而何晴估计只剩下追着人跑了。 朝安并不十分担心梁曼的安全,只要她不被自己吓死,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 朝安很快来到了阴气爆发的地方,这片区域的阴气明显比其他地方浓郁一些,但是现在周围已经只剩下何晴的身影,而梁曼不知所踪。 何晴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如游魂一般在四周徘徊。看到朝安出现,何晴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迟疑片刻后还是走了上来。 “梁曼呢?” “摔下去了,从那里。” 何晴指了一个方向,朝安看过去,看到一个斜坡。 “你为什么不继续追了?” “我过不去,这座斜坡下面,很可怕。” 何晴似乎想到了某次恐怖的遭遇,魂体都模糊了一些,事实证明,鬼也是会害怕的,它们畏惧那些比它们强大的存在。 这一点上,冥界和生灵界一样现实。 朝安对着何晴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何晴立刻如释重负的离开,待在朝安身边她感受到很强的压力,这种压力不比在斜坡下面弱。 离开之前何晴回头看了一眼陆柏,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朝安却没功夫关心一个小鬼的想法,他飘到了斜坡前,微微感应了一下,什么都没感应到,但是只要他前进一步,进入斜坡所在的范围内,那种阴冷的感觉就呈指数级增长。 这里死了很多人! 这是朝安第一个感觉,这里死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多,而且阴气重夹杂着一股杀伐之气,很大可能不是新时代遗留的东西。 思索了片刻后,朝安扯下了睡衣袖子上面一颗装饰性的红色纽扣,将它交到了陆柏手里。 “拿着,这东西上有我的气息,一般的鬼物不会靠近你,在这里等我。” “好” 陆柏知道既然朝安做出了这种决定,就代表下面那个地方不适合他去,所以他只需要乖乖在这里等待就好,陪伴和添乱还是有区别的。 解决了陆柏的人身安全问题之后,朝安的魂体朝着斜坡下方飘去,斜坡很陡峭,越靠近下方,那种阴冷的感觉越明显。 这种程度的死亡能量,估计以前应该是个万人坑。 果然,朝安在坑底看到了大片腐朽的白骨,有的埋进土里,有的被风吹开裸露在上面,而泥土是黑色的,是那种用血一次一次浇灌才能形成的黑色。 朝安刚才下来的斜坡只是这座万人坑的一边,这坑保守估计有千米宽,因为这坑的存在,整座山都没有山尖,中间凹陷下去,形成火山口一样的地形。 一只只灵魂体在坑中游荡,它们穿着残破的黄绿色军装,手上拿着生锈的步枪和砍刀,全部处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不知道游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朝安的目光扫过这些灵魂体,单独一只弱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数量却让人头皮发麻,想想这些灵魂体要是汇聚起来,该有多可怕? 这是一队让朝安都觉得心惊的阴兵,如果不是这些阴兵没有意识,估计他就要考虑先撤了。 朝安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并不了解,无从判断这些阴兵具体的年代,但怎么说也有几十上百年了,近百年的灵魂竟然全部被拘押在此处,这座木屋周围的风水还真是不一般。 明明只是一次团建,竟然牵扯到了阴兵,朝安感觉自己就像在打小怪,结果中途误入**oss决战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些阴兵现在还好好的待着,朝安决定先找到梁曼,他围着坑底飘荡了一圈,奇怪的是坑底并没有梁曼的身影,从这个高度摔下来,人就算不昏迷也会受伤,这样短的时间,她能跑到那里去了? 寻找无果后,朝安准备离开了,就在他转身的这瞬间,无数飘荡的阴兵齐齐停了下来,它们的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而此时万人坑外,陆柏所在的地方,他手中的纽扣轰然碎裂,一股阴冷的气息侵入了陆柏的身体,陆柏的眼睛瞬间变成漆黑色,连眼白也被染黑。 第48章 林中木屋(十五) 2002年3月25日星期一晴 最近院子周围经常出现死掉的猫咪,我听到阿婆抱怨过几次了,有一次还亲眼看见了,猫咪的身体上全是伤口,死的时候一定痛苦极了,到底是谁做了这样残忍的事呢? 我又想起那天看到“灰姑娘”提着猫咪站在墙角,那样陌生的“灰姑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会是“灰姑娘”做的吗?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宁小安的日记(八)》 ———————————— 阴气侵入陆柏的身体,陆柏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两朵灰白的火焰取代了原本瞳仁所在的位置,流露出冰冷和腐朽的气息。 此时的陆柏神情僵硬,双眼呆滞,看着已经不像活人了,反而像是墓地里走出的骷髅架子,只不过多了一层血和肉。 在陆柏的感知里,他的身体已经被冻僵了,一股陌生的意识在自己身体里复苏,试图取代自己这个主人的位置。 这意识古老而强大,陆柏抵挡不了,也不知道该怎样抵挡,他被逼到了身体最深处,难道就这样交出身体成为傀儡? 那朝安怎么办?这个存在会伤害朝安吗? 虽然不知道这股意识从何而来,但陆柏感应的出来来者不善,他自己死了没事,却不能容忍朝安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陆柏本来涣散的意识清醒了一瞬,心脏处随之涌起一股热流,一层血气从陆柏的胸口扩散出来,这血气残酷又肃杀,让人联想到千军万马,尸横遍野。 血气包裹住陆柏的身体,陆柏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声从灵魂深处传来,紧接着所有阴气都被驱赶出身体,冻僵的身体回暖,陆柏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陆柏睁开眼,四周一切如常,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变化就是掌心那枚红色纽扣断裂成了两半。 看来不是幻觉了,只是不知那股血气从何而来?他身体里怎么会有有这种东西? 恰在这时,朝安的魂体出现在斜坡上,他先前身在万人坑里,万人坑里阴气太浓郁,他并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变化。 看到陆柏还站在原地,朝安放下心来,只是靠近之后却从陆柏身上嗅到一丝血腥气,很淡,可能手上多划几条口子就有了。 “陆叔叔?”朝安语气迟疑,他觉得现在的陆柏不太对劲,但是仔细感应又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于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嗯,回来了?”陆柏转过身看向朝安,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朝安又看了陆柏好几眼,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陆柏的表现也很正常,就将疑惑压了回去。 “没找到梁曼,她没在下面。” “那还找吗?” “再看看其他人在哪吧。” 朝安换了一个方向飘去,陆柏走在他后面,眼睛注视着朝安的背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那是刚才胸口血气爆发的时候他看到的。 挂满红绸的房间,一个穿着喜服,盖着红盖头的人端坐在床边,面前的桌子上燃着一对喜烛…… 这画面出现的突然,甚至有那么几分诡异,陆柏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这段记忆,可当他看见的时候却并不害怕,只觉得熟悉,直觉告诉他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是朝安。 佛教有轮回转世之说,那会不会是朝安的前世? 在来到木屋之前,陆柏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的,可此时他却觉得或许他上辈子就爱上了朝安,才会刚动心就一发不可收拾。 …… 就在朝安和陆柏在树林里游荡的时候,时间倒退一点。 木屋的阁楼之上,梁曼从昏迷中醒来,她记得自己在逃跑过程中没看路摔下了斜坡,在一连串天旋地转后她的头撞在了树干上,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梁曼打量周围的环境,咦,这似乎是木屋?是有人把她救了回来吗? 梁曼刚想坐起身就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她的手臂软软的垂在桌子边缘,梁曼这才发现她躺的貌似不是床,而是一张银色的金属桌子,有点像……手术台? 木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梁曼还在疑惑就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到一全身都笼罩在黑衣里,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走了过来。 “你,你……你是谁?” 来人没有说话,他走到梁曼身边,从一旁取出一双白色橡胶手套带上,目光一寸寸扫视过梁曼的躯体。 梁曼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她曾经见过不少人打量她的身体,欣赏的,嫉妒的,下流的……含义各不相同,但她从没像现在这般恐惧过,白手套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而像是在看物件,或者某个试验品。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梁曼的手肘撑在金属台上,想要从这里逃走,但她刚撑起身就重新倒了回去,身体一点力气都提不起,一定是这人在自己苏醒前给自己注射了什么药。 看到白手套从一旁的金属盘子里拿起一把手术刀后,梁曼的脸立刻变得惨白,脑中不断闪过朝安血肉模糊的后颈和邓安琪的舌头。 “是你对不对?是你杀了宁安和安琪,你到底是谁?就算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梁曼的声音发着抖,但她还是不断说着话,企图多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但白手套依旧不说话,他选好手术刀后就拿起剪刀开始剪梁曼的衣服。 本来梁曼应该是愤怒和羞耻的,但是在白手套冰冷的目光中,梁曼只感觉到恐惧,她的身体在发抖,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冷的海水之中,遍体生寒,没有希望。 剪掉衣服之后,白手套将梁曼的身体翻转过来,让她的脊背正对着上方,然后他拿起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沿着梁曼的脊柱线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梁曼因为疼痛而惨叫了起来。 白手套置若罔闻,划了开口之后他开始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梁曼的皮肤。 这是活人剥皮的方法,在古代被当做最严酷的刑罚之一,白手套却觉得这种死法很有美感,他沉迷在这种完全掌控别人身体的快感里。 作为他“盛宴”中最难的一道菜,为了练习剥皮之术,他曾经有过几次失败品,女人的皮肤娇嫩无比,稍微一点用力就会划破皮肤,就算之后用针线缝起来也没有那个味道了。 这是他的女主角,她应该拥有最完美的皮囊,所以这一次白手套格外有耐心,他的动作缓慢精准,没有出一点差错。 皮肤被生生剥离的痛足以让人发疯,梁曼的惨叫声持续不断,原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她甚至恨不得像朝安那样痛快被砸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刀刀凌迟着。 先前注射的药使得梁曼一直处在神经兴奋中,连昏死过去都做不到,她就这样惨叫着,到后来她甚至哀求白手套杀了她,而白手套不为所动。 怎么能死呢?死了之后剥掉的皮就没有温度了啊…… 这一次白手套没有封住梁曼的嘴,一来是担心影响剥脸皮,二来惨叫也是他盛宴的一部分,这声音让他兴奋的手都在发抖。 这场酷刑持续了很久,直到四十分钟后,梁曼的惨叫才逐渐虚弱,大量的失血使得她皮肤泛起青灰色。 终于,她如愿以偿的死掉了,而白手套也获得了一张完整的美人皮,手术台上只剩下一具血红色的裸露肌肉和筋骨的尸体。 …… 当朝安和陆柏回到木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梁曼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似乎在观察什么,看的很仔细。 这个时候任向晨和许泽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逃出一段距离后,发现没有被鬼追,两人都决定回来看看,毕竟木屋里还有他们生存需要的食物,他们就算想逃也要回来拿点东西,趁着那些鬼物很被引开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你们是一起的?”陆柏看到任向晨和许泽一起出现就问了一句。 看到陆柏也在院子里,任向晨和许泽也露出的诧异的表情,没想到三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没,路上遇到的,小泽和我跑的方向靠近。”任向晨回答了一句,随后继续说到“对了,你有看到梁曼吗?” “她好像比我们回来的都早。”陆柏指了指站在房间里的梁曼,任向晨见状松了一口气,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能看到大家都没事还是好的。 “趁着‘她们’没来,我们赶紧回去拿点吃的带上吧,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任向晨率先走进木屋,奇怪的是三人已经在院子里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梁曼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是吓坏了? 任向晨走上前拍了拍梁曼的肩膀,手刚落下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太僵硬了,这不像是人的躯体,任向晨立刻把梁曼的身体旋转过来,在看清梁曼模样的瞬间,几人脸上都浮现了惊骇的表情。 此时的梁曼两颗眼球突出,眼球上沾满了鲜血,以至于在脸上流下一道血痕,而周身的皮肤却又干瘪苍白,如同被吸食了血肉的一般。 任向晨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将梁曼推开了,面前的梁曼直接倒了下去,笔直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而她的脚的位置,分明是一个木桩子。 透过木桩和皮肤的缝隙,众人这才发现支撑梁曼的只是一个木偶,梁曼的皮肤被完整的剥了下来,套在木偶身上,如同给木偶穿了一件衣服。 眼球的地方没有皮肤,为了不出现两个空洞,凶手于是将梁曼的眼珠也挖了出来,镶嵌在木偶的眼窝里。 因为任向晨刚才大力的动作,一只眼球从木偶眼窝里滚了出来,滚到任向晨脚下,此时黑色的瞳仁正对着他,如同梁曼在注视着他。 …… 第49章 林中木屋(十六) 2002年4月1日星期一雨 一辆小轿车开进了院子里,车上下来一个画着妆的女人,女人说她要带“天使”离开。 我哭着拉住“天使”的衣角,求它不要抛弃我,“天使”摸了摸我的头发,告诉我它以后还会回来看我。 最后,“天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我望着它消失的地方,站了很久。 现在连唯一的一点光也离我远去了吗?为什么不要我了呢?明明我已经伪装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啊? 我回头看着灰色的围墙,感觉自己被黑暗包裹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明明该哭的,我却笑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哥哥。 ——《救赎者的日记(八)》 ———————————— 系统检测到情绪点增加1点,属性“恐惧”。 久违的提示音响起,让正在研究人皮木偶的朝安挑了挑眉,这一点的情绪点也太磕碜了,但想到直播这些天,他总共才收到3点,朝安也只能抱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态了。 梁曼死亡这一段直播朝安错过了,不然还能收一些“痛苦”属性点,考虑木屋区域的情绪点被压制的厉害,数量也不会太多,所以错过了也不心疼。 陆柏的目光大部分时候都在朝安身上,看到他蹲在木偶身前仔细打量,而任向晨和许泽完全没有注意到,就知道应该是只有自己能看见朝安。 朝安还穿着睡衣,只给自己看当然是最好了,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朝安是故意的? 陆柏心里突然有些甜蜜。 朝安“???”难道不是你自己开挂吗?你这个挂逼还有脸了? 一个关心收入,一个恋爱脑,就反应来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朝安和陆柏不正常,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这或多或少和两人的经历有关,一个是医生,见惯生离死别,死的更离奇的都见过。一个是主播,盒饭收到手软,对死亡已经麻木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陆柏和朝安都跟梁曼算不上熟悉,朝安是公司的新人,而陆柏才刚认识,完全没有任向晨这样和梁曼共事几年的人受到的冲击大。 此时任向晨的脸色惨白,他后退了几步,看着倒在地上的木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泽表现的要比任向晨镇定一些,他转向唯一还算面色如常的陆柏问到“梁曼是遇到鬼了吗?是鬼把她变成这样的吗?” “切口整齐,像是手术刀剥下来的,这应该是人为。”陆柏简单看了两眼之后说到。 他本来也以为梁曼是鬼魂杀死的,可看朝安一个劲的蹲在哪里瞧,他心里跟着发颤,这可是人皮啊,他家刚成年不谙世事还有心脏病的小宝贝怎么看的这么起劲? 他就不害怕吗? 不应该扑进他怀里求安慰吗?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小宝贝练就了强大的承受力? 好失望。 陆柏借着上前查看的时机将朝安拽了开,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不准看这种不宜身心发展的东西,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制止! 被拽到背后的朝安“???” 鬼能不能剥皮陆柏不知道,但看这个手法他估摸着应该是有过几年实践经验,对人体基本结构熟悉的人做的,但还算不上完美。 “陆医生的意思是有人杀了梁曼,还残忍的剥下了她的皮?” 陆柏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梁曼没什么仇人,何至于让人这样对待她。” “也可能是单纯的泄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在发现梁曼不是死在鬼魂手上,而是死在人手上时,他们心里的恐惧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想起现在梁曼说过凶手就在他们中间的话,任向晨忍不住打量陆柏和许泽,许泽内向寡言,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而陆柏在此之前与他们并不熟悉,他们根本不知道陆柏的为人。 而且陆柏还是医生,先前他自己也说了是手术刀剥的,能熟练使用手术刀的不就是医生吗? 最重要的是陆柏是最先出现在院子里的人,他很有可能是杀了人正准备离开,却被自己和许泽撞上了,于是装成也刚回来的样子…… 任向晨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陆柏那张成熟英俊的脸都变得凶恶起来,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想到暗处还有两只鬼在虎视眈眈,任向晨悄悄拉了拉许泽的手臂,示意他去收拾吃的,而他自己则在客厅里盯着陆柏,以防陆柏搞什么偷袭。 仗着任向晨看不见朝安,此时陆柏牵着朝安的手可谓是毫无顾忌,朝安回头瞪他,他也装作没看见,至于任向晨和许泽的小动作,陆柏完全不放在心里,他从不在陌生人身上浪费心思。 很快许泽就收拾了一大包吃的,装在两个双肩背包里,食物和水都有,还有一些药品。 而陆柏就简单多了,他随意装了两包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又拿了两瓶矿泉水就出了木屋,他有预感,这地方他很快就会回来。 三个人一个鬼站在院子里,任向晨提出要跟陆柏分开走,陆柏看了他一眼,同意了,不仅是任向晨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除朝安以外的人。 “可是这样分开走,不是风险更大吗?”许泽还想争取一下,却被任向晨打断了。 “我跟你一起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任大哥,可是——” “好了,赶紧走吧,不然‘她们’就要回来了。” 听到任向晨提到“她们”,许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废话了,两人选了一个可能是最靠近公路的方向,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朝安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想追上去,但看了一眼身边紧紧拉着他的陆柏,无奈放弃。 …… 直到看不见陆柏的身影,任向晨绷紧的后背才稍稍放松一些,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感觉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感觉淡了一些。 许泽见他脸色发白,额头有汗,一副低血糖的样子,就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了包装纸递给任向晨,说到“任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任向晨接过巧克力咬了一口,感觉甜食确实能缓解紧张情绪,但他也没忘记告诉许泽说“以后见了陆医生,离他远点。” “为什么?”许泽歪着头,一脸茫然。 任向晨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的头,说到“你想想,凶手不是我,不是你,那不就只剩下他了吗?!” “为什么不是我?”许泽微微一笑,脸颊微微泛起红来。 任向晨咀嚼巧克力的动作一僵,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着许泽,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说到“小泽,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吧……” 许泽指了指他手中的巧克力问到“喜欢吗?” “还,还行。” “可我不喜欢,我讨厌巧克力。” 许泽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继续说到“也讨厌不遵守承诺的人,你当初说过我要回来看我,但一次也没有。” 任向晨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是,我们以前认识吗?” 许泽看到他这副反应,突然大笑了起来。 “对哦,我怎么忘了,你被领养之后发烧烧坏了脑子,以前的事全忘了,难怪这么傻。” 许泽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他指着任向晨,又指了指自己,继续说到“我一直在等你,你不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化,对弱小无害的人总是格外包容。”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任向晨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退后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许泽。 许泽脸上的笑突然收敛起来,他脸颊上的红晕越发明显,那是太过兴奋导致的。 “哥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留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 “许泽你是不是有病!” 任向晨转头就想跑,没想到刚跑出一步,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巧克力,随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意识模糊之际,任向晨看到许泽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他的眼神充满着炙热的温度,却又疯狂之极,风吹起许泽额头的头发,露出一道陈旧的伤疤。 任向晨忽然想起了从失忆开始便纠缠在他睡梦中的那团阴影,那个灰色围墙的小院子,还有院子中被当做牲畜一般饲养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孩子的脸骤然变成了许泽的样子。 “你,你是那个地方的孩子?” “看来哥哥想起我了呢,真是好开心。”许泽抿嘴一笑,以前在任向晨看来青涩腼腆的年轻人,现在仿佛恶魔一般。 在任向晨抗拒的表情中,许泽蹲下身,手指抚摸过任向晨的脸颊,脸上的表情时而迷恋,时而怨恨,最后都化成深深的疯狂。 既然要给我爱,为什么不给我全部呢? 小的时候许泽有过这个疑问,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爱是需要争取的,不会因为等待而来。 “所以,为了得到哥哥你全部的爱,我只好将你做成标本留在我的身边了,你放心,我学了最好的尸体防腐技术,一定能让哥哥永远陪着我的。” 听到许泽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任向晨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先前的人都是许泽杀的,许泽才是那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凶手,他竟然还一头撞进凶手的陷阱里! 任向晨的手脚变得冰凉,在极度不甘心和恐惧中晕了过去。 …… 第50章 林中木屋(十七) 2002年4月10日星期三雨 陆叔叔的车停到了楼上,我抱起了我的小猪抱枕在阿婆的陪伴下下了楼,陆叔叔站在车边,从阿婆手里接过东西,然后拉开车门,示意我坐上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陆叔叔也不说话,就用深沉的眼神看着我,我很怕他,乖乖的上车了。 陆叔叔坐在我旁边,给我系安全带,他俯下身的时候我问他“还能见到爸爸吗?” “安安乖乖听话就能见到。” “你在骗我。” “……” 陆叔叔没说话,坐起身发动了车子,我把头偏向窗外,眼泪开始往下掉。 我昨天亲眼看到爸爸被抓走了,他们还带走了院子里的小伙伴,阿婆说爸爸犯了很严重的罪,会死掉。 我不想让爸爸死掉,我问阿婆爸爸到底做错了什么,阿婆支支吾吾不说,现在我又将同样的问题问了陆叔叔。 陆叔叔停下了车,望着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小院,叹息一声说到 “这一片区域临近边界,贫穷落后,毒风盛行,每天都有不少人死去,你的爸爸建了这座收容所,收敛那些死了父母的孤儿,逼迫他们上街乞讨、做苦力,等到一定年纪就会将长的好的卖出去,长的不好的就卖身体的一部分,这些年他靠这些手段赚了不少钱,也残害了不知多少条命,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听不太懂,但我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了,希望长大以后能明白。 ——《宁小安的日记(九)》 ———————————— 当许泽背着任向晨回到木屋的时候,他看到陆柏站在院子里,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陆医生在等我吗?”许泽露出一丝笑容,一如先前一般腼腆。 “任先生这是怎么了?” “低血糖晕过去了,我就把他带回来了,麻烦陆医生帮忙搭把手。” 陆柏走过去,扶着任向晨的身体,许泽将任向晨放在了沙发上,趁着陆柏还没收回手的时候,一抹寒光从许泽的袖口出现。 陆柏早有防备,立刻后退了两步避开刀锋,但在砰的一声震响后,陆柏立刻感觉自己大腿一麻,他低下头,看到了腿上涌出的血。 许泽左手拿着一把手术刀,右手举着一把小巧的手枪对着他,枪口还冒着烟,显然刚才就是他用这个打伤了陆柏。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陆柏惊讶的问到,枪支在国内的管控力度很大,他没想到许泽竟然搞来了一把。 “有的东西只要有心去弄,总能弄到的,陆医生处在医生这个行业,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确实,黑市里连人都可以用来买卖,枪支也算不上什么了。 许泽自然考虑过身份提前暴露的可能,这把枪会让他立于不败之地。陆柏虽然身手不错,但远到不了闪躲子弹那个地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许泽看到他在的时候还那么淡定。 想到这里,陆柏打消了制服许泽的念头,开口问到“为什么要杀宁安?宁安才刚进公司,和你应该没有旧怨才是。” “当然,宁安和我无冤无仇,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但是……”许泽脸上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他不应该接近哥哥的,仗着自己有心脏病,骗取哥哥的关心,和那个女人一样该死,任何想要分走哥哥爱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许泽说话时想起了在公司的时候任向晨对宁安的照顾,还有那天宁安心脏病发了,他抓住任向晨手臂的样子,让许泽嫉妒的快疯了,所以他当晚就杀了他。 陆柏看着许泽眼里的疯狂,明白了这人对任向晨的占有欲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朝安一次无意识的行为,就激起了他的杀心,真是可怕的疯子。 “好了,我已经回答了陆医生的问题,陆医生安心上路吧。” 许泽脸上恢复笑容,好像刚才疯狂的模样只是错觉,他将枪口移向陆柏的心脏,只要他再开一枪,陆柏就会死在这里。 许泽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逐渐用力,就在这时,一阵寒风从窗口吹进客厅,客厅里的温度立刻骤降,如同身处冰天雪地中,许泽呼出的气体都形成了白雾。 好冷…… 这可是夏天啊,怎么会突然这么冷? 许泽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握着枪的手指都快被冻僵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四下看去,想要搞清楚为什么房间里突然就变冷了。 “你在找我吗?”空灵的声音从背后转来,让许泽的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快速回过头,看见身边血雾缭绕的朝安。 “是你!你怎么会这么快——”说到一半,许泽发现失言,立刻闭了嘴,但朝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疑惑朝安为什么会这么快变成鬼。 “看来你早就知道这座木屋的蹊跷之处,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何晴和蕊蕊的真实身份?” 经历过短暂的震惊后,许泽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往后退了几步,和朝安陆柏形成三角之势,这样他的目光可以看到两人,防止陆柏偷袭。 “是又怎么样?” 许泽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他确实早就知道何晴和蕊蕊是鬼的事情。 “你不怕吗?人类不是都怕鬼吗?” “她们能做什么,不过是吓吓人而已,而且她们连死在什么人手里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怕?” 许泽杀人的时候带着白面具,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杀掉的。 “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我问过何晴了,她并不认识你。” “你错了,我不是要杀她们,我是在帮她们,这是救赎。” “救赎?”朝安的表情古怪,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犯罪说成“救赎”的。 “当然!”许泽的脸上再次泛起红晕,这是他开始兴奋的体现,“这个世界太过阴暗,善良的人生存不下去,所以我教会她们邪恶和怨恨,这样她们才能融合进这个世界里。” “她们应该感谢我,是我让她们看清了世界的真相,这不是杀戮,而是救赎……” 许泽开始给朝安宣扬他的救赎理论,这个时候何晴出现在朝安身边,她看着手舞足蹈的许泽,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 “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路上看见一个学生倒在路上,他身上很多伤,我出于好心将他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他告诉我他的母亲精神有点问题,发病了就会打他,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回去和他母亲解释一下,他只是晕倒了才会晚回家。” “我心疼他年纪这么小就经历坎坷,于是将他送回了家,刚走进他的家门,我就感觉到后脑一痛,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将我身上的皮肤一片片的割下来,我痛苦的死掉了。” “后来,我变成了鬼,昏昏沉沉游荡了许多年,才逐渐恢复了部分记忆,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我发现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着我,我没办法离开,所以那天遇到你们,是想让你们带我离开。” 何晴一口气说了很多,她已经想起了前因后果,身上的气息增强了几分,达到了lv3的层次。 “那蕊蕊呢?她不是你女儿吗?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蕊蕊不是我的女儿,只是在我变成鬼之后看她懵懵懂懂的,就认她做了女儿。”何晴摸了摸蕊蕊的头,小女孩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某种精神波动传了出来。 “蕊蕊说她也是放学回家,看到一个小哥哥说找不到路了,让她带一下路,她答应了,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就被打晕了,醒来之后的事你们也看到了。” 何晴的话语有些悲伤,她和蕊蕊都是好心助人,没想到会惨死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家人连尸体都找不到。 朝安和陆柏听完何晴的话后都沉默了,他们已经明白了许泽的筛选标准,那些善良的、帮助过他的人,就会被他带到这里残忍的杀害。 许泽认为这是一种救赎,让那些善良的人不再善良,让更多人看清世界的阴暗,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到现在还是如此。 这可真是……让人不爽啊! 许泽发现朝安和许晴三只鬼看他的眼神逐渐不善,并不放在心上,他早就发现了,这座木屋里的鬼十分弱小,根本没办法伤害到他。 “说了这么多,我想时间也够了,所以,陆医生,还请你安心的上路吧。” 砰—— 许泽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枪膛中射出来,以人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朝着陆柏的胸膛射去,许泽的脸上逐渐浮现笑容。 下一秒,朝安出现在陆柏的面前,手掌摊开,血丝从掌心涌出,包裹住射向陆柏的那颗子弹,子弹立刻停在了他的面前。 许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难以置信的大喊到“怎,怎么可能!” “只是普通的子弹而已,又不是驱魔弹,你为什么觉得我接不住呢?”朝安浑不在意的丢开子弹,他可是lv13的厉鬼,就算被木屋削弱了,也不可能被这种东西伤到吧,许泽太小看他了。 哦,他忘了,许泽不知道他是厉鬼。 “你,你别过来。”许泽感觉到事情超出控制,面前的这只鬼显然不是吓吓人那么简单,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将枪口对准朝安。 朝安置若罔闻,径直朝着他走了过去,随后朝安的靠近,木质地板和墙壁上都淌出了鲜血,无数的血丝从朝安的背后涌出来,插进四周的墙壁里,墙壁开始如同血肉一般蠕动,噗通噗通的跳动声响起,整座木屋好像活了过来。 许泽何曾见过这般恐怖的景象,他扣动扳机,不停歇的朝着朝安开枪,枪里的子弹很快消耗一空,而朝安一点事也没有。 见状,许泽脸色发白,这次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吓到了,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许泽以为朝安会阻拦他,已经做好了对抗的准备,但朝安没有,他很轻松的跑出了院子。 当许泽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看到了十几个形态恐怖的女鬼站在院子里,形成一个圈将他包围了起来,这些都是他这些年杀掉的人,其中何晴和蕊蕊最为显眼。 “你,你们伤不了我的,我不怕你们,都给我滚开!”许泽虽然不知道朝安为什么这么强,但也只有朝安而已。 许泽想要从众鬼中间冲出去,在他背后,血肉构成的木屋张开大嘴,铺天盖地的血丝涌了出来,涌进那些鬼的身体里,原本弱小的鬼气息开始节节攀升。 蕊蕊的连衣裙被血丝染红了,她张开嘴,断掉的舌头处长出一条新的舌头,舌头变长从嘴里伸了出来,将跑走的许泽卷住,拖回众鬼中间,随后十几只变强的鬼物扑了上去,争先恐后撕咬起许泽的血肉。 惨叫声从院子里传来,许泽在哀嚎,这原本让他兴奋的惨叫声一旦变成自己之后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啊,杀了我!杀了我!” 被群鬼啃噬的痛苦太强烈了,许泽很快就精神崩溃,他看向一旁站着的陆柏,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但陆柏不为所动,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就像朝安的父亲,就像许泽。 许泽惨叫了一个多小时才死去,他死的时候身躯已经看不出人形,碎肉挂在白骨上,脏器流淌到地上,不知道对于追求杀人艺术的他来说,这算不算一种艺术。 群鬼疯狂之后就停了下来,畏惧的看着朝安,朝安手一抬,那些涌进群鬼体内的血丝就被收了回来,木屋也恢复了原样,微风一吹,院子里最后一丝不和谐的血腥气也飘散了。 “谢谢您。” 何晴牵着蕊蕊走到朝安面前,对着朝安躬下了身,其他懵懂的鬼站在何晴身后,朝安点了点头,注视着众鬼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散。 今天是第五天,天气还不错,朝安撑了一个懒腰,终于要结束直播了。 客厅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是任向晨醒了,他站了身,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陆柏。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许泽死了。” “我知道了。” “应该能打通电话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 任向晨走出木屋,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他将手掌挡在眼睛前面,望着树林上空的太阳。 结束了吗……太好了。 任向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等这笑容扩大,一股庞大的阴气毫无预兆的从木屋后方涌来,涌进任向晨的身体里。 下一秒,任向晨的眼睛变成一片漆黑。 第51章 林中木屋(完) 在任向晨出现变化的瞬间,朝安就发现不对了,他出现在陆柏的身边,说到“情况不太对,你先离开。” 陆柏腿上的伤口已经被他用布条缠住了,至于取子弹,现在怕是来不及了,以陆柏的毅力,这种程度的伤应该不妨碍他行动。 “开车到断桥那里等着,发现不对就下车跑。” “那你呢?” “我一个鬼,我跑什么跑?你见过鬼被追着跑吗?” “见过,蕊蕊就是,被你吓的。” “……” 发现朝安看他的表情带上不满,陆柏连忙摸了摸朝安的头发。 “现在这里被封闭了,我就算逃也逃不掉,而且我想留下来陪你。” “你会死。” “死了不就和你一样了?” “……” 朝安其实想说并不说所有人死了都能变成鬼的,但想了想,他还是没说,目光转向任向晨,算是默认了陆柏留下来。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任向晨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两朵灰白的火焰取代了原本瞳仁所在的位置,表情僵硬,皮肤干枯,看着已经不像活人了,像墓地里走出的骷髅架子。 “任向晨”的目光朝着朝安所在的方向看来,不过看的不是朝安,而是朝安身边的陆柏。 朝安也看向陆柏,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随后“任向晨”就朝着木屋后方走去,朝安和任向晨立刻跟了上去,他们现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静观其变。 而且在朝安的感知里,现在的“任向晨”很奇怪,说是活人吧,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说是鬼魂吧,又没有灵魂波动。 仅仅是一团带有意识的死亡能量,朝安的攻击手段很难对它奏效,效果就跟打空气差不多。 朝安跟着“任向晨”走到木屋后方,看到了那座棚屋。 前几日陆柏将朝安的尸体安置在了棚屋之中,朝安曾经进去过,有一块区域被一种强大力量笼罩着,不允许朝安靠近,朝安试探几次之后就放弃了,现在看“任向晨”的样子,莫不是也奔着那地方来? 朝安知道那棚屋里东西的厉害,拉着陆柏不再靠近,就看着“任向晨”一掌拍碎了棚屋的木门,走了进去。 透过破开的门,远远看见朝安的尸体被安置在一旁,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和活人没有区别,他人若是见到这一幕,就算没见到朝安的鬼魂,也会觉得是闹鬼了。 “任向晨”的注意力不在朝安身上,他走到棚屋的某个角落,那里正是朝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只见“任向晨”的手指勾住地上一只铁环,全力一拉,地上一块石板就被拉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座狭窄的地下室。 地下室很空旷,只在最中央建了一座小庙,半个人高,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土地庙一般大小。 不过这庙却不是土地庙,而是旧时代用来镇邪的建筑,庙里的佛像是用一种坚硬的青石雕刻,面部轮廓很模糊,只有两只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周身没有涂任何颜料。 朝安对这种神像有印象,在他的家乡,这被称为“青鬼佛”,传说能镇压“鬼将”,所谓“鬼将”就是战场上融合了众多含怨而死的士兵灵魂所形成的鬼物,但传说是不是真的,朝安也不知道。 这还是朝安第一次在异世界见到自己原世界的东西,不过也不排除只是长得相似而已,毕竟小世界那么多,撞脸很正常。 “任向晨”在见到青鬼佛之后,眼中飘着的两团白色火焰摇晃了一下,显然这尊青鬼佛并不是徒有其表。 朝安可以看到“任向晨”身上的皮肤在加快干枯,骨骼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任向晨”朝着青鬼佛伸出手,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将青鬼佛就地上拿了起来,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青鬼佛摔向棚屋外面。 明明看起来十分坚硬的青鬼佛,在阳光下轻易碎裂成了几块,一缕青烟从碎片里面飘散出来,在青烟消散后,朝安感觉到笼罩在棚屋里的那股强大力量消失了。 这是解除封印了? 朝安立马看向“任向晨”,才发现仅仅是接近青鬼佛这么短的时间,“任向晨”已经从一个有血有肉的尸体变成了干枯的骨头架子,风一吹,甚至能扬起灰。 这青鬼佛好生霸道! 朝安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跟那股强大力量死磕,至于任向晨,身体都这样了,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实际上在那股阴气侵入的瞬间,任向晨的灵魂就被吞噬了,他成了好不容易活到罪犯伏法结果还是挂掉了的年度最倒霉人物之一。 没有了青鬼佛的镇压,整座木屋连同周边的区域都震动了起来,朝安感应了一下木屋下方传出的气息,神色微微一变,拉着陆柏就往后面退去。 木屋四周的地面开始塌陷,很快出现了一个几十米宽的大坑,大坑的中央正是木屋所在的地方。 朝安这才发现木屋下方并非泥土堆砌,而是树立着八根粗壮的青石大柱,青石柱撑起了木屋,同时有八根雕刻着奇异符文的锁链缠绕在石柱身上,锁链的中心穿透一个气息强大的厉鬼。 这厉鬼身体庞大而扭曲,足足有三个人高,魂体表面时不时有一张张痛苦的鬼脸浮现出来,像是要挣脱主体逃脱出去。 lv15! 这厉鬼和朝安以往见过的的所有厉鬼都不同,它身上的气息强大而斑杂,并不是只有一只鬼魂,而是融合了成千上万个同样含怨而死的人的魂魄形成的聚合体,其中一只鬼魂尤其强大,拥有这只厉鬼的主导权。 一般这种情况都在战场出现,因为只有战场上士兵的执念才会相似,所以这类厉鬼又被称为“鬼将”。 “鬼将”无疑是很强大的,它一只便相当于上万只鬼的集合体。 见到这一幕,朝安的表情凝重起来,本来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直播,没想到招来这等强悍的存在,但让朝安惊讶的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 鬼将缓缓的睁开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它抬起手,用力一拉,缠绕在它身上的锁链就寸寸断裂,鬼将因此脱困而出。 鬼将脱困之后,无数的阴兵开始从万人坑的方向涌来,这都是被鬼将刚才嚎那一嗓子吸引过来的,这些阴兵生前都是鬼将的部下,未来得及被它吸纳进身体里,就形成了阴兵。 一个强大的鬼将,再加上数万阴兵,朝安感觉要完。 “这下麻烦了……” 朝安仔细观察了片刻鬼将身上残存的布料,推断出它应该是旧时代的存在,旧时代位于封建统治和新时代中间,那时候军阀割据,四方各自为战,混乱不堪,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将领和士兵的命。 如果朝安对这个世界的近代历史足够了解,就会知道发生在青盲山这场战役并非寂寂无名,因为这些阴兵都不是战死的,他们是被活活困死的。 当时统领这一支军队的将领名叫张秋正,乃是远征军司令长官司令部中将,意图荡平西南军阀势力。 因为水土不服,加上西南区域多瘴气,远征军到达西南之后接连患上了病,而西南地区并不像中原那样地势平坦,多的是高山峻岭,翻越这些山岭的过程中,远征军的折损增加。 在到达青盲山这个地方的时候,远征军被当时西南最大的军阀司元州埋伏,一战损失了四万士兵,剩余六万躲进青盲山里。 司元洲深谙山林地形作战的艰难,并没有让部队进山追杀张秋正的部队,而是让士兵将青盲山围了起来。 张秋正的部队被困在了青盲山中,失去粮草补给,只能就地取材,但足足几万人的食物根本不是一座荒山能供给的,很快士兵们就饿的精神不济。 张秋正几次突围都没突围出去,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后来只剩下三万残兵驻守在万人坑所在地方。 患病的士兵加上战死士兵的尸体都在一处,部队里很快爆发传染病,三万士兵,不到一周就死的干干净净。 十万远征军浩浩荡荡从中原而来,领着荡平西南的命令,结果到了之后只打了一场仗,敌我双方伤亡率达到了1:10,剩下的人连敌人面都没见到就死了。 身为统领的张秋正自认愧对对他给予厚望的军座,含怨而死,死后怨气不散,吸收了其他士兵灵魂里庞大的死亡能量化为鬼将。 八十年前,一云游和尚到此,发现了在地底吸收死亡能量的鬼将,于是留下一座青鬼佛镇压鬼将。 后有人观此处风景秀丽,修建了木屋一座,当做隐世之所,便是朝安们住的这座木屋的原型。 只是后来木屋数次被翻修,最开始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了。 如今张秋正化成的鬼将脱困而出,如果没人阻止,势必要在外面掀起一番混乱,只是看张秋正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阴兵,莫不是还想先把自己搞死?朝安如此想到。 朝安觉得自己跟面前这鬼将也没什么仇吧,他也是一只强大的厉鬼,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兵戎相见呢? 总之……还是跑吧。 朝安拽了一下陆柏,两人转身就跑,鬼将看到这一幕,愤怒的嘶吼了一声,随后大手一挥,所有阴兵都朝着朝安包围而来,两人还没跑多远就被阴兵给拦住了。 朝安手中的血色丝线涌出来,刺穿阴兵的身体,轻而易举就将其撕碎,但阴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打死一个补上一个,打死一片补上一片,朝安打的冒火。 以多欺少是不是!大家都是厉鬼,有本事单挑啊! 朝安决定不跑了,转身看向远处的鬼将,他决定先把这个**oss解决了,然而鬼将并没有看朝安,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陆柏身上。 “司…大…帅…好…久…不…见…啊……” “……” 朝安转头看向陆柏,疑惑的问到“这玩意儿你认识?” 陆柏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 “到底认不认识?” “我不认识,但我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认识,他说这厉鬼是张秋正,他以前的手下败将。” “……你被附身了?” “没。” “你人格分裂了?” “没。” “那你说什么脑子里声音不声音的,那不就是你潜意识吗?” “可以这么理解。” “……” “我觉得它是冲着我来的,应该是想杀了我报仇。” 朝安听了陆柏的话,又转头看向对着陆柏嘶吼的鬼将,感觉陆柏说的没错,这鬼将没准还真是奔着他来的 “算了,你好生待着,我去解决他。” “你走吧,如果他的目标是我——” “你以为厉鬼讲道理的?” “……” 朝安用血丝隔开一片区域,让陆柏留在中间。 做完之后,朝安朝着鬼将走了过去,如同踩在血潭里前进,数量庞大的血丝从朝安的脚下蔓延出来,朝着鬼将的双腿缠绕而去,大部分血丝都被鬼将扯断了,少部分遗留了下来,牵制住鬼将的行动。 朝安的周围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升腾起的血雾遮盖了阳光,血雾蔓延到鬼将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鬼将皮肤表面浮现的鬼脸发出惨叫,体内融合的灵魂开始消散,但这距离杀掉这只鬼将还有很大的距离。 鬼将是众多鬼魂的集合体,如果不能抹除掉它占主导的那道鬼魂,它便可以不断复生,并吸收四周的阴兵补充自身,这就像跟一个自带回血秘药,还藏在众多小怪中间的boss对战一样。 当然,鬼将最难缠的还在于它可以融合别人的意识和灵魂,所以如果朝安的灵魂被撕碎,也会成为鬼将的养料之一。 除了鬼将,朝安还要防备四周的阴兵,鬼将可没有一对一的概念,常常是一堆阴兵和鬼将一起涌来上,使得朝安应付起来很艰难,渐渐地,他周身的血色雾气逐渐淡薄,这是阴气消耗太多的体现。 即便是鬼,没有阴气滋养,也是要魂飞魄散的。 陆柏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变了脸色,他想冲出去救朝安,又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冲上去也没用,只会给朝安添麻烦,心里便悔恨不已。 早知道不学医了,学医救不了中国人,他就该去当和尚! 就在陆柏焦急之时,他脑子里那个声音越发清晰,他说“想救他吗?想救的话就朝着自己胸口捅一刀。” 陆柏听见了,便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手术刀,反正只要朝安没死,他死不死也不重要了,只要有一点机会,陆柏就会去做。 陆柏将手术刀刺进胸口,鲜血立刻从胸口涌了出来,陆柏的意识模糊起来,但只是模糊了一瞬,他就清醒过来,此时他已经变成了厉鬼。 一道红黑色的气浪以陆柏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阴兵沾之即死,剩下的也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陆柏的气息唤醒了他们记忆最深处的恐惧,那是被困在青盲山上绝望的等待。 朝安同样发现了陆柏的变化,他的眼里满是惊骇,陆柏化成的厉鬼怎么会这么强! 朝安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在罗生市有两种存在最可怕,一是他这种天生魂体强大的厉鬼,还有一种就是杀了太多人,罪孽深重,扛过业火焚身后,后天形成的厉鬼,陆柏显然属于第二种。 朝安从陆柏身上感受到了很强的杀意,这至少是杀了几十万人才能积累出来的,但陆柏只是医生,他怎么可能杀掉几十万人! 朝安想不明白,但眼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面前的鬼将在感受到陆柏的气息之后就狂躁了起来,朝安被他逼退了好几步。陆柏趁机从后面冲了上来,手中握着那把滴血手术刀,朝着鬼将刺了下去,刀刃刺进鬼将额头,没入了好几寸,鬼将体内的灵魂立刻被震碎了上千只。 “吼——” 鬼将低吼一声,眼睛里冒出暗光,不顾一切朝着陆柏杀去,连朝安都被他无视了,朝安本来还想去帮忙,陆柏却拦住了他,一阵风将朝安送到了一边。 “好好恢复一下,别逞强。” 留下这句话,陆柏就和鬼将杀到一起,朝安看了片刻,觉得没有问题,便开始待在一边恢复,这木屋周围长年被鬼物占据,阴气浓郁,加上四周又是茂密的树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确实是很好的养魂之地。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陆柏的手掌撕碎了鬼将庞大的魂体,抹除了它体内的主意识,没有了主魂的控制,鬼将体内的其他灵魂立刻如泡沫一般消散了。 结束了。 鬼将一死,那些阴兵也消散了,周围只剩下朝安和陆柏两只鬼,陆柏走到朝安面前,一团黑色的气息从他手中涌进朝安体内,朝安立刻收到了一连串的提示音,全是关于情绪点增加的。 之前朝安吸收的情绪点之所以那么少,便是因为被这鬼将也吸收了,现在陆柏将这团东西夺了回来。 “这东西对你也有用,你不留着?” “没事,你可以保护我。” “……”朝安有时候觉得陆柏这人真是在厚脸皮和有风度之间无缝切换,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对了,你怎么会这么强?”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吧。” “我?” “因为你给予的爱情的力量。” “……不是,你从那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的陆柏可不会说这些骚话。 “网上,网络已经恢复了。”陆柏将他的手机给朝安看,“我看网友说这样说能获得恋人的好感。” 朝安瞄了一眼标题《土味情话大全》,突然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 …… 「三年二班小可爱」噗——笑死我了,叔叔太搞笑了,都不知道与时俱进,不过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主播没事。 「老衲来自远方」三个世界了,主播也进步了,从靠颜值转变成靠男人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瞎说什么大实话,主播也出了很大的力好吧,要是没有主播,叔叔会暴走吗? 「主播的小挂件」就是,以后谁要是说主播播吃软饭我就咬谁,抱老公的大腿能叫吃软饭吗?这叫情~趣懂不懂?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其实我觉得没有叔叔主播也能活下来,只是应该会受伤,还是希望叔叔能一直保护主播吧。 「想要甜甜的恋爱」叔叔加油,拿下主播,明年生娃,三年抱俩!欧耶! …… 「猫咪和小太阳」不过叔叔为什么这么强啊?有谁看懂了解释一下。 「白骨夭夭灵」这个我了解一些,你们听说过“以杀证道”吗?一些历史上有名的将军死后灵魂都异常强大,我感觉叔叔应该是这种情况。 「想要甜甜的恋爱」叔叔是医生吧?怎么会杀人?难道病人死了也算他头上?那也没有多少吧…… 「白骨夭夭灵」这我就不知道了,叔叔可能有什么隐藏身份,比如上面某个大佬之类的,你们懂的。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这个话题太那啥,还是别说了,不然直播间要被封了。 …… 「吃你家大米」主播辛苦了,打赏走一波。 公告「吃你家大米」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197。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222。 公告「主播的小挂件」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223。 ……中间省略几条。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240。 …… 数年后,木屋中迎来了新的到访者,男孩的手放在笔记本的暂停键上,额头上满是冷汗,身边的朋友开始起哄。 “继续放啊,怎么不放了?只是电影而已,你不会胆子这么小吧?” 男孩不说话,他的目光看向木屋最深处,在那里站着一个板栗头,神色腼腆的青年,看表情很好相处,但他的身体却残缺不堪,鲜血淋漓。 最后的画面停止在茶几上散落的十几张碟片上,不知道等待着这批人的又是什么呢? 直播结束,屏幕关闭。 第52章 间隙世界:吻戏 腐朽的木门打开,朝安拉开门走了进去,再出现时已经身处自家书房之中了,朝安走出书房,回到卧室。 浴室里,朝安将身体没入热水之中,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他靠在浴缸壁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叮铃铃……” 门铃声响了起来,吵醒了睡着的朝安,朝安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浴缸里的水都有些凉了,他连忙起身,懒得擦身上的水,便直接穿上的浴袍,光着脚走出了浴室。 来到玄关前,朝安将门打开,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司暮。 “暮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司暮看见朝安还在滴水的头发,还有踩在地板上的光脚,立刻便皱起了眉。 “进去说。” 关上门后,司暮让朝安先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去浴室里拿了毛巾、袜子和吹风机回来。 司暮半跪在沙发边,抬起朝安的脚,准备给他穿袜子,朝安看见了,立刻把脚缩了回来,脸上表情有些尴尬的说到“那啥,哥,我自己来就行。” 司暮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到“没事。” “……” 朝安僵硬着身体,任由司暮握住自己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将袜子给朝安穿上,完了之后司暮说到“你脚冰凉。” “……可我不是鬼吗?冰凉是正常的。” “抱歉,以前习惯了。” 以前朝安身体不好,全家人就跟捧珠子一样捧着他,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司暮跟他待的久了,也从一个不拘小节的大老爷们变成碎碎念的小保姆,这习惯被保留到了现在。 穿好了袜子,司暮又拿毛巾给朝安擦头发,擦的半干之后再拿吹风机吹,整个流程都很熟练。 等到司暮回到他身边坐下,朝安就打趣了一句“你这么熟练,以前是不是经常照顾人?” “嗯,我爱的人身体不好。” “原来如此,对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找我做什么?” “借宿。” “哈?”朝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司暮点了点头,解释了一句“水倒在了床上,把被子打湿了。” “……” 先不说司暮为什么要在床上喝水,被子打湿了不能换一套吗?为什么一定要沦落到邻居家借宿这种地步呢? 朝安不理解司暮的脑回路,但借宿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都让人进门了,这会儿再拒绝也不合适。 “借宿倒是没问题,只是我一直一个人住,客房都没收拾,你恐怕只能和我挤一挤了。” 听到朝安这么说,司暮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求之不得,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那行,走吧。”朝安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司暮跟在他后面。 到卧室之后,朝安先是拿了一套睡衣去卫生间将浴袍换下来,然后才走出来,看见司暮坐在床边翻看他放在床头的一本书,朝安就问他“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 “好。” 朝安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躺下,闭上眼忽然觉得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对了,在上个世界他也这么问过陆柏。 朝安朝着司暮看去,台灯下,司暮的侧脸线条冷硬,恍惚间和陆柏重合到了一起,朝安好像看到陆柏坐在灯下在看患者资料,眨了眨眼,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司暮,但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让朝安有些失神。 恰在这时,司暮转过头来,目光落到朝安脸上。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给我看看。”说着,司暮俯下身,趴在朝安上方,仔细去看朝安的眼睛。 两人挨的太近,近到呼吸纠缠在一起。 “没有。”朝安不太习惯这么近的距离,只好身体一动不动的躺着,等司暮主动拉开距离。 司暮的目光扫过朝安轻颤的睫毛,心好像也跟着被挠了一下,他的目光自然下移,落在朝安浅红色的嘴唇上。 朝安的唇色比一般人淡上一些,但却很配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就像现在,朝安仅仅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就给司暮一种就算他吻下去朝安也不会反抗的错觉。 司暮的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好想,好想……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粘稠起来,朝安觉得司暮看他的目光好像恨不得咬他一口一样,让他心里感觉奇奇怪怪的,他稍微侧过头,伸手推了推司暮的胸口。 “哥,我眼睛真的没问题,你赶紧起来吧。” “……” 司暮起身,声音略有些嘶哑的对朝安说到“借用一下卫生间。”然后就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朝安刚直播完本来就有些疲倦,躺在床上闭着眼,没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司暮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朝安心想司暮还真是仗着自己是鬼就为所欲为,大晚上洗冷水澡,也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爱好。 想完,朝安就睡着了。 司暮在朝安的身边躺下,他并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将手伸到了朝安的额头上,一团黑色的能量顺着司暮的手指融合进朝安的身体里,朝安砸吧砸吧嘴,感觉吃到了好吃的东西,睡得更舒坦了。 司暮见状,这才收回了手,关闭了床头的台灯,紧挨着朝安侧身躺下,伸出手臂抱住了朝安的腰,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自司暮上个世界的记忆恢复,知道朝安在直播世界遇到麻烦后,他便忍不住担心,所以立刻跑来敲响的朝安的房门,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就走,但等到见到了朝安,就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了, 好在朝安并不防备他,让他轻而易举蒙混过关,这样一想,朝安是不是也对他抱有好感呢? 怀着这样美好的想法,司暮也很快睡了过去,并且睡眠质量很不错。 …… 第二日,罗生市独特的褪色阳光照进卧室,朝安增开了眼,发现自己侧躺在司暮怀里,脸颊贴着司暮的胸口,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这让他有些无语,因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就纳闷了,怎么这些男人一个个表面看正正经经,睡觉就跟个小姑娘一样喜欢抱着人睡呢?那一个人睡的时候他们抱什么?毛绒玩具吗? 朝安想象了一下司暮这张成熟的脸配上高大的身形,蜷缩在床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粉嫩小鳄鱼啊小熊之类的,想想画面就觉得喜感。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看到朝安笑,司暮也不装睡了,就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朝安想也没想回答到“你。” “!!!”司暮惊喜莫名的看着他,难道朝安开窍了?他的春天要来了? 司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还想从朝安嘴里听到更多的甜言蜜语,于是装作不在意的问到“想我做什么?主要是那方面?” “抱着毛绒玩具。” “什么?”司暮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大男人抱什么毛绒玩具! “你睡觉喜欢抱毛绒玩具,是不是害怕?” “你从那看出这一点的?” “昨晚上啊,你睡着睡着就抱住我了,是不是平时抱毛绒玩具抱习惯了?” “我他妈那是喜欢抱毛绒玩具吗?我他妈是喜欢抱你!” 这一句话吼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在对峙了三十秒后,朝安麻溜的从床上爬了下去,就要去卫生间避避风头。 “站住。”司暮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朝安身体一僵。 “怎,怎么了?” “把鞋穿上,怎么老喜欢光着脚跑。” “……” 司暮把拖鞋提到朝安脚边,朝安乖乖的穿上了鞋,然后飞快去了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朝安拿了一套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司暮。 “该你了,去吧。” 在司暮洗漱的时候,朝安就先去了厨房,看到冰箱里塞了不少东西,想着煎个三明治什么的,他之前看到司暮做过一次,还挺简单的,他觉得他可以! 于是司暮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朝安端着两块三明治从厨房走出来,桌子上还放着两杯热好的牛奶,司暮从朝安手里接过三明治,拉开椅子坐下。 “怎么突然想起做早餐了?” “你好歹是客人吧,不能总是麻烦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司暮拿起面前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鸡蛋边缘煎焦了,中间蛋黄又没煎熟,火腿也煎过头了。 “怎么样?” “好吃。” “那我尝尝。”朝安咬了一口,立马有些失望,“很一般啊,你也不用这么昧着良心说话吧。” “没有昧着良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你们剧组最近是不是在拍偶像剧?说话总是一股奇怪的调调。” “……” 司暮一口咬在三明治上,恶狠狠的撕碎煎蛋,就像那煎蛋跟他有仇一样。 朝安吃了三明治又喝了一杯牛奶,肚子就饱的差不多了,他躺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看着司暮收拾餐盘随口问了一句“一会儿我们做什么?” “帮我对对戏吧。” “好啊好啊,什么戏?” 司暮俯下身,凑到他的面前,缓缓吐出两个字“吻戏。” 第53章 间隙世界:替婚 “额……你现在都有吻戏了?先前不是还在跑龙套吗?” “现在还没有,还在争取有。” “这怎么争取?” “之前帮了主演一个忙,希望主演能报答我,给我加一段吻戏。” “为什么非得是吻戏?其他戏份不好吗?” “我想演吻戏,船戏更好。” “……”听到司暮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耍流氓的话,朝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朝安以为司暮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司暮真的拿了一本剧本过来。 司暮把剧本放在朝安手上,说了一句“你先看看。”然后就洗碗去了。 朝安走到沙发上坐下,翻开剧本,第一页写着这剧的名字——《民国烟雨》,嗯,看名字就知道这应该是个爱情剧。 朝安开始翻看剧本,花了一点时间草草浏览一遍内容,简单来说《民国烟雨》讲的是两个主角“卓月安”和“元州”青梅竹马年少情谊相知相爱的故事。 封建统治消亡后,乱世开端,军阀割据,卓家和元家皆是西南地区的名门望族,卓家世代从商,积累了庞大的财富,为求自保与拥兵自重的元家联姻,将卓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指腹为婚给元家长子元州。 后卓夫人产子,生下一对龙凤胎,因着先出生的大少爷卓月安是个男孩,于是指婚对象就变成了二小姐卓月娇。 “咦?女主是个男的?不对,主角是个男的?这还是个同志剧?” “嗯”司暮已经回到朝安身边坐下,听到他嘀咕就应了一声。 “……” 朝安继续往下看。 卓月安和元州少年相识,成为知己好友,随着年纪增长,元州逐渐发现自己对发小不同寻常的感情,但在当时那个时代,这样的感情并不被接受,且元州已经和二小姐卓月娇订婚,这份情愫就被他深深埋在心底。 后卓月娇与学堂里一位同窗相爱,一心想要退掉和元洲的婚约,结果遭到卓家高堂反对,卓月娇被禁足在家,要强行让她嫁进元家。 卓月娇多年来受到新思想冲击,最是反感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是计划在成亲当日逃婚,并哀求自己的兄长帮助她。 卓月安不忍心自己妹妹嫁给不爱的人,就答应了卓月娇的请求,在成亲当日伪装成卓月娇上了花轿…… 成亲当夜,卓月安坐在新房里等待元州到来跟他坦白,谁知道等来了酩酊大醉的元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元州扑倒了,第一场吻戏就发生在这个地方。 看到这里,朝安拿着剧本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感觉这剧情莫名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怎么样?”司暮坐到朝安身边,眼睛专注的盯着朝安,观察着朝安的反应。 “我也不懂剧本,看不出好坏的。” 司暮有些失望,但很快说到“你喜欢这剧情吗?” “……还行?” “那就好,你就帮我对这一段吧,现在你是卓月安。” “那个……” 朝安本想问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抬眼看见司暮深邃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只是对戏而已,又不是真的亲吻,朝安也就淡定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不用,你就乖乖在沙发上坐好,装作等待我出现的样子就行了。” 司暮手一翻转,手中出现一张轻薄的红纱,他将红纱盖在朝安头上,伪装成红盖头。 “你连道具都准备了,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答应?” “我只有你一个邻居,你不帮我,还有谁帮我?” “也是……” 朝安于是乖乖坐在沙发上,手掌交叠放在腿上,很端庄。 隔着红纱,朝安看见司暮起身去酒柜里取了一瓶威士忌,倒在方形的矮玻璃杯里,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打量他。 老实说朝安现在感觉不太自在,他觉得司暮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但司暮不开口,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直坐着等待。 时间缓缓过去,司暮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喝到微醺后,才放下酒杯朝着朝安走过来,他步伐迈的很大,有种领兵之人雷厉风行的气度在里面,和他此时醉酒的状态形成强烈的反差。 司暮走到朝安面前停下,一只手撑在朝安背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扶手上,将朝安圈在中间,随即缓缓俯下身凑近朝安盖着红纱的脸颊。 注视着面前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司暮的眼神逐渐浮现迷醉之色,他微微偏头接近朝安的嘴唇,两人距离不断拉近。 朝安看着司暮在他眼前放大的脸,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一尺,五公分,三公分……司暮的嘴唇堪堪停在一公分外,差一点就要碰到朝安的嘴唇。 朝安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司暮还记得他们是在对戏。 下一秒,司暮毫无预兆的吻上了朝安的嘴唇,隔着一层轻薄的红纱,一寸寸温柔的描绘朝安的唇形。 朝安蓦地瞪大了眼,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等到反应过来,朝安立刻撑住司暮的胸口,想把司暮推开。 但司暮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身体往下一压就将朝安压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按住朝安的后脑勺,阻止他乱动,同时拽下了朝安头上的红纱,两人的嘴唇毫无阻碍的贴在一起。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狂风骤雨。司暮捏开朝安的嘴,如同沙漠里干渴了好久的旅人终于找到甘泉一般,疯狂的攻城略地,朝安的舌头完全没有藏身之地,被他搅的发麻…… “唔——” 朝安撑在司暮胸口的手不自觉拽紧司暮的衣领,他有一种自己变成一条落在岸上的鱼的感觉,怎么挣扎都回不到水里,马上就要窒息了。 终于,司暮放开了朝安,朝安立刻别过身按住胸口,胸腔剧烈起起伏伏,他现在心跳快的要背过气了。 “元州,不是,司暮,你喝醉了,快去醒醒酒。” 司暮在朝安身边坐下,看着朝安惊魂不定的样子,回味刚才的美妙的感受,嘴角缓缓翘了起来。 “你不讨厌我对吗?” “什么?” “不讨厌我亲你。” 朝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剧本上有的,是元州在吻了卓月安之后对他说的话。 朝安被司暮刚才临场发挥搞的满脑空白,台词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会怎么接的上来?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司暮。 司暮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又凑了上来,朝安见状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结果被司暮亲在了掌心。 朝安发觉不对,又改成捂住自己嘴,嘴里还疯狂提醒他“不准来了,我只答应陪你对台词,没说要牺牲色相。” 司暮笑到“已经亲上了……” “什么?” 司暮指了指朝安捂着嘴的手,又指了指自己嘴唇,说“这已经是间接接吻了。” “……” 朝安立刻放下手,有些不满的看着司暮“你是不是故意的?” 司暮没有回答,将茶几上的剧本翻开,念起其中一段独白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找到的另一个人, 如我一样地爱你。” 这是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元州曾经对着卓月安沉睡的容颜念过,并且在后面加了一句 “如果没有那样一个人, 我也会一直陪伴你, 在天堂,或是在地狱。” 朝安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难受。 “后来呢?元州和卓月安在一起了吗?” “没有,月安死了。” “那元州呢?” “自杀了。” “为什么要死呢?一个人活着不好吗?”朝安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有你的地方,地狱也是天堂,没有你的地方,天堂亦如地狱——这便是元州当时的想法。” 朝安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了,他觉得卓月安就算不爱元州,肯定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这样做的。 司暮伸手抬起朝安的下巴,目光落在他红肿的嘴唇上。 “刚才有些失控,用力太大了,我去拿冰给你敷敷。” “……”突然不难过了,想揍人。 在司暮说着去拿冰的时候,朝安将茶几上的剧本拿起来,往后翻了几页,突然觉得不对劲。 剧本里,成亲当晚这一段,元州醉酒进入房间后,只是在卓月安没反应过来之前亲了亲,卓月安一拒绝,他就放开了,根本没有后面那段热吻。 因为卓月安有心疾,元州不敢强迫他,这一段吻戏其实很寡淡,那司暮是怎么回事!他果然是故意的吧! 很快,司暮就拿着东西回来了,他根本没拿冰,而是拿了不少吃的,朝安本来还想兴师问罪,看到司暮手里的吃的立马把正事忘了。 趁着朝安拿勺子挖布丁的时候,司暮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拍这些戏是跟谁拍?到时也要真的亲吻吗?” “嗯,跟我们主演。” “那你跟主演搭戏,不是也成主角了吗?” “这得看主演的意思。” “……你们剧组怎么什么都听主演的啊?” “因为主演好看。” “……” 吃了东西,朝安陪金鱼玩了一会儿,然后又和司暮打游戏,有了一个人的陪伴,时间仿佛一下变快了好多,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三天后,朝安的书房出现一扇严重变形还沾着鲜血的车门,朝安拉开车门走了进去。 新世界,开始! 第54章 末班车(一)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是否开启直播? 朝安点了是,直播一开启,立刻有几百个观众涌了进来,观众比上次又多了一些。朝安照例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欢迎大家来到作者基友丧尽天良直播间,我是主播朝安。” 「主播的小挂件」啊啊啊啊主播播,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嘤嘤婴~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可算出现了,这几天没直播看都睡不着觉。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也是我也是,平淡的生活已经不适合我,我要刺激! 「猫咪和小太阳」自从认识了主播,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修仙都修的更勤快了…… 「老衲来自远方」让我康康这一次的受害者都有哪些……主播这次肯定又要换新的c吧?不说了,我站新人。 「夹心软糖」自从跟着主播混,我俨然已经成了渣女,我也站新人! 「三年二班小可爱」哈哈哈,早点站队,早点吃糖,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那啥,叔叔不是我们不专情,实在是新的爱情太甜美,同站新人。 「螺旋土拨鼠」呜呜呜,叔叔我对不起你,我要爬墙了,新的小哥哥冲鸭! 「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每次直播都要问,主播这次播什么啊? …… 果然,观众的弹幕越来越没节操了,朝安将目光从弹幕上移开,落到界面角落那个等级标志上。 lv16…… 和司暮鬼混了三天都没关注自己的等级,朝安现在才发现他的等级已经升到lv16了,而且只要再有5点,就能升到lv17。 这样算的话上个世界他获得了255点情绪点,和第二个世界相比也差不多了,这得归功于最后陆柏变厉鬼后将得到的情绪点都给了他,这才让他这么快就升级。 似乎在遇到司暮之后,他就开始走好运了…… 关掉界面,朝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昏暗的办公司,整体呈暗红色调,空间还挺大的,摆设却很简单。 朝安正坐在宽大的木椅上,面前是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几本摊开的文件,一支没有盖笔帽的钢笔,还有一盏散发出暖黄光芒的台灯。 办公桌的对面,也就是办公室正中间的地方,放着三个红色皮质沙发,一个三座的放在中间,两个单座的放在茶几两边。 除此之外,朝安的右手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书,看书脊上的名字都是心理学相关的书。 左手边放着一个展示架,上面放了一些工艺品,大多是木雕一类的东西,并非古玩市场常见的那种木雕技艺,而是很写实的那种,比如其中一个黑色木头小人,雕的惟妙惟肖,包括脸上扭曲的表情。 展示架旁边走两步有一个半隔断的小空间,里面是休息室,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连接着旁边的卫生间。 朝安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过一圈,从散乱的桌面看出主人的性格应该属于很随性,甚至有些散漫那种,这跟他的职业有关系。 因为心理医生本就是做心理疏导工作的,他本人最好是处在一个放松状态,病人肯定不希望谈话对象是一个严肃的强迫症。 但矛盾的是,这间办公室的布置,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完全不像一般的心理诊所那么明亮。 朝安现在的身份名叫顾安钰,一家私人心理诊所的医生,这家名叫“问安”的心理诊所是由顾安钰和大他几届的师兄卫问一起开的,两人也是这家诊所唯二的员工。 朝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现在房间里除了他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他需要去寻找他的直播对象们,这还是第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没和其他人在一起。 走到暗棕色的木门前,朝安刚将手放到门把手上,门就自己开了,卫问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两杯咖啡。 看到朝安站在门口,卫问挑了挑眉。 “要出去?我刚给你倒了一杯咖啡。” “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朝安收回脚,回到办公室中央的沙发坐下,卫问将咖啡放到朝安面前,朝安不喜欢喝咖啡,但还是处于礼貌端起来抿了一口,咖啡是凉的,记忆中顾安钰和卫问似乎都喜欢喝凉咖啡,也不知道什么奇怪的习惯。 喝了一口之后朝安就将咖啡放下了,转而打量起坐在身侧的卫问来,卫问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卫问的好身材,依旧是高大挺拔那一款,脸也长得英俊,只是比起陆柏来多了几分精英气质。 朝安回想了一下几个世界遇到的人,从司暮到现在的卫问,似乎身上都隐隐有某个人的影子,这真的是巧合吗? “安钰?在想什么?” 朝安的走神没有逃过卫问的眼睛。 “没什么,就是想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客人来。” 在顾安钰的印象里,这家心理诊所的生意是很差的,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人上门,而卫问作为诊所的主要出资人,竟然完全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客人该来的时候会来的,不该来的时候着急也没用。”卫问回答到,听起来像安慰朝安的话,但朝安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该来的时候会来”?他们就不能主动出去找找客人吗?再不济发发传单也比坐在办公室里等好吧。 朝安委婉的向卫问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卫问摇了摇头,说到“客人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我们诊所性质不一样。” 发现朝安还想说什么,卫问继续说到“而且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体不好?这样清闲的工作不是正好吗?太劳累发病可怎么办?所以你就别担心生意了。” 是的,这个世界朝安依旧摊上了一个战五渣的身体,顾安钰有心脏病,不能劳累,以前有次出差的时候发病了,把卫问吓坏了,连夜开车把他送去医院才没出问题,后来卫问就严格的限制他的工作时间了。 既然卫问这个出资人都不担心,朝安也不多说了,他回到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开起来,都是以前的一些病例。 顾安钰擅长催眠治疗,即通过催眠进入病人内心世界,找到症结所在,再帮助病人解开心结,来到他这里的病人虽然不多,但治疗效果都不错。 办公室里响起朝安翻动纸张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卫问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量专注的朝安,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快下班了,诊所里都没有人来,朝安合上文件,准备跟卫问出去吃饭,恰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响了起来。 来客人了? 朝安坐回位置上,卫问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看到卫问,小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心理医生吗?我从外面路过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家诊所。” “我是助理,医生在里面,请进。” 卫问将男人让了进来,朝安指着客厅里的沙发,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请坐。” 朝安的这张脸确实很有欺骗性,男人看到朝安后明显放松了一些,他选择在右侧的单座沙发上坐下。 卫问去倒了一杯白水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也许是觉得卫问全身上下看起来不像一个助理,男人特地起身道了一声谢才重新坐下。 卫问确实不是助理,他是顾安钰的师兄,两人学的都是心理学,这诊所还是卫问牵头开的。 但病人上门后卫问大多都是交给顾安钰处理,顾安钰考虑到卫问是主要出资人,他作为技术入股理应多做一些事,所以接受了卫问的安排,一来二去清闲的卫问竟然混成了助理,他自己不仅不反省,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顾安钰也就随他去了。 男人坐下后,朝安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走到男人的对面坐下,他温和的说到“这位先生,能简单说说你的情况吗?” 说话的同时,朝安也在打量对方,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衣着打扮很朴素,应该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 头上剪着板寸,脸色很憔悴,肉眼可见的血丝出现在眼睛里,眼下还有厚重的黑眼圈,看得出来男人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男人的嘴唇干裂,出现一层死皮,急需要补充水分,但男人却没有去喝茶几上那杯水的意思,不知道是因为拘谨还是因为什么。 总之,这是一个常年精神压抑的男人,这份压抑很有可能就是他今天走进这扇门的原因。 男人在听到朝安的话后沉默了下来,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这是紧张的表现,朝安没有催促的意思,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过了大概五分钟,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迟疑的开了口“我叫侯志远,有一个十一岁女儿,自从我的女儿前段时间去世后,我就开始做同一个梦,因为这个梦,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能简单说说是怎样一个梦吗?” “我梦到一辆公交车,车子有些破旧,从百业路开始往郊外开,这是市区最后一辆末班车,上车的人不多……” 第55章 末班车(二) 在侯志远讲述他的梦的时候,卫问就离开去查资料了,十五分钟后,卫问回来了,将他查到的资料放在朝安面前。 朝安示意侯志远休息一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翻看起来。 侯志远,今年三十六岁,妻子早年因为癌症去世,现独自抚养一个十一岁正在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侯雨萌。 但侯雨萌在一个月因为一场公交车事故意外身亡,侯志远成了孤家寡人。女儿的死对侯志远打击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他产生了知觉障碍。 重复做同样的梦,并且在梦中出现特定的场景或物品,这是精神恐怖症的表现。 恐怖症是指对某些事物或特殊情境产生十分强烈的恐怖感,常见的就是社交恐怖症,幽闭恐怖症之类的,但也有比较少见的不洁恐怖症等等。 侯志远因为女儿死于公交车车祸,因此对公交车和公交车延伸出的场景产生恐惧,这种意识在清醒的时候太过强烈以至于被他带入梦境中,所以他才会不断做关于公交车的梦。 当然,这些都是朝安目前的推断,要确定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催眠侯志远,重现一下他梦中的场景,而这需要征求侯志远的意见。 朝安将催眠疗法的原理简单和侯志远说了说,侯志远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催眠这种东西还是太高端了。 “那这个‘催眠’会不会很难?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躺着睡一觉就好了,其他的交给医生,你放心,这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侯志远还是有些迟疑,人对于不了解的东西都会产生畏惧心理,但想到那一次次重复的梦,侯志远捏紧了手指,最终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顾医生了。” “那好,侯先生稍等片刻,我准备一下。” 朝安让卫问将躺椅搬到了房间中央,又从抽屉里翻出顾安钰用习惯的那块怀表,做完这一切后,朝安抬起头发现侯志远正站在展示架前,目光落在那个黑色人形木雕上。 “侯先生对木雕感兴趣?” “……没,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侯志远有些磕磕巴巴的解释到,眼睛却又看了木雕几眼,他觉得这巴掌大的木雕雕的太传神了,还有一点点可怕。 “侯先生如果已经准备好了,就躺到躺椅上来吧。” “行。” 侯志远按照朝安说的躺到躺椅上,朝安取出怀表,让侯志远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怀表上,然后开始左右晃动怀表。 “十…九…八………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朝安和侯志远同时闭上了眼。 等到朝安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公交车上。因为他坐的正好是最后一排,所以能够一眼将公交车里的情况收入眼中。 公交车使用了有一些年头了,看着有些旧,但性能还没受到影响,开的依旧平稳。 坐末班公交车的人不多,尤其是往郊外开的末班公交车,朝安只看到了司机,以及坐在他身边的……卫问。 侯志远的意识里怎么会出现卫问? 一般来说这种场景再现只会再现出侯志远印象最深刻的人物和事物,侯志远和卫问今天才见面,这么快就留下深刻的印象? 朝安觉得很奇怪,他看向身边的卫问,卫问穿着西装,这是他平日里一贯的打扮,表情很平静,发现朝安看他,卫问便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转化为担忧。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嗯?” “你的脸色好白。” “哦,我没事。” 朝安发现卫问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卫问,可能真的是卫问今天给侯志远留下太深的印象了,以至于梦境中都出现了他的身影。 就在两人短暂的交流后,车里的语音播报响了起来,公交车到达了“国贸中心站”。 朝安看向外面路灯下的站台,站台上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车门打开,这对情侣上了车,随后车门关上,公交车继续行驶。 朝安看着这对情侣朝着车厢后面走来,女生的脸色不太好,男生沉默的跟在后面,像是正在吵架。 最终两人在朝安的前两排坐下,女生气呼呼的将头转向窗外,男生则是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的说到“好了佳佳,给你看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男生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到女生面前,却被女生一下拍了开,没好气的说到“张鹏程,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跟那个狐狸精联系,有本事藏着掖着,你有本事跟我分手啊!” 说到后面,被叫做“佳佳”的女生声音一下拔高,这下全车都听见了,张鹏程立刻涨红了脸,赶紧拉了拉佳佳的衣服,让她小声点。 “我凭什么要小声,是你先对不起我,我才是你女朋友,你跟别的女人联系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联系别人了,你拿去看吧,我手机上真的什么也没有。”张鹏程直接把手机交到佳佳手上,没想到佳佳抬手给摔到地上了。 “先前要看你不给,现在删干净了才拿出来是吧,你以为我好糊弄?” “不是,佳佳,你听我解释——” “滚,别跟我说话!” 佳佳偏过头,不理张鹏程了,张鹏程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发现屏幕已经碎了,心里也有些窝火。 “我的手机钱包你每天都要翻一遍,搞的我一点**都没有,就今天没给你看,你就闹成这个样子,你能不能别这么过分?” “我过分?作为你女朋友翻一下你手机钱包怎么了?你要不是心虚,为什么不给我看?” “……跟你说不通,算了,我不想跟你吵。”张鹏程烦躁的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摸到一个金属发夹,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佳佳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憋着气,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两人的脸各朝着一边,没有再吵架了,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目睹了全程的朝安已经对两人的性格和身份有了一定了解。佳佳和张鹏程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国贸中心”片区工作,佳佳性格强势,有很强的控制欲,张鹏程内敛一些,大概属于传说中“老实人”那个范畴。 虽然在吵架,但实际上大部分情侣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目前来看,这两个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朝安只好继续观察,这时候公交车停在了“希望小学”站,一个小女孩扶着一个瞎眼老太太走了上来。 小女孩背上背着粉红色米老鼠书包,上面写着希望小学的字样,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扎着双马尾,眼睛大大的,很是可爱。 而瞎眼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了,佝偻着身体,身上穿着洗白了的藏青褂子,手上提着一个束紧了的花布袋, 两人在后面车厢的第一排坐下了,坐下之后,老太太就垂着头打瞌睡,而小女孩则是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开始默默背诵课文。 朝安的目光扫过两人,依旧只是寻常的乘客而已,他不明白这些形象出现在侯志远的意识里代表着什么。 很快,“兴农路口站”到了,这次上来的是一个夹着公文包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手上提着工具箱的电路工人,两人上车后一句话都没说,各自坐在了前面车厢的单人座上。 上班男人四十多岁,啤酒肚,有些谢顶,也许是因为刚刚结束了饭局,脸上和嘴上都有一层油,路灯晃过的时候有些反光。 电路工人比较干瘦,身上穿着工作服,后背写着“辉城电路公司”的字眼,身上有些脏,像是刚结束任务。 又过了一个站,“柳树村站”到了,小女孩收起课本,背着书包下了车,奇怪的是那个瞎眼老太太并没有起身,原来两人竟然不是一路的。 朝安注视着小女孩下车,看见她朝着不远处的居民楼走去,很快消失了身影。而在小女孩下车后,一个剃着光头,手上提着一个蛇皮袋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 光头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上车之后没有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了车厢中央,伸手抓住了头上的吊环,那蛇皮袋就被他扔在了脚边。 朝安的目光落在蛇皮袋上,只能感觉到袋子有些潮湿,放在地上没一会儿,周围就沾湿了一片,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 也许是因为朝安盯着那个方向太久,被光头男人发现了,光头男人转过身瞪了朝安一眼,抬起的手臂对着朝安做了一个威胁的姿势,那手臂上肌肉鼓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对象。 朝安不想惹事,立刻收回目光,卫问发现了,朝着光头男人看过去,那男人打量卫问几眼,卫问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 片刻后,男人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没有再对朝安表示什么。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路程没有停车,车厢里很安静,车窗上不断有树木的影子晃过,明明灭灭的映在人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第56章 末班车(三) “十里湾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上车请投币……” 语音播报再次响了起来,朝安看向窗外,十里湾公交站的路灯坏了,车站黑漆漆的,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已经出了绕城公路了,来往的车辆很稀少,也没什么建筑,一眼望过去,全是漆黑的树林。 没有人上车,司机很快关掉了车门,车子再次发动,朝安身体往后仰,靠在车座上休息。 身旁的卫问在看手机信息,眉头微微皱着。过了一会儿,卫问将手机收起来,转向朝安说到“这几天可能要出差,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朝安诧异的看向卫问,他们不是刚接了生意吗?怎么又要出差?卫问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而且他身体正常着呢,那有什么不舒服。 “去哪?” “东沙市。” 东沙市就在朝安他们现在所在的南溪市旁边,路程并不远,沿着现在这条路走就能上高速。 朝安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这是侯志远梦中的世界,一切场景和人物皆源于他的记忆和认知,朝安的反应并不重要。 公交车继续朝着郊外开去,经过一段因为电路抢修而没有路灯的路段后,站在车厢中央的光头男人将蛇皮口袋往角落里踢了踢,随后毫无预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对着所有人晃了一遍,指向了司机的后脑勺。 “抢劫!都蹲下!” 离他最近的挺着啤酒肚的上班男人吓的一哆嗦,手中的公文包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感觉装的不像是文件,而像是砖头。 “干什么!” 光头男人立刻将手中的枪口从司机移向上班男人,上班男人的身体哆嗦的更厉害了,脑门上冒出的汗混合着脸上的油看起来十分油腻。 “不,不敢,别,别开枪。”上班男人公文包也不敢捡了,立刻抱头蹲在了地上。 光头踢了他大腿一脚,恶狠狠的说到“到后面去蹲着。” “是是是。”上班男人巴不得立这个危险分子远点,立刻连滚带爬跑到车厢后面的过道里蹲着了。 “还有你,你也后面去蹲着。”光头将枪指着车厢前面仅剩的电路工人,电路工人干瘦的身形后退了一步,弯腰想提着地上的工具箱,光头立刻喝到“箱子留下,人快点过去!” 电路工人面色愁苦的说到“大哥,箱子里都是电路抢修工具,不值几个钱,我还靠着这个吃饭。” “少废话,滚后面去!”光头一脚踹在电路工人肚子上,将电路工人踹的撞在竖杆上,眼角立刻青了一块。 电路工人面露畏惧之色,不敢再说什么,快速的走到上班男人身边蹲下。 光头男人走到司机旁边,威胁让他好好开车,不然第一个崩了他,司机诺诺称是,连头也不敢转动一下。 光头这才满意的回到车厢中间,枪口指向剩下的几个人,瞎眼老太太被光头直接略过了,他看向那对年轻的情侣,女人也略过,剩下那个叫张鹏程的清瘦男生,一看就是常年坐办公司的,缺乏锻炼,身上都没几两肉,同样对他够不成威胁。 事实也确实如此,光头视线一扫过,先前还十分嚣张的佳佳立刻抓住了自己男朋友的手臂,脸上浮现惊恐的表情,而张鹏程则是立刻举起了手,磕磕巴巴的说到“我们,可,可以把钱都,都交出来,别,别开枪。”然后带着自己女朋友到过道里蹲下了。 光头很满意两人的识时务,剩下的就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男人了,年纪小的那个二十五六岁,看着病恹恹的,战斗力估计比那个怂货张鹏程还不如,光头同样不放在心上的,剩下那个三十岁的男人成了光头的主要防备对象。 “还有你们两,赶紧到过道里蹲下。” 朝安和卫问是目前唯二能保持平静的两个人,听到光头的话,朝安和卫问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走廊蹲下了。 过程中一句废话都没有,这让已经准备好放狠话的光头有些错愕,先前看卫问表现的那么刚他以为这人多硬的骨头,没想到也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到枪就怂了,光头嗤笑一声,心里对卫问的戒备一下降低不少。 “好了,把身上的手机钱包手表值钱的东西放到这个袋子里,别让我发现有人私藏,不然我崩了他!” 光头恶狠狠的目光扫过蹲在地上的众人,他满脸横肉的样子确实很有威慑力,所有人都开始从身上摸东西,放在了光头拿出的黑色布袋里。 朝安也准备把身上的东西交出去,然而他摸遍全身口袋,发现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连手机都没带。 他也太穷了吧…… 光头看到朝安手放在口袋里迟迟没有拿出来,立刻将枪口指向他“干什么!别耍花样,把东西都交出来!” 朝安无奈的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我没东西。” 光头的表情仿佛你他妈在逗我,现在还有人出门啥都不带的?而且朝安穿的衣服他虽然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不便宜,买的起这样衣服的人竟然一点东西都摸不出来?他不信! 光头认定朝安是在故意蒙骗他,直接将枪口怼到了朝安的脑门上“敢骗老子,信不信我崩了你!” 朝安稍稍后退一些,拉开和枪口的距离,说到“真的没有,我都找过一遍了。”说话时朝安将自己的外套口袋翻出来,确实空空如也。 光头怀疑的看着朝安,对着朝安说到“出来,老子亲自搜身,要是让老子搜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朝安有些为难,搜身这种事属于侵犯**的范畴了,但考虑到他还需要找到侯志远的症结所在,观看完整的梦境很有必要,只好朝外走去。 朝安刚迈步,手腕就被身边的人抓住了,卫问站起身将朝安拉到身后,淡淡的说到“他身上确实没有东西,东西都在我这里。” 卫问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放着一个钱包,一块手表,一个手机,一串车钥匙,一个打火机和一包香烟。 “你放屁,这都是你的东西,那里有他的东西?” “他跟我出门不用掏钱,所以什么都没带,你只是求财而已,这些应该足够了。” 卫问将手表拿到光头面前,就算光头不懂手表,也知道这一块手表看起来就不便宜,而且卫问手里那串车钥匙上是一款豪车的标志,这让他越发确定这块手表不便宜。 想到这里,光头面露贪婪之色,他将手表放进了自己裤子口袋里,又从卫问手里把钱包拿了过来,钱包里有两千块钱的现金,剩下的都是卡,仅仅是这些,光头今天的目的都达到了,但他还不满足。 “还有没有其他的,把东西都交出来。” “没有了,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开张支票给你。”卫问说到。 “支票?你到老子傻吗?” 光头就算再傻也知道支票银行卡这种东西不能动,不然等他去取钱的时候就是蹲监狱的时候。 光头的目光又回到朝安身上,卫问身上都有一块手表,他不信朝安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心里还在想要不要搜朝安的身。 看到光头的表情,卫问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势也发生了变化,给光头一种感觉就是如果他敢对朝安下手,卫问和他至少有一个要永远留在这车上。 光头手上虽然拿着枪,但他没准备杀人,而且今天的收获也足够了,犯不着冒险,于是打消了搜朝安身的想法。 当然心里怂是一回事,表面气势不能丢,所以光头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才收起手上的黑布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到“有车还坐公交,是不是脑子有病。” “……” 脑子有病的卫问看向朝安,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顿了一下,关切的问到“你没事吧?” 朝安摇了摇头,看向卫问手上的车钥匙,这东西光头没要,所以还留在卫问的手上,钥匙上雕刻着一对银色的翅膀,散发着金钱的光芒。 …… 确认其他人把东西都交干净后,光头退回到车厢中央,他先是打开上班男人的公文包,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沓文件,又打开了电路工人的工具箱,果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工具。 “妈的,一群穷鬼。” 今天从其他人那里抢的钱加起来都没有卫问一个人钱包里的钱多,果然抢公交车就是没前途,还是有钱人的钱好弄。 光头的目光看向窗外,准备一到地点就下车,最近风声太紧,他准备躲上一段时间了。 车厢里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彼此之间不敢有一点小动作。 车子平稳的开了二十分钟,前面是一截隧道,过了这个隧道就是终点站了,有好几条通向四面八方的公路,还紧挨着大山,到了这里就算其他人报警,也很难锁定光头的位置了。 想到马上就可以下车了,光头拿着枪的手紧了紧,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车厢里的人,防止他们搞小动作。 车子平稳的驶进隧道,耳边响起呜咽的风声,隧道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些模糊的光影晃过,连车厢里的人都快看不清了,光头的心提了起来,更加戒备的盯着众人。 就在所有人都紧绷神经之时,行驶中的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也许是压到什么东西了,光头拿枪的手跟着抖了一下,然后只听一声枪响在寂静的车厢里响了起来,佳佳立刻尖叫了一声。 正在开车的司机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猛的打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在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后,所有人的意识都陷入了黑暗。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 房间里,朝安猛然睁开眼,他朝着对面的侯志远看去,发现侯志远的身体不住抽搐,朝安连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的说到“现在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侯志远没有回答,他的面孔扭曲,梦境中的车祸刺激到了他,他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见状,朝安放弃了继续再问的打算,开口说到“现在我数三声你就醒过来,三……” “二……” “一!”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侯志远的抽搐停止了,他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朝安,又打量一会儿周围的环境才慢慢回过神来。 “顾医生,我睡着了?” “是的,有梦到什么吗?” “我又梦到那辆末班公交车了,公交车在隧道出了车祸,所有人都死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所有人都死了?” “出车祸了不就代表死了吗?”侯志远露出奇怪的表情,他觉得朝安的问题很莫名其妙。 “可是也存在着车祸中生还的可能,那辆公交车上也许有活口。” “不可能!”侯志远立刻激动起来,眼中的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朝安看着侯志远这副表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女儿出车祸死了,所以固执的认为所有人出车祸都会死吗…… “好的,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侯先生你重复做噩梦的原因,侯先生你休息一会儿,今天的治疗先到这里。” “这就结束了?” “不是治疗结束,只是今天的事情结束了,已经太晚了,明天我会通知侯先生继续过来治疗。” “哦,好。”侯志远这时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他延长了人家的下班时间,立刻对朝安表达了歉意。 “没事,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那就麻烦顾医生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好的,侯先生慢走,师兄,送送侯先生。” 侯志远起身离开,卫问把他送到了门口,回来的时候发现朝安手撑着下巴,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 “怎么了?遇到难题了?” “不是,侯志远的病我已经有思路了,只是在他的梦境中我看到了你。” “我?”卫问露出笑容,“这倒是新奇的事,那在他的梦中我是怎样的人?” “和现实中的你几乎一模一样,我甚至以为是你跟我到了梦中。” “这不是挺好的吗?梦中也有我陪你。”卫问打趣了一句,但朝安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侯志远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你?了解你的所有反应?要知道今天你们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卫问也觉得事情不简单,沉吟片刻后说到“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我会再查一查侯志远,也许他来到我们诊所并不是偶然。” “也许吧……” 第57章 末班车(四) 卫问翻遍了资料库都没找到侯志远和诊所有关联的内容,这个人确实和问安诊所没有丝毫关系,那他为什么会对卫问这么了解?难道仅凭观察? 朝安想不明白,就先将这件事搁下了。 朝安认为侯志远之所以会一直做重复的梦就是因为他在梦里见到了车祸,他认为车上的人都死了。 “死亡”这件事在梦境里有特殊含义,死亡往往代表着结束,经常有人会做光怪陆离的梦,但是很少有人梦到自己死了,人们关于梦境的记忆会终结在死亡之前,但侯志远记住了。 侯志远认为自己在梦境里和车上的乘客一样死掉了,他被困在了梦里,所以才一直重复去做死亡前的梦,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要想破解梦境就需要抹除掉这段死亡记忆,抹除并不是失忆,而是要阻止死亡的发生,所以朝安只要能阻止车祸就应该能避免车上的人死亡,而要阻止车祸就要阻止那个绑匪开枪,至少应该把他的枪抢过来,这样一来公交车应该就能平稳通过隧道了。 这就是朝安治疗侯志远的初步方案,具体效果怎么样要实施了才知道。 朝安在记录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撑了一个懒腰,身体往后靠在了椅子上,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竟然在办公室里加了一晚上的班! 难道他的隐藏属性其实是个工作狂? 即便是一天之中最具朝气的早晨,办公室里依旧很昏暗,这间诊所在装修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窗口留的很小,在窗口上还订着一根根横着的木条,将光线分割的很细,窗帘也是选的厚重的暗红色,跟里德尔庄园有异曲同工之妙。 朝安的目光望向狭窄的窗口,没有看到什么高楼啊植物之类的,只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南溪市的气候还真是不怎么样。 在朝安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卫问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两杯冷咖啡,他将其中一杯放在朝安面前。 “要不去睡一会儿?” 朝安摇了摇头。 “我不困。”顿了一下朝安继续说到“今天看来也不会有什么生意的样子,你让侯志远早点过来吧。” “行” 卫问掏出手机给侯志远发了信息,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朝安看着他,突然说到“师兄,你为什么要帮我?” “什么?” “你对这个职业并没有浓厚的兴趣,还把钱投进诊所里做亏本买卖,是为了我吧。” “你说这个啊……”卫问笑了笑,随后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说到“那年我回母校做演讲,从教室窗口经过的时候看到你,你垂着头记笔记,阳光照在你的脸上,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当时我就想着这样好看的学弟,我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当你的债主,就算你创业失败了还可以靠脸吃饭,我的投资不会亏本的。” “……”朝安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卫问的脑回路,难不成看起来成熟的卫问竟然还是个颜控?!“艺术学院的人更好看,你怎么不去?” “这不是没机会吗?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去投资几个。” “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朝安打开通讯录,抄了一串号码给卫问。“这是一个漂亮学妹的,你可以直接联系她。” 卫问看到便签上的数字脸色立刻黑了,咬牙切齿的问到“你怎么会有这个女人的电话?” “不止电话,我还有照片呢,你要看看吗?” “给我看看。”朝安把手机递给卫问,卫问拿到手之后看都没看就给他删了,“以后不准存女人的照片。” “为什么?” “因为我是债主,在诊所盈利之前,你不能因为恋爱分心。” “……”朝安小声嘀咕了起来,“想让这个诊所盈利,你还不如让我去靠脸吃饭。” “想靠脸吃饭?行啊,那过来吧。” “做什么?” “卖身啊,我当你金主,现在就履行义务怎么样?” “……” 朝安给了卫问一个白眼让卫问自己体会,然后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翻开起来,卫问走到他身边坐下,不露痕迹的伸手揽住朝安的肩膀。 “说真的,你就不能对我负负责什么吗?” “负什么责?” “比如我要是三十五岁还没结婚,你就跟我过算了。” 朝安微微皱起眉问到“你喜欢男人?” “当然不。” “那你还找我?” “我将就一下嘛。” “……” 朝安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卫问,把卫问看的心里发毛,放在朝安肩膀上的手悄悄收了回来。 “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朝安这才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书页上,却听卫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靠的很近,热气喷吐到朝安的耳廓上,他说“不是将就,是真心的。” “……” …… 「老衲来自远方」睿智的我早已看透一切,我就知道新的爱情依旧甜美。 「三年二班小可爱」师兄冲鸭,就现在,扑倒主播,然后上演办公室y!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师兄这是要上演金主和穷学生的‘包养出真爱’了吗?我已经忍不住要看了。 「猫咪和小太阳」什么金主和穷学生,这分明是心理医生和助理的爱情故事,压倒上司什么的超刺激有没有! 「夹心软糖」康康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我就不一样,我只想看健康的爱情,所以主播赶紧主动一点,来一场师兄弟的唯美脐橙爱情! ……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这些想看船戏的,就不怕播到一半闹鬼吗? 卷毛的弹幕发出来后,直播界面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过了好久才有一条弹幕出现 「老衲来自远方」卷毛你是不是单身!是不是单身!每次破坏气氛都有你!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老衲来自远方」扎心了…… …… 就在朝安和卫问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卫问起身去开门了,这一瞬间朝安竟然松了一口气。 被男人表白好可怕…… 但仔细一想,只有无措,并没有厌恶,正是因为如此,朝安更无措了。 算了算了,工作要紧,恋爱靠边。朝安摇了摇头,将思绪清空,转头看向门口,看到卫问将侯志远请了进来。 朝安的脸上浮现笑容,伸出手指着面前的沙发 “侯先生请坐。” “谢谢。” 侯志远的状态比昨天更差了一些,嘴唇干裂的厉害,卫问倒了一杯水放在侯志远面前,侯志远依旧没喝。 “侯先生昨晚睡的怎么样,还做一样的梦吗?” “嗯” “那行,侯先生你休息一下,准备好了告诉我,我们开始今天的治疗。” 朝安起身走到躺椅边站着,侯志远如昨天一般躺在躺椅上,朝安拿出怀表,在侯志远的眼前左右晃动,其实不一定是怀表,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的,只是怀表显得有逼格一点。 “十…九…八………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朝安和侯志远同时闭上了眼。 …… 当朝安再睁眼的时候,他再次出现在那辆公交车上,依旧是最后一排,身边是卫问。 发现朝安看他,卫问说出了同样的话。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没。” “可你的脸色好白。” “真的没事。” 短暂的交流之后,朝安就没有再关注卫问了,他从座位上上站起身,朝着前面车厢走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司机的脸,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很普通,可能是常年开夜车的缘故,看起来很憔悴。 司机穿着工作服,胸前挂着公交车公司的牌子,名字叫袁智厚,朝安看了他两眼,没看出个所以然,就是个普通司机而已。 朝安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很快他就被放在挡风玻璃下面一个小摆件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雕,雕的是一个尖叫的人,小人的嘴长的很大,眼球鼓起,神态很是逼真。 这摆件朝安很熟悉,因为就在他的办公室里,侯志远昨天来的时候还问过他,没想到在梦境中也出现了,看来这摆件真的给侯志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朝安走到车厢中部,中间有一张广告牌,一面写着去狐臭的广告,一面画着公交车的线路图,也是这个时候朝安才知道这辆公交车的序号是404,确实不太吉利。 线路图显示这辆公交车是从市中心靠近东边开始发车,整个线路图大部分站点都在三环外,算是一个很偏僻的公交,就算不是末班车,乘坐的人也不多。 除此之外,公交车里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在朝安往回走的时候,“国贸中心站”到了,那对情侣从车站走了上来,前面的女生怒气冲冲的也没看路,一下撞在了朝安身上。 第58章 末班车(五) “走路有没有长眼睛啊!”撞到人的佳佳竟然率先发难,对着朝安吼了一句。 被撞还要被吼的朝安“???” 见状,跟在后面的张鹏程连忙将佳佳拉到一边,满怀歉意的对朝安说到“对不起,对不起,我女朋友她心情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 朝安点了点头,绕过这对情侣回到了最后一排。 “你就知道帮外人说话,到底还是不是男人?!”朝安走后,佳佳将火撒在了自己男朋友身上,张鹏程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女朋友的脾气,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好了好了,车子都开了,我们先找个位置坐下吧。” 年轻情侣这一次没有选择坐在朝安的前两排,而是坐在了第一排,也就是先前小女孩和瞎眼老太太坐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男朋友一个劲帮外人说话的缘故,佳佳坐下之后越想越气,两人再次因为张鹏程不给看手机的事吵了起来。 张鹏程见佳佳吵的整个车都知道了,连忙将手机掏了出来递给佳佳,结果掏的时候太用力,口袋里的金属发夹也被带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安看到了地上了金属发夹,是一字夹,表面镀成金色,顶端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粉色蝴蝶结,挺可爱的。 张鹏程见到发夹掉了出来之后明显有些慌张,他想将发夹捡起来,结果忘了手上还握着手机,只好先把手机放到腿上,就是这片刻的耽搁让身旁的佳佳看到了,佳佳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来。 “你还说没跟女人联系!这是什么!这是那个女人头上的!好啊,张鹏程,我们四年的感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佳佳你误会了,这是我捡的。” “一个发夹又不值钱,你捡来做什么?恐怕是在那个女人家里捡的吧!” “唉……这真的是我捡的……” 张鹏程想解释,却似乎有所顾忌,一直说不清楚这发夹的来历,佳佳发了火,说出了吵架时女生的经典口头禅“分手!” 然后就将头转到窗外不说话了,张鹏程低声道了一会歉都没能打动佳佳,挠了挠头有些挫败的看着手中的发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能把这个发夹送给我吗?我很喜欢。”朝安走到张鹏程身边,盯着他手中的发夹说到。 张鹏程诧异的看着朝安,朝安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张鹏程愣了愣,连忙点头,将手中的发夹递给朝安。 “谢谢。” 朝安回到座位上坐下,刚坐下卫问的目光就看了过来,那眼神充满哀怨,朝安想忽视都不行。 “怎么了?” “不准对着别人笑。” “嗯?” “为了一个发夹你就对人笑,这么喜欢我明天给你买一车。” “……”卫问这难道是……吃醋了? 朝安觉得这反应真是新奇,可惜他要来这个发夹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 朝安放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摊开,掌心已经满是鲜血,那只发夹浸在鲜血里,仿佛有灵魂在其中哀嚎。 但异象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发夹就恢复了正常,朝安掌心的鲜血消失的干净,那发夹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发夹。 这时候公交车再次停了下来,“希望小学”到了,背着粉色书包的小女孩扶着瞎眼老太太上了车。 因为第一排的位置被情侣占了,瞎眼老太太只能继续往车厢后部走,司机发动了车子,车厢立刻摇晃起来,老太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卫问立刻冲了上去,张鹏程也连忙伸出手,但他因为迟疑晚了一步,老太太被卫问扶住了。 老太太手中的花布袋掉到地上,束口的地方被扯开了,一颗圆圆的糖果滚了出来,滚到朝安脚边。 朝安弯腰准备将糖果捡起来,就在手指碰到的瞬间,朝安察觉到不对劲,圆圆的糖果变成了血红的眼球,表面黏腻腻的,还有一层黏膜附着在上面。 “……” 朝安只是顿了一下,就面色如常将眼球捡了起来,等他还给老太太的时候,眼球又变成了糖果的样子。 “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啊。”瞎眼老太太对着卫问和朝安不断道谢,然后又摸了摸身边小女孩的脑袋,赞叹到“囡囡也是好孩子,每天都送我上车,不然我这眼睛看不见可怎么办。” 小女孩笑了起来,脸颊上浮现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 卫问将瞎眼老太太扶到第二排坐下,小女孩坐在她的旁边,和上一次一样拿出课本默默背了起来。 接下来是“兴农路口”站,夹着公文包的上班大叔和提着工具箱的电路工人上车了,两人上车之后没发生什么变故,和前一次一样坐在了车厢前面的位置上。 因为朝安观察的比较仔细,他还是注意到上班大叔和电路工人的姿势有些奇怪,两人似乎都有些紧张手里的包,上班大叔把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而电路工人则是把工具箱放在双腿间。 上次劫匪打开过两人的包,朝安没看到里面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这么紧张。 很快,“柳树村”站到了,小女孩收起课本走下车,朝着远方的居民楼走去,而一个光头男人从前门走了上来,就是这个光头男人导致了车祸。 光头男人将手中沉重的蛇皮袋放在了脚边,朝安看到蛇皮口袋的湿气渗透出来,将地面染成淡淡的红色。这一次他观察的很小心,没有引起光头的注意。 等车门关闭后,朝安拽了拽卫问的衣袖,卫问转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朝安稍微起身,凑到卫问耳边,压低声音说到“一会儿你站到那个光头身边去,趁他没注意将他控制住。” 卫问感受到朝安的气息喷吐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些不自在,这是朝安少有的挨他这么近,但看朝安语气郑重,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绮念,点头说到“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 “你说的,我照做,还要什么理由。” “……卫问,你其实是个恋爱脑吧。”朝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小心些,他身上有枪。” 卫问点了点头,起身朝着光头男走去,光头男看到他走过来,立刻戒备的说到“干什么?” “扔个垃圾而已。” 公交车的垃圾桶在车厢中部,卫问的理由很充分,但光头男还是盯着他,在一车全是战五渣的情况下,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卫问成了光头的主要防备对象。 见到这一幕,卫问的目光隐晦的扫过光头的手,一只手抓着吊环,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口袋鼓起,很有可能正握着朝安说的枪,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想要不给对方开枪的机会就制服对方,难度颇大。 朝安也发现了卫问的难处,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两人走去,光头男看到他走近立刻后退了一步,表情凶狠的说到“你们俩想做什么!离我远点!” 车上的其他人听到光头的声音都将目光转了过来,眼神奇怪的看着三人,但没人上来劝架,那光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而那个西装男人也不像是软柿子,他们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大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土特产吗?”朝安装成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指着地上的蛇皮袋说到。 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耐不住颜值高啊,所以看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的。 然后朝安就朝着蛇皮袋伸出了手,一副准备打开看看的样子,光头见状,立刻松开了抓着吊环的手,将蛇皮袋提到了自己背后。 “谁他妈让你碰的,想挨揍是不是?” “大哥,看看也不行吗?要是土特产什么的我也想买点。” “老子不是做生意的,滚!” 光头男没好气的对着朝安吼到,恰逢公交车经过那段因为电路抢修没有灯的路段,公交车开在被挖开的路面上,车身开始颠簸。 光头一只手提着蛇皮口袋,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根本没有保持平衡的办法。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条件反射的将口袋里的手拿出来,而不是丢掉手里的东西。 光头也是这样的反应,他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握着枪的,卫问就是抓住这个机会,一下冲了上去将光头男的身体压倒在地上,双手反剪到背后,光头男瞬间被制服。 看到这一幕,朝安松了一口气,然而不等他指挥卫问下一步做什么,一声枪响就在黑暗的车厢里响起,朝安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啊!!!” 枪响声,尖叫声猛然响起,和上次一样,司机被吓的打了方向盘,然后就是沉闷的撞击声,车祸再次发生了。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 办公室里,朝安猛然睁开眼,然后开始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刚才那种死亡的体验太真实了,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安钰,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卫问看到朝安的反应这么大,脸色跟着变了,立刻掏出了朝安心脏病的药,随时准备将药喂给朝安。 “我没事,噩梦而已。”朝安喘息几口后就平静了下来,他对着卫问笑了笑,安抚卫问那颗悬起的心。 虽然经历了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但朝安并没有感觉到心脏有什么不适,他将手放在胸口,心跳很平缓,看来他这个世界的心脏病还是很靠谱的。 随后朝安走到表情狰狞的侯志远面前,轻声开口说到“我数三声后你就会醒过来,现在听我倒数,三……” “二……” “一!” 第59章 末班车(六) 侯志远睁开眼,表情茫然的看着朝安,这一次他用了更久的时间才回忆起所有的记忆。 “侯先生感觉怎么样?有难受的感觉吗?” “头有些晕。” “很抱歉,第一次治疗失败了,需要尝试第二次,侯先生先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我们进行第二次治疗。” “好的。” 朝安让卫问将侯志远带到外面的公共休息室去,然后回到了办公桌前开始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他要将发现的线索全部记录起来,虽然目前大部分线索都是意义不明的。 很快卫问回来了,大喇喇的往沙发上一趟,看到朝安神色凝重,就关心的询问一句“遇到什么麻烦了?说来听听?” 朝安于是将公交车上发生的事给卫问讲了一边,最后说到卫问控制住那个光头的地方皱起了眉。 “我清楚看到那个劫匪的双手被你钳制住,没有机会开枪才是,可枪声还是响了,而且打中了我。” 卫问摸了摸下巴说到“这种情况只能是其他人开的枪了,应该是那名劫匪的同伙,一般来说劫匪不会单独行动的。” “问题就在于那段路因为电路抢修,没有路灯,我根本没看到是谁开的枪。” “车上的人呢?有比较可疑的存在吗?” 朝安摇了摇头。 “目前还没发现,看来只有继续进入梦境寻找了。” 卫问见到朝安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了,就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朝安疑惑的看着卫问,不明白卫问叫自己过去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起身走到卫问身边。 “做什么?” 卫问抓住朝安的手,直接把他往下一拽,朝安的身体就扑倒下去,摔在了卫问怀里。 “……” 感受到身体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裹着,朝安浑身不自在,立刻就想起身,却被卫问抱住了腰。 “别动。” “师兄……” “哎~~多叫两声听听。” “……” 朝安觉得卫问这厮说开了之后越来越不要脸了,他刚想进行常规物理交涉,就发现卫问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揉起来,力道恰到好处,朝安立刻觉得鼓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睡会儿吧,半个小时后我叫你。” 卫问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就像周公在引诱他,朝安不自觉闭上了眼,趴在卫问腿上的抱枕上睡着了。 …… 「老衲来自远方」师兄你把人拽下去之后竟然只是为了哄人睡觉?你的野心呢?你的抱负呢?我的车呢!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不行,我生气了,要看到车才能起来。 「三年二班小可爱」师兄冲鸭,不要怂,我们都支持你!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这一届的老男人不行啊,要是叔叔在肯定都趁机亲亲抱抱了,唉…… 弹幕里一片恨铁不成钢,而此时的办公室里,朝安的眼眸轻合着,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卫问注视着熟睡的朝安,平静的眼眸中渐渐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伸出手指,指腹缓缓抚过朝安柔软的嘴唇,眼底似有暗色在浮沉。 这是他暗恋了数年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腿上,如同一颗被剥去外壳水灵灵的荔枝,等待着他去品尝。 卫问承认自己被引诱了,他低下头,嘴唇凑近朝安的脸颊,一个吻落在了朝安的嘴角上,缠绵而深情。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他想要得到更多,一声沙哑的呢喃从卫问的唇间传出,如同烈酒淌过心底,烫的人心脏发热。 “安钰……” 「夹心软糖」啊啊啊啊啊我耳朵怀孕了,这低音炮太可怕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好吧,先前的话当我没说,这些老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趁主播睡着了占!便!宜!,简直过分! 「老衲来自远方」只是亲一下就动情了,可见师兄平时脑子里塞了多少黄色废料,唉,连自己的小师弟都能下的去手,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代表直播间纯洁的观众强烈谴责师兄这种痴汉行为,这是耍流氓,我们要严格抵制! 「三年二班小可爱」对,没有真刀实枪的暧昧戏都是耍流氓,必须要严格抵制,除非开车给我们看。 「猫咪和小太阳」同抵制,除非开车。 「螺旋土拨鼠」抵制 1,除非开车!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都是戏精吗…… ……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245。 「老衲来自远方」卷毛才是真的口嫌体正直吧?明明也想看船戏……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闭嘴! …… 朝安虽然只是眯了一会儿,但感觉自己精神恢复了很多,这个世界也是很神奇,他到现在都没感觉自己心脏有什么不舒服,倒是精神消耗了不少。 朝安从卫问的腿上起身,揉了揉眼睛,用夹杂着鼻音的声音对卫问说“去把侯先生请进来吧。” “再等会儿。” 卫问抬手将朝安的衬衣整理好,等到朝安这种刚睡醒的迷糊状态过去后,他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心眼小不想让别人看到朝安这副样子呢。 很快,卫问就将侯志远带了进来,依旧让他坐在躺椅上,朝安取出怀表,开始了新一轮的催眠。 “十…九…八………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朝安和侯志远同时闭上了眼。 …… 朝安睁开眼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身边坐着面露担忧之色的卫问,卫问刚想开口,朝安就主动说到“我没事,别担心。” 虽然听朝安这么说,卫问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说到“嗯,希望车的速度能快点,这样就能早点到了。” 朝安面露诧异之色,他还以为卫问的对话是固定的那几句呢,没想到他竟然提到了新的内容。 “为什么希望早点到?” “这样你就能休息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 好吧,朝安觉得自己多想了,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卫问,然后对着卫问说到“我有点晕车,我们坐前面去好不好?” “好” 卫问起身,牵住朝安的手,两人一起往前面车厢走去。 这是比较老式的公交车,车厢前面的座位并不多,只有有两排面对着的三位座,朝安选择在右侧那排座坐下,这位置是之前电路工人坐的。 朝安选择这里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上班男人和电路工人这两人,先前他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后车厢几人身上,对这剩下的两人并不了解。 公交车一路平稳的行驶着,先后开过了“国贸中心站”、“希望小学站”,这一次因为没有撞上朝安,张鹏程和佳佳依旧坐在了第一次坐的倒数第四排,而小女孩和瞎眼老太太坐在了后车厢第一排。 车上很平静,前面的梦境内容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直到“兴农路口站”到了。 先上车的是上班大叔,他夹着公文包,身上一股酒气,脸上油腻腻的,显然是刚从饭局上出来,上车之后,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迟疑了片刻后,坐在了朝安对面的位置上。 接着是电路工人,他提着沉重的工具箱,裤脚上沾着湿润的泥土,看到前面车厢的两边座位都有人后,他愣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上班男人那一边坐下,中间和上班男人隔开一个座位。 车子继续启动,朝安的目光扫过上班男人,对方一双小眼睛一直在四下打量,很快就对上了朝安的目光。 发现朝安在看他之后,上班男人立刻将手中的公文包换的身体另一侧,用肥胖的身体将公文包挡了起来,显得很是谨慎。 朝安没有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上班男人,上班男人急了,瞪了朝安一眼,但看到朝安身边坐着的卫问后,又弱了气势,将头转向了一边。 朝安这才将目光移向电路工人,电路工人身材干瘦,坐下之后就低垂着头开始打盹,状态很是疲倦,工具箱被他放在了双腿之间。 朝安的目光落在工具箱上,看得出来工具箱很陈旧,接近报废的边缘,盖子盖着,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要是能打开看一眼就好了,朝安遗憾的想着。 电路工人的鞋子和脚上都是泥土,对方应该是户外作业,忙到这么晚恐怕是个大工程。 朝安并没有从这两人身上发现什么怪异之处,眼看就要到“柳树村站”了,朝安想过要不要提醒司机不要停车,但想到一来司机不可能相信他,二来小女孩也要下车,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公交车准确的在“柳树村”站停了下来,之后小女孩下车,光头男人提着蛇皮口袋上车,经过朝安身边的时候,一滴液体从蛇皮口袋里渗了出来,滴落在朝安的脚边,颜色暗红。 …… 第60章 末班车(七) 朝安看着光头走到车厢中部站住,全程没有和车上的任何一个人有过眼神交流,好像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公交车继续朝着郊外行驶,一路上平静的有些诡异,“柳树村站”的下一站是“十里湾站”,“十里湾站”的灯坏了,黑漆漆的,车站一个人都没有。 司机开门等了一会儿没人下车,就重新发动了车子,过了“十里湾站”站就会经过那段因为电路抢修没有路灯的路段,而之后光头就会劫持公交车。 朝安观察了一路,发现除了最开始光头走到车厢中部的时候扫了前面车厢一眼,其他时间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车厢。 此时,他就是背对着前面车厢的。 朝安拉了拉卫问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到“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阻止我。” “你要做什么?”卫问的表情凝重下来,“如果你要做的事很危险,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卫问已经察觉到了朝安的不对劲,从换了座位之后,朝安全程都处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他在观察车上的人。 这个车上有什么值得朝安注意的? 卫问不知道,但他知道朝安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朝安说了让他不要阻止的话,这件事一定是很危险的,他不能允许朝安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做。”卫问又强调了一遍。 朝安对上卫问坚决的目光,心里有些无奈,有时候有人对自己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但他现在只能答应,否则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刺激到卫问那根师弟控的敏感神经。 “好,那你现在认真听我说,一会儿……” 朝安又凑近几分,嘴唇贴着卫问的耳朵,柔软的触感从耳廓传来,让卫问的心里生出几分热切来,但他记挂着朝安的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朝安说的内容上。 “一会儿那个光头会掏出枪抢劫,趁着他背对着我们的时候,你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找机会把他打晕。” 卫问皱起了眉,他并不怀疑朝安说的话,只是有一点不解。 “为什么不趁他动手之前控制住他?” 卫问的脑回路果然跟自己一样,上一次朝安就是这么做的。 “车上还有一个他的同伙,我不知道是谁,马上就会经过一段没有灯的路段,现在动手他的同伙会趁着黑暗开枪。” 光头过了黑暗路段就会掏出枪抢劫,那个时候枪就握在他的手中,要想在他开枪之前控制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动手只能是在他抢劫之前。 而在过了“十里湾站”之后,一路上都是没有灯的,就算制服光头,他的同伙也会开枪,并且因为黑暗的掩盖,很难确定身份,所以这段路动手意义不大。 如此,能动手的时间就只剩下一段,也就是“柳树村站”和“十里湾站”这之间,但朝安之前因为要观察光头和车上的乘客错过了机会,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可是等他开始抢劫之后再动手,不是一样会被第二个劫匪发现?”卫问问到。 “对,只要我们稍有异动就会被隐藏的第二个人发现,到时他应该会做些什么,而我或许可以借此确定他的身份,所以你只是诱饵,原本我是打算亲自来做这件事的,那个光头应该不准备杀人,只要不威胁到他,他不会开枪。” 卫问明白了朝安的意思,朝安需要他做点什么来引出第二个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第二个人隐藏的太好了,朝安观察了一路也没找出他的身份。 在朝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卫问之后,公交车开到了黑暗路段,整段路被浓烈的夜色吞噬了,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车前灯亮着。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灯老化了的缘故,光线不算明亮,只能照亮前方五米的范围。 车厢内部同样陷入昏暗中,即便朝安紧挨着卫问,他也很难看清卫问脸上的表情,更不要说去观察其他人了。 黑暗中,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段路持续了五分钟,然后明亮的路灯再次出现在道路两旁。公交车一下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如同大结局里主人公终于逃出生天的场景,但在这部剧里,噩梦才刚刚开始…… “抢劫!都蹲下!” 站在车厢中央的光头男人将蛇皮口袋往角落里踢了踢,随后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对着所有人晃了一遍,最后停在了朝安和卫问这个方向,经过简单的观察,他确定卫问的威胁性是最大的。 朝安和卫问立马从善如流的举起手,表示自己的无害,光头见了很满意,板着脸说到“抱头蹲到后面去。” 朝安于是站起身朝着车厢后部走去,卫问跟在他的身边,一路上光头都用枪指着卫问的后背,直到卫问走到过道里蹲下,他才将枪口移开,转而指向最近的上班男人。 上班男人身体哆嗦了一下,脑门上立刻渗出了汗,好在这一次因为朝安的缘故,公文包被他放在了身侧,没有摔到地上。 “你也去后面。”光头冷冷的说到。 上班男人被吓的不轻,连忙抱着公文包蹲在了地上,嘴中不断说着“是是是,我这就去,别开枪。”随后连滚带爬朝着车厢后面走去。 见状,光头的注意力放在了剩下的电路工人身上,此时他是背对着后车厢的。 卫问趁机从地上站了起来,放轻脚步朝着光头走去,车厢里除了光头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眼看卫问就要走到光头的背后,后车厢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张鹏程的手机响了,同时老太太也按住胸口咳嗽了起来,上班男人的公文包摔在了地上,而电路工人的腿撞到了工具箱。 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声音,这些声音引起了光头的注意力。光头立刻回过身,将枪指在卫问脑门上,恶狠狠的骂到“想找死?” 虽然被发现了,但卫问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指着前排的座位说到“钥匙掉了,过来捡。” 光头顺着卫问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串车钥匙落在塑料椅子的缝隙间,他将钥匙捡了起来,钥匙上镶嵌着一对银色的翅膀,光头认出了这是某款豪车的标志。 “有车还坐公交,是不是脑子有病。” “车子出了点事故,不能开了。”卫问解释了一句。 光头把钥匙扔到卫问身上,不耐烦的说到“拿着东西滚到后面去,别逼我开枪!” 卫问拿了钥匙回到了过道里蹲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 偏偏是在卫问要偷袭光头的时候发出声音,这下所有人都成了嫌疑人,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劫匪的同伙吧,看来还是只能用排除法了,朝安垂着头想到。 之后电路工人也走到了后车厢蹲下,光头威胁完司机后,如同先前那样掏出了黑布袋,让所有人把身上的钱交出来,朝安为了防止被盘问,提前从卫问钱包里拿了几百块钱,交出去之后就过关了。 接下来一段路光头都紧盯着一群人,朝安再没有机会做点什么,二十分钟后,隧道到了,第一次车祸就是发生在这隧道里。 公交车开进隧道之后,光线再次暗了下来,车厢里众人的面孔都变得明明灭灭,原本熟悉的面孔也觉得陌生起来。 昏暗的壁灯照进车厢,就像是黄泉路边的引魂灯似的。 光头有了前车之鉴,将枪口对准了卫问,防止卫问又搞什么小动作。 在开到隧道中间的时候,公交车压到了什么东西,车子颠簸了起来,然后光头的手一抖,枪响了。 朝安在进入隧道后就开始计算时间,他对于公交车颠簸的时间大概有印象,终于抢在公交车颠簸之前就挡在了卫问前面,于是那颗本该射向卫问的子弹射进了朝安的胸口,一簇血花立刻从朝安胸口炸开。 而且因为朝安冲上前的举动,他和光头的距离并不远,凭借良好的目力朝安看见光头手上的枪,这一颗子弹射出的时候,朝安清楚的看到光头并没有扣动扳机,所以这一枪其实是走火了。 朝安想到了第一次车祸,那个时候也许也不是光头开的枪,造成车祸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枪走火。 这可真是……戏剧啊。 在朝安意识被抽离的时候,他听到了佳佳的尖叫声,随后车子撞上了隧道墙壁,整个梦境戛然而止。 …… “呼……呼……呼……” 朝安从梦中惊醒,剧烈的喘息起来,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意识消失的瞬间,朝安感觉自己被隧道里浓重的黑暗吞噬,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真实,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安钰,安钰,你怎么了?” 卫问冲到了朝安面前,神色惊慌的看着朝安,此时朝安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 “我……我没事,别担心。” 朝安出于习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还好还好,心跳很平缓,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只要不爆发心脏病,朝安感觉这具身体还是能撑住的。 随后朝安将目光转向对面神色狰狞的侯志远,叹息了一声说到“这一次治疗又失败了。” 卫问倒了一杯水递给朝安,见到朝安的模样面露担忧之色,对他说到“今天就先到这吧,不然你的身体扛不住。” 朝安揉了揉眉心,确实觉得精神疲惫异常,只好点了点头,接着他走到侯志远面前,轻声开口说到“我数三声后你就会醒过来,现在听我倒数,三……” “二……” “一!” 第61章 末班车(八) 侯志远醒来之后,朝安将治疗的情况简单和侯志远说了说,侯志远听了之后显得忧心忡忡的。 “顾医生,我这个心理病还能治好吗?” “你别担心,还是有机会的,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治疗。” “那就麻烦顾医生了。” 侯志远起身,卫问送他到门口,临到离开,侯志远回头看了一眼墙边靠着的展示架,当他看到那个黑色的尖叫小人之后,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 侯志远离开之后,卫问关上了门,回到办公室中,发现朝安竟然靠在躺椅上睡着了,这一次次的治疗,对他的精神负荷颇大。 卫问弯下腰将朝安抱到里面休息室的床上,给他除掉了鞋袜和外套,盖上被子,之后就坐在旁边等待朝安醒来。 卫问本来想看会书打发时间,看了一会儿没看进去,心里总有种烦躁的感觉,好像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直到他将目光移向朝安,这种烦躁的感觉才逐渐消退。 卫问干脆也不看书了,就看着朝安发呆。这一幕落到观众的眼里,自然又引发一番热烈讨论,弹幕里满屏的“痴汉”飘过。 …… 朝安这一觉睡到了晚上,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办公室里的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光线很昏暗。 朝安看到卫问坐在床边,台灯照在他的身上,身旁的墙面上空无一物。 “你醒了?头还疼吗?”卫问看到朝安睁眼,就将他扶了起来,还贴心的往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这熟练的照顾病号的姿势,搞的只是工作疲劳的朝安一阵无语。 “我好多了,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半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朝安从床上下来,走出休息室,回到办公桌后面,然后拿起笔开始做笔记。卫问习惯性的倒了两杯冷咖啡,想起前几次朝安都没碰后,又把其中一杯换成了白水。 将水杯放在朝安的桌上,卫问抿了一口咖啡,低头去看朝安写的东西,其中几个关键词被朝安圈了起来,分别是铃声、咳嗽、公文包、工具箱。 “这是什么意思?这次治疗又出了什么意外,让你这么紧张。” “劫匪的同伙就出现在这四个人中间。” 朝安将当时的情况和卫问说了一遍,卫问听完后说到“首先排除瞎眼老太太,一来她眼睛看不见,二来你说她咳嗽声持续了很久,这应该是咳嗽变异性哮喘,老年人夜里吹个风什么的就容易有这个毛病。” “对,老太太不用怀疑,张鹏程也可以排除,当时我就蹲在张鹏程旁边的走廊上,看到他的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有备注的,所以应该只是偶然情况,剩下的就是上班男人和那个电路工人。” 朝安顿了一下在记录本上画了一张草图,表明各自的座位顺序,然后继续说到“从位置来看也是坐在前面车厢的人嫌疑比较大,光头上车后全程都面对着后面车厢,对前面车厢并不在意,说明他的同伙在监视着前面,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上班男人还是电路工人中的那一个。” “我会先怀疑电路工人。”卫问说到。“之前听你说了之后我查了一下那个‘辉城电路公司’,这家公司并不是民营企业,而是隶属于政府部门,负责城市电路工程,通常只有大工程才会加班那么晚。” “你说过经过‘十里湾站’会有一段路因为电路抢修没有灯对吧,这个电路工人很有可能就是参与了这项工程,那他为什么不在就近的‘十里湾站’坐车,而是要跑到相隔甚远的‘兴农路口站’呢?” “再加上你说电路工人很干瘦,看起来没有威胁性,可是他的工具箱却很沉重,或许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而且第一次梦境时,在他提出要带走工具箱后,被光头男人打了,这也是劫匪常用的手段,目的在于杀鸡儆猴,这样其他的乘客才不敢私藏财物。” 卫问说完之后抿了一口咖啡润喉,然后才继续说到“不过梦境世界向来诡奇,逻辑这种东西不一定有用,你可以再下次找机会试探一下。” 朝安点了点头,卫问的想法和他一样,下次他只需要试探一个人,剩下那个自然就确定了。 确定了下次进入梦境世界的目标后,朝安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十点钟,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要出去走走吗?上班了就去不了了。”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就在这待着吧。” 朝安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始翻阅起来。卫问见他这副模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朝安就不怎么出门了。 …… 第三日天还未亮,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这次是朝安去开的门,打开门就看见侯志远面容憔悴的站在门外。 “顾医生,我又做了那个梦,睡不着。” 此时的侯志远面皮发白,眼袋厚重,嘴唇上全是死皮,整个人像是从停尸柜里爬出来的一样,朝安连忙将他让进办公室。 卫问依旧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侯志远面前,侯志远没有碰,只是焦急的对朝安说到“顾医生,开始治疗吧,我实在不想再做噩梦了。” “也好,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开始今天的治疗吧。” 朝安让侯志远在躺椅上躺下,然后开始准备第四次催眠,在他将怀表取出来的时候,卫问抓住了他的手臂,说了一句“不要勉强,感觉到不舒服就停止催眠。” “我知道的。”朝安对着卫问笑了笑,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是很温暖的笑容。 朝安将怀表悬空在侯志远面前,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十…九…八………三…二…一”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朝安和侯志远同时闭上了眼,第四次梦境,开启! …… 朝安睁开眼,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转过头,对上卫问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啊,我很好,走,换个位置坐,这里风水不好。”朝安主动牵起了卫问的手,拉着他往前面车厢走去。 卫问被朝安这突如其来的热气冲昏了头脑,竟然完全忘了自己要问的是什么,就这么一路冒着粉红色爱心跟着朝安坐到了前面车厢。 朝安说卫问是恋爱脑,事实证明没说错。 到了前面车厢,朝安走到司机身边,开口问到“叔,车上有扳手没?家里缺一个扳手,没时间去买了。” 司机茫然的看着他,估计在想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倒霉孩子,但朝安的表情实在太郑重了,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朝安在司机周围扫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什么趁手的物件,就在他失望的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瞄到了角落里的不锈钢保温杯,这杯子又高又宽,装一杯能喝一天,很适合户外人士使用。 “叔,这保温杯卖我吧,我给你钱。”然后朝安就从卫问身上掏了两百块钱递到司机面前。 这时候司机看朝安的表情已经像是在看傻子了,但他因为常年开夜车的缘故,脸很憔悴,就算有表情也不丰富。 “行,你拿走吧。” 司机收了钱,把保温杯给了朝安,朝安抱着保温杯走到座椅上坐下,卫问见他拿两百块钱就抱这么个玩意儿回来,越发觉得当初刚毕业就把朝安捞到诊所来的做法明智,不然以朝安这傻乎乎的样子,估计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朝安将保温杯搁在身边,然后耐心坐在位置上等待其他乘客上车,佳佳和张鹏程依旧在因为不给看手机的事吵架,之后小女孩扶着老太太上了车,前面的内容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当公交车到达“兴农路口站”时,朝安瞄准了上班男人经过的时候,突然站起身来,撞在了上班男人肩膀上,那公文包被他撞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眼瞎啊你!怎么走路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过来了。” 朝安连忙蹲下身捡公文包,摔下去的时候公文包的按扣被震开了,文件散落了出来,朝安将文件捡起,飞快的瞄了一眼,都是些房地产合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在朝安准备将文件塞进公文包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照片从文件里掉落了出来,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笑的很甜美,看角度像是偷拍的。 朝安对这个小女孩很熟悉,因为此刻对方就坐在后车厢的第一排上背课文。上班男人怎么会保存这个小女孩的照片?看两人之前的表现似乎并不认识。 朝安心里起了疑,表面上却动作顺畅的将文件放进公文包,当他将文件放好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 朝安身体一僵,他缓缓低下头,看到公文包里出现了一只断裂的苍白的手掌,此时那手掌正抓着他的手,断口处浸出的鲜血打湿了部分文件。 难怪公文包那么重,如果里面装着一只手的话就很正常了。 朝安试着抽回手,那手掌并没有纠缠,朝安成功的将手拿了出来,之后朝安合上公文包,若无其事的将包还给上班男人。 上班男人还想发火,但在看到了站在朝安身边的卫问后,冷哼了一声走了。他本来想坐在朝安的对面,也就是他前几次坐的地方,但是想到刚才卫问看自己那不善的眼神,上班男人灰溜溜的走到后面车厢去了。 经过小女孩身边的时候,上班男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微笑的说到“小妹妹几年级了?” 小女孩仰起头,脆生生的回答到“叔叔,我读五年级了。” “这个时候还在背课文,真是乖巧。” 小女孩甜甜一笑,低下头继续背课文了。 上班男人最终选择坐在了小女孩和情侣两中间那一排,正对着小女孩的位置上,坐下之后,他抱着公文包看着前面的小女孩发呆。 很快,“柳树村站”到了,小女孩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下车了,她刚走下车,车窗里就传来上班男人焦急的喊叫声“小妹妹,你发夹掉了。” 小女孩摸了摸头上,发夹确实不见了,那可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不能丢失的,她立刻蹬蹬蹬跑回车上去拿发夹,在小女孩返回车上的时候,光头也上车了,随后司机关上了车门,车子发动。 这一次小女孩没有下车。 第62章 末班车(九) 小女孩拿到发夹之后回到车门边,看到车门关了,她在门口呆立了几秒,随后默默的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 朝安觉得这一幕很奇怪,小女孩发现车门关了为什么不提醒司机?而其他人为什么也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考虑到这是梦境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朝安很快就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也没有试图提醒司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光头已经上车了,此时他就站在车厢中央,脚边的蛇皮袋渗出了黑红色的液体,淌的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是。 经过刚才朝安的一番试探,上班男人已经把位置换到了后车厢,他身上的嫌疑大大降低,剩下的就是依旧坐在朝安对面的电路工人了。 此时电路工人的工具箱就被他放在两腿之间,他低垂着着头,两只手交握放在前面,看起来是在打盹,但这很有可能是他降低其他人戒心的方式。 朝安戳了戳卫问的手臂,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卫问转过头来看他,问到“怎么了?” “那个光头男人是劫匪,能想办法把他控制住吗?他身上有枪。” 卫问看了一眼站在车厢中部的男人,神色郑重起来,片刻后点头说到“我可以试试。” 卫问起身朝着光头走了过去,他刚一起身,对面的电路工人就缓缓抬起头来,一副刚醒的模样,眼神却飘向卫问的背影。 卫问走到光头男人身边,光头果然一脸戒备的看着他,手掌握紧口袋里的手枪。 “干什么?” “没什么,烟瘾犯了,想开窗抽个烟,不介意吧?” “……” 整个公交车只有中间车厢的活动区域比较大,窗口也大,又是末班车,乘客也不多,忍不住了在这里抽根烟也正常。 光头没说话,卫问把窗口打开,从烟盒里抖了一根烟出来,光头盯着他烟盒上的标志,阴阳怪气的说到“抽这么好的烟还坐公交车?” 卫问将烟叼在嘴里,淡淡的回答到“公交车不便宜,几百万一辆。” 光头“???” “要来一根吗?”卫问将烟盒递到光头面前,光头迟疑了,卫问不说不觉得,一说他也有点犯烟瘾了,而且还是这样好的烟,不抽白不抽。 如此想到,光头一只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想要从卫问手里拿烟。 光头刚将手伸到烟盒上,卫问一下扣住他的手腕,紧跟着屈膝抬腿,撞肚子,拧胳膊,一系列动作水到渠成,瞬间将光头按在了地上。 电路工人发现不对的时候立刻就将手伸进口袋里,但在此之前朝安已经拿着他的大型不锈钢保温杯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一下抡在了电路工人的脑袋上。 电路工人被敲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朝安,还没有什么反应,朝安又一下抡在了他的脑袋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只是听声音都让人眼冒金星,这一下直接把电路工人砸晕了过去。 朝安和卫问这一波配合的很是默契,几乎是在光头被制服的同时,电路工人也倒在了地上,两名劫匪一起gg,其他乘客到这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全部一脸茫然的看着朝安和卫问。 朝安没有废话,直接从电路工人衣服里把枪摸了出来,和光头男人那一把一起展示给其他人看,然后说到“这两个人意图劫持公交车,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们先把他们干掉了,谁身上有绳子之类的,借来用用。” 所有乘客都看着朝安和卫问没有说话,那个上班男人还往后缩了缩,好像朝安是什么洪水猛兽。 同时心里疯狂庆幸他之前没有因为朝安脸长的嫩就对朝安动手动脚,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朝安那抡保温杯的气势实在跟他的外表太不符合了。 没有人拿绳子出来,最后是卫问解下了自己的领带将光头的手绑在了背后,他本来想着立刻报警,朝安说不用,等下车再说。 朝安让卫问把光头男人和电路工人扔到一起,那两把枪他交到了卫问手里,由卫问来看管这两人。 解决了两个导致公交车车祸的罪魁祸首后,朝安放松了下来,他环顾公交车,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朝安首先走到了电路工人的工具箱旁边,工具箱看起来已经很陈旧,应该用了很多年了,朝安不知道电路工人是一时兴起才和光头男人合谋抢劫,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走上这条路,总之他以后用不上这箱子了。 朝安打开工具箱,螺丝刀、美工刀、钳子、电笔什么工具都有,朝安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就在他准备合上工具箱的时候,朝安突然发现自己的指腹上沾了一点红色血迹,这应该是他刚才拿工具的时候沾到的。 朝安又把工具重新检查了一边,发现藏在最下面的一把扳手上面沾着血迹,当朝安将扳手拿起来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一段画面,那是一道影子握着扳手狠狠的敲在了另一个影子身上。 这段画面一闪而过,等朝安低下头再看的时候,扳手上已经干干净净了,先前的血迹就像是他的错觉。 朝安将所有东西放回了工具箱,转而走到光头男人的蛇皮口袋前,光头男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开始挣扎起来,眼里浮现惊恐的神色,奈何他的嘴已经被卫问用光头自己的衣服堵住了,这会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朝安蹲在蛇皮口袋前,外表来看,这袋子满是脏污,不知道装过什么脏兮兮的东西,束口的是一条红色的绳子,也是脏兮兮的。 因为在地上扔了有一段时间了,蛇皮袋的周围都被黑红色液体弄脏,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朝安捏住红绳,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达成死结的绳子解开,蛇皮袋没有了绳子之后自己张开了一块缝隙,透过缝隙朝安看到里面黑红色一片,同时那种腐烂的味道也更加浓烈,朝安稍稍后退了些,等味道散去。 发现朝安的脸色不对,卫问走到朝安的身边,问到“在看什么?”然后顺手打开了那个蛇皮袋。 当卫问看清楚蛇皮袋中装着的东西时,他的脸色大变,立刻捂住了朝安的眼睛,同时惊疑不定的看向光头的方向。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起临时起意的抢劫案,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有命案在身上的,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朝安知道了。 卫问刚想罢,就听朝安幽幽的说到“别捂了,早看见了……” “……” 卫问松开手,朝安重新打开了蛇皮袋,看到里面装着的属于人类的内脏,最上面是一颗暗红色的心脏,已经开始腐烂了,说明装在这袋子里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谁的心脏?光头为什么要把它带到车上来? 到目前为止,朝安已经在这车上发现了不少东西,包括带血的发夹、眼珠、手掌、还有内脏,不知道这些是属于一个人的还是几个人的,这些东西在侯志远的意识里到底代表着什么? …… 因为劫匪被制服,车子平稳的开到了隧道,经历了最开始的惊慌后,其他乘客也相信了朝安制服劫匪这件事,纷纷耐心的等待着下车。 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小女孩,她没有在自己该下车的站下车,之后她好像完全放弃了下车一样,就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也不背课文了,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隧道到了,车厢里再次变得昏暗起来,隐隐似乎有种不安的氛围在蔓延,让人不由得把呼吸都放缓了。 先前有两次车祸都是发生在这个地方,因为手枪走火,自己这次已经阻止了诱发车祸的劫匪,还收缴了他们的枪,应该能平稳通过了吧,朝安如此想到。 当公交车开到隧道中央的时候,朝安感觉到车身颠簸了一下,这是碾到什么东西的表现,没有枪声,没有尖叫声,公交车平稳的开了过去。 朝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可以治疗成功了。 就在朝安放心坐回位置上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那脸是倒立垂下来的,脸色苍白,长长的头发就垂在脸的后面,很是渗人。 紧接着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在周围响起,时远时近,时而在耳边,时而在车外,一个劲的往脑子里钻。 朝安脸色微变,明白了这次事件不同寻常,他抬起头,看到鲜血顺着车窗玻璃流淌下来,将整俩车淹没,他的腰部以下全部被血水覆盖,苍白的残肢在血水中浮沉,残肢的最中央,是一个粉色的小书包。 所有人都在尖叫,惊慌失措,这是比□□走火,劫匪杀人更深的恐惧,司机手中的方向盘急速转动,一下撞到了隧道石壁上,随后一声轰然震响,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按了减速键一般。 朝安因为冲击力被甩到了地上,头被血水淹没,残肢抚过他的脸颊,他睁大了眼,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车祸再次发生了,梦境戛然而止。 第63章 末班车(十) 办公室里,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朝安的身体开始颤抖,他蜷缩成一团,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安钰,安钰!” 卫问叫了两声,朝安没有反应,他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大头针,刺入朝安的指腹,殷红的血珠渗出来,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从朝安身上散发出来。 但这气息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弭于无形。 “安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转过身,看到一扇红色的门,拉开那扇门,你就能醒过来。” 朝安的颤抖停止,他见到了卫问说的那扇门,他拉开门,门后面是无尽深渊,朝安迟疑了,如果这里不是出路,他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但朝安最终选择了相信卫问,他跳了下去。 在梦境中朝安跳下去的一瞬间,办公室里的朝安身形一震,随后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面前的卫问,眨了眨眼。 “师兄?”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了?难受吗?” 朝安习惯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处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他摇了摇头说到“我没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被困在梦境中?” “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我先让侯志远醒过来。” 朝安走到侯志远的面前,开始倒数数字,当他数到一的时候,侯志远一下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双手掐住了朝安的脖子,表情扭曲。 “为什么不下车!为什么不下车!我要杀了你!” 卫问立刻冲上来,抓住侯志远的手臂,将朝安从侯志远的手中解救出来,侯志远还在挣扎,眼睛里满是猩红的血丝。 朝安打了一个响指,对他用了一个简单的催眠,然后才让侯志远睡了过去。 卫问将侯志远放回躺椅上,然后立刻走到朝安身边,有些后怕的抬起他的下巴去看他的脖子,还好,没什么明显的印记。 “安钰,你还好吗?” “我没事。” “侯志远这是被梦境刺激了?梦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安叹了一口气,说到“我弄错了,让侯志远一次次做恶梦的根本就不是车祸,而是他女儿的死,他女儿可能不是死于意外事故,我想我需要调查清楚他女儿真正的死因。” 朝安此话一出,卫问就皱起了眉,这已经不属于心理医生的范畴了,既然是犯罪应该交给警察才是。 “这单生意不要做了,如果侯志远真的认为他女儿的死不是意外,并且为此耿耿于怀的话,他应该去报警,而不是来找心理医生。” 卫问的语气很坚决,今天朝安的意外刺激到他那根敏感神经了,他不允许朝安再跑去调查什么劳什子死亡真相,那本来就是跟他们无关的东西。 面对这样严肃的卫问,朝安垂着头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过了大概半分钟,朝安小声的说了一句“可是我想查……” 软软的一句话,就像羽毛拂过心底,卫问那颗钢铁一般坚硬的心一下就软了,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片刻后,他无奈扶额,说到“查可以,但是具体治疗时间我来安排,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胡来了。” “多谢师兄。”朝安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看到朝安笑,卫问心里最后那一点无奈也消散了,仿佛只要是朝安想要的东西,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去为他寻找。 “我先查了一下侯志远女儿的资料,你休息一下。” 卫问离开了朝安的办公室,朝安回到办公桌后坐下,他看到桌边放着的水杯,就端了起来,当他低下头准备喝水的时候,他看到杯子里面出现一个小小的倒影。 一个血色的身影倒垂在他的头顶上方,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洞,朝安的身体顿住,端着杯子的手一动不敢动。 “你竟然跟来了……” 朝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回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声,片刻之后倒影消散,杯中的水又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朝安不想再喝这杯水,他将杯子放下,目光落到手下的记录本上,将梦境中见到的东西都记录了下来,最后在“分尸”两个字上圈了红圈。 半个小时后,卫问回来了,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朝安面前,神色凝重的说到“你说的没错,这场事故确实疑点重重。” 朝安摊开资料,最前面放着一沓照片,第一张是侯志远的女儿侯雨萌的照片,那是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穿着希望小学的校服,长得很可爱。 后面几张则是事故现场的,只有一辆被烧的剩下架子的公交车,和一滩黑灰。因为发生车祸的地方是在偏远的隧道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车里的人已经被烧成了灰。 当时开这辆404公交车的司机,就是朝安在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叫做袁智厚的司机,他也在这场事故中丧生了,并且因为没有生还者,调查组直接以意外事故定了案。 但是卫问在调查过程中却发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辆车上的工具,比如斧头,比如锯子,这也是他怀疑何雨萌可能不是死于事故的原因,对方很有可能在事故发生前就死了,事故只是掩盖她死亡真相的一种方式。 而且一般来说公交车发生爆炸是不会把人烧成灰的,因为火焰会分散,温度达不到,最后可以剩下一个焦黑的躯体,但侯雨萌的尸体却完全变成了一滩灰,这是不正常的。 “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其他人都下车了,只剩下司机和这个小女孩。” “那就奇怪了啊……” 朝安敲了敲桌面,因为在梦境中,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和小女孩还剩七个人,而且那个小女孩也不是何雨萌,这些人物在侯志远的意识中代表着什么?凶手吗? “把袁智厚的资料给我看看。” 卫问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朝安,朝安摊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对于袁智厚的基本资料有了了解。 袁智厚,今年四十三岁,公交车司机,404线路的末班车一直是他在开,已经开了十年了,算是公交车公司的老人了。 除此之外,袁智厚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平时是一个老实孤僻的人,没什么社交活动,好像除了上班就没什么其他事要做了。 朝安合上资料,往椅子上一靠,目光自然的望向头顶的天花板,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了,朝安身体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已经认出这是侯雨萌了。 此时的侯雨萌头发倒垂,脸上有两个血洞,四肢都扭曲着,像是胡乱拼接在一起的,就那么倒吊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很是恐怖。 侯雨萌既然能变成鬼,那她的死必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了。 卫问发现了朝安的目光一直望着上面,也跟着想往上看,结果一下被朝安抓住了手,朝安不想让卫问撞鬼,那会冲击卫问坚持多年的科学观。 卫问果然忘了要做了事,神色疑惑的看向朝安。 “怎么了?” “额……这个……师兄,我手有点凉,你能帮我暖暖吗?”朝安一时也没想到什么靠谱的理由,结果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震惊了,朝安是震惊于自己竟然如此自然的对另一个同性说出如此暧昧的暗示,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难道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弯了? 而卫问则是震惊于朝安的态度软化,在震惊完三秒之后卫问一下低了头,朝安以为他是拒绝了,刚想把手收回来,就被对方反手握住了,那力道大的好像生怕他挣脱似得。 朝安诧异的看向卫问,发现卫问还是低着头,难道这是害羞了?卫问也会害羞? 如果此时朝安能看到卫问的脸,就会发现卫问的表情很兴奋,那种喜悦中夹杂着疯狂的表情很符合大部分人对于变态杀人狂的构想。这是朝安第一次主动要求他做这么亲密的事,卫问心里想要立刻将朝安占有的想法几乎就要压制不住,所以他才不能让朝安看见。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朝安觉得浑身有些凉飕飕的,有种被什么东西剥掉衣服的感觉,他决定转移话题。 “杀掉侯雨萌的人,你有怀疑对象吗?” “袁智厚。”卫问很好的顺从的朝安的心意,回答到。 “嗯,目前来看,公交车上只有他和侯雨萌,他的嫌疑确实最大,但是理由呢?他为什么要杀侯雨萌?而且为什么在杀掉侯雨萌之后又出事故了呢?” 朝安不觉得这是灵异事件,因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侯雨萌根本不可能变成鬼,所以要么就是意外,要么就是……畏罪自杀。 袁智厚已经死了,这些东西当然不会在资料里出现,朝安要知道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而在梦境中,他则需要找出侯雨萌死亡的真相,只有了结侯志远的心结,他的噩梦才会终结。 而对于车上出现的另一个女孩,那个扎着双马尾,和侯雨萌一样就读于希望小学的五年级小女孩,朝安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在梦境中代表着什么身份,是侯雨萌形象的投射吗? 两人确实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但朝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梦境是很特殊的地方,一般人做梦,对于没有见过的人,面部刻画会很模糊,醒过来之后就会忘记,而那些形象鲜明梦境人物都是身边的熟人,至少是见过的人。 对于侯志远来说,梦中那个双马尾小女孩是怎样一种存在,他为什么会用她代替侯雨萌? 第64章 末班车(十一) “呃……我这是怎么了?” 侯志远的声音从几米外传来,打断了朝安的思绪,朝安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侯志远走去,侯志远看到他竟然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这让朝安摸不着头脑,他有那么可怕吗?貌似他在变成鬼之前都是一个战五渣吧?但若是变成鬼就不一样了。 “侯先生还好吗?” “头有些痛,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如果侯先生方便,我想问侯先生一些事,只有了解了这件事,我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治疗。” “这……” 侯志远面露迟疑之色,但考虑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朝安邀请侯志远到沙发上坐,卫问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侯志远显得很局促,一坐下就连忙问到“顾医生,你想问什么?” “不急,侯先生喝口水吧。” “不用,我不渴。”侯志远想也不想的回答到。 朝安的目光扫过他干裂的嘴唇,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明显。 “侯先生还记得你梦境中那个女孩吗?” “你是说……诗诗?” “原来那个女孩叫诗诗。” “是的,她是我同事的女儿,不过七年前就去世了。” 七年这个时间让朝安心里一动,模糊中脑中闪过什么,但是等他仔细去想又什么都没想起。 “能详细说说诗诗的情况吗?” 侯志远沉默了片刻,开口说到“诗诗很乖巧,成绩也好,在希望小学上五年级,周围人都喜欢她,她是我同事的骄傲。这个同事比我年长几岁,很早就跟妻子离婚了,一个人和女儿一起生活,但在七年前一场意外后,诗诗去世了,之后我同事一直活在痛苦中,人也变了。” “具体是什么意外呢?” “车祸,就发生在那个隧道里。”侯志远说出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朝安对着卫问使了一个眼神,卫问立刻心领神会的离开了,之后朝安又问了侯志远一些关于诗诗的情况,侯志远回答的很详细,看的出来他对诗诗这个女孩十分了解。 但是一旦朝安问到车祸相关的事情,侯志远就会沉默,他并不想谈这些内容,朝安只好转移话题,在确认了侯志远的精神状态稳定之后,约定好下一次治疗的时间,朝安就送他离开了。 侯志远离开后,朝安回到办公桌后,将诗诗的内容记在了记录本上,着重圈出了“七年”这个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个时间很重要,不仅仅是对侯志远。 过了一会儿,卫问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大沓资料,在听侯志远提到隧道车祸后他就接到朝安的指示去查资料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卫问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朝安面前,凝重的说到“看看吧。” 朝安翻开资料,上面记录的赫然是一起因为劫匪在车上抢劫,导致公交车在隧道发生车祸的事件,当时诗诗就在这辆车上。 所以车上那个女孩诗诗,还有其他人都是七年前在车祸中去世的人?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侯志远梦中,还被侯志远联想成和自己女儿的死有关? 除此之外,卫问还查到了一些其他信息,比如诗诗的父亲就是袁智厚,袁智厚就是侯志远那位丧女的同事。 侯志远也是公交车公司的人,他是七年前进的公司,和袁智厚的排班很靠近。侯志远开的是倒数第二班车,他下班后,袁智厚会接替他开最后一班车,因此两个人的关系要比和其他同事熟悉一些,侯雨萌还认了袁智厚做干爹。 如果侯雨萌真的是死在袁智厚手里,对于侯志远来说代表着什么?这会不会也是他不断做噩梦的原因之一? 朝安合上资料,脑中将所有线索回想了一遍,他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猜想袁智厚因为女儿的死,精神备受折磨,最终杀害了和女儿十分相似的侯雨萌,并在毁尸灭迹后畏罪自杀。 这并不难理解,世界上有这样一类人,因为自己拥有的东西失去了,就会去毁灭别人拥有的东西,袁智厚很有可能是其中之一。 朝安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案件,一个女人的孩子走丢了,她受到了巨大打击,之后看到和她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就会将其诱骗来当做自己的女儿,让对方叫她妈妈,女孩如果要逃走,她就会将其杀掉。 有了具体的怀疑对象,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两个 一是确认袁智厚就是杀害侯雨萌的凶手,这一点因为当事人已经身亡,而且朝安只是心理医生,很多一手资料接触不到,查起来可能会比较耗时间。 二是搞明白侯志远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出现七年前车祸的画面?而且他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和自己女儿的死联系起来?梦境中那些碎尸是他的臆想还是他真的知道什么? 第二个问题是朝安擅长的领域,他只需要借助下次催眠继续调查就是,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去一个地方,一个他颇为在意的地方。 朝安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才发现竟然已经天黑了,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朝安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对卫问说到“师兄,我们去那个隧道看看。” “行。” 卫问拿好了钱包和车钥匙就和朝安一起出了门,这还是朝安来到这个世界这几天第一次离开诊所。站在诊所外面的街道上,朝安发现“问安诊所”竟然是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区的,只是因为招牌实在不明显,加上装修奇特,才很少有人来。 装修奇特主要体现在诊所的所有窗户都被订上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木条,这些木条阻挡了大部分光线,看着就给人压抑的感觉,也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想的。 现在虽然已经天黑了,路上的行人却并不少,大多是一些下班后来逛街的年轻女生,但却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向朝安和卫问两人,这让朝安怀疑自己颜值是不是下降了。 卫问的车就停在街道边,很低调的商务车,车标是一对银色的翅膀,看起来就不便宜。卫问拉开车门让朝安上了车,然后才绕到另一边坐上了驾驶位。 朝安刚把安全带系上,目光就被挡风玻璃下面一个摆件吸引了,是那个黑色的尖叫小人,朝安将小人拿起来,仔细打量片刻,确实和办公室那个一模一样。 “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个?”朝安拿着小人看向卫问。 “当时买的就是一对啊,你忘了?” “是这样吗?我没印象了。” 朝安将黑色尖叫小人放了回去,卫问发动车子,朝着郊外的方向开去,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卫问才开到了东沙隧道,因为旁边就是通往东沙市的高速公路,所以隧道也用和公路一样的名字。 这一段路确实挺偏僻的,很久才能看到一辆车经过,隧道因为建的比较早,隧道壁上长了不少苔藓,隧道里空气明显比外面阴冷潮湿。 朝安从车上下来,抬脚走进隧道里,这个隧道给他很特别的感觉,那是熟悉而厌恶的感觉,朝安觉得这感觉很新奇。 隧道里是有灯的,不过还是比较暗,朝安特地打了一个手电筒,沿着隧道壁,一路朝着隧道另一边走去,走到中部的时候,朝安发现这一片区域的道路都是很平坦的,没有什么明显的陷坑,那梦境中的公交车为什么会在这里颠簸? 侯志远经常开这一条路,他应该知道这条路的状况才是,朝安本以为梦境世界的颠簸是来源于侯志远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可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朝安在隧道里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半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车上,卫问坐在他的旁边,看到他皱眉思索,也不打搅他。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朝安对着卫问说到“算了,先回去吧,不早了。” “好” 卫问发动车子,朝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后视镜,然后瞬间凝滞住了,他看到侯雨萌坐在后座上,那双只剩下血洞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隧道所在的方向,两只完全接反了的手臂扒拉在车窗上,腿上还放着一个血淋淋的书包,而在书包没完全拉好的拉链外,垂着一截白生生的肠子,如此,书包里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呃……” 朝安没想到小女孩的鬼魂竟然跟着他来到了隧道,还是一副如此可怕的模样,这样子被卫问看到了还得了,发现卫问有看向后视镜的苗头,朝安赶紧抱住卫问的头,将卫问的视线固定在一个方向。 “安钰,别撩拨我……” 当卫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时,朝安才发现这行为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此时他的两只手按着卫问的脑袋两边,让卫问只能看着他,看起来好像是他准备亲吻卫问。 “抱歉,开车吧。” 朝安立马松开手,瞥了后视镜一眼,发现侯雨萌已经消失在后座上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等待卫问开车。 然而一直没等来车子走动,朝安疑惑的看向卫问所在的方向,刚偏过头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亲了一口,朝安蓦地瞪大了眼。 卫问神色平静的立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先收个车费。”然后脚松开了离合,车子开始走动。 朝安“……” 车子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眼看就要开出隧道,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朝安表情僵了一下,他转向窗口,看到了趴在车窗上的侯雨萌。 第65章 末班车(十二) 这一刻朝安明白了,公交车的颠簸不是因为地上有坑,而是因为侯雨萌,碾到的是侯雨萌的身体。 “好像碾到什么东西了……” 卫问准备停车,朝安阻止了他,“没什么东西的,继续开吧。”卫问于是继续开车,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朝安两人才回到了问安诊所。 推开办公室的门,朝安坐在了沙发上休息,他的眼角瞥到一道红色的身影跟在卫问后面走了进来后,觉得有些头疼。 想了想还是算了,随她去吧…… 觉得无聊的朝安顺手打开了弹幕,然后就被弹幕内容震惊了。 「老衲来自远方」虽然这女鬼长得磕碜,但我感觉她是来助攻师兄的。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同感,恐怖画面没看到多少,狗粮倒是吃了不少。 「主播的小挂件」你们说师兄要是真的撞鬼会害怕吗? 「掀起你的头盖骨」e根据我前几个世界对主播男人的硬核认知,多半不会,主播果然被扳弯了,现在都知道疼老公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知道在乎别人感受是好事,但我感觉主播对师兄的不是爱情。 「三年二班小可爱」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想要甜甜的恋爱」主播行行好,满足一下卑微观众想吃糖的心愿吧…… 公告「想要甜甜的恋爱」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246。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248。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253。 朝安这两个世界都很少看弹幕,现在才发现他的弹幕已经偏的没边了,这些观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朝安搞不懂。 …… 第二日,侯志远一早就来到了诊所,他的状态看起来更差了,朝安怀疑要是再不能治好他的心理疾病,他就要疯了。 朝安让侯志远在躺椅上坐下,开始了第五次催眠,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时,朝安和侯志远同时闭上了眼睛。 就在朝安进入梦境的瞬间,办公室里,侯雨萌的鬼魂出现在卫问的身后,而朝安对此一无所知。 ……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朝安侧过头,开玩笑一般问他“你就这么担心我?” “你刚发了病,我当然担心了,都告诉你不要接这单生意,你非不听,现在看看你自己的脸色,白成什么样子了。”卫问连珠炮一般的话就对着朝安轰来。 朝安“……” 但很快,朝安反应过来这句话中还含有其他信息,他连忙问到“什么生意?” “去东沙市出差的那单啊,要不是这次出差,你也不会发病。” 朝安摸了摸自己胸口,心跳很平缓啊,那有卫问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朝安随即意识到这是梦境世界,梦境世界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他又笑了笑,对着卫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趁着现在车里还没上其他乘客,朝安朝着车厢前面走去,他准备再接触一下司机。 走近了之后,朝安又看到了那被放在挡风玻璃下面的黑色尖叫小人,连摆放位置都和卫问车上的很接近,这让朝安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叔,这木雕是那里买的?” “不知道,不是我买的。” “那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别人放的,我没注意。” “……” 朝安将注意力从尖叫小人上移开,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叔,你每天这么晚还在上班,回家岂不是更晚?” “不耽搁,我家就在这边。” “哦?我也住在这片区,你住在那的?” “柳树村。” 柳树村……这不就是诗诗下车的地方吗?所以上次在梦境里诗诗没有下车,也没有提醒司机的原因,是因为司机就是她爸爸?她可以跟爸爸一起回家? 这样一想,貌似说的通了,而且把诗诗带入侯雨萌,同样适用这个道理,因为袁智厚是侯雨萌的干爹,侯雨萌对他应该是抱有信任的。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疑问,七年前开那辆车的司机并不是袁智厚,当年的诗诗为什么没有下车呢? 这个问题朝安已经有了答案因为那个发夹。 这是上个梦境的故事,上班男人故意偷走了诗诗的发夹,将她骗回了车上,之后发生了抢劫案,所有人都死在车上。 想清楚这一点,朝安意识到梦境里的诗诗其实代表的是两个女孩,她的部分经历来自于七年前车祸死掉的诗诗,部分经历来自于前段时间被杀害的侯雨萌。 梦境世界实际是两个公交车场景和人物的重合,是侯志远的记忆和认知将他们嫁接到了一起,所以本该属于七年前那辆车上的乘客和劫匪的口袋、公文包、工具箱里会出现侯雨萌的碎尸,而本该在一个月前那辆公交车上的袁智厚会成为司机。 只有诗诗和侯雨萌,两个处在不同公交车上的小女孩,重合到了一起。 但是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侯志远为什么会有两段记忆? 侯志远进入公交车公司的时间是七年前,正好是诗诗发生车祸的那一年,按理说他和诗诗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同事的女儿,也没必要特地去了解,为什么他对诗诗死亡的过程以及诗诗这么了解? 而且朝安推断出侯雨萌被碎尸是因为梦境中所见和通过卫问查到的一些资料,侯志远是因为什么原因臆想出自己女儿被碎尸的呢? 随着了解的事情增加,存在于侯志远身上的谜团也增加了,但现在是在梦境中,朝安也没有办法去找侯志远求证,他需要先找出侯雨萌死亡真相。 “叔,那你认识一个小女孩吗?就是从希望小学站上车,背着一个粉红色书包,很可爱的小女孩。”朝安故意描述的很模糊,这是诗诗和侯雨萌的共同点,他想看袁智厚怎么回答。 “那是我同事的女儿。”袁智厚声音沙哑的说到,说明从袁智厚的角度看,那是侯雨萌。 朝安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司机已经表现出工作时候不想闲聊的意思,而且这时候车也到站了,年轻情侣走上了车,朝安就打消了想法,回到了车厢后面。 张鹏程和佳佳依旧在因为不给看手机的事情吵架,张鹏程一直试图把手机给女朋友看,然后觉得女朋友看了手机就不会生气了,这种直男思维一看就不得行。 朝安围观了一会儿,决定好心的提醒一下这位直男同胞,于是对他说到“一般女生生气,不是因为你不给看手机这个事情,而是这个态度,所以不要解释,道歉就对了。而且你最好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其他地方惹到她了,那才是她真正生气的原因,手机的事情很可能只是她为吵架找的理由。” “其他地方?没有啊……”张鹏程一脸茫然。 “你再想想,比如身上有没有什么其他女生的东西,被她发现了之类的。” 张鹏程思索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将口袋里的金属发夹掏了出来。 “是这个,我捡到的发夹!” “这就对了嘛,她肯定翻了你的口袋,然后发现了这个发夹,又不好暴露自己翻你东西的行为,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正好你今天不给她看手机,她再一联想,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哇,你好懂。”张鹏程看朝安的目光满是崇拜。 “没什么,我是心理医生。”朝安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他才不会说同为直男的自己是因为连续看他们吵了几次架才推断出来的。 解决了张鹏程的困惑,也拉近了和张鹏程的关系,朝安这才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这个发夹你说是自己捡的,那里捡的?” 张鹏程迟疑了片刻,看朝安的样子不像个坏人,于是小声说到“就在这个公交车上捡的。” “你为什么要捡这个发夹?” “这是经常一起坐同一班车一个小女孩掉的,我捡到之后本来想还给她,但是后来听说她死了,我怕惹上麻烦,就一直没有拿出来。” 张鹏程说的小女孩应该是诗诗,发夹是他在出车祸前捡到的,但当时死的不仅是诗诗,还有他自己,他却把这件事忘了,还一直想着这可能是个证物什么的,于是留在了手里。 结束了和张鹏程的谈话后,朝安将发夹要了过来,正好公交车到站了,小女孩扶着瞎眼老太太走了上来,朝安记得瞎眼老太太的口袋里装着侯雨萌的眼珠子,这可能和她瞎眼有关。 等到两人坐下后,朝安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发夹给她看。 “小姑娘,这是不是你掉的?” 小女孩看到发夹,摸了摸头上,本来一对的发夹只剩下一个在头上了,她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是我掉的,谢谢哥哥。” 朝安半蹲下身,和小女孩平视,语气温和的说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小女孩思考了一下,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以及这个哥哥看起来是好人之间纠结,最后她选择了后者,慢吞吞的回答到“因为同学生病了,她爸爸妈妈都出差了,我陪她在学校等外婆来接,然后又把作业忘在学校了,我跑回去拿,就等到这时候了。” “这么晚一个人坐公交车,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啊,因为司机的是我干爹,干爹会照顾我的。” 朝安明白了,小女孩的这段经历来自于侯雨萌。 第66章 末班车(十三) 朝安继续问到“为什么要叫他干爹?” “因为他是爸爸的朋友,而且姐姐死了,爸爸怕干爹难过,就让我叫他干爹。”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朝安又转向瞎眼老太太,这老太太看起来年纪很大了,又瞎了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出门。 “老婆婆,这么晚了,你从那来啊?” “去看我孙女嘞,我孙女在上小学,她爸妈平时忙,没时间带来看我,我就自己去看她,还给她带了糖。”瞎眼老太太回答到,说着还抓出几颗糖果给小女孩,一脸的慈爱之色,似乎是把小女孩当做自己孙女看待了。 朝安立刻脑补出一个因为思念孙女,独自坐车,就是为了见孙女一面的老人形象,至于更深层次的家庭矛盾朝安没有去想,他只知道小女孩扶老太太上车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老婆婆你认识这个司机吗?他姓袁。” “我知道他,我在这边住了十多年了,经常坐他的车,他以前人特别热心,我上车的时候会来扶我,遇到人不多,还会送我下车,是个好人。” “可我看他好像不是你说的那样。” “唉,这都是上天造的孽啊,他有个女儿,年纪跟囡囡一样大,结果出车祸死了,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瞎眼老太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叹息一声对朝安说到“可能是精神出了点问题,也是个可怜人啊……” 后面的佳佳听见了这句话,撇了撇嘴说到“有病就去看心理医生啊,跑出来开车算怎么回事?出事了赖谁?” “佳佳,你别这样说。”张鹏程立刻拉住了佳佳,这么多年他女朋友这张嘴真的是没少得罪人。 朝安没有接佳佳的话,宽慰了老太太两句就回到了座位上,卫问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跟这些人接触。 过了一会儿,‘兴农路口站’到了,上班男人和电路工人上车,两人的形象和之前没有丝毫区别,奇怪的是这一次两人上车之后并没有选择前面车厢的座位,而是直接走到了后面车厢,就在朝安前面那一排坐下了,这让准备逐个击破的朝安十分困惑。 他并没有干涉电路工人的行为,电路工人的行为却自己改变了,这只能是因为侯志远的意识发生了变化,梦境世界随他的意识而变化。 朝安意识到这一次梦境世界可能会与之前截然不同,他放弃了控制电路工人的想法,决定静观其变。 很快,“柳树村站”到了,光头提着蛇皮袋走上了车,他径直穿过车厢,来到了车厢后部,在小女孩的后一排坐下了。 此时所有乘客都坐在了车厢后部,第一排是小女孩和瞎眼老太太,第二排是光头男人,第三排是张鹏程和佳佳,第四排是上班男人和电路工人,最后一排是朝安和卫问。 公交车继续朝着郊外行驶,车厢里很安静,这次连背课文的小女孩都没有拿出自己的课本,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坐着,像雕塑一样。如果从前面往后看,就会发现后车厢除朝安以外的所有人,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的。 几分钟后,语音播报响了起来“‘十里湾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上车请投币……” 在语音响起的一瞬间,除了朝安和小女孩以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安静的、动作整齐的朝着后门走去,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下了车。 发现朝安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后,卫问抓住了朝安的手腕,想要拉着他一起下车,朝安顿了一下,就顺从的跟在了卫问身后。 十里湾站的路灯坏了,整个站台都是黑漆漆的,一群人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黑暗里,这场景十分诡异。 公交车的车门合上了,车子继续朝着前方行驶,朝安站在站台上注视着公交车消失在黑夜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刚刚出现,另一辆车就开进了“十里湾站”,这是一辆破旧到几乎要散架的公交车,车身上满是锈迹,车头凹陷进去一大块,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如果是在现实中,这样的一辆车是不可能上路的。 车门打开,乘客们开始走上这辆车,朝安和卫问站在最后,等到前面所有人都上车了,卫问牵着他的手走上这辆公交车。 车子很快发动,朝安注视着黑暗中的车站缓缓后退,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的记忆深处苏醒。 …… 漆黑的道路,破旧的公交车,表情诡异的乘客。 随着逐渐接近隧道,车上乘客的模样也开始发生变化,电路工人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上班男人的手脚扭曲成不可能的形状,光头的肚子破开,内脏淌了一地,瞎眼老太太的双眼被碎裂的车玻璃刺破,而情侣两人则满身是血的抱在一起…… 朝安忽然明白,或许这才是他们本来的样子,在车祸中死去的人,外表能有多好看呢? 快要到达隧道的时候,朝安看见了先前的那辆404公交车,它停在隧道外面,小女孩趴在车窗上看着他们,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司机袁智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红血丝弥漫了他整个眼球,他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斧头,提着斧头一步步走到小女孩的身后,然后举起斧头,一斧子砍在小女孩的后颈上。 噗嗤—— 刀刃破开血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一道喷射状的鲜血溅在了袁智厚的脸上,将他的眼睛染的更红,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屠夫。 小女孩的眼睛蓦地瞪大,她惨叫了一声,身体一下软倒下去,小小的手掌从窗口玻璃上滑下,神采在她的眼中缓缓消散。 袁智厚再次举起斧头,砍在了小女孩的右手上,将她的手掌斩断下来,鲜血和碎肉溅的到处都是,干净的车厢变成了屠宰场。 “为什么不下车!” “为什么不下车!” “为什么不下车!” 袁智厚的喉咙里发出嘶吼声,手中的斧头一刻也不停的砍在小女孩的身上,将小女孩的尸体砍的支离破碎,以此发泄多年来的怨气。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非得是诗诗呢?为什么非得是他的诗诗呢? 他的诗诗那么乖巧懂事,那么听爸爸的话,为什么会死在车祸里? 一定是那些人,是那些人把他的女儿留在了车上,是那些人害死了他的女儿! …… 那可是他相依为命的女儿,她死了之后他还怎么活…… 每每看到别人的女儿欢声笑语,袁智厚心里的那道伤疤就会被撕开,再次流出淋漓的鲜血,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他要报复这个世界,让别人也体会他的痛苦! 袁智厚不断挥舞着斧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觉得自己压抑多年的精神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可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对方在叫他。 “干爹早上好,爸爸说你很早就上班了,都没时间吃早饭,我给你带了豆浆和茶叶蛋,你一定要全部吃掉哦。” “干爹,我这次考试拿了双百分,老师夸我了,还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我把他挂在车上好不好?” “干爹,明天我过生日,我又长大一岁了,爸爸说长大了就能赚钱,等我赚钱了就给你买好多巧克力,吃了巧克力你就开心了……” 几年来和小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他看着对方从一个小豆丁长成小姑娘,记忆中属于诗诗的脸逐渐被另一个女孩代替,袁智厚脑中的疯狂退散,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当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手中的斧头一下掉在了地上,袁智厚整个人陷入崩溃中,他捂住自己的脸颊,痛苦的大哭了起来。 朝安隔着车窗玻璃,都能听到他绝望的声音。 不知道多了多久,失魂落魄的袁智厚从行李舱提出一箱汽油,浇在了小女孩破碎的尸体上,然后他回到了驾驶座上,发动车子朝着隧道里开去。 朝安看到这一幕后,立刻知道了袁智厚的打算,就想要下车去阻止袁智厚,可是他被困在了公交车里。 朝安只好走到司机身边,让司机开门让他下车,司机没有理会他。 朝安将手搭在司机的肩膀上,将司机的身体翻转过来,结果对上了一张没有五官,只有平整的皮肤的面孔。 ——司机是一个无面人。 眼看袁智厚开的公交车离隧道越来越近,朝安等不及了,直接抄起车上的灭火器就朝着挡风玻璃砸去,挡风玻璃轰然碎裂,朝安朝着车外跳去。 当朝安的身体跳出车厢的瞬间,四周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他感觉到了迅疾的风吹在脸上。朝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上身因为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重新靠回座椅上。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卫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朝安才看清他此时竟然正坐在卫问的商务车上,卫问的表情很焦急,发现他没有回应继续说到“你再坚持一下,我加快一点速度,回了市区就能去医院了。” 如果早知道朝安会犯病,他就不该同意接这单去东沙市的生意,焦急万分的卫问将油门又踩下了一些,车的速度再次加快了几分。 朝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目光自然的上移,然后就看到了一辆失控朝着他们冲来的公交车,同时耳边响起公交车上传来的枪声。 “师兄,小心!!!” 但朝安的提醒来的太晚了,他们和公交车撞在了一起。 之后朝安的视网膜被白光占据,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冲击力挤压着他的身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挤了出来,直到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啪嗒——挡风玻璃下方的黑色尖叫小人倒了。 第67章 末班车(完) 办公室里,沉睡中的朝安指尖溢出一滴血珠,滴落在他衣角上,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朝安的眼睛猛然睁开。 一道红光在他眼睛闪过,朝安眼神冰冷的看向前方,等到他意识回归,这冰冷飞速退却,朝安又变成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朝安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一点心跳都没有。 朝安的目光自然的在办公室里寻找起卫问的身影来,以往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都是卫问,可这一次卫问竟然不在,朝安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尤其是在回忆起那样一件事后。 朝安站起身,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他刚将手放在把手上,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卫问站在门外,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随后温和的问到“你醒了?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朝安不说话,他想卫问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该怎么告诉他?一般人类都没办法接受自己已经变成鬼的事实吧…… 看到朝安这副样子,卫问一下就急了,连忙说到“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卫问转身准备去开车,却被朝安抓住了手臂,朝安的手凉凉的,力道也不大,却一下让卫问停下了脚步。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朝安说到。 “安钰,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什么,治疗失败了而已。”朝安对着卫问笑了笑,他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走吧,先回办公室。” 朝安拉着卫问往回走,进门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卫问还没回答,大厅里的柜子突然发出一阵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这柜子,朝安的脚步一下停住了。 “这是什么声音?”朝安说着就要改变方向朝柜子走去,卫问错开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有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 “是吗?”朝安狐疑的看着卫问,他不觉得自己听错了。 “肯定是。” “那好吧。” 朝安打消了去看柜子的念头,然而他的脚步刚迈开,那撞击的声音又从柜子里冒了出来。 “确实有声音,就在柜子里,你没听见吗?” “啊?这个啊,这个应该是老鼠,我一会儿就把它赶出去,安钰你不是不喜欢老鼠吗?还是别管了。”卫问硬着头皮解释到。 “不对,老鼠发不出这么大的声响。”而且他可是厉鬼,老鼠看见了都害怕的那种好吗?怎么会有不开眼的老鼠跑到他的地盘来。 朝安觉得柜子里有古怪,他直接朝着柜子走了过去,正准备拉开柜子门的时候,卫问按住了他的手,讨好的看着他说“安钰,还是别看了吧,病人还在办公室呢……” 卫问越是这样,朝安就越是怀疑,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卫问不想让自己发现的?灵光乍现,朝安想到了公交车上的那对吵架的情侣,瞬间豁然开朗,紧接着就露出古怪的表情。 “师兄,你是不是带女人回来了?” 卫问“???” 这一刻卫问真的很想撬开朝安的脑袋,看看那小小的脑瓜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有没有女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对哦,你已经……”朝安猛然想起他们已经挂掉了,卫问去哪里找女人,找女鬼还差不多。 “所以,回去吧,师兄的人品你还不相信吗?” “不相信,我要看。”朝安冷漠无情的回答到。 朝安拉开卫问的手,然后一下拉开了柜子门。只见侯雨萌抱着头蹲在柜子角落里,扭曲的身体上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绳,正在瑟瑟发抖。 朝安“……” 朝安没想到卫问真的在柜子里藏了一个女鬼,不对,正常人看到鬼魂不是应该鬼哭狼嚎拔腿就跑吗?卫问竟然把人家抓起来了!而且看侯雨萌的模样,貌似还受到了虐待? 先前朝安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卫问他其实是鬼的事情,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卫问这人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并且直播以来他已经遇到不少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男人了。 “安钰,你别害怕,这就是一个恐怖屋的演员,跑上门推销的……”卫问看到朝安一言不发,以为他是被吓到了,连忙把他和侯雨萌挡开,还隐晦的瞥了侯雨萌一眼,侯雨萌立刻抱头做鸵鸟状。 “她不是演员,她是鬼,你不用骗我。” “安钰,你,你都知道了?”卫问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朝安偏头看他,表情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但这个时候的朝安是最危险的。 “你早就发现了?”如果卫问说是,朝安马上就教他做鬼。 “没,是这个女鬼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里,我把她揍了一顿,才知道的。” “……” 朝安忽然发现之前不让卫问看见侯雨萌,不是在保护卫问,而是在保护侯雨萌。 听到卫问轻描淡写的说出“把她揍了一顿”这样的话,柜子里的侯雨萌委屈的都要哭了,其实在朝安睡觉的时候这个男人还盘问了她好多事,只要她说不知道就会挨揍,可她真的不知道啊,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还没完,担心自己吓到他的师弟,这个男人竟然把自己像小鸡仔一样关进柜子里,还说自己是老鼠,侯雨萌越想越委屈,流下两行血泪来…… 朝安看到这一幕都无语了,他发现观众说的没错,卫问果然是不怕鬼的。他将侯雨萌放了出来,三个鬼回到办公室里。 在沙发上坐下后,朝安看向面前的卫问,说到“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卫问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出差吗?就是去东沙市那次。” “记得。” “当时返回南溪市的时候,我突然发病了,你为了早点赶回市区,车速很快,然后在经过东沙隧道的时候,撞上了一辆失控的公交车……” 随着朝安的叙述,卫问脑中那段被遗忘的记忆被唤醒,他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 朝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卫问打断了,卫问语调轻松的说到“挺好的。” “为什么?” “这七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好。” “……”朝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卫问这恋爱脑还真是…… 朝安摇头叹息,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 随后,朝安站起身走回到侯志远面前,轻声开口说到“现在我数三声你就醒过来,三……” “二……” “一!” 躺椅上的侯志远睁开了眼,他眼底的血丝似乎散去了一些,看着朝安没有说话。 “候先生,很抱歉,治疗失败了。” 侯志远沉默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侯先生,能给我看看你的驾驶证吗?” 侯志远顿住脚,片刻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朝安,朝安打开驾驶证,在名字一栏的地方赫然写的是——袁智厚。 侯志远,颠倒一下,便是袁智厚,从始至终,出现在朝安这个厉鬼开设的诊所里的,都是那个杀害了侯雨萌,又在隧道自杀的司机袁智厚,袁智厚已经是鬼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以侯志远的形象出现,只是因为负罪感太重导致了认知偏差,这在心理学领域并不少见,犯错之后,因为过强的负罪感,加害者通常会把自己臆想成受害者,以此来逃避压力。 朝安已经明白袁智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他想让人知道真相,他粉饰的事故是为了安慰真正的侯志远,但他本质还是一个杀人犯。 袁智厚的噩梦来源于他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除非时光倒流,否则他永远都没办法解脱。 朝安将驾驶证还给袁智厚,看着他朝着门口走去,背影疲惫而萧索,突然开口说到“袁先生,你犯下的罪不允许被原谅,你弥补不了她,但至少可以让她好受一点。” 袁智厚顿住脚,他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化,最终变成了车上那个沉默疲倦的中年男人,他回过头茫然的看了看朝安,朝安指了指角落里的侯雨萌。 袁智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里身躯残破的小女孩,想起了对方曾经美好灿烂的模样,心里瞬间酸涩无比。 “对不起……” 一时疯狂将我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我是一个罪人,我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无辜人的身上,毁了另一个幸福的家庭。 袁智厚的身躯开始消散,朝着侯雨萌涌去,他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将所有死亡能量灌注进侯雨萌的身体里,侯雨萌残破的肢体恢复正常,她又变成了那个扎着马尾辫,背着粉红书包的小女孩。 朝安对着侯雨萌招了招手,小女孩跑到他面前,脸上浮现羞怯的表情,朝安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掌摊开,一枚金属发夹出现在他的手中。 “啊,好好看。” “这是干爹家里的姐姐送给你的,去找她吧,别留在这里了。” “嗯!” 侯雨萌背着小书包跑出了办公室,很快消失了身影,朝安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袁智厚消失的地方掉落了一份报纸。 朝安将报纸捡了起来,纸张已经发黄,上面报道的正是七年前那起因为抢劫而导致车祸的事件,后面还附了一张遇害人名单,朝安在名单的最后看到了自己和卫问的名字。 这些年袁智厚一直在搜集当年那辆车的资料,想要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没有下车,最终拼凑出一段模糊的真相。 因爱而生恨,因执念而疯狂,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而浓烈。 朝安将报纸放下,外面的天快亮了,他拉着卫问走出诊所,站在洒下一缕晨光的街道上,回望问安诊所,才发现原来木条封着的窗户外面还贴着封条。 一个年轻女孩从朝安身边经过,看见了大门紧闭的诊所,好奇的问同伴“这里有家诊所诶,为什么不开门呢?” “这家诊所封了好多年了,听说是主人出了车祸……” “这可是市中心,房租多贵啊,空了这么久实在太可惜了。” 女孩惋惜的走开了,朝安转向身边的卫问,打趣说到“听到没有?你亏大了!” “哪里有亏,要是租出去了我们怎么办?就算是鬼也要有房子的好不,不然以后我拿什么娶你。” “……” ……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不愧是师兄,考虑的真是长久啊,这才是适合过日子的男人。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的表情笑死我了,像不像打游戏时候一神带四坑的表情? 「想要甜甜的恋爱」求你们原地结婚!!!不然房子才是真的白买了。 …… 「老衲来自远方」看恐怖直播没有看到主播大杀四方,反而看到了感动中国的我哭了,难道恐怖片的精髓都是催泪吗? 「掀起你的头盖骨」说真的,想哭,第一次看到鬼版的《今日说法》,深度剖析犯罪者的内心,最后那一幕赎罪的场景感动到我了。 …… 「主播的小可爱」让我们发出振聋发聩的质问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谁之过?冥府的人出来挨打,看看你们管理的冥界变成什么样的。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怀疑你在作死,马上带你去十八层逛一圈信不信? …… 「猫咪和小太阳」主播辛苦了,打赏走一波~ 公告「猫咪和小太阳」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258。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260。 公告「冥府掌事官」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270。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280。 「主播的小挂件」咦,刚才是不是飘过什么东西?感觉背后凉凉的…… …… 直播最后的画面是晨曦微露的街道上,朝安一身红衣站在街道中央,仅仅露出一抹背影,卫问站在他的身侧偏后的位置,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直播结束,屏幕关闭。 第68章 间隙世界:冥府 朝安的面前出现一扇染血的车门,他拉开门走进去,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自家书房之中,朝安正准备像以往那样回卧室泡个澡就睡觉,然而他刚走出书房门就撞上了来找他的司暮。 “嘶——”朝安的鼻子撞在司暮的胸口上,一下撞痛了,他后退一步,捂着鼻子看向司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 “我是说你怎么进来的。” “你不是给我钥匙了吗?忘了?” “……”好吧,朝安确实忘了。 生灵界和罗生市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如果司暮没有去小世界拍戏的话,或许在他看来只是过了一天,而朝安已经在直播世界待了几天了。 “好了,别捂着,我看看撞成什么样了。”司暮拿开朝安的手,低下头去看朝安的鼻子,还好,只是鼻尖红了一团,看起来像被欺负了一样。 司暮看着看着眼神就起了些微的变化,他的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呼吸喷吐在朝安脸上,朝安发现不对劲,抬起头看他,下一秒一只手掌就覆盖在朝安的眼睛上,挡住了朝安的视线。 “暮哥?” 回应朝安的是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鼻尖上,朝安的脸立刻有些烧,他没想到司暮解决鼻子被撞到的方式竟然是亲吻,两个大男人做这种事也太gay了。 朝安立刻想要后退一步,腰上突然多了一条手臂,司暮将他抱住,吻在鼻尖上的嘴唇也顺势落在了朝安的嘴唇上。 轻轻的,一触即分,朝安忽然就想起直播世界里,他坐在卫问车里的时候,卫问在他嘴唇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眼前的司暮和卫问重合在一起,朝安本来要拒绝的话咽回了嘴里。 司暮在试探他的态度,朝安看不见司暮的表情,但他知道司暮一定是这么想的。 果然,朝安的沉默让司暮大喜过望,这个时候的沉默就代表默认,朝安并不拒绝他亲吻他。明白这一点的司暮不再忍耐,他迫不及待的再次吻上了朝安的嘴唇,吻的忘情而投入。 不同于他上次借着酒醉的名头强吻朝安,这次是朝安也愿意的,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他苦苦暗恋着的人也爱上了他。 司暮的心里在放烟花,身体也给出了诚实的反应,就在走廊上的气氛逐渐升温之时,朝安突然回抱住了司暮的腰,脸贴在他胸口轻轻说到“师兄,你车费收够了吗?” 司暮身体猛的一僵,他的脸上浮现惊诧的表情,随后声音嘶哑的说到“安安,你在说什么?” 朝安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司暮。 “你不喜欢我叫你师兄?那叫你叔叔?阿瑟?或者暮哥?” “……” 片刻后,司暮移开目光,不自在的说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朝安盯着司暮的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到“是这样吗……看来是我搞错了。” 朝安放开了司暮,手指从司暮的后腰绕回到司暮的胸口,然后抚上司暮的脖子,在司暮的喉结上打了一个圈。司暮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看向朝安的眼睛都在冒绿光,而朝安只是若无其事的打了一个哈欠,对这司暮挥了挥手。 “我有些困了,先去休息了,哥,明天见~” 朝安回到了卧室,司暮本来想跟着进去,却差点被朝安关上的门撞到鼻子,他望着结实的房门,欲哭无泪。 他和冥府签的协议里有一条就是不能透露他跟随进入朝安直播世界的事情,所以他只能装傻,没想到朝安这么记仇,好不容易等来的亲近机会就这么没了,这下他可怎么办? …… 朝安反锁了卧室门后就进了浴室,将浴缸里放满水,朝安躺了进去,身体被温暖的水包裹着,朝安感觉精神上的疲倦散去了一些。 朝安闭上眼,脑中将几次直播的经历回忆了一遍,他已经确定了直播世界遇到的那几人就是司暮,司暮的反应也说明了这一点。 现在在回想司暮之前说过的话,那个让他跑龙套的主演其实就是自己,亏自己之前还以为他和主演不合,结果一直是在说自己坏话。 可是司暮为什么能跟着他进入世界?而且为什么不承认? 朝安忽然对司暮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一般来说,直播世界是只允许他一人进入的,一个普通的演员不可能打破这种规矩,那么司暮的身份就很值得推敲了…… 而且直播世界的司暮明显不认识自己,什么样的情况会剥离进入者的记忆?朝安的脑中出现了四个字平衡机制。 就如同朝安灵魂强大,所以他附身的身体都很弱小,司暮会不会是因为获得了什么特权,所以要剥离他的记忆,好平衡直播世界的难度? 某种情况来说朝安真相了,但这些都是他的猜测,要证实还需要一些手段,至少从司暮那里应该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泡了半个小时,朝安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换上睡衣走了出去,卧室里亮着暖黄的光,朝安却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等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朝安失笑了起来,习惯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几个世界都有人缠着自己,突然身边没人了,他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朝安在床边坐下,床头柜上还放着他之前翻过的一山野志怪小说,讲的是女鬼和书生相恋的故事,已经看到书生被和尚撺掇,给女鬼贴上符纸,让女鬼现出真身的地方。 朝安想着反正还不困,就靠在床边继续看下去。 女鬼现出真身后就被和尚所伤,重伤逃走,没有了女鬼陪伴的书生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女鬼,于是去寻找女鬼,女鬼为了心爱之人现身,结果发现这都是和尚的圈套,因此被和尚打的魂飞魄散,后悔不已的书生开始抱头痛哭…… “这什么破书!” 朝安直接将书扔在了地上,负心汉还好意思哭,也是这女鬼傻,要换成他第一次被背叛之后,他便会回去好好修炼,然后叫那和尚也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还有那个书生,不信枕边之人去信一个和尚,一看就是社会主义的毒打挨少了。 朝安不理解这些痴情种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索性关上灯准备睡觉了,他刚在床上躺下,就听到反锁的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随后房门被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捡起了他扔在床下的书,小心放回床头柜上,随后身后的床塌陷了一块,司暮躺在了他身边,一点点挪到他背后,再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发出心满意足的感叹声。 