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换子文里的苦逼真太子》 第1章 迟玥 为了庆祝秦家失散十多年的幺子回归，秦家今夜举办了一个晚宴，正式向外界宣布这个孩子的存在。 迟玥就是那个倒霉孩子。 这事儿要从头说起来，还挺玄乎的。 迟玥原本是大商贾秦家的幺子，不出意外，生来应该备受家族宠爱，一生衣食无忧。 偏偏意外它发生了。 十八年前，秦家主母产后诞下一子，也便是迟玥。但迟玥在保温箱里还没待上一个钟头，就被一个护士打扮的人给抱走了。同一时间，另一个小婴儿进了本该是迟玥休息的保温箱。 离开医院后，迟玥被遗弃在一个公园里，被拾荒的老头儿捡了回去。 拾荒的老头儿一辈子没结婚，孤寡老头一个，全靠政府低保过日子。迟玥跟着老头儿，日子虽然苦了点儿，好歹活了下来。 不过这老头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大好人，他捡了迟玥，只是为了发展副业——要饭。 一个衣衫褴褛的孤寡老头，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往路口一跪，着实是能勾起人的同情心。 兜里的钱多了，老头儿的生活也丰富了，有空没空就去吃酒打牌。钱花完了，就继续抱着迟玥要饭，如此往复。 除了带迟玥出门要饭的时候，老头儿几乎从来没有关心过迟玥。 迟玥六岁那年，老头出门去浪，连着四天四夜没回来，被锁在地下室里的迟玥就那么活活饿死了。再然后，另一个世界的迟玥就穿过来了。 活了二十多年，迟玥头一回体会到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地下室里乱七八糟，臭气熏天。 迟玥饿得头晕眼花，在一堆垃圾里翻来覆去，总算找到点发霉的面包残渣，也顾不上干净卫生，直接塞进了嘴里。 勉强填了肚子后，迟玥从屋里翻出纸笔，写下‘救命’二字，从门缝底下塞了出去。 那老头后来怎么样了，迟玥没在意，也没功夫在意。 被送到了市里的福利院，迟玥才发现他是个黑户，便又把原来的名字捡了回来。 免费读完小学和初中后，靠奖学金和救助金读到高三的迟玥被接回了秦家，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回来的第三天就被安排了一场认亲大会——也就是今夜的晚宴。 直到被秦家人带回来时候，迟玥才意识到自己穿书了。穿到一本名为《哥哥和竹马们争着做我男朋友》的小说里，成了里面那个坏事做尽的恶毒男配。 对比主角受秦逸，迟玥自卑敏感又懦弱，对抢了本该属于他的生活的秦逸憎恨非常，处处跟他作对。 一开始，秦家老爷子还会因为对迟玥的那一分愧疚心，处处迁就他关心他。但后期迟玥越做越过，秦家老爷子能忍，秦家三兄弟和秦逸的竹马却忍不得了，直接把迟玥踢进监狱了此残生。 而主角受秦逸，则在哥哥团和竹马们的爱护下，选择和秦家大哥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穿越前，迟玥大学毕业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网文编辑，负责的第一本漫画化小说就是《哥哥和竹马们争着做我男朋友》。 因为是宝贵的第一次，迟玥挺走心的。 小说第一部 剧情前前后后看了不知多少遍，所以对这一次认亲大会也是颇有印象。 正因为有印象，所以迟玥完全没有被感动到。 今夜的晚宴是秦家大哥准备的，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认回迟玥这个便宜弟弟，而是将秦逸排除在秦家血亲之外。 按理，这宴会不该举办的这么突然，至少要给迟玥一点准备和适应的时间。 但秦家大哥没有这么做，原因极其简单粗暴——大哥他发现自己爱上小弟了，而小弟却爱上了一个灰姑娘。 这坚决不能忍！ 为了叫秦逸看清那个灰姑娘嫌贫爱富的本质，秦家大哥大手一挥，决定趁今晚向世人宣布——秦逸不是秦家的崽儿。 换句话就是，他可以关明正大的追求他的小弟了。 知晓这一切的迟玥表示，他就是来看个戏。 眼下宴会正进行到关键部分，秦家老爷子老当益壮，当着众宾客的面正式宣布了迟玥的存在。 在迟玥的强烈要求下，姓暂时没变。 秦逸则变成了秦家养子，继续留在秦家。 迟玥对这个决定没意见。 人都是感情动物，养了十多年的猫狗都放不下，何况是当做亲生儿子养了十八年的崽子？ 不过没意见不代表迟玥乐意给秦逸好脸色。 理智告诉迟玥，人主角受秦逸也没错，错的是故意把秦逸和原主调换的人。 但是感情上，迟玥对秦逸仍旧是排斥的。 没办法，穿越过来时候饿得虚脱的那种感觉，给迟玥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导致迟玥一看到秦逸的脸就反射性胃疼…… 所以老爷子讲话刚结束，迟玥就迫不及待的躲没影了。 迟玥知道他这个举动可能会叫有心人过度解读，不过他暂时顾不上其他。 肚子饿得难受，迟玥专程走到了宴会厅的角落，捡起一片面包就叼到嘴里。 好不容易勉强压下去那股饿劲儿，再回神时候，发现自己四周安静的诡异。 周围谈笑的、讲生意的、拉关系的，全都停住话头，望着迟玥。 迟玥后知后觉看一眼他泛着油光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语。 他就是用手捡了片面包，至于当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吗？ 这么想着的迟玥，又伸出手去，捡起了一只鸡翅…… 其他人爱看看，迟玥就当没事人一样，啃鸡翅啃得不亦乐乎。 啃了一个还不够，又捡了一个。 迟玥当然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群人的目的。 这会儿围在他身边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明显是想着趁此机会和他套一套近乎。 估计是在所谓的上流社会待惯久了，这些人平时见到的都是些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都一点声儿都没有的高贵人。像迟玥这样上来就上手的，估计少见。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要不要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上前去和迟玥交好。 好不容易有个少年摆正表情，正要迈出一步去，就见迟玥把手指放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嘬了一遍…… 于是那迈出的步子又缩回去了。 迟玥余光瞥见，脸不红心不跳拿起第三个鸡翅，顺带在心里比了个耶。 撕下第一口肉的时候，迟玥有些遗憾的想：要是来点番茄酱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冷不防一旁走来一个人，左手一碟番茄酱，右手一盘小龙虾。 “只吃鸡翅会不会太腻？要不要来些番茄酱？” 声音清越，格外好听。 迟玥心中很是惊奇。 没想到他都表现的这么low了，竟然还有人能拉的下脸往他面前凑。 不过这声音真好听…… 迟玥耳朵都要怀孕了。 听说上帝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会打开一扇窗。 既然门窗不可能都给你开咯，所以声音好听的多半长得不好看。 迟玥正打算看看这人是不是符合常理，长了一副磕碜模样，视线却先一步被对方的手所吸引。 来人青葱般白嫩修长的手指剥起了小龙虾。 大家门庭养出来的崽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上手，对比低俗又无趣的迟玥，这人剥个龙虾都能剥出高贵疏离感，把迟玥从天上比到了地下。 不服不行！ 大约是太过震惊，对面将剥好的虾肉送到嘴边时候，迟玥下意识张开了嘴。 这一喂一吃，直叫围观人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事件中心的迟玥同样也不例外。 倒要看看这人是谁。 反正肯定不能好看了去。 毕竟声音和手都无可挑剔了，要是再长得好看了，普通人还怎么活？ 遂抬眼。 黑长直，丹凤眼，高鼻梁，薄红唇，宽肩窄腰翘臀大长腿。 两个字总结——漂亮！ 迟玥酸了。 第2章 顾清逸 按照套路，剥虾小哥长得这么好看，绝不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别的先不提，就瞅他这颜值，说他比秦逸还要好看十分都是轻的。 谈及秦逸，在秦家的这三天，满打满算，迟玥和秦逸只打过两次照面。 头一次是迟玥被接回秦家的当晚，再来就是今夜的晚宴。 记得刚被带回秦家那晚，迟玥猝不及防下听了一场豪门换子大戏，被泼了个狗血淋头。 费了好大劲儿理清头绪，又从记忆里头牵出《哥哥和竹马们争着做我男朋友》的剧情后，面对朝他低头道歉的秦逸，迟玥胃疼了。 那胃疼来的突然，直叫迟玥回忆起六岁那年差点饿死的感觉，条件反射的拍开了秦逸的手，脸色铁青。 当然，所谓‘脸色铁青’是旁观人的视角。 那晚迟玥起夜，好巧不巧听到佣人碎嘴，八卦的内容就是他对秦逸的态度。 说他面对秦逸道歉时，脸色铁青，眼神憎恶。 又说秦逸被他拍开后，手足无措又脸色苍白的模样十分可怜。 后来迟玥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回忆此前他对秦逸的态度，寻思他当时胃疼的都浑身冒冷汗了，绝不可能是‘脸色铁青’，而应该是‘脸色苍白’才对。 不过‘脸色苍白’这一博人同情的词汇被用在了秦逸身上，迟玥想想也就算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剧情推动吧。 大约老天爷看他对秦逸没有什么特别的憎恶感，为了这个世界的正常走向，才给他强安了个‘看见秦逸就饿得胃疼’的贼鸡设定，强迫他针对秦逸。 至少旁人看起来，迟玥得是针对秦逸的，不然怎么对得起他恶毒男配的设定？ 那么问题来了。 小说里头，会主动接近恶毒男配，同时又长得极其好看的人有谁呢？ 迟玥认真想了一想，答案是没有。 书里接近迟玥的坏胚子是不少，但没一个好看过秦逸的。 不少和迟玥走的近的，还被作者安上了‘贼眉鼠眼’、‘趋炎附势’一类的形容词。 而面前这位黑长直小哥哥…… 首先，‘贼眉鼠眼’绝对用不到小哥哥身上。 其次，‘趋炎附势’的人也不会在旁人对他面露鄙夷的时候，主动接近。 难道说这家伙真是个路人甲？ 可这颜值明显不是路人甲的长相啊！ 正当迟玥纠结来人身份时候，黑长直小哥已经动作利索的剥完了一整盘虾。 “玥玥，吃东西的时候不要想别的。” 用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黑长直小哥把一盘子虾仁推到迟玥面前，温柔又严肃：“玥玥快吃，吃完虾咱们回家。你有好几天没洗澡了，今天回家必须要给你好好洗一洗。” 迟玥懵逼脸。 玥玥是什么鬼？ 吃完虾回家又搞得啥？ 给他洗澡又特么的是什么狗屁操作？ 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 生命诚可贵，远离神经病！ 想通这一点，迟玥一个转身就要走人。 可还没来及迈出一步，后衣领子就被黑长直小哥拽住。 “玥玥听话，不要乱跑，别给主人家惹麻烦。” 小哥说话的语气温柔又无奈，活像个对自家人包容万分的大哥哥。 被吊着衣领的迟玥十分好奇，到底哪家人胆子这么大，在这样重要的晚宴上放出一个神经病来？ 没多久，秦家大哥给了迟玥答案。 他眉头紧皱，对着迟玥身后的黑长直小哥，压低声音：“顾清许，你跟我来。” 听到‘顾清许’三个字，迟玥脑子一懵，在心里骂了句艹。 《哥哥和竹马们争着做我男朋友》里，人气最高的角色不是秦逸，而是顾清逸。 顾清逸的头衔简直太多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女装大佬，病娇弟弟，恶毒男配，娇羞少年，纯情男孩，锦鲤福星…… 作者在顾清逸身上安了一堆设定，偏偏还没毁人设的根本原因是——顾清逸他是个神经病。 字面意思那种。 据说顾家原本有四个孩子，大姐顾清涟，二哥顾清许，三哥顾清河，四弟顾清逸。 然而一场车祸后，顾家四个崽儿只剩下顾清逸一个。 那之后，顾清逸就疯了。 准确点说，是人格分裂了。 一体四魂，顾清逸没事就要客串一下死去的哥哥姐姐们。 只可怜顾家只剩下顾清逸一个崽儿，顾老爷子舍不得把孩子送到疗养院。 对外隐瞒顾清逸发疯的消息，依旧将人带在身边，甚至还允许顾清逸接手顾家事业。 树倒猢狲散，撤资的撤资，取消合作的取消合作，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顾家要完了，哪知后续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顾家不但没完，反而越加蒸蒸日上了。 疯了的顾清逸好似锦鲤附体，凡他看重的项目，无一不赚的盆满钵满。 围观群众一面惊奇于顾清逸出类拔萃的商业头脑，一面争先恐后的抢着和顾清逸搭上线。 不过身为书中人气最高的角色，顾清逸当然不能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搭上线的，从来只有他找合作人的份儿。 这就要说到‘顾清许’这个人格了。 车祸前，顾家最被人看重的小辈是顾家二哥，顾清许。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所有相关顾家未来重大决策的决定，都是顾清许那个人格做的。 听说顾清许是个资深猫奴，家里养了七八只猫大爷。 车祸当日，顾清许怀里就抱了一只猫。 当年那场车祸相当惨烈，猫咪也没能幸免于难。 所以顾清逸分裂出的顾清许人格无时无刻不在找猫。 秦顾两家的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有关顾家这件事，在秦家也不算秘密。 秦家找回错抱的儿子，少不得要邀请顾家人来。未免迟玥在宴会上出了岔子，秦家将顾家的事悉数告知了迟玥。 虽然但是…… “你摸着你良心问问看。”迟玥指着自己的脸，一脸震惊，“我特么的是只猫吗？是猫吗？！” 说话时候，迟玥和顾清逸已经被秦家大哥带到了会客室。 秦皓，也就是秦家大哥皱眉：“不要说脏话！” 接着才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顾清许这一人格从前只会找真正的猫。 把人当猫的情况，秦皓也是第一次遇到。 秦皓试图同顾清逸讲道理：“清许，你认错猫了，这是我家的猫。” 迟玥：“……” 他咬牙切齿：“我不是猫！” 秦皓直接无视了迟玥的话。 顾清逸则朝着秦皓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拎着迟玥的后衣领把他往自己怀里塞。 “抱歉，认错的人是你才对。我家猫发情期到了，我本来打算带他去绝育的，谁知道它半途逃跑闯到了这里。” 说完还安抚性的摸了摸迟玥的头。 “玥玥长得太可爱了，所以你才想和我抢着养他，我能理解的。”顾清逸的语气一本正经。 这是真把迟玥当猫撸呢。 秦皓：“……” 迟玥：“……” 知道和神经病讲道理没用。 迟玥强迫自己不要和病人计较，努力忽视拎着自己后衣领的手。 “不是，现在是关心我是谁家猫……啊呸！谁家人的问题吗？”迟玥伸手朝秦皓晃了晃，“那啥，好歹你算我大哥，能把这神jin……人从我身边带走吗？” 秦皓这时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像那只猫就叫玥玥。” 迟玥：“……所以和猫同名是我的错吗？” 秦皓摇头，正准备叫人找一只模样相似猫过来代替迟玥，就听顾清逸道：“这样吧，你如果不和我抢玥玥的话，南城那个项目就是你的了。” 秦皓决定卖弟求荣。 状似十分悲痛的拍了拍迟玥的肩膀，道：“放心，清许这个人格出现时间不会太长，最多后天你就能回来。” 可惜秦皓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彰显了此人的好心情。 迟玥：“……” 他骂：“你卖弟求荣！你无耻！” 秦皓没说话，笑眯眯的把迟玥送到了顾清逸的车上。 后车座里，顾清逸把迟玥按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他的脑袋。 迟玥有心要躲，奈何敌方力气太大，挣脱不开，只好不情不愿安静下来。 觉察到迟玥的妥协，顾清逸适时摆出一张严肃脸孔，教训道：“玥玥，你太不听话了，在别人家里还能闹得这么欢，绝不能再这样惯着你了，明天我就带你去绝育。” 迟被迫当猫玥：“……” 绝育你妈逼！ 第3章 公主抱 顾清逸口中‘南城那个项目’应该是块大肥肉，所以即便迟玥向新认的便宜爸爸求救，得到的回复也只有一句话。 「回来给你买一辆车，南城项目收益一成归你。」 迟玥无语。 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收买的人吗？ 答案是是。 虽然回到秦家的第二天，他已经有了一辆自己的专属坐骑，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而且归到他名下的车，万一以后出了事还可以拿来换钱。 原著结尾，迟玥是要进监狱的。 迟玥不想进监狱，所以前期的战略储备是必要的。只要得到了他认为足够的好处，做低伏小也不为不可。 某种程度上，迟玥的这种性子和原著的迟玥有相似之处。 爱钱爱权爱势，遇到强权会退缩，遇到难处会绕路，遇到给钱多的会狗腿，被生来便在云端的高门子弟们看不上也实属正常。 迟玥清楚这一点，但也没打算改。 他骨子里就是个俗人，哪怕给他披上一层仙人外壳，内在的东西也很难改变。 仿佛看到金银珠宝在前方向他挥手，迟玥很快便适应了他宠物猫的身份。 顾清逸爱摸他脑袋，那就随他摸。爱抱他，那就随他抱。 心理建设虽然做好了，但迟玥的脸色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等车停之后，发现顾清逸还打算用公主抱的姿势把他抱回去，迟玥更是当场炸了。 开玩笑呢！ 就这么被抱回去，他脸面往哪搁？ 所以在顾清逸下车后，迟玥一面死死扒着车门，一面喊：“去你妈的公主抱！我要自己走！” 迟玥心想，他力气虽然不比顾清逸大，但肯定能够坚持到顾清逸妥协。 谁料顾清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见迟玥抵抗也不着急，闷笑一声，一只手搭在迟玥的喉结上轻轻摩，另一只手在迟玥腰上流连…… 做了两辈子纯情处男的迟玥哪里受得住？ 当下腰一软手一松，回神时候已经被顾清逸抱在了怀里。 “虽然不知道你被外面的哪只小母猫迷住了，但是家还是要回的。” 顾清逸笑着，低下头去，唇在迟玥额头轻轻蹭，喃喃说：“玥玥要乖乖的哦，不然现在就带你去绝育。” 额头上那个吻极轻，极温柔，好似羽毛在额上轻轻搔刮。 迟玥被这突入起来的亲昵搞得石化一瞬，正欲奋起反抗，就从对方口中听到‘绝育’二字，瞬间乖巧如绵羊。 形势比人强，和神经病硬碰硬没必要。 万一这货急了，当真要阁了他的蛋蛋…… 迟玥打了一个寒颤。 不就是公主抱吗，有什么啊？ 至于脸面什么的…… 把脸贴在顾清逸怀里，不就丢不了脸了吗？ 遂把脸往神经病颈窝一埋，当起了鸵鸟。 顾清逸余光一扫，瞥见怀中人通红的耳，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人回了家。 直到房门在身后关闭，迟玥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炽热气息全数喷到顾清逸脖颈上。 神情放松瞬间，便没能注意到顾清逸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陌生的房间上。 听说顾清许这人格极爱猫，家里的猫全都跟祖宗一样供了起来，个顶个养的胖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漂亮极了。 然而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迟玥却一只猫也看不见，相关的宠物用具更是一个都没有。 心中好奇，嘴上便说了出来：“不是说有七八只猫吗，怎么一只也看不见？” 顾清逸很快给出解答：“玥玥你正处在发情期，我怕你对豆豆出手。豆豆刚做完绝育，医生说要养两天，不能让你闹它。” 他把迟玥放在沙发上，“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迟玥：“……” 想也知道，顾清逸嘴里的‘豆豆’是只做完绝育的母猫。 对小猫咪出手什么的，迟玥表示他做不到，便木愣愣的坐在沙发上。 然而下一刻，迟玥忽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等等！你听得懂我的话？”迟玥惊道。 顾清逸不是一直把他当猫吗？在秦家和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没回应过他。 迟玥以为对方只把他的话当喵喵叫呢，没想到竟然能得到他的回复。 不是说顾清逸的人格单独拎出来都很正常吗？ 这会儿和猫说话，不会觉得奇怪吗？ 难道因为他的蝴蝶效应，顾清逸的病情更严重了？ 这念头刚划过迟玥脑海，就见顾清逸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一脸认真的说：“放心吧玥玥，就算你是猫妖，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迟玥：“……” 猫妖你个鬼哦！ 不过…… 迟玥眼珠子一转：“既然你知道本大爷是猫妖，那绝育的事……” 秦皓说顾清许的人格最迟维持到后天。时间虽然不长，但要是顾清逸当真不管不顾的要带他去绝育，迟玥可不干。 虽然背后有秦家，但这人毕竟是个神经病，万一趁他熟睡时候给他下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玥玥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制你绝育。但是！” 顾清逸强调，“未免你发情期不安分，到处去找母猫……” “对不起，打断一下。”迟玥插嘴，“要找我也只会找女人……嗯，人类。” 顾清逸的眉头拧了一下：“……猫和人有生殖隔离，人妖恋行不通的。” 迟玥万万没想到顾清逸的回答竟是这个，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顾清逸却接着说：“而且这是世上坏女人太多了，玥玥你这么单纯，肯定会被骗的，所以……” 迟玥接过话茬：“所以什么？” “所以这期间，你必须在我身边待着，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免得玥玥你被那个女人祸害了。”顾清逸补充了一句，“嗯，母猫也不行。” 迟玥刚想反驳，顾清逸就使出了杀手锏：“不听话的话，我就带你去绝育。” 迟玥无语望天。 确认和神经病说不通后，迟玥赶忙跳过‘人妖恋’这个禁忌话题。 “你不是要去准备热水吗？” 顾清逸果然丢下迟玥进了浴室。 在迟玥的强烈要求下，洗澡穿衣都是迟玥自己进行的。 临睡前，耐不住爱猫人格顾清许的磨，迟玥同意对方给自己吹头发。 顾清逸用的是暖风，既不冷也不烫人，温度刚刚好。 迟玥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一脸的享受。 吹头发间隙，顾清逸葱白五指在迟玥柔软发丝间来回穿梭，表情温柔：“玥玥的头发真软。” 也不知是动作太温柔还是迟玥太累，顾清逸头发吹完后，迟玥已经睡着了。 顾清逸关掉吹风机。 嗡嗡的风声戛然而止，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黑沉沉的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沙发上的少年。 墙上挂钟，指针圈圈的转。 顾清逸放轻呼吸，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去。 在迟玥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第4章 我是为你好 迟玥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坐在一家小资情调咖啡厅里，对面的卡座上坐着一只折耳猫。 折耳猫头戴小圆帽，身穿淑女裙，脖子上还系了个蝴蝶结，漂亮极了。 顾清逸坐在折耳猫旁边，一副老父亲念儿媳的慈父脸，介绍说：“这是来自苏格兰的纯种折耳猫，年方两岁，正值妙龄，你觉得怎么样？” 迟玥：“……” 天知道，他竟然觉得对面的猫还挺顺眼的。 用力摇了摇头，甩掉这可怕的想法，迟玥坚定的表示：“不，我觉得我不行。” 顾清逸遗憾了一秒钟，下一秒又换上一副包容脸。 “没关系，为了今天的相亲，我专程从世界各地物色了不同品种的母猫，总有一只适合你。好，下一位是美国短毛猫，今年一岁半……” 迟玥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高声喊：“不！我拒绝！” 喊完才发现，面前根本没有排队等着和他相亲的母猫，有的只是空荡荡的卧室。 不是他在福利院的房间。 迟玥在床上静坐片刻，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他怎么就忘了，他被一只多重人格精神病患者捡回了家。 视线在卧房内游走一遭。 褥垫很软，被子很轻，晨光透过阳台撒入室内，处处泛着阳光的味道。 床头柜上，一套干净的休闲服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衣服不是全新的，但很干净，边角地方有些褪色。 穿在身上，大小正合适。 说起来昨天的睡衣也是合适的码…… 这念头在迟玥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门外飘来的饭菜香气驱散了。 “楼下买的小笼包。” 顾清逸将早餐放在桌上，问：“豆浆和瘦肉粥，要哪个？” 迟玥眯了眯眼睛：“……我还以为你会要我吃猫粮。” 这句话本是用来讽刺的，顾清逸却真的思索起来，说道：“我以为玥玥你变作人形后，会更喜欢人类的食物，果然消化系统还是猫咪那一套吗？好在我事先准备了猫罐头，就放在……” “麻烦，瘦肉粥，谢谢。” 顾清逸说话开始，迟玥的脸色就越来越木。听到对方竟然真给他准备了猫罐头，连忙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吃完早餐我还要去上学，这附近最近的公交站在哪儿？” 秦家给迟玥请了足足一周的假，眼下才过去三天，他本来没必要去学校的。 但高三课程紧张，眼下距离高考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一周的时间足够一小轮复习了，迟玥耗不起这个时间。 “上学？”顾清逸递给迟玥一袋子小笼包，“你什么时候上的学？我这个主人怎么不知道？” 最后一句带了些控诉的意味，活一个被猫主子无情抛弃的郁闷铲屎官。 迟玥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忍住没理他。 他这个年纪不上学才是奇怪好不好？ 顾清逸却继续煽风点火：“玥玥，你要知道。你是我接生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小时候可黏我了，怎么长大了这么叛逆？而且你正处在发情期……” “打住！” 迟玥掏了掏耳朵，有点烦躁。 听到‘发情期’三个字，就不由想起临清醒前那个噩梦。 要是再继续这个话题，这神经病说不定真会给他找母猫相亲。 相个屁的亲！ 似乎看出迟玥心情不好，顾清逸当真住嘴，只是眼神有点幽怨。 瞥见这表情，迟玥颇为无语。 总不能和病人计较不是？ 肚子里有火撒不了，迟玥费了好大劲儿才收拾好心情。 “你也知道我是猫妖呀。妖精们都是有专门的学校的，到了年龄就得去。” 左右看一眼，好像接下来说的是什么秘密一般，迟玥刻意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昨天不是离家出走了吗？其实就是去妖怪学校报到，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必须去。” 迟玥在市一中上学，升学率稳居全市第一。 市一中是寄宿制高中。高一一周一小假，高二两周一小假。高三生相对比较惨，一个月才放一次假。 迟玥成绩不俗，成绩排的上年级前五，最厉害时候还得过几次年级第一，妥妥的国内顶尖大学预备生。 在校期间，政府补助加上学校的优惠和奖励政策，一个月下来还能有些盈余。 因而对比多数在校生的叫苦连天，迟玥对学校一个月才放一个假的做法并无埋怨。 再者，迟玥本是没有家的人，住学校和住福利院都一样，没差。 现在虽然头顶多了个富豪老爸，但毕竟分开太久，一时间热乎不起来。 迟玥自己也有些近亲情怯，对上一众突然冒出来的家人，第一反应是躲。 而一中明显是个躲避的好去处。 “可是你的发情期……万一冲撞了女孩子的话……” 迟玥心里骂娘。 发情期这一茬是跳不过去了怎么？ “放心，我可以用妖力压制发情期，绝对不会闯祸。” 顾清逸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迟玥上学的决定。 “你学校在哪？我开车送你过去。” 迟玥不想和顾清逸有太多交集，面不改色的扯谎说：“学校的位置严禁普通人知道，你把我送到公交站就可以，我会搭乘专门的妖怪校车。” 说完这句，迟玥自己都笑了，“对，妖怪校车很准的。” “那你什么时候放学？” “晚上五点你到车站接我就可以。” 事实上，迟玥如果进了学校，少说要在里面待上两周时间。 不过这一点没必要告诉顾清逸。 要是五点时候，顾清许的人格还在的话，最多拜托他那个坑弟的便宜大哥处理一下就好。 顾清逸还是怀疑，“我还是不太放心。”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新手机，“这是给你新买的手机，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随身带着，到学校以后记得和我联系。” 迟玥收下了。 送出手机后，顾清逸总算不再关注妖怪学校的问题，迟玥多少松了一口气。 要是顾清逸好奇妖怪学校的机制，继续问这问那的，他还真不好编。 管子插入塑料杯，吸一大口瘦肉粥。迟玥舔了舔唇，评价道：“有点儿咸。” 本是随口一说，对面的顾清逸却记下了，二话不说的端走了他的瘦肉粥，给他换上他那一杯没有动过的豆浆。 迟玥一头雾水的看着顾清逸，说：“你又搞什么？” 顾清逸神色严肃：“玥玥，猫咪不能吃太多盐。这杯是无糖豆浆，更适合你。” 说罢，十分不嫌弃的用着迟玥用过的管子，喝起了瘦肉粥。 迟玥见状，嘴角抽搐的厉害，说：“……那是我用过的管子。” 顾清逸吸了一口粥，才笑说：“没关系，你小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在我吃饭时候跳上来，吃我碗里的东西。” 迟玥心说：“我才没有。” 不过和神经病争执纯属浪费口舌，迟玥便压下心中怪异，速速吃完了自己的份。 吃完早餐，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 趁顾清逸收拾碗筷的空档，迟玥悄悄的把顾清逸给的手机塞到沙发垫下面，之后面不改色的跟着对方下楼。 最近的公交站距离一中不远，只三站地。 等车的时候，顾清逸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像个唐僧。 迟玥左耳进右耳出，公交一到站便同顾清逸道别，飞快上了车。 车门关闭前，顾清逸在车下喊：“到了学校和我打电话。” 迟玥点头。心里却说：“再也不见。” 一中对学生仪表要求严格，进出必须穿校服。 迟玥的校服在秦家，上车后便同秦皓发了一条微信，希望对方让人在八点前将他的校服送到学校。 迟玥原本是没有微信的，因为此前他用的是好心人捐给福利院的老式按键机，唯二的功能就是打电话和发短信。 回到秦家后，秦家为他置办了最新款的智能机，当晚就用手机号新建了微信。 消息发出去没半分钟，手机铃响了，是秦皓打来的。 迟玥接通后，一个字还没说，对面先抛过来一记重磅炸弹。 “一中那边我给你办了转学手续，你宿舍里的东西也已经派人送了回来。我派了司机在一中门口等你，你直接坐车回家，下午我亲自带你去新学校报道。” 迟玥安静的听着，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但他的声音却很稳：“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愿意转学。” 秦皓却没有过多的解释：“我这是为你好，我等下还有个会，先挂了，具体的下午再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是秦皓挂断了电话。 迟玥维持着通话的姿势，许久后才动了一动。 正巧此时，公交车停在一中前一站，迟玥当即按铃下车。 马路对面的绿灯亮了，行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来往行人嬉笑怒骂，对面的电子荧幕上放着香水的广告。 身处嘈杂闹市，他却孤身一人。 这一刻，迟玥忽然有些想哭。 想哭，也就真的哭了。 眼泪掉下来一瞬间，迟玥面前忽然站了一个人，白净帕子擦着他的眼泪。 “我到底还是好奇妖怪学校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叫人开车跟了过来。”顾清逸朝他微微一笑，“你不生气吧？” 第5章 致敬杉菜 迟玥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几乎是在顾清逸为他擦掉眼泪瞬间，迟玥眼神里的悲伤已然不在，转为平淡。 下一瞬，眼里竟漾出笑意。 “我感应到你的跟踪，所以事先下车啦。” 顾清逸隐在身侧的手紧了下。 仿佛看不到迟玥眼神的变化，轻声问：“是吗？那你今天还去上学吗？” 迟玥反问：“你知道这附近哪有超市吗？” 这便是不会赶他走的意思。 顾清逸嘴角上翘，迈开步子：“上车，我让司机载你去。” 迟玥也没推辞，乖乖上了顾清逸的车。 屁股才坐稳，脑袋上便多了一只咸猪手。 顾清逸揉着迟玥脑袋上的毛，一脸满足。 “玥玥，你人形的样子真可爱。可惜人形时候没法窝在我腿上睡觉，不过抱起来的感觉一样好……” 迟玥无心理会神经病，默认了那只手在头上作祟。 一路上，耳边的声音不断，好一个关爱出走猫咪的老父亲铲屎官。 真奇怪，迟玥忍不住想。 第一个与他亲近的人，竟然是个神经病。 原本他以为，那个人应该是他的便宜老爸才对。 思索间，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迟玥率先下车，顾清逸紧随其后。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迟玥挑了下眉，调侃说：“你这么闲的？顾大总裁~” 顾清逸四个人格里，只顾清许精通商务。 剩下三个人格，主人格顾清逸阴沉病娇，是个惯会跟在主角受后面讨要关爱的小可怜。 大姐顾清涟人格白日高冷御姐，夜里夜店女王，所有男人在她眼里都是臭的，只会用下巴看人。 唯独在主角受面前，才会偶尔展现出小女儿娇羞的一面。 三哥顾清河人格则一直停留在车祸那一年的十六岁，是个永远长不大的阳光大男孩儿，走到哪里都笑容灿烂。 遇到顾清逸之前，迟玥先入为主的以为顾清逸四个人格里，只二哥顾清许和三哥顾清河勉强还算好说话。 现在看来，顾清许才是病的最重的那个，竟把人认作了猫。 但不论如何，顾清许的商业头脑不是盖的。 所以四个人格里，顾清许是与主角受交集最少的那一个。因为他时常要忙着工作，空余时间很少。 迟玥不由怀疑，他面前的可能是个假的顾清许人格。 否则怎么会有闲情和他逛超市？ 面对迟玥的质疑，顾清逸无辜的笑笑：“铁人也需要休息。每次工作都堆着等我处理，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决定罢工。” 迟玥不置可否，在超市选好纸笔信封后，同顾清逸进了一家咖啡厅。 时间不过上午八点半，咖啡厅里客人寥寥。 柜台前的音箱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店里充斥着咖啡的香气，靠窗的卡座上窝着一只猫。 在这样放松的气氛里，迟玥身上似有若无的紧绷感渐渐消弭。 伸一个懒腰，点两杯咖啡。 迟玥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开始写信。 顾清逸心下微动，适时做出好奇的表情：“没想到这个年代竟然还有写信的人。” 迟玥头也不抬，回了两个字：“安静。” 顾清逸立即收声，充当起安静的背景板。 唯独望着迟玥的眼神里，藏着分辨不清的感情。 写完信后，迟玥又跑了一趟邮局送信。 等到一切结束，时间才不过九点半。 顾清逸为迟玥打开车门，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迟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他的手机铃响了，来电显示为‘秦皓’。 想也不想挂了电话，顺手把人拉进黑名单，才对顾清逸说：“去浪。” 秦皓却不放弃，又打了两通电话，得到的回复无一不是：「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秦皓顿了顿，随即拨通了顾清逸的号码。 余光瞥见顾清逸的来电显示，迟玥眼珠子一转，说：“这货想把我抓回去，研究猫妖的生理构造，你如果不想我遇害的话，就说你不知道我在哪儿。” 顾清逸秒变警惕脸，连连应是。 接通电话后，只说清早起来就送了迟玥出门，对迟玥的去处一问三不知。 看顾清逸这么配合，迟玥正要道谢，就听对方发来灵魂一击。 “玥玥，你既然有手机，为什么早上的时候不告诉我？” 迟玥：“……” 呵呵两声，张口胡扯：“不，你错了，这不是手机，这只是长得比较像手机的通灵石，妖怪之间传讯用的。” 顾清逸心里忍笑，面上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 和二人之间的融洽气氛不同，被挂断电话的秦皓气笑了。 于是迟玥这头又来了好几通电话，全是那些便宜哥哥们打来的。 迟玥无一例外，全部拒绝接听，直接拉黑。 结果秦家哥哥们发觉打不通后，又另外换了其他的号码继续打。 迟玥烦不胜烦，直接关机了事。 转学这件事，原著里也发生过。 只不过不同于迟玥现在的抗拒，书里的迟玥是同意转学的，从书呆子学校转到了秦家持股的贵族高中，蓝鹤。 可惜想象中的美好高中生活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原主本就不多的自信在蓝鹤被彻底摧毁。 迟玥只会学习。 而蓝鹤的少爷小姐们背有靠山，无需为大学担忧，随便拎出一个都少说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才艺。 那其中，秦逸更是顶尖的存在，他不仅仅是成绩优秀而已。 气质矜贵，谈吐高雅，为人温和有礼。作为是学校里最出名的钢琴小王子，他的书法也极为厉害，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 种种衬托之下，只是成绩优秀的迟玥根本不够看的。 刚转学那会儿，迟玥很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费了好大力气考到年纪第一。 还没来及高兴，就听人背地拿他当八卦话题。 “那个叫迟玥的，不就是个书呆子吗？除了念书还会什么？” “没了吧。仪态也不怎么好，那次食堂和他坐得近，结果他吃饭好大声，害的我都没胃口了。” “念书也不是很厉害好吧，秦逸比他聪明多了，平时不学习也次次拿第一。这次他能考第一，十有□□是秦逸故意让他的。” “这也没办法吧，人家从小那么可怜，你们别对他要求太高了。” “唉，他可怜是可怜，但有点太阴沉了吧。” …… 迟玥对此很是鄙夷。 可怜个鬼。 阴沉个头。 就算遇到秦逸他只能当个年级第二，但年纪第二不是同样很厉害吗？ 他脑袋不如主角聪明，他认。 他经过十分的努力达到的结局，不如天才一晚上的临门抱佛脚，他也认。 人与人生来就有差别。 这是天注定的，改不得。 膜拜天才并没有错，但不应该是通过贬低普通人的努力来达到这个目的。 何况贬低他的，还是些成绩根本不如他的人。 因而看书的时候，迟玥就很是不解——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学习’也成为被嘲讽的话题了？ 换成他听到这些话，绝对会冲进去骂他们一顿，然后学着杉菜的模样，说一段经典台词。 「都说蓝鹤的学生是精英份子，学过国际礼仪、家教很好，但我看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替你们感到丢脸，像你们这种不懂体恤别人辛苦的人，根本就是社会蛀虫！」 只是想想那种情景就美滋滋。 不过小说里的迟玥只是阴沉着脸默默离开，再慢慢黑化。 眼下知晓剧情进展，迟玥才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与其被一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小姐们品头论足，他宁愿在一中继续做他的书呆子。 秦皓要强制给他转学？ 可去你大爷的吧！ 于是等到迟玥的便宜老爸给他打电话后，得到的回复直接变成了：「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秦老爹名叫秦振英，打了几通电话都显示关机后，有火没处发。 忍了忍，老爷子发现他忍不了，便打电话给秦皓。 电话接通后，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混账小子，没事给玥玥转什么学？他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了！” 被骂的秦皓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说：“爸，转学这事之前您也是同意的。” 秦振英用力哼一声：“我同意归我同意，玥玥他不同意啊！你就不能放下架子好好劝劝他？非要擅作主张把人惹毛？他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罪，回家来还没得点儿好，你就巴巴的和人对着干？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哄不会吗？” 秦皓：“……我这也不是想让他早点融入家里吗？一中您又不是不知道，全员强制寄宿。玥玥高三，一个月才放一次假，您想他时候上哪儿见他去？” 秦振英又哼了一声，但没吱声。 秦皓接着说：“蓝鹤好歹是自家产业，授课老师还能比一中差不成？到时玥玥转来后，可以让老师们专门给他制定一套学习计划。而且小逸也在那个学校。您也知道，从玥玥回来后，小逸他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不该留在秦家。如果安排他们进一个班，说不定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您说不是吗？” 说到秦逸，秦老爷子有些犹疑：“可玥玥对小逸有点意见……” 迟玥见到秦逸就变脸躲开的事，秦家人都知道。 “爸，你要相信小逸和玥玥的人品，玥玥这会儿排斥小逸很正常，但等他知道了小逸的好，说不定就很乐意和他在一起念书了。” “可玥玥那边……” “爸，您放心，我会负责劝他，绝对会让他同意的。” 秦振英这次没再反驳，说：“那你再试试看，不行再说。” 安抚好秦老爷子后，秦皓吐了口气，唤助理进来，吩咐道：“定位一下玥玥的位置，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 另一头，迟玥移出手机卡，笑眯眯的对着路边一小孩说：“哥哥用这手机换你手里两根棒棒糖，怎么样呀？” 顾清逸将全程看在眼里，眼睛慢慢的弯成了月牙。 心道：他的玥玥，果然是最棒的。 一支棒棒糖交给顾清逸，另一支含在嘴里。 清甜果味在口腔里弥散。 迟玥双手插在裤兜里，倒走在顾清逸前头，在马路边上一蹦一跳的。 “视金钱如粪土~”他用力点了点头，“这感觉真酸爽！” 两相对比，秦皓的心情就不怎么爽了。 通过手机定位到迟玥的位置后，只看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模样乖巧，听说秦皓的来意后，笑得甜甜的。 “大哥哥，这是漂亮小哥哥叫我给你的。” 是一封信。 秦皓好奇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脸立马青了。 「淦！你要转学我就辍学，没得商量！」 第6章 大小姐 说去浪，就去浪。 迟玥说到做到。 手机虽然用来换棒棒糖了，但迟玥极有先见之明。 换糖操作前，迟玥交了些小费后，和路旁一家小饭馆手用机提现了一万。 对于秦皓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万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但到了迟玥手里，一万块钱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去公园里喂流浪猫狗，去电影院看恐怖电影，去路边摊吃烧烤…… 权当给平素埋首复习的自己放个小假。 住处问题，迟玥也不担心。 只需随便找个出租房就能解决，就是相关的身份信息可能要借用顾清逸的。 可以说，迟玥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 顾清逸对迟玥的安排没有反对意见，只除了一件——住处问题。 他始终以迟玥饲主的身份自持，不允许迟玥住在外面。 迟玥嫌弃顾清逸麻烦，白天几次想要甩开对方，都以失败告终后，便假意认同了顾清逸的说法。 反正顾清许的人格持续不了多久，等到他人格交替后，再走不迟。 ……原本，迟玥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迟玥只想唾弃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会以为一个神经病是可控因素？ 探究这种后悔情绪的源头，还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那是下午五点钟左右。 迟玥已经完成了坐过山车、喂流浪动物、看恐怖电影等的成就，正准备去实现最后一个烧烤任务的。 结果刚进小吃街，就不小心被路人泼了一身的麻辣烫汤汁…… 顾清逸和迟玥走的近，也跟着一起遭了秧。 万幸的是，那麻辣烫汤汁并非滚烫，没酿成烫伤事故。 油渍黏在身上的感觉极不舒服，迟玥不得不暂缓烧烤任务，跟着顾清逸去了临近的酒店洗澡换衣服。 本打算订两个钟点房，洗完澡就退房。 谁知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将酒店的房间全定了，眼下整个酒店只余下一间普通大床房。 无可奈何之下，迟玥和顾清逸只得共用一个房间的浴室。 脏了的衣服拜托酒店的工作人员清洗烘干，顾清逸的司机则被派去附近的商场，为他们买两套干净衣服回来。 事情进行到这里，本来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顾清逸身上。 顾清许的人格忽然就沉睡了。 等到迟玥围上浴巾走出浴室，就见什么都没穿的顾清逸阴沉着脸，坐在床头遛鸟。 虽说同为男人，但迟玥没有看人遛鸟的习惯，下意识背过了身。 话说那只鸟貌似还挺兴奋的…… 正好奇为何顾清逸不穿上衣服，便听对方冷冷的哼了一声，凉道：“男人果然都是垃圾！” 迟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清逸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难道…… 换人了？ 听对方这满是对男人不屑的语气，莫不是…… “顾清涟？”迟玥迟疑开口。 得到的回答充满弹药味道：“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迟玥：“……” 行吧，还真是大小姐的人格。 据说顾清涟有厌男症，除了秦逸和血亲外，无论哪个男人在她眼中都是垃圾。 偏偏矛盾的是，此人又极享受被男人追捧的感觉。 白日还好，端着高冷的架子，生人勿进。 夜里却总爱去酒吧俱乐部一类的地方，或跳舞或唱歌，总能轻易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去。 四个人格之中，顾清涟出现的时间和次数是最少的。 理由很简单——她嫌弃自己的胸太小了。 是的。 哪怕身体无端多了只鸟，顾清涟依旧以为自己是女人。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把我从家里带到酒店的……” 顾清逸顿了顿，再度开口，“但既然被你占了便宜……” “你误会了。”迟玥插嘴，“我只是来洗……” “你只是和我开了房，却什么都没做……” 顾清逸语气陡然一转，嘲讽道：“呵，男人都一样，信不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说辞吗？难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感受不到吗？浑身肌肉酸麻，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都没做？” 腰肢酸软？ 浑身发麻？ 迟玥险些无力吐槽。 今天步数三万加，他自己也觉的浑身肌肉酸麻，但这是运动后的正常感觉啊！ 深呼吸，迟玥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你听我说，我进酒店……”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来酒店开房间，还能做什么？可别说什么你和我脱光衣服纯睡觉，你以为我是十六岁的无知少女吗？” 迟玥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清许的人格虽然是个把他当猫妖的傻子，但好歹人好说话啊？ 哪里向这位大小姐一般强词夺理？ 念在顾清逸帮过他的份上，迟玥再度尝试解释。 “顾小姐，你听我解释……” “在你和我解释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迟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艰难的说：“……你问。” “我和你来时的衣服送洗了？” “那是因为……” 顾清逸不耐烦的打断迟玥：“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迟玥：“……是，但那是因为我被泼……” “行了，不到你解释的时候。”顾清逸摆摆手，“第二个问题，这是钟点房吧？” “……是。本来要订两间，但只剩下……” “第三个问题，你和我身上这大片的红斑难道是颜料画上去的？你敢说不是你亲出来的？” “……真不是，那是油……” 麻辣烫泼到身上的时候，不少油星外渐，在迟玥和顾清逸身上留下一些烫红的斑点。 并不严重，迟玥便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会无端端变成吻痕？ 神他妈他亲出来的！ 天地良心！他可是连初吻都没交出去的纯情处男！ “够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顾清逸冷笑，“真相都这么明显了，你还说你对我没做什么？” 迟玥无语。 还能不能让他把话说完了？ 十六岁的无知少女也比顾清涟讲理。 迟玥再度尝试开口：“……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 “行，你解释。” 迟玥没来及松口气，顾清涟就又嘲讽道：“不过男人啊——呵！解释就是掩饰，别指望我会相信你。” 迟玥：“……” 这尼玛的还解释个屁哟！ 依照顾清涟这人格的强盗逻辑，估计就算他把这一天的行程拍到这人脸上，大小姐也能掰扯成那是他二人在约会。 而且仔细想一想，要是顾清逸变成女孩子，这一天的行程还真挺像约会。 简直百口莫辩。 于是迟玥放弃抵抗了。 心里憋闷，他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要和神经病一般见识！ “不过……等一等……”顾清逸语气忽然放缓。 即便背对着顾清逸，迟玥依旧感觉对方露骨视线在他身上游移，瞬间绷紧了身子。 顾清逸说：“你转过头来叫我瞧瞧。” 迟玥站在原地不动：“……你先穿上衣服。” 这话招来了顾清逸的嘲讽：“你跟我床都上了，我还怕你看光不成？” “……” 迟玥有些解释无力，“我没有……” “对对，你没有，你没有~” 顾清逸懒懒应付，指挥道：“你先把头转过来。” 迟玥默默站在原地，无声抗拒，直到顾清涟使出杀手锏。 “你要再继续，我就报警说你强——哔——我。” 迟玥在心里骂娘，到底还是慢慢转了过去。 他倒不是怕顾清逸报警，毕竟真报警的话，吃亏的只会是顾清逸。 只是在秦家人态度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不想得罪迟家唯一的继承人。 “对，对，再把脸上的头发扒拉到脑后。对，就是这样，把脸露出来。” 迟玥按照顾清逸的吩咐，依言撩起了头发。 只是眼睛略微下垂，避开了顾清逸的方向。 头顶湿发撩起，露出迟玥干净饱满的额头，一张青涩稚嫩的脸映入顾清逸的眼帘。 唇色红润惑人，衬的他肤白若雪，叫人忍不住生出抚摸的念头。 杏眼水波潋滟，透着无端端的委屈和羞赧，令人心生怜惜，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顾清逸就这样盯着迟玥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眼神从一开始的嫌弃到后来的兴奋异常，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 许久，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迟玥听着，总觉得这语气有点儿像是老鸨在挑花姑娘。 抿了抿唇，迟玥如实回答：“十八。” 顾清逸笑了一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 他撩了一把头发，风情万种：“怎么样，姐姐我的滋味不错吧？” 迟玥：“……” 无法沟通，拒绝说话。 顾清逸也不介意迟玥的沉默，起身朝人走来。 迟玥下意识后退，可惜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然后他就被顾清涟单手按在了墙上。 黑长发丝下垂，搔刮着迟玥白皙剔透的脸颊。 “看在小孩儿你长得不错，勉强合我胃口的份儿上……” 顾清逸舔一下唇，嗓音微沉，惑人心扉，“姐姐我就暂且把你养在身边吧。” 迟玥整个人都陷在顾清逸的阴影里，炽热呼吸近在咫尺，压迫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不知怎的，他有些口干舌燥：“你、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在我穿上衣服前……”唇对准迟玥的耳，热气喷洒。 “你先告诉我，姐姐我的滋味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 特么都没发生过的事，天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这货白白长了老大一只鸟，都不知道那不是女人该有的东西吗！ 顾清逸才不管迟玥会怎样回答。 从迟玥腰间围着浴巾走出浴室那一刻，他全身的细胞就一直在叫嚣，几乎到了忍不住的地步了。 于是按在迟玥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顾清逸慢慢的低下头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大小姐，您要的衣服送到了。” 这一声唤醒了顾清逸几乎失控的理智。 眼神重归清明的一瞬，就见迟玥眸色冰冷，漠然的望着他。 顾清逸吓得后退了一步，面上神色却不见变化。 当着迟玥的面穿上艳红长裙，戴上大波浪假发。 而后搂着迟玥的胳膊，阻隔了对方逃跑的可能，顾清逸带他来到了市中心一家地下乐团。 “小孩儿你还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的街舞吧？姐姐我跳给你看~” 临上台前，顾清逸脸贴着迟玥的脸，语气里带了显而易见威胁，“但我警告你，既然睡了我的人，敢跑的话就剁了你！” 迟玥：“……” 妈了个鸡！ 这顾清涟都什么人啊！ 第7章 一见钟情 这似乎是个名气不小的地下歌舞俱乐部。 店家设定最低消费不得低于两百的情况下，依旧抵挡不了粉丝的热情，从顾清逸上台后，台下聚集的人群和越来越大的欢呼声就能够看出来。 女神啊。 迟玥想起了顾清逸裙子底下那老大一只鸟。 啧！羡慕。 迟玥对街舞没有兴趣。 事实上，凡可以归为艺术一类的东西，他大多不怎么感冒。 因而顾清逸登上舞台之后，迟玥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欣赏对方的舞姿。 他所关注的点都在顾清逸的头发上。 记得顾清逸出酒店前带了波浪卷假发。 而街舞是运动量极大的舞蹈，侧翻后空翻倒立转圈圈什么的动作做下来，假发真的不会掉吗？ 抱着怀疑的心态，迟玥目光凝注在顾清逸上。 看似表情十分专注，但脚丫子却慢慢往俱乐部门口的方向移动。 台下粉丝众多，不乏个子和块头儿大于迟玥的，叫计划着逃跑的迟玥安心不少。 渐渐地，视线也不再同最开始一样，聚在顾清逸身上了。 反正就算是认真看，视线也总是会被粉丝们的牌子和高个子的头挡住。 从观众的凡响看，顾清逸的表演应当十分出色，单单是耳旁频频响起的尖叫就几乎叫迟玥聋了耳朵。 迟玥一面头疼，一面骐骥粉丝们来的更多些。 好不容易龟速移动到门边，手按在门把上，迟玥总算松了一口气，最后抬眼望向舞台方向。 正对上顾清逸冷冷盯着他的画面。 假发竟然没掉……啊呸！ 迟玥在心中唾弃自己不合时宜的吐槽，赶忙拉开门往外跑。 然后…… 然后迟玥就被门口守着的两个杀马特架到了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不隔音，场外的音乐以及欢呼声悉数传到迟玥耳中。 大约是一首舞曲结束的缘故，音乐消弭于耳，欢呼声盖过了一切，空前高涨。 有人歇斯底里的喊着顾清逸的艺名‘钟涟’，声嘶力竭的诉说着‘女神我爱你’。 被困在休息室的迟玥不开心，不由起了些阴暗的心思。 若是他就这么跑出去，当众掀开顾清逸的裙子，让所有人看到她裙子下面藏的东西…… 到时候，那些迷恋顾清逸假面的粉丝们，又会怎么看他？ 侮辱？唾弃？谩骂？脱粉回踩？ 这么想着，迟玥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外间的喧闹已经平息了。 顾清逸脱掉波浪卷假发，黑长发丝披散在脑后，背对着迟玥站在暗红的舞台灯光下，对着话筒试音。 不知怎的，迟玥竟从这背影里看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我今天对一个大男孩儿一见钟情了，生平第一次想留住一个人，想讨好一个人。” 他轻咳一声，清越声线里透着丝丝的失落，“但他似乎不大喜欢张狂霸道模样的，刚才跳街舞时候，看我一眼都不肯。所以接下来，我会试着唱一首舒缓的歌。” 迟玥的心倏地跳了一下。 却还是自欺欺人的在台下搜寻起来，想着或许秦逸就站在人群里也说不定，而顾清逸的这些话应当是说给秦逸听得。 但人群里并没有秦逸。 台下有粉丝要安慰女神，被顾清逸一个嘘声的动作制止了。 “安静一点，听我唱歌。” 台下果然安静了。 伴奏起，是《大鱼》的配乐。 好巧不巧，正是迟玥最爱的歌。 初次听到这首歌时候，迟玥就被歌手的声线惊艳了，以为歌手是个空灵的女孩子。 直到许久以后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出色的男歌手。 双脚好似定在地上，迟玥就那么站在原地听完了一曲。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时候，迟玥早已经完全沉浸在顾清逸的声线里，竟没察觉对方是何时来到他面前的。 不同于唱歌时的深情款款，当下的顾清逸吊儿郎当，半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 他摸着下巴，笑得欢快：“小孩儿，姐姐的歌唱的就那么好听？这就入迷了？话说听完歌后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回过神来的迟玥想骂娘。 顾清逸说这些时候，没顾忌外人。 当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而来，想探一探女神口中的一见钟情对象。 可惜顾清逸护的严实，高挑背影挡住所有窥探视线，在一众嘘声里，半温柔半强硬的将迟玥推进了休息室。 门砰地一声，大力关上。 外间有人高声起哄：“什么样的男天仙把女神迷住了，看一眼都不让？” 应和声无数，迟玥更加烦躁了。 他下意识不希望顾清逸口中的一见钟情对象就是自己。 但此情此景，迟玥自己都不信他不是那个人。 顾清涟这个人格个性率直，对待不喜欢的，嗤之以鼻，格外高冷。 对待喜欢的却完全相反，没脸没皮，疯狂撩拨。 矜持对她来说屁都不是，能亲到自己喜欢的人才是王道。 不止，大小姐还深谙追求之道，怎么能占得便宜怎么来。 秦逸喜欢清纯些的，她就佯作清纯，没少披上羞涩小白兔的皮子，暗中接近对方。 唯独在面对情敌挑衅的时候，会露出霸道女王的一面，被读者疯狂叫好。 正因为对小说里的顾清涟印象深刻，所以当发觉真人和小说里差了十万八千里时候，迟玥懵了。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分明最开始时候，大小姐对他还充满嫌恶，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了？ 难不成这大小姐真对他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 那么事情转变成这样的原因究竟是…… 迟玥脸色变化万千，莫不是这大小姐有初次情结？ 因为误以为两人睡了，而他又刚刚好长了一张符合大小姐审美的脸，所以才会被动成为‘一见钟情’的对象？ 大约是迟玥的脸色变化太有趣了些，顾清逸一直没有打断他的思索，自顾自饶有兴致的看着。 迟玥回神时候，正对上顾清逸漆黑的眼。 眼睛的主人嘴角漾着一抹笑，投来的视线里是直白且毫不掩饰的喜欢。 偏偏视线的主人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这样深情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少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至少，迟玥慌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一动，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按在门板上。 外间的乐团正在演唱摇滚曲。 乐声震耳，满堂沸腾。 这样嘈杂的环境下，迟玥却清晰的听到了顾清逸的呼吸声。 有些粗重。 有些灼热。 缓慢而执着的逼近他。 迟玥强作镇定：“你可以松开我吗？” 笑意爬上顾清逸双眼。 顾清逸捏住迟玥的下啊，略微低头，贴近迟玥的唇，却又在相隔一线时候停下。 “我好看吗？” 迟玥当即绷紧了身子。 好看是好看的，第一眼看到对方时候，就觉这人生的太好看了些，用完美形容也不为过。 但正面回答？ 怕会是叫顾清逸得寸进尺。 正想着该怎么回复，顾清逸手机响了。 迟玥下意识松一口气。 然这口气松到一半，下巴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顾清逸吻了上来。 舌头强硬的闯入迟玥口腔，手按在男孩儿腰腹之上，防止对方逃脱。 直至下唇被咬破，血腥味儿在口腔里溢散，顾清逸才终于松开了迟玥的唇。 “切，牙口挺好。” 迟玥脸一阵黑一阵红，到底没忍住，一脚踢开了顾清逸。 “你！”他怒，“你怎么一点也不矜持！” 这话得来了顾清逸的嘲讽。 他毫不在意的舔了下唇上的伤口，血色叫那对薄唇愈加诱人。 “我都被你上了，亲个嘴儿又怎么啦？” 他颇不要脸的说：“矜持？那玩意儿能叫我亲到你？” 迟玥：“……” 淦！ 小说里的顾清涟人格面对秦逸时候，分明就是朵小白花，怎么到了他面前就成了霸王花了？！ 而霸王花此刻心情似乎很好。 惬意万分的坐在休息室的转椅上，接通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是我，秦皓，我知道你和玥玥在一起。” 顾清逸瞥了一眼依旧处在暴躁情绪中的迟玥，略微调低了手机音量。 “你告诉他，我同意他继续在一中上学，但有个条件。” 秦皓的声音有些沉，好似他此刻不渝的心情，“小逸也会转到一中，和他一个班级。” 顾清逸眼神渐冷，嗤笑道：“做梦！” 第8章 皮卡皮卡 “做梦！” 这两个字，顾清逸说的毫不客气。 秦皓一愣，火气也跟着上来了：“顾清许，这是我秦家的家事，你无权插手！” 余光看一眼在他手上吃瘪的迟玥，顾清逸来到隔壁的化妆间，关上房门。 此时此刻，顾清逸面上笑意已然完全褪去，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只看重那冒牌货，而是真把玥玥当家人看了，再说这些不迟。” 秦皓强调：“注意你的言辞，小逸不是冒牌货！” 语气很硬。 “哦？我才不过说人一句‘冒牌货’，你这就受不了的维护起来了？既然如此，怎么不见你维护一下你在外受了不少委屈的亲弟弟？你要怎么关心你那个冒牌货是你的事情，但若是叫玥玥因你吃了委屈……” 他语气陡然转寒：“顾秦两家的合作就算是到头了。” 秦皓冷笑：“你威胁我？合作取消，你顾家吃的亏不比我秦家少，顾老爷子会允许你胡来？”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顾清逸懒懒的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撤回你对玥玥自以为是的关心。要知道，就算没有你秦家，他也足够出色了。” 秦皓却丝毫不为所动：“我不知道玥玥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但我既然可以配合你的言辞，让你用蹩脚的谎言把玥玥带走，同样也可以揭穿你的谎言，强制带玥玥回来。” 昨天顾清逸把迟玥当猫的时候，秦皓一开始确实没回过味儿来。 但他和顾清许这个人格有不少业务往来，知道他虽然只是一个次人格，但为人沉稳，不应当突然发疯才对。 但如果他确实发疯了，十有□□是装得。 秦皓虽然不清楚顾清逸的意图，但是不妨碍他卖对方一个人情。 他对顾清逸还算信任，确信迟玥在他手上不会出事，便同意对方将人带走了。 现在就算秦皓后悔了，也晚了。 “你当然可以选择揭穿我的谎言。但是……”顾清逸笑，有些讽刺，“你觉得，玥玥会选择相信不顾他感受的所谓‘大哥’，还是会相信关心爱护他的我？” “你……” “我什么我？”顾清逸打断对方，“说实话，昨日宴会上，如果你没有允许我用那种拙劣的借口带走玥玥，我或许还会相信你会对玥玥好，但是……” 顾清逸抿唇，带了些心疼，“你不配做玥玥的哥哥。” 说着就要挂电话，但秦皓似乎觉察到他的意图，一时间竟破口而出：“顾清许，小逸他因为玥玥不肯接受他离家出走了！我费心安排玥玥和小逸一个班，也只是因为小逸需要玥玥的认同，不然他会一直自责下去，不肯留在秦家。” 顾清逸默。 秦皓继续说：“再者，当年的意外并非小逸的错，玥玥这么大了，不应该把怒火发泄在小逸身上，而应该学着体谅一下我们。十八年的养育之情，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吗？你也算看着小逸长大的，当真就一点也不在乎小逸吗？” 顾清逸依旧沉默。 他倚在化妆间的门上，眼眸半垂，额前发丝垂落，挡住眼中大半思绪。 但握着手机的手却很用力，骨节泛白。 电话那头又传来秦皓的声音。 “清许，玥玥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害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和小逸好好的相处。若是玥玥同意和小逸一个班级，让小逸相信玥玥对他没有恶意，或许就不会总想着要离开秦家了。” 顾清逸这次总算开口了。 语带嘲讽：“你既要玥玥体谅你们，又要玥玥考虑小逸的处境，那我问你——” 顾清逸心口发疼，一字一顿：“谁来体谅玥玥的感受？”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几乎听不真切。 秦皓闻言，难得语塞，再想说话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顾清逸在原地呆立许久，才呼出一口气，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查一下秦逸的去向，有消息后立刻告诉我。” 结束通话，再抬头时候，顾清逸冷脸不再，带上盈盈笑意。 顾清逸不希望将负面情绪带给迟玥。 所以即便心情不甚明朗，依旧想用最好的笑容面对他。 然而这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迟玥跑了。 隔壁的服装间里少了一套皮卡丘玩偶装。 对应的，休息室茶几的烟灰缸下，多了两百元人民币和一张纸条。 「皮卡丘玩偶装的钱。」 顾清逸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条，几乎要在上面盯出两个窟窿。 这一刻，他想起白天迟玥留给秦皓那张纸条，忽然有些感同身受。 良久，顾清逸扯出一抹阴森的笑：“小孩儿挺能耐啊……” 挺能耐的迟玥正坐在居民广场的喷水池边上。 身边放着皮卡丘的玩偶套装，手里举着刚从小摊上买来的煎饼果子吃的正欢。 玩偶装前面立了一个牌子。 「只要99！只要99！二手皮卡丘玩偶带回家！」 迟玥本来以为不会有人买，谁料煎饼吃到一半，就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蜜色肌肤的大男孩，右手抱着一个篮球，春天微寒的天气里只穿了一身短袖运动装。 迟玥觉的这个男孩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上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交谈间，迟玥了解到，这群人是高中学生会的人，买玩偶套装是为了三个月后的毕业晚会做准备。 几次讲价后，迟玥用90块钱的价格卖掉了皮卡丘玩偶套装。 美滋滋的数着钱，迟玥准备走人，无意听到了秦逸的消息。 “会长还是没消息吗？” “不知道。今天给秦逸打了好几通电话，但一直都打不通，秦家那边也暂时没有消息。” “都一天一夜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没事吧？万一遇到坏人……” “别瞎说！”抱着篮球的男孩呵斥一声，“他不会有事。” 迟玥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选择坐在喷泉池旁听墙角。 记得不错的话，秦逸可不就是蓝鹤的学生会会长吗？ 不过也多亏他们的话，让迟玥想起来了一件事。 这个篮球男孩儿可不就是昨天宴会的客人之一吗？ 秦逸的竹马，叫贺昔年的。 最关键的，贺昔年还是秦逸的追求者之一。 迟玥忍不住庆幸。 还好这会儿广场灯光昏暗，他又没有像昨天一样化了小王子的妆。 否则被贺昔年认出来的话，估计少不得挨一顿问候。 这群学生的谈话还在继续。 “可秦逸会长那么单纯一个人……” “都是那个迟玥啦！听说就是因为他一直对会长没有好脸色，昨天又半途离开宴会，所以会长才离家出走的。” “就是就是，当年那件事又不是会长的错，为什么要怪到会长头上？” “听说迟玥还要转来我们学校。哼！这种心胸狭隘的人真到了我们学校，怕是会更加针对会长吧？” “呵呵！他要是敢欺负会长，我绝对一脚把他踹地上去！” “唉，算啦算啦，那个家伙遗落在外十八年，吃了挺多苦的，看见会长心情不好很正常。” “他心情不好就怪在会长头上？”说话的是个女生，情绪有些激动，“跟会长有个毛的关系啊！这下好了，会长一个人在外面，天知道会遇到什么！” “你不要太激动啦！秦家还有咱们学生会的人都在找，肯定能找到会长的。” “对呀对呀，你别太担心了，更别针对迟玥。会长那么好的人，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 听戏的迟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得！ 他这都避开去蓝鹤了，还是听到了类似原著中针对他的对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剧情的尿性，想躲都躲不了吗？ 话说秦逸离家出走和他有毛线关系啊？ 他对秦逸没好脸色是因为他看见人就胃疼啊！ 他宴会半途离开秦家是秦皓搞得鬼啊！ 怎么什么错都扯到他头上了？ 不过气归气，迟玥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秦逸主角光环加身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但秦逸跟他不一样，从小娇生惯养的，不像他一样能吃苦，万一遇到危险……应该不会吧？ 多少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迟玥转身离开，步伐有些踟蹰。 走了约三四百米的距离，肩膀却突然被人按住。 是贺昔年。 其他人说话时候，贺昔年有意无意往迟玥那边看了几眼。 起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路人男孩生的唇红齿白的，十分好看。 然而越看，越觉他有些眼熟。 直到听到其他人口中蹦出‘迟玥’二字。 “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贺昔年用力按住迟玥的肩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你是迟玥吧。” 第9章 我是你爸爸 贺昔年带迟玥去了一家高档日料店。 包厢外，假山流水。身穿和服的店员迈着小碎步，在过道上穿梭。 大厅中央小型舞台上，面上涂得白惨惨的艺伎手持折扇，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舞。 迟玥不由想起了给他跳街舞的大小姐。 当时他并未领情，光顾着注意逃跑路线，错过了大小姐英姿飒爽的舞姿。 现在回忆起来，莫名感到可惜。 贺昔年给他斟了一杯茶。 看迟玥一直盯着艺伎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这家店的艺伎都是日本本土请来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赏心悦目，比起国内许多叫人发笑的不伦不类的模仿，还是本土艺人的表演要有灵魂的多。” 这话好似随口一提，只是说到‘不伦不类’时候，贺昔年有意无意瞥了迟玥一眼。 “毕竟气质修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好比我们的秦逸会长，旁人装不来，学不会。” 迟玥就当没注意到那视线，懒懒的应了一声：“哦。” 此时此刻，迟玥是有些不耐烦的。 原本他并不打算跟贺昔年过来，但对方说想和他谈一谈秦逸的事情。 迟玥仔细想了一想，还是应了。 他有点好奇这些到处编排他坏话的人，具体会怎么想的。 至于艺伎们……还不如大小姐好看。 真要讲的话，迟玥更想吐槽贺昔年的穿着。 穿着短袖篮球运动衫的阳光少年，和这充满文艺气息的日料店总显得格格不入。 至少在迟玥心里，贺昔年这身穿着和街边烧烤摊更搭。 偏偏举止行为又礼貌极了，甚至坐姿都是日本标准的跪坐。 迟玥不免有些纳闷。 分明都是有钱人，怎么和顾清逸在一起时候，他就不会感到拘谨呢？ 有贺昔年这么模范的坐姿摆在眼前，迟玥开始也想学着他的模样，跪坐在蒲团上。 最后还是放弃了。 就像贺昔年嘴里的艺伎一样。 不伦不类的模仿只会叫人心里发笑，何苦累着自己？ 于是迟玥将剩余的三个蒲团叠在一起，没有半点形象可言的岔开腿坐了上去。 托腮，看着正襟危坐的贺昔年，颇为天真的问：“你一直那么跪着坐，腿他不酸吗？我看着都替你腿酸。” 贺昔年看见迟玥大喇喇的坐姿，手几不可闻的一抖。 原本他只是随意的跪坐，但听了迟玥的话，刚要动一动的腿不敢动了，面上强作不在意道：“谢谢，我不累。” 虽然腿他确实是酸的。 迟玥露出崇拜的表情：“真的吗？我这样坐一会儿就觉得腿他又酸又麻，你能面不改色跪这么久，真厉害！不过……”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你这样一直跪在我面前，会让我觉得我是你长辈，而你犯了错正在像我认错唉！” 其实迟玥本想说‘我是你爸爸’来的，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还是给小朋友留点面子吧。 贺昔年到底还是个高中生，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他带迟玥来这里本来就是带着羞辱意味的，结果羞辱不成，反倒被摆了一道。关键迟玥装得一脸无辜，他只好把火气咽进肚里去。 真正有修养的人，即便知道别人没品位没修养，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即便提醒，也是含蓄、拐弯抹角的提醒。 而贺昔年也算合格，一进来就拐弯抹角的骂迟玥没气质没修养。 但架不住迟玥他一面假装听不懂，一面佯作无意的拉高自己的辈分。 贺昔年大家族走出来的少爷，当然不会随意口吐芬芳，无法直接对迟玥说：“你就是个老土鳖子！还说是我长辈？脸呢？” 他一个运动boy，天分全点在篮球上了，做不到四两拨千斤回怼，只好干笑一声。 然后在心里骂了声艹。 迟玥乐得看贺昔年吃瘪。 这货算是秦逸脑残粉跟班一个，凡情敌和可能对秦逸不利的人，各种打压，情商感人。 不但被有心人利用着，给秦逸招了不少黑。原著中迟玥的黑化，也不乏贺昔年的功劳。 但因为这家伙脑子不怎么好，也就在小说前头蹦跶的欢。 简而言之，炮灰一个，无需忌惮。 迟玥欺软怕硬。 秦皓和顾清逸这种大佬欺负他也就算了，没道理还要被戏份不如他的小炮灰膈应。 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喽~ 对于贺昔年这种憨批熊孩子，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初战告捷，迟玥心情很是不错。 服务生进来点单时候，十分好心情的对着小姑娘露齿一笑，成功叫对方红了脸。 迟玥心情更好了，对着人又打了声口哨。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同时，贺昔年的表情也有些错愕，大约没想到迟玥这么……浪？ 迟玥见好就收，开始点单，却被上面的价格吓了一跳。 连最便宜的原味寿司都要上百一份。 小市民迟玥心里摇头又叹气：你还不如干脆去抢唉！ 下一刻，迟玥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请客。 虽说有点想要宰一宰贺昔年的意思，但来之前，迟玥刚吃完一份煎饼果子，只好收敛了那些坏心思。 最后只点了一份鳗鱼饭。 贺昔年点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都是些迟玥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比如刺身，比如鱼子酱……单是报菜名就报了好久。 点单完毕，贺昔年‘好心’解释说：“抱歉，我忘了你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私房日料馆。说起来，你还没吃过正宗的日本刺身吧？。” 迟玥又哦了一声，一双眼眯成月牙，不耻下问。 “我还真没来过这种高档的地方。别说正宗日本刺身了，从前穷逼一个，正宗不正宗的我都没吃过。你来的次数多，给我讲讲这地方到底高级在哪呗？总不会是食材都是空运的，艺人厨子都是本土的就高档了吧？那样子的话，长沙的臭豆腐送到日本，再来个中国人油炸，它是不是也是高档的臭豆腐啊？能卖一百块钱一块不？” 贺昔年：“……”他词穷了。 知道食材高档是一回事，但用什么样的语言把食材的高档描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而贺昔年口才不大行。 迟玥觉着，这男孩最具讽刺性的一句话，也就刚开始那句‘不伦不类’了。 所以贺昔年的回答显得有些干巴巴的：“这里的食材都是当天从北海道空运而来的……” 迟玥不甚在意的听着，心里有些好笑。 瞧自己的鳗鱼饭和贺昔年点的生鱼片送来了，便没再抬杠，打一声招呼后，吃起自己的鳗鱼饭。 贺昔年也松了口气，吃两口后，见迟玥一点不动他点的菜，便问：“你不尝一尝这个刺身么？” 迟玥扒一口饭，两三口咽下肚。 瞧见贺昔年又一片刺身咽进肚，才不怀好意道：“唉！院长奶奶从小教育我们，不许吃生的东西，不然脑子里会生虫子！” 说着，刻意做了个害怕的表情。 刚咽下去一口生鱼片的贺昔年闻言，脸色变化万千，差点没忍住揍人。 忍了忍，说：“你多心了，这里的食材都是经过严格管控才送到餐桌上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迟玥一脸怀疑的表情：“可我听说生的东西可能有肉眼看不见的寄生虫唉。他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要是好巧不巧，你刚刚吃进肚子的肉他就有好多寄生虫怎么办？要知道日本对生鱼片卫生要求那么严格，他也有因为吃寄生虫而……啊不对，因为吃生鱼片而得寄生虫病的呀。”? “够了！”贺昔年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迟玥假装委屈，故作小白花模样：“可我也是实话实话啊……” 心里却乐开了花，半点没有欺负小朋友的自觉。 事实上，他上辈子也吃过刺身，不止一次。 管控得当的话，食用生鱼片无需担惊受怕。 只不过…… 像那些学生会的人说的，他迟玥心胸狭隘。 贺昔年够胆讽刺他，就别怪他嘴上不饶人。 贺昔年脸色又变化了几变，一时间再也做不出心平气和的模样了。 只吃了几口的生鱼片也没再动了。 迟玥小白菜一样，假装和自己没关系，开开心心的吃完了他的鳗鱼饭。 对面，贺昔年坐姿依旧标准非常。 见迟玥吃完碗里最后一粒米，放下碗筷，才终于说起正事。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衷心祝贺你回到秦家，但秦逸他也是无辜的。而且这几天，他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迟玥耸了耸肩，伸手示意：“继续说。” 贺昔年握了握拳，沉声道：“自从秦逸的身份曝光后，学校里不少人都在背地里闲言碎语。他甚至还被一些人当面找茬，说他鸠占鹊巢、说他不该厚脸皮占着秦家的资源上学，要他滚出秦家，滚出学校。” 贺昔年说起这些时候，表情有些狰狞。 “秦逸是学生会会长，我们学生会的人和他走的近，难免关心则乱。如果之前那些话让你难堪的话，我替他们向你道歉。眼下秦逸之所以不说一声离开秦家，怕也是出于自责，不想叫你不开心。我希望你给秦逸一个机会。毕竟只有你这个当事人出面和他交好，才能堵住那些无关闹事人的嘴。” 迟玥脸色不变，笑吟吟的随口反问：“要是我说不呢？而且你说你要替学生会的人道歉……” 他歪了下脑袋，有些好奇的模样，问道：“怎么不见你当场纠正他们的言辞呢？你分明认出我了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接受你没有丝毫诚意的道歉呢？” 贺昔年一时无言：“……可他们说的大多并非没有道理。” “那句有道理？”迟玥笑的和善，“那句心胸狭隘吗？” “……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替秦逸补偿你。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呀~” 迟玥叹气，摇头不止：“钱是个好东西，但问题是我现在比你还有钱啊~” 贺昔年接连被怼，脸色有些黑：“……那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出来。” 起身，来至贺昔年身旁。 迟玥蹲下来，手腕搭在贺昔年肩上。 “老铁，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贺昔年转头看向迟玥。 迟玥将叫不出名儿的漆黑酱汁倒在生鱼刺身上，对贺昔年呵呵一笑。 “你他妈的算个屁呀！” 话落，一盘生鱼片拍到贺昔年脸上。 把脸上那些生鱼片和酱汁扒拉下来，怒火中烧的贺昔年正想找人算账，但迟玥早已经跑没影了。 想站起来追人，但久跪的腿酸胀，一时竟站不起来。 等到贺昔年终于追出去时候，街上哪里还有迟玥的影子？ 再也维持不住好脸色，他一脚踢翻了路旁的垃圾桶，骂：“艹！” 转身，却见身后立了一人。 贺昔年眯了眯眼，看出来人是秦逸后，当即就要兴奋的冲上去。 可还没靠近，就被对方大力攥住手臂，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 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后，贺昔年肩背着地，疼得在地上打滚。 一双运动鞋来至贺昔年面前。 他抬眼，正对上上方秦逸冷冰冰的眼。 秦逸一脚踩在贺昔年肩上，声音里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凉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找迟玥的麻烦。否则……” 脚下用力，疼得贺昔年惨叫出声。 警告完贺昔年后，秦逸转身，往最近的巷子走去。 巷口处，一人背抵着墙，上半身隐在小巷阴影里，只露出一双修长的腿，其中一条腿缠着石膏。 香烟的红色火星在黑夜里一闪一闪，那人对秦逸说：“这个叫迟玥的小朋友怪有意思的，刚才在隔壁听得我差点笑破了肚皮，不介意的话，介绍我认识吗？” 声音里带着充满兴味的笑。 远处，迟玥无端端打了个喷嚏。 喃喃说：“又是哪个煞笔在骂……阿嚏……在骂我？” 第10章 洁癖 离开日料店后，迟玥一路娴熟的穿街走巷，在城中村寻了一家日租房。 和死抠的房东老太软磨硬泡半天，才用一晚上二十五的价格租了一间房子。 房间很小，灯光很暗。 靠墙的位置摆了一个单人床，床单被罩不知是否洗过。 墙角摆了一个学生桌，和床的位置不足半米。 比起青年旅社和宾馆，这屋子的环境着实说不上好。 但胜在便宜，还不用做登记身份，可以避免太早被秦家人找到。 走了一天，迟玥两腿肌肉发酸，进屋后迫不及待的躺到了床上。 身下的床垫有些硬，莫约是许久未曾晒过太阳了，到处泛着潮气。 迟玥在床上滚了一遭，仰面看着头顶天花板。 白漆的天花板上，有不少黑色斑点。 迟玥盯着那些斑点，眼神愈渐放空。 不知为何，有关这具身体六岁之前的记忆，迟玥都是记得的。 不但记得，而且还记得意外的清晰。 因而有个问题，迟玥其实有些分辨不清。 ——他到底是占了别人的身份重生，还是濒死之际想起前世过往呢？ 这具身体记忆的最初，是从当初那个脏乱差的地下室开始的。 记得地下室很小很潮，终日没有阳光，唯一的灯光也极暗。 屋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夜里都是老头在睡，迟玥只能睡沙发。 遇到尿床或是哭闹的厉害的情况，还会招来谩骂和毒打。 因而从小时候开始，迟玥就再没哭过了。他不敢哭。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只针对于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 不适用于迟玥。 等到差不多能走能跑的时候，迟玥就开始包揽了地下室的家务，洗衣服擦地做饭都是他做的。 做出来的饭菜基本都是老头儿先吃，老头儿剩下的才能轮到他，饿肚子是常态。 所以贺昔年明里暗里的讽刺其实也对。 他可不就是从来没吃过高档的东西吗？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仔细想一想，原著里的迟玥最后坏成那样，归根结底，还是秦家人不够重视。 秦家人念旧，放不下十八年的感情，想要留下秦逸当养子。 有错吗？没错。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试图要迟玥理解秦逸，将他们两个放在一块儿。 没吃过苦、没遭过穷、没受过罪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底层人的挣扎和辛酸。 富人眼里的一块钱什么都做不了，穷人却能用来买馒头充饥。 原著的迟玥穷了十八年，对秦逸嫉妒也好憎恨也罢，都情有可原。 因而秦家人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纾解迟玥心理上的不适，而不是上来就拿物质和钱补偿，更不是和他讲什么狗屁大道理。 ‘用爱感化’这四个字，听着俗气，但是有用。 而原著的迟玥最缺的，恰恰是爱。 道理谁不懂啊？ 但也得当事人乐意听呀。 眼下迟玥知晓剧情，对秦逸没有恶意，也从没想过要和他作对。 但这不代表他要负责开解秦逸。 那个贺昔年如果只单纯告知他秦逸的现状，而不端着他那份架子，明里暗里讽刺，迟玥说不定还乐意和他交个朋友。 都是炮灰，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迟玥十分不理解。 贺昔年还说什么要用钱补偿他…… 要给钱也该是秦家给，贺昔年算个什么东西？ 分明连迟玥自己都不觉的自己可怜，想要的也只是地位平等的尊重。 毕竟他也就生下来头六年过的苦些，进了儿童福利院后，有吃有喝有住有学上，还因为穿越的bug成绩极佳，连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哪里需要别人的怜悯了？ 这世上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来城中村的路上，他就看到一个。 那时他路过天桥，看到阶梯旁有个断腿流浪汉在要饭。 迟玥混迹底层多年，一眼就看出那人是真的断了一条腿，转手就把卖皮卡丘玩偶装得来的钱扔了进去。 这会儿想起来，迟玥唏嘘同时，还有些庆幸。 ——还好老头没有为了博同情，给他打断腿。 也幸好，这样的生活在六岁那年就已经结束了。 相比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迟玥租的房间几乎可以说是天堂了。 然而说来可笑的是，穿越前的迟玥多少是有些洁癖的。 可在经历了那样的六年之后，再严重的洁癖也都治了。 想要讲究，也得有那个讲究的条件不是？ 连温饱就解决不了，怎么讲究…… 等等！ 迟玥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没条件的话，不讲究就不讲究吧。 可他这都有条件了，还节约个屁啊！ 越想越是这个理。 迟玥顿时矫情劲儿犯了，眼睛第二次扫了一下这个房子，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于是迟玥决定去买一套新的床单被罩…… 然后再把洁癖的毛病给捡回来。 说干就干。 迟玥蹬蹬蹬跑出房间，去了最近的一家超市。 超市位于城中村深处，距离迟玥的住处不过几百米距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迟玥买了一套床单被罩，美滋滋的抱在怀里，打算原路返回。 城中村的巷道又深又窄，还没有灯。 附近有不少养狗的住户，经常能在路上看到狗狗留下的黄金坨坨。 不矫情时候，迟玥摸着黑走路，黄金坨坨踩了也就踩了。 但现在的迟玥是个矫情的洁癖迟玥。 抱着被单在巷口犹豫一秒钟，迟玥决定返回超市，买个手电筒回来照明。 岂料刚转身，就见一只手从漆黑巷口伸出，一把揪住迟玥的后衣领，生生将他拖入黑暗。 迟玥反身就是一脚，却被对方轻易躲开。 “迟小朋友，是姐姐我长得不够漂亮吗？你瞎跑什么？” 被人按在墙上时候，迟玥第一反应是懵的。 随即脱口而出：“我艹这墙这么脏你就敢把我按上去？你知道这墙上面被多少人踩过吐过吗？！” 即便是黑暗里，也能看出对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错愕。 来人笑了几下，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温和：“你真是好笑，这种情况不应该第一时间害怕吗？” 迟玥张嘴就是怼：“害怕你妈b……” 嘴巴被对方用手指堵住，剩余的脏话没有说出来。 来人声音里蕴含警告：“再说脏话，我就亲你！” 迟玥：“……你脑子有毛病啊？” 然后嘴巴就被人亲了一下。 来人说：“不听话的孩子要罚！” 迟玥：“……” 气得用力碾了一下对方的脚。 “顾清逸！你够了！” 嘴巴又被亲了一下，说：“认错人，再罚。” “叫我姐姐。” “叫屁的姐……” 嘴巴第三次被亲了。 这次和头两次不同，并非浅尝辄止的一触即离，而是连舌头头伸了进来。 小处男迟玥被亲得七荤八素，分开时候，气得眼睛都红了。 想骂人，怕又被亲。 想打人，又打不过。 想讲道理，对方是个根本不讲道理的神经病。 迟玥没招了，没好气道：“你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有个小朋友吃了我又不认，我气不过打算把他领回家，教教他什么叫为女生负责而已。” 迟玥想起顾清逸那只大鸟，着实无语：“……我能拒绝吗？” 顾清逸笑一笑，说：“不能。” 迟玥不满的哼了声，向强权低头：“行吧，我跟你走。” 顾清逸这才松开了迟玥。 得了自由后，迟玥一下跳出三步远。 “跟你回去可以，不过我得先回去办件事。” 顾清逸挑一挑眉，没说拒绝，跟在迟玥身后，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见迟玥回到他那间小破出租屋，当着顾清逸的面，把衣服和裤子脱下来丢进购物袋，再在身上裹上他刚买的床单被罩…… 顾清逸看得一言难尽。 迟玥却是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把房间钥匙递给顾清逸，说：“那啥，你能给我跟房东退一下房呗，我这样子去见人，有点儿不太雅观。记得把我那一百块钱押金要回来啊！” 这话把顾清逸逗乐了，说：“你还知道‘雅观’俩字怎么写？” 迟玥裹紧了他的小被单儿，哼哼唧唧：“我当然知道‘雅观’是什么，但我这样还不是你的锅？不是你非要把我按那么脏的墙上吗？还能怪我咯？” 他抬起下巴，有点骄傲，“我有洁癖，不行啊？” 顾清逸怔。 他瞅着迟玥昂首挺胸的小模样，噗呲一声，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咯咯咯！” “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咯咯！” 迟玥：“……” 他瞧着顾清逸笑得肚子疼的模样，龇了龇牙：“笑你妹！” 第11章 小渣男 被迟玥逃过一次，顾清逸长了记性。 去替迟玥退房时候，把他手里的小一万块钱揣兜里了，杜绝他逃跑的可能。 迟玥眼睁睁看着他的全部家当进了顾清逸的口袋，默默的裹紧他的小被单，暂时按捺住了逃跑的打算，小声嘟囔：“抢劫犯……” 顾清逸耳尖，及时回了一句：“小渣男！” 无端端变成渣男的迟玥深觉他冤，太冤了！ 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迟玥最后还是被顾清逸拖了回去，还是猫控二哥顾清许的那个房子。 进了门儿，迟玥熟门熟路去了阳台。 昨晚宴会换下来的小王子套装正在阳台上挂着，迎风飘扬。 迟玥丝毫不客气的进客卧换好衣服，并将换下来的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 洗衣机的滚筒呼啦啦的转。 大小姐抱胸站在卫生间门口，瞧迟玥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模样，调侃说：“你还喊冤？你要跟我没一腿，怎么对这屋子这么熟悉，还知道衣服挂哪儿？” 小说里曾提过，顾清逸体内的四个人格都是彼此互为知晓的，但记忆却不互通。 为了不叫外人看出不对，顾清逸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在主角受的万人迷光环影响之下，姐弟四人均栽倒在秦逸的西装裤下，纷纷在日记里向其他人倾诉痴心。 虽说都是一个身体，但是每个人格都不觉得自己是顾清逸的一部分。 无论怎样，只要其中一个人格和主角受在一起了，那不可避免要同其他三个共享主角受的身体。 这就导致了原本相处还算和睦的四个人格直接反目成仇，开始了互相撕逼的模式。 所以，即便顾清逸是小说里人气最高的角色之一，但他依旧逃不了被炮灰的下场。 于是迟玥脑子一转，决定把猫控二哥拉下水。 他脸不红心不跳，说：“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弟弟顾清许是我的人。” 握紧拳，迟玥声情并茂：“我爱小许儿！小许儿爱我！我俩谁也不能没了谁！当然，他更爱我一点。因为他太爱我了，所以把你们姐弟四个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顾清逸：“……” 忍住笑，抱胸看戏：“哦？” “就在今天，小许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寂寞冷，对我百般恳求，让我和他完成生命大和谐。我不忍心小许儿难受，同意了他的恳求。但是他说不想被大姐和弟弟知道，所以不能在家里做，于是我们去了宾馆。” 顾清逸捂嘴：“噗哈……咳咳……咳咳咳……” 迟玥疑惑的看了大小姐一眼。 顾清逸艰难忍笑，道：“没……嗯，没事，你继续。” 迟玥点头，重新酝酿感情。 “小许儿的身体是那么的火热，我忍不住要了他好几次。事后还没来及温存，你出现了！你破坏了我和小许儿的事后温存，我愤怒极了，不想看到你，所以才会逃。所以你完全误会我了，我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爱的是你的弟弟，是小……” 未完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 继洁癖迟玥裹被单事件后，顾清逸再次笑出了鸡叫声。 “你……哈哈哈哈，你的脑袋瓜里……哈哈哈……都……都装得什么？” 迟玥听他这笑，就知道自己演技不过关，被看出来说谎了，顿时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大小姐比猫控二哥正常点儿。 到底是折腾了一天，迟玥洗漱完后就要回客房睡觉去了。 顾清逸这次倒没再为难他，只不过在他进门前给了他一个新手机。 正是早上被迟玥压在沙发垫下的那个手机，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迟玥道一声谢，回房插上卡。 刚开机，就跳出来几十个未接来电通知和短信提示。 迟玥本不想理会，但想秦逸离家出走一事，还是决定回一个电话。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秦皓那边来电话了。 迟玥看着那熟悉的手机号码，脸拉的老长，到底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开门见山：“不转学，最多可以接受同校不同班。” 通话结束后，迟玥关灯上床，在床上滚了几滚，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半三更，依旧精神抖擞的迟玥打开床头灯，从包里翻出今天刚买的纸笔信封，开始写今天的第二封信。 惯常的客套之后，迟玥转了转笔，写道： ……这阵子我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接二连三的遇到各种各样的神经病。一个傻子脑子进水把我当猫，一个神经病自作主张要给我转学，一个人妖说我占了他的便宜后看上我了，一个煞笔讽刺我没修养被我扣了一脸的生鱼片……嗯，总体来讲，我似乎也没有吃多大的亏…… 信的末尾，迟玥满怀期待，写上了通用的结束语。 ——期待和您的见面。 “……期待和您的见面。” 轻轻念着最后几个字，秦逸眼神愈渐空茫。 这封信是迟玥上午写的，下午就被人送到了秦逸手中。 到手后，秦逸迫不及待拆开来看。一天下来，不知来回拆开多少遍。 信里提了些高三生活的日常，全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对回归秦家一事只字未提。 也不知是不想提，还是觉得没必要提。 “你已经见到我了啊……但你不想看到我……” 第12章 校园禁忌恋 虽说贺昔年说的话迟玥大多都不爱听，但他倒是提醒了迟玥一件事。 原著小说是以秦逸为主视角展开的。 撇开一群在他身后保驾护航的大佬，他假太子的身份曝光初期，确实是遭受了不少人的恶意和白眼。 论优秀，秦逸的确足够优秀，爱慕他的人极多。 但同样的，嫉妒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趁机落井下石的炮灰一个接一个的上台。 这些炮灰当中，不乏身世背景颇高的男男女女。 或不满秦逸处处压他们一头，或嫉妒秦逸得了他们心上人的爱慕，剧情前期没少在主角团跟前蹦跶。 更有甚者，一些心思阴暗之辈以践踏秦逸的自尊为乐。 在他们的想法里，征服曾经高高在上，对他人不屑一顾的小王子，将会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样心理变态的攻不在少数。 大约碍于原著中迟玥的态度，秦逸即便在外遭受了恶意和刁难，也从不会向秦家人宣之于口。 尽管如此，他却总能轻而易举化解刁难，或凭自己，或借助外力。 这类各路人马持续找茬并被打脸的剧情，既虐又爽。 当然，‘爽’点还是占了大头。 可是看小说和亲身经历是两码事。 读者看秦逸打脸虐渣的时候，确实很爽。 但秦逸亲身感受到的那些恶意却是实打实的。 这一次，若不是贺昔年在迟玥面前提起，他怕是要忘记这些。 迟玥糙归糙，心却善。 思来想去半晌，还是决定暂且向秦皓妥协。 确如贺昔年所说，如果他这个被秦逸占据了身份的真太子都不介意，乐意和他称兄道弟，那么其余人自恃为代表正义，打着他的名义诋毁和攻击秦逸的话就站不住脚了。 除此之外，迟玥还有另外一层考量。 秦逸毕竟要成为他大嫂的人物，或早或晚，都得对上。 与其眼睁睁的放任他和秦逸的关系恶化，像原著剧情那样走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不如先做示好的那一方。 但是碍于‘见到秦逸就饿得胃疼’的坑爹设定，迟玥寻思着，和对方缓和关系的过程可以慢点来。 就先从同校不同班开始。 至于为何选择一中而不是蓝鹤，原因也极其简单。 ——蓝鹤的作业太少了。 就是因为没有作业，蓝鹤那群闲的蛋疼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才成天纠结什么情情爱爱的。 分明就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结果愣是把青春期活成了勾心斗角的甄嬛传。 迟玥光是想想，就替他们感到疲惫。 就该给他们一人一套五三伺候！ 相比下来，一中这所多数高中生眼里的噩梦学校，对迟玥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了。 一中是公办学校，走的是政府的钱，根本就没有校董事会那回事。而且一中校长出了名的清廉公正，对待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 哪怕是钻石王老五的孩子，如果在校内寻衅滋事不好好学习，依旧是该罚的罚，该通报批评的通报批评，该记档案的记档案。 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一中的孩子们大多是普通家庭出身，农村城市的都有。 他们费劲千辛万苦考进有‘升学明星高中’之称的一中，为的都是将来找个好大学，有个好出路。 偷摸着谈恋爱的学生？有。 但都是些拉个小手都能红了脸的小娃娃，哪里会像蓝鹤的学生们那样能找事？ 因而迟玥觉得，脱离了剧情触发背景的蓝鹤高中，他和秦逸应该都能好过点。 前提是秦逸乐意从蓝鹤转学到一中。 昨晚迟玥和秦皓通话时候，秦皓同意他继续留在一中，对秦逸的意向倒是没提。 迟玥私心以为秦逸不会转校。 毕竟习惯了松散自由的蓝鹤，能否适应一中的高压管理，还真是个问题。 秦逸如果不想转学，也没关系。 就迟玥而言，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便将秦逸的事彻底放在脑后。 清早洗漱吃饭后，便坐顾清逸的车去往学校，依旧是和对方并排坐在后车座。 大小姐今天换了身装扮。 一中所属蓝白校服搭配小白鞋，豆沙色唇边自带一抹浅笑，一头漆黑油亮的头发简单扎成一个马尾。 这样托腮看着车窗外车马行人的模样，像极了十八岁的豆蔻少女，干净又清纯。 刚起床时，迟玥看见顾清逸这身装扮，着实有点惊讶，好奇的问：“你怎么穿我们学校的校服？” 大小姐的回答不矜持极了：“因为穿这个才可以混进你们学校啊。你想想看，高中校园禁忌恋，厕所激情，昏暗器材室里的秘密情|事……啧！想想就刺激！” 迟玥：“……” 对不起，打扰了！ 碍于清早大小姐这一句骚话，坐在车上时候，迟玥特意距离大小姐远远地。 两人各自靠窗坐着，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足够塞下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 奈何为美色所迷，迟玥一路上悄咪咪往大小姐方向看了好几眼，每次都被对方抓个正着。 第三次偷窥被抓包，迟玥听到对方颇为自得的问：“我就那么好看？看一眼不够，还要接二连三的看？” 迟玥一面在心里吐槽大小姐的自恋，一面十分赞同的点头。 何止漂亮？分明是漂亮的过了头。 漂亮到迟玥严重怀疑，如果看多了大小姐的模样，眼光被养叼了的他以后可能很难找媳妇…… 甩头，抛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迟玥忽然叫停了汽车。 “你等我一下，我去邮局寄一封信，很快回来。” 又寄信？ 顾清逸微微眯起双眼，跟在迟玥身后下了车。 “给谁写的信？” 顾清逸慢悠悠的走着，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迟玥闻言忽而笑了。 清晨阳光微醺，他嘴边的笑却比阳光更加令人迷醉。 “恩人。”迟玥说。 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走路边微风。 顾清逸眼中的笑意忽的就消失了。 启唇，刚要问问他口中‘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 一辆银黑色保时捷停靠在路边，距离顾清逸的车屁股距离不足一米。 后座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迟玥熟悉又陌生的脸。 穿着一中蓝白校服的秦逸面目清冷，静静看着立在邮局门口的迟玥。 “你的校服在我这里。” 音色同他的人一样冷清，很是好听。 迟玥脸色倏地白了。 胃部绞痛突如其来，他下意识躲在了顾清逸的身后。 莫约是太痛了，几乎站立不住的迟玥用力的攥住了顾清逸的手。 牙关紧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逸目光冷冷扫过二人交握的手，最后定格在顾清逸同样表情冰冷的脸上。 手被迟玥攥的生疼，顾清逸却也不抽回，稳稳的立在迟玥身前。 像是一尊雕像，严严实实挡住秦逸的探寻视线。 时间好似过去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秦逸收回视线，冷淡淡吐出两个字。 “开车。” 第13章 西装暴徒 秦逸的车子走开一段距离后，一直强撑着的迟玥终于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势，捂着肚子靠在了顾清逸的背上，带着颤音说：“别动，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顾清逸当即就不动了。斜眼向后去看，却只看到漆黑发顶。 按捺住内心焦躁，他问：“方便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这大概是大小姐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的问话，迟玥听了，竟有些不习惯。 忍不住笑了，说：“没事，再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声音比方才稳了些，听起来似乎好上不少。 顾清逸敛眉，收回放在迟玥脑袋顶上的视线，看向秦逸的车开走的方向。 斟酌一下用词，他试探问道：“是胃疼吗？” 顾清逸不是第一次看到迟玥这幅样子了。 秦家认亲的晚宴上，秦家老爷子向满座宾客介绍迟玥时候，秦逸也在跟前站着，被秦老爷子认作秦家养子。 当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迟玥和秦逸身上。 明显的，迟玥的脸色十分太好看，脸色苍白，薄唇紧抿，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等秦老爷子认亲完毕，迟玥就迫不及待的远离人群了。 秦逸似乎有意同他讲话，但被迟玥余光瞥见后，第一时间躲开了。 几次过后，秦逸便直接退出了宴会大厅。 再来就是失踪了一天。 迟玥面对秦逸时候难看的脸色，以及躲避对方的举动，被在场宾客默契的解读为：他不满秦逸的存在。 顾清逸一直关注着迟玥的一举一动，比起其他人，观察到的自然也就多一些。 面对秦逸时，迟玥有意无意的按摩着胃的位置，绕开秦逸的举动里也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若是真的讨厌秦逸，那么在秦逸离开后，迟月的反应应当是得逞才对。 可迟玥当时的反应却是松一口气。 在秦逸消失在视线里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然后手在胃部揉按少许，才走到大厅角落里吃起了东西。 吃东西的动作可以说是有些急。 这两日的相处下来，顾清逸还发现，迟玥对骤然转换的豪门之子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认同。 既没有因为多出来的无尽身价而欢喜，也没有因为被抢占了荣华的身份而愤怒。 既然无喜又无怒，如何会排斥秦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甩脸色呢？ 顾清逸隐隐感觉到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方才遇到秦逸后，得到了确认。 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就偏偏看见秦逸之后，脸色立刻就变的难看了？甚至难受的几乎站立不住？ 由此可见，迟玥并没有不满秦逸的存在，他只是不能面对秦逸，原因或许和他幼时经历有关。 排除生病的可能性外，迟玥又这样反应的原因就只能是……心理因素。 而据顾清逸的了解，迟玥幼时被人从地下室救出后，险些饿死…… 幼时险些因为饿死踏入阎王殿，所以在会在得知自己本可以不必遭受这些后，产生了心里上的问题吗？ 顾清逸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疼，看迟玥迟迟没有回应，半是疑惑半是确定的说：“是胃疼吗？要带你去看医生吗？” 顾清逸猜的太准，迟玥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胃疼？” “猜的，你一直捂着胃的位置。”说着，指了指汽车车窗方向。 迟玥好奇看去，从车窗上看到了自己捂着肚子的模样。 “去医院吗？”顾清逸又问。 “哦，谢谢，不用去看医生。”迟玥没打算说实话，“可能是因为昨晚吃坏了肚子吧，现在已经好了。” 若是迟玥知晓顾清逸推测出这个猜测的过程，十有八九会被吓到。 实在是顾清逸的心思太过细腻了。 仅凭他两天来的反应，轻易得出了他会避开秦逸的根本原因。 而身为迟玥至亲的秦家众人甚至一点也未曾察觉，和大多人一样，以为迟玥是厌恶秦逸。 简直聪明到了可怕的程度。 得到迟玥的解释后，顾清逸并没有说什么。 要证实他的猜测，其实很简单。 于是在肩头上的脑袋挪开后，顾清逸翻出手机里保存的秦逸的照片，放在了迟玥的眼皮子底下。 “我的小侄女很喜欢秦逸，托我发几张他的照片过去，你帮我挑一……” 顾清逸忽然收了声，眼疾手快的熄灭手机屏。 迟玥果然又疼了。 手捂着胃的位置，脸色惨白的蹲在地上。 顾清逸握拳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几乎缩成一团的迟玥。 良久，他叹一口气，半强硬半哄诱的打横抱起迟玥，往后车门走去。 “今天不去学校，我带你去看医生。” 迟玥却忽然捏紧了顾清逸的手腕，声音里带着隐忍，说：“等一下。” 顾清逸停下脚步，垂眸看着怀中人。 就见原本低垂着头的迟玥忽而抬起头来，灿烂一笑，一扫方才狼狈模样。 “嗨呀！我骗你的！”单听声音，很是欢快。 趁顾清逸愣神，迟玥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出来，后退两步。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难受，都是装出来的，你怎么这么好骗呀！” 顾清逸不言，定定望着迟玥的眼。 迟玥笑眯眯的，任他看，没心没肺的紧。 这样对视片刻，到底还是顾清逸先一步妥协。 既然迟玥不想让他知道真相，那他就不知道真相。 挑眉，扯出一抹笑。 又是那个满嘴骚话的大小姐顾清涟。 “看着我担心你的模样很好玩？” 语调微扬，带着丝丝宠溺，顾清逸笑骂：“小没良心的。” 迟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耳朵有些红。 没有再反驳顾清逸的话，转身进了邮局。 “我去送信。” …… 算上上学路上发生的小插曲，迟玥赶到一中时候已经快上课了。 从秦逸司机那里取了校服后，钻进顾清逸后车厢里。在对方揶揄目光下匆匆换上校服后，拉开车门就往校门方向冲。 离开前，迟玥又一次把顾清逸交给他的手机塞到坐垫下，并在心里和顾清逸道了一声别。 一中不允许学生使用手机、平板电脑等一切可能影响学生学业的电子设备。 每天晚自习结束后都要到十点了，回寝室后都要第一时间洗漱休息。 十点半后，寝室强制断电，时不时会有查寝老师在宿舍走廊里走动检查。 偷摸着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不被老师抓到还好。 一旦抓到，手机上交不说，还要上报家长。接连三次被抓后，还要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做检讨。 不过在如今的信息化时代，高中带手机的人还真不少。 哪怕是迟玥也有一个老款按键手机，但也只敢偷摸的用。 如今这按键手机关机待命中，就在迟玥衣兜里躺着。 他平时很少用手机，从前一个月都未必会打一通电话。 因而只要进了一中大门，迟玥便几乎与外界断绝了联系，与顾清逸断了联系。 但他跑去学校的步伐没有任何迟疑，似乎对今后的生活里是否会有‘顾清逸’这个人物，没有分毫的在意。 直到顾清逸喊了他一声。 “玥玥。” 迟玥脚步微顿，却还是转过身去。 没来及问话，脸上就砸来一小浣熊毛绒钱包。 迟玥疑惑：“什么东西？” 大小姐捂住半边脸，丹凤眼月牙儿似的眯起：“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脸上染了些薄红，瞧着模样竟有些……娇羞？ 迟玥怀疑自己眼花了。 好奇驱使下，他打开钱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化万千。 里面是一条女士小内裤。 还是蕾丝边儿的。 大小姐对着几乎石化的迟玥又是一笑，俏皮的一眨眼，奈何说出的话却着实浪费了这一副清纯扮相。 “刚从本小姐身上脱下去的，还热乎着呢~” 大小姐一如既往地没脸没皮，“你的弟弟难受时候，或许可以用它暂时代替我。” 迟玥臊的想骂娘，抬手就要把钱包丢回去，却被大小姐一句话截住动作。 “当然，如果你觉得它不能叫你满意的话，姐姐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去厕所转一转~” 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小姐眼里放光，“昏暗的器材室似乎也不错~玥玥你觉得呢？” 迟玥：“……” 眼见大小姐作势要开门下车，他只好拉上钱包放进兜里，咬牙切齿的说：“不、必、了！” 您赶紧的回吧！ 就不怕裙底钻风被人看光吗？ 带着一脸忿忿表情，迟玥走进校园。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三分钟，他走到垃圾桶旁，就要把大小姐交给他的钱包丢进去。 但手都放在桶口了，却迟迟没有扔进去。 犹豫许久，预备铃响了。 迟玥恨恨的在心里把顾清逸问候一遍，还是把钱包放回兜里，不忘在心里骂：“矜持都被狗吃了！” 露在外侧的耳朵却是滚烫的红。 迟玥是踩着上课铃的点进的教室。 老师还没来，班上同学们交头接耳，嗡嗡的吵。 迟玥的到来引来了一刻的安静，发现不是老师后，重又说起话来。 迟玥小跑着回到座位，刚落座，同桌便凑了过来。 “你来的可真不巧唉，咱们数学老师不是回家待产了吗，就请了个代课老师，是个男的。早自习时候来教室里打了声招呼，你是没看到咱们班女生那架势，简直要疯了！” 迟玥默默扫了眼骚乱的课堂。 耳边嗡嗡碎语，大半都是讲新来的老师的。 就几息功夫，他就听到了诸如‘帅哥’、‘大长腿’、‘比明星还好看’、‘笑起来真a’、‘颓废脸’……一连串的夸奖。 迟玥刚巧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便问：“那个老师叫……” 话问到一半，教室整个安静下来。 迟玥甚至可疑的听到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一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肩上披着黑西服，腋下夹着数学书，悠哉哉的站在教室门口。 手拄着拐，右腿上夹着石膏。 斜倚在门上的男人面上带笑，指节轻扣教室木门，眼神里带着不羁：“上课了，小崽子们。” 迟玥脑子里下意识闪过四个字。 西装暴徒。 第14章 无形炫富 西装男人这一声‘小崽子们’带着调笑意味，叫班里不少女生红了脸。 但他似乎有些事情，很快又离开了。走前留下一句：“这节课算作自习课，晚自习第一节 课再补回来。” 说完就又拄着拐离开了。 迟玥觉得这人能出现在一中十分不可思议。 趁着教室骚乱间隙，和同桌的赵琦交头接耳：“这老师给我一股黑帮boss既视感。” 他开玩笑说：“确定这人不是走错片场了？” 一中教学管理之严，所有学生深有感触。 而老师们作为学生们的榜样，也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凡衬衫扣子都是扣到最上一颗的。 偏偏这样一群循规蹈矩的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落拓不羁的，好像一群羊里混进了一头狼。 还是一头又a又帅的狼。 赵琦深有同感：“可不是吗？早自习也是这样，一边要我们遵守校规校纪，一边掏出了雪茄和打火机。雪茄唉！特么的老子上这么多年学，第一次看见抽雪茄的老师！” 迟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抽雪茄？” “唉！那不是最后没抽成功吗？”赵琦的语气还挺可惜的。 “他要点雪茄的时候，平时乱糟糟的早自习愣是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后来他大概反应过来了。特镇定的把雪茄和打火机重新塞回了兜里，说，‘像我刚才那样抽雪茄的，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迟玥十分给面子的笑出了声：“这老师真逗。” “那何止是逗！有人把老师点雪茄的动作照下来，然后去网上搜……” 赵琦卖起了关子，“你猜怎么着？” 迟玥顺着问：“怎么着？” “就那打火机，牌子忘了，貌似是什么限量版！”赵琦两只手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卧槽，一个少说十万！顶我爸一年工资了！” 看出赵琦的倾吐欲，迟玥附和开口：“……真有钱。” “可不是吗？他那雪茄上没logo，不过能用十万一个打火机的，那雪茄肯定也是定制的，普通人抽不起。” 赵琦说着，连连摇头，“老子见多了炫富的，都是纸老虎。这种无形中装逼炫富的，才特么的是真爸爸！” 迟玥好奇道：“他这么壕，怎么跑咱们学校来了？” 问是这么问，心里却有了隐隐的猜测，说不定是追着主角受过来的。 “不知道。不过我给你保证，班里女生少说一半得被他这张脸……哦，还有钱……给唬了，做上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的美梦！和他比起来，三班那校草简直low爆了！” 想到什么，赵琦忽然住嘴，余光觑了迟玥一眼。 看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后，才继续说下去，只是不打算再提校草的事。 但赵琦不提，前桌的女生于乐乐却提了。 凳子向后一挪，于乐乐转过头来：“别提裴予之那货了，他算什么破校草？还不是自己封的。真要说校草，迟哥不得比他强？班草还差不多。” “嗨，班草他也不够格啊！”于乐乐的同桌白芷也插上话了。 “我三班的姐妹说他们班上来了个土豪转校生，早上坐保时捷超跑过来的，长得贼好看，就跟油画里走出来的矜贵小王子似的，三班这会儿都炸了！还在上课呢，都不怕被老师看到，激动地给我发消息呢。” 于乐乐兴奋的接话：“有那么好看？照片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比不过迟哥的话我可不认。” 迟玥好笑的摇摇头：“别拿我个穷光蛋跟人大少爷比，比不过比不过，光|气质都够不上。” 被带回秦家后，迟玥专门拜托过他的便宜大哥，恳请他不要向学校公开自己的身份。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他不想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生出什么乱子。 就连早上被顾清逸载来时，也特意叫司机停在距校门口有点距离的街口，校服还是秦逸的司机走路送到迟玥面前的。 “切！你长得好看还不让说了呀。”于乐乐反驳道，“再说了气质是啥，能吃吗？好看就行了。” 白芷也加入讨伐阵营，说：“你可算了吧我的迟哥哥唉。你这还叫没气质，谁叫有气质？邻家温柔哥哥懂不？放荡不羁少年知道吗？学校论坛上说的那个‘行走在暗夜的孤狼’说的就是你好吧！别以为你成天装得一副优等生的样子，就能把你揍隔壁校霸那件事撇过去！” 迟玥无奈的扶额，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来了一句：“我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一句话，招来了三人的白眼。 迟玥只好乖乖闭嘴，虽然他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赵琦出来打圆场：“行了，放过你们低调的迟哥哥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玩论坛。” 实际上，迟玥不是不玩论坛，而是没能力玩论坛。他那个老式按键机，打个电话都间歇性的信号不稳，更别提什么论坛了。 赵琦清楚这一点，遂转移话题：“那转学生的照片嘞？有吗？让小爷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神仙，让你那姐妹激动成这样。” 白芷遗憾的摇头：“我也想要照片啊，但我那姐妹还没昏聩到敢上课拿手机拍照的地步，她平时胆子小的很，敢上课给我发消息就已经吓到我了。” “能昏聩到上课发消息，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于乐乐摸摸下巴，“咱一班来了个超a超壕的大长腿老师，三班来了个又帅又有钱的转学生。嘿嘿，别的班的学生不知道得多羡慕唉！” 男同学赵琦第一个出来反驳：“别别别！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们女生的就不能看看脸以外的东西吗？庸俗！” “不看脸也行啊。咱就看钱。”于乐乐出言打击，毫不留情，“十万块的打火机唉！” “还有几百万的超跑保时捷。”白芷笑呵呵的接话，狂怼赵琦，“你那就是嫉妒！看咱们迟哥就不嫉妒。是吧迟哥？” 迟玥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又转到自己身上了。便又把刚才那句话搬出来：“不要打扰我，我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着拿出数学书，竟真的看起了书，把其他几个人都逗笑了。 赵琦笑够了，赶紧赶人：“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把头转回去，别阻拦我迟哥冲刺年级第一的步伐。” 于乐乐和白芷也闹够了，打趣几句就转头学习去了。 不知不觉，第一节 课的时间过了大半。 迟玥翻出书桌里累积了四五天的卷子和作业，一脸恹色的推给赵琦：“快，把老师没讲过的卷子给我挑出来。” 赵琦乐哈哈的看着迟玥那张苦瓜脸，把老师批完但还没在课上讲的，以及今天需要交的作业给迟玥挑了出来。 “你先紧着这些看，今天上课要讲。这些是晚上要交的作业，这个还有这个……” 迟玥听得一脸菜色。根据赵琦的话把卷子分类放好，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咱新来的数学老师叫啥啊？” 赵琦刚要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正是之前离去的那个数学老师。 “都说什么呢？说的这么开心？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是嫌我作业留的不够多是吧？” 他犀利视线在班里一扫，“纪律委员呢？给我坐讲台上去。谁说话就给我记本子上，回头都给我写检查去。三千字，只多不少，上台念，听见了吗？” 全班同学当即闭嘴，安静如鸡。 纪律委员抱着本子坐在讲台桌上，一脸的端正严明。 迟玥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写卷子。 奈何有人不想要他安静。 新老师道：“听说数学课代表来了是吧？出来，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迟玥无奈告别他心爱的卷子，跟着老师出了门。 新老师虽然拄着拐，但走路速度一点不慢，似乎腿上那个石膏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迟玥琢磨着这人有没有可能是炮灰攻之一时候，办公室到了。 竟是单人办公室。 一中的老师很多，基本上是八|九个老师共享一个办公室。 这新人老师上来就分配了一个单人办公室，果然有钱就是大佬。 迟玥跟着大佬老师进了办公室后，大佬指着房间角落一沓练习册。 “这些带回去发了。” 迟玥不疑有他，侧身越过对方就要去拿练习册。 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阖上。 就见迟玥背后的新老师启唇一笑，抬起了那只打了石膏的脚挡路。 第15章 不想当校霸的校霸 迟玥脚步微顿，面无表情的看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石膏腿，往身侧挪了一步，准备绕路去拿练习册。 下一刻，面前又挡了跟拐杖。 迟玥皱眉，心中已然确定之前的猜测。 ——这人的确是个跟随主角受前来找茬的炮灰。 心里厌烦，迟玥面上依旧沉静。 他转头看向陌生男人，疑惑不解的问：“老师，您这是？” 男人淡然自若的收回拐杖：“腿疼发作，行动不便，你扶我回座位吧。” 迟玥不清楚这人具体打了什么算盘，但总归他不可能在这里伤害到自己。 略一寻思，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来至对方打了石膏的脚一侧。还未动作，肩上便搭了一只手。 新来的老师一点不怕生，把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迟玥身上，闲闲开口：“呀~走的路太远了，没什么力气了，小朋友不会介意吧？” 语气假的不行。 迟玥莫名想起了贼不要脸的大小姐顾清涟。 论起不要脸的程度，这位新来的老师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么一对比，迟玥莫名释怀了。 便也装出好学生的模样，说：“不介意，能帮到老师，我感到很荣幸。” 但新老师似乎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迟玥，搭在他肩上的手有意无意，轻轻扫过他形状好看的锁骨。 奈何处男迟玥未曾体会过男女之事，愣是没觉察到对方的撩拨。叫对方遗憾同时，又有些好笑。 等将人扶到座位后，迟玥礼貌的说：“老师，没事的话，我就把练习册搬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要去搬练习册。 却再次被他叫住。 “陆寻舟。”新老师托腮，“我的名字。” 迟玥眉心一颦。 陆寻舟…… 这个名字，他还当真未曾在小说里见到过。 是这人说谎了吗？ 但迟玥直觉认为，这种人应当是不屑于说谎的。 难道说，这老师真的不是剧情中的人物。 垂眸，掩住内中思绪，迟玥乖巧道：“陆老师好。” 说罢，搬起练习册就要走。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接管一班班主任的职务。” 陆寻舟看向迟玥的眼里带着玩味的笑，“从前任班主任口中，我听说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学习成绩极好，但是似乎不大好管教……” 迟玥抱着一沓练习册，也不走，任由陆寻舟打量。 “虽然由我口中说出来有些中二，但学校论坛里那只‘行走在暗夜的孤狼’……”陆寻舟故意放慢语速，“说的就是你吧。” 一节课不到的时间，二度听到‘行走在暗夜的孤狼’这中二度爆表的外号，迟玥有那么一瞬的无语。 高中前两年间，迟玥一直循规蹈矩，做一个为通过高考独木桥而努力的高中生。 但三班有着校草之称的裴予之破坏了他平凡的高中生活。 高三上半年的一个假期，立志校霸校草二手抓的裴予之和隔壁三中校霸约架了。 约架当日，两方人马整体上势均力敌，而和三中校霸正面对上的裴予之却隐隐占上风。 迟玥当时刚巧经过约架的地方，当即发扬好市民的优良品质，悄咪咪的报了警。 不是他想多管闲事，主要是害怕年轻人出手不知轻重。 像这样初高中斗殴，失误重伤甚至捅死他人的案例，屡见不鲜。 原本想要安静等警察过来，料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高中生。 哪知道打得眼红的三中校霸气得狠了，竟然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水果刀来，对着裴予之就要刺过去。 暗处观望的迟玥看见那把刀，顾不上其他，捡起路边一颗石头就冲那校霸手腕砸了过去。 天神保佑，还真就被乖仔迟玥给砸中了。 三中校霸手腕一痛，松了手里的刀，即将由斗殴引发的血案也就没了影。 好事是好事，但坏处却是迟玥却无法在置身事外。 再然后，迟玥就被三中的人围住了，被迫加入打群架的行列…… 哦，他后来还被他引来的警察喊去了警察局训话。 迟玥解释的嘴巴都干了，想让让警察相信他是无辜被卷进去的，一中那群人也乐意给迟玥作证。 但是隔壁校霸不愿意放过他，一群人口风一致，非说迟玥才是一中带头人，躲在一边观望就是为了节省体力，好在最后发出致命一击。 最后还是福利院的院长奶奶和一班班主任出面交涉，才总算没在迟玥档案上记下污点。 如果这样就结束了，那事情也没那么麻烦。 但是——！ 裴予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三天两头的堵迟玥的路。 打，打不过。 赶，赶不走。 说，说不听。 还当着众小弟的面承认迟玥是他大哥。 然后事情就尴尬了。 迟玥莫名其妙背上了‘狠狠教训了隔壁校霸’的名声不说，还因为对待裴予之的高冷态度，被传为一中真正的校霸。 这也就是‘行走在暗夜的孤狼’的由来。 谣言发酵到最后，整个学校里，愿意相信迟玥无辜的人屈指可数。 连一班好些人也都以为迟玥是装的学霸，本质其实是个校霸，明里暗里多了不少麻烦。 这样一连串事情发生下来，迟玥对裴予之的好感降到了冰点。 赵琦那种大大咧咧的人，最开始还会拿他和裴予之开玩笑，发现迟玥每每冷着一张脸后，也就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这人了。 这五天在校外待着，迟玥几乎忘了自己头顶虚假的校霸光环。 哪知道刚回来没多久，就接连两次被人提醒。 迟行走在暗夜的孤狼校霸玥不止一次表示：我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奈何没有人相信他…… 尽管如此，迟玥还是努力想要在新老师面前给自己辩护一次。 “陆老师抱歉，我有些听不懂您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孤儿一个，很穷很穷的，吃饭住宿都是花的学校的补助金，买不起手机的。所以对于你口中的校园论坛我从来没有玩过。还有‘孤狼’，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我是无辜被卷进去的，我和裴予之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期望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未来报效祖国。” 陆寻舟微笑不语。 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道：“快下课了，你回去学习吧。” 迟玥：“……” 好吧，看来他校霸的名头是真的摘不掉了。 心不在焉的回到教室。 刚坐下，下课铃响了。 迟玥分了赵琦和于乐乐一些练习册，准备趁课间时间发下去，找茬的人来了。 裴予之就跟同主人分开多年的大狗狗一样，朝着迟玥飞奔了过来。 嘴里不忘喊道：“我想死你了唉迟哥！” 迟玥额头青筋跳了跳。 身体自动自发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挡。 但他忘了他手里还抱着练习册。 这么一挡，册子全掉地上了，只好气鼓鼓的蹲下来捡。 对面裴予之发出一声怪叫，说：“迟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来帮你。” 迟玥不打算理他，只想要速战速决。 却听裴予之好奇的问：“唉，这小浣熊钱包是你的吗？背面还印着字唉，love玥……” 最后两个音，声音倏地降低。 迟玥心脏重重一跳，侧头看向裴予之的手。 想起里面装的什么后，脸当即红成了煮熟的龙虾！ 裴予之见状，眼神一暗。 他依旧是笑着的模样，声音却莫名有些凉：“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迟哥这里看到这么可爱的毛绒钱包呢，是女朋友的吗？里面装的什么？会不会是迟哥女朋友的爱心小礼物？迟哥介意和小弟我分享一下吗？” 说着就要打开。 迟玥顿时慌得语无伦次，张口就是呵斥：“还给我！” 单凶不够，还手足无措的伸手要抢。 老天爷！ 那里面可放着大小姐的小内裤！ 要是就这么被打开，他颜面何存？ 但这一次，平时总在表面装出一副听话模样的裴予之却灵活的一个侧身，躲开了迟玥的阻拦。 二人动静很大，引来了全班的注目。 大部分人碍于裴予之的拳头，不敢第一时间动作。 赵琦和迟玥交好，看不过去，撂下手上的练习册就要过去：“裴予之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可是一班！” 白芷也气得撸起了袖子：“你个傻逼又来一班干什么！看不出我迟哥不喜欢你啊！” 但赵琦和白芷都被裴予之的小弟拦住了。 “迟哥不要这么小气呀~让小弟我看看迟哥女友的爱心又不会怎么样。” 他眼里深藏着迟玥看不透的嫉妒，捏住了小浣熊钱包的拉链。 眼看着钱包里的东西就要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迟玥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要扑过去。 这时候，却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响起。 “哪个不长眼的在欺负我的男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手自裴予之背后出现，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我给玥哥哥绣的爱心手帕，是你这种人能看的？” 第16章 器材室的秘密 顾清逸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一身一中蓝白校服，黑发扎成一个高高马尾。运动校服宽松，却依稀能看出他劲瘦的腰身。一双暴露在蓝色校服裙下的腿又细又长，分外引人嫉妒。 白的几乎泛光的脸上停驻了岁月，是青春洋溢的十八岁，根本看不出本人的实际年龄。微笑着说话时候，丹凤眼微微上挑，勾人摄魄。 哪怕什么都不用做，顾清逸站在那里，就是发光体。 一时之间，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顾清逸身上，反倒忽略了引起冲突的罪魁祸首。 但是深知大小姐本性的迟玥却更慌了，一点也没有被拯救下来的感觉。 没记错的话，大小姐送给他的小内内是刚从身上脱下来的，热乎的！ 果然不知廉耻顾清涟，她就不怕裙底钻风被人看光吗？！ 几乎是在大小姐牢牢握住裴予之手腕的刹那，迟玥便将钱包夺了回来。 甚至顾不上马上要上课，臊红着脸，牵着大小姐就往外走。走时不忘解开校服外套围在大小姐腰上，打了个大大的结。 大小姐乖乖任他牵。 旁观角度看去，只看出他满面娇羞，一点没有对付裴予之时候的气势。 如果忽略大小姐比迟玥还要高上半头的身高的话，倒很是般配…… 二人踏出教室门的一瞬，一班的教室再次炸了，气氛比新老师陆寻舟初次现身时候还要沸腾。 而裴予之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 * 迟玥一路牵着大小姐往校门外走。 途径操场器材室时候，大小姐两眼发光，拉住迟玥的手就是撒娇。 “哎呀，玥哥哥，咱们去器材室耍耍吧~” 迟玥额头青筋直跳，这辈子就没这么燥过。 顾清涟的实际年龄比他大上十五六岁，几乎是他年龄的两倍大了，哪里来的脸叫他‘玥哥哥’？ 啊呸！ 不害臊！ 但转念一想，大小姐一见面就认定他们两个发生了床笫之欢，张口闭口女友自居。 亲起他这才认识不过两天的人来热情奔放不说，还给他送热乎小内裤，这会儿更是直接跑来找他了。 脸面什么的，对大小姐来说约等于无！ 换言之，是个道理根本说不通的神经病！ 哦，不对……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迟玥觉得他简直是脑子抽了，才会愿意相信原著内容，单纯的认为顾清逸的单个人格拎出来都是正常的。 如今看来，正常个鬼哦！ 目前才现身两个人格，一个把他当宠物，一个把他当男友，还都是道理说不通的主。 如果再和这人深交下去，天知道又会蹦出来怎样复杂的人格来。 断交！ 必须要断交！ 但怎么断交，还是个问题。 秦家和顾家交往甚密，不可能因为他和顾清逸单方面的矛盾，就限制对方出入秦家。一中管理虽严，但顾清逸也不是进不来…… 迟玥专心思考断交办法时，未能注意到，场面已经由他牵着大小姐，变成了大小姐引着他。 引着引着，就把人引到了心心念念的器材室。 边角生锈的铁门咣当一声，大力阖上，利落反锁。 迟玥被这声音惊醒瞬间，人已经被巨力大小姐压在了堆叠的海绵垫上。 “你在想些什么，那么入神？” 昏暗器材室内，大小姐唇色鲜艳异常。他猩红舌尖舔了下唇，魅惑非常，“想象里的东西再吸引人，有我美吗？” 迟玥：“……你先起来。”手摸到钱包，交给对方，“先把内……衣服穿上。” 说完不忘嘟嘟囔囔，“不穿衣服就敢过来，不怕被变态照裙底啊……” 真要被变态照裙底，估计被吓到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变态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大小姐比变态还变态……是吧？ 迟玥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小姐似乎是不满迟玥的忽视，低头含住他的锁骨。 用力一咬。 “嘶——”迟玥痛叫，“你属狗的啊，快松开，我等会儿还要上课。” 用力推了推身上的人，却推不动。 迟玥头疼了。 早知道在夺回钱包后，就该任由大小姐自生自灭。 真的走光才好，反正不关他的事情。 “唉，人家刚才骗你的啦。”大小姐娇嗔一声，唤回迟玥思绪，“钱包里的真的是手帕啦，谁知道你思想那么的……” 他揶揄一笑，“你满脑子颜色，和我有什么关系？” 迟玥被气到了。 什么叫‘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嘞！ 真要是手帕的话，故意叠成那样子是怎么回事？ 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叠好不行吗！ 大小姐似乎被迟玥的不信任伤到心了，瘪了瘪嘴，说：“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摸。” 拉住迟玥的手就要往下够。 吓得迟玥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爆发时的力气竟然真的推开了大小姐。 “你够了！” 迟玥面红耳赤，恨不能掰开大小姐的脑袋，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大小姐的人格比猫控顾清许还难缠。 他宁愿被猫控二哥当猫撸，也不愿意被没脸没皮的大小姐当男友！ “哎呀，玥哥哥你小声点啦。”对迟玥控诉置若罔闻的大小姐食指竖起，抵在大男孩的柔软唇瓣上，“小心被人听到了。” 他殷红的唇吐着息，炽热且滚烫，低喃道：“虽然我个人是不介意被人发现的就是了~” 迟玥气呼呼的看着大小姐。 若是眼神能杀人，大小姐不知已经死过多少次了。 然而面对这样控诉的视线，大小姐非但不自省，反而更加兴奋了。 “你这样子看着我，人家会忍不住的啦~” 迟玥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即道：“忍不住也要……唔。” 大小姐的吻来的毫无预兆，迟玥没有半点抵抗情况下，牙关溃败。 灵活的长舌在他口中大肆扫荡，攻城略地，箍着他腰的手力道之大，恨不能将其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一个相当热情的法式热吻，没一会儿就把小处男迟玥亲得七荤八素，没了反抗的力气。 吻，由深至浅。 大小姐艳红的唇在迟玥唇角轻点，低低的笑震荡着迟玥的鼓膜：“舒服吗？小屁孩~” 手指挑开迟玥额头汗湿的发，继续低声蛊惑，“我还可以让你更舒服……” 回应他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肘击。 回过神的迟玥恶狠狠的擦了下肿胀的唇，怒骂：“你个辣鸡！去死吧！” 铁门打开又阖上。 顾清逸面上却不见半点失落，葱般纤长白净的手指轻按唇角，低低的笑。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这时，门外传来三声响。 顾清逸唇角下压，不复方才笑意，抬头去看。 拄拐的陆寻舟站在门口，不满道：“高考在即，能请你收起对我学生的变态心思吗？” 觑进顾清逸满目黑沉的眼中，他嘲讽道：“而且就你表现出来的这种神经病模样，不怕吓走小朋友吗？” 顾清逸浑不在意的笑。 “你不懂。” 他红唇轻启，低沉嗓音里尽是对迟玥的势在必得：“正是青春躁动的年龄，越是刺激的，越是能叫人记住……” 我不求他现在能喜欢上我。 我只要他在这样躁动的年纪里，把我记在心里。 “倒是你？你来玥玥的学校做什么？”顾清逸问，音调微寒。 第17章 师生cp 第二节 课，迟玥足足迟到了十分钟，才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回到教室。 被不要脸的大小姐气红的。 但是在不知情者的眼里，他这脸是羞红的。 不说学校论坛里，隐性校霸的迟玥被吹捧的如何厉害，他始终都是一中的学霸。 一个对待课业十分认真严肃的学霸。 对比天才，迟玥的头脑并不算如何出彩，混到年级前三全靠自己用功。 是最常见的努力型学霸。 迟玥上课迟到十分钟这件事，放眼整个高中生活，真是独一回。 原因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女生。 课上，一班全体同学的八卦欲蠢蠢欲动，视线时不时飘向事件的主人公——迟玥同学。 第二节 课一下课，赵琦兴致冲冲的问起了迟玥的八卦。 前桌的于乐乐和白芷虽没回头，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像她们两个一样暗中观望的不在少数，本该混乱嘈杂的课间休息时间前所未有的安静。 然而迟玥并不配合，自始至终三缄其口。 多说多错，迟玥全程微笑应对。 不论谁来问，不管是开门见山的打听还是旁敲侧击的试探，就是不答一个字。 全班同学抓耳挠腮的求后续。 奈何一天下来，愣是一个字都套不出来，一班整个都蔫了。 线下郁闷，线上发泄。 迟玥回校当天的学校论坛上，一个大写加粗的飘红帖子标题出现在热门讨论区。 #震惊！暗夜孤狼后宫起火啦！# 发帖人为坐标三年一班的不知名某某。 不但将第一节 课课间突发情况绘声绘色的叙述下来，还配上了迟玥被抢钱包时候愤怒神色，以及大小姐出面为迟玥撑腰时候的霸气笑容。 帖子发出去后没多久，评论就盖了百来层楼。 阅读量和讨论度直线上升，直接超过新老师和新转校生的讨论帖，牢牢占据论坛榜首位置。 「迟哥的女友女友力max啊！裴小弟要哭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站校霸迟哥攻小弟裴哥受，哪里来的小三拆我cp啊艹艹艹艹艹！」 「楼上怕不是在想屁吃。腐眼看人基也要有个度好吧，人说不定正牌女友呢」 「enmmmm，这女的好高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攻？」 「我是女生，我要弯了……这样的女友请给我来一打！」 …… 但不管一中论坛如何沸腾，迟玥始终没能受到影响。 因为他不玩智能机…… 秦家司机送校服时候，其实还给了迟玥一部新款手机，被迟玥以影响学习为由推拒了。 但事实上，迟玥不要智能机，并非是害怕影响学习，只是觉得他的孤儿身份，拿出这么一个万把块的智能机恐遭人议论，别人问起来也不好解释。 索性继续揣着自己的老人机了，没想到竟因此错过了论坛的热帖。 相比之下，迟玥更害怕的是自己‘女朋友上门’一事被老师误会，招呼他去办公室检讨人生。 哪知他战战兢兢的挨到晚自习下课，都没有老师来询问相关事宜，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晚自习下课后，临熄灯前。 憋了一天的赵琦没忍住，悄咪咪的想要和迟玥分享八卦信息。 那可是迟玥自己的八卦呀！ 赵琦不相信迟玥会不感兴趣。 可惜迟玥似乎铁了心的不想讨论大小姐的事情，拒绝用赵琦的手机刷论坛帖。 美名其曰：“触犯校规，影响学习。” 活像个活在二十世纪的老古董。 赵琦无奈，笑骂一句后，也就歇了继续八卦的心思。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走。 曾经引发了热门讨论的大小姐渐渐淡出学生们的视野，有关富豪转校生和超a新老师的讨论，愈渐升温。 这其中，数秦逸的话题量更高些。 转校不过两日，秦逸便荣登新任校草之位，和‘孤狼’迟玥的校霸并肩，成为一中人心中两位巅峰人物。 不少同学对秦逸的来历十分好奇。 在距离高考不过百日的关键时刻转校本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转校当天，一班来了个同样不像老师的老师。 私下里，许多学生都在猜测新老师和转校生的关系。 据观察力敏锐的路人透露，校草转校生和超a新老师不止一次私下见面。 拜二人胜于常人的容貌所赐，私下里，有学生在论坛上为他们两个组了师生cp。 帖子一经发出，便有无数人在楼下爆照，均是秦逸和陆寻舟的同框图。 旁观二人态度神色，分明是认识了许久的样子。 吃瓜群众再次炸了，纷纷留言发表看法。 哪知众人正讨论热切的时候，帖子没了 半点痕迹不留，被删的干干净净。 不止如此，当初发帖的学生也被校方实名揪出来，记了警告。 理由是恶意传播同校师生的不实关系，损害了老师和学生的名誉同时，还有带坏校园风气之嫌。 一中的学生们再单纯，也渐渐品出味儿来了。 转校生不好惹，这一招是杀鸡儆猴呢。 秦逸高三转校，本就有些不好融入各自形成小团体的班级。 加上他待人虽温和，但骨子里颇有些高冷和贵气，很少有学生好意思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删帖记过一事发生后，三班同学对秦逸更是多了一份忌惮。 有意思的是，虽然人们嘴上都喊着‘人生而平等，无所谓高低贵贱’。 但平民阶层对富豪阶层似乎有种骨子里的自卑，使他们更加无法和秦逸正常交谈了。 这造成的结果便是，秦逸被隐隐的孤立了。 秦逸本人对此并不在乎，待人处事依旧温和有礼。 孤身一人在校园行走时候不见半分失落。初次体验封闭高压式的校园管理，也没有半点埋怨。 真真是生来的小王子，无时无刻都淡定且从容。 迟玥和秦逸班级不在一层，宿舍也不在一栋，平日里几乎没有交流。 他本人也从来不玩论坛不讨论八卦，一门心思全扑在学习上，因而对秦逸周身发生的事情，他只略有了解，却不知全貌。 在迟玥的印象里，没有人会不喜欢拥有万人迷属性的秦逸。 哪怕如今对方转换阵地，来一中就读，这种基本属性也不会改变。 便不把秦逸的事放在心上。 回校第一周周末是全市规模的高考模拟考试。 成绩出来后，迟玥登顶年级第一。秦逸的成绩却不太理想，排名年级中游，不上不下的位置。 迟玥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按捺下深究的心思。 反正有原著那么多大佬攻关心，还轮不到他来谈论主角受的学习问题。 虽然如此…… 模拟考成绩排名出来当晚，秦逸第一次出现在迟玥面前。 “我想，我需要你帮我补课。” 迟玥：“……” 不光胃疼，还觉得蛋疼。 第18章 你逗我呢吧 距离晚自习下课有七八分钟了，辛苦了一天的学生们心神俱疲，多在下课铃响起时候便迫不及待回了宿舍。 迟玥为一道错题耽误了些功夫，没叫赵琦等他。等将错题搞定，教室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高压统治之下，一中的学生们大都有着良好的时间观念。 该休息时休息，该学习时学习。 迟玥走出教学楼当口，路上行人很少。 只教学楼前路灯下，有一清瘦身影背对他站着，清爽黑发在春夜里微扬。 近半月来，迟玥和秦逸正面相对的情况统共不过三次，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那身影便是秦逸。 半路被对方伸手拦住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不好直接给人甩脸色，迟玥不得不忍着胃疼听秦逸讲话。 哪料到就从他口中听到‘补课’二字。 原作中，秦逸当真可以说是作者大大的亲儿子。 只在身世被扒初期遭受过一些白眼和非议，其后可说是全程开挂。 头脑优秀，不曾在课下认真努力，便轻松拿下高考省状元。 音乐天才，年不过十五便拿下业余钢琴十级，还只是玩票性质。 见识极广，古今中外风土人情均有涉猎，书架上一半是英文原版书籍。 因而听到秦逸要他帮忙补课时候，迟玥简直要觉得自己幻听了，看向秦逸的眼神怪异，分明是在说：“你逗我呢吧！” 这样一个天生挂逼，哪里需要旁人给他补课？ 而且他和秦逸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可以为他补课的程度。 此时此刻，秦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相比蓝鹤，一中的复习进度和强度高太多了。蓝鹤五点半放学后，晚间的晚自习是否参加全凭自愿。我也是来到一中后，才开始上晚自习的。虽然每节课都认真去听，但两个学校的进度实在相差太多，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大半内容都听得云里雾里，无法跟上班级的进度。哪怕将业余时间全部挤出来，依旧十分吃力。” 秦逸似乎也觉的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略微低头，长而密的睫毛小扇状，遮挡住眼中羞赧之色。 “我知道这样冒昧出现在你面前有些不妥，可是放眼整个学校，我只同你有些交情。虽然班上同学大都很和善，但我来的晚，班上的同学早已经各自形成团体，我难以真正融入他们。一次两次求助同学还好，次数多了就有些不好开口……” 迟玥强打起精神听着。 额前渗出些微冷汗，勉强被半长的刘海挡住。平日里大而有神的杏眼此刻染上些许痛楚，幸而因为路灯昏暗的缘故，暂且瞧不出什么。 手掌好似随意的搭在腹部，实则暗自用力，期望能以此抵挡突如其来的绞痛。略白双唇下牙关紧咬，努力装出无事的模样。 尽管如此，迟玥还是有些无法忍受。 秦逸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努力听进去了，但是合在一起却有些听不懂。 只好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并不做声。 思维涣散前，迟玥忍不住去想。 ——或许，他应该去看一位心理医生。 但心理医生能否解决他遇见秦逸就胃痛难忍的症状，尚有待商榷。 在迟玥的逻辑里，这毕竟是一本在他的世界大火的男男耽美向小说，所演化而来的世界也应当要为剧情服务。 而他莫名成为了原作重要的剧情推动人物，为防止剧情主线无法进行，只好为他套上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设定，强制他厌恶并为难秦逸。 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是迟玥心底的猜测。 出于这种假设，他并不对心理医生抱有太多期待。 但看一看心理医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万一他这的确是心理疾病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种症状持续下去。 否则秦逸无法安心待在秦家，他也可能被有心人传言说待秦逸恶毒。 若是事情像那样发展的话，也许他的结局不会比原作好到哪里去。 谁叫喜欢秦逸的人里大佬那么多，其中不乏病娇一类角色。 善待喜欢秦逸的，尚且有可能被针对。 何况心怀恶意的他？不知道要怎么被那些大佬报复呢。 迟玥越想，越担忧，越觉不能在面上显出不耐来。【公/众/号：xnttaa】 但胃痛哪里是能够轻易压抑住的？ 他额头冷汗越来越多，胃部的绞痛也几乎吞噬了他的神智。 便没能注意到，秦逸早已经沉默下来，黑沉视线在他紧紧抿成一线的唇上停留了许久。 良久，秦逸叹一声，低声道：“抱歉，我的要求过分了。” 转身离去的步伐有些沉重。 然而秦逸离开没两步，背后就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抽泣。 猛回头。 就见迟玥弓腰蹲在路灯之下，双手紧紧按压在腹部。 秦逸瞳孔一缩，连忙跑了回去，望向迟玥的眼中满是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你怎么了？