朝安没动,感受身体被另一个人的气息包围,从前他只会觉得不自在,现在却有些习惯了,在司暮快要睡着的时候,朝安忽然轻轻的开了口“哥,在看到我变成鬼之后,你为什么从没想过杀了我?” 司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朝安是在问他直播世界的事情。 一般人见到鬼都是畏惧的,而且人类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鬼怪在人类的文化产物里一直都是以反派身份出现的,想要灭掉他很正常,何况那时候司暮还根本没有记忆。 “不知道,潜意识里不想伤害你,不管你是人是鬼,都对你一见钟情。”司暮回答到。 “难道不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司暮脸色微黑。 “你忘了你满脑袋血的样子了?那能叫好看?” “……” 好吧,朝安觉得司暮应该不是书生那种脑子有坑的猪队友,这样可以防止他被背后插刀。 “睡吧,别想太多,除非我死了,你都能安安稳稳的直播。”司暮拍了拍朝安肩膀,起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朝安忽然觉得心里那些纷杂的思绪都消散了,困意涌了上来。 一夜安眠。 …… 第二日早上,浅淡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没什么温度,却让房间里的光线一下明亮起来。 朝安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司暮深渊一般的双眼,朝安眨了眨眼,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司暮为什么会在他床上。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起床?”朝安问到,看得出来司暮已经醒了有段时间了。 “想陪你。” “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还要人陪着睡觉?” “是我要人陪。” “……” 朝安算是明白了,论套路是套路不过司暮的,他决定起床了。 朝安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花了十分钟刷牙洗脸,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司暮正坐在床边看他昨晚看过的那本书,看的还是被朝安摔皱了的那一页。 越看司暮的眉头就皱的越深,过了一会儿司暮将书合上,语气郑重的对朝安说到“以后不要看这些人类写的书了,全是偏见和背叛,我去给你买些冥界的书看。” “嗯……” 司暮放下书,正准备去洗漱的时候,一个黑色信封凭空浮现在他面前,信封上盖着红色的蜡封,蜡封上是朝安曾经见过的属于冥府的标志。 ——这是一封来自于冥府的信。 司暮将信封拆开,抽出一张黑色的信纸,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信纸和信封一起化作黑色的飞屑消失的,朝安看司暮表情凝重,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司暮回过神来,对着朝安露出一抹笑容,说到“没什么,工作调令而已,我这三天不能陪你了,要去外地工作。” “这样啊,没事。”朝安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但他总觉得事情不像司暮说的那么简单,好在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 ——司暮是冥府的人。 第69章 间隙世界:记者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司暮是没办法跟朝安说冥府的事,所以只能沉默,而朝安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过了一会儿,朝安才又问到“现在就要走吗?” “不急,你还没吃早饭,我先去做早饭。” 司暮起身,快速的洗漱完就去了厨房,一些食材是他早就处理好的,这能大大节省做饭花的时间。 朝安的身体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司暮围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暗淡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种温馨的感觉在流淌。 直到司暮打开碗柜,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拿的时候,朝安才猛然想起司暮原本是他的邻居来着,有自己的房子,怎么走动着走动着就住进了他家里了呢? 想起和司暮的第一次见面,当时的朝安只是想蹭个饭而已,步步为营的老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哥,你在这做饭不方便吧?” “没事,等这次工作完我再添一套厨具。” “……” 司暮的意思是赖着不打算走了,朝安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他隔壁的房子还空着,但想了想昨晚司暮偷偷爬床的行为,估计就是赶出去了也会再回来的。 算了算了,就当是吃人嘴短吧。 四十分钟后,司暮做好了早餐,有粥和几个小菜,都是朝安爱吃的,两个人坐在饭桌边开始吃饭,司暮全程都没有提他工作的事,朝安也没问。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这次出差给你带回来。” “没有,你专心工作吧。” “行。” 吃了饭后,朝安主动将碗筷拿去洗了,出来的时候司暮已经换好了一身外出的正装,正站在客厅等他。 “要走了?” “嗯,过几天就回来,你在家无聊的话就和猫玩。” “我知道的。” 朝安点了点头,司暮拿起外套准备走了,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朝安以为他是忘了什么,正想开口问的时候,司暮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抱住了。 司暮抱的很紧,朝安能感受到他低沉的气压。 “暮哥?”朝安的头埋在司暮的胸口,有点懵。 司暮抱了一会儿,声音惆怅的说到“想到好几天都见不到你,真想把你装口袋里带走。” “……快走吧,别迟到了。” “好了,我走了,乖~” 司暮低头亲吻了一下朝安的发顶,然后转身出了门,房门在朝安的眼前合上,司暮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朝安转过身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拿出游戏机开始玩游戏,玩了半个小时,朝安觉得没意思,又重新躺在了沙发上发呆。 金鱼(猫)跳到了沙发上,朝安把它抱进怀里揉了揉,金鱼顶着爆炸头喵喵叫了两声,它的主人却没理它。 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朝安忽然有点理解司暮的感受了。 这是离别的伤感啊…… 朝安想到以前的自己,整天整天一个宅在家都不觉得无聊,可现在才宅了半个小时,就开始无聊了,朝安再次感叹了一声习惯的可怕。 不过朝安毕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躺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去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朝安摊开面前的笔记本开始书写起来,每个世界结束后他习惯总结一下经历,顺便再记录一些惊吓点。 朝安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是《新源大学》,这个世界是偏恐怖性质的,第二个世界《里德尔庄园》是偏解谜性质的,然后第三个世界《林中木屋》又是恐怖性质的,上个世界《末班车》又以解谜为主,根据系统的套路,下个世界应该是恐怖向的。 “恐怖向……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世界。” 朝安手中的笔敲了敲下巴,正在思索的时候,一直沉寂的直播系统发出了无机质的声音,之后一个黑色的光球浮现在朝安的面前。 紧急通知因特殊原因,此次直播任务将在三分钟后开启,请宿主做好传送准备。 “为什么提前?”朝安来到罗生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任务时间变更的情况,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正在核查宿主权限,核查进度10——30——70——99——100,核查成功! 检测到宿主权限lv17,核查通过。 黑色光球上浮现一层红光,随后一道稍显阴冷的声音代替了系统的机器音,回答了朝安的问题。 不久前冥狱遭到破坏,大量厉鬼从冥狱中逃出,涌入生灵界,主播0113号(朝安的代号)需要前往这些被厉鬼侵入的世界,纪录并传回即时画面,方便冥府调度稽查使,以及作为之后的定罪证据。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不就是战地记者吗? 厉鬼和稽查使打架,他在旁边直播,打斗场面精不精彩朝安不知道,但危险肯定是很危险的,毕竟冥狱的厉鬼和冥府稽查使那边都不是好相与的。 冥狱和一般的牢房不同,它处在地狱的第十九层,由大量鬼狱使把守,专门关押强大而又行事疯狂的厉鬼,类似于人界关押最穷凶极恶的凶徒的地方,传言甚至有鬼王都被关在里面。 冥狱里任何一只鬼物跑出去,都能造成不小的动荡,而这次冥狱竟然因为不知道的原因被破坏,跑出去的厉鬼还不止一只,也难怪直播系统像火烧屁股一样,把直播时间都改了。 “其他主播呢?他们参加吗?” 此为强制执行任务,所有签约主播必须参与,不遵从调令者,杀! 从对方口中传出的肃杀的声音,朝安听出了冥府高层的决心,看来这次冥狱被破坏,真是捅了大篓子了,而他们这些主播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朝安还算好,他的实力属于主播的第一梯队,不说一点危险没有,但活命的几率还是很大了,一些比较弱小的主播就惨了,但凡被打架的余**及一点,就可以直接原地去世了。 “我知道了,时间一到我会按时前往直播世界的。” 系统距离下次直播开启还剩1分23秒,请宿主合理安排时间。 之后黑色的光球消失,朝安的书房里恢复平静,朝安看着面前笔记本上写的“恐怖向”三个字,深深陷入沉思。 他这算不算是立了fg? 不过系统的核查倒是提醒他了,他在进入上个世界的时候等级是16级,只差5个情绪点就能升到17级,但他上个世界因为进入的时候所有人已经死了,他并没有收获情绪点,只是收获了积分。 可他现在还是升到17级了,那这5个情绪点那来的? 朝安忽然想起了昨晚上司暮亲他那一口。 …… 此时距离罗生市不知道多远的冥府一间办公室中,刚刚结束和朝安通话的某联络使身体往后一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连续加班48小时真要命。 这次冥狱出事,冥府高层震怒,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全部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也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混蛋破坏了冥狱,只希望这些派出去的主播靠谱点,不然他们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正在联络使胡思乱想的时候,他面前的通讯器指示灯开始闪烁。 一声提示音响起后,联络使面前的通讯界面被打开,灰色屏幕上露出他直属上司那张因为加班过度而挂着厚厚黑眼圈的中年女鬼的脸,对了,他上司生前貌似就是一个加班狂魔,最后过劳死的。 “接到上面的消息,主播0113号的调令取消,他不用参加这次的行动了。”女联络官冰冷的声音从通讯器的传了出来。 “0113号?” 联络使回想了一下,这不是自己刚刚才联络的那个主播吗?! 联络使连忙联系直播系统,想要通知朝安不用去直播世界了,结果正好看到办公室里的朝安踏进一扇长满血色眼睛的肉门。 “……” “完了老大,他已经进直播世界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是掌刑官大人亲自下的令,要是办砸了你就等着去打捞黄泉吧。” 联络使想到打捞黄泉的工作,脸都绿了。 “还好我比较机智,把他送到掌刑官大人在的那个世界去了,掌刑官大人应该会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从轻发落?”女联络官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掌刑官大人在的世界是最危险的,你是想让他死吗你这个白痴!” “……” 联络使感觉自己可以马上收拾东西去打捞黄泉了,对了,打捞黄泉是没有船的,他们这些鬼需要亲自下水,水里有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重点是黄泉水对鬼物真的非常不友好,联络使听一个好友的舅舅的同事的女儿说过,有一只鬼下了黄泉之后,上来只剩下一小撮灵魂火焰了,其他部分都被黄泉腐蚀了。 当时那惨状啊,一度登上了年度最惨鬼物周刊。 “啊!!!药丸!!!” 联络使开始哀嚎,在他哀嚎的时候,朝安的下个世界,开始了! 第70章 鬼域小镇(一)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是否开启直播? 朝安点了是,但这次并没有观众进来,因为这次直播不对冥界普通阴魂开放,仅有的几个人id都是“冥府”两个字打头的,朝安这次的作用就是录像机 移动摄像头,所以开场白什么的直接省了。 朝安将直播角度调好之后就看向了周围,发现此时他正坐在一个大巴车上,除了他和司机,车上还有七个人。 第一排是一对情侣,男生名字叫徐汇,寸头,干瘦,大众脸,女生叫洪月,短发,微胖,大众脸。 第二排还是一对情侣,男生名字叫郭阳,长得挺高的,面容硬朗,说不上多帅,但看起来挺舒服的,女生名叫林丹阳,长发,面容普通,气质很文静。 第三排依旧是一对情侣,男生名叫冯修迁,一身的名牌,长得也白净,带着一副眼镜,有点世家子弟的味道在里面,他的女朋友名叫周锦薇,是一个烈焰红唇的大美人。 第四排就是朝安,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莫君安,身份是一个画家,性格有些沉默寡言,和冯修迁是朋友。 朝安的后面还坐着一个叫做叶梦的女生,娃娃脸,菠萝头,性格活泼开朗,属于可爱那种类型的,她就是众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叶梦、洪月、林丹阳和周锦薇四人是大学同学,住的还是一个寝室,这一次是因为另外三个女生听说叶梦的老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子挺好玩的,于是趁着长假跟叶梦一起回老家的镇子逛逛。 徐汇、郭阳和冯修迁都是为了陪女朋友才来的,至于莫君安,他是被冯修迁拉来的,用的理由是这个镇子上风光很美,可以启发灵感,于是莫君安这个画痴就同意了。 实际上是冯修迁看好友实在太宅了,又一直单身,有意想要撮合莫君安和叶梦,正好叶梦也对莫君安表示过好感,于是这三对情侣加两个单身狗就坐上了这辆开往清水镇的客车。 朝安刚将众人的身份信息一一对上号,客车就停了下来,到车站了,所有人陆续下车,朝安走在倒数第二个。 等到朝安下车的时候,郭阳和徐汇已经帮众人把行李箱全部取出来了,朝安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很破旧的停车场,统共就停着三辆客车,基本上每个偏远的小镇都有这样一个差不多的停车场。 不过这里并不是众人的目的地,这车站距离清水镇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冯修迁本来想包车直接把他们送到镇子的,但叶梦说这边山路不好开,不熟悉路的司机可能不安全,于是众人这才坐车到达了距离镇子最近的汽车站,然后等叶梦的舅舅开车来接。 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面包车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就是来接他们的车了,面包车挺旧的,但看着很干净,应该是刚洗过,车身上还是湿的。 叶梦将自己的舅舅介绍给其他人,叶梦的舅舅叫黄天明,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身材比较矮,眼睛瞎了一只,看着有些阴郁,话也不太多。 第一次见面有些冷场,亏得叶梦会说话,这一段才算是平稳的过去了。 众人和黄天明打了招呼后就上了面包车,叶梦坐的副驾驶座,后面三排座位,三个女生坐了第一排,然后徐汇和郭阳坐中间那排,朝安和冯修迁坐最后那排。 车子发动,几个女生开始聊天,男生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看窗外,朝安则是仔仔细细将面包车内部扫视了一边,还拿出纸巾将一些冲洗不到的缝隙里擦了一遍。 冯修迁看他这副模样,打趣了一声“怎么了大少爷,没坐过这么破的车?还是你那洁癖的毛病又犯了?” “不是。” 朝安说完这句话就闭嘴了,也不解释是为什么,莫君安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跟人交流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意思表达到了就行,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冯修迁也习惯了好友这种反应,跟他说完话后就将头转向了窗外,觉得车里有些闷,又将车窗打开了一些。 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开之后,朝安才打开了手里的纸巾,只见纸巾上被打湿的地方有一抹极淡的红色。 …… 面包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最开始还有心情欣赏田园风光的几人后来全都一个个面如土色,作为一直在城市里生活的年轻人,这种山路十八弯的经历还是有些吃不消。 众人之中,叶梦是适应的最好的,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这种经历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早就免疫了。除此之外就徐汇和洪月看着好些,据说两人的老家也在大山里。 最惨的是郭阳,明明看起来挺壮实的一个小伙子,竟然晕车晕到吐,中途黄天明还特意把车停下来,让他去路边缓了十分钟,说是缓其实一直都在吐。 朝安也有些难受,但好在还在可控范围内,他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其他表现还算正常。朝安本人是不晕车的,但这具身体会晕车,而且不仅晕车,还晕血,这一点是朝安从记忆里得知的。 朝安“……” 一个恐怖主播晕血?这还怎么直播!朝安刚开始直播就感受到了来自小世界的恶意! …… 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后,面包车开进了小镇里,这个镇子确实如同叶梦说的那样风景秀丽,原滋原味。 街面铺的还是青石板,这种东西现在只有极少的地方才能见到了,街道两旁的房屋也大多是青砖黑瓦,街上的人不多,路上也没有什么轿车,镇民全部都是骑的单车。朝安还看到了田里的水牛和住户人院子里的磨盘,入目之处皆是一副现世安稳的景象。 这个镇子的生活水平至少比外面倒退了十年不止,明明现在通讯已经这么发达了,这个镇子还能保留这样古旧的生活方式,实属难得。 面包车停在了镇上唯一一家旅馆外面,这旅馆就是叶梦的舅舅家里开的,叶梦已经跟舅舅打过招呼免众人的住宿费了,就当是她这个做东道主的一点心意。 冯修迁不差这点钱,但其他人都没意见,他也就不好说什么,而朝安这个闷葫芦,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于是众人全都愉快的接受了叶梦的安排。 小镇上的旅馆条件自然没办法跟大城市比,但胜在有特色,伫立在众人面前的旅馆是一个三层楼高的独栋小楼,就在镇子的最中间,出门买东西什么的很方便。 建造小楼用的材料和镇上其他房屋一样是青石,只是用作房梁的木柱都被刷上了红漆,屋檐下还挂满了一串串的干辣椒,有一种农家小院和江南小镇结合的感觉,众人都觉得很新奇。 但刚刚经历过山路十八弯的一行人暂时没什么游玩的心思,于是决定先让叶梦的舅舅给开了房休息两个小时,等晚上大家再出来玩。 走进旅馆,朝安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堂,大堂中间摆着几张方木桌,应该是客人吃饭的地方,有的时候住宿的人少也可以客串一下饭馆。 方木桌的后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柜子,柜子呈半月形,后面的空间里放着一把椅子,显然这就是柜台了。迫切需要休息的郭阳率先来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随后一张干枯如橘子皮的脸毫无预兆的从柜台后面冒了出来,吓了郭阳一跳。 “这,这什么东西?”郭阳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看向柜台后面。 叶梦有些尴尬的说到“这是我外婆,她有点老年痴呆。” “额……抱歉。” “没事。” 叶梦让她舅舅过来给几人做了登记,然后把各自的房间钥匙给了他们,一共四个房间,三对情侣占了三间,剩下一间朝安一个人住,而叶梦回家住,她家就住在街道另一边,离这里不到一百米,想见面很方便。 分好了房间后,叶梦就先离开了,毕竟她许久没回老家了,需要去见一下家里人,朝安一行人则在黄天明的带领下上楼去,朝安走在最后面。 在所有人都上了楼的时候,朝安的脚才刚跨上楼梯,楼梯是那种木头做的,中间有缝隙,朝安一低头就看见了缝隙里面的一双眼睛,那眼睛正在偷看他。 朝安顿了一下,就面色如常跟在众人后面上了楼。 四间房三间都靠在一起,只有朝安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和其他人隔着两个房间,黄天明解释了一句说隔的那两间房有人了,可朝安发现那两间房的门外都落灰了,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进出了。 不过直播世界嘛,要是没有危险就不用直播了,所以朝安很淡定的接受了安排,在用钥匙打开房门后,黄天明就离开了。朝安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打量这个房间,面积不大,家具却很齐全,甚至有一个空调,这种东西在小镇旅馆还是挺难得的了。 朝安确定没问题后就将行李箱提进房间,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道红色身影突然蹿了出来,手掌拍在了朝安的房门上,发出咚咚的响,一边拍门还一边疯狂的大笑着。 “死人了!死人了!哈哈死人了!” 第71章 鬼域小镇(二) 朝安惊愕过后就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这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光着脚,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有不少陈年伤疤,从那张癫狂的脸上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丽来。 女人大喊大叫的声音将回了房间的众人都引了出来,周锦薇风情万种的靠在房门边,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走廊里发疯的女人说到“这谁啊?这样大喊大叫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可能是旅馆老板家里的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对门的林丹阳不急不缓的回答到。 因为红裙女人一直在拍朝安的门,而朝安就站在她一步开外,冯修迁担心红裙女人伤到朝安,一直在提醒朝安把门关上,但朝安就跟没听见一样,目光一直在打量红裙女人。 刚走下楼的黄天明听到楼上的响动又回来了,看到红裙女人出现在朝安门前,那张阴郁的脸浮现暴躁的神情,他走到红裙女人背后,一下抓起红裙女人的头发就往楼梯口扯,一边扯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什么,骂的是当地的方言,朝安听不太明白。 黄天明身材不高,力气却很大,红裙女人被他扯着头发,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嘴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呜咽声。 本来对红裙女人不满的周锦薇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回房间了,林丹阳似乎有些不忍,想要劝说黄天明,却被郭阳扯了一下,然后两人的房间门也关上了。 朝安知道他们在顾及什么,这毕竟是叶梦的舅舅,而且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来人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了也不一定起作用,索性当做没看见了。 走廊里只剩下朝安和冯修迁,冯修迁是知道自己好友有心脏病的,刚才那番场景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他。 “你没事吧?”说话时冯修迁朝着朝安走来,似乎是打算跟朝安说会话。 “没,回去休息吧。”说完朝安就关上了门,完全不给冯修迁套近乎的机会。 冯修迁面对着关上的房门,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 听到冯修迁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另一边,朝安站在被关上的房门背后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司暮跟着直播,以前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发现没一个人围着他忙上忙下了,他竟然有些落寞的感觉。 压下心里那抹复杂的情绪,朝安将行李箱靠在门边,开始检查起整个房间来,之前朝安站在门口的时候已经粗略扫过一遍了,这一次他又特意把衣柜,卫生间之类空间全部打开看了一遍。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朝安不死心将所有缝隙也检查了一边,终于看见了一本卡在床头柜缝隙里的小册子。 朝安废了些力气才将小册子拿出来,发现这竟然是一本传染病防护手册,好几年前发行的,上面讲的都是一些再常见不过的防护知识,应该是以前不小心掉进去的。 朝安将小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边,没发现什么线索,并且再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了。 之后朝安将行李箱拖到房间中央打开,发现行李箱里只有很小一块区域放的是他的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剩下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放的画册画笔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型折叠画板。 朝安没有去动其他东西,只单独把画册拿了出来,上面全都是莫君安以前画的画,很奇怪的是这些画全都是风景画,没有一张人物描绘。 莫君安作为一个画痴,不可能只满足于画景物,直到朝安翻到最后一页,才看到了唯一一张人物画像,就是这张画像让朝安明白了莫君安为什么不画人物画。 画的背景是黑色,中间躺着一个女人,长发,红衣,看不清面容,但这个女人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有的眼睛闭着,有的眼睛张开,看的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些眼睛每一只都刻画的很真实,当朝安注视着画的时候,画上的眼睛也注视着他,感觉好像是被几十上百个人盯着,并且这几十上百个人眼中透露的全是恶意。 显然,莫君安的人物画有很明显的邪恶倾向以及强大情绪感染力,但凡是看到这些画的人,都会被画里传递出来的负面情绪影响,在一般人的眼中,画出这种画的人都不正常,为了不被人当做怪物或者精神病,莫君安从来不在人前画人物图。 朝安想起了他来到这个世界时通过的那扇长满眼睛的肉门,和莫君安画上的情况十分相似,这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朝安合上画册,将东西全部放回行李箱,然后把行李箱重新锁上,放进了衣柜里,衣柜里的空间不大,放进一个行李箱再想藏人就难了。 合上衣柜门后,朝安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阵发黑,这是低血糖了,可能跟今天路上颠簸有关。 莫君安并没有带快速恢复血糖的糖果,朝安也没有力气叫人,干脆直接倒在了床上,就这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安迷迷糊糊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床边响起,似乎有什么人进入了他的房间,并且正站在床边看着他,朝安想要睁开眼,眼皮却重的像缝合在一起了一样,身体也使不上力气,这种感觉在农村里被称作鬼压床。 朝安挣扎了一阵,意识很快被困意侵蚀,他再次睡了过去,这一次朝安睡的很沉,中途再没感受到什么响动。 …… 朝安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并且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应,敲门声越响越大声,门外传来冯修迁焦急的询问声。 “君安?君安你没事吧?开一下门。” 朝安从床上坐起身,忍着头晕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发现冯修迁、周锦薇等人都站在外面。 “君安,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朝安揉了揉眉心,声音轻轻的说到“我没事,只是有些低血糖。” “低血糖你给我发个信息啊,我那里有葡萄糖,我去给你拿。” 冯修迁转身准备去拿葡萄糖,朝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冯修迁连忙伸手想要扶他,却看朝安自己抓住房门稳住了身体。 “你这个样子就别站着了,赶紧回房间躺着,锦薇,你回去拿一下葡萄糖,就在我行李箱那个盒子里。” “行。” 周锦薇去拿葡萄糖了,冯修迁想扶朝安回房间,朝安挡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冯修迁都无语了,对着朝安说到“大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就别这么矜持了行不行?” “你身上有股生物进行繁衍活动之后留下的味道,我嫌弃。” “……” 好吧,冯修迁摸了摸鼻子,今天的第二次尴尬,他没想到朝安鼻子那么灵,连他做了那种事都知道。 “那一会儿我再去洗个澡,你先把葡萄糖吃了。”冯修迁从周锦薇手里拿过葡萄糖,想到朝安没力气,本来想帮他把包装纸撕开,结果想到朝安刚才的话,只能讪讪的把葡萄糖递给一边的林丹阳。“你帮他开一下。” 林丹阳“???” 周锦薇“???” 所有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冯修迁,冯修迁感觉一生中所有尴尬的时刻都在认识朝安之后开启了,问题是他还没办法解释什么。 吃完了葡萄糖,其他人让朝安在房间休息一会儿,二十分钟后在大堂汇合,然后就各自离去了,冯修迁一回到房间就进了浴室,搞的周锦薇以为他也被莫君安传染了洁癖。 …… 于此同时,清水镇的最西边,一栋废弃的建筑内部,空气中突然荡漾出一圈涟漪,紧接着空间凭空撕开了一条裂缝,有黑色的烟雾从裂缝中飘散出来。 三道穿着黑色斗篷,带着恶鬼面具的身影从裂缝里走出来,每道身影脸上的面具各不相同。 其中左边的那位戴着白鬼面具的稽查使转向中间的高大身影说到“掌刑官大人,鬼母的气息就锁定在这一片区,我们花费一些时间就能把它找出来,只是这镇子上还有不少活着的人类,一旦鬼母狗急跳墙,恐怕……” “不用管他们,快点把鬼母抓回去就行了。”高大身影冷酷无情的说到,如果朝安在这里,就能听出这声音的熟悉,正是早上才和他告别的司暮。 司暮很生气,司暮很狂躁,好好的可以在家陪朝安的假期,竟然被强行抓过来加班,他现在只想快点把那些混蛋抓回去,然后好早点回去陪他家安安。 简单的分配好各自的工作后,司暮的身影就在原地消散了,留下两个稽查使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 “总感觉掌刑官大人心情不太好啊……”白鬼使感叹到。 “可不是吗,要换成我我心情也不好。”黑鬼使回答到。 “为什么呀?” “当然是因为掌刑官大人最近谈恋爱了,没准是本垒打的时候被抓过来的。” “什么!掌刑官大人谈恋爱了?”白鬼使震惊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这种¥也会谈恋爱?” 在白鬼使的记忆里,掌刑官是被特招进冥府的,据说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这件事,掌刑官给一众稽查使的印象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战争机器。 “现在部门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喏,这就是大人男朋友,你最好记住这张脸,以后别去惹他。”黑鬼使将一张照片给白鬼使看,照片上是一只红衣厉鬼。 “啧啧啧,能降服掌刑官大人的鬼,惹不起惹不起。” “总之快点干活吧,抓到鬼母也好交差。” “嗯” 白鬼使和黑鬼使开始分开行动,走出废弃建筑后,白鬼使径直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在经过窗边的时候,白鬼使正好看到朝安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来,看清朝安那张脸后,他立马瞪大了眼。 我的天,刚说完大人男朋友的事,就发现对方也在这个世界,大人怎么没告诉我们? 不过掌刑官大人的男朋友现在貌似是活人吧,那掌刑官大人说不用管活人死活包不包括他男朋友呢? 白鬼使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掌刑官汇报一下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掌刑官肯定知道自己男朋友在这里啊,下令的时候应该考虑过这种问题的,自己多此一举没准会惹大人生气,还是别汇报了。 于是白鬼使愉快的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第72章 鬼域小镇(三) 朝安等到低血糖的症状缓和了,就起身出了门,和冯修迁、周锦薇两人一起来到楼下的大堂里,徐汇、洪月、郭阳和林丹阳四人已经在桌子边等了。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一下午没吃东西,众人全都饥肠辘辘。 两个女生已经点好了菜,朝安等人刚坐下不久,一个小女孩就慢吞吞的端着一盆水煮肉片走了过来,大概只有五六岁,朝安注意到小女孩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有些跛足,而且端菜的手有六根手指,这应该是出生就是畸形儿。 小女孩将水煮肉片放在了桌子上,快速收回了手,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手。林丹阳本来想把盆子往桌子中间推一些,结果手碰到盆沿被烫的一下缩回了手。 “呀,好烫。” 林丹阳立刻想起小女孩刚才可是直接用手端着盆子过来的,连忙叫住了小女孩,问到“这盆子这么烫,你手没烫伤吧?” 小女孩立刻将手背到了背后,怯弱的说到“不,不烫。” “怎么会不烫,让姐姐看看,要是烫伤了就麻烦了。”林丹阳温言软语的哄到,小女孩迟疑了片刻,慢慢把放在背后的手伸到面前,摊开了。 只见小女孩的掌心一片通红,显然就是烫着了,林丹阳有些生气,这家旅馆真是太奇怪了,不仅打女人,还让小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这种事应该给老板说一下吧,让这么小的孩子端菜太过分了。” “可是丹阳,我们还住在这里,要是惹老板不高兴了,会不会不太好?”洪月压低声音说到,她是偏僻地方出来读书的,不像林丹阳这样城市长大的女生那样不知人间疾苦。 她知道在一些落后的地方,女人的地位是很低的,家暴只是家常便饭,生的女儿在家里也不受待见,跟这些地方的人讲道理是讲不清了,可能还会爆发冲突。 “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就算说了,等我们走了,老板没准还会变本加厉,给她上点烫伤药就好了。”郭阳也说到,如果没办法改变小女孩的成长环境,外人的劝说只是徒劳,而要他们一群年轻人为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奔走,他们却是不愿意的。 “我们没带烫伤药,一会儿吃了饭去镇子上买点吧。”徐汇接过郭阳的话,同时将筷子递给了其他人,“快吃东西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冯修迁和周锦薇则是全程目不斜视,两人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世界上悲惨的人多了去了,有那个闲心还不如操心好自己。 “君安,你都低血糖了,赶紧吃点东西。”冯修迁拿起筷子就准备给朝安夹水煮肉片,朝安将自己的碗端到一边,冷酷无情的说到“不用了,我不喜欢吃水煮肉片。” “……你就不能给我一次面子?我那里得罪你了,你说。” 朝安抿着唇不说话,片刻后才意有所指的说到“在这里最好不要吃荤菜。” 冯修迁看朝安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在逗我,“出来玩不让吃肉?那你要不要我再剃个光头?” “随你。” “……” 看到冯修迁吃瘪,周锦薇媚笑了一声,玩笑说到“你这么哄着你兄弟,怎么没见你哄过我?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呢……” 冯修迁脸色微变,连忙瞥了朝安一眼,发现朝安没什么反应后,才松了一口气,略有些不满的对周锦薇说到“不要乱说,你饿了就快点吃。” 周锦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她目光在冯修迁和朝安之间扫视了几圈,回想这一路来冯修迁对朝安的照顾,心里就跟卡了一根刺一样恶心,还没吃饭就饱了。 朝安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暗潮涌动,此时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小女孩身上,他已经确认了小女孩就是他上楼的时候偷看他的人,当时这个女孩就藏在楼梯下面,注视着他们这些外来人。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朝安一句孩子的好奇心就揭过去了,可这是一个随时会闹鬼的地方,这里的存在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可能不简单。 朝安心里琢磨着事情,表现出来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冯修迁和周锦薇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也没心情说话,郭阳感觉饭桌上的气氛有些紧张,连忙招呼众人吃东西。 “好了,好了,别光顾着说话,都吃东西。” 众人接二连三拿起了筷子,洪月最先吃了一口肉,惊叹的说到“哇,这是什么肉,这么嫩,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郭阳也尝了一口,跟着赞叹到“确实好吃,入口即化,还有种别样的鲜美滋味。” 听到洪月和郭阳都这么说,其他人也夹了尝了,纷纷赞不绝口,连闹得没胃口的冯修迁和周锦薇尝了之后都惊叹了起来,冯修迁这张嘴可是很挑的,能得到他称赞的菜是很少的,可他却把这道水煮肉片打上了九十分。 “君安,你真的不尝尝吗?这肉真的很好吃。” 朝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本来只是猜测,但是听完众人的话后他更加确认了,这家旅馆的老板果然不是简单角色。 “你们最好不要吃那个肉。”朝安再次提醒了众人一句,但是已经被美味俘获的众人根本听不进去,周锦薇还刺了他一句“莫大少爷自己不吃的东西,就不许别人吃了吗?” “……” 好吧,朝安希望等这些人知道真相的时候能稳住心态。 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十个菜被八个人吃的干干净净,这里的肉实在太好吃了,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连要保持身材的周锦薇都吃了个九分饱。 整桌人只有朝安盯着青菜和白米饭吃,吃了小半碗就把筷子放下,冯修迁劝了他两句,朝安不为所动,冯修迁也就随他去了,想着一会儿让老板准备点夜宵,晚上朝安饿了可以吃。 吃完了饭,众人决定去外面消消食,经过柜台的时候,郭阳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老太太身体已经萎缩,驼着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皮肤耷拉的骨头上,一双眼睛阴森森的。 即便是第二次看,郭阳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亏你长这么高的个,胆子这么小。”周锦薇吐槽了郭阳一句,郭阳有些尴尬,看向自己的女朋友求救,却看见林丹阳抿嘴偷笑。 就在众人即将踏出旅馆大门的时候,老太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天黑了,不要出门,出门会撞鬼哩。” 朝安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老太太“老人家,那里有鬼?” “镇子西边,吃人的鬼,去不得哩。” 朝安点了点头,看他这副模样,冯修迁都无语了,他觉得自己这位好友有时候看着聪明,有时候又跟憨憨一样。 “你还真信这个老太婆说的话?这个世界上那里有鬼?” “就是嘛,这时候才八点,也是这些镇子上的人没事干,八点就宅家里。”周锦薇说到。 众人并没有把老太太的话当回事,说笑着走出旅馆门,出门了才发现镇子上的人关门确实早,这会儿街上好多店铺都关门了,又没有路灯,整条街道上昏暗一片。 朝安站在街道上,回头看旅馆,看见旅馆里亮着的暖黄的光,给人安全的错觉。 二楼的窗口边站着一道身影,朝安看不清那身影的模样,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应该是盯着他们的。 “完了,出来晚了,这些店都关门了,这下那里去买烫伤药。” “没事,随便转转吧,遇到了就买。”郭阳安慰自己的女朋友说到。 众人于是沿着街道往一个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众人前进的方正好是西边。一路走来大多数店铺都关门了,就算没关门的,看到他们走来也说天黑了,不卖了。 “这个镇子上的人真奇怪,生意上门了都不做。”洪月抱怨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店家。 而且不仅是不卖东西给他们,但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那些镇民都会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那眼神冰冷,看的人很不舒服,洪月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像……就像什么来着?” “就像在看死人。”朝安说到。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洪月连忙点头。 其他人听了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不说不觉得,一说更吓人了,但若是他们询问或者怒瞪这些镇民,镇民就会收回眼神,等到他们转过身,他们又会继续盯着他们看。 甚至有人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当林丹阳不经意扫到一双眼睛在窗帘后面的时候简直吓坏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盯着我们看?” “难道是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叶梦不是说了吗?这个小镇上很少有外地人来。” “但愿如此。” 顶着一路诡异的目光,朝安等人来到了镇子的最西边,也是这条街的尽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七层楼的破旧建筑,在普遍只有一两层楼的小镇上,这栋建筑显得很突兀,与整个小镇格格不入。 建筑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显然是废弃很长段时间了,五个字的招牌现在只能看清三个字,即麻xx医院。 “这好像是个医院,为什么废弃了呢?” “这样的建筑在小镇上还是挺难得了,就算医院开不下去也可以用作其他用处啊,竟然直接废弃了。” “而且这小镇上一共才多少人,最开始为什么要建这样大一座医院呢?这不合常理吧。” “难道这小镇以前有什么特别之处?说起来现在信息都这么发达了,还有完全封闭的地方,实在难以想象……”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朝安的目光看向黑暗中的医院大楼,恍惚间看到一只血红的眼睛在窗口里睁开了。 第73章 鬼域小镇(四) “要不,进去看看?”洪月询问到。 “还是不了,这么晚了,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流浪汉什么的,不安全。”周锦薇直接拒绝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朝安那么直观的感受,但生物的本能在预警,让他们不想踏进这座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医院。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林丹阳柔柔的提议到,其他人没有意见,全部都往回走。 奇怪的是来的时候街上还有不少人,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街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不仅没有人,连灯都关了,今晚的月亮并不明显,使得一眼望去,四面都是昏暗一片。 “这里的人睡得也太早了吧,现在还不到九点啊。”周锦薇平时这时候还跟姐妹在逛街呢,城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那里见过这么冷清的地方。 “我老家的人也睡的早,尤其是那些老人,农村里就这样。”洪月向周锦薇解释了一句,周锦薇长得好,在大学时候就是他们系的女神,有一众的拥护者,洪月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去讨好她。 “别管什么原因了,快点走吧,这里太黑了。”林丹阳很不喜欢待在黑暗的地方,这跟她以前一段经历有关。 几人纷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照亮,加快脚步朝着旅馆走去,到了旅馆才发现,连旅馆的灯都关了,门也紧紧合着。 冯修迁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十几秒钟,木门才从里面打开了,黄天明那张瞎了一只眼的脸探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众人后,让开门口,让众人进门来。 “天黑之后不准出门,这是镇子上的规矩,你们最好记住。”黄天明冷冷的说出这句话后就往后厨走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冯修迁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个旅馆服务态度不是一般差,把客人关在门外不说,还限制客人出门,如果不是镇上没有第二家旅馆,他非得连夜把房退了。 “这镇子上的人都古古怪怪的,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去吧?”林丹阳觉得今天见到的一切都让她不舒服,她是来放松的,不是来找气受的。 “走?我们才刚来,坐了几个小时车,什么都没看到就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周锦薇没好气的说到,她见不得林丹阳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尤其是林丹阳还总是表现的很善良,就跟个圣母似得,偏偏男人很吃这一套。 “是啊,来都来了……”洪月附和到,并说出了华国人那句经典台词。 “那个丹阳,这些小地方的人确实不懂礼貌,但景色还是不错的,而且今天的菜也很好吃啊,就再多留几天吧。”郭阳也跟着劝自己的女朋友,闻言,林丹阳勉强点了点头。 之后,一众人上了楼,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朝安回房间前,冯修迁特意跟他打了招呼“觉得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别一个人忍着知道吗?” “……行。” 朝安关上了房门,在他离开后,冯修迁面色微沉的看向周锦薇,冷冷的说到“我们谈谈。” …… 朝安回房间之后习惯性将房间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进来过的痕迹,朝安这才走到卫生间洗漱,他没有选择洗澡,在任务世界洗澡就要做好应对厉鬼突然出现的恐怖情况和裸奔逃命的尴尬情况。 洗漱过后,朝安快速换了一套方便的衣服躺上了床,墙面上挂着一面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很大,朝安闭上眼睛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秒针走动的声音。 哒—— 哒—— 哒—— 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声音很容易激发人的困意,这就跟上个世界催眠用的那个怀表是一个道理,朝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睡中的朝安突然听到了一阵不连贯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就像走路的人不太会走路一样,随后他的房门被轻拍了一下,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很明显。 朝安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拿起了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和一把水果刀,他没有换睡衣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朝安并没有用手机照亮,因为目标太明显,带上只是以往万一。 借助良好的夜视能力,朝安走到门后倾听了一阵,确认对方已经不在门口后,朝安才缓缓打开了门,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开门杀。 在深棕色的木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淡红色的手印,朝安确定之前是没有这种东西,应该是刚才那个拍他门的存在留下的,朝安最后听见的声响是出现在走廊的右边,也就是连接楼梯口的那里。 朝安放轻脚步朝着楼梯口走去,楼梯口并没有第二人的身影存在,但朝安知道对方必然在这座旅馆之中,正好白天人多眼杂,他没有机会探查旅馆,现在可以去踩踩点。 在闹鬼的地方一个人乱跑,是注定要领盒饭的节奏,但如果不在有机会的时候多收集信息,等到鬼物出现的时候朝安就会非常被动,而且屏幕后面那些冥府的人应该也不想看到他消极工作的。 朝安沿着楼梯往下走,刚走过拐角,他就看到了光,从大厅的后面传来的,那里应该是这座旅馆的厨房,朝安记得黄天明最后离开去的也是这个方向,难道他一直没有去睡觉? 知道黄天明可能在之后,朝安越发小心的朝光线发出的地方走去,穿过黑漆漆的大厅,朝安来到一扇铁门前,这座旅馆的厨房竟然是用铁门封的,就算想要人相信没有猫腻都很难。 朝安沿着墙边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扇开在墙上的排气扇的空洞,朝安将眼睛凑近排气扇的缝隙,终于看见了厨房中的情景。 黄天明确实没有去休息,他背对着朝安,正在砧板前砍肉,砍刀很大一把,被磨的雪白,黄天明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砍刀砍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还有一些肉渣四溅,黄天明正对着那面墙上已经溅了不少肉渣,有一些是很早以前留下的,已经发了黑。 黄天明砍完的肉被他扔在了旁边的大铁盆里,因为砍的很碎,朝安也辨认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动物。 厨房里的声音很单一,黄天明就像不知道疲倦一样,一直在砍肉,旁边的盆里已经堆了满满的肉,有的甚至落到了地上。 地面上满是血水和脏污,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黑红色,也不知道多久没冲洗了,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因为角度问题,朝安看不见。 那一盆碎肉红的刺眼,朝安多看了两眼就感觉到一阵头晕,他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这应该是原主晕血的毛病犯了,晕血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在恐怖直播里就很要命了。 缓了片刻后,朝安将眼睛从排气扇上移开,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监视黄天明身上,这座旅馆还有大片没有探索区域,朝安不再多留,绕过厨房朝着后面走去。 旅馆的后面是一个小院子,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模样,墙根下长着杂草,还有一个满是青苔的水井,因为光线太黑,再细节的地方朝安就看不清了。 院子后面是一排低矮的瓦房,可能是杂物间一类的地方,朝安听到了进食的声音从瓦房里传来,他穿过院子,刚准备靠近瓦房,一声暴躁的犬吠就从朝安身边响起。 声音洪亮,毫无预兆,朝安被吓了一大跳,心脏开始急速跳动,扯的他胸口发疼,嘴里甚至出现了铁锈味。 朝安连忙后退两步,定眼看去,发现墙角里拴着一只全身毛发漆黑的大狗,有半个人高,用一根粗粗的铁链拴着,狗的眼睛是红色的,据说一些长期吃硬肉的狗会红眼睛。 暴露之后,大黑狗就一直对着朝安叫,一边叫还一边想朝着朝安扑过来,脖子上的锁链被拉扯的发出一连串的碰撞声。 朝安担心这狗叫会引来黄天明的注意,他不能在这里多留了,当即快速跑到瓦房的窗口边往里面看去,就是这一眼让朝安顿住了。 瓦房里堆着不少木柴,中央的空地上趴着一个女人,就是朝安白日见过的红裙女人,女人的脖子被像狗一样拴着锁链,此时她正趴在地上,低着头去吃碗里的肉骨头,看动作完全就是兽类被驯养后的模样,早已经没有半点作为人的尊严存在。 朝安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见惯了人性中的善和恶,但是像这样人性完全被兽性替代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就在这时候,隐隐的脚步声从厨房所在的方向传来,朝安知道是黄天明要过来了,当即不再迟疑跑出了小院子,从厨房的另一边回到了大堂里,正好和黄天明错开,然后沿着楼梯往上走。 在朝安离开后,大堂里的柜台后面,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朝安上楼的方向,又看向提着砍刀走回来的黄天明,砍刀上还在滴血。 第74章 鬼域小镇(五) “妈,后院的狗叫了,你有看到人进来吗?”黄天明看着老太太问到。 老太太僵硬的抬起头来,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黄天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到“没……” 黄天明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明明听到声音的,但他并没有怀疑老太太的话,提着刀就准备往厨房走去,老太太又开口说到“你又宰肉了?我不想吃肉了……” “妈,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忌什么口,这些年不是都习惯的很好吗?等我把这一批肉宰了,又够我们吃好长一段时间了,你可别乱说话。”说完之后,黄天明就不理会老太太走了。 老太太一个人坐在大堂里,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 朝安上楼之后,并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朝着走廊另一边走去,整座旅馆的二楼呈“l”型,转折的地方就是楼梯口,朝安他们住的地方是在长的这条走廊,其中三对情侣住的是靠近楼梯口的三间,而朝安住的则是走廊最深处那间。 白天的时候跟着黄天明上楼,朝安并没有机会去看另一边走廊的情况,趁着现在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可以去看看。 朝安刚走过转角,就看见两道身影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朝安连忙把身形藏回转角后,整条走廊并没有可以供藏身的地方,隔着一段距离朝安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阳台上光线还算足,朝安已经认出了两人的身份冯修迁和林丹阳。 这两人貌似没什么关系吧,大晚上出来见面做什么? 看林丹阳的不断用手擦拭脸颊,似乎是在哭,冯修迁将手放在她肩膀上,可能是在安慰她,可是冯修迁是周锦薇的男朋友,而林丹阳是郭阳的女朋友,要安慰也轮不到冯修迁吧…… 朝安表情古怪,他觉得自己可能撞上了传说中最狗血的情况,就在朝安纠结是先回房间,还是等两人走了再去探查的时候,走廊的另一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朝安的听觉、视觉和嗅觉都极其敏锐,立刻就发现了,他连忙将视线转向走廊另一端,也就是他房间所在的那个方向,看见两道身影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朝安现在正卡在走廊中间,两边都有人,他要想不被发现很难,朝安的身体开始往冯修迁所在的方向退,寄希望于两人专心讲话,不会发现他。当朝安退到走廊另一边第一间的房门边时,朝安的手不经意按在了房门上,竟然把房门推开了一条裂缝。 房间没锁! 朝安飞快扫了一眼房间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清楚简单的摆设,这时候来人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朝安没得选择,只好藏进了房间里,房门被他刻意留了一条缝,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朝安靠在门缝边,目光落在走廊上,来人走的近了,朝安也终于看清了这后面走出来的两个人的身份郭阳和洪月。 朝安“……” 走到楼梯口的郭阳很快发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林丹阳和冯修迁,他的脸上露出晦气的神情,暗骂了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然后就将洪月压在墙上,在走廊的另一边亲热起来。 此时隐在暗处的朝安满脑袋问号,他已经被这复杂的人物关系震惊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林丹阳劈腿冯修迁,而郭阳又劈腿洪月,周锦薇和徐汇两人变身绿巨人? 明明白天的时候这三对情侣都表现的挺恩爱的,没想到背地里互相背叛,朝安深觉人类关系的复杂,还是做鬼好。 就在朝安陷入沉思之时,肩膀上突然被放上一只小手,小手很轻,很凉,朝安身体一僵,他僵硬的回过头,心脏处再次出现了抽痛的感觉。 他刚才竟然没发现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出现在朝安面前的是一张沾着血的小脸,朝安立刻觉得有些头晕,将视线移开些才觉得好受些,他已经认出了这是白日见的那个小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朝安小声问。 小女孩看着他不说话,朝安的目光落到她手上,这一看又觉得自己心脏不能好了,小女孩的手上竟然抓着一只死鸽子,鸽子的脖子被扯开,鲜血流了出来,估计小女孩脸上的血就是这么来的。 朝安觉得这小女孩思维不太正常,这是长期在扭曲环境下形成的,所以他耐着性子问到“为什么要抓鸽子?” “饿。” “嗯?” 小女孩给朝安演示了一边,她将鸽子放到嘴边,一口咬在了鸽子的脖子上,开始咕噜咕噜喝鸽子血。 “……” 朝安想到自己口袋里还有白天冯修迁给的葡萄糖,为了怕再次低血糖,他一直带在身上,连忙从口袋里把葡萄糖拿了出来,递到小女孩面前。 “别吃那个,吃这个。” 小女孩偏着头看着朝安,不理解朝安的意思,朝安将葡萄糖的包装撕开,这种专门用来补充血糖的葡萄糖被做成了拇指大小的方形糖块,朝安捏住糖块示意小女孩张开嘴,然后把糖块放进她嘴里。 小女孩抿了抿糖块,糖块在嘴中化开,甜味冲淡了血腥味,小女孩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她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朝安手里的葡萄糖,笨拙的说到“好吃。” “这些糖都给你。”朝安将葡萄糖放在小女孩的手心,小女孩看着糖,然后缓慢而坚定的把手里的鸽子递到朝安嘴边。 “给你吃。” 朝安差点没晕过去,赶紧退开一些说到。 “哥哥不吃这个。” 小女孩这才失望的将鸽子收了回去,然后开始专心剥葡萄糖吃,见状朝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引来黄天明,这小女孩虽然思维不太正常,但攻击性不强。 朝安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小女孩说话的同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白鬼使正蹲在窗台上,一边围观他和小女孩说话,一边抹着莫须有的眼泪,嘴里还在感叹到 “呜呜呜,太感人了,没想到掌刑官大人的男朋友这么善良,对小女孩真好,跟大人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白鬼使深深的被朝安那温柔的模样打动了,并觉得自己找到了掌刑官大人被收服的原因——面对这样善良温柔的人额……鬼,精钢也能化为绕指柔啊,他多希望掌刑官大人能跟男朋友亲近亲近,最好再被同化同化,以后不要把他们这些稽查使不当鬼看了。 呜呜呜……好心酸…… 白鬼使刚想着掌刑官,一直漆黑的纸鹤就飞到他的面前,白鬼使捏住纸鹤,一团黑烟在他手中炸开,白鬼使收到了司暮传给他的信息。 掌刑官让他过去,一想到迟到可能带来的后果,白鬼使也没时间感叹这该死的善良男人了,立刻火烧屁股一般朝着司暮所在的方向赶了去。 在白鬼使离开的瞬间,朝安似有所觉的朝着窗口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的飘起。 …… 白鬼使离开后,朝安开始打量这个房间,房间很大,抵得上隔壁两间房那么大,装修的也很好,却落了不少灰,看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 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中央有一小块褐色的痕迹,像是血液滴落在上面留下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翻倒的相框,朝安将相框拿起来,表面的玻璃已经碎了,相框里是一张结婚照,对象正是黄天明和红裙女人,原来红裙女人竟然是黄天明的妻子。 那这间房很有可能是两人的住处了,朝安开始一点点检查起房间里的东西来,发现了不少夫妻一起生活留下的东西,比如衣物啊牙刷之类的,但从这房间落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地毯中央那摊血迹,很有可能就是夫妻关系破裂的开始。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使一对恩爱的夫妻变成现在这副病态的模样? 朝安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在朝安的房间里也找到了一本传染病防护的小册子,在想到镇子上那个医院,和镇子与世隔绝这些年,朝安有了一个猜想。 …… 半个小时后,朝安悄悄的把门打开一条裂缝,发现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朝安快速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刚抬脚,衣角就被人抓住了。 朝安回过头看着小女孩,小女孩一字一句的说到“伊伊不告诉爸爸,伊伊不想吃哥哥。” 说完,小女孩伊伊就跑进了走廊,消失在了楼梯口,朝安想着伊伊说的话,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 当晨光照进窗户,新的一天开始了,朝安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疲倦异常,昨夜有一半时间他都在奔波忙碌,根本没有休息好。 当朝安将腿从床上放下来之时,他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他看到了一幅画,一副放在他床头边的画,画上画的是一群人拿着刀,正在从那个长满眼睛的红衣女人身上割肉。 朝安根本不记得自己画了这幅画。 第75章 鬼域小镇(六) 朝安仔细去看这幅画,发现无论是绘画风格,还是绘画用的工具都是莫君安的,那个被朝安放进衣柜里的行李箱打开了,红色的颜料盘散落在地板上,溅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墨汁。 朝安清楚的记得昨晚他返回房间之后就直接睡了,根本没拿这些东西出来,要么这些东西是别人留下的,要么就是莫君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事。 朝安仔细感受这具身体内部,并没有感应到第二个灵魂的存在,那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具身体的行动,或者说这具身体具有某种天赋。 朝安将那副画拿起来,这张画只有a4纸大小,依旧是黑色为底,画面中央是那个身上长满眼睛的红衣女人,女人的周围围着一圈黑色小人,这些小人手上拿着刀,将女人的肉割下之后就放进了自己嘴里。 而且朝安注意到这些小人的肢体都不太健全,大多缺胳膊少腿,朝安不知道这是一种隐喻,还是一种现实表现手法。 朝安正在思索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朝安立刻将手中的画放在枕头下面,然后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冯修迁和周锦薇。 周锦薇今天换了一条红色的吊带裙,婀娜身材配上艳丽的面容很动人,她的手挽住冯修迁的臂弯,头靠在冯修迁的肩膀上,看起来很甜蜜。 昨晚的争锋相对好似只是错觉,两人又和好如初了。 “君安,下楼吃早饭了。”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冯修迁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瞥到朝安的裤子上有一抹红色,他立刻说到“你受伤了?” 说话时,冯修迁朝着朝安背后的房间里看去,看见了地板上溅射的红色液体,当即震惊了。“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你搞错了,只是红色颜料而已,我把颜料打翻了。”朝安侧开身,让冯修迁看清楚散落在地上的画笔和颜料盘,冯修迁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些你不用管了,换了衣服就下来,我让旅馆派人来收拾。” “不,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行吧,那你快点啊。” “嗯” 冯修迁和周锦薇离开了,周锦薇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但却没有昨日那么明显的敌意了,不知道两人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朝安关上房门回到房间,将颜料盘和画笔收了起来,又从浴室里拿了帕子把地上的颜料全部洗了,然后才换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朝安来到楼下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到了,还有昨天和众人分别的叶梦也来了,方桌上,冯修迁和周锦薇坐在一方,郭阳和林丹阳坐一方,徐汇和洪月坐一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如同每对恩爱的情侣那样说着话。 剩下的一方坐了叶梦,唯一的空位就在叶梦身边,朝安面色如常的走到叶梦身边坐下。 早餐已经端了上来,常见的包子油条还有豆浆,叶梦立刻夹了一个小笼包子放在朝安碗里,眉眼弯弯的对朝安说到“尝尝我家乡的小笼包,保证你吃了一个想吃第二个。” 朝安声音平淡的说到“我最近吃素。” “就吃一个也不行吗?真的很好吃的。”叶梦不遗余力的劝朝安,朝安依旧摇了摇头,叶梦鼓起腮帮,嘟囔着“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冯修迁见了,就将朝安的碗拿到自己面前,对叶梦说到“君安他不想吃就算了,让老板送碗白粥上来,再来点酱菜。” 周锦薇和林丹阳看到这一幕都看了朝安一眼,但很快又将目光移开了,众人开始说起一会儿去游玩的事情,饭桌上的气氛才逐渐热络起来。 “对了,你们镇子上有个医院,你知道吗?就是西边那个。”林丹阳突然问起了昨晚他们见到的那个废弃医院。 叶梦一边咀嚼包子,一边含糊的说到“知道啊,不过那医院早就废弃了。” “那医院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叶梦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当地人,却没有给出答案,就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朝安听了之后突然说到“一会儿你们去玩吧,我去那个医院看看。” “为什么要去那里啊?那就是一个废弃楼房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叶梦劝说到。 “只是去找找灵感,不用管我,你们自己去玩吧。”朝安回答到。 “你有心脏病,我跟着你去。”冯修迁说到,听他这么说,林丹阳立刻也跟着说到“反正耽搁不了多久,干脆大家一起去吧。” “呵,你平时不是胆子小的很吗?怎么这次这么积极了?”周锦薇似笑非笑的盯着林丹阳说到。 “我只是想大家一起玩而已。” “什么大家,恐怕是惦记上别人的男朋友了吧。” 林丹阳面色微微一白,她嘴唇颤动着,看着周锦薇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那个锦薇,丹阳,这么多人在这里,你们别说了。”洪月出口劝说到,话刚说完,周锦薇就看向她,表情带出一抹轻蔑来。 “你就算什么好东西了?也好意思出来当好人?” 洪月神情一滞,低下头不敢说话了,她身边的徐汇则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冯修迁,又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郭阳,心不断下沉。 朝安一手端着碗,一手夹着咸菜,猛然看了一张撕逼大戏后,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是谁?我在那?我应该说点什么? 贵圈真乱! 算了,吃饭,朝安开始专心喝自己的粥,很快就填饱了肚子,他把碗放下,对着众人说了一句“那医院不□□全,我自己去就行了。” 然后就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冯修迁看见了,也赶紧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后追了上去,叶梦看了眼剩下几位,明智的选择跟朝安走了。 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个样子,周锦薇这下心里舒坦了,凭什么就她一个人怄气,她不高兴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周锦薇慢条斯理的擦了嘴,看向还坐在饭桌上的林丹阳,嘲弄的说到“看见了吗?你跟我争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找莫君安麻烦啊。” “我没你那么蠢。”林丹阳也不伪装了,毫不留情的回怼到。 “你是不蠢,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我可没你这样的本事。”周锦薇说完这句话也站起来走了。 剩下已经是明晃晃被绿了的郭阳愤怒的看向林丹阳“你就这么不要脸,别人有女朋友的人你也要去抢?”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连这种货色都看的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林丹阳站起身走了出去,郭阳涨红了脸跟着她。 “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饭桌上只剩下洪月和徐汇,徐汇低垂着眼皮,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低声对着洪月说到“我们本来半个月后就要结婚了,结婚证都办了……” “徐汇,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回去就离婚吧。” 徐汇也离开了,剩下洪月坐在饭桌边,久久的沉默,她从小就平凡,还找了一个同样平凡的男朋友。 她承认她是看不起自己的男朋友,觉得他不高不帅还没钱,看到她室友找的男朋友都比她好,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或许还要那么一点报复心理,所以在郭阳那天喝醉了找上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但她不傻,她知道郭阳看不上她,冯修迁连一个眼神都不可能给她,她是真的打算和徐汇结婚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 后续发生的事朝安一概不知,他跟这些人就不是一个频道的,他每天都担心自己的小命,而这些人还活在狗血劈腿剧里。 朝安离开旅馆之后直接往镇子的西边走去,白天的镇子上人比昨天多了一些,一些昨天没有发现的细节也在今天浮现出来。 朝安发现这个镇子上的男人很多,女人却很少,来来往往大多都是男人,且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七八个是残疾的,有的是左脸面瘫,导致眼珠外突或内凹,有的则是肢体畸形。 这样高的残疾率,如果不是大规模的辐射污染,就只剩下传染病这一种可能性了,在朝安的记忆中,有一种传染病就是能致人残疾的,并且染病的人通常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这和小镇上的情况很吻合。 但猜测还始终是猜测,朝安需要证据,医院里应该有他要的答案。 朝安加快脚步来到了医院,注视着这座破败的建筑,明明是白天,朝安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安全感,整座医院的大部分地方都处在阴影里,院子里连一颗杂草都没有,生命在这个地方完全绝迹了。 朝安站了片刻,缓缓踏进了医院大门,叶梦站在他的背后,看到朝安的动作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恶意满满的弧度。 与此同时,一只眼睛在叶梦的肚子上睁开了。 …… 在朝安走进医院的时候,某处异空间里,戴着恶鬼面具的司暮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圆盘,鬼母的气息漂浮不定,时而在镇子的西方出现,时而又在东方出现,圆盘上的指针不断旋转,根本锁定不了方位。 黑鬼使垂着头的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先前就是他说感受到了鬼母的气息,将掌刑官大人请了过来,结果发现对方根本就是活人,他们连鬼母的影子都没看到。 现在他只希望掌刑官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判他一个办事不利的罪,然后任务一结束就把他发配到冥狱啊、黄泉啊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白鬼使就站在黑鬼使的旁边,同样大气也不敢出,他昨夜收到传信就赶了过来,结果发现无事发生,他们来这个世界已经有段时间了,却连鬼母在哪都不知道,感觉掌刑官大人现在好可怕,嘤嘤嘤…… 过了一会儿,司暮收起手里的圆盘,冷冷的说到“鬼母可能已经把镇子上的人类都寄生了,准备激活阵法吧,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是。”黑鬼使领了命准备离开。 白鬼使看着掌刑官有些迟疑,黑鬼使扯了扯他的袖子,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你愣着干嘛?想找死吗?快走!” “不是啊,我就是想问掌刑官大人,他男朋友是不是也要杀掉?” “什么男朋友?”黑鬼使满脑袋黑人问号看着白鬼使。 同时司暮的目光也看了过来,面无表情的问到“什么男朋友?” 被司暮的锐利的目光盯着,白鬼使都要吓哭了,磕磕巴巴的说到“就是大人您的男朋友啊,他在镇子上,还跑去了……跑去了最危险的区域。” 司暮“!!!” 第76章 鬼域小镇(七) “这是怎么回事?”司暮的声音一下沉了下来,“你在那里看到他的?” “就,就在镇子上那间旅馆里。” 接着,白鬼使将自己遇到朝安的经过完整的说了一遍,还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他拍的朝安和小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司暮的手指摩挲过照片上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底暗色翻涌。 他明明传令过取消朝安的调令,朝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联络司那群阳奉阴违的混蛋,看来是在冥府待腻了,想去守冥狱了! 此时,远在冥界正在看直播的联络使突然感觉办公室里的温度骤降了几个度,他惊恐的四下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但那种阴影一样的东西却一直压在他心头,使得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不安。 公告「冥府联络使乌鸦」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290。 公告「冥府联络使乌鸦」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295。 公告「冥府联络使乌鸦」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300。 正在直播的朝安“???” 其他冥府工作人员“???” 联络使乌鸦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两个月的工资都搭进去了……我好怕怕,掌刑官大人你不要在心里骂我了…… …… “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以为您知道,所以……” “还有其他照片吗?”司暮转向白鬼使,眼睛微眯的说到。 竟然还想着拍照,是不是觊觎他家安安! 白鬼使感受到一股危机感,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一张。” “哼,下不为例。”说完,司暮把照片揣进兜里,抬脚朝外走去。 “掌刑官大人,您去哪里?” “医院。” “那这个阵法……” “你们看着办吧。” 留下这句话,司暮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异空间里,白鬼使欲哭无泪的看向黑鬼使,问到“掌刑官大人这算不算擅离职守,以权谋私?” 黑鬼使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你可闭嘴吧,掌刑官大人来冥府打工不就是为了以权谋私吗?” “对哦,当初掌刑官大人好像是为了找人才加入冥府来着。” 白鬼使后知后觉的想起掌刑官加入冥府的原因就是为了借助冥府的权力,真光明正大以权谋私。 “那现在怎么办?” “按照大人吩咐的把阵法打开吧,鬼母那里大人应该会注意的。” “行。” 两个稽查使开始在小镇外围布置阵法,而此时的医院之中,朝安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大门之中。 除了朝安,叶梦、冯修迁、周锦薇、林丹阳和郭阳也跟了上来,同行的八个人,只有洪月留在了旅馆里,而徐汇不知道去了哪里。 朝安已经跟这些人说了医院里有危险,但他们执意跟随,朝安也就不再劝了,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走进医院大门,出现在朝安等人面前的是一片空地,空地原本铺了水泥,但大部分地方已经开裂了,透过裂缝,可以看见黑红色的泥土。 朝安蹲下身,用带着手套的手将黑红色的泥土捻起来,放到鼻尖嗅了嗅,有种特别的腥味。 “这医院好安静啊,连鸟叫声都没有。”冯修迁感叹一声说到,对于生活在噪音充斥的都市中的人来说,这种安静实在太难得了,甚至会让有有些不安。 朝安没有说话,起身朝着医院大楼走去。 大门本来是玻璃门,但其中一扇已经碎了,朝安他们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一走进医院大楼,朝安等人就感觉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十几度。 不仅是温度,医院的光线也十分昏暗,这座医院在修建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采光的问题,除了进来的大门,朝安没有看到任何一扇窗户,说是医院,还不如说是监狱更合适。 其他人都在惊奇这座建筑内外温差如此之大的时候,朝安已经直奔护士站去了,护士站就建在一楼大厅的中央,呈圆形结构,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三把椅子,都已经锈迹斑斑。 朝安推开靠墙的小门走进护士站,护士站下面的柜子里还放着不少的文件,但是因为时间久远,字迹已经辨认不清,唯有一本病例放在最底层,保存的还算完好。 朝安翻开病例,阅读起上面的资料来。 姓名王友全 性别男 年龄35岁 症状患者面部浮肿、发红、发光,眉毛稀疏脱落,脸部有蚁行感甚至异物感。 诊断结果初期,隔离。 姓名何英 性别女 年龄23岁 症状患者身上出现斑块象癣,皮肤麻木、身体排汗量减少。 诊断结果初后期,隔离。 姓名周小小 性别女 年龄10 症状患者手指僵硬变形,脚掌出现溃烂情况,跛足。 诊断结果中期,隔离。 姓名黄文建 性别男 年龄40岁 症状患者口角歪斜,眼睛合不拢,眼球发红,类似兔眼。 诊断结果后期,隔离。 …… 十多页病例,每一页在诊断结果上都写着红色的“隔离”两个字,并且症状从皮肤长斑,到身体畸形、残疾逐渐严重,从一些可辨认的照片来看,这些病人大多长相十分可怕。 在这份病例的最后一页,朝安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印章,上面刻的是“麻风病医院”,所以这座用作隔离的医院实际是治疗麻风病的? 在朝安了解的信息里,麻风病在现在已经可以通过药物治疗痊愈,世界上剩下的麻风病人已经是少数,可是在治疗方式被研制出来之前,这种“毁容”一般的传染病曾经在世界各地引发了恐慌,甚至有不少麻风病人被当做异端处死。 在当时那个年代,麻风病人是十分凄惨的一个群体,他们受到所有人的排挤,被赶出城市,只能在一些偏僻的乡村落户,连他们的子女——一部分没有患病的存在,也被剥夺了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 这个小镇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麻风病人聚集地之一,整个小镇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被隔离出来,以至于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些古旧的生活方式。 从朝安两天在小镇上的见闻来看,镇子上的麻风病应该是被治愈了,只是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这座医院又为什么会被废弃? 朝安合上病例,将其放回柜子里,他又把其他地方检查了一遍,只看到一些传染病防护手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冯修迁问到。 “这座医院以前是治疗麻风病的。”朝安回答到。 “麻风病?那不是会传染吗?我的天。”周锦薇震惊的看向叶梦,“来之前你怎么不说这里以前爆发过麻风病?”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治愈了。”叶梦平静说到,眼底却快速闪过一道冷意,她最讨厌别人歧视麻风病。 周锦薇这才松了口气,但是表情依旧不太好看。朝安从护士站后面走出来,朝着一侧的走廊走去。周锦薇看见了,不满的说到“你还没看够吗?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看看。”说完朝安就推开了走廊右侧第一间诊断室的门,冯修迁跟着他走了过去,林丹阳和郭阳也跟了上去。 周锦薇表情变化了几下,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她刚迈出脚,手突然被叶梦拽住了,周锦薇疑惑的转过头,叶梦对着她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冯修迁是个花花公子,你这样是栓不住他的,跟我来,我有办法。” 周锦薇怀疑的看着叶梦,但在看见冯修迁追着朝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她点了点头,跟着叶梦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 朝安推开诊断室的门,诊断室不大,被一张帘子隔成内外两块区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帘子上被溅上了不少黄色的斑点,而且还有被抓破的痕迹,帘子的下摆几乎被抓成了一根根的布条。 诊断室的外部区域放着一张办公桌,一眼望去空空如也,朝安快速将诊断室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之后朝安把一楼接下来的几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朝安推开房门,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声响。 站在最后这间诊断室的门口,朝安发现这间诊断室要比前面几间大上一些,仅仅是外面看病的区域就比其他诊断室整间房都大,中间隔开两部分区域的也不是帘子,而是推拉式的木门。 隔着木门朝安看不见后面的情况,而在前面的区域除了办公桌,在靠墙的地方还放着一个铁架,架子上放着七八个红褐色玻璃罐,玻璃罐中成分不明,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朝安伸手掩住口鼻,抬脚走进房间,来到办公桌前,正准备如先前一般去拉办公桌的抽屉时,就听到木门后面发出模糊的声响,听声音像是指甲抓挠木门发出的。 朝安动作一顿,立刻按住了衣袖里的小刀。 这医院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第77章 鬼域小镇(八) “这是什么声音,你们都听见了吗?”林丹阳声音微微颤抖的说到。 “好像是在木门后面传来的。”郭阳回答到。 “君安,你退后一点。”冯修迁伸手去拉朝安的手臂。 朝安对着他摆了摆手,十分耿直的说到“没事,我去看看。” 说完,朝安按紧袖中的小刀,步伐平稳的朝着木门走去,这刀是对付人的,如果是鬼物,他会转身就跑。 木门的轨道上生了锈,朝安用尽力气也没把它推开,冯修迁上来帮他一起推,木门一推开,一股浓烈的臭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把朝安都逼退了一步。 朝安本以为诊断室里的臭味是那几个玻璃瓶散发出来的,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东西能在废弃几年后还这么臭! 等到臭味散去一些,朝安朝着木门后面的隔离间看去,隔间的空间大概有十平米那么大,中央放着一个生锈的金属手术台,手术台前面部分的两边,和后面部分的中间都有金属镣铐,应该是为了固定病人身体用的。 此时在金属台上躺着一具发黑的骸骨,那骸骨的手骨和腿骨都被锁在镣铐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医院废弃的时候,它被留在了这里。 除了手术台和骸骨,隔离间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那刚才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有些发白,其中以林丹阳最为明显。 “这是人的骨头吧?难道这里以前放着一具尸体?” “也有可能不是尸体。”朝安淡淡的说到。 “不是尸体,那能是什——” 林丹阳的话突然卡在嗓子里,不是尸体的话那就是活人了,想象一个活人被锁在手术台上,其他人都离开了,独独把他忘在了这里,面对着暗无天日的房间,当时的他该是多么绝望? “你为什么认为不是尸体?”冯修迁问到,一下抓住了朝安话中的重点。 “看他的腕骨和踝骨弯曲形状,这是挣扎后死亡才会出现的,而且如果是尸体,也不用锁着了吧。” 朝安的话让人无从反驳,所以才越发觉得心底发凉,一个活人被困死在这间诊断室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做更阴暗的推测,他甚至可能是被人故意留在这里的。 这是谋杀! 冯修迁、郭阳和林丹阳三人脑中立刻浮现了警察知道这件事后可能出现的结果,被隐藏了数年的真相因此浮出水面,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但他们显然忘了,这是一个因为麻风病被封闭的镇子,在当年,麻风病人的生死根本没有人在意,不要说死掉这一个,就是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死了,也不会在外界激起丝毫水花。 在一些思想偏激的地区,当地人甚至会将麻风病人诱骗到一处进行活埋、火烧、射杀等等,大量麻风病人被私自处死,人权这项口号已经在麻风病人中间失了效,他们不被当成人。 “这里好可怕,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出去以后通知警察来处理。”林丹阳提议要离开,朝安却径直走向骸骨。 近距离观察这具骸骨,朝安发现了一些细节,比如骸骨的右手掌缺失,对方生前很有可能是右手残疾。 至于骨头发黑的原因,朝安首先想到的就是中毒,不过中毒最多就是喉咙这一节发黑,不至于全身都这么黑。 朝安低下头,发现这具骸骨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物质,用小刀甚至能刮下来,这些黑色物质似乎是在主人死了之后才沾上去的。 “我们回去吧,这里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林丹阳再次开了口,所有人中,除了朝安,她对于这个地方的感应最明显,不得不说女性的第六感确实很有用。 郭阳也害怕,只是单纯的害怕,但他没好意思说,只能等其他人拿主意。 “君安,这白骨放在这里这么久,指不定生出了什么细菌,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次连冯修迁都开始劝朝安。 朝安立起身,环顾了隔间一眼,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对着众人示意到“出去说。” 林丹阳和郭阳连忙出了诊断室,朝安和冯修迁也朝外走去,朝安刚走到诊断室门口,就听到隔间里又响起了那种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 朝安回过头,声音立刻消失了,他朝着隔间里看去,因为木门没有关上,一眼就可以看到手术台上的情景,那具骸骨还被好好的锁在上面。 朝安皱起了眉,就在他准备再回去检查一番时,郭阳突然大惊说到“周锦薇和叶梦呢?她们怎么不见了,你们有看到她们吗?” 众人这才发现周锦薇和叶梦竟然没有跟在他们后面,林丹阳回忆了一下先前的场景,说到“好像是在我们进入诊断室后,她们就没跟来了,我一直以为她们在后面。” “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她们会去哪里呢?” “会不会是先回去了?” 以周锦薇的性格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冯修迁却皱起了眉,以他对周锦薇的了解,周锦薇不像是这种会悄无声息离开的人,她就算闹别扭,也会先闹上一场。 至于叶梦,她虽然长的可爱,性格却是几个人里面最稳重的,甚至常常让冯修迁都觉得看不透,如果要离开,她至少会跟众人打个招呼的。 “她肯定是先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林丹阳开始催促着众人离开,郭阳也说要离开,只剩下朝安没有表态。 本来这医院就是他们要跟来的,现在又闹着要回去,朝安没什么耐心应付他们,就淡淡的说到“你们回去吧,我还要去楼上看看。” 说完,朝安就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方向走去,林丹阳咬了咬嘴唇,朝着医院门口走去,郭阳跟在了她后面,剩下冯修迁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跟着朝安上了楼。 在众人消失在门口之后,诊断室的木门后面,一只断裂的白骨手掌缓缓从墙角爬了出来,指节划过木门,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 手术台上的骸骨颤抖起来,生锈的镣铐被震的发出一声声沉闷的碰撞声。 …… 朝安上楼时候看到楼梯口有一个消防栓,他用小刀将生锈的门撬开,发现里面的消防斧、水管之类都还在,朝安直接将消防斧拿了出来,提着斧头就上了楼。 跟在后面的冯修迁看到这一幕“……” 他怎么感觉自己朋友在来到镇子上之后性格就完全不同了呢?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提着一个大斧头实在太违和了,而且莫君安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忧郁画家,不是肌肉猛男! …… 来到二楼之后,朝安发现二楼竟然是病房,一般医院的病房都会在稍高的楼层,而将治疗室,化验室之类放在底层,这是为了方便,也是防止打扰,可是这家医院第二层就出现了病房。 考虑到患病的人多,病房需求量大,朝安并没有多想。推开靠近楼梯口第一间病房,朝安走进病房里,在看清病房里情况的瞬间,朝安震惊了。 只见病房里的三张病房上整整齐齐的锁着三具发黑的骸骨,每具骸骨的手腕和脚腕上都锁着铁镣铐,情况和诊断室里那具一模一样。 冯修迁也震惊了,出现一具尸体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又同时出现了三具,这家医院也太不负责了! 朝安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朝着临近的另一间病房跑去,门推开,三张病床上锁着三具骸骨,他又跑向下一间病房,依旧是三具骸骨…… 朝安将二楼的病房全部看了一遍,发现所有病床上都躺着一具骸骨,这家医院将所有病人全部锁在这里,连撤离的时候都没有松开。 不,或许这就是这家医院的治疗方式。 朝安想到那赤红的“隔离”两个字,还有什么比死亡隔离更彻底的呢?那些麻风病人被带到医院来,等来的不是治疗,而是彻底的监禁,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注射死亡,也可能是……活活饿死。 病床上的每具骸骨被镣铐锁住的地方都发生了扭曲,在死之前他们一定疯狂的挣扎过,可是没有人怜悯他们,他们在绝望中死去了。 朝安环顾这间病房,一片昏暗,连窗户都没有,他可以想象他们是怎样躺在黑暗中,如同躺在一具棺材里,等待死亡,或许还会听到临床的虚弱的□□的声音。 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们心中怀着的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对活人的怨恨? 病房里除了病床和床上的骸骨空无一物,连基本的医疗器具都没有,由此也证明这些病人并没有得到治疗。 朝安并没有在病房里发现什么痕迹,他很快就离开了病房,当他从最后一间病房走出来的时候,回望空荡荡的走廊,朝安忽然发现冯修迁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刚才朝安一门心思在研究病房上,根本没注意冯修迁有没有跟上来,二层就这么大,对方会去那里呢? 四周安静的可怕,昏暗的走廊里,所有病房的门洞开着,如同一张张张大的嘴,朝安站立在走廊中央,仿佛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猎物。 某一时刻,一具病房里的骸骨开始颤动起来,骨头撞击着镣铐发出沉闷的声音,紧跟着临床的骸骨也开始颤动,再然后,整层楼的骸骨都开始颤抖。 撞击声,摩擦声,骨头开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朝安面色一变,他立刻提着斧头跑进最近的一间病房,举起斧头劈向床上的骸骨,这样大的力气,却只是在骸骨上留下一条划痕。 朝安立刻判断出了这些骸骨的战斗力,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然而等朝安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向下的出口……消失了。 第78章 鬼域小镇(九) 原本应该是楼梯的地方被一堵水泥墙替代,朝安走到墙边用斧背朝着墙面上砸去,接连砸了几下,砸的朝安都开始喘气了,依旧无事发生。 影响这座医院的力量很强,朝安被困在这座医院里了。 咔擦—— 一具骸骨挣脱了生锈的镣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紧跟着,接二连三的骸骨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医院的二层很快变得无比热闹。 朝安看见一具骸骨朝着他看了过来,空洞的眼眶里亮起猩红的鬼火,随后它张开嘴,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朝安扑了过来,朝安一斧子抡在它头上,没有把骨架打散,只是把它逼退到了一边。 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朝安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这具身体的心脏病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按住胸口,朝着通向三楼的楼梯退去,向下的出口消失了,但向上的楼梯还存在着。 朝安并不是这些骸骨的对手,他只剩下两个选择,向上的楼层藏着未知的危险,而留在这里他马上就会死,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朝安不再犹豫跑上了三楼,他前脚刚迈上楼梯,那些骸骨后脚就追了上来,几十具黑色骸骨站在走廊里望着上方的朝安,嘴张张合合,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来,这场景诡异又恐怖。 骸骨们没有追上来,发现这一点的朝安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表情更凝重了,因为这证明了三楼的情况很可能比二楼更危险。 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朝安深吸一口气,提着斧头走上了三楼。见到三楼的情景后,朝安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三楼和他预想中的恐怖景象完全挨不上边。 雪白的墙面,干净的走廊,镀金的门牌号,还有走廊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医生介绍和防护知识,除了光线昏暗些,这大概是整座医院最像医院的地方了,连腐朽程度也和一二层截然不同,仿佛医院只是下班了,而不是废弃了。 三楼是医生休息室,也可以称为办公室。一般做手术的医生是不坐诊的,他们手术结束后会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没有手术的时候就负责病人的术后监测和恢复之类。 医生办公室通常设在病房同层,但这座医院单独开辟出来一层。朝安提着斧头走到第一间医生办公室前,推开金属做成的门,朝安朝着办公室里看去。 办公室空间挺大的,中间放着四个办公桌,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其中一张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脑,就是体积比较庞大那种电脑,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朝安走进办公室,他先是将桌上的文件拿起来,都是一些手术资料,其中“切除手术”占据了大部分页数。 所谓“切除手术”就是将患者患病部位切掉,常用于治疗恶性肿瘤,皮肉坏死之类病症,但若是对麻风病人采取这种方式,那会制造出一大批畸形的怪物。 麻风病本质上是麻风杆菌引起的传染病,像这种牵连全身的病症,即便是将人切片都不能根除,何况只是切除部分肢体?这种治疗方式错误的离谱! 比如朝安手上正拿着的这页资料,患者双手和双脚都出现了溃烂状况,医生采取的做法是将他截肢,等到手术结束,病人几乎变成了一根人棍。 这种恐怖的事情,朝安本以为只在古代酷刑里出现,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家医院里。除此之外,还有摘除眼球,换皮手术等等,一页页看下去能把人隔夜饭都吐出来。 资料为了表述详尽还配了黑白的图片,那些患者眼中的惊恐几乎要透过纸张传出来。说这里是医院,不如说是某些邪教组织的试验场。 朝安翻阅之后就将手中的资料放下,文件边角不小心撞到办公桌上的鼠标,那台老旧的电脑屏幕上立刻浮现了蓝光。朝安心里一惊,他以为这电脑已经坏了,怎么会突然开机?而且这座医院废弃好几年了,那里来的电? 在朝安戒备的目光中,电脑的主屏幕上显示出了电脑桌面,除了一些基本图标,只有一个视频图标被放在屏幕的最中央,诱惑着人去点开它。 朝安握住鼠标将光标移到视频图标上,然后双击,视频打开,显示的画面正是医院三楼的走廊,走廊上很空旷,大概十秒之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背影。 这医生手上带着橡胶手套,手套沾满血,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手术,他一边脱着手套,一边穿过走廊朝着办公室走去。 最终,医生走进了第一间办公室,他停在了靠近门边的办公桌前面,并朝着前方缓缓伸出手。 因为拍摄角度的缘故,医生前面有什么看不见,直到朝安的耳边和视频里同时传出了相同的声音,对方说“你是那号床的病人?” 朝安的肩膀被一只手掌按住,与此同时屏幕中的镜头逐渐上移,将他的背影显现出来,朝安才明白他看的根本不是什么视频,而是他正在经历的一切。 在发现这一点的瞬间,手下鼠标的触感发生了变化,朝安低下头,发现他正将手搭在一只断手的手背上,那手背上的青筋鼓起,触感冰凉。 朝安立刻收回手,缓缓转过身,医生的模样展现在他面前,他看见了一张苍白普通、属于中年人的面容,对方身材并不高大,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却抓的他生疼。 “你是那号床的病人?谁允许你上楼的?”中年医生的声音逐渐严厉,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平静变的扭曲起来。 “……” 朝安不敢随便回答,他曾听参与逃生游戏的同行说过,在灵异世界有种东西叫做即死fg,有的时候答错一句话就会立刻死掉。 比如小女孩拍皮球这个经典场景,她会问逃生者能不能帮她找找她的皮球,如果逃生者答应了,她就会把逃生者的头拧下来当皮球。 “我问你是那号床的病人!”朝安的沉默让医生逐渐狂躁,他凹陷的眼睛开始充血,按在朝安肩膀上的不断收紧。 朝安瞥了一眼门口的距离,要摆脱这个鬼物,他必须先挣脱对方的钳制,而从他肩膀上感受到压迫力来看,这个鬼物现在属于实体状态,所以朝安直接不客气的抡起了自己的斧头。 斧刃砍进了医生的脑门,几乎将医生的脑袋劈成两半,鲜血立刻从裂口里涌了出来,淹没了医生整张脸,朝安晕血的毛病又犯了,但他强忍着扭动肩膀,从医生鬼的手下挣脱出来。 就在朝安准备开跑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抓住了,朝安低下头,发现那只被他当成鼠标的断手正紧紧的抓住他的脚腕。 朝安当即弯下腰,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小刀插进断手手背,动作又快又狠,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断手里传出,朝安终于获得了自由。 朝安立刻跑出了办公室,然而等他到走廊时候的才发现自己果然是踩进鬼窝了,走廊两边已经被几十个护士堵死,这些护士外观可以媲美《寂静岭》的绷带护士小姐姐,每个人的身上都沾着不少血,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刀具,正朝着朝安涌上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耽搁,医生也冲了出来,他额头上那道被斧头劈成的裂痕还保留着,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带血的脑花。 朝安立刻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他一只手撑着墙壁,勉强保持着清醒,但这不管他看那个方向,那些身上沾着血的护士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朝安的心跳不断加快,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呼吸困难,伴随着一股眩晕的感觉在脑中出现。 当朝安的心跳快到某种程度,他手中的消防斧铛——的一声摔在了走廊上,紧接着他的身体跟着软倒了下去,他晕过去了。 在朝安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只剩下一个想法——晕血好可怕。 …… 朝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视网膜被刺眼的白光笼罩着,几乎要把他的眼睛亮瞎,朝安连忙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 他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个房间里,头顶就是一盏明亮的手术灯,他立刻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着,他费力的抬起头,看到了手腕上的金属镣铐,再一看自己躺的这个东西,这不就是手术台吗? “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我们决定立刻给你实施手术。”被朝安砍了一斧头的男医生走到朝安面前说到,对方额头上的裂口大喇喇的彰显着存在感,朝安只是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了眼。 除了这名医生,在这间手术室里还有几个护士,手上拿着锯子、砍刀、钳子之类的东西,朝安甚至看到了开颅套装。 所以他现在是被当成麻风病人了吗…… 朝安想到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麻风病人治疗过程,深深为自己选择了这样一种死法而怀疑人生,现在看来,死在医生手术台上貌似没比死在黑色骸骨手里轻松。 没有等来朝安的回复,医生也不在意,他戴上橡胶手套,从护士端着的工具盘里挑了一个镊子出来,然后对着朝安说到“现在,我会摘除你的眼球,过程中会有疼痛感,这都是正常情况。” 朝安“……” 医生微微俯下身,他将镊子伸向朝安的眼球,朝安能看到镊子在自己眼中放大,那属于金属的冰冷触感从自己的眼皮传来。 随着医生手上逐渐用力,刺痛感出现,朝安的眼皮被划破了,他能感觉到医生正一门心思想要将镊子直接插进他的眼眶里。 眼睛被硬生生的戳瞎是什么感受朝安没体会过,他甚至连痛感都很少体会到,以往死的都很干脆,往往朝安还没感觉到什么痛苦就变成鬼了,这次是个例外。 朝安闭上眼,将意识沉入深处,希望借此减轻痛苦,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医生和护士们的耳中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这声音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仿佛踩在他们的灵魂上,他们齐齐的转过头,只见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异空间里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脸上带着黑色的恶鬼面具,手上还握着掌刑官标配的长镰刀,身上散发出阴冷恐怖的气息。 医生和护士们集体后退一步,他们从司暮身上感受到了恐惧,身为鬼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了,就是这一退,将朝安的身形彻底暴露了出来。 异空间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司暮只是从异空间出来这短短一段时间,朝安已经在医院里遭遇一波鬼了。 在看清手术室的情况时,司暮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暴戾的情绪充斥了他整个脑子,他不禁想,自己要是再晚来片刻,朝安会遭遇什么,越想越是后怕,越后怕就越是愤怒。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司暮爆发出来,他伸手将医生的鬼魂抓到手中,然后一点点收紧手掌,将医生的鬼魂硬生生捏爆。 在鬼魂的哀嚎声中,浓郁死亡能量震荡开,那些护士也跟着烟消云散,不过数息之间,手术室里除了朝安和司暮再无第三者存在。 闭着眼的朝安只感觉房间里的温度剧降,随后眼球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抱了起来。 朝安睁开眼,发现手脚上的镣铐都被震碎,一股阴冷的气息包裹着他,他抬起头,看见面前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鬼物,面具上有再明显不过的冥府标志。 “你是……冥府的稽查使?” 第79章 鬼域小镇(十) 在司暮出现的瞬间,朝安死一般的直播界面上瞬间飘起了弹幕。 「冥府联络使乌鸦」掌刑官大人!!! 「冥府联络使乌鸦」大人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一回吧~ 「冥府联络使乌鸦」大人,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鬼了,你康康我啊…… …… 「冥府鬼狱使赤汤」原来这个世界是掌刑官大人负责的,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冥府事务使异蛇」主播跟掌刑官大人认识?我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新人呢? 「冥府联络使白骨」总感觉掌刑官好人好生气的样子,是因为主播吗? …… 「冥府掌事官」掌刑,你工作做完了吗?你就跑到这里来! 「冥府典狱官」掌刑,你玩忽职守,不怕被府君大人知道吗? 「冥府联络官」貌似冥狱的鬼物跑了出去,典狱官责任最大吧……你有时间担心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跟冥府府君交代。 「冥府典狱官」…… …… 「冥府联络使卷烟」第一次看到上司们杠起来,我们联络官大人一如既往的敬业呢。 「冥府事务使异蛇」掌事官大人也看直播?为大人打call! 「冥府鬼狱使渡河」哎呀,几大司的同事都在啊,现在就只有稽查使不在了吧?难道掌刑司已经没人了? 「冥府联络使卷烟」稽查使都被派出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白痴! 「冥府鬼狱使渡河」……你们联络司是不是针对我们鬼狱司?就说是不是吧? 「冥府联络使卷烟」白痴。 「冥府鬼狱使渡河」…… 公告「冥府联络使乌鸦」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310。 公告「冥府联络使乌鸦」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320。 公告「冥府联络使卷烟」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330。 …… 朝安此时并没有时间关注弹幕,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冥府的稽查使抱起来的,这个就有点尴尬了。 “多谢稽查使大人相救,那个,能请大人先把我放下吗?”朝安只是罗生市一个普通民众,对于冥府的人用敬称很正常。 司暮顿了一下,将朝安放在手术台上,对着朝安说到“叫我元州。” 元州……这名字有些熟悉,朝安忽然想起是在司暮给自己的剧本里看过,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额……稽查……元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暮正准备说话,一只黑色纸鹤就飞到他的面前,司暮接住纸鹤,其中的信息传入他脑中,是掌事官传来的,让他务必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不好跟府君交代。 司暮将纸鹤捏碎,眼眸低垂的回答到“办事路过。” 朝安点了点头,对于司暮的说法并没有怀疑,本来人家是稽查使,他只是一个小主播,素昧谋面,人家总不能是为了他才来的这里吧。 又感谢了司暮一遍,朝安坐在手术台上,突然觉得自己右眼有些痒,他刚想伸手揉,就被司暮阻止了。 “别碰,流血了。”司暮一只手轻轻按住朝安的手,微凉的触感透过手背被朝安感受到,另一只手手中的阴气汇聚,将朝安眼皮渗出的那滴血珠包裹住,随后小心收了起来。 朝安总觉得这位稽查使大人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他竟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心疼,是错觉吧? …… 朝安的眼皮被医生的镊子划破了,而且不知道是伤到眼珠了,还是被医生的鬼气影响了,朝安觉得现在右眼的视力有些模糊。 “稽查……元州你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你去忙吧,我自己走就行了。”朝安从手术台上跳下来,目光扫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的消防斧,应该是遗落在走廊里了,他心里有些失望,其实那把斧子挺好用的。 司暮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隐去了身形,朝安现在是人类,只要他不主动现身,朝安是看不见他的。 朝安以为司暮已经离开了,就从手术室走了出去,出了门才发现他已经在四楼了,原来四楼是手术室和医疗器械室,朝安出来的那间手术室正好位于四楼的中央。 正好朝安本来也是要探查四楼的,他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走进了临近一间手术室,手术室的布置大同小异,都是手术台加各种医疗器械,只不过在这家医院里的医疗器械都不太像是救命用的。 手术室里残留着一些陈年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朝安检查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接下来几间手术室也是如此,看完了手术室,朝安来到了一间器械室。 器械室不像手术室那么空旷,房间里被堆得满满的,大多数器械因为保管不得当已经生锈,表面覆盖了满满一层灰尘,朝安将器械扫了一遍就准备离开,他不觉得这种地方会藏着什么秘密。 离开之前,朝安发现自己受伤的右眼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要看不见了,他干脆从衬衣上割下一块布条,将右眼蒙了起来,现在没有更好的医疗条件,朝安只能这样处理,至于耽搁就医以后会不会眼瞎,朝安感觉自己应该没有以后。 司暮一直跟在朝安的身边,看到朝安熟练的包扎自己的眼睛,心里很难受,他曾经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何时竟也在残酷的世界中学会了自保。 都是他没有保护好朝安。 司暮被自己的脑补虐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痛,却不知道他以为的不谙世事只是他自己的视角,在朝安短暂的一生里,他根本没觉得自己是个傻白甜,只是因为生存环境太优质,身边人将他保护的太好,让他根本没机会暴露本性,所以给了司暮这种错觉。 将眼睛包扎好,朝安准备离开了,他刚走出一步,就听到器械室的角落里传出一声呜咽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朝安脚步一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器械室里可供通过的通道并不宽,朝安并不能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只能一点点在各种大型医疗器械的缝隙里寻找,终于在寻找了两分钟后,朝安看见了一道蹲在地上的红色身影。 朝安认出了对方穿着的裙子正是早上周锦薇穿的那条,他还以为周锦薇已经提前回去了,所以是跟他一样被困在了这里吗? “周锦薇?”朝安轻轻开了口,正在哭泣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缓缓的转过身来,露出周锦薇那张艳丽的面容,只不过此时的周锦薇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弱气质。 “莫君安,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好害怕……”周锦薇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话间朝着朝安走了过来,朝安立刻后退了两步,并不愿意让周锦薇近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叶梦跟我说可以帮我抓住冯修迁的心,我就跟她走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被关在这里了。”周锦薇的表情惊恐又无助,任何人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孩露出这副模样都会生出怜惜之心,然而朝安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觉得我在骗你吗?我为什么要骗你!”周锦薇狂躁起来,因为朝安的戒备而愤怒。 “我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你跟着我并不会变得安全,换句话说,我自身难保,保护不了你。”朝安平静的说到。 “所以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吗?!!!” 周锦薇的声音猛地拔高,变得尖锐起来,她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暴露在红裙之外的光滑皮肤上出现一条条血痕,每一条都有两厘米左右宽,血痕上裂开了一条缝,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睁开了。 朝安见到周锦薇这可怕的变化,转身就想跑,然而医疗器械室的门却在他眼前合上了,并且合的死死的,朝安扒拉了一下没有打开,当他再次转过身面对着周锦薇的时候,发现周锦薇的模样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周锦薇的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朝安画上的红裙女人十分相似,只不过这些眼睛都刚刚睁开一条缝。 从这些未睁开的眼睛上,朝安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感。不仅如此,周锦薇的面容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周锦薇本来的模样,另一半则属于叶梦。 “我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人,为你的大胆和无知付出代价,但没想到你活到了现在。”叶梦的声音响起,那半边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是你害死了我,如果你死了,我就能活,是你害死了我!”这次是周锦薇的声音,属于她的那半边脸扭曲着。 在一副面孔上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这画面给人的冲击力很强,朝安站在紧合的大门前,内心在快速的思考着逃生的方式,然而不等他找到机会,周锦薇就扑了上来。 那张拼接的面孔在朝安的眼前极速放大,朝安根本没有时间避开,一股阴冷的气息穿过朝安的身体,朝安的身体一下跪倒下去,平稳的心脏开始在阴气影响下剧烈的跳动,扯的朝安的胸腔发疼。 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朝安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那感觉就像全速冲刺了一千五百米一样,他的嘴里出现了浓烈的铁锈味。 和朝安心脏处的活跃不同,他的四肢几乎要被冻僵了,使得他连跪姿都很难保持,这是阴气进入活人体内最基本的体现。 朝安的生命正在进入倒计时,如果不做点什么,朝安一定会死。 隐在暗处的司暮见到这一幕立刻就想出手,一只黑色纸鹤再次浮现在他面前。 “不要再破坏冥府的规矩。” 第80章 鬼域小镇(十一) 司暮捏碎了纸鹤,虽然明知道朝安死后会变成厉鬼,但他仍旧无法眼睁睁看着朝安在他面前死去,这源于他曾经因为朝安的死疯狂崩溃过,那是他永远不想再体验的噩梦。 司暮手中一团黑色烟雾飘向器械室的大门,被封闭的大门重新打开,于此同时朝安体内的阴气被抽了出去,朝安僵硬的躯体恢复了行动力。 朝安发现这一变化后心里一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朝安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跄着跑出了器械室的大门。 煮熟的鸭子飞了,周锦薇化作的女鬼立刻狂躁起来,她立刻朝着朝安逃走的方向追去,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门口,周锦薇还未靠近他就撞在了屏障上,被震了回去。 周锦薇身上的眼睛被震的刚睁开那条缝全部闭上了,一滴血泪顺着周锦薇的眼角流下,属于叶梦的那边脸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凄厉的尖叫起来“快跑,这是冥府的掌刑官!” 周锦薇不知道什么是冥府,她只知道面前的鬼挡了她的去路,还放走了她的猎物,神志不清的脑子里叫嚣着要撕碎面前的鬼,于是她朝着司暮冲了过去。 叶梦的转化并没有完全,这具身体的主导依旧是周锦薇,发现这个女人的动作后她破口大骂了起来,见过作死的,没见过找死的,这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果然,周锦薇的鬼魂还没靠近司暮,皮肤上就出现了裂纹,她周身的阴气飞快被吸走,魂体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最后如同肥皂泡沫一般轰然碎裂。 周锦薇顶多只能算半个厉鬼,司暮对付她都不需要出手,她靠近司暮,自己会被司暮周身的煞气诛杀,强大的鬼物仅仅是泄露一丝气息,都能让大片弱小鬼物魂飞魄散。 周锦薇消失后,属于叶梦的那部分灵魂化作一道红色的女子身影在空中浮现,这女子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生的极为艳丽,出现之后对着司暮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语调婉转的说到“掌刑官大人,好久不见啊~” 司暮眼神冰冷的盯着面前的红裙女人,嘴中吐出两个字“鬼母。” “哎呀,难为掌刑官大人还记得奴家,当初大人将奴家抓进冥狱,奴家可是吃了好多苦头呢~”鬼母表现出一副后怕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却分毫不减。 “我看你苦头还没吃够,等将你抓回去,冥狱的人会好好招待你。” “掌刑官大人好狠的心,就忍心我一个弱女子受别人欺凌?” “你曾将一方世界化作鬼域,这样的罪行魂飞魄散都不为过。” “听闻大人进入冥府前手上也沾满鲜血,我们应该是同道中人才是,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罪不可赦了呢?” 司暮抿紧了唇,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只听令行事,这次你逃不掉的。”说着,司暮就准备动手。 鬼母娇笑起来,对着司暮摆了摆手“大人别心急嘛,现在还不到时候,奴家知道现在不是大人的对手,所以就麻烦大人慢慢找咯~” 话音落下,鬼母对着司暮抛了一个媚眼,身影在司暮面前快速消散,在她消失的地方,一只血红的眼睛凭空浮现,又快速闭上,眼睛闭上后,鬼母的气息就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司暮想追踪都不行。 司暮收起长镰刀,看着鬼母消失的地方皱起了眉,鬼母本身实力并不强,在厉鬼中都是垫底的存在,可她擅长寄生,能通过寄生的方式能够将人类转化称自己的子体,这些子体都是她的□□和耳目。 鬼母能将自己完美隐藏在人类中间,时不时更换寄生体,这样很难将她的本体抓出来,等到这些子体全部成熟,被寄生的人类灵魂就会变成厉鬼,只要将这些子体厉鬼全部吞噬,鬼母的实力就能飞速增长,甚至可以达到鬼王层次。 时间拖的越久,鬼母就越强,所以冥狱才将她定为极为危险的鬼物,特地派曾经和鬼母打过交道的司暮来负责将她捉回去。 但之前鬼母已经被司暮教过一次做鬼了,这次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应该是不会跳出来了,这就让司暮十分头疼了。 不管怎么样,鬼母都在这个小镇里,只要用阵法将小镇封住,迟早能把鬼母揪出来,当务之急,是先将朝安送走。 司暮撤掉周围因为和鬼母谈话布下的结界,结界刚消失,一只黑色纸鹤就飞了过来,还是掌事官传的信,不过这次在司暮将纸鹤接住后,出现的竟然是掌事官的影像。 “这具分身还没转化完全,对方就找上了朝安,这根本不符合鬼母的性格。”掌事官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又如何?” “你还没搞明白吗?”掌事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司暮,“你越帮朝安,直播系统为了平衡难度就会让朝安遇到更多的危险,这具鬼母分身就是最好的体现,这不该是他现在能接触到的存在。” 司暮沉默了下来,他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片刻后,司暮捏碎纸鹤,朝着朝安离开的方向追去。 …… 时间倒退一点,朝安从器械室逃出来之后就朝着五楼跑去,他越跑就越觉得眼前的景象的模糊,整个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这纱的厚度不断增加,到后来,朝安几乎一点东西都看不到了。 他的眼睛瞎了。 本来完好的左眼在经历了刚才一番变故后,也失去了视物能力,到现在朝安变成了真的两眼一抹黑,在一个闹鬼的医院当瞎子,朝安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盒饭香味, 因为看不见路,朝安只能摸着墙壁一点点向前走,在经过转角的时候,朝安的脚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刻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 摔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传出了好远,引起了其他存在的注意,朝安很快听到了脚步声朝着他靠近,他立刻提起了心。 “君安?君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冯修迁浑身是血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沾满血的铁棍,不知道是从那个器械上拆下来的。 在和朝安走散之后,冯修迁也撞到那些诡异的护士,但他跑的快,没有被抓住,发现出去的路已经被堵上后,冯修迁就一路朝上面楼层上面走,还搞了一个趁手的武器,没想到在这里重新遇到了朝安。 “冯修迁?”朝安仰起头“看”向冯修迁,他的眼睛看不见,只是将脸对着这个方向。 冯修迁这才发现朝安的眼睛被一根沾了点点血迹的白布条蒙住了,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眉目间一如既往流露出冷淡疏离气息,瘦削的脸颊却给人一种脆弱易折的感觉。 经过一番奔逃,朝安的衬衣纽扣不知何时被扯掉了两颗,从冯修迁的角度可以轻易看到他领口里的风景,那白到接近透明的皮肤让人不由得想要在上面留下一点艳色。 这是他暗恋多年的人,却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冯修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生出几分隐秘的渴望来。 他按捺住狂跳的心回答到“是我,君安,你的眼睛怎么了?” “受伤了而已。” 朝安没发现冯修迁隐藏在平静声音下的贪婪,确定冯修迁还是人类之后,朝安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摸索着身边的墙壁,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他一动脚,脚腕就出现疼痛感,看来刚才是把脚扭到了。 “我扶你。” 冯修迁看到朝安的动作后,立刻上前一步抓住朝安的手臂,他握的很紧,不给朝安挣脱的机会,另一只手揽住朝安的肩膀,几乎是以半抱半扶的姿势将朝安扶了起来。 朝安为冯修迁突如其来的靠近皱起了眉,他对冯修迁没什么好感,并不想和冯修迁有亲密接触,站起身后立刻动了动被冯修迁钳制住的手臂,示意对方放开他。 冯修迁却没松手,反而凑近了几分,近到几乎可以嗅到朝安衬衣上的皂角香气,他说“君安,让我帮你吧,我可以带你出去。” 朝安现在眼瞎腿又瘸,跑不跑已经没区别了,而且冯修迁现在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加大了力气从冯修迁怀里挣脱,冷淡的说到“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这样只会拖你后腿。” 冯修迁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眼中划过一丝晦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呢?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给你。” 猝不及防被告白的朝安震惊了,他没想到冯修迁对他竟然是这种感情,可是…… “你的女朋友不是周锦薇吗?”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以前那些关系我会断的干干净净。” “……不是,冯修迁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放着一个干干净净会做饭会照顾人的男人不要,而来捡你这个二手货?” 是的,朝安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司暮的难得了,看看外面都是些什么妖艳贱货,一边劈腿两个女人,一边竟然说对他是真爱,这真爱也太廉价了。 “所以说你不会答应我了?没事,我早就料到了,不然早就跟你表白了。”冯修迁笑了起来,抬脚朝着朝安走过来,朝安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直到把朝安逼到了墙角。 朝安的表情阴沉下来,他冷冷的开了口“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句话说的对,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要是出不去这医院,死之前至少想了结一个心愿。” 话落,冯修迁伸手按住朝安的肩膀,低下头去亲吻朝安的脖子,朝安被恶心到了,伸手阻止冯修迁的靠近,但这具身体实在太垃圾了,他竟然打不过这个渣男! 情急之下,朝安抽出了藏在衣袖里的小刀,快速朝着冯修迁刺去,因为目不能视,朝安没能刺准心脏,只是扎进冯修迁的肩膀。 冯修迁吃痛,一下松开了朝安,退后两步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脸上浮现怒容。 “莫君安,跟我亲近就那么难以忍受吗?我有那点配不上你?” 朝安一边喘气,一边骂到“你脑子有病吧?霸王硬上弓还有理了?” 朝安教养很好,从来不骂人,除非忍不住。 冯修迁被气笑了。 “好好好,你越是讨厌我,我今天就越是要得到你不可。” 冯修迁又朝着朝安走去,朝安背靠着墙壁,手中握住那把小刀,表情冰冷。 朝安出生在乱世,从戏子伶人、舞姬歌女,到良家女子,被胁迫的事撞见过不少,但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还是第一次,毕竟他是朝家的大少爷,敢对他动歪心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而且在朝安模糊的意识里,有一个人一直在保护着他,连敢调笑的人都不会有。 现在虽然不是在朝家了,但他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兔子,敢对他伸爪子,他就给他剁了! 正好,看看今天他和冯修迁谁能走出这里。 …… 就在冯修迁走向朝安之时,司暮的身影在走廊里浮现,看见朝安的瞬间,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然而这笑容在扫到朝安凌乱的衬衣时戛然而止。 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冯修迁那充斥着**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任何男人看到自己心爱之人被欺负都无法保持冷静,何况司暮对朝安的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司暮的心里瞬间窜起了滔天怒火。 黑色的长镰在他手中出现,司暮抬起镰刀一划,冯修迁就感觉到自己周身一凉,紧接着后方传来一股吸力,将他的意识拉扯了过去,后退过程中,冯修迁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人怎么能看到自己的后背呢? 这个疑问刚在冯修迁脑中出现,他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黑色的球体中,一个无比巨大的男人阴测测的看着他,随后小球收拢,他的灵魂被不断挤压。 冯修迁感受到巨大的痛苦,他连忙开口“你到底是谁?快放我出去!啊——” 司暮毫不留情收紧了手,将冯修迁的灵魂捏碎,连去冥界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没有了灵魂的支撑,冯修迁的身体轰然倒地,司暮一团死亡能量弹到冯修迁的尸体上,那尸体就快速腐朽,最终变成了一捧灰。 戒备中朝安猛然听到倒地声吓了一跳,冯修迁出事了?难道有鬼物过来了?朝安暗暗叫苦不迭,他这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片寂静中,司暮走到朝安面前,发现朝安双眼已经无法视物,心里一痛,他想起了掌事官的话,他越帮朝安,朝安的处境就会越来越艰难。 “害怕吗?” 低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朝安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偏了偏头,开口问到“稽查使大人?” “嗯……” “你还没走吗?又是你救了我?” “你怕死吗?” “大人怎么会这么问,鬼怎么会怕死呢?” 朝安身体放松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稽查使的时候,他的戒备心会不自觉降低。 司暮嗯了一声,就在朝安想问他为什么还没离开这里的时候,朝安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靠近了,他的身体被一双冰冷的手臂抱住了,奇怪的是,朝安并不反感这个拥抱。 阴冷的气息侵入朝安的身体,朝安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他只是突然有些困,就像意识沉入冰凉的水里,一点点被封冻。 数息之后,朝安的身体软倒下去,司暮接住他的身体,手放在朝安的胸口,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跳动。 朝安死了,被司暮亲手杀了。 这让司暮想到了朝安的第一次直播,在那座充满迷雾的校园里,只剩下他和朝安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拥抱着朝安,被鬼气侵入身体而死,表现出来的就是心脏麻痹。 这种死法不会有任何痛苦,今天司暮也选择用这种方法结束朝安的生命,就像一个轮回,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在朝安失去声息的瞬间,一只红衣厉鬼从朝安的身体上浮现出来,化为厉鬼的朝安气质陡然变的阴冷而危险,他伸手摘掉眼睛上的布条,对着面前戴着恶鬼面具的稽查使挑了挑眉,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稽查使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司暮不言语,朝安就走到他面前,如玉的手指放在他的面具上,司暮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他本可以立刻拿开朝安的手,但他的身体却始终僵着没动。 朝安捏着面具的手轻轻用力,将面具和司暮的脸颊分离开,随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将面具移开,面具后面司暮的脸逐渐显露出来…… 当面具完全被揭开,朝安的眼睛蓦地睁大。 “暮哥——” 朝安手中的恶鬼面具因为惊讶而松开,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司暮猛然上前一步,按住朝安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同时不忘伸手将飘在朝安身后的黑色光球抓了过来,手掌一收拢,直播界面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冥府联络使乌鸦」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黑屏了? 「冥府联络使白骨」是直播系统出问题了吗?技术部怎么回事? 「冥府鬼狱使赤汤」我怎么觉得黑屏和掌刑官大人脱不了关系? 「冥府事务使异蛇」主播果然跟掌刑官大人认识吧,而且关系不太简单的样子…… 「冥府掌事官」…… …… 「冥府联络使卷烟」掌刑官大人厉害! 第81章 鬼域小镇(十二)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 一连串的提示音响起来,朝安已经顾不得了,他感觉自己被铺天盖地的属于司暮的气息笼罩着,退无可退,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暮放开朝安,开始平复自己的呼吸,不是他甜头吃够了,而是他怕再继续下去刹不住车,直播世界不是一个谈恋爱的好地方,他最好克制一点。 等到司暮好不容易压下自己翻涌的**,发现朝安还是呆呆的看着他,司暮心里有些无奈,他点了点朝安的额头,声音带着笑意的说到“再不回神我又亲你了。” 朝安猛的惊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巴后退几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司暮。 “你,你为什么亲我?不是,你是稽查使?”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就是比稽查使高那么一阶。” 朝安并不太熟悉冥府内部的等级体系,不知道高这一阶是多大的差距,他以为司暮就是比稽查使强上那么一丢丢,好吧,也很强了。 稽查使最低lv20,朝安现在才lv18,连门槛都没够着,不过他作为娱乐行业的主播,貌似本来也没必要跟这种武力机关的员工比。 “你之前接到的工作就是来处理这个世界的鬼物?” “嗯。”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捉拿那只鬼物?” “不,是为了你。” 朝安茫然的看着司暮,这副天然呆的样子最是撩人,司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刚压下去的**又冒上来了,真想立即把朝安吃掉,不然他真的快憋坏了。 司暮克制的摸了摸朝安的头发,对他说到“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现在还不能出去,至少得把医院探查完,而且我需要找到和我一起来的其他人,他们有可能也被困在这座医院了。” 和朝安一起来的有叶梦、冯修迁、周锦薇、林丹阳和郭阳五个人,叶梦和周锦薇已经被强大的鬼物控制了,这一点是朝安亲眼见到的。 其中周锦薇是到了医院后才被控制的,而看叶梦说话的口吻十分冷静,很有可能早就被控制了,甚至他们一行人会来到这座鬼物肆虐的镇子,都是叶梦一手策划的结果。 而冯修迁……朝安瞥了地上那摊灰一眼,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挫骨扬灰,很明显冯修迁也领盒饭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林丹阳和郭阳了,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朝安现在正在的地方是五层,五层建的很奇怪,就只有一条走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房间都没有,比起其他楼层各种功能性的建筑,五楼更像是一条分界线,将六七层和下面的楼层分隔开,朝安很好奇六七层有什么。 “你要跟我一起吗?或者你现在忙工作?”朝安看着司暮说到,和司暮在一起固然更安全,但朝安不是一个喜欢依靠其他鬼的鬼。 当然了,不喜欢和会不会是两回事,就像朝安生前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但他被家里人照顾的无微不至,朝安并不介意享受家人对他的关怀,这和他性格独立并不冲突。 “不了,我跟你一起。”司暮经历过先前一次次意外后,他已经不愿意离开朝安了,生怕朝安又受到伤害,而且鬼母诡计多端,如果对朝安出手,朝安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那行,走吧,先去六层。” 朝安率先朝着六层的楼梯飘去,又能过阿飘的生活了,真好,不用自己捂着心脏跑了,而且眼睛也能看见了,朝安从没像现在这么喜欢当鬼的生活。 飘了两步,朝安突然想起什么,他将身后的黑色光球拿到面前晃了晃,直播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暮哥,我的直播系统好像坏了。” “坏就坏了吧,反正没什么好播的。” “可是冥府的人交代说要保留证据的。” “那给我看看。” 司暮抓过朝安的直播系统,将其中那股死亡能量抽了出来,直播系统开始重新开机,司暮将直播系统还给朝安,朝安看到直播界面出现后,就让黑色光球依旧飘在自己后面。 走到楼梯口,朝安看到楼梯转角的地方掉落着一张白纸,先前他上楼的时候因为眼睛出了问题,并没有看到这张纸,当然,这张纸也有可能是他上楼之后才出现的。 朝安走下楼将地上的纸捡起来,就是普通的a4纸,可能来源于之前朝安在医生办公室翻的那些资料,然而在纸张背面却用红色颜料画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由十三条人腿,十一只人手,和三个女人脑袋凝聚成的巨大血肉怪物,看起来十分可怕。 这画风和莫君安以前画的那些人物画很相似,朝安将纸张拿到鼻下,一股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画是用人血画的。 朝安回到走廊里,将自己尸体的手掌摊开,果然看到右手食指指腹破了,他先前竟然没感受到,又是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具身体画了一副诡异的画。 朝安盯着手中的画皱起了眉,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没有身体了,就算身体有什么异动也影响不了他,朝安又放下心来。 朝安将手中的a4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就朝着六楼走去,司暮跟在他的后面,那张恶鬼面具被他重新带了回去,他的身影被黑暗笼罩着,和朝安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朝安背后的阴影。 在朝安离开后,一阵阴风吹过五楼的走廊,扬起了地上的白灰,吹落了朝安尸体上那条蒙眼的白布条,布条下面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血红的眼睛看着朝安离开的地方,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 朝安来到六楼之后发现六楼竟然是医院院长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几乎占据了半边楼层,而另外半边则被墙壁封了起来,不知道是根本没有使用,还是有其他入口。 朝安先是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这是一扇两扇开的金属门,视野很广阔,入目首先看到了就是一排排的玻璃管。 这些玻璃管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粗有细,错落有致的摆放在架子上,保守估计玻璃管的数目有上百根。 玻璃管中装满无色的液体,在液体的中央浸泡着各种各样的人类器官,从内脏到肢体一应俱全,让人眼花缭乱。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人类标本室!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自从进入这座医院,朝安就闻到各种臭味,到现在竟然觉得福尔马林的味道还算清新。 他果然是被带坏了…… 靠近门口的是一个一尺高的圆形玻璃罐,其中浸泡的是一对眼球,瞳仁是灰褐色的,凑近可以看到放大的瞳孔,当朝安的身影飘过的时候,这对眼珠的视线也跟着朝安移动。 在眼球的旁边是一颗暗紫色的心脏,心脏表面的血管清晰可见,轻微的跳动声从玻璃罐里传出,浸泡它的液体表面因此被震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再接下来是一颗灰白色的脑花,脑花表面沟壑纵横。有种说法是人脑表面的勾勒越多,大脑皮层表面积越大,人就越聪明,按照这种说话,这颗脑花的主人一定是属于特别聪明的那种,可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朝安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些人体标本来,在旁人眼里恐怖的场景,落到他眼里只能算院长审美小众,毕竟一般人不会把这么多标本放在自己办公室里。 穿过密密麻麻的玻璃管,朝安来到了这件办公室的中间区域,只见大理石铺就的地面被凿出了一个方形水池,8米8米的规格,深度大概在2米左右,在水池的一边连着一条长方形的沟渠,不断有无色的液体从沟渠里流出来,流进池子里。 越靠近这个水池,福尔马林的味道就越浓郁,这些流进去的液体其实就是福尔马林,因为池水并不算浑浊,水池中的情况清晰可见。 朝安一眼扫去,看见水池中密密麻麻的浸泡着苍白的尸体,有的尸体全身都成了灰白色,应该是浸泡了很长时间,而有的还能看见皮肤下血管的颜色,这就是刚泡进去的。 刚泡进去的尸体一共两具,一男一女,正是朝安在找的林丹阳和郭阳,两人脸上还保留着惊恐的表情,眼睛突出来,死不瞑目的看着朝安。 见到这一幕,朝安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但团灭的这么快,戏份这么少的配角还是第一次出现。 在直播世界撕逼就等于分开行动,分开行动就等于找死,如果之前这三对情侣和和气气的待在外面,他们至少还能苟两天,毕竟小镇上虽然危险,但还远比不上医院,现在进入医院的人都死了,就看留在外面的徐汇和洪月能不能争点气了。 第82章 鬼域小镇(十三) 在朝安盯着水池之中的林丹阳和郭阳时,水池的中央,一小块尸体隔开的区域,冒出了一串串的气泡,那感觉就像有人正在水下呼吸一样。 水池很大,尸体又众多,很难看清水池中央是个什么情况,朝安的魂体飘了起来,朝着水池中央飘去,他决定近距离研究一下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是人类来到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跳进水池里,从一具具冰冷苍白的尸体中游过去,这行为还是很考验人的心里承受能力的,设计这个水池的人一定没想到他会飞。 当朝安的身体出现在水池上方时,那些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无论是趴着的,侧躺的,还是竖立着的,全部将身躯转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尸体在朝安的下方,全部盯着朝安所在的方向。 近距离看这些尸体,朝安发现除了林丹阳和郭阳,剩下的所有尸体都表情一致,就像是带着面具一样,冰冷的看着那些踏入这间办公室的人。 朝安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林丹阳和郭阳该不会是误打误撞闯进了院长办公室,然后被这些尸体拖下去的吧? 这个想法刚从朝安的脑中划过,处在朝安正下方的一具尸体猛的伸出了手,朝着朝安的脚抓来,朝安看见了,不慌不忙一脚朝着那只手踹去。 这一脚又狠又重,办公室里响起骨折的声音,那只苍白的手掌软折下去,飞快的缩回了水里,周围的其他尸体见到这一幕,看向朝安的目光更加冰冷,那是被激怒的反应。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话音落下,朝安身上的血雾涌了出来,将尸池上方的空间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鲜血顺着朝安的衣角滴落,滴进下方的福尔马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一圈被鲜血沾染的福尔马林迅速变红,周围的尸体沾染上这些红色的液体,纷纷溶解,就像是融化了一样。 尸体们“……打扰了。” 所有尸体顷刻间朝着四方作鸟兽散去,尸池里立刻空出了一大片区域。尸体们拥挤在角落里,仔细看还会发现它们在轻轻的发着抖,将尸池里的福尔马林液体震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解决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尸体,那种被注视的诡异感觉消散一空,朝安满意的来到了尸池的正中央,透过透明的福尔马林,他看到水池下方的地板微微裂开了一条裂缝,气泡就是从这裂缝里冒出来的。 这低下该不会藏着一个通道吧? 朝安嗅了嗅散发着“清新”香味的福尔马林,又看了看那些拥挤在一起,不知道泡了几年的尸体,对于下方的通道深深的嫌弃。 朝安暂时不准备打开尸池下方的地板,他朝着办公室的深处走去。 穿过了尸池和数目众多的标本玻璃柱,朝安来到了这件办公室的最里面。 一张木制办公桌放在靠墙的中央区域,办公桌后放着办公椅,桌前是茶几和沙发,墙面上还挂着书法,这样的布置才算是有一点办公室的样子了。 朝安直接来到了办公桌前,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文件,朝安将最下面的文件夹拿起来,因为只有这个文件夹是红色的,其他都是蓝色的。 翻开红色的文件夹,朝安首先看到的就是四个大字——吞噬计划。 朝安快速翻阅文件,他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浏览完文件,看完之后朝安的脸上浮现古怪的表情,很难想象人类可以愚昧残忍到这个地步。 在这份计划中,这个医院的院长实施了一个疯狂的猜想,那就是将几十个麻风病人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不给他们食物,激励他们互相杀戮,并通过吞噬同类的身体生存下去。 这原理就和苗疆的蛊术一样,通过互相吞噬,选出最强大的那一只蛊虫,这只蛊虫就是所谓的蛊王,蛊王往往拥有一些奇特的特性。 院长进行这个计划是想要知道最后存活的那个个体会不会出现麻风病变异,或者因为身体的强大而免疫麻风病,如果成功了,他们就能掌握治疗麻风病的方法。 但将这种方法用到拥有智慧和情感的人类中,是十分残忍且不符合伦理的,所以在第一次实验的时候,院长失败了,因为麻风病人们不愿意互相厮杀,他们是人类,不是野兽。 后来院长改进了实验,他给麻风病人们注射能使精神亢奋的药,并且在投放实验之前就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减少食物的供给等等,果然在第二次实验中,麻风病人开始了厮杀,但最后杀掉其他人那个病人因为受伤太重也没有活下来。 于是在第三次实验中,院长特地挑选了麻风病人中最为强大的个体,让他们长期处在精神压抑的环境中,并在实验中了各种各样的武器。 因此第三次实验成为了一场杀戮盛宴,各种各样的疯子变态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他们将其他麻风病人当做玩具,将各种意想不到的残忍手段用在对方身上,场面一度血腥失控,即便是参与记录的医生在看完这场实验之后也进行了长达半年的心理辅导,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可怕。 最终院长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他的蛊王,但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这座医院为什么废弃也没人知道。 朝安合上文件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医院本来是给予希望的地方,但是在这座麻风病院里,却充斥着绝望和疯狂,这样一个血腥的地方,变成鬼窝也能理解了。 之后朝安又将其他文件看了一遍,这些文件就没什么重要的地方了,基本上就是一些日常事件和手术的处理,朝安翻了一遍后就放下了。 接下来朝安将办公室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除了那些文件,办公桌上还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三口之家,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和一个小女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看照片就能感觉到幸福。 朝安在文件里看过院长的签名李明业,那就应该是那个中年男人,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不过朝安发现院长女儿的手有些畸形,和旅馆老板的女儿伊伊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所以院长女儿也是麻风病患者,院长这么疯狂的进行试验,其实是想要救他的女儿。 这一点是朝安从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不少小女孩玩具和一本日记本之后知道的,院长十分疼爱他的女儿,所以不能忍受麻风病夺走他的女儿。 除此之外,朝安还在墙上看到了不少院长曾经获得的荣誉,他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但在他的妻子某一天突然性情大变,女儿染上麻风病之后,他也发生了变化…… 除了那些标本和尸池,院长办公室的其他地方都挺正常的,完全就是一个医生办公室该有的样子,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从心里生出恐惧。 想想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或许就是和你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你任何注意的陌生人,私下里心里却翻涌着一个又一个血腥的猜想,并且还将它在现实中还原出来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在朝安翻找资料的时候司暮就站在黑暗里默默的看着他,他不擅长还原故事,所以只需要当一个莫得感情的保镖就行了。 朝安搜查的很仔细,连墙壁都敲了一遍,从手法到表情都是一副专业人士的既视感,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厉鬼查案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主播的职业素养吧。 作为厉鬼朝安的感知能力大幅度上升,但这座医院被一股神秘力量笼罩着,朝安只是靠感知很有可能错过证据,所以他才检查的这么仔细。 搜查完后,朝安对着司暮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换地图了,经过尸池的时候朝安发现林丹阳和郭阳的皮肤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脸上惊恐的表情也消失了,变成了和其他尸体一样的表情,或许下一次等人来到这间办公室,要对付的尸体又多了两具了。 朝安走出了院长办公室,穿过走廊,他来到了楼梯口,但是让朝安诧异的是,六楼和七楼之间竟然是没有楼梯的,楼梯延伸到六楼就结束了,向上的地方被一堵墙挡着。 可惜了,设计者不仅没有想到朝安会飞,他还没想到朝安能穿墙,朝安根本没有去找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通道,而是直接穿过墙壁来到了七楼。 当朝安的身影在七楼浮现的一瞬间,他立刻捂住了鼻子,好臭,这种臭味完全就是将尸体装进陶罐里,埋进潮湿的泥土中,然后将这片区域的温度保持在三十度到四十度之间,闷他个几年之后那种味道。 朝安觉得就算自己再有职业精神,也不想忍受这种物理层面的打击,于是他将鼻子堵了起来,争取一丝气味都闻不到,当然空气也进不去,鬼其实可以不呼吸。 做完这一切,朝安才抬眼朝着七楼看去,入目之处是一个宽阔无比的大厅,中央用一根根两指粗的钢条围出一百平的空间,就跟个大型监狱差不多。 钢条是暗红色的,上面挂满了碎肉,还散落着一些手指啊,舌头啊,眼珠之类的零件,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物质,就像血液凝固之后形成的东西,朝安一根血丝打进去,没入了一尺多深。 朝安突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院长的实验地。 第83章 鬼域小镇(十四) 粘稠的鲜血将七楼化成一片血色沼泽,人踩在上面脚会立刻陷入进去,不仅恶心非常,而且非常影响前进速度,如果有人类来到了七楼,一定不愿意在这里逗留那怕几秒钟,这里是真正的地狱。 朝安的身形从鲜血沼泽上方飘过,来到了那个钢条围成的牢笼前,牢笼呈倒立的“凸”字形,前面部分就在大厅中央,面积宽阔,后面连接着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一直延伸到黑暗里,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围绕牢笼的每根钢条之间间隔两指宽,透过缝隙可以看清楚牢笼里面发生的任何事,当时院长就是将那些麻风病人关在牢笼里,让他们互相厮杀,而记录的医生则站在牢笼外,如同记录实验数据一般记录牢笼之中的情况。 此时牢笼的门是关着的,但这拦不住朝安,朝安轻易的穿过钢条进入牢笼之中,在他踏进牢笼的瞬间,他的眼中出现了一副场景 一个狞笑着的男人捧着一颗被砍断的头颅,将喝汤的铁勺挖进头颅的眼睛里,然后将眼珠舀了出来,慢慢送进了嘴里。而另一个男人则直接抱着头颅啃食里面的脑花,白色脑花沾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舔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对于饿了几天的疯子来说,即便是生肉,也是无上的美味。 朝安虽然是鬼,但他是个口味正常的鬼,这种生食同类的场景连他都觉得接受不能,可想而知当时院长的行为有多疯狂。人在失去希望的时候就会做出疯狂的事,这跟人们发现科学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会求助神学是一个道理。 朝安的目光扫过牢笼里那些残尸,这都是第三次实验留下的,一定是在实验最后发生了变故,否则至少会有人处理掉这些东西才是。 朝安发现楼层越往上,腐朽的痕迹就越不明显,场景越接近医院废弃以前,比如一楼已经完全是荒废了几年的样子,二楼就比较像正常场景,而到了七楼,仿佛是刚刚发生过杀戮一样,这说明楼层越往上,受到的神秘力量影响越大。 那个影响着整座医院的强大鬼物,很有可能就存在于七层之中。 朝安的目光看向那条漆黑的通道,或许答案就藏在通道里,朝安正准备朝着通道里飘去,一只手臂从旁边伸出来,抓住了朝安的手,朝安诧异的转过头,对着司暮说到“怎么了?” “里面有古怪,我有办法让它自己出来。” 司暮面无表情的看向通道的方向,手中的长镰刀浮现出来,一根极细的黑色锁链从他的镰刀刀背上伸出去,缠住了黑暗中的某个东西,随后锁链收紧,黑暗中的东西一点点被拉扯出来。 在朝安的视线中,一团巨大的阴影随着锁链涌现,首先从黑暗里迈出来的是一条洁白笔直的长腿,仅仅只是看这条腿,都能想象其主人的婀娜多姿。 然后第二条腿迈了出来,朝安有些失望,因为这条腿明显没有右脚好看,要短上一截,肌肉线条也不流畅,还有人双腿长的不对称的? 朝安突然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兴趣,在朝安期待的目光中,第三条腿迈了出来,呃……朝安觉得事情貌似和想象的有些出入。 下一秒又是几条腿迈了出来,这些腿有粗有细,属于不同的人,可是他们现在却长在一起,随着这些参差不齐的腿出现,阴影中的存在也将身形暴露出来。 这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女鬼,它有着十三条人腿,十一只人手和三个脑袋,手脚的排列就像蜈蚣一样,后半身是腿,前半身是手,脑袋长在最前面,身体的躯干部分则是由一团团形状不一的肉瘤组成,这些肉瘤表面大多溃烂,就和麻风病人溃烂的皮肤一样。 行走的时候,怪物会将上半身立起,仅用十多条腿在地上爬行,当它立起身的时候,这只怪物的身高达到了四米。 朝安看到这怪物的瞬间就意识到先前捡到的那副莫君安用鲜血画的画,描述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可是那时候莫君安还没有到达过七层,他怎么会知道医院里有这样一个怪物? 朝安想起在莫君安的画册里看到的第一幅画,那画是莫君安来到小镇的前一天画的,画上是一个全身长满眼睛的红裙女人,这画已经在朝安见到周锦薇的时候被证实了。 朝安一共见过三幅莫君安画的人物画,现在还没出现的只剩下第二幅画,那是一些身体残疾的小人在分食红裙女人的血肉,朝安猜测这或许和镇上的麻风病人被治愈有关。 难道莫君安拥有某种预知能力? 三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就存在一些特殊的个体,可是如果莫君安真的拥有预知的能力,他为什么还要来到这危险重重的小镇上来呢? 搞艺术的心思你别猜,反正猜也猜不透。 朝安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探讨莫君安的内心世界上,因为面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存在在等着他。这具由众多鬼魂像揉面团一样揉在一起的鬼物,等级竟然达到了lv22!比朝安还要高上四级,而对方很有可能还不是最终boss! 战地记者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仅仅是一次直播世界比朝安之前加起来撞鬼还要频繁,而且鬼物不是像阴兵那种普通小鱼小虾,每一个都是精英单位,现在更是遇到了小boss。 小boss都这么强,最后出现的**oss该有多可怕? 朝安并不知道他进入的是鬼母所在的世界,还以为所有主播都跟他一样倒霉,想想某些主播那堪忧的战斗力,朝安花了三秒时间为他们默哀。 怪物女鬼现身后,发现竟然有两只鬼物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左边的女人头颅做出吞咽的动作,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好饿,好饿……我要吃掉你们……” 右边的头颅则是露出诡异的笑容,声音尖利的说到“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精纯的阴气了,一会儿该怎么分呢?我就要头和腿吧,这可是我最喜欢吃的部位。” 中间的头颅没有说话,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一样,但左右两边的头颅都尽力的歪着头,不想靠近中间那颗头颅。 听到这只鬼物的话,司暮的表情微冷,胆敢觊觎他家安安的人,不管是那种觊觎,都让他生气! “你待在这里,我去将它拆了,正好冥狱这次跑掉不少鬼物,抓一个充数也好。” 怪物女鬼“???” 冥府典狱官“???” “慢着暮哥。”朝安抓住司暮的手,拦住了司暮的动作。 “怎么了?” “你的任务只是抓回冥狱出逃的鬼物,这是直播世界的鬼,是我的任务。”朝安看司暮想反对,立刻抢先说到“你总不能一直跟着保护我,我也是要变强的。” 这话说服了司暮,他虽然希望能保护好朝安,但并不想把朝安变成只能依附于他人的存在。 司暮退后一步,朝安抬头看向面前的庞大鬼物,先前被他刻意收敛的气息爆发出来,浓郁的血雾从他周身扩散出去,空旷的大厅里响起了水滴落的声音,那是朝安衣角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发出的。 朝安朝着怪物女鬼走去,每踏出一步就有血丝从他的脚下蔓延出去,攀附在地面上,牢笼上,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血丝在网中颤动,就如同人体内的血管一样,而朝安就是那颗输送鲜血的心脏。 砰—— 砰—— 砰—— 血管颤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朝安出现在怪物女鬼的面前,他身上的血丝朝着怪物女鬼的十三只腿攀附而去,白皙的长腿上攀爬上藤蔓一般的血色纹路,这场景单独摘出来其实还挺性感的,可是将它与这只怪物女鬼放在一起,就只剩下惊悚。 数不胜数的血丝刺入了怪物女鬼的皮肉,两侧的头颅因为吃痛而表情扭曲,它们伸出手,想要将腿上的血丝撕扯下来,可越撕血丝越多,尖锐的指甲不仅没能伤到血丝,还把它们自己的腿抓出条条血痕。 怪物女鬼被激怒,它朝着地上一跺脚,那粘稠的鲜血沼泽就翻涌起来,如浪潮一般朝着朝安席卷而来。 朝安正想上浮,怪物女鬼右侧头颅忽然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啸,这声音极其尖锐,就在朝安的脑子里响起,将朝安震的晕眩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晕眩让他没能躲开鲜血沼泽的冲撞,被扯入了粘稠的鲜血之中…… …… 朝安以为鲜血沼泽中会是漆黑和恶臭一片,可等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原本的地方,就是那间钢条构成的牢笼之中,而那只怪物女鬼和司暮却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飘散着淡红色的血雾,鼻端能嗅到血腥味,朝安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随后黑色通道后方的铁门被打开,一个个饿的眼睛发红的麻风病人被推进了铁笼里。 麻风病人都穿着统一的蓝白条纹病服,他们的手脚大多残缺,而那些完好的肢体上却拿着各种各样的凶器。 有麻风病人朝着朝安的方向看来,他对着朝安咧嘴一笑,笑容里满是恶意,朝安没想到这些人类竟然能看见自己,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和他们一样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右手本该是手指的地方扭曲成一团,就像被溶解了一样,而他的左手……赫然握着一把尖刀。 第84章 鬼域小镇(十五) 朝安再次朝着钢条牢笼之外看去,他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牢笼外,手上拿着笔和记录本,全神贯注的盯着笼中的情况。 所以他现在是回到了当时院长进行试验的场景中吗?那他现在是谁? 朝安将手中的尖刀拿起来,雪白的刀面上印出一张普通的女性脸庞,朝安认的这张脸,因为几分钟前还见过,发出尖叫的那颗头颅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铛—— 钢铁撞击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黑暗通道里的铁门被合上,所有麻风病人都进入牢笼之中,朝安刚刚看清自己的模样,那个盯着他笑的男人就朝着他冲了过来,歪斜的嘴角流着涎水,手中的剪刀刺向朝安的眼睛。 朝安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握紧手中的尖刀,在男人冲到眼前时侧头躲过男人的剪刀,同时将手中的尖刀送进男人的肚子里,然后迅速将尖刀抽出,再次刺进去。 刀肉刺入皮肉的声音轻不可闻,但那种触感却很明显,柔软中带着一股韧性,朝安接连刺了几下,他的动作十分凶残,而表情却很没什么变化,仿佛他现在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喝水那么简单。 此时的朝安完全变了一个人,那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冷静,这种反差让人感觉到后背发凉。 一直到男人彻底丧失反抗能力,慢慢软倒下去,朝安才松开男人的身体。溅出的鲜血溅到朝安的胸口、脸颊上,他浑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快速退到角落里,这样他就只用面对一个方向的敌人。 短短半分钟,牢笼中已经混乱一片,所有人都疯狂的攻击着身边出现的人,有些没拿武器的人就用牙齿,用指甲,疯狂的攻击别人,他们咬住一个人就不松口,像一条条疯狗,朝安看到一个女人硬生生把一个男人的鼻头咬了下来。 朝安并不喜欢这种原始的杀戮方式,但他现在没得选择,自从附身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就丧失了厉鬼的能力,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去拼杀,去搏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具身体没有心脏病,并且身体的力量和反应力都不错,朝安虽然不喜欢这种杀戮方式,但他似乎有一种天赋,能够在乱象中保持极度的冷静,就像他杀掉先前那个男人时表现的一样。 朝安只是停留了片刻,就有已经杀红眼的人朝着他冲了过来,对方手中抡着斧子,被人戳瞎的右眼里流出粘稠的鲜血,仅仅是看着都让人想要转身逃走。 而朝安只有一个想法,他看上了对方手里的斧子,明显比他的尖刀好用,要想办法抢过来。至于所谓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对方! 两分钟后,朝安将尖刀从男人的胸口抽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是不是朝安的错觉,他感觉在杀掉两个人之后自己的力量好像增长了一些。 朝安拿起了男人掉落在地上那把斧头,他掂了掂斧头的重量,刚好合适,虽然长度没有消防斧那么可观,但也比一般的武器长上不少。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混战的时候长武器更有利,朝安将尖刀别在腰后。挥舞起斧头砍断了一个朝着他扑来的男人的头颅,头颅滚落在地上,被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捡起,对方迫不及待的抱着头颅啃食起来。 朝安喘了几口气,很快又陷入了新的搏杀之中,虽然朝安有意识的在节省自己的体力,但牢笼之中的病人实在太多了,不断有杀红眼的人撞到朝安面前,朝安应对起来越来越艰难。 牢笼之中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朝安身上的鲜血也越溅越多,将他的衣服整个的染成红色,明明是极度的疲惫,可他的神情却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像个变态。 真正可怕的变态不是那些歇斯底里的疯狂,而是像朝安这样,冷静理智的做着别人看起来疯狂的事情,他们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们还是做了,驱使他们的不是仇恨和**,而是他们的心。 朝安进目光投向牢笼外负责记录的医生,他清楚的看到医生后退了一步,这个负责制定规则的人,却恐惧起他的游戏角色来。 朝安又将目光看向对面剩下的麻风病人,一共五位,三男两女,女性在搏杀中因为先天优势就弱于男性,往往更容易成为失败者,但这两个女人是个例外。 站在左边的女人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她好像饿了很久,看周围人的眼睛发着绿光。 另一个女人眼睛瞎了一只,不是得麻风病瞎的,眼睛周围有大片的疤,像是烧伤,她的表情很平静,显然和朝安属于同类人,都是人群里隐藏的最深的那种变态。 剩下三个男人则正常多了,他们脸部歪斜,半边脸都僵硬着,眼眶被撑的很大,露出的眼球有大片大片的眼白,这是麻风病导致的,除了已经失去理智,他们三个是剩下人里面最正常的。 朝安和另外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就看向剩下这三个男人,越是没有理智的人越难控制,所以先淘汰掉这些不稳定因素是很有必要的,朝安扯下一截死人衣服,缠在斧头的木柄上,这样可以避免鲜血浸染斧柄之后打滑,然后他握着斧头,看着其中一个男人朝着他冲过来, 男人的体型庞大,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对比起来身材“娇小”的朝安毫无胜算,可是在他冲到朝安面前的时候,朝安却以极其敏捷的身法将斧头砍进了他的气管里,男子的嘴里涌出鲜血,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后轰然倒地。 朝安解决掉这个男人,就将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就是怪物女鬼剩下那两个头颅的主人,当年的实验应该也是她们活到了最后,可是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们变成那样的怪物? “好饿,好饿……好想吃掉你们……”左边的女人呢喃到,眼睛里的渴望越发明显,可是她却对地上的残尸熟视无睹,只是盯着朝安和中间的女人。 难道她的饿并不是胃部的饥饿?要吃的也不是食物?自己和中间头颅的女人有什么共同点呢?除掉这具身体本身的身份,只有他是厉鬼这一点了,难道中间那个女人也是厉鬼?当年剩下来的三个女人都是厉鬼? 在朝安来到这个小镇后就发现小镇上的女人很少见,尤其是年轻女人,他唯一见过的年轻女人就是旅馆里疯掉的老板娘,对方那一身红裙给了朝安很深的印象。 而且红裙子似乎在小镇上有很特殊的象征,疯掉的老板娘是红裙子,照片里院长的妻子也穿着红裙子,周锦薇是穿着红裙子变成的鬼,红裙子和年轻女人组合在一起,似乎代表着某一类特殊的存在。 朝安暂时还不清楚这类特殊存在和医院里的怪物女鬼有什么联系,但他已经感觉出对面两个女人并不简单,饥饿女人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厚重的砍刀,很像屠夫用来砍骨头那种,而瞎眼女人手上拿的是一个铁签,两指粗,表面是尖的如同加粗版的烧烤签子。 虽然饥饿女人身上的血很多,但朝安还是更戒备中间的瞎眼男人,这一点在朝安见到怪物女鬼的时候就有了感应,想必那两颗醒着的头颅,中间那颗沉睡的头颅给他的压力最大,所以瞎眼女人才是怪物女鬼能达到lv22的关键! 一打二似乎很难,朝安转向饥饿女人,脸上浮现惯用的温和笑容,可惜因为换了一具壳子,加上满身的血,这笑容看着有些惊悚。 “你很饿了吧,我们一起杀了她,然后把她的肉给你吃。” 饥饿女人看着朝安,看得出来她有些心动,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顾忌,她并没有立刻同意,朝安继续诱哄到“如果先杀掉了我,你也会被她杀掉,你应该不想被她吃掉吧?” 朝安说这话既是在劝告也是在试探,他在试探饥饿女人是不是因为感应到瞎眼女人身上属于厉鬼的气息才想要吃掉她,吞噬鬼物能帮助自身进化,越是强大的鬼物对自身帮助越大。 不过这样做也容易被鬼物的残念影响,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这就好比影视剧里那种吸人修为来修炼的魔道中人,虽然修为一日千里,但很容易就走火入魔,所以朝安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果然,在听完朝安的话后,饥饿女人对比了朝安和瞎眼女人带给她的威胁感,她果断选择了和朝安联手。 很难想象朝安竟然在对方的老窝里策反了对方的队友,不过队友这种东西不就是拿来坑的吗?尤其是像这类恶念生成的厉鬼,她们共生的同时又恨不得将对方吞噬。 如果当时这三个女人真的都是厉鬼,或者说被厉鬼附身,院长将它们放在一起养蛊,简直就是本世纪作的最大的死,因为养出来的不会是麻风病变异体,而是一个更加恐怖的厉鬼! 第85章 鬼域小镇(十六) 在朝安和饥饿女人准备联手的瞬间,瞎眼女人动了,她手中的铁签刺向最近的饥饿女人,眼睛里闪烁着诡谲的光。 饥饿女人立刻抬起手中的砍刀抵挡,沉重的砍刀竟然被瞎眼女人的铁签劈的从手中脱落,可想而知瞎眼女人的力气有多大。 趁着饥饿女人失去武器,瞎眼女人手中的铁签刺入了饥饿女人的腹部,愤怒的饥饿女人张嘴咬住了瞎眼女人的肩膀,两人厮打在一起。 朝安趁机出现在瞎眼女人的背后,一斧头劈进她的后脑和脊柱相连的地方,一击致命,朝安知道人体的那些地方能最快致死,所以出手的时候专挑这些地方下手。 瞎眼女人倒下后,暴露出她身前被重创的饥饿女人,朝安没有丝毫停歇的抽出腰后别着的尖刀捅进饥饿女人的胸口里,直刺进心脏,不到三秒钟,饥饿女人也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了。 战斗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朝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全程连手都没有抖一下,明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却表现的像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搏命不是武打片,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想要活命讲究的就是两点,一时抓住机会,二是下手稳准狠。如果朝安真的跟对方在那里打上几个回合,估计就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同归于尽了。 解决了瞎眼女人和饥饿女人的朝安并没有放松,他不相信尖叫头颅将他拖进这个场景里只是为了让他进行一场搏杀,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几乎是在饥饿女人倒下不到三秒的时间里,朝安脸上跟着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手中的尖刀落在地上,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反正朝安身上都是血,别人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朝安会这样做是因为他在检查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这个实验一共做过三次,第二次就是因为胜出者伤重身亡,院长不得不再做了一次实验。 院长应该是不想再次看到实验快要结束的时候功亏一篑,所以他在赌,赌外面那个医生的反应,只要对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他的机会就来了。 果然,发现明明是胜出者的朝安似乎受伤颇重之后,外面那个医生慌了,上一次因为实验体的死亡,院长发了很大的火,他差点丢掉工作,这一次他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但医生刚迈出脚就迟疑了,他心里还残留着对朝安的恐惧,不敢轻举妄动,之前朝安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可怕了,他不想接近这个屠夫。 可是在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朝安神情越发痛苦,最后竟然昏迷了过去时,医生知道不能耽搁了,朝安经历过一场搏杀,又昏迷了,应该不能威胁到他了,医生如此想到。 于是医生将手中的记录本放下,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了牢笼的锁,然后捏着鼻子走到朝安身边。当他正准备蹲下身检查朝安的情况是,躺在地上的朝安突然暴起将他扑倒在地,手中的尖刀朝着医生的眼睛扎去。 朝安记仇的很,他可没忘记还是人类的时候被这座医院的医生抬到病床上,差点把眼睛给他戳瞎了,虽然人已经换了一个,但并不妨碍他报仇。 危急关头,医生竟然爆发出超常的反应力,他伸手握住了朝安手中的尖刀,但是理想中僵持的情况没有出现,医生的手指直接被尖刀给削断了,整齐的断指砸落在医生的脸上,更有一根掉进他因为恐惧而张大的嘴里。 朝安手上的这把尖刀从拿到手到现在只使用过两次,现在是第三次,刀口完全不像斧头那样因为劈砍太多已经卷刃,所以医生悲剧了。 因为刀太锋利了,最开始医生没有感觉到不对,直到疼痛感传来的时候,他立刻惨叫了起来,那根掉进嘴里的断指因为尖叫呛进喉咙里,堵住了他的气管。 医生立刻捏住自己的脖子,脸涨的通红,又恶心又难受,努力想要将喉咙里的断指咳出来。朝安从他身上起来,捡起脚边掉落的斧头,保险起见两斧头就废了医生的双脚,这下医生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脸色已经发紫的医生恐惧的看着朝安,一边捏着自己脖子,一边往后退,如同一个弱小可怜的受害者,此时提着斧头的朝安在他眼中是恶魔,不,比恶魔还可怕。 “杀戮游戏好玩吗?我的游戏制定者先生~”朝安一边朝着医生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到。 “不,不是……我,是,是……院长。”医生嘶哑着嗓子,努力的辩解着。 “这样啊,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闻言,医生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可朝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跌入地狱。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那我就好心让你解脱吧,反正你现在都残疾了,你们医院不是一向不把残疾的麻风病人当人看吗?我可是用你们的方式对待你,不用感谢我。” 朝安微微一笑,笑容甚至有些友善,在医生瞪大的双眼中,朝安手中的斧头落下,之后医生眼中的所有画面归于黑暗。 当帮凶对迫害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屠刀也会落到自己的脖子上,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知道,生命是平等的。 朝安这一刻其实有些理解有些反派杀人前喜欢废话的习惯了,不让对方体会一下同样的恐惧,感觉这仇报的都不够爽。 但朝安也非常同意反派死于话多这个真理,所以他并没有长篇大论的控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和伤痛,以此来佐证自己的行为是合理的。当反派就要有反派的觉悟,坏事做了就做了,解释那么多干嘛,难道还指望主角跪地忏悔吗?跪地忏悔一直是反派才有的待遇好吧。 所以朝安言简意赅的恐吓、威慑再下手,气顺了,仇也报了,皆大欢喜,报完仇的朝安立刻冲出了牢笼,免得出现再被人关里面的戏剧情况。 走出牢笼的朝安直接将前面走去,走到墙边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是鬼来着,没有穿墙的能力,难道还让他去找密道?从杀戮游戏进化成解密游戏? 正在朝安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朝安微笑的转过头,看来不用那么麻烦了。 “院长?” 朝安歪着头,看着黑暗中一步步走来的身影,身影逐渐暴露在光线下,显露出一张平凡的甚至有些秃顶的中年人的面孔来,正是朝安之前在院长办公室的全家福照片上看过的男人——院长李明业。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你在此之前甚至没有见过我。”院长的声音很平稳,只是听他说话,完全想象不出他会是一个实施“吞噬计划”的疯子。 朝安没有回答,他指着远处的牢笼说到“那个瞎眼女人是不是你的妻子?” 如果将瞎眼女人烧伤的地方恢复,就会发现她的面容和院长全家福里的那个红裙女人一模一样,到底是疯成什么样子,才会把自己的妻子也作为试验品,明明从照片上看院长应该是很爱他的妻子才是。 朝安突然想起了旅馆老板和那个红裙女人,他曾经进入过两人的婚房,从结婚照看那个时候两人也是很恩爱的,可现在旅馆老板却将红裙女人当做牲畜对待,和院长的情况很相似,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共通点? “你是如何得知?” 院长是真的震惊了,他没想到朝安连这一点都知道,在他的资料里,朝安只是一个体质比较好,性格刻薄的麻风女病人而已,而现在的朝安给他的感觉和资料里记录的完全不同。 难道这就是吞噬计划产生的变异? 院长的眼睛突然亮了,看向朝安的眼神狂热,朝安脸上的微笑不变,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把院长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对方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院长,你为什么要让你的妻子参与厮杀?” “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个怪物。” “怪物?” 朝安的脑中瞬间划过什么,在他还想再问的时候院长已经掏出了手中的遥控器,随着他按下其中一个按钮,朝安立刻感觉到脚下一空,人类的反应速度不足以支持避开这种毫无预兆的坠落陷阱,刚附身的朝安也不能,但是在杀掉那么多人后,他避开了。 发现朝安竟然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避开了陷阱,并且朝着他冲了过来,院长平静的面孔终于发生了变化,他心里生出恐惧的感觉,忙不矢按下了下一个按钮。 朝安脚下的地板不断下陷,而他和院长的距离也在逐渐接近中,朝安瞄准机会,一斧头扔出去,正中院长脑门,院长眼里全是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可事实就是如此,院长只能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刚才的情况太紧急,朝安不知道院长还留了多少后手,他只能快点杀了他,至于院长知道的那些信息,就只能被他带进坟墓里了。 院长被杀掉后,七楼恢复了平静,朝安站立在大厅中央,注视着满是残尸的牢笼,粘稠的鲜血从牢笼里流了出来,淌满整个大厅,这场景和他刚来到七楼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的玩具已经全部被废掉了,还不出来吗?”朝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他的目光移向院长的尸体。 在朝安的注视下,一只雪白的手臂从院长的胸腔里伸了出来,然后是一条腿,院长的尸体如同一个装着人的麻袋,被撑的四分五裂。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厉鬼从尸体里走了出来,她有着和院长妻子一模一样的面容,此时她的眼睛闭着,面向朝安的方向幽幽的说到“你很厉害,我本以为你连第一关都撑不过去,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是厉鬼,你就算看不起我,也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 红裙厉鬼考验一个分为三关,第一关是看失去厉鬼能力的朝安能不能在厮杀中活下来,厉鬼们大多没有理智,就算手段凶残,也很有可能死在混战里,朝安在厉鬼中都是极为特殊那一类。第二关是考验朝安怎么逃出牢笼,如果他逃不出去,那个牢笼就是他的葬身之地。第三关是解决院长,朝安狠的时候像个疯子,危急时候又理智的可怕,所以他活了下来。 红裙厉鬼无视朝安抬杠的话,她继续说到“可是就算如此,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成为我的食物。” 说完,红裙厉鬼睁开了她那双从见面起就一直闭着的眼睛,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她身上爆发出来,那双眼睛像极了那个全身长满眼睛的女人身上的眼睛。 朝安听到红裙厉鬼胸有成竹的话,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到“开始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却不一定了,你以为把我送到了地狱,却不知道这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轰—— 一股不输于红裙厉鬼的气息爆发出来,无数的血丝刺穿尖叫女人的身躯,朝安的魂体从躯体里挣脱出来,身上的血雾扩散开,整个大厅都开始下起血雨来。 lv20! 朝安是天生的厉鬼,他能够吸取负面情绪增强自己,因此他还付出了英年早逝的代价,这个地方聚集了这么多疯狂的人,那些临死前的绝望,痛苦,怨恨,愤怒……全都是朝安的养料,他在这里获得了快速的成长。 现在他虽然依旧没有红裙厉鬼等级高,却已经有了一拼之力了。 第86章 鬼域小镇(十七) 在感应到朝安露出的气息时,红裙女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会突然变强这么多?” “想知道答案?那你告诉我院长为什么说你是怪物,我们交换秘密。” “……” 红裙厉鬼冷哼了一声。“就算你变强了,我依旧能杀掉你,等我一口一口吞下你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话落,朝安的脚下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那手臂抓住朝安的脚腕,被抓住的那一节肢体立刻变成了血丝消散,等到朝安脱离手掌的范围,血丝才重新凝结成朝安的肢体。 好险,刚才朝安完全没有感应到周围有那一只手臂,这应该就是红裙厉鬼的能力,不能被那只手臂抓住,否则会发生极为糟糕的事——朝安心里涌出这样的感应。 然而红裙厉鬼并不是只有那一只手臂,无数的手臂从鲜血沼泽里伸出来,朝着朝安抓去,朝安身形上浮,在他的头顶又出现了一条条倒立在天花板上移动的腿,每一条腿的断口里都长着一只眼睛,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朝安,被看的久了,朝安竟然有种意识模糊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在他身体里破茧而出,如果朝安足够了解鬼母,就会知道这是被寄生的前兆。 但朝安毕竟是等级不低的厉鬼,红裙厉鬼影响他还可以,要寄生在他的魂体上就太难了。 知道拖下去会越来越麻烦,朝安手中的血丝立刻朝着天花板上攀爬而去,然而无往不利的血丝刚碰到那些苍白的断腿就一根根消失,根本无法接近。 朝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前那些对手最多是将他的血丝扯断,直接消失还没出现过。他催动更多的血丝接近断腿,这一次他将感知放到最大,终于发现了是什么回事,在血丝靠近的时候断腿上会长出一只眼睛,然后血丝直接被眼睛吸收了进去,就像被“吃”了一样。 这个红裙厉鬼拥有直接吞噬别的鬼物的能力! 发现这一点的朝安更加不敢被红裙厉鬼的断手断脚靠近,他的身体上下出现交织的血丝网,将天花板和鲜血沼泽隔开,血雨滴落,滴落到血网上,那些血丝就会壮大几分,血丝内部流淌着汩汩鲜血,就像人体内的血管一样。 血丝接近红裙厉鬼就会被吞噬,但血丝只是朝安最强力的攻击手段,并不是他唯一的手段,既然红裙厉鬼能吞噬厉鬼的阴气和死亡能量,那就看看她能不能吞噬情绪。 朝安的血丝网张开,将整个七楼包裹了起来,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出现,细语声,咒骂声,啜泣声……悲伤、愤怒、痛苦、绝望、嫉妒、怨恨、恐惧等情绪附着在声音里,勾连出人心底最深刻的回忆。 红裙厉鬼的眼前出现了一段回忆 那天我下班回家,买了女儿最爱的蛋糕,因为当天是女儿的生日,正好丈夫第二天也休假,我可以做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幸福的吃一顿饭,第二天再和丈夫一起带女儿去游乐园玩,度过一个放松的周末。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我在厨房忙碌了一个小时,我做了女儿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还有丈夫喜欢吃的凉拌猪舌,在砍骨头的时候,骨头太硬了,我差点砍到手,但味道很不错,我的劳动是值得的。 眼看丈夫快回家了,我将蛋糕插上蜡烛,放在饭桌最中央的位置,还可以调整好角度,等着一会儿丈夫把女儿接回来,一家人就吃饭吹蜡烛。 晚上九点,丈夫准时到家,他脱下外套,当他走进客厅,看清桌子上的饭菜时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把女儿怎么了!” “女儿?女儿不是你去接的吗?对了,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丈夫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我从他脸上读出了愤怒和惊恐,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丈夫今天要加班,女儿是我去接的,可女儿现在却不在家里,我转头朝着饭桌看去,看到女儿的肋骨做成的糖醋排骨,女儿的舌头做成的凉拌猪舌,和插着蜡烛的女儿的头颅。 我被吓坏了,天啦,我都干了什么?! 我连忙跑进厨房,看到厨房的地板上全都是血,我打开冰柜,看到了冰柜里被割成一块块放进保鲜盒的女儿的肉,下面的冷冻室里堆着女儿的骨头,而水池里堆着没有处理完的内脏…… 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还把她分尸了!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疯了吗? 我尖叫着跑出了家,一路上人们用奇怪的视线注视着我,我跑了很远,不知不觉来到了丈夫工作的医院……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红裙厉鬼猛然抱住自己的尖叫起来。 “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你在骗我!” 她捂住自己的头颅,试图阻止那些烦躁的声音往她的耳朵里钻,但她捂住耳朵之后才发现,那些声音竟然是从她心里响起的,这些声音就是她心里的声音,女儿的啜泣声,丈夫的咒骂声,她自言自语的细语声…… “你杀了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妻子,你是个怪物!” 丈夫曾经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她心里响起,他甚至想烧死她,起初她并不理解,还因此心怀怨恨,但现在她懂了,红裙厉鬼的表情扭曲起来,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随着红裙厉鬼的精神波动,越来越多的断手从鲜血沼泽里伸出来,朝安的血丝被一层层蚕食,连衣角都被吞噬了,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伤口,现在就看是他先被红裙厉鬼吞噬,还是红裙厉鬼先崩溃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钻进红裙厉鬼脑子,她想起的记忆越来越多,每一段记忆都是一段痛苦的经历,直到她看到某一天她因为加班回家的很晚,路上她遇到一个红裙女人,女人站在漆黑的街道中央,她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她想收藏下来。 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眼睛里钻进了什么东西,但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若无其事的回家了,之后她做事的时候就开始时不时走神,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终于,她在走神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女儿…… 是她,是那个红裙女人害她变成一个怪物! “啊——” 红裙厉鬼凄厉的尖叫起来,她看到了头顶的那一双双眼睛,就是这些眼睛毁了她幸福的家庭,将她变成一个怪物,她要毁了这些眼睛! 砰砰砰—— 一声声细微的声音在七楼响起,朝安看到那些断肢上的眼睛碎裂开,随后一颗颗脱落下来,炸裂成一团团血肉,当所有眼睛消失,红裙厉鬼自己的那双眼睛也淌出血泪,周身的气息开始不断跌落,魂体随之变得透明起来。 寄生能力虽然很好用,但它也存在一个破绽,那就是可能被寄生的对象反噬。院长妻子被鬼母变成了厉鬼,成了她手下操纵的一只傀儡,但院长妻子的灵魂并没有消失,一旦她恢复记忆,势必要反抗毁了她一切的存在,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院长妻子为了报复鬼母魂飞魄散,而鬼母这具分身也被毁坏了,现在支撑她的存在的只剩下一缕执念,朝安收掉了四周的血丝,注视着虚弱的红裙厉鬼说到“你解脱了。” “是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还要这样浑浑噩噩多久。” 美好的梦境和残酷的现实到底应该怎样选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但红裙厉鬼选择了后者,她宁愿知道真相后立刻毁灭,也不愿懵懂无知的继续存在着。 红裙厉鬼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烧伤的疤痕,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随后她飘到院长破碎的尸体旁边,面露怀念之色,她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的丈夫,那个温和待人的丈夫在她杀掉女儿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出现的只是一个疯子,他甚至将女儿的尸体拼好,装成她还活着的样子,并更加努力的钻研麻风病,想要治愈好女儿…… “真好,我们都解脱了……” 红裙厉鬼的魂体彻底崩碎,四周的场景跟着她一起碎裂,当朝安再出现的时候,他依旧站在七楼的牢笼中,区别在于这里没有院长的残尸,而面前那只正在和他对峙的怪物女鬼,中间的头颅毫无预兆的崩碎,剩下的两只头颅也是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 朝安当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脚下的血丝铺天盖地朝着两只头颅刺去,两只头颅尖叫起来,疯狂想要抵挡这些血丝,但她们只是辅助,adc都死了,辅助能怎么办? 两颗头颅很快就被一根根血丝撕碎,没有头颅的存在,那具怪物身躯也倒在地上,散落成一块块残尸,这些都是当年那些麻风病人的灵魂,被三只厉鬼吸纳之后之后组成了这一个怪物。 解决了这么一只强大的厉鬼,朝安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但收获是巨大的,他从lv18直接进化成lv20,就算是他先前那种暴利收益,也要一个世界才能凑齐,他相当于白嫖了一个世界。 至于为什么不能多升几级,那是因为lv20到lv25之间依旧属于厉鬼,却是最顶级的那批厉鬼,朝安和红裙厉鬼看似只差了2级,实际上朝安面对红裙厉鬼是被压着打的,如果不是钻了寄生这个漏洞,朝安不一定能赢。 朝安算了一下和红裙女鬼的实力差距,他输的概率在75,同归于尽概率20,剩下5是惨胜,所以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等级上了lv20,每一级差距都是巨大的,同样升级需要的情绪点却翻了三倍,就算朝安吸收了大量的情绪点,也不够他升到lv21。 “你没事吧?” 司暮走了上来,一缕死亡能量顺着他扶住朝安的手臂传进朝安的身体,修复朝安残缺的魂体,先前朝安被怪物女鬼拽进异空间的时候他察觉了,但他知道朝安不会希望他插手的,所以一直忍耐着,现在看到朝安受这么重的伤,立马心疼的,也亏得红裙厉鬼魂飞魄散的快,不然还要被司暮逮住殴打一番。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吧,这座医院已经没有线索了。” 朝安在杀了红裙厉鬼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座医院最大的秘密只是在于创造出了那只厉鬼,其他鬼物都是在厉鬼影响下出现的,小镇上的麻风病人痊愈其实和这座医院没什么关系,他要搞明白小镇上的秘密,还是需要回到小镇上。 第87章 鬼域小镇(十八) 朝安和司暮一起离开了医院大楼,漂浮在医院外面的空地上,朝安注视着这座被阴影笼罩的医院,失去了红裙厉鬼的庇佑,剩下的鬼物已经不足为惧,只是感受到朝安泄露的一丝气息,就全部瑟瑟发抖的藏了起来,其中以那些黑色骸骨跑的最快。 当初他们可是追着朝安跑,现在风水轮流转,只恨不得朝安把它们当模型好。 朝安并没有处理掉这些鬼物,一来这些鬼物只有待在医院才能继续存在,不可能出去祸害别人,二来朝安毕竟是厉鬼,这些都是他的同类,没有冲突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放他们一马。 “走吧。”朝安转身朝着小镇上飘去,司暮走到他的身边,朝安对他说到“关于那只逃出冥狱的厉鬼,你能跟我简单说说吗?” “不行,这是冥府的机密。”司暮冷冷的说到,朝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而下一秒司暮就毫无预兆的抓住了漂浮在朝安背后的直播系统。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警告系统遭到死亡能量破坏,直播已中断。 朝安“……” …… 「冥府联络使乌鸦」又黑屏了,技术部出来挨打! 「冥府事务使异蛇」小主播的系统怎么老是出故障,这也太影响观看体验了…… 「冥府鬼狱使赤汤」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在看直播啊,这是工作,工作好吗! 「冥府联络使白骨」这次应该不是掌刑官大人的锅了……吧? …… 「冥府典狱官」呵呵掌刑,意图泄露冥府机密,你以为你把直播系统关了我们就不知道了吗?你等着回冥府后受罚吧! 「冥府联络官」哎哟哟,说的这么吓人,我怎么听着掌刑是拒绝了的呢? 「冥府典狱官」那是他故意那么说的。 「冥府联络官」你有证据吗? 「冥府典狱官」…… 「冥府掌事官」……duck不必。 …… 「冥府联络使卷烟」早就听我妹妹说主播的男人都是宠妻狂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冥府联络使乌鸦」咦,卷烟,你还有一个妹妹?是谁? 「冥府联络使卷烟」你猜? 「冥府联络使乌鸦」…… …… 公告「冥府联络使卷烟」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335。 公告「冥府联络官」打赏主播20积分,当前积分355。 「冥府典狱官」联络官你是不是故意的! 「冥府联络官」你猜? 「冥府典狱官」!!! …… 抓住直播系统后,司暮从身上取出一张卷着的黑色羊皮纸,将他递给朝安,朝安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有些担忧的对司暮说到“这样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他们没有证据。” “……” 司暮在某种意义上并不算一个符合大众核心价值观的存在,他在体制内却不遵循体制的要求,在面对弱者时也没有善意,如果没有被吸纳进冥府,他大概就是那种做事全凭心情的魔头。 就算是进了冥府,司暮也是为了借用冥府的权力,并不是忠于冥府,他成为冥府的打手来换取权力,他认为这是等价交换,所以不必死心眼到为了冥府付出一切,但显然冥府里的其他员工不是这样的,所以司暮是冥府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唯一能让司暮破例的就是朝安,他对朝安的付出是不计成本,不计回报的,在这种心理下,冥府和朝安之间该怎么选择,司暮用脚指头想都能做出选择。 朝安摊开黑色羊皮纸,羊皮纸上记录了部分关于鬼母的信息,朝安这时候才知道那个穿着红裙身上长满眼睛的厉鬼叫做鬼母,所以小镇上的异变应该跟鬼母有关了。阴谋论的话,朝安甚至可以怀疑小镇上的麻风病都是鬼母散播的。 朝安看完之后将羊皮纸还给司暮,两人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刚刚走出医院所在的区域,朝安就发现了不对劲。 现在还没有天黑,从他进入医院,到队友团灭,再到他灭掉红裙厉鬼,不过是过了八个小时而已,现在外面正好是下午五点,五点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可是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朝安朝着街道两旁的建筑看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就算鬼母影响小镇,也不可能把小镇上的人全杀掉吧,朝安觉得很奇怪。 正当朝安准备飘进最近一户人家查看之时,他看到一道身影从小巷里跑出来,对方的运动服上全都是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表情惊恐,逃跑的时候跌跌撞撞,显然是脚受了伤。 朝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徐汇,那个和朝安一起来到小镇上的情侣之一,朝安进入医院前,因为几对情侣互相劈腿,徐汇和女朋月洪叶出现感情危机,因此没有跟随朝安进入医院,而是独自离开了,朝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 虽然徐汇受了不轻不重的伤,精神也看着大受打击的样子,但能活下来也是不错了,朝安立刻跟上徐汇的脚步,不远不近的坠在他后面。 徐汇明显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但他没有选择进入道路两旁的民房避难,而是选择在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大街道上奔跑,这一点让朝安有点难以理解。 徐汇一路从街道的西边跑到了东边,最终停在了旅馆门前,他的表情惊慌而纠结,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进去,迟疑了几秒后,徐汇推开了旅馆的大门,看到大厅里没有人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快速的闪进房间,并将旅馆的大门合上了。 进入旅馆后,徐汇直奔二楼的客房而去,推开他和洪叶住的那个房间,看到洪叶没在房间里,徐汇的脸上立马露出焦急的表情。 虽然洪叶背叛了他,可毕竟是恋爱了几年的对象,他不希望洪叶出事。 徐汇立刻去敲其他房间的门,所有人都还没回来,他又朝着楼下跑去,经过厨房的时候徐汇听到了呜咽的声音,那是洪叶的声音! 徐汇立刻停住了脚步,一下推开了厨房的铁门,铁门没锁,徐汇进入了厨房,当他看清厨房中的情况时,他脸上的惊恐几乎要化作实质。 只见杂乱的厨房中用不锈钢大铁盆装满一盆盆血肉,血水流的地板上到处都是,在厨房的中央,两个三角铁架被支了起来,中间的横杆上倒挂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人影的大腿上的血肉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白骨。 而在人影的前面,旅馆主人黄天明围着褐色的胶质围裙,手上拿着剔骨刀,正在将分离出的肉块扔进大铁盆里,那娴熟的动作显示他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汇先前听到的呜咽声就是从吊挂着的洪叶嘴里发出的。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独自留在旅馆里的洪叶就被绑到了这里来,她被像牲畜一样悬挂起来,黄天明就像个屠夫一样不断从她身上割下肉来,他甚至当着洪叶的面生吃了她一块大腿上的肉,而在整个过程中,洪叶都是清醒着的。 吃人这样只在恐怖电影里出现的场景竟然发生在她眼前,这实在太可怕了。 洪叶立刻疯了一般大声求救,好不容易吸引进来一个经过的男人,不等洪叶露出庆幸的表情,那男人就将一张纸币放在柜台上,跟黄天明说他要两斤,于是黄天明将刚从洪叶身上割下的肉称了两斤给男人,男人提着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洪叶看到这一幕惊恐的无以复加,难道整个小镇上的人都是吃人的怪物吗?洪叶绝望了。 在徐汇出现的时候,洪叶已经气息虚弱,意识模糊,大量的失血和重伤使得她随时可能丢掉性命。徐汇在最初的惊恐之后就抄起了桌子上一把砍刀,朝着黄天明冲去,跟在后面的朝安看到他仿佛是去送人头的姿势,摇了摇头。 一般人在遇到这样可怕的场景,很难保持冷静,不瘫软在地就不错了,徐汇能冲上去跟黄天明拼命,说明他性格里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的。 只是……实在是太弱了啊,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男人,要力气没有力气,要技巧没有技巧,怎么可能是黄天明的对手? 朝安几乎可以预见徐汇和洪叶一起被挂在三角架上的场景了,果然,在徐汇冲到面前的时候,黄天明手中的剔骨刀一抬,就将徐汇手中的砍刀格挡开,接着他用剔骨刀划伤了徐汇的手臂,徐汇手中的砍刀掉落在地上,他自己也被黄天明一脚踹在地上。 “一只送上门的肉猪……” 黄天明朝着徐汇一步步走去,脸上逐渐露出狰狞的笑容,就在他举起手中的刀时,厨房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徐汇吓得牙齿打颤,颤抖着手指着黄天明的身后。 “……咯……咯你……你后……后面……” 第88章 鬼域小镇(十九) 看徐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黄天明疑惑的转过头,可是后面什么都没有啊,这小子竟然敢骗我! 正当黄天明准备回过头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的头顶,黄天明抬起头,看见一张苍白的面孔正对着他的鼻尖。 “!!!” 黄天明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两步,可一落脚他就感觉到触感不对,他僵硬的低下头,看到一只断裂的手掌正搭在他的脚背上,并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往他腿上爬。 黄天明哆嗦了一下,立刻将脚上的断手甩开,转身就朝着门口跑去,可原本大门所在的地方变成了墙壁,黄天明撞了一脑袋的血,还摔在了地上。 黄天明缓了几秒才从头晕中缓过神来,他撑在墙壁上想要起身,手掌落下的地方冰凉而柔软,黄天明转过头,发现自己正按在一张破碎的人脸上。 “我好痛,好痛……” 痛苦的呻-吟声从人脸口中传出,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这样的声音,黄天明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样子——淡淡的血雾飘散在空气中,惨白的墙壁上淌下鲜血,一个个碎肉拼接成的人从大铁盆里站起来,脸上全都是痛苦的表情。 “好痛……好痛……”拼接人一边呻-吟一边朝着黄天明走来,他们破碎的肢体上不断有零件掉落在地上,场面看起来血腥又恐怖。 “你们是什么怪物!给老子滚开!”黄天明的色厉内苒的吼道,而拼接人依旧仿若未闻的靠近他,还伸出一条条满是裂纹的手,想要去抓黄天明的身体。 黄天明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他手中的剔骨刀朝着最前面的拼接人砍去,拼接人的肢体立刻碎裂成一地,同时一种被五马分尸一般的痛苦从黄天明的身体里传来,仿佛地上碎裂的不是那些怪物,而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黄天明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那些靠近的拼接人纷纷扑倒在黄天明身上,很快就将黄天明的身体淹没了,而在黄天明不远处,朝安的身影静静漂浮在空中,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种由情绪引发的恐惧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呢…… 在黄天明陷入恐惧快要疯掉的时候,徐汇难得聪明了一会,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洪叶身边,将拴住洪叶脚的绳子解开,然后把洪叶放了下来。 因为洪叶腿上的肉都被黄天明割的差不多了,她本人也处在严重失血,即将盒饭的状态下,要逃命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有气无力的对着徐汇说到:“徐汇,你快逃吧,不用管我。”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徐汇咬了咬牙将洪叶背起来,洪叶看到他这样瞬间崩溃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徐汇,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虚荣,我不该跟你吵架。” “别说了,逃出去再说。” 徐汇背着洪叶跑出厨房,他没有停在旅馆,而是准备离开小镇,可是没有车要离开小镇谈何容易,这个时候的徐汇万分后悔没有租车来这里,不,他们就不应该来这里! 徐汇背着洪叶艰难的往镇口走去,他的喘息声很大,先前一番奔逃已经消耗了他不少体力,现在还要背着洪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嘴里出现铁锈味。 洪叶还在哭,临到死了,没想到是她一直看不起的徐汇陪在她身边,她后悔了,如果她好好跟徐汇过日子,不跟郭阳搅和在一起,那她根本不会来这个镇子,也不会害了徐汇。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可惜没有如果。 “呜呜呜……徐汇,你放我下来吧,这样我们谁都逃不掉的。” 徐汇不吭声,他并非是原谅了洪叶,只是做不出丢下洪叶的事,而且他曾经真心的爱过这个女人。 好不容易来到了镇子口,徐汇抬起头,看见镇子口的情况后,心中立刻冰凉一片。 此时镇子口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几乎上大半个镇民都聚集在这里了,他们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刀具当做武器,看向徐汇和洪叶的眼睛中散发着红光。 “留下来吧,来到清水镇的人,一个都走不掉。”最前方的老头开口说到,声音苍老而阴森。 徐汇的身体瘫倒在地,事到如今,他还拿什么去对抗? …… 朝安看到徐汇和洪叶离开后就没有管了,这对情侣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不可能充当他们的护身符。 朝安走到只剩下一口气的黄天明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告诉我镇子上的麻风病是怎么好的?” “吃肉,吃肉,肉好吃,嘿嘿肉好吃……”黄天明咧开嘴笑,涎水立刻流了出来。 “……” 没想到黄天明竟然疯了,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好意思学别人当变态,算了,朝安指尖一根血丝刺进黄天明的眉心,黄天明双眼一闭倒回了地上,死了。 朝安站起身出了厨房,朝着后院走去,在他的感应中,这座旅馆除了黄天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但却有其他的东西,他是活人的时候竟然没发现。 朝安朝着对方隐藏的地方走去,最终来到了他曾经来过的柴房之中。 柴房门口那只大黑狗感受到的朝安的气息靠近,从窝里窜了出来,对着朝安发出威胁的声音,朝安轻笑一声,这狗倒是忠心,比好多人都靠谱。 朝安没理会这只狗,正准备往柴房里去的时候,一只黑色的纸鹤出现在司暮的面前,司暮捏碎纸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信息是黑鬼使发的,他们说发现了鬼母的藏身之处。 鬼母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可是朝安…… 朝安看出司暮的为难,浑不在意的说到:“你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有什么事就去做吧。” 司暮没说话,依旧皱着眉头,朝安拉了拉他的手臂,声音放柔了几分,说到:“我好歹也是个厉鬼,你难道还怕鬼对我不利?就算是遇到打不过的,我还不能跑吗?” 闻言,司暮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下来,确实,本世界能威胁到朝安的鬼物已经很少了,多半就只有一个鬼母,而鬼母由他对付,朝安就算遇到其他鬼,应对起来也绰绰有余,要逃命更是容易。 “好了好了,快去吧,搞的我跟个吃软饭的似的。”朝安对着司暮摆了摆手,催促他有事就快去忙。 司暮:“……” 软饭司暮最终在万分不舍的情况下离开了朝安,前往黑鬼使传信中提到的异空间。 异空间就相当于小世界外面的一个一个小气泡,只能和小世界相连,每个小世界都有可能存在异空间,且数目不定,所以白鬼使和黑鬼使之前一直没找到鬼母的踪迹,就推断她可能进入了小镇周围的异空间,于是在布置阵法的时候也在探查这些异空间,没想到真被他们发现了鬼母的踪迹。 司暮离开后,朝安进入柴房之中,最终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抱在一起的祖孙两人,是那个老太太和小女孩伊伊。 朝安现身出来,周身的血气收敛,除了没有影子,其他与活人一般无二,不然以他的气息,足以让面前这一只小鬼和一只连鬼都算不上的执念魂飞魄散。 “都出来吧,黄天明已经死了。” 听到朝安的话,老太太的眼中浮现一丝悲伤,但却并没有现身,朝安没什么耐心,就走到两人的藏身之地前,冷声说到:“我已经看到你们了,还不出来吗?” 老太太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推开挡在上方的木板,抱着伊伊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看到外面的朝安,老太太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你这个年轻娃子,你进了那座医院,还能活着出来?” “你很了解那座医院?” 老婆婆摇了摇头。 “只是这些年来进那座医院的人都死了,你能活着出来难得哩,赶紧离开这里吧。” 闻言,朝安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能给我说说镇子上的事吗?我的同伴差点被你儿子杀了,而镇子上的其他人也看起来不正常。” 朝安说完这句话,老太太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给朝安讲述起这座镇子上发生的故事来: 大概是在九年前,镇子上来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这女人很是漂亮,却又无家可归,于是老太太家里收留了她,没过多久这女子就和老太太的儿子黄天明结了婚,婚后很是过了一段恩爱日子。 可是这日子没持续多久,镇子上开始爆发怪病,得病的人都出现一系列恐怖的症状,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一直拖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得病。 后来镇长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医生,对方在看了当时患病的人的症状后,连夜就跑了。 这时镇子上的人才知道这叫麻风病,会传染的,他们想去外面找其他医生,结果周边的人知道了差点把出去的人打死,还恐吓他们说再出去祸害别人,就把他们全部烧死。 从那时候开始,镇子就被封闭了,镇上的人出不去,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没过两年就基本上都得病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镇上出现了大量的残疾人。 再后来有一个医生,因为自己女儿也患了麻风病,就到镇子上专门建了一个医院,想要研究麻风病,好多镇民以为看到了希望,争先恐后往医院跑,但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 某一天,那医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医生和病人全部失踪了。镇子上曾经派人进去搜查过,那些人也没有再出来,之后那医院就废弃了,也没人再敢进医院去。 医院废弃后,镇子上的人彻底丧失希望,不少人因此发疯,老太太的儿子黄天明也是在那时候性情大变,从一个性格温和的丈夫变成时不时的打骂妻子,还说病是妻子带到小镇上来的。 有一天黄天明喝醉了,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还把自己妻子煮来吃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黄天明发现自己麻风病竟然没有再继续恶化了,于是他把这件事传了出来,还把藏在冰柜里的自己妻子的尸体分给其他人。 镇上的其他人听了之后都觉得难以置信,但总会有一些疯子铤而走险,他们吃了黄天明给的红裙女人的肉,过了一段时间发现麻风病果然痊愈了。 再没人怀疑这个方法是真是假了,越来越多人上门来讨要红裙女人的肉,可是一个人的肉根本不够全镇的人吃,那些没有拿到肉的人后悔不已。 有人学着男人的做法杀了自己的妻子,不仅自己吃,还请来自己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吃,最后这些人的病也奇迹般的好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那段时间,对于镇上的女人来说就是噩梦,那个红裙女人的肉毁掉了镇民最后一点理智,他们像魔鬼一样将屠刀伸向自己的枕边人…… 这就是镇上的女人稀少的缘故,但事情到这里远没有结束,一些吃过人肉的镇民开始对这种独特的味道上瘾,他们吃了一次就总想要吃上第二次。 黄天明的也是其中之一,但妻子的肉已经吃完了,于是他将目标放在了女儿身上。 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不够,还把唯一的女儿伊伊也杀了,老太太知道之后大受打击,没过多久就死了,她死之前心有愧疚,于是留下一缕执念。 而黄天明全然忘记自己杀了一家人的事情,照常和伊伊和妻子化成的鬼魂相处,为了获得人肉,他时常从镇子外面骗人来店里,他的手上已经沾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朝安他们一行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了镇子上。 第89章 鬼域小镇(二十) 老太太将镇子上的事一五一十道出后,就像是解脱了一般,魂体开始变淡,加上她的儿子也死了,她留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执念也没有了,没一会儿就飘散了,柴房里只剩下朝安和小女孩伊伊。 伊伊是个很弱小的鬼魂,她死的时候还太小,对于一切懵懂无知,唯一深刻的记忆就是饥饿,因为老太太不愿意自己还这么小的孙女变成疯子,一直不让她吃人肉,家里的米粮越吃越少,而钱都是黄天明管着,就算老太太将自己那一份留给伊伊,伊伊也吃不饱,所以到死的时候都还是饿着的。 朝安蹲下身直视着伊伊,再次浮现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伊伊,能告诉哥哥妈妈去哪里了吗?” 朝安没有在旅馆里感应到红裙女人的气息,对方应该是在朝安来之前就离开了,听完老太太的叙述,朝安已经知道莫君安画的那副被红裙女人被分食的图片就是黄天明的妻子。 最后一幅画也对上了,看起来莫君安似乎真的具有某种预知能力。 听到朝安的询问,伊伊思考了片刻,对着朝安摇了摇头。 “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妈妈出门了。” “那妈妈什么时候走的啊?” “昨天早上。” “昨天?” 昨天-朝安才刚来旅馆呢,他晚上还看到了红裙女人,她怎么可能早上就走了,突然,朝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朝安立刻来到柜台前,他之前经过的时候看到柜台上有一台座机,朝安将座机按亮,看到座机上显示的数字,这个数字比朝安以为的晚了三天,也就是说朝安在医院里待的时间并不是八个小时,而是三天零八个小时! 三天时间,足够鬼母做很多事了,只希望司暮那里不要出太大的岔子才好。 朝安的心里有些不安,但他将这种不安压下了,眼下还是先看看旅馆有没有其他线索比较好。 “伊伊,你知道爸爸的房间在哪里吗?” 朝安前往医院之前,曾经在旅馆里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黄天明的房间,黄天明是活人,他不可能不睡觉。 伊伊扯了扯朝安的衣袖,朝着大堂走去,到达大堂后,伊伊停在了楼梯间,朝安还记得他刚来旅馆的时候,伊伊就是躲在楼梯下面的楼梯间偷看他。 “爸爸的房间在这里面?” 伊伊点了点头,朝安推开了楼梯间那个矮小的木门,很难想象一个成年男人会住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然而等朝安推开门才发现,这楼梯间里竟然别有洞天,楼梯间里竟然还连接着一个门。 推开楼梯间里的门,朝安看到了一个二十平米大小的地下室,进门之后就是一截向下的石梯,朝安走下石梯,开始打量这个昏暗的房间。 房间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床脚搭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衣服上还有血迹,除此之外房间里只有一个衣柜,和贴满四面墙壁的红裙女人的照片。 朝安不知道黄天明是太喜爱红裙女人,还是太喜爱红裙女人的肉,所以才将对方的照片贴的到处都是,但昏暗的房间,配上这密密麻麻的照片,确实不像一个正常人会住的地方。 朝安先是走到衣柜前,他将衣柜打开,里面没几件衣服,一眼就能看个清清楚楚,没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朝安又来到床边,将枕头被子全掀开找了一遍,没有东西,床底下也没有,正当朝安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那件沾着血的衣服。 朝安将衣服提起来,手伸进口袋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来,难道真的有线索? 朝安将纸打开,正面画着一幅画,黑色为底,中央画着一个池塘,池塘水面上漂浮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男人脸上还戴着恶鬼面具,而在男人的胸口,赫然有一只白皙的女人的手,或者说这只手刺穿了男人的胸膛。 是司暮! 朝安已经认出这画是莫君安的画,难道这是预示着司暮会遇到危险吗?可是莫君安的画怎么会在黄天明的手里? 朝安突然想起他到旅馆的那天下午,因为低血糖昏睡了过去,中途似乎感觉到有人进过自己房间,醒来后又没发现什么异样,朝安以为是错觉或者噩梦,现在想来,那时可能是黄天明进入了他的房间,黄天明有钥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点,而这幅画,很有可能就是他那时候拿走的。 如果这是真的,司暮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先前朝安感应到的不安也有了解释。 朝安立刻去看直播间里冥府众人的反应,如果冥府的人能通知司暮,司暮也能有个防备,然而朝安只看到了一片漆黑的屏幕。 “……” 他怎么忘了,之前在医院外面,司暮为了把鬼母的资料给他,把他的直播系统搞故障了,现在这一幕冥府众人根本看不见,朝安也无法通过观众给司暮传消息。 传递消息的通道没了,朝安只能自己上了,他必须立刻找到司暮。 朝安仔细辨认了一下画中的池塘,这地方他正好见过,就在镇子口那里,当时黄天明开着面包车载他们进镇子的时候朝安看见了。 朝安立刻出了地下室,伊伊还在门口等他,朝安将一根血丝缠在伊伊手腕上,跟伊伊说就在旅馆等他,如果他没回来,就朝着血丝指引的方向走,血丝会带她去另一个世界生活。 伊伊点了点头,在朝安准备出门的时候,伊伊突然拉住了朝安的衣角,慢吞吞说了一句:“妈妈不喜欢晒太阳。” 朝安愣了一下,鬼当然不喜欢晒太阳,罗生市的太阳除外,但他还是摸了摸伊伊的头,然后快速朝着镇子口赶去,希望还来得及。 朝安来到镇子口的时候发现街道中央洒了好大一滩血,血中间还有一截留下的断指,断指上戴着订婚戒指,朝安认出这是洪叶的手指,看来洪叶和徐汇最终没有逃出这个吃人的小镇。 朝安没有理会那一滩血迹,径直来到画中所画的池塘处。 这池塘和医院正好处在小镇的东西两边,一边是高楼,一边是洼地,中间连接着镇子上唯一一条街道,朝安曾经看的某本风水学杂书上提到过这种地形,叫做飞龙入渊。 医院的高建筑是翘起的龙尾,而池塘则是没入水中的龙头,龙本来是祥瑞,但这地形就跟龙栽了一个倒栽葱一样,就是再祥瑞的东西也变得不详了,所以这种地势往往是损财运,减寿命用的,总之怎么倒霉怎么来。 加之有句话叫“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进了这小水洼,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所以这地方又能压制命格比较强悍的人,比如朝安这种天生厉鬼命格的人。 此时池塘周围被一股黑烟笼罩着,朝安看不清楚中间的情况,除非闯进黑烟里。 朝安操控一根血丝触碰黑烟,发现这黑烟虽然有些麻烦,但他还能应付得来,于是将血丝护满全身,抬脚走进了黑烟中。 朝安穿过黑烟,来到池塘的中央,发现司暮并不在这里,当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围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化,十血红的眼睛在黑烟里浮现,一条条黑色的锁链从眼睛里射出来,形成一个阵法,将池塘所在这片区域封禁。 十鬼锁灵阵! 这必然是鬼母布下的,朝安从前只在书上见过这种阵法,专用来围困强大的鬼物,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有能赶上这待遇。 十鬼锁灵阵乃是比较高阶的阵法,首先需要祭献十只厉鬼,在其他世界,一只厉鬼就可以作为压箱底的大boss了,一般的鬼物还真是没有这样大的手笔,就算抓住了别的厉鬼,也会先用来提升自己的等级,不可能用来充当布置阵法的一次性道具。 如果鬼母不是可以通过寄生炼制出厉鬼,她应该也舍不得。 除了耗费厉鬼外,十鬼锁灵阵布置的时间也比较长,耗时四十九天,除非是早有预谋,不然等你阵法布置完,对手都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朝安不觉得自己一个小主播值得鬼母如此大费周章,这阵法很有可能是给别人准备的,比如司暮,但不知道为什么鬼母改主意了,竟然把它用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池塘周围的区域已经被十鬼锁灵阵封禁,朝安要想离开就需要先破除阵法,但鬼母应该不会给他那个时间。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浮现在朝安面前,女人的容貌极其艳丽,比朝安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来的漂亮,这种感官冲击不仅仅是来自于视觉,还有灵魂上的。 lv26! lv1~lv10是普通鬼物,随等级增加而变强,lv11~lv19是厉鬼的范畴,而lv20~lv25是顶级厉鬼,鬼母的等级是lv26,那就是超过了顶级厉鬼,朝安并不知道厉鬼之上是什么,但一定非常恐怖。 “鬼母?” “正是。” 鬼母对着朝安勾起红唇,朝安也对着她笑,笑的那叫一个纯洁善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那里跑出来的傻白甜。 “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值得你亲自出手?” “哎呀,奴家也是没办法啊,谁叫冥府的人一个个心狠手辣,奴家只能挑软柿子捏咯,听说掌刑官跟你关系不错?” “掌刑官?那是谁,没听过,不认识,你肯定搞错了。”朝安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咯咯咯……”鬼母娇笑起来,伸手遥遥点了点朝安的胸口,“这位小公子可真有意思,奴家一见你就喜欢,也难怪掌刑官大人把持不住。” “……” 朝安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跟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比节操,他远不是对手。 朝安顿了片刻,忽然说到:“那画是你故意引我来的?莫君安根本没有预知能力,而是被你寄生了?” “小公子你说呢?” “……” 如果真的是这样,鬼母在他来到小镇就盯上他了,而当时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朝安现在想想才开始后背发凉。 第90章 鬼域小镇(二十一) 朝安已经从司暮给的资料里知道鬼母拥有寄生能力,这种能力虽然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影响朝安的魂体,但肉身还是能控制的。 鬼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蒙蔽了朝安的感知,控制他的肉身画出那一幅幅看似预知的画,最终将他引到了这里。 鬼母最开始的目标肯定不是为了引出朝安,那时候司暮还没来清水镇,鬼母并不知道朝安和司暮有联系,她这么做很大可能只是看出了朝安魂体的强大,随手下的一步闲棋。 可是有一幅画是朝安刚来小镇的时候就存在了,那是莫君安在来小镇之前画的,那个时候的莫君安应该还没有被控制才是,那他又是怎么画出那副百眼鬼母图的呢? 鬼母似是而非的回答不仅没给朝安解惑,还把朝安绕进了更大的弯子里。鬼母比朝安以前遇到的所有鬼物都狡猾,这一次的直播果然不容易。 朝安和鬼母对峙着,在十鬼锁灵阵笼罩之下,池塘之上黑烟翻滚,鬼母红色的身影在黑烟之中时隐时现,大反派的气质拿捏的很到位。 “你将我困在这里,是想杀了我?” “奴家可舍不得,小公子这样的妙人儿,就算奴家不心疼,自然也有别的人心疼。” “……” 得,这不就是准备拿自己威胁司暮的意思吗,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朝安瞄了瞄周围的十鬼锁灵阵,深深的觉得事情棘手,打吧打不过,逃吧逃不了,这可咋办?果然人不能随便立g,他之前劝司暮走时候说的话,现在全部打脸了。 鬼母看见朝安的动作,便掩着嘴唇娇笑起来。 “小公子还是不要想着跑路的好,不然奴家要是伤到你那里了,掌刑官大人岂不是很心疼?”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鬼母看朝安的目光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朝安感觉自己要是落到对方手上应该会挺惨的,于是刚冒出来那丢丢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苗头瞬间被掐灭了。 “鬼母,我们打个商量吧,1v1,这样公平一点。”朝安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看到了鬼母身后的那一片阴影,那可不是鬼气什么的,而是一只只厉鬼。 朝安在听完老太太说镇民将红裙女人分而食之的时候就联想到了鬼母的寄生能力,红裙女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鬼母一手策划的结果,她逼疯了黄天明,就像逼疯院长那样,然后让黄天明做出杀妻食肉的举动。 这样做的目的在于鬼母通过眼睛寄生的方式有很大限制,她不可能一个个去寄生镇民,可若是吃下带着她气息的肉就不一样了,红裙女人是鬼母最早的寄生体,利用这种方式她能快速创造出大量的寄生体。 吃下红裙女人肉的镇民在鬼母的影响下越发疯狂,分食更多被鬼母寄生的女子,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人被寄生,最后整个镇子都成了鬼母的韭菜地。 经过这么几年的催生,寄生体全部都已经成熟,镇民的灵魂变成厉鬼,鬼母将它们大部分死亡能量吞噬,达到了lv26的等级,可厉鬼的数量太多了,鬼母消化这股能量需要时间,还剩下的一部分厉鬼漂浮在鬼母的身后,仅仅是看那个数量就让人头皮发麻。 “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没办法跟小公子单打独斗,还是先让奴家养的这些小东西来招待小公子吧。” 鬼母伸出纤纤玉指招了招,身后的一大群厉鬼立刻朝着朝安涌了过来,保守估计有上百只,这些厉鬼单个实力都不如朝安,可是蚁多咬死象,何况这些还不是普通鬼物,而是厉鬼! 从鬼母的这点做法也可以看出她的谨慎,她怕朝安有什么后手,索性让这些厉鬼去试试朝安的本事,反正多的是,就算魂飞魄散了她也不心疼。 对付朝安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应付司暮了,这也是司暮到现在都没能找到鬼母的原因。 面对涌上来的厉鬼们,朝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虽说处境堪忧,他也不会引颈待戮。铺天盖地的血丝从朝安脚下涌了出来,刺穿了最前面两只厉鬼的身躯,厉鬼崩成一团黑色的雾气,这雾气一出现就朝着鬼母涌去,却被朝安用血丝包裹了起来,他可没有一边打架还一边帮对手提升修为的想法。 虽然解决了两只厉鬼,可后面还有几十只厉鬼涌上来,它们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不像正常形成的厉鬼能力多样,就只会撕咬,撕咬它们见到的一切东西。朝安用血丝将它们拦了下来,它们就撕咬血丝,层层的血丝都被它们咬断,后面还有厉鬼不断涌上来。 朝安一边阻拦大部分厉鬼,一边对落单的厉鬼下手,不断有厉鬼被他打碎,可因为要阻拦的厉鬼实在太多了,朝安的消耗很大,二十分钟后,他开始感觉到吃力。 在这十鬼锁灵阵中,朝安根本没有地方补充消耗的阴气,照此下去,等到他阴气耗光的时候,就是沦为鱼肉的时候。 而且最让朝安担心的是到现在鬼母都还没有出手,就算他将这些厉鬼全部杀掉,面对全盛时期的鬼母也没有丝毫胜算,难道他今天在真的要折在这里? 如今唯一有阴气的地方就是那些厉鬼了,可若是直接吞噬厉鬼身上的阴气,厉鬼体内蕴含强烈执念会影响朝安的精神,此后必定后患无穷。 朝安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横竖都是死,他不如拼上一拼,朝安将一团包裹着阴气的血丝团招到身边,随后张嘴一吸,将血丝中的阴气吸入口中。 阴气入口,庞杂的记忆瞬间挤入朝安的脑中,朝安看到了一副副血腥的画面,这些画面属于被他吞噬的那只厉鬼,每一幅都在刺激着朝安的神经,引发他心中暴虐的情绪。 还不够,只是这一点能量还不足以应对眼下的困境,朝安又将五个血丝球招到身边,等到吸收完其中的阴气,朝安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他身上那件滴血的红衣颜色变深,已经是紫红色。 朝安的气息增长了一截,他张开手,双倍的血丝汹涌而出,将十几只厉鬼抓到朝安面前,朝安长出的指甲一划,这些厉鬼就纷纷化成烟气破碎,这些烟气接连被朝安吸进身体里,朝安的红衣逐渐变成黑色,他透明的魂体几乎要融进黑暗里。 之后朝安开始接连对周围的厉鬼出手,将他们魂体内的能量全部吸收进身体里,不过是片刻时间,厉鬼的数量就少了一半。 这样疯狂的吞噬方式,连鬼母见了都心惊,他不怕被撑爆吗?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吞噬这么多厉鬼,就算再理智的人也会发疯的吧。 感受到朝安身上不断变强的气息,鬼母坐不住了,她不敢再让朝安继续下去了。鬼母伸手将所有厉鬼收了回来,不然再被朝安吞噬下去,她就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收回了厉鬼,鬼母上前一步,一只只血红色的眼珠从她的身上浮现,仔细看可以发现眼珠里囚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些都是那些被鬼母吞噬的人。 鬼母的吞噬能力与其说是将厉鬼吸收,不如说是将厉鬼囚困在自己身上的眼珠里,然后压榨他们的能力供自己的使用,像朝安这么简单粗暴的吞噬,就算是鬼母也不会轻易尝试。 眼珠浮现,朝安眼前的世界变成血红一片,他看到无数的残肢在血海中沉浮,听到无数凄厉的哭喊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本就积压了太多记忆的脑袋变得越发浑浑噩噩。 朝安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此时的他一身红衣因为一次次染红已经变成了黑色,连从衣角滴落的鲜血也是黑红色的,他漂浮在血海之上,比鬼母还要更像是一个大反派。 朝安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血丝将自己的手掌穿透,黑色鲜血滴落出来,可他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的意识处在清醒和疯狂之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在鬼母的操控之下,血海开始翻涌,冲刷着朝安的魂体,那一声声惨叫声如同在他耳边响起,赤红的眼珠注视着他,让他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朝安脑中闪过一道道画面,他看到自己被周博擎害的家破人亡后屈辱死去,被希尔摩斯吞噬之后永生永世囚禁在黑暗里,被许泽杀害后失去记忆如行尸走肉游荡在木屋周围,出了车祸之后每天都重复同样的噩梦……这些画面替代他原本的记忆。 他还看到自己失去庇佑之后备受欺凌,在肮脏的角落苟延残喘,看到司暮魂飞魄散,他死之前的厌恶的看着他,看到朝家满门被屠尽,那时他就站在朝家公馆里,手中的刀在滴血,他脚下踩着父亲的尸体,小妹和母亲抱着蜷缩在角落里,惊恐的看着他…… “怪物,怪物,你这样的怪物怎么不去死,活着的时候克父克母,孤独终老,死了也该去地狱里,你这个怪物,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母亲怨毒的诅咒着他,小妹又哭又笑,他转身看向公馆外,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避之不及。 他被世界厌弃,无论轮回多少世,都是人们眼中的异类。 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体会这世间诸多苦难,从最开始的恐惧变成悲伤,然后他又嫉妒那些拥有美满人生的人,越嫉妒越痛苦,求而不得的痛苦变成愤怒,他愤怒于世界待自己如此不公,因不公而生出怨恨,到最后只剩下绝望…… 恐惧、悲伤、嫉妒、痛苦、愤怒、怨恨、绝望,人世间七种毒药,他品尝了个遍,绝望之人一无所有,没有牵挂,没有人在乎,留给他的只剩下一条路。 飘雪的冬天,寒冷的刺骨,朝安一身褴褛的站立在人群环绕的街道,铺天盖地的恶意朝着他汹涌而来。 “快去死啊,你死了这个世界就清净了。” “你活着经历痛苦,还祸害别人,不如自己了断。” “你去死啊,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这样的怪物有什么脸面活着……” 人们杂乱的催促声钻进他的脑子里,朝安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破碎的瓷片,扬起脖子,他将瓷片尖角对准自己的血管,缓缓的靠近。 瓷片刺破脖子,殷红的血渗出来,些微的疼痛传来,朝安面色不变,在这生生世世里,他已经习惯了痛苦,这样的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 朝安的眼睛盯着周围那些人,他们的眼中满是期待,看到瓷片刺破他的皮肤,唯有这一刻,那些满口诅咒的人们会对着他露出些微的笑容。 就这样死了吧,对自己,对别人都是解脱……朝安心里划过这样的念头,那些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该这样做的,任何一个绝望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眼看他瓷片就要刺进脖子,朝安却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他放下瓷片,看着周围那些错愕的人,笑的眼泪都出来。 “你们叫我去死,我就要去死?凭什么非得我去死?”朝安将瓷片指向周围那些人,被指着的人立刻后退一步。 “我天生厉鬼命格,本非善类,既然你们这么想要我死,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 朝安笑的猖狂,像个疯子一样,他拿起铁匠铺里烧红的木柴,将木柴扔到茅草屋顶之上,整个世界顷刻间燃起一片火海,人们在火中尖叫、咒骂、奔逃……而这声音比他之前听到的都要美妙。 朝安闭上眼,轻轻呢喃一句:“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落下朝安的胸口燃起一簇火苗,四周的场景开始破碎,所有画面和声音都淡去了,朝安回到了血海之上,而他身上的火焰却没熄灭。 白色的火苗将他整个魂体包裹住,无法言喻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来,这足以让其他鬼物发疯的疼痛却让朝安露出笑容,越痛苦,他脸上的笑容越大。 血海之上响起了鬼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她没想到朝安竟然会选择燃烧自己的灵魂,燃烧灵魂乃是冥界最痛苦的刑罚,一般的鬼物根本忍受不了,而且等到灵魂燃烧殆尽,等待他的只会是魂飞魄散。 就算是被逼到绝路,大不了一死了之,很少有鬼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停下来!” 鬼母尖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再不复先前的妖娆和从容,而朝安却笑的很开心,他明明是厉鬼,却因为身上的白色火焰明亮的好似一团光。 “伊伊说你不喜欢晒太阳,其实你不是畏惧太阳,而是畏惧光,所以我以灵魂做柴,以情绪为焰,创造出这世间最明亮的光,作为你的送葬场,你可还满意?” 朝安伸出双手,身上的白色火焰明亮到极致,将血海烧干,将天地烧穿,赤红的眼珠被强光刺激,纷纷一颗颗闭上了,阵中的鬼母惨叫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睛,我的眼睛,啊——” 鬼母的眼睛里淌下血泪,她身上的眼睛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脸上两颗,也已经是元气大伤。眼睛是鬼母寄生的关键,没有了眼睛的等级直接从lv26跌落到lv10,没有数百年时间很难恢复了,甚至可能永久跌落等级。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毁了我的眼睛,你自己也会魂飞魄散,你等着吧!”鬼母表情怨毒,她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在见到朝安的时候就杀了他,甚至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招惹朝安。 被司暮抓住大不了回冥狱关着,可是被毁了眼睛,那是断她的根基啊,这是那里跑出来的疯子,简直比她们冥狱里的鬼还神经病。 同时鬼母的心里觉得难以置信,冥界竟然敢收纳这样的鬼,不怕后院起火吗? 朝安立在火焰中,听到鬼母的咒骂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猖狂,是啊,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那些温和待人才是表现出来的假象,要不然他怎么天生就是厉鬼呢? 朝安抬头看向上方的黑雾,当了厉鬼这么久,他突然也想见见真正的阳光,那种净化一切的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朝安指间摘下十朵魂火,将它们射向布置阵法的那十只厉鬼,厉鬼顷刻间消融,十鬼锁灵阵被破,上方的黑雾消散,温暖的阳光洒下来。 此时正是朝阳初升,万物焕发生机的时候,他名字中那一个“朝”字,正好对应了这落幕的场景。 朝安将手指放到眼前,看到阳光穿过自己透明的手指,原来魂飞魄散的感觉是这样的啊,真是独特。 伊伊站在街道的尽头,手上捏着那根红线,呆呆的看着池塘上方,她看到天地之间只剩下金色的初阳,和那一朵明亮的魂火。 那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色。 …… 第91章 鬼域小镇(完) 时间倒退一点,某处异空间中,两个鬼狱使正在鬼鬼祟祟布置着什么。 鬼狱使一号对二号说:“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瞒着掌刑官大人进入这个世界,要是被掌刑官大人抓住就完蛋了。” “那能怎么办?这可是典狱官大人亲自下的令,上头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呗。” “可是这是违反冥府规定的吧,要是掌刑官大人的任务出了问题,我们难辞其咎。” “典狱官大人又没说要放跑鬼母,只是给掌刑官大人添点麻烦而已。” 一号还是觉得不妥,二号无奈的说到:“要是不答应,掌刑官大人会不会倒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马上就会倒霉。” 一号无话可说,只能继续布置手下的阵法,片刻后又好奇的问到:“从我进入冥府就听说两人大人不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啊……”鬼狱使二号摸了摸下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典狱官大人的儿子死在了掌刑官大人的手里。” “咦?竟有这样的事,典狱官大人怎么不找府君为他做主?”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掌刑官是在职权内杀掉的大人儿子,好像是大人儿子背叛冥府,掌刑官负责捉拿,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大人儿子最后竟然魂飞魄散了,两位就此结下仇怨。” “……” “不过我们在这里布置阵法,你怎么确定掌刑官大人会来?” “你是不是傻?没看到那两个跟在掌刑官大人的稽查使一直在这个异空间晃悠吗?这里肯定有鬼母的线索,多半会通知掌刑官大人过来,等他来了,我们就发动阵法。” “……行。” 两位鬼狱使没有继续交流,继续埋头干活。 几个小时后,司暮收到黑鬼使的传信,进入了异空间中,他到的时候两位稽查使正在等他,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鬼母在哪里?” “就在这异空间的西方,那里有大片黑色的烟雾,阴气浓郁,鬼母很有可能在进化,未免打草惊蛇,我们一直没有靠近过。” “走!” 司暮雷厉风行朝着西方接近,在他离开后一刻钟后,两名鬼狱使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揭掉了典狱官特赐的隐身符。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发动了布置在这空间之中的阵法,这阵法是一次性高阶道具,典狱官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算是掌刑官,也不能短时间内破开。 典狱官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名正言顺对司暮出手,他就偷偷干扰对方的任务,最好是拖长司暮的任务时间,让他不能按时返回冥府,然后治他一个办事不利的罪。 现在两名鬼狱使听说鬼母就在这处异空间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等掌刑官抓住鬼母,他们只要把他困在这里几日,就能完成典狱官交代的任务,也不用承担掌刑官任务失败被牵连的风险。 两位鬼狱使想的好,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鬼母故意引走司暮做下的一个局,因此犯下大错。 …… 司暮来到异空间的西方后,发现果然如同两位稽查使说的那样阴气浓郁,而且也能感应到鬼母的气息,只是这气息时弱时强,让司暮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绝对的实力面前,司暮根本没必要和鬼母玩试探游戏,他直接显现出自己的长镰刀,朝着浓郁的黑雾一划,黑雾立刻分散开,留下一条可供两人宽的通道。 司暮率先踏入通道,白鬼使和黑鬼使都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大概一刻钟,司暮的面前出现一座医院,正是小镇里的麻风病院。 不过这医院不是真实的,而是一道幻影,司暮站立在医院前的空地上,身上的气息爆发开,开始感知医院里的情况。 一层层的搜寻下来,司暮最后在医院的七楼发现了鬼母的影子,对方站立在几十只厉鬼中央,好像正在吞噬厉鬼的能量,显露出的等级大概在lv24左右。 太弱了…… 司暮握住长镰刀一抖,一根漆黑的锁链就从镰刀背上伸出来,朝着七楼的鬼母缠绕而去,却在即将碰到鬼母之时,鬼母的眼睛猛的睁开,她身形急急后退,避开了伸出来的锁链。 “掌刑官大人这么心急做什么?奴家还没准备好呢。”鬼母娇笑着,身影像一朵飘飞的玫瑰,落在了医院的天台之上。 司暮的身形上浮,和她保持在同一高度,他的目光扫过鬼母的魂体,看的很认真。 “怎么?掌刑官大人对奴家有兴趣?”鬼母说话时还故意摆出了几个撩人的姿势,对着司暮抛媚眼,却见司暮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的说到:“你不是鬼母的本体,只是一具培养了很久的分-身。” 鬼母脸上的笑容一滞,为了培养出这具和本体相似的分-身,她可是花了很多的心思,本以为再怎么也能拖延司暮一段时间,甚至直接将司暮骗出这个世界,没想到一碰面就被司暮识破了。 “掌刑官大人说什么呢?奴家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你本性谨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换一具寄生体躲藏,没有足够把握你不会出来见我。” “……” 这不就是说自己怂吗?偏偏鬼母还无法反驳,她以为lv24已经足够掩护自己了,没想到在司暮的心里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怂。 不是鬼母不想培养更高等级的分-身,只是代价太大了,她要是能把分-身都养的跟本体一样强了,她还养什么分-身,直接本体升级不香吗?所以这一局是鬼母败了,但她的布置当然不止如此。 看到鬼母分-身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恢复从容,司暮知道她必然还有其他打算,可他没兴趣在这里跟一个分-身浪费时间,管她什么计划,先把对方宰了再说! 司暮手中的长镰刀抬起,一道巨大的镰刀虚影朝着鬼母分-身划去,这虚影看似很慢,而鬼母分-身的魂体却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感觉自己被锁定了,根本避不开。 身上的眼珠一颗颗破碎,抵挡镰刀的压制,直到最后一颗眼珠碎裂,鬼母分-身终于有了片刻的活动机会,她连忙侧身避开,长镰刀砍断了她一只手臂,鬼母分-身趴在地上开始喘气,心里全是后怕。 一段时间没见,这个男人又变强了,他是变态吗?怎么强的这么离谱! 鬼母分-身躲过了一击,却没有能力躲过第二击,看到司暮又拿起自己的镰刀,她连忙吐出一口黑烟,发动了自己准备的后手。 在司暮的视线中,两只厉鬼突然出现在天台之上,手中还抓着一只红衣厉鬼,那厉鬼穿着衬衣和西裤,面容和朝安一模一样,不,不仅是面容,连气息也一样。 司暮脸色微变,手中镰刀的动作一下顿住了,朝安怎么会落到鬼母手里?难道就在自己离开这短短时间,他就出事了? “安安?”此时的朝安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昏睡中。“你对他做了什么?” 司暮的反应让鬼母分-身放心下来,看来这一步她赌对了,冷酷无情的掌刑官果然很在乎这个陌生青年。 “大人别着急,奴家只是让他睡了一会儿,并没有做什么,可若是奴家死了,那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你想如何?” “很简单啊,放我一条生路,奴家和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大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我放你走,你就把他还给我?” “这是当然。” “好,不过我要先确定一下他的情况。” 鬼母分-身知道若是不让司暮确认朝安的情况,对方不会答应的,思考片刻她对着两只厉鬼使了一个眼色,两只厉鬼将挂在青年脖子上的一个血色眼珠摘下,不消片刻,青年缓缓睁开眼,他先是茫然的打量四周,然后看向司暮所在的方向,慢慢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大人已经看见了,奴家可没有动你的心肝宝贝,只有大人将镇子上的法阵关掉,奴家立马将他还给你。” 镇子上的法阵是司暮刚到这个世界就开始布置的,为的只是困住鬼母,那个时候鬼母的寄生体们还没有成熟,鬼母不可能抛下寄生体离开,而现在寄生体已经被她吞噬,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一旦司暮将法阵放开,再想找到鬼母就难了。 “怎么样?大人愿意做这笔交易吗?在大人做出决定前,奴家先提醒您一句,最好不要试图从奴家手里抢人,奴家虽然不是大人的对手,但杀掉这只厉鬼还是做得到的。” 司暮没有回话,他看着站立在天台之上身形单薄的朝安,突然说到:“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抓到他的?” 鬼母分-身笑了起来,她觉得司暮的问题很有意思。 “区区20级的厉鬼,抓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司暮沉默了,看到司暮久久没有回话,鬼母分-身有些急了,难道她猜错了?司暮其实并不在乎这个青年?在鬼母分-身的示意下,其中一只押着青年的厉鬼立刻捏住了青年的脖子,将眼珠放到他嘴边,一旦青年吞下眼珠,必定魂飞魄散。 青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着抖,看着司暮露出哀求的表情,司暮似乎是被打动了,招来了两位稽查使,准备关闭阵法,然而不等鬼母分-身露出满意的表情,司暮手中的镰刀毫无预兆的斩过鬼母分-身的脖颈,鬼母分-身的头颅立刻飞了起来。 此时鬼母分-身并没有立刻魂飞魄散,她还能保持短暂的神智,对着司暮尖叫了起来:“你疯了吗?你以为我不敢让他魂飞魄散吗?” “他不是朝安,朝安不会对别人露出这种表情。” 司暮和朝安认识很多年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朝安骨子里是傲慢的,他不会为了活命而摇尾乞怜,所以面前这个青年一定不是朝安。 虽然不知道鬼母是怎么把这只鬼物伪装的和朝安那么像的,但司暮不会手下留情,鬼母分-身被重创,马上就要魂飞魄散,剩下那些喽啰被两名稽查使一顿暴打,很快天台上就只剩下司暮和那只像极了朝安的厉鬼。 “不,不要杀我,我是被迫的,鬼母他威胁我。”一看到司暮走进,厉鬼就开始打哆嗦。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莫君安……” 莫君安?这不是朝安附身的那具躯体吗?司暮解开了莫君安身上的幻形,果然发现是莫君安的肉-身,朝安曾附身在这肉-身上,使得肉-身上沾染了朝安的气息,再经过鬼母一番炼制,竟然做到了以假乱真。 既然鬼母本体不在这里,朝安也不在这里,那鬼母……不好! 司暮脸色大变,立刻准备离开异空间,而仅剩下一丝魂魄的鬼母分-身大笑了起来。 “来不及了,本体亲自出手,你还指望那个叫朝安的厉鬼能活下来吗?奴家根本没想用这个假货骗到你,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一会儿大人恐怕要真的做一次选择了,不过这次的选择可不是解开阵法那么简单了咯咯咯……” 在鬼母分-身得意的笑声中,司暮朝着异空间的入口走去,就在他即将走到入口之时,心脏毫无预兆的被刺痛,司暮按住胸口,一股恐怖的气息从身上爆发出来。 朝安出事了! 此时正是朝安被鬼母拖入血海世界的时候,司暮冥冥之中生出感应,立刻心如刀绞,然而这个时候黑鬼使却脸色大变的说到:“大人,异空间被封闭了!” 司暮感应一番,果然发现一道壁障阻挡在异空间入口之前,而且这壁障不是一般东西,而是极为高阶的存在,以鬼母的身份没有机会搞到这样的东西,司暮立刻怀疑有幕后黑手。 司暮的敌人除了那些冥狱逃犯,来来回回就只有那几个,排除一下身份和能力,司暮立刻锁定了一个。 “找死!” 司暮怒不可遏,他知道典狱官与自己不对付,却从未将对方放在眼里,没想到这次对方给他挖了这么大个坑,但司暮现在并没有时间计较典狱官的事,他需要立刻破开异空间的封禁去救朝安。 情况危急,司暮顾不得慢慢解除阵法,直接召唤出自己的镰刀暴力破阵,白鬼使和黑鬼使也在一旁帮他,只是这高阶的一次性道具十分难得,就算是司暮一时也破不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心痛的感觉越发明显,当朝安燃烧魂体的那一刻,司暮直接吐出了一口黑血。 司暮愣愣的看着掌心的血,眼睛瞬间变成一片漆黑,暴戾的气息从体内苏醒,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纹,这是调动超出自己上限的能力的体现。 白鬼使和黑鬼使皆面露惊骇之色,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大人疯了。 黑鬼使想要劝司暮停下,而司暮置若罔闻,当气息强悍到一定程度,他将镰刀划下,镰刀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力量而发出悲鸣,在碰撞的瞬间,整个异空间都开始震动,那道坚固如金石的屏障,在这一刀下裂开一条裂缝,随后轰然炸碎。 司暮的身影冲出异空间,他顾不得身上的裂纹,直接朝着感应到朝安的方向冲去,此时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候,他看到朝安站在阳光下,透明的魂体上燃烧着火焰,他回过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而后魂体开始崩碎。 “不——” 司暮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出现在朝安的身边,伸手将朝安破碎的灵魂碎片握在手中,那碎片上的还带着火焰,那怕是剩下一缕灵魂没有烧尽,这火焰都不会熄灭。 这也是燃烧灵魂饿恐怖之处,没有丝毫侥幸的可能。 司暮没有迟疑,他直接将这枚碎片放进自己的胸口之中,利用身体里庞大的阴气温养这枚碎片,保证它不会消散,而那火焰也直接灼烧司暮的胸口,很疼,但这样的痛苦比起失去朝安来说不值一提。 做完这件事,司暮环顾四周,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鬼母,直接摘了一朵魂火弹到她身上,昏迷的鬼母重新苏醒,并在下一秒惨叫了起来。 想回去坐牢?做梦,他要让她偿命! 还有……司暮的感知放到最大,而后直接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异空间中,面前是吓的脸色苍白的两名鬼狱使,他们已经被异空间里爆发出来的气息吓懵圈了。 “掌刑官大人,您听我们——” 司暮抬手将两人打的离魂飞魄散只差一线距离的时候,才把两人扔给黑白鬼使,黑白鬼使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惹祸上身,抓起两名鬼狱使跟在司暮后面。 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司暮手掌的虚影从小镇上方浮现,朝着下方缓缓按下,随后整个小镇所有树木、池塘、房屋……纷纷化作风沙消散,原地只剩下一片黑红色的土地。 司暮摸了摸胸口,轻声呢喃到:“别怕,我会救你的……” 而后,世界归于寂静。 第92章 间隙世界:封印 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只有中央亮着一团白光,一个比拳头大上一些的小人闭眼蜷缩在光团里沉睡,几根红色丝线缠绕在小人的手腕脚腕上,不断有白色的光点通过丝线融进小人的身体里。 凑近看会发现小人的面容和朝安一模一样,只是这小人只是个虚影,在虚影的中心有一个硬币大小的透明碎片,这是朝安仅剩的一块灵魂碎片。 …… 司暮将朝安的灵魂碎片带出小世界后,并没有回罗生市,而是直接来了冥府,将那两个鬼狱使扔在冥府府君面前。 “要么救他,要么我去把典狱官宰了给他陪葬。” 每天都想着退休,但是手下一个劲搞事情的府君很头疼,他为难的说到:“燃烧灵魂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果……” 话还没说完,司暮手中的镰刀浮现,转身就往外面走,此刻他的气息还维持在强行提升能力后的不稳定状态中,随时可能暴走,府君真怕他把冥府掀了,连忙开口说到:“……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司暮顿住脚,转过身用暗沉的眼睛看着府君,把因为只有眼白,而常年被冥府众下属怀疑在翻白眼的府君看的都有些不自在了。 府君咳嗽了一声,摆出威严的架势,沉声说到:“所谓灵魂,就是记忆和本源阴气组成的能量体。” 府君指了指朝安:“你带来的这具魂体,因为短时间内强行吞噬大量厉鬼,记忆被执念冲散,融入进其他厉鬼的记忆中,现在他脑子里同时存在着几十上百份记忆,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要想恢复他的记忆必须将属于其他厉鬼的记忆剥离出去,或者苏醒他的自我意识,第一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外人很难确定那些才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办法了。” “所谓自我意识,就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他对于环境和事件作出反应的能力,自我意识往往也是一个存在最本源的意识了,就相当于一个程序的底层逻辑。” “而本源阴气这个要容易很多,可以通过温养魂体逐渐恢复,如果有高阶鬼物不惜耗费自己的本源阴气帮他,这一过程还可以加快。” 府君说这话的时候瞥了司暮一眼,那个高阶鬼物他用脚指头想都会知道司暮会自己上,本以为过了这些年,对方该放下了,没想到陷的更深了,都说冷酷之人不动心则以,一动心便是一条道走到黑,古人诚不欺我。 “最麻烦的不是怎么恢复他的魂体,而是怎么祛除灵魂上的火焰,魂火乃是冥界最无解的存在,无法熄灭,无法转移,一旦沾染上,除非烧尽那一块灵魂,不然它不会消失。” “怎么祛除?” “祛除的办法我肯定是没有的,但是我有一个猜想,可以封印魂火。” “猜想?” 司暮手中的镰刀开始颤抖,身上的气息处在爆发的边缘,府君抽了抽眼角,他觉得现在的司暮就像一个□□桶,谁点谁炸,心里不由得埋怨起典狱官了,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招惹他干嘛。 “虽然我没有亲自实验过,但经过我这么多年的研究,这个猜想还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很大是多大?” “六成。” 司暮又要开始暴走了,府君叹了一口气:“六成已经很高了,这还是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否则没有阴魂能逃过魂火的灼烧。” 司暮深吸了一口气,将镰刀收起来,沉声问到:“该怎么做?” “首先你需要找到一个封印魂火的容器,这个容器必定得是阴寒属性,而且能压制魂火,考虑到魂火不灭的特性,这个容器最好能一直保持稳定。” 阴寒属性、比魂火强还稳定,这样的东西在冥界漫长的历史和广阔的疆域上,不说一定没有,但要寻找到花费的时间一定很长,朝安剩下那一块碎片很难坚持那么长的时间,所以最开始府君才没有将这个方法说出来。 司暮沉思片刻后说到:“我行吗?” 府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要用自己做封印容器?!” 司暮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神色不变的说到:“我以杀戮证道,温养出这颗杀戮之心,身躯消亡时,这心被业火灼烧七天七夜,已经足够坚固,又符合你说的阴寒属性,并且能不断从我身上汲取力量保持稳固,应该可以作为封印魂火的容器。”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样一来你就得每时每刻都遭受魂火灼烧的痛苦,这痛苦一般鬼物承受片刻都会哀嚎,而它将会伴随你永生永世。”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这些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而且一旦对方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会跟着魂飞魄散。” “我不在乎。” “如果对方一直没有爱上你,你的心就会破碎,你的灵魂会化作泡沫消失。” 司暮猛然看向府君。 “还有这样的说法?” “……好吧,最后一条是我胡编的。” “……” 府君看着司暮啧啧称奇,恋爱脑的男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很早以前看过的一个段子: 男人找到禅师,说他放不下一个女人,禅师让他拿起一个茶杯,然后不断的往他手里的茶杯倒入滚烫的开水,开水溢出来,男人被烫到松开了手,茶杯摔在地上,碎了。 禅师因此叹息的说到:“痛了,就放下了。” 男人沉默片刻后说到:“我能不能换个杯子?” 禅师心有疑惑,还是答应了男人的请求,却看男人从身上取出一个保温杯,拿着让禅师往里面注水,这一次男人手都烫红了还是没有松手。 禅师问他:“你为什么能做到这样?” 男人失落的说到:“因为这杯子是她送的。” 禅师静默半晌,仰天感叹一句:“舔狗牛逼!” 府君想到这里,看着司暮的眼神也带出几分意味深长来,心急如焚的司暮看见了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什么时候能开始封印朝安的魂火,拖的越久,我怕对他的伤害越大。”司暮说话时按住胸口,神色担忧,只是过了这么一会,他就感觉到朝安的气息衰弱了一些。 “三天之后吧,我要准备阵法,还要寻找一些封印用的东西。” “一天,要什么东西我去找,找不到我去抢。” “……”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冥府老大,当着老板的面说这种违反纪律的话真的好吗? “我知道你着急,但这种事急不来——” 府君还想苦口婆心的劝告司暮,却被司暮冷冷的打断。 “我记得你的藏品里有一滴化骨生魂露。” 府君即将要说出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里,眼睛秒变豆豆眼,开始对手指。 “介个……”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片刻,半刻钟后,司暮拿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灰色骨瓶离开府君殿,留下一头白发,只有眼白的府君在殿里捶胸顿足。 “强盗!都是强盗!还有没有王法了!呜呜呜——我被下属抢了!你还我的化骨生魂露!” 府君大概是唯一一个被下属勒索的鬼王了,于是他决定去找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勒索回来! 正在办公室里打瞌睡的典狱官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 离开府君殿,司暮便迫不及待的将那滴十分珍贵,可能已经绝迹的化骨生魂露滴在了朝安的灵魂碎片上,本来已经被灼烧的透明的灵魂碎片竟然凝实了许多,这样一来,再撑上三天就不会有问题了。 三天后,司暮重新踏入府君殿,正在美滋滋的盘点从典狱官那里威胁来的宝贝的府君立刻将宝贝抱在了怀里,忙不矢的说到:“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你跟我来。” 府君将宝贝用红布盖住,然后朝着殿外走去,司暮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冥府内有一处养魂之地,就在冥府的禁地之中,府君便是将阵法布置在了那里。 养魂之地在山的阴面,乃是一片玄土,府君在玄土之上刻画阵法,此时出现在司暮面前的是一个八角形阵法,阵法上亮起红色的纹路,图形繁复,司暮未曾见过这样的阵法,但他能模糊感应到阵法的作用是聚阴养魂的。 阵法中央放着一具石棺,这石棺很早就存在于养魂之地,也是因为它的存在,这片本来可以用来提升冥府众人修为的养魂之地才变成了禁地。 听说这石棺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鬼王留下的,那鬼王的名讳连府君都不愿提起他,只说十分强大,曾经将冥界搅的天翻地覆。 至于这鬼王的结局如何府君没说,对方为什么要留一具石棺在养魂之地府君也不知道,反正这石棺是个好东西,有它帮助,府君才敢下手封印魂火。 府君让司暮把只剩下一块灵魂碎片的朝安放在石棺之中,然后开始激活阵法,无数的阴气被聚拢到石棺之中,灵魂碎片被阴气包裹着,一道朝安的虚影从碎片上浮现,不过只有拳头大小,三头身,很可爱。 看到这迷你的小人,司暮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意,看来这办法确实有用,他的安安有救了! 只是很快那缭绕在碎片上的小火苗就膨胀了几分,朝安透明的虚影重新变的摇摇欲坠起来。 “快,封印机会,就现在!” 听到府君的话,一个白色的光团被司暮从胸口抓了出来,光团飞进石棺,将棺中的迷你小人包裹住。 府君看到这光团的颜色,眼角抽了抽,他没想到杀戮之心竟然是白色的,难道不应该是红色或者黑色的吗?司暮这坏到底的混蛋也配拥有一颗纯白的心? 在白色光团的笼罩下,小人虚影渐渐恢复了稳定,而司暮却感受到一股灼烧的疼痛重新从胸口传来。 司暮连表情都没有变上半分,就看着府君不断掐诀,那朵魂火被不断压制,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印在了迷你小人的胸口,变成一个银白色的火焰印记。 这一过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进行了三个时辰,中间出不得丝毫差错,三个时辰后,府君收回手印,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仿佛身体被掏空的对司暮说到:“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就等阵法发挥作用,这一过程要持续四十九天。” 司暮点了点头,抬头对着府君说到:“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将这片养魂之地封禁,府君大人,慢走不送。” “……” 这用完就扔的架势,府君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渣男利用了,他抹了一把辛酸泪,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司暮冰冷的声音:“等到安安醒了,我会亲自去冥狱讨个说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留他一命。” 府君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朝着外面走去,心里却在叹息:葛宗啊葛宗,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葛宗,便是典狱官的名字,府君与他有一段因果,所以先前葛宗和司暮不对付,府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司暮被动了逆鳞了,府君从见到那两位鬼狱使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他用尽手段把朝安救回来,也只是为了保葛宗一条命,这因果到这里就算是了了。 府君又叹息一声,身影渐渐消失,司暮开始结印封禁这片养魂之地。 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本来沉寂的石棺颤动了一下,随后一条条红色丝线从石棺底部涌了出来,缠绕在迷你小人的身体上,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是久别重逢,于是有了开头看到的那副场景。 …… 第93章 间隙世界:回归 司暮回过身石棺已经恢复平静,他没能发现石棺的震动,却看到了朝安身上的红线,当即神色大变,这东西竟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在朝安身上,实在太古怪了。 但他感应了片刻,没有发现这红线威胁到朝安,反而有了这些红线,朝安吸收阴气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而且司暮记得朝安的攻击手段就是这些血色丝线,难道是朝安自己弄出来的? 保险起见,司暮立刻传信给了府君,刚回到家里屁股都还没坐热的府君收到了司暮的消息,心里同样大吃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怪事?立刻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到了之后,府君果然看到朝安身上缠绕着一条条的血色丝线,而且丝线的另一端和石棺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朝安在汲取石棺里什么东西一样。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你的封印方法有问题?”司暮担忧的问到。 “不可能,我的方法理论上是可行的。” “理论上?” “总之肯定不是我的问题,我觉得是这石棺有问题。” “石棺不也是你找的吗?” “……那,那也不是我能预料的啊,这具石棺放在养魂之地几百年都没出现过异动,谁知道会变成这样。”眼看司暮又要急眼了,府君连忙说到:“别急,我先看看这具魂体是个什么情况。” 府君的手指点在小人的胸口,双眼之中散发出灰蒙蒙的光,许久之后府君摇了摇头:“真是奇了怪了,这具魂体本来三魂七魄皆被冲散,现在竟然稳固了许多,倒是省却我诸多手段,奇哉奇哉。” “说人话。” “就是说这具魂体的自我意识竟然在没有外物帮助的情况下苏醒了,只是现在还很虚弱,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是这具石棺的缘故?这石棺到底什么来历?” “不可说,不可说。”府君摇头晃脑,像极了天桥下坑蒙拐骗的半仙。 “那你说这片养魂之地因为石棺才成为禁地,又说石棺没有异动,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非也,非也,那位存在留下的东西,就算没什么威胁,也还是不要沾染的好,这次若非你心急,我也不会用这石棺,说起来这或许也是天意。”说到这里府君小声嘟囔了一句:“难道那位早料到会有今天?” “那现在怎么办?要毁掉这石棺吗?” 府君眼角抽了抽,自己这位下属的行事还真是疯狂的很。 “千万别,既然魂体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就暂且保持这样吧,或许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司暮当然不会毁掉石棺,这石棺给他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毁掉的,他这么说只是想试探府君的态度,现在看来这石棺的来历还真是不一般。 府君又摇头晃脑说了一些天意难测,因果循环之类的话,司暮不理会他,只是站在石棺前盯着那些红色丝线,它们只是缠绕在朝安的手腕脚腕上,并没有进入朝安的魂体,这才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司暮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在石棺边盘坐下,耐心等待着封印完成,府君则是再次被他打发走了。 …… 养魂之地只有浓郁的阴气,没有四季更替,没有日月轮回,时间在这里留不下痕迹,所以显得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个多月后,白色光球猛然光芒大盛后开始收缩,最终凝固在朝安的胸口,形成一个白色的圆环,正好将那个火焰图案圈住。 封印完成! 没有魂火的持续的灼烧,朝安的魂体逐渐凝实,拳头大的小人面容如白瓷,小小的嘴巴颜色殷红,微微嘟起,凑近了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朝安依旧在沉睡,身躯蜷缩在一起,一根根红色丝线缠绕在他身体上,丝线的另一边飘飞在黑色的阴气中,有种神秘的美感。 司暮将小人捧在手中,神情虔诚,如同对待毕生的信仰。 封印已经完成,接下来只需要他将本源阴气渡给朝安就行了,朝安在养魂之地吸收的阴气再多也补充不了本源阴气,而且这地方临近血渊,并不算太平,司暮准备带朝安离开。 只是那些连接着朝安和石棺的红色丝线还存在,难道要他一起把石棺带走? 司暮伸手握住石棺边缘,想要试一试能不能把这具石棺提起来,谁知道他的手刚搭在石棺上,石棺就开始缩小,变得刚好能装下迷你朝安后悬浮在了司暮的掌心。 “这石棺必然和安安有联系,等此间事了,还是要好好查一下那位鬼王才是。” 司暮暗暗打定主意,带着石棺和装着石棺里的迷你朝安离开了养魂之地,他离开后,殿中的府君似有所感,目光转向血渊的方向喃喃到:“连石棺也跟着走了,难道真是那位回来了?” 片刻后,府君又摇了摇头,不行,这冥界多半要出乱子了,他还是早点想办法退休吧…… …… 司暮离开养魂之地后,没有回自己在冥界的府邸,而是去了罗生市,罗生市的公寓中留下了他和朝安相处的记忆,那地方让他感觉到放松。 推开公寓的大门,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自从和朝安的关系拉近了,司暮就住在了朝安这间公寓里,倒是自己那间很少使用了。 客厅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模样,茶几上放着新鲜的花,沙发上扔着游戏机和零食,还有朝安最喜欢抱的那个牛油果抱枕歪歪斜斜的搭在沙发边缘,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了。 猫咪金鱼从猫窝里钻了出来,对着司暮喵喵叫,仿佛在问几天不见,你们把主子扔在家里,自己去哪里潇洒了,还不快给朕开罐头! 猫咪的吃喝拉撒都是自动化机器,没人在的时候也能良好生活,但它更喜欢吃司暮做的猫饭,所以看到司暮一出现就跳了出来。 金鱼围着司暮绕了一圈,又叫了起来,它没见到朝安。 司暮现在没有时间陪它玩,匆忙给金鱼开了一个罐头之后就去了书房,空阔的书房里,司暮将石棺取出来,石棺自动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石棺里漆黑一片,阴气缭绕,朝安小小的身影就漂浮在其中,周身都透出莹莹白光,驱散那一团的黑暗。 司暮伸出手指轻抚了抚朝安的小脸,面露哀伤之色。 “希望你能早点醒过来,家里没有你,我觉得空荡荡的。” 迷你朝安吧唧了一下嘴,翻个方向继续睡。 司暮并没有失望,他低下头凑近朝安,嘴唇张开,一缕黑色的雾气从司暮口中出现,钻进朝安的嘴里,这是司暮的本源阴气,用掉一缕就少一缕,要恢复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司暮除了收拾公寓,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书房里,翻阅了大量冥界关于养魂的典籍,想着能找到加快朝安恢复的办法。 随着司暮输送的本源阴气越来越多,朝安的魂体越来越凝实,现在已经看起来和真人无异,只是依旧只有拳头大小。 司暮本打算一直守到朝安恢复,但这一天联络官突然发来消息,面前的灰色屏幕上显露出女人苍白疲倦的面容,一看就是加班加多了。 “掌刑官大人,冒昧打扰,望您见谅。” “你我同级,不用这样称呼我。” “我的命是大人救的,能有今天也是大人照拂,在我心里大人一直是我的恩人。” 司暮没说话,他救联络官只是随手为之,那个时候联络官才刚死,因为工作还没有做完,执念不消,逗留人间,然后差点被厉鬼吞噬。 司暮的任务是那只厉鬼,救她只是顺便,后来又看她工作态度感人,把她介绍进冥府,负责冥府的人事,没想到她手腕高明,短短几年坐到了联络官的位置上。 “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检测到朝先生的系统毁坏了,所以重新给他准备了一台直播系统。” “安安现在没办法直播。” “具体情况我已经从府君大人那里知晓了,这是府君大人的意思,他认为直播过程中吸收的负面情绪点能辅助朝先生的自我意思恢复,毕竟情绪是记忆组成的重要部分。” 联络官在看直播之前以为朝安只是司暮的普通朋友,或者照拂的后辈之类的,后来才知道朝安是司暮的恋人,在司暮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她越发愧疚没能阻止朝安进入任务世界,于是这段时间也在想办法。 “是这样……”如果能帮到朝安,司暮就没那么反对了,“可他现在还昏迷着,怎么进入直播世界?” “只要将我们新开发的直播系统给朝先生带上,朝先生的意识就能自动进入直播世界了。” “直播世界充满危险,我担心他的安危。”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过了,掌刑官大人可以保留记忆跟随朝先生进入直播世界。” 能保留记忆! 以往司暮都是被封印了记忆才能进入朝安所在的直播世界,这次他竟然能保留记忆了吗! 有他在,司暮倒是对朝安的安危没那么担心了,但他知道冥府的行事风格,加上小世界也有规则限制,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联络官又继续说到: “只是为了平衡世界规则,对掌刑官大人会有很多限制,您也不能影响到小世界的运行,更不能给朝先生作弊,第二点是最重要的。” 司暮皱起了眉,问到:“什么才算是作弊?” “在进入世界前我们会给大人您提供一个身份和一份详细的行动资料,您要严格按照身份行事,除了资料里允许的内容,其他内容禁止告知朝先生。”联络官顿了一下继续说到:“除此之外,我们允许你给朝先生提供庇护,但不能扼杀危险的源头。” 简而言之就是朝安是去搞灵异直播的,撞鬼是必然的,如果朝安撞一次鬼,司暮把鬼灭了,撞一次鬼,司暮把鬼灭了,那还播个屁。 而且故事完整也是朝安直播一大看点,在直播的同时探寻真相是直播的必然过程,结果司暮一股脑给朝安剧透完了,朝安还探寻什么?所以这两点必须限制司暮。 司暮听完之后觉得影响不大,只要朝安没有危险,其他他都不是很在乎,于是点了点头说到:“可以。” “那好,大人您稍作准备,最近一次直播将在明天开启,直播系统随后就给您送来,你记得帮朝先生绑定系统。” “嗯。” 联络官看了一眼司暮旁边漂浮着的迷你小人,微微一笑说到:“朝先生的形象很像最近生灵界大火的养成游戏npc,氪金就能长大呢,大人您不用太担心。” 司暮:“???” 联络官神秘一笑后消失,屏幕关闭,下一秒司暮听到了门铃声,起身开门,一个黑色铁盒被快递员送到了门口,司暮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个光球,这是朝安新的直播系统,编号还是他原来那个编号。 司暮将光球拿出来,将朝安的小手按在光球上,光球响起一连串的电子音。 【绑定完成,主播0113号身份信息已确认,系统开启中——】 【开启进度10%——30%——60%……100%!】 【开启成功,下次直播将在23:46小时后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绑定好直播系统后,黑色光球就自动悬浮在朝安身边,身上的光芒收敛,不仔细看还看不见。 司暮又传输了一缕本源阴气给朝安,然后就开始等待直播开启。 第二日,直播系统上浮现一道暗光,将朝安的身形笼罩,下一秒司暮和朝安一起消失在了书房中。 新世界,开始! 第94章 镜(一) 【图像获取中,获取进度10%——30%——70%——99%——100%,获取成功!】 【弹幕连接中,连接进度10%——30%——70%——99%——100%,连接成功!】 【数据稳定,自动开启直播。】 ……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这一次主播竟然没有开场白?而且还消失了这么久才开播…… 「主播的小挂件」:哇的一声哭出来,主播播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你不要你可爱的观众了吗? 「老衲来自远方」:主播三个月没播了,我真是等的头都秃了,有的时候不觉得,没有了真的牵肠挂肚。 「掀起你的头盖骨」:话说主播到底为什么消失这么久啊?主播你康康我啊,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太好了,主播你没事,我这段时间真是担心的不行。 「三年二班小可爱」:咦?卷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给我们说说,真的愁死个鬼。 「夹心软糖」:是啊是啊,主播消失这段时间好担心啊。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也是听家里人说的,只能告诉你们主播受伤了,在养伤。 「主播的小挂件」:受伤!那个王八犊子敢伤我主播,我要爬出网线去砍他! 「老衲来自远方」:有没有组队给主播报仇的,call 1。 「三年二班小可爱」:111111 「想要甜甜的爱情」:111111 「白骨夭夭灵」:1111111 …… 弹幕里飘过满屏的1,然后一条标红的弹幕发了出来。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全部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不对,是打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所以洗洗睡吧。 听到卷毛这么说,弹幕里开始询问对手的具体情况,而卷毛却没有再发弹幕,于是弹幕又回到了主播为什么没有说那句开场白的话题上。 …… 直播间里发生的事朝安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后面飘着一个直播系统,当系统开启的电子音响起的时候,朝安才刚刚恢复意识。 好像有什么模糊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朝安揉了揉脑袋,听不清晰,他的面前人影重重,有人在对着他说着什么,一个书包被摔在朝安的胸口,朝安被撞到了地上,裤子上沾上了地上的湿泥。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在朝安的心中冒出来。 摔在地上的朝安缓了一会儿神,脑中的晕眩逐渐消失,他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他们指着朝安肆意的嬉笑着,言语粗鄙,还有人时不时在地上的作业本上踩两脚,那作业本上写着虞似安三个字。 那是他的作业本吗? 朝安茫然的看着面前几人,为首的人注意到他的眼神,神色凶恶的吼道:“看什么看,还不服是不是?” “赵哥,这小子一看就是没服气,我们再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在赵哥后面一个干瘦的男生说到。 “没错,一个有妈生没妈养的贱种,也敢对赵哥你不敬,不教训一下他,以后我们在南湖一中怎么立足!” 剩下的人也争先恐后的附和,生怕说慢了挨揍的人就变成了自己似的。 朝安看着这一群人七嘴八舌,眼中的茫然更甚。 “md,还敢瞪我,你小子真是欠揍,老子今天就揍到你爬不起来为止!”被称作赵哥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上前一步抓住朝安领口的衣服,将朝安从地上提了起来。 朝安虽然依旧没搞清楚状况,但他知道按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他会挨揍,他不想挨揍,于是他伸手抓住了赵哥的手臂,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屈膝抬腿,一下踢在了赵哥脐下三寸的地方。 这一脚朝安没有丝毫的保留,他怕一招没有解决赵哥,之后会更加麻烦,于是赵哥悲剧了,整个旧教学楼都能听到了惨叫声,那场景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朝安趁机挣脱赵哥的手,抓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跑,剩下几个男生都吓蒙了,谁也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人会突然暴起发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干瘦男生,他叫马当,是赵哥的头号拥护者。只见马当一下冲到了赵哥面前,将面容扭曲的赵哥从地上扶起来,关心的问到:“赵哥,你没事吧?” 然而这次马当的狗腿没用对地方,赵哥转手甩了他一耳光。 “你们他妈的还愣着干嘛?去给老子追啊,老子今天非得把这个贱种脚打断!”赵哥说着朝着朝安离开的方向迈出一步,下一秒就弯下腰继续惨叫。 太他妈疼了,这贱种下手真狠! “去,快去给老子追,一定要把他给老子逮回来!” 跟在赵哥身边的几个男生闻言,留下两个送赵哥去校医室,剩下的都朝着朝安离开的追去。 …… 朝安脱身之后就片刻不停的朝着随便选的方向快速跑去,此时已经跑出了好远一段距离,正站在空地上喘气,不是他不想继续跑,而是心跳太快了,嘴里已经出现了铁锈味,他怕再跑下去就要出大问题。 朝安环视这陌生的校园,在他面前的应该是教学楼,红褐色的墙壁因为风吹日晒,颜色变得的深浅不一,像是凝固的血液的颜色。 墙壁用烫金的金属字写着“励志笃行,弘扬教魂”八个大字,中间六个字褪色了,剩下两个字也有半边的颜色变淡,于是只有两个字十分刺眼的显现出来,那两个字是“厉鬼”。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进出的学生不多,经过的学生看见他沾着湿泥的衣裤,和手上被划烂的书包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 朝安不知道该去那里,这时候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地名——男生宿舍楼416,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去这个地方,但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朝安决定遵从本心。 然而朝安并不知道男生宿舍怎么走,于是他准备找一个人问路,于是走到了正经过的一个瘦弱男生身边,露出和善的笑容问到: “同学你好,请问男生宿舍怎么走?” 男孩被吓了一跳,看清朝安的模样后,立刻指了一个方向,正准备解释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了马当叫骂的声音,朝安回过头,就看见马当带着几个人从教学楼后面冲出来。 问路的男生看到这一幕立刻跑了,朝安回过头,发现经过的其他学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个干净,而马当他们也快要追上来了,只好按照男生先前指的方向跑去。 朝安一路不敢停的朝前跑,马当几人锲而不舍的在后面追,朝安的速度比不上几人,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再过一会儿就会被追上,难道他今天非得挨一顿揍才能结束? 就在朝安快要跑不动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一栋破旧的宿舍楼,是那种老式的水泥墙,连瓷砖都没贴,七层楼高,外墙上用红漆写着“男生宿舍楼”几个大字,写字的人书法不怎么样,字歪歪扭扭的,大小不一,还有未干的油漆滴落,在墙壁上留下长长的红色痕迹。 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朝安心里划过这样的想法,脚步不停的跑进了宿舍大楼,正在宿管室里看电视的大妈看见朝安进来,立刻就想拦下朝安让他做登记。 朝安躬下身从她手下钻走跑掉了,大妈刚想开骂,转头看到马当一行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换成双手叉腰瞪着马当。 “干什么?看看你穿的校服,上面画的花花绿绿的,像什么样子?你妈妈送你来你读书,你一天瞎搞些什么玩意儿?” 马当脸上露出笑容,对着宿管大妈的挠了挠头。 “姨妈,我校服打湿了,这是跟同学借的,你放心,我肯定有好好在念书。”马当说完又忘楼梯里看,继续说到:“刚才那个同学住那?他作业本掉了,我给他送上去。” 宿管大妈看了看马当后面跟着的几个人,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心里不太乐意,但看马当脸上讨好的笑容,冷哼一声后拿了一个本子出来,翻了几页后说到:“他住416,你们把作业还了就出来,别搞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那姨妈我们先上去了。”马当招呼后面几个男生就跑上了楼梯,很快上了四楼,发现朝安正站在一间宿舍的门前,手掌快速在书包翻找着什么。 “钥匙啊钥匙……你去了哪里……” 朝安到了宿舍才发现他钥匙貌似搞丢了,翻遍了身上和书包里都没有找到,在他把书包最后一个角落找了之后,马当他们出现在了楼梯口。 “哈哈哈,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马当说着强抢民女的经典台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朝安走了过来,朝安捏紧手中的书包,后背崩的笔直。 走廊里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就在马当即将走到朝安面前的时候,朝安面前的宿舍门竟然自己开了,马当一行人还在发愣的时候,朝安直接窜进了宿舍里,然后宿舍的铁门在一群人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马当和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一个男生颤巍巍的问到:“马当,现在咋办?要不要闯进去?” “闯啥?你他妈是不是傻?这是铁门,你是练过金钟罩还是铁布衫,你有本事你来给我撞开。” 男生不说话了,马当在门口蹲了一会儿,没能等到朝安出来,只能悻悻的走了。 走廊里恢复安静,朝安背靠在铁门上,听到走廊里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打量这间宿舍,以及站在不远处的某位舍友,刚才就是他给自己开的门。 宿舍是八人间,就是上下都是床的那种,梯子是直上直下的,铁床已经生锈,墙皮也有脱落的地方,所以看起来很破旧,这一点朝安在看到外面的水泥墙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 虽然是八人床,朝安却只看到两张床上有被褥,就是靠近阳台那边相对的两张下铺,看来这间宿舍只有他和面前这个男生住。 出现在朝安面前这个男生身材高大,长了一张很着急的脸,不是说有多丑,反而很帅,就是太成熟了,看起来都不像是高中生,说他是老师朝安都信。 考虑到对方刚才帮了自己一把,朝安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主动开口说到:“刚才谢谢你。” 男生看着朝安不说话,两只眼睛像深渊一样,朝安都被看的不自在了,男生才将目光移开,声音淡淡的说到:“你还是早点转校吧。” 第95章 镜(二) “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朝安都说懵了,室友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去了阳台,不一会儿就有水声传来。 朝安放松下来之后觉得全身那里都痛,而且沾着湿泥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朝安走到两张铁床中间放着的木制柜子前,开始琢磨那个柜子才是自己的。 柜子上的锁扣生锈了,都没有上锁,朝安想着打开看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于是将正对着他的那个柜子打开了,里面的衣服少的可怜,加起来不超过五件,其中大头还是校服三件套。 朝安将校服颈后标着的尺寸拿出来看了一眼,170,嗯……这么矮,肯定是他的了,除了这套校服还有一件白色的长袖棉布t恤,t恤logo写的某某商场,估计是搞活动送的,和一条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裤。 朝安将t恤和短裤拿出来,衣服上还残留着皂角的香气,虽然旧了一点,洗的还算干净。 用衣柜里一个手提袋将衣服装了,朝安来到阳台上,看到室友正在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倒暖瓶里的热水,这样的宿舍肯定是没有热水器的,要洗澡需要自己用暖瓶去和宿舍楼隔着一段距离的公用开水房打水。 朝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才回来,应该是没有打水的,看来只能洗冷水澡了。 “你要洗澡吗?”朝安询问他的室友,如果对方兑水是为了洗澡,那他就再等一会儿了。 “我洗过了,这水你用吧。” 室友将水桶提进卫生间,往里面扔了一条白色的帕子,然后走了出来,全程面无表情。朝安愣了一下,对着室友小声道了谢,拿着自己的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进入**区域,直播屏幕暂时关闭。】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 「掀起你的头盖骨」:??? 「老衲来自远方」:我像是缺这点流量的人吗?你播就是了,不用给我省流量,真的! 「主播的小挂件」:好羞涩,本来捂着脸纠结要不要看主播洗澡在,后来发现真的想多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主播看起来不太对劲,他到现在都没跟我们互动过,也没有看过直播镜头,感觉像是不记得我们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何止是不记得我们,我感觉主播根本就没意识到我们的存在。 「想要甜甜的恋爱」:细思极恐.jpg。 …… 一片漆黑的屏幕上弹幕不断刷屏,朝安对此毫无所觉,他正在打量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两平米左右,只有地面铺着白色瓷砖,四周都是水泥墙。中间靠内侧墙的地方是蹲坑,剩下的空地可以站着洗澡,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墙壁散发出一股潮味。 朝安将换洗的衣服挂在墙上的挂钩上,开始脱身上脏兮兮的校服,他刚抬起手就觉得肩膀疼的厉害,估计在他没有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没少挨揍。 先前那一脚还是踹的轻了,朝安有些后悔的想着。 当朝安将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他一下愣住了,他看到了自己苍白瘦弱的左手手臂内侧有一条条的刀疤,长短不一,宽度相同,应该是同一把刀留下的。 疤痕有的已经愈合,有的还渗着血,并且在愈合的疤痕上又出现新的疤痕,林林总总大概有十几条,看着触目惊心。 自残! 两个字突然出现在朝安的脑海中,疤痕出现在手臂内侧,是别人划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从愈合程度也可以看出时间跨度很大,这多半是他自己划的。 他为什么要自残? 今天出现的一幕幕都让朝安觉得奇怪,他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就像是失忆了一般。 可是他有完整的判断力,并且生活自理能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像一般失忆病人那样惊慌失措或者失魂落魄,迄今为止他都表现的太镇定了,这就像是一种本能。 朝安一边琢磨着自己失忆的原因,一边将身上的衣物除去。 等到脱完全部衣服,朝安才发现了除了手臂上的刀疤,他的身上还遍布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拳头留下的淤青,有不知道什么锐器留下的疤痕,甚至还有烟头留下的烫伤。 这些伤痕和刀疤一样新旧不一,有的看起来已经过去很久了,只在皮肤上留下深色的印记,而有的还很新,就是他最近的遭遇,根据朝安模糊的判断,这些伤痕的时间跨度长达几年。 我的天,他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朝安都有点心疼自己了。 朝安确定这些伤口绝对不是一个人留下的,他以前可能同时遭受着多方的暴力对待,这种暴力除了学校里那些不良学生,应该还和家庭也有关,不然很难解释一个高三学生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伤,并且家长没有丝毫的作为。 霸凌,家暴,冷眼旁观…… 一个个词语出现在朝安的脑中,朝安虽然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他能想象以前的自己到底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里,这就是他以前过的生活吗? 不,这不是生活,这是地狱,也难怪他会自残。 虽然这些信息是从自己身上推断出的,朝安也相信自己的推断能力,但他总有种别扭的感觉,就感觉这些经历不该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这不像是自己的行事风格。 如果是他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他应该早就开始筹划怎么做到完美犯罪了,就算能力悬殊巨大,朝安应该也会选择同归于尽这样的方式,绝对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一昧的忍让,不会换来施暴者的良心发现,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所以才会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朝安想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反正很多事现在做也来得及,首要任务还是先了解清楚周围的情况再说。 朝安忍着疼往自己身上淋热水,一点一点清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脏污,洗了大概十多分钟,朝安将帕子绞干,擦干净身上的水,开始穿衣服。 朝安将t恤套上之后,就开始穿长裤,站着穿裤子其实很不方便,尤其是平衡感不好的人,朝安好不容易穿好一只脚,已经是过了一分钟,这还是他生活自理能力没有受到影响的情况下,说明他以前的生活自理能力应该就不怎么样。 很难想象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会差,所以他其实是假的小白菜吧…… 朝安嘀咕着开始穿另一只脚,刚把脚掌套进裤管里,朝安的脑中突然浮现一幅幅陌生的画面,随后零星的记忆挤进脑子。 朝安觉得脑袋有些晕,他一个没站稳,身体朝着地上摔去,撞倒了地上的水桶,剩余的小半桶水全部倒在了地上,而朝安就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刚换上的t恤和没来及穿上裤子全部被打湿了。 “嘶……好痛……” 朝安捂着腰从地上坐起来,感觉这一下差点把他摔散架了,他摔倒的声音并不小,外面肯定是听见了,卫生间的房门立刻就被敲响了。 “开门。” 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朝安挣扎了一下想从地上起来,再不济也要先把裤子穿好,但他失败了,反而因为乱动牵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气。 门外的人听到他痛苦的声音,立刻转动把手把门打开了,朝安洗澡之前还试过这个门把手,明明是好的呀,怎么就坏了呢? 但这会朝安已经顾不得把手不把手了,他裤子还没穿好,室友就进来了,他只能尽力蜷缩里身体,保证自己不走光,还好t恤够长,把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不至于让场面太尴尬。 “你没事吧?” 高大的室友蹲在他面前,将头顶的白炽灯光全部挡住,朝安只觉得眼前一暗,莫名感觉到几分压力,他侧过头,拉开两人的距离,淡淡的说到:“我没事,只是摔了一下。” 室友低下头,看到他蜷缩着的腿上有好几处淤青,眼神瞬间凝滞不动了,他生气了,朝安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了这样的感应。 就在朝安以为对方要揍自己的时候,室友用轻轻的声音说到:“我抱你出去。” 朝安想拒绝,可看到室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便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而且他刚才那一下确实摔挺疼的,要自己爬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朝安可不想一直待在潮湿的卫生间里。 室友一只手揽住朝安的腰,另一只手穿过朝安的腿弯,将朝安公主抱了起来,这姿势莫名有些羞耻,尤其是在朝安下-身没有穿裤子的情况下。 朝安抬头去看室友,发现对方表情凝重,目不斜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这个室友只是看着不好接近,其实人挺好的,朝安如此想到。 室友将朝安抱到了下铺的床上放下,然后打开自己的木柜,从里面提出一个医药箱来,一边在医药箱里翻找,一边头也不抬的说到:“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朝安表情瞬间僵住:“脱,脱衣服?” 朝安不是觉得室友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而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体是失礼的,就算对方是同性,而且朝安本身也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有太亲近的举动。 “我给你上药。” “我可以自己——” “背后的伤口你也上不到,而且我要检查一下你骨头有没有摔出问题。” 室友一句话把朝安最后一个拒绝的理由也堵住了,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朝安也知道这时候不该矫情,于是将自己打湿的长袖t恤脱了下来,这样一下他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条小裤裤了。 室友拿出毛巾将他身上打湿的地方擦干净,让他躺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拿出药膏开始给他身上上药。 “痛了就跟我说,我下手轻点。” “嗯” 朝安身上的伤痕不少,室友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到后面甚至处在爆发的边缘,朝安见他这样也不敢开口,只闭上眼把自己当成一条咸鱼,不知不觉竟然犯困了。 好不容易上好了前面的药,室友让他翻身,朝安迷迷糊糊照做了,没过一会就感觉自己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的尾椎上,轻轻的按揉起来。 这手掌的掌心温度很高,灼的朝安尾椎发麻,一道电流瞬间从尾椎蔓延向全身,陌生的感觉从身体里浮现,朝安瞬间惊醒了。 朝安条件反射的侧身按住了室友的手,室友疑惑的看向他,朝安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就低下头避过了室友的视线。 “我,我没事了,谢谢你。” 室友在朝安发红的脸颊上顿了一下,又看向对方蜷缩起的身体,瞬间明悟,这具身体太小了,还未经世事,有些冲动很难控制。 朝安的这位室友自然就是跟到直播世界的司暮了,在联络官的三令五申下,他需要保持自己冷漠无情的室友人设,虽然除了最开始,后面都保持的不怎么样,但司暮努力了。 在司暮了解的资料里,虞似安家境贫穷,很晚才开始上学,今年高三已经十八岁了,可惜因为发育不良,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小了一两岁。 这样一个生活在磨难中少年,应该是没有机会去了解两性关系的,更不可能去了解男人之间的爱情,眼下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司暮最开始拿到剧本的时候是真的没想趁人之危,对变成小白菜又只剩下自我意识的朝安做什么的,而且朝安这具身体也让他下不去手。 所以他之前是认真的在检查朝安的尾椎有没有受伤,可现在看到朝安这副羞涩的样子,司暮发现自己果然是个禽兽,对着这样的小可怜都能硬的起来。 “你的衣服湿了,先穿我的吧。” 司暮不敢再看朝安,起身从自己床边的木柜里拿出一件雪白的衬衣,将衬衣披在了朝安的身上,多了一层遮挡,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司暮开始给朝安穿衣服,扣纽扣的时候,他就半蹲在床边,像一位尽职尽责的男仆,这场景让朝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谢你帮我这么多,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样问其实有可能暴露自己已经失忆的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但朝安就有种感觉,面前的人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他没有做什么掩饰,直接问了出来。 “你可以叫我凌镜。” “凌镜……好的,我记住了。” 朝安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给人温暖的感觉,看到这样的朝安,旁人很难想象他会燃烧自己的灵魂和鬼母拼个玉石俱焚。 可事实就是如此,隐藏在朝安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是一颗对对手狠,对自己更狠的灵魂,司暮没有因为发现朝安的另一面而失望,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朝安发狠之前保护好他。 “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司暮摸了摸朝安的头发,身上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气质,朝安看着他的表情,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士衬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洗了衣服就睡,我的校服弄脏了。” 朝安想起还被他挂在卫生间里那一套脏兮兮的校服,考虑到自己只有两套校服的情况下,还是赶紧洗了,免得没有换洗的衣服。 朝安起身从卫生间里拿出自己的校服,发现好多地方都被划破了,上面还被人用彩笔写了一些侮辱性的文字,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朝安有些犯难,司暮见他这样就说到:“你那件校服都破了,扔了吧,正好我有多余的校服,送你一套。” 司暮将手伸进木柜里,一套崭新的南湖一中的校服就凭空出现在他手上,他将校服拿出来递给朝安,朝安接过校服翻开后颈的标签,当他看到170这个数字时陷入了沉思。 朝安将校服放进木柜后就去阳台刷了牙,回来之后直接钻进被窝里,跟司暮说了一句“晚安”就闭上了眼睛。 司暮将宿舍的灯关了,躺上了朝安对面的床,黑暗中他毫无困意,而是盯着漂浮在他面前的黑色纸鹤发呆。 黑色纸鹤里传出联络官心累的声音:“掌刑官大人,你的人设是冷漠无情,你不该接近他的。” “他受伤了,还有人欺负他。” “不不不,他们欺负的是虞似安,没人能欺负朝先生,因为朝先生有仇当时就报了。” 联络官说这样的话是想说服司暮不要再崩人设了,没想到司暮听完之后露出骄傲的表情。 “那当然,不愧是我家安安。” 联络官:“……” 她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让掌刑官大人安心当一个npc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太难了…… 生无可恋的联络官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到:“掌刑官大人,在宿舍里您和朝先生怎么相处都可以,但是您不能离开宿舍,记住,只要你离开这间宿舍,这个小世界会出大问题。” 司暮知道这是冥府的底线了,点了点头,捏碎了纸鹤,联络官的声音消失。 司暮依旧没有困意,他不想一个人睡,他想抱着朝安睡,他都好久没有抱着朝安睡了……司暮委屈,但是司暮不说,他只是睁着眼发呆。 没过多久,寂静的宿舍中响起朝安翻身的声音,两分钟后,朝安又翻身了,司暮坐起身,朝着朝安的床铺看去,发现朝安的身体缩成一团,轻轻的发着抖。 “怎么了?” 听到司暮的声音,朝安转过身看向司暮所在的方向,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觉得有一团阴影尤其浓厚。 “我觉得很冷,可能是被子太薄了。” “你过来跟我一起睡吧,免得感冒了。” “这不好吧……” 在朝安迟疑的时候,司暮已经走下床,黑暗中准确走到朝安的床前,将朝安从被窝里抱了起来,放进自己被窝里。躺在还留有司暮体温的被窝里,朝安发现确实比自己的床上暖和,就真香了。 司暮也钻进被窝,宿舍的单人床并不宽,两人需要紧紧的贴在一起,司暮侧过身,心满意足的抱住了朝安,朝安考虑到有限的空间,也没有太在意,他今天实在太累了,这会儿待在一个舒适有安心的环境里,很快就睡着了。 司暮也准备睡觉,可是在入睡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朝安现在的身体是虞似安的,他对这具身体动情了,是不是算出轨了? 以前直播的时候司暮没有记忆,也从来没纠结过这样的问题,现在突然想起,就担心的不行,要是朝安以后问起,他该怎么回答才好? 此时,属于司暮的求生欲在疯狂挣扎,司暮就这样纠结了一晚上。 …… 「想要甜甜的恋爱」:房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抓心挠肝的,快告诉我主播是不是和室友小哥睡一起了? 「螺旋土拨鼠」:应该是的,我听到了车喇叭声。 「三年二班小可爱」:啧啧,主播就算失忆了也不忘了换新cp,这次是感天动地的室友情吗? 「老衲来自远方」:直播恢复的时候,室友小哥正在给主播穿衣服,穿的还是男士衬衣,你们猜之前发生了什么? 「掀起你的头盖骨」:不行了,我有画面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头盖骨麻烦把你脑子里的画面转播一下,我想看。 「夹心软糖」:同想看,自从主播恢复直播,我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清醒一点,开车上晋江,想都不要想!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360。】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362。】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363。】 第96章 镜(三) 朝安这一晚上做了很多梦,梦到他出身名门,有幸福美貌的家庭,又梦到他英年早逝,留下无限遗憾,还梦到他死了之后变成了鬼,撞上一件件奇诡的事件…… 梦境纷杂,就像美好的憧憬,而现实往往与梦境相反。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朝安从梦中醒了过来,他看着阳台外暗淡的天光,想到昨夜涌进他脑中那些零星的记忆,叹了一口气。 梦里他活着的时候是人生赢家,死了也能变成鬼给自己报仇,怼天怼地怼空气,而现实中他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他叫虞似安,十八岁,高三在读学生,家境贫寒,母亲三年前失踪,父亲是个酒鬼,还有家暴行为。现在正在读的这所南湖一中是一所私立中学,学校建在郊区,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全部住宿,一个月可以回一次家。 他不仅家庭条件不好,成绩也不怎么样,老师当他是透明人,同学当他是出气筒,那个赵哥一行人就是欺负他欺负的最起劲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长得还不错,被赵哥追求的一个女孩子拉来当挡箭牌,随口夸了一句长得好看,于是就被赵哥记恨上了。 这理由可真扯淡,换个人都要找上这对狗男女说道说道,奈何他性格懦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一直忍气吞声,不仅没有换的对方的手下留情,反而有更多人加入欺负他的行列。 好在赵哥是五班的,而他是一班的,中间隔着整条走廊,只要他平时小心些就不会被撞上,所以他一直都过着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小心翼翼的生活,深怕惹怒了别人挨打…… 记忆不多,却已经足够朝安进一步体会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要想在这个学校安安稳稳过日子,肯定是不能继续当受气包的,考虑到他现在势单力薄,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今天是星期二,作为一个高三学生肯定是要去上课的,朝安从床上坐了起来,躺在他旁边的司暮看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坐起了身。 两人各自开始穿衣服,很快收拾整齐,朝安的书包也坏了,还有一些作业本被赵哥一群人撕了,他干脆将剩下的书抱在手上,准备好后朝安看向司暮,问到:“一起走吗?” 司暮摇了摇头,回答到:“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老师知道怎么办?” “没事,知道了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 朝安转身准备离开,司暮叫住他,将一张饭卡放在他手上。 “吃了早餐再去上课。” “不用——” 虽然是室友,但是关系还没亲近到花对方钱的地步,朝安立刻就想拒绝,却听司暮继续说到:“不是让你白花的,给我买桶泡面,下了晚自习带回来,早餐钱是你的路费。” “行。” 朝安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将司暮的饭卡揣进兜里,至于他自己的饭卡则是被朝安留在了木柜里,里面的最后五毛钱已经在昨天买馒头的时候刷掉了,现在就是个摆设。 朝安拉开寝室门,正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着司暮说了一句:“再见。” 司暮对着他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就一直看着他,好像要等着他离开才会去做自己的事情。 朝安忽然觉得很奇怪,室友对自己这么好,可以说是自己苦难的生活中唯一的光了,如果是他应该会记忆深刻,为什么在他回忆起的画面里,没有一星半点关于室友的信息呢? 可能是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吧,朝安并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因为相比对他颇为友好的室友,这个学校其他人才是更值得注意的存在。 寝室门关上,朝安站立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他倾听了一下其他寝室的声音,一点都没有,看来大家都还没有起床。说起来他昨天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在宿舍楼里碰到其他同学,难道班上的同学都不住这里吗? 朝安抱着书往楼梯口走去,走廊里响起他细微的脚步声,有些杂乱,等等……杂乱?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怎么会杂乱? 朝安回过头,走廊空空如也,难道是他听错了,朝安再次抬脚往前走,这次另一道脚步声消失了,朝安一路风平浪静的来到了一楼,经过宿管室的时候他看到里面一片漆黑,连宿管大妈都没起床。 朝安透过漆黑的窗口往里看,隐约看到窗口后面的老木桌上放着一串钥匙和一个登记本,而窗户是没有锁的。 朝安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带犹豫的,好学生的矜持在他身上完全没有体现,他轻轻推开了窗户,将手伸出去拿出了那串钥匙。朝安在钥匙串里翻找了一圈,找到了宿舍大门和416的钥匙,他快速将这两把钥匙取了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了,剩下的钥匙则放回了木桌上。 之后朝安又拿起那个记录本看起来,这时候他才知道学校里修建了新的宿舍楼,只要多交一笔住宿费就可以搬出去,这栋宿舍楼里的学生大多搬了出去,现在只有不到十个人还继续住着,他就是其中之一。 眼看天又亮了一些,朝安速度将记录有学生信息那一页撕了下来,然后将记录本放回原位,并用顺来的钥匙打开了宿舍楼的大门,走出了宿舍。 问朝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收集线索好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至于宿舍大妈发现了怎么办,对方又不知道是他干的。反正朝安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后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颇有一股梦中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气势。 离开宿舍之后,朝安开始遇到零星的学生,这些学生都是一脸困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食堂的方向走,朝安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走了五分钟,朝安走进食堂里,一共五个窗口,包子馒头豆浆都有卖,全是常见的早饭搭配,还有一个窗口是小卖部,卖一些学生喜欢吃的零食。 朝安径直来到了小卖部,跟老板说要一桶泡面。 “要什么味道的?” “味道?” 朝安的手指点了点下巴,犯难了,他没吃过泡面,不知道什么好吃,也不知道室友喜欢什么味道。 “就那个绿色包装的吧,看起来很健康。” 老板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看了朝安一眼,给朝安拿了一桶泡椒牛肉面。 朝安抱着泡面,给自己买了一颗茶叶蛋、一个馒头和一杯豆浆后就坐在食堂的饭桌上吃起来,来食堂的学生越来越多,食堂的声音越来越吵。 朝安坐在角落的位置,经过的学生不多,但基本上每个经过的都会看他一眼,朝安觉得很奇怪,他脸上有脏东西吗?摸了一圈没有啊,难道是吃饭的姿势很奇怪? 朝安看向离他最近的仁兄,发现对方一张嘴能塞下整个包子,一边咀嚼还一边跟旁边的人吹牛,时不时有食物残渣溅出来。 对比这位,正襟危坐,吃东西慢条斯理,并且不会发出声音的朝安可太斯文了,感觉他坐的不是学校食堂,而是某个高级餐厅,因此才引来瞩目,已经有两个女孩子在讨论他是那个班的了。 朝安不想引起注意,而且他也觉得看这位仁兄吃饭有点影响胃口,于是加快速度喝完了那杯豆浆,剩下的馒头他吃不下了,就和泡面一起拿着,然后快速离开了食堂,朝着记忆中高三一班的教室走去。 教学楼他昨天逃跑的时候经过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教学楼是一个五层建筑,由三栋连接的大楼组成,三栋楼围成方形,中间是小花园。 高三一班的教室在中间那栋教学楼的二楼,可以同时看到前面的操场和后面的小花园,朝安寻着教室门牌号来到了一班的教室门口。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在,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有笑声发出来,气氛融洽,只有一个瘦弱的男生独自坐在角落们,面前摊开英语书,正在认真的背着单词。 朝安记不得自己的位置了,一个一个找起来太麻烦,于是他走到那个瘦弱的男生面前,用温和的语调说到:“能去一下我的座位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瘦弱男生背诵的声音停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朝安,那是一双暗淡的没有丝毫光亮的眸子,仿佛已经丧失了所有希望,他迟缓的对着朝安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英语书,站起身来。 他没有问朝安想跟他说什么事,也没有问朝安为什么非得去他的座位上说,他只知道按照别人说的做,不会拒绝,不会反抗,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朝安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跟在瘦弱男生的后面,朝安来到另一个角落里的课桌前,他看到斑驳的课桌上满是划痕,上面有用修正液和记号笔画的滑稽脸,而在课桌的周围,散落着一圈被撕碎的课本,朝安捡起其中一本,翻开来,第一页上写着他的名字。 “……” 看来这又是霸凌的一种手段了,朝安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课本全部捡起来,正准备放进课桌的时候,发现桌洞里竟然被塞满了垃圾,而他的旁边就是垃圾桶。 这些学生不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反而把他的课桌当垃圾桶,实在是太没教养!朝安感觉自己手臂在蠢蠢欲动,想揍人的感觉变得强烈。这些学生一看就是社会主义的毒打挨少了,才会这么变得不懂事,等他找机会一定好好教他们做人。 朝安将课桌倾倒,用废纸裹住手将里面的垃圾全部刨出来,有不知道擦了什么的卫生纸、吃剩的果核、空荡荡的包装盒……朝安用墙角的扫帚和簸箕将这些垃圾全部装进垃圾桶里,花了快十分钟才收拾干净。 等朝安站起身的时候,发现那个瘦弱男生竟然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没走?” “你没让我走。”小男孩用死气沉沉的声音回答到,朝安骗他过来的理由是要跟他说事情,在朝安让他走之前,他不敢走。 “……” 朝安看对方瘦弱的身板,又看到被他放在泡面上的那个馒头,就指着馒头说到:“你这么早就来教室了,肯定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我手弄脏了,你自己拿一下。” 瘦弱男生伸手拿起馒头,完了之后依旧站在原地,朝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到:“你可以走了,我已经没事了。” 瘦弱男生这才转身离去,朝安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读书都读傻了。用搭在阳台上的帕子将桌椅全部擦拭了一遍,朝安拿着脏兮兮的帕子去卫生间清洗,顺便把手也洗了。 过程中花了十分钟,等朝安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朝安发现教室后面的角落里被人围了起来,时不时还有嬉笑的声音传来。 朝安感觉到不太对,就挤开人群往里面看去,他看到角落里的书桌倒在地上,书本散落了一地,那个瘦弱男生趴在地上,一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生坐在椅子上,右脚踩在瘦弱男生的背上,不让他起身,手上还拿了一把铅笔刀,不断在瘦弱男生的脸上滑动。 瘦弱男生因为恐惧身躯不断的发着抖,他嘴中不断的说着“对不起”,而这一举动成为了周围人的快乐源泉,他们肆意的嘲笑着地上的瘦弱男生,青春充满朝气的脸颊因为恶意而扭曲。 “时立,别说我们欺负你,谁让你抽签抽中的也是自己呢?”坐在椅子上的男生伸手拍了拍时立的脸颊,做出为难的神色说到:“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围着教室爬一圈,一边爬一边大喊‘我妈偷人,我是野种’,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哈哈哈,这个好,这样全校的人都知道时立他妈偷人了,偷人才生出这么一个野种,难怪一副窝囊废的样子,还是常鹏你会玩。” 围在教室角落里的人争先恐后的起哄着,而其他地方的学生则是埋头看着自己的书,只当做没听见。 一班的抽签游戏,是几乎每天都会进行的活动,玩游戏的人会准备一个纸箱,里面装满写着名字的小纸条,然后随机一个同学抽取纸条,纸条上的人会成为他们今天捉弄的对象。 而在很早之前,纸箱里的名字就全部被替换成了瘦弱男生,也就是时立的名字,所以每天被捉弄的都是时立。 原因只是因为时立的父亲无业在家,游手好闲,一直靠时立的母亲养活,看到时立的母亲早出晚归,就怀疑时立的母亲出轨,于是到时立母亲工作的地方大吵大闹。 时立的母亲被逼无奈带着时立和他父亲去做了亲子鉴定,时父依旧说是时母联合医生骗自己,还说医生就是她的姘头,最终逼的时立的母亲羞愤自杀。 当时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这件事被越传越广,不知道怎么的被班上一个同学知道了,这同学又将这件事传到了班上,当然只说了时立的母亲出轨那一段。 那个时候的时立还是好学生,成绩优异,拿着南湖一中的奖学金,他试图为自己的母亲辩解,但是没有人听他的,他优异的成绩被一部分学生嫉妒,还有一部分学生纯粹就是喜欢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所以他们开始针对时立。 这些学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攻击别人的点,这个点越不堪越丑陋越让他们兴奋,于是时立遭到了这群人的言语暴力,有一次对方实在太过分了,时立就和这群人打了起来,结果是双方请家长。 对方那一群孩子人多势众,还有两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而反观时立这边,根本没有人来,老师给时立的父亲打电话,对方只是说了一句“时立是野种,不是我儿子”就把电话挂了。 父亲的话成为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孤立无援的时立被逼着向欺负他的人道歉,看到那些人脸上得意的表情,以及对方家长露出的鄙夷的神色,时立再也没有了辩解的勇气。 时立的成绩一落千丈,人也变的沉默寡言,无论对方怎么嘲笑他,他都不再开口,班上的同学见这样无法从时立身上获得快乐,就开始变本加厉欺负他,从言语暴力上升到了肢体接触,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副场景。 朝安是通过常鹏一群人的对话和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大概拼凑出时立过往的经历,这是一个孩子被毁掉的人生,即便是他这样冷静的人,听了之后都有些生气。 ——比造谣更可怕的是有人故意去相信谣言。 这些学生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强行安在被诬陷者的头顶,以达到哗众取宠的效果,也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以此作为枯燥学习生活的乐子。 甚至在这些学生的心里,他们根本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大家不是都这样做的吗?时立的人生被毁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时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施暴者,推波助澜者,冷眼旁观者,全都脱不了关系。 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就是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凋零,最后只换取了别人一句“心理素质不太行”的评价,而当加害者回忆起自己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也只会觉得自己曾经是“年少轻狂”。 朝安不准备去做那一片雪花,他准备结束这场闹剧,可是朝安刚迈出一只脚,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抽痛,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种抽痛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昨天-朝安逃跑的时候也出现过,朝安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行,现在看来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这种情况下,朝安不要说阻止常鹏一群人,他连保护自己都很难,忽然,朝安的余光瞥到了走廊上一道经过的人影,看对方的打扮明显就是老师,真是天助我也,朝安立刻冲了出来,拦在那名老师的面前。 “老师,高三一班有人受伤了。” 学生受伤这可是大事,老师要负责的,搞不好学校也会被讹上,中年男老师一听果然急了,立刻跑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见到男老师和朝安一起走过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围在角落里的学生瞬间散开,留出中间一片空地,那个叫做常鹏的男生也将脚从时立背上放了下来,收起了手里的铅笔小刀。 “这是怎么回事?”中年男老师走进教室,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看向趴在地上的时立,以及时立周围翻倒的座椅和散落的书本问到。 “周老师,我们玩游戏呢,输了的人在地上做十个俯卧撑,正好轮到了时立,他身体不太好,才做了两个就趴地上了。”常鹏笑着说到,同时对着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在玩游戏。 闻言,周老师连多问两句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看了时立一眼说到:“我记得你,每次都是吊车尾,你还拿着学校的奖学金了吧?真是不知道你当时的成绩怎么考出来的,年轻人,心思要用在正途上,少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免得以后出了社会犯错。” 接着周老师又看向常鹏一群人,苦口婆心的说到:“都高三了,学习都抓紧点,有的人自己考不上了,还想着影响别人,你们可不能跟着一起自暴自弃。” “我们知道了老师。”常鹏挤眉弄眼的说到,看向时立的眼神满是得意,看到没有,老师来了也不会帮你,你就是一个废物,活该受欺负。 而时立已经麻木了。 周老师点了点头,急匆匆的离开了教室,朝安看着他的背影,此刻只想说一句:wtf! 他叫老师来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打击受害者的,这什么破老师啊……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周老师离开后,常鹏一群人看向还站在教室门口的朝安,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就是你去叫的老师?” 朝安紧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看向为首的常鹏,被他冰冷的目光盯着,常鹏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停尸房里,身边围满苍白冰冷的尸体,朝安看他的眼神,就和那些尸体看他的眼神一样。 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憷,常鹏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退,气势瞬间矮了一截,恰好这时候预备铃声响了起来,常鹏恶狠狠的瞪了朝安一眼之后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其他学生也各自回了座位。 朝安走到教室后面,伸手将地上的时立扶起来,时立依旧是那副双眼暗淡的样子,整个人就像暮气沉沉的老人,他没有跟朝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收拾地上掉落的书本。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伤到那里了,时立弯腰的动作有些迟缓,朝安于是帮他一起捡地上散落的课本,有了朝安的帮助,时立总算是赶在老师来之前将课桌恢复了原样。 “你是不是受伤了?中午我陪你去一趟校医室吧。” 时立没有回答,他又摊开自己的英语课本背诵起来,朝安也不在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自己临近垃圾桶的豪华座位上。 说起来他和时立两人承包了教室了两个角落,应该算是班上的最底层了,以后没准可以多交流交流,朝安点着下巴想到。 第97章 镜(四) 第一节 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一个年轻女人,打扮的很时髦,进来之后就开始讲课,课堂上一片窸窸窣窣的书页翻动声,而我们的朝安这个时候在……发呆。 朝安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有洋人,但是不多,还处在内乱时期,朝安是不会英文的,直到后来去了罗生市,考虑到直播需要,朝安就学了这种语言。 刷题可能比不过这些高三学生,但应付考试还是足够了,所以朝安发现自己完全能看得懂课本上的内容后,就丧失了听课的兴趣,转而开始整理起自己收集到的线索来。 就目前的经历来看,这所私立中学管理混乱,从自己和时立被霸凌的时间长度和频率来看,老师的教学水平高不高不一定,但是责任感一定不强。当然也不排除这所学校还是有负责任的好老师,只是自己没有遇到。 求助老师这一条暂时放弃,至于给家里打电话……朝安想了想自己的酒鬼 家暴父亲,这一条直接画,两条路求救路都走不通,那就只是靠自己了。 朝安在常鹏的名字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圈,他准备先了解一下这位喜欢“口吐芬芳”的同学,摸清楚他的活动路线,然后找个机会给他敲一闷棍。 之后朝安又把从宿舍记录本上撕下的那一页资料拿了出来,上面记录着还在旧宿舍楼住的学生,当时时间紧急,朝安只是草草扫了一眼,隐约记得好像是有时立这个名字,这会儿再看,发现时立果然是住在那里的。 想想也正常,学校修了新的宿舍楼,有条件的学生都搬过去了,还继续留在旧宿舍楼的都是家庭条件困难的。时立的母亲自杀,留下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父亲,估计要不是时立还有奖学金,他早就辍学了,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搬宿舍楼。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朝安琢磨线索中度过,午饭时间到了,朝安将自己写了线索的纸撕了下来放进口袋里。去找时立的时候,朝安发现他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这人跑哪里去了?难道常鹏一群人又找他麻烦了? 朝安问了周围几个同学,这些同学要么不理他,要么就说不知道,只有一个女生做贼一样的跟他说:“时立每天中午都会去食堂帮忙,你要找他可以去食堂。” 朝安闻言立刻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在大厅里找了一圈,朝安没有见到时立的身影,直到他经过一扇后厨的窗口时,看到时立正脱了校服外套,围着脏兮兮的围裙,坐在一个大铁盆前面刷学生的餐盘,总算松了一口气。 后厨里很忙碌,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时立瘦小的身影在其中很不起眼,如同嘈杂街市中一个不起眼却又努力活着的小人物。 住宿学校出不去,时立要想打工只能在校内,但是像他这样还在读书的中学生,学校里的生意人估计也不敢真的招他,只能让他下课了过来刷刷餐盘,换一顿饭吃。 朝安没有跟时立打招呼,他看时立一直在忙碌就自己离开了,到小卖部买了一盒牛奶,又去窗口给自己打了二两饭,一份番茄炒蛋,打包带走。 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朝安不习惯和陌生人在拥挤的环境下用餐,他找了学校一个僻静的角落,慢慢把饭吃了。 下午快要上课的时候,时立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倦,多半是干了一中午的活,现在才得了丝毫的喘息时间,朝安走到他桌边,将自己买的那盒牛奶放到他面前。 “把它喝了,现在就喝。” 时立仰头看着他,没有拒绝,将吸管插-入牛奶盒里,入口的是浓郁还带着丝丝甜味的牛奶,不是臭水沟里的脏水,也不是加了辣椒油的可乐,是真正的牛奶,面前的人不是想要恶整他。 时立的眼神波动了一眼,但很快又恢复死寂,他将整盒牛奶喝光了,空盒子放在课桌上,朝安拿起盒子摇了摇,吸管撞击在纸盒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真乖~” 朝安摸了摸时立的头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就像攀上窗口的小小绿芽,带来春天的勃勃生机,时立愣愣的看着他。 上课铃声响了,朝安准备离开,衣角突然被一只瘦弱的手掌抓住了,他疑惑的转过身,听见时立小声的说到:“不要接近我,你也会被欺负。” “貌似我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安心啦,他们欺负不了我的。”时立松开手,朝安对着他挥了挥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朝安倒是在认真听课,不过下午是物理课,当朝安听到: f=mv2/r=m2r=mr(2/t)2=qvb;r=mv/qb;t=2m/qb;运动周期与圆周运动的半径和线速度无关,洛仑兹力对带电粒子不做功…… ……的时候,朝安掏出了自己的线索本,总感觉这个学校隐藏着好多秘密等着他去挖掘,物理课什么的先缓缓吧。 终于熬过了三节课,最后一节课上课前,班上的卫生委员走到朝安面前说到:“今天轮到你值日,放学之后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三个同学。” “行。” 结果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所有学生都往教室外面走去,等朝安将脑子里的事情想完,发现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他和时立了,而时立正在擦黑板。 “怎么就我们两了,其他人呢?” “都走了。” “不是要打扫卫生吗?” “他们都留给我做,一直都是我做的。”顿了一下时立对朝安说到:“你也走吧。” 朝安当然不可能丢下时立,而且他看时立举起手擦黑板的时候,手臂都在轻轻的发着抖,叹了一口气,将他手中的黑板刷拿走了。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收拾。”时立看着他不说话,朝安面露不悦之色:“快走吧,不然我要生气了。” 时立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的把书包收拾好,拿着书包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时立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朝安正靠在门框上对他笑。 已经是日落西山,天色渐晚,朝安的笑容却丝毫没有被黑暗掩盖。时立垂下眼眸,瘦弱的手掌紧紧的拽着书包,片刻之后他朝着楼下走去,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朝安见时立离开了,立刻回到教室里,并把门反锁了,他让时立离开,当然不仅仅是好心,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比如……翻一下别人的课桌。 偷偷翻同学课桌是不对的,朝安这里不建议模仿,但是事急从权,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了解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对方接触的物品开始,这就跟一些变态跟踪狂喜欢翻人家生活垃圾是一样的。 咦,这么说不是把自己和变态跟踪狂划等号了吗?朝安又看了一眼墙角的垃圾桶,连忙甩了甩头,将这个危险的想法甩出脑袋。 朝安最先来到常鹏的课桌前,这个“缺少社会主义毒打”的少年,在那邪恶的外表下,会不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朝安发现常鹏的课桌里东西很少,作为高三学生,课本上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念书,除了这些课本,朝安就找到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和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木偶玩具。 那把小刀朝安白天的时候就见过,他看了一眼发现就是小卖部五毛钱一把的那种就放下了,转而将那个木偶拿了出来。 木偶掉漆严重,身上满是划痕,都是小刀留下的,而且看得出来主人划的时候很用力,划痕很深,脸上还有圆珠笔戳下的印记,尤其是眼睛的位置,已经被戳坏了。 男孩子的玩具没有女孩子爱惜正常,但像这个木偶的情况明显就是故意损坏了。 从常鹏对这个木偶做的事,可以看出他有强烈的破坏欲,这样的人往往都是隐藏的犯罪者,等他发现用刀子划木偶不能发泄心情的时候,他就会转向小动物,最后落到人身上。 朝安不知道常鹏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在他心里已经将常鹏打上了重点关注标签,接着朝安来到了白天起哄的最起劲的男生课桌前,名字好像是叫做徐刚。 从徐刚的课桌里朝安翻出了大大小小被揉皱的纸团,就是作业本的纸,而且可以看出纸团里面是写着字的。 朝安将纸团摊开,纸团的形状撕的很不整齐,应该是随手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正面用红色笔潦草的写了三个字:“杀了你!” 朝安又将其他纸团打开,上面全部写着“杀了你”,同样的笔迹,显然是一人书写,朝安对比了徐刚书页上的名字,确定了是他的笔迹。 徐刚要杀了谁?他对谁的恨意这么深? 朝安没有在徐刚的课桌里找到更多的线索,他又翻找起就近的一张课桌,课桌的主人是徐刚的好哥们,也是白天霸凌时立团伙中的一人。 朝安从这张课桌里翻出了一个沾着油污的本子,本子上写满诅咒的话语,满满的一本,字迹分布的很凌乱,就像是主人没事就会写上一句,有的地方因为太用力纸张都被戳破了,那个时候主人的情绪一定是极度的不稳定的,他的心里充满怨恨,不断诅咒着他笔下的人。 接连翻了三个人的课桌,每个人都给了朝安惊喜,朝安忽然有点怀疑他待的地方真的是学校吗?怎么这些学生一个个都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朝安继续翻第四个学生的,在这张课桌里他看到许多的中性笔笔芯,笔尖被拔下来,插在一团白色的塑料泡沫上,而墨水管子被随意扔在课桌里。 朝安伸手进去的时候摸了一手的红墨水,他不小心用手扶了一下课桌,在课桌侧面留下一个红色的手印,擦也擦不干净,朝安擦了两下就罢手了。 第五张课桌里放着很多碎布条,全是从不同衣服上剪下来的; 第六张课桌里放着一缕女生的长头发,用白色的卫生纸包着,卫生纸上别着一根针; 第七张课桌里用礼物盒装着一颗干枯腐烂的苹果,苹果上用刀刻出了一个人脸,苹果干枯之后这人脸变的跟骷髅一样。 第八张…… 朝安把班上大半的课桌都翻了一遍,发现没人课桌里的东西是正常的,这群孩子就像一群隐藏的精神病患者,仇视着周围的一切,同时喜爱收集一些怪异的东西。 时间很晚了,朝安没时间将所有课桌都翻一遍,他看向角落里那张属于时立的课桌,这些加害者们尚且有如此扭曲的内心,作为受害者的时立会如何? 朝安蹲下身,朝着时立的桌洞里看去,时立的课桌收拾的很整齐,他似乎有一点强迫症,书本的摆放很有规律,在书本的侧面,小小的空间里,放着一个反光的东西。 朝安将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小镜子,就是那种复古风格的女士镜,镜面只有巴掌大小,下面有一个细长的握柄,握柄是铁的,表面镀了一层银,还勾勒有装饰用的花纹,镜子的背面也雕刻有花纹,因为磨损的缘故有些褪色。 这是一个女子才会使用的镜子,而且看起来是个旧物件,时立怎么会拿着这样的东西? 朝安想到学生的闲谈中提到时立的母亲自杀了,这难道是他母亲的遗物?可这样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放在课桌里,要知道时立的课桌可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时立的课桌里再没有其他东西,干干净净,字迹整齐,符合一个好学生的所有形象,对比其他学生那些谩骂诅咒的字句,时立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第98章 镜(五) 时候不早了,朝安将课桌里的东西放回原位,简单将教室清扫了一下,他准备去卫生间把手上的红墨水洗了之后,再回来拿东西。 走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朝安拧开水龙头,清水放了出来,他将手伸到水龙头下,手上的红墨水被冲刷下,落到白瓷水池里,血一样的颜色。 朝安反复搓揉自己的手掌,仔细将指甲缝都清洗的干干净净,当他清洗完,准备整理一下仪容的时候,发现面前是一堵水泥墙,本该镶嵌镜子的地方空空如也。 卫生间和镜子难道不是标配吗?说起来朝安在宿舍里也没有看到镜子,这难道是这个学校某种奇怪的规定? 朝安甩了甩手上的水,正想要离开,突然听到卫生间里传出细微的哭声来,这哭声很难形容,就像是有人捂住自己的嘴在哭,声音压抑又沉闷。 竟然还有人这个时候还没有离开教学楼,朝安轻轻推开了卫生间的大门,看向里面一个个小隔间。 “是谁在里面?” 奇怪的是在朝安出口之后哭声戛然而止,朝安伸手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卫生间中间的区域,小隔间里面仍旧是一片昏暗。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朝安走进卫生间,发现隔间的门全都是关着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除非蹲下来,只是这样就太失礼了,朝安选择了一个个寻找。 朝安将手掌按在第一个隔间的门上,轻而易举的推了开,里面空空如也,然后是第二个隔间,第三个隔间……朝安一路找下来一无所获,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隔间。 朝安站立在隔间前,尽量放轻声音说到:“我没有恶意,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跟我说说。” 隔间里一片寂静,朝安等了几秒钟后,将手放在有些腐朽的木门上,轻轻一用力,木门就被推了开。 吱呀—— 在木门即将显露出隔间里的情况的瞬间,头顶的灯光毫无预兆的灭了,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卫生间里,面对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人的隔间,这情景足以让一般人头皮发麻。 朝安一动不动的站着,他努力朝着前方看去,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你在吗?” 朝安轻轻的声音在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依旧没有人回复他,他缓缓伸出手,朝着前方探去,在朝安摩挲了片刻后,他的手掌毫无预兆的贴上了一张冰凉的面孔。 朝安猛的缩回了手,下一秒一股冷风扑面吹上朝安的脸,冻的朝安瑟缩一下,卫生间里灯又亮了起来,朝安朝着隔间里看去,却发现里面堆满了清扫用的工具,他再往前一步就能踩到地上的拖把,这个隔间已经废弃了,里面藏不下一个人。 既然隔间里没有人,那先前听到的哭声,还有刚才触碰到那一张人脸是怎么回事? 朝安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卫生间里越来越冷,朝安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此处不宜久留,他关掉灯出了卫生间,匆匆忙忙的朝着教室走去。 在朝安离开后,最后一个隔间的木门合上,头顶的灯闪烁几下,映出隔间门板下面一双穿着开胶运动鞋的脚。 …… 朝安回到教室之后,拿了给室友带的泡面,就将教室的门合上,走下楼梯,出了教学楼。站在教学楼外面,朝安再回望墙上“励志笃行,弘扬教魂”这八个字,感觉褪色的更厉害了。 朝安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沿着林荫小道朝旧宿舍楼走去,路上已经很少遇到学生了,这所学校的学生似乎没什么课外活动,放学之后就全部回宿舍了,操场上都看不到什么人。 而且高三学生也不上晚自习,连老师下班都很早,就像谁也不愿意在教学楼多留一样,尤其是天黑以后。 朝安抱着自己的泡面一边走一边观察地形,有的时候看到建筑还会绕过去踩一下点,像极了经验丰富的狗仔,或者说……贼。 当朝安经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他听到了模糊的说话声传来。说是花园,其实就是灌木丛长得比较高,中间有一小块被围起来的区域,情侣应该比较喜欢这样的地方。 难道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朝安走近灌木丛,透过缝隙朝里面看去,他看到了四个男生将一个男生围在中间,正在不断踢踹地上那个男生,一边踹还一边骂骂咧咧,似乎是让那个男生办什么事,那个男生没办好。 朝安都无语了,这学校的管理到底是有多松散啊,还是说这所学校的学生是多暴力啊,短短两天,加上他自己,他已经遇上三次霸凌事件了。 频率这么高,可见不是个别现象,学校不怕闹出人命的吗? 朝安转过身,在灌木丛里搜寻了一圈,最终捡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他掂了掂石头的重量,然后瞄准,发射,朝着其中一个男生的大腿砸去。 事实证明,朝安的准头还不错了,被砸的男生“唉哟”了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大腿,同时朝着后背看去。 “是谁?谁敢扔石头打老子?” 朝安转身就跑,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灌木丛中四个男生立刻听见了,那个被砸的男生叫骂了一句,招呼另外三个人就朝着朝安追来。 幸好朝安先前熟悉了周围的地形,这会儿逃跑起来不慌不忙,他跑进了实验楼后面的小道里,七拐八弯,很快甩掉了后面的人。 朝安并没有选择就此离去,深藏功与名,他准备回去小花园,直觉告诉他那个男生也许会给他惊喜。 朝安才走到小道上,迎面就撞上校服上都是鞋印,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男生。 “你没事吧?还能跑吗?” 瘦弱男生看着朝安不说话,他并不认识朝安,朝安担心那伙学生随时可能回来,直接抓起瘦弱男生的衣袖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你先跟我来。” 