哪里疼？对！叫救护车……你忍一下，我马上给你叫救护车。” 他仓皇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20求救热线。 然而电话尚未来及拨通，手腕忽的被握住。 迟玥手心里全是冷汗，用低微气音，艰难的吐出四个字：“你，背过去……” 第19章 你叫啊 春夜里，气温略有些凉。 迟玥出了一身的冷汗。 凉风一吹，瑟瑟发抖。 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身体冷暖，只知道将头深深埋在膝上，几乎全部意志都用在抵挡胃部绞痛上。 剩余少许注意则分给秦逸的动向，声音虚弱却坚持：“不去医院，缓缓就好……” 再分不出多余的精力，迟玥便没能发现，他的手仍旧紧紧握着秦逸的手腕。 力道很大，在对方苍白肌肤上留下深深的红印。 秦逸却似觉不到疼，任由迟玥握着。并依照迟玥所言，背对着他坐在水泥路上。 他并不开口不说话，连呼吸都放轻，安静的好似不存在。余光却时不时飘向迟玥骨节泛白的手，用心感受对方掌心的温度。 觉察到迟玥掌心冷汗不似开始那样多，情况似乎好了些的时候，才斟酌开口。 “你觉得怎么样了？” 问完，秦逸专注去听身后迟玥动向。 没多久，迟玥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谢，我好多了。” 他说话时依旧埋着头，故而声音有些闷。 秦逸听出他声音有点虚，便又不说话了，仰头看向夜空。 大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头顶星空不似夜里的乡村那般星河璀璨，只零星几颗星星悬在夜空上。 月半圆，高高悬在树梢上，更衬得星光黯淡。 不知怎的，秦逸忽然从星光与月光，联想到他与迟玥。 迟玥本该是天上一轮明亮的月，却被他偷了富贵命数，沦为月亮旁边闪烁的星。 他本该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到万千宠爱，前途无限光明。而不是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艰难求存，在破旧的孤儿院里挨过青春大半年华，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秦逸：“对不起。” 迟玥：“抱歉。” 两声道歉同时响起。 迟玥和秦逸俱是一愣。 少顷，二人再度同时开口。 秦逸：“你为什么要说抱歉？” 迟玥：“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还是秦逸反应快些，再一次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现在感觉怎么样？” 迟玥点了点头，说：“还好。” 他也不敢去看秦逸，只盯着道旁绿植上积累的灰。 在脑中细细盘算得失后，迟玥决定全盘托出。 左右必须要缓和同秦逸的关系，与其畏惧胃痛见人就躲，不如摊开了说话。 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遂道：“大概是心理问题吧，我一见到你就无端端的肚子疼。” 迟玥并没有点明是胃疼，也不打算和秦逸说六岁那年险些饿死的经历。 但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细，聪明人总能靠一点线索轻易猜出原委。 秦逸是聪明人，所以他猜出来了。 震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出。 “我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也以为我能够接受。但……”迟玥假做自嘲的一笑，“我可能还是心眼太小了吧，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或多或少有点儿埋怨，所以才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毛病。” 手指在地上胡乱的画着，迟玥有些心烦意乱。 他知道这些话不可避免的会伤害到秦逸，但他别无他法。 既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揭开伤口，明显治大于瞒。 若一味捂着伤口，只会令伤口恶化，淤血化脓。 倒不如狠下心来，一刀剜了去。 秦逸面色有些恍惚，呆呆坐在迟玥跟前，对他的话有些反应不能。 想要开口说一句对不起，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也不用说抱歉。” 迟玥面色很冷静。许是因为胃部疼痛已经淡去的缘故，声音听着不再如方才一般虚弱。 “就像我刚才说的，当初身份交换的事，并不是你和我两个婴儿所能够左右的。所以你和我都没有错，这是绝对的。如果你因此觉得对不起我，故而躲避我讨好我，甚至想为此进行赎罪，结果不仅不会令我开心，反而会让我对自己的人品和三观产生怀疑，会让我以为，我这个人心思狭隘恶毒，将莫须有的罪过压在你身上。所以——” 迟玥放缓语速，语气认真且严肃：“你不用向我道歉。而相应的，我也会收回刚才头脑发热的那句‘抱歉’。” 自觉表明清楚立场之后，迟玥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里是有难必除的坚定：“我答应给你补课。” 即便明知‘补课’之说，只是秦逸用来接近他的借口，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逸想要同迟玥打好关系。 迟玥又何尝不是呢？ 不如就顺势下台阶，至于胃疼的事…… 迟玥眼睛盯着秦逸漆黑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才说：“虽然说出来有点奇怪……我发现，只要不看你的脸，我还是可以面对你的。” 这个发现对迟玥来说，无疑是好的，面上不由染了笑。 “要不你走前面吧，我跟在你后面回去。至于看脸的事……” 他摇摇头，“不急，慢慢适应吧。就是今后补课时候，可能要委屈你戴上面具了。” 反正补课又不一定要看脸不是？ 秦逸听了这些话，万般话语压在喉咙口，到最后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迟玥又是一个笑，无比自然的说：“那你先站起来，我腿还有点儿酸，想再歇会儿。” 秦逸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拍拍手掌站了起来。 扫去身上的灰，秦逸慢步走在前方。 迟玥缓了一会儿，也跟着站了起来。 路灯下，二人的影子越来越长，渐渐远去。 眼看着秦逸就要进宿舍楼，迟玥忽然叫住了他，问：“你想什么时候开始补课？” 秦逸停下脚步，思考片刻，才说：“这周末可以吗？” 迟玥摇头：“周日可以，周六有点悬，我想回福利院一趟。很久没见院长奶奶了，我有点想她。” 秦逸遂改口：“那就周日。具体时间由你定。” 迟玥点头：“我没问题，具体的周末再聊，先回了。” 虽知道秦逸看不到，他还是同对方的背影挥了挥手臂，才快步朝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两栋宿舍楼之间间隔了一条走廊。 廊里的灯出了故障，还没来及换新，一眼望去黑洞洞的。廊里墙上是宿舍楼常年上锁的小门，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在里面停留。 但这会却有一人，背倚在墙壁上站着。他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只一只耳朵露在楼前路灯余光下。上面戴一颗黑色钻石耳钉，在夜里闪烁着点点的光。 迟玥视线在那耳钉上停留片刻，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一中不允许老师和学生在校内佩戴首饰，这个时间又有不少检查老师走动，所以这人应当是外校的。 但这么晚了，校门早就关闭了，他怎么进来的？ 这疑问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被迟玥甩在脑后。 马上就要到宿舍熄灯时间了，得赶紧回去洗漱才是。 不料经过那人瞬间，一道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 “为什么拉黑我的电话？” 卧槽！ 这个声音！！ 是大小姐！！！ 迟玥心里一咯噔，条件反射的拔腿就跑。 手臂却被大小姐先一步握住，慢慢的拖进黑暗。 入得黑暗前，迟玥本欲张口求救，却听大小姐在他耳边威胁道：“你大可以叫，只要你不怕和我的关系曝光的话……” 迟玥：“……” 妈蛋！老子和你没关系啊！ 然无论心中如何哀嚎，迟玥到底还是没敢喊出声来。 等他再度从黑暗里走出来，已经是五分钟以后了。 眼角微红，唇肿胀湿润，原本平整的校服上多了许多明显的褶子印。 狠狠擦了下嘴，迟玥边走边骂：“混蛋！” 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快。 他身后，漆黑廊下，顾清逸背靠着墙，面上一点表情也无。 不远处，打树下走来一人，正是陆寻舟。 他看向兀自隐入黑暗的顾清逸，语气里有些幸灾乐祸：“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该帮着小朋友回一中。蓝鹤不好吗？课余时间那么多，你又是蓝鹤的股东，当然是想怎么追就怎么追。哪会像一中这样，单是和他见一面说句话就这么困难。怕别一个没看住，就被别人拐走了。” 顾清逸没有回答，步伐缓慢的自黑暗里走出。 与陆寻舟擦肩而过的瞬间，沉声警告道：“你最好管好秦逸。”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离开了。 独留陆寻舟立在原地。 良久，他才回了一句：“秦逸哪儿是我能管住的？” 声音很低，飘散在春夜里，只有风能听见。 第20章 恶毒女配 除非特殊情况，一中通常在周五上午第二节 课放假。 在学校憋了近一个月的高三学生们归心似箭，上午仅有的两节课根本坐不住。 老师们大都明白学生的心理，通常不会在这一天讲解晦涩难懂的知识。 多半讲了也没人听。 上午第一堂语文课，年轻的女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指责课上嗡嗡乱语交头接耳的少男少女们。 只是在临近下课时候，笑眯眯的留了两张高考语文模拟卷作为假期作业，成功听到了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心满意足的语文老师离开教室后没多久，陆寻舟抱着厚厚一沓试卷来了。 两位老师相遇时，各自会心一笑，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学生们的反应。 虽然过程辛苦万分，可这正是多数人的高三生活。 前路难行，学生们能做的只是将时间和精力压榨到极限，努力为了心中理想的大学而奋斗。 话虽如此，当陆寻舟抱着他那沓卷子走进教室时候，一班的学生们依旧会感到前路无望，哀嚎得更加厉害了。 第一次，无论男生女生，他们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老师帅气的脸上，而是颇为怨念的盯着那可能成为他们假期重负的卷子。 陆寻舟很以旁人的痛苦为乐，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 “行了行了，别嚎了。”陆寻舟无奈摊手，“老师也想让你们的假期过得轻松愉快些。但这两套模拟卷是高三数学组定下的作业，老师我也没办法呀，没给你们另外布置新的作业已经很仁慈了。” 迟玥嘴角抽搐了一下，同赵琦小声反驳：“小班头如果不笑得那么幸灾乐祸，我还能勉为其难的相信他。” 赵琦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小班头就一笑面虎啊感觉，实际黑的很。” 小班头是一班同学私下对陆寻舟的爱称，而作为对比的老班头正在家待产中。 若说小班头陆寻舟给一班的第一印象是不羁，根本不像老师的话，那么他给同学们的第二印象则是黑。 真心黑。 陆寻舟接任一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职务以来，从未言辞批评过学生。 比起上一任的霸王龙班主任简直要和善不知多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实际上，陆寻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法子，惩治不遵守纪律的捣蛋鬼。 自习课说话被抓住，他不生气也不骂人，而是将人叫到讲台上……作检讨？ 不止。 三千字的检讨只是基础手段。 除此之外，每周例行班会上，陆寻舟还会让捣乱的学生们在班上进行才艺表演。 专挑他们不擅长的来。 五音不全的，就让他唱歌，曲名由班级投票决定。 四肢不协调的，就在腰上别一圈闪闪发光的细丝花球，让他们跟着视频演示跳草裙舞。 期间，陆寻舟则会在教室里挑一个好位置，全程录制。 大多数学生脸皮薄，台下看热闹还可以，让他们自己上场表演则是十万个不乐意。 事实也证明，这种形式的惩罚不但让自习课的纪律好上不少，还让平日无趣刻板的班会充满笑料。 偶尔有个别几个心大的学生，对此种方式的惩罚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十分乐意在台上展示自己，故意挑衅台下录像的陆寻舟。 对于此种情况，陆寻舟倒也不斥责，只在私下和他们聊过几回。 有他们具体聊了什么，没人知道。当事人三缄其口，什么都问不出。 一班的同学简直要好奇死了。 只知道这种惩罚方式施行的第三周，脸皮薄的为避免惩罚，上课时间都安安分分的认真学习。 脸皮厚的，竟也渐渐的在课上安分下来，课下还成了陆寻舟的小跟班，眼神里全是崇拜。 用赵琦的话来说，那些人看陆寻舟的眼神，就像古惑仔小弟看大哥的眼神。 迟玥对此颇为赞同。 这陆寻舟如果放在日本，嘴里叼一根烟，黑西装搭在肩上——妥妥的黑道少主人设。 偏偏陆寻舟是一个在学校教书育人的老师。 一个教学能力极其优秀的老师。 一个随时随地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 一个……帅哥老师。 此刻，黑道少主……哦不，人民教师陆寻舟就在一班学生的哀嚎声里，留了两套高考数学模拟卷…… 清楚学生归心似箭，陆寻舟只在前半节课讲了一些高考典型题型，后半节课则改为自习，让同学们自行整理以往错题。 迟玥数学常年140＋，还得了好几回数学满分。 可整理的错题不多，便干脆做起了数学卷子。 赵琦在一旁看着，嫉妒得差点吐血。 便趁着陆寻舟不在教室的空档，手肘撞了下迟玥。 “哥哥唉，脑容量能分我一半吗？” 迟玥特高冷的拒绝道：“做梦！” 赵琦哭了。 前桌白芷笑了。 回过头搭话，时不时拌赵琦一嘴。 哪知道陆寻舟突然间就回来了。 表面埋头学习，实则心不在焉听着二人讲话的迟玥第一个发现，对着白芷的凳子腿抬腿就是一踹，并把拳头抵在唇上用力咳了两下。 吓得白芷立即回头做乖学生状，赵琦也鹌鹑似的缩了回去。 陆寻舟却好似发现了，还是一步一步的，朝着赵琦的方向走来。 迟玥在心里为赵琦和白芷点了一根蜡，顺带思考起两人不擅长的才艺，准备到时候坑他们一把。 结果没等到赵琦被点名，他自己却被叫了出去。 迟玥一头雾水的跟在陆寻舟身后走出教学楼。 正要发问，余光瞥见花坛边旁站了一个人。 穿着米色的旗袍，耳戴白色珍珠耳钉，齐耳短发自然垂落。 一眼看去，是个漂亮而富有知性的女人。 迟玥知道这个女人。 只一瞬间，眼神便冷了下来。 哦豁！ 写作贱人，读作小三。 害得曾经领养他的家庭婚姻破裂，叫他不得不重新回归福利院的恶毒女配蓝小熙终于出现了！ 而本该早早和他断绝了关系的女人如今出现在他面前，正好说明…… 那个十八年前改换他和秦逸命数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 “这位女士说他爱人曾经领养过你。”陆寻舟指着蓝小熙，在迟玥耳旁解释道，“他爱人如今病重住院，时常念叨你的名字，所以才来学校找你。” 说完，陆寻舟便又回教室了，只留迟玥和蓝小熙二人面对着面。 “小玥，你爸爸生病住院了，十分严重。”蓝小熙双手交叠在一起，表情悲痛，“他十分后悔当年抛弃你的事情。但当时他也是迫不得已，现如今每日都在病床上念叨你的名字，你愿意去医院看一看他吗？” 迟玥听了，几乎要发笑。 他也确实笑了，只不过是嘲讽的笑。 “是吗，那我希望他……”死得越快越好。 剩下的话未说完，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这位大婶，窃听可不是个好人会做的事哦~” 顾清逸忽然从花坛矮树后蹦出来，一把按住蓝小熙的手腕。趁人不备，强硬的将她盖在一起的两只手分开。 蓝小熙被吓了一跳，却不第一时间躲开，而是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你乱说什么？我和我儿子说话，你插……啊！” 女人忽然尖叫一声，紧接着就直接跪倒在了迟玥面前。 是顾清逸。 他对着毫无防备的女人的膝弯，重重踢了一脚。 膝盖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听着就疼。 罪魁祸首的顾清逸却是不耐的掏了掏耳朵，一点也没有欺负女人的自觉。 “又老又丑不说，还吵。我让你说话了吗？” 只说还不够，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截胶布，直接堵住了蓝小熙的嘴。 女人无法出声，又被顾清逸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瞧着着实可怜。 迟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自我的发言，这恶人的举动……莫非是那个病娇小弟上线了？ 不过…… 不得不说，看着蓝小熙吃瘪，迟玥挺舒坦的。 正想试探一下这个人格是谁，顾清逸又有动作了。 他拾起了女人背在身后的手，从她中指上取下一个黑色的戒指。 戒指的一侧一闪一闪的，闪烁着红光。 做完这一切，顾清逸抬头看向迟玥，随即露齿一笑。 “看够了？看够了就帮我打个110。” 顾清逸在蓝小熙腿上踩了一下，“就说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助可怜孤儿脱离恶女陷害。” 迟玥：“……” 他觉得顾清逸被抓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第21章 别怕 迟玥坐在派出所大厅座椅上，愣愣出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放假的第一站不是早先定好的福利院，而是派出所。 当时迟玥没有听从顾清逸的建议报警，最后报警的人是顾清逸自己。 电话接通一瞬，迟玥明显看到蓝小熙眼中闪过希望与惊喜。 后续的发展验证了迟玥的猜测。 警察赶到一中后，第一个铐住了顾清逸…… 谁让一旁蓝小熙被欺负的那么惨。 嘴巴被胶布粘住，米色旗袍上有明显的脚印，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 反观一旁的顾清逸。 黄色鸭舌帽反戴，黑红卫衣配蓝色破洞牛仔，悠哉哉坐在受害人旁边的样子，十足的可恶。 看警察解救‘受害人’蓝小熙，并将‘罪魁祸首’顾清逸压上警车时候，迟玥不厚道的笑了，惹来顾清逸颇有怨念的一瞥。 迟玥假装没看见，掩唇轻咳两声，作为当事人之一坐上了警车。 警察的效率还算快，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做完笔录出来。 问的问题无非那么几个。 姓名，年龄，家庭背景，亲属的联系方式，和纠纷双方的关系，事发经过……等等。 迟玥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一一回答了。 出于对顾清逸收拾蓝小熙的感谢，他有意无意表明了对蓝小熙的厌恶，连带当年蓝小熙插足他养父母家庭的丑事也揭发了出来。 直到现在，迟玥依旧记得记得蓝小熙拎包入住养父公寓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赶出来。 而他的养母曾给他买的所有东西，包括衣服、电脑、玩具、手机之类所有东西，都被蓝小熙全数收回，一件也没留给他。 被赶出来的迟玥全身无分文，不得已又回了福利院。 记得当时院长奶奶气得差点要和蓝小熙一家打官司，后来不知怎的，又不了了之了。 只是时不时摸着他的头唉声叹气，说：“回来也好，回来也好，咱不受他们的气……” 迟玥讲述这些时候，语气有些不符合同龄人的淡漠，搞得对面做笔录的女警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公事公办的冷漠，到后来变得有些……同情和怜惜？ 迟玥怀疑自己看错了。 等他结束笔录后，纠纷双方的顾清逸和蓝小熙还在里面接受问话。 也不知到底是被问了些什么，顾清逸和蓝小熙在里面待了很久。 迟玥等了莫约半个小时，顾清逸才做完笔录走出来，没多久，蓝小熙也出来了。 只是这回蓝小熙没再恶心的以迟玥长辈的身份自居，灰溜溜的绕过他和顾清逸，匆匆离去了。 迟玥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蓝小熙的背影。 这女人怎么不提去医院的问题了？ 顾清逸一直关注着迟玥的一举一动。 看出他面上疑惑，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别太蠢了！下次再遇见她，记得防备点儿。” 莫名其妙成了蠢人的迟玥不服。 但他直觉不想再和新出现的人格有太多纠缠，看到他没事后，便要告辞。 却不想迎面走来一个女警，正是给他做笔录那个。年约三四十岁，端正的脸上一脸正气。 她接过顾清逸的话，对迟玥又是一番叮嘱。 “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同学你以后遇到这个女人，记得涨点儿心，躲远点。我当这么多年警察，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那位蓝姓女士很可能想要害你。” 似乎害怕迟玥听不懂，女警解释道：“那个女人去找你的时候，右手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形窃听器。经过我们技术人员的分析，窃听器另一头连接远程服务器，ip地址显示为国外。你和她的对话会实时传输到国外服务器上。我听了里面的录音，蓝女士语气有刻意博同情的嫌疑。如果不是你的朋友及时阻止，她可能已经收集到了你对曾经养父的不敬言辞。” 女警说到这里，皱了下眉：“而且蓝女士出现的时机也很巧。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回归富豪家庭后出现。你和他们早已经断绝关系，她却知道你的电话……当然，不排除是她亲自去你所在的孤儿院问出来的可能……可惜我们没有权利查看她的手机，否则也许能从她最近的通话记录或者软件留言上看出些端倪。” “我说了我听到她打电话了。就在进一中前。说什么已经到了小鬼的学校，会让他身败名裂，还说做的好了要对面加钱……” 顾清逸表情有些不满，“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早知道我就录音了。” 女警察也有些无奈，“办案讲证据，就当时的情况，我能放你出来已经不错了，否则你很可能要被拘留，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清逸小声逼逼：“你放我还不是因为我老子派人打电话过来……” 女警：“……” 虽然很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顿，但想到对方在做笔录时候，不停的为迟玥辩护的举动，以及揭露蓝小熙企图时的缜密逻辑和犀利言辞，善良的女警官好歹忍住没开炮。 不过她显然不想和顾清逸继续纠缠，转而面向迟玥。 其实女警官这里会说这么多，除了真心担忧眼前这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外，还有半数原因是顾清逸恳求的。 他当时的话说的很明白。 “你是警察，说的话明显比我更有说服力，而且……” 女警官犹记顾清逸说到这里时候，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心疼，“他遭受了太多不公，需要别人的善意对待。” 女警官禁不住顾清逸的央求，答应了。 “你还是孤儿时候，曾经受过蓝女士丈夫和前妻的资助，这是事实。如果你对曾经的养父的不当言辞出现在网上，经由有心人添油加醋的歪曲，再买个热搜请水军刷评，很可能会遭到网络暴力。” 警官不屑的嗤笑一声，讽刺道：“现在的网民大多自诩键盘侠，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蹦跳出来讨伐无辜当事人的例子，屡见不鲜。就算后期事实摆出来，但伤害已经造成。你马上面临高考，很可能会因此影响心态。而且民众舆论总是偏向弱者。你和你的病重养父相比，明显后者为弱势一方，即便后期真相曝光，人们也未必会选择相信你。” 迟玥听得有些愣。 因为这女警的猜测和小说剧情线八九不离十。 原著里蓝小熙也出现过，只是时间没有这么早，也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候就录音。 因为当时蓝小熙去的是蓝鹤，周围有很多的目击者，都是蓝鹤的大少爷大小姐们，根本不需要她出面录音。后期他曾经的养父也出来卖了一两波惨，为迟玥惹来了不少讨伐声。 虽然秦家第一时间出面压热搜澄清事实，但糟糕的是，那时小说里的迟玥已经引起了秦逸追求者的反感，那热搜竟没有第一时间压下来。 后期事情持续发酵，原作中的迟玥着实遭受了网上一波声讨。 说他有了钱就忘了爹，不孝顺。 说他内心凉薄没有感情，不懂得感恩。 …… 总而言之，有够惨的。 但无论如何，作者对人物的塑造确实是成功的。 一个有着凄惨背景的反派，明显比一个为坏而坏的反派要有吸引力的多。 因为这个，小说中的迟玥还博得了不少书粉的同情。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句话，还曾在评论区刷屏。 可同情归同情。 错事已然做下，不是一句‘他也是可怜人’就能够抵消的。 迟玥原本以为自己掌握剧情，有足够的优势。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嫩了。 女警看迟玥错愕模样，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也许你那位养父真的只是良心发现，想见你一面也说不定。” 女警说完叹息一声，摇头走了。 迟玥一时间有些消化不来，傻站在原地。 顾清逸本来只沉默站在一旁，预备等迟玥自己想明白。 哪里就发现，迟玥哭了。 他或许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哭了。 只是无声留着眼泪，委屈隐忍的叫人心疼。 默然片刻，顾清逸将鸭舌帽摘下，戴在迟玥头上。帽檐下压，挡住他不停流泪的眼睛。 而后有些犹豫的，将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轻拍迟玥的背，顾清逸说：“别怕。” 第22章 别担心 “其实当年的事，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大约是进孤儿院的第三年春，福利院里来了一对夫妇。结婚三年无所出，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说话时，迟玥捧着一杯热奶茶，坐在甜品店靠窗一角。 一旁高脚凳上放了一盆枝叶茂密的绿萝，刚巧挡住外界视线。 大多夫妇都喜欢领养身体健全的婴儿，像迟玥那种已经记事的小孩儿多是被排除在外的。 但那对夫妇偏偏选了他。 确切说，是妻子叶露选了他。 “当时院长奶奶让我们全部在院子里集合，我那一天恰好发高烧，就没去凑热闹，吃了退烧药后一个人床上躺着。半路憋不住上了趟厕所，正好在厕所门口撞见叶露女士。当时脑子昏沉沉的，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叶女士身上，再然后就昏倒在叶女士的怀里了。” 迟玥说着，笑了起来：“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一幕好像碰瓷一样。” 他眯起眼，流露出些许怀念：“醒来时候，人在医院躺着，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叶女士则在一旁看书。她看到我醒来，先是惊喜了一下，接着说了两三句寒暄的话，最后才小心翼翼的问我说，你愿意做我的儿子吗？” 迟玥或许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穿着浅灰色羊毛衫的女人腿上枕着一本厚重的国文书，及肩的浅棕色卷发扎在脑后。窗外透过的日光打在她身上，温柔了她的侧影，望过来的视线里是无言的期待。 她并不是一个十足美丽的女人，却有着百分的温柔。 迟玥不由被这位陌生女子水般温柔的眸子蛊惑了。 早些年，因为有了一世的记忆的缘故，每每有夫妇前来福利院领|养孩子，迟玥基本能避就避的。避不了的，就假做阴沉。哪怕有夫妇一开始对他感兴趣，也大多因为他的不配合而放弃了。 并非是不想摆脱孤儿身份，也不是排斥陌生的家庭和人际关系。 但他依旧选择这样做的原因，说起来有些圣父。 ——看福利院的孩子可怜。 分明迟玥自己也是孩童之躯，却几次将幸福的机会拱手让人。 不过内中原因，迟玥并没有告诉顾清逸，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养熟。 但或许是发烧时候，人心理普遍脆弱；又或许是当时叶露的表情太过小心翼翼，令人触动；亦或许是以为身梦里，可以为所欲为…… 结果是，迟玥答应了。 “我当时还以为我在做梦，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迟玥静静的说着，仿佛回到了当年，整个人都温柔下来，“叶女士听到后十分开心，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好几次背过去擦眼泪。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她当时为什么要一直哭，弄得我也跟着她哭了起来，然后她就更慌了……” 当天晚上，眼眶通红的迟玥跟着同样眼眶通红的叶露回了家。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变成了一个有容身之处的普通孩子。 固然叶女士的丈夫史广善对迟玥多有不满，但抵不过妻子的坚持，到底是同意了。 对比叶女士，史广善虽有些关心不足，但该花钱时候也不含糊，也曾称得上一个合格的领养人。 “当时叶女士和史先生对我都很好，好到我几乎以为进了天堂。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不用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挤在一个宿舍里。有了自己的电脑，可以随时随地的上网打游戏。有人每天早中晚喊我吃饭，有人会在周末带我去游乐园电影院。后来叶女士不但给我报了书法兴趣班，还给我递交了贵族小学盛和的入学申请书……她给了我普通孩子所能有的一切，甚至更多，我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可惜……” 可惜好景不长。 迟玥被带回叶露家的两个月后，不幸降临了。 “史先生藉由叶女士资助，白手起家创立的公司破产了。卖房卖车卖公司卖设备……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还是堵不住公司的窟窿，欠债百来万。一夜之间，史家从富足的中产之家，一下沦为负债累累的贫民户。我退了兴趣班，又从盛和退学。我们从市中心的豪华公寓，搬到了城中村的筒子楼。开始时候，叶女士和史先生还能互相打气，互相开玩笑说，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但是……” 迟玥有些悲凉的笑道：“有时候，贫穷是一面照妖镜，人性的黑暗面会在贫穷面前展露无疑。史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搬到筒子楼后不久，原本和睦的家庭一下子就变味儿了。” 争吵声、哭闹声、绝望的抱怨声……每日每日tiempo viejo都在迟玥耳边萦绕。 但是他能做的太少了，只是尽可能的将所有的家务扛到自己身上。退学后也一直没有提继续上学的事情，而是利用闲暇时间捡破烂卖钱，好补贴家用。 可这些都没有用。 史广善几次尝试东山再起失败后，开始酗酒，再然后便是……家暴。 每次叶露被打，迟玥都会站出来反抗。 可他毕竟太小，最多也只能分散一下史广善的注意，减少叶露的痛苦。 叶露极爱她的丈夫，不论迟玥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婚。她始终坚信，她原本温良的丈夫能够洗心革面。 直到史广善出轨蓝小熙。 据说蓝小熙是史广善的初恋情人，家产丰厚，足够令史广善咸鱼翻身。 具体的细节，迟玥并不知晓。 他只知道，备受打击的叶露终于承受不住，和史广善离婚了。 很快，离婚后的史广善重新光鲜起来，甚至还带着叶露母子二人短暂搬回了原本的公寓。 公寓里的一切都还保持原样，却再没有以往温馨感觉。 那时迟玥已经入户史家了。 从无望婚姻中清醒过来后，叶露担忧迟玥留在史家会继续被家暴，预备带他离开。 但史广善却不肯放过迟玥的监护权，在叶露面前做足了慈父模样。 叶露当时身无外物，几经考虑后，把迟玥留在了史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迟玥就被赶回了孤儿院。 被赶出门前，史广善丑陋嘴脸尽显，骂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父克母的玩意儿！你来我家后我身边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你活该是孤儿，一辈子活在泥坑里爬不出来！” 两个月虚幻般的幸福之后，迟玥又经历了半年地狱般的家暴阴影，最后重新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 回归儿童福利院后，迟玥更加孤僻了，选择放弃一切被领养的可能。 一直到高中，他孤僻的性子才有所改善，开始结交朋友，开始憧憬未来。 然而当年秘辛，迟玥并未对顾清逸吐露。 他只是用平淡的语气，没事人一样说：“搬到筒子楼的半年后，叶女士和婚内出轨的史先生离婚了，而我则再度回归了孤儿院。” 讲完这些后，迟玥沉默许久，才重重吁了一口气，笑道：“啊，谢谢你听我讲这些。这么多年了，这些事一直闷在我心里，如今说出来后，心情果然轻松了很多。” 其实迟玥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何要同顾清逸说这些。 如果一定要寻一个理由的话，或许是当时的怀抱太温暖太及时了吧…… 然而迟玥始终有一个遗憾。 那就是他再也没有联系上叶女士。 起初不联系，是不敢。 害怕自己被赶出史家的事情被这个善良的女人知道，为他重新和史广善这种烂人打交道。 后来不联系，是不能。 孤儿院得了政府和不知名善心人的联合资助，搬家换楼。等迟玥安定好后，鼓起勇气和叶露打电话，对方早已经换号了。 不过，迟玥从没有放弃希望。 若是有缘，定会相逢。 眼下，迟玥笑容释然，似乎真的摆脱了当年的阴影。 顾清逸也想要和迟玥一起笑，用最灿烂最阳光的笑容挥散他当年阴霾。 但他却笑不出来。 隐在桌子下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 若不是极力克制内心的暴躁和阴暗情绪，顾清逸几乎要忍不住站起来，越过方桌攥住迟玥的衣领，厉声逼问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候不应该继续哭一哭吗？ 就像在派出所大厅里那样。 哭出来。 在他的怀里大声的哭出来。 他会全权接收他的痛苦，为他一手开辟未来万丈光辉。 但是顾清逸不能这样做。 迟玥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保护者。 深呼吸，顾清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不用谢。” 迟玥被对方这样的笑容搞愣了，随后噗嗤一笑，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安慰说：“别担心，都过去了。” 他指着窗外灿烂日光，笑说：“你瞧，阳光真好，开心一点吧。” 第23章 恩人 从奶茶店出来后，迟玥便坐上了顾清逸的车，去往儿童福利院。 福利院选址郊外，要走近一个小时。 迟玥和顾清逸并排坐在后座。 期间顾清逸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不曾言语。 倒是叫迟玥吃了一惊。 无论是猫控二哥顾清许，还是厚颜大姐顾清涟，都不是能够安静下来的性子。 却没想到新出现的人格会是个安静的。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三哥顾清河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格，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车祸去世的那一年。 四弟顾清逸则是个彻头彻尾的病娇，对秦逸的占有欲多到了变态的地步。 起初，迟玥以为这新出现的人格是顾清逸，谁叫他对一个女人都能毫不留情的下狠手。 但后期警察局里这人一直为他说话，奶茶店里又心甘情愿做一个安静的垃圾桶，看着倒更像顾清许了。 毕竟在主人格顾清逸眼里，除了秦逸再无其他，怎么会乐意管一个陌生人的闲事？ 正疑惑着，脑子里忽然想过一记霹雳。 迟玥猛地坐直了身体。 不是说好了以后再见到这人的话，有多远就躲多远吗？ 怎么偏生又和他搅和在一起了？！ 话说现在下车的话，还来得及吗？ 如是想着时候，胳臂被顾清逸戳了一下。 关切的问：“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迟玥摇头，决定装傻。 他做出不认识秦逸的样子，无辜的问：“被刚才那件糟心事乱了神，差点都忘问了，你是……？” 迟玥十分天真的想，无论老三还是老四，都应该不认识他，所以他们的相遇一定只是单纯的偶然。 既然相遇只是偶然，那他只要蒙混过去就ok了！ 然而迟玥的心思注定要落空。 “哦，是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 长发的青年清了清嗓子，如泉水清流，“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顾清逸。” 他笑得狡黠：“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姐姐和哥哥们互通记忆的哦~所以表面看去我是老幺，实际上我才是老大。” 迟玥：“……” 他有些笑不出来。 不是说四个人格之间记忆不互通的吗！ 怎么到了顾清逸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在心里面吐槽：“别以为你笑得这么灿烂外加表现的这么和善，我就不知道你是个病娇了！” 天知道，病娇最最惹不得啊！ 主角惹了小黑屋待遇。惨归惨，好歹人活着。 但配角惹了直接领便当啊！ 一瞬间，迟玥对顾清逸的感恩之心瞬间变质，恨不得当场失忆。 顾清逸看不出迟玥内心的哀嚎。 沉吟少许，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别看我大姐和二哥稍有点疯，但我很清醒哦~所以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道歉。” 说话时候，他面上带了歉意。 单看模样，不知比他的哥哥姐姐好了多少倍。 然而…… 迟玥有点不敢相信。 小说里，大姐是御姐，人正常。 现实里，大姐还是御姐，但人不正常，壁咚强吻怎么不要脸怎么来。 小说里，二哥只是猫控，人正常。 现实里，二哥还是猫控，但人不正常，把一个陌生人当猫养。 以此类推的话…… 本来就不是正常人的老幺，只怕病娇程度更加厉害…… 迟玥内心瑟瑟发抖，只想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这厢沉默，顾清逸似乎以为他仍未从方才的事情里走出来，不由担心道：“你还好吧。” 迟玥：“……我很好，谢谢。” 心却难免有些乱。 虽然内里的人格变了，但到底是……是和他接过吻拥过抱的人。 对方不记得还好，但他却偏偏记得…… 略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迟玥假装去看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像这样和顾清逸同处于一个狭小车厢内，总觉有些脸热。 视线却透过车窗剪影，偷偷觑向身后之人。 刚巧和顾清逸盛满担忧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迟玥：“……” 顾清逸捕捉到这份窥探，十分自然的回以一笑：“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向你道歉呢。想必我大姐和二哥在你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吧。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不好的感受，我会尽量说他们一顿。他们两个都很疼我，或许会乐意听我说话。” 迟玥从来都是讲理的人，不由在心内反省自己。 虽说有些无法分辨顾清逸眼中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毕竟是真正帮过自己的人，仅凭书中三言两语就将人定罪，似乎有些不妥。 遂叹一口气，回转身来面对顾清逸，说：“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样的，也十分感谢你之前帮我解围。” 顾清逸挑了下眉，笑道：“看大姐和二哥回忆时候，就觉得你很有意思。有时候跳脱的像个孩子，有时候又正经的像个老头。” 迟玥笑道：“活着嘛~开心就好。” 生活那么累，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不开心时候，也要想方设法的寻开心。 故而跳脱。 但开心归开心，人必须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一旦触及，就必须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故而正经。 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经意间，车子已经停在了福利院门口。 迟玥谢过顾清逸后，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下车。 自然是被顾清逸拒绝了。 “我也进去看看吧，偶尔也想做点好事。” 这多半是要捐款的意思。 迟玥就没再拦着，同顾清逸一起往院里走去。 这所福利院是几年前新盖的，设施和条件都十分不错。 有休闲的客厅，沙发、电视、冰箱一应俱全。 有宽敞的图书室，书桌整齐的排列在一起，书架上堆满了各年龄段的适读书目和各类学科参考教材。 有设备先进的电脑室，孩子们可以提早接触现代化的信息与娱乐冲击。 …… 途径走廊时候，发现墙上告示栏里挂了不少爱心人士的头像。 有些是成名已久的明星，有些是知名的企业家，但更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每一张脸上都在笑，盛满了阳光。 迟玥解释说：“这是这些年来帮过我们的好心人，贴出来的只是贡献较大的。实际上的捐赠人不止这些，捐赠明细都被仔细记录下来，一份存在档案室，一份上传政府部门，还有一份存在院长奶奶的电脑里。比较可惜的是，很多人都是匿名捐款，我们想感谢他们都没有办法。” 顾清逸点了点头，视线却绕过众多善心捐赠人，来到了一个灰色头像上。 眼神略有些晦涩，道：“这个是谁，怎么没有头像和名字？” 那头像位于所有捐赠人的第一位，下方的姓名栏明显是虚构的——青衣客。 相关的自我介绍也很短：青衣问世，仗剑天涯。 十足中二的介绍，同告示栏上其他善心人画风截然不同。 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却见迟玥眼里有了光。 他说：“这是这些年出资最多的捐赠人。这整个孤儿院的楼几乎都是靠他的捐款盖起来的，后期的装修也是他出的钱。可惜他没有留下身份信息，只留了一张银行卡。密码写在一张纸上，突兀的出现在院长奶奶的办公桌上。名字用的就是‘青衣客’，下面写了一句‘青衣问世，仗剑天涯’。” 字条最末还有相关的威胁词句。 大意便是这些钱必须用在孩子们身上，否则他有的是办法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但这些迟玥并未讲明，只是捡好的说。 “当时院长奶奶被银行卡里的数额吓了一跳。但惊吓之后就是好笑，毕竟这名字和留言太中二了，好像一个没毕业的学生。” 迟玥没头没尾来了两句，才继续解释。 “当时恰逢孤儿院预备迁址，政府虽然给了一部分钱，但金额只有青衣客出资的十分之一。因为这捐款，我们院圈的地是原来的三倍大，楼层也比原定的高。” 顾清逸看着迟玥眼中憧憬的光，抿了抿唇，问道：“你写信那位恩人？” 迟玥没有回答。 但他的惊讶表情已经替他回答了，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顾清逸压下心中烦闷，继续问：“你所谓的恩人，恐怕不止是因为他捐了很多款吧？” 迟玥点头，眼中星光熠熠：“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不过……”脑中灵光一闪，他呢喃道： “青衣客，青衣，清逸……才发现和你的名字很像啊。” 他好似随口一说，目光却定在顾清逸身上。 第24章 院长奶奶 讲来或许有些自恋，但迟玥总觉顾清逸对他的关注……似乎高过头了。 从顾清许的‘认人做猫’，到顾清涟的‘一见钟情’，以及如今新出现主人格的‘亲自道歉’…… 要说是巧合，也的确可能是巧合。 但……直觉有点不对。 从前迟玥倒也没有多想，但此时此刻，看着灰色头像下‘青衣客’这三个字，他忽然有了些朦胧的猜测。 愿意一下子拿出五千万的资金来帮助孤儿院盖楼的，绝非普通人。 全中国加起来，也只有上层豪门圈那么几个。 成年人的社会太过复杂。 即便是全国收入排名前十的富商，也未必会匿名拿出五千万来帮助孤儿院盖楼。大多富商做善事，都会通过一些媒体发出消息，藉此增长自身声望。 毕竟对于企业家来说，一个好的名声至关重要。 从青衣客丝毫不图回报的举动，结合他中二的留言，似乎也说明他应当尚未成年，初高中在校生的可能性最大。 迟玥是六岁那年来到儿童福利院的。 那时政府已经决定要给孤儿院迁址，地址已经选好，只等开发商竞标。 巧合的是，就在迟玥来到孤儿院不久，青衣客的捐款到了。 而那一年，顾清逸只有十四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初高中学生的世界相对大人单纯的多，同时又因为年龄的增长，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有了一定的逻辑分析能力。 顾清逸作为顾家老幺，本身就是家中的团宠级人物，随随便便一块手表都要百万起步。若是他开口的话，或许当真可以说服长辈拿到五千万的投资。 而最为关键的是，当初从地下室将迟玥救出的那个人，正好是一个少年。 可惜当时的迟玥饿得神志不清几近昏厥，两眼发昏的他根本没有记住恩人的相貌。唯一的印象便是彻底昏过去前，他曾抓住恩人的手腕，询问他的名字。 当时他那恩人似乎被他的举动逗乐了，声音都有些哭笑不得，边走边道：“你都饿成这幅模样啦，怎么还能记得问我的名字啊？我的名字难道比填饱肚子还要重要吗？我先带你去医院，等你醒过来再告诉你啊。” 迟玥却始终坚持：“告诉我，你的名，名字……我，我会报答……” “算了，怕了你啦，听好了，我叫‘青衣客’。梦想是成为一名侠士，就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可惜我爸不让我打架……啊呸，是做好事……今天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嘿嘿……唉小鬼你怎么翻白眼了？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后面的迟玥已经听不到了。 只是临昏过去前，还不忘在心里吐槽：“你才是中二小鬼……” 迟玥一直想当面感谢那个将他从阎王殿里捞出来的少年。 可惜等他从医院醒过来后，那人早已经离开了。直到他出院为止，也一直没有露面。 就在迟玥以为对方说不定已经忘记他的时候，院长奶奶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黑金银行卡，以及一张署名‘青衣客’的留言字条。 后期有青衣客派人来过孤儿院几次，迟玥几经央求，总算弄到了对方的通讯地址——市森林公园保安处。 明显是假的地址。 迟玥抱着尝试的心态，给对方写了一封信。 没想到真的得到了回信，从此便开始通过最原始的信件同对方保持联系。 思绪从回忆里抽离，迟玥目光凝在顾清逸身上，等待他的答复。 顾清逸却别过眼去。 嘴唇嗫喏两下，他道：“你想多了，那不是我。” 迟玥听到这回答，略有些失望同时，却又感到轻松许多。 他和顾清之间发生了一些……一些难以启齿的事。如果当年那个少年真的是顾清逸，他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顾清逸将迟玥松一口气的表情放在眼里，眸半垂，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 但他面上却分毫不显，转移话题道：“走罢，去看看你口中的院长奶奶。我正好问问捐赠的具体注意事项。” 迟玥便也不再纠结‘青衣客’的事情，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院长奶奶名叫马立芳，前阵子刚过六十大寿。 头发虽花白，脸色却很红润，是一名健康且乐观的老太太。 迟玥推门进去时候，马立芳正坐在窗户旁边看报纸。 头上梳着民国时的学生头，鼻梁上永远戴着一副老花眼镜。身上穿一件老式白衬衫，颜色早已经洗得发黄，肩上批了一件灰色的线衣。 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岁月沉淀的知性感。 听见敲门声后，马立芳转头往门口那边瞧，与迟玥对上视线后，苍老的脸上当即笑开了花。 “玥玥回来啦，快过来快过来，到奶奶身边儿来，让奶奶看看你……” 迟玥依言走过去，绕过实木办公桌，蹲在马立芳面前，握住她枯枝似干瘪的左手。 乖巧道：“我回来了，奶奶。” 马立芳轻轻揉了下迟玥的头，笑得合不拢嘴：“哎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刚认完亲，奶奶还以为你这个月不回来了呢。幸好你上午打了电话回来，我才给你留了一块你最爱的桂花糕。” 说着，马立芳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桂花糕。 用手帕仔细的包着，放在贴身的衬衣内袋里。 “奶奶听说啦，你又拿模拟考试第一啦，这块桂花糕是给你的奖励，还温乎着，快趁热吃。” 那桂花糕拿出来时候，还沾染着老人的体温。 很是温暖。 迟玥珍而重之的接过来。 他鼻子有些发酸，忍住想哭的冲动，回给马立芳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奶奶。” 像是才想起顾清逸，迟玥晃了晃马立芳的手，指向门口处安静立着的青年，道：“奶奶，这位先生是我新交的朋友，想和您商量一下给院里捐款的注意事项。” 马立芳这才注意到门口处站了个人，当即有些懊恼道：“唉呀，你这孩子真是的，有客人怎么不早说，快去叫你张姨来给客人沏杯茶送来。” “不用麻烦了奶奶。”顾清逸温和道，“我就简单了解一下捐赠的注意事项，您这里有什么宣传手册没有，可以给我一份吗。” “有的。”回答的是迟玥。 他从一边书架上抽出一张单子，走向顾清逸。 递单子时候，迟玥不着痕迹的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就听话的先坐下吧，不要辜负奶奶的一番好意。” 耳朵被迟玥温热呼吸弄得有些痒，连带着心脏位置也似乎被人用帕子轻轻搔刮一般。 顾清逸脸色微微发红，轻声回道：“好，辛苦你了。” 迟玥这才退一步，问道：“喜欢红茶还是绿茶？” “红茶吧。”顾清逸在马立芳对面坐下。 想了想，又道：“谢谢。” 迟玥没说什么，拍了下顾清逸的肩膀，就出门去了。 等顾清逸从马立芳的办公室出来时候，迟玥正立在院里太阳下，被一群小萝卜头包围着，挨个举高高。 顾清逸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们在笑。 孩子们在笑，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迟玥也在笑。 那是顾清逸从未在迟玥脸上见过的，开怀的笑。 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即便曾经身处地狱，也依旧能够执着且坚强的站起来，面向阳光，放肆大笑。 没由来的，顾清逸从方才起就烦闷非常的心竟轻松下来。 脸上也不自知的，带上了笑。 “玥玥。” 顾清逸喊一声，声音很轻，却意外的得到了迟玥的回顾。 迟玥朝着顾清逸笑了笑，低头同周围的孩子们说了些什么。 接着，就听孩子们失望的叹气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但还是乖乖的让出了一条通道放迟玥离开。 明明只是极为普通的场景，顾清逸的心却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一下一下，振聋发聩。 顾清逸当即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的眼里只剩下从人群那头走来迟玥。 此时此刻，顾清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从亮处走来，在黑暗中播撒光明。 第25章 桂花糕 在院里阴凉处寻了个位置坐下，迟玥拿出马立芳特意留给他的桂花糕，掰成两半。 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递给顾清逸。 “要尝一尝吗，这可是院长奶奶亲手做的桂花糕。” 顾清逸还记的马立芳那一句：「幸好你上午打了电话回来，我才给你留了一块你最爱的桂花糕。」 这可是迟玥最爱的桂花糕…… 君子不夺人所好。 顾清逸知道他应该拒绝。 动作却不听使唤，伸手接过了迟玥的好意。 送到嘴边咬一口，桂花香充斥口腔，甜腻的紧，让不太喜甜的顾清逸不经意间僵了一下。 迟玥注意到顾清逸的动静，笑了：“是不是感觉甜过头了。” 考虑到这是迟玥最爱的院长奶奶做的，顾清逸本想违心的夸一句好吃。 余光瞥见对方眼中揶揄，便知自己瞒不过，只好点头：“是有些甜过头了。” “甜了才好。” 迟玥两三口把桂花糕送入嘴里，两颊塞的鼓鼓的，小仓鼠一样吃得欢，“不喜欢的话不要扔，给我吧。” 顾清逸惊了下，捏住桂花糕的手稍用力，在上面捏出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如果把手里这块桂花糕给了迟玥，是否意味着…… 他喉结上下滚了一下。 间接接吻…… 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顾清逸却再度拒绝了，“不了，我想自己吃完它。” 便也学着迟玥的样子，将剩下的桂花糕三两下送到嘴里。 边嚼边皱眉。 心想，果然还是太甜了。 迟玥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两声，才解释道：“就是这样才对，甜到腻，甜到眉头受不了的皱起来……” 他越说，声音越轻。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吃桂花糕，总觉的太甜太腻了。第一次吃院长奶奶的桂花糕时候，也和你一个样子。那时候我刚到孤儿院没多久，瘦的皮包骨头。六岁的娃娃，个头还没四五岁的小孩子高。院长奶奶一心希望我长胖点儿，第一次送来的桂花糕里一不小心，糖就放多了。” 当时迟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却好像在这里待了很久，对这具身体六岁之前的记忆感同身受。 以至于他一直分不清，他到底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还是无缘无故穿越了。 错乱记忆影响之下，刚到福利院的那些天，迟玥每晚都睡不安稳。 夜里躺在福利院温暖的被窝里，时不时会梦到在跟着拾荒老头在地下室里的生活。 吃不饱，穿不暖。 无论春夏秋冬，每天都拿着一个破碗跟在老头身后，满城市的要饭。 没被老头打断腿博路人同情，就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大概是桂花糕太甜了，我吃的脸都皱在了一起。院长奶奶以为我要哭，手足无措的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说，‘别哭，奶奶在这儿啊，在我这儿没人能再欺负你啊，别哭别哭’。然后啊……” 好像回忆起开心的事情，迟玥脸上笑容放大。 “然后我就‘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好大声。一边流着眼泪鼻涕，哭得整张脸脏兮兮的，一边还把整整一盘子桂花糕全都吃完了。那之后，院长奶奶误会我喜欢吃甜的东西，每次做桂花糕时候，会专门挑出一部分放很多糖，一直持续到现在。” 嘴里的甜味慢慢化开，顾清逸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院长奶奶实话？” “可能是因为矫情吧。” 迟玥将原本裹着桂花糕的帕子抖了抖，抖落碎屑，放在膝上叠成小方块。 “我挺享受院长奶奶的关心的。用词来形容的话……唔，甜蜜的负担？而且吃的多了，就觉得甜甜的东西也挺好吃的。当然，也只限于院长奶奶做的。外面卖的那些，给钱我也……好吧，给的钱多的话我还是乐意吃的。” 拍拍屁股站起来，迟玥回了宿舍。 福利院的宿舍是四人间，上下铺。 同屋的都是和迟玥一样的高中生，这会儿都还没回来。 迟玥先是去水房洗干净帕子，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些换洗衣服，才准备回去。 离开前，他将帕子送还给院长奶奶，得到一记摸头杀后，又得来了十几块桂花糕，据说是其他孩子们剩下的。 迟玥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才坐上顾清逸的车子离开。 汽车往秦家开的路上，迟玥不停的往嘴里塞桂花糕，吃得香极了。 看得一边的顾清逸都馋了，频频朝迟玥……腿上的那一袋子桂花糕看去。 看着看着，眼前就多了一块桂花糕。 厚脸皮如顾清逸难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来尝了一口。 他做好了被甜到腻牙的准备，结果意外的发现，嘴里这块桂花糕甜度适中。 多一分显腻，少一分则淡。 非常好吃。 “这些是其他孩子们剩下的，正常量的糖。近几年好心人往孤儿院里送的零食多了起来，吃桂花糕的人没有以前多了。” 大概是因为喜欢的人做出来的东西遭到了轻视，迟玥表情略有些不满。 恨恨道：“一群不识货的小鬼！奶奶的桂花糕用料很足，拿到市面上卖不知要多少钱，结果一个两个都嫌弃，全都是奶奶给惯得。以后回去绝对不给他们带零食了。” 顾清逸想起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耐心十足的迟玥，识趣的没有插嘴。 他很喜欢现在这样开朗又有些孩子气的迟玥，心里抓耳挠腮的，想和对方更亲近些。 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此刻的身份。 要冷静，要克制，要绅士……个屁！ 面上举止有度，和迟玥相谈甚欢。 心里却忍不住回忆起对方柔软的唇，湿滑的舌，被亲吻时候迷离的目光…… 身体里的血液都跟随着回忆而躁动起来，小小逸隐隐有苏醒之势。 就在这时，车子停在了秦家别墅门口。 顾清逸庆幸又失落，不得不和迟玥告别。 迟玥没注意到顾清逸情况的不对，解开安全带。 下车前，好似随口一提，问道：“秦逸小学时候，是在盛和读得吗？” 顾清逸脑子里瞬间抓住了什么，面色却不变，道：“是，怎么了？” 迟玥摇头，“没什么，就有点好奇。谢谢，再见。” 目送迟玥走进秦家别墅大门，顾清逸沉吟许久，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下迟玥被收养期间发生的事……重点调查就读盛和期间……蓝小熙的事情继续调查……” 挂断电话后，顾清逸仰倒在后车座上，低喃：“谁要害你……” 冷笑一声，话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十度：“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第26章 狐狸面具 《哥哥和竹马们争着做我男朋友》作为一本以男男恋情为主题的小说，更多的关注点在于主角受的恋爱修罗场，对于婴儿期的‘错抱’并未着墨太多。 秦逸的生母真实身份设定为进城务工的打工妹，钱梅梅。 父不详，十六岁时未婚先孕。 为了给儿子一个优渥的成长环境，钱梅梅假做护士打扮，将自己方才出生不久的儿子同秦家幺子互换。 由于自身尚且难以做到自给自足，她并没有抚养迟玥的打算，于夜里将其丢弃于公园之内，而后匆匆离去。 之后几年，钱梅梅嫁做人妇，品尝了身为人母的辛酸和幸福之后，生活日趋平稳。 只是午夜梦回间，时不时会梦到那个被她换到秦家的孩子，醒来后愈加思子心切，便想方设法以厨娘身份混入秦家，从旁围观儿子成长过程。 为了避免和秦逸相似相貌可能引来的麻烦，钱梅梅在就职前还特意做了一场整容手术，不可不说是小心谨慎。 书中迟玥真实身份曝光之后，莫约剧情中期，这位厨娘的过往才被揭开。 知晓真相后，迟玥本欲将钱梅梅送入监狱，不料却遭到了秦逸爱慕者们的多番劝阻。 只因钱梅梅在秦家工作期间尽心尽力，对秦家父子关爱非常。不止秦逸，秦家其他人也都对钱梅梅有些感情。 但不论旁人怎样劝说，迟玥始终不肯改变这念头。 厨娘心中忏悔不已，同时不愿亲生孩子受到自己拖累，遂于家中吞服安眠药自杀。 对于钱梅梅的死，书中的迟玥只冷冷评价道：“死了倒便宜她了。” 他说这话时候，丝毫未曾顾忌秦逸在场，脸上的不满显露无疑。 那之后，迟玥和秦逸之间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步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局。 至于小说剧情后期才出现的蓝小熙，作者给出的解释是偶然。 她‘无意间’看到八卦新闻上讨论秦家的事情，知道了丈夫许多年前收养过的孤儿的真实身份，故而想要趁此机会讹上一笔。 当初这个剧情写出来时候，就有不少读者跳出来，质疑这种说法的合理性。 首先，秦家接回迟玥一事并未大肆宣扬，蓝小熙这‘偶然’未免太过偶然。 其次，医院不可能不给作产妇作登记就安排产妇入住病房，为何一直到剧情中期才查出钱梅梅的真实身份？ 最后，蓝小熙丈夫曾对迟玥实施家暴。这种情况下，为何蓝小熙第一反应是铤而走险要挟迟玥，而不是害怕秦家的报复？ 对于以上三种疑问，最好的解答似乎只有一个——当年的‘错抱’并非钱梅梅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犯罪。 然而直到剧情结束，正文正式完结，所谓的‘幕后黑手’依旧没有出现。 似乎真的不存在那个在背后掌控一切的恶人。 只是迟玥天生倒霉，怪不得人。 “怪不得人……” 迟玥眉毛扬起讽刺的弧度。 去他妈的怪不得人！ 如果当年的事没有幕后黑手，他就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原著里蓝小熙‘偶然’看到报纸，迟玥勉强可以认同。 但他这次回归秦家时候，刻意嘱咐秦家人短期内不要声张，只富豪圈子的人知道一些内幕。蓝小熙夫妇最多算是有些闲钱，如何能够知晓富豪圈的事？ 所以从蓝小熙出现在迟玥面前那一刻，他便已经在心中确定——有人要搞他。 而从顾清逸与女警官的对话中又可得知，蓝小熙见他之前同一名可疑人士有过短暂的沟通。 这就很有意思了。 迟玥乐意做一个好人，却不意味着他会对眼前的威胁视若无睹。 如果他这次回归秦家惹怒了那位‘幕后主使’，那他很乐意在秦家待的时间长些，以此来刺激和膈应对方。 最好能惹得对方做出些什么蠢事，叫他抓到些线索也好。 秉持这种想法，迟玥放弃了假期在福利院住上一天的打算，于周五下午就回了秦家。 他想见一见那个所谓的‘秦逸生母’钱梅梅。 之前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在迟玥被接回秦家的前一天，钱梅梅请了长达一周的探亲假。 眼下距离认亲宴那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周，想必对方早已经回到了秦家。 周五是工作日。 迟玥回到别墅时候还是下午，他假装随意的去厨房晃悠了一圈，结果一个人也没看到。 以询问‘晚上吃什么’为由，迟玥旁敲侧击的同管家打听了厨娘的一些问题，得知钱梅梅并非没有上班，而是外出准备晚餐的食材后，才放心下来，开始期待同对方的初次会晤。 在当年‘换子’事件存疑的情况下，钱梅梅是否为秦逸生母一事，尚不能过早定论，须得调查一番才是。 亲子鉴定就是最好的选择。 心中打定主意，迟玥又开始问起秦逸的去向。 “小少爷……”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管家连忙改口，“秦逸少爷正在后花园浇水。” 迟玥并没有就管家的称呼发表什么看法，淡淡道：“在家就好。麻烦你去通知他，我已经回来了，如果他还没有改变主意的话，直接去我房间找我就好。” 管家虽有些好奇迟玥口中之事是为何事，但也知晓有些事不是他该问的。 恭敬应一声之后，便去秦家后花园通知秦逸。 秦逸听后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将花洒丢给一旁，留下一头雾水的管家，蹬蹬蹬往回跑。 路上时刻注意着周围，确定迟玥不在自己身边，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能让迟玥看到自己的脸。 秦逸如是警告自己，打开了衣柜门。 衣柜下层摆了整整一排的面具，是秦逸放学后专程跑到购物中心买的。 他从中挑选出一枚日式狐面具戴上，在镜子面前左后照了照，确定观感还不错后，才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上一次模拟考的考卷。 一眼扫过去，只看到成排的红色大叉，十分醒目。 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这还是秦逸第一次拿出这样糟糕的成绩。 虽说是故意为之，他也早已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站在迟玥门前时候，甚少撒谎的秦小少爷还是略微红了脸，为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 抱着卷子在迟玥门口踟蹰许久，才轻咳一声，敲响了对方的房门。 下一刻，门内传来迟玥的声音：“门没关，你自己进来吧。” 秦逸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要镇定，才推开了迟玥的房门。 粗看面色还算正常，实际却是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冒汗。 或许就是因为太紧张了，秦逸开始怀疑自己的准备是否充分。 心道：脸上的狐狸面具应该没有歪吧？千万不要刺激到了迟玥。 第27章 左手字 迟玥的房间是由原本的客房改造而成的。 位于阴面，采光相对较差。 秦逸的房间则是整个秦家别墅最好的一间房，面积最大不说，还拥有别墅里最大的阳台。 推开窗户，入目就是占地面积极广的后花园。 据说那花园里的花草都是秦家主母亲自栽下的。 牡丹芍药玫瑰海棠，各类名贵花种应有尽有。无论春夏秋冬，四级皆有颜色，漂亮极了。 开辟花园时秦逸年岁尚小，未到上学年龄，每日便抱一个小板凳乖巧的坐在妈妈身边，看她一点一点挖土刨坑，最后小心翼翼将花苗移植进去。 前些年，秦家主母病重移居海外疗养，逢年过节也回不来一趟，这花园便成了秦逸对母亲思念的寄托。 每每回家，都会亲自去花园照料内中花草，乐此不疲。 尽管如此，在知晓迟玥回到秦家后，秦逸还是决定将自己这个房间让出来。 说‘让’或许不太恰当，毕竟这原本就应该是属于迟玥的房间。 但却被迟玥拒绝了。 他从未接触过他名义上的生母，对她并没有太多深厚的感情。 秦逸却不同。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花园里的每一株花草都凝结着秦逸同母亲最美好的记忆，对他的意义重大。 迟玥并非冷血之人，左右不过一个住的地方而已，有张足够容他的床便足够了，何苦非要去抢占旁人的？ 便随意的选了别墅二楼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卧，将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往柜子里一扔，说：“就这间吧。” 迟玥选的房间恰好位于二楼最角落处，唯一的不同是屋内有个可升降楼梯，上通阁楼。 阁楼不大，只两米半高。头顶的天窗很小，光线有限，以致阁楼显得阴暗又潮湿。 角落处放置了不少杂物。幸而有佣人每日打扫，倒还算干净。 迟玥搬进来后，对这个阁楼的现状十分不满意，特意命人重新装修了一番，参照的日式榻榻米的格式。 在这方面，秦家的动作很快，迟玥在学校读书的短暂功夫，装修就已经完工了。 屋顶拆除重建，天花板采用透明钢化玻璃窗设计，下搭折叠窗帘。墙脚堆积的杂物被尽数清空，改换成实木书架，其中一些小格里放了些装饰性的盆栽。 书架旁边是一张长形方桌，桌脚高度可调。一旁放置着柔软的坐垫和木椅，视个人喜好选择坐姿。另半边墙上放置了一个厚厚的床垫，上铺鹅绒软被。感觉累了的时候，随时随地可以躺上去，舒服极了。 唯一可惜的是，城里的夜少有星星的踪影，否则夜里时候还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 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 迟玥对这新装修的阁楼喜爱极了，上去后就没再下来过。 故而秦逸刚进来时，一时没找到迟玥的人，直到头顶上方钻出来一个脑袋。 “我在上面晒太阳呢，你也上来吧，记得脱鞋子，袜子穿不穿随意。” 对秦逸脸上的面具倒是什么都没说。 秦逸仔细观察了迟玥的面色，发觉对方没有表现出不适症状后，才抱着怀里的一沓试卷上了阁楼。 才从楼梯口冒出头，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到了。 这阁楼不是秦逸第一次进来，但此时此刻却还是感到了些许不同。 迟玥未回来时，这阁楼装修虽好，却少了人气。 他回来后，书架上的书歪斜了，床垫上的被褥褶皱了，榻榻米地面上散落了各科的考卷。 充满了生活气。 为这阁楼带来生活气息的主人穿着一中校服，大大咧咧的趴在榻榻米上，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两只白净的脚丫子底朝天，脑袋一晃一晃的，正低头做作业。 发旋处一撮呆毛挺直的翘着，随着主人摇头晃脑的动作，一跳一跳的，可爱的紧。 说起来，这还是秦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迟玥。 秦家认亲宴前，迟玥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他，他不好凑上去，最多也只是远远看着对方。 一中上学期间，仅有的一次见面也是深夜，路灯光线不甚足，他又因为害怕被拒绝的不安，不敢一直盯着人看。 现在却不同。 午后阳光正浓，透过天窗打在室内，迟玥一张容颜姣好的脸尽数暴露在日光下。 及耳头发软而直，自然地垂在脸侧，好比主人一般，乖巧的紧。浓密睫毛长且卷，尾端无需处理便自然上翘；鼻梁细又挺，小巧而精致，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模样。 眼睫下，一双瞳漆黑却明亮，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有无数繁星闪烁其中， 此时此刻，这双眼里映出来的人，正是秦逸。 秦逸目光忽然间就有些恍惚。 像。 实在是太像了。 迟玥和他的妈妈……不，是和秦家主母舒姚太像了，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也难怪爸爸在街上无意看到对方后，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不对来。 可惜…… 秦逸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妈妈身体不佳，一直在国外养病。 爸爸为了不刺激到妈妈，一直没有对她提起迟玥的事情。 如果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迟玥吧…… “你在干什么？怎么把卷子全摊在地上了。” 收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秦逸爬上了阁楼。 到底记着是迟玥的地盘，秦逸脚上套了一双白袜子。 迟玥就不同了，脚上什么都没穿，圆润小巧的脚趾全部暴露在秦逸目光之下。 校服裤口在重力作用下下垂，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 上面一丝腿毛也无，汗毛几乎看不见，比多数女孩子的腿还要干净的多。 秦逸目光在那小腿上停留片刻，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脚踝好细…… “很明显呀，我在做卷子。”迟玥说着，两只脚丫子一蹬，在地上滚了一遭。 仰面朝天，撞上头顶秦逸疑惑的视线。 迟玥大字型摊开手躺在榻榻米上，十分懒怠的说：“作业实在太多啦，才两天时间，结果每个老师都留了不下两张卷子，还有那么厚一堆练习册也要做。” 迟玥一脸烦躁：“老师们也真是够狠的！烦！就不能让学生放松的过一个没有作业的假期吗？” 秦逸没想到迟玥这种好学生也会这么吐槽，一时有些呆滞，没有接话。 迟玥继续发牢骚：“作业必须要写，但这会儿头有点昏，不想动脑子，所以就把所有作业摊开了，专捡不费脑子的先写。这样子每张卷子上都写一点的话，到时候就算做不完也可以交上去。没写的那些就说不会就行了，简直完美。” 秦逸：“……” 他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年级第一吗？这么搞不怕老师找你谈话？” 迟玥理直气壮：“年级第一也有偷懒的权利啊，再说我也不是次次年级第一。算了，不提这个。” 指了指一边的桌子，“你先去那里坐，顺便把想要我讲的内容整理一下，我再躺会儿就过去。” 秦逸好笑一声，捡了个垫子盘腿坐下，开始整理试卷。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动静。 似乎是在地上摊够了，迟玥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脚踩着一地的卷子，一屁股坐在了秦逸的旁边。 手肘拄在桌上，单手托腮。 迟玥也不说话，盯着秦逸脸上的面具看。 越看越觉惊奇。 他竟一点也不觉得胃疼！ 秦逸被这样直白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挪了挪屁股，转向迟玥：“怎么啦？” 迟玥不答，朝秦逸伸出手去：“别动。” 秦逸眼露疑惑，乖乖的不动。 迟玥心里说一声：“对不起。” 抬手，拔下秦逸一根头发，拢在手心收起来。 面不改色的说谎：“你头上有根白头发。” 秦逸没有丝毫怀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一声谢，才问：“你之前不是说要在福利院住一天吗？怎么改主意了？” 迟玥睁眼说瞎话：“院长奶奶叫我回来住，要我多跟家人亲近。” 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他将话题转到正轨，“这周六日我都有时间，你具体想怎么补课？” 说是补课，其实全是秦逸想要借此机会亲近迟玥。 如果真的是想要补课的话，名师一抓一大把，哪里轮的到迟玥一个学生的份？ 这一点，迟玥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 秦逸虽然才上高三，但却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会耍小聪明接近迟玥的同时，也会注意不过多占用迟玥的学习时间。 毕竟现在可是高三时期，每一分每一秒都堪比黄金。 事实也确实如迟玥所料，秦逸果然很懂事。 只听他试探的说：“今天下午一个小时，周六日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可以吗？总共三个小时，会不会太长？” “怎么会？”迟玥摇头，“我只怕三个小时不够。” “够得。上次模拟考那么差，一面不了解学校的进度，另一面还有些身体原因。” 说这些谎话时，秦逸的脸有些烫。幸运的是有面具遮挡，没叫迟玥瞧出不对来。 “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抽出几张草纸，迟玥问，“你想从哪一科开始？” “数学吧。” 秦逸抽出数学模拟卷，“双曲线这道题有点搞不懂。双曲线的公式我记得，好像是这样的……” 因为有些紧张，秦逸右手拿笔，开始在白纸上写双曲线的公式，结果写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笔尖迅速将已经写出来的半个公式涂黑，改成了左手拿笔。 不一会儿，双曲线的公式重新出现在纸上，字迹丝毫不比右手写的逊色。 迟玥看得惊奇，道：“你竟然能用两只手写字！” “嗯。”秦逸有些担忧，声音有些虚：“小时候练过。” 以‘恩人’的身份同迟玥通信时候，秦逸便是用右手写得字。 但现在还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万一被迟玥发现字迹不对的话就糟了。 应该不可能发现吧……秦逸有些不确定的想。 他刚才只写了一半的公式，没有涉及汉字，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迟玥却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秦逸语气的不对，不由贴近对方，有些好奇的问：“你怎么练的啊？我左手写字完全就是狗屎。” 近距离面对迟玥的脸，秦逸心跳有些快：“上小学时候专门练的，为了应付抄写作业。那时候语文老师总让我们练字抄课文，我觉得一只手写作业太慢，就开始练左手字，后来练着练着就能用两只手写字了。” 迟玥啧啧称奇，真心夸赞道：“你真厉害！” 只为了应付抄写作业就练出了一手左手字，果然不负天才人设，非他这种屁民所能及。 “谢谢。”秦逸说。 见迟玥没发现不对，才总算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卷子上。 补课的时间过的很快。 但迟玥和秦逸都是聪明人，竟真的在一个小时内搞定了模拟高考卷的所有知识点。 最后一道题讲解完后，迟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倒在榻榻米上了。 “啊，我可能需要一个背背佳，来保证我腰椎的挺直……” 秦逸没听说过‘背背佳’的名字，好奇道：“什么是‘背背佳’？” 迟玥摇头：“没什么？你要回去了吗？记得帮我带上门。” 秦逸犹豫了下，热着脸低声问：“我作业也很多，能上来和你一起写作业吗？以前假期没留过这么多作业，我怕我写不完。” 迟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看着秦逸的脸。 确切说，是看着他面上的狐面具。 秦逸以为自己又说了过分的话，刚要懊恼的说些补救的话，就听迟玥道：“我是不介意，有个人陪我一起写作业，效率还能高些。只不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一直戴着面具的话，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舒服的吧。 秦逸却连连摇头：“没有，这面具贴合性很好的，我不觉得难受。” 迟玥又不说话了，似乎在分辨秦逸话里的真假。 可惜碍于秦逸脸上的面具，迟玥什么都看不出来。 唯一能透出主人情绪的，大概只有对方那有些发红的耳朵，以及他略有些拘谨的捏住试卷一角的手。 最终，还是迟玥败退下来。 道：“那你去拿作业吧。” “谢谢！” 秦逸的声音明显欢快了些。 趁对方回房拿作业间隙，迟玥飞快的将榻榻米上卷子收拾好。 调高桌脚，搬来两个凳子放好，端正的坐下来写作业。 余光却落在一张草纸上。 草纸中央有一团明显的黑影。 是秦逸发现自己用右手写字后，快速涂黑的。 是错觉吗？ 迟玥皱眉，总觉得秦逸涂黑这串字符的时候有些……害怕？ 以至于手都有些抖。 可秦逸有什么理由要害怕呢？ 迟玥拿着那张那张草纸，似乎想要透过那一团黑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他失败了。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28章 电话忙音 迟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秦逸一起写作业。 直到头顶天光渐暗，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站了起来。 “爸爸和哥哥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喊‘爸爸’和‘哥哥’时候，迟玥没有丝毫扭捏，语气神态都十分熟稔，自然的好像一直生活在迟家一般。 不得不说，他这样自然的态度让秦逸轻松不少。 “爸爸他去国外看妈妈了，今天凌晨刚走的，我也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大哥最近在忙一个和顾家的合作项目，几乎每天都要加班，没办法在晚饭前赶回来。” “和顾家的合作项目？”迟玥疑惑。 随即想起了认亲宴当晚秦皓和顾清逸的对话，迟疑道：“莫非是南城那个？” 秦逸讶然：“你也知道啊？那个项目还没彻底对外公开呢，秦家看中很久了，但因为资金方面不到位，一直没能拿下来。本来都打算放弃了，顾家那边突然压低价格了。” 迟玥：“……那个项目很重要吗？” “岂止是很重要，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秦逸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别看秦顾两家是世交，两家交往时候姿态平等。但实际上顾家近些年的发展远远优于我们，几乎处处压我们一头不止。再这样继续下去，秦家迟早彻底被甩在后面。” 迟玥有些懵：“……那个项目那么厉害的吗？” 秦逸点头。 “最近顾家准备在南城那边开发一个高科技园区，重点研究互联网时代的精尖科技，近些年大火的人工智能只是其中之一。这还没建成呢，就已经联络上不少国内外顶尖学者做技术顾问了。就连国家方面也大开绿灯，足见那个项目的重要性了。真要是建成了的话……” 秦逸卖了个关子。 迟玥追问：“建成的话会怎样？” “那顾家会成为这个。”秦逸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国内，不，国际互联网top1。” 他略微开了一个小玩笑，“总之为了那个项目，大哥的发际线都要后移一圈。” 迟玥却没被这个笑话逗笑。 “项目负责人是顾清逸吗？” “是，他有着这个项目的总决策权。” “那……”迟玥沉默少许，问，“对于顾家来讲，这个项目的一成收益代表了什么？” 这一次秦逸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才道：“唔，我也不大确定。保守估计，应该抵得上现在的一个顾家吧。” “一成就是一个顾家……” “很不可思议吧。”秦逸叹了口气，“我倒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顾清逸，他今年也不过26岁，怎么眼光就那么毒辣？爸爸说过，同辈里面，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顾清逸。同样的，和谁交好也抵不上和顾清逸交好。” “哪怕他是个……”迟玥抿了抿唇，把‘神经病’三个字咽下去，“哪怕他是四重人格？” 轮到秦逸有些疑惑了：“你不喜欢他吗？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呢。” 其实不止秦逸。 顾清逸有说有笑的带着迟玥离开的画面，当时宴会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个初入豪门的小鸡仔逗得。 但一个被顾清逸护着的小鸡仔却惹不得。 别看顾清逸年纪轻轻，但人狠着呢。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一场惨烈车祸的原因，他对所有东西都看的很淡，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命。 物极必反。 另一种层面上，顾清逸是一个极为偏执之人。 如果有什么东西划入了他的保护范围，那绝对也是护短护的厉害，轻易不能招惹。 因为这个，很多预备钻迟玥空子，趁他对豪门那套门道还不熟悉时候诈他一笔的，都压住了自己的心思。 这三周以来，与其说是一中的严厉管制令迟玥轻松了这么久。 倒不如说，是顾清逸明里暗里的威慑，叫那些盯上迟玥的人不敢动手而已。 迟玥在人情世故方面意外的通透，当即看通一切关节。 “怪不得……”他喃喃，“怪不得这些天过的这么清静……” 分明原著里的迟玥回到迟家后，可是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 有些人为了博得他的好感，甚至专程跑去福利院做戏。 这群人一个个都精得很。 他们也不当着迟玥的面做好事，而是通过院里人的嘴，间接的向迟玥透露他们所做的一切，让迟玥误以为对方是好人。 实际上，这些人的名声大都不怎么好，有些还是被秦家列入交往黑名单的。 可惜或许是太缺爱，也或许是太自卑，书中迟玥没能看出内中关键，以至于最后被打击了个彻底。 秦逸没听清迟玥的自言自语，问道：“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迟玥摇头：“没有。” 他转移话题，“爸爸和大哥不回来，那其他人呢？” “二哥和三哥会回来吃饭，我特意招呼过他们了。” 说曹操曹操到。 秦逸话音刚落，大门外便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秦逸眼睛一亮：“二哥和三哥回来了！这是二哥那辆路虎的引擎声。” 迟玥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心里却有些抵触。 如果回来的是秦家大哥秦皓，迟玥倒是很乐意和他算上一笔账。 之前不管不顾把他送到猫控顾清许手里，他还没和人算账呢。 就算有顾家合作项目的一成收益，也别想轻易打发他。 就算秦皓本质上是为了他好，也…… 好吧，如果秦皓是为了他好，迟玥还是能够勉强原谅对方所作所为的。 但回来的偏偏是老二和老三。 这就有些难办了。 秦家二哥和秦家三哥是双胞胎，老二秦歌，老三秦颂。 两人在小说里的戏份不算太多，对秦逸的感情也更多是哥哥对弟弟的关心，不含其它。 只是…… 迟玥总觉得这对双胞胎对他有敌意，小说里也是处处揭他的短怼他。 两相对比，秦家大哥反而更正常些。 至少秦皓不会用带有敌意的眼光看他。 虽然小说后期就是秦皓做主把他送进监狱的，但通常情况下，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还是一个很好的大哥的。 道理讲得通，钱给的痛快。只要不是太过分，他能满足迟玥的一切要求。 总而言之，虽然秦皓整体上是霸道总裁人设，但却是个正面人物。 书中会选择把迟玥送到监狱，也是因为他险些杀死秦逸，犯了切实的罪。 回到现实，迟玥最开始回到秦家那几天，也是秦皓和他的接触最多。 他可以在秦皓面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却不太可能这么对秦家老二和老三。 对此，作者的解释是，这对双胞胎点亮的是毒舌属性，本质有些傲娇，实际上并没有恶意。 他们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所以才会无意间说出些伤人的话，心里却是希望和迟玥交好的。 迟玥和这对双胞胎哥哥相处的时间不长，这二人具体是什么性格，他也不便评论，只是已有的印象却称不上好。 实在秦歌和秦颂对迟玥太冷淡了，从不曾主动和他说话，看他的表情也好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给迟玥的感觉很不好。 但秦逸不了解这些。 他只是单纯的为两位哥哥的回来而感到高兴，不由兴奋道：“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吗？我好久没见二哥三哥他们了，实在有点想他们。” 迟玥这会儿心情有点乱，没心思应付秦逸，便道：“你先下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秦逸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冷淡，惊觉自己对二哥和三哥的想念表现的太过了，顿时有些无措。 迟玥没心情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想太多，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语气有些疲惫，“就是写了太长时间作业，有点累。你先去吧，我歇会儿也就下去了。” 秦逸犹疑的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迟玥的房间。 迟玥一直注意着秦逸那边的动静。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才倒在床垫上。 玻璃天窗上，日光已然淡去，夜幕悄悄降临。 迟玥盯着越来越黑的天空，脑子渐渐放空。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亦好像只有片刻。 迟玥慢腾腾拿出了自己那一部老人机，拨通了顾清逸的电话。 电话那头想起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一声、两声、三声……数不清多少声。 原本以为会秒接的…… 迟玥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正准备挂断，电话突然接通了。 “玥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竟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呀。” 没由来的，迟玥只觉心脏突得一跳。 慌得一个激灵从床垫上坐起来，一不留神就挂断了电话。 刚说一句话的顾清逸：“……” 他开始认真思索一个问题：“莫非我的语气太浪了……” 第29章 你听我解释 迟玥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平息无端端躁动不已的心脏。 这时候，刚刚才安静下来的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 吓得迟玥小心脏又是狠狠一跳。 心有预感，迟玥扭头去看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果然是那个四重人格的神经病。 不接！ 迟玥打定主意。 绝对不能接！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太浪了，十有八|九是那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大小姐。 如此告诫自己一番后，迟玥无视了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一把打开了头顶的天窗。 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吹散了室内无声发酵的燥热。 迟玥深吸一口气，耳朵却有意无意对着手机的方向。 一直等到铃声终止，方才把吸进去那口气给吐出来。 心里却道：等不了多久就会打来第二通电话。 结果第二通电话没等来，反倒等来了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顾清逸，内容简短，只三个字：你等着。 迟玥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知后觉想起来，貌似在一中上学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时也是这样，大小姐夜里给他打电话，他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牵扯，直接拉黑了事。 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第二天夜里回寝室的路上，被路上冒出来的大小姐拽进了黑咕隆咚的小巷，摁在墙上亲了整整五分钟…… 迟玥不得已，把大小姐的电话号码拉出小黑屋，这才被意犹未尽的大小姐放行。 离开前大小姐说了什么来着？ 「敢不接我电话，下次……」 迟玥用力拍了下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大小姐后半句话。 貌似当时他整个都被气炸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听大小姐说的什么话，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不过这里可是秦家，大小姐再怎么蛮横，又能怎么样？ 总不可能把他从秦家扯走……好像，也许，可能……真能把他扯走…… 毕竟秦家认亲宴那么重要的场合，都能说通秦皓，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他离开。 这次说不定也可以。 迟玥立马怂了。 灰溜溜的给顾清逸播了通电话过去。 只一声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 耳边又是一阵轻笑，搅得迟玥毛骨悚然的。 他正想找个借口推脱刚才不接电话的事，就听顾清逸特无情道：“玥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想找个借口解释不接我电话的原因。” 迟玥心里妈卖批，嘴上扮无辜：“没有，你听我解释，我真的……” “不听不听~人家不听你解释啦~” 一句话打断迟玥，顾清逸隔着手机给他来了个飞吻，“么么~乖乖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电话被利落挂断。 迟玥在原地愣了片刻，气得破口大骂，同时手速飞快，噼里啪啦给那边发过去一条短信。 「恕我直言你就是个辣鸡！给爷爬！」 顾清逸看到短信瞬间，脑中便浮现出迟玥气得两颊鼓鼓，一面骂一面给他发短信的模样，当下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 搞得前座的司机跟见了鬼似的，频频透过后视镜往后瞧。 另一头，迟玥火气上头，直接忘记了对双胞胎哥哥的抵触，三两步跑下楼。 距离饭点还有半个小时，迟玥此行目标人物——钱梅梅——早已经买菜回来了，此刻正在厨房忙活着熬鸡汤。 秦家兄弟不在客厅，听声音，应该是在后花园待着。 整个一楼，就只有迟玥和在厨房忙碌的钱梅梅两个人在。 迟玥没去打扰他们兄弟和睦的一幕，跑去厨房找事。 他走路的悄无声息的，突兀的出现在钱梅梅身后，吓得对方直接尖叫出声。 迟玥被这声尖嗓子聒得耳朵疼，不由捂住了耳朵。 心说：表面倒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做派，怎么私底下就那么坏呢？ 窗户外面立刻传来秦逸的声音，听距离，好似有些远：“怎么啦钱姨？没事儿吧？” “没事！”迟玥替钱梅梅回答了一句，“别担心。” 说着，语气瞬间变得委委屈屈的，冲钱梅梅道：“你叫什么叫啊，我又不是鬼，还能吃了你怎么地？” 钱梅梅惊魂未定，也不好责怪对方，只能先行道歉：“对不起四少爷，我光顾着做饭了，没注意到你才被吓着了，您没事吧？” “没事儿。”迟玥漫不经心的揉了揉耳朵，“就是被你叫的耳朵疼而已，不是我说，你这嗓子真的太难听了。” 钱梅梅：“……实在对不起，四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故意的啦？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儿吵到我了，又没说要怪你。”迟玥继续委屈，“但是你喊得真的好大声啊，跟母鸡叫似的，不对，比母鸡叫还尖还难听。” 他摸了摸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不光听得我耳朵疼，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钱梅梅：“……” 她忍住心中窜起的怒火，道：“四少爷，真的对不起，我……” “唉，我跟你说啊。”迟玥打断对方，“我觉着你吧，就你这嗓子，十分适合一个职业。” 钱梅梅直觉他不会说什么好话，正想蒙混过去，就听他压低声音，用只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道：“适合当个泼妇。”一字一顿，“当、众、骂、街！” “哦，对了。”迟玥笑眯眯的，“职业哭丧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你这嗓子，去灵堂里吼一声，说不定能直接把死人给气活咯。” 接连被针对，钱梅梅心里惊疑同时，脸也沉了下来：“四少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我觉得我的意思表现的很明白啊。”迟玥做无辜状，语气里却是恶意满满，“我，要，你，滚！” 说着，揪了一跟钱梅梅的头发，狠狠一拽！ 钱梅梅怒极：“你！” 迟玥此时却已经后腿了一步，掩嘴悄声道：“对不住啦，我听说你是小逸的亲生妈妈，他说他知道你背后的一切阴私，包括你幕后的主使，特取你头发一用，如果证实是错的，我赔罪道歉……” 不可能是错的，因为在迟玥说出这一切的瞬间，钱梅梅的瞳孔猛地一缩，眼里全是秘密被揭发的震惊和恐慌。 “但如果是对的~”迟玥晃了晃手里两根头发，“这两根头发，一根是你的，一根是小逸的，我拿去做亲子……” 话音未落，钱梅梅猛地扑了上来：“还给我！” 她面目狰狞恐怖，再无半点和善模样。 却被迟玥一脚踢到了肚子上，三两下撂倒在地。 根本不管尊老爱幼那一套，迟玥一脚踩在钱梅梅胸口，用力一碾：“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那个人说对了是吧。虽然不知道你幕后是谁，但——” “烦请你转告他，如果继续搞我，我必定十倍奉还。” 迟玥眯眼，音色转瞬间温柔如水，“包括他所珍爱的一切。” 花园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迟玥蹲下身，面带担忧的拍了拍钱梅梅肩上的土，“钱姨，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别不是生病了吧。生病了就要请假回家，不要强撑啊。” 秦逸这时已经走进厨房，看到钱梅梅面白如纸的脸色，当即吓了一跳：“钱姨你怎么啦？难受的话就去医院啊。” 钱梅梅一看到秦逸，眼神里的惧怕立刻变成了隐藏不住的担忧。 她刚想开口说两句，要秦逸离迟玥远一点，耳旁就响起了迟玥那好似来自地狱的森冷音调。 “钱姨，您发什么呆啊？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钱梅梅的脸色瞬间青白交加，既惊且惧。 对了，迟玥说了。 要她滚。 钱梅梅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秦逸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对不起，钱姨今天有点头疼，就先走了。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吃吧。” “钱姨你别管我们了，自己先回去吧，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注意到迟玥投来的警告一瞥，钱梅梅慌张推脱，“我自己开车回去，别担心，别担心……” 话落，慌不择路的逃了。 迟玥摸着下巴，心道：这反映，倒是真有意思。 他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故而会在见到钱梅梅的第一面，就选择主动挑衅。 如果她真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那正好。 如果不是，也没关系。反正这人无论如何，是导致他儿时痛苦的原因之一，这波不亏。 故而先用言辞怼人，意在激怒对方，降低其理智。 后续再说些似真似假的话，让对方对他背后莫须有的‘提醒之人’心生警惕。 最后，点题——亲子鉴定。 从钱梅梅这么容易就失控的反应来看，她多半是秦逸的生母，却不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 毕竟以那人谨慎的作风来看，不太可能把把柄落在一个愚蠢妇人身上。 那么—— 迟玥掏出自己的老人机，避开旁人，笑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大小姐，晚上赏脸一起出去吃个饭呗~” 既然注定躲不了大小姐，那就迎面干！ 刚刚把车子停在秦家大宅门口，并做好用嗲声逗弄一波迟玥准备的顾清逸：“……” 貌似嗅到了陷阱的气味…… 第30章 屁大点儿的小学鸡 猛不丁的，迟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顾清逸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甚至能听到迟玥语句末尾那一个翻滚的波浪号。 刚调整好语气，准备试探的问一句时候，电话挂断了。 顾清逸默了。 他调出通话记录那个界面，最近的一通通话记录上确实是迟玥不错。 接着，他又调出短信界面，最新一则的留言上，是明晃晃的一句：「恕我直言你就是个辣鸡！给爷爬！」 前后反差巨大，顾清逸难得有点懵逼。 一直透过后视镜，暗戳戳观察自家小领导的司机也懵逼了。 怎么回事？ 刚刚还开心的跟娶了媳妇似的，怎么这会儿又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司机先生表示不解。 就见顾清逸忽然抬起头来，黑漆目光直射入镜中司机的眼。 “王叔，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令一直对你嗤之以鼻的小情人忽然转变态度，主动邀约？” 他特意强调，“说实话。” 司机先生思索片刻，半认真半玩笑道：“当我从穷光蛋变成钻石王老五的时候。” 这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在王师傅还只是一个普通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相亲认识的幼师。几次三番献殷勤被冷嘲热讽之后，也就作罢。 机缘巧合下，王师傅成了顾家专属司机。工资翻了好几倍同时，工作时间反倒少了，私下还有不少人打着送礼的名义套近乎，想借机和顾家搭上线。 也就是这个时候，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幼师主动打了他的电话，约他出去吃饭。 想到这个，王师傅就十分感慨：“少爷，我跟您说，凡是看只您兜里的钱的男人女人都要不得，长得再好看也要不得。都有毒。” 顾清逸：“……” 他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没接话。 他想要的可是一个未成年男孩儿…… 传出去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在犯罪？ 而且那个孩子还不怎么会被金钱买通…… 不，应该还是能够被金钱买通的。 毕竟那孩子可是亲口说过：「……给的钱多的话我还是乐意吃的。」 可说迟玥看重金钱，又似乎不太对。 他对钱并没有太大执念，能够面不改色的用一部价值上万元的手机，去换两根价值不过一元的棒棒糖。 他好像很坚强，过往的痛苦并不能夺去他脸上的笑容和心底深处的柔软。 但他又好像很脆弱，被通知要转学时候，想起曾经的养母的时候，在感受到外界的善意的时候……都会掉眼泪。 这么一想的话，迟玥还真是一个变化万千的男孩儿。 小小年纪，就有着难以让人看透的内心。 好像外表有一层坚硬的壳。 对于伤害自己的，屏蔽内心，拒绝接纳。 但与此同时，他又在壳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门。 对于向他释放善意的，毫不犹豫的开门相迎。 比如孤儿院里的院长奶奶和孩子们。 比如曾经真心将他视作亲子的叶露女士。 比如同班同学的赵琦、白芷和于乐乐等。 比如…… 顾清逸觉得自己模糊的抓到了重点。 莫非是迟玥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的好，决定迎他进门了？ 莫名激动。 顾清逸选择性忘记了迟玥之前发的那条短信，整个人又活过来了，脸色也跟着雀跃起来。 看的前座的司机又是一脸懵逼。 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 恰在此时，又一条短信发过来，依旧是迟玥发来的。 「你到了和我说一声，我随时能走。」 顾清逸眼睛瞬间亮了，激动的手都克制不住的发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好歹稳住，才一脸痴汉模样的回了一条信息。 「玥玥这么主动，搞得人家都要害羞啦~人家已经洗好在车里等你啦，为你专门涂上了烈焰红唇，就等你上车啦~」 光说不够，顾清逸打开他的小包，掏出小镜子和烈焰红口红，一脸期待的化起了妆。 活一个等待调戏纯情男友的小浪精。 倒腾完了，还不忘向前座的王师傅寻求建议。 “王叔，你看我这个唇色怎么样？会不会太艳了，要不要换一个稍稍淡一点的颜色？水润的感觉好呢，还是哑光色更诱人一点？” 王师傅略有些无语的道：“……少爷，我是直男。” 顾清逸丝毫没有抓住重点：“就是直男审美才对。以你直男的眼光看，一个女人怎样打扮才更吸引男人？” “……”王师傅面瘫脸，“不，少爷，我的意思是，我只喜欢女人。请不要试图弯曲已婚人士的性向。另外，我对一个男人化怎样的妆好看丝毫不感兴趣。” 顾清逸翻白眼：“啧，真不识趣。也就你老婆喜欢你这种不懂情调为何物的男人。” 王师傅：“……少爷，恕我直言，迟少应当也喜欢沉稳一点的。” 顾清逸挑眉：“谁告诉你的？” 王师傅捅刀：“您自己看啊。迟少对您女装扮相敬而远之，但您正常起来时候，他反倒和您处的跟朋友似的。” 顾清逸不耐烦的哼唧：“瞎说！你这种死板的老年人不懂年轻人。这样才刺激，知道吗？” 他对着镜子抿了抿红艳艳的唇，心思已经飘远，考虑怎样才能把唇色印到迟玥身上，最好印的全身都是。 然后，再用舌头一点点把那些唇印……他舔了舔唇……舔干净。 “我跟你打赌，别看他表面抗拒，心里指不定还想着和我亲嘴呢~” 顾清逸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对付这种屁大点儿的小学鸡，纯情少女那套太费时了，露大腿的妖艳贱货才是让他记住你的最快手段。感官的刺激俗归俗，但他有用啊。又能吃到肉，又能撩到人，犯什么想不开的去搞劳什子纯情？傻子才那么干。” 顾妖艳贱货清逸最后总结道：“这叫男人的劣根性。” 老年人王师傅：“……” 他决定放弃谈话，做一个安静的背景板司机。 “对了。”顾清逸发话，“把帘子拉下来，等下我要和小玥玥谈感情，你不要偷看。” 王师傅木着脸落下后座的帘子，隔绝掉顾清逸的视线后，才略无奈的叹了口气。 用只能自己听到的音量小声吐槽：“……少爷怎么就忘了，自己也是个纯情小菜鸡。就怕人没撩到手，自己傻乎乎的陷进去了。毕竟妖艳贱货多小三，纯情少女才是心头好啊。” 后座阴恻恻传来一句：“王叔，您在说什么？” 王师傅立马闭嘴，好似一尊雕像。 另一头，收到短信的迟玥无语，只当大小姐病情又加重了，嘴角直抽。 但…… 迟玥宁愿面对一个神经病，也不想和秦歌秦颂两人对上。 打完电话回到客厅，秦家兄弟三人已经落座。 秦逸脸上依旧戴着那一副狐狸面具，打算在迟玥坐下后再摘掉。 他看到迟玥打完电话回来，立即朝他招手：“你坐我旁边怎么样？” 坐在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被看到脸就不好了。 但坐旁边就没这个问题了，只要对方吃饭期间不转头，就不会看到他的脸。 迟玥还未回话，秦逸对面的双胞胎之一不高兴的出声了。 “你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应当知道遵守最基本的礼仪。饭前不说一声就去打电话，让一家人等你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双胞胎并没有看迟玥，一心全放在秦逸身上：“小逸，要吃饭了，你怎么还一直戴着面具？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目光直直盯向迟玥。 “哥！你们在干什么？”秦逸不满道，“你们……” “不用管我。”迟玥打断秦逸，语气比双胞胎更冷，“没必要。” 没心情搭理那两个阴阳怪气的双胞胎，同秦逸挥了挥手，“我今晚和人约好了在外面吃，明天见。”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但似乎有人不乐意，厉声道：“管家，拦住他。” 一身燕尾服的管家依言挡在门前，不动如山。 迟玥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出言人一眼：“你谁啊？废话这么多。” 这俩双胞胎发型、衣服，包括脚上那双鞋都一模一样，他能看出谁是谁才有鬼。 对方很不高兴的说：“我是你二哥！” “哦，二哥哥猪八戒是吧，就欠打，该来一个大师哥给你一棍子。” 秦歌头回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怼，语气更厉：“你到底知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迟玥两手插兜，吊儿郎当：“不知道，从小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一个，拜拜了您嘞！” 快步走到门前，也不等管家伸手拦截，反手将人用力一推，施施然往大门外走。 “你站住！” 秦歌阴沉的声音在迟玥身后响起，“秦家接你回来，不是让你来给我们甩脸色的。不懂礼仪的话就去学，免得在外人面前丢我秦家的脸。” 迟玥没听到一样，离去的背影潇洒又孤独。 他走后，客厅内再度安静下来。 秦颂没事人一样拿起筷子：“别为了那个野孩子气到自己，饭要凉了，快……” 话未说完，他惊吓的倒退一步。 秦逸直接掀了桌布，饭菜被掀了一地，汤汤水水全溅到了猝不及防的双胞胎身上。 狼狈的紧。 秦歌连忙拍掉身上沾到的饭菜，不明所以的看秦逸一眼：“小逸，你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我吗？”秦逸通红着眼，“分明是你们！” 他胸膛剧烈起伏，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不就是饭前打个电话吗？你们饭前没接过电话？怎么就成了不遵守礼仪了？我戴面具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就成了迟玥有意为之了？你们两个不是他的哥哥吗？为什么一直针对他？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针对我吗？凭什么要让他遭气？” 凭什么？ 他好不容易才和迟玥拉近距离，就这么被两个哥哥硬生生的推开！ 然而，面对有些歇斯底里的秦逸，秦歌和秦颂脸色如出一辙的漠然。 “他不是我弟弟。”秦歌道。 “我永远不会承认他。”秦颂如此表示。 秦逸着实看不懂，气笑了：“你们两个简直有病！” 秦歌和秦颂不回答。 秦逸摘下面具，眼里怒火汹涌：“为什么？我这么骂你们，你们却不说我不遵守礼仪？我掀了饭桌，你们不指责我是野孩子？” 秦歌垂眸，一言不发的绕过餐桌往自己房间走。 秦颂看一眼秦歌的背影，不赞同的看一眼秦逸。 “小逸，对迟玥，你了解多少？”他心平气和的问。 秦逸眼神冷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颂却并不打算解释。同秦逸擦肩而过时候，低头看向满面怒容的小弟。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便质疑我和你二哥的决定。” “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知道什么。” 秦逸身子挺直，声音里带了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凉，说：“同样的，你们口中的野孩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管秦颂，秦逸转身往房间走，最后留下一句。 “早知道，我就不叫你们回来了。” 第31章 戏精上身 莫名其妙被两个血缘上的哥哥怼，迟玥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感觉是荒诞，以及果然逃不过小说剧情套路的漠然。 小说里也是这样。 秦歌秦颂一开始就对迟玥抱有敌视态度。 比起秦家父亲和大哥一开始的补偿，他们两个从未尝试将迟玥视作亲人看待。 外人面前可以保持的良好风度，放到迟玥面前全部成了冷嘲热讽，刁难的过分。 作者除了用‘毒蛇属性’为两双胞胎做解释外，还将大部分的原因推到了迟玥身上，说他之所以被如此对待，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他处处为难秦逸的结果。另一个则是他初入秦家就被金钱迷了眼，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专坏秦家名声。 至于秦歌秦颂说话难听，本质只是恨铁不成钢，如此而已。 但这样的解释放到现实层面，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第一，迟玥没有为难秦逸，甚至连和他交恶的打算都没有。真要说，他一开始是想要躲避秦逸的 第二，迟玥并没有掉进钱眼里，狐朋狗友没有交，坏秦家名声的事情也没有做。 说的难听些，迟玥始终不认为他是秦家的一份子。 之所以回到秦家，主要是为形势所迫。在他当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反抗不了秦家。 再来便是他想要查清楚十八年前的真相，不想时刻活在危险当中。 这种随时随地有一个人在暗处盯着，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朝他放一只冷箭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迟玥想活，想在太阳底下好好的活着。 而要想好好活下去的前提，是揪出那个幕后的坏蛋。 既然秦歌秦颂对他反应这么大，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即他们受了那个幕后之人的挑唆，亦或是影响。 这样的影响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便也是说，那个人恰恰与秦家交往密切，甚至其本身就是秦家人也说不定。 而且深受影响的双胞胎本人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会是谁呢？ 到底是谁，这样不遗余力的害他？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让对方将炮火对准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迟玥凝眉思索。 一般来说，选择犯罪的人有三个较为普遍的动机。 一为情，二为仇，三为财。 若是为财，多是以要挟的手段，从秦逸手中获得，主使人是钱梅梅的可能性较大。 但这些年来，钱梅梅没有从秦逸手里要过一分钱。而且她也没有那样的经济实力，买通蓝小熙那样见钱眼开的人为她做事。 所以第三个选项，即为财而害他的动机可直接排除。 若是为仇…… 但是这又和迟玥的了解相悖。 已知的情报里，秦家似乎并没有与其他家族交恶，所做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生意。没有违法，也没有钻法律的漏洞赚黑心钱。 商业往来也都是你来我往的公平竞争，不至于做到害人性命的程度。且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多和秦家交往不深，不具备对秦歌秦颂的深重影响。 此外，如果真是为了报仇，为何只针对一个流落在外十八年的人，而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秦家兄弟们？ 故而第二点，动机为‘仇’的可能性同样可以被排除。 那就还剩下一点，情。 ……难道与秦家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有关？ 说起来，动机为‘情’的可能性很大。 谈情说爱的小说里，会叫人心生怨念的，也无非是情情爱爱的事。 上一辈的恩怨，延伸到下一辈，致使子孙深受其害的故事多如牛毛。 想到这里，迟玥不由感到头疼，但还是耐着性子进一步分析。 小说里，秦家四兄弟中，只他一个遭到无端端的针对，最终以他锒铛入狱作为终结。 这是否说明，有可能造成他如今艰难处境的恩怨纠葛，始于秦家双胞胎出生以后，他出生以前那三年时间？ 相关的当事人有秦家老爷子，出国疗养的秦家主母，以及不知名的某某…… “我说，你那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迟玥的胡思乱想。 紧接着，脑门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不疼，却叫迟玥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将这解释为受到惊吓的结果。 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就见顾清逸立在夕阳余晖里，手托着腮，一脸的探究。 显而易见，是大小姐的人格再度出现了。 光从那一身艳红长裙就看出来了，别说这人还专门涂了一口烈焰红唇，更衬得他肤白若雪。 “啧！总算回神了。” 顾清逸态度有些不耐，手掌在迟玥头顶用力的揉了揉。 “你想什么呢？那么专心，一整个站在我车前头一动不动的。本小姐在车里等的口红都干了，你还木头人似的在前面杵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人形蜡像呢。你可是要高考的人，这么浪费你的脑细胞，不怕到时候考个鸭蛋回家？” 说完了抱怨的话，大小姐画风一转，眼神犀利如刃：“还是说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走！我给你说理去。” 似乎认定了迟玥定是在家里吃了亏，顾清逸拉着人的胳膊就要往秦家别墅里钻。 吓得迟玥赶忙抱住一旁电线杆，彻底回了神。 “我亲爱的大小姐，您消停会儿啊，别说风就是雨的。我没事儿，也没人欺负得了我，你别乱给我出头了。” 大小姐瞅瞅近在咫尺的秦家大门儿，再瞅瞅死命抱着电线杆子不松手的迟玥，气笑了。 “行吧，不想我给你出头也行，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别忘了你在跟我谈恋爱，恋情中的男女最忌讳事事隐瞒不说了，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今天就放过你。” 迟玥：“……” 无语望天。 他什么时候和大小姐成男女朋友了？ 他的沉默直接招来了大小姐的又一记爆栗。 不同于最初那一下，这记爆栗又疼又重，直接在迟玥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迟玥夸张的嘶了一声，看向大小姐的视线十分不满。 “委屈什么呢委屈？吃了我不想认，是我长得不够漂亮，还是我亲得你不够……唔！” 迟玥哪知道这人想什么就说什么，骇得松了电线杆子，直接上前堵住了大小姐的嘴，拖着人就往车里钻。 司机师傅眼色极佳，早在迟玥捂住顾清逸嘴巴的时候，就已经贴心的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叫迟玥十分顺利的将大小姐推进了后车厢。 完事儿后，迟玥想出去。 他牢记大小姐的厚脸皮属性，不想和他坐同一个车厢，最好的选择是坐副驾驶座。 顾清逸哪能叫嘴边的肉跑了？ 半推半就的进了车厢后，第一个就搂住了人的腰，反身就是一压。 门外的司机师傅顺势关上了后车厢的门。 配合完美。 顾清逸一面思考着给司机加薪，一面在挣扎不休的迟玥嘴巴上印了一下，立马叫方才还手脚乱舞的小朋友乖下来。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控诉和委屈。 “行啦，你给我打电话时候就该知道，上了我的车，哪儿还有叫你下去的理？” 说完犹觉不够，又在迟玥左右两半边脸上各自‘啵’了一下，留下两个大大的口红印。 迟玥：“……你个……” “我个辣鸡是吧？”顾清逸掏掏耳朵，“换一个，这词儿本小姐听腻了。” 迟玥：“……” 他手背用力在两颊和嘴上擦了一擦，擦得手背和整张脸都红了一片，这才嫌弃道：“你从我身上起来！” “才不~好不容易轮到人家掌控身体，又刚巧对上你假期，不亲个够本儿怎么行？” 说是这么说，但顾清逸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遂坐直身体，抱着小孩儿的腰，把光想着往旁边跑的人往腿上一摁。 “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他拍拍迟玥的屁股，“不说就吃了你。” 怕迟玥不懂他话中含义，视线专门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眼神饱含侵略，叫迟玥直接打了一个寒噤。 迟玥沉默良久，才总算开口。 “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理科。” 顾清逸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眼神里的疑惑显露无疑，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迟玥解释说：“我突然间发现，我这人有当编剧的天赋，高考选理科的话亏了呀~” 顾清逸更不明白了，警告性的捏了下迟玥腰上的软肉。 迟玥戏精上身，恍若不觉。 “想听一听我编的故事吗？非常精彩的家族情仇史。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延伸到无辜的下一辈~哦，可怜的恋人们啊~该何去何……” 剩下的，迟玥没能说完。 因为顾清逸突兀的打断了他的戏。 他直视着迟玥的眼，语气难得的正经温和。 说：“玥玥，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吗？” 迟玥瞳孔收缩，瞬间当机。 顾清逸凝着他的眼，那视线仿佛要透过皮肉看到他心里去。 “发生了什么？”他轻轻问。 迟玥沉默良久，才抿了抿唇，把头埋在顾清逸肩窝里，声音里难得有些委屈：“你捏的我腰好疼……” 顾清逸：“……” 以为小孩儿会稍稍感动一下的他太蠢了！ 刚想要找回点‘恋人’的地位，就听迟玥在耳边小声吐气。 声音细如蚊讷。 “你为什么老缠着我不放啊？” 第32章 两次告白 为什么会一直缠着迟玥不放呢？ 为什么会放下脸面矜持，好像跟踪狂一样偷窥迟玥的一举一动呢？ 为什么？ 因为…… 顾清逸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视线好像透过了时间和空间，来到十年前那一场惨烈的车祸。 “我……” 顾清逸张口，才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了。 是迟玥的老式手机。 略刺耳的铃声不但打断了顾清逸的回忆，同样叫迟玥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和顾清逸的姿势过于暧昧了。 一个激灵从顾清逸腿上跳下来，两下挪到车门边。 迟玥翻出老式按键机，接通了电话。 赵琦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迟哥吗？你是秦家的人？” 迟玥一怔，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什么秦家？” “就那个秦家！万嘉电器那个秦家！” “……是，近一个月前刚被认下。”迟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谁告诉你的？” “校园论坛上挂着呢！上午放学时候发的校内置顶贴。” 赵琦比迟玥这个当事人还急，语气里满是义愤填膺。 “我不知道你跟秦家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你是我兄弟，我看不得你被人污蔑。这会儿论坛上一溜都是黑你的跟帖，估计用不了多久，全学校都知道你是秦家的人了。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的春季奖学金吗？就学校奖励你上学期市统考得市第一那个奖学金。还有开学那会儿发给你的贫困补助，和每个月固定打在饭卡上的那两百块钱……妈的一说这个老子就要气疯了！一群傻逼叫嚣着要你退钱，说你有钱还贪贫困生的补助！艹！一群傻逼智障玩意！” 赵琦陆续又骂了好多脏话，却始终无法平息心中怒火。 发觉迟玥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才暂时压抑住满腔愤懑，劝慰道：“老铁，我就怕你还用从前的老人机，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才给你打的电话。你等下看看论坛，下周回校前记得做好心理准备，别被那群傻逼们影响了心情，都特么是一群仇富的辣鸡！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我永远是你兄弟。” 直到此时此刻，迟玥才总算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谢谢。” 挂断电话后，迟玥长长吐了一口气。 回头想要借顾清逸智能手机一用，却见对方脸色阴沉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 想来是听到了赵琦的话。 低头一看，果见对方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中校园论坛界面。 帖子标题用的是飘红的加粗字体，写道：「扒一扒那个出身豪门却贪图校内奖学金的铁公鸡‘贫困生’」 只看标题，迟玥便已经能想象到内容的不堪了。 未曾穿越前，迟玥曾听过一则故事。 说是某中学公认的特级贫困生在食堂打了一份红烧肉，引来了其他同学的质疑。 不少学生发出这样的疑问：“红烧肉要十块钱一份，我都吃不起，他一个贫困生怎么吃得比我还好。” 但后来调查表明，那一天其实是贫困生的生日，想要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犒劳自己一番。 事件后续发展如何，迟玥未曾关注。 但这则故事却一直印在他脑海里。 当时只觉悲哀。 因为贫穷，所以连偶尔一次不算过分的‘奢侈’都被认为是不允许的。 反之，因为富有，所以奖学金就应该主动让出吗？ 如果只是贫困补助，退还也就罢了，为何连春季奖学金也拿不得？ 那是迟玥凭自己本事拿的，谁有资格让他吐出来！ 为此，迟玥只看一眼那标题后，便没兴趣围观楼下跟帖了。 没必要。 倒是大小姐脸色青白黑红变化交加，显得更为精彩些。 “嘿，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急？” 迟玥伸手在顾清逸面前晃了一晃，“当心气坏了身子。” 面对迟玥的打趣，顾清逸却没有搭腔，脸色始终阴沉如水，将帖子从头浏览到尾。 期间，车厢内的温度明显降低了几度。 迟玥看在眼里，也不知是该气发帖人的没事找事，还是笑顾清逸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到底还是不希望旁人因为自己受罪。 迟玥难得主动的握住了顾清逸的手，另一只手则捏住对方手机一侧，往外抽了下。 但顾清逸握着手机的力气太大了，迟玥根本拿不出来，只好轻声哄道：“别看，把手机给我。” 话音落下一瞬，明显感觉到手机上的力道一松。 迟玥顺势拿出顾清逸的智能机，一键熄了屏幕。 “我从很早以前就弄明白一件事。当你努力的想要拥抱生活的时候，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泼你冷水。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心平气和，不要搭理他们就好。” 迟玥语气很是平静，“世上烂人太多了，你气不完的。” 顾清逸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同以往刁蛮模样判若两人。 迟玥不由叹息一声，握紧了顾清逸的手。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因为……” 迟玥笑了，眉眼趋向柔和。 “世上有坏人，但同样的，世上也有好人。我很幸运，每当我以为我即将陷入泥沼无可自拔的时候，总会有人出现拉我一把。比如青衣客，比如院长奶奶，比如叶女士，比如赵琦于乐乐他们，比如……” 迟玥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比如你。” 是啊，比如顾清逸。 虽然大多时候都强势粘人的过分，却从来都没有抱持恶意，明里暗里帮了他太多。 叫迟玥想疏远都做不到。 话锋一转，迟玥话语里气温稍降：“而对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最好的回敬办法不是像泼妇一样和他们破口大骂，而是比他们活的更幸福更成功。所以——” 他小心的靠近顾清逸，伸手环住了青年略显削瘦的肩：“别生气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顾清逸的拥抱。 力道很大，几乎恨不得将迟玥嵌到他身体里去，与他融为一体。 “比如我？”顾清逸后知后觉得问，“我也在你心目中的好人之列吗？” 迟玥毫不犹豫，道：“是。” 便听顾清逸笑了。 起初只是很小的声音，往后逐渐变大，笑得连胸腔都在震动。 迟玥安安静静的，任由顾清逸抱在怀里，听他心脏一下一下重重的跳，听他在耳边几乎收拢不住的笑，一直等到他慢慢安静下来。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 慢到迟玥几乎以为时间要静止了的时候，顾清逸的笑停了。 “玥玥。” “嗯？”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缠着你不放？” “……嗯。” “我现在就回答你。” 顾清逸推开迟玥，看向对方的眼里仿佛盛了广阔星河，璀璨非常。 “因为，我想你成为我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耳膜。 迟玥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那一句‘我想你成为我的’不停的在脑海里回响。 许久，迟玥才回过神来，而顾清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赖皮模样。 他一左一右捏着迟玥的脸，咬牙切齿的问：“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本小姐都放下脸皮告白了，你个木头脑袋怎么连点儿反应都不给我？感动呢？眼泪呢？爱的回应呢？” 迟玥：“……” 他艰难的把脸颊从顾清逸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捂着通红的脸蛋，丧气的道：“……你再这样，小心我告你猥|亵未成年。” 话说的委委屈屈的，但一颗心到底是放下来了。 心说：果然还是不要脸的大小姐正常一点…… 打打闹闹间，车子在一家饭馆面前停下。 复古的木质双层楼，单看外表就知道内里价格不菲。 迟玥小市民心态发作，默默的捏住了顾清逸的袖子：“……这里看起来好贵，换一家吧。” 哪怕无意间成了旁人口中的富豪之子，但迟玥却始终没有代入其中。 对他来讲，秦家的钱是秦家的，他还是那个靠国家资助长大的□□丝。 身为□□丝，就该有□□丝的自觉。 这种一看就超出他当前经济水平太多的地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哪知顾清逸却是拍了拍他的头，安慰说：“没关系，这是我叔叔开的店。” 他带着迟玥朝后门走。 “就去找他蹭个饭而已，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不用花钱。用的菜也全是本地市场里买来的，没有说空运那么夸张，一桌的成本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块钱，用不着在意。再说，反正今天他关门休息，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炫耀自己的经济实力，也没有嘲笑迟玥的小市民思想。 他只是安静的陈述这一个事实，一个叫迟玥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共进晚餐的事实。 迟玥还是有些忐忑：“你去找你叔叔，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不大好吧。” “没有不好。” 顾清逸认真的回道：“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看中的另一半。” 迟玥：“……” 不到半个小时时间，接连遭到两次告白，他的小心脏有点儿受不住。 “……不，还是不了吧。” 迟玥有点小结巴，心脏的跳动也不规律起来，“我和你之间……” “你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顾清逸替他把话说完，“但这只是暂时的，本小姐魅力无限法力无边，你迟早是我的，我不过早点带你见家长，有什么关系？” “……不，不好，吧。” 迟玥更结巴了，不自觉红了脸。 看顾清逸不为所动，还故技重施的抱住了一根木头柱子。 “我，我觉得进展太快了，不想去……” 可不是太快了吗？ 都没开始交往就要见家长了，这算什么道理啊！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小男朋友？”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迟玥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蓄着八字胡，身穿青色儒衫的青年倚靠在门栏上，双手抱胸，看向顾清逸的脸上满是嫌弃。 “你小子别不是拐带未成年吧？没看人孩子脸上一脸不乐意吗？” 那人说着，转而看向迟玥。 脸上嫌弃褪去，换成担忧：“孩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这小子强迫你了。” 他一脸正色，“你跟我说实话，别怕。我替你教训他。” 迟玥：“……” 他看看顾清逸无辜的脸，再看看这位不知名大叔严肃的脸，默默的松开了抱着柱子不放的手，不情不愿道：“没有，我是自愿跟他来的。不过我不是他男朋友，您不要误会。” 这话换来顾清逸不满的一声：“哼！” 气得迟玥重重踢了他一脚。 顾清逸也不在意迟玥这一下，下巴朝顾禅点了点，同迟玥介绍道：“这是我二叔，叫顾禅，禅学那个禅。” 迟玥连忙弯腰鞠躬，十足乖巧：“叔叔您好，我叫……” “迟玥是吧。”顾禅打断迟玥的话，“这小子成年在我耳朵跟前念叨你的名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迟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还是顾清逸给他解了围。 “晚饭做好了吗？要我去帮忙？” 说话时候，还故意拦在迟玥面前，挡住了顾禅探寻的视线。 顾禅翻了个白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是多看了未来侄媳妇几眼，他还能吃了迟玥不成？ 这媳妇还没追到手呢，就开始护起来了。 但这话，顾禅也只是憋在心里。 伸手朝客厅一指，说：“带你那小男朋友先去坐，你跟我去厨房端饭。” 迟玥无奈道：“……我不是他男朋友……” 奈何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有心帮忙，却被顾清逸强制按在饭桌边，道：“你就别添乱了，乖乖坐着，等饭菜上桌就行。” 迟玥只得依言坐下，态度却十分拘谨。 就连顾家叔侄二人去厨房端菜间隙，也始终挺直背脊，动都不动一下。 端菜过来的顾禅躲在柱子后面，将迟玥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眯了眯眼，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就是当年救了他的‘青衣客’？” 他恨铁不成钢：“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知恩图报的，知道你是他恩人，不早就同意做你男朋友了吗？犯得着这么瞎折腾。” 顾清逸却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顾叔叔搞不明白，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小年轻怎么就这么麻烦？谈个恋爱都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烦不烦啊！” 顾清逸却是摇头，垂眸苦笑。 “不一样的。他眼里的‘青衣客’是个白纸一样干净的英雄，是他生命里第一束光，对他来讲意义非凡。但我不一样，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傻瓜了。” “现在的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甚至几次三番忽视了他的求救。” 他握拳，眼里一片荒芜：“我早已经配不上那个名字了。” 第33章 青衣客·1 顾清逸出生后没多久，顾母因产后大出血去世了。 对这个生来就没有母亲的老幺，顾家上上下下宠到了极致。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此形容顾清逸的成长过程丝毫不过分，他当真是被当做小祖宗养大的。 就连只比他大两岁的三哥顾清河，也从小就很有身为哥哥的自觉，宠起弟弟来那是十分的厉害。 旁人碰都不给碰的限量版手办，顾清逸怎么摔怎么碰都没关系。 因为和顾清逸年龄相差不大，顾清河总能和顾清逸一个学校。 在校期间，贯彻了‘谁敢欺负我弟弟我就要谁好看’的根本宗旨，把‘弟控哥哥’一词诠述到淋漓尽致。 大姐二哥虽然相对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却也竭尽所能关爱弟弟。 哪怕平时的工作和学习再忙，都会在顾清逸生日这天抽出空来，或温馨或疯狂的生日趴后，再相伴去母亲墓前拜祭。 顾清逸年幼时候，由于顾父忙于工作，便将他和老三顾清河寄养在二弟顾禅的饭馆中。 当年的顾家老二顾禅无人不知，算是上流富贵圈的一朵奇葩。自小热爱厨艺无法自拔，对继承家业成为富豪兴不起一丁点儿的兴趣。 顾家爷爷奶奶也是狠人，竟也由着二儿子胡来，将一大家子的伙食交由老二全权处理。 因着开明的父母，顾禅高中毕业后没再上大学，满世界乱跑拜师学艺。 五年后回国，升级为顶尖大厨的顾禅回国开了间店。名字起得简单，就叫顾二饭馆。 精湛的厨艺外加豪门出身，饭馆一经开张，就引来无数富豪追捧。 即便价格贵到离谱，照旧有人趋之若鹜，光是预约的订单就能排到年末。 顾禅本身也是不缺钱的，开业与否全凭喜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两个孩子。 直把两个侄子当亲儿子照顾，比顾父还要宠。 顾清逸就是在这样千娇万宠的环境下长大的。 虽然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但却得到了成倍多的爱，所以他丝毫没有感到一丝不幸。并且天真的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到永远。 而那时候的顾清逸，根本不清楚‘永远’一词到底有多奢侈。 被送到顾禅家时候，顾清逸和顾清河都正是淘气的年纪，爱跑爱跳爱动。 顾禅被闹得脑壳疼，为了叫两个孩子安静下来，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最后，老三顾清河被篮球吸引了目光，天天蹲守篮球场。 老四则被武侠电视剧和小说洗了脑，傻乎乎的做起了拯救天下的中二大侠梦。 换成其他的家长，少不得要打击顾清逸一番，为他那不切实际的武侠梦。 偏偏教导顾清逸的人是顾禅。 明明出身豪门，却自小就有大厨梦，并且梦想成功的顾禅。 顾禅并不认为中二的顾清逸有什么不对，相反，他乐意尽自己所能帮助自己的侄子圆梦。 喜欢武侠作品，就买下他所有钟爱的书籍和影视碟片。 梦想成为武功高手，就请功夫大师出山教导，砸再多的钱也无所谓。 期望将来惩恶扬善，就以英雄的标准教导他，不要求大善大义，但至少要心怀良善。 在这样的教导之下，十几年前曾经行为出格的顾二少，成功培养出了行为更加出格的当代顾四少。 等顾父反应过来时候，小儿子已经彻底长成一个怀揣着救世梦的中二少年了。 他甚至还为自己起了一个‘江湖别称’，这便是‘青衣客’的由来。 为此，顾父和顾禅吵了不知多久。 顾老爹期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商人，而不是像他的二弟那样，蜷缩在城市一角，做个默默无闻的厨子。 顾禅对于死板的顾父同样鄙视。 分明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却还是不停的挣钱挣钱挣钱，真把自己当成机器一样不知疲倦了。 但二人兄弟感情甚笃，通常吵着吵着，就变成坐在一起喝酒了。 老大埋怨公司事务繁多，这个项目还没处理完，下一个项目就摆在眼前了。 老二则吐槽那些富商们一个个都没眼光，来他饭馆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显摆自己，让他一个厨子做饭都开心不起来。 谈着谈着，就又谈到顾清逸身上。 老大坚持说小儿子商业眼光极佳，小小年纪就看一针见血的指出不少家族项目的优劣，是继承家业的好苗子。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放过，合该为家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老二表示小侄子胸中有正气，适合当警察，或者从事检查工作也可以，逮捕恶人审讯罪犯。至于年少时期的中二……谁还没有过中二的时候呢？大人的烦恼那么多，还是小孩子的顾清逸尽管开心就可以了。 两个老家伙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又变成互相吐槽。 如此循环往复。 相比两个家长时不时的口舌之争，事件中心的顾清逸倒是中二依旧。 他自小聪明绝顶。 这聪明不只限于顾老爹口中的商业头脑，还表现在他学习武艺的能力上。 顾禅请来充当他师父的武学大师，全都对这个徒弟赞不绝口，说他天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顾清逸被夸的飘飘然，学校里遇见同学遭到欺凌，马路上遇到女性遭到骚扰，都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帮助。 身体虽然因此受了些小伤，但精神却愉悦无比。 顾老爹一面头疼无比，生怕自己的儿子在‘行侠仗义’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闪失。 一面又骄傲非常，自己的儿子才上初中，就收到了不少学生和家长的感谢信，甚至连感谢的锦旗都收到过。 顾老爹便开始犹豫了。 也许……像老二说的，让小儿子依自己的喜好生活也不错？ 但不管怎样，梦想是成为大侠什么的，还是太荒谬了啊！他这个老爸说出去很容易害臊啊！ 万一儿子这个中二期一直过不去，连警察也不愿意当该怎么办啊？ 头大的顾老爹没了办法，又跑去老弟的饭馆喝酒。 彼时正值顾清逸升上初二没多久，顾老爹就怕小儿子和一群中二少年拉帮结派，充当什么校霸。最后学没上好，反而成了社会上的混子。 将心中顾虑和顾禅讲明后，却招来二弟的一通嘲笑。 “哥，你是关心则乱。你但凡多抽点时间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那儿子才不是什么幼稚的中二小鬼，他精着呢。路上帮被抢包的女孩追小偷也好，平日里看似热血上头的为同学出头也好，他始终都保持了一个度。不至于伤到自己，却也能够成功帮忙的度。” 顾禅摇了摇头：“清逸虽然小，但很懂事，从没有一次伤人太过，让你因他而焦头烂额。他嘴上虽然时不时挂着‘要成为大侠’什么的话，但他平时爱看的书也好，喜欢的影碟也罢，越来越多是趋向于刑侦一类。所以他最终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大侠，而是一个可以切实帮助到普通人的警察，亦或是类似的公职人员。只不过……” 顾禅叹气：“只不过你平时太忙，少有时间关注他。他即便再懂事，始终也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中二什么的，不过是他想要吸引你注意的法子而已。这孩子啊，骨子里是难得的正啊。咱家怕是祖上积了什么福，才得来这么一个孙辈。” 顾老爹听完二弟这番话，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直到酒席将散，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可是，我总觉得警察这职业太危险了啊。万一，你说万一他……” “哥。”顾禅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担心，因为我同样有这个顾虑。但是这是清逸自己的人生，他有权选择自己将来的职业，你和我都没有那个权去干涉。” 顾老爹又是沉默良久，才妥协道：“唉，算了。警察就警察吧，有个当警察的儿子，我这个当爸爸的说出去也能光荣光荣，随他去吧。” 也便是这谈话的第二天，十四岁的顾清逸回家后，十分自豪的对顾老爹说：“爸爸爸爸！我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救了一个险些被饿死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险些在地下室里饿死的迟玥。 顾老爹已经决定任由孩子自由发展了，瞥见自家儿子眼里那求表扬的光，难得没泼他冷水，问起了原委。 “我前阵子路过学校前头天桥时候，遇见一个带着自己孙子乞讨的老头，几乎每天都来。结果今天放假后回校，发现乞讨的变成了老头一个人。我觉得不对劲儿，就去问他说，‘你孙子呢’。结果那老头支支吾吾的，说‘孙子发高烧，正在家输液’，我就知道不对了。” 顾老爹好奇：“怎么个不对法？” 却见小儿子脸上的骄傲已经褪去，得意之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表情竟渐渐趋于严肃。 看到这表情变化时候，顾老爹就已经知道，他弟弟的猜测怕是全都说到点儿上了。 “我之前观察了几天，发现老头应该不是那个孩子的亲爷爷。如果实在是生活所迫，带孙子出来乞讨也无可厚非，但……有一次走的近，发现那个孩子脸色红的不正常，就无意间握了下他的手，竟然是滚烫的。” 深吸一口气，小小年纪的顾清逸心中很是厌恶：“后来我趁老头暂时离开的时候，给了那个小孩一排退烧药，盯着他吃下一颗才走的。之后几天，直到病好为止，那个孩子也始终跟着他的爷爷乞讨。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真的是关心孙子的爷爷，不可能放任高烧中的孩子跟他一起跪在大马路上。而那老人说他孙子发高烧那天，那孩子刚退烧没多久。” 顾老爹听得连连点头：“的确不对，如果刚退烧没多久的话，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不可能重复发烧。那后来呢？” 问完，发现小儿子表情再度骄傲起来。 他挺直了胸脯，话语里满是自信和傲气：“有我这么厉害的大侠出手，肯定没事啦！像从天而降的天神那样，我把差点被坏老头饿死的小孩儿从地下室救出来了，现在人就在医院里躺着呢~” 事情真正的经过是，小小年纪的顾清逸曾经跟踪过老头。 知道老人的住处后，他旁敲侧击的问过附近的住户。得知两人的确是爷孙关系，平时没怎么从家里传出儿童的哭声后，便暂时压抑住报警的念头，决定再观察看看。 没想到恰恰好，救了濒危的迟玥一命。 “所以啊爸爸，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啊？有没有资格当一名大侠~” 十四岁的顾清逸，灵魂纯洁如白纸的顾清逸，如是问道。 第34章 青衣客·2 顾老爹名麟，对比个性跳脱我行我素的弟弟顾禅，性格上要稳重许多。 他身为顾家长男，在二弟选择自由发展的情况下，不得不站出来挑大梁，扛起顾家百年基业。 所幸顾麟责任感极强，本身也并不厌恶从商，这才没叫顾家断送在他这一代。 他之下，顾清逸之上，已经育有二子一女。 其中大姐和二哥还算稳重，虽说天分不及顾清逸，但做继承人都是合格的。 顾家后继有人，顾麟终是决定顺了小儿子的心愿。 就像他二弟说的那样，这是顾清逸自己的人生，谁都无权干涉。 相当警察……就当警察吧。 惩恶扬善，为民除恶的人，无论什么时代都不会嫌多。 因此，面对小儿子一脸求表扬的期待之色，顾麟缓和了面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第一次，顾麟没有泼小儿子的冷水，说：“你当然有资格。” 二弟说的对，谁年少时候没个中二的时候呢？他的儿子只管开心就好。 那些大人才会有的烦恼，就由大人扛起来就好，何必这么早的灌输给孩子呢？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心思如此细腻的孩子。 即便他言行奇特看起来格外不靠谱，实际却能够注意到旁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小小年纪就做了无数好事。 “你比谁都有资格成为大侠。”顾麟眉眼慈爱，一字一顿，“我为你感到骄傲。” 顾清逸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略微有些懵，无意识的抬起了头，小心翼翼的问自己的父亲：“真的吗？爸爸，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个资格做大侠吗？” 顾麟不厌其烦，再次表态：“你绝对有资格成为受人敬仰的大侠。” 这样品性善良、心怀正气的孩子，绝对能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从小到大，顾清逸虽然得到了二叔和师父们的无数夸奖，但是来自父亲的亲口承认还是第一次，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脸上的笑容也抑制不住，一脸激动的围着顾麟，希望再从他这里听到什么好话。 顾麟看着这样满心欢喜的儿子，心下一阵酸涩。 确如二弟所说，他对小儿子的关心不足，当下便决心以后多空出些时间来，陪伴儿子的成长。 只不过…… 陪伴和夸赞可以慢慢来，不急于一时，倒是那个被送进医院的孩子需要关注一下。 做好事也须得有头有尾才可，否则这样放那孩子回到老人身边，和没救没什么两样。 “你说那孩子还在医院躺着？他现在怎么样了？醒了吗？” 哪知道刚才还一脸求赞的顾清逸瞬间耸拉了脸。 “我给他交了住院的押金就离开了，现在他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急诊科的医生告诉我说，如果那个小孩儿爷爷过来，并且有证据表明那他不是刻意想要饿死他孙子的话，他还是要跟着那个老人回家。甚至那老人要求尚未恢复的小孩儿出院的话，他们医院方面也必须听他的。” “救人救到一半就放弃，和没救有什么两样？万一那个老头事后变本加厉……” 顾清逸真正犯了难，语气也跟着丧气起来，“我还是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我知道那个老人不会对他好，我也什么都……” 因为知道自己的弱小无力，所以顾清逸只能回来求助他的父亲。 只能是他的父亲。 虽然顾清逸不想承认，但钱和权真的很重要。 二叔顾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人脉不及顾麟广，能做到的事情不多。 但是顾麟不一样。 他是顾家现任家主，商政圈的朋友不知凡几。 如果他乐意出手帮忙，事情的结果绝对会好上很多。 说这些时候，顾秦逸很是忐忑。 他的爸爸从来不喜欢他插手普通人的恩怨，不知为此斥责过他多少次，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擅自插手旁人的事务，沾了一身腥同时，能不能帮到当事人还要另说。 就好比家暴。 很多情况下，邻居就算报警也无用，反而还可能叫当事人遭受更加严重的殴打。 这就是现实的无奈。有些事明知道那是错的，但是你无力阻止。 