瘦弱男生被朝安拽着跑,他除了最开始微弱的挣扎了一下,之后就处在自暴自弃状态,任由朝安拉着自己,也不在乎自己会被带去那里。 不管去到那里,这样地狱一般的日子都不会结束。 跑了五分钟,朝安估摸着那群人应该是找不到他们了,就拉着瘦弱男生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对方。 “你鼻子流血了,擦擦吧。” 瘦弱男生接过纸巾,沉默而熟练的堵住自己的鼻子,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很多遍。朝安看到他身上洗的发白的校服和脚上已经开胶的运动鞋,知道这必定也不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 “余石。” “刚才那些人经常欺负你吗?”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老师不管。” “那你家长呢?” “我爸爸打的比他们还厉害。” “那你母亲呢?” “……” 朝安发现无论他问什么,余石都会回答,就像是在接受审问一样,他大概是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只除了他的母亲,只要提到余石的母亲,他就会沉默,这个孩子一定是藏着什么事,和自己的母亲有关。 朝安花了很长的时间交流,终于进一步获得了余石进一步的信任,这也和他刚才出手救了余石有关,余石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了朝安听。 其实这些话已经在余石心里憋很久了,他不确定朝安是不是真的想跟他做朋友,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从余石的叙述里,朝安了解到余石的父亲是个混混,性格暴躁,好吃懒做,但凡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打骂余石和余石的母亲。 余石从小就是在家暴的环境中长大,养成了他胆小懦弱的性格,余石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出身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嫁人的时候身不由己,嫁人之后也认命了。 余母努力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家庭,给余石她不曾拥有的母爱,但这微末的希望却被余石的父亲一次次打碎,他抢走余石母亲辛苦给人擦皮鞋赚来的钱,自己去和朋友们大吃大喝,而把年幼的余石和余母留在家里挨饿。 余母学会了藏钱,有一次她藏的钱被余父发现了,余父要拿走钱的时候被余母阻止了,那是余母唯一一次鼓起勇气,为了自己的孩子。 余父勃然大怒,对余母大打出手,余母为了保护余石把他关在了柜子里,那是余石经历过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余父消气了,拿着钱离开,余石透过柜子门的缝隙看到母亲倒在血泊里,气息微弱,他哭了出来,想要出去救母亲,可是柜子门被母亲锁了,而此时的母亲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给他开锁了。 余石看着母亲越来越虚弱,他在柜子里大声哭喊,过了好久才引来了邻居的注意,邻居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可是等救护车到的时候,余母已经死去。 余石被从柜子里放了出来,他坐在自己母亲身边,抚摸着自己母亲冰凉的身躯,彻底了陷入了绝望中。 “你的父亲杀了人,他应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我也想要这样做,我恨不得他立刻被枪毙,可是我妈妈临死前都在叮嘱我,她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真相,不然等爸爸坐牢,我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 朝安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代的福利政策并不完善,孤儿院之类的收养机构管理混乱,加上民众法律意识薄弱,所以才会出现余母这样的情况,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人管,甚至包庇罪犯。 或许余母觉得虎毒不食子,余石毕竟是余父的儿子,他对她再不好,只是因为她是个外人,不会不管儿子的,就是这样错误的认知,支撑她走过这么多年,让她始终没有对余父彻底失望。 然而看余石现在的生活,有没有爸爸其实差别也不大了,如果不是怕被周围人戳脊梁骨,余父应该早就让余石辍学了,在学校备受欺凌,没有未来,还不如离开这里。 朝安有心想要劝余石鼓起勇气反抗自己的父亲和同学,但是没有经济能力的支撑,这些劝告都显得无比苍白,除非能帮助对方离开原生家庭,否则外人说再多,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朝安现在自己也是一个学生,还有一个可以媲美余石的复杂家庭,他帮不了余石太多,只能在对方被欺负的时候伸出援手,以及成为他可以倾诉的一个对象。 “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住416,高三一班,叫做虞似安。” “嗯。” “你应该饿了吧?这个给你。” 朝安将手中的泡面给余石,同时心里默默对室友说了一句抱歉,等一会儿他再去食堂看看还能不能买到。 余石接过泡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东西,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礼物,许久之后才对着朝安说了一句谢谢。 “时候不早了,你住在那个宿舍楼?我送你回去。” 余石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朝安手里:“这个送给你。”然后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消失在了转角处。 朝安看着余石的背影离开,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看到一小块三角形的碎片,一面透明反光,一面有涂层,这应该是一块镜子碎片。 余石为什么要送自己一块镜子碎片? 朝安将碎片翻来覆去的看,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寻常,在镜子的边缘有一条极为浅淡的红色,凑近闻,有淡淡的腥味,难道是血?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应该好好收着,朝安将镜子碎片放进口袋,一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他连忙朝着食堂跑去,到的时候发现食堂已经关门了,泡面计划泡汤了,朝安只好准备回去给自己的室友道歉了。 朝安回到了旧宿舍楼,发现宿舍楼也上锁了,宿管室一片漆黑,宿管大妈不知道是去那了,还好朝安早上机智把宿舍大门钥匙偷了,不然今晚被关在外面就惨了。 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朝安走进宿舍楼,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响起,整座宿舍楼安静的可怕,虽然住的人少,好歹还是有人的,可现在给朝安的感觉,就像这宿舍楼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朝安径直来到了416门前,他刚准备将钥匙插进锁孔,寝室门自己就打开了,室友看到他神色缓和下来,轻轻说到:“你回来了。” “对不起,泡面我忘记带了,而且我今天还花了好多钱。” “没事,我买了饭,进来吃夜宵吧。” 室友让开门口,朝安走进宿舍,饭菜的香味传来,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第99章 镜(六) 朝安看到面前小桌子上放着的饭菜的时候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室友,他的室友是以为他们两是猪吗?打包这么多东西。 而且打包用的不是廉价的泡沫盒子,而是保温盒,朝安转头看向自己的室友,问到:“你家里是不是有矿?” 室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片刻后说到:“普通的矿产不值钱,只有稀有矿才值钱,但是开采难度大,成本高,对比一下,其实挖矿收益不高。” 朝安:“……” 室友将装鸡汤的盒子打开,推到朝安面前。 “你太瘦了,多吃点。” “你有没有要洗的衣服?一会儿我帮你洗了吧。” “嗯?” “我总不能吃白食吧。” “就我身上这一套,能穿着给我洗吗?” “???” 司暮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又夹了一个虾放进朝安碗里。 “快吃吧。” 朝安没有多想,埋头开始吃起东西来,其实他很饿了,中午没吃多少,又耽搁到现在,错过了晚饭饭点,真的用饥肠辘辘才能形容。 而在朝安没注意的地方,直播弹幕已经快速刷了起来。 「老衲来自远方」:我怀疑室友小哥在开车,而且我有证据。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室友小哥哥的意思是想和主播一起洗澡吧,而且希望主播亲手脱下他身上的衣服,哎哟,好坏坏,我喜欢。 「想要甜甜的恋爱」:浴室y吗?这个可以有,主播快,答应他! 「夹心软糖」:快别说了,营养跟不上了。 「主播的小挂件」:哼,没事就占我主播播的便宜,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接近主播别有居心。 「螺旋土拨鼠」:主播组过的以往cp里,有那个对主播是没有居心的? 「三年二班小可爱」:这个我可以回答,我是主播最开始的观众,提到最开始,就肯定要提到了司暮了,司暮小哥那时候对主播绝对是最纯洁的兄弟情。 「夹心软糖」:这个我可以作证,不过第一个世界后期,司暮小哥貌似也被攻略了,最后死的那里我还截图了[图片][图片][图片]。 ……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快别提司暮了……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他的套路。 「老衲来自远方」:咦,卷毛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不能说,不过主播肯定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我今天立贴为证。 「老衲来自远方」:从你的语气里,我怎么听出一股悲壮的意味,难道司暮是冥府某位高层,主播被潜了?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闭嘴!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373。】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375。】 【公告:「想要甜甜的恋爱」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377。】 …… 吃完饭,朝安依旧蹭的室友的热水,洗漱完毕,并且把所有衣服都洗了之后,朝安又爬上了室友的床,在躺上床的那一刻,朝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现在好像卖身换饭吃的小白脸。 “想什么呢?眼睛睁这么大。” 司暮撑着头看朝安,故意伸出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朝安一下闭上了眼睛。 “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你想出答案了吗?” 朝安摇了摇头。 “我一无所有,没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你错了。” “嗯?” 朝安微微侧头看向室友所在的方向,但因为眼睛被蒙着,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室友俯下了身,凑到他的耳边,声音低沉的说到:“我馋你身子。” “!!!” 朝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一下拿开室友的手,转过身将头埋进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司暮没想到朝安反应这么大,失去记忆的朝安实在太好欺负了,要是换成以前的朝安只会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大眼睛看着他,直到把他看的换个话题才罢休,这就是把他当兄弟和当一个可以恋爱的男人的区别。 让司暮吃惊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在朝安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几十秒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弱弱的问了一句:“我该怎么做?” 司暮:“!!!” 司暮突然感觉自己不能好了,现在的朝安就是一团软乎乎的糕点,他怎么下口都可以,偏偏他不能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情况实在太难受了。 司暮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到:“你还太小了,等长大了再告诉你。” “你不也跟我一样大吗?” “你确定我跟你一样大?要不要试试?” “???” 朝安茫然的看着司暮,司暮无奈掩面,暗骂了自己一句,起身去卫生间了,走之前还不忘把朝安的被子掖好。 “晚安,早点睡。” 朝安乖巧的点了点头,他确实累了,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弹幕如同预料的那样再次炸了。 ……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放开那个少年,让我来! 「老衲来自远方」:让你来你有作案工具吗?就算你有,你有室友小哥的大吗?[贱笑.jpg]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对不起,是在下输了。 「主播的小挂件」:室友好变态,竟然对主播说这种话,我要咬死他! 「螺旋土拨鼠」:一言不合就开车的男人,不是渣男就是狗,室友小哥该不会是想骗色吧? 「夹心软糖」:别这样说,说的我好方,我不想看主播被骗色。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说错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跟喜欢的人做了二十年兄弟的闷骚,也会变成老司机。 「三年二班小可爱」:做二十年兄弟?这也太惨了吧……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更惨的是喜欢的人还是一个直男,并且脑子缺根筋,完全看不懂暗示,满脑子只有升级打怪找线索的那种。 「三年二班小可爱」:这不是点家的男主吗?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是的,你想象一下一个晋江的豪门老男人攻,看上一个点家的小受受,天天在背后送温暖,期待打动小受受的直男心,眼看都要出结果了,结果那个受受一言不合就跟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删号重来,又跑去练级了,求攻的心理阴影面积。 「三年二班小可爱」:…… …… 「螺旋土拨鼠」:我错了,室友小哥我错怪你了,你开车吧,开火箭都行。 …… 司暮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还飘在朝安背后一闪一闪的黑色光球,就把光球抓了过来,点开界面,正好看到最后一条弹幕。 他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这群阴魂竟然想看车,简直白日做梦,他要开也是和自家安安偷偷开,怎么可能让这群不知道那里的小鬼占安安便宜。 司暮直接把直播系统扔到了床底上,吸取上次的经验,他不会去关直播系统,但是把它扔远一点还是可以的,安安睡觉的样子,只有他能看! ……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这个室友小哥好像能看见直播系统,人类不是应该看不见才对吗? 「主播的小挂件」:所以说这个小哥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会不会是隐藏在主播身边的间谍什么的? 「老衲来自远方」:间谍你的头啊,忘了卷毛之前说的话吗?那个闷骚豪门老男人就是面前这位。 「三年二班小可爱」:再进一步猜想,室友小哥可能和冥府有关,他就是那个想要潜主播的大佬。 「夹心软糖」:大佬的话不会安排主播组cp吧,这跟头上种韭菜有什么区别?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要是大佬就就隐藏身份,偷偷接近主播。 「想要甜甜的恋爱」:所以以前跟主播组cp的那些男人都是大佬假扮的,我一直吃的是同一个人的糖?!!! 「螺旋土拨鼠」:我的天,好大的瓜,大佬这么给力的吗? ……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自己猜出来的。 「三年二班小可爱」:……卷毛你这等于变相实锤啊,那也就是说大佬和主播其实早就认识,一直在追求主播,还追到直播里来了? 「夹心软糖」:那说的删号重来是怎么回事? 「老衲来自远方」:你忘了主播停播三个月的事情了吗?之前卷毛说过主播受伤了,所以现在就是在重新升级啊。 「掀起你的头盖骨」:而且主播还失忆了的样子,应该把大佬忘了。 「想要甜甜的恋爱」:这样一想大佬实惨啊,追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追到手。 「主播的小挂件」:大佬不是可以潜规则吗,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主播潜了?追这么久不是很费劲吗? 这条弹幕一发出来后,屏幕安静了片刻,片刻之后,满屏的“妈妈我又相信爱情了”飘过,观众都为司暮的耐心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盯着一根树上吊死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 第100章 镜(七) 熟睡中的朝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昏暗的走廊上,四周的可见度仅有两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廊给朝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沿着面对着的方向朝前走,走廊两边是刷的惨白的墙壁,朝安走过一小段距离,墙壁上出现一道刷着绿漆的铁门,铁门右上角有一个镶嵌在墙壁上的金属牌,上面写着:高三一班 这是教学楼?他不是在宿舍睡觉吗?怎么突然跑到教学楼来了? 朝安推开教室门,教室里的情景让朝安大吃一惊,白日里整齐的桌椅翻倒在地上,书页的碎片飞的到处都是,地面上出现大片大片喷溅的鲜血,仿佛凶案现场。 更可怕的是墙壁里出现了一团团黑色的阴影,所有阴影都是人形,形状扭曲,就像一个个被困在墙里的人,在挣扎,在哀嚎,想要从墙里挣脱出来。 朝安小心走进教室,他蹲下身捡起一张沾了鲜血的书页放在鼻尖嗅了嗅,是人血的味道,确定不是人的恶作剧,这样大的流血量,死的人绝对不止一个。 朝安走过一片狼藉的教室,仔细观察起地面上的痕迹,奇怪的是这教室如此凌乱,却只有受害人的血迹和挣扎的痕迹,没有一点凶手的线索,甚至连凶器是什么都不知道。 朝安又走到墙壁边,伸手摸了摸墙上的阴影,没有摸到什么东西,他凑近了,闻到一股臭味,这是尸臭,影视剧里经常会出现把尸体藏进墙壁里的情景,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样。 墙壁疏松多孔的特性会使得尸体里的油脂渗出来,到时会在墙上形成像教室里这样一团团人形的阴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墙里面有古怪,凶手想要隐藏的目的根本不可能达成。 朝安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数了一下墙壁里的人形阴影树木,42个,如果42个人影代表有42个人死在这里,那这间教室可以说是一个坟场了。 朝安回望这间教室,想知道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忽然,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东西埋在书页碎片之下,不注意找还真是容易忽略。朝安走过去翻开碎纸,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块镜子碎片! 这块镜子碎片比白天余石送给朝安那块大一些,形状接近圆形,碎片边缘有一条浅浅的红线,这一点在余石的碎片上也有,朝安已经判断出那是人血。 朝安摆弄着镜子碎片,不经意将碎片对准了头顶的天花板,一副可怖的画面出现在了镜面中。 只见朝安的头顶天花板上,悬挂的三叶风扇下,悬挂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的长发被搅进了风扇的扇叶里,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拉扯已经变形,这就像这三具头颅是被旋转的风扇硬生生扯下来的一样。 正常情况下风扇的催动力不可能将一个人的扯断,可若是在一个闹鬼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朝安朝着头顶看去,天花板上只有一个风扇,并没有什么人头,他又低下头看镜子碎片,碎片上确实映出了三个人头,难道镜子碎片能照出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朝安又将镜子对准自己身后,这一看差点惊的他把手中的碎片扔了,在自己的肩膀上竟然搭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而朝安对此毫无所觉。 朝安连忙移开了位置,一阵手忙脚乱将断手拍掉了,经过这件事朝安确定了这镜子确实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他正准备用镜子把整间教室看一遍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人大声的求救声。 还有人活着!!! 朝安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去,他追到了走廊尽头,却听脚步声出现在了楼下,对方跑到楼下去了,朝安立刻沿着楼梯往下跑,一路追出了教学楼。 对方似乎一直处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中,朝安一路跟来看到地面上滴落的血迹,还有摔倒之爬行的痕迹,就算如此,朝安也一直没有追上对方。 对方逃跑的路线越来越偏僻,路旁的灌木丛疯长,地面也满是杂草,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打理了,朝安先前并没有来过这片区域,还不知道学校里竟然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又前进了十分钟,朝安面前出现了一座看起来就是危房的小房子,这房子已经倾泻,屋顶也满是破洞,后面就是学校的围墙,应该是以前某个堆放除草工具等杂物的工具间。 朝安在小房子外面终于看到了那个求救的人,看清他模样的瞬间,朝安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竟然是他…… 朝安对常鹏的印象还停留在白日他嚣张跋扈时的模样,没有想到才过了半天,对方就变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身上的校服已经被灌木丛刮破,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脸颊和手臂上有鲜血流下,和白日里判若两人。 此时常鹏瘫坐在地上,神色惊恐的看着前方,双手撑在后方的地面上,不断的往后退着,嘴里还胡乱的喊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朝安移向常鹏的前方,在常鹏两步开外的地方站立着一道瘦弱的身影,对方全身都隐藏在阴影里,因为背对着朝安的缘故,朝安看不见他的脸。 就是他一路追着常鹏到了这里,也是他把常鹏变成这个样子的? 朝安很好奇这道身影的身份,他想走到身影前面去,可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了,双脚像生根一样被粘在地上,他一使劲差点摔倒地上去。 朝安只能放弃上前的想法,恰在这时瘦弱的身影动了,他朝着常鹏走了过去,常鹏的表情更惊恐了,他不断的后退,直到抵上小房子的墙根,退无可退。 “不要过来……放过我……放过我……” 那道身影一言不发,将一个被鲜血染红的纸箱放到常鹏面前,纸箱中间有一个圆形空洞,朝安认出这是用来抽签的箱子,商场里搞活动的道具,高三一班也有一个,他们用它来捉弄时立。 常鹏的表情惊恐无比,他的手却无法控制的颤抖着朝着纸箱上方的空洞伸去,手掌在纸箱里摸索了一阵,拿着一张纸条伸了出来,常鹏将纸条展开,当他看清上面用鲜血写的“常鹏”两个字时险些没有晕过去。 “别说我们欺负你,谁让你抽签抽中的也是自己呢?” 白日里说过的话在此时浮上心头,常鹏感觉到自己被无法言说的恐惧包围着,他看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一块冰冷的镜子碎片贴上脸颊,随后毫无预兆了,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啊!!!” 常鹏捂着自己流血的眼睛在地上打滚,惨叫声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的朝安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但事情显然没有结束,那个染血的纸箱子又被推到了常鹏面前。 常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纸箱里伸去,又一张纸条被抽了出来,摊开了,常鹏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努力看过去,纸条上“常鹏”两个字就像在嘲笑他。 “不,不,我错了……” 常鹏连滚带爬朝着旁边跑去,想要逃走,一只瘦弱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一点点拖了回来,随后常鹏的脚筋被挑断了,鲜血喷溅出来,他再也不能跑了。 纸箱再次被推到常鹏面前,常鹏已经快疯了,他身体颤抖的像发病了一样,右手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朝着纸箱里伸出了手,结果如同预料,抽中的还是常鹏的名字。 朝安站在远处,看到瘦弱的身影不断拆卸常鹏的身体,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此时的沉默却比猖狂越可怕。朝安的耳朵被常鹏的惨叫声淹没,奇怪的是这样大的声音却没有引来任何人,连学校里的保安也不见踪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鹏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朝安连忙朝着地上看去,却只看到一滩看不出人形的碎肉,鲜血顺着地面蜿蜒流动,渗进泥土里,这一刻朝安似有所感,难怪这片区域的草木如此茂盛。 常鹏死去后,瘦弱的身影抱起了地上染血的纸箱,他背对着朝安站立着,朝安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他强打起精神,等待着瘦弱身影露出自己的脸,可他等了一会儿,瘦弱身影依旧静静站着。 无法抑制的困意涌上朝安的脑袋,他的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当他昏睡过去的瞬间,他看到瘦弱身影转过了身,可他已经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一双破旧的鞋。 …… 宿舍里,朝安猛然坐起身,心脏急速的跳动着,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阵阵的抽痛感。 原来是梦,他做了一个噩梦,胸口好痛。 身边的司暮被他的动作惊醒,立刻起身从木柜里拿出一瓶药,抖出两颗白色的药片,又从暖瓶里倒了一杯热水,端到朝安面前。 “把这个吃了,吃了就好了。” 朝安没有怀疑司暮的话,他接过药片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口水将药吞进去,缓了一会儿,朝安觉得心脏好受了一些,他抬头看向室友问到:“我一直在宿舍里吗?我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 “这样吗……” 朝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可是刚才经历的场景太真实了,连血腥味都那么浓郁,他不敢相信那只是一个梦。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司暮看到朝安发呆就露出担忧的表情。 “我没事。”朝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快亮了,继续说到:“时候我不早了,我起床了。” 朝安动作麻利的从床上下来,开始换衣服,之后又去了卫生间洗漱,收拾好一切,朝安拿好自己的课本准备出门了。 当朝安将手伸进校服的口袋里时,他的身体瞬间僵住了。片刻之后,朝安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摊开手掌,两块镜子碎片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第101章 镜(八) 朝安今天来的比昨日更早,连早饭都是路上吃的,当他来到教室的发现教室里整整齐齐,那些血迹啊,人影啊,风扇上的人头啊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朝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片,一切都消失了,唯有这块碎片留了下来。 教室里已经有人在,就在靠近教室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个瘦弱的男生,对方正在书本上写写画画,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朝安走进教室后,径直朝着角落走去,最终停在了时立的桌边。 时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现朝安来了之后,他用书将自己正在写的东西盖住,随即抬头看向朝安,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早上好~” “呃……早上好。” 朝安觉得时立好像变了,变得开朗了许多,不过这是好事,他将手里的一个水煮蛋,一个馒头和一盒牛奶放在时立面前。 “我给你带了早饭,吃吧。”这是经过室友同意的花的钱,室友的原话是饭卡里钱朝安随便花。 时立脸上的表情更开心了,惊喜的问到:“你特意给我买的吗?” “嗯呢,带过来都快凉了,快吃吧。” 朝安将牛奶盒往时立面前推了推,时立接了过来,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那眼神让朝安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 时立低下头,将吸管插-进牛奶盒里,慢吞吞的喝起来,朝安对着他挥了挥手,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时立看着朝安的背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中带出一丝邪气。 之后时立拿开桌子上的英语书,显露出下面他正在涂画的东西,那是一张班级点名表,在常鹏的名字上画了血红的大叉。 而点名表下面的统计数字显示是44,这是高三一班本来的人数。 …… 朝安将早饭给时立之后就没有再关注他,他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是的,他在抄——补作业,作为一名高三学生,朝安的作业实在太多了。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这一幕都乐了。 「老衲来自远方」:第一次看到这么接地气的主播,作业这种东西难道不是系统叮一下就完成了吗,竟然还要主播亲自抄——补作业,惨的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倒数第二题抄错了,是u=1,不是0=1,笑死我了,主播忙的都忙出残影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仿佛又想起了以前被考试支配的恐惧,老师一边收作业,我一边抄作业,那才是真的生死时速。 「主播的小挂件」:主播播加油啊,老师快来了!干巴爹! …… 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各种交谈吵闹的声音响起,而朝安就像听不见一样,专心致志的抄着作业,终于赶在上课铃声响之前抄完了。 铃声结束,一个中年男老师走进教室,他竟然是朝安那天见过的周老师,原来他就是高三一班的数学老师。 这绝对是数学老师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周老师走上讲台,把书放下就准备讲课,突然他看到了教室中央一个空位,立刻神色不悦的问到:“是谁没来上课?都高三了还敢逃课?” “老师,这是常鹏的位置。” “常鹏?”周老师皱起眉,“他为什么没来上课,跟他住一个寝室的同学知不知道?” “老师,今天我们起床的时候常鹏就不在宿舍了,我们以为他先去教室了。” “是的,昨晚还见过,今早就不见了。” 一连几个室友都说不知道,周老师觉得挺麻烦的,就将书拿起来说到:“先上课,班长下课的时候去跟班主任说一下,记一次旷课。” “好的老师。” “今天我们复习圆……” 教室里响起周老师讲课的声音,大部分学生都开始听课,只有平时跟常鹏一起玩那个小团体还是讨论常鹏没来上课是因为什么。 “徐刚,你跟常鹏关系最好,又是隔壁寝室的,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谁知道,昨晚我们两偷偷抽烟的时候,常鹏还说想到了新点子整那个野种,让我今天等着看好戏,谁知道他根本没来上课。” “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事,先把他接回去了?” “这样同寝室的人应该知道吧,而且那有人半夜接人的?” “他该不会是大晚上溜出去跟妹子幽会了吧?” 此话一出,几个男生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就被周老师看见了。 “徐刚,起来回答一下这样题。” 徐刚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磕磕巴巴的回答到:“选c。” “这是填空题,你是眼瞎还是不识字?” 班上立刻哄笑起来,徐刚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果一转头看到时立竟然也在笑,虽然不是看着他,他也感觉到愤怒,就像这些尴尬都找到了宣泄口,他立刻狠狠瞪了时立一眼,这野种竟然敢笑他,看来苦头还没吃够,看他下课怎么收拾他! 很快等来了下课,周老师一分钟都没有多留,拿起课本就离开了教室,教室里的学生开始各自做起各自的事情,徐刚则是站起来朝着时立走去。 “喂,野种,你知不知道常鹏去哪里了?你肯定知道吧?” 徐刚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他已经可以预料下一秒时立露出畏惧的表情,他这样说当然不是觉得时立真的知道常鹏去了哪里,而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 只要时立说不知道,他就可以揍对方一顿,发泄一下刚才被嘲笑的怨气,反正时立这种窝囊废也不会还手,更不会有家长来找麻烦,他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徐刚想的好,却不想一直任打任骂的时立竟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嘴角勾起,用一种他从未在时立脸上看见过的表情,对着他轻轻说到:“对啊,我知道,常鹏他……死了。” 最后两个字好像从冰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冻的徐刚打了一个哆嗦,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时立,刚想发火,却毫无预兆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相信?那你看看这个。” 时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徐刚的手中,黏黏腻腻的,还很软,徐刚疑惑的将手拿到眼前,当他摊开手掌,一截断指正躺在他的掌心中。 呆滞三秒后,徐刚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他一下丢开手中断指,朝着后面退去,结果踩到自己的脚,直接摔到了地上。 其他同学不明就以,看到这一幕都哄笑起来。 “徐刚,你竟然被时立吓破了胆,你也太逊了吧?” “就是啊徐刚,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没有常鹏跟你一起,你就只会啊啊叫了吗?” “哈哈哈,徐刚刚才的叫声好像猪叫。” “你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是这样,徐刚行啊,没想到你天赋异禀。” “徐刚,快快快,再学一声猪叫听听,实在太有意思了。”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指着徐刚大笑起来,徐刚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对了,以前他们欺负时立的时候,同学们也是这样笑的。 此时的徐刚并没有多想,他还被刚才的恐惧笼罩着,他对着周围的同学大喊大叫,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别笑了,时立他,他杀人了,他杀了常鹏,手里还有常鹏的断指。” “断指?你说的是这个吗?”时立将掉落在地上的塑料手指捡了起来,其他人一看又笑了起来。 “徐刚,周老师说你眼瞎,你还真是眼瞎啊,这明明就是一个玩具啊。” “竟然被制造的这么粗糙的道具吓成这样,徐刚你胆子也太小了。” “要是去小卖部买一条塑料蛇,徐刚岂不是要被吓哭哈哈哈……” “我看以后别叫他徐刚了,叫徐娘娘~” 周围的同学争先恐后的嘲笑起徐刚,教室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徐刚看着时立手中的断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不是这样,我刚才看到的明明就是人的手指,根本不是什么塑料玩具,你们都被时立骗了,时立是杀人凶手,你们快报警啊。” 教室里笑声更大了,所有人都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徐刚,没有人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徐刚又看向时立,发现时立至始至终保持着从容的表情,他的嘴唇轻轻开合,对着徐刚轻轻吐出一句话,那句话是:“下一个是你。” “啊!!!” 徐刚大叫了一声,朝着教室外面跑去,跑出好远都能听到教室里同学们的笑声,大家都热火朝天的讨论他今天发什么疯,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当谐星的天赋云云,而徐刚只感觉到无法言喻的恐惧将自己包围。 他被骗了,不,所有人都被骗了,时立他根本不是什么受气包,他是变态,他已经杀了常鹏,下一个就是自己,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了,他要逃出学校去,对,逃到学校外面就安全了。 徐刚一路朝着学校门口跑去,而教室里热闹的气氛丝毫没有冷却,在嘈杂的人群中央,时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格格不入,却又从容不迫。 朝安站在座位上,静静看完了这场闹剧,他本来已经准备好帮时立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时立的改变实在太大了。 看着这样的时立,朝安心里浮现十分奇怪的感觉,朝安说不出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在朝安注视着时立的时候,时立似有所感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扩大,那笑容人畜无害,天真无邪,朝安的身体瞬间像被电流击中。 对了,就像他在照镜子一般…… 第102章 镜(九) 上课铃声响了,朝安收回看向时立的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时立也回到位置上,两人的位置占据教室两个角落,如果真的有镜子存在,应该就是教室中间这一条线吧,朝安胡乱的想到。 一上午的课很快上完了,中午时立要去食堂帮忙,一下课就走了,朝安收拾好自己的书本之后,教室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他不急不缓的朝着食堂走去,选了一个人少的窗口,打了一个素菜,打包之后就离开食堂,找了一个有座椅的角落吃饭。 吃完饭后,朝安看时间还早,准备先去做点其他事情。 昨天-朝安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个叫做余石的男生,余石告诉朝安他也是高三学生,在九班,朝安想今天再去看看他,主要是问问镜子碎片的事情。 朝安来到了最左边那栋楼的二楼,高三九班就在这里,最角落的就是了,站在高三九班的门前,朝安扫了一圈教室里。 教室里大概已经有二十多个学生了,不过其中并没有余石的身影,朝安就站在走廊里等,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余石依旧没有回来,此时距离上课只有五分钟了,教室里也差不多坐满了。 朝安有些担心余石是不是又遇到了麻烦,他叫住了一个正准备进门的女生,语调温和的问到:“同学,你知道你们班余石在哪里吗?” “谁?” “余石。” “没听过。” “余年的余,石头的石。” “我们班没有叫余石的学生,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会呢……” 朝安记得很清楚,余石告诉他的是高三九班,可是现在女生却告诉他班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见朝安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女生拉住了一个经过的男生。 “我们班有一个叫余石的人吗?” “没有啊,连相似拼音的都没有,弄错了吧。” “我们班就这么点人,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余石来,同学,你肯定是搞错了。” 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余石,朝安不觉得这些人会联合起来骗自己,那就是余石对自己说了谎,可是余石没有必要骗自己吧,而且当时余石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朝安怀着疑惑不解的想法往高三一班走,直到走进教室里,也没想明白。他刚在座位上坐下,就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朝安抬起头,看见了时立。 时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几秒才开口说到:“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事耽搁了,你找我有事?” “这个送给你。” 时立将一个东西放在朝安的桌子上,也不等朝安说什么,转身就走,步伐颇有些急切,朝安看着时立的背影,面露疑惑之色,又低头看向桌面,上面放着一个粉色的草莓味棒棒糖。 时立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棒棒糖?这个棒棒糖有什么特殊吗?难道上面隐藏着时立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朝安将棒棒糖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包装纸,没从上面发现什么线索,他又朝着时立看去,发现时立正在偷看他,被他发现之后立刻将目光移开了。 不对劲! 朝安直接站起身走到时立的课桌边,手撑在时立的桌面上,微微俯下身,在时立一脸不知所措又暗含期待的目光中问到:“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时立:“???”难道不是来问我棒棒糖的事情吗? “没,没有。” “那为什么送我糖?” “……我以为你会喜欢。” “好吧,我挺喜欢的。”朝安没有继续纠结棒棒糖的事,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时立,你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宿舍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在宿舍,我自然也在宿舍啊。” 时立这个回答很耐人寻味,朝安在宿舍,他就在宿舍,那朝安要是不在宿舍呢?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朝安立起身,准备回自己的位置,刚转过身,时立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朝安疑惑的看向时立。 “还有什么事吗?” 时立站起身,凑到朝安的耳边,意味深长的说到:“今天放学之后,到教学楼后面等我,我有惊喜给你。” “嗯?” 时立神秘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朝安一头雾水的回到了位置上,他觉得时立变得越来越怪异了。 下午第一节 又是物理课,朝安摆弄着手中的镜子碎片,琢磨着余石和昨晚的梦,知识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转眼间一节课就过去了。 下课之后的教室又是各种嘈杂,朝安对这些少男少女的八卦不感兴趣,但一道声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常鹏他失踪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生,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声音却不小,朝安之前就听说过这女生属于班上的八卦一把手,经常能拿到一手消息。 “什么?失踪?为什么会失踪,快说来听听。” 几个学生一下围了上去,朝安也竖起耳朵听起来,在早上他发现常鹏不在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这会儿正好可以多了解了解。 “就是我看到老师跟他家里打电话了,家里说他根本没回家,你们想想不在学校,也没回家,人也联系不上,可不就是失踪了吗?” “那这可是大事啊,报警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同寝室的说他昨晚上还在呢,早上就不见了,也没听到他出门的声音,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么玄乎,你们说会不会是闹鬼啊?” “呸呸呸,瞎说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 朝安听到这里就没听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失踪、“闹鬼”这些字眼都在刺激着他昨晚上的记忆,难道常鹏真的遇害了? 朝安记得梦境中常鹏是在小房子被杀死了,而去小房子的路他还记得,他决定放学之后亲自去看看,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想。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放学铃声一响,朝安就跑出了教室,没有看到身后时立那副阴沉的表情。 …… 朝安沿着记忆中的路,径直朝着小房子走去,这片区域应该是学校买下之后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平日里很少有人来,灌木丛也生的很高。 朝安的记忆里还不错,一次就走对了,当小房子的轮廓出现在小房子的面前时,朝安的面色发出了变化,他已经不用过去确认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显示这里不久前确实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但为了了解更多细节,朝安还是走了过去,只见墙根下大片大片的血迹,和他梦境中见到的一样。 常鹏的头颅被割了下来,摆放在空地上,表情很惊恐,而他的尸体被切成了一块一块堆在一起,如果有谁不小心来到这个地方,这副场景一定会把他吓晕。 朝安转身就走,不出意外,这地方应该很快就会被封起来,到时进入过这片区域的人都会成为嫌疑犯,所以他回去的路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留下脚印、衣服纤维之类的东西。 朝安其实想多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警察来。 …… 朝安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教学楼,他昨晚上并没有看清凶手的脸,只是觉得体型似曾相似,但他并不能仅仅靠一个背影就认定谁是凶手。 发现教学楼的学生已经走光了,朝安也准备离开,但他突然想起时立中午跟自己说的话,他约自己在教学楼后面见面,还说有惊喜。 现在的时立总给朝安一种怪异的感觉,朝安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朝安来到教学楼后面,这里有一条过道,很狭窄,平时经过的人不多,尤其是在已经放学之后,朝安到的时候看到时立正靠在墙上,单手插兜,手里还把玩这一把小刀。 看到朝安出现,时立立刻将小刀收了起来,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时立拉着朝安的手,一脸神秘的带着他往过道的另一边走,穿过林间小道,来到冷冷清清的小花园里,正是朝安先前遇到余石的地方。 走进灌木丛,朝安一眼就看见到了被五花大绑、连嘴也被胶带封住的徐刚,他面露诧异之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朝安,徐刚也激动了,那眼神分明是在向朝安求救。 “是我把他抓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报仇啊,我要将他们曾经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也让他们体会一遍。” 时立的脸上露出笑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朝安却觉得后背一凉,他没想到自己笑起来竟然这么变态。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你一定也很想报复他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替你承担的。” 时立将小刀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朝安面前,朝安没有去接,他上下打量了时立一眼,时立的改变已经不能说是大了吧,他完全就是换了一个人啊,说时立被人穿了他都信。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你难道不想报复那些欺辱伤害过你的人吗?”时立的表情很疑惑,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朝安不想指责时立报复的行为过分什么的,因为曾经常鹏和徐刚对他做过的事情也很过分,没有受害者奋起反抗的时候,再跑来劝别人原谅的道理。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时立的眼睛,曾经那双没有一点生气的眼睛,此时闪烁着凶光,如同从一个地狱踏进了另一个地狱里。 “报复他们让你觉得开心吗?” “当然,只要看到他们痛苦哀嚎求饶,我就觉得无比的开心。” “可你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顿了一下,朝安看向徐刚,这个平日里狗腿子一样跟在常鹏身边耀武扬威的男生,此时正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朝安听班上的同学提起过,那个将时立母亲出轨的谣言传遍整个班的就是徐刚,凭借欺负时立,徐刚得以加入常鹏那个小团体。 朝安并不同情这样的人,更不会为这样的人出头而去对抗时立,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常鹏如此,徐刚如此,时立也如此,只是希望这代价时立能承担的起。 “他没欺负过我,我不需要报复他。” 留下这句话,朝安转身离开,时立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他不理解朝安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不过不重要,他会连同朝安那份一起拿回来的。 啊—— 惨叫声从灌木丛里响了起来,朝安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继续离开了。 第103章 镜(十) 朝安下课之后先是去了小房子一趟,后来又被时立带去了小花园,一来二去花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天已经快黑了,朝安加快脚步朝着旧宿舍楼走去,经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朝着他走来,朝安愣了一下,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 下一秒朝安转身就跑,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人竟然是那位经常欺负他的五班的赵哥,两天没见,朝安都快把他忘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赵哥看到朝安跑,立刻咬牙切齿追了上来,两天前朝安踢他那一脚,让他在校医室躺到现在,因为地方实在难以启齿,他都不好跟家里打电话,只等自己好了一定要给那个贱种好看!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求,竟然让他一出来就撞上这个朝安,真真是天助我也!赵哥脸上露出笑容,双腿迈的更起劲了。 距离操场最近的建筑就是教学楼了,朝安直接就朝着教学楼跑去,赵哥紧紧追在后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样下去迟早被抓到。 朝安不觉得自己的小身板正面迎战会是赵哥的对手,而且他的心脏又开始疼了,必须速战速决,朝安直接拐进了教学楼,径直跑上二楼。 赵哥想也不想的跟着朝安冲了上来,在经过转角的时候,朝安突然冲了出来,朝着赵哥一脚踹了过去,赵哥猝不及防之下被朝安踹中了肚子,立刻后退了两步,而他的后面就是楼梯。 危急时刻,赵哥平时打架锻炼出的反应力发挥了作用,他抓住了朝安的衣袖,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的笑容,要摔一起摔,他不信朝安这小身板抗的住。 朝安面无表情,手中握着的镜子碎片快速在赵哥的手背上划了一刀,赵哥吃痛松手,下一瞬间就滚落下楼梯。 这楼梯距离并不长,赵哥摔下去之后还保持着清醒,他扶着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想要爬起来,朝安捡起了拐角处大型盆栽里的装饰用鹅卵石,朝着赵哥走去。 这鹅卵石比朝安的手掌大上一些,朝安拿着鹅卵石,快速走到赵哥面前,一石头抡在了赵哥的后脑勺,赵哥被砸的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脑袋周围都有星星在转。 “你干什么?竟敢打老子啊——” 赵哥摇摇晃晃起身想要抓住朝安,却被朝安灵活的避开了,朝安面无表情又是一石头砸下去,赵哥惨叫一声终于晕了过去。 赵哥的身体倒地,朝安为了保险又砸了赵哥一下,之后朝安在原地站了三秒,没有看到赵哥有异动,这才蹲下身摸了摸赵哥的颈动脉,还活着,再看后脑勺,流血了,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朝安砸的时候控制了自己的杀心,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过把赵哥砸死算了,后来想想为这种人背上一条人命不值得,于是动作上收敛不少。 晕了还被砸了一下的赵哥:“……你管这叫收敛?” 这会赵哥已经晕过去了,朝安三下五除二把他的校服外套扒了下来,用镜子碎片割裂开,校服质量不怎么样,很容易就被朝安撕成了条状。 朝安用赵哥校服做的绳子将赵哥的手绑在了背后,脚也绑了起来,然后废了老大力气拽着赵哥的腿将赵哥拖到了一楼的厕所了,准备让他在这里反省一晚上。 在朝安恢复的那一部分记忆里,赵哥一群人就曾经将自己关在厕所里过了一晚上,还把自己的衣服泼湿了,那天夜里降温,他一个人蜷缩在厕所隔间里,差点没撑到天亮。 朝安当然是没有赵哥这么丧心病狂,泼湿衣服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他甚至好心的给赵哥的后脑上止了血,然后道了一声“晚安”才关上门离开。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麻,默默给赵哥点了一排蜡烛。 …… 解决了一个麻烦的朝安心情不错,他准备回宿舍楼了,可是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朝安竟然听到楼顶传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杂乱,就像是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教学楼?可是他刚才就是从二楼下来的啊,并没有看到有人啊…… 朝安又想起梦境中见到教室里那恐怖的场景,他立刻朝着二楼跑去,等他跑上二楼,脚步声又消失了,朝安最后听到的位置,应该是卫生间。 朝安来到卫生间门口,发现洗手池的位置空荡荡的,而卫生间的大门关着,难道他们之前都藏在卫生间里? 正在朝安纠结自己1v多人胜算不大,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压抑的哭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这哭声和朝安昨天听到的一样,朝安立刻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朝安走到大门前,手掌放在木门上,稍微一用力,大门就被推了开,露出里面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来。 哭声在朝安推开门的瞬间消失了,朝安朝着黑暗中看去,只能模糊看到隔间的轮廓,他的手熟练的朝着电灯开关的地方摸去,却没有摸到开关,而是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朝安的手仿佛被电了一下缩了回来,他朝着自己身边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你是谁?” 黑暗中朝安的声音有些失真,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陌生,对方没有回答,朝安再次缓缓的将手伸向开关,这一次没有摸到那只手,朝安按下开关,头顶的灯却没有亮起来。 灯坏了? 朝安觉得无语,这灯怎么这么恰巧赶在这时候坏? 压抑的哭声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朝安没有着急出声,他仔细去听声音的位置,应该是最后几个隔间传来的。 朝安抬脚朝着后面几个隔间走去,他刚走出两步,卫生间门口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了,朝安没有感觉到风吹进来,可门还是关上了。 哭声又停了,朝安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朝着里面几个隔间走去,这一次不需要朝安去挨个的试探,因为他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下面看到了一双开胶的运动鞋。 对方站的离门很近,准确说是贴着门的,脚尖都从隔间里伸了出来,就算朝安不弯下腰也能看见隔间里有人。 朝安站在最后一个隔间外面,他没有贸然去推那扇门,而是轻轻的开口说到:“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此话一出,卫生间里陷入死寂,气温开始下降,朝安仿若未觉的望着隔间门,似乎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许久之后,隔间里传出鼻音浓重的声音,那声音说到:“我总是被人欺负,我不想活了……” 伴随着这声音响起的还有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淡淡的血腥味从隔间里传出来,真的很淡,如果不是朝安嗅觉出色,或许根本闻不出来。 “你先别冲动,我在这里陪你,有什么麻烦我们一起解决。” “你帮不了我……没有人愿意帮我,我是多余的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隔间里的声音沉寂下来,朝安听到了清脆的水滴声,他低下头,看到隔间门缝里,雪白的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的小红点,那是鲜血滴落在地上溅出的。 不过这血的颜色要比一般的淡,就像是混进了水一样。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吗?或许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朝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温柔的像暖风一样,让人不自觉的去信任,去依靠。 隔间里的存在沉默了许久,也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也许是什么其他原因,他终是缓缓的开了口。 “我叫安归,是一个谋杀犯的儿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朝安从这个叫安归的男生的叙述中,知道了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安归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母亲长得挺漂亮,算是十里八乡最标致的姑娘,可惜命不太好,出身在一个没见识的家里。 收了一大笔彩礼后,安母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嫁了他父亲,一年后生下了安归,安归继承了他母亲的长相,也算是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 虽然一家人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裕,但也算是芸芸众生中的最常见的一类,没什么好抱怨的,直到他的父亲迷上了赌博。 为了赌博,父亲将家里的积蓄耗的干干净净,一家人连饭都吃不起了,他依旧不死心,又去外面借了一大笔钱,结果没两天就输的精光。 讨债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安归的父亲为了躲债跑去了外地,留下安归的母亲带着安归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有一天,安归放学回家,看到讨债的人冲进家里,想要侮辱他的母亲,他又恐惧又愤怒,拼了命的挣扎,想要保护他的母亲,结果却是差点被那群讨债的混混打死。 好在最后邻居听到声响赶了过来,以报警威胁,这群讨债的人才悻悻离去,留下吓坏了的母子抱头痛哭。 这个时候安父回家了,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安母立刻愤怒中烧,大骂安母是婊-子-骚-货,他才离开几天,安母就跟别的野男人搞在一起,给他戴绿帽子。 安母哭着解释,安父不仅不听,还对安母大打出手,最后又是邻居出来作证,安父才停了手,但他没有因此原谅安母,反而觉得安母给自己丢了脸,这下连邻居都知道他老婆差点被混混给玩了,他觉得安母成了他的耻辱。 之后安父就时不时的殴打安母,每次打人都骂她是破鞋,还经常在外人面前大吵大闹,有一次甚至闹到了安母工作的地方去,让安母成为了人尽皆知的荡-妇,那段时间经常有无良的混混来骚扰安母。 安母在巨大的压力下几次想要自杀,但她牵挂着安归,硬生生咬牙撑了下来,她想着忍忍就好了,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安归也是这样想的,他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等他长大了他就能保护自己的母亲,带自己母亲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家,但他错了,他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在安归高一下期那一年,他因为被留下来值日耽搁了时间,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没有亮灯,他来到卧室,看到她的母亲倒在地上,身上插着刀,鲜血流淌了一地。 他的母亲被杀了…… 警察是这样告诉安归的,有两个混混入室偷窃,失手杀了他的母亲,但是安归知道他的母亲因为过往的经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锁着门,而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门锁明明是完好的,不存在破门而入的可能,那些混混一定是有人放进去的。 安归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直到几个月后,他从父亲的抽屉里看到了母亲的保险单。 安归从来不知道母亲买了这样一份保单,更不知道受益人填的是父亲,他拿着保单去质问父亲,而他的父亲眼神躲闪,那一瞬间他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为了拿到保险公司的赔付,故意引来那些混混杀了我的母亲,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是谋杀犯!” 安归的声音充满愤怒,但很快又变得无力起来。 “我告诉周围的人事情真相,但是没有人相信一个未成年孩子的话,他们觉得我是因为母亲的死受了刺激。我的父亲因为我的行为曾经想要杀了我,但他怕引起怀疑,于是把我关在了这所学校里,让我自生自灭。” “所以你觉得难受是因为你的父亲吗?”朝安开口问到。 “不,还有这所学校,我周围的一切都让我崩溃,同学们将我当做笑料,肆无忌惮的欺负我,老师把我当成透明人,老鼠屎……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一切,有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有痛感能让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安归的话音落下,那种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地上滴落的鲜血更多了,朝安的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词语——自残。 朝安的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左臂,在那里还残留着一道道伤疤,安归的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人在绝望之中,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觉得奇怪,所以他才更加心疼安归。 如果安归的父亲是罪魁祸首,那学校里的学生就是帮凶,他们一步步将安归推向绝望。 “我知道你很难过,也理解你的感受,能够让我帮助你吗?以后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在这所学校里,还有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同学,他们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安归没有说话,切割皮肉的声音停了下来,朝安继续说到:“能打开门让我见见你吗?而且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安归依旧没有说话,隔间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了,这一次朝安等了很久,他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隔间门板下面那双脚也消失了。 “安归?安归你怎么了?” 朝安推开隔间的门,隔间里空空如也,那个叫安归的男生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一大滩水,和被水晕染开的鲜血。 头顶的电灯闪烁了几下后亮了起来,朝安发现水中有一块反光的东西,他伸手将起捡了起来,又是一块镜子碎片,形状刚好能和他之前捡到的几块拼接在一起。 碎片的边缘有很明显的血迹,安归刚才就是用的这东西自残。 可是这滩水是怎么回事?朝安检查了一下,最后一个隔间里并没有漏水,而且因为废弃的缘故,堆了不少杂物,只有靠近门板的小块区域能够站人,这应该就是安归贴着门板站立的缘故吧。 隔间里没有水,安归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水?他的衣服打湿了吗?可是外面也没有下雨啊,朝安想到安归说他被同学欺负的事,这估计又是谁的恶作剧吧。 “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来高三一班找我,我叫虞似安。” 对着空气说完这句话,朝安将镜子碎片放进口袋里,转身朝着卫生间外面走去,当他拉开卫生间的大门时,开关的地方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再次熄灭了。 朝安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靠近自己的后背,将自己包裹住,就像一个轻轻的拥抱,一触及分,朝安脚步一顿,随后面色如常的离开了卫生间。 走出教学楼后,朝安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那是一个老式翻盖手机,除了能打电话发短信啥也不能干,在朝安恢复的那部分记忆中,这是他母亲失踪后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所以他一直带在身上。 平时根本没有人给朝安打电话,朝安也几乎不使用这个手机,没想到它会响。 朝安将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虞强”两个字,想到对方喝醉之后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小杂种,这周放假给老子滚回来,听到没有?” “你还没死,我这么急着回来给你收尸不好吧?”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虞强吐了一口痰,咒骂了一句,“md,几个月不见翅膀硬了,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一样欠揍。” 朝安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我妈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你妈跟野男人跑了,把你这么一个小杂种扔给老子,你不感谢老子,还惦记那个婊-子。” 虞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朝安没耐心听,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虞强又打过来,朝安没有接。 在朝安的记忆中,母亲失踪后,虞强离开过一段时间,他曾偶然听到和虞强混在一起的小混混闲聊,说虞强现在有钱了,拿着钱在外面过好日子,但只过了三个月,虞强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钱花光了。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虞强就每天念叨着等他成年,说等他成年又可以捞一笔,朝安满十八岁是在两个月前,而他上一次回家是三个月前,所以虞强这次这么急着催他回家,准没好事。 朝安不准备理会虞强,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看时间快十点了,赶紧匆匆忙忙往宿舍走去。 …… 「主播的小挂件」:这个虞强谁啊?说话的样子好欠揍,竟然敢骂我们主播播,不想活了吗? 「掀起你的头盖骨」:你们说这个虞强会不会是杀人凶手?他杀了主播的母亲?然后伪装成失踪?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只是失踪的话拿不到赔偿吧?要像安归的母亲那样是确认死亡才会有赔偿。 「老衲来自远方」:会不会有其他什么目的?比如虞强杀主播的妈妈不是为了钱之类的? 「夹心软糖」: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这种人渣就该马上送来我们冥界! 「螺旋土拨鼠」:好复杂哦……学校里的弯弯绕绕都还没看明白,又跑出来一个狗爹,现在对观众要求这么高了吗? 「三年二班小可爱」:你们有没有觉得主播遇到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主播的情况好像啊,家庭背景差不多,经历差不多,性格也差不多,这简直都可以组成一个悲剧天团了。 「想要甜甜的恋爱」:对啊,对啊,真的好像,但是有什么用呢?我还是看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试着把几个人的名字连起来读一下试试呢?有惊喜。 这条弹幕发出后屏幕寂静了一瞬,随后弹幕爆发。 「老衲来自远方」:卧槽!好刺激! 「掀起你的头盖骨」:卧槽!头皮发麻!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卧槽!套路好深! 「想要甜甜的恋爱」:卧槽!妈妈我想回家! 【公告:「想要甜甜的恋爱」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378。】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383。】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388。】 第104章 镜(十一) 朝安又是自己开的宿舍大门,他琢磨着这宿管大妈几天也见不到一次,难道住在这栋楼里的其他学生不会被锁在外面吗? 不仅是宿管大妈,目前除了室友,朝安就没在宿舍楼里碰见过其他人,难道他们都不出门的吗?! 怀着疑惑不解的心情,朝安回到了416,又是室友给开的门,要说朝安觉得这所学校唯一不糟心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室友了。 “你回来了。” 室友手撑在门框上,侧开身让朝安进门,在合上门的瞬间,两只手臂环绕住朝安的腰,一具高大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将朝安紧紧的抱住。 朝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片刻后又放松下来。 “怎么了?” “想你了,从心脏到身体都想。”室友俯身在朝安耳边,声音低沉的说到。 “……” 朝安的脸又红了,他想到这几天室友对自己的照顾,咬了咬嘴唇,迟疑的说到:“需要我帮你吗?我可以学。” 司暮:“……” 司暮发现使坏的朝安不可怕,可怕的是顶着这么一张单纯的脸,说出这样引人无限遐想的话,而他自己还毫无所觉,司暮真是快疯了! 没有得到司暮的回应,朝安疑惑的仰起头,发现司暮脸上的表情扭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脸抽筋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司暮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问到:“安安,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我是谁?” “凌镜。” “……” 司暮无比挫败,他放开了朝安。朝安没有记忆,司暮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朝安发生什么,不然等朝安恢复了记忆,一定会怪他,甚至跟他反目成仇。 只要想到那个结果,司暮就觉得无比揪心,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住! “你饿了吧?先吃东西。”司暮将朝安拉到小桌边,将碗筷推到朝安面前,自己低垂着头坐在朝安旁边,像个被遗弃的狗崽。 朝安拿起碗筷,转头瞥到室友一抹哀怨的目光,他夹了一个笋子吃,室友还是哀怨的看着他,他把笋子喂到室友嘴边,室友眼里的哀怨少了一点。 朝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之后他起身亲了一口室友的脸,室友脸上的哀怨彻底消失了,他又亲了一口室友的嘴,室友眼里冒出了小星星。 朝安于是明白了,室友是个闷骚,想跟他亲近不好意思说出口,一定要他主动才行。 朝安开始吃饭,室友一扫之前的失落,特别殷勤的给朝安夹菜。朝安填饱了肚子,去洗了一个澡,又把牙刷了,就盘坐在床上的小桌子后面开始写作业,他吸取了早上的教训,决定晚上把作业解决一部分。 室友忙忙碌碌把所有东西洗干净了后,走到朝安的身边坐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还没有扣扣子,露出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朝安用笔戳了戳,嗯,硬硬的,心里直感叹可惜了,他要是有室友这样的体魄,早就把赵哥那一群人打的哭爹喊娘了,这肌肉长在门都不出的室友身上,确实可惜了。 “喜欢吗?”闷骚的室友问到。 朝安点了点头,诚实的回答到:“喜欢。” “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司暮疯狂暗示,他虽然不能主动对朝安做什么,但要是朝安自己主动的就不一样了。 朝安歪着头思索起来,笔头在下巴处敲起来,每一下都敲在司暮的心上,司暮就像等待审判的囚犯,生死全在朝安的一念之间。 片刻之后,朝安迟疑的问到:“做什么都可以吗?” 司暮疯狂点头。 “那你能不能……帮我写作业呢?” “???” 司暮立刻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朝安看他这样觉得好笑,就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到:“哥,来日方长……” 司暮转头对上朝安的眼睛,那眼里的点点爱慕做不得假,司暮立刻满血复活,他从朝安手中拿过笔,开始怒刷物理题,静谧温馨的空间里,两个强大的鬼物在疯狂的写作业。 学习使我快乐,我爱学习! …… 「老衲来自远方」:喂,联络司吗?我要举报冥府大佬抄作业!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大佬在抄作业?大佬明明是自己在写。 「老衲来自远方」:你看大佬的眼神飘忽,肯定是偷偷打开了系统,让系统给他找了答案。 「三年二班小可爱」:这绝对是我见过最惨的大佬,求爱不成反被套路成抄作业工具人。 「掀起你的头盖骨」:震惊,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竟然在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从此以后,主播和大佬在学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 …… 四十分钟后,朝安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全部作业搞定! “快点睡吧,明天你还要起早呢。” 司暮将小桌子端到朝安的床上,关了宿舍的灯,他回到床上躺下,心满意足的抱住的朝安的身体,朝安本来很困,这会儿躺下了,反而睡不着了。 “哥,我最近遇到几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朝安把余石、时立和安归的事情跟司暮说了,连梦到时立杀人的事情也没有隐瞒,司暮听完之后说到:“你知道校园怪谈吗?这所学校也流传着七大怪谈。” 朝安撑起身,看向司暮所在的方向,黑暗中他只看到一团阴影。 “什么怪谈?” “去校医室会遇到缠满绷带的男学生,天黑后教学楼厕所里传出的哭声,废弃的杂物间里鲜血在流淌,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教室墙上的阴影,下雨天操场上蒙面的女老师,旧宿舍楼419寝室里出不去的人,以及最后一个,也是学校里最恐怖的怪谈——镜子。” 当司暮说到镜子两个字时,宿舍的阳台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他深渊一般的眼眸,之后雷声响了起来,外面下雨了。 朝安仔细思索起司暮说的怪谈,发现其中有几个他都遇到过相似的情况: “天黑后教学楼厕所里传出的哭声”是他遇到安归的地方; “废弃的杂物间里鲜血在流淌”是他梦到时立杀掉常鹏的地方; “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教室”是高三九班,也就是余石的教室,不过那些阴影他是在梦中看到的,而且当时他记得自己进的明明是高三一班; 至于“镜子”这一条怪谈,描述的太模糊了,和其他怪谈都不太一样,如果只是指的镜子本身,他也收集到了一些,只是都是碎片,还拼接不起来,缺少了一部分。 而且朝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没有在学校里见到过大面的镜子,最多只有那种巴掌大的小镜子,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怪谈有关。 除了这些,剩下三个怪谈则是他没去过的地方,之后有时间他也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怪谈为什么会出现?” “不知道。” “那好吧,我睡了,晚安。” 朝安躺回床上,又得到一条线索的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的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之后,司暮起身,走到属于朝安那张单人床边,弯下腰,伸手朝着床下摸去,很快握着一块镜子碎片收回手。 如果有人躺在地上,就会发现朝安的那张床下面贴着一面巨大的、破碎的镜子,其中有几块缺失了。 …… 窗外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这雨还下了一晚上,但朝安昨晚上睡的不错,以至于第二天司暮叫朝安起床的时候,朝安还有点懵。 “今天下雨,我给你买了早饭吃了,你吃了直接去教室吧。” “好” 司暮买的早饭比朝安自己去食堂吃丰富多了,不过食堂都没有卖的东西,司暮是从哪里买来的呢? 朝安咀嚼着嘴里的海鲜包,感觉司暮的身上笼罩着一团迷雾,不过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不利就够了,朝安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 吃完了饭,朝安将作业放进司暮准备的挎包里,司暮将一把伞交到他手上,如同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一般将朝安送到了寝室门口。 “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上课吗?我都没看到过你离开过宿舍。” “不去,乖,你自己去吧。” “……好吧。” 朝安转身离开,走到楼梯口时,他转过身看司暮,发现司暮对着他挥了挥手,而他的脚始终站在门的内侧,没有踏出过一步。 如果“旧宿舍楼419寝室出不去的人”真的存在,一定是像他室友这个样子。 朝安走出宿舍大楼,今天宿管大妈竟然在,朝安听见她在跟人打电话,跟人抱怨有一个奇葩学生,一个人赖在宿舍不走,害的她每天还要多跑几趟。 后面的内容雨声太大,朝安没听见,他跨出宿舍大楼的门,撑开室友给自己准备的大黑伞,雨水冲刷着伞面,将伞下和外面隔绝成两个世界。 朝安不急不缓朝着教学楼走去,路上遇到的学生全都急匆匆的,这样的天气,谁也不愿意在外面久留。 朝安经过操场的时候,想起那个关于下雨天的怪谈,他朝着操场上看去,操场上一个学生都没有,他自嘲了一声,是啊,那个老师没事会跑来操场淋雨,怪谈之所以是怪谈,不就是因为玄乎吗? 当朝安将目光移开时,他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操场的另一边,等朝安再转过去看的时候,那道身影又消失了。 是错觉吗? 第105章 镜(十二) 朝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那道红色身影再出现,上课铃响了,他只好先进了教学楼。 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的瞬间,朝安就感觉到不对劲,他看到了镜子,很多很多镜子,几乎人手一个,每个人讨论的话题也全是关于镜子的,朝安听了一会儿,大概弄清楚怎么回事。 最近学校里突然兴起一个新的游戏,就是镜子游戏,操作方法就是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点一根蜡烛,面对镜子说话,如果镜子里的人像动作和自己相反,你就可以向它许一个愿望。 传出这个游戏的正是时立,时立说他给镜子许的愿就是让常鹏消失,结果常鹏真的消失了,同学们听完都非常感兴趣,每个人都有想要完成的愿望,于是纷纷效仿时立买了小镜子,这才有了朝安看到的这副场景。 朝安曾经翻过时立的课桌,他在时立的课桌里看到过一个小镜子,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那镜子的疑点实在太多了,难道时立的改变都是因为那面镜子?朝安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将那面镜子拿走了。 “那有人成功了吗?” 朝安询问他身边的一个女生,女生摇了摇头。朝安失笑一声,他竟然以为帮人满足心愿的东西真的存在,果然还是想太多。 老师走进教室,所有的讨论声都消失,朝安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教室里每一张人脸,突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人脸,目光瞬间凝滞不动了,那是徐刚。 朝安以为徐刚会像常鹏那样消失的无声无息,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对方好好的坐在教室里,不是朝安有多想让徐刚死,只是昨天看时立的作态不像是会放过徐刚的样子。 难道时立想通了? 不过朝安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了徐刚的不对劲,如今的徐刚神情怯懦,一双眼睛四处游走,每每和人眼神对视都会吓的缩脖子,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朝安不知道时立对徐刚做了什么,才把徐刚变成这副样子,但他似乎有些明白时立这么做的目的了。 果然,一到下课时间,老师刚离开教室,徐刚的书桌周围立刻围上来几个男生,其中一个男生抽走徐刚手上的书,将书卷成长条形,一下一下拍在徐刚的脸颊上,把徐刚的脸都拍红了。 “徐刚,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我可是等着用呢。” “我,我已经还给你了。”徐刚低下头,不敢面对周围这么多人,声音也小的像蚊子一样。 “那是本金,还有利息呢?再拿两百出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可是我借才借了五十,而且,而且我真的没钱了。” “想赖账是不是?” 为首男生一下发了火,一下踹倒了徐刚的课桌,徐刚被这动作吓了一跳,想要避开,结果被椅子绊了一下摔到了地上,他长得胖,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 周围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大笑了起来,说徐刚不仅叫起来像猪,人也长的像猪,还让徐刚再学一次猪叫。 徐刚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包裹着,脸吓得苍白,在那几个男生的逼迫下,开始期期艾艾的学起猪叫来,这一行为自然又引的大家哄堂大笑。 每个班上都有一个被捉弄被嘲笑的存在,他们或许不像高三一班这样过分,但一定是存在着,而在高三一班,以前这个存在是时立,而现在变成了徐刚。 朝安站立在人群之外,看向人群中那一张张充满恶意的年轻的脸,这其中某个拼命欺负着其他人的人,内心会不会恐惧着成为徐刚的替代品? 朝安又看向站在教室另一边的时立,时立单手撑着头,手指在桌面上敲动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 时立在享受报复的快-感,他说过要把自己曾经遭受的痛苦都报复回来,自然不会简简单单杀了徐刚,现在这些遭遇还只是开始。 朝安看着这样的时立,内心生出无边的寒意,不是因为恐惧时立的邪恶,而是他发现如果自己身处在时立这样的境地下,他的做法不会和时立有多大差别,时立就像是另一个他。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变成时立这样呢?朝安的脑中突然浮现了室友的身影。 在他刚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对欺负他的赵哥一群人,他真的想过凶狠报复回去,可是之后他遇到了室友,室友的存在让他有了片刻的喘息空间,本着只要不招惹到他头上,他就无视的想法,他竟然和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友好相处”到了现在。 朝安诧异与室友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室友都不算好人,但他们凑在一起算半个好人。 在朝安走神的时候,时立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拉了拉朝安的衣袖,朝安转头看他,时立对着朝安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杀人?你看我没杀他。” 时立一副求表扬的乖巧模样,朝安心里默默的想到,是啊,你确实没杀他,只是从□□折磨,变成了精神折磨,而这还只是开始。 朝安已经可以想象徐刚之后会遭遇的一切,因为时立是按照他的行事风格来的,所以朝安了解时立,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朝安没有纠结徐刚的事情,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时立,你为什么要骗同学们玩镜子游戏?” “我没有骗他们,镜子真的能满足人的心愿,你看我的心愿不就完成了吗?”时立看向教室中央的闹剧,脸上露出报复的快-感,继续说到:“我现在拥有了想要的一切。” “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朝安表示怀疑,他从时立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仇恨,没有看到快乐。 时立不说话,他固执的认为只要将痛苦加注在仇人身上,他就能获得快乐,朝安没有再劝时立,他在思索时立说的话。 时立说镜子满足了他的心愿,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他玩了镜子游戏,现在的一切改变都是因为镜子,他的性格一夜之间发生转变也是因为镜子。 室友说过“镜子”是这个学校最恐怖的怪谈,这一点已经在时立身上初显端倪,而现在玩镜子游戏的学生增加了那么多,朝安有种预感,学校要发生大乱了。 …… 一天的上课时间匆匆过去,朝安中午又去了一次高三九班,没有见到余石,但他知道了一个消息——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资料都存放在档案室,他要找人或许可以去档案室,档案室的位置就在教学楼对面的教务楼。 于是一放学,朝安就穿过操场,直奔教务楼而去。 教务楼是学校老师办公的地方,朝安本以为混进去会比较难,谁知道他只是在门口等了十分钟,这栋楼里的老师都走了个干净,这情况和教学楼一样,只要放学,没有人愿意在教室里停留。 等到老师走的差不多了,朝安走进教学楼,很快找到了档案室的位置,他试着拧了拧把手,档案室的门直接打开了,这倒免去了朝安去偷钥匙的麻烦。 朝安快速闪进档案室,然后轻轻的将门合上了,站在门后,朝安打量这间档案室,档案室大概有两间教室那么大,一排一排的放着铁质的档案柜,每个档案柜都锁着,不过钥匙就插在锁眼里。 也许是长久不见光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朝安先是将档案柜的序号都看了一遍,确定高三学生的档案都放在最里面的八个档案柜里后,朝安直接来到了档案室的最深处。 朝安没有开灯,借着老式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在档案柜里翻找起来,他先是找出了今年高三九班的资料,就放在最前面,很好找,朝安将档案抽了出来,一个一个的翻,确实没有余石的名字。 朝安又将去年高三九班的资料拿了出来,挨个看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余石的名字,朝安不死心,继续翻着往年的档案。 直到朝安翻到第四封的时候,也就是四年前的高三九班,朝安终于看到了余石的名字,照片上是一个瘦弱的男生,眼睛里一片死气沉沉,容貌和朝安见到的余石一模一样。 档案上记录了一些余石过往受教育经历,囊括从小学到高中,而在档案的最下面盖了一道红色的印章,上面有“开除学籍”的字样。 除此之外,在档案的后面还附了一份余石在校医室自杀身亡的记录。 朝安的手指点在鲜红色的印章上,上面并没有解释学校为什么会开除余石,但就是在学校下达这个通知的当天,余石在校医室自杀了,等人发现的时候他倒在血泊里,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是利器留下的。 警察排出了他杀的可能,确认是自杀身亡,加上余石家里没有人追究,这件事很轻易就被学校掩盖过去了,可能连当时同班的同学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余石在四年前就死了,那他见到的是谁?朝安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所以高三九班的学生都不知道余石,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这一届的学生。 朝安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将档案放回了原处,准备离开了,他刚迈出脚,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到档案柜前面,将高三一班的档案抽了出来。 数了一下数目,档案夹里一共有44份档案,代表高三一班一共44个学生,朝安记得梦中他在墙上看到42个影子,除掉时立、常鹏和他,多的那一道影子是谁? 或者说……多的那一个人是谁? 第106章 镜(十三) 就在此时,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另一边响起,并且越来越接近档案室,朝安顾不得翻看档案,他立马将手机合上,光亮消失。 朝安抱着档案夹蹲在角落里,有了档案柜的掩护,藏一个人不会被发现。 朝安以为来的人只是经过,很快就会离开,但他听到脚步声停在了档案室外面,接着,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那个人走进来了。 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往档案室的深处走来,等到他走到最后一个档案柜侧面,就能看见蹲在角落里的朝安,朝安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他知道被抓住了会很麻烦。 怎么办? 朝安四下环顾,根本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他现在走出去的话,也会被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朝安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对方对他不利,或者做出一些危险举动,蹲姿不利于朝安逃跑,朝安心里倒数着数字,计算着对方发现他的时间。 五…… 四…… 三…… 二…… 脚步声停在了倒数第二个档案柜侧面,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角落里的朝安,但就在这时来人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里面传出模糊的电流声音。 来人将对讲机拿了起来,说了一句“马上过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脚步声远去,朝安松了一口气,他又等了片刻,才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光亮照向面前的档案夹,准备找出那个多余的人。 一…… 最后一声脚步声在身侧响起,朝安猛然回过头,看到一身保安服饰的男人站在两步开外,对着他露出一抹狞笑,接着将对讲机放到嘴边,阴测测说了一句:“找到了。” 对讲机的声音在档案室外面的走廊又响起,另一个人回了一句:“马上过来。” 原来刚才进来的一直是两个人,一人的脚步声被另一人掩盖,让朝安误以为只有一个人,其中一个人装成离开,降低朝安的戒心,而另一个人一直站在和朝安相距不过三米的位置。 想想黑暗中有一个人一直和自己站在一起,朝安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两个保安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绝对不能被抓住! 朝安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面前的档案柜上,档案柜虽然是铁皮的,却是中空的,并不算重,加上比较高,朝安一踹就朝着侧面倾倒下去,这一倒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那名站在档案柜侧面的保安看到保险柜倾倒,条件反射的朝着旁边避开,让出了中间的通道,朝安趁机冲了出去。 发现朝安跑了,后面的保安并不着急,因为门口还有一个他的同伴,他不相信朝安能逃出去。 朝安远远就看到了朝着门口走来那名保安,对方身材魁梧,将门口挡的严严实实,要强闯确实难度很大。 朝安一边跑,一边快速在脑中思考对策,他的目光四下扫过,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借助的东西。忽然朝安的目光集中在一个红色的灭火器上,因为档案室存放的全是纸质材料,灭火器是标配,配置好的学校还有自动灭火装置。 朝安经过的时候直接将灭火器抱了起来,他打开阀门,白色的干粉朝着门口的保安喷射而出,魁梧保安立刻被糊了一脸,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魁梧保安的身体依旧稳稳挡在门口,打定主意要把朝安抓住,面对这种情况,朝安直接举起灭火器金属罐身砸在魁梧保安的头上。 朝安没有留手,保安被砸的退后一步,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这个时候另一个保安也追了出来,朝安手中的干粉对着另一个保安又是一滋溜,趁着对方后退躲避,朝安快速窜出了门口。 就在朝安即将逃出档案室的时候,一只手从侧面伸了出来,抓住了朝安的校服,是那名魁梧保安,有了同伴争取的宝贵时间,他已经从晕眩中暂时清醒过来。 朝安转头看他,发现他头上鲜血混着干粉,面容恐怖,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朝安毫不留情又是一罐子砸在他的手上,魁梧保安吃痛,却更加凶狠的朝着朝安抓来,拉扯间朝安怀里的档案掉了几份出来,朝安顾不得捡,一挣脱了对方的手,立刻朝着教务楼的门口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朝安抬头看到一个墙角的位置镶嵌着一个摄像头,难怪对方会知道档案室里有人,他在教务楼闹了这么一出,明天说不好要被处分。 但此时的朝安顾不得那么多了,后面两个保安已经追了上来,那表情恨不得杀了他,朝安不敢耽搁,直接跑出了教务楼。 外面正在下暴雨,雨水模糊了视线,朝安从书包里拿出室友给的雨伞,将伞撑在了头顶。站在操场上,朝安回头看教务楼,看到两名保安站在玻璃门后面,一身狼狈,恶狠狠的盯着他,却没有追出来。 为什么不出来?是因为不能离开教务楼,还是……在畏惧着什么? 这一想法刚划过朝安的脑海,脚步声就从朝安的背后响了起来,在嘈杂的雨声中,高跟鞋敲击在地面的声音依旧如此明显。 朝安僵硬的回过头,看到一道红色身影撑着红色的伞朝着他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老师,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肩头,身材高挑,体态窈窕,看着赏心悦目,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对方的脸上带着一个黑色口罩,将大半的面容都遮住了。 “同学,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雨里?快点回寝室吧。”悦耳柔和的声音从女老师的嘴里传出,连声音也是这么迷人,如果学校里真的出现这样一位女老师,一定能收获大片迷弟。 朝安对着女老师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一副标准的好学生作态。 “老师这么晚了不也没有回去吗?” “我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现在正准备回去呢,你也快点回去吧。” 正常人说到这里就该走了,但朝安作死的又问了一句。 “老师为什么戴着口罩?是生病了吗?” “这个……”女老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问到:“你想看看吗?” 朝安不怕死的点了点头,跟个缺心眼的傻缺差不多,女老师脸上的笑容扩大,她用手指勾住耳后的带子,一点点将口罩摘了下来。 口罩下并不是大众期待的绝美面容,而是一张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 裂口女!!! 一块镜子碎片插在女老师的脸颊上,就是这东西将她的嘴角两边的皮肉划开,将她变成了这副可怖的模样。 “这副模样,你喜欢吗?”女老师笑了起来,嘴角咧到耳根,再不复先前迷人模样。 女老师期待见到朝安惊慌失措的模样,先前一些觊觎她容貌的男学生看到她口罩下的模样后都吓的屁滚尿流,她以为朝安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然而朝安竟然平静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到:“不喜欢,太丑了。” “???” 等女老师反应过来朝安说的什么,她立刻被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朝安扑了过来。 朝安的反应比她还快,他手中的档案夹扇在女老师的脸上,将女老师的脸扇偏过去,然后快速将女老师脸上的镜子碎片拔了下来,转头就跑。 女老师都被扇懵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胆子这么大的学生,不过三秒之后,她变得出离的愤怒,疯狂的朝着朝安追了来。 如果之前朝安一开始就直接和女老师告别,对方会在朝安转身的瞬间,咬断朝安的脖子,虽然现在情况也差不多,但朝安至少又拿了一块碎片,所以有的时候作死还是有用的。 朝安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他很庆幸裂口女不是速度见长的怪物,而且没什么特殊的能力,不然他今天就是再多长几条腿也跑不过。 一男一女,一逃一追,在空无一人的大雨里狂奔,如果不是裂口女口罩下的面容实在恐怖,这场景还挺符合某一类爱情剧的套路的。 和旧宿舍楼的距离越来越近,朝安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的嘴里出现了血腥味,但他丝毫不敢停下来,裂口女就紧跟在后面,这是生与死的距离。 呼……呼…… 耳边的雨声淡去了,高跟鞋的声音也淡去了,朝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可能是他目前为止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终于,宿舍楼的大门出现在朝安的面前,朝安快速跑了进去,直奔416而去,几乎是在朝安前脚踏进宿舍楼的瞬间,裂口女后脚就跟了进来。 四楼的距离很快就被朝安跨过了,两者的距离也近到裂口女伸出手再多一只手掌的长度,就能够到朝安的后背,裂口女的嘴咧到了耳根,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朝安被她咬断脖颈的场景。 就在裂口女张开大嘴,准备朝着朝安咬去的时候,416寝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裂口女的瞳孔缩成一条竖线,她立刻停住了脚步。 朝安成功的跑进了宿舍,当他站在宿舍里时,他开始大口的喘气,同时眼睛朝着走廊上看去,他看到裂口女站在走廊的中央,眼神不甘的看着他,却不肯再前进半步。 半分钟后,裂口女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最终消失在了宿舍楼里,到这时朝安才完全放松下来,身体脱力朝着旁边倒去,被室友接了个正着。 第107章 镜(十四) 朝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寝室里的灯调的很暗,室友坐在床边,低头翻看着他带回来的学生档案,露出的侧脸线条硬朗。 看到他睁开眼,室友转过身,目露关切之色。 “你醒了?还难受吗?” 朝安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来,室友递了一杯热水给他,朝安喝了几口,感觉身体里的疲惫感褪去不少,室友将一件厚厚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又将放着保温盒的小桌子端到床上。 “快吃东西吧,你应该饿了。” “谢谢。” 朝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温度刚刚好,鲜香软烂,很好的安抚了他哀鸣的胃部,朝安一口气把整碗粥都吃了,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嗯,那还好。” “以后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今天朝安晕倒的时候真的把司暮吓了一跳,还好只是脱力,不然他应该已经暴走了。 “……好。” 室友将档案夹递给朝安,这是朝安今天带回来的东西,晕倒的时候都还抱着,应该对朝安应该挺重要的。 司暮以为朝安会想第一时间翻看,却没想到朝安摆了摆手,闷闷的说到:“逃跑的时候掉了几份,这资料已经没用了。” 朝安拿这份档案是想找出那个多出来的人,但是现在资料已经不完整了,朝安失去了确定那个人身份的机会,这也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司暮看朝安情绪不高的样子,就从身后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礼物盒递给他。 “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 “有人放在寝室门口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朝安诧异的接过礼物盒,黑色的盒子,用红色的绸带系着蝴蝶结,包装很考究,上面确实有一张卡片写着他的名字,看样子似乎是一份礼物。 竟然还有人给他送东西?朝安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这所学校的经历,实在想不到会有谁给自己送东西。 打开盒子,映入朝安眼帘的是一大束红玫瑰,每一朵都红的夺目,看得出来是极其优良的品种,朝安摸了摸花瓣,还带着些微的湿润,说明这些玫瑰被摘下来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综合各方面的信息,这个送他东西的人的身份已经不作他想。朝安将玫瑰花拿出来,轻轻嗅了嗅,似呢喃一般说到:“谢谢,我很喜欢。” 声音很轻,但司暮听见了。 司暮嘴角微微上翘,虽然搞来一束玫瑰花不合规矩,但只要他家安安高兴就好了。看安安的反应一定是更爱他了,果然,浪漫的男人最有魅力,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朝安欣赏完玫瑰花,发现礼物盒里除了玫瑰花还有一个小盒子,他将玫瑰花放回去,转而将小盒子拿出来,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镜子碎片。 “!!!” 看到这碎片的瞬间,朝安的眼中放出了亮光,又是一块碎片,到现在已经有五片了,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开心! 司暮:“……” …… 「想要甜甜的恋爱」:大佬的表情一言难尽,我相信卷毛说的点家小受受了,这评价真没有埋没主播的情商。 「三年二班小可爱」:噗哈哈,收到剧情道具比收到玫瑰花更兴奋,主播脑子里装的都是事业,谈恋爱影响他通关了。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主播这么不解风情,我已经预感到了玫瑰花泡脚的结局。 「老衲来自远方」:按照这个套路,大佬要是直接把真相告诉主播,两人会不会早就领证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那不可能,主播的梦想是星辰大海,通关一个世界,还有无数的世界等着他通关。 「夹心软糖」:突然开始心疼大佬……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大佬毕竟是大佬,不用我们心疼。 「夹心软糖」:突然开始心疼自己,主播这个样子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们he? 「我就看看不说话」:**说快了,要收尾了。 「主播的小可爱」:主播播加油,你是最棒的! …… 一夜时间悄然过去,早上的时候雨停了,朝安如同以前每天做的那样起床,吃早饭,去教室…… 走在路上的时候,朝安发现学校里玩镜子游戏的人更多了,他一路走来听到的所有话题都是关于“镜子”的,这个游戏就像是具有某种魔力,牵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这一发现让朝安不安,他感觉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压在学校上空,要把所有人拖入地狱。 心里琢磨着事情,朝安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看到教学楼外面的情景,朝安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出事情了。 此时教学楼外面的花坛边围着一大群学生,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探着脑袋往里面看,有老师的呵斥声不断从人群中央传来,勒令学生全部回教室,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后面来的的学生发现异样,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在外面,这使得花坛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在周围响起,朝安几乎被一片乱象包围。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跳楼了。” “我的天,跳楼?在教学楼?谁啊?” “不知道,早上一来就看到一个学生倒在花坛边,地上好大一滩血。” “怎么就跳楼了?有什么想不开呀?” “这谁知道啊,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各种各样关于学生跳楼的讨论充斥教学楼前面的每个角落,就算老师极力阻拦,还是不断有好奇的学生挤到现场去,讨论声也愈演愈烈。 朝安没有去人群里和众人挤,他走进教学楼,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透过栏杆往楼下看去,一眼就看到青石地面上,一个人影趴在地上,周围好大一滩血。 那人的脸正对着朝安所在的方向,眼睛睁的很大,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这脸他见过! 不仅是见过,朝安还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刚恢复意识的第一天就跟对方打过交道,是马当,跟在赵哥身边的那个狗腿子。 在朝安的记忆里,马当是个小混混,家庭条件不上不下,成绩垫底,属于考不上大学也完全不在乎那一类。 平日里在学校作威作福,只有他欺负别人的时候,很少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这样的一个人,朝安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跳楼。 马当的死让朝安觉得意外,除此之外,这所学校学生的反应也让朝安觉得难以理解。 虽说人固有一死,但死亡现场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尤其是马当的死状并不“安详”,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绕道走,就算好奇心旺盛,也只会拉人问问什么情况。 而这些学生却铆足了劲挤进去看,看见了也不走,就站在马当鲜血淋漓的尸体旁窃窃私语,那感觉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猫狗狗。或者说死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不值得他们大惊失色。 一具睁着眼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周围围满青春洋溢的学生,学生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悲伤或是恐惧,更有甚者眉飞色舞的和同伴讨论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这场景诡异又荒诞。 朝安注视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很有趣不是吗?你看他们的样子,像不像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立走到朝安的身后,伸手抱住朝安的腰,将头枕在朝安的肩膀上,带着些微冰凉的气息喷吐的朝安的脸颊上,让朝安不太自在。 朝安转过身不露痕迹的挣脱时立的怀抱,开口问到:“你知道马当为什么会死吗?” “你想知道?” 朝安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去看。” 时立牵起朝安的手,朝着走廊的某个方向走去,朝安注视着时立瘦弱的身影,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将手抽出来。 时立将朝安带到了高三五班的教室门前,示意他看教室里,朝安顺着时立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女生正坐在课桌上手舞足蹈,一脸兴奋的和周围的学生说着话。 “是真的!镜子游戏是真的!昨晚我用镜子许了愿,结果马当今天真的就死了。” “你说马当跳楼是因为你?” “一定是,不然为什么刚好是我许愿之后就死了呢?哈哈哈,死的好,他以后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憔悴女生猖狂的大笑了起来,普通的面容扭曲着,周围的学生面面相觑,默默离女生远了一步。 “以后再也不能欺负何丽了,她能向镜子许愿,太可怕了。” “我也想向镜子许愿,要是镜子能帮我杀了男朋友就好了,那个狗男人竟然和三班的杨悦搅合在一起,真是眼瞎。” “我要是能许愿,我就让物理老师去死,我这次物理又没及格,那个老巫婆让我在办公室站了一天,还要请家长。” “对对对,那个老巫婆早该去死了,还有那个秃头的班主任,每次看我的眼睛色眯眯的,真希望他立刻去死。” “要不今晚回去再试试吧,没准就成功了呢?” “我也再试试,我不信何丽这个土包子都能成功的事情我做不到。” 几个女生都是一脸期待,更远的地方则在讨论何丽性情大变的事情,整个教室都笼罩在一股疯狂的氛围中。 朝安看到这一幕,又听到远远近近传来的嬉笑怒骂声,他感觉这所学校病了。 第108章 镜(十五) 朝安离开了高三五班,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路上又经过了几间教室,几乎每间教室里的学生都希望镜子能满足自己的愿望,以此来诅咒自己厌恶的人。 教学楼已经笼罩在一片乱象之中。 朝安担心的因为闯入档案室被处分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所学校的管理者们现在没有心思来理会他,或者那两个保安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上报,毕竟档案丢失,他们也是要承担责任的,还不如糊弄到他们离职之后。 “你不回教室吗?”站在楼梯口,时立发现朝安朝着楼下走去,疑惑的问到。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如果老师问起,就帮我请个假吧。” 朝安对着时立挥了挥手,踏下了楼梯,时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说到:“这是报应,谁都无法阻止。” 朝安顿住脚,回身看向时立,看见他站在高出几阶的楼梯上,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如同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背后却笼罩着大片的阴影。 雨过天晴,太阳升起来了,可惜时立的背后没有窗口,阳光照射不到他的身上。 …… 朝安离开了教学楼,径直朝着小房子所在的地方跑去,他现在手上已经有五块镜子碎片,如果每个校园怪谈代表一块碎片,他现在还差最后一块。 朝安获得的第一块碎片是余石赠送的,而余石是在校医室自杀的,死的时候全身都是利器划出的伤口,所以第一个怪谈:“校医室里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学生”指的就是他,与这个怪谈有关的镜子碎片朝安已经获得了。 第二块碎片是朝安在梦境中的教室捡到的,这个场景属于“最后一间教室墙上的阴影”怪谈,所以这个怪谈的碎片也拿到了。 第三块碎片是厕所里安归留下的,安归就是那个“教学楼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里哭泣的人”,这一个怪谈的碎片到手。 第四块碎片是朝安靠奔跑技能从裂口女脸上拔下来的,裂口女就是那个“下雨天的蒙面女老师”,第四个怪谈的碎片到手。 第五块碎片是室友送给他的礼物,室友的身份是“旧宿舍楼419寝室出不去的人”,虽然不知道室友是从419跑到了416,还是他住的寝室本来就是419,反正这个怪谈的碎片到手最容易。 那么排除一下,朝安就只剩下“废弃的杂物间鲜血在流淌”这个怪谈的碎片没有拿到了,这个怪谈属于时立,碎片很有可能被他留在了小房子那里了。 朝安猜测,等他将这些碎片拼接起来,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恐怖的怪谈——“镜子”出现的时候。 这是朝安第三次来小房子,他对这条路记的很清楚,常鹏的人头还放在空地上,因为昨天下暴雨的缘故,已经泡白了,地上的鲜血也被冲刷的差不多了,但随之出现的腐烂臭味却越浓郁。 让朝安在这样的地方找一块镜子碎片他是拒绝的,但时立的好感度还是有用的,朝安看到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正在屋檐下反光,下面还缀着一个铃铛,最后一块碎片被时立做成了风铃,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朝安踮起脚将碎片取了下来,打量了一眼,这是目前他得到的最大一块碎片,之后朝安快速离开了这个有味道的地方。 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朝安拿着最后一块镜子碎片,有点茫然了。他现在该去哪?真的要把碎片拼起来吗? 虽然朝安猜测最后一个怪谈和这些碎片有关,但是也没人告诉他拼起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万一他直接就盒饭吗?这不是作死吗? 朝安听说恐怖故事里经常有那种即死g,沾上了就死,他可不想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朝安漫无目的在学校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旧宿舍楼楼下,想到靠谱的室友,朝安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希望来,他或许可以问问室友的意见。 朝安直接进了宿舍楼,这次竟然在楼下碰到了宿管大妈,大妈一脸不爽的看着他,说到:“宿舍里就剩你了,你什么时候搬走?” “快了。” “最好这样。” 宿管大妈转身离开,朝安得以脱身,他走上了四楼,站在416的门前,刚准备掏钥匙,寝室的门打开了,室友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全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葬礼。 “你要出门?”朝安诧异的问到。 “不,我在等你。”室友平静的回答到。 室友将朝安让进寝室,关上门之后,室友的表情和缓下来,他将一盒洗好的草莓放在朝安面前,挨着朝安坐下。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嗯,不想上了。” 朝安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真甜,一连吃了几颗后,朝安将六块镜子碎片全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 室友看着这些碎片没有说话,朝安就把自己今天去教学楼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了镜子游戏。 “时立和何丽都是在玩了镜子游戏之后性情大变,而且他们厌恶的人也确实死掉了,这个游戏或许真的能引来什么东西。” 说完之后朝安就眼巴巴的望着司暮,司暮被他看得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朝安的脑袋,说到:“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玩过之后不就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既然室友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这个游戏不是玩了就会挂,这让朝安放心不少。 朝安将碎片在小桌子上摆平,然后根据他们的形状将它们拼接在一起,最后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镜,形状有点像朝安在时立书桌里发现的那个镜子,不过只有镜面。 朝安将镜子碎片固定在一个作业本上,然后拿起满是裂纹的小镜子,镜中映出他现在的模样——一张瘦削苍白的脸,只不过因为裂纹存在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扭曲。 道具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晚上十二点了。 朝安其实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恐怖游戏一定要晚上十二点玩,虽说晚上阴气是要浓郁很多,但为什么不能是十二点半,十二点零五分,十二点零一分呢?哦,可能是为了说起来方便。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晚上十二点快到了,朝安在镜子前面点了一根白蜡烛,然后坐在镜子前面,等待着变化产生。 朝安一眨不眨的盯着镜子画面,里面的人像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直到十二点整的时候,烛火无风自动,光线微弱了一瞬间,等到再明亮起来的时候,朝安看到镜子中的人像在对着自己笑。 这笑容邪恶残忍,看一眼就让人联想到连环变态杀人狂、生食人肉的野兽、撕咬灵魂的恶鬼……打心底里厌恶和恐惧。 虽然露出这笑容的是自己的脸,但朝安知道那不是自己,他不会这么笑的这么丑,连黑化的时立都不会,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朝安发愣的时候,那张邪恶的脸猛然贴近了镜面,脸庞在朝安面前放大,一只干枯的手掌从镜面里伸了出来,抓住朝安的肩膀,把朝安往镜子里拽。 这一拽力大无比,又相隔的太近,朝安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只感觉到眼前一花,意识瞬间被拖拽进了镜面之中…… “桀桀桀……我终于有肉身了,我终于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 兴奋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在将朝安的灵魂抓进镜面后,一道枯瘦的身影飞快朝着镜面冲去,想要趁着通道被打开的这片刻时间,占据朝安的肉-身。 就在枯瘦身影即将窜出镜面的时候,一条血丝毫无预兆的出现,缠住了枯瘦身影的脚腕,枯瘦身影的动作一下止住。 血丝拉扯着枯瘦身影朝后飞去,枯瘦身影大惊失色,它朝着后方看去,只看到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年漂浮在空中,身上流露出恐怖的气息,血丝的另一端正缠绕在红衣少年的手中。 绝对不能被他拉回去,拉回去就完了,枯瘦身影出现了这样的感应,它狠下心,直接折断了自己的腿,拖着残躯继续往镜面冲。 冷哼声从后面传来,红衣少年似乎是生气了,铺天盖地的血丝朝着枯瘦身影缠绕过来,而此时距离通道关闭已经不到三秒钟。 枯瘦身影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旦被血丝缠上,他就会瞬间舍弃这一部分躯体,终于赶在通道关闭前出现在镜面前,虽然它已经凄惨的只剩下一颗头颅,但这不重要,它自由了! 头颅一脸兴奋的从镜面里冲了出来,它终于不用待在那个鬼地方,只要占据这具肉-身,他就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看以后还有谁能阻拦它哈哈哈! 头颅的笑声还没有结束,一只手掌突然从镜子侧面伸了出来,将它牢牢的抓住,接着它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一个全身缭绕着黑雾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仅仅是一缕溢散的气息都让它濒临崩溃。 “竟然敢占据安安的肉-身,你胆子挺大啊……” “……” 哇——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妈妈我想回家…… 但它已经没有机会了,一声惨叫之后,头颅直接被镰刀像砍西瓜一样砍个粉碎,不用风吹,都已经没有影子了。 司暮收起镰刀,朝着面前的镜子上看去,只见镜面直接崩成了粉末,能够容纳一位强大鬼物经过的通道是很少见的,这镜子能撑到现在也不错了。 …… 此时的朝安并不知道镜子外面发生的事情,在经过短暂的眩晕之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漂浮在空中那道红色的身影,这身影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正当朝安准备问点什么的时候,红色少年朝着他看了过来,随后身影缓缓消散,变成一条红色的血丝没入他的胸口之中。 血丝进入身体,朝安先是一惊,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但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校服变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一声声细微的哭声从角落里传了过来,朝安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趴在地上,衣服被湿泥弄脏了,身边是散落的作业本和被划破的书包,这是他第一次恢复意识的地方。 “你没事吧?” 朝安从身上取出一张手帕递了过去,瘦弱身影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朝安无比熟悉的面孔,那是他自己的面孔,或者说……虞似安的面孔。 第109章 镜(十六) 镜中的世界笼罩在淡淡的血雾中,远远看去,所有景物都被血雾模糊,只有面前的瘦弱少年是清晰可见的。 朝安觉得面前的场景十分诡异,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面孔同样穿着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正经历着自己过去经历的事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朝安面对着瘦弱男生询问到。 虞似安对朝安的询问置若罔闻,也没有接那一张手帕,他慢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散落在地上的书包和作业本,直到把全部东西捡起来,虞似安抱着自己破烂的书包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朝安立刻跟上了他的脚步,路上他和虞似安说话,虞似安始终一言不发,就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 两人穿过操场,来到了教学楼前,就在这时候朝安听到了铃声响,不知道是下课铃声还是放学铃声,接着大量干枯的身影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 这些身影和朝安刚进入镜子时见到的那个怪物一样,四肢和躯体枯瘦萎缩,仿佛风干之后的干尸,只有头部是正常模样,这使得他们瘦小的身体上长着一个大大的脑袋,看起来十分怪异,分辨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他们的脸。 在这些干枯怪物中,朝安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比如高三一班的学生,比如赵哥马当之类,他们全都神情扭曲疯狂,争先恐后的朝着教学楼外面跑去,似乎后面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追赶着它们。 过程中,它们难免和前面的干枯怪物相撞,有的干枯怪物被撞倒在了地上,然后被密密麻麻的腿踩过,圆滚滚的脑袋被踩的脑浆开裂,还有的和其他怪物厮打起来,然后双双淹没在了怪物潮中。 见到这一幕,朝安立刻拉着虞似安跑到了角落里藏起来,避免被这些干枯怪物撞上。 躲在角落里,朝安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怪物从教学楼里涌出来,数目有上千只,仅仅是用了两分钟,教学楼里面就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地的残尸。 “他们为什么要跑?” 也许是刚才朝安躲起来的时候还不忘带上虞似安的举动,让虞似安对他好感度上升了一丢丢,虞似安竟然回答了一句:“放学了,必须要离开教学楼。” “教学楼里有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恐惧?” “……” 虞似安没有再说话,但很快朝安就不需要虞似安为他解答了,他已经看到了那道身影,那是一个瘦弱的男生,全身上下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镜子碎片,他的衣服被水打湿了,鲜血和着水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滩浅红色的液体。 瘦弱男生从教学楼的二楼上走下来,淡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上那些破碎的头颅和干枯的肢体上,碎尸们立刻发出一声声惨叫,随后被腐蚀成了一道黑色烟气飘散,这就是没有及时离开教学楼的下场。 瘦弱男生一路走到了教学楼门口,所有还留在教学楼里的干枯怪物全部被清理干净,然后他停在了门口,没有走出教学楼的意思。 朝安的目光落到瘦弱男生的脸上,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他看见了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孔,和虞似安极其相似。 “安归?”虽然没有见过,但朝安直觉这就是安归,那个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哭泣的男生。 瘦弱男生听到声音转向朝安,他死气沉沉的眼眸似乎波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随后他转身离去,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楼梯口,只留下一地淡红色的血迹。 发现朝安直勾勾的盯着安归离开的方向,习惯沉默的虞似安突然主动开口问到:“你不怕他吗?” “为什么怕?” “这学校里的学生都怕他。” “学生?你是说那些干枯怪物?它们也算得上学生吗?” “……” “他看起来很痛苦,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吗?” 全身都是镜子碎片,想想都痛,朝安不知道安归后来又经历了什么,但他很心疼这个男生的遭遇。 “这是代价,没有人能帮他。”虞似安冷冷的说到,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朝安继续说到:“你也要付出代价,你永远都出不去了。” 说完,虞似安就朝着和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朝安看着他的背影,那瘦弱的身躯似乎承担了太多的苦痛,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片刻之后,朝安追了上去,伸手按住虞似安的肩膀,虞似安疑惑的转头看他,朝安对着虞似安微微一笑。 “跟我来。” 虞似安还来不及拒绝,就被朝安拽着朝着最近的一栋建筑走去。 这是一栋独栋建筑,不高,只有四层,属于功能性教室,像计算机课之类的就是在这里上,但朝安从来没来过。 朝安走进建筑,学校的格局大同小异,往往走廊尽头就是卫生间,朝安直接将虞似安拉进了洗手间,然后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甚至传到了走廊外面。 “你要做什么?” 虞似安冷冷的看着朝安,朝安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用手帕绞了水,然后伸手朝着虞似安脸颊伸去,虞似安本能想要避开,却直接被朝安捏住了下巴。 “不准动。” 朝安很少用严肃的语调说话,一旦他这么做的时候,就会让人不自觉听从,虞似安的身体一下僵住了,任由朝安手中湿润的帕子抚过自己脸颊,收回来的时候上面有淡淡的红色。 朝安有这段经历的记忆,自然知道虞似安现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对方还顶着一身脏污到处乱跑,也不怕伤口感染,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朝安用帕子将虞似安脸上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开始给他擦校服外套上的湿泥。做这件事的时候朝安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白皙的侧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给人以温柔的错觉。 朝安现在还没发现他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变化,虞似安一眨不眨的盯着朝安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破土而出。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好?”朝安轻笑了一声,“这就叫好了?” 虞似安点了点头,至少在他以前受伤的时候,从来没人管过他。 朝安清洗了帕子,继续给虞似安擦拭身上的血污和湿泥,声音柔和的说到:“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人都要学会爱惜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你还指望别人对你好吗?” “可是伤口好了还会有新伤口,处不处理又有什么区别呢?” 闻言,朝安抬起头看向虞似安,虞似安被他盯得不自在,慌乱的移开眼。朝安伸手捧住虞似安的脸颊,让虞似安和他对视,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深深的吸引了虞似安的目光。 “记住,谁让你痛了,你就十倍百倍让他痛回来,实在活不下去了,同归于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在达成目的之前,你还是你,你的喜怒哀乐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用自己的痛苦惩罚敌人是愚蠢的行为,所以才更应该对自己好。” 虞似安愣愣的看着朝安,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温柔而又疯狂的话——你可以去死,但死之前得好好活着,死的时候再拉个仇人垫背,这就足够了。 对那些绝望的人来说,劝他们重新燃起生的希望是很难的,最多只能做到降低他们的痛苦,而报仇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朝安不觉得拉仇人垫背是错误的做法,当然前提是没有拉错人。 虞似安的眼中乍现了一簇亮光,他看着朝安的眼睛越来越亮,如同黑暗的世界破开了一条缝隙,终于有阳光照了进来。 在虞似安盯着朝安发呆的时候,朝安已经将他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随口问到:“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校医室在这里。”虞似安回答的很快,完全没有一开始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校医室?正好,我带你去把伤口处理了,清水可没办法消毒。” 朝安朝着卫生间外面走去,走了两步却发现虞似安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 “校医室不能去,校医室里有很恐怖的存在。” 校医室的恐怖存在……朝安脑中立刻出现了余石的身影,余石是在校医室自杀的,还成为了怪谈之一,他是最有可能出现在校医室的存在。 也许是接触过,朝安对余石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 “我不怕。”朝安顿了一下看向虞似安,他要验证一件事情,于是继续说到:“而且他会伤害我吗?” 虞似安动了动嘴唇,片刻之后垂下头,有气无力的说到:“……不会。” “那你怎么还不走?” 虞似安朝着朝安伸出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朝安,朝安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你把我牵过来的,你要把我牵回去。 “……” 朝安无可奈何的牵起虞似安的手朝着校医室走去,推开校医室的门,朝安首先闻到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就像有人用消毒水把整个校医室冲洗了一遍似得。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需要把整个校医室冲洗一遍?朝安瞬间想到了余石。 朝安刚带着虞似安走进校医室,一道冰冷的声音就从白色帘子后面传了出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虞似安听到这声音,瞬间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抱紧了朝安的手臂,整个人都缩在了朝安身边。 朝安:“……” 第110章 镜(十七) 白色帘子被风吹开,显露出校医室里的情况来:一米宽的铁床,上面铺着白色的床单和被子,床单上残留着一些陈年褪色的褐色印记,不同于医院里星星点点的印记,这里的印记都很大片,其中一块印记几乎就是一个人的形状,说明曾经有一个全身鲜血淋漓的学生曾躺在上面。 在不算宽阔的空间里,放着五架这样的铁床,刚才的声音就是从最后一架铁床上传来的。 朝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全身都缠绕着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瘦弱身影,此时这身影正抱腿坐在病床上,和他冷漠声音不符合的是他此时看起来很虚弱的状态。 虽然朝安心里认定这就是余石,但他不知道镜子里的余石和外面的是不是一样,所以并没有一开始就走过去,而是微笑着问到: “同学,我朋友受伤了,我带他来处理伤口,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闻言,缠满绷带的瘦弱身影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朝安身边的虞似安身上顿了一下,随后转向朝安,然后就一直盯着朝安看。 被一个人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注视着,就算对方没显露出恶意,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朝安朝着余石所在的床位走过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无害,轻声说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需要为我朋友找一些消毒酒精和加快伤口愈合的药。” 看着朝安走过来,余石的缠满绷带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往后缩了缩,很快冷冷的别过头,手指僵硬的指向角落一个铁柜。 “药在那里。” 朝安顿住脚,转而走向余石指着的那个铁柜,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余光瞥到余石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朝安拉开铁柜的门,里面放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瓶瓶罐罐,外观很不友好,但是朝安需要的酒精和愈合药膏都在最显眼的地方。朝安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还拿了一卷纱布,然后回到了靠近门口的第一个床位那里。 虞似安不愿意靠近余石,朝安让他坐在第一个床位的床边上,脱掉上衣,然后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这具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朝安早就知道,所以对于虞似安身上那众多的伤痕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表情,他用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花团,先将虞似安身上所有新添的伤口擦拭了一边,然后开始给他上药。 好在这些伤口大多是淤伤,不需要缝合,不然处理起来会麻烦很多,校医室里很安静,只有朝安手上发出的声音。 朝安感觉到两道专注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一道是他身边的虞似安的,另一道则来自于角落那张床位,朝安朝着余石看过去,余石立刻别开脸,等到朝安收回目光,他又继续盯着朝安看。 “……” 花了半个小时处理好虞似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虞似安的脸上多了两个创可贴,其他地方则被校服盖住了。 余石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朝安沉吟片刻后站起身,端起装着药瓶的铁质托盘朝着余石走去,抱膝坐着的余石看到他的动作立刻紧绷起身体,嘴唇却紧抿着一句话也没说。 朝安将托盘放在余石身边的小桌子上,身体坐在床沿边,目光看向余石身上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轻声问到:“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余石依旧紧抿着唇不说话,朝安伸手靠近余石脸上的绷带,他想看看绷带下面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但是等朝安的手触到绷带才发现,绷带已经揭不下来了,它和余石的肉长在了一起,变成了他的另一层皮肤。 到底是有多少的伤口,才能让绷带和肉长在一起,而那个时候的余石该有多疼? 朝安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手顿在余石的脸侧,许久之后,缓缓的收了回来。 “你好好休息。” 朝安是不想揭开余石的旧伤疤,但余石显然误会了朝安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在朝安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只瘦弱的手掌抓住了朝安的手指,朝安低下头,发现是余石。 余石的手掌捏了捏他的手指,又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似乎是在告诉朝安他的脸上虽然缠着绷带,但是一点都不可怕,可以摸的。 朝安竟然看明白了余石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余石的头顶,余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如同猫咪一般蹭着朝安的手,朝安这一刻突然有种诡异的他养了一只绷带怪宠物的既视感。 “咔擦——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突然从余石的床下传来,在寂静的空间里十分突兀,朝安听见了。 “什么声音?” 朝安说话时想要弯腰朝床下看去,却被余石拽住了手,同时虞似安的声音也从门口传来,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声音带着急切。 “我们该走了,太晚了,宿舍要关门了。” “可是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快走吧。” 虞似安直接冲上来拽着朝安就走,余石没有阻止,朝安被虞似安一路拽到门口,他回头看余石,发现余石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坐姿,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病床上,如同被这世界遗弃。 校医室的门合上,脚步声逐渐远去,余石的身上开始出现变化,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渗了出来,染红了绷带,余石手掌上的绷带一圈圈的解开,如同一条蛇一般朝着床下钻去,很快就将一只干枯怪物从床下拖了出来。 “你好吵。” 干枯怪物被余石的绷带绞碎,碎肢散落在地上,这些碎肢沾染上余石身上的血后,全部被腐蚀成黑雾消散,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接着第二只干枯怪物被余石拖了出来…… 余石就一个人坐在床上,如同摆弄玩具一般,将一只只干枯怪物捏的粉碎,灵魂的哀嚎声充斥着校医室,将这里变成一处禁地。 …… 朝安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他被虞似安带出校医室之后就急匆匆的朝宿舍楼赶去,虞似安看起来很焦急,朝安只好顺从的跟着他走。 经过一道岔路的时候,朝安看到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拖拽的鲜血痕迹,他立刻停了下来,虞似安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了?” “这一条路上都有鲜血滴落的痕迹,一定是出事了,我想去看看。” 虞似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我们要快点,不然回不了宿舍了。” “好” 朝安沿着鲜血滴落的痕迹一路走去,很快来到了目的地,是那所小房子,也是怪谈之一“废弃的杂物间”所在的地方,朝安曾经在这里见到时立杀掉常鹏。 此时小房子的外面流淌满鲜血,和朝安梦境中所见有几分相似,难道时立在镜中又把常鹏杀了一次? 朝安的脚踩过鲜血,来到小房子的门口,他虽然三番两次的来到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进去看过,而这一次鲜血明显是从门缝里流出来的,他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进去看看。 朝安将手掌放在木门上,腐朽的木门轻轻一推就推了开,在门打开的瞬间,浓郁的血气铺面涌来,那感觉就像朝安整个人都被鲜血淹没了。 红色的血气涌出房间后就飘散在了空气中,原来镜子世界里那淡淡的血雾都是从这所小房子里飘出去的,这使得朝安对这里的存在越发好奇。 朝安抬眼朝着屋内看去,房间里很乱,很狭窄,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小床,除此之外还有破旧的柜子,翻倒的木桌……不像是学校里堆放杂物的地方,倒像是一间出租屋。 在房间的正中央,朝安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身上插着五把尖刀,其中四把钉再他的四肢上,第五把钉在他的眉心,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男人的身下汇聚了好大一滩血,那些从门缝里溜出去的血全都是他身上的。正常人流了这么多血,又被一刀穿脑,怎么也该死翘翘了,可是房间中的男人却在哀嚎。 男人手上的血肉几乎和刀子长在了一起,看的出来男人已经被钉在很久了,可他还在哀嚎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直不得解脱。 朝安知道男人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认出了男人的面容,那张属于虞强的面孔,眼前被钉在房间中央的男人正是虞似安的父亲虞强。 在朝安打量男人的时候,细碎的脚步声从小房子后面响起,朝安看到一道瘦弱的身影走了出来,对方手上提着一把染血的尖刀,他缓缓走到男人的面前,用尖刀在男人肚子上快速扎了几下,本来已经停止流淌的鲜血又涌了出来,多到从门缝里流了出去,男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做完这件事后,瘦弱身影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朝安。 时立…… 朝安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时立,时立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许久之后,时立丢下手中的尖刀,朝着朝安走来。 朝安没有动,虽然刚刚目睹了时立行凶,但他感觉时立对自己没有恶意。时立停在朝安面前,然后轻轻的抱住了朝安,他的头靠在朝安肩膀上,似是无奈又似是叹息的说到: “为什么要来呢?你来了这里就出不去了,这个地方会将你彻底吞噬。” “这到底是那里?” “……是地狱,是他亲手打造的地狱。” 话落,时立和站在门口的虞似安目光相对。 第111章 镜(十八) 虞强哀嚎的声音逐渐微弱,地面上流淌的鲜血停止,时立放开朝安,从地上捡起那把尖刀,他回到虞强身边蹲下,一刀捅进虞强肥硕的肚子。 虞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时立抽出刀,飞溅的鲜血落在了他脸上,他浑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再次捅进虞强的肚子。 朝安注视着时立的动作,看到他的双眼被仇恨充斥,背后笼罩着化不开的黑暗,脸上明明是挂着笑容的,却没有丝毫愉悦的感觉。 “该离开了,宿舍要关门了。”虞似安走到朝安的背后,伸手拉了拉朝安的手臂,轻轻说到。 朝安侧过头看他,发现虞似安眼中隐藏的焦虑和担忧,点了点头,转身跟着虞似安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朝安回头看时立,看到他提着尖刀,全身是血站在房间中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神情落寞而孤独。 见到这一幕,朝安又想起之前他在小花园里和时立的那段对话: “报复他们让你觉得开心吗?” “当然,只要看到他们痛苦哀嚎求饶,我就觉得无比的开心。” “可你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 朝安离开了小房子,远远的还能看到院子里流淌的鲜血,他伸手触了触空气中飘散的血雾,环顾这座被血雾笼罩的校园,这里确实是地狱,不仅是对虞强而言。 …… 朝安和虞似安一起朝着宿舍楼走去,路上朝安问出了他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你和时立都说我来了这里就出不去了,为什么?” 虞似安沉默了片刻,而后在朝安专注的目光中开口说到:“当你向镜子许愿的那一刻,你的肉-身已经被恶念占据……” 时立告诉朝安镜中的世界是恶念的聚集地,这里每一只干枯怪物都是一道被恶念扭曲的灵魂,它们被困在这所学校里,战战兢兢的遵循学校的规则,一个不慎就会被杀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解脱了,当午夜归零之后,它们会重新苏醒,继续重复昨天的经历。 无法反抗,无法逃离,这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结束这个噩梦的唯一方式就是找一个替死鬼,也就是等待下一个人向着镜子许愿。 但这并意味着所有愿望都能被满足,只有那些充满恶意的愿望才能打开镜子世界的通道,许愿之后,恶念会占据许愿人的肉-身,完成许愿人的心愿,而许愿人付出的代价便是要代替恶念被困在镜子世界里。 刚进入镜子世界的灵魂能保持着灵智,就像朝安现在这样,但等灵魂被这所学校侵蚀到一定地步,就会变成干枯怪物那样,只剩下心里的恶念。 想想这所学校有多少干枯怪物,就知道有多少灵魂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这么多的灵魂不可能全是许愿人的灵魂,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是一开始就被囚禁在镜子世界的,那么问题来了: 镜子世界是因什么产生的? 最开始那部分灵魂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镜子世界存在于镜子中,那外面那个学校就是真实的吗? 何丽和时立都曾向着镜子许愿过,性格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何丽表现出的只有恶意,而时立却表现的却很像朝安,这是巧合还是某个存在的有意为之? 最重要的是朝安亲眼看到想要占据他身体那只干枯怪物被红衣少年打残,如果他的肉-身没有被占据,他还能出去吗? 朝安心中充满疑问,而这些疑问的答案或许就藏在镜子世界的某一处。 “天快黑了……” 虞似安呢喃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打断了朝安的思绪,朝安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淡淡的血雾之上,青黑色的天幕朝着下方压来,如同一只巨口,即将将整座学校吞噬。 …… 走了十分钟,朝安站在了宿舍楼的楼下,破旧的水泥楼和镜子外面没什么区别,只是某种阴冷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虞似安脸上的焦急越发明显,他迫不及待的拉着朝安走进了宿舍楼,在两人站在一楼的走廊上时,天边的最后一道光线也消失了,外面只剩下一片黑暗。 同时宿舍大门在朝安背后毫无预兆的合上了,发出砰的一声声响。 “走吧……” 进入宿舍楼后,虞似安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牵着朝安的手,率先踏上宿舍楼的楼梯,朝安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边。 行走在黑暗中的楼梯上,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朝安感觉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可还是没有走到这栋楼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朝安的眼前出现了一面泛着红光的墙,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使得这墙上的红光亮的刺眼。 朝安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就在这一刹那,一只瘦弱的手掌从墙上伸了出来,抓住了朝安身边的虞似安,在朝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虞似安拖进了墙里。 朝安心里一惊,立刻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虞似安,却撞上了那面泛着红光的墙壁,感觉到手下冰凉光滑的触感,朝安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面镜子。 咔擦—— 镜子出现裂痕的声音在朝安的耳旁响起,随后那裂痕不断扩大,当裂痕扩大到某种程度,那面高大的、泛着红光的镜子轰然碎裂,碎片散落了一地。 镜子碎裂了,虞似安却没有再出现,那刺眼的红光还残留在朝安的视网膜上,使得朝安眼中的世界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周围的景物变成了可见状态。 朝安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寝室之中,脚下是碎裂的镜子碎片,旁边是生锈的铁床,上面铺着单薄的被褥,铁床边是陈旧的木柜,这场景很熟悉,分明是他住的那间寝室的模样。 朝安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寝室门,一股寒风灌进寝室里,朝安朝着走廊上看去,什么都看不见,朝安看向寝室门牌,416,确实是他住的那间寝室。 模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朝安不愿意冒险,立刻关上了寝室门。 回到寝室中,朝安首先走到那堆镜子碎片前面,碎片并不算小,花了一点时间朝安就用碎片拼出了一个轮廓,是一面30*180的长方形镜子,穿衣镜的规格,女生寝室应该比较常见,但在这所学校,镜子一直都是很特殊的存在,像这么大的一面镜子,朝安还是第一次见到。 朝安将其中一块碎片拿起来,果然在边沿看到了淡淡的红色,和他收集到的那些镜子碎片一模一样,这面镜子很可能和镜子世界的出现以及虞似安的存在有关。 朝安又起身走向自己的床铺,在外面的世界416寝室里是住着他和凌镜两个人,可是在镜子世界里,寝室里只有他的床上是铺着被褥的,剩下五张床都只有空空的铁架。 朝安掀开被子,洗的发白的床单上有一个深色的人形印记,和他在校医室床单上看到的一样,虞似安的寝室里为什么会出现和余石死的时候一样的痕迹? 朝安又走到了木柜前,打开木柜,他看到了一套被画满涂鸦、破破烂烂的校服,以及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打开笔记本,满篇红色的字映入朝安眼中。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受欺负的人一直都是我呢?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我恨他,我也要杀了他!” “我要让他在痛苦中死去,让他的鲜血流淌不止,让他像母亲一样绝望无助……” “这所学校的人都该死,我诅咒你们,我要把我遭受的痛苦全部还给你们,让你们永远都活在恐惧里!” “我没错,错的一直是你们,我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去死吧,所有人都去死吧,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 笔记本上的字迹很熟悉,朝安曾经在虞似安的课本上见过,这确实是虞似安留下的。 满篇的话语很凌乱,但不难看出书写人当时的怨恨和绝望,而且最后两句话朝安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三观扭曲还理直气壮的既视感,怎么这么像他的行事风格? 朝安心里涌出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他把虞似安变成了这样。 朝安快速的翻阅了整个笔记本,前面全都是各种绝望诅咒的话语,正当他快要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时候,一只瘦弱的手掌从身旁伸了出来,按在朝安手中的笔记本上。 朝安心里一惊,他竟然一点也没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立刻朝着旁边看去,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虞似安。 不对,这不是虞似安,眼前的少年虽然有着和虞似安一样的面容,可他的气质却和懦弱胆怯的虞似安截然不同。 他穿着一身斑斑点点被染红的校服,身上满是被划破的伤口,伤口里时不时飘散出黑色的雾气,这些雾气汇聚在他的背后,形成触手一般的黑色阴影。 阴影不断在舞动,如同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厉鬼,要把人拖入黑暗里,他在笑,眼神却疯狂而残忍,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恶意,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是一个混杂着灾厄、不祥、诅咒和绝望的存在,看他一眼都会做恶梦,遇上他就恨不得转身就逃,他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而且他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掌控整个镜子世界。 “你是谁?”朝安问到。 瘦弱的少年微微一笑。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虞似安。” 第112章 镜(十九) “虞似安?我认识的虞似安并不像你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虞似安淡淡的说到。 朝安默然,眼前的虞似安无疑是邪恶的,可是在见识了虞似安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始终没办法对眼前的存在产生恶感。 双方沉默下来,片刻之后,虞似安抬眼看向阳台外,声音中含着笑意说到:“时间到了,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很快你就知道了。” 虞似安走到朝安身边牵住朝安的手,朝安只感觉到眼前的画面一花,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顶之上,冷风吹拂在脸颊上,四周寂静无声,抬眼望去,整座学校被黑暗笼罩,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轮廓。 “希望你会喜欢。” 虞似安对着朝安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就像一个准备了惊喜等待夸奖的少年,他伸手朝着空中点了一下,一轮血月就从云层中浮现出来,淡红色的光芒照亮整座校园。 朝安这个时候才发现校园里并不是他以为的空无一人,只见楼下的空地上、操场上、人行道上……密密麻麻都是干枯怪物,这些怪物簇拥在建筑外面,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难怪虞似安这么急着带他回宿舍,要是没有在天黑之前回到宿舍,想想被这些充斥着恶念的灵魂包围的样子,朝安就感觉头皮发麻。 血色的月光洒落在这些干枯怪物的身上,逐渐将他们的眼睛染成红色,干枯怪物们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他们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渐渐的,嘶吼变成了推搡,推搡演变成殴打和撕咬,成百上千的干枯怪物们陷入疯狂的互相攻击中,尖利的牙齿咀嚼着对手的残肢,惨叫声此起彼伏,宿舍楼外面一片乱象。 面对着这地狱一般的场景,虞似安却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他的手指敲打着空气,仿佛在欣赏一场浩大的音乐会。而在他的背后,黑色的阴影触手不断舞动,将虞似安攀附的更紧了,并且逐渐有扩张的趋势。 这些阴影触手给朝安一种不祥的感觉,让朝安本能生出厌恶的情绪,朝安看着这样的虞似安,忽然开口问到:“能告诉我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虞似安手指一顿,他注视着朝安的眼睛,那里面装着他熟悉的东西,片刻之后说到:“当然,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记不太清楚了。” 接下里虞似安向朝安叙述了他的经历,从虞似安的叙述中,朝安知道了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过程,以及镜子世界出现的原因: 在虞似安十八岁那年,他的父亲虞强愤怒之下杀了他的母亲,这件事给了虞似安很大的打击,并导致在他学校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后来,穷困潦倒的虞强偶然得知虞母竟然给虞似安买有一份保险,顿时心生贪念,为了获得保险金,他计划杀掉自己的儿子。 于是在一个周末,虞强将虞似安骗回了家,意图杀掉虞似安并伪装成意外,但因为种种意外,虞似安活了下来,反而是虞强受伤进了医院。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学校知道了,学校认为虞似安刺伤自己父亲的行为是品行不端,而且性情暴虐,在不经调查的情况下对虞似安做出了开除学籍的处理。 学校待不下去了,有家不能回,唯一在乎他的母亲也死了,绝望的虞似安选择了自杀。 当天深夜,虞似安在寝室里打碎了一面穿衣镜,用其中一块碎片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晕倒的时候摔在了碎片上,鲜血浸红了所有碎片。 也许是因为死的时候怨恨太深,虞似安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鬼魂,而且拥有把灵魂拖入镜面的能力。 他在镜子里构建出一座学校,将曾经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全部关进镜子世界里,并将自己曾经遭遇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加注在这些人身上,其中虞强和高三一班的学生受到了虞似安的特别照顾,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里。 但不知道是虞似安的怨恨太深,还是因为这所学校里禁锢的灵魂太邪恶,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灵魂逐渐被自身的恶念侵蚀,变成了朝安见到的干枯怪物的模样。 就算如此,虞似安依旧没有结束自己的报复,他活着的时候获得的快乐太少,只能通过报复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虞似安一次又一次杀掉这些恶念,每杀掉一次,这些恶念就会越浓重,而到凌晨时分,所有恶念都会重新复活,不断循环。 虞似安就在这不知春秋,没有尽头的镜子世界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直到现在。 “那镜子世界之外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人类的意识世界。” 和现实相对的是镜子世界,而镜子世界又被镜面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镜子里面,这部分被统称为镜子世界,另一部分是镜子外面,被称为意识世界。 怀有恶意的人注视镜子的时候会受到镜子世界的影响,他们的灵魂会出现在镜子世界的另一边,也就是意识世界里,并通过意识投影出他们现实中的经历。 这一类人在现实中的表现是变成植物人,除非他们从意识世界回归或者死亡,否则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邪恶的存在上面还会有更邪恶的存在,当所有怀有恶意的灵魂聚集到一起,其中一部分灵魂自然而然会从霸凌者变成被霸凌者。身份调转带来地位的改变,被霸凌者开始经历种种痛苦,并逐渐走向绝望。 其中一部分绝望的人会选择向镜子许愿,就此被拉入镜子世界,而那一部分霸凌者,在被杀死之后同样会被拖入镜子世界。 所以镜子世界的存在就是给霸凌者们一个互相伤害的地方,并给其中一部分输家报仇的机会,但报仇之后并不是万事大吉,等待他们是更深的绝望。 所以时立才会说镜子世界是地狱,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他们的结局都不会好,这是虞似安的报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镜子世界影响的范围还会逐渐扩大,到时这里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朝安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虞似安的行为,他错了吗?他曾经也是受害者,现在却成了施暴者。 对于旁观者来说,虞似安早就将自己受到的伤害报复回来了,但是对于虞似安来说,只要他还存在于镜子世界中,报复就永远不会够。 “那我呢?我拥有你的记忆,我还在外面遇到几个和你一样经历相似的人,既然你站在这里,我们又是谁?”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特别的,正是你给了我反抗的勇气。”虞似安没有说时立等人的事,但却给了朝安一个重要的信息。 “我什么时候……”朝安对这事完全没有印象。 “就在你附身在我身体上的那一刻,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东西,是你改变了我,曾经的我懦弱软弱,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连刺伤虞强的勇气都不会有。” 虞似安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看朝安的目光很温柔。 “我始终记得你告诉我的,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死了就拉着仇人陪葬……我一直想要变成你的模样,最终造就了现在的我。” “……这不是我白天才说出的话吗?而且附身是什么意思?” “镜子世界的时间是错乱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能是过去的我,也可能是将来的我,至于你的来历,我也不知道,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只能感觉到你的灵魂上有三道记忆封印。” “封印?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朝安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虞似安,可是虞似安过往的经历让他觉得违和,他不像是那么“能忍”的人,现在虞似安告诉他,他不记得是因为他的记忆被封印了。 他的记忆为什么会被封印?谁会封印他的记忆?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朝安才刚弄明白虞似安身上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又被更大的谜团笼罩住。 “是的,你的记忆被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道封印最简单,像是为了保护你的灵魂设置的,里面封印着你过往的经历,第二道封印封印着和一个男人相关的记忆,至于最后一道封印非常复杂,给你下封印的存在非常强大,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破开,我只是看到一副画面就险些重伤。” 说到这里,虞似安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作为能掌控镜子世界的存在,虞似安比朝安以往直播遇到的鬼物都要强大,可就算是他,还是差点因为朝安记忆中的一副画面重伤。 “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血海。” “血海……” 当呢喃着这两个字的时候,朝安的脑中似乎闪过什么画面,快的他抓不住,这让朝安有些懊恼。片刻之后,他看向虞似安说到:“你既然能看到我记忆中的画面,那你能帮我解开封印吗?” 虞似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到:“第一道可以,第二道可能会有些困难,至于最后一道,那不是我现在能接触到的层次。” “会很麻烦吗?” 虞似安微微一笑,语调温和的说到:“不,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那就拜托你了。” 虞似安点了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到:“对了,在意识世界里,那个和你待在一起的男人灵魂上也有一道记忆封印。” 朝安立刻反应过来虞似安说的是凌镜,凌镜难道不是被拖进意识空间的人类吗?他的灵魂上竟然也有封印?! “封印着什么?” “不知道,我只能感应到那道封印的稳固程度不输你身上的第三道封印,而且似乎是同一个存在布下的。” “同一个存在吗……” 第113章 镜(二十) 此时恰好是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宿舍楼下面的撕咬声戛然而止,血月如镜子一般碎裂,化作血雨坠落,落在那些还残存的干枯怪物身上,将他们腐蚀成一团团黑色的烟雾,这些烟雾最后都被虞似安背后的阴影触手吸收,阴影触手变得更加狰狞。 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街道,空地上变得干干净净,那些干枯怪物都消失了踪影,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后,他们又会重新从宿舍楼里出现,去到教学楼上课,重复昨天的经历。 没有了血月的光,朝安眼中的世界飞快暗淡下去,学校的建筑隐藏在黑暗里,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轮廓,但虞似安却是清晰可见的。 虞似安站在朝安的面前,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涌出鲜血,一块块镜子碎片从他的伤口里被挤压出来,将他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割裂,这场景朝安只是看着都觉得疼,而虞似安却没什么反应。 虞似安伸手将这些镜子碎片招到面前,逐渐形成一面完整的镜子,他沾着血的手指在镜面上一划,镜面上立刻泛出红光,和朝安在寝室里见到的那一面一模一样。 “站到镜子前面去。” 朝安听从虞似安的话走到镜子前面,镜面上溢出的红光将他包裹住,朝安感觉到刺痛的感觉从脑中出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朝安的身后响起,镜面上浮现了一道裂痕,与此同时无数零碎的记忆开始涌入朝安的脑中,朝安感觉到眼前一黑。 第一道封印解除了! 朝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虞似安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接住,心满意足的蹭了蹭朝安的肩膀。 随后,虞似安一只手扶着意识模糊的朝安,另一只手将沾血的手掌印在镜面上,镜面上溢出的红光不仅没有停止,还越发浓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轮血月在宿舍楼楼顶升起。 咔擦——咔擦—— 镜面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消耗,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朝安脑中浮现的记忆也越来越多,终于,在某一瞬间,镜面崩碎开,化作碎片朝着虞似安所在的方向飞射而去。 第二道封印解除! 与此同时,镜面上的红光形成一个漩涡将朝安吞噬进去,他的身影在天台之上消失。 朝安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虞似安的身体被大量崩碎的镜子碎片穿透,鲜血飞溅,滴落在天台上,星星点点。 他在笑,即便遭受如此重创,虞似安依旧在笑,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一直在受伤害,这是他第一次伤的如此心甘情愿。 “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他说的没错,这是我亲手打造的地狱,留我一个就足够了。” 红色漩涡彻底将朝安吞噬,朝安的意识陷入黑暗中…… ……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落的声音在朝安耳畔响起,朝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了铁质的床架,朝安又将目光移向侧面,看到了熟悉的寝室布置。 他这是……离开镜子世界了? 脑子被庞大的记忆挤的发疼,朝安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先是走到阳台将滴水的水龙头关上,之后又回到床边坐下。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朝安将飘在身后的黑色光球抓到眼前,点开直播界面,熟悉的弹幕浮现在他眼中。 「螺旋土拨鼠」:虞似安这是为了让主播恢复记忆受伤了吗?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凶残一只厉鬼,竟然会这么深情,我感觉又可以了。 「想要甜甜的恋爱」:啊啊啊虞似安小哥哥再爱我一次,不要抛下我!!! 「三年二班小可爱」:我哭了,心疼虞似安,他对主播绝对真爱了。 「老衲来自远方」:话说……你们是不是忘了室友小哥的存在?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完了,第一次遇到两个cp都想吃的,该站那一个呢?真是难为我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我不管,就冲虞似安这牺牲精神,我站虞似安了。 「夹心软糖」:如果虞小哥和主播在一起的话,谁攻谁受啊? 「主播的小挂件」:虽然感觉虞小哥强一点,但还是主播更刚啊,所以我站主播攻。 「三年二班小可爱」:虞小哥太听主播话了,完全就是小鸟依人那一款的,肯定是做不了攻的。 「民族有希望」:有没有可能虞小哥一边嘤嘤嘤,一边把主播扑倒,完事之后还是一副无辜脸?要真是这样,主播肯定被吃的死死的啊…… 「人民有信仰」:听起来竟然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给大佬递笔,麻烦着重写一下扑倒那一段。 「开车上晋江」:你们清醒一点,这跟主播自攻自受有什么区别! 「想都不要想」:哇哦,自攻自受,更刺激了有没有! 「两个脑袋谈恋爱」:还是站室友小哥吧,反正肯定是室友小哥攻,我不信主播能攻过这20多厘米的身高差去,难道室友小哥那胸肌腹肌大长腿不香吗? 「脖子以下不能写」:室友小哥和虞小哥完全是不同类型吧,你们说有没有可能3……咳咳那个啥? …… 「白骨夭夭灵」:咦,主播能看见我们了?主播在看我们诶!!! 「主播的小挂件」:主播记忆这么快就恢复了吗?主播播快康康我!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太好了,主播回来了,撒花~ 「老衲来自远方」:想死主播了[吧唧]~ 朝安对着屏幕露出标志性人畜无害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说到:“抱歉,先前出了一点意外,这次直播一直没有和大家交流过,谢谢大家能一直支持我。” 「主播的小挂件」:哇,主播对我笑了,我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加油,一直支持你!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真的好喜欢主播的…… 【公告:「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打赏主播10积分,当前积分398。】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403。】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2积分,当前积分405。】 …… 朝安和直播间的观众简单交流两句之后就关掉了直播界面,环顾这间熟悉的寝室,他开始整理起自己脑中的记忆来。 为了保护他的灵魂,虞似安虽然解除了他的封印,但并不是一下让他恢复全部记忆,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安的记忆会逐渐恢复,其中包括虞似安提到的第二道封印里封印的记忆,正是这道封印让虞似安受了重伤。 就朝安目前恢复的记忆,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差点跟鬼母同归于尽的事情,问题就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的灵魂已经被燃烧的差不多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记忆里的第一道封印,那个将他所有记忆封存的存在,是如何知道那些是属于他的记忆,而那些又是属于被他吸收的那些厉鬼的记忆呢? 在朝安的认知里,这种事情就算是冥府府君出手也一不定能办到,能筛选出他全部记忆的只能是他自己,可是当时他意识昏迷着,很难做到这样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封印竟然成功了,这让朝安觉得难以理解。 除了第一道封印,他灵魂上的另外两道封印又是谁布下的?对方为什么会在他灵魂里留下封印? 据虞似安所说,布下最后一道封印的存在极其强大,朝安从来到罗生市开始,还未曾遇到了什么极其强大的存在,这封印很有可能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于他的灵魂中的。 朝安本以为自己天生厉鬼命格只是偶然,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除了封印的问题,凌镜的形象也和朝安脑中司暮的形象重合,他自然知道司暮是跟着他来了直播世界,这种情况在以前也发生过,朝安并不觉得诧异。 他觉得诧异的是虞似安告诉他司暮的灵魂里也存在着记忆封印,而且和他自己身上的封印出自同一存在之手,朝安不相信这是巧合,如果真是某个存在的有心为之,司暮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朝安发现自己进了一次镜子世界之后,需要解决的问题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增加了,这让他有些郁闷。 就在朝安独自思索的时候,寝室中央的空间出现了一道波纹,随后一身黑衣的司暮走了出来。 看到朝安坐在床边,司暮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朝安,有些尴尬的说到:“安安,我说我在变戏法你信吗?” “司暮,你去哪了?” “我回了一趟冥——”司暮突然瞪大了眼,一下走到了朝安面前,激动的按住朝安的肩膀,“安安,你记起我了?” 朝安点了点头,说到:“是虞似安帮我恢复的。” “虞似安?” 司暮自然知道这个直播世界的最大boss,半鬼王的存在,一只强大的鬼物,但他没想到虞似安会帮助朝安。 虞似安的等级在lv26左右,属于厉鬼之上,鬼王之下,所以这等级又被称为半鬼王,发育到后期的鬼母也差不多是这个等级。 不过虞似安的个体实力要强出鬼母,单打独斗鬼母不是他的对手,如果鬼母动用大量厉鬼,结局又不一样,所以总体来说两者实力不分伯仲吧。 “他做了什么?” “他解除了我灵魂上的记忆封印,还告诉我灵魂上一共被人布了三道封印。” “三道?这不可能!”司暮诧异出声,他并没有反驳朝安的灵魂上存在记忆封印的事情,只是数目让他吃惊。 朝安的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冷冷的问到:“你早知道?” 司暮的表情有些苦涩,“安安,那道封印是府君大人布下的,封印的是你生前关于我的那部分记忆,所以你才会忘了我,这是我和冥府签订的限制条约中的一条。” “府君为什么要这样做?” “府君未曾告诉我缘由,但只有封印你的记忆,我才能进入你的直播世界,我不想离开你,所以……你相信我,我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 闻言,朝安的神色微微和缓,如果司暮没有骗自己的话,那虞似安口中的第二道封印就是冥府府君布下的,封印的是关于司暮的记忆。 从司暮的反应来看,司暮只知道一道封印的存在,完全没有感应到另外两道封印,这说明司暮很有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封印的存在。 司暮无疑比虞似安强大,到现在朝安都感应不出他的具体等级,就算没有达到鬼王层次,应该也差距不大,可司暮没有发现的事情却被虞似安知道了,虞似安身上一定还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秘密! 第114章 镜(二十一) 朝安的目光自然的落到身侧,那里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是那个写满诅咒的虞似安的笔记本,朝安在镜子世界里发现的。 这个笔记本朝安并没有看完,当时他正准备看最后一页的时候,虞似安出现了,阻止了他,这笔记本就一直被他捏在手上,没想到会被他带到这里来。 朝安将笔记本拿起来,略过前面那些诅咒的文字,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最后一页上用鲜血勾画出了一个八角形图案,图案极其复杂,流露出不详的气息,朝安隐隐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熟悉。 “暮哥,你知道这图案是做什么用的吗?” 司暮在朝安身边坐下,接过笔记本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说到:“是纳阴聚魂阵的部分阵法。” “纳阴聚魂阵?这是什么阵法?”朝安对于冥界的阵法还是有些了解的,但这个纳阴聚魂阵他却从来没听说过。 “实际上这是早期的叫法了,现在又被称为聚魂养灵阵,和十鬼锁灵阵一样都是高阶阵法,作用在于聚集大量阴魂提炼阴气,用来恢复己身,是冥界的禁法之一。” 阴魂在冥界的地位就相当于人界的普通老百姓,用它们构建阵法就跟血祭差不多,不但伤天害理,而且纳阴聚魂阵一旦开启动辄吞噬百万阴魂,就算冥界阴魂再多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因此冥府建立之后就将这阵法列为禁法。 但古往今来因为贪婪铤而走险之人比比皆是,那些想要提升修为或者心怀鬼胎的鬼物经常偷偷布置这阵法,只是因为这阵法的消耗太大,往往阵法还没布置成功,就引来了冥府的稽查使。 后来冥界出了一个精采绝艳的阵法师,他将纳阴聚魂阵精简,保留了它提炼阴气的能力,却将需要的阴魂数量大大降低,隐蔽性显着提高,这被他改进之后的阵法就是现在冥界大名鼎鼎的聚魂养灵阵。 聚魂养灵阵只需要数百上千阴魂就能开启,这种程度的阴魂消失不会引起冥府的注意,又能满足恶鬼们修炼的需要,一经现世,震动冥界,冥府曾还因为这个原因加班了几十年。不过聚魂养灵阵虽然容易布置,效果却也大打折扣,远不及纳阴聚魂阵。 除了聚魂养灵阵,那位阵法师还将百鬼锁灵阵改成了十鬼锁灵阵,血海翻天阵改成了血海翻涌阵等等等等,很是给冥府添了不少麻烦,所以那位阵法师现在还在冥狱最深处关着,鬼母没逃出来之前就住他隔壁。 聚魂养灵阵和十鬼锁灵阵虽然是高阶阵法,但总有一些渠道能弄到,而纳阴聚魂阵的阵图早就被封印,知道的人少之极少,连司暮也只是偶然在府君那里见到过一次,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让司暮意识到这个直播世界不简单。 “这阵图是在虞似安的笔记本上看到的?” “你怀疑虞似安?” “嗯,知道纳阴聚魂阵的存在不多,且大多来历不凡,你很有可能被他骗了,他接近你别有目的。” 就算虞似安怨气冲天,但能成长到半鬼王层次的鬼物少之又少,十万只里面都不一定有一只,虞似安偏偏成了其中之一,司暮有此怀疑也正常。 “不对,不是虞似安。”朝安想起了那道攀附在虞似安背后的阴影触手,脸色微沉的说到:“虞似安也是受害者,他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幕后黑手的存在!” 朝安之前一直疑惑余石、时立、安归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他们和虞似安太相似了,却又有些微的不同,总不能都和朝安一样同时有这么多灵魂附身在虞似安身上。 直到虞似安告诉朝安镜子世界的时间是错乱的,站在朝安面前的可能是过去的他,也可能是未来的他,朝安才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其实余石、时立、安归包括最开始朝安附身的那具身体都是不同时期的虞似安,这一点从几人掌握的记忆可以初见端倪。 在朝安获得的那部分虞似安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失踪了,在时立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自杀的,安归的母亲则是父亲为了保险金别有用心策划的谋杀,而余石的母亲是被他父亲生生殴打致死,并且是他被锁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的。 失踪、自杀、谋杀、虐杀,逐渐递增的恶劣行为,显示出虞似安对于父亲的怨恨也在逐渐递增。 除了关于母亲的记忆,几个人当时的心态也有所不同,朝安受到霸凌的时间不长,还会恐惧,会悲伤,时立是被欺负久了,处于麻木状态,而安归已经开始自残,通过痛苦来安慰自己,余石则是绝望到无以复加,最终选择了自杀。 悲伤、麻木、自残、自杀,这是虞似安对于外界给予的伤害做出的反应,怨恨程度也是逐渐加深的。 以上种种迹象都证明了朝安的猜想——余石、时立、安归,包括最开始的“他”都是不同时期的虞似安,其中“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所有人的特征最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如同一个循环。 那么问题出现了,既然虞似安已经死去,还成为了镜子世界的掌控者,这些存在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意识世界里,并且不断循环经历着他当初痛苦的经历?虞似安应该是恨不得永远将这些经历遗忘才是。 或许虞似安的镜子世界困住的不仅仅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还有他自己。正如时立告诉朝安的那样,这是虞似安亲手打造的地狱,对里面的所有存在而言都是地狱。 而且如果虞似安真的彻底掌控了镜子世界,那些超出他预料的恶念就不会出现,镜子世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综上,虞似安只是某个存在操控的棋子,那个给他阵法、将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让他不得解脱的存在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朝安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他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司暮,司暮沉吟片刻后说到:“纳阴聚灵阵非比寻常,我需要先通知冥府,等待冥府定夺。” 之后,司暮召出一只黑色的纸鹤,手指在空中勾勒片刻,纸鹤很快消失。 等冥府的回复还需要一点时间,司暮做完这一切回过头,发现朝安还在摆弄那个笔记本,于是开口问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朝安的手指点了点笔记本上的阵法图案,回答到:“虞似安做过的唯一超出控制的事情,应该就是为了帮我解除封印而元气大伤,现在的镜子世界一定一片混乱,我要回到里面去,或许能引出那个存在。” “纳阴聚灵阵最大的作用是给鬼物疗伤恢复之用,幕后存在既然将阵法设立在镜子世界中,它本身也一定在镜子之中。” “那不是正好吗?” 司暮摇了摇头,说到:“这只鬼物竟然能想出将纳阴聚魂阵布置在镜子之中,以避免被冥府察觉,实乃心机深沉之辈,且不知道对方存在了多久,是什么来历,你这样贸然进去,危险程度难以估计。” 朝安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可虞似安帮了他,加上他曾经附身在虞似安的身体上,看到他就好像看到自己,实在没办法将他继续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好在他也不是脑门一热就一意孤行的人,而且他也需要照顾司暮的感受,于是看向司暮问到:“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说这话的时候,朝安就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司暮,那模样实在可爱,司暮忍不住揉了一把朝安的头发,语调温柔的说到:“镜子构成的通道不能容纳太强大的鬼物通过,我需要花点时间构筑通道,然后才能进去。” 这意思就是要跟自己一起进入镜子世界了,朝安虽然不知道司暮具体是什么等级,但他很感激司暮,自他受伤以来,这个男人帮了他太多。 “谢谢你。” “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愿意。” “……嗯。” 朝安点了点头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他又想到了虞似安说起的第二道封印,里面封印着关于司暮的记忆,司暮和他早已熟识,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那时候的司暮是什么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朝安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怎么了?”司暮发现朝安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关切的询问到。 “暮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我们拜过堂的,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拜,拜堂?!”朝安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这答案实在超出他的预料,但仔细一想,却又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以至于朝安不知道是该恍然大悟还是该怀疑人生。 司暮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房间里那张照片吗?照片中那个穿着喜服的人就是你。” “可我们不是都是男人吗?男人怎么成亲?” “现在同性婚姻合法的世界还少吗?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是不是想悔婚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下一秒,司暮的表情变得深沉而悲伤,他颓废的坐在朝安的身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疲惫的说到:“你一定是嫌我老了,我现在比你大了十多岁,你还这么小,嫌弃我也是应该的,怪我厚颜无耻不肯离婚,还一直纠缠你,都怪我……” 朝安有些懵,但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让司暮伤心了,于是赶紧补救的解释到:“……我,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 “那先叫声老公听听。” “……” 第115章 镜(二十二) 朝安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羞耻的称呼叫出口,半天之后,司暮构建好了通道,他以一块镜子碎片作为媒介,找到了镜子世界所在的空间。 镜子世界实际上是很特殊的异空间,不过它不是像肥皂泡那样挂在主位面外面,而是像书页一样和主空间重叠在一起,类似主空间投影一般的存在,投影并不稳固,随时可能出现在其他层面上,所以不像一般异空间那样容易进出。 构建好通道之后,寝室中央的空间浮现涟漪,一天白色的空间线出现,随后空间线如同拉链一般划开,开辟出一个一人宽的通道来。 “走吧。”司暮率先朝着通道走去,刚走出一步,朝安突然拉住他的手,司暮疑惑的看向朝安:“怎么了?” 朝安表情严肃的问到:“哥,凌镜是什么身份?” 朝安是刚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室友的身份一无所知,故事已经进展到大结局,而凌镜的身份依旧成谜,这让他产生了些许不安的感觉。 一般情况下,司暮要进入直播世界,并不能凭空进入,它需要拥有“合法”身份,司暮在这个世界的“合法”身份就是朝安的室友“凌镜”。 经历过这么多事,朝安发现很奇怪的一点,校园七大怪谈:“校医室缠满绷带的男学生”、“走廊最后一间教室墙上的鬼影”、“教学楼厕所最后一个隔间的哭声”、“废弃杂物间流淌的鲜血”、“下雨天的蒙面女老师”、“旧宿舍楼419寝室出不去的人”、“镜子”,七个怪谈其中六个都和镜子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比如裂口女的嘴巴是被镜子划破,唯独凌镜是个特例。 凌镜身上没有任何一道伤口,也没有跟其他人产生交集,朝安甚至没找到任何关于他来历的线索,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跟这群学校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这可能吗?直播世界可能出现一个和主线完全无关的重要配角吗? 凌镜全身上下唯一能跟镜子扯上关系的就是他的名字了,可全国上下一样名字的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凌镜出现在了这里?这不符合逻辑。而且朝安收集的一块镜子碎片是凌镜给的,这块碎片是凌镜从哪里得到的? 对上朝安不安的目光,司暮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卖掉联络官,什么不能透露重要资料之类的规定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我是镜灵。” “镜灵?凌镜?” “嗯,虞似安有一块古董镜子,是他母亲的遗物,这块镜子吸收了他母亲的残魂,诞生出了镜灵,虞似安能够拥有穿梭镜子世界的能力,就和这个古董镜有关。” 古董镜……朝安记得曾经在时立的课桌里看到过一个古朴的小镜子,他将镜子的外观描述给司暮听,司暮确定了就是这面小镜子。 “那这面镜子现在是你的本体吧,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司暮摇了摇头。 “如果你的本体落到别人手里会怎样?” 司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朝安身上,未曾想过自己还有本体一说。 “镜灵必须寄托镜子才能存在,最大的可能是我没有了寄托物,被强行排挤出直播世界。” 闻言,朝安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了,那块小镜子或许是司暮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弱点了,他不能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你的本体找回来。” 朝安转身朝着寝室外跑去,他记得那块镜子是在时立的课桌里,如果时立没有去拿,现在应该还在。 司暮看到朝安出门,立刻想要跟上他,可是他刚将一只脚踩在寝室门外,走廊的墙壁上就出现了一道裂缝,整栋旧宿舍楼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像是要崩塌了一样。 朝安惊疑不定的顿住脚,回头看向司暮:“你不能离开这间寝室,你是七大怪谈之一,也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之一,你违反规则可能导致意识世界的崩塌,到时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可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不用担心,我有这个。” 朝安的掌心中出现一条血线,从他恢复记忆那一刻起,他的厉鬼能力也恢复了,而且基于某个他不知道的原因,他现在还变强了不少,等级达到了lv25,只比虞似安低上一级。 冥界的等级划分规则是阴魂无等级,lv14~lv10是普通鬼物,lv11~lv19是厉鬼,lv20~lv25是顶级厉鬼,lv26~lv29是半鬼王,lv30则是鬼王。 朝安在麻风医院和怪物女鬼交手的时候将修为提升到了lv20,后来为了跟鬼母拼命,朝安又是吞噬厉鬼又是燃烧灵魂,才勉强达到了lv26,而且是暂时性的,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朝安差点魂飞魄散。 虽然没有魂飞魄散,但也是重伤,朝安以为自己的等级会滑落到lv20以下,没想到等他苏醒过来,等级不降反升,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半鬼王层次。 顶级厉鬼就算进入掌刑司也有一席之地,朝安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太古老的存在,自保还是足够的。 当然了,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竟然掌握有纳阴聚魂阵的阵图,没准就是那些古老存在中一员,如果这是在镜子世界里,朝安不会冒险,但意识世界他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完全没有风险的任务在冥界根本不存在。 “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一刻钟内没有回来,你立刻进入镜子世界,找到虞似安,把里面的阵法毁了,那个存在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到时一定会现身。” 司暮点了点头,他虽然担忧朝安,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朝安快速跑出了旧宿舍楼,朝着教学楼跑去,变成厉鬼之后他气也不喘了,心脏也不痛了,男子三千米他都完全没问题了。 只花了两分钟来到高三一班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现在还没有天亮,学生都在宿舍楼里休息,朝安直奔时立的课桌而去。 自从时立性情大变,他的课桌也不像以往那样总是乱糟糟的,上面的书摆的整整齐齐,位置也被调到了倒数第二排,徐刚则是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朝安弯腰蹲在时立的课桌前,朝着桌洞里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朝安伸手将书本往外拿,当他将手伸到角落里的时候,突然被一条冰冷的“绳子”缠住了,朝安心里一惊,三条血丝从掌心射出,反将那根“绳子”缠住。 之后朝安将手掌抽出来,发现血丝的另一端缠住的根本不是什么绳子,而是一截阴影触手,这阴影触手朝安在镜子世界见过,当时就是它攀附在虞似安的背后。 “你在找这个吗?”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很近的距离,朝安身上的血丝立刻铺天盖地朝着背后涌去,同时他的身形不断后退,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真是谨慎啊,可惜了……” 感叹的声音再次传来,朝安抬起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教室的另一端,右手上拿着那个古董小镜子,左手的的位置则是被阴影触手取代。 此时那触手的另一端正从朝安原本站立的位置的地面刺出,如果朝安没有一开始就避开,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偷袭成功了。 朝安的目光落在男人的面容上,又是一个熟人,虽然没见过两次面,但朝安对此人印象深刻。面前之人正是那位无视常鹏等人霸凌行为,反而指责时立不好好学习,还不经过了解就给时立打上了心术不正标签的周老师。 周老师无疑是这所学校某部分教师中的代表人物,没有责任心,遇事和稀泥,功利性极重……按理说这种存在应该成为虞似安的重点报复对象,可是在镜子世界里,朝安却没有见到他的存在。 现在看来周老师很有可能和幕后黑手有联系,甚至和虞似安一样,都是幕后黑手选定的重要棋子,那攀附在周老师身上的阴影触手就是证据。 见到小镜子落在周老师手上,朝安没有废话,身上的血丝铺天盖地的涌出来,将整间教室包裹住,封住了周老师的退路。 紧接着一团血雾从朝安身上浮现出来,鲜血自衣角滴落,朝安直接朝着周老师走了过去,一开始就用出了最强的手段。 见到这一幕,周老师脸上浮现恼怒的神色,背后那些阴影触手如群魔乱舞。 “学生就应该好好听老师的话,用这种眼神看老师可是对老师大大的不敬,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周老师表情凶狠,气势惊人,背后的阴影触手也跟着膨胀,在天花板上形成巨大的阴影,给人巨大的压力,仿佛一张宿命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然而五分钟后,气势惊人的周老师就被血丝捆成了一个粽子,那些攀附在他背后的阴影触手则被扎成了蝴蝶结,作为战利品的小镜子自然也落到了朝安手中。 朝安把玩着小镜子,确实从这镜子上感觉到了残魂的气息,这残魂应该就是虞似安的母亲。 确定了镜子的真假之后朝安就失去了兴趣,他将镜子塞进了口袋里,转头打量起被他团成球的周老师。 “现在就剩下你了,我是该把你原地打爆呢还是原地打爆呢?算了,带回去交给暮哥吧,没准还能严刑逼供出点什么。” 听到朝安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轻描淡写的说出“严刑逼供”四个字,周老师的身体抖了抖,他摇着头想说些什么,嘴却被血丝捂的严严实实的。 之后,瘦弱的朝安拖着比自己身体大了好几倍的人形球体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这球的背后还绑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此情此景又恐怖又滑稽。 这件事告诉我们,绝对实力面前,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有时间还不如想想那种求饶的姿势跟蝴蝶结更配。 第116章 镜(完) 朝安本来计划着将周老师带回宿舍之后就和司暮一起进入镜子世界,谁知道刚走到操场上,变故顿生。 昏暗的天空中升起一轮血月,将整座校园照的通亮,原本熟睡中的学生全部惊醒,每个人都像看末日一般看着窗外的血月,惊恐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虞似安出事了! 血月是镜子世界的东西,更是虞似安的化身,它不该出现在意识世界里,现在它却出现了,只能说明镜子世界出了变故。 朝安手中的血丝涌出,穿透了周老师的胸口,眼下他没有多余的心神看着周老师,避免他逃跑搞事情,还是直接宰了放心。 解决了周老师,朝安快速朝着宿舍楼赶去,他刚飘出一段距离,血月的光芒就照落在他身上,朝安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就从原地消失。 …… 等到朝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天台上,淡红色的雾气萦绕在周围,不远处是浑身插着镜子碎片的虞似安。 这是镜子世界,他被拖进镜子世界了。 “虞似安?” 朝安喊了虞似安一声,虞似安却没什么反应,他的身体彻底被阴影触手包裹住,手脚的位置都生出了巨大的触手,将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阴影怪物。 朝安出现之后,插在虞似安身上的那些镜子碎片开始颤动,它们似乎想要聚拢,但阴影触手的存在阻碍了它们。 朝安看到这一幕,立刻朝着后面快速退去,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阴影触手穿透了墙壁,刺向朝安先前站立的地方。 一击不成,又有两根阴影触手朝着朝安刺来,它们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出现在朝安面前,朝安魂体上浮,脚下的血丝朝着触手缠绕而去,却只是阻挡了片刻就被崩断。 虞似安的等级是lv26,而这阴影触手比虞似安还要强上不少,朝安不敢被它们缠上,只能不断的躲避,数息之间,整个天台就被阴影触手摧毁的差不多了,而朝安的周围也遍布断裂的血丝。 朝安很强,更强的是他的成长速度,但他运气不太好,总是遇上强出自身太多的对手,完全不像一般的点家男主那样砍反派就像砍韭菜一样轻松,这一点很难受。 周老师勉强算一颗小韭菜,但也没击杀奖励,就很亏。 周老师:老子死了都没喊亏,你还想要击杀奖励?人干事? …… 在朝安和虞似安化身的阴影怪物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寝室里的司暮也看到了空中那轮血月,他手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这雾气散开,飘向镜子世界的通道。 司暮答应让朝安单独行动当然不是相信朝安那么简单,他在朝安身上留了一缕自己的气息,这东西可以让他模糊感应到朝安的位置,现在朝安已经不在意识世界里,他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司暮抬脚走进通道,在他身影消失后,那一条白色的空间线扭曲了几下,然后消失,短时间构建的通道还是太不稳固了,容纳司暮进入一次已经是极限。 因为司暮使用的媒介是虞似安的镜子碎片,所以通道的另一端直接开在了虞似安的身边,当司暮从通道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坍塌的旧宿舍楼,以及铺天盖地的血丝和阴影。 司暮的出现让虞似安所化的阴影怪物和朝安同时停手,朝安立刻退回到司暮身边,刚才一番交手一直是他占据下风,要靠他解决对方很难,还好他可以抱大……呃找帮手。 阴影怪物没有阻拦朝安,它对于司暮出现在这里明显很诧异,第一次开口说了话:“看来那个废物失败了,没有把你的本体毁掉。” 声音是虞似安的,但说话的语调却和虞似安截然不同,这也证明了朝安心中的猜想,现在控制身体的已经不是虞似安了,幕后存在趁着虞似安重伤控制了他。 但虞似安并不是全然没有意识的,之前那些颤动的镜子碎片,就是虞似安想要重新抢回身体。 同时,阴影怪物说的话也让朝安确定了周老师果然是阴影怪物派出去毁掉凌镜本体的,而且看对方的意思,对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通过这一点重伤或者钳制住司暮,还好他机智。 司暮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这让他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安安提醒他,他今天不就要被算计了吗?在心爱的人面前掉链子,这是多大的黑历史?不能忍! 黑色长镰刀在司暮的手中出现,镰刀一颤,一根黑色的锁链就朝着阴影怪物激射而去,锁链速度很快,阴影触手出来阻拦,却被锁链轻易穿透,阴影怪物被逼的不断躲避,终于体会了朝安刚才的感受。 有了司暮的加入,战局呈现一边倒的形式,为什么说是“加入”呢,当然是因为朝安没有1v1的自觉啊,有了司暮的锁链封锁住了阴影怪物的腾挪空间,朝安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一刻钟后,阴影怪物身上的所有触手都被司暮的镰刀砍断,巨大的身躯不断缩小,最后只剩下一小团的时候,它终于受不了这委屈,窜进了虞似安的身体里。 虞似安晕了过去,没有了阴影怪物控制的魂体从空中飘落。 朝安正欲上前,司暮按住了他的肩膀,朝安立刻理解了司暮的意思,后退两步,却见司暮举起镰刀,刀尖直接刺透了虞似安的身体。 “啊——” 虞似安被痛苦惊醒,开始凄厉的惨叫起来,他的身体在空中不断翻滚,那些刺入他皮肤的镜子碎片也跟着猛烈的颤动起来,鲜血从伤口涌入,片刻之间就将虞似安染成了一个血人。 司暮握着镰刀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刺的更深了,几乎要把虞似安劈成两半,而朝安漂浮在不远处,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一幕,他相信司暮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阴影怪物发现面前一个二个都是铁石心肠,惨叫并不能唤起朝安对虞似安的同情心后,它撕掉了伪装,对着司暮威胁的嘶吼了一声,随后变成一张人脸快速从虞似安的身体脱离,朝着学校某个方向窜去。 司暮见状立刻抽出镰刀跟上了那张人脸,朝安则是上前接住了遭受重创的虞似安,一根血丝从朝安的掌心出现,连接虞似安的眉心,随后精纯的阴气通过血丝灌输进虞似安的魂体里,维持住他的魂体不崩散。 五分钟后,学校的西南方向爆发战斗,朝安隔着几百米看过去,只见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树,黑色的树干有一栋楼那么粗,那些阴影触手就是巨树的枝干。 一张张人脸从树干上浮现出来,他们或恐惧或痛苦,表情栩栩如生,就像是有一只只灵魂被囚禁在了巨树体内。 巨树形状的阴影怪物比虞似安化身的那只还要大了五倍,流露出的气息也极为恐怖,朝安只是粗略感应了一下,就出现了心悸的感觉。 lv29! 这就是隐藏在镜子世界的幕后黑手吗……强的有些变态了,朝安庆幸自己没有一个人冲进来,不然跟送菜没什么区别。 漆黑的锁链从镰刀刀背上伸出来,缠绕在巨树的枝干上,司暮手中的镰刀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虚影,当他握住镰刀劈向巨树的时候,虚影也跟着劈向巨树。 一镰刀下去,虚影被阴影触手挡住,双方交手的地方爆发出了庞大的冲击力,整座学校的建筑,但凡是高一点的,全部被摧毁,无一幸免。 朝安见到这一幕,手中的血丝形成一个茧将虞似安包裹了起来,他将虞似安安置在了角落里,随后快速朝着交战的中心冲了过去。 团战的时候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血丝从朝安的脚下延伸出去,延伸到了巨树的周围,天空中飘起了血雨,那些校园里溢散的血雾都被血雨吸收,使得血雨的密集程度大大增加。 血雨滴落在朝安延伸出去的血丝上,血丝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膨胀,变成一根根血管,血管有规律的收缩,能够看见血液在血管中流淌,最后汇聚到朝安的脚下,朝安每前进一步,都会传出心脏跳动一般的声响。 这声音越来越大,响彻每个人的心底,巨树树干上的那些人脸被声音影响,表情逐渐变得疯狂,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中,迫不及待想要挣脱出来。 正跟司暮打的天昏地暗的巨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受控制了,本来能够躲开的攻击都命中了,它的两只触手直接被司暮的镰刀砍断。 巨树大怒,树干顶端的两只红色眼睛四下看去,等它知道是谁阻拦了它,它一定会撕碎对方,然而当它看到朝安的身影时,瞳孔突然剧烈的收缩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府,府——” 巨树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出现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一只银色的手掌自缝隙中伸出来,这手掌携带着无上威视,朝着巨树头顶拍下。 巨树在手掌下如同幼儿一般没有抵抗力,庞大的身躯寸寸溃散,显露出被藏在树干中的黑色小人来。黑色小人只有一米多高,长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仅从外表看只是一只普通的鬼物,可它却是阴影触手真正的主人。 黑色小人一现身,立刻朝着某个方向遁去,却被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阻拦了下来,这身影穿着一身白衣,满头白发,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仁,这副外观实在太有标志性,但凡是有点见识的,都能认出他的身份,正是当今冥府府君白吾。 “恶童,当年没能杀了你,竟险些酿成大错,今日我便送你去赎罪。” 银色手掌捏住黑色小人的身体,任凭黑色小人疯狂挣扎,这手掌还是不断收拢,最终将黑色小人捏的魂飞魄散。 府君竟然直接杀了这只鬼物…… 司暮的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就算这只鬼物作恶多端,但冥狱之中关押的这种存在何其多,府君不是嗜杀之人,以往都是往冥狱一扔就了事,这次却是直接灭了它,还是魂飞魄散那种,动作中甚至带出了一丝急切的感觉来。 府君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只鬼物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要逼迫府君亲自出手,或者说……灭口?而且这次府君来的未免太及时了…… 司暮心中一瞬间划过了诸多想法,面上却是一脸平静的朝着府君走了过去。 “见过府君大人。” 白吾转过头,像是刚刚才看到司暮一样,对着司暮挥了挥手。 “啊,是掌刑官啊,好巧啊~” 此时司暮只想掩面离去,装作没有看见白吾的样子,丢人啊,太丢人了,要是被安安知道他们冥府府君这么不靠谱的话,会不会觉得冥府也是一个不靠谱的组织? 然而司暮后悔也来不及了,朝安已经走了过来。此时朝安周围的血丝全部消失,穿着清爽的校服,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如同每个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生一样,对着白吾微微躬身。 “拜见府君大人。” “绯——啊不,朝安,你就是掌刑官的恋人吧,免礼免礼。” “谢过府君大人,这次多谢府君大人出手相助,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白吾摆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司暮此时都不忍去看白吾那张笑的像一朵菊花的脸,就差拍着朝安的肩膀让人继续夸了,他以前从未想过冥府形象全面崩塌竟然是从府君开始的。 朝安就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不对一样,和白吾交谈愉快,过了一会儿才似是不经意的问起:“府君大人,您方才称呼那只鬼物为恶童,可是知晓他的来历?” “那当然,恶童遵从人类恶念而生,以人的恶念为食,曾经在冥界犯下滔天杀孽,要不是后来府——咳咳……扯远了,反正你知道这鬼物以后都没办法再兴风作浪就行了。” “那都是府君大人的功劳。” “谬赞了,谬赞了。” “听您这么说,这恶童已经活了很久了,那冥府为什么——” 朝安还没说完,白吾突然敲了一下脑袋,作恍然大悟状说到:“哎呀,你看我,都忘了我在冥府还有事务要处理,当府君就是这点不好,每天事务堆得跟山一样,失陪了,失陪了。” 白吾说完也不看朝安什么反应,一溜烟的朝着远处跑去了,很快就离开了这方世界,朝安回头看向司暮,疑惑的问到:“暮哥,府君大人一直都这么忙吗?” “他忙个屁,什么事都丢给我们做。”司暮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反正府君在朝安心中的形象应该已经崩塌的差不多了,他也不用给他留面子了。 朝安:“……”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问完呢,朝安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看到巨树消失之后留下的大坑,忽然想起被他藏在血茧中的虞似安,连忙朝着血茧所在的地方赶去。 还好,血茧没事。 朝安将血茧打开,显露出昏迷中的虞似安,朝安手中的血丝再次出现,继续给虞似安灌输阴气,灌输了差不多十分钟,虞似安终于悠悠转醒。 看清面前朝安的面容,虞似安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如果你不帮我解除封印——” 朝安话还没说完就被虞似安打断:“是我自愿的,你教会了我很多,我也想要帮你,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嗯。” 朝安将虞似安扶起来,此时他们正站在坍塌的教学楼顶,虞似安环顾这面目全非的镜子世界,长长的叹息一声。 朝安正准备安慰他两句,比如房子塌了还能重建之类的,却听虞似安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到:“你说的没错,不断的报复他们并不会让我觉得开心,反而将我自己困住了,我不该一直活在过去的仇恨里。” 朝安点了点头,欣慰的说到:“你明白就好。” 却听虞似安继续说到:“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能让我开心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朝安还没回答,背后就响起司暮冷冰冰的声音:“你想的美!他是我的!” 虞似安转头看向司暮,两人目光相对,确认过眼神,是抢自己男人的人,情敌见面,不用多说什么,火-药-味就已经很浓了。 片刻之后还是虞似安受不了先移开眼,固执的说到:“他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替他做决定。” “他不会选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 “我们已经成亲了。” “我不信,我要听他亲口说,你这么凶,谁会喜欢你。” “你——” 司暮快被虞似安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炸了,黑色长镰刀直接从他手中出现,说不过就打,就是这么粗暴。 “暮哥,冷静,冷静。”朝安连忙拦住司暮,他真怕司暮一镰刀把虞似安劈了,现在的虞似安重伤,真扛不住司暮一下。“我去跟他说。”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暴躁的司暮,朝安走到虞似安面前,一句话还没说,虞似安就抓起他的手放在胸口,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说到:“这里受伤了,好痛。” 朝安手下按着位置正是之前司暮镰刀刺透的地方,如果虞似安不是半鬼王,这一刀下去,当时就暴毙了,朝安心软了一瞬间,正准备说什么,司暮幽幽的声音适时从背后响起:“我刚才怎么没劈死你!” 闻言,虞似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自觉的往朝安怀里靠,看司暮的眼神带着无声的控诉,偏偏他越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司暮就越是生气,伸手直接把他从朝安身上拽了下来。 “你往那靠呢,信不信我马上宰了你!” “嘶——好痛。” 虞似安的表情越委屈了,朝安就算知道他是装的,也觉得不忍心,原来男人钟爱绿茶婊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未免司暮真的暴走了,朝安还是决定好好跟虞似安说说,他分开了互相瞪眼的两人,把虞似安带到角落里,语气郑重的说到:“虞似安,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这只是感动,或者依赖,并不是爱。” “不是这样的,我——” “你先听我说。” 朝安打断虞似安的话,让他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来解决情感问题,他真的很头疼,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里就只有他们三,要是刚才府君没有走就好了…… 朝安发现自己思维又跑偏了之后赶紧回过神来,语重心长的说到:“暮哥说的没错,我们已经成亲了。” “我可以等你们离婚。” 少年,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我们不会离婚,我喜欢他。” 虞似安注视着朝安的眼睛,他发现在提到司暮的时候,朝安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柔和了一瞬,朝安没有骗他,这让他觉得很难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就在刚才我想起了一些事。” “是那道封印吗?” “嗯,我让他等的太久了,不能再让他继续等了。” 虞似安的神情很落寞,许久之后,他将一块镜子碎片放在朝安手心。 “祝你幸福,但如果你那天改变主意了,就来找我。” 朝安看着碎片,随后珍而重之的将其收了起来,语调温柔的说到:“我会的,希望以后你会过的快乐一点。” 虞似安见到他的动作,压在心上的悲伤忽然被冲淡了很多,他对着朝安笑了笑,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司暮,提高声音说到:“我现在就去修炼,等我成了鬼王,就回来把他抢走,你给我等着吧!” “你!找!死!” 司暮真是要气死了,他忍不住要教虞似安做鬼,结果虞似安直接消失了,他一离开,镜子世界也跟着一寸寸崩塌,朝安看向巨树留下的那个大坑,想起恶童最后看向他那个恐惧眼神,恶童那时候是准备说什么呢? ……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我的天,室友股大涨,虞安股血亏啊! 「想要甜甜的恋爱」:已经截图留念,等了好久终于要等到修成正果了,开心~ 「螺旋土拨鼠」:要是能全收了我更开心,没错,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理直气壮.jpg]。 …… 「老衲来自远方」:虞似安还是段位不够高啊,要我说刚才大佬推他那一下,他就应该倒地上流产的,这样主播肯定跟他在一起了。 「掀起你的头盖骨」:对对对,还要哭着跟主播解释都是他自己不小心,不关大佬的事,主播肯定心疼的不行。 「三年二班小可爱」:主播为了补偿他,就会把大佬的子宫掏出来给他,然后大佬死在手术台上,虞似安就能独占主播了。 「夹心软糖」:这样我们还能再看第二部 ,第二部就是大佬回来复仇,出场的时候战歌响起,洪世贤——啊呸,串台了。 「主播的小挂件」:呸呸呸,主播才不是渣男! 「螺旋土拨鼠」:楼上的都是魔鬼吗?你们这样让我以后怎么直视大佬那张脸? ……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感觉主播的身份不简单,你们注意到boss最后看主播那个眼神了吗?还有府君大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啊!我猜测主播以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涉及到冥府的隐秘之类的。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府君在竭力隐藏着什么?和主播体内的第三道封印有关吗?还有大佬体内的那道封印,到底封印着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突然感觉冥府的水好深啊…… …… 「三年二班小可爱」:卷毛你说什么?为什么全都是乱码? 「老衲来自远方」:哎呀,卷毛被禁言了,她到底说了啥? 「夹心软糖」:会不会开车了? 「三年二班小可爱」:卷毛不是那种人,估计是说了什么敏感内容吧。 …… 卷毛被禁言只是短暂的插曲,之后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主播和室友的爱情上面,讨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带颜色。 【公告:「三年二班小可爱」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410。】 【公告:「白骨夭夭灵」打赏主播5积分,当前积分415。】 【公告:「想要甜甜的恋爱」打赏主播1积分,当前积分416。】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打赏,朝安的积分停在了423的位置上,今天没有卷毛的打赏,因为她被禁言了。 …… 屏幕最后的画面就是一身红衣的朝安站在废墟之上,背后的世界正在逐渐如镜子一般碎裂。 【直播结束,屏幕关闭。】 第117章 绯世 直播世界结束之后,朝安的面前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出现一扇门,而是直接出现了传送的感觉。朝安询问系统,系统说这是直播系统升级之后的功能,朝安信了,然后他就被传送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此时朝安正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土地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色中,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一眼看过去,荒无人烟,寸草不生。 朝安发现目的地不是自己的书房之后,他立刻联系直播系统,然而这次根本不是联不联系的上的问题了,而是直播系统直接消失了。 和他灵魂绑定的直播系统,竟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消!失!了! 朝安感觉到事情大条了,他环顾四周,想要从记忆里辨别出眼下的位置,但是他失败了,这片灰色荒原不仅是他没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唯一让朝安庆幸的是他依旧置身冥界之中,四周飘散的阴气只有冥界会出现,作为顶级厉鬼,只要身处冥界之中,他就有阴气可以吸纳,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灰色荒原之上没有太阳,没有参照物,朝安连方向都无法确认,他只能放出感知,朝着阴气更浓郁的方向前进。 飘了几个小时,也有可能是一天,朝安发现四周的雾气全部消失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城池。城墙是用阴石建造的,就是一种能够溢散出阴气的黑色石头,造型古朴,气势巍峨。 远看还不觉得,等朝安飘到城墙下,才发现这座城极其高大,朝安这样的身高站在城墙下就跟蚂蚁差不多,保守估计,这城墙有十层楼高。 冥界不像现代位面那样土地有限,只能发展高楼大厦,冥界很少有高层建筑,而对于城池来说,越是庞大的城池说明掌管此地的鬼物越是强大。 朝安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入另一个强大鬼物的地盘,这种行为可能会被视作挑衅,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发战斗,毕竟冥界大部分鬼物都越是强大越是不讲道理。 但这是他飘了这么久遇到了第一个有其他鬼物存在的地方,错过的话不知道又要无头苍蝇一样飘多久,且不确定下一座城的鬼物就好说话。 纠结了一会儿,朝安决定去碰碰运气,然而他刚飘到城门口,突然感觉到城墙之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死亡能量,这样恐怖的气息是朝安生平所见,甚至连府君白吾都没有给他这么强的压迫感。 在这股死亡能量爆发后,城门被击碎,无数阴魂争先恐后从城门里涌了出来。 朝安立刻用血丝编制出一面护体墙,挡在自己身前,不断有惊慌失措的阴魂撞在他的护体墙上,一些稍弱小的阴魂当场就魂飞魄散了,但朝安对此无可奈何,阴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他根本没有地方避开,为了自身的安危,他只能出此下策。 无数阴魂如海浪一般从城池里涌出来,四散而逃,这场面朝安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让它们这样慌不择路的逃离? 阴魂的冲击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就算朝安用血丝护住自己,他还是被从城门口冲撞到数百米开外,阴魂数量逐渐减少,朝安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朝安刚刚站定,第二股恐怖死亡能量再次从城里爆发,这一次比之前还强盛,且气息和之前那道并不相同,由此推测应该是两只强大的鬼物正在城里交手。 理智告诉朝安,他应该立刻转头就走了,这样强大的存在,已经不是他能对抗的层次,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前进,只要进入城中,他许多的疑惑都会得到答案。 朝安最终决定遵从本心,身上的血丝涌了出来,无意识的飘散在身体周围,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城门。 通过城门,出现在朝安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阴石铺就的街道,此时街道上一片狼藉,满是刀斧劈砍过后的痕迹,阴魂的踪迹则是半点也无。 朝安走过街道,径直朝着城中心走去,当他站在空旷的城中祭坛之前时,他看到了血丝,铺天盖地的血丝交织成复杂的纹路,将整个天空、整座城池的中心区域全部笼罩,把这里化作一片血红的世界。 天空之上,一道修长的身影踩在一根血丝上,他穿着一袭繁复的红色的长袍,鲜血自衣角滴落,黑色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在背后,无风自动,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明明存在感强烈,感知里却空无一物。 朝安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红衣男子的对面,是一名手持战斧的高大鬼物,青面獠牙,背生倒刺,这鬼物的身材有城墙那么高,手中的战斧挥舞起来遮天蔽日。 此时双方正在交手,高大鬼物手中的战斧舞的虎虎生风,一次又一次朝着空中的红衣男子砸去,却全部都被血丝挡了下来。斧头砍偏之后,在地上形成一条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城池中间区域遍布断壁残垣。 数回合之后,红衣男子手掌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其中一根血丝立刻震动起来,发出心脏跳动的声音,高大鬼物听到这声音立刻愤怒的嘶吼了一声,斧头挥舞的更加大力,却如同困兽之斗,根本挣脱不出红衣男子布下的血丝牢笼。 从战局来看,高大鬼物明显处于下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或许它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在某一时刻,高大鬼物巨大的脚掌狠狠的踩了一下祭坛的中央,地面上立刻亮起了黑色的纹路,这纹路从祭坛的中央一直延伸到城外,形成一座巨大的阵法。 朝安听到了惨嚎的声音从城外传来,他立刻漂浮到城墙上方,只见先前那些逃出去的阴魂全部被传送了回来,阵法纹路里溢出的黑色光点没入它们体内,将它们一只只溶解。 数十上百万的阴魂被分解吞噬是什么概念?朝安眼下总算是见识到了,用“人间炼狱”来形容都不足够。 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响彻天地,置身其中,仿佛被蒙在一面大鼓里,鼓面敲击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从耳边响起,从心底响起,只能听见这一种声音,脑子快要爆炸也不停止。 朝安心里生出一股暴虐的**,想要摧毁这一切,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立刻用血丝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回到了鬼城中心。 说起来也奇怪,朝安越靠近红衣男子,被阵法影响的感觉就越弱,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红衣男子的容貌,一团血雾萦绕在对方面孔上,遮挡住他的面容。 红衣男子瞥到远处的惨状,拨动血丝的手指停下来,清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纳阴聚魂阵……厄祖,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绯世,你要去庇护阴魂,去建什么劳什子冥府老子管不着,但你也别来管老子的事!”被称作厄祖的高大鬼物对着红衣男子,也就是绯世怒吼到。 “你是这样想的?”绯世轻笑了起来,笑声拥有撩动人心的能力,“可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想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话音落下,绯世的手掌翻转,天空中霎时飘起了血雨,血雨滴落在地面上,越汇聚越多,很快形成一片汪洋血海,血海将厄祖的小腿淹没。 等厄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的小腿已经攀附满血丝,这些血丝都是从血海里钻出来的,并且越聚越多,无穷无尽。 厄祖将小腿从血海里拔-出-来,刚抬起膝盖,就被血丝拉扯了回去,他用尽力气,也只是往前迈了一小步,当他准备迈动另一只脚的时候,他失败了,身体失去平衡摔倒下去,一只手掌按进血海里,也很快被血丝缠上。 