故而大多数人只是感慨一下当事人的苦难，再然后袖手旁观，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 那是一条人命啊。 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什么不救呢？ 那个孩子还那么小，却能明辨善恶知恩图报。 饿到脱力，饿到神志不清，还一直抓着他的袖子，不厌其烦的问他的名字。 “爸爸，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唐突，但是你帮帮他吧。” 顾清逸说这话时候，头重重的低了下去，为自己的要求感到羞愧。 但顾麟却捧住了顾清逸的脸，强制他抬起头来。 “你没有错，为什么要感到羞愧？” “因为……”顾清逸压低声音，“因为我不该让爸爸你搅进无关人士的家庭纠纷之中。” 顾麟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平静的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因为……”顾清逸沉默良久，才正色道，“因为我觉得我做的事正确的事情，而且我的要求在顾家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似乎寻回了底气，顾清逸加重音量：“如果因为害怕麻烦，就不去帮助别人，怎么能够当上大侠？如果因为害怕沾染纠纷，就无视他人的求助，我又是为了什么才坚持到现在的？如果有能力的人尚且不作为，世界又怎么可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虽然很讨厌世界的黑暗，但是我却不得不正视世界的黑暗。因为只有正视黑暗，才能够寻找到减少黑暗的办法。” 若是旁人听到这番中二尺度爆表的话，或许会觉得好笑，觉得说这番话的孩子不自量力。 世界上的黑暗那么多，哪里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够改变的了的？ 如果是想通以前的顾麟，恐怕也会觉得小儿子空有一番不切实际的妄想，实际什么都做不到。 但现在的顾麟，是想通以后的顾麟，是决定支持小儿子荒谬的梦想的顾麟。 因此顾麟没有嘲笑小儿子的这番话。 他已经认识到，他的小儿子不是仅凭空想说出这番话的。 相反，他一直在为着他的目标努力着，奋斗着。而且在其他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向着梦想迈出好大一步了。 就好比十多年前的顾禅。 怀揣着一个人人嘲笑的大厨梦，毅然决然放弃了顾家的继承权，为了梦想竭尽全力。 所以，谁能嘲笑这样一个为了梦想而努力的少年呢？ 即便他的想法在多数人眼中，是荒诞的，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那始终是一个少年人最为真挚的梦想，是他穷极一生奋斗的目标。 于是顾麟笑了。 他半蹲下来，仰视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长高长大的小儿子，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既然你认为你做的事是正确的，那就不要为此感到羞愧。挺直你的腰杆，再对我说一次，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在顾麟鼓励的目光下，顾清逸挺直了腰杆，直视对方的眼，再一次向他提出请求。 “爸爸，你帮帮那个孩子吧。” ****** “然后呢？”秦逸晃着顾清逸的袖子，“然后呢？你爸爸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顾清逸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你当我这个大侠是白当的啊。经过我的一番据理力争之后，我爸爸不但同意帮那个孩子，把他送进了孤儿院，还决定给他所在的孤儿院捐款盖新楼呢，说是要为顾家行善积德。” 他特意强调，“我爸爸事后还夸我了呢。说我聪明能干！” “捐款？”打着红领结，做小王子扮相的秦逸好奇的问，“哥哥打算捐多少啊？” “我爸拿了三千万。我大姐、二哥、二叔各自拿了五百万……加上我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还有从三哥那儿偷偷拿来的银行卡，总共有……唔，总共四千八百万。” 秦逸眨了眨眼，问：“哥哥，你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总共多少？” 顾清逸拍了下他的小胸脯：“两百万！我都存下来了，一分没花！” 秦逸：“……” 顾清逸：“……你那是什么眼神？” “好少。”小小年纪的秦逸，却已经会打击人了，“你十四年的压岁钱，还不如我六年的压岁钱多。” 他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已经存了三百万的压岁钱了！” 顾清逸：“……”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秦逸要用那种可怜外加得意的眼神看他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这不公平！”顾清逸捏住了秦逸的脸，“你是老幺，我也是老幺，为什么我十四年的压岁钱还不如你六年的多？这不公平！” 他怀疑人生脸：“啊啊啊啊！更不公平的是，我攒了十四年的两百万马上就要变成零蛋了，可你还是有三百万！这怎么行？！啊啊啊~我太惨了！为什么我爸爸这么抠啊！” 秦逸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看着顾清逸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最后，也不知是被顾清逸闹烦了，还是觉得这个哥哥太可怜，秦逸决定拿出二百万压岁钱捐出去。 凑一个整，正好五千万。 反正除去那二百万，他还有一百万压岁钱，比顾清逸变成鸭蛋的压岁钱好太多了。 顾清逸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的抱着秦逸的肩：“你真好，我看中你了。看你名字和我这么像，我决定把我的名号借给你。从今以后，我是大青衣客，你在我之后，就是小青衣客。我们两个青衣客联手，仗剑天涯，惩恶扬善！你觉得怎么样？” 秦逸冷漠脸：“我不要，大哥说了，做大侠没有前途。” 片刻后，他又小小声说：“除非让我做老大……” 第35章 卑劣之举 一个人坐在客厅，迟玥坐立难安。 他之所以会主动邀请大小姐共进晚餐，主要是猜想到对方必定会上门找他，‘质问’他不接电话一事。 恰巧当时的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外出理由，便顺水推舟，愿意和大小姐走这一趟。 但如果早料到顾清逸会带他来见顾二叔，迟玥说什么也不会上对方的车。 读过原著许多次，迟玥十分清楚顾禅在顾清逸心中的分量。 ——不是父亲，堪比父亲。 虽然顾禅和顾清逸只是叔侄关系，但顾清逸几乎可说是被顾禅亲手养大的。 在顾清逸由幼年成长至少年人的期间，一个人的价值观构造和形成的最重要的一段时间，皆是受的顾禅的教导。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偏偏是这样一个对顾清逸重要无比的人…… 如果今晚只是简单的吃一顿两个人的晚餐，迟玥或许可以不将顾清逸的表白放在心上。 但这人是顾禅。 这就意味着，顾清逸从前所说皆不是玩笑话，他是在认真的追求他。 骨子里，迟玥是一个刻板认真的人。 他可以无视疯癫大小姐霸道中带着玩笑意味的追求，却无法对真心弃若敝履。 面对发自内心的追求，即便是拒绝，也应当郑重其事。 故而等待上菜的期间，迟玥身体紧绷，背脊僵直，思考着应当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饭局。 然而想归想，思维和大脑却不肯同步。 理性告诉他，饭桌上不能和顾清逸太过亲密，免得叫对方长辈误会。饭后要及时拒绝，让顾清逸及时从这场单方面的恋情里抽身。 但脑子却完全不听指挥，只有一句话不间断的刷屏。 我想你成为我的。 想你成为我的。 成为我的。 我的。 。 唰的一下，迟玥脸红了个通透。 不等顾禅和顾清逸端菜上桌，他按住桌子就站了起来。 身下木椅被他这突然的动作牵动，椅子腿划过地面，响起略刺耳的‘嗤啦’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截。 赶来的顾清逸和顾禅皆被这声音定住了脚步，好奇视线射向导致这动静的罪魁祸首。 “怎么了？”顾清逸端着一个托盘，走向背对着他的迟玥。 目光在对方通红的耳上停留片刻，调笑道：“莫非是觉得太热，耳朵怎么这么红？” 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眼下气温适宜，不冷不热的二十度。 迟玥穿着一身校服，不该觉得热才对。 听声音在耳后响起，迟玥这才注意到逼近的顾清逸。 本就是烦闷的时候，顾清逸话语里又是明晃晃的调笑。 迟玥受不住，头也不回的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我突然想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句，迟玥脚底抹油，撒丫子往外逃。 他和顾清逸什么关系都不是，为什么要乖乖听话坐下来，和对方的叔叔一起共进晚餐？ 万一造成对方长辈不必要的误会的话该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趁着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赶紧离开。 逃避可耻，但有用。 顾家二叔如果是聪明人，应当能够从中看出他抗拒的态度，避免可能造成的误会。 “呦呵~”顾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嘲笑小侄子道：“你到底怎么追的人，这就把人……”吓跑啦。 结果话说到一半，小侄子也跑了。 离开前，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溅出不少油沫星子。 顾禅：“……” 他叹口气，孤身一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无限感慨。 “年轻人啊，一个两个都不省事，可怜我这一桌子菜……” 他夹起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送嘴里，忿忿道：“不识货的小年轻，老子这一桌菜能卖万把块……” ***** 迟玥跑的时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从顾二饭馆出来后，慌不择路，看见一个小巷子就往里钻。 跑了约有十分钟，才扶着墙停下。 一路奔跑的后遗症开始出现，迟玥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气，补充运动后所需的氧气。 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迟玥耳朵捕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却是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没有多余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是否意味着，他成功逃走了？ 迟玥心想。 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用上‘逃’之一字。 但能离开那叫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饭局，应该庆幸才是。 这么想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始终弯着的腰也挺直起来。 正想着该怎么从这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走出去的时候，耳朵突然被人吐了一口热气。 有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休息够了？” 迟玥吓了一跳，险些从喉咙里溢出惊呼。 顾清逸是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的？ 他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迟玥想不通，也暂时没时间想通。 条件反射的就要跑，却被人自后按住了肩膀。 眼前景物飞快变幻，重新定格时候，面前已然是顾清逸那一张好看到无可挑剔的脸。 此时此刻，这张漂亮的脸上勾起一抹天真又妩媚的笑，逼近迟玥那昏暗路灯也掩饰不住的通红的脸。 轻声发问：“玥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修长的手隔着衣料贴上迟玥的前胸，“你的心跳为何这样的快？” 他殷红的唇来至迟玥红的滴血的耳，“是因为我吗？” “不……” 迟玥才吐出一个字，就被顾清逸打断。 他堵住了迟玥的唇。 一手揽住少年人的腰腹，一手捧着对方后脑勺防止其逃脱。 顾清逸吻住了迟玥，灵巧的舌长驱直入，肆意品尝着渴望已久的佳肴。 很是热情激烈的一个吻。 没多久，迟玥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化。 顾清逸这才略微放轻攻势，吻由深至浅，在少年人的唇上流连忘返。 他知道他这样的行为很是卑劣。 但就好比他从前说的一样，这是最快的方法。 叫迟玥记住他的最快的方法。 顾清逸清楚自己的优势——他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 人都是感官动物。 同样的强吻动作做出来，丑陋的人会被骂做骚扰，但足够漂亮的人却被称为霸道强势，未必惹人厌恶。 当霸道的对象是一个少年人时候，更是足以叫未尝情滋味的少年陷入感官刺激之中，无法自拔。 就好比现在的迟玥。 明明有心抗拒，却依旧被动卷入顾清逸亲吻带来的快感漩涡中，不由自主的迎合起来。 理性慢慢的瓦解，迟玥的手反而环住了顾清逸的肩，张开唇，主动追逐起顾清逸的舌。 这样的迎合远远称不上是爱。 但那又如何呢？ 迟玥本质上是一个刻板的人，有着‘唯一’的爱情观。 哪怕只是出于责任，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对三番两次以恋人自居，主动献上热吻多次的顾清逸产生不一样的心思。 甚至还可能因此同其他男男女女保持距离，即便顾清逸实际并非他的恋人。 他或许会抗拒，或许会焦躁，或许会想要寻求办法摆脱这层‘不太正当’的关系。 但心底深处却始终会记得，顾清逸是他第一个接吻的对象，是第一个对他展开热烈追求的人，是不知多少次带他陷入感官刺激无法挣脱的人。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短期内，顾清逸会成为迟玥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顾清逸清楚，他必须紧紧抓住这一层联系。 牢牢抓住，决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不断在他耳边倾诉爱语，不停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长此以往，迟玥迟早会真正的成为他的。 而一旦这样刻板的人认定了他…… 大概就是永恒。 顾清逸眼中划过一丝笑，松开了对迟玥腰身的桎梏。 少年人失了依托，软软倒在顾清逸的怀里。 他的额搭在顾清逸肩上，眸子迷离无焦，双唇水润红肿，全身失力，低低喘息。 顾清逸轻轻拍打着迟玥的背脊，餍足双眸里笑意清浅，在迟玥耳边低低的诉说。 “玥玥，我喜欢你。” “玥玥，我爱你。” “玥玥，我想你成为我的。” “玥玥，我想带你去见我父母兄长。” “玥玥，我想带你回家。” “玥玥……” “够了！”迟玥捂住耳朵，低声喝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他的手虚虚抓住顾清逸胸前衣襟，不满的咕哝：“我从小到大，再没见过一个比你还厚脸皮的人。” 心跳声在耳边嗡鸣。 迟玥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顾清逸的。 只知道那跳动的频率快的数不清，害得他完全静不下心来。 偏偏顾清逸还一直在他耳边笑。 “哎呀，虽然今天见家长失败了，但没关系。” 他拥紧了迟玥，“未来的时间还长，总会叫你心甘情愿的。” “……个屁。” 迟玥不情不愿的反驳。 寻回力气后，他推开顾清逸，闷头闷脑往巷口走。 顾清逸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迟玥身后，目光跟随着他身侧手腕的甩动而移动。 临走出巷口前，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来至迟玥身边，随后…… 牵住了少年人的手。 没被甩开。 大约是迟玥见识到了他的厚脸皮，干脆无视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接下来去哪儿吃饭？”顾清逸捏了下迟玥的手，无比愉悦的问。 迟玥本不想理他，奈何肚子不给力，发出‘咕咕咕’的叫响。 迟玥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不顺了。 不由加快脚步，好像这样就能甩开身后的牛皮糖。 但那怎么可能？ 顾牛皮糖清逸跳着追上了迟玥，在他侧脸上啵了一下，欢快道：“没想法的话就去吃川菜吧~” 他笑嘻嘻的，“心里有火就去吃川菜，以毒攻毒~” 迟玥：“……” 他骂：“你个辣……” 想起顾清逸说过他听腻了‘辣鸡’一词，迟玥及时改口：“你个憨批！” 却只换来顾清逸的笑。 迟玥更加郁闷了。 并且决定进店后专挑贵的点，吃穷这个憨憨！ 虽然但是…… 吃穷顾清逸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这就叫人很不愉快了。 于是不愉快的迟玥一个跳脚，在顾清逸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辣鸡！憨批！我可去你的吧！离小爷我远点儿啊啊啊啊！” 第36章 再让我亲一下 顾清逸带着迟玥去了一家平价自助火锅店，八十九一位。 除却个别海鲜外，店内所有肉类菜品任君挑选。 并非一餐一饭动辄成百上千的餐厅，倒是叫迟玥稍放松些。 说到底，迟玥心中还是有些来自底层的自卑感的，或者说是自知之明更为恰当一些。 这也是他极力抵制去蓝鹤的原因。 在那个富家子弟云集的高中，随便一个人都可能站出来对他的举止仪态评头论足。 毕竟他背后可没有成群的护草使者团，为他保驾护航。 这自知之明大半来源于过往多舛的生活，还有部分来自于原著小说中迟玥的结局。 因为是切实从底层慢慢爬起来的，所以迟玥很是清楚，钱和权势所代表的含义。 哪怕‘人人平等’这个宣传口号深入人心，但面临社会重压的时候，所谓的‘人人平等’，有时候更像是一个笑话。 新晋职工面对上司时候，平民子弟遇见政商界骄子时候，普通民众面对政府官员巡查时候…… 再来便是，迟玥面对顾清逸时候…… 有钱有权，有时候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换做旁人动辄对自己动手动脚，迟玥大约会毫不留情的给一肘子，顺带押送警局。 可迟玥也是会欺软怕硬的。 当初在日料店被贺昔年嘲讽时，他敢把一盘子生鱼片怼到人脸上。 这是因为他清楚，贺昔年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然而面对三番两次黏上来的顾清逸，迟玥却是顾忌太多。 作为顾家实际掌权人，顾清逸家世在秦家之上，仅仅是一个项目的参与权便令秦家上下趋之若鹜。 迟玥不能，也不敢得罪顾清逸。 何况顾清逸还帮了他许多次，只是一些亲亲摸摸的小动作而已，尚且在忍受范围之内。 所幸对方举止虽过界，好歹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也不曾多度逼迫。 若是换成稍丑些的，迟玥便不确定他能否忍受了。 至于对方所谓‘追求’，目前看来不像戏言，拒绝又似乎不大顶用…… 既然如此，倒不如随他去。 大不了高考之后，选一个距离秦顾两家腹地远远的大学，对方还能追上来不成？ 抱着这样的心态，迟玥气鼓鼓的放任了顾清逸对他鞍前马后的照料。 好比此时此刻。 在火锅店共进晚餐时候，迟玥自打进了店门，就一直坐在座位上未曾挪动过位置。 尽管如此，面前却总少不了各式各样他爱吃的菜品。 从红彤彤的火锅里捞出一片现切羊肉送进嘴里。 火辣辣的肉片下肚，迟玥吃得满嘴红油，却不忘吐槽。 他道：“追求人也不带你这样的。” 他埋怨：“你不能仗着你有一张漂亮的脸……啊呸，不要仗着你有钱有权有势，就逼迫猥|亵未成年高中生。” 他念叨：“你要知道，现代网络这么发达，如果我把你对我的逼迫行径放到网上，会遭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键盘侠们的口诛笔伐的，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顾家的股市。” 他替顾清逸分析利弊：“到时惹怒了你家公司的股东们，说不定会上演一场联名弹劾，然后你就会从高位上栽下来，‘嘭——’的一下，摔成狗啃泥呀！” 顾清逸左耳进右耳出，将剥好的一盘大虾往迟玥面前一放，“嗯嗯，你说的对。” 抽出一片纸巾，顾清逸极其自然的擦了下迟玥的唇，“不过，我建议你把我的作为披露到网上的时候，千万不要放我的照片。因为……” 他朝迟玥飞了一个媚眼，“说不定评论里会有一群人叫嚣着让我壁咚他们呢~” 迟玥：“……” 他郁闷的咬了一口大虾，“你个自恋狂……不要以为你长了张好看的脸，就能迷惑广大键盘侠了……” 顾清逸笑笑，不说话。 眉目里一派温柔之色，满心满眼都只有迟玥一个人。 迟玥：“……”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似乎，可能，有点……嗯，也许稍微有点儿小心动…… 心下叹气，迟玥对这个看脸的社会绝望了。 放弃同顾清逸款牛皮糖讨论追求人的正确姿势，低下头去继续狂吃海喝。 吃饱喝足，二人走出自助火锅餐厅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 “时间还早，去ktv吧，我给你唱歌听。” 顾清逸牵着迟玥的手，“就唱给你一个人听。” 大小姐顾清涟是一家地下乐团的主唱，国内外许多知名歌曲都不在话下。 人长得美，舞姿潇洒，唱歌又好听，对多种乐器均有涉猎。 四个优点加持下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团也算小有名气，每次演出都有不少粉丝捧场。 小说里曾言，有粉丝私下把顾清逸的演唱视频发布到网上，一度引来不少路人围观，短短一个小时时间浏览量突破百万，甚至有自称星探的人在视频下方留言加好友。 若非顾家问讯后及时撤下全网视频，必定能够成为全网话题，吸粉无数。 现在，这样一个人说，要给他一个人唱歌…… 若是被顾清逸的粉丝们听到，怕是尖叫要溢出喉咙。 迟玥多少也有些心动，幸好理智及时回笼。 他抬起双臂，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拒绝道：“请容我拒绝。你不要诱惑未成年高中生耽于享乐，我还有一大堆的假期作业没有做。马上要高考了，我必须要保证一个良好的睡眠和正确的作息， 话落，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短信的提示音。 迟玥拿出手机翻看，这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俱是秦逸打来的。 但火锅店里人声嘈杂，竟一直没能注意到。 除了未接来电外，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也全是秦逸发来的。 迟玥不用看，已经能猜想到内容了。 大约会替两个双胞胎向他道歉，再问一问他今夜的去向一类。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秦逸的短信里全是道歉之词，言辞间隐约带着愧疚与自责。 询问他当下所在之地时候，也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在其中。 一时间，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消散了大半。 迟玥再度被拽回现实，叫人烦躁排斥的现实。 思索片刻，迟玥还是决定说实话，遂给秦逸回信说：「谢谢关心，但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你是你，双胞胎是双胞胎，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觉得抱歉？我现在刚刚吃完饭，接下来会去ktv唱歌，大概凌晨才会回去。回见。」 点击发送后，或许是觉得态度有些强硬，迟玥紧接着又回了一条短信。 「我不会因为双胞胎的过错而怪罪到你身上，希望你也不要自责。不要等我，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补课呢，晚安。」 静音，将手机放回兜里。 迟玥瞥一眼一旁安静伫立的顾清逸：“不是说要去ktv吗？走吧。不过事先声明，我听过的歌不多，不要指望我给你唱歌。” 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顾清逸问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迟玥摇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 只是想起那两个煞笔双胞胎后心情不大好，不想那么早回去看到他们的脸，才会改变主意。 看出迟玥心情不妙，顾清逸路上没再抓着人逗弄，一路无话的来到附近的ktv。 因为凌晨前要赶回去，所以二人只定了为期两小时的包厢。 进屋后，迟玥直接趴在了沙发上，无意识的撒娇说：“想听欢快点儿的歌……” 顾清逸蹲在迟玥跟前，轻轻摸了下他的头：“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做出凶恶护短模样，“本小姐替你去教训他，保管打断他两颗门牙！” 迟玥瘪了瘪嘴：“没有。” 顾清逸闻言，额头抵在迟玥额上。 呼出的气息打在迟玥沉闷的脸上，安抚说：“玥玥，我说过，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你可以尽情向我告状，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或许是大小姐此刻的眼神太过认真，再无半点平日里的逗弄之色，迟玥也不由正色起来。 但说出的话却着实伤人。 “我告诉了你，然后呢？” 迟玥从沙发上爬起来，眸半垂，居高临下望着蹲在地上的顾清逸。 “已经欠了你的，我尚且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如果你继续帮我，我只会欠债更多。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乌托邦乐园，从来就没有有借不还的好事，欠了多少恩情，就必须要拿出相应分量的回报。你呢？你会是那种善良到不求丝毫回报的帮助别人的圣父吗？” 他嗤笑，神色愈加冰冷，“所以，你想我怎么回报你？” 说到这里，迟玥拉开校服上衣拉链，拉着顾清逸的手自内衫下摆探入，按在自己的胸口之上。 顾清逸向来温热的手掌此刻有些凉，迟玥却浑然不觉，带着对方的手在上身游移。 白皙腰腹因此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进入顾清逸漆黑的眸子里。 最终，迟玥将顾清逸的手按在自己脖颈之上。 乍一看，好似顾清逸扼住了他的喉咙。 “如果光亲不够的话，是否需要用你喜欢的这具身体偿还？如果一次不够的话，是不是还要多来几次？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 迟玥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凭你说的喜欢？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顾清逸沉默，一眨不眨望着迟玥。 迟玥默然同他对视，许久之后，忽然笑了一笑，松开了顾清逸的手。 “啊，抱歉，我不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迁怒于你。” 拂开顾清逸的手，迟玥站起来，“突然间又不想听歌了，我这就回……唔！” 猝不及防间，迟玥被顾清逸按倒在沙发上。 一阵眩晕之后，眼前重归平稳。 少年静静望着压制在身上的青年，不在意道：“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吗？” 顾清逸面目阴冷，声音里好似带着无边的寒意，道：“玥玥，你说的对，我确实想要得到你的身体，我疯了一样想要吃到你。不止身体，我还要得到你的心，要你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说的话完全正确，我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但是——” 却见下一刻，自眼角起，顾清逸缓缓绽出一个温柔的笑。 好似懵懂无知般，他问：“我爱你，所以想要讨好你，让你记住我的好，感动于我的付出，并因此成为我的。” 他俯下身，在迟玥耳边轻轻的问，“有错吗？” 闻言，迟玥好似被定住一样，瞳孔收缩，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沙发上。 顾清逸轻轻摸了下他的头，“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没关系。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查，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抓出那个幕后之人。所以……” 他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迟玥身上，紧紧环住身下全身僵硬的少年，低声道：“不要害怕，我保护你。” 这是迟玥第二次从顾清逸口中听到‘不要害怕’。 上一回是在警局之中，对方环住哭泣的他，轻声说：“别怕。” 第一次听到时候，只是普通的感到温暖。 得到了旁人的帮助，体会到了外人传递而来的温暖，所以感动。 但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这一次，是一个喜欢他的人，宣誓一般在他耳边说：“不要害怕。” 迟玥恍惚中有种感觉。 好似只要他回应了顾清逸，就能躲到对方为他制造的港湾里。 一个外界的狂风暴雨再甚，也无法摧毁的港湾。 可是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真的有全心全意护着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他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人吗？ 院长奶奶爱他。 但她的爱是一视同仁的，每一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能感受到她温暖如阳光的爱。 叶女士爱他。 但她的爱更多的分给了曾经的丈夫，虽然会为遭受家暴的他感到难过和愧疚，却迟迟无法做出离婚的决定。 同班的同学爱他。 但他们的爱是朋友之爱，同级之爱，会帮他一时，却不会帮他一世。 顾清逸的爱却不一样，他是抱着和他成为恋人的心思来爱他的。 恋人之间的爱，或许会是永恒。 所以，顾清逸会永远爱着他吗？ 会像他说的一样，永远保护他吗？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迟玥这样告诉自己。 他告诉自己不要心动，不要相信他随口而出的甜言蜜语。 他告诉自己要拒绝，要推开对方，不能轻易被接触不过一个月的人蛊惑。 他告诉自己要独立，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需要旁人的保护。 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迟玥却伸手环住了压在他身上的青年，把头埋在他肩窝里。 “你要记住。” 他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鼻音，“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如果顾清逸违背了他的诺言…… 迟玥紧紧抱住顾清逸，语带阴森，威胁说：“如果你撒谎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不骗你。”顾清逸笑，“永远不会骗你。” 松开迟玥，双手撑在少年脑袋两侧，眼里的情意满溢而出：“你这么说，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不知是害羞还是怎样，迟玥并不答话。 上臂搭在眼上，挡住上方灼热目光。 顾清逸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强硬的拿开了少年挡住眼的手，按在头顶上方。 说：“回答我。是，或不是。” 迟玥偏头去，露出的侧脸通红，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顾清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下少年滚烫的脸，良久，才退一步，换了一种方法确认。 掰正少年的脸，顾清逸哑声道：“接下来我会亲你，如果你同意和我在一起的话……” 他缓缓低头，“就环住我的脖子。” 话落，顾清逸松开对迟玥手臂的桎梏，堵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不需要他发力撬开牙关，舌头轻轻松松就占领了对方的口腔。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少年人始终没有回应。 就在顾清逸决定放弃时候，一双略微有些发抖的手抬起，环住了他的脖颈。 顾清逸身体几不可察的一顿。 紧接着，就是更加疯狂的吻。 良久，顾清逸才松开迟玥的唇。 他自上而下望着少年殷红的唇和迷离的眼，重又俯下身去。 “一个不够，再让我亲一下。” 迟玥环着顾清逸脖颈得手紧了紧，随即放弃一般闭上了眼睛，张开唇，任由顾清逸的舌在他口腔里肆虐。 然而迟玥始终是太过单纯了。 他以为的一个吻，其实远不止一个。 顾清逸好似得了亲吻饥渴症一般，每一次的亲吻之后，都好似得不到满足一样，继续要求第三个吻，第四个吻，第五个吻…… 不知道被对方的“再来一次”哄诱着来了多少个或深或浅的吻之后，迟玥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人踹到了地上。 手背狠狠擦了下唇，迟玥咬牙切齿：“滚去唱歌！离我远点！” 第37章 我有个朋友 七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刺耳铃声划破晨光大亮的白昼。 迟玥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在床前扒拉两下，寻到响个不停的手机，一把关掉闹铃。 平常这时候，迟玥会准时爬起床来，进行简单的伸展运动后，再去复习功课。 但此刻，放假的第二天，周六的清晨，他却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眼底的青黑昭示了他昨晚糟糕的睡眠质量。 迟玥正在怀疑人生中。 昨日的记忆太过清晰，不断地提醒他，他已经成为大小姐的男朋友。 这可真是糟糕。 清醒之后的迟玥如此想着。 从前，他对小说中的迟玥恨铁不成钢。 只是不怀好意的狐朋狗友一点施舍的爱意，就能轻易叫他迷失自我。 而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迟玥发现，他再也没有办法站在上帝视角，可怜那个书中的迟玥了。 因为他自己同样轻易就被顾清逸展现出的爱意迷惑，失了智一样答应和对方交往。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他和书里的迟玥一个德行：缺爱！ 于是缺爱迟玥不满的发出一声：“啧！” 趁虚而入的辣鸡！ 想什么来什么。 迟玥才在心里吐槽一句，那个被他封为‘趁虚而入的辣鸡’的顾清逸就发来一条短信。 「早安，亲爱的~今天阳光这么好，我们一去出去约会吧~」 迟玥眉头跳了一下，噼里啪啦的回信。 「不去，要写作业，没事的话不要烦我。」 「可是看不见你，人家会想你哒~想你时候，就会想要和你说话哒~」 「……请不要用‘哒’卖萌，谢谢，很恶。」 「讨厌啦，人家本来就很萌啦~」 「……再见。」 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漱。 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还是那个该死的牛皮糖。 迟玥不耐烦的接通电话，没好气道：“有事快说，不要打扰我学习。”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笑声，大清早就撩拨着迟玥的耳膜。 略不自在的换了个耳朵接听，迟玥慢悠悠道：“没事的话我真要挂了。” 顾清逸总算开口：“好了，不逗你了，我有事。” 迟玥捏紧了手机，声音是刻意的冷淡：“那你说。” “我大概要消失一阵子了。” 迟玥没回话。 所谓的消失，应该意味着其他人格的苏醒吧。 “最近公司的事务比较多，需要二弟出来主持大局。我不在的时候，他会负责照顾你的。” “不需要。”迟玥坚持，“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需要，我需要。”顾清逸声线温柔，“我得让他盯着你，免得你趁我不在另寻新欢。” “……随你便吧。” 正想要就此挂断电话，就听顾清逸道：“玥玥，我们马上就要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了，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他委委屈屈的说：“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迟玥：“……” 哪种女朋友？脱了裤子下面比他还大的女朋友？ 但到底是答应了人家要交往，太冷淡似乎也不对。 迟玥就没挂断电话，绞尽脑汁思考着告别的话。 结果告别的话没想到，倒是想起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话说，你们四个人格，万一每个人格喜欢的人都不一样的话，该怎么办啊？”迟玥托腮，“万一你不在时候，你那猫控二弟喜欢上其他人的话……” 迟玥眼睛一亮，刚开始交往就打起了分手的主意。 不管是不是大小姐的意思，他们四个人格共用一个身体是事实。 也就是说…… 他是不是可以用‘身体出轨’这个理由分手呢？ 事实上，他答应大小姐和他交往这件事，本质上就是错的。 当时被两个双胞胎气晕了头，智商急速下降，以至于忘记了几个重要的事实。 把他从认亲宴上带走，并且叫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不敢接近他的，是猫控老二。 离家出走那天，陪他逛一整天街，充当善解人意大哥哥的，还是老二。 无意间听到蓝小熙和幕后黑手打电话，并且陪他去派出所的，是主人格老四。 充当垃圾桶，听他吐露糟糕过往，陪他一起回到孤儿院并且为其捐款的，也是老四。 那么最终成为他对象的大小姐做了什么呢？ 迟玥无语望天。 壁咚、强吻、调戏、自说自话、一言不合就上学校堵他、事先不声明就带他去见顾家二叔、轰炸式的甜言蜜语、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作风…… 总结来说，大小姐一件实事没干，光顾着耍流氓了。 这么算起来的话…… 特么的大小姐就是一变态女流氓啊！ 他怎么就想不开，把另外两个人格做的好事算到大小姐头上，脑子一热就听了他什么‘我保护你’的鬼话呢？ 迟玥后悔啊！ 悔的想撞墙！ 愈加想要分手了。 正在脑中细想分手的正确操作，顾清逸清泉般滋润的声音响起。 “不会的玥玥。”他意有所指，“相反，我更担心的是，如果我们四个全都喜欢上了你，你会怎么选？” 迟玥：“……哈？” 他直觉不去想这个可能性：“你想多了吧，你当我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啊，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上我？” 不想就此谈论下去，迟玥直接结束话题：“那什么，我……” 他略微红了脸，加快语速道：“我会想你的，你安心消失吧，再见！” 按下挂断键。 迟玥呼一口气，再一次唾弃起自己的不靠谱来。 顾清逸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可难办了……想让他喜欢我另外几个人格，但又不希望他喜欢另外几个……” “你就是麻烦！”顾禅打断他的唉声叹气，“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跟董事会交代。就因为你随随便便把南城那个项目的合作权低价卖给秦家，那些个股东们几乎要闹翻天。他们找不到你，就成天往我这打电话。我就一个不管事的厨子，能知道该怎么办才奇了怪了。” “所以我这不是准备去公司吗？” 顾清逸翻出一件黑西装，利落的穿好，“您也真是的。不知道我才刚追到人吗？也不许我温存温存，就催着着我去工作。成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万一我头秃了不好看了，玥玥不要我了怎么办？” “拉倒吧，你就别跟我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顾禅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伪装，“你这么急着换回来，还不是因为在秦家那群人眼里，老二的分量最大。看你今天穿的这么正式……” 顾二叔笑，“别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了吧？” “哪儿能啊？”顾清逸换上一双皮鞋，眉眼温柔沉静，“我不过去见一见我那几个大舅子。坏主意不敢有，但是……” 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我被公司股东围追堵截，迫于无奈之下，不得不暂时搁置南城项目，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你说是不是啊，二叔？” 顾二叔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顾清逸已经完全穿戴完毕，背对着他站在玄关处，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精壮有力的大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装裤下，褪去了一分危险，多出了一丝精英气质。 顾禅难免在心中感慨：“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他道：“什么时候再带那孩子回来看看？” “嗯，等他下次放假吧，我带他回来看你。” “到时候记得提前给那孩子打声招呼，别又像昨天那样把人给吓跑了。” “不会的。”顾清逸打开门，迈入清晨的阳光里，“二叔，我出门了。” **** 心里想着大小姐的事情，迟玥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以至于补课的效率都慢了很多。 秦逸左手拿捏着笔，在试卷上做笔记，余光却落在迟玥变着花样转笔的右手上。 “你今天看起来很没精神……”他声音有些低，“还在因为哥……他们两个生气吗？像昨天那种情况，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向大哥说明，要求他们两个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的。” 其实秦逸是有意向秦皓告状的。说话分量最大的秦家老爹出国，归期未定，秦家只有秦皓能管教那对双胞胎了。 但是秦逸担心他的行为被解读为多管闲事，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样优柔寡断的秦逸并不常见，和蓝鹤里行事干练的学生会长身份相去甚远。 但是他和迟玥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假期能坐到一起复习功课已经是他厚脸皮撒谎的结果。他珍惜这样得来不易的安稳，不想轻易被两个双胞胎哥哥破坏。 “主要问题在我。本来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没打算回来的，是我硬是打电话叫他们回来……我没想到……” 秦逸羞愧的低头，“对不起……” 道完歉，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秦逸有些忐忑，微微抬眼，却见迟玥依旧维持则早先的姿势。 若非他右手指尖的笔在飞速的转动，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是一尊仿真的蜡像了。 秦逸满肚子的不安泄了个干净，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在迟玥面前晃了晃，他试探的喊出声：“迟玥？” 没有回应。 加大音量：“迟玥！” 迟玥吓了一个机灵，险些摔倒。 还好秦逸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你刚刚在想什么？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迟玥沉吟片刻，道：“是这样，我有个朋友……额，他脑子发热，同意和一个追求他的社会人士交往……” 他说话慢吞吞，没什么底气。 “……但是那个人可能稍有点儿变态，然后我那朋友有点儿害怕，想问问怎样才能够和平分手。” 秦逸认真想了想，摆正脸色问道：“你说那个人比较变态，具体是怎么回事？你朋友有透露吗？” 迟玥：“……就是会不顾他的意愿，额，亲他，壁咚，然后还经常动手动脚……” 秦逸闻言，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你朋友多大了？” 迟玥：“……还未成年，和我们一样在念高中。” 秦逸不由露出厌恶之色，十分严肃道：“这已经称得上是性骚扰未成年学生了。我建议你那个朋友直接报警为好。” 迟玥：“……哦。” 心道：顾清逸果然是个大写的辣鸡！ 第38章 黑脸秦逸 周末放假期间，除了周五晚上双胞胎露过一次面外，连着两天见不到人影。秦家大哥更是一次面也没有露。 听说是和顾家的合作项目出了些问题，不得不在公司加班，想尽办法补救。 迟玥不懂商务上那一套，正好乐得清静，一天大半时间都窝在阁楼里。除去必要的用餐时间，几乎没有下来过。 秦逸打着一起学习的幌子，整天和迟玥混在一起。一整个假期都没有出过门，脸上的面具换着花样的戴。 不过秦皓好歹还算有些良心，会记得给迟玥发短信道明缘由。 话语称得上诚恳，末了还给迟玥新办的卡里打了十万块钱，充当假期的零花。 便宜老爹也曾打过一次跨洋电话，简单的寒暄之后，给迟玥卡里划了五十万。 算上刚到秦家时候，秦家父兄给的钱，他日常零用卡里的钱竟然达到了百万之多。 迟玥被钱砸的眼冒金星，闲来无事，开始计算手头的资产。 物质方面，迟玥还有两把钥匙尚未到手。 一把是秦皓承诺的，充当他大学开学礼物的定制款跑车钥匙，正在国外加紧生产中。 另一把则是老爷子承诺的一处房产，打算等迟玥考上大学后，在他学校附近为他买一处高档豪宅。 秦歌秦颂两个双胞胎虽看不上迟玥，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记得。 秦歌送了迟玥一只手表，听秦皓说一只就要好几百万。貌似是意大利的牌子，反正表面的logo是迟玥看不懂的文字。 手表正面好几数字圈，目测指针数超过十个，扑面而来的高档感。小市民迟玥被那些指针晃的眼晕，目前正在柜子里积灰中。 秦颂的礼物则要简单一些——直接打钱。 迟玥回秦家当天，就甩给他一张黑金卡，内有三百万，说是要他自己喜欢什么买什么。 卡片的下场和秦歌送的腕表放在一起，一同积灰中。 唯有秦逸的礼物是最实在的，一支口袋钢笔。 产地为日本，价格不过万。但却是迟玥最喜欢的一个礼物，放在衣兜里随身带着。 迟玥粗略估算了一下，回到秦家不足一个月，得到的资产已经超过千万。 这还不算秦家老爷子承诺的南城项目一成的利润所得。若是算上这个，保守估计，他的资产恐怕要以十亿计数。 以十亿计数的资产，是怎样一笔巨款？ 以至于一时间，迟玥甚至失去了努力的意义。 夜里躺在阁楼里，透过大开的天窗，无神的看向头顶没有星星的夜空。 从前每天努力读书，并非是拥有崇高的理想。 事实上，他所谓的目标很俗——为了温饱。 国家可以养他一时，却无法养他一世，上了大学之后，他必须学会依靠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什么梦想，什么业余爱好，全都是没有影子的事情。 但从前的迟玥从来没有迷茫过。 可是，此时此刻，钱多到数不清的迟玥，开始迷茫了。 临睡前，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拨通了顾清逸的电话。 嘟嘟两声响后，他猛然想起大小姐暂时消失了，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换成了猫控二哥顾清许。 第一时间挂断电话。 迟玥刨除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蒙头就要睡，结果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顾清逸。 第一通电话时候，迟玥没有接，直接挂断。 紧接着就打来了第二通，铃声一直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没有接。 迟玥以为这就算完了，结果没过多久，第三通电话打了过来。 睡意全被惊走。 迟玥盘腿坐在黑沉夜色里，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听到的第一声是：“玥玥，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语气音调和粘人的大小姐不同，要更加温和。 迟玥捏紧了手机，道：“抱歉，我忘记大小姐正在休息。贸然打了电话过去。” “没事，正好我也要休息了，比较闲。” 办公室的灯没有开，只面前的电脑屏幕发着盈盈的白光。 顾清逸只身坐在市中心办公大厦的最顶层，座下转椅来了一百八十度的旋转，望向落地窗外高悬的明月。 大城市的夜晚永远不缺忙忙碌碌的人，窗外马路上车辆行人川流不息。 “虽然不清楚你怎么会答应我那个不靠谱的二姐，不过我答应过她会照顾你。” “谢谢。我没事。” “说什么谢。你毕竟是我养大的，就算没有大姐，我也会帮你。倒是你，每天都要在外面疯跑，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 迟玥略微无语，遂告别道：“哦，我困了，要睡了，再……” “真的没事吗？”顾清逸靠在椅背上，一身黑西装的他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你不说的话，大姐她说不定会因为担心而醒过来。” 迟玥：“……” 他抿唇，良久才道：“就是有点迷茫。” 顾清逸点头，带着无限的纵容：“嗯，为什么呢？” “因为突然多出了一大笔钱。” 迟玥下床，打开窗户。 夜风吹乱了他的发，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继续说。 “从前我很努力的读书，想要考一个好大学。目的很简单，为了将来毕业以后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一个好工作，养活自己。可是突然之间，我手里多了一笔巨款，好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巨款。” 顾清逸没再纠结迟玥的‘猫咪’身份，温声道：“所以，你现在对未来产生了疑问？” 迟玥也没想着隐瞒，直言：“可以这么说，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意义。然后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比钱，害怕我一旦用了它们，我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我所不知道的陌生人。但是我又心痒的很，想要将这些钱占为己有。” 说着，迟玥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糟糕的一个人啊？” 以为顾清逸会安慰自己一下，哪知道他不按常理出牌，竟十分诚恳的道：“玥玥，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钱，所以你回来吧，我养你。” 迟玥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好久才反应过来，大笑出声：“你的钱你自己用，干什么要给我啊？” 顾清逸却严肃道：“我的钱就是我姐姐的，我姐姐的钱就是你的，所以我的钱就是你的，全给你也没关系。而且我是你的铲屎官，有责任养你到老。” 迟玥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心里那些个纠结竟全不见了。 后来二人话题越跑越偏，从最初迟玥对未来的迷茫，一直聊到了南北极的冰雪消融，内容直接偏到月球去。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久，才互道晚安告别。 末了，迟玥看着那一个聊天时长近两个小时的通话记录，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至于最开始打电话的原因，早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谈什么人生理想？ 高考独木桥过了吗？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如安生睡觉。 迟玥遂乖乖盖上被子，会周公去了。 另一头，顾清逸在沙发里窝了少许时间，用来回味方才美味的电话煲。 回味时间一过，重又将精力放在工作上面。 “赚钱养家。”他嘴角上翘，喃喃着，“赚钱养玥玥~” ****** 假期后回学校的第一天，迟玥是和秦逸一起走的。 反正他的身世已经在论坛上曝光了，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之前爆料的身世帖已经被删了。具体是秦家手笔，还是大小姐所为，迟玥不甚清楚。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身世帖里未曾提及秦逸的身份。 说他迟玥是秦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却不提秦逸和他互换身份一事。 是故意，还是忘了？ 迟玥偏向于前者。 不得不说，那发帖的人很会挑拨。 帖子里没有提到迟玥回归秦家的具体日期，只说他年初被认回秦家。 回归不久，名下跑车、房产、奢侈品，以及日常零用花销总额已达千万。尽管如此，却依旧恬不知耻的占着贫困生的名额，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个‘年初’就用的很妙，误导迟玥被认回秦家的时间是在年后寒假期间。 一中的奖学金和贫困补助是在春季开学后发的，于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认为迟玥在获得了巨额身家后，依旧铁公鸡一般，扒着学校的贫困补助不妨，直接引起了公愤。 评论里都是要他退钱的声音，还有不少脸大的，让他吐出奖学金，说他这样的人不配拿国家的钱。 秦逸刚到一中不久，尚未注册学校论坛，不清楚论坛上发生了什么。 迟玥害怕秦逸听说后因为自责，把自己身份亮出来为他抱不平，趁着早饭时间把赵琦截屏录制的帖子内容转发给了他。 略删去一些言辞过于激烈的评论，依旧把秦逸气了个够呛。 差点就要亲身上阵，抖搂自己的身份了。 迟玥好说歹说，才叫人熄了念头。 发帖人没有提及秦逸的身份，这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迟玥心大，只是他自己被学校里的人碎嘴倒也没什么，过阵子大家就会忘了。 但他和秦逸人身份太过尴尬，若是遭到公开，定然会引发同学们私下的热议，不知道得热闹到什么时候。 所以迟玥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问，随闲人私下议论。 反正他头顶着虚假的校霸光环，应该没哪个人敢到跑他跟前撒泼。如果有的话，大不了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了，谁怕谁？ 打好心理建设，迟玥怀揣着他的老人机，再度踏入了一中校园的大门。 秦逸戴着口罩，走在迟玥身边，脸色略有些阴沉。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不到三分钟，迟玥在楼道口和秦逸告别，准备回教室上课。 哪知道就这么短暂的课前时间，就见对面四班教室门里伸出一个头，对着迟玥满脸鄙夷的大叫。 “嘿，大家快看！那个装穷骗助学金和奖学金的铁公……” 迟玥本不打算理会这人的闲言碎语。 假期时候，迟玥和学校就这件事沟通过。 相关的贫困补助他早在得知自己身份后，就已经申请退还了。换言之，上个月的贫困补助根本就没有打到他卡里。而那些要求他退还奖学金的言论，太过无理，所以他不会听。 口水战，迟玥没兴趣打。何况高考在即，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和键盘侠互怼。 他会寻个时间把那笔贫困补助的退还记录张贴出来，认回秦家的具体时间也会顺带写上去。 明理的，看到学校的公告和记录，就会知道他是无辜的，不再对他进行讨伐。 至于一些本来就是闲着没事找事的，即使真相摆面前也依旧会抬杠，所以没必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但是迟玥没料到的是，他忍得，秦逸忍不得。 那个夸张大叫着迟玥装穷的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凑上去的秦逸一把掐住了脖子，狠狠地往门框上一撞—— 秦逸脸色声音俱都阴森森的：“你有胆再说一遍！” 他动作太快。 事情发生时候，迟玥只觉得身侧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人就跑那人脸上去了。 那家伙后脑壳撞到门上的动静不小，发出好大一声。 光听着就疼。 眼下，那人的脸疼得皱成一团，哪儿还顾得上迟玥？ 目睹一切的迟玥傻了。 四班全体人员也全都傻了。 所有人心里齐齐飘过一句话—— 我艹！这家伙和那个新转来的矜贵优雅小王子是一个人吗？！ 第39章 鄙人姓顾 开学第一天，秦逸就被叫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同行的有四班被撞后脑壳的刺头，以及自愿跟过去做证人的迟玥。 教导主任常年处理学生之间的各种纠纷，以至中年秃顶。 此时此刻，他看着三个当事人，感觉头都要大了。 迟玥和秦逸两个都是秦家的孩子。 虽说一中对外宣称对待所有同学一视同仁，但秦家来头太大，轻易得罪不得。 迟玥更了不得，顾家那位专程差人关照过学校领导，明里暗里护着迟玥。 假期期间有关迟玥‘深扒帖’的发酵，上头领导已经被两家家长问过了，连带着他这个教导主任都挨了批评。 今天这事儿一个处理不好，顾家秦家两座大山压过来，绝对得不到好果子吃。 可是这件事着实不好办啊。 因为另一个学生也不好对付。 最先出言挑衅的是四班刺头，叫程璇。 家里背景不大，却有个泼妇一般的妈，和几个同样极品的七大姑八大姨。但凡儿子在学校受了丁点儿委屈，第一时间扯着大嗓门儿过来寻场子。 虽说今天主动挑衅的是程璇，但脑门儿上被砸了个拳头大肿包的也是他。 那程璇也是精明，虽然嘴巴够贱，但从不主动出手。 等对面学生受不了打了人，他也不回手，嗷嗷跑回去叫家长，由其母亲自出面主持大局。 这年头老师不好当，学生之间的纠纷一个赛一个难解决。 真闹起来，不管你有理没理，打人就是没理。 程璇的妈妈来学校闹过不少次，每次都搞得班主任和教导处的老师们焦头烂额。想要他们消停也可以，打人的家长拿钱了事就行。 而程璇混归混，成绩却是班级上游，没少被他妈妈以影响孩子成绩为由敲诈勒索。 许多学生家长没程璇妈妈那么能骂，就算心里气不过，也都没什么办法。 何况程璇家里有做新闻的亲戚在，其他家长害怕对方将事情闹大，影响自家孩子声誉，只好忍气吞声，交钱私了。 至于他们这些老师能怎么办？ 知道程璇做事不对，可人不动手光动嘴，你不能因为人家骂了同学几句话就开除人家吧？ 去哪个学校都不能这么干。 不出意外，这会儿程璇的妈妈已经在路上了。 要是对方知道秦逸家里有钱，指不定得闹的更大，好多要些钱。 教导主任愁啊。 他们已经联系了秦家的人，只寄希望于对方早些过来，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的好。 换句话说就是，教导主任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他假做认真的调出事发当时的监控，简单了解经过后，再结合迟玥叙述完整的事情经过，开启了官腔。 “程璇同学，暂且不管事件的结果是什么，你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擅自侮辱同级同学，这是极为错误的。” 转头，看向秦逸。 “秦逸同学，你为遭到侮辱的同学出头，本身是出于好意。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付诸暴力。要尝试以理服人，你在程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手伤人，这也是不对的。” “最后，迟玥同学。”教导主任将慈爱目光放在迟玥身上，“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回去上课吧。” 此刻，教导主任唯一觉得欣慰的，就是迟玥没有主动参与这一场纠纷。 他没事的话，顾家那边不会出手，无疑大大降低了处理的难度。除此之外，迟玥本身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没少拿全市第一为校争光。如果可以，他不想让迟玥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而秦逸和程璇。 一个有大背景，一个有极品亲戚撑腰。具体怎么搞，就由他们家长自己解决吧。 可惜迟玥看不出教导主任心中所想，不想就这么丢下秦逸，反驳道：“可是这件事……” “你先回去吧。”秦逸转头，眼神严肃，和教导主任想一块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交给我解决。” “交给你解决？你想怎么解决？”程璇捂着犹在发痛的后脑勺，“仗着你们家有钱就随便打人吗？以为有钱就能把这件事轻易揭过去？” 他重重“哼”一声：“我告诉你，没门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回答的是迟玥，他皱眉看着程璇，“率先出言挑衅的是你，你不觉得你应该为这件事向我道歉吗？” “我他妈一句话没说完，凭什么向你道歉？再说了，我说的不对吗？你家这么有钱还扒着助学金不放，说你一句铁公鸡怎么啦？要道歉也该是你道歉，向那些明明家里穷的很，却没办法获得助学补助金的真贫困生道歉！” 迟玥也恼了：“你又知道那帖子说的全是实话了？” “那他要说的假话，你去找发帖的人澄清啊，跟我嚎什么呢？我就一路过的吃瓜群众，看见你擅自占用贫困生补助，心里不爽说两句怎么啦？这事儿就算放到网上，我也没错。而且帖子下面跟帖骂的人那么多，你光针对我算怎么回事？怎么不去叫其他发评论的人道歉呢？” 秦逸闻言，额头青筋迸现，迟玥怕他再次出手将事情闹大，连忙扯住他将人挡在后面。 “你别动，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秦逸只好忍气退到一旁。 程璇明显是有恃无恐的样子，每句话都在挑拨着迟玥的神经：“再说了，你要我道歉，你也得先跟学校的人澄清吧。比如你为啥被认回富豪家庭却一声不吭，国家这些年养你花了不少钱吧，这么些年吃的、喝的、穿的、住的、用的，还有学校方面资助的助学金奖学金各种金，你不得仔细解释解释？” 这话说的难听，教导主任也听不下去了，准备教训两句。 谁都没预料时候，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从外打开。 教导主任心说坏菜了。 要是先来的是秦家的人还好，万一来的人是程璇的妈妈…… 扭头往门口看，结果来人并非他以为的两方阵营的任何一位，而是一班班主任陆寻舟。 “哎呀，抱歉啦主任，刚刚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时间，这会儿才过来。事情经过我已经了解了，里面应该没有迟玥的事情，没事的话可以先带他回去吗？” 教导主任正愁迟玥不肯走呢，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带走吧，正是关键时期，赶紧让他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学习进度。” 陆寻舟客气的道谢，朝着迟玥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过来。 迟玥却不动。 程璇这人他知道，妈妈来学校闹过好几次。 同学们私下议论过，但鄙视归鄙视，谁都拿他没办法。 说到底，秦逸是为他出头留在这里的，他不能把秦逸一个人留在这里，独自承受程璇家长的闹腾。 陆寻舟看他不动，也不惊讶。 只是挑了挑眉，道：“我就跟你说了吧，光我出面不行。” 说着，往一旁让出一步来。 众人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办公室倚靠在门边上，只露出一个肩膀。 他听了陆寻舟的话，站直身体，慢慢的扭转过身体来。 教导主任眯了眯眼，努力分辨来者何人。 模样长得挺俊的一个小年轻，是没见过的人。 正好奇来人身份，就听秦逸率先开口：“怎么是你？” 迟玥看到来人也是一脸懵，傻愣愣的看着对方，说不出话。 来人正是顾清逸。 当下脸色颇冷，是从未在迟玥面前展现过的阴沉的冷。 只是看似不经意的往程璇方向一瞥，就把对方吓白了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觉得索然无味，顾清逸只看了程璇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迈开步子进了办公室。 朝秦逸点了下头，顾清逸径直走向迟玥，在他面前停下。 一瞬间，他脸上阴冷消失不见，转而化为浓浓的关心。 当着许多人的面，顾清逸轻轻拍了下迟玥的头，对着少年人安抚一笑：“没事了，这里有我。” 他手掌在迟玥头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要用这种方法叫人安心，“你回去上课吧，高考要紧。” 被顾清逸的举动震惊到了，所有人都没说话。 迟玥微微仰头，正好撞进对方黑沉的眸子里，原本隐藏得很好的无措和慌乱清晰的暴露在对方视线之下。 但顾清逸的眼好似有着叫人沉稳的魔力。 迟玥在他目光注视下，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他终是道：“谢谢，我先回去了。” 教导主任叫他回去，他没有走。 秦逸叫他回去，他没有走。 陆寻舟叫他回去，他依旧没有走。 但是当叫他回去的人换成了顾清逸，他却几乎没什么动摇的就听了对方的劝告，径直离开。 迟玥身后，陆寻舟笑着和办公室里的人点了下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备课了，主任再见。” 说罢阖上门，彻底隔绝了门里的视线。 直到这时，办公室里的人才全部反应过来。 第一个回神的是秦逸，他看一眼阖上的门，双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导主任接着反应过来，试探的问：“您是迟玥的……？” 顾清逸礼貌的点头致意，道：“鄙人姓顾。” 姓顾？ 教导主任心里一咯噔，别不是顾家那位吧。 只听顾清逸接着道：“听说我家小朋友受了委屈，特意过来看看。” 他视线转向程璇，脸上笑意不再，道：“听说，你想要玥玥为助学金和奖学金的事情，给全校师生一个交代？” 程璇惯会看人眼色，眼下气氛明显不对，一时收了面对迟玥时候浑身外放的恶意，装出乖学生的模样狡辩说：“不是我，是学校论坛上一个帖子这么说的，我看到那个帖子说迟玥有了钱却……” “抱歉。”顾清逸打断他，“我想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非是要你的解释。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直视着程璇的眼睛，顾清逸的视线几乎要看透他的灵魂，安静等待着他的答复。 第40章 发帖人的身份 第一节 课上课期间，迟玥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控制不住的去想顾清逸。 从程璇出言挑衅，到老师闻训赶来，再到教导主任了解事情经过后的例行训话，总时长至多不过二十分钟。 在这么短的时间赶过来…… 难道是一听说这件事就立刻就赶过来了吗？ 但也不对啊。 顾清逸的公司和家都和一中有些距离，不太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学校。 莫非是顾清逸早早便往这里赶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来学校呢？会不会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迟玥略微低了头，说不出此刻具体是怎样的心情。 只知道在看到顾清逸那一瞬间，心中的不安和郁气竟全消散了。 以至于迟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教室。 奈何心思怎么也无法放到学习上面。 课堂的时间流速好似被放慢了数十倍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难熬。迟玥一节课过的浑浑噩噩的，无比期盼着课间的到来。 好不容易铃声响起，老师还没宣布下课，迟玥就已经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不顾众人惊讶脸色，风一样跑出了教室。 目的地十分明确——教导主任办公室。 好巧不巧，迟玥刚跑到办公室门口，就听门发出‘吱呀’一声。 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迟玥理顺呼吸，等着顾清逸出来后向他问话。 可惜出来的人却是秃顶的教导主任。 迟玥探头往里瞧，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你找秦逸他们是吧？不巧，他们刚走了。刚才还看见他们几个在窗户外面说话，这会儿秦逸已经回去上课了，顾先生现在应该离开学校了。” 主任好心的对迟玥说明后，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你别掺和了，交给大人们解决吧。” 迟玥按捺住心中好奇，问道：“那前几年学校给发的助学金我该怎么退还？” 教导主任却摇了摇头：“退什么退？没必要退。” 迟玥犹疑：“可是……” “没有可是。”教导主任严肃道。 “是这样，学校从前给你助学金，是因为当时的你确实需要这笔钱，这和你现在有没有钱根本没有关系。眼下你不需要校方的资助了，学校最多只能撤销你的贫困生名额，却没有理由要你还钱。传出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说我们学校抠唆，发出去的助学金也得跟学生要回来。” 顿了一下，教导主任接着说：“此外，国家方面的资助也不需要你还。你现在有钱，不代表过去不需要帮助。那些跟风黑你的人，一个是不了解真相，再一个估计自己都没想明白为啥要黑你。你安心学习，别管那些闲人。” “谢谢老师。”迟玥真诚道谢，“这些道理我明白，主要是害怕这件事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我们把道理讲清楚就足够了，管他们满意不满意的。还是那句，这件事你不要管。学校方面会发公告澄清，在论坛上发布不实消息的程璇我们也会按照章程处理，你安安心心上课就行。” 迟玥闻言却是一怔：“老师，您刚才说，发布那帖子的人是程璇？” “是他。”教导主任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都高三要高考了，还跟我搞这么一出，就不能安安生生的毕业嘛？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迟玥一眼，摇头：“唉，算了，没事了。”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主任摇着头走了。 迟玥仍在震惊之中，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今天以前，他和四班的程璇毫无交集，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可怕的猜测，然而没等他深究，第二节 课的预备铃响了。 迟玥条件反射就要往教室跑，跑了一半，突然停下来转了个弯，朝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教导主任说顾清逸才离开没多久，说不定这会儿刚到校门口还没走远。 如果他快一点的话，说不定可以赶在对方离开离校前拦住他。 脚下几乎生风，迟玥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儿，朝着大门方向拔足狂奔。 跑到大门跟前，正好看见大门外五六米远的对面，顾清逸的车嗡嗡振动，看样子马上要离开。 “顾清逸！等一等！”迟玥大喊出声。 车子仍在发动中，里面的人没听见他的呼喊。 这一瞬间，迟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管门卫老头的阻拦，利索的翻过半人高的门栏就往外冲了去。 然而他到底晚了一步。 在他翻越门栏的功夫，车子已然发动，绝尘远去。 迟玥在后面追了十来步，发现车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得不停下来。 他在街上茫然的呆立片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到底做了什么。隐约知道自己触犯了校规，回去少不得要被老师教训一遍。 可是比起往后的教训，迟玥更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翻阅门栏已经用掉了他大半的勇气，如果继续追下去，万一受到处分就不好了。 心里这样劝说，迟玥告诉自己要转头，回学校去，可是他的视线却始终盯着顾清逸汽车消失的方向。 纠结了约有小半分钟，迟玥终于还是决定追上去。 学校那边他会跟陆老师打声招呼，无论什么样的处罚他都能接受。 或许有些任性，但迟玥顾不得那么多。 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的好奇。 素来没有交集的程璇为什么要针对他？是受谁指使？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并非迟玥患有被害妄想。 实在是那个程璇完全没有加害他的理由，更没有那个门道知晓富贵圈的豪门秘辛。 但如果背后有人指使就不一定了。 就好比放假当天带着窃听器来寻他的蓝小熙一样，绝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往最坏处打算…… 只是如果，当时顾清逸没有撞见蓝小熙，那么此时此刻，他或许已经成了网上的热搜人物了。 先是对曾经的养父出言不逊，紧接着又恬不知耻的占用学校的贫困生名额。 若是操作得当，少不得会引来一众自诩正义人士的口诛笔伐。一旦在网上发酵，远比校园论坛性质严重。 只是想想，迟玥就冒了浑身的冷汗，感到无比的荒唐。 生平从来没有针对过任何人，为什么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找他的茬？ 校园论坛是是匿名注册的，通常不会显示学生的个人身份。 学校行政方面办事拖拉，不太可能在两三天内查出发帖人是程璇，只可能是顾清逸做的。 至于为何不是秦家人做的？ 秦家老爷子国外探亲中，秦家的三位哥哥们又被南城项目搞得焦头烂额，一时间恐怕根本没那个闲心来处理他的事情。 最为重要的是，迟玥不信任秦家任何一个人，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清逸。 顾清逸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在赵琦通知他的时候就在旁边坐着。 迟玥至今还记得他翻看论坛帖时候的阴沉脸色。 顾清逸说过要保护他。 虽然说这句话的人格正在休息中，但是他也曾说过让其他的人格关照他。 若非如此，恐怕顾清逸无法在事发后短短半刻钟内赶到学校。 迟玥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通过调查发帖人程璇，顾清逸掌握了那个背后处处针对他的人的线索。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迟玥被针对了太多次，胸腔里最不缺乏的就是怒火。 甚至为此推翻了辛苦维持了十多年的三好学生人设，公然逃课。 眼下顾清逸的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所幸迟玥兜里揣着手机。 开机，拨打顾清逸的电话。 迟玥屏息等待。 一道忙音之后，下一刻，就听身后手机铃声响起。 和手机里的忙音一个前一个后，差别不过两三秒钟。 迟玥傻傻回头，就见顾清逸站在他身后一步远处，微微低头看着他。 笑了一笑，他道：“我还想趁你不注意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呢。” 说罢，极其自然的低头，亲了下迟玥的额头：“玥玥也知道主动给我这个铲屎官打电话了，好欣慰啊。” 迟玥摸了下被触碰的额头，抿着唇后退一步，问：“那个程璇是怎么回事？” “他啊，也没什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顾清逸说着，上前一步牵住迟玥的手，“我猜到你会跑来见我，提前替你向寻舟请了半天的假。你想问我什么，直接说就是，我不瞒你。” 迟玥没说话，垂眸看向二人交握的手。 想要抽回去，却被提前察觉的顾清逸握紧，没能挣脱。 “果然猫一旦野了，就再也不想回到主人身边了吗？”顾清逸忧郁的问，“我大姐她比我好在哪里了？她亲你可以，我不过牵个手就不可以？” 迟玥：“……” 他嘴角略微抽搐，压抑住吐槽的心思，问道：“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你说的是周五ktv时候，交给我大姐的那两根头发的鉴定结果？”顾清逸问。 上周五晚上，迟玥在ktv被大小姐蛊惑了，将收集得来的秦逸和钱梅梅的头发各剪了一半交给他，托他帮忙进行鉴定。 心有顾虑，他当时没有说明头发的主人。 “结果怎样？” “确实是亲子关系。” “发帖人的身份……就是程璇，他是你查出来的？” “是。” “你一早就知道他会针对我吗？所以才来的这么快？” “嗯。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出手。另外……” 顾清逸握紧迟玥的手：“查他的身份不难，难的是查和他有联系的人。之前因为蓝小熙的关系，那个人许久没有和程璇家里联系，我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不好贸然对他出手。所以今早接到联系的时候，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似有些自责：“是我的疏忽，这两天忙于工作，以至于叫你遭遇了这些事情。” “你能帮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没必要说这些自责的话。” 说完这句，迟玥沉默许久，才问：“那你查出了些什么吗？” 第41章 一样的感觉 午饭过后，迟玥及时赶回了教室。 赵琦第一个忍不住，同迟玥讲述上午发生的事情。 前座的白芷和于乐乐各自竖起了耳朵，想要偷听。 原来上午大课间跑操期间，校长取消了惯例的跑操，专门就论坛上有关迟玥的深扒帖发表讲话，严厉批评了发布不实信息帖的程璇，责令其休学在家一周，并在下周一的升旗大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至于迟玥的身份，学校并没有做相关的解释。 校长先生说到这里时候，表示很失望。 他说：“这本身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却被有心人利用抹黑。而更为可怕的是，我们学校的某些学生，这些经受了十多年教育的未来的栋梁，竟然在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无脑跟风的充当键盘侠，跟风黑迟玥同学。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很是失望。” “首先，迟玥是在开学一个多月以后，才回到原生家庭的。那个时候，学校的奖助学金的发放工作早已经安排好了，他如何能够在开学初预测未来，‘无耻’占用学校的贫困助学金呢？而且迟玥同学在回归家庭后，第一时间同校方反应了事实。我们学校的老师核实情况后，早已经停止了对迟玥同学的贫困资助。” “其次，有关某些同学叫嚣着要迟玥同学退还奖学金的言论，在我看来是极为荒谬可笑的。学校设置奖学金，是为了鼓励学生好好学习。只要是成绩足够优秀，不论该生的家庭背景如何，我们都会给予该同学奖励。那些希望迟玥同学不该拿奖学金的，可以。只要你成绩比迟玥同学优秀，下一次的奖学金就是你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假期期间迟玥身世贴的发酵，让我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就是我们学生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有待提高。试想一下，如果在高考前夕这么关键的时候，迟玥同学就此被误会，极有可能被影响心态，甚至可能因此高考失利。高考意味着什么，我想在场的各位都十分清楚。不夸张的说，对很多同学来说，高考成绩好坏就代表了你们未来的命运。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这么急着澄清事实的原因，还请当时在评论里讨伐迟玥的同学好好反省一下。” “你们当键盘侠时候，哦，好，我骂人了，我痛快了，那事后证明迟玥同学是被误会的，你们觉得一句对不起有用吗？同学们要搞清楚，你们影响的极有可能是迟玥同学未来的命运。本来他可以拿全市第一，考上一流大学，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但因为你们的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论，迟玥同学高考只考了五百分，与好大学失之交臂。我想问，在座的各位谁赔得起？所以我希望，同学们今后再遇到类似事情的时候，请认真思考，慎重思考后再做决定。在此，我希望同学们认真想一想我说的话。” 掐灭录音，赵琦兴奋的说：“因为校长讲的太好了，所以我冒着被老师抓住的风险录音了。我艹，在这儿上了三年的学，头一次发现咱们的啤酒肚校长原来长得这么帅！你不知道，他说了这话之后，论坛上的风向直接变了。现在论坛里重新出了一个道歉贴，我给你看看。” 兴冲冲的调出论坛界面，赵琦道：“就这个，你看吧，下面全是给你道歉的。有几个昵称我还记得，是黑你黑的厉害的那几个。简直牛逼了我的天。我还以为你这事儿得闹腾一阵子呢。没想到只用了不到半天！不到半天呀哥们，有关你的言论风向全变了。” “对啊对啊。”白芷插话，“这会好多人都在议论你呢，说咱们的‘孤狼校霸’有家了，再也不孤独了。” 于乐乐也道：“嗯，真的好多恭喜你的言论呢。舆论转变的太快，我都搞得措手不及了。就昨天，班上一些同学还帮着你骂那群找事儿的人呢，还以为要打好几天嘴仗，结果现在全是道歉的。” 在赵琦之后，陆续有经过迟玥座位的同学安慰并恭喜他。 安慰他不要把那些黑他的人放在心上。恭喜他找回了家，从此不再是孤身一人。 迟玥有些受宠若惊，和同学们一一道谢。 好不容易周身安静了，赵琦又悄悄给他递了一张纸条。 「老铁，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秦家帮你解决的啊。这也太迅速了吧，不愧是豪门！」 赵琦明显是误会了。 第一时间出手，并竭尽所能帮他解决困难的，并非秦家任何一个人，而是不相干的顾家顾清逸。 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顾家。 有些事情，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但迟玥又不想说谎，只好模棱两可的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赵琦以为自己猜对了，得意的扬了扬眉毛：“我就说吧，学校怎么可能这么快啊。不过说起来，那个程璇也是够可恶的。这会儿看到他遭报应了，论坛里别提多嗨了。” “报应？他遭了什么报应？”迟玥问道。 “他不是扒了你的身世吗？这会儿他的那些破事儿也被扒了，和两天前的你一样，论坛置顶帖。” 边说，赵琦边给他调出那个帖子。 迟玥好奇的翻开，看见一个熟悉的飘红加粗标题。 「扒一扒那个靠骂人碰瓷敲诈钱财的‘好学生’程璇」 点开标题进去，发现里面全是程璇这几年来做的好事。 据说他第一次被打是在初二时候，因为嘴贱骂了一句自己班里的一个学生，被对方用美工刀划了胳膊，缝了十几针。 程璇他妈知道后，联合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他家那个做新闻记者的亲戚，线下上对方家长单位闹事，线上引导舆论攻击对方一家人。把那家人搞成了过街老鼠，搬家都没用。 后来那家人不堪其扰，赔了程家二十万才总算了结。 事情到这里，也说不出程家是好是赖。 关键是这以后。程璇靠着这件事发了笔小财后，心思就活络了，开始打起了靠骂人碰瓷的主意。 往后，从初三到高三四年间，程璇靠着骂人挑起了七八起单方面斗殴事件。 每次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之后，程家妈妈就会上门讨债，几年下来，靠着这方法得了十好几万。 和迟玥那个帖子不同，程璇这个帖子下面有不少学生实名发言，以受害者身份站出来顶帖，还有不少把自家给程璇家的聊天记录和汇款记录发了出来。个个都是石锤，看的一众学生们目瞪口呆的。 “活久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赵琦夸张的摇头，“小爷我头一回听说靠被打赚钱的。他特么就不怕把人惹火了，被人捅死吗？话说当初那一刀竟然没叫他长记性吗？” 白芷表情凝重的点头：“对啊，隔壁职高那个，因为老师喊了他几句就把人捅死了，这程璇能靠这个活到现在也是厉害。” “听说程璇每次都是挑人搞的，特别老实的人和刺头不惹，找的都是家里有点闲钱的学生。” “所以他的运气不是到头了吗？”于乐乐说，“听说那些受害人家长打算联合起来，一起告他们家呢，他这回算是完了。” 迟玥耐心的挺着他们几个八卦，很少插嘴。 因为当下，他更多的关注点在顾清逸对他说的那些话上。 几个小时前，他曾问顾清逸说：“你查出些什么了吗？” 面对他的疑问，顾清逸却摇了摇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等下我和你说了，你不要伤心。” “有什么可伤心的？”迟玥不解，“莫非是熟人？” 顾清逸依旧是摇头：“严格来说，也不算熟人。” 他带着迟玥来到一间茶楼包厢，耐心的讲述。 “已经查出了给蓝小熙和程家付款的，是同一个账户。我的人顺着那个账户继续查，层层筛查后，发现那笔钱是从伯父的账户上划得。” 迟玥当时正在倒茶，闻言手一抖。 滚烫茶水倒在桌上，溅在手上，留下一个红色斑点。 “你说的‘伯父’不会是……” 顾清逸用纸巾擦去桌上茶水，道：“就是秦伯父。” 迟玥没出声，茶室一下安静起来 许久，迟玥才寻回自己的声音：“真的是他吗？” “目前尚不能确定。不过我个人认为，秦伯父的可能性比较小。” “为什么？” “说是我的直觉也好，秦伯父不是那样的人。目前为止，那个害你的人一直没有出面，相关的指示也都是通过国外的服务器和公用电话下达的，足以说明对方的谨慎。但是奇怪的是，我的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查到了付款账户，这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顾清逸顿了下，道：“不过，这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个幕后主使和秦家关系匪浅。秦家统共也就那几个人，依照这个线索一个个查下去，早晚会查出来。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秦伯父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他在发现你的存在后，仅仅一天时间内便向圈内人发了认亲宴会的帖子，几乎没有给你什么适应的时间，这个速度过于快了。” “所以……”迟玥看着顾清逸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我的猜测。”顾清逸解释说，“也许，秦伯父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才这么急着把你认回来的。但是他此举惹恼了背后的人，所以才会在你回来后，接二连三的针对你。” 迟玥眸半垂，长睫掩住眼中思绪，问道：“那秦歌和秦颂呢？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我猜是这样，他们对你的不满表现的过于明显。但具体的尚有待查证。” 说完这些，顾清逸起身绕过方桌，蹲在迟玥面前，轻声道：“你听了这些话，会不会觉得很伤心？” 迟玥不说话，只是看着顾清逸的眼睛。 良久，才笑道：“说实话，是有些难过，所以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顾清逸托腮，认真想了想，“不如，我抱抱你？” 迟玥好笑道：“我拒绝，那会让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嘴上这么说，但下一刻，迟玥却压低声音，略有些别扭道：“不过，偶尔让你占占便宜，也是可以的。” 顾清逸闻言，眼角漾出笑意，朝着迟玥张开了双臂：“荣幸之至。” 迟玥犹疑片刻，闭上眼睛，钻进了顾清逸的怀抱。 猫控二哥和大小姐不一样，手脚规矩的很。 手掌一下一下拍着迟玥的背，无声的安慰。 拥抱结束时候，迟玥轻轻问了一句：“你真的是多重人格吗？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和大小姐差不多？” 顾清逸迷了眯眼睛，反问：“为什么这么说？我以为我要比我那个不靠谱的大小姐稳重很多。” 迟玥没有回答。 他自己也觉得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很是荒谬，但是…… 之后，两人简单吃了个午餐，才各自分开。 重新回到学校后，迟玥回忆和顾清逸的谈话。 最后竟不知怎的，最后的关注点竟在顾清逸的多重人格身份上。 “赵琦，假如你的朋友是个多重人格，不同人格有不同的性格特点，你会怎么看待他们？” 赵琦疑惑：“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多重人格？那不是悬疑电影里才有的东西吗？” “我是说假如。”迟玥强调，“假如！” “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啊。不过多重人格的话，听说每个人格都是不一样的人。反正电影里是这样的。” ……不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面对不同人格会是不一样的感觉吧？” “应该是这样吧？总不可能一个小孩儿人格和一个老人一个样吧。” 迟玥还想继续问，奈何上课铃响了，只得就此作罢。 思绪却不受控制。 女性的大小姐和男性的猫控给他一样的感觉，是错觉？还是…… 迟玥握拳，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认真听课。 高考要紧。 迟玥这样对自己说。 第42章 成绩下滑 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迟玥不愿意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将重心放在了学习上面。 对迟玥来讲，这无疑很是困难。 他毕竟做不到心如止水，在知道背后害他的人和秦家老爷子关系匪浅之后，还能心无旁骛的上课。 闲暇时候，迟玥总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能够直接从秦家现任掌权人秦振英手上划钱，且对秦家双胞胎影响巨大，使用国外的服务器和公用电话亭给国内的人下达指示…… 目前为止，符合要求的有四人。 从未在小说里露面的秦家主母，在她生病期间充当陪护的父母，以及秦家家主的妹妹。 迟玥虽然刚回秦家不久，但对秦家人的过往还是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的。 和秦皓不同，秦家双胞胎高中和大学都是在美国读得。 相比留守国内的秦振英，双胞胎和这四人的关系要更为亲密些。在上学期间听到一些父辈旧事，进而对他的存在产生排斥抵触也是有可能的。 由此再往前推，迟玥不由产生了更加可怕的猜想。 当年他险些被拾荒老头饿死一事，是偶然还是刻意？ 被收养后，叶露夫妇一夕破产是意外还是恶意打压？ 叶露与史广善离婚后，史广善争取他抚养权是私心不愿他好过，还是背后有人授意？ 往后推，小说剧情后期，钱梅梅的自杀是否另有隐情？ 书中迟玥对秦逸的陷害乃至与杀意，是真有其事还是遭人诬陷？ 一桩桩一件件，细思极恐。 迟玥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夜深人静时候，他持续性的失眠。 即便有幸睡着了，也总会做噩梦。 梦到他被破门而入的警官反剪双手压制在地上，被迫戴上手铐脚镣。 梦见他在狱中被狱友欺辱，整日提心吊胆浑浑噩噩，几乎生不如死。 好几次梦里醒来，迟玥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恐惧散去，重新钻进被窝里后，又是彻夜难眠。 夜里睡不着觉睡不好觉，胡思乱想。 白天集中不了精神，神情困顿听不进课。 这直接导致了迟玥成绩的下滑。 这个月的校级模拟考试，迟玥发挥严重失常，直接从年级第一跌落到年纪第三十三。 成绩出来后，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 同学们以为迟玥还在为程璇的事情闹心中，私下没少安慰他。 但迟玥心中苦处无法言说，只能回以微笑。 班主任陆寻舟私下同迟玥说过几次话，秦逸也曾安慰过他许多次，但都无甚用处。 顾清逸更是上心，听说迟玥心态受到影响之后，隔两天便会来学校探望迟玥。 他通常是晚自习放学以后过来，待人群散去之后，悄悄拉着迟玥去操场看台上静坐。 或是讲一讲近日来的琐事，或是安静陪他看头顶零星的星星。 但顾清逸从不讲安慰的话。 无形中透着一股笃定，相信迟玥能够自己走出来，再度拥抱阳光。 也只有在面对顾清逸时候，迟玥才能稍稍放松下来。 只是效果依旧不大，顾清逸走后，思绪仍会再度陷入死胡同中，如此往复。 迟玥也知道自己被影响的太厉害了，可他心情难以平静。 哪怕是一些被他嚼烂吃透的知识点，依旧会出错失分。 愈是出错，愈是烦躁。 校级模拟考之后的市级模拟，迟玥再度发挥失常，年纪排名跌出五十。 成绩出来当天，迟玥接连一天没有说话。连虚假的笑也没了，整个人好似浸淫在一团死气当中，失魂落魄，好不可怜。 赵琦他们要把程璇骂死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程璇的事情只是一根导|火索。真正将迟玥压垮的，是接连造访的恶意。 当天晚上，晚自习时候，迟玥一一排查自己模拟考的错题，发现以往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题型，如今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题思路。 迟玥一度以为自己废了。 他忍不住去想，也许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也说不定。 要他心绪不宁，要他胆战心惊，要他过往的努力化为乌有，要他拼搏了十多年的目标一点点成为泡影，要他努力编织的幸福未来变作痴心妄想…… 当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迟玥烦躁的心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好似一瞬间领悟了什么。 是啊！那个人似乎只是想要他不好过而已。 或许是因为不想沾染鲜血。 也或许是觉得死亡这个结局太过痛快，不及生的痛苦折磨人…… 迟玥发现到目前为止，那个人始终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仅仅只是在他每一次触碰到光明的时候，突然现身，把他的幸福打散，将他这只憧憬爱和幸福的丑小鸭打回原形，滚回泥沼里挣扎求生。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迟玥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反抗欲突然间燃烧起来了。 分明人还是那个人。 眼中血丝遍布，眼窝青黑。 皮肤苍白干燥，毫无血色。 校服下的身体干瘪削瘦，状态不佳。 但是此时此刻，迟玥的眼里却燃了一团火，莫名被燃起了斗志。 你盼望我陷于泥沼无处求生，我偏要从泥地里爬起来叫你好看！ 时刻关注着迟玥的精神状态的赵琦发觉后，试探性的将自己这两周来的笔记推向他。 这两周以来，迟玥精神状态不佳，课上许多重点没有来及抄录，记下的笔记也有不少错误之处。 可惜顾忌迟玥心态，赵琦一直不敢给他看自己的笔记。此时将笔记推给迟玥，他也是有些忐忑的，害怕迟玥不肯接受。 不过叫他放心的是，迟玥接过了那些笔记，并且说出了市级联考成绩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迟玥说。 声音里有明显的如释重负。 赵琦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见迟玥笑了笑，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下次考试，我一定会重新回到年纪第一。” 赵琦闻言，忍不住睁大眼睛。 反应过来迟玥说了什么后，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笑道：“成啊，下次你考第一的话，我请你吃食堂三楼的炸鸡！管饱！” 迟玥不客气道：“好啊，到时候绝对把你吃穷。” 花费了近乎两周的时间，迟玥总算振作起来了。 而人的精神劲头一旦提起来了，那些曾经困扰他的难题错题，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迟玥身上的‘学霸’标签重新挂起来，仅用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将上一次市级模拟高考的错题整理归纳完毕。 当一个人精神集中的时候，时间往往过的很快。 于迟玥讲，前些日子度秒如年的自习课眨眼间就过去了。 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响起后，回归学习状态的迟玥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他通常就是这样，一旦认真起来，不把当天的事情做完昨晚决不罢休。 高考前的复习是十分辛苦的事情，每天要面对数不清的练习册和卷子。越是临近考试日期，越是如此。 一旦懒怠起来，将今天的工作堆积到明天。往后明日复明日，将意味着手头的事情永远做不完。 从很早起，迟玥就知道，他所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故而对自己的要求格外严格。 他有着十分的自知之明。 没有十分聪明的头脑，没有叫人艳羡的家庭，没有足以称赞的才艺，没有八面玲珑的情商，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所以小说里，没什么特色的他争不过样样优秀的主角，最终因为嫉妒做出来一些无可挽回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迟玥不一样。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普通而自怨自艾，不会因为自己的贫穷自暴自弃。 世界上比他可怜的人太多了，原书里迟玥所自卑的糟糕身世，在许多人眼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幸福。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所以迟玥十足的努力。 也许他现在的生活称不上好，但是也绝对不是没有希望，前提是他努力去争取。 努力，乐观，拼搏。 拥有这些，普通人也可以发光，平凡人也可以蜕变。 迟玥相信，他终有一日可以达成心中所想。 未来无限美好，凭什么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湮没了斗志？ 当下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只是第一步。 但因为为期两周多的颓废，迟玥未完成的练习册和卷子积压成堆。 许多卷子还未动笔，老师却已经讲过了。 利用晚自习的时间，迟玥将这些待完成的作业和卷子分类。 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全部补完明显是痴人说梦，可以考虑分期付款。今后每天更加努力些，提早完成当日工作后，再慢慢的把过去的两周的知识点补回来。 迟玥是这样打算的，也是这样做的。 当晚，教学楼的人全部离开，楼管老师前来查教室时候，迟玥才堪堪完成今天份的安排，在老师不赞同的目光下，道歉离开教学楼。 教学楼前，月亮高高悬挂天际，举目无云，是极好的天气。 迟玥在夜色里伸了一个懒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才开始往宿舍走。 经过池塘时候，却见塘边矮树旁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根一米左右长的枯枝，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塘内游动的金鱼。 墨色的头发未束，垂落肩头，动人的美。昏暗月色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尽管如此，却无处不透着清贵与典雅。 迟玥不由停下了脚步。 恰此时，对面那人抬起头来。 月光打在他脸上，他对着迟玥温柔的笑，唤道：“玥玥。” 迟玥的心倏地剧烈跳动起来。 双腿不受控制，自动拐了个弯，跑到顾清逸面前停了下来。 顾清逸在迟玥跑动的那一刻便站了起来，在他停到自己面前一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迟玥心跳的更快了，脸色也腾腾冒着热气。 未免顾清逸看出端倪，不由低下了头去，借着夜色遮挡有可能染上绯色的面庞。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放学后来的，从后门看见你在教室认真复习，估计没时间理会我，就出来透透气。” 迟玥微微别过头去，低声道：“……你可以叫我的。” 顾清逸又摸了摸他的头：“好，下次我叫你。今天有点晚了，我陪你回宿舍吧。” 迟玥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指，点头应是。 教学楼到宿舍楼的距离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顾清逸在门口同迟玥告别，却没有立即离开，目送着迟玥走进宿舍楼。 迟玥道一声谢后，就往宿舍楼走。 每走一步，都刻意的控制着时间。 不会太快，显得他迫不及待的和顾清逸分开。 也不会太慢，好像他舍不得就此分别。 刻意的迟玥都觉得自己疯了。 像这样计算着速度走到宿舍楼里后，迟玥忍不住回头去看。 顾清逸仍站在楼前路灯下，发觉迟玥看过来，不由的对他微微一笑，问：“怎么了？”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 迟玥转头跑了出去，跑到顾清逸面前。 抬起头，水润的眸子里像是藏着星星，轻轻的问：“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顾清逸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在迟玥的期待里回道：“明天晚上。” 第43章 加害者变受害者 重新找回状态之后，接下来的小测里，迟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成绩出来后，迟玥再度回归年级第一的宝座，让所有关心他的老师和同学齐齐松了一口气。 相比起来，程璇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先是因为诽谤造谣被校方勒令休学一周。回家后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法院的传单。 由于敲诈证据确凿，同学们私下议论说，程璇极有可能要面临退学处罚。 而且他在论坛上带头diss迟玥时候已满十八岁，如果迟玥坚持追究，他甚至还可能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对于同学们之间的议论，迟玥从不参与。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赵琦曾私下询问过他，是否会追究程璇的法律责任。 迟玥对此呈保留态度，只回答说：“一切等高考过后再说。” 翻译过来就是，现在没时间对付这货，高考之后再找他算账不迟。 只不过到时候要追究的，就不止是程璇一个了。连带着那个背后害他的，迟玥也不会放过。 不过同学们的议论归议论，有关程璇的退学之说还尚未定论。 毕竟马上要高考了，这个时候，老师们一般都会比较仁慈，不愿意过度追究学生。 因此一周的休学时间过去之后，程璇还是回到了学校，并且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进行了检讨，一下子成为全校皆知的人物。 高三的学生忙于复习，参与议论的不多，高一高二的兴头倒是很大。 无他，校霸裴予之盯上程璇了，隔三差五就要堵他那么一次。 自从隐形校霸迟玥的女朋友出现过一次之后，作为他头号小弟的裴予之着实消停了一阵子。 有暗里站裴予之迟玥的腐女私下在群里说，他之所以安静这么久，是受了情伤。 真实情况如何有待查证。 但这确实是那次之后，裴予之首次公开的针对一个人。 好几次，当着四班同学的面，裴予之直接带走了程璇，过个七八分钟后，再给人送回来。 程璇面上倒是没什么伤口和青紫淤痕，但却有自称他同寝室的人爆料说，程璇的校服下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淤青。 有不少人对此表示幸灾乐祸，为人渣程璇遭到的报应拍手叫好。 表示如果是在从前，程璇指不定要指着这些伤嗷嗷跑去告老师了，顺带再勒索点儿钱。 但法尚且不责众。 这次针对程璇的，可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而且大多未免十六岁。 就算程璇的妈妈到场，她还能指着一群不满十六岁的少年挨个骂吗？ 也得她骂得过来啊。 就算她骂得过来？她有那个时间吗？ 不但自己因为官司缠身忙不过来，她那个做新闻的亲戚也因为她惨遭辞退。 平日里和程璇妈妈站在一线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极品，听说她瞒着她们背后收了人不少钱后，态度转变的极快。 和那被炒的记者统一战线，打算一起对付她呢，指望从她嘴里扣出点儿钱来。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导致这一切的顾清逸对程家现状清楚不已，只消稍加一把火，就能够教程家人在这座城市里彻底待不下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 程璇这家人对顾清逸还有用。 理由很简单——这家人一个赛一个的极品。 程璇的妈妈人品不大好，但这么多年都没被抓住尾巴，足以说明她的精明之处。 顾清逸耐性大，等着她不耐烦了歇斯底里的时候，说不定能反过来反噬其主，叫那个暗害迟玥的人尝一些苦头。 程璇家长指望不上，去找老师告状呢？恐怕不行。 程璇告状要钱的过去人尽皆知，老师们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以为他不知悔改故技重施。 找同学帮忙呢？也没戏。 他嘴贱归嘴贱，还是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的。但经此一遭后，他被全班人孤立了，根本没人愿意理会他。 那转学可行吗？ 前有顾家虎视眈眈，后有档案记过处分登记在册，能不能找到乐意接手他的学校都要另说。 现在的他没被学校责令退学，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方方面面的原因加持起来，就导致了程璇目前遭受的校园暴力无人理会。 假期结束后，迟玥前两周神情颓废顾不上别的。 状态找回来后，又一心扑到学习上不管窗外事。 而迟玥熟悉的同学们，要么是和他一样专于学习不玩论坛的，要么是不想他再次因为程璇惹上麻烦的，便什么都没告诉他。 因此好长一段时间，迟玥对此毫无所觉。 真正知晓程璇遭遇，还是他无意间看到程璇被裴予之揽着肩膀，往体育场带的时候。 当时正是晚饭后，距离晚自习还有段时间。 对于一中真正的校霸裴予之，迟玥其实了解不算多。 只知道他家里是做餐饮的，在市里小有势力。成绩中游偏下，考上大学没问题，考上好大学就不大可能了。 但裴予之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他曾说过高中毕业后就会出国留学，学成归来后再继承家业。 因为没有压力，所以裴予之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跟着他混的，半数为他的个性吸引，另半数则完全是为他的钱。 原本，迟玥这样的乖乖仔与裴予之井水不犯河水，不该有所交集才是。 但自从迟玥无意救了裴予之一次后，私下被裴予之找过好几次。 同论坛上流传的一样，裴予之见他会叫‘迟哥’，当着他众多小弟的面。 态度说恭敬，也不算恭敬，更像是玩笑话，还夹杂着迟玥无法理解的亲昵感。 最初，迟玥没觉察出不对，只当他是普通的自来熟性格，见了面也会说两句话。 但是他发现裴予之时不时会针对他的朋友，甚至还曾正面撞上对方给赵琦难堪。 那以后，迟玥便对裴予之喜欢不起来了。 裴予之发觉了这一点，人前人后都收敛不少，至少不会再针对迟玥身旁的人。 但对于已经做过的坏事却拒绝道歉，还隔三差五的堵迟玥的路，几次三番下来，迟玥彻底拿裴予之当路人了。即便被人堵了路，该不理人就不理人，冷淡得很。 原本，裴予之每周都要堵迟玥两到三次。 不管他喜不喜欢，都笑着叫他“迟哥”，完全不介意迟玥冷淡脸色。 迟玥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裴予之既没有打他也没骂他，根本没办法求助老师。 迟玥本来不抱希望了，以为毕业之前都甩不开裴予之。 但是顾清逸的出现，叫迟玥看到了希望。 自从大小姐在班上表明他恋人身份之后，裴予之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迟玥面前了。 迟玥几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了，因此在同对方偶遇之后，原本打算当做没看到一样直接走的。 直到迟玥看到被他勾肩搭背的程璇。 程璇背弓着，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害怕极了的模样。 裴予之发觉迟玥的目光，抬眼对他一笑，便转头走了。 迟玥觉得不太对劲，便用手肘碰了下赵琦，疑惑道：“裴予之什么时候和程璇这么熟了？” 赵琦爱好八卦，每天晚自习放学后都要刷一会儿论坛帖，美名其曰——放松心情。 因此有什么事，迟玥都会问他。 赵琦果然知道。 表情一时皱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具体我不清楚，但裴予之好像盯上程璇了，然后有人说程璇正在遭受校园暴力，每天回到宿舍身上都有添新伤……” 赵琦挠了挠头，“就是……你不是被传是校霸吗？有人说裴予之是在给你出头。” 说完，发现迟玥眉头紧皱，几乎不假思索道：“你先回教室吧，我跟过去看看。没事儿最好，有事儿的话我可以阻止看看。” 赵琦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坚决不同意：“不是，你去干嘛啊？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吗？你那‘校霸’就跟玩儿似的，可别因为裴予之叫你声‘迟哥’就真当你是哥了，还以为他真会听你话啊？再说那程璇不也是自找的吗？恶有恶报，你管他干什么啊？” 迟玥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好歹救过裴予之一次，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看赵琦不松手，又解释道：“我也不是为了程璇，而是为了我自己。不管怎么样，在很多人看来，裴予之和我关系匪浅。如果放任他这样做，难保不会有人说是我授意的。本来程璇做的那件事，我是绝对的受害者。但如果他后期因为我遭受了校园暴力，从加害者变受害者，我有理都说不清了。” 赵琦明显没想到这点，几乎就要松手，但还是忍住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你还没被程璇害够啊？他这种人心都是黑的，他升旗会上不是作过检讨吗？屁用没有。我四班有不少认识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程璇舍友。他说他无意中看见过程璇的日记，上面全是骂你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种人你就算帮了他，他也不会记着你。” 赵琦觉得自己就跟迟玥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的劝：“听我的，你要觉得不对就去找老师。别自己一个人去。那个裴予之也不是什么好人，害你无端端背上校霸的名头就罢了。关键是他太横了，连女生都凶。白芷有回半路被他堵了，被要挟说离你远点儿，还好被我看见了才把人赶走。你不知道，那回白芷差点都被吓哭了。” 迟玥皱眉，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更得去了。”他态度坚定，“如果程璇真的因此心理变态，我更加扯不清了。你不放心的话就去找小班头，他今天值晚班，人应该还在办公室。” 赵琦拿他没办法，只好松了手：“那我去了，你记得离程璇远点儿，我觉着他就是个心理变态！” “知道了。”迟玥应一声，朝着裴予之离开的方向奔去。 路过器材室时候，发现本该上锁的门虚掩着，里面不时传来踢打声和闷哼声。 而他要找的裴予之正站在门口等着，嘴里叼了一根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 看见迟玥过来，裴予之眼睛一亮，就朝迟玥走了过去。 同往常许多次一样，道：“迟哥！你来找我的吗？” 不等迟玥回答，裴予之就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程璇的，保管他今后绝对不敢往你跟前凑！” 迟玥：“……” 他脑壳疼。 第44章 恋人关系 除了赶不走以外，某种程度上，裴予之很听迟玥的话。 这也是迟玥胆敢只身一人来阻止对方的原因。 这一次也是如此。 在迟玥要求裴予之放了程璇，并且停止找对方麻烦之后，裴予之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但还是听话的把程璇放了。 没多久，器材室的门从内打开。 程璇扶着胳膊低着头，慢腾腾的往外挪，一看就是受了不少伤。 在程璇经过身边时候，裴予之挑起一边眉毛，不紧不慢的说：“迟哥专程给你求情，你一句谢谢不说，这就走了？” 迟玥连忙把裴予之往自己身旁拽了一下，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忘了刚才说过什么了？” 就事论事。 这次错在裴予之，要道歉也该是裴予之向程璇道歉。 不过能叫裴予之保证今后不再找程璇的麻烦已经够了，要求太多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迟玥便没说要裴予之道歉的话。 裴予之嘟嘟囔囔：“没忘没忘，不就是以后不再找他麻烦吗。可我也没在找他麻烦啊，只是要求他跟你道一句歉，再说一声谢谢。” 迟玥没理会裴予之，正想直接把人拉走，就见程璇朝他鞠了一躬，颤抖的说：“对不起迟哥，我不该找你麻烦！谢谢迟哥今天帮我求情，我今后绝对不会往你跟前凑！” 迟玥：“……” 他怀疑他走错片场了。 这台词，哪里是青春校园副本？分明是黑帮乱斗副本！ 程璇明显很是害怕裴予之的模样，身体一直在发抖。 迟玥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你快回去吧，今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说完就拉着裴予之往教学楼走：“趁老师还没过来，赶紧走吧。被抓到记过就不好了。” 裴予之任由迟玥扯着，嬉皮笑脸的和迟玥搭话。 “迟哥果然还是担心我的，你放心，我不会被老师抓到的。” 迟玥不客气的嘲讽：“你再这样找人麻烦，迟早有天会被抓住。” 离去的二人未曾看到的是，他们身后不远处，程璇盯着迟玥背影的目光怨毒又憎恨。 等迟玥发觉盯着自己的不善目光，回头去看时候，早已经没了程璇的影子。 “我说真的，你不要再找程璇的麻烦了。”迟玥莫名有些不安，又叮嘱了一遍。 想起赵琦方才说的，程璇的日记里写满了针对他的恶毒言语，迟玥加了一句：“当心惹火上身。” 凭心而论，迟玥来阻止裴予之，更多的是担心这个一根筋的校霸，而不是程璇。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迟玥觉得程璇当前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一个刺激狠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能翻出什么花样啊？”裴予之不以为意。 他更多的关注点在迟玥身上，“我就知道，迟哥你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担心我的。” 迟玥：“……” 担心个鬼哦！ 借口回教室复习，迟玥就要和裴予之分开。 却听对方问道：“迟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以往裴予之叫他‘迟哥’，总是玩笑中带着亲近。 但方才那一声‘迟哥’却很轻，有些微的惆怅在其中。 迟玥预感裴予之接下来的问题并非玩笑，便停下脚步与其对视。 “你问。” “你和顾清逸……”他顿了顿，“是恋人关系吗？” 迟玥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裴予之家境极好，知道顾清逸并不稀奇，叫迟玥诧异的是他口中的‘恋人关系’。 “有次晚自习放学，我去找你，看见顾清逸和你在一起……”裴予之视线下移，不去看迟玥的脸，“他亲了你的脸，但你没有反抗。” 不仅没有反抗，脸还是微红的。 迟玥默。 许久之后，才道：“是。” 裴予之握紧双拳：“那之前教室里自称是你女朋友的人……” “也是他。”迟玥没想隐瞒。 “……是吗。” 裴予之小声道，再次抬起头来时候，脸上重新挂上了笑。 “我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所以不会参加这次的高考。” “这样啊……”迟玥干巴巴道，“恭喜你了。” “我出国那天，你可以来送我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迟哥再见，高考加油！” 迟玥遂同裴予之道别，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道：“拜拜。” 不料在经过拐角时候，看到了靠在墙根上的秦逸。 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了，有没有听到他和裴予之的谈话。 迟玥脚步顿了一顿，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走了。 秦逸没叫住他，只是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 迟玥莫名觉得背后的目光沉重，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逃也一般的离开。 晚自习放学后，迟玥第一个起身离开。 顾清逸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学校天台的钥匙，若是哪天来看他，都会在天台上等他。 上得天台后，顾清逸在他身后将门锁上，然后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保温饭盒，道：“这是二叔熬得鸡汤。慢火炖了大概有四个钟头，你尝一尝看看怎么样。” 饭盒的盖子一经打开，便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迟玥耸了耸鼻子，兴奋道：“好香啊。” 接过顾清逸送来的小碗，迟玥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小口，顿时被满嘴的鲜味征服了。 “顾二叔做的汤果然不一般。”迟玥摸了下最近自己多出来的小肚子，“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迟早会变成一个大胖子。” 最近顾清逸每次过来看他，都会带上些吃食。听说都是顾家二叔的练习之作，有可能上菜谱的新菜品。 其中一些所谓的‘失败之作’，也大多好吃的不行，搅得迟玥越发觉得食堂的饭菜无味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多补补的好，胖了也没关系。” 顾清逸悄悄在心里加了一句：「胖了手感好。」 “我补得够多了。”迟玥一口灌下一碗鸡汤，又重新添了一碗。 肚子有些撑，所以这次是小口抿着喝。 想起晚自习之前，裴予之说的那些话，迟玥垂下眸子，道：“你工作应该很忙吧，时不时还要过来看我，不会觉得累吗？我最近的状态很好，考试重新拿了第一，你可以不用这么勤来看我了。” 顾清逸最会察言观色，当下便猜出大概。 “你因为我被人说闲话了吗？” 迟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被人说闲话。” 只是被人看到亲额头了…… 猫控二哥人格比大小姐好说话太多了。 从来不会像牛皮糖一样缠着他不放，但是偶尔也会吃些莫名其妙的醋。喃喃说着什么‘给大姐亲不给我亲，偏心……’一类的话。 迟玥有次被他念的烦了，没过脑子的说了一句：“我没有不给你亲啊。” 说完就被顾清逸亲了脸，直接把迟玥亲傻了。 那之后，顾清逸离开前都会亲他一下，通常落在迟玥额头上，偶尔会落在脸上。 每次被亲额头，迟玥都有种自己被当成小孩子照顾的感觉。 顾清逸看出迟玥面上窘迫，也不点破，继续问：“那你是不喜欢我过来看你吗？” 迟玥没有回答，沉默的摇了摇头。 顾清逸便笑了：“我来看你，我开心。你看到我来，你也开心。” 他揉乱迟玥的头发：“既然是高兴的事，就不要胡思乱想。快喝汤吧，要凉了。” 迟玥不情不愿往旁边挪了下，“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儿看……” 动不动就摸头发亲额头的，算怎么回事？ “我不把你当小孩儿。”顾清逸敷衍道。 心里却说：「我把你当媳妇。」 迟玥瘪嘴：“那你就不要老摸我头发。” 顾清逸立刻换上受伤表情：“玥玥变成人就不要我了。” 迟玥：“……” 他怀疑顾清逸的猫控是装得，不然为何对方一点不怀疑他如何成为秦家人的？ 就算是猫妖，变成人也该是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啊。 但每次和顾清逸提出来，他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迟玥也就随他了。 看时间不早了，迟玥将剩下的鸡汤全部喝完，把碗还给顾清逸，就要回宿舍。 顾清逸慢条斯理的把东西收拾好，才好似随意一般问道：“你过两天就要放假了，要不要来我家？” 迟玥神情微顿，没有回答。 顾清逸早准备好了理由，分析道：“眼下是高考前的关键时期，在幕后之人不明的情况下，你住在我那边能安心些。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那个人下次出手会是什么情况。如果你继续待在秦家，相当于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但在我这儿不一样，我会保护你，保你高考之前不受任何干扰。” 顾清逸表情严肃，认真等待迟玥的答复。 他这番说辞看似有理有据，但他心里清楚，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要和迟玥更长更久的待在一起。 顾清逸不确信迟玥会答应自己。 这个孩子要强的厉害，通常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麻烦外人。 大约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了，所以受了伤的时候，迟玥更多是自己舔，从不会宣之于口。 比如疼爱她的院长奶奶，比如视他为至交好友的赵琦，比如依旧保持通信的‘青衣客’…… 迟玥爱这些人，打心底里看重他们。但正因为如此，他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困扰，遇事从来不说。 因此，即便对秦家不喜，但为了不让院长奶奶担心，迟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自己遭遇的恶心事。 即便不愿也会待在秦家，直到大学为止。 顾清逸希望尽快进到迟玥心里。 所以利用大小姐人格，强势的撬开他固守的心灵一角。待到目的初步达成后，再用温柔二哥的形象，一步步打开迟玥心防。 目前为止，迟玥在他面前时候确实是会放松不少。 尽管如此，依旧不会主动对他要求什么。 顾清逸等了很久，等迟玥自己提出离开秦家，到他身边来。 但是他到底是没有等到迟玥开口，才会在放假前夕主动提了出来。 他想好了。 如果迟玥不答应，就放大小姐出来，强制性的带他离开秦家。 正想着大小姐人格怎样做才最好时候，就听迟玥小声说：“好啊。” 这下轮到顾清逸惊讶了，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答应的这样痛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候，又听迟玥问：“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顾清逸的眼睛：“你为什么喜欢我？不要说是一见钟情，我不相信。” 第45章 死去的青衣客·1 生在富豪家，又得家人悉心关爱，顾清逸前十四年的人生幸福到冒泡，傻乎乎的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到永远。 变故源于一场车祸。 车祸前三周，顾清逸以‘青衣客’的名义，将凑来的五千万悉数捐给了孤儿院。 毕竟不是一笔小钱，具体的款项管理有顾家的人专门跟进，以防钱在转手期间遭到个别人员的私吞。 一次帮了几百号人，极大满足了重度中二患者顾清逸的虚荣心，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事情的后续。 捐助进行到哪一步了？儿童福利院新址设在哪里？新的建筑设计图是什么样子？扩大后的孤儿院能容纳多少人？孩子们的饮食和生活水平是否得到了提高？ 顾清逸关心的问题很多。 但最最上心的还是那个他亲自救助出来的孩子。 或许是被迟玥濒死之际依旧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所感动，又或许是父亲对自己的支持恰恰在救了这个孩子之后，顾清逸很是关注迟玥。 尤其在听助理说，迟玥醒来后一直想要和自己当面道谢以后，顾清逸好心泛滥，甚至央求爸爸和二叔，想要就此收养这个孩子。 对顾家家主来说，钱财的概念只是一个无关紧要数字。 别说多一个养子，就是来十个，来一百个，顾家也养得起。 他唯一担心的是，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孩子，他的孩子们能否做到一视同仁，将他看做自己的亲兄弟，而非简简单单的一个养子。 “清逸，我希望你能够明白，领养一个孩子不是简简单单给他物质上的保证就够了，最关键的是‘爱’。你能够像喜欢你的姐姐兄长一样，去喜欢这个新来的孩子吗？你又是否能像你姐姐兄长保护你一样，保护你这个新来的弟弟不受欺辱伤害呢？” 年少的顾清逸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能！我是真的想要他做我的弟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你真的能吗？”顾麟认真的看着顾清逸的眼睛，“你真的理解领养一个孩子的意义吗？你有足够的耐心对爱护这个弟弟一辈子吗？” 顾清逸对顾麟的严肃十分不满：“……爸爸，你为什么这么严肃？” 顾麟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顾清逸的肩膀：“清逸，你从小时候起，就有一颗足够善良的心，让我感到很欣慰。但是责任和善心不一样。你路过一个乞丐，觉得他可怜，给他十块钱让他饱腹，是善。但你喜欢一个孩子，想要他获得幸福，故而希望顾家能够领养这个孩子，就不仅仅是善了。这是责任，将会背负在你背上一辈子的责任。” 顾麟一字一顿：“清逸，你真的清楚什么是‘一辈子的责任’吗？” 顾清逸被顾麟这样的语气吓到了，满脸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顾禅适时打圆场，笑道：“哥，你那么严肃干什么？清逸还小，有些事情不急的，慢慢来就好。” 他又看向懵在原地的顾清逸，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发什么呆啊？不是说要领一个弟弟回来吗？走，跟二叔出去，给你那个新弟弟买床去。 “唉？”顾清逸不解，拽了拽顾禅的衣袖，“买床？” 他小心翼翼看一眼顾麟，“可是爸爸……” “大哥他就这个毛病，正事上严肃的过分。他要真不同意，和你说什么狗屁‘责任’？” 顾禅说到这里，朝顾麟翻了一个白眼，埋怨道：“大哥，教孩子也不能像你这么教啊，过犹不及知道吗？兄弟之间讲究的是‘羁绊’，要说也该是一辈子的‘羁绊’，还一辈子的责任？你当是找童养媳啊？” “少拿你那套日漫理论和我扯。”顾麟笑骂，“赶紧滚吧，我无端端多出一个儿子，莫名背负一个陌生人的吃喝拉撒睡，教训教训儿子怎么啦？” “不怎么。”顾禅推着顾清逸往外走，“我看你不是挺开心的吗？小人书都给买了一堆，还在这儿给我装不乐意，就假！” 大人间的谈话，顾清逸没有细心去分辨，他只是高兴的晃着顾二叔的胳膊：“我真的要多一个弟弟了吗？什么时候接他回来？他愿意来我们家吗？” 顾清逸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顾禅都一一解释。 最后答道‘什么时候接迟玥过来’的时候，却是不太确定。 “具体什么时候接他回来还不一定。你爸说了，相关的手续和那孩子的过往需要时间调查一下，万一他是被拐的，还是送到他真正的父母旁边稳妥一点。” “这样啊……”顾清逸有些惆怅，“如果能找到亲生父母就更好了。” “嗯，所以还得先调查一番。不过我估计，那孩子极有可能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大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要查一查。不出意外，下周你就能多一个弟弟了。” 闻言，顾清逸重新高兴起来。只是他依旧有些不懂：“二叔，为什么会有父母遗弃自己的孩子呢？” 顾禅眯眼，语气转凉：“这个就要提到你爸跟你说的‘责任’了。只可惜，世上没有责任的父母多了去了。并非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摇头，顾禅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聊太多，转而问道：“你觉得给新弟弟买什么样的床会比较好？” 顾清逸当即被分了神，道：“那种……就那种楼梯床，带书柜和楼梯的，感觉那种好玩儿！” 顾禅忍不住笑：“是你喜欢吧！” …… 因为打算好要给迟玥一个惊喜，所以顾家的人一直没有和迟玥提收养的事情。 一家上上下下都在精心打算，给迟玥安排好了新房间，新家具，新衣服，连学校也谈妥了。 等到顾麟办好一切手续，顾家哥哥姐姐们便迫不及待的开车往孤儿院走。 长辈们有事没办法去，开车的是顾大姐，后排三个坐着顾家三兄弟。 当时谁也没料到，那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顾清逸被两个哥哥围在中间，兴冲冲的讨论新弟弟的起名问题。 既然到了顾家，肯定要改姓。 他们这四个孩子名字里都带着‘清’字，迟玥自然也要带，否则会叫人说他们顾家人不重视这个养子。 但具体叫什么，三兄弟各执一词。 老二说叫清月，好听有意境。 老三说还是清玥好，好歹不能把人名字全换了。 老四觉得清乐更好，换一个音就是快乐。 三人正讨论的热火朝天时候，变故突如其来。 顾家车子经过十字路口时候，被疲劳驾驶闯红灯的货车当头撞上。 顾清逸尚且未能反应过来，两个哥哥就全部扑到了他的身上。 而前座的姐姐，也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站起来，意图护住后座的三个兄弟。 结果车祸过后，顾家姐姐和两个哥哥当场死亡。 唯独顾清逸……唯独他，只受了轻微的擦伤。 车祸发生一瞬，哥哥和姐姐挡过来的时候，顾清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顾麟说的‘责任’二字。 你又是否能像你姐姐兄长保护你一样，保护你这个新来的弟弟不受欺辱伤害呢？ 能否像你姐姐兄长保护你一样…… 你姐姐兄长保护你…… 保护你…… 保护……我…… 顾清逸看着失去了呼吸的姐姐和哥哥们，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事实。 顾家长辈赶到现场时候，顾清逸跪在现场，哭的声嘶力竭。 “我不要背负新弟弟的责任了，你们也不要背负保护我的责任，回来好不好？” 他用哭的破风的嗓子大喊，“你们回来好不好？” 那天之后，顾麟一夜白头，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几岁。 顾清逸则一夜成人，再不复以往中二性格。 “爸爸。”葬礼过后，顾清逸曾这样问过顾麟，“我是不是不该救那个孩子？” 如果当初没有救迟玥，顾清逸不会想要资助孤儿院，不会想要多一个弟弟…… 如此一来，他们四姐弟不会开车去福利院，更不会遭遇这一场吞掉了三人性命的可怕车祸。 “我一直想要当一个英雄。”顾清逸面色苍白到可怕，说话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可是我却忘了，几乎每一个英雄，都会将灾祸带给自己的身边的人。” “所以，我放弃了……” 谁料这个时候，一直未曾言语的顾麟忽然间开口说话了。 “清逸，你弟弟的房间我会一直派人打扫，什么时候你决定接他回来都可以。” “我不要！”顾清逸忽然间爆发，眼泪不要命的留：“我没有弟弟！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的话，姐姐和哥哥不会……” “清逸！”顾麟厉声打断他，“不要将意外造成的结果推到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 他静静看着墓碑照片里言笑晏晏的子女，“这只是一个意外，不要因为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就把过错推到无辜的人身上。而最重要的是……” 顾麟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一字一句全部敲打在顾清逸的心上。 “你的未来还很长，不要背负着过错活着。你的哥哥姐姐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为了让他们安心，你要高兴地活着，一直幸福到老。” 顾清逸几乎就要被顾麟的话拉出深渊了。 直到当晚，顾清逸深夜起床去楼下喝水，看到他父亲和二叔在一楼客厅里谈话。 下意识的，顾清逸躲了起来，没被二人发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四。”顾麟声音里满是疲惫。 “小荷生他时候难产，医生出来让我签病危通知，我求医生说无论怎样一定要让小荷活下来。但是活着出来的是清逸，因为小荷在产室里不停的说，要孩子活着……我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死在产房里的小荷，所以我把他交给你抚养。” 顾麟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我花了好长时间，总算能够面对他了。但是现在，我另外的三个孩子也因为他一时兴起的提议死了……分明老三…老三他……” 他哽咽的近乎失语，很久才发出声音，“老三那个位置很安全啊！如果不是要保护老四，老三他不会死啊……” 于是，白日里才被拉出深渊的顾清逸重又跌落进去。 那晚过后，顾清逸‘疯’了。 顾家两位长辈都看出顾清逸是装的，但当时的他们不能说破，也不敢说破。 因为他们清楚，顾清逸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再受不得一点刺激。 就是在这时候，顾清逸收到了迟玥的来信。 但‘青衣客’早已经在那场车祸里消失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于是顾清逸转手将信丢给了秦逸。 尽管如此，出于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顾清逸时刻关注着迟玥。 迟玥何时上的小学，成绩如何，朋友几何，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似病态一般，每每听说迟玥遭了什么罪，受了什么苦，他都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他总忍不住去想，凭什么我活得这么痛苦，被我救助的你却可以幸福的活着呢？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叶露收养迟玥的时候。 那阵子，看着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的迟玥，顾清逸脸色几乎阴沉的滴血。 直到有一日，盯着迟玥的人忽然发来了一条同往日截然相反的消息。 「收养迟玥的那家人破产了。他们一家搬进了筒子楼，迟玥因此从小学退学，目前正靠捡废品补贴家用。」 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顾清逸往日里的阴沉退散，露出一个眼中不含一丝笑意的微笑。 “你终于也要和我一样，掉入深渊了吗？” 那往后，顾清逸更加频繁的索要迟玥当前生活现状。 直到两个月以后，他再次收到一则信息。 「对不起，顾少，对史广善的家暴行为，我已经报警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您提供关于迟玥的任何情报。」 那人在消息的最后说了一句，「我怜悯于他现在所遭遇的一切。」 顾清逸对此嗤之以鼻。 线上的偷窥暂时中断之后，他终于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迟玥。 当时的顾清逸从未料想到，他会被迟玥拉出深渊，重见光明。 第46章 死去的青衣客·2 叶露夫妇破产之前，迟玥经历了两个月的幸福生活。 破产之后，他所拥有的幸福经不起贫穷的折磨，消散的无影无踪。 最先受不住打击的是史广善。 他本来就是山里走出来的穷小子，大学时期和同校校花叶露走在一起后，借助叶家积蓄发家，无风无雨的度过了十几年。 陡然间经历破产打击之后，史广善也曾想要原地爬起，但是全部以失败告终，脾气因此越发的暴戾。 第一次对叶露动手，距离史家破产只过了不到半个月。 那是史广善第一次动手打人。 撕去了往日里和善的面孔，面目狰狞的可怕。 当时的史广善还有些良知，进取心没有完全丢弃，发现自己将怒火牵连给妻子后，着实后悔了一阵。 当天晚上，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对着同他生闷气的叶露又是哄又是道歉，还自扇耳光好几下，哄得叶露放下心中怒火，将家里人好不容易凑齐的一百万全部交到了史广善手里。 这一百万转出手之前，迟玥曾专门劝过叶露，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压在史广善身上。 在知晓叶露被史广善迁怒之后，迟玥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明里暗里劝了叶露好几次，却到底挨不过史广善的甜言蜜语。 那时候的迟玥不知道的是，他劝说叶露留些私钱时，恰巧被史广善听到了，误以为迟玥看不起他，不相信他能够卷土重来。 但迟玥之所以会那样劝说叶露，只是单纯的觉得史广善东山再起的心思过于急切，容易被人钻空子。 可惜，史广善不知道这些。即便他知道，恐怕也无济于事。 于是第一颗‘恨’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为迟玥日后的痛苦埋下了铺垫。 顾清逸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眉，直觉史广善此人不可靠。 仅仅半个月，心理防线便全部崩溃，并因此牵连妻子。 这足以说明史广善心思脆弱，经不起打击，这样的人绝对不是经商的料，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商场如战场，诡谲多变，失败是常有的事情。比史广善输的更狠更惨的，顾清逸不知见过多少。 真正厉害的人物，即便失败了，也依旧能够谈笑如风，想方设法从过往的资源和人脉里抠出重来的资本。 但是史广善做了什么呢？ 他没有寻求以往商界朋友的帮助，没有足够新奇制胜的点子，只是嘴上说着我要重新来过，然后从丈母娘家里索要钱财。 比起无能的史广善，叶露的做法同样叫顾清逸嗤之以鼻。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懂得去分析利弊，将娘家人辛苦所得全部压在一个靠不上的男人身上。 简直愚蠢透顶，迟早要为此吃尽苦头。 这样想着的顾清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过于相信丈夫的叶露产生了些微不满。 那一年是顾清逸暗中偷窥迟玥的第三年。 三年里，顾清逸总是希望看到迟玥和他一样，对生活失去希望，和他一样堕入深渊。 但是顾清逸一次次的失败了。 那个孩子，那个方才六岁的孩子，他的身体里好似有着无穷的能量和动力，从没有一次，哪怕是一次，陷入对生活的绝望里去。 身边不如他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被领养走，他不急不躁不嫉妒，发自内心的为那些孩子们送去祝福。 被不懂事的孩子们辱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他不为所动，却会在那些孩子们遭遇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这其中，最令顾清逸印象深刻的是迟玥八岁那一年干的事情。 同班曾经带头欺负他的小胖墩上课睡觉，被喝醉酒的老师从讲台一路踢到后黑板。 眼看着又要被老师从后黑板再打到讲台的时候，被迟玥拉来的教导主任给解救了。 几人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后，小胖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躲在迟玥身后。什么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哭，和往日里的凶横判若两人。 倒是迟玥一本正经的说：“上课睡觉是不对，老师适度教训也无可厚非，但不应该过度诉诸暴力，这是不对的。” 再后来，那个小胖墩成了迟玥的至交好友，他就是赵琦。 顾清逸听说这件事后，恨不得撬开迟玥的脑子看一看。 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圣父，才会为欺负自己的小孩子出头？ 幸灾乐祸不会吗？偷偷暗爽做不到吗？ 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给一个吃的圆成球的胖墩说话，不怕被老师报复针对吗？ 小胖子好歹有爹妈保护，你有谁？ 怕不是个傻得！ 顾清逸几乎气炸了。 自以为是被迟玥的阳光和没心没肺气到了，忽略了心里那点不知怎的升起的小心疼。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顾清逸所料。 那名公然在教室里对赵琦拳打脚踢的老师心中不忿，开始暗中针对迟玥，明里暗里的嘲讽和刁难不知多少次。 顾清逸心中冷笑，就差当面教训迟玥说：“叫你好心，这下子遭报应了吧！” 他想，迟玥无依无靠，这下总该不开心了吧？总该难过了吧？总该对未来失去希望了吧？ 但顾清逸的心思再度落空了。 因为迟玥从来不给那老师教训他的机会。 从不在学校惹事，作业永远按时完成，上课被点名回答故意刁难的问题也都对答如流…… 以至于老师想要责罚他都没有借口，竟就此不了了之了。 暗搓搓关注事情后续的顾清逸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或许是觉的那名老师手段幼稚太不成器，干脆暗中举报他收受贿赂，直接赶出了迟玥所在小学。 再往后，时间平静的流淌。 迟玥时不时会遭遇一些糟心事，但无一例外的，他从来不曾气馁过，不曾抱怨过，不曾叫苦过。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将他击垮，眼里永远燃烧着对未来的期望。 顾清逸搞不懂。 到底有什么好期望的呢？ 那阵子，顾清逸隐约想起哥哥姐姐下葬那日，他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 「不要因为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就把过错推到无辜的人身上。」 面对不幸，人们总会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寻找借口。 迟玥有那个资格去怨憎自己的父母，怨憎那个将他丢在地下室的老人，怨憎生活的不公。 但他从不曾如此。 顾清逸几乎要放弃了，以为迟玥永远不会像他一样堕入黑暗。 这念头在叶露夫妇破产后，依旧没被动摇，直到史广善第二次对叶露出手。 那日迟玥恰好也在，年不过九岁的他毅然挡在了叶露的身前，被史广善用鸡毛掸子打的背部青紫交加。 自那之后，史广善开始了他叫人不齿的家暴行径。 顾清逸知道之后，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自言自语道：“都这样了，你总该和我一样了吧？” ……和我一样，对未来失去那本不存在的希望。 但是还没等顾清逸看到迟玥对未来失去希望，反倒先收到了一份辞职报告。 暗中观察迟玥生活百态的员工看不下去，甩手不干了。 顾清逸只好亲自上阵。tiempo viejo 特意扮上了女装，用两年来练得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将自己化妆成另一个人，才坐上去往迟玥所在城中村的车。 那一天，距离迟玥被收养的那日已经过去四个多月，距离叶露夫妇破产有两个多月。 史广善东山再起失败，不但败光了叶露给他的一百万，连带着还又欠了一屁股债。经不起打击的他再也生不起重新来过的勇气，开始频繁的家暴。 莫约下午五点左右，在城中村的废品回收站。 顾清逸看到了背着厚厚一摞纸箱皮的迟玥。 史广善欠了债，自己不去打工赚钱，成日酗酒耍狠，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叶露和迟玥身上。 叶露一天打三份工，赚来的钱还没到手，就全进了催债人的账户。 一家三口日常的吃喝拉撒，竟然全部压在了迟玥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靠他捡的废品艰难度日。 而迟玥显然不是第一天捡纸箱了，废品站的老板都认识他了，称重时候刻意多报了些重量，算是尽一点力所能及的善心。 顾清逸暗中看着，整个人躲在小巷阴影里，没有现身。 盯着迟玥的脸，顾清逸满目不解和茫然。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迟玥眼中的火依旧没有熄灭？ 伴随着这样的疑惑，顾清逸悄悄跟在了迟玥的身后。 半路，迟玥路过粮油店，将卖废品换来的钱全部换成了米面。 那家店老板娘显然也认识迟玥，不但将米面的价格压低，还悄悄给迟玥塞了两个包子，眼里全是心疼。 迟玥同店家郑重道谢，接过米面和包子，慢悠悠的往家扛。 顾清逸没再跟下去，装作路人和粮油店的老板娘聊了起来。 聊了两句，便将话题转移到迟玥身上。 那老板娘是个八卦的，没两下就把自己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听说那是个孤儿，从前一直住在福利院。可怜见的，好不容易被有钱人家收养，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养父母破产了。那家养父自己没能耐，把错推到小孩儿身上，说他克父，成天不是打就是骂，说自己的家产就是这孩子克没的。我呸！那老的自己不挣钱，全靠小的卖废品吃喝，自己还有理了！” “那他为什么不回孤儿院？他这种情况，应该可以回去吧？”顾清逸问。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家老子有次在店里喝醉酒，店老板问他为啥子还要养着小的？结果你猜那老子回的啥？他说他指着这孩子吃喝呢，哪能让他走？” 顾清逸皱眉：“但我看他也没有被限制自由啊，可以自己回孤儿院吧？” 迟玥聪明的过分，顾清逸从不怀疑这一点。 只要他想，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回到孤儿院绝对没有问题。 “能为了啥？为了他妈妈呗！他这一走，家里还不得就剩他妈一个了？老子下手没个轻重，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出事？再说，他妈妈这会儿一个人打三份工，没小的在家伺候老的吃喝，他妈妈回去不知道要被怎么搞哩！” 顾清逸黑沉的眼里掺了冰，又问：“那他不怕被打死吗？” “谁知道呢？这报警又没用的。不过那孩子聪明，每次看出不对都会跑出门藏起来，平时身上的伤倒是不多。如果哪天他受了伤，一定他妈被打了，他受不了冲了出去。” 顾清逸垂眸握拳，没再继续问下去，打算就此离开。 但是老板娘下一句话又引起了他的兴趣，叫他脚步生生顿住。 “不过那孩子也是个狠得。每次被打，跑的及就跑，跑不及就录音。然后他妈被打也总能第一时间报警，光这个月，那老子就因为家暴进了三回局子，每次出来都能安生个几天。” 顾清逸：“……” 这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他不经意笑了一下，说：“的确是狠。” 第47章 死去的青衣客·3 和顾清逸想象中不同的是，正面目睹迟玥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 恰相反，他胸中有股无名怒火在汹涌燃烧。 顾清逸不知道这怒火从何而来，又会因何而散，只好将怒火的根源再次指向迟玥。 之前手下的报道当中，并未提及迟玥报警求助一事。 为什么？ 因为怜悯迟玥吗？ 还是因为担忧他知晓后会切断警方对迟玥的援助？ 倒是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在那暗中监视迟玥的人辞退前，顾清逸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迟玥的不喜。 看望迟玥回来后，被怒气冲昏头脑的顾清逸做了一个荒唐透顶的决定。 既然迟玥每每会在遭遇家暴时候选择报警，那他就暗中叮嘱警局那些人，不要接手迟玥的事情。 谁让这世界黑暗的可怕呢？ 曾经梦想做的警察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神圣，多得是为了钱财权利放弃本职工作，视被害人于不顾的公安。 所以，我没有错，我只是想要让迟玥看清现实……顾清逸这样告诉自己。 世界是黑暗的，是悲惨的。 未来没有任何光明和希望可言，所以不要再挣扎了，乖乖陷入深渊里有何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扒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呢？难道一定要让世界亲眼在你眼前崩塌，你才肯接受自己是个‘可怜人’的事实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清逸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彼时的顾清逸方才十七岁，顾家能够靠得上的后辈只他一个，因此尽管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三家上市公司的执行总裁。 此时距离他开始接触顾家商业上往来，已经有足足三年了。 换言之，车祸之后没多久，顾清逸就已经被当做顾家继承人来培养了。 放权予顾清逸的顾麟不怕他失败，只怕他不失败。 唯有经历失败后爬起来，才能够真正的做到独当一面，真正的掌握顾家全部的话语权。 但是顾麟没有想到，他过早放权的另一个结果，就是让曾经活在乌托邦乐园的小儿子陡然面临生活的阴暗面。 太多两面三刀阿谀奉承的人，看年幼的顾清逸像看一块美味的蛋糕，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意图从他这里尝到各种各样的好处。 车祸前的顾清逸，知晓人性有暗的一面，却始终坚信大多数人是好的，未来光明可期。 但是车祸后的顾清逸却接二连三的遇到心怀鬼胎的人们，多少曾经亲切唤他一声‘贤侄’的叔叔阿姨们，在商场上挖好坑和陷阱，目送着他跳下去，用他的鲜血换来美酒与佳肴，在上流社会的晚宴上谈笑风生。 而曾经的严父顾麟，已经不只是严厉而已了。 商场上的他，对顾清逸要求近乎苛责，指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成长的更快。 车祸过去仅一个月，顾麟便将他的小儿子叫入书房，强迫顾清逸面对现实。 “清逸，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对你太严厉。但是顾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当前整个顾家只剩下你一个挑得起重担的后辈，多少人盯着你想要吸你的血吃你的肉，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至少现在的你失败了，背后有我兜着，你只管进行任何尝试，多大的窟窿我都能给你补上。但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你再失败，我就未必能够做到给你收尾了。到时候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说这些话时候，顾麟老态尽显。 他说：“清逸，我很抱歉，但你是时候长大了。” 如果可以，顾麟也不想着么早就让经历车祸小儿子面对现实。 但老大老二老三的去世，叫他看清楚何为‘人生无常’，明日的生死谁也无法下定论。 所以，顾清逸唯有‘成长’一条路而已。 其实不用顾麟解释，顾清逸也已经看透了一切。 因为早在他的父亲不知道的时候，曾经天真以为世界充满光明友爱的‘青衣客’已经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为了死去的姐姐哥哥们泉下安心，不得不活在世上的行尸走肉。 所以顾清逸只是沉默的同他的父亲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爸爸。” 而今，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三年。 但年来，顾清逸看够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看多了富商破产后的悲欢离合，早就从当初那个初涉商场的小牛犊，成长为一个谈判桌上谈笑间生杀予夺的笑面虎。 这时候的顾清逸，手头掌握了足够多的人脉。 迟玥城中村所属的荔阳区派出所所长他不认识，却认识那人的顶头上司。 这就足够顾清逸做坏事了。 就这样，在史广善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都上多了一把临时性的保护伞。 当时史广善因为家暴问题被民警关押了五天。所里有个热血上头的小警官，时不时拿着警棍在他面前晃，威胁说再敢打老婆孩子，就警棍伺候。 那天史广善被警察押走的时候，那个小警官就拿着警棍对他一顿胖揍，是个说打就敢打的狠人。 史广善遇强则蔫，从拘留所里出来后，着实老实了好一阵子。 然但凡家暴者，有一有二必有三。 在安生了一周后，喝的醉醺醺的史广善旧态复萌，在迟玥买菜回来后，趁他不注意，拿起一个空酒瓶就往迟玥头上砸。 被迟玥眼疾手快躲开后，史广善嘴里骂骂咧咧的。未免人逃跑，还专门堵住了迟玥往门口跑的路。 那一天，距离迟玥被收养的那天过了近六个月，距离母子二人家暴的第一日，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当荔阳区派出所接到迟玥的报警电话时，迟玥正躲在厕所内。 九岁的孩子将门反锁，背靠在并不牢固的空心木门上，感受着背后剧烈摇晃的门，一派镇定的同警局报案。 顾清逸第一时间知晓大概，手机对面连接着迟玥的报警电话，背景音里的砸门声音让人想起恐怖片里的索命厉鬼。 “顾少，您是说您的人在附近，所以我们不用出警了是吗？” 对面的连线的警官好奇的问，顾清逸捏紧了手机，用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是。” 挂断电话后，顾清逸背靠在后车座上，眼神空茫，对前座的司机道：“去迟玥家。” 司机王师傅当即踩了一脚油门，开车往迟玥所在地狂奔。 最近，顾清逸闲来无事就会去迟玥住的城中村。 也不下车，只是沉默无言的躲在车后座里，静悄悄的偷窥迟玥的一举一动。 为了不叫人看出不对，连车子都是开的司机师傅家的大众，而不是自家动辄上百万的豪车。 那天也是。 接到迟玥报警信息时候，顾清逸的车子距离迟玥暂住的地方不到五分钟车程。 又有王师傅加速赶去，到目的地时候，只用了三分钟多一点。而警局的人到这里，至少要十分钟才赶得及。 莫约是下午三四点左右，大多数人忙于工作，路上行人很少。 顾清逸令人将车停在距离迟玥租房处最近的停车位上，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后，便独自下了车。 下车前，出于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顾清逸顺手拿了一根棒球棍。 而那根棒球棍的购买日期，恰恰是十多天前。 同警局的人告知说暂且不用管迟玥的事情之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顾清逸就从商场上买了一根棒球棍。 选的是全店最重的棒球棍，足有2.5公斤重。 熟悉的穿街走巷，顾清逸停下来的地方正好位于迟玥躲藏的卫生间窗户外。 为了减少支出，迟玥一家租的是房租最便宜的一楼。 相对应的，采光极差，室内常年靠灯泡照明。 顾清逸赶去的路上，时不时会想到电话背景音里，史广善一下一下的撞门声。 不自觉的，拎着棒球棍的手青筋凸显，眼神阴沉的可怕。 那是连口罩和头顶的鸭舌帽也挡不住的阴沉，吓得迎面走来的路人纷纷躲着他走。 但顾清逸全然不在乎路人的眼光。 总忍不住想，也许等他赶到时候，浴室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记得迟玥浴室的窗户外面安装了防盗铁窗，若是被史广善撞开门，那个孩子根本无处可逃。 到那时，也许他会听到窗户里传来的□□的击打声，会听到那个孩子受不了的痛哭声，会听到醉酒男人粗俗不堪的辱骂声。 顾清逸暗中看了迟玥三年。 但无论遭遇了什么，他眼睛里始终含着希望，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叫他陷入黑暗。 但是以往三年间，迟玥遭遇的不过是小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一笑也就过去了。 这次却不一样。 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哭，怎么求救，都不会有警察过来帮他。 到时候，他就会绝望，就会失落，就会看透世间黑暗，再也爬不起来…… 若是那样…… 顾清逸想，他应该高兴。 他应当高兴…… 但当顾清逸停在迟玥藏身浴室的窗外，听到里面浴室门被撞开的声音，以及史广善那满是不善的一句：“看你今天往哪儿跑！”之后，他想也不想的拉开了浴室的窗户。 黑沉眸子盯着浴室门口满面酒气的史广善，顾清逸抡起棒球棍，重重的打在了铁质窗栅栏上。 栏杆受不住顾清逸的力道，应声而弯。 就听他一字一顿道：“你敢打他一下试试！” 顾清逸眼神可怕的几乎要吃人，仿佛只要史广善动一下手，就要挥起棒球棍打断他的胳膊。 史广善被这眼神吓到，竟然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迟玥见状，连忙趁机跑了出去，十分有眼色的躲在了新来的陌生哥哥后面，感激道：“谢谢大哥哥帮我吓跑坏人！” 十分钟后，因为不放心，瞒着领导独自出警的热血小警官给史广善戴上手铐，警棍好几次‘不小心’擦过男人腰背处，把人压上了随后赶来的警车。 “吓死我了。”小警官对开着警车过来的人说道，“我听领导明里暗里说不准出警时候，还以为上头嫌麻烦，不想管这事了。” “……哪可能啊？”来人忿忿回道，“上头这不是担心这边小孩的哥哥处理不好，又派人过来了吗？像这种打老婆孩子的人渣，别说一个月三次，一个月报十次警也得来……” 迟玥简短录了几句口供后，没跟过去。 至于顾清逸，他早在警察过来的时候，就躲进了一旁的巷道，没在警察跟前现身。 直到警车在呼啸声中远去，顾清逸这才甩了甩手中的棒球棍走出来。 “切！”顾清逸好似不满的道，“这不是有警察过来吗。” 未注意时候，被比他低两头多的小孩儿拉了下衣袖。 顾清逸回头去看，就见迟玥眨着星星眼，双眼放光的说：“哥哥，谢谢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顾清逸低头，直直望进迟玥的眼里。 那双眼里依旧没有对生活的埋怨和愤恨，反而满是对生活的期盼，以及对突然出现的好心人的感激。 这一刻，不知怎的，顾清逸恍然有种窥见光明一隅的错觉。 他在迟玥期待的视线里，颇为高冷道：“不告诉你。” 接着，顾清逸拾起迟玥的手，用随身携带的笔在他手心里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下次再出了事，就打这个电话。这人姓陆，家里头开安保公司的。你愿意叫他‘陆哥’还是‘陆先生’都行，但别指望知道他的名字。这附近有他的人，来的肯定比警察要快。” 生怕迟玥不听，还特意加了一句，“别不敢打电话，不要钱。” 顾清逸顿了顿，在迟玥疑惑的视线里，又假装凶狠道：“别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就当我日行一善不行吗？反正老子有的是钱，钱多烧的，乐意帮你一回。” 说罢，怎么拎着棒球棍来的，又怎么拎着棒球棍走了。 唯一不同的是，来时崭新的棒球棍上多了些铁锈和擦痕，是方才砸窗时候弄上去的。 但顾清逸走了还没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十分期待的声音，隐约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哥哥，请问你是青衣客吗？” 对于三年前那个救他出地下室的少年，迟玥唯一的印象只有他的声音。 面前的少年虽然处在变声期，但声音里隐约有些三年前那个少年的味道。 那个人对迟玥的意义非同一般，以至于连确认也不曾，几乎下意识的就认定了面前带着口罩的人就是他。 顾清逸却是头也不回，淡淡道：“不是。” 他在心里冷漠的补充说：「你的青衣客早已经死了。」 第48章 死去的青衣客·4 从迟玥家门前的巷口出来，顾清逸回到车上坐稳后，通过后视镜看向前座的司机王师傅。 “是你叫警察过来的吗？” 王师傅点头，不卑不亢道：“二爷吩咐的。他叫我转告少爷您一句——” 他神情严肃：“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顾清逸的专属司机叫王壑，是顾二叔给他找来的，日常兼职保镖。 人到中年，相貌和善，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上班族，实际却是能以一打十的厉害角色。 这次在顾清逸下车后，王师傅也一直跟在他身后，并未刻意隐藏踪迹。 顾清逸觉察到了，但却没有指出来。 眼下，顾清逸挑起一边眉毛，道：“所以你刚才一直跟着我，是为了在情况不对时候出手救人？” 王壑温吞的笑了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道：“二爷跟我说过，大概率不需要我动手，少爷您会解决的。” 顾清逸不依不饶：“那小概率呢？” 王壑便道：“小概率，需要我用点而手段开门进屋，接下来再交给您就行。” “那你打算用点儿什么手段开门进屋？” 王壑淡定回了两个字：“我有钥匙。” 他解释说：“朋友用了些手段，从男主人身上得来的。” 翻译过来，就是从史广善那里偷来的。 顾清逸想也不想，道：“把钥匙给我。” 王壑遂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问道：“少爷，接下来去哪儿？” 顾清逸沉默。 视线外飘，看到远远跟着的他，最后在距离汽车有些距离的街道口停下的迟玥。 “派人继续盯着他。” 顾清逸转回视线，道：“哪天他自己来不及求救的时候，帮上一把也无妨。” 王师傅笑了一笑，道：“少爷您想开了就好。” 顾清逸没理人，想了想，又给警局那边打了一通电话。 既然人都抓了，那就意思意思，多关押几天吧。 确保万无一失之后，顾清逸道：“去二叔那边。” ***** 顾禅从电话里知道顾清逸要过来之后，提前结束饭馆儿的营业，在自家后院等人。 顾清逸赶到时候，顾禅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 看到小侄子来了，立马同他打了声招呼，“过来，陪你二叔喝点酒。” 顾清逸颦眉：“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未成年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抿一口，嗓子火辣辣的痛。 顾清逸却是面不改色，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 顾禅笑道：“你这样子可不行啊！生意桌上喝酒也是讲门道的，要是你能喝的名头传出去了，会被一群人盯着灌酒的。” 顾清逸不在意，颇为傲慢的说：“谁敢灌我酒？” 说罢，又是两杯酒下肚。 顾禅看出他心情不错，没舍得拆他小侄子的台，迎合道：“对，没人敢。” 顾清逸却不领情，将酒杯往桌上一放。 “说什么没人敢，你不就在背后拆我台吗？就说你给我找的那个司机，他怎么回事？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啊？” 顾禅嘿嘿笑，道：“平时听你的，你犯浑时候就听我的。” 车祸过后，小侄子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从未开心的笑过哪怕一次，浑身好似被死气包裹一样。 而大哥也被三个子女的去世刺激狠了，生怕自己哪天遭了意外撒手人寰，对顾清逸是发了狠的教导。 整个顾家，唯独没甚大志向的厨子顾禅还好过些。 但这几年，看着大哥和小侄子一日差过一日的精神状态，顾二叔难免有些自责。 当初若不是一味追寻梦想，学一些商业上的操作，这会儿也不至于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然而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益。 顾禅便想尽自己所能的，减轻父子二人的负担。 注意到顾清逸暗中观察迟玥，是在车祸过后的第二年。 自家的小侄子同教育局领导子女聚会时，无缘无故举报了一名小学老师。 当日那些小辈是在顾二叔的饭馆聚的，顾二叔无意间听了个大概。 自从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后，他这个小侄子接触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如何会同一个公立小学的老师扯上关系？ 疑惑之下，顾禅差人调查了那名老师。 那是一名姓陈的数学老师，在公立第三小学教书。 为人师表，却是品行不端，曾对多名学生诉诸暴力。 这还不止，那陈老师没少在家长群里，借助儿子过满月酒、结婚周年纪念日、父母大寿等名头，收受家长红包。 给钱多的，小孩子在课上捣乱也是通常装作没看见。 家里穷‘不识相’的，逮着一个由头就把学生往死里骂，没少用‘废物’、‘垃圾’一类侮辱性的词汇辱骂学生。 因为家里有个在教育局工作的姐姐，所以学校对他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管。 简而言之，这人确实不配做一名人民教师，被举报辞退也是应当。 甚至于，如果他收的钱多了，入狱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事情就奇怪在，那名陈老师和顾清逸没有任何的交集，除非是他平日的做法惹到了小侄子认识的人。 觉得事情稍有些不对劲的顾禅继续调查，发现迟玥恰好是那名老师负责的学生。 顾禅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 一查之下果然发现，陈老师最近因为在班上打骂学生，被迟玥告到校长那里去了。 校长再不想管陈老师的事情，被学生当面找上也不得不做个样子，于是便将涉事老师和学生一齐交给了教导主任处理。 后续，以陈老师向被打的学生和家长道歉，被罚了一个月的奖金为结果。 那是这名老师第一次在学生手里吃瘪，还是一个家里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的孤儿。 心气不顺，便时不时在课上刁难迟玥。 迟玥同班的同学说，陈老师每次上课，点名迟玥回答问题的次数不下三次，每次问的问题都特别难。 顾禅又继续查，发现小侄子举报那老师的时间点，恰恰是在那老师在家长群里带头diss迟玥过后。 似乎是因为找不到理由惩罚迟玥，陈老师气不过，便在家长群里和家长说迟玥的坏话，将他塑造成一名‘不思进取’、‘思想阴暗’、‘嫉妒成性’、‘欺负同学’的坏小孩，明里暗里让班里的学生们孤立迟玥。 可惜，这番话的效果尚未显现出来，这名老师就因为品行不端被校方辞退了。 在这名老师辞退后不久，家长群里出现了不少为迟玥说话的，这才将一场可能发生的‘孤立事件’掐死在萌芽中。 顾麟觉得有趣。 继续暗中观察了自己的小侄子一些时日。 一次回老宅过节，趁小侄子不在家，顾二叔惊讶的发现，小侄子房间的抽屉里放了不少迟玥的照片。 吃饭的迟玥，学习的迟玥，为同学挺身而出的迟玥，面对找事孩子时翻白眼的迟玥…… 各种各样的迟玥都有，而且几乎每一张迟玥照片的背后，都有顾清逸的字迹。 「傻瓜，吃个饭都能笑得那么傻」 「你就算次次考年级第一又怎样，又没有爸爸妈妈会夸奖你」 「圣父吗你？竟然帮一个往你抽屉里放虫子的小鬼」 「……这种熊孩子就该打，你以为不理人就没事了？」 这吐槽的画风和往日里死气沉沉的顾清逸格外不搭，叫一直忧心自家小侄子精神状态的顾二叔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之后，顾禅专程去学校看望过迟玥好几次。 每次都是在人群里远远的观望，从不现身。 他很是好奇，为什么他的小侄子会对这个孩子这么执着。 一日，顾禅照例开车去往迟玥所在的小学，却发现上学路上发现了他。 那时已经到了上课时间，迟玥却还在路上，手里牵了一个比他还高还大的孩子，站在路口和交警说话。 而迟玥身边的那个孩子则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吃着手里的包子。 顾禅好奇心起，却不下车，就坐在车上看情况。 直到半小时后，一名老人匆匆忙忙找来领走了那个孩子，迟玥也跟着离开之后，他才下车去同交警追问。 只是迟玥离开前，似乎从交警手里接过了什么东西，还弯腰同人道谢。 问了才知道，那个被迟玥牵着的孩子和家人走散了。 半路饿极了，就盯着包子铺的包子看，肚子响得咕咕叫。 迟玥上学路过，发觉不对，牵着人帮忙找大人，最后找到了这名交警。 “那高个的小孩儿应该是智力有问题。”交警猜测说，“表情挺僵硬的，吃东西时候一直掉渣。旁边的小孩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一点没察觉。我估计他手上的包子应该是小个孩子给他买的，因为老人现身后第一个就想还钱，可惜摸遍了兜都找不出一分钱。” “我看到那孩子最后从你手里拿了个零食是吗？” “对，一直饿着肚子也挺可怜的，就给了他一块巧克力，虽然吃不饱，好歹能暂时填个肚子，等下去学校路上再买点儿早餐就行。” 交警说着，感慨道：“那个小孩儿家教真好啊，聪明懂事不说，还这么好心。能教出这种孩子的家庭，一定是那种高级知识分子吧，感觉他家里人的素质应该都挺高的。希望我将来的小孩儿也能这么懂事。” 顾禅知道事情大概后，却是突然道：“那个孩子是个孤儿，刚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前六年被一个坏心的老头当成要饭的赚钱工具，直到前年才被好心人救下送去儿童福利院，他买包子的钱应该是他全部的早餐钱。” 说完这句，顾禅看向满脸震惊和疑惑的交警，笑问：“小哥，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个宝藏？” “不能吧……”交警喃喃。 震惊过后，他忽然警惕道：“你是谁，怎么对这孩子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禅叹气：“我们家想要领养那个孩子的，所以事先调查过他。” 他盯着迟玥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经没了小孩儿的影子。 “可惜了。”顾禅摇头。 多好的孩子，差一点就被接回顾家了。 这样懂事的孩子，若是得以在富贵……哪怕不是富贵家，只是在普通家庭长大，恐怕也足以成长为迷倒万千少女的小王子，真正被人放在心里珍藏的白月光。 自那之后，顾禅再没有调查过迟玥。 他隐隐想通了大概，猜到了自家小侄子一直暗中盯着人不放的原因。 恐怕对于他的小侄子来讲，迟玥的存在就是一束光，让始终陷在车祸阴影里的小侄子挣扎的活下去，不至于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最后一束光。 说到底，曾经的中二少年‘青衣客’最为推崇的，就是人性之光。 即便眼下的顾清逸被蒙了眼，陷入自责和厌世深渊里无法自拔，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回到光明的过去。 而迟玥的存在，恐怕就是小侄子目前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毕竟这世上善良的人很多，但像迟玥那样，长在深渊却依旧积极乐观的，实在太少了。 若是哪天，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都熄灭了，他的小侄子恐怕也距离黑化不远了。 这一点，旁观者的顾禅看的很透，但身处其境的顾清逸却始终未能明白，还总自欺欺人的以为他在盼着迟玥不好过。 从思绪里回神，顾禅心下摇头，为小侄子的愚钝。 随即，顾禅收起了脸上的笑，看向面前酒气上涌，面色通红的顾清逸，难得正经道：“清逸，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冲动了？”酒劲儿上来，顾清逸脸色微微发红，“又怎么可能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语气里带着不满，“我还帮他把坏人吓跑了呢，然后他发现我是青衣客了。” 顾禅惊讶道：“你承认了？” 顾清逸摇头：“青衣客他就是个傻缺！死的不能再死了，我才不是他！” 他趴在桌上，双眼迷离：“我才不是青衣客，傻子才要做青衣客……” “那……”顾禅试探道，“你还要这个弟弟吗？” 三年前给迟玥准备的房间到现在还留着，如果小侄子改变主意，也不是不可以。 顾清逸却拒绝了顾禅的提议，道：“不要。不要让他做我弟弟。” “为什么？” “爸爸，不想让爸爸想起伤心事。而且……” “而且什么？” 似有些困顿，顾清逸眼皮上下打架，“……如果他知道大姐二哥还有三哥他们……唔，是在去接他的路上死掉的，怕……怕会难过……我，我等他考上……大学，然后……去，去见他……” 顾清逸睡下了。 顾禅起身，在顾清逸面前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些年来……” 他声音有些哽咽，“辛苦了……” ****** 见过顾禅之后，顾清逸没在瞒着对方盯梢迟玥的事情。 比起那个不知道想做什么的二叔，他更多的关注点在叶露身上。 这个女人，凭借其母性带走了迟玥，却为爱情迷了心窍，始终不曾放下过去同史广善恩爱的日子，指望他有朝一日改过自新。 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要解决迟玥当下困局，只能从叶露方面下手。 唯有她主动放弃这段婚姻，迟玥才不会因为放心不下她而不肯离开。 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既然叶露受困于过往的恋情，那就打破她对史广善最后的期待。 巧的是，这样无能的男人竟也有人惦记，是他的前女友。 顾清逸便将史广善同前女友暗中偷情的证据送到她面前，毁掉了她对这个男人最后的信心。 叶露决定离婚，摆脱这段关系的那一日，正好是个晴天。 迟玥跟他一起从民政局出来，脸上带了如释重负的笑。 顾清逸远远在车里看着，自言自语般道：“你说，这个傻瓜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妈妈’可能已经要抛弃他了？” 这是单身女人的悲哀。 叶露当下钱财所剩无几，未来需要为自己打拼，哪里来的力气去多抚养一个孩子？ 眼下叶露的家人都在劝说她，要她把迟玥送回孤儿院去。 而叶露只是保持沉默，只是在最后一次被家人劝说时候，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小玥他今后会不会恨我？” 这便是默许了家人的建议。 “应该知道吧。”王师父叹气。 “但叶女士也是迫不得已，说到底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在一起待的时间也不长，放弃抚养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就算现在叶女士不愿意放弃，坚持要把他带在身边抚养，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顾清逸清楚这一点，眼神不由冷了下来。 王师傅又道：“听说史广善想要争取迟玥的抚养权，已经在联系律师了。不出意外，叶女士应当是想要争一争的……” 他顿了一下，“管不管？” 顾清逸垂眸，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管。” 既然亲情有可能不可靠，就让他回孤儿院吧。 至少一个人时候，不会被背叛。 至于那个叶露…… 就让她一直以一位善良女性的形象，住在迟玥心里吧。 第49章 扒马甲呀~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迟玥对此呈否定态度。 哪怕是最俗套的一见钟情，也是某一瞬间为对方皮相所迷惑，进而产生爱慕情绪。 至于其他，比如日久生情一类，则是生活中无数个令人心动的小点滴累积而成。 在迟玥看来，任何一种喜欢，都是因为对方在某一瞬间触动了另一个人的心灵，所以才会心生欢喜。 但顾清逸的喜欢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味的对他好。 再迟玥的印象里，他同顾清逸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秦家的认亲晚宴上。 那时候，面对新的身份，迟玥彷徨又抗拒，在众宾客面前刻意丑化自己。 一个人躲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徒手吃鸡翅，把手和嘴唇都搞得油腻腻的，做尽了不雅的事情。 当时很多人因为他的表现，站的同他远远地。 那种情况下，猫控二哥又是如何一眼认定了他的？ 怎么样都感觉不对劲。 而大小姐人格就更加奇怪了。 仅仅因为宾馆里的一面，就说喜欢他？ 依照大小姐洒脱的态度，迟玥不认为他会仅仅因为‘失身’就追随一个男人。 再者，大小姐本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如何能够三番两次‘误会’他的说辞，坚定的认为和他发生过关系呢？ 至于老幺顾清逸，他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 恰恰在蓝小熙设计他的时候，适时挺身而出，接着又一路安慰，还陪他回到福利院见院长奶奶…… 一桩桩一件件，若全用巧合解释，难免叫人心生疑惑。 迟玥甚至怀疑，顾清逸的‘四重人格’根本就是装得。 可惜，面对他的疑惑，顾清逸却没有解释。 他握住了迟玥的手。 握紧，与其十指交扣，低声道：“玥玥，再给我一点时间。” 迟玥闻言，沉默少顷，才道：“那你至少给我一个时间范围也好。所谓的‘一点时间’，具体是多长，我需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理由？” “等你高考之后。” 迟玥便没在继续纠缠下去，默许了顾清逸的拖延。 两日后，一中放假。 高三的时间如流水般飞速流逝，班级后黑板上的时间倒计时只余下三十三天。 迟玥看着这时间，心中想的却是那晚顾清逸在天台上同他的承诺。 他有些不确定的想，高考过后，他是否能够真正了解顾清逸呢？ 这么想着，迟玥甚至未能发现，在他不知不觉间，顾清逸的存在已经同高考一样重要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迟玥才在脑子里想到顾清逸，便透过窗户，看见顾清逸站在学校大门外。 面带微笑，若无其事的接受路过学生的好奇打量。 迟玥当下便背上书包，三步并两步跑到校门口。 正好瞧见戴着口罩的秦逸在同顾清逸搭话，而顾清逸的面色似有些冷淡。 迟玥心有疑惑。 不是说秦逸是顾清逸看着长大的吗？ 怎么瞧着顾清逸的模样，不像对秦逸特别热情的样子。 但迟玥也没多想，乖巧的来到二人跟前停下。 尚未开口说话，手便被顾清逸握住了，当着秦逸的面，堂而皇之的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迟玥面色微微有些窘迫，却没有出言阻止，同秦逸点了一下头。 秦逸视线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眼神微暗，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告辞。 待秦逸走远之后，迟玥有些恼怒的踢了一下顾清逸的膝弯，小声怒道：“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顾清逸笑了一笑，半点不害臊，“就是很久没看到你，想的紧~” 这么说话的顾清逸，身着一身棒球服，头顶戴一顶鸭舌帽。 一眼望去，整个人青春洋溢，半点看不出真实年龄是二十六岁。 迟玥跟着他上车，才迟疑的问道：“今天是……” “是老四！也是老大！”顾清逸笑嘻嘻，“我和二哥不一样，他说话做事温温吞吞地，一点也不干脆。我直白的告诉你好了，你既然答应了我大姐，就是答应了我，所以你也是我男朋友！虽然你比我小了点，不过年龄不是问题！” 迟玥：“……” 他没甚感情的回道：“哦。” 前座的司机王壑听不下去，重重咳了两下：“少爷，您这要去哪？” “去约会！难得放假，就是要去约会才对。” 顾清逸兴冲冲的，同迟玥征求意见：“约会圣地游乐场、海滩、电影院、密室逃生、鬼屋什么的，你想去哪里？” “我个人不推荐海滩。”他捏了捏迟玥脸颊上的软肉，“这么白，晒黑就不好了~” 迟玥被他捏的脸疼，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蛋解放出来，才十分不应景的说到：“回秦家。” 看到顾清逸明显失落的脸色，又略不自在的加了一句：“收拾好东西再出去玩。” 眼下双胞胎应该还没有回来，迟玥想趁现在把东西收拾好，尽快搬出来。 本身回秦家就是身不由己，又不好半途回福利院让院长奶奶担忧，这才勉强住了下来。 虽说住在顾清逸哪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总归比待在秦家好。只是可惜了他刚刚装修好的小阁楼。 方才还蔫头耸脑的顾清逸瞬间活了过来，嘱咐司机开车往秦家跑。 回到秦家别墅，秦逸也在。 不只是他，客厅里还有一个客人。 莫约两个月前，迟玥同这位来客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个邀请他去日式料理店的贺昔年。 迟玥素来恩怨分明，对看不上他的人，他同样不会多给一丝好脸色。 便好像没看到贺昔年一样，同秦逸打了声招呼便往楼上走。 顾清逸说要研究约会路线，没进来，这会儿正在车里面等他。 迟玥不想让他等太久，打算速战速决。 不过，即使迟玥有心想要拖延时间，也是做不到的。 秦家属于他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两套衣服和一些参考资料，一个书包都塞不下。 至于秦家老爷子还有哥哥们给他的那些所谓‘补偿’，包括手表、钥匙、黑卡在内，迟玥一个没拿。 他是爱钱，但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要了也没什么意思。 五分钟后，迟玥背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走下楼梯。 秦逸应当是有事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贺昔年一个。 他面前放了一大堆资料，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迟玥当做贺昔年不存在一样，在客厅和院子里四处转了一圈，却没找到秦逸。 只好回到客厅等人，想要亲自同秦逸告别。 可他不想理贺昔年，对方视线却一直挂在他身上。 看到迟玥在距离沙发较远的餐桌旁坐下，还专门站起来，抱着他手上的一沓资料，坐在了迟玥的对面。 迟玥总算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贺昔年，眼神里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秦逸做了蓝鹤两年的学生会长，如今高三一届马上毕业，我们这群人指望在毕业典礼上邀请会长出面表演一个节目。” 迟玥皱眉：“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贺昔年却道：“可是会长拒绝我了，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蓝鹤的人，而且平时忙于学业，没有时间。笑话，会长可是那种除了偏文科的试题外，高考模拟卷次次满分的人，哪里会受困于学业？” 迟玥摊手：“我刚才说过了，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知道你成绩很好，和会长关系也不错。” 贺昔年难得用上了恳求的语气；“真的，你帮帮忙吧。只要你答应做毕业典礼的特邀嘉宾，会长一定会同意的。” 他倒是想知道，贺昔年那只眼睛看到他和秦逸关系好了…… 迟玥不想和贺昔年浪费时间，直言道：“抱歉，容我拒绝。” 贺昔年好像有些激动，竟然站了起来，撑起身子往餐桌对面的迟玥跟前凑。 “你别先急着拒绝啊，我们的毕业典礼水平很高的，你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他面前的一沓资料因为他这个前倾的动作，散乱成一团，不少直接滑到了迟玥跟前。 迟玥本来有些不耐烦，打算直接离开。 余光瞥见飞到面前的一张纸，整个人忽然顿住。 目光所在是一张毕业典礼的策划书，上面详细罗列了毕业晚会的种种细节。 但叫迟玥注意的，不是蓝鹤高中的毕业典礼，而是末尾秦逸的亲笔签名。 那是青衣客的字迹！ 下一秒，迟玥忽然将贺昔年面前的资料揽到自己面前，一张一张的翻看。 凡有秦逸字迹的地方，都要来来回回看上好几遍。 不会错的！ 迟玥心想，不会错的。 如果只是秦逸的签名字迹和青衣客很像，还可以说是巧合。 但其他诸如对各类计划书和活动的评语，以及相关活动的申请，上面的字迹也全都和青衣客的字迹对的上，这就不是‘巧合’可以说得通的事情了。 这时，迟玥忽然想起上次放假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日秦逸找他补课，原本是用右手写的公式，却在写到一半时候换慌张张的将公式涂黑，换成左手写字。 而除此之外，秦逸的名字…… 秦逸……青衣…… 秦逸就是一直以来和自己通信的青衣客！ 那个和他做了整整九年笔友的青衣客！ 在迟玥未曾注意的时候，方才还央求他做毕业典礼特邀嘉宾的贺昔年已经不在了。 等他从震惊里回神，原本遍寻不着的秦逸正坐在沙发上，小口抿着红茶。 实际上，贺昔年方才做的一切，都是秦逸吩咐的。 对于那个和他通信的笔友，秦逸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那与他通信的孩子字里行间视他为救赎。 年纪轻轻的秦逸经不起夸赞，不知不觉间便将人放在了心上。 过往通信的九年间，很多平时不好宣之于口的事情，秦逸都会写在信里。 每次和对方通信过后，秦逸都藏不住心里的开心。 这是连他的父母兄长也搞不清源头的欣喜，被秦逸当做独一无二的小秘密，放在心尖珍藏。 若是没有‘换子’这一插曲，秦逸原本打算在高中毕业后就去见迟玥。 他们早在信里约好了，高中毕业之后，就相约见面。 为此，秦逸专门存了好大一笔钱，打算去带他没见过世面的小可怜出门旅行，一起走过国内名山大川。 可惜所有的美好设想，都在迟玥被带回秦家的那一刻成了妄想。 因为二人尴尬的身份，秦逸原本打算将‘青衣客’的身份当做秘密。 但不久前听到迟玥和裴予之的谈话，知晓他放在心底藏了很久的小可怜突然间成为别人的之后，秦逸便坐不住了，这才要求贺昔年陪他做了这一场戏。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如山。 在迟玥奔到他面前时候，秦逸还佯作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问：“怎么了？” 问归问，秦逸心里却很是期待。 迟玥知道他是青衣客以后，会怎么做呢？ 但秦逸却没料到，迟玥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另一个人。 “如果你是和我通信的那个青衣客的话，你一定认识另一个青衣客吧！你能告诉我，当年救我出地下室的那个人是谁么？就是十二年前，年龄介乎十四五岁的那个少年青衣客，你认识吗？” 迟玥并非是毫无逻辑的认定说，秦逸认识那个人的。 当年的秦逸年仅六岁，断然做不到劝说家里人拿出五千万捐款的。 所以，秦逸同那个‘青衣客’一定有所关联。 迟玥这样坚信着。 事实上，在看到秦逸的字迹时候，迟玥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但是他胆小，不敢确定，一时情急之下，竟忘记要首先感谢秦逸的帮助，只是一味询问另一个‘青衣客’了。 秦逸沉默。 他阖上眸子，心内微微发疼。 “你觉得会是谁呢？” 良久，秦逸才总算开口。 “和我相熟，年龄介乎十四五岁之间，名字同‘青衣’谐音，家里有足够的资本，四五千万说拿就拿，还对你莫名关注……” 秦逸望着迟玥期待的脸，轻轻的说：“这样的人，不只有一个吗？” “顺带提一句。”秦逸将顾清逸的马甲扒了个底朝天，“从来没有什么四重人格，全部是他装得。” 迟玥知晓后，心神恍惚，连何时出的秦家大门都不知道。 当他懵懵懂懂坐上了顾清逸的车，被对方晃着胳臂询问接下来的约会地点时候，迟玥才陡然间回神。 转头，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顾清逸。 顾清逸这才发觉迟玥不对劲，以为他又受了秦家什么人的欺负，当下撸起袖子，气呼呼的就要下车理论去。 却被迟玥按住了手。 顾清逸疑惑转头，就见迟玥伸手拉下前后座的帘子，隔绝了前方司机师傅的视线。 下一秒，在顾清逸震惊的目光下，迟玥珍而重之的捧起了他的脸，疑惑的问：“你说，我到底哪里好了？”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迟玥倾身上前，吻上了顾清逸略有些凉薄的唇。 唇只点一下便离开，紧跟着又来到青年耳边，小小声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他在顾清逸缩成一线的瞳孔里，依恋般喊道：“我的青衣客哥哥~” 第50章 继续扒马甲 迟玥拎了下手里2.5公斤重的棒球棍，另一头指向顾清逸，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所以，九岁那年，用这根棒球棍吓跑史广善前，你像个变态一样调查了我三年？” 顾清逸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好像听话懂事的小学生。 点了点头，说：“……嗯。”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要从半天前说起。 打上午被秦逸扒了马甲以后，顾清逸被迟玥的主动冲昏了头，抱着人啃了很久。 心满意足之后，被迟玥逮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顾清逸脑子发懵，把不住门关。 包括八岁那年赶走欺负迟玥的老师，以及九岁那年吓坏家暴渣男史广善这两件事在内，将能说的基本都说了。 顾清逸暗中观察了迟玥整整十二年，对他的脾气摸得门儿清儿。 迟玥这个人，善良归善良，却不圣父，不会喜欢一个只会欺骗自己的人。 在马甲被扒的情况下，顾清逸继续对‘喜欢迟玥的理由’这件事藏着掖着，没有一点儿好处。 不如趁迟玥现在对‘恩人’这层身份有点眷恋，赶紧把从前的错事说出来的好。 “那之后，你又继续跟个痴汉一样，继续偷窥了我九年？”迟玥默了一下，“从六岁到十八岁……你特么竟然一直看着我？！” “……是。”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盯着的人是未成年？” “……知道。” “你恋童吗？” “……不，我就看你一个。” “你以前不是一直把我当弟弟吗？怎么突然间就喜欢上了？” “没有什么理由，我一直看着你，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了……” 把迟玥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扒着不放的顾清逸，迟早会喜欢上他，问题只在于时间的早晚而已。 “我喜欢你。喜欢深陷黑暗却心向光明的你。我自认换做是我，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以后，十有□□会产生报社心里，认为世间黑暗，人心险恶。哪里会像你那样，自己努力挣扎往上爬就算了，还那么爱多管闲事。见到谁身陷不幸了，就要出手帮一把。” 顾清逸低低笑了一声，“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坚守自己的三观和底线的？你是圣人转世吗？怎么就那么好心？大概是太好奇了，我就一直看着你，时间一长，你就悄悄的住在我心里，怎么也出不去了。” 他抬头，面向迟玥，露出微笑：“玥玥，你知道吗。就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一面的。” 迟玥：“……” 他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被顾清逸的话恶心到了。 顾清逸把他夸得那么厉害，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迟玥甚至怀疑，顾清逸嘴里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真实感？ 还圣人转世…… 迟玥对此嗤之以鼻，当他是圣母玛利亚吗？ 只不过上辈子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教导，又经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长期熏陶而已。 说他多么好倒不至于，最多只是没有变坏而已。 帮助欺负过他的孩子，是因为他心理年龄成年，没兴趣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不惧小学老师刁难，是因为那老师做的事太小儿科，根本没办法抓住他的把柄。 史广善流露出家暴倾向后，依旧留在叶露身边，是因为担忧家暴渣男一个不顺心，将人打个半死。而且他始终相信，叶女士迟早一日会醒悟过来。 从始至终，迟玥都不认为他有多好。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最基本的三观和底线，却远远称不上‘圣人’这个称呼。 之所以一直相信光明，是因为曾经生活在光明之下。 世上终归是好人居多，若是因为自己曾遭遇不幸，便认为世人皆恶，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不想再听顾清逸嘴里再蹦出什么肉麻又恶心的话，迟玥回归正题，势要刨根究底，不把顾清逸的底裤扒了绝不罢休。 遂问：“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这种变态心思的？” 顾清逸：“……” 他一时哑口无言。说了那么深情告白的话，为什么迟玥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 也不能说没反应。 反应还是有的，但却是嫌弃的反应…… 顾清逸不解，没忍住问道：“玥玥，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迟玥摆明了不想多聊，便道：“太肉麻了，我听得浑身发麻。” 他搓了搓胳膊上新起的鸡皮疙瘩，“不要转移话题。” 事实上，迟玥也不想这么刨根究底。 单单是顾清逸‘青衣客’的身份，就足够得到迟玥的优待了。 但是…… 凡事有个但是。 顾清逸喜欢他，是暗中偷窥他十二年得来的结果……这不管怎么想都太变态了。 迟玥在知道以后没有掉头就走，已经是很给‘青衣客’面子了。 但两人终归是恋人身份，不趁这个机会探究一下顾清逸到底还能变态到什么程度，迟玥害怕他会忍不住提出分手…… 顾清逸只好继续扒底裤：“……我也不算很变态吧，我没想要在你成年前做什么，本来打算在你考上大学后才出手的。” “你不变态的话，在学校器材室亲我那回算怎么回事？”迟玥开始数指头，“还有壁咚、强吻、动手动脚、自说自话……” “……好吧。”顾清逸赶忙打断迟玥，“你说的对，我是很变态。” “为什么要装出四重人格的身份骗我？”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秦家人都以为我是四重人格。” “那秦逸怎么知道你是装出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顾清逸说的是实话，他对此也很吃惊。 “那这个就先放一边。说到四重人格……”迟玥鄙夷的看一眼顾清逸，“你是故意用大小姐的人格来占我便宜的？就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心思？然后再用二哥和老四在我面前装好人，为了刷好感吗？” 顾清逸：“……” 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要不要这么敏锐？！” 这绝对是死亡问题啊。 说‘是’吧，迟玥可能会觉得他变态的程度无可救药，为了占一个未成年高中生的便宜，无所不用其极。 说‘不是’吧，他确实是抱着刺激迟玥的心态去的，只想用最短的时间在他心里占些分量。 但是不回答可以吗？ 顾清逸觑一眼面色一言难尽的迟玥，卖起了可怜。 “我当时太心急了。我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结果你成了秦家人。我害怕你在纸醉金迷的上层圈子看上其他人……” 顾清逸敛了下眉：“我比你大整整八岁，比起和你同龄的少爷千金们，共同话题要少很多，如果不用一点手段强势插入你的生活的话，我怕你最终会离我越来越远……但大姐人格太强势了，我害怕过犹不及，所以才会用其他人格过渡……” 他头越来越低：“抱歉，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说着委屈的话的顾清逸，却是用余光偷偷往迟玥那边看。 希望自己卖惨的话能博来同情，如果可以的话，给他一个安慰的吻就更好了。 但顾清逸的心思注定要落空。 因为迟玥听了这些话，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是决定原谅他之前的做的事，还是对他感到失望所以决定放弃了？ 顾清逸忿忿。 之前说好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怎么这么快就对他失望了啊？ 不过…… 仔细想一想，换成是谁，恐怕都不会喜欢一个偷窥了自己十二年的人。 而且那个人只是偷窥还不算，前期甚至还以他的痛苦为乐。 这还不止，其实还有更变态的事情，顾清逸没说。 那就是他在地下室里藏了一屋子迟玥的照片，从小到大，各种各样的迟玥都有。 不过顾清逸求生欲极强，明白这些暂时不能告诉迟玥…… 眼下，顾清逸自信不足，只希望迟玥所说的‘以身相许’不是一时冲动。 “你生我气啦？” 顾清逸这下真的有些不安了，声音里都是自嘲。 “不过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最初那几年，我确实是对你所遭遇的视而不见。分明我有那个能力去救你，可是我却一味的把自己的不幸根源加诸在你身上。只是你马上要高考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影响了情绪。如果你暂时不想看到我，我会……” 顾清逸的话突然停下。 因为在他自顾自说话时候，迟玥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头揽在了怀里。 坐在沙发上的顾清逸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很快恢复过来，反手环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的腰，将头整个埋在了他的怀里。 “你不生我气了？”顾清逸小声的问。 “嗯。不生气了。”迟玥说。 他有什么理由生顾清逸的气呢？ 因为顾清逸口中的那句，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吗？那样的话，未免对顾清逸要求太高了。 “你不需要为我的过往自责。”迟玥下巴搭在顾清逸头上，“没有人有义务承担别人的不幸。你把我想的太美好，但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善良。面对遭受家中不幸的人，大概率只是感慨一句可怜，却做不到去全力拯救。谁说富人就一定要拯救穷人了？如果一定要说你错在哪里，你错在把我当做你的责任，以为你必须出面拯救我于不幸，并因此而自责。” 他稍作停顿，“唔，把我的不幸当做你的调味剂这件事，也错了。但是你帮我的地方，远比对我视而不见的地方重得多。而最重要的是……” 迟玥松开顾清逸，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仰头望着上方的青年。 “这些年来，辛苦了。还有就是……”他握住了顾清逸的手，“我终于见到你了。” 迟玥同经历过车祸打击的顾清逸一样，生命中的前十八年都称不上幸福。 但是，余生很长，现在开始幸福也不晚。 弯起双眼，迟玥朝顾清逸笑得温软：“谢谢你喜欢我。” 第51章 连环质问 迟玥离开秦家的第一天，接到了远在重洋的秦老爷子的电话。 看到第一通来电显示为国外时候，迟玥还以为是哪个骗子打来的，直接掐断了连线。直到一分钟后，第二通来电显示相同的电话打进来，才后之后觉的想起来，他还有个便宜老爸在国外探亲中。 顾清逸平时就恨不得黏在迟玥身上，眼下秘密说开，正式进入单方面的热恋阶段，更是不愿意和他分开。只想趁着短暂的高三假期，和他这个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小男朋友甜甜蜜蜜的。 因为马上要高考的缘故，迟玥没有那么多心思同顾清逸玩乐，吃完晚饭后，便坐在对方给他腾出来的客房里复习功课。 顾清逸就坐在旁边待着看，丝毫不觉得无聊。 迟玥接到秦老爷子打来的第二通电话时，下意识看了坐在一旁的顾清逸一眼。 顾清逸接收到他眼神信号后，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迟玥摇头，当着顾清逸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对于这次通话，迟玥其实是有些排斥的。 隐约知道秦老爷子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无非是从秦逸那里知道了他离开秦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秦振英在生疏而客套的问好之后，转到了正题。 “玥玥，你什么时候和顾家小子关系那么好了？这次放假是打算在他家玩两天吗？记得待我像顾老二问好。” 秦振英很懂得说话的技巧，不直接为迟玥为什么离开，而是委婉的用‘去朋友家玩’这一点，代替他离家的事实。 如果迟玥只是一时冲动，便可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可惜不是。 迟玥握紧了手机，对这类委婉的问法很是不耐烦。 对于秦家人，他并没有任何感情，不愿和他们拐外抹角的打太极，便直话直说。 “秦先生，感谢您此前的招待，但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住处，今后不会再去秦家做客了。” 在初回到秦家的那一天，面对一脸激动的看着他的秦振英，迟玥很是自然的喊了一句‘爸爸’。 那声‘爸爸’并非因为他接受了秦振英的‘父亲’身份，只是他素来在底层摸爬滚打，某些层面很会审时度势。 在小说里，秦振英是秦家内部为数不多的对迟玥好的人。 所以在发现自己的‘炮灰’身份后，迟玥很是乐意抱一抱秦老爷子的大腿。 若不是后来蓝小熙、双胞胎、程璇三人接连闹事，迟玥很乐意在秦家做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围观一下秦逸被秦皓攻略的全程。 可惜…… 秦家有人想让他不好过，而曾经以为的会对他好的血缘上的父亲，应当也是知情者之一。 那之后，迟玥对秦家就没什么好感了。 既然如此，便没必要继续同他们客气了。 这一声‘秦先生’和一句‘不会再去秦家做客’，直接叫对面的秦振英沉默了好一会儿。 面对长辈，迟玥还是肯给面子的。 便也安静下来，等那头的秦振英自己反应过来。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过后，秦振英问道：“玥玥，是家里哪里不好吗？还是你的哥哥们给你脸色了？你不需要帮他们隐瞒，直接告诉我，我回去给你讨公道。” 这话便表明，秦振英不愿接受迟玥离开的事实了。 迟玥敛眉，道：“秦先生，您想要让我回到秦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在那之前，您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秦振英没有立刻回答，等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是不是那两个混账双胞胎又欺负你了？上次放假时候那件事，你大哥告诉我了，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们了。大概是因为他们高中和大学都在国外念书，受这边自由过头的风气影响，难免有些口不择言。等我回去，我一定压着他们两个的脑袋，亲自给你道歉。” 他稍作停顿，道：“过去的十八年，爸爸没有在你身边陪上过一天，今后的日子一定尽全力补偿你。” 闻言，迟玥不觉欣喜，只感到十分疲惫。 秦振英早不表态，晚不表态，偏偏在他决定要和秦家人断绝关系时候，告诉他说希望补偿他。 拿什么补偿呢？ 拿这些天遭遇的种种刁难补偿吗？ 顾清逸一直注意着迟玥脸色，看他表情不太好，便握住了他闲着的另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攥紧。 迟玥抬眼看了顾清逸一眼，得到对方安抚一笑，才感觉心情好了一些。 好像没听到秦振英的话一样，迟玥直接将自己想问的问题一股脑抛了出来。 “秦先生，您说您要补偿我。那么第一，您知道秦逸的生母就是秦家现任的厨娘钱梅梅吗？第二，秦歌秦颂两个双胞胎对我敌意如此之大，您真的不清楚其中缘由吗？第三，四周前，利用您的银行卡同程璇一家人划了二十万的人，您知道是谁么？第四，您一直不肯告诉您夫人我的存在，当真是因为您所谓的您夫人受不得刺激吗？第五，您知道您身边的某个人和曾经对我实施家暴的史广善有金钱往来吗？” 迟玥句句质问：“我真的很好奇，我是否真的是您血缘上的孩子？不然为何从回到秦家之后，我的生活非但没有一点变好的倾向，反而一直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深呼吸，迟玥问出了那句在他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您真的对那个一直躲在背后找我麻烦的人，毫无所觉吗？” 原本，迟玥对秦振英也有所怀疑。 但既然顾清逸说了，秦老爷子背后害他的可能性不大，那他愿意相信顾清逸的判断一次。 尽管如此，迟玥却认为秦振英同那个人至少是相熟的。 若非如此，为何在他回到秦家后不久，连多看一看他这个新认回来的儿子一眼都做不到，便匆匆跑到国外去了？ 怕就是知晓了那个幕后之人的身份，急着过去阻止了。 只可惜，屁用没有。 秦振英完全没想到迟玥会问出这些，一时哑口无言。 迟玥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 “如果您说您不知道，那您应当可以去查。毕竟能用您的卡直接向程家人付钱的，讲来讲去也就那么几个。您大通过手机银行查一查您卡上的转账记录，确认转账的具体时间，十有八|九能通过排除法，找出能在那个时候使用您银行卡的人。而且您对您两个双胞胎的儿子总该比我了解的多，您觉得谁有那样的影响力，让他们能够对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那样大的敌意？” 最后这一番话，直接把秦振英推脱说‘不知道’的可能性搞没了。 秦振英不知道可以啊，尽管查。连查一个划卡的人都查不到，还怎么好意思说什么‘补偿’？ 最后，迟玥冷笑一声，问了最后一句：“您觉得我说的对吗？秦先生？” 那头秦振英再度沉默了。 良久，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玥玥……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面对这一番道歉，迟玥只感到心寒。 诚然，他方才的话语气不好，有迁怒的成分在其中。 但迟玥毕竟不是圣人，他也会生气，也会愤怒，也会失望。 如果秦振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且同他所说那样，会尽一切所能补偿他，那么听闻这番话后，第一反应不应当是震惊和生气吗？然后同他保证说，会帮他查那个人。 但秦振英说的是不知道，却不说会努力查。 恐怕就是心中底气不足，所以才无法帮他查明吧。 对秦家最后的一丝残存的希望也因此消失了，迟玥彻底冷了语气。 “秦先生，我想我们还没有熟到你可以喊我‘玥玥’的程度。如果您真的对我感到愧疚的话，我只要您做两件事。第一，送钱梅梅进监狱。第二，送那个躲在您背后暗中害我的人进监狱。如果您做的到，我会为我今天的无理态度向您道歉。但如果您做不到，就请不要再联系我了。因为我无法保证，也许下一次见面，我们会不会变成仇人。” 最后，迟玥冷厉道：“就这些，还请您今后保重身体，再见。” 毫不留情的挂断电话。 迟玥心中郁气堆积，十分不快。 顾清逸便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沉默的安抚。 迟玥在他怀里渐渐冷静下来，问道：“我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差劲了？” 顾清逸笑答：“没有，无论是刚开始的质问，还是最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撇清关系，都很帅。果断的叫人心痒痒。” 顾清逸这话没有夸张的成分。 在他看来，迟玥的确足够果断。 从回到秦家，再到对秦家失望离开，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但迟玥没有丝毫犹豫，说离开秦家就离开秦家，对秦家那些物质上的补偿分文不取，干脆利落的过分。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误会秦伯父了。” “哪一点？”迟玥不耻下问。 “他确实是你血亲上的父亲。我偷偷验过你们两个的dna，确实是父子关系无疑。” “……你什么时候查的？” “秦家认亲宴上，我偷偷收集了你和秦伯父的头发。” 迟玥：“……”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夸顾清逸一番，还是抱怨对方又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调查他。 忍不住问：“……你到底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顾清逸同他眨了眨眼睛，用波浪音道：“你猜~” 迟玥：“……” “不过……”顾清逸回到正题，“秦伯父应当是真的关心你的。只是那个幕后之人，他也同样看重，所以一时之间无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迟玥挑了下眉：“你这么说……难道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派去盯着秦伯父的人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当下对有了些头绪，但离最后确认还需要一些证据。” 顾清逸松开迟玥，重重揉了下他的头，“眼下高考要紧，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总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事实上，顾清逸对那人身份已经基本确定了。 但是不想在迟玥高考的这个节骨眼牵扯过多，免得对面破罐破摔，搞出什么麻烦事来。 而且就像他说的，万一弄错了的话就不好了。 所以在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迟玥不知道顾清逸心中打算，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也跟着笑了一下，说：“有大腿抱得感觉真好。” 顾清逸得寸进尺，“大腿算什么？你喜欢的话，我整个人给你当抱枕都没有问题。” 迟玥：“……” 他严重怀疑，只要他答应，顾清逸晚上就能钻进他房间搞事情。 便换上一张冷漠脸，迟玥道：“还是算了，我更喜欢一个人睡。” 临睡前，好不容易赶走粘人的顾清逸，迟玥大字型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纷乱。 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呢？ 但一个假期过去了，迟玥终究没有想通。 便将心思重新放到复习上面，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 时间如流水，眨眼间，距离高考就不到一个星期了。 第52章 喜欢男人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时间，老师们每天轮番上阵鼓励，就怕学生在高考前夕松懈。 迟玥好歹算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却依旧精神紧绷，担心考试时候发挥不出真实的水平。 一紧张，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也就跑了出来。 这一个月间，顾清逸做到了他承诺的，截至目前为止，成功保证迟玥在不受一点干扰的环境下，全心全意的复习功课。 非但如此，未免迟玥分心，顾清逸甚至还压抑住了自己心里的冲动，停止了对迟玥动手动脚的坏习惯。整个人都特别彬彬有礼的，搞得迟玥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就是因为太平静了，以至于临近高考，迟玥反而开始有些担心了。 自从三个多月前回到秦家后，他身边总会发生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跳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对他横加指责。 但现如今，迟玥仔细一想，发现几乎所有找茬的人，都只在露了个面之后，便没了下文。 比如最初强迫他转学的秦皓，比如假惺惺卖惨的蓝小熙，比如那两个烦人的双胞胎，比如在学校论坛带头diss他的程璇…… 迟玥以为的，会后续继续劝他去蓝鹤的秦皓，会带着她的重病丈夫在网上卖惨讨伐他的蓝小熙，在被自己无视后变本加厉的双胞胎，以及私底下集结亲友来寻他麻烦的程璇一家…… 所有他以为可能要面临的麻烦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这些都还不算，连他离开秦家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引起那个幕后之人一丝一毫的动作。 怎么想…… 迟玥偏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顾清逸。 怎么想，都是顾清逸的手笔…… 又是一天晚自习放学，两人正坐在学校天台上。 迟玥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鱼头豆腐汤，大夏天的，喝的浑身直冒汗。 顾清逸托腮看着迟玥，眼睛眯成一线，笑问：“你刚才看我做什么？” 迟玥瘪嘴：“看你好看。” 迟疑片刻，又道：“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抱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大腿。” 能了得吗？ 仅仅一个顾家出资的南城项目，就让秦家那些人趋之若鹜，怎么想都不简单。 可从前大概被顾清逸不要脸的无赖属性骗到了，迟玥竟然忘记了他身份的不简单。 眼下扒了这人的马甲，迟玥才十分清醒的认识到，他好像一直活在顾清逸的保护之下，估计这一个月来的平静也是他的功劳。 但事实真相和迟玥料想的却不太一样。 诚然，为了迟玥安心，这一个月来，顾清逸连公司的事务都放缓了，一心护住迟玥。 早在许久之前，蓝小熙几人的手机和通讯设备便都已经在顾清逸的监视之下，但凡他们有在网上发布对迟玥□□的苗头，都能在第一时间掐断，以防后续发酵。 可那些人都好像歇了菜一般，什么动静都没有。 顾清逸料想可能是秦老爷子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个人准备趁他松懈时候，在高考那两天来一个狠得。 换言之，还不到放轻松的时候。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告诉迟玥，免得他担一些无所谓的心。 顾清逸便收了迟玥的这份恭维，笑嘻嘻道：“那是自然，虽然这样说有些自大成分，但秦家这十几年来的发展滞后，不止一次发生决策上的重大失误，比我顾家差远了。早些年，顾家和秦家还说得上旗鼓相当，现在……” 顾清逸摇头：“啧啧~那个人如果真是秦家的，在知道我给你抱大腿之后，下次害你恐怕还得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这话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 商场如战场，秦家最近几年势头大不如前，也就秦皓接手家业之后，开始慢慢往好的方向转变，所以才会紧紧盯着顾家的合作项目。 早前，因为和顾家掌门人顾鳞的过命交情，秦家在商场上没少得到顾家帮衬，这才险险留在顶尖豪门的圈子里。 顾清逸开始掌权后，念于旧情，也一直对秦家有所帮衬。 会将南城项目的合作权交给秦皓，某些方面也是为了同秦家示好，指望有朝一日自己拐走迟玥后，秦家的反应不会太大。盖因迟玥刚回到秦家那些天，顾清逸尚不清楚有人在暗地里针对他。 小说后期也提到，秦家在秦皓的运作下，接过顾家递来的橄榄枝同时，又成功抓住了几次难得的机遇，隐隐有超过顾家的态势。 但现如今却不同了。 在发觉秦家有人针对迟玥之后，顾清逸对秦家的优待戛然而止。 单说秦皓现在在忙的这一个南城项目，顾清逸明里暗里设下的绊子太多。 虽然碍于两家明面上的情面，顾清逸不至于对秦家赶尽杀绝，趁机吞并，但足以叫秦家几个兄弟们焦头烂额一阵，没心思再去插手迟玥的事情。 原本，顾清逸的这些小动作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明面同秦家仍是和和气气的。 但自从一个月前，迟玥态度强硬的同秦家断绝关系之后，顾清逸夫唱夫随，紧跟着表明立场。 南城的合作仍会继续，但往后秦家能从里面分到多少羹，还要看顾清逸的心情。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为了秦家未来的发展，秦家老爷子也会对那个幕后之人更加严厉。 只不过，秦老爷子终究没有做到将钱梅梅和那位幕后之人交出。 便是说要保他们二人了。 保秦家那人，顾清逸还能理解。 但保秦逸的生母厨娘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看重秦逸，不想将他生母送入监狱？ 还是说那名厨娘手中，有那人的把柄在？ 于是乎，相对于蓝小熙等人，顾清逸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钱梅梅身上。 还真叫他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但顾忌迟玥高考，顾清逸所有进展都瞒着迟玥。 为了帮人放松心情，隔个一日便要同学校看望他一回。 眼下是周日，距离上次放假的第四个周日。 正常来讲，应该是放假的，但是因为临近高考的缘故，学校延后了放假时间，定在高考前三天放假。 放假期间，高三各科目老师都会在学校待命，食堂、宿舍、图书室、超市也都照常开，方便不回家的学生们用最后的三天冲刺。 迟玥担忧放假三天会过度悠闲，打破当下绝佳的状态，便决定除了第一天外，剩余两天假期依旧住在学校宿舍。 总归不过两天时间而已，挨过去就好。 顾清逸对此虽然有些遗憾，但也选择尊重迟玥的意见。 又是紧张的复习过后，假期到了。 和迟玥一样，有不少学生选择留在学校。 赵琦和迟玥一样，第一天回去浪了一天，第二天中午便背着书包回到了宿舍。 迟玥和赵琦同寝室。 一室四人的房间，眼下只有他和赵琦两个人居住。 赵琦回到学校那天中午，迟玥正在宿舍里默写诗词，是比较轻松却又能够确保状态的一种复习。 背到一半，听见赵琦道：“迟哥唉，你果然在。” 迟玥头也不抬，继续默写，道：“我不是说了我就回去待一天吗。” 赵琦将书包放在床上，搬着凳子坐到了迟玥身边：“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这两天不上课，你打算看过去的错题还是干什么啊？” “上午九点回学校的。这两天没什么安排，就瞎看。不想太累，就背背诗词文言文，背再几篇英语范文。数学方面就看看错题，其他的就算了。” 回答完赵琦的问题，迟玥转了下笔，余光在欲言又止赵琦脸上逗留片刻，扯了下嘴角：“想说什么直说，干嘛一脸便秘的看着我？” “你才一脸便秘！”赵琦立刻怼了回来。 说完，犹豫了下，才继续道。 “迟哥唉，你，就那啥，你……” 赵琦‘你’了半天没‘你’出个结果来。 迟玥等的不耐，拿起原子笔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别磨叽了，快说。” 赵琦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迟玥表情微顿，却也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就回过神来。 没回答，而是反问：“怎么会这么问？” 顾清逸以大小姐身份出现过一次后，学校绝大多数知道他的，都以为他有个女朋友。而此前迟玥也没有同赵琦说过顾清逸的事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赵琦挠了挠头：“就……我不是说过吗？我有一哥们儿，和程璇同寝室。他有次不是看了程璇的日记吗？” “对，记得。好像是说什么，那日记上面写满了骂我的话……” 迟玥皱眉，“别不是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唉，就瞎闹腾呗。他不是被整治过一次吗？打那之后就没什么人乐意和他处一块，又遭了校霸大佬一顿揍，估计心态直接炸了，成绩就……” 赵琦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就‘嗖’的一下，直线下降。以前好歹在四班排的上前十，结果就这一个多月的功夫，直接滑到了班里中下游……” 赵琦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嫌弃：“然后这阵子听我那哥们说，他这阵子精神越来越不对头。同寝的稍稍大点声开玩笑，就黑着脸一通吼。然后这还不止，以前他不是把骂你的话写在日记吗？这会儿不止日记，试卷和草纸上也全是骂你的话。不过他每回骂完，就把卷子和草纸撕成碎片丢垃圾桶去了。我哥们都被搞怕了，偷偷跟我说他们寝室的人，包括隔壁寝室那几个，都没敢留校，假期全回家了。” 迟玥听出不对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赵琦道：“迟哥唉，听我的，你假期还是回去吧。就有多远躲他多远，我记得你和程璇那憨批不在一个考点，只要你不住校，估计就见不到他。” 迟玥没有拒绝赵琦的好意：“谢谢，我等下就回去。不过……” 他问：“你刚才说我喜欢男人，是……” 赵琦犹犹豫豫，从兜里掏出一张捏的皱巴巴的试卷，上面满是胶带粘贴的痕迹。 “这是我哥们从垃圾桶里抢救出来的，他不是担心那谁做出什么事儿吗，就偷偷把其中一张卷子粘好了。” 迟玥接过来看了一眼。 尽是各式各样的辱骂之辞，不止是他，连顾清逸也在程璇辱骂范围内。 ‘死基佬’还是其中好听的，其余一些，简直挑战人的忍耐神经。 迟玥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来。 “谢谢。但没关系。” 迟玥同赵琦眨了下眼睛，略带些调皮道：“我有大腿抱~” 第53章 出事了 顾清逸接到迟玥打来的电话后，转手给陆寻舟拨通了电话。 九年前，少年的顾清逸曾在年幼的迟玥手心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那串号码的主人就是陆寻舟。 那之后，顾清逸既希望迟玥给陆寻舟打电话，因为这说明迟玥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乐意相信他，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会求助于人。 但矛盾的是，他又不希望迟玥向陆寻舟寻救。一旦他打了这通电话，就表明迟玥遇到了了不得的麻烦。 而顾清逸不希望迟玥遇到麻烦。 但是，从那之后的九年间，迟玥只给陆寻舟打过三次电话。 第一次，是迟玥摆脱渣男史广善的家暴阴影，回到孤儿院后的半年后打来的电话。 却并不是问陆寻舟寻求帮助，而是向他询问顾清逸的消息。 那时候的迟玥，心中总有一个朦胧的猜测。 ——将他救出地下室的中二少年，和半年前吓坏史广善的棒球少年，是一个人。 但是陆寻舟口风很紧，没有向他透露有关自己和顾清逸的任何信息，甚至连声音都经过了变频处理。 第一次通话的结果以迟玥落寞的道谢宣告终结。 迟玥第二次给陆寻舟打电话，距离第一通电话已经过了一年时间。 电话接通后，陆寻舟几乎要忘了迟玥这个人，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顾清逸曾让他照料一个小孩儿。 这一通电话，和一年前的没有什么区别。 依旧是迟玥满心欢喜的询问有关棒球少年的消息。 那时迟玥已经与秦逸通信许久，曾在信里向他询问‘棒球少年’的问题，却得来不是一个人的回信。 迟玥也说不清看到回信后的心情，只依稀有些失落。 他也不知道怎的，对当年拿着棒球棍出现在浴室窗外的少年莫名关注，一度几乎和‘青衣客’在他心中的地位不相上下。 可惜的是，第二次通话，陆寻舟依旧守口如瓶。 做他们安保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保密客户的信息。嘴上不严是安保的大忌，没有哪个富商会喜欢一个随时可能透露自己信息的人当保镖。 于是第二通电话，再次以迟玥略有些失望的道谢作为结束。 第三次通话，距离第二次通话已经过去了四五年，是迟玥考上高中的第一年。 那时他市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名，成功考入一中且拿到了想要的奖学金。 兴奋之下，迟玥三度打电话给陆寻舟。 这次依旧抱着试探的态度，询问了那位不知名的棒球少年。 迟玥总忍不住想，若不是那个人及时出现在浴室外，他不知会被下手没个轻重的史广善打到什么程度。 然而，不出意外的，迟玥第三次遭到了拒绝。 这一次，迟玥没有再失望的挂断电话，而是请求陆寻舟转告说：“如果陆先生认识那个人，烦请转告他，我很感激他对曾经我的帮助。最后，祝愿您和那位先生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说完这句，迟玥便打算挂的，并且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同这位不肯透露姓名的陆先生打电话。 常言道，事不过三。 既然三次来电询问都没有结果，多半说明那个‘棒球少年’并不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也不需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感谢。 如果再问下去，说不定只会招来对方的厌烦。 似乎是猜测到迟玥的心理进程，陆寻舟在迟玥挂断电话前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其实你不必如此执着于找到那个人，你耐心等着就是。三年后你高中毕业，你就能和他见面了。” 当时的迟玥不清楚这话的意思，但不妨碍他为此感到开心。 于是便朝陆寻舟郑重道谢，第三次通话就此结束。 尽管有着这一层渊源，但陆寻舟会出现在一中校园，并且成为迟玥班上的老师这件事，却并非顾清逸的安排。 但在搞清楚他的目标不是迟玥，反倒是和秦逸有些说不清到不明的牵扯之后，便没有过多插手。 不论如何，陆寻舟身手一流，有他在一中看着，迟玥的安全系数会高很多。 为此在得知程璇所作所为后，顾清逸第一时间和陆寻舟联系上了。 程璇这个人，顾清逸有派人盯着。 但自从程家被告上法庭之后，程璇着实安分了不少，无论课上还是课下都文文静静的，很少说话。也很少上网，曾经活跃的学校论坛、微博，以及班级qq群，都很少再发言。就算发了言也没有过激之词。 也因此，顾清逸没有想到，程璇私底下会在日记和试卷上写辱骂的话。 顾清逸承认，他是小瞧程璇了。 不过说到底，顾清逸也不是特别吃惊。 程璇自小遭到家中长辈溺爱，但凡有谁敢欺负他，都能叫自家亲友团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又生在极品之家，平日耳濡目染，成长为自私自利的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从前程璇自私归自私，却从来没有踢到过铁板，没受过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如今一次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挤兑，非但给自家招来了官司，还把自己在学校的名声彻底搞臭了，会有些不对劲也说的过去。 换言之，程璇这种人确实有些危险。 想到这里，顾清逸不由感到懊悔。 他怎么就那么蠢，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些大人们身上，却忘了学校里面还有一个不□□呢？ 越想，顾清逸越加后怕。 便坐上了车，嘱咐王师傅尽快往一中学校赶。 同一时间，一中校园内。 陆寻舟接到来电后，二话不说就往迟玥所在的宿舍走去。 学校保安里插了他的人，但是距离迟玥宿舍的脚程比他还远，不如自己直接过去。 虽说如此，陆寻舟心里却不如何着急。 从他办公室到迟玥宿舍，只要七八分钟时间。 总不可能就那么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接到这个时候出事。 可惜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陆寻舟想着多半不会出事的时候，一中a组男生宿舍，三楼的程璇往衣袖里藏了一把匕首，状若疯癫的往迟玥的宿舍走。 高三男生的宿舍基本在同一栋楼，也就秦逸不一样。 因为是高三下半年才转学过来的，高三寝室都排满了，目前和高一生混寝，跟迟玥他们不在一栋楼。 自从一个月前正式离开秦家之后，往后的一个月在校生活，迟玥和秦逸一次面也没有见过。 分明两个人的教室就在同一层楼，却好像被命运隔绝了交往一样。 有那么几次，迟玥心中以为不妥，专程去秦逸所在的三班找过对方，却每每都扑了个空。 那之后，他隐隐发觉，秦逸似乎是在躲他。 至于秦逸为何要躲他，迟玥也说不上来。 但既然秦逸有心不想见他，便也没必要强求。 因为一个月不曾往来，迟玥便不清楚，这次放假秦逸同样打算住校。 更不知道，秦逸会在今天中午过来找他。 好巧不巧的是，程璇拿着匕首走到迟玥宿舍门口的那一刻，秦逸出现在了同一层楼的楼梯口，眼尖的看到了程璇缓缓从袖中抽出的匕首。 正值下午一点，大多数人在抓紧时间睡午觉，楼道里只有秦逸和背对着他的程璇。 赵琦刚刚从家回到学校，人正精神，拉着迟玥品尝自家老妈给煎的饺子。 他中午回宿舍后忘了关门，寝室的门虚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程璇阴森恐怖的脸。 然而正在一起吃饺子的迟玥和赵琦都未能发现异样，直到寝室大门被人从外面‘砰’地一声，大力阖上并锁柱。 被这一道关门声惊动的迟玥和赵琦二人纷纷回头，疑惑的看向那重重阖上的门。 “刚刚有风吗？”迟玥疑惑问道。 赵琦还没来及回答，就又听门外传来重重一道砸门声，紧接着就听秦逸声嘶力竭隔门的喊道：“迟玥！报警！程璇拿了刀要攻击你！” 程璇恶毒的声线紧随其后：“挡着我的人都去死吧！” 似隐约听到秦逸发出一声闷哼。 迟玥瞳孔一缩，心中不安被放大到了极点，抄起板凳就往门口跑。 赵琦一面飞快的拨通报警电话，一面也拿起了板凳往门口冲。 但两人还是晚了一步。 被秦逸自外锁上的宿舍大门被打开的一瞬，迟玥听到了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以及程璇近乎癫狂的笑声。 “去死吧！去死吧！欺负我的人都去死吧！” 一面疯癫的骂着，程璇抽出刺入秦逸腹部的匕首，紧接着又想要刺第二刀。 那一瞬间，迟玥反应速度被刺激到极致。 眼看那匕首即将又一次刺破秦逸皮肉的一瞬间，迟玥一把按住秦逸肩膀往后扯，同时抬脚插入程璇双腿之间，往一边狠狠一绊！ 程璇猝不及防被迟玥绊了这一下，险些摔倒。 近乎疯狂的双眼看到迟玥之后，凶光大作，就要往迟玥跟前冲。 说时迟那时快，迟玥抄起板凳就往程璇头上狠狠一砸！ 鲜红刺目的血从凳子腿和程璇脑壳的交界处流下，程璇身子一晃，最后看了一眼表情比他还要凶恶的迟玥，昏倒在地上。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一瞬息间。 赵琦只道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候，秦逸倒了，迟玥怒了，程璇脑壳裂了。 陆寻舟赶到迟玥宿舍的时候，宿舍只剩下赵琦一个人。 宿舍门外的地上摊着被用床单捆住的程璇。程璇周围站着一群被刚才动静惊醒的高三生。 有个学生想要拿走掉在程璇脑袋边的匕首，免得他醒来后继续发疯。 被留存些理智的赵琦圈住了。 往日大大咧咧爱八卦的赵琦仿佛也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阴沉的滴水：“别动这刀子，上面有这畜生的指纹，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就等警察来就好。” “他脑袋上的血……”一个学生问，他指着程璇的脑袋，伤口上的血仍然在流。 “要送医吗？”又一个学生迟疑问道。 “管他去死！他妈的最好把血给我流干！” 赵琦没想管，围在程璇身边的学生也没想管。 非但如此，发觉程璇呼吸顺畅后，赵琦还忍不住踹了人一脚。 就在赵琦要踹第二脚的时候，陆寻舟姗姗来迟。 陆寻舟万万没料到，就路上这七八分钟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更没想到，他来时，迟玥已经走了。 a栋宿舍楼有两个楼道，他们走的不是同一个。 一上一下，刚刚好错过。 这时候，迟玥刚刚抱着秦逸跑到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就往最近的医院跑。 陆寻舟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程璇，还有地上那些疑似秦逸的血迹，脸色难看的拨通了顾清逸的电话。 电话接通一瞬，他寒声道：“出事了。” 第54章 救命稻草 顾清逸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迟玥表情木木的，正背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发呆。 他身上的校服下摆被鲜血洇湿。莫约是时间久了的缘故，血迹边缘已经开始发黑。 虽明知那不是迟玥的血，但在看到他满身血迹那一刹那，顾清逸还是感到呼吸稍滞，有些喘不过气。 视线环顾，当下手术室外只有迟玥一个人在等结果，秦家人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 顾清逸心下松了一口气。 若是秦家人先他一步赶来，依照那对双胞胎对迟玥的排斥程度，多半会把矛头对准迟玥。 也不知是否这次的事情对迟玥的冲击比较大，他连顾清逸来了都没有发现，一个人愣神中。 直到被一道人形阴影笼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来了。 “秦逸的情况怎么样？”顾清逸揉了下迟玥的头，问道。 “医生说刀口不算深，问题不大，现在正在缝合伤口。” “没事就好。”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迟玥表情有些怔，重复道：“好多好多血，真的好多血。” 从学校到医院的路上，秦逸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无论迟玥怎么用力去按，都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失。被送到急救室的时候，秦逸已经因失血昏迷过去，脸上血色尽失。 顾清逸眼睫低垂，定定注视着面前的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人。 “对不起。” “嗯？”迟玥略微歪头，对这一句‘对不起’着实摸不着头脑。 顾清逸将人圈在怀里，叹息一声，道：“我说过会保你高考前不受干扰，可是我食言了。” 他曾承诺说保证迟玥高考前不受外界干扰，心无旁骛的备考。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对不起。”顾清逸又一次道。 迟玥闻言，略有些涣散的双眼开始聚焦。 缓缓抬头，这才看清楚顾清逸双眼中的自责和懊悔。 “你总是这样，为不该你担责的事情道歉。百密终有一疏，你已经尽自己所能帮我了，我该谢你，怎么会需要你来向我【公/众/号：xnttaa】道歉？” 迟玥认真看着顾清逸的眼睛，执着又坚定：“顾清逸，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感激着你对我的帮助，享受着你对我的关照。你没有理由向我道歉，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程璇会疯狂到要杀人的地步。” 顾清逸没回话，握紧了迟玥的手：“嗯。” 迟玥这才收回视线，再度看向亮着灯的手术室门口。 “这只是一次意外……不，不是意外……” 他改口，语气转为森然，“程璇这算得上蓄意谋杀了，他该死。” 顾清逸听出他话语里的阴冷，一时有些惊讶。 迟玥惯来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平时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遇事总会先站在他人的角度想一想，很容易原谅别人。 就像此前程璇在论坛发帖黑他的那件事，迟玥就几乎从头到尾心平气和的。 好像不会生气一样。 说起来，这还是顾清逸头一次从迟玥口中听出了类似‘杀意’的东西。 顾清逸不和适宜的想，恐怕在迟玥心里，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旁人因他遭难吧。 若不然，也不会为了不让院长奶奶担心，从不告诉她自己在秦家的遭遇。 所以，这一次程璇真的是触到了迟玥的底线了。 但是…… 顾清逸心下叹息。 他却在庆幸。 庆幸受伤的人不是迟玥。 庆幸他放在心里藏了十二年的小孩儿，还活蹦乱跳的站在他面前。 但是这些话，顾清逸只能藏在心底。 因为迟玥不会喜欢听到这些话，只好捡他喜欢听的说。 “别怕，相信医生的话，秦逸不会出事的。” 迟玥点了点头。 “我相信医生，他们既然说这只是一场小手术，就说明秦逸不会有问题，等就好了。” 顾清逸再次符合的点头，拉着迟玥的手往走廊上的公共座椅处走。 “去那边坐会儿吧，手术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迟玥乖巧的很，任由顾清逸拉着，只是视线仍时不时飘向手术室。 顾清逸看他模样，便知道他恐怕只是嘴上说没事，心里应当还是十分担心的。 否则也不会一直在手术室外站着，连坐下休息这种事都忘了做。 可能是因为顾清逸的存在，迟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缓，坐下后没多久，便有些茫然的开了口。 “我不知道……”迟玥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征求顾清逸的意见，“秦逸为什么要把门锁上呢？明明他只要在宿舍外面喊一声，让我警觉就好。这样他就不用受伤了。” 他双目再度开始失焦。 “别看我这样，我力气其实还挺大的。福利院里孩子很多，有时候护工阿姨们忙不过开，就需要我们这些大一点的孩子搭把手。” “所以我没关系的。而且当时赵琦也在，他可以帮我的……不对，赵琦生的跟白斩鸡似的，万一程璇当时真的冲了进来，赵琦说不定也会受伤……” 想到这个可能性，迟玥将头埋在两只手掌内：“……怎么又连累了别人啊。” 平素坚强的迟玥话里带了泣音，直到现在才终于哭了出来。 “我感觉我好像一直在给别人添麻烦，一直在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六岁那年，你们家人想要收养我，结果你的大姐和两个哥哥全部在接我的路上车祸丧生。九岁那年被叶女士收养，没想到在那之后不过两个月，他们一家人就破产了，不得不搬去城中村。叶女士因此和丈夫感情破裂，不敢在伤心地久留，远走他乡。” 指缝里不断溢出眼泪，迟玥鼻音越发明显。 “从叶女士家回到福利院，院长奶奶自责自己看人的眼力差，又恨自己能力不大，没办法为我讨回公道，把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揽到自己身上，结果因此郁结于心，险些没救回来。那之后虽然缓了过来，但身体一直不好，受不了刺激。我不敢再和她说一点糟心事，好不容易长到现在，以为总算没事了，却还是把厄运带给了秦逸。明明和秦逸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他一直对我很好，很顾忌我的感受，每次和我见面都会戴上口罩和面具……” 迟玥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啊？为什么凡是和我走的近的，都要无端端遭受这一份无妄之灾。如果我当初没被救下就好了……” 第一次，迟玥对未来的希望破灭了。 “如果我当初死在那个地下室就好了。史广善说的对，我确实是一个灾星。如果我没有得救的话，往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姐姐和哥哥们会活的好好的，叶女士他们一家也不会破产，秦逸不会受伤送进手术室……如果我……” “迟玥！”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迟玥止住话头，茫茫然的抬起头来，寻找声音的源头。 就见顾清逸捧着他的脸，面色黑沉。 他刚才喊了迟玥好几声，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好，最后迟玥总算听到他的声音了。 严肃了语气，顾清逸沉声道：“迟玥，你刚才还告诉我说，不要把意外的原因揽到自己身上，怎么现在就忘了？” 他声音仿佛有着穿透力，将浑浑噩噩的迟玥从崩溃边缘拉回来，失焦的眼里开始出现顾清逸的影子。 “迟玥。”顾清逸看出迟玥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这不是你的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 他把迟玥对他说的那些劝慰的话还给对方：“你不需要为意外担责。” 迟玥总算没在继续说些自责的话，只是眼泪依旧无声的流，看的顾清逸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将浑身紧绷的迟玥环在怀里，紧紧抱住，顾清逸不住的在他耳边道：“没事了，别怕，秦逸不会有事的。你不是灾星。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别怕……” 伴随着顾清逸不断安抚的话，迟玥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身体也不复最初那样僵硬。 良久，迟玥才吸了一下鼻子，小小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哭出来就好。”顾清逸缓缓拍打着他的背，“谁都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发泄出来就好。别怕，我一直在。” 迟玥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顾清逸。 这时候，迟玥和顾清逸的身份仿佛调换了一样。 在今天以前，迟玥是顾清逸的救命稻草，让看透了商场尔虞我诈的顾清逸知晓人间有爱。 但是现在，顾清逸却反过来成了迟玥的救命稻草，在他精神濒临崩溃的一茬那，把人从即将陷落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但也是刚才那些话，叫顾清逸发现，原来一直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迟玥也会崩溃。 只是他从前一直将自己的负面情绪隐藏的很好，又不想给周围人带来麻烦，所以始终将那些黑暗锁在心底最深处，不让任何人察觉。 人前，迟玥是品学兼优的学霸。 性子好，成绩好，总是笑着面对生活的一切磨难，展现于人前的总是他积极乐观的一面。 就连顾清逸，成为了迟玥恋人的顾清逸，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院长奶奶的事情。 直到现在，顾清逸才彻底想通一一件事。 原来迟玥留在秦家，不是因为他足够坚强，可以一个人面对来自背后的暗箭。 而是他不得不坚强，因为如果他不坚强，也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原来迟玥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心向阳光，无论遭遇怎样的事情都能够以积极的心态面对。 而是他不得不心存阳光，因为他有看重他的院长奶奶，有爱惜他的叶露女士，有关心他的同学和朋友，还有…… 顾清逸敛眉……还有他。 顾清逸恨自己。 他从前到底是怎样的无知，才会不断夸赞迟玥心中有光，以为迟玥心中的希望永远不会熄灭？ 如果……如果他没有把迟玥想像的那么强大……顾清逸忍不住想……迟玥是否会早些说出那些深埋在他心底的不安呢？ 人都是有极限的。 说到底，迟玥现在也不过才不满十八岁。 也许从前也有这样的一天，被生活重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迟玥陷入负面情绪里，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和未来的希望。 这一刻，顾清逸忽然后悔自己从前那无所谓的坚持了。 为什么他一定要等到迟玥升入大学后才出现呢？ 为什么不早早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陪伴他度过过往那些难捱的日子呢？ 为什么总是一厢情愿的视迟玥为救赎，却不曾想要成为对方的救赎呢？ 但是现在再提这些始终是太晚了。 顾清逸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抱住迟玥，如此而已。 “玥玥，从今往后，你可以不再坚强，可以不再心向光明。” 顾清逸在迟玥耳边宣誓。 “我来当你的后盾，所以你无需坚强，遇到困难只需要依靠我就是。我来做你的太阳，所以你无需心向光明，因为你所到之处，我都会给让阳光充斥每一个角落。” 第55章 俗套的戏码 秦家兄弟赶到医院时候，迟玥已经在顾清逸的安抚下镇定下来。 三个兄弟是一起赶过来的，从电梯内出来，就往手术室门口跑。 脚底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颇为明显，人未到，声先至。 所幸哭迟玥的时间不算长，眼睛周围并没有发红。 用水洗过之后，面色与常人无异，不至于叫秦家兄弟发现不对。 秦皓跑在最前面，穿一身黑色的西装，两个双胞胎和他差不多的装扮。 应当是在办公中途收到电话，急急忙忙赶来的。 “小逸他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袭击的他？” 最先停下的秦皓一连串抛出三个问题，说话间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通知秦家兄弟的电话，是迟玥在去往医院的出租车上打的。 当时他自己尚且处于慌乱中，便没有讲明前因后果，只说了秦逸中了刀，要送医治疗。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将事实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 迟玥说话时候，顾清逸就一直坐在他旁边，低头玩弄着少年人的手指。 表面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实际却把注意暗中放在秦家双胞胎的反应上面。 秦皓好说。 身为老大，秦皓最是稳重，说话都会注意场合。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清楚的很。 但秦家双胞胎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迟玥很是抵触，知晓事发当时的情况后，恐怕会攻击迟玥。 果不其然。 在迟玥说到‘秦逸将门从外关上，和外间的程璇发生争执’后，就被双包胎之一的秦歌打断了。 “说什么是小逸关的门，不会是你害怕，不管外面的秦逸，自己把门关上了吧？” 顾清逸听了要反驳，被迟玥扯了一下，忍住没有开口。 倒是秦皓回头去，厉声呵斥了秦歌一声，才叫对方悻悻住嘴。 迟玥全程不为所动，眼神都不分给对方一眼，继续对秦皓道：“抱歉，我和舍友打开门时，已经晚了，没来及阻止程璇的攻击。” 秦皓还没回答，双胞胎里的弟弟又说话了：“你可真会惹事，小逸好端端的在蓝鹤上学，如果不是你，根本不会转回一中。” “够了！”秦皓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再说一句话就给我滚回美国去！小逸是你们的弟弟？小玥就不是了？” 秦歌也来了脾气：“迟玥自己都不愿意做秦家人，大哥你急着认什么亲？” “不是你们两个给他气受，他会这样？” 秦歌反驳：“什么叫我们两个给他气受？分明他是自己不懂事。” 秦颂也跟着搭腔：“我很早就说过，没必要把他这个私生……” 秦皓没想到秦颂这么不着调，什么话都说，忙道：“你还嫌事情不够乱吗？给我闭嘴！” “凭什么不让我说？”秦颂不管不顾，“我说的不对吗？迟玥他就是个私生子，不是吗？” “秦颂！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 “你倒是说啊。”迟玥忽然间来了一句。 好戏正演到一半，怎么能突然间中断呢？ “小玥，你别听他乱说。”秦皓抚了抚眉心，有些烦躁道，“这两个人根本不靠谱，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迟玥却不理秦皓，只是挑衅的看了一眼火气上的秦颂，道：“还是说你不敢说？” “呵，就算你不用激将法，我也会继续说下去。”他转头对秦皓说，“大哥，你最好不要阻止我。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好瞒的。” 秦皓眼看着就要把人扯走，就听秦歌说：“大哥，就算你把小颂带走，还有我。” 他看一眼迟玥，眼神很冷：“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就算你现在不告诉他，他自己也会查。就算他查不出来……” 秦歌将视线转向安静坐在一边，好似背景板一样的顾清逸，“顾清逸这么护着他，不也会替他查出来吗？既然如此，何必隐瞒呢？” 秦歌的这一番话叫秦皓沉默下来。 没再说话，黑沉着脸后退两步，坐在了迟玥对面一排的座椅上。 见没了阻碍，秦颂总算开口。 迟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耐心的听。 此前，迟玥曾天真的以为，他同秦家主母相像，便应该是她的孩子。 至于秦振英，顾清逸曾验证过dna关系，确实是他的父亲没错。 因此，迟玥从未将自己放在‘私生子’的立场上。 直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他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秦振英同秦家主母侄女舒长乐的私生子。 虽说是舒姚的侄女，但舒长乐只比舒姚小七岁。 舒姚生下双胞胎时，舒长乐才刚上大学。 那段时间，舒姚刚生下孩子，体力不支，时常卧床不起。 舒姚便时常去秦家照顾这对年幼的双胞胎，一来二去，便对一起忙着照顾孩子的秦振英动了心。 听秦颂的意思，得知舒姚再度怀孕后，舒长乐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同秦振英春风一度。 一夜过后，舒长乐人间蒸发。 那时谁也没能料到，她会就这样怀了一个孩子。 “妈妈待产的时候，收到了那个恶毒女人的视频链接，里面是她和爸爸滚床单的录像。妈妈本来就身体不好，那之后直接怒急攻心，就要去找爸爸对峙。结果走楼梯时摔倒，肚子里成形的孩子直接流产。” 最后秦颂说完了，才冷笑一声，说：“这就是我和二哥会讨厌你的原因。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取代我那个还没出生就死去的弟弟，成为秦家的幺子？” 他冷声道：“做梦！” 迟玥没有在意秦颂的语气，看向坐在走廊对面的秦皓。 “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皓沉默良久，才点了下头。 母亲三胎待产那一年，秦皓正在国外念书，不知晓当中经过。 父亲和母亲又从未提过这件事，所以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这件事。 而秦皓会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秦逸。 听秦逸说，两个双胞胎弟弟在家给迟玥难堪后，秦皓专程教训了他们一顿。 或许是中间语气措辞过分了些，这两个被惯坏了的双胞胎直接将他们知道的告诉了秦皓。 秦皓听说后，第一反应是他们在说谎。 但看他们两个表情，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才向远在国外的父亲询问。 秦皓希望父亲能够反驳两个双胞胎荒唐的说法，可是他却只是沉默。 而这时候保持沉默，恰恰相当于是默认了。 “妈妈待产那一年，小歌小颂都在身边陪着，所以知道这件事。当年长乐姐生你时候，单独把父亲叫了过去。原本爸爸打算把你抱回去，但中间生了些变故，最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抱回来的人是小逸。” 迟玥闻言，沉默良久，才问双胞胎道：“你们早就知道，抱回来的孩子不是我，不是你们口中万恶的私生子，所以才没有对秦逸产生排斥？” 也许在这对双胞胎心里，秦逸的存在拯救了他们的妈妈，所以才对这个弟弟格外的喜爱。 双胞胎没有理会迟玥。 迟玥也没有一定要得到答复。 因为他知道，他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 “那我真正的母亲呢？” 迟玥看向唯一还算友善的秦皓，“也就是你口中的舒长乐，她现在在哪里？” “……她疯了。”秦皓抿唇，“这些年一直待在疯人院。” 迟玥便说：“我明白了。” 他也不说他明白了什么，就站了起来，道：“哪家疯人院？地址给我。” 秦皓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无力阻止，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迟玥。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迟玥就要离开。 却在迈开步子前看了秦皓一眼，“等秦逸醒了，麻烦你待我向他道谢。” 从医院出来，迟玥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刺目的太阳。 分明是六月的暑天，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无法驱散的寒意。 眼下，迟玥总算知道了一直求而不得的真相，却只感觉荒诞到可笑。 原来他从前的猜测的确实不错。 导致他当下所有恶意的，确实是上一辈的恩怨引起的。 而知道老一辈们的恩怨，迟玥的遭遇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必那个背后一直针对他的，正是那所谓的秦家主母。 当年指使钱梅梅换子的是舒姚，原因或许是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才把同日降生的秦逸作为寄托。 六岁那年，那个捡他回去的老头突然放弃用他养老，把他丢在地下室自生自灭，背后也可能有舒姚的手笔。 等到他九岁，收养他的家庭无故破产，也许是因为舒姚无意间看到了和秦逸同校的他，暗中作祟。 至于九岁到十八岁这九年，或许是看他又回归了孤儿身份，又或许是想看他日后在社会挣扎求生的丑态，舒姚没有再对他下手。 直到秦振英知道真相，并将他接回了秦家，才引来舒姚的疯狂反弹。 俗套的要死的戏码，放到电视上讲都会被观众嘲笑。 可是，偏偏这样俗套的戏码，就是所谓的真相。 “你早知道是舒姚是吗？” 从医院出来许久之后，迟玥才似乎终于发现顾清逸的存在一样，问道。 顾清逸敛眉，轻轻的点了点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但我害怕有什么是我没查到的，所以……” “你又在骗我。” 迟玥打断顾清逸的话，“你不过是不想我难过，所以才想要瞒我到高考过后吧？” 顾清逸默，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迟玥没说什么，就要去路边拦出租，被顾清逸拦住。 “我让司机载你去。” 迟玥恍然笑了一下：“啊，我都忘了你有司机了。那就麻烦了。” 去往疯人院的路上，迟玥始终不曾言语，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发呆，连什么时候到的疯人院都不清楚。 还是顾清逸提醒之后，才回过神来。 “谢谢。”迟玥木木道。 正要下车，就听顾清逸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迟玥摇头，说：“我没事。没感觉伤心，也不觉得难过。就觉得……” 他沉思，仿佛在寻找措辞。 “就觉得，这秦家人一个个的，都他妈的有病！” 想起什么，迟玥又加了一句：“哦，秦逸除外。” 第56章 小可怜 6月5号，高考前两天的午后。 这个时间，一部分考生在家中放松心情，调整心态来应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剩下一部分利用最后的时间进行高考冲刺，不放弃一分一毫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 唯独迟玥是一个例外。 虽然迟玥并不想成为例外，但是现实迫使他不得不成为这样一个例外。 在高考前两天这么重要的时间里，迟玥先是被同校同学恶意攻击，接着被兜头浇了好大一盆豪门狗血，最后为了确认真相由来到了疯人院。 即便被秦家双胞胎横加指责，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讲述父辈们之间的恩怨，迟玥也没有完全选择相信。 或者说，迟玥已经对秦家上下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好感了，自然不会是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老爷子是神经病，放任妻子儿子欺辱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主母是神经病，因为自己遭遇的不幸，便将更多的不幸加诸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双胞胎是神经病，被恶毒的母亲和上一辈的恩怨洗脑，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苛求至极。 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而且神经病中的极品。 多亏了这些人，迟玥开始觉得秦皓难得的光明伟岸，生长在这样变态的家庭里，还能够没有被洗脑。 秦逸更是如此，在这样的家庭里，还能生的正直善良，简直是天使！ 但这样说或许也不对…… 迟玥想，也许秦家人的神经病都只是针对他的，而面对自家人的秦逸和秦皓时，他们反倒很是正常。 这就好比某些家暴渣男一样，不难理解。 表面看来斯文和气，面对父母兄长乖得很，在社会上也广受赞誉。然在单独面对妻子时候，却好似另外一个人一样，暴戾本性尽显。 迟玥觉得好笑非常。 他这是成了这些垃圾的情绪发泄口了吗？怎么什么不好都怪罪在他身上。 秦家主母待产之际流产，是他迟玥的锅吗？ 明显不是。 虽说起因在于双胞胎口中所谓的‘滚床单视频’，但舒姚之所以会流产，还不是因为自己走路不看路才会摔倒吗？ 怪罪舒长乐倒是情有可原，但怪罪到一个未降生的孩子头上…… 到底是什么心理变态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那两个双胞胎更是好笑。 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就罢了。如今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又是海归回来的高材生，怎么连一点十分善恶都不会分辨呢？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 迟玥就不明白了。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迫面临这么多糟心事？ 生气吗？迟玥问自己。 那是必然的。 他自问不是圣人，做不到不为外物所动，会有正常人所拥有的喜怒哀乐。 但比起生气，更多的感觉是荒谬。 太荒谬了。 且不说当年的事情是否真的像那对双胞胎说的一样，是由舒长乐引起的。 就是罪魁祸首真的是她又如何？ 就算是换上最权威的法律团队，舒姚流产的事也无法全然怪到舒长乐头上，放到监狱也最多只是关个几年就放出来的结果。 可是舒长乐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正常人的舒长乐被逼到发疯，常年被困在疯人院。 这样的结果还不够平息舒姚胸中的怒气吗？ 一定还要以他的痛苦为乐，不把他压到尘埃里抬不起头，就决不罢休吗？ 再迟玥看来，这群人都是一些无可救药的疯子！ 原本，迟玥还想着要看在秦逸的面子上，离开秦家就足够了。 后期只要秦家交出幕后黑手和钱梅梅便就此罢手，不至于和秦家所有人撕破脸皮死磕到底，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迟玥被彻彻底底的激怒了。 家丑不外扬，从前迟玥多少好些脸面，觉得和秦家之间的这些破事放在私底下解决就好了。但是现在…… 呵呵！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进入疯人院之前，迟玥花了些时间稳定情绪，才对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顾清逸道，“我希望你能帮我请水军带节奏。” 顾清逸立即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你准备把这件事闹到公众面前？” “对。高考过后，我大发善心，决定给无聊的考生们献上一口大瓜，绝对真实可靠的豪门狗血剧情。对比一般的水军那些真假参半的营销手段，我这口瓜绝对真实且童叟无欺。” 迟玥笑，有些讽刺。 “小到家庭内部的家暴，大到社会上利用儿童乞讨进行欺诈的黑色产业链。内至校园方面的暴力行径和学生脆弱堪忧的心理状态，外至青少年举起刺刀化身杀人狂魔的社会扭曲现象。前到十八年前豪门人物的恩怨狗血，后到十八年后子辈间的憎恨纠葛……” “你就看吧，这一件件的，不论哪一个放到网上去，都足以叫那些营销号们争先恐后的蹭热度。偏偏我这件事把这三个方面天衣无缝的联合到了一起……” 这时候了，迟玥竟还有心情和顾清逸开玩笑说：“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早二十年前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你说这口瓜他能不爆吗？” 顾清逸不由被迟玥脸上的笑晃花了眼。 他原本还在担心迟玥的状态，现在看他脸上这笑才突然发觉，那个打不倒的迟玥，那个越挫越勇的迟玥又回来了。 顾清逸不免有些恍惚。 方才在医院里那个因为秦逸受伤而险些崩溃的迟玥，真的曾经出现过吗？还是那些眼泪那些自责那些脆弱都是他虚幻的一场梦呢？ 顾清逸分不清楚，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了迟玥气的鼓鼓的脸颊。 迟玥正等着顾清逸的回复，就被他捏住了脸，完全搞不懂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喂！”迟玥伸手在顾清逸双眼前晃了一下，“你怎么啦？干嘛又捏我脸？回神啦！” 顾清逸当真回了迟玥一句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他似困惑似玩笑的说：“你怎么又变样了？你的脆弱呢？你的眼泪呢？不是说好了今后我做你的太阳了呢？怎么你又变得真么刺眼了啊？你怎么总能做出些叫我意料不到的事情啊？我还以为你少说要郁闷个两三天，说不定还会因此影响到两天后的高考。可你看来还是逻辑清晰，知道要在高考后请水军，知道利用舆情攻击秦家……你简直太叫我惊讶了……” 说着，露出一个笑，“玥玥，我好想更加喜欢你了。” 迟玥：“……哦。” 他面无表情的扯了下顾清逸的手：“麻烦松手，你捏的我脸不太舒服。” “松手可以，我能亲一下你吗。” 顾清逸玩笑道：“我的小可怜今天又受欺负了，我想现在的他应该十分需要一个来自恋人的安慰之吻。” 他眨了下眼睛，“免费的哦~” 迟玥：“……你的小可怜拒绝了你，并回了你一个鄙视的眼神。” 顾清逸略有些遗憾的松开手，和迟玥并肩坐在疯人院门口的花坛边上。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吗？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需要。”顾清逸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我都记着呢。你男朋友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水军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也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个契机帮我把这件事顶上热搜。” 回归正题，迟玥脸上的调侃和笑意不再，语气很冷。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怕丢脸吗？倒是秦家那一群人需要害怕才对。商家最重要的道德底线如果败坏了的话，还怎么在消费者之间立足？” “不止如此。”顾清逸补刀，“我还可以用影响我司的信誉和口碑为由，单方面解除所有同秦家的合作项目。非但不用付违约金，还可以敲诈他们一笔~” 商场堪比战场。 秦家主营电器，旗下万嘉电器在市场上广受好评，是国内的老牌电器商，主营厨房家店、洗衣机、冰箱、空调一类。 电器行业竞争激烈，秦家这几年资金跟不上，研发的功夫不到位。 同样的产品，不论便携度、能耗还是功能，都相对同价位的新兴电器较差。 这些年，秦家能在电器行业站稳脚跟，一个靠的是完善的售后，凡有问题者退还渠道多且方便。 再一个便是吃的口碑饭，靠着过往的用户积累和宣传吃饭。 但是，再完善的售后，也无法换来一个功能更好且更方便的同类电器。 再大的口碑，如果跟不上消费者的需求，也经不起时间的消耗。 秦家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才会对顾家主持的南城项目那么狂热，目的就是借住这个新兴高科技园的先进技术，以新一代的智能家居为卖点招揽顾客，挽回不断下滑的口碑。 如果南城项目收益好的话，还准备进军机器人行业，拓宽家族业务。 小说里，秦皓确实依靠南城项目的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但是现在，迟玥不准备让秦家继续发展壮大了。 一旦顾清逸对爆出丑闻的秦家踩上一脚，秦家的对家和其他心怀鬼胎的商人们，恐怕也都会趁机捞一把好处。 若是再有人将过往那些秦家所产电器的弊端一一爆出，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下次再买这类产品时候，恐怕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万嘉电器。 思考这些时，迟玥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 这些年来，秦家主母舒姚靠的什么，才能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没有受到惩罚？ 无非就是靠的秦家的钱和势。 迟玥倒要看看，被舆情攻击下的舒姚和钱梅梅，还能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活。 他也不求此番能让秦家倒闭，那不太现实。 他只要让舒姚和钱梅梅这些人罪有应得，在监狱里忏悔余生。 至于道歉…… 呵！ 迟玥不觉得那些人能够发自内心的同他道歉。 而不是发自内心的道歉，他不稀罕！ 第57章 母子会面 迟玥再一次感谢顾清逸牌大腿的存在。 不久前，当迟玥提出要探望舒长乐时，被负责的医师拒绝了。 理由是舒长乐病情不稳定，精神时好时坏，攻击性强，唯独对方家属方可对其进行探望。 陌生人若要探望此类病人，必须得到对方家属的承认方可。 迟玥便问那医师说：“请问舒女士的家属是……” “你等等，我给你找一下。” “你不是舒女士的主治医师吗？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签字送院家属的名字？” “我去年才来的。上一个负责舒长乐的医师已经转院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开始翻阅柜子里堆积成山的资料。 “我记得探病记录里显示说，连续九年没有人来医院探望舒女士了。你说你是舒女士的家属……” 年轻的医生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隐藏在镜片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探望她？中间的那九年，你在哪里？” “九年前？”迟玥不答反问，“你这里竟然还有那么久远的探病记录？” 九年前…… 那不是他被叶女士收养的那一年吗？ 迟玥不由上前一步：“当年探望舒女士的是谁？” 如果当年舒长乐被关送孤儿院的背后有舒姚的手笔，她应当不会留下探病记录才对。 年轻的医师皱了下眉，有些不满：“保存在院病人的记录是所有医院最基本的操作，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疑问？而且，我作为舒长乐的主治医师，有责任对病患的信息进行保密。” 他抽出了一份档案，在迟玥看不到的角度看了一眼之后，道：“舒菏。” 医师推了下眼镜，“身份是舒女士的母亲，你要探望对方，最好先经过舒菏女士的允许。但我没有见过舒菏本人，所以你最好和她视频通话，请她亮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信息的文件，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允许你们探视病人。” 说完，似有些不耐烦。 “门在那边，你们什么时候搞定了，什么时候再进来吧。” 迟玥和顾清逸对视一眼，不得不先行离开。 请求舒菏帮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说迟玥没见过舒菏了，就连顾清逸同那人也没什么交道，那么就只能用些不正当的手段了…… 迟玥满脸期待的看着顾清逸。 顾清逸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帮你可以，叫声哥哥听一听~” 迟玥毫不迟疑，声音清脆且明晰：“哥哥！” 这么爽快的迟玥倒是把顾清逸惊到了。 他伸手揉乱了迟玥的发，“你这人，也就求我时候会给我点好脸。” 虽然两人的确成为了恋人，但平时迟玥面对顾清逸时候，不是嫌弃就是鄙视。 顾清逸心塞塞…… 但想起迟玥面对他以外的人，大多是客气有礼的，很少有耍脾气和性子的时候，他便又活过来了。 “算了，看在你这一声‘哥哥’的份儿上。” 接下来便是顾大腿清逸起作用的时候了。 总共三个电话，总用时不到五分钟。 第三个电话挂断之后，顾清逸掐灭通话将手机放回兜里，对着迟玥抬了抬下巴，“走吧，去院长室。” “这么快搞定啦？对方会答应我们探视吗？” “不确定。他答应的话最好，不答应的话……” 顾清逸沉了声线，“那就多半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只能找理由重新对舒长乐女士做一次精神鉴定了。” 迟玥眨了眨眼睛，有些吞吐：“……你这么好用的吗？” 顾清逸笑，“那是当然。不过除了手头的人脉以外，我还有更好用的时候。” 迟玥被这话引起了好奇：“什么时候？” 未料下一秒，青年的脸便在眼前放大。薄唇擦着他侧脸而过，对着他的耳吐着热气。 “在床上的时候~” 迟玥：“……” 绯色染上脸颊，他被这样不要脸的顾清逸气得说不出话，忿忿的甩开人走在了前面。 “等等！” 迟玥不听，直接无视。 就听顾清逸忍笑说：“你走错方向啦，院长室在你后边~” “……” “啧！” 无奈停下脚步，迟玥原路返回，经过顾清逸的时。 抬脚，重重一踩！ 顾清逸看一眼鞋子上多出的脚印，没想着擦，反而把另一只脚也伸了出去。 “玥玥，来，这只脚也踩一下，正好左右对称，更好看些~” “……” 迟玥嘴角抽了下，没有理会抽风的顾清逸，跟着他去了院长室。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院长亲自接待了声称要为该院捐赠一系列先进医疗设施的顾清逸。 迟玥全程无聊的听着他们在那边客套，充当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和顾清逸交谈时，那位院长的视线时不时会飘到他脸上。 那眼神…… 像感慨，又像欣慰。 搞得迟玥完全摸不着头脑，背景板都当不安生。 直到顾清逸提到‘舒长乐’三个字，迟玥才打起精神来，强迫自己去忽视来自院长的视线。 “是这样，我这位小朋友……”顾清逸指了站在他身后的迟玥，“是舒女士的表亲，他许久未见自己的表姐了，不知院长您能否行个方便？” “舒长乐舒女士吗？”院长有些为难，“……舒女士的精神鉴定是由我老师做的。” 顾清逸挑了下眉，“院长，我看您似乎欲言又止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院长先生摇头：“我老师他今年刚过八十大寿，我希望你到时不要牵连到他老人家。” 院长此话一出，迟玥当即抬起头来。 如果舒长乐当真是一位攻击性极强的精神病患者，为何院长本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清逸好像听不懂院长的言外之意：“是吗，可我记得，舒女士好像是您老师的得意门生，也就是您的师妹。您难道不相信您的老师和师妹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顾清逸的疑问，院长却也不急着解释：“我知道你们已经从小林那里得知探病记录的存在。这些记录原本不该存在的。” 小林…… 迟玥记得舒长乐当前的主治医师好像就姓林。 “舒长乐女士的那份精神鉴定报告是我老师做的。当年他作为国内脑神经领域的权威，因为偏信一方之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老师他老人家发现错误后，曾打算撤回自己的鉴定结果。” 既然院长都敞开了谈，迟玥便也直接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会被困疯人院这么多年？” “因为当年阻止老师撤销鉴定结果的，就是舒长乐女士。至于原因，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提，还是你亲自去问她比较好。” 院长先生递给迟玥一把钥匙，“身为长乐女士的孩子，你说是不是呢？” 迟玥不由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院长先生摇头：“我说了，这你不该问我，去问舒女士比较好。” 他忽而慈爱了眼神：“你不但和舒女士长得很像，浑身的气质也很相近，都是那种看起来很安静的类型。” 站起身，越过桌子拍了拍迟玥的肩膀，院长先生最后道：“去看看她吧，她一直很想你，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句话之后，他便将迟玥和顾清逸二人请了出去。 听了院长先生那些信息量十足的话，迟玥的大脑不停高速运转中，走路都是恍惚的。 若不是顾清逸在他旁边仔细看着，迟玥少不得要摔上一跤。 “院长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迟玥迷茫的看向顾清逸，“是我想的意思吗？” 方才院长说的那些话，迟玥揉碎了掰开了咀嚼了无数遍，但所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舒长乐没有疯。 她精神病人的鉴定报告确实有舒姚的手笔。 舒长乐本来有机会出院，但被她自己拒绝了。 舒长乐知道他的存在，并且一直很想他。 …… 也便是说。 迟玥停下脚步。 “我真的是舒长乐的儿子吗？她对我这些年遭遇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吗？她有机会离开疯人院，却自愿待在这里，是因为舒姚的威胁吗？用什么威胁的她？用我吗？” 迟玥心中忽然涌现出无限的悲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这么急着去找她做什么呢？一个很惨的儿子去见比他更惨的母亲，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吗？” 在进入院长办公室之前，提起疯人院，迟玥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各式各样以其为背景的恐怖电影。 若非自己狗血的身世，迟玥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进入疯人院探望一个素昧相识的陌生人。 虽说这名陌生人的身份有可能是他的生母，但迟玥对这次见面却生不起任何的期待。 实在是足以令人混淆不解的事情太多了，迟玥完全无法分辨信息真假，一切都有待验证。 这次来见舒长乐，也只是为了验证对方是否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多的不要，只偷摸拔对方的一根头发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要等到高考过后再继续。 至少在见到院长之前，迟玥是这样想的。 老话说得好，生恩不如养恩。 有院长奶奶在，迟玥不认为自己会对一个陌生女人——哪怕那人真的是他的血缘上的生母——产生类似依赖眷恋的情绪。 他为自己做了很多假设。 冷静的面对可能会行为失控的女子，平静的同有可能是他血缘上生母的女人交流，在尽量不刺对方的情况下试探对方过去的遭遇。 上述最后一点，有可能对舒长乐的精神状态不利，所以要注意把握一个度…… 但是很多时候，现实往往与设想相差巨大。 此时此刻，迟玥完全失去了所谓的冷静。 对于即将见到的舒长乐，迟玥尚未见到人，就已经先一步产生了类似心疼的情绪。 在真相完全没有被揭开的情况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 顾清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迟玥，只能将人揽在怀里：“别担心，抱头痛哭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哭过以后再笑就可以了。” 他在舒长乐上锁的病房门前停下，“我在外面等你。如果你需要我，就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刻闯进去的。” 迟玥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到来的见面上。 深呼吸，迟玥用颤抖的手试了几次，方才打开病房的门。 吱呀一声，铁质的门缓缓向内打开。 有微风子窗的方向吹进来，迟玥紧张的捏紧了拳，向内望去。 屋内窗前坐了一位穿着病号服、梳着低马尾的女人，正低头于案上作画。 她听得动静转头往门边看，在看清门口少年面庞一瞬，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58章 高考加油 对于‘母亲’的概念，迟玥已经很生疏了。 这些年来，单是让自己不被现实压垮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哪里有时间思考所谓的‘母亲’？ 迟玥也并非是不期待母爱。 若是他不期待，九岁那年便不会跟着叶露回家。 可惜，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的幸福生活过后，迟玥再度被打回原形。 他又一次被‘幸福’抛弃了。 脱离史广善回到孤儿院之后，迟玥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调整好心态。 尽管如此，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依旧忍不住想这样一件事。 如果，仅仅是如果。 如果他不是幸福了两个月，而是幸福了两年后才遭遇后期的贫穷和家暴，那他还能否这么快的就站起来面对现实呢？ 好比野猫的家养驯化和野花的温室移植，在经受了人们的悉心照料之后，它们未必能够再度适应外界的风吹雨打。 人也如此。 迟玥为自己仅仅两个月的幸福感到遗憾同时，心底深处却也忍不住庆幸。 庆幸他只在温室里待了两个月，而不是更长的时间。 因为迟玥会害怕。 害怕若是被照顾的时间再长一些，他将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或许便是因为那一次收养失败的经历，迟玥彻底丢弃‘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词汇，从心底深处开始排斥收养家庭。 但那时的迟玥没有想到，现实其实还可以更加糟糕。 被富豪家庭认回，一夕之间从社会最底层上升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现实却并非如此。 父子关系平淡，兄弟关系僵硬，还有个时刻躲在背后‘关照’他的幕后主使。 血缘上的关系似乎并不能给迟玥带来任何便利，他依旧是那个被‘家庭’拒之门外的孤儿。 整个秦家，唯一会发自内心对他释放善意的，竟然只有秦逸，那个被错认的秦逸。 然而迟玥再度弄错了。 曾经，他或多或少会认为秦逸占据了他的位置，抢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幸福生活。 但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个巴掌。 事实是，秦逸是秦家主母亲自抱回秦家的。 从头到尾，秦逸所享受的都始终是他自己的人生。 来自家主秦振英的慈爱疼宠是他的，来自主母舒姚的悉心照料是他的，来自兄长的喜爱保护也是他的。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秦逸真的从来不欠他的。 相反，如果当年迟玥真的被抱回秦家的话，依旧不会感到幸福，甚至可能比自小在外的孤儿生涯还要凄惨。 因为秦家里面有一个容不下他的舒姚，有两个处处刁难欺负他的双胞胎哥哥。 至于那看是好人的秦皓，他会反抗自己的母亲来帮助迟玥吗？ 不可能。 那么秦家家主秦振英呢？他能劝说舒姚停止报复，解救迟玥吗？ 也不可能。 因为受了太多次的伤害，迟玥从心底深处抵触亲情，不相信亲情的存在。 这样的潜意识反应在现实里，就是迟玥在看到舒长乐站起身朝他走来的那一刻，瞳孔一缩，一瞬间脑袋放空，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疯人院。 在病房外面等候的顾清逸只觉的眼前一阵风吹过，再然后便没了迟玥的影子。 迟玥原先站立的门口则被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占据，神情忧伤且彷徨。 她的眼睛里有着同方才的迟玥如出一辙的恍惚，仿佛刚才个在门口一晃而过的少年只是她的错觉。 由长久的思念而产生的错觉。 顾清逸脑子转了一圈，便想明白了大概。 近乡情怯。 迟玥可以面对一个不明确血缘关系的陌生女人，却无法正视一位真正爱他的母亲。 那是孤独了太久的人对亲情本能的抗拒。 害怕一旦回归了亲情，便再也无法回到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心内摇头，顾清逸上前一步，将舒长乐请回了病房。 关上房门，礼貌开口：“伯母您好。迟玥他还需要时间适应，您有什么疑问可以先问我。” ****** 舒姚恐怕没料到会被两个双胞胎儿子卖了个干净，为了自保难说不会对疯人院的舒长乐出手。 为了确保舒长乐的人身安全，顾清逸离开孤儿院之前，特易同院长先生交代了一番。 他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会在今天之内将舒长乐接走。 所幸院长先生是个难得的正义之士，能够证明舒长乐精神正常的鉴定早几年前就已经做好，只等她能够心安出院的那一天。 这倒是省了顾清逸的功夫，心中对院长先生的好感又多了些，当真决定要捐赠之前随口一提的先进医疗设备。 当然，这是后话。 当下顾清逸最关心的，除了舒长乐的安危外，再来便是跑出去的迟玥。 同院长交代完，又留下司机王壑以防万一，顾清逸便出了疯人院。 在疯人院门口左右张望，寻找少年人的影子。 迟玥一直在疯人院门外等着顾清逸。 人就坐在花坛边上，头埋在他两条腿中间，抱膝缩成一团。 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顾清逸看到人后，心里微微一疼，才快步来到少年人跟前。 蹲在迟玥面前，自下而上，轻轻揉了下他毛茸茸的头颅。 “怎么啦？” 迟玥摇头，没有说话。 “王叔被我交代了一些事情，要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不会开车，你介意和我一起走走吗？” 迟玥这才动了一下，从自闭状态里走出。 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双黑且灰的眼，正视面前眉眼温和的青年。 问道：“去哪儿？” “不知道。就随便走走，这附近风景不错，散散心也好。” 顾清逸托腮思索，“我记得来时的路上看到一个公园，距离这里大约一站地左右，去和我一起看看嘛？” 迟玥眨了下眼睛，却是道：“头发呢？” 问的是舒长乐的头发。 在一切没有定论的情况下，迟玥依然不愿相信舒长乐是他的母亲。 一切都有待调查。 顾清逸拿出一个小盒子，“在这里。” “谢谢。” 说着，迟玥从花坛上跳下来，“公园在哪儿？” 顾清逸跟着站起来，拉住少年的略显冰凉的手，十指相扣，温声道：“我带你去。” 疯人院选址郊外，远离城市中心，交通不太便利。 但郊外也有郊外的好处，少了一些城市的喧嚣，多了一分大自然的宁静。 眼下是六月天，公园池塘内荷花开得正好，有不少退休后闲来无事的老人在岸边闲逛。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忙碌的大城市里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空气里全是宁静和惬意。 迟玥脑中紧绷的弦被环境所影响，渐渐放松起来，表情也不那么僵硬了。 “你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谈了些过去的事情。” “……有没有提到我？” “有。” 迟玥抿了抿唇，有些迟疑的问：“说了我些什么？” “不多，只说你要高考了，眼下正是备考关键时候。” “她说了什么？” 顾清逸却没回答，而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卡纸。 迟玥眼睛盯在那张纸上，久久无法言语。 那上面是一个少年人的头像。 短发微扬，对着画外的人笑得灿烂。 正是迟玥本人不错。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似将人刻印在脑中无数遍一样。 用笔干净利落，一蹴而就，没有一根多余和失误的线条。 “我听舒女士说，她大学学的是油画专业的。” 顾清逸适时开口，“听说原本是一名前途无可限量的天才画手，很得老师器重。可惜疯人院的资源有限，唯一能得到的，也只有一些铅笔了。” 事实上，再早一些时候，舒长乐是连铅笔都得不到的。 理由是铅笔削尖后可以充当利器，放在舒长乐手里不安全。 也就是院长好心，在得知舒姚出国之后，便放宽了对舒长乐的限制。 颜料和各类笔刷不好弄，但铅笔和纸还是应有尽有的。 仅仅一眼的功夫，就把在门口一晃而过的少年记录在纸上。 那是最阳光的笑容，最好的少年模样。 顾清逸握住了迟玥的手：“舒女士要我转告你说……” 迟玥视线从画像里转移，落到顾清逸脸上。 “她说，高考请加油。” 顾清逸笑了一下，“她还说，她相信你。” “相信我……” 迟玥喃喃，“为什么会相信我呢？她分明一次也没有见过我。还是说你告诉了他我平时的成绩？” 顾清逸摇头：“没有，我并没有和舒女士聊太多关于你的事情。毕竟她是否你生母一事尚未论断，就只和她说了你要高考。” “……她就不怕我成绩糟糕，考不上好的学校吗？”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 “她怎么说的？” 顾清逸没有立刻回答，脑中闪现出女子听得这句问话时候脸上的笑容。 那是很温暖的笑：“成绩好坏有关系吗？只要他人还健健康康的活着，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好。如果可以，我很想像其他家长一样，在他考试的学校门口耐心等着。等到他考试出来，不问好坏，只简单拥抱他一下就够，然后再和他说一句，‘考试辛苦了，回去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女人眼角流下一滴泪。 “幸好，我真的见到他了，不是梦。” 说话时，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画上笑容干净的少年。 从回忆里抽身，顾清逸道：“她对我说，成绩如何并不重要。” 他握紧了迟玥的手，向他传达那位女性的善意，“她只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迟玥默，视线再度回归画面。 指着画中人，问道：“她为什么会画笑着的模样呢？” 顾清逸看了一眼那略有些夺目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她希望你能一直笑着吧。” “你笑起来时的模样很好看。”顾清逸指腹蹭了下迟玥的脸颊，“所以，多笑笑吧。” 第59章 不良少女 秦逸的手术很成功，从手术室出来后没多久就从沉睡里清醒过来。 才睁开眼，就费力转动眼珠，寻找迟玥的身影。 可惜，他失败了。 秦皓和两个双胞胎纷纷围上来，对着秦逸嘘寒问暖。 麻醉的效用还在，秦逸说话即慢且哑，但还是费力道：“迟玥他没事吧？” 闻言，三兄弟皆是脸色一变。 两个双胞胎神情变作明显的厌恶，顾及秦逸的感受，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秦皓的脸色则有些一言难尽，感慨、愧疚、担忧、欲言又止等情绪轮番在他脸上走过。 亏得秦逸当下精神不济，未能读懂秦皓这精彩的表情变化，才没有发现不对。 怕两个不靠谱的双胞胎没有眼色，在清逸面前说出会刺激到他的话，秦皓将两兄弟赶了出去，才解释道：“你放心，小玥他没事。” 秦逸松了一口气，又问：“他已经回去了吗？” 秦皓点头，迟疑片刻，才道：“我想，或许他不会再过来见你了。” 迟玥乍然得知自己身世，恐怕不会对秦家留有好感，今后站在秦家对立面也是很有可能的。 未免今后尴尬，恐怕不会再和秦逸有过多牵扯。 但秦逸却以为迟玥是要专心备战高考，所以暂时没有时间过来，便没再继续追问。 “你的高考……” 秦逸摇头：“不去也无所谓。” 本身会转学去一中，会参加今年的高考，全是秦逸为了接近迟玥寻找的借口。 事实上，秦逸早早便申请了国外一所常青藤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只等开学就能去国外念书。 原先，因为心中隐秘的心思，秦逸曾考虑过放弃去国外读书的机会，同迟玥念一所大学。 但现在…… “大哥，我累了，想先睡儿。” 秦皓为他捏了下被角，道：“好。” 待秦逸睡着后，秦皓思索片刻，还是给迟玥发送了一条信息，告知他秦逸醒来的消息。 收到短信提示音当下，迟玥刚和顾清逸从公园出来。 他盯着信息看了一会儿，回道：「多谢。」 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迟玥道：“秦逸醒了。” “……你打算去见他吗？” 迟玥摇头：“不了。” 他的决定和秦皓料想中的一样，近期不准备同秦逸见面。 “去了可能会碰到那两个讨厌的双胞胎，我会用短信向他道谢。” 停顿少许，迟玥才继续道，“也许高考过后，他就会后悔救了我……” 剩下的话，迟玥没说下去，而是转头问顾清逸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的父亲是一个可憎的罪犯，但是他很爱你，让你得以无忧无虑的幸福长大，你会因为他是一个罪犯，就憎恨他吗？” 顾清逸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认真的点了下头：“我想，我依旧会爱他。因为他即便是罪犯，却从未对不起我，甚至还给了我让人艳羡的童年。” 迟玥收回视线，无言呆立片刻，才道：“……你说的对。” 他和秦逸，终究是殊途陌路。 纵使他们有心交好，但身份的尴尬却始终横亘在他二人之间，不可逾越。 “我不会因为秦逸就放弃。” 他像是同顾清逸保证，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要秦家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该有的代价。” ****** 高考结束的那一刻，走出考场的学生们表情或是如释重负，或是愁眉苦脸，或是平淡冷静…… 迟玥当属表情平静一类。 从第一门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到两天后从考场走出，他始终是面色平静，不骄不躁的应对每一场考试。 看到迟玥从考场出来一瞬，顾清逸立刻迎了上来。 有些紧张的问：“感觉怎么样？” 迟玥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里面放的正是舒长乐为他画的画像。 昨天第一门考试前，迟玥收拾考试必备的东西时，不知怎的，就将这张画像放到了书包内侧的口袋里。 今天考完最后一门出来，迟玥又鬼使神差的将画像拿了出来，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给顾清逸比了一个ok的姿势，迟玥笑得轻松：“年纪第一不敢保证，但年纪前三应该没问题。” 顿了下，迟玥好似随意问道：“舒女士怎么样了？” 顾清逸牵着他的手往车里走：“她这两天在熟悉近几年的设备。我之前不是说，舒女士学的是油画专业吗？她大学那几年，电脑绘画还不怎么流行，她就没有接触过。这两天都在学习怎么用ps作画。” 迟玥能想象的出那副场景。 在疯人院被关十八年，远离人世，莫说是那些电脑绘图软件，怕是触屏手机都只是看医生和护工用过才知道的。 “学的怎么样了？” 顾清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手机，唤醒屏幕。 锁屏壁纸是一副画。 一中校服的少年坐在梧桐树下的木质长椅上，张开手遮挡自树叶间隙落下的阳光。 光影斑驳，人心浮动。 少年嘴角的一丝浅笑是那样的干净，叫人心生暖意。 迟玥歪头，疑惑道：“这幅画又是……” “是舒女士画的，她学会ps的操作后，画的第一幅画像便是这个。我觉得好看，就求来当了壁纸。” 迟玥高考这两日，为了不让他分心，顾清逸自己都很少在迟玥面前晃，更别说和他提及舒长乐的事情了。 但不提归不提，该做的事情，顾清逸一件都没有落下。 迟玥同舒长乐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他们确实是最为亲近的母子关系。 确定结果无误后，顾清逸这两天没少往舒长乐跟前露脸。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试探舒长乐的品性。 这些年来，给迟玥伤害最大的，恰恰是曾经关系最亲的人。 比如曾经真的将他当做儿子看待的史广善，比如血缘上的父母兄长。 不止迟玥会害怕接近舒长乐，顾清逸也有此担忧，害怕迟玥若是再次受到来自亲人的伤害，恐怕会封闭内心，再也无法相信所谓的‘亲情’。 若是恨屋及乌，连‘爱情’也不敢信任了，顾清逸就没地方哭了。 再来一个原因，自然就是想要提前同未来的‘丈母娘’打好关系了。 当然，打好关系同时，也有套话的成分在。 双胞胎所认为的‘真相’未必是真相。 自欺欺人也好，人们为了美化自己，总会下意识‘修饰’自己所犯的错误。 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会以为自己是无辜的。 ‘换子’一事发生时，秦歌和秦颂年岁尚小，记忆未必准确。 又有舒姚长达十八年的耳濡目染，能信他们才是有鬼。 同理，舒长乐也是如此。 尽管舒长乐给顾清逸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安静内敛的女子，骨子里自有一番气度，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但仅凭面相便去相信一个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明显不是顾清逸的作风。 于是每每从舒长乐口中套得一些有用信息后，顾清逸都会加以调查，才会选择相信与否。 舒长乐是聪明人。 她大约能看出来顾清逸在探她的底，却也没有因为遭人怀疑而露出不好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和善，仿佛不知道顾清逸在探她的话一样。 多亏了这个，叫顾清逸知道了好些了不得的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关于秦家家主秦振英的。 那是一出发生在二十七年前的豪门狗血大剧，套用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概括。 ——结婚后才发现，当年看上的红玫瑰成了我的侄女。 原来早在二十七年前，秦家家主求娶舒家女儿时，就娶错人了。 据说求婚前的一个月，秦振英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汽车车胎爆了。 当时他急着去开一个攸关公司未来发展的会议，正是赶时间的时候。好巧不巧，爆胎的地方人流稀少，根本叫不到车。 就是这时候，骑着摩托车的舒长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时我刚满十四岁，才上初三。但是我个子生的高，足有一米七的身高。那时候，我正处在叛逆期，只想赶快长大，每到放假就偷偷用妈妈的化妆品给自己化妆。 “化妆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希望年轻的人，化妆后会变年轻。希望长大的人，化妆后就成了成年人。当时我化妆，除了赶时髦外，就是想扮作成年人的模样去酒吧夜店发疯，没少做迟到旷课的事情，是我们那片有名的不良少女，没少要我父母头疼。” 顾清逸听说这件事时候，很是惊讶了一阵，笑说：“您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良少女。” 舒长乐露出一个怀念的笑：“那时候年轻嘛，总以为时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大把大把的浪费。不过现在想想，我也就那几年还过的算肆意了。遇到秦振英时，他西装革履，一个人在爆胎的宝马跑车旁急的满头大汗。当时眼瞎了，竟会觉得他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就自以为很酷的把摩托停在了他跟前，问他说，‘嘿，需要帮忙吗？’” 如果当时的舒长乐知道，这一句话竟是她日后痛苦生活的根源。 恐怕不仅不会停车，还会在经过秦振英时候，朝他吐一口唾沫，最后再忿忿的骂上一句。 “呸！垃圾！” 第60章 大写的奇葩 迟玥听顾清逸说了当年‘错娶’一事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以为他和秦逸这一出换子大戏已经够狗血了，却没想到上一辈的爱恨纠葛还能更加狗血。 “那秦振英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娶错人的？” 忍了忍，又道：“话说他是脸盲吗？自己娶的人，怎么自己都认不出来？” 顾清逸直接给迟玥出示了一张照片。 那是拍一张老照片，像素很低，边角因为岁月的沉淀而发黄。 两个年轻的少女对着镜头。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女孩衬衫搭配喇叭裤，笑容爽朗肆意，勾着身边白色连衣裙的腼腆少女。 乍一看，二人面容相似，竟好似双胞胎。 “舒女士和秦夫人面相有七八分相似，而秦伯父当初与舒女士只有一面之缘，而舒女士离开时又未曾透露自己的真实年龄和姓名，秦伯父会误认倒也不奇怪。” “既然只有一面之缘，他又是怎么知道她是舒家人的？” “当年秦伯父被长辈催婚，为他安排了不少相亲宴，手头有不