血丝顺着厄祖的小腿、手掌不断往上攀附,很快就覆盖了厄祖半边身体,厄祖知道任由血丝蔓延下去他将被困死在这里,到时的他就会变成砧板上的人,任人宰割,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厄祖怒吼一声,被阵法吸纳来的阴气全部吸入它身体,它的身体再次膨胀一圈,随后猛的挥动斧头,从血海里跳了起来。 一挣脱了血丝的束缚,厄祖的动作就重新变得灵活起来,它朝着绯世劈砍而来,斧面带起的劲风吹得绯世的长发飞起。 绯世踩着血丝的脚轻轻一点,身体就如一片羽毛一般朝着后方飘去,与他轻描淡写的动作相对的是脚底下猛然翻起的滔天血浪,血浪冲刷到城墙那么高,挡在了厄祖的面前。 厄祖的斧头劈砍在血浪之上,仿佛砍进了棉花里,劲力大半被化解,只留下一条白色的杀戮刀锋朝着绯世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削断了绯世的一缕发丝。 多了这几十息的时间,血海已经涨到了厄祖腰部那么高,就算他漂浮在空中,不去沾染血海之水,但只要他置身血海之上,就有无数的血丝如穿针引线一般从血浪中激射出现,将他周围的空间封锁。 厄祖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他挥舞巨斧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而绯世也到了耐心耗尽的时候,他已经在厄祖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 心念一动,绯世衣角滴落的血珠爆成一团血雾,血雾所过之处,所有血丝皆被拨动,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这声音很轻,却让人难以忽视。 厄祖巨大的眼珠缓慢转动了几下,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释怀的画面,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血丝趁机攀爬上厄祖高大的身躯,很快就将他大半身躯包裹住,当血丝攀爬到厄祖眼眶周围时,死亡的威胁终于让厄祖从浓郁的负面情绪之力带来的影响中清醒起来。 他抬起手掌,在血茧之中挣扎,想要撕开层层血丝,然而为时已晚,他早已置身血海之中,即便绯世什么都不做,凭血海就能将他困死。 “绯世,老子今天要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好过!” 厄祖怒吼一声,身体再次膨胀,不同上一次吸收阵法里阴气之后带来的力量增长,这一次他消耗的是自己的本源阴气,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不仅如此,无数白色的骨刺从厄祖身体内部长出来,刺破他的皮肤,也刺破了血茧,远远看去,血茧就好像一个白色的海胆。 厄祖的气息不断攀升,很快到了某个临界点,这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但他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绯世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朝着后方退去,然而此时第二道阵法再次在城池中央亮起。 百鬼锁灵阵! 绯世想杀了厄祖,厄祖同样想吞噬绯世,只要吞了绯世,比十个纳阴聚魂阵都管用,所以他在城中除了布置纳阴聚魂阵,还多布置了百鬼锁灵阵,为的就是困住绯世。 没想到最后没能杀了绯世,反而成了同归于尽的手段,不过也不亏了,厄祖大声咆哮了起来:“绯世,死吧!” 话音落下,厄祖的身体轰然炸开,血茧几乎是瞬间被撕裂,无数断裂的骨刺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出去,速度快的根本避不开。 朝安早在绯世后退的时候就跟着后退,但脚下就是百鬼锁灵阵,这比十鬼锁灵阵不知道强了多少倍,根本退无可退,关键时候,朝安没入了绯世脚下的血海之中。 下一秒,血海被厄祖自爆的冲击力掀起血浪,朝安的身体跟着倒飞出去,血浪翻涌形成漩涡,朝安就在这漩涡中翻滚,很快就被冲的晕头撞向,至于自爆的声音反而不那么明显了,隔着水面,什么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听也听不真切。 朝安此时的状态很奇特,处在似睡非睡间,他仿佛回到了母体中一样安心,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 …… 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海退去,湿漉漉的朝安被留在了空地上,他先是茫然的看向四周,等他看清中央那道红色身影时,猛然惊醒了过来。 城中已经不见厄祖的身影,他的灵魂在自爆中消散的干干净净了,绯世从空中落了下来,站立在地面上时,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绯世受伤了…… 朝安看到一块拇指大小的斧刃碎片插在绯世的胸口处,在厄祖自爆之后,他的武器也跟着自爆了,面对同等级对手的自爆,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即便是绯世也有兼顾不到的时候,这块碎片就是漏网之鱼。 朝安看到绯世抬手将斧刃碎片取了出来,但胸口的地方却残留了一团白色的光点,这是厄祖的杀戮之力。 传说杀戮之力因为掺杂了太多的东西:生灵的鲜血、灵魂的怨恨、万物的寂灭……颜色交织在一起,最后竟然变成了白色。 本该是最邪恶的能力却拥有最纯洁的颜色,很多第一次见杀戮之力的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这或许也是天地因果变化的奇妙之处。 绯世胸口的血丝涌动,想要将这团杀戮之力驱赶出去,但他失败了,尝试了各种方法依旧不起作用后,绯世放弃了,他抬脚朝着城外走去。 厄祖已死,已经没有留在此地的必要了。 朝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魂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跟上了他的脚步,他跟着绯世一路走出城池,很快消失在荒野尽头。 …… 第118章 失控 绯世行走在荒野之上,步伐很平稳,可朝安知道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绯世的气息时强时弱,他胸口那团白色的杀戮之力在阻碍伤口愈合,同时不断侵蚀着绯世的魂体。 几只恶鬼被绯世的灵魂波动吸引过来,聚集在了绯世周围。 恶鬼是冥界比较特殊的一类魂体,它们因为种种原因吞噬了太多了的同类,被各种记忆和执念影响,失去理智,变得只知道杀戮,驱使他们行动的唯一动力就是不断去吞噬。 绯世这样强大鬼物的灵魂对恶鬼有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甚至盖过了畏惧,所以他们聚集在这里,想要将绯世吞噬。 绯世遇到恶鬼从来不会废话,手中的血丝飞射而出,轻而易举穿透了恶鬼的魂体,然后将其撕碎。 几只恶鬼顷刻间魂飞魄散,绯世没有丝毫停留的继续前行,可朝安却产生了一丝不安的感觉,在绯世将那几只恶鬼杀掉之后,他清晰的感知到绯世胸口的杀戮之力更活跃了。 …… 朝安跟着绯世穿过荒野,另一座城池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城池由白骨堆砌,虽然没有厄祖之城那般高大,却同样不是一般鬼物能掌控的。 站在白骨城外,朝安看到许多阴魂表情麻木的朝着城中飘去,夹杂着少许几只厉鬼。 其中一只阴魂可能是刚来到冥界,还在茫然中,不小心撞在了一只厉鬼身上,被厉鬼随手撕的粉碎,周围的鬼物面无表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这样的情况朝安在罗生市从来没有见过,罗生市同样有不少阴魂,强大的鬼物在那里虽然地位超然,但也不会随便对普通阴魂出手,未曾想在冥府眼皮子底下的冥界会出现这种事。 不过连完整版的纳阴聚魂阵朝安都见识过了,上百万阴魂说没就没,眼下这场面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了。 绯世站在了队伍的后面,他一出现,先前那几只凶神恶煞的厉鬼全部避的远远的,阴魂们同样作鸟兽散,绯世的周围出现了一圈空地,也不是完全空着,朝安还站在那里,但绯世无视了他。 托阴魂们让路的福,绯世都不用排队,直接走进了白骨城里,绯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掌控此地那只半鬼王立刻感应到了绯世的存在,立刻被从沉睡之地炸了出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只白骨模样的鬼物出现在绯世的面前,绯世停住脚步,抬眼看向前方的白骨鬼物,淡淡的说到:“臣服,或者死亡。” “桀桀桀,好狂的口气,不如你先臣服我?” 白骨鬼物的话音刚落,数根血丝就从绯世的脚下飞射而出,朝着白骨鬼物的头颅刺去,白骨鬼物表情一滞,立刻吐出一口浑浊的雾气抵挡血丝,雾气中有一只只阴魂扭曲的脸,这都是曾经被他吞噬的阴魂。 战斗结束的很快,白骨鬼物都还没反应过来,绯世就已经将他撕碎了,他仰仗的能力在绯世面前不堪一击。 城中最强的鬼物已死,剩下的鬼物看到绯世全部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他们已经准备迎接绯世做新的城主了,强者为尊,这就是冥界的规矩。 但绯世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随便指了一只厉鬼,扔了一只黑色的纸鹤给他,让他按照纸鹤中的做,顺便派鬼物去接收一下厄祖之城,因为纳阴聚魂阵的缘故,厄祖之城已经没有鬼物了,绯世想找个管理者都找不到。 做完这一切,绯世就朝着城外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城中众多鬼物,以及突然之间就变成城主的某厉鬼。 朝安看着绯世的背影,并没有因为他轻而易举杀了白骨鬼物而松口气,反而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虽然只是出了一招,但绯世胸口的杀戮之力又壮大了。 …… 绯世开始寻找下一座城,路中遇到不长眼的恶鬼,绯世全部灭了。 下一座城不大,掌管此地的是一只顶级厉鬼,而且不像白骨鬼物一样脑子不清醒,在绯世说出“臣服,或者死亡”之后,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省了绯世很多麻烦,绯世将一只黑色纸鹤扔给他就离开了。 之后绯世又用物理交涉的手段收服了几座城,大多数鬼物比较有眼力见,但顽固的鬼物同样存在,绯世杀掉的鬼物越来越多,胸口的杀戮之力也越来越强盛。 …… 这一天,朝安跟着绯世来到了一座同样是白骨堆砌的城池,但规模已经堪比厄祖之城,掌管此地的鬼物是一具红粉骷髅,她并没有等绯世进城之后再现身,而是像早就知道绯世会来一样等在了城墙之上。 “你就是绯世吧?听闻你四处收服强大的鬼物,要建立冥府。” “……” “还是为了庇护那些弱小的阴魂?” “……” “你竟然为了那些蝼蚁一样的东西杀了我的儿子,还想要我臣服?你做梦!”红粉骷髅的牙齿咬的咔咔作响:“没想到吧,白骨城主是我的儿子!” “哦。” 绯世终于给出了回应,但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彻底激怒了红粉骷髅。 “好好好,你不是要庇护阴魂吗?我就让你看看你庇护的东西是怎么打败你,再一点一点把你撕碎的!” 红粉骷髅一声令下,城门洞开,数量庞大的阴魂涌了出来,这些阴魂面露红光,气息狂暴,明显是被红粉骷髅用某种秘法强行激发了体内的本源阴气。 绯世的脸上遮着血雾,朝安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知道绯世此时必然是皱着眉的,若绯世真的在乎阴魂的死活,红粉骷髅这一招算得上是诛心。 绯世安静的站着,朝安想知道他会如何选择,城墙上的红粉骷髅同样在等着他作出反应。 终于,在最前面的阴魂即将冲到绯世面前时,绯世动了,无数的血丝从他身上倾泻而出,刺透阴魂的身体,被刺中的阴魂顷刻间如肥皂泡一般破裂。 在魂飞魄散之前,阴魂们短暂的清醒过来,表情茫然的看着绯世,仿佛在问他:你不是要庇护我们吗?为什么抹杀我们的也是你? 绯世的动作顿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随后更多的血丝涌了出来,铺天盖地,将整片天空都染红,阴魂的数量无穷无尽,绯世就像没有感情的杀神一样走在阴魂中央,每一次抬手,都有大片的阴魂湮灭。 红粉骷髅嚣张的笑声从城墙上传来,混合着阴魂湮灭前的哀鸣声在朝安耳边响起,交织成一支葬魂曲。 绯世对此充耳不闻,专心操控手中的血丝,当血丝密集到一定程度,天空中飘起了血雨,血雨形成血海,血海翻起血浪,血浪冲击到城墙上,红粉骷髅的笑声戛然而止。 绯世的魂体上浮,他漂浮在血海上,脚下踩着一根纤细的血丝,出现在红粉骷髅面前,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却挺拔如一颗竹,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他,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红粉骷髅的身体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她承认这瞬间她怕了。 “你,你杀了我,城里的所有阴魂都会死!” “所以呢?”绯世的声音无悲无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想看着他们死吗?他们可都是你的拥护者。” 红粉骷髅一挥手,城中所有的建筑门打开,无数的阴魂涌上街道,远远的遥望着城墙上的绯世,眼中流露出乞求之色。 它们不想魂飞魄散,它们想要活着…… 绯世没有说话,红粉骷髅以为他妥协了,正准备继续开口,数根血丝毫无预兆的缠绕住她的身体。 原来不知何时血海已经淹过城墙,蔓延到了她的脚下,如果厄祖在这里,就会告诉她离绯世的血海远点,可惜厄祖死的太早了。 红粉骷髅的身体一僵,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而这时绯世朝着她走了过来,红粉骷髅僵硬的抬起头,期期艾艾的说到:“绯世大人,都是误会,我,我愿意臣——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绯世修长的手掌已经按在了她的骷髅头上,随后蓦地收紧,直接将她的头颅捏的粉碎,红粉骷髅的身躯瘫倒下去,紧接着也被血丝淹没,消失了踪影。 临死之前,红粉骷髅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大家都是鬼王,绯世怎么会这么强? 红粉骷髅一死,她布置的后手起效了,城中那些阴魂的眼中全部亮起了红光,他们露出疯狂的表情,朝着绯世冲了过来,还没冲到绯世面前,就被血海淹没,但它们就像不知道恐惧一样,前赴后继的冲进绯世的血海里。 绯世静静的看着阴魂们一批又一批自杀式的冲向他,片刻后,他抬起手,让血海淹没了整座城池,等到城中所有阴魂都沉进绯世的血海里,绯世从空中落了下来,转身朝着城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几只阴魂从绯世背后追了上来,还未靠近,绯世手中的血丝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绯,绯世大人——” 绯世听到声音回过头,发现这些阴魂的眼睛并未变成红色,他们是这座城池仅有的幸存者,却被他杀了。 这一刻的绯世突然意识到——他失控了。 绯世知道一个新体系的建立必然伴随着杀戮,必然有无辜者牺牲,他对此早有心里准备,但刚才那些不是必然的牺牲,他失控了。 绯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团白色的杀戮之力已经侵蚀了他大半颗心脏,正逐渐激发他的杀戮**,要把他变成一只只知道杀戮的恶鬼。 如绯世这样强大的鬼王,如果变成恶鬼,对整个冥界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朝安站在绯世的身边,看到绯世在城门前站立了良久,最终他选择再次踏上了征程。 第119章 疯了 间隙世界,罗生市。 司暮从直播世界回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石棺中的朝安,然而只看到空荡荡的石棺,石棺中的朝安却不见踪影。 司暮脸色大变,立刻放出感知,搜索了整栋公寓,还是没有朝安的身影,看来并不是朝安回归之后先出去了。 他又拿出联络器,联系了联络官,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联络官那张常年加班而黑眼圈厚重的脸。 “掌刑官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朝安不见了,从直播世界脱离后他并没有回到我们的公寓。” 联络官听到是朝安出了问题,神色也是一变。 “大人稍等,我立刻让人联系朝先生的系统。” 说话的同时,联络官已经打开了另一个联络器,然而片刻之后她的表情却可见的凝重起来。 “掌刑官大人,我们和朝先生的直播系统失去联系了,甚至连定位都没办法定位。”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直播系统带着自动定位装置,即便是出现故障或被攻击损坏,都能在损坏前将坐标发回主系统,但是现在主系统却没有收到丝毫关于朝先生系统反馈回来的信息。” 联络官一边说话一边将主系统的界面展示给司暮看。 “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不是科技出现重大突破,有人研究出某种能干扰系统信号的装置,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某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在系统都没办法反应的短暂时间里,将系统摧毁的渣都不剩。” 听到联络官这么说,司暮也意识到事情棘手。 “你说的那个强大存在,处于什么层次?” “……鬼王。”联络官迟疑了片刻才回答,她虽然也是冥府高层,但不以战斗力为重,作为一个文职人员,随便一个稽查使都能吊打她,更不要说传说中的鬼王了。 而整个冥界,除了那些不知道埋在那个坟里沉睡,不出世的古老鬼物,明面上的鬼王只有冥府府君一人。 司暮的等级虽然已经无限接近鬼王,但他身体里似乎存在着某个壁障,阻止他晋升,让他始终没办法突破到鬼王层次。 这条推断实在太有针对性,提到鬼王,无论是谁首先想到的就是府君白吾,司暮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认为白吾会对朝安出手,可是在镜子世界里白吾的行为又确实很古怪。 “掌刑官大人,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或者我推断错了也说不定,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联络官知道朝安在司暮心中的地位,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害怕司暮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白吾可是府君,和典狱官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现在就去见府君。” 说完这句话,司暮关掉了联络器,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联络官面对着变黑的屏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还记得在朝安出现之前的掌刑官,那个时候的掌刑官雷厉风行、冷酷无情,仿佛一个没有弱点的机器,以至于联络司的员工都在讨论掌刑官到底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再看现在的掌刑官,为了一个男人患得患失、失去理智,妥妥一个恋爱脑,那里还有半点之前冷酷无情的样子。 唉……爱情使人疯狂,还使人灭亡,古人诚不欺我,但愿掌刑官大人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才好啊。 …… 司暮离开罗生市之后直奔冥府而去,很快到达了府君殿的门前,却见殿门紧闭,上面贴着一张白色的封条,上书:“府君闭关,勿扰。” 司暮直接将封条撕了下来,一下推开府君殿的大门,抬脚走了进去,府君殿里很昏暗,空无一人。 司暮在殿中站定,看向黑暗中说到:“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殿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反应。 “你若再不出来,我就放火把这里烧了,你知道我做的出来这种事。”司暮的手指一搓,一缕黑色的火焰就出现在他的指尖,他将火焰凑近帷幔,眼看就要点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急匆匆的从殿后走了出来。 “这可是黄泉产的极品阴纱,你怎么下得去手哦!”白吾一边说话,一边捶胸顿足,活像司暮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司暮没有耐心和白吾废话,直接开口问到:“朝安在哪里?” “你的男朋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从镜子世界脱离之后,他并没有返回罗生市,直播系统也失去联系了,只有鬼王能绕过系统将安安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所以你就怀疑我?我是鬼王怪我咯?” 白吾很想翻一个白眼,但他那个眼睛,翻不翻都一样。 “在镜子世界的时候你就表现的很奇怪,那个恶童似乎认得安安,你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杀了他?是不是和安安的身份有关?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白吾不说话了,一双眼睛一会瞅瞅屋顶,一会儿瞅瞅柱子,但就是不看司暮。 司暮的眼睛里溢出红光,气息变得狂躁而混乱,白吾毫不怀疑,他要是继续什么都不说,司暮会跟他打一架。 “唉……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真的想知道?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有没有好处我自己会判断。” 见司暮态度坚决,白吾叹了一口气,朝着殿后走去。 “跟我来吧,一会我跟你说的事情都是冥府的密辛,只有历任府君才知道的东西。” 两人走到府君殿的最深处,一扇石门出现在白吾面前,白吾挥了挥衣袖,石门打开,后面空间并不大,刚好容纳下地面上的阵纹,司暮认出那是传送阵,用的还是很古老的绘制方式。 白吾踏进传送阵之后看向司暮,司暮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阵纹亮起,两人的身形同时消失。 再出现的时候司暮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宽阔宏伟的黑色宫殿之中,穹顶很高,四角雕刻着黑色纸鹤图案,而在地面上,几座灰色的雕像在宫殿中央围成一个圈。 雕像一共有九座,每一座雕像神态都栩栩如生,司暮认出了其中三位,都是冥界曾经大名鼎鼎的鬼王,也是冥府的前几任府君,司暮从卷宗上见过他们的模样。 在雕像的最中央,留着一条通道,直通宫殿的最上方,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王座,而在王座之上还坐着一具雕像,那是用血玉雕出的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穿着古朴的长袍,身体斜靠在王座之上,手撑着头颅,长发从肩头垂下,正在闭目小憩。 司暮的目光落在雕像的面容上,赫然发现对方拥有和朝安极其相似的容貌,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雕像的眉眼更显清冷凌厉。 “安安?” “这可不是你的男朋友朝安,而是我们冥府的第一任府君——绯世。” “第一任府君?” 白吾点了点头,开口解释到:“冥府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在冥府建立之前,冥界混乱无章,恶鬼肆虐,强者随意收割弱者灵魂,而弱者们被当做修炼工具惶惶不可终日,其中以毫无自保之力的阴魂处境最艰难,大多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 “绯世是当时冥界最强的几位鬼王之一,也许是怜悯阴魂,也许是不喜欢混乱的冥界,他建立了冥府,并以黑色纸鹤作为冥府的联络手段。” “为了扫清障碍,在冥界建立秩序,绯世将整个冥界都杀穿,无数强大鬼物都死在他的手下,堪称凶名赫赫。” 白吾的话语顿了一下,看向上方的雕像,神情流露出几分怅然。 “冥府建立后,冥界有了秩序,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来,但不知道绯世经历了什么,他逐渐变得嗜杀起来,动不动就会有冥府中人因为惹怒他而魂飞魄散,有一次他甚至抹杀了整座城的阴魂,当时冥界所有鬼物都觉得他疯了。” 说到这里,白吾闭上了嘴,司暮等了一会儿也没看他有开口的意思,就询问到:“后来呢?” 白吾将目光从雕像上移开,故作轻松的说到:“后来绯世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 司暮盯着白吾的脸看了许久,突然开口说到:“不是消失那么简单吧,你们做了什么?” 白吾抿着唇没有说话,司暮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答案,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他问起了另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所以这和安安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我猜测朝安可能和绯世有关,恶童当时认出了朝安的脸,但我不想暴露绯世的存在,所以将它抹杀。”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暴露绯世的存在?” “如果绯世借助朝安的灵魂回归,到时你,我,甚至整个冥府都有可能完蛋,你根本不知道绯世有多可怕,也不知道这位鬼王有多强大。” “看来你们当初真的做了背叛绯世的事啊,以至于现在这么害怕他回来报仇。” “那不是我做的,是青勾,青勾是第二任府君。” “那这是恩将仇报,还是利欲熏心?”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冥府的人,绯世要是回来了,你也跑不掉。” “所以呢?安安的失踪和绯世有关?” “我猜是这样,在绯世失踪之后,谁也不知道他留下了什么布置,朝安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你不是说他是疯子吗?疯子也知道留后路?” “绯世并不是一直都疯,他也有清醒的时候,但他清醒的时候比疯的时候更可怕,说他不择手段,睚眦必报,都是在夸他。” “……” 第120章 守灵人 朝安和绯世一前一后的行走在荒野上,越走荒野上的雾气越浓郁,绯世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就算朝安加快速度,绯世还是越走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朝安面前。 此时的雾气已经浓郁到朝安伸出手掌都看不见的地步,这种阻碍不仅是视线上的,还有感知方面,朝安没办法分辨方向,他只能朝着记忆中绯世消失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朝安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前方吹来了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吹散了朝安周围的雾气,朝安的视野重新变得开阔起来。 等朝安看清前方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在雾气中困的时间恐怕不会短。 只见空地之上簇拥着密密麻麻的鬼物,最弱也是顶级厉鬼层次,其中更是有好几位鬼王,绯世被层层鬼物包围在中央,身体周围横亘着十几条黑色锁链。 他还是穿着那一身红色长袍,但头发已经长到了脚踝,发丝被风扬起,那条红色的发带断成了两截,落在绯世的脚边。 此时的绯世心脏已经彻底被杀戮之力侵蚀,他脚下的血丝朝着四周蔓延开,将周围的空间渲染成血色,但一碰到黑色锁链,血丝就会被锁链消融,无法穿透分毫。 ——他被困在了锁链形成的空间中。 尝试几次之后,绯世放下了手掌,他的头转向那几位鬼王。在他的注视下,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头生双角,皮肤上遍布青色纹路,也是一位鬼王级别的存在。 “府君大人,您已经受伤了,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我们并不想做到这个地步。” 绯世没有反应,男子继续说到:“只要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跟我们回去,我们一定能想办法让您恢复的。” 绯世看着男子,过了许久才有清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他说:“青勾,我记得你是第一个选择追随我的。” “是的,府君大人。”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禁锢我?” “府君大人,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这些年来,您横行无忌,冥府上下莫不畏惧,您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您了。”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算计我?连镇压黄泉的锁魂链都拿了出来,谋划时间不短了吧?是在我上次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上上次?或者更早?” 青勾无可辩驳,只能说到:“……您放心,我们只是想要让你恢复到从前,等您恢复之后,您依旧是冥府的府君。” “是吗?” “是的。” “可你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 绯世的声音中带着迷惑,他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但不妨碍他分辨出来不同,他遥遥指着青勾眼睛的位置说到:“这双眼睛里,有贪婪,有**,还有一种我分辨不出的东西,这种眼神我曾在那些生前纵情声色的阴魂眼中见过。” 闻言,青勾的心里瞬间泛起滔天海浪,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东西被绯世轻描淡写戳穿。 但今时不同往日,绯世已经不能轻而易举决定他的生死,青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到:“所以府君大人是拒绝了吗?” 绯世轻笑了起来,笑声勾的人心里酥酥麻麻的,和他笑声相对的却是他冷酷的话语:“一群手下败将而已,凭你们也配?” 果然像是绯世会做出的选择,青勾神情惋惜,心里却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他隐隐感觉某个疯狂的想法在绯世这句话说出来后被关进了心底最深处,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 “既然如此,府君大人,得罪了!” 青勾对着后面的鬼物摆了摆手,操控锁魂链的几只半鬼王开始往锁链之中注入能量,锁魂链禁锢的空间不断缩小,同时几位鬼王都严阵以待的盯着绯世,随时准备出手。 绯世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的鬼物,随后缓缓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这手掌白皙修长,如同世间最好的玉石雕刻而成,何曾想到这手掌曾覆灭过多少灵魂? 一根血丝缠绕上绯世的手腕,随后轻轻一拉,血线就在绯世的手腕上浮现,鲜血从中渗出来。 绯世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可他刚才却跟青勾说了那么久,当然不是关心下属是怎么走上背叛之路的,他只是在拖延时间,那怕是魂飞魄散,他也会拖上所有人。 敢背叛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下一瞬间,血雨倾盆,血海从绯世的脚下升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所有都来的凶猛,血海之中残肢沉浮,恶鬼在哭嚎,血浪冲刷锁链,锁魂链被冲撞的不断颤抖。 在场所有鬼物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牺牲了五分之四的鬼物围攻绯世,连锁魂链都拿出来了,好不容易把绯世逼到绝境,他应该阴气枯竭,召不出血海了才对,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血浪的冲刷下,号称冥界最坚硬的锁魂链竟然在血浪的冲撞下出现了一丝裂魂,发现这一点后,所有鬼物背后都窜起凉气。 “决不能被他逃出来,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要魂飞魄散,快拦住他!”一只身上燃着绿色火焰的鬼王怒吼到,宽厚的脚掌往地下一踏,将地面上踏出一条裂缝,裂缝中鬼气森森,妄图吞噬绯世的血海。 但厄祖和红粉骷髅的前车之鉴已经证明了,绯世的血海是沾染不得的东西,果然,没过多久,一根根血丝就从这位火焰鬼王的身体里穿透出来,几乎将火焰鬼王穿成了一个筛子,然后猛的爆裂开,一位鬼王级别的存在,当场暴毙。 “离血海远点,绯世在血海范围内几乎是无敌的。” 青勾连忙提醒到,所有鬼物都开始后退,先前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所以靠的这么近,结果现实教会了他们什么叫乐极生悲。 但青勾还是小看绯世了,那些穿透火焰鬼王的血丝在鬼王魂飞魄散后并没有跟着消失,反而冲进了鬼物群里,鬼物们见到这一幕,恐惧之下纷纷躲避,暴露出了操控锁魂链那几名半鬼王。 血丝冲向其中一名半鬼王,顷刻间穿透他的魂体,被他控制的那根锁魂链松动了片刻,就是这片刻时间血浪从里面涌了出来…… 朝安漂浮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战斗,他看到绯世的血海掀起滔天巨浪,他发丝狂乱飞扬,如同魔神再世,最终破开锁魂链,血海瞬间淹没大片区域。 鬼王们见势不对,四散而逃,却惨嚎着一个个被血丝拖进血海里,逃掉的鬼物十中不足一,其中就有重伤的青勾。 之所以还逃掉了一部分,是因为绯世主动停手了,他手腕上的血痕已经干涸,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他的极限。 等到周围只剩下自己,绯世从空中落了下来,刚接触都地面他立刻半跪了下去,他的衣摆上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裂缝,边沿处不断有血雾溢散,同时他的魂体也变得透明了许多。 朝安走到绯世背后,他想将他扶起来,手掌却穿透了绯世的魂体,朝安收回手,神色复杂的站在旁边。 过了一会儿,绯世自己站起来了,他踉跄着身体朝着荒野尽头走去。 朝安一直跟在绯世身后,看着他的魂体越来越淡,脚步却始终没停下来。路上偶尔会遇到飘荡的游魂,但这些阴魂看到绯世都会立刻惊恐的逃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绯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终于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就此失去了意识。 朝安以为绯世会在这里呆很久,或就此魂飞魄散,但两刻钟后,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朝安的视野中。 那是一只普通的阴魂,身上穿着残破的短衫,他走到绯世的身边,没有如同一般阴魂一样惊恐后退,反而缓缓的蹲下身,颤颤巍巍将手伸向绯世的眉心。 朝安好奇的看着这只阴魂,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实在太弱小了,连五官都透明到看不清,朝安不认为他能威胁到绯世,反而是绯世轻轻勾勾手指,他估计就要魂飞魄散。 果然,阴魂刚将手指伸到绯世的面前,手腕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抓住,绯世察觉到其他存在的靠近,自己苏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向面前弱小的阴魂,声音冷冷的说到:“你做什么?” 阴魂受绯世无意识流露出的气息影响,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银色晶体。 “魂晶?” 阴魂点了点头,魂晶是冥界特产,且产量稀少,能用来修复灵魂伤势,绯世这样的强者不缺魂晶,但像阴魂这种最底层的存在,是很难得到魂晶的,即便是这样小的一块。 绯世没有去问阴魂魂晶是那来的,这块魂晶对他的伤势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松开了阴魂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来。 刚立起身,绯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又要摔倒下去,站在他身边的阴魂立刻伸出了手,但最终是绯世自己稳住了身形。 绯世看向阴魂局促不安的将手收回去,然而脚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绯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阴魂,觉得很有意思,就问他:“你不怕我?” 阴魂摇了摇头,可能意识到不妥,又点了点头。 “你不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会……会,我……我叫玄照。” “你为什么帮我?” “你,你救过我。” “我救过的阴魂多了,杀过的也不少,没准也会杀了你。” 玄照不说话,绯世将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从玄照身边走过,继续朝着荒野尽头走去,玄照自然而然的跟在了他背后,走了一会儿,绯世发现这只阴魂竟然还跟在他后面,他停住脚。 “你跟着我做什么?” 玄照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摊开手帕,送到绯世面前,手帕上放着绯世断成两截的那根红色发带。 “给,给你。” “你捡来的?” “嗯” “然后就一直跟着我?” “嗯” “并且还打算继续跟下去?” “嗯” 也许是发现绯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危险,玄照连忙摇了摇头,但绯世已经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他开始认真打量起这只阴魂来。 弱小,笨拙,呆头呆脑,绯世没发现他身上有那点值得自己注意的,估计扔进阴魂堆里都找不出来。 沐浴在绯世的目光下,玄照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在玄照的头恨不得埋到地里去之时,绯世终于移开了目光,这让玄照松了一口气。 之后绯世从帕子里将那半根发带拿了起来,绑好自己的头发,又继续朝着前走去。玄照愣愣的看着剩在手里的半根发带,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激动的,片刻之后他小心的将发带包回帕子里,连忙跟上的绯世的脚步。 有了玄照的加入,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绯世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朝安都忘记了计时,经过的景色越来越荒芜,最终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漆黑的海,朝安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但他知道这就是绯世的目的地。 绯世站立在海边,目光看向大海深处,他的魂体已经接近透明,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消散。 朝安看到绯世在海边站了很久,过程中玄照就一直站在他的背后,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像个憨憨。 “玄照,我能相信你吗?” “绯,绯世大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怕是让你去死?” “我愿意,只要能帮到绯世大人您。” 绯世笑了起来,他指着面前这片海说到:“这是混沌海,听闻灵魂没入其中会瞬间消融,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玄照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很快走上前,把胸口的帕子掏出来放在地上,直接往下面跳,绯世平静的看着玄照的动作,水花溅起在他的脚边,他依旧一动不动。 朝安倒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玄照头这么铁,赶紧走到混沌海边往下面看去,却见水面上空空如也,早已没有玄照的影子,朝安又看向绯世脚边那张白色的帕子,海风吹起帕子一角,显露出中间的红色发带来。 就这么结束了? 朝安不理解绯世这么做的目的,这是他第一次不理解绯世的行为,直到他听到了下面传来的水声,玄照从海里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的站在绯世面前。 “绯世大人,是假的。” “那我就放心了。” 绯世完全没有为刚才让玄照去冒险的行为解释了什么,玄照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两者一个冷漠一个热情,一个恶劣一个头铁,倒是很互补。 之后绯世直接用手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将已经完全被杀戮之力侵蚀的心脏挖了出来,玄照看到他的动作大惊失色,正准备说什么,被绯世淡淡的目光一扫,他就把即将出口的话咽回去了。 绯世衣袖一挥,一具石棺出现在地面上,他将心脏放进石棺中,随后无数血丝涌进石棺中,将石棺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绯世转头对玄照说到:“我会将我的心脏封在混沌海中,借用混沌之力洗涤里面的杀戮之力,时间会很长,最后可能是杀戮之力被驱除,也可能是我的心脏和杀戮之力一起腐朽,我要你一直守在此地,看护这具石棺。” “那绯世大人你呢?” “我快消失了,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重见,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 听到绯世说他们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玄照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但他太弱小了,他帮不到绯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绯世的吩咐,替绯世守住这唯一的生机。 “绯世大人,我会守在这里,直到您归来。” 话落,玄照单膝跪地,对绯世行了一个效忠的大礼。 绯世看到这样的玄照,心里难得的升起了些微复杂的情绪,目光扫到帕子里那半截发带,他将其吸到手中,往里面注入一根血丝,然后还给玄照。 “等到这发带再次断裂之日,就说明我永远也回不来了,那时候你就离开吧。” 玄照将发带重新收好,却没有说什么。 绯世控制石棺让其沉入混沌海中,在石棺消失后不久,绯世的灵魂开始消散,到这时他脸上那团遮挡面容的血雾也终于消失,朝安看清了他的容貌,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紧接着朝安的胸口痛了起来,这是他每次心脏病发作都会有的经历,签约直播之后也没能摆脱,朝安本以为是因为他天生心脏病的缘故,现在看来恐怕和他的心脏被挖出有关。 最后那一瞬间,绯世看到了朝安,他的脸上露出肆意张狂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自己成功了,至此魂体彻底消失,世间再无绯世。 混沌海边只剩下朝安和玄照,朝安只是一个过客,真正被留下的只有玄照。玄照在石棺沉没的地方盘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海面。 三天过去了,玄照没有动。 一月过去了,玄照依旧没有动。 半年过去了,玄照还是没有动。 十年、百年、千年过去了,他的动作始终没有发生变化,而与此同时,沉入海底的石棺也开始接触混沌之力,杀戮之力被混沌海水冲刷之后,会有部分从海面上溢散出来,其中大部分都自发没入了最近的玄照身体里,于是玄照开始修炼杀戮之力。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玄照遗忘了时间,也被世间遗忘,只是孤独的守在这个地方,有不经意来到此地的阴魂看见玄照一动不动的坐着,都会觉得很奇怪,每次阴魂们问他是谁,玄照都会回答“守灵人”。 渐渐的,靠近混沌海的阴魂都知道这里有一位“守灵人”,但是为谁守灵,守灵人从来没有回答过。 第121章 大结局 罗生市,书房内。 朝安的身影忽然从空中浮现,然后直直坠入下方的石棺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朝安揉着眉心从石棺里坐起来,环顾四周熟悉而陌生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混沌海,回到了公寓之中。 脑中的记忆纷纷杂杂,如同理不清的毛线团,朝安走出石棺,来到客厅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司暮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朝安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他很快又顿住脚,目光探究的看着朝安。 “安安?” 朝安听到声音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两步开外的司暮,对上朝安冰冷的眼神,司暮的心都凉了半截。但很快朝安眼中的冰雪融化,显露出司暮熟悉的温暖笑容来,他站起身,嘴唇微张,唤了一声“暮哥”。 司暮提起的心一下落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朝安身边,一下抱住了朝安,手臂紧紧的扣住朝安的腰,如同落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块木板那样用力。 “安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朝安的头埋在司暮的胸口,感受到司暮的身体微微的发着抖,他伸出手拍了拍司暮的后背,安抚司暮紧张的情绪。 淡黄色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金鱼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围着两人脚边欢快的喵喵叫,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温情。 暗处的白吾看到这一幕,终于放心的收回了目光,身影逐渐淡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朝安看向了他离开的方向,眼中划过一道戏谑之色。 …… 过了许久之后,司暮放开朝安,他想问朝安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暮哥,我想吃鱼。” 朝安的话一出口,司暮立刻把想问的话抛到了脑后,他掏出自己的联络器,定了一条鲜鱼送上门,然后一边围围裙一边朝厨房走去。 朝安注视着司暮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复杂,等到司暮进了厨房,他才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 摊开手掌,一根血丝凭空浮现,朝安盯着血丝,不自觉又开始了发呆,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是司暮在叫他准备吃饭了。 热气腾腾的酸菜鱼被司暮端上了饭桌,仅仅是闻到味道都让人食欲大振,司暮还做了一条糖醋味道的,让朝安可以吃的更多口味。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菜,道道色香味俱全,主食是米饭,米粒晶莹饱满,蒸的恰到好处。 司暮将碗筷摆好后,发现朝安还是愣愣的坐在沙发上,他走到朝安身边,弯下腰,手臂穿过朝安的腿弯,直接把朝安抱了起来。 朝安的身体猛地升空,他吓的立刻回神了,手中的血丝差点就要糊到司暮的脸上,发现是司暮之后,他放下手,一脸茫然的望着司暮:“怎么了?” 司暮装作没有发现朝安刚才无意识流露出的杀意,一边抱着朝安往饭桌边走一边柔声解释到:“饭做好了,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只好亲自来请了。” 司暮把朝安放在椅子上,将盘子里已经剔除鱼刺的一块鱼肚推到他面前。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朝安看着面前的鱼肉,顿了片刻才拿起筷子,将鱼肉夹进嘴里,鱼肉软烂,完全没有鱼肉的腥味,配上酸菜之后,很开胃,最重要的是这味道很熟悉,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男人做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 “好吃。” 朝安对着司暮露出一抹笑容,司暮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疯狂给朝安夹菜,一顿饭吃的很融洽。 饭后,朝安像以前那样帮着司暮收拾碗筷,全部清洗干净后,两人回到客厅坐下,司暮自然的打开了游戏机,他知道朝安吃完饭就喜欢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然而这一次朝安却没有接游戏手柄,他思索片刻后对司暮说到:“暮哥,我想去混沌海。” 司暮想问“为什么去混沌海”,又想问“混沌海有什么”,但他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可以啊,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 “现在?”司暮诧异的看着朝安,他没想到朝安这么急。 “嗯。” 朝安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司暮见状,立刻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跟上朝安的脚步,两人出了房间门,直奔两界连接通道而去。 罗生市处在冥界和生灵界之间,要想去混沌海需要先进入冥界,而两界通道有使用权限,如果只是朝安一个可能会比较麻烦,但带上司暮就不一样了。 很轻松的通过了两界通道,两人进入冥界。从通道里出来后,朝安径直出了城池,选定了一个方向走去,司暮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凝重。 混沌海因为其能力的特殊性,在千年前就被封闭了起来,到现在普通的阴魂几乎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就算是一些强大的鬼物,如果底蕴不够,也没办法得知,更不要说准确找出混沌海的位置了,朝安来到罗生市的时间不长,他是如何得知的? 司暮知道朝安一定隐瞒了他一些事,但因为那是朝安,不管对方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司暮跟在朝安身后,混沌海地处偏僻,且没有建立传送阵,两人赶路了半个月才到达。出现在朝安面前的是和记忆中一样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水,不管外面如何变化,混沌海始终如一。 朝安走到海边,海风吹动他的衣角和短发,望着暗沉的海面,他站了很久,过程中司暮就一直站在他的背后,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像个憨憨。 “司暮,我能相信你吗?” “安安,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那怕是和冥府为敌?” “那怕是和冥府为敌。” 朝安笑了起来,他指着面前的混沌海说到:“这里面埋葬着我的过去,我现在要把它找出来,这份过去也许会改变现在的我,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司暮沉默了下来,他的表情凝重,过了一会儿才说到:“改变之后的你还爱我吗?如果不爱我了还能重新爱上我吗?如果没办法重新爱上我你会过的快乐吗?” 一连串的发问把朝安问懵了,更让他懵的是司暮问的内容,片刻之后他摇头失笑了起来,他怎么忘了这人在他面前就是个恋爱脑呢? 朝安抬起手掌,血丝从掌心涌了出来,朝着海水中钻去,涌出的血丝越来越多,几乎将海面这一块区域变成了红色,然后在某一时刻,海底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在漩涡的中央,一具石棺缓缓浮了上来。 司暮发现这石棺和自家书房里那一具一模一样,而且这段时间为了寻找朝安,他从白吾口中得知了不少隐秘,白吾告诉他绯世留下的石棺一共有九具,现在看来应该是十具才对,混沌海里还藏着一具。 朝安用血丝控制石棺落到空地上,石棺落地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朝安走上前,修长的手掌按住石棺的边缘,一用力就将石棺推了开,显露出石棺中央的情景来。 宽阔的石棺中央一片漆黑,只在最中央的位置亮着一团红光,朝安伸手将红光托起,仔细打量这颗鬼王心脏,发现他颜色剔透如水晶一般,只是在最中心的位置依旧存在一颗小小的白色光点。 这是最初的杀戮之力,是厄祖从天地之间得来,它本生于混沌,自然不会被混沌冲散。不过比起最开始杀戮之力受厄祖的诅咒控制,一心要跟朝安同归于尽,现在已经变成了无主之物了。 如果是以前,朝安不介意吸收这一缕杀戮之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是现在它有更重要的用处,司暮的杀戮之力是从他心脏上得来,因为差了一缕,始终没办法晋升,这缕杀戮之力对司暮的用处显然比自己更大。 朝安将这一颗白色光点从鬼王心上剥离出来,将他送到司暮面前。 “吃了他。” 司暮毫不犹豫的将拇指大小的光球吞了进去,几乎是在光球进入司暮身体的瞬间,司暮周身的气息猛的爆发了出来,天地之间的阴气开始朝着这方空间汇聚。 朝安退开一段距离,满意的看着司暮的变化,确认他不会出现问题之后,朝安将手中的鬼王心按进胸口,一种空缺被填满的安心感出现在朝安的意识里,紧跟着无数的血丝涌了出来,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血茧……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司暮从阴气形成的漩涡中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白吾急匆匆的往这边赶,他立刻走了上去。 “府君大人。” 白吾感受到司暮周身的气息的变化,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 “你成为鬼王了?” “嗯。” “原来刚才的响动是你弄出的来的,还好还好。” 白吾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正在府君殿研究青勾留下的手札,突然感受到混沌海这边阴气翻涌,以为是绯世回来了,吓了一大跳,连忙赶了来,现在发现是司暮,立刻放下心来,他这段时间都被绯世搞的神经过敏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跑到混沌海晋升啊?而且怎么突然就晋升了呢?” “当然是因为我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司暮身后传来,司暮让开身,一道红色身影从空中一步步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袭款式古朴的红色长袍,头发长到了腰间,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在背后,脸上挂着漫不经意的笑容,每一次落脚,都有一根红血丝出现在他的脚下。 随着他靠近,一股血气涌了过来,感知里他就如同一阵风,飘忽不定,捉摸不透,可带给人的压力却如此强烈。 “绯,绯世大人,您,您回来了……” 白吾突然被吓的语无伦次,任谁见到传说中的存在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心里打鼓,比如白吾现在心里想的就全部都是:完了,那个大魔王回来了,被支配的恐惧感再次出现,冥府要被玩坏了。 更让白吾绝望的是司暮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后就顺从的站到了朝安的背后,他这段时间跟司暮洗脑的绯世有多凶残多可怕完全成了无用功,司暮这个二五仔投敌都不带犹豫的。 白吾虽然是鬼王,但他生性随和(咸鱼),不喜欢打打杀杀,战斗力在历任府君中算不得强,司暮虽然是新晋鬼王,但他经历厮杀无数,有很强的战斗天赋,白吾对上他已经够头疼了,加上绯世这尊大魔王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白吾很难受,白吾很心累,他还想着退休呢,现在看来只能是殉职了。 “绯世大人,我承认您为冥府做出的贡献,如果没有您,就没有冥府,但我不会将冥府再让给您,您不是一位好的府君。” 打江山和守江山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白吾承认绯世很强大,在当时冥界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只有绯世能震住众多鬼王,可他同样很恶劣,做事随心所欲,今日不同往日,冥界已经秩序化,让这样的鬼王成为统治者,对阴魂来说是噩梦。 就算会被绯世杀掉,白吾也不允许自己将冥府拱手相让,这和实力强弱无关,而是原则问题。 对上白吾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朝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中竟然透露出一丝无辜来,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绯世身上的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了,绯世不可能一成不变,他现在变成了朝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府君了?” “可是您……” “冥府是我一手建立的,我也不想毁了它,不过让你当府君,我亦不愿意。” “您的意思是……” 白吾的目光看向司暮,朝安的目光也看向司暮,在场三位鬼王中,白吾和绯世互相不信任,那就只剩下司暮了。 司暮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选,但至少比起绯世来让白吾放心,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同事,白吾对司暮也还算放心,这应该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我回去就卸任,然后昭告冥界由司暮继任府君。” 白吾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背影看起来很萧索,混沌海周围只剩下司暮和朝安,朝安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司暮则盯着朝安,心里忐忑不安。 “安安……” “我的事情以后再跟你说,现在你先把我身上的封印解除了,就是封印魂火那个。” “可是没了封印,魂火就会继续灼烧你的灵魂。” “白吾办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办不到,我有其他办法处理魂火。” 司暮听到朝安这么说,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反正他在朝安面前一向无脑服从。在司暮的控制下,一颗白色的光球从朝安的身体里浮现出来,回到司暮胸口,这是杀戮之心,用来封印魂火的容器。 解开封印之后,司暮随时感受到那种灼烧的痛感消失,而朝安则是闷哼了一声,这痛苦真不好受,司暮竟然一声不吭忍了这么久,也是头铁。 之后朝安将那朵魂火从他灵魂上剥离下来,送进石棺中,或许算不上剥离,这石棺和他气息同源,只是蒙蔽了魂火,让它换一个地方烧。 将魂火封进石棺后,朝安将棺盖合上,重新将石棺沉进混沌海中,做完这一切,朝安准备跟司暮返回了罗生市了,这个时候的联络器突然疯狂响了起来,说明有不少人同时联系了他。 司暮点开了联络官的通讯界面,联络官那张加班过度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朝安也能看见。 “掌刑官大人,方才府君大人突然宣布您继任府君,现在整个冥府都知道了。” “嗯,我晋升鬼王了。” 联络官脸上露出笑容。 “恭喜你,希望您能尽快赶回冥府,我们需要召开继任仪式,仪式过程将面向整个冥界的阴魂直播。” “我知道了,我会回来的。” 司暮关掉了联络器,剩下的通信他直接无视了,然后看向朝安。 “没想到白眼老头的办事效率还挺高。”朝安嘟囔了一句。 “他是怕你趁机搞事情,他从冥府的卷宗中看了很多关于您的‘英勇事迹’,对你十分忌惮。” “哦,那你呢?你也忌惮我?” “不,我爱你。” “……” 朝安转身就走,看起来似乎是恼羞成怒,可是他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是啊,他已经不是绯世,绯世始终一个人,而他身边多了司暮。 …… 司暮在冥府之中毕竟早有威名,冥府众人对于白吾这一决定接受的还挺快的,除了鬼狱司的众位,因为典狱官和掌刑官不合,他们这些年和掌刑司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不过现在他们有什么意见都只能憋回去,司暮已经是鬼王了,即便是他们老大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司暮霉头,他们这些小虾米还是洗洗睡吧。 冥府众人收到信息之后立刻开始为继任仪式做准备,首要的一点就是要通知冥界众多阴魂和鬼物,因为白吾催的紧,这一消息几乎是在命令下达后一个时辰就发布出去。 一经发布,震惊冥界,府君换届可是大事,而且他们对于司暮这位前掌刑官了解的不多,掌刑司作为武力机关,大多数任务都是绝密,于是各大社交平台围绕新府君爆发了空前的讨论热潮。 一些技术帝扒出了司暮以前的一些事迹,零零碎碎很杂乱,但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强大,司暮在每次执行任务几乎就是一个大杀器,如鬼母这种栽在他手中的成名已久的强者不少。 冥界之魂对于强者有盲目的崇拜,于是一夜之间,司暮的拥护者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数目,其中当然不乏女友粉,毕竟司暮那张面瘫脸还是很能打的。 朝安因为一直窝在公寓里,又从来不上社交平台,对司暮现在在冥界的人气没有清晰的认知,这让他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参加司暮的继任仪式。 冥府众人的办事效率很快,毕竟是掌握冥界多年的组织,加上白吾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的催,只是花了三天时间就筹备好了继任仪式需要的所有东西。 继任仪式这一天,司暮早早的出现在新建的府君殿里,是的,冥府三天之内新建了一座府君殿,这基本是每次换任的传统了。 修建府君殿最麻烦的当然不是建筑本身,而是其中的各种阵法,但这些麻烦都被冥府众人克服了。 朝安坐在府君殿正中央的座位上玩游戏的时候,司暮就在旁边穿衣服,他脱下了掌刑官那套标志性的黑色长风衣,换上了一身繁复的长袍。 刚换好衣服,联络器响了起来,联络官通知司暮时间到了,他该去往冥府主殿了,司暮嗯了一声,关掉联络器,走到朝安身边。 “安安,该走了。” 朝安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司暮,神情怔了一瞬,真的很像,却又截然不同了,曾经卑微弱小的存在,经过这么多年,也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司暮这个名字在继任府君之后就不能用了,对府君而言,以前的事都成了过去,此后只有府君,没有司暮。” “叫什么?” “玄照。” “好” 司暮牵着朝安的手走出府君殿,来到冥府主殿外,此时所有冥府高层全部候在主殿之内,还有联络司的人负责全程直播,很像人界的新闻发布会。 接下来的事朝安参与进去不好,他让司暮独自进入主殿,自己则是站在冥府众人中间,注视着司暮一步步走上主殿最上方的高台,迎接万众瞩目的一刻。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比我预料中好了太多。” 白吾的声音在朝安身边响起,他竟然会主动凑到朝安身边,估计是朝安这几天安分守己让他放心不少。 而且白吾认为绯世是因为司暮才妥协的,一个被感情钳制的魔头已经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因为他有了弱点,司暮就是绯世的弱点。 朝安转向自信心暴涨的白吾,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说到:“是啊,也比我预料的好了太多,毕竟提拔的总是比空降的更能服众,省却我许多麻烦。” “您能明白就好。” “你说,我要是让司暮毁掉冥界,司暮是会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呃……”白吾脸上的表情一下僵硬下来,他磕磕巴巴的说到:“司暮应该……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要试试吗?” 朝安的目光看向高台之上,白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司暮始终看着朝安所在的方向,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疯狂的迷恋。 白吾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被感情钳制的从来都不是绯世,而是司暮,绯世这样一个恶劣冷漠的存在,怎么会真的爱上别人呢?他一直都是在利用司暮。 现在的司暮就和绯世的傀儡差不多,从司暮站到绯世身边那一刻开始,司暮的原则就变成了绯世,不管绯世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意识到这一点,白吾突然感觉心底发寒,声音颤抖的说到:“您,您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吧?” 朝安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白吾,青勾是您的祖上吧?” “确实如此,您现在是要报仇吗?” “杀了你没什么意思,但你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用你点魂灯。” 朝安微微一笑,用温柔的语调说出残忍的话语,白吾知道对方一定做得出这样的事,他点了点头。 “我会立刻离开冥府,以后您不会再见到白吾。” 话落,白吾转身离去,在走到远处的时候,白吾回头看向高台上的司暮,司暮也在看他。 白吾突然想起了和司暮的第一次见面,他收到消息有人扰乱小世界的阴阳,白吾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类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于是他去见了司暮。 他见到司暮满身是血的躺在战场上,奄奄一息,却始终没有死掉,他说他在找一个人,找了十年,却还是没有找到。 他结束乱世,将所有疆土纳入手中,用了各种法子:血祭,招魂,开辟道场……却还是没办法挽回那个人。 白吾告诉他那个人已经不在此方世界,他去了冥界,至此司暮才断掉了最后一口气,但一尊厉鬼却随即诞生。 正是因为他当时将司暮引去冥界,绯世才对他手下留情,白吾突然有了这样的感应,或许绯世也不全是利用司暮。 …… 在司暮被加冕成为府君的时候,联络司负责的直播平台开始了疯狂的刷屏,除了各种疯狂崇拜司暮的小弟,还有不少女友粉在疯狂尖叫着要给司暮生猴子。 「小黄鱼游啊游」:啊啊啊啊,府君大人好帅,我可以这三个字臣妾都说倦了!!!! 「红颜知己终成红粉骷髅」:你这种菜鸡,府君大人吹口气你就魂飞魄散了,像我这样的厉鬼就不一样了,府君大人康康我! 「美人在骨不在皮」:本鬼今年二十二岁,容貌姣好,身材匀称,无过往情史,爱好广泛,修为lv25,府君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终南山小道士」:哇哦,楼上开始直接征婚了吗?小姐姐可以考虑我的,其实我…[内容太多已被折叠] …… 「八卦小王子」:话说府君大人到冥界的时间不长,应该还是单身,考不考虑公布一下理想配偶的标准? 「狐狸不是妖」:府君大人是喜欢清纯可爱的?还是成熟知性的?还是妩媚妖艳的?我都可以! 「吹啊我的骄傲放纵」:还有我我我,我可以做小! 「为什么不能是卷毛呢」:你们都在想屁吃,谁跟你们说府君大人单身?府君大人有老婆的好吗!!! 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可惜卷毛的弹幕很快淹没在各种尖叫打call中,仪式还在继续,弹幕以可怕的速度增长着。 …… 又过了一个时辰,朝安都等的有些无聊了,仪式终于结束,司暮摆了摆手,让冥府众人都退下了,宽阔的大殿里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朝安和司暮两个人。 司暮看向角落里的朝安,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深情款款的说到:“安安,过来。” 朝安并没有发现司暮的身边还有一个没有关闭的直播系统,他从角落里走出来,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司暮面前,疑惑的将手掌搭在司暮的手上。 下一秒司暮的手猛的一拽,将朝安拽到面前,手臂揽着朝安的腰,低下头吻上的朝安的嘴唇,这一幕被直播系统敬业的录了进去,目的达成,司暮一道能量弹进系统。 【系统故障,直播停止。】 面对着突然黑屏的直播界面,还守在屏幕前的阴魂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本来已经稍稍平稳的弹幕再次爆炸,这一次弹幕多到连通讯网络都陷入了瘫痪。 「老衲来自远方」:是主播吧,是主播吧,主播竟然嫖到了府君大人,主播牛逼!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我的天,难道我一直吃的都是府君大人的瓜吗?我感觉好不真实…… 「三年二班小可爱」:还好我没说过府君大人的坏话(我应该没说过吧),哇哇哇,最喜欢的cp在一起了,开心~ 「为什么不能是卷么呢」: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狗粮吃的好饱。 …… 「吃完大蒜口吐芬芳」:这男的谁啊?竟然是一个主播?那不就是网红吗?府君大人怎么会跟一个网红在一起? 「满星」:我感觉小哥哥长的挺好看的,但还是配不上府君大人,毕竟那可是府君大人啊,早点分手吧。 「有一丢丢甜」:好像是府君大人主动的,小哥哥一脸懵的样子好可爱,站小哥哥! 「春风不度玉门关」:肯定是装的,假清纯,私下肯定是他勾引的府君大人,网红就是好手段啊……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们有毒吧,府君大人喜欢谁管你们什么事,要你们操心,我觉得小哥哥简直盛世美颜啊,小哥哥冲鸭! 「没人比我更懂」: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看人不能光看脸! …… 【置顶】「冥府联络官」:提醒你们一下,你们口中的‘小哥哥’是一位鬼王,非常强大,而且记仇,而且有仇必报,而且一般当场就报了,别指望你们的府君大人保护你们,他妻管严,所以说话之前动动脑子。 【置顶】「冥府联络官」:修改一下,不需要那位大人出手,你们的府君大人就会把你们灭了哟,有谁想要去打捞黄泉现在就可以开始表演了。 两条加粗置顶一出,弹幕立刻停息了三秒,之后画风突变。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现在连鬼王都跑去当主播了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黑网红了。 「颜狗」:哇,小哥哥不仅长得好看,实力也这么强,我爱了爱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呵呵,那些黑子不敢说话了?让你们整天到处乱黑,踢到铁板了吧? 「打字很慢很心塞」:刚才没来得及发,就小哥哥这盛世美颜,我能把屏幕舔穿,感觉是府君大人占了大便宜。 「主播的小挂件」:主播看我看我,我最喜欢你了…… 「牡丹花下死」:小哥哥要不要考虑劈腿一下我?我不怕死。 …… 「这就完了」:祝幸福。 「我的车呢」:祝百年……哦不永远好合。 「我甜甜的爱情呢」:永结同心。 「我看了这么久」:新婚快乐。 「是看了一个寂寞吗」:美满良缘。 「我淦」:早生……呃,那个没有也没关系,一定要幸福啊! …… 朝安并不知道直播平台上发生的事,他已经被亲懵了,虽然几辈子加起来活了很久,但他感情方面一直是空白,这种跟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屈指可数,且全部被司暮承包了。 过了好久司暮才放开朝安,发现他脸颊泛红,眼睛里有淡淡的水气,看着就让人想……咳咳,司暮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从怀里取出一枚玉质的戒指,将他递到朝安面前,然后单膝跪地。 “虽然你不喜欢这个仪式,也不喜欢我,但我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陪伴在你身边,你……愿意嫁给我吗?” 司暮巴巴的望着朝安,而朝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对视良久之后,朝安摇了摇头,司暮的心一下被拽紧了,却听朝安轻声说到:“不是不喜欢你,喜欢的。” 听到朝安用柔柔的语调说喜欢他,司暮的脑中炸开了烟花,一切付出都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原来两情相悦,真的可以抵过苦等百年。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22章 番外(一) 方形的藏书室里,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从竹简到线装书应有尽有,朝安站立在最里面的书架边,手上捧着一张羊皮卷,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虞似安曾经说过,司暮体内还有一道封印,是一个强者布下的,在朝安恢复记忆之后,他知道了那个布下封印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其实是他当初留下的后手,就在那半根断裂的发带里,为的是防止自己沉睡的地方泄露出去,也为了保护玄照,只要玄照离开混沌海,就会封印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现在朝安想要知道玄照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离开混沌海?又是怎么投胎转世的?还想让司暮想起这段两人共同的记忆,这就需要他解除封印。 朝安现在虽然已经晋升到鬼王层次,可实力大不如从前,不足以解除这道封印,而等他恢复到全盛时期不知道是几百年后了,于是他来到了冥府的藏书室,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朝安已经在这里耗了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找到解决之法,直到朝安从角落里翻到这块羊皮卷,专门讲述如何破除各种封印的,撰写人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存在,比朝安都老。 “南柯入梦符,可刺激受术者的记忆,让其主动挣脱封印……” 朝安在羊皮卷的最后一行,看到了一张符纸的图案,这所谓的南柯入梦符,就是进入受术者的梦境世界,通过改变对方的梦境世界,刺激对方的记忆,进而让对方主动挣脱封印。 朝安一己之力破除封印勉强,但若是加上司暮,两者里应外合,这封印还是有机会破除的。 朝安将羊皮卷收了起来,准备回去炼制一下这张南柯入梦符,试一下效果。 …… 于此同时,司暮正在冥府开会,所有高层都到了,除了典狱官,他正在家里养伤,因为之前算计司暮,害朝安受伤的事。 司暮那天亲自登门拜访,把他带到比武场揍了一顿,如果不是答应过白吾,典狱官估计已经升天了,所以这段时间鬼狱司的办事效率明显直线上升,劫狱的鬼物都觉得冥狱守卫越来越森严了。 会议上,高层将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和一些各司下的决议汇报给司暮,司暮有气无力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显得心不在焉的。 掌事官和联络官见到自家府君这种反应,纷纷对视一眼,感觉事情不简单,于是加快了会议进程,很快就结束了会议,高层们纷纷离去,只有联络官留了下来。 “府君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您看起来心情不太愉快。” 联络官因为和司暮接触的比较多,问出这样的话还不算突兀,司暮想了想,感觉自己在这里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多个人还能帮着想想办法,于是把自己的苦恼说了出来。 “安安答应我的求婚之后,没说什么时候结婚,也不跟我亲近,一直窝在藏书室里,你说他是不是后悔了?” 额……联络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能让府君大人如此苦恼的,也只有府君夫人了吧。 “府君大人,冒昧问一句,您跟夫人有圆过房吗?” 司暮摇头,这下连天天加班的联络官都有点同情自家老大了,据她所知,府君和夫人认识得有四十年了吧,到现在竟然连亲密关系都没有过,这不相当于根本没进展吗? 联络官沉吟片刻后,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府君大人,我们联络司新研发出了一款造梦系统,可以随宿主的意愿,创造出各种梦境,府君大人也许可以借助系统进入夫人的梦境,了解一下夫人的喜好呢?” “比如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形式,喜欢听什么样的情话,甚至喜欢什么方式的亲密接触,都可以知道哦。”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联络官对着司暮眨了眨眼睛,司暮秒懂,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听起来很不错。” 看到司暮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联络官介绍的更起劲了。 “如果府君大人不知道该创造什么样的梦境,我们这里还提供各种剧本哦,据说都是时下最甜的爱情故事呢,一定可以打动夫人的。” “保密性方面怎么样?” “这个府君大人放心,除了您和夫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梦境中发生的事。” 司暮听完之后感觉可行性很高,直接大手一挥,让联络官去准备这个什么造梦系统了。 …… 当晚,府君殿里,司暮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了,终于等到朝安推门进来。 “安安/暮哥……”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愣了一下两人又说到:“你先说/你先说。” “那我先说/那我先说。” 额……这默契也是没谁了,朝安决定直接跳过步骤,把封在布袋里的南柯入梦符拿了出来。 “我送你一个礼物。” “好巧,我也有东西送你。” “我送你一个平安符。” “我送你一颗转运珠。” 然后司暮拿着装的其实是南柯入梦符的平安符,朝安拿着穿的其实是造梦系统的转运珠,双双陷入了思索之中。 等到两个人把对方送的东西带上之后,相视一笑,都感觉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马上就可以进入对方的梦境世界了。 果然,很快困意袭来,这是南柯入梦符和造梦系统在发挥作用了。 然而,让朝安没想到的南柯入梦符上面的符文竟然闪烁了几下就无风自燃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造梦系统也亮起红灯: 【警告:受到未知干扰,系统发生故障。】 【警告:受到未知干扰,系统发生故障。】 【警告:受到未知干扰,系统发生故障。】 不对劲! 两人脑中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同时晕了过去。 …… “我不嫁,我根本不喜欢他,我不想嫁。” “娇娇,不要胡闹,已经定亲的事,司家聘礼都下了,怎么可能说不嫁就不嫁。” “娘,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什么司少帅,你跟爹爹说说,别让我嫁过去好不好?” “司家手握重兵,司少帅又一表人才,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夫婿,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愿意呢?” “爹,娘,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非钟诚不嫁!” “什么!你一个女孩家家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败坏门风,败坏门风啊……” 嘈杂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像隔着水面一样,朝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长到他以为梦里才是现实,而现实才是梦境。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朝安放下斜撑着头的手掌,睁开眼看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客厅的正中央,发现三双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怎么了?” “安安,你爹问你话呢。”穿着旗袍的美妇人提醒了朝安一句,这是朝安的母亲霍秀秀,江南女子,长得美不说,性格也温婉,很受朝建元的宠爱,朝安的容貌和性格有很大部分是受她影响。 “抱歉,刚才打了一个盹,说到那里了?” 说话的同时,朝安开始打量客厅中的场景。 正上方坐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端着茶杯在喝茶,脸上余怒未消,看面容是个古板严肃的人,这是朝安的父亲朝建元。 朝家三房,以朝建元最有能力,也最受朝老爷子疼爱,于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了朝家的生意,成了如今朝家的掌权人,朝建元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不成器,现在全靠朝建元补贴着生活。 站在客厅中央的是一位和朝安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她叫朝娇,是朝安的孪生妹妹,穿着浅蓝色的学生装,上面是短上衣,打着盘扣,下面是裙子,充满青春朝气,只是现在眼泪汪汪的,看着有些可怜。 朝夫人先前已经介绍过了,这里不多做赘述,朝夫人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妇人,那是朝夫人的奶妈,陪嫁到了朝家,平时朝夫人对她多有依仗,不过这种家事她不方便多嘴。 “你妹妹不愿意出嫁,这件事你怎么看?”朝夫人声音柔柔的重复了一句朝建元的话。 朝安这才想起今天他爹把他叫来是商量妹妹的婚事的,朝家和司家是世交,朝家有钱,司家有权,双方一拍即合,将朝夫人未出世的孩子指腹为婚给了司家大少爷,也就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司少帅。 结果朝夫人一生生了一对龙凤胎,长子是个男孩没办法嫁出去,身为次女的朝娇自然就成为了司少帅的订婚对象。 然而朝安和朝娇这对兄妹的性格完全长反了,朝安喜静不爱出门,而朝娇活泼好动天天往外跑,更是偷偷跑去了学堂读书。 于是狗血的事情发生了,朝娇喜欢上了同学堂一个叫钟诚的男生,死活不愿意嫁给司家大少,朝建元为了控制事态发展,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于是出现了朝安刚才见到的场景。 理清楚来龙去脉后,朝安坐直身体,语气平静的说到:“既然妹妹不喜欢元州,那就把婚退了吧,我不想她过的不幸福。” “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司家聘礼都下了,现在要退婚,岂不是打司家的脸?要是因此惹怒了司家,再担上个不守信的骂名,以后我们朝家还如何在这西南立足?” “我与元州交好,我去与他说,他必然不会为难我们朝家。”朝安说完站起身准备出门。 “你也跟着她胡闹,不准去!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朝建元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吉日已经定下了,总之这亲愿意成得成,不愿意成也得成,来人,把小姐带回房,严加看管,司家来接人前,都不准放她出去!” 朝建元留下这句话就摔袖离开,留给众人一个冷漠的背影,朝安知道他爹急着把妹妹嫁给朝家不是为了履行约定那么简单,还是为了自保。 如今朝家就像一块肥肉,如果没有足够的震慑之力,随时可能被人分食,但是用他妹妹的幸福来做牺牲品,朝安还是觉得不敢苟同。 “娇娇你听话,别怪你爹,你爹也是没有办法。” 朝夫人摸了一把泪,不忍再看女儿的脸,也跟着离开了客厅,客厅里只剩下朝娇和朝安两人,朝娇走到朝安面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一定要帮我啊,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距离成亲还有几日,容我回去想想办法,你先跟他们走,免得激怒爹爹。” “好” 朝娇站起身跟着丫鬟回了房间,她一回去房门就锁上了,朝建元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悔婚了。 …… 朝安回去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他现在无权无势,只是一介读书人,要影响到时局实在太难了。 且让朝安十分无语的事情发生了,他妹妹结婚,他也跟着被禁足,他爹怕他搞事情,以养病为由,把他拘在了家里,搞的他就算想去找元州求情都做不到。 转眼两天过去,朝娇一直没等到哥哥的消息,越等越焦急,后来一咬牙,不管了,她一定要逃出去,大不了和钟诚私奔。 于是某一天月黑风高,朝娇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将守卫骗进来,打晕,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从一个隐蔽的狗洞逃出了朝家。 托以前朝娇竟然偷偷溜出去的福,她还知道围墙角落里有狗洞。 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朝家,朝娇直接去找了钟诚,两人一合计,还是觉得私奔靠谱,于是趁夜出城。 第二天,朝家大小姐失踪的事情震动了临祈城,朝建元担忧女儿安危,找到了司家,拜托司家帮忙寻找,司家当即应允,当天就派出了全城兵卒寻找朝二小姐的踪迹,司少帅更是亲自带队搜寻。 临祈城都传司少帅对未婚妻情根深种,然而却不知道出了临祈城后,司少帅根本没让人寻找,而是直接朝着某个方向赶去,像是早知道朝娇的位置。 此时朝娇刚刚从一个山野客栈出来,准备继续赶路,然后就发现外面已经被军队包围了,军队中间站着刚从马上下来,正在摘手套的司少帅。 朝娇以前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司少帅,但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再一见,发现传闻果然不假。 面前的男人身高八尺有余,长了一张英俊坚毅的面前,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军装,从领口扣得整齐的纽扣,到脚上闪着冷冽光泽的长靴,都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生人勿近的感觉。 看到朝娇之后,司暮径直朝着朝娇走了过来,靴子扣在地面上发出脆响,让朝娇感觉到畏惧,不由得退后了一步,钟诚则是直接挡在了朝娇面前。 司暮在朝娇面前站定,全程没有看钟诚一眼,只是语调冷冽的说到:“朝小姐,令尊很担心你的安危,请跟我回去吧。” 说话还算客气,但总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不像是未婚夫,倒像是来执行任务的,朝娇听了之后更加不想嫁给司暮了。 “那个,司少帅,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情?” “朝小姐有十分钟的时间。” “那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人多眼杂的……” “可以。” 话落,司暮率先抬脚朝着客栈走去,朝娇咬了咬唇,跟了上去。进了房间后,朝娇想着怎么措辞,迟迟没有开口,司暮等的有些不耐烦,就开口说到:“朝小姐有话就直说吧。” “那,那我可就直说了啊,你不准生气。” “朝小姐不值得我生气。” “你——”朝娇觉得这人简直不解风情到了某种地步,幸好阿诚不是这样,“算了,我就告诉你吧,我不想跟你成亲,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去朝家把婚退了吧。” “好” “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诶?你答应了?还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聘礼已下,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这关乎朝家和司家的名声,但可以更换成亲的人。” “换成谁?我爹就我一个女儿。” “你回去求你哥哥,让他替你出嫁,事成之后,我派人送你和你的小情郎离开。” 朝娇脸一红,羞恼的说到:“才不是什么小情郎,那是我同学。” “无所谓什么称呼,这条件你好好想想吧。” “为什么是我哥替我?你想对我哥做什么?” 司暮脸上浮现嘲弄的表情。 “除了你哥你还能找到其他人?而且我能对你哥做什么?” “这倒也是,不过你为啥不今天直接放我们走,要等成亲那天呢?” 司暮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怀表,面无表情的说到:“时间到了,朝小姐快点做决定吧。” “我……” “你只有一次机会。” 朝娇看了一眼楼下包围客栈的士兵,心里纠结不已,见状司暮直接转身就走,朝娇一下急了,连忙说到:“我答应你,我会回去求我哥的。” 司暮脚步一顿,脸上浮现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朝小姐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 “哼,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但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哥做什么不好的事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朝娇拽了拽拳头,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朝小姐放心,我与令兄是好友,不会为难他的。” 司暮这话让朝娇松了一口气,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最后朝娇骑上马,和司暮一起返回了临祈城。 第123章 番外(二) 吉日当天,朝家公馆上下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朝娇安静的坐在房间里,屋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定制的喜服,丫鬟正在给她梳头发。 朝安走到房门前,说要与二小姐说几句话,把丫鬟都支了出去,之后朝安快速换上了朝娇的喜服。 奇怪的是朝安的身形要比朝娇高出半个头,这说是按照朝娇尺寸做的喜服,穿在朝安身上竟然恰到好处,而且款式也不显女气。 朝安以为是朝娇故意让裁缝做大了一码,也没有多想,换好喜服后,朝娇就把盖头给他盖上了,而朝娇自己则穿上了朝安的长衫。 临走之时,朝娇想了想从枕头下面拿了一把匕首放到朝安手中,朝安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做什么?” “防身用的,要是司少帅对你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你就捅他知道吗?” “……元州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哥你就带着吧。” 朝娇硬把匕首塞进朝安手里,因为司暮说了这件事保密,否则约定作废,朝娇只能用这种办法提醒自己哥哥了。 朝安无奈的点了点头,把匕首收了起来。 之后朝娇昂首扩胸的走出的房门,外面等候的丫鬟目不斜视,一点没有要抓住朝娇询问一下的意思,这让朝娇很是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司暮安排好的。 朝安在房间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门外的丫鬟提醒他时辰到了,然后丫鬟推开门,将他领了出去,虽然知道只是走一个过场,并不是真的成亲,但朝安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红盖头挡住了大部分视线,朝安只能看到脚下的路,一路从朝娇的闺房走到了朝家公馆的门口,迎亲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街上,门口的位置停着喜轿。 朝安径直朝着喜轿走去,刚抬起脚准备跨过轿杆,一声马的扬蹄声就从身边响起,朝安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一步,结果踩到了裙摆,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朝着旁边倒去。 这个时候朝安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盖头掉,不然他身份就暴露了,所以朝安只是紧紧的抓着盖头,至于自己会以什么姿势摔地上,就不是他能顾得了的了。 关键时候,一只手臂从旁边出现,一下揽住朝安的腰,将朝安抱进怀里,稍显灼热的手掌紧紧贴在朝安后腰上。 朝安的脸靠着对方宽阔的胸口,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元州…… “你没事吧?”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朝安隔着盖头看不见司暮脸上的表情,但他总觉得司暮说话的语调有些不稳。 朝安没办法开口,只能摇了摇头,他的手撑在司暮的胸口,想从司暮怀里退出来,却听司暮说到:“我抱你上去。” 之后司暮弯下腰,手臂穿过朝安的腿弯,直接打横将朝安抱了起来。朝安猛地离地,手臂条件反射抱住了司暮的脖子,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极为愉悦的笑声,轻到他以为是错觉。 司暮抱着朝安跨过轿杆,副官立刻撩开了帘子,司暮将朝安放进了轿中,借着俯身的姿势凑到朝安耳边轻轻说到:“一会耽搁时间比较长,旁边盒子里有点心,你先垫一下。” 说完司暮就起身了,轿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很快轿子被平稳的抬了起来,朝安听到喜乐重新响了起来,轿子正朝着临祈城北方走去。 确定不会有人看见后,朝安悄悄的掀开了盖头,他朝着身侧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朱红色的食盒安静的放在座位上,他将食盒打开,半盒藕粉糖糕,是他最喜欢吃的点心,另外半盒是解腻吃的果子。 见到这一幕,朝安叹了一口气,元州确实是不错的夫婿,考虑的如此周到,可惜他妹妹不喜欢,但愿晚上等他和元州说出实情的时候,元州不要大受打击才好。 如果朝娇知道朝安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猛摇朝安的肩膀,大吼到:哥你清醒一点,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 ……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司暮骑着马走到最前面,路边的讨论全是一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话语,听的轿中的朝安越发觉得自己给好友挖了一个大坑。 也怪他看到妹妹哭就乱了分寸,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朝安在轿子里唉声叹气,感觉手里的藕粉糖糕都不香了。 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司家的府邸前,轿子停下,朝安连忙将食盒关上,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把盖头盖好。 轿帘撩开,一只手掌朝着朝安伸了过来,朝安将手搭在那宽厚的手掌上,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这次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一定不要出现先前那样的意外。 司暮牵着朝安跨过门槛,朝着大堂走去,后来的流程果然如同司暮说的那样耽搁很长的时间,朝安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终于挨到了仪式结束,他被领到了新房之中。 坐在挂着红绸的床边,丫鬟将门合上就离开了,嘈杂的人声远去,朝安掀开盖头扭了扭脖子,这成一次亲还真是够累的。 因为提前吃了东西,饿倒不觉得饿,现在只剩下困了,不知道司暮那边还要应酬多久,朝安索性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迷迷糊糊间,朝安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朝着新房走来,朝安一下被惊醒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以为已经可以跟司暮摊牌了。 有外人在场,有些话却是不好说了,朝安也要顾及朝家和司家的脸面,只好重新把盖头盖上,端坐在床边,他刚坐好,房门就被人推了开,紧接着一群人涌了进来。 司暮走在最前面,他身上带着浓郁的酒味,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的,可眼中却丝毫不显醉态,他径直走到朝安身边坐下,牵住朝安的手。 也许是知道朝安疑惑,司暮跟朝安解释了一句:“还要喝合卺酒的。” 然而朝安听到“合卺酒”三个字,瞬间感觉不好了,他和元州拜堂已经够荒唐了,现在还要喝交杯酒,整套流程现在就差个圆房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朝安没办法提醒司暮自己不是朝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司暮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送到朝安面前,朝安接过来,感觉手里的酒杯有千斤重。 司暮看到朝安迟疑,主动绕过朝安的手臂,说到:“很快的。” 朝安点了点头,将酒杯送到盖头下面,微微仰头喝了,酒液划过喉咙,进入腹中,让很少的饮酒的朝安感觉到一丝醉意。 喝完之后,朝安将酒杯放回托盘上,听到喜婆说些什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祝福语,心里突然变得很乱。 少顷之后,司暮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门合上,司暮捏住红盖头的一角,准备揭盖头了,朝安一下抛开心里那些杂乱的心绪,准备开口解释。 “元——” 朝安的话语还未出口,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嘴,此时盖头只掀开了半边,朝安的眼睛依旧被挡着,他看不清司暮的脸,不知道司暮是以怎样的表情吻住他,只是觉得这个吻很温柔,很不真实。 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的记忆里全都是彼此。 朝安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推开司暮的,司暮一定是把他当成了妹妹,可是身体却僵硬的动弹不得,他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讨厌这个吻,并不讨厌司暮亲他,这代表了什么,朝安不需要细想就已经心乱如麻。 司暮心里同样很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设想之外的举动,他明明只是想和朝安成亲的,只是想圆一场年少的梦。 现在他梦想的一切都得到了,他和朝安拜了堂,还喝了合卺酒,他不应该再贪婪的索取更多的东西,可看到暗恋多年的人穿着喜服,坐在自己身边,就控制不住想要亲近他。 或许他是不想太快结束这个梦,不想和朝安回归到以前那副兄友弟恭的状态中,他从来都没有把朝安当兄弟,他爱他,在他第一次从梦中见到他绯红的脸颊,听到他细碎的哭声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司暮缓缓闭上眼,将朝安压倒在床上,他抬起朝安的下巴,叩开朝安的牙关,让这个吻更深入,两人都有些动情了,吻的难解难分,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掌划过朝安胸口细腻的肌肤,带起一连串陌生的颤栗感,朝安才猛然惊醒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他一下偏开了头,手脚并用的想从司暮的身下挣脱出来。 司暮也清醒过来,他连忙起身放开朝安,却见朝安身上的喜服已经被解的差不多,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那张盖头已经落到地上,显露出朝安的面容。 朝安脸色通红,连忙把衣襟收拢,朝着床脚缩去。 司暮看到朝安恨不得钻到地下去的慌乱模样,心里很自责,连忙将被子掀起来裹在他身上,有了一层阻隔,朝安才觉得没那么难堪了。 “元,元州,你弄错了,我不是娇娇。” “我知道。” 朝安听到司暮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我知道’三个字,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司暮灼热的目光,立刻仿佛被烫到一般移开了眼。 “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仿佛呢喃一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司暮本来打算把这么秘密带进坟墓里,可他最后还是说出来了,或许也是不甘心吧。 朝安抱着被子不说话,烛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他的侧脸上,美好恬静,可了解朝安所有习惯的司暮却知道,朝安的沉默就是拒绝。 预料之中的结果,可还是很失望,司暮压下那股难过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到:“抱歉,你先在这里休息,我明天送你回去,你放心,今晚发生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 司暮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他刚将手搭在门框上,背后传来朝安轻轻的声音:“那杯酒有问题,你知道吗?” 司暮脸色大变,他猛然看向桌上的酒壶,又连忙看向朝安:“这不是我安排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安安,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强迫你。” “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现在就去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司暮急的脑门上都是汗,心里狂骂那个多事的混蛋,简直是想害死他,等他查出来他非得打断他的腿! 朝安看他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这么明显的事竟然到现在才看出来,他总觉得元州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其实那有什么传闻不可尽信,只是元州对他是特殊的而已。 想到这里,朝安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说到:“我相信你。” 短短的四个字,一下让司暮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而朝安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提了起来。 “可是我现在很难受,像火烧一样……”朝安一字一句的说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暮,把司暮看的喉咙发紧。 “我去给你叫大夫?” “嗯” 司暮又回到门口,手却始终没拉开门,站了片刻后,他回过头看向朝安。 “其实我也可以治,就是方法特殊了一点,你要试试吗?” 朝安偏着头看他,仿佛看到一条大尾巴狼在摇尾巴。 “……好” 第124章 番外(三)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居室,在房间中央形成格子形状的光影,燃了一夜的红烛终于熄灭,只在桌上留下小小一滩蜡油。 床上的帷帐放了下来,透过层层叠叠的红纱,可以看见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床边还散落着凌乱的喜服和褶皱的军装。 某一时刻,朝安的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他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当他目光转到身侧睡着的男人脸颊上时,关于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中,让他瞬间红了脸。 朝安连忙从床上坐起身来,小心拿开司暮放在他腰上的手臂,蹑手蹑脚的走下床,准备开溜。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他跑的够快,昨晚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然而朝安刚刚迈出脚,司暮低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来。 “安安,你想去哪了?” 朝安身体一僵,有种考试作弊被抓包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的转过身。 “原来你醒了啊,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朝家了,免得我母亲担心。” “伯母那里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去送过信了,说你晚上歇在司家了,反正你以前不也经常留宿吗?” 朝安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以前留宿的时候可没发生这样的事。 “你什么时候去送的信?” 司暮勾起嘴角,对着朝安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朝安将信将疑的走过去,谁知道刚走到床边,就被司暮一下拽了下去,司暮抱着朝安一滚,就把朝安压在了身下。 朝安身上穿着白色的斜襟里衣,司暮拨开他的衣领,看到他锁骨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如横亘在雪上的红梅,一股燥血涌上头,司暮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沉起来。 朝安和他挨得近,清楚的感觉到了司暮身体的变化,心里立刻产生一股危机感,当即想要跑路,毕竟他昨晚可是深受其害。 朝安不动还好,一动就蹭到司暮,司暮闷哼了一声,压制朝安的力气也加大几分。 他凑到朝安的脸侧,咬住朝安的耳垂,用诱哄的语气说到:“安安,帮帮我,我好难受,用我昨晚教你的方法。” 司暮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朝安立马回忆起昨晚司暮掌心那灼热的温度,以及意乱情迷的自己,更丢人的是他竟然没坚持一会儿就…… 司暮给朝安“治病”只花了一会儿时间,而之后朝安的“学习”生涯却是无比漫长,漫长到朝安手酸。 “谁要你教我这种东西!”朝安甩开司暮的手,司暮厚颜无耻又握了上来,还抓着他的手往下面放。 明明做着极其流氓的事情,司暮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你以前总教我读书,我就想着也教你一点东西,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你无耻!” 作为一个单纯的乖宝宝,朝安以前从来没做过自-渎这样羞耻的事,司暮倒好,不仅一夜之间解锁了他的新技能,还教会了他“乐于助人”,那个“人”主要就是不要脸的司暮这厮。 昨晚朝安被司暮弄的迷迷糊糊的,什么都听他的,可以说除了最后那步,两人该做的都做了。这就算了,今天已经天亮了啊,司暮这不要脸的竟然还想卷土重来,朝安才不跟着司暮胡闹,而且做这种事真的很羞耻啊。 朝安推了推司暮的胸口,示意他放开自己,司暮眼巴巴的望着朝安,朝安也眼巴巴的看着司暮,完了之后说一句:“我饿了,我昨天晚饭都没吃。” 一句话说的司暮什么火气都下去了,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又从衣柜里随意拿了一件衣服换上,很快就收拾好自己。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让人送吃的和衣服来。” “嗯” 司暮拉开门走了出去,很快端着早餐回来了,将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摆上桌,司暮看到朝安摸摸索索从床上下来,索性直接走过去将朝安抱了起来,放在凳子上。 “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朝安的修养不支持他翻白眼,不然他就翻给司暮看。拿起粥碗里的勺子,朝安喝了一口,味道一般,没有司暮做的好吃。可能外面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司少帅做饭的样子,可他确实会,朝安还经常吃。 用完了早饭,朝安换上自己的长衫,坐在房间里开始发愁。昨天所有事情都发展的太快,朝安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觉得事情棘手。 首先是他妹妹的事情,司暮不介意妹妹逃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并且很大程度上代表司家的态度,只要能说服他父母,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朝建元只是想要通过联姻和司家绑在一起,让朝家在乱世之中得以保全,至于出嫁的是不是二小姐,其实并不算重要,大不了几年之后再让“少夫人”不治身亡,就彻底不会有人怀疑了。 麻烦是他和司暮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个死亡选项,但凡是有一点风声透露出去,朝安估计就要见识一把他母亲以死相逼,父亲家法伺候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同性相恋的看法很奇怪,狎妓听戏被看作是风雅之事,可要是娶个男人进门一定会被戳脊梁骨,更不要说朝家是百年世家,最在意名声和脸面,到时朝安的父亲走到外面都抬不起头来,这不是朝安愿意见到的事情。 最好的做法是朝安和司暮两人都把昨晚的事情忘了,然后像从前那样相处,等“少夫人”淡出人们视线,司暮甚至可以再娶两房姨太太,过他该过的生活。 然而朝安刚把这话说出口,司暮就气红了眼。 “我会亲自上门求伯父伯母谅解,也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你休想跟我划清界限!” “那我呢?你也想让我背负骂名?” 司暮无法辩驳,但他任旧固执的说到:“我可以嫁进朝家,他们要骂就骂我,我会保护好你。” 一遇到感情的事,司暮就会特别幼稚且钻牛角尖,朝安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司暮的脸颊,轻声说到:“元州,我们不能只顾自己欢喜,就不管朝家和司家其他人,这样做太自私。” 朝安说这话是想让司暮顾全大局,谁知道司暮竟然一下开心起来。 “欢喜?是说你也欢喜我的意思吗?” “……”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司暮看到朝安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立刻觉得全身凉飕飕的,他抓住朝安放在他脸颊上的手掌,讨好的蹭了蹭。 “我听你的,我不去找伯父伯母,但你也不能跟我划清界限,等以后……” 后面的话司暮说的太小声,朝安没听清楚,他以为就是一些甜言蜜语,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道更乱的乱世就因为这一句承诺而开启了。 …… 朝安吃完早饭就被送回了朝家,离开司家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一个小孩子走路不小心撞上了朝安,紧跟着就被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拎到了一边,把小孩子都吓哭了,还是朝安拿出藕粉糖糕才哄好的。 这件事微不足道,朝安很快就抛在脑后,却不知道这一幕全部落在了角落里的朝娇眼中,昨晚她本来已经出城了,但心里始终悬着,又偷偷跑了回来,直到这会儿看到自己哥哥真的没事才放心了。 朝安回到朝家之后立刻去找了朝父朝母,朝父听闻朝娇竟然逃婚,而朝安还帮她之后,自然是大发雷霆,当场把朝安关了禁闭,结果没一会儿司暮就亲自上门拜访,两人不知道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朝父已经是一脸笑容,而朝安也被放了出来。 朝安恢复了以前宅家的日子,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朝父朝母也不希望他出门,大夫说他是心疾,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这心疾已经很久没有发过了,朝安总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这一度让他觉得奇怪。 平静的日子过了三个月,这一天,朝安正在自己房间里整理古籍,一只手臂突然从背后伸了出来,将朝安抱住,朝安心里一惊,等嗅到那熟悉的木质香味,又放松了下来。 朝安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将古籍分门别类放回书架,而司暮也抱着不撒手。 “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 “想你了……” 司暮说话的时候咬了咬朝安的耳垂,朝安无动于衷,依旧专心做自己的事,司暮有些不满,他顺着朝安的耳垂一路往下吻,吻上了朝安的脖子,手上也没闲着,解开了朝安长衫上的盘扣,伸到了里衣里面。 “别闹,这可是在朝家。” “没事,我的人守在外面,不会有人进来。” 司暮趁着朝安侧过头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咬住了朝安的嘴唇,朝安手中的书散落在地上,身体被司暮压在了书架上,两人气息纠缠在一起,气氛逐渐升温。 不管经历过几次,朝安都不太适应司暮热烈的吻,很快被吻的晕头转向。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等到司暮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他,朝安已经缺氧了,他立刻开始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胸口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显露出被解开的衣襟下隐隐绰绰的锁骨线条。 司暮就像叼住肉的狼一样不轻易松口,从朝安的嘴唇一路啃到了胸口,直到朝安推了推那埋在他脖子上安家了一样的的大脑袋,司暮才喘着气放开了朝安。 “你今天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这点事吧?” “嗯” “嗯什么嗯,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 司暮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说到:“我要走了,章回死了,北方乱成一团,正是出兵的好时机,中央军也想分一杯羹,这一次离开可能要耽搁很久。” “多久?” “最少三年。” “……” 朝安不说话,司暮从腰上掏出一把银色的小手-枪放在朝安手里,说到:“这是特地给你做的,我留了人保护你,但这东西还是随时带着,以防万一。” 朝安将手-枪把玩了两下,就把它放在了一边的书架上,依旧一言不发。司暮见朝安这样,只能使出自己的终极大招——抱着朝安撒娇。 “安安,我保证会活着回来,你就安心在临祈城里等我。” 朝安抬眼看着司暮的眼睛,虽然司暮说的轻松,但是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而且仅凭司暮三言两语,朝安都能想象北方现在有多乱,那么多势力都想去插一脚,能笑到最后的能有几个? “能不去吗?” “不能,我想正大光明和你在一起,就必须要迈出这一步。等我足够强大,就没有人敢反对我们了,伯父伯母也不会觉得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辱没了朝家的门风,我会庇护朝家的商号开遍大江南北,再过百年也不衰。” “……” 朝安垂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衫,很快就把外衫脱了下来,司暮见状赶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嘶哑的问到:“安安,你做什么?” 朝安疑惑的看着司暮,说到:“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就当了结你一个心愿。” 朝安以前一直以为两人男人的亲密接触只限于亲亲抱抱,最多加个“乐于助人”,但他又很清晰的感觉到每次司暮都好像在克制什么,于是抱着求知精神的朝安去查阅了书籍,才知道原来男人也是可以做那种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司暮一直没做到最后。 听到朝安说出这样的话,司暮承认他这一瞬间心动了,几乎就想这么不管不顾的彻底将心爱之人占有,但最后那一丝丝理智阻止了他。 司暮将地上的外衫捡起来给朝安穿上,又把盘扣一颗颗系好了,然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给了朝安一个紧紧的拥抱。 “等我回来。” 留下这句话,司暮放开朝安,转身离去,朝安看着他的背影,手掌抚上胸口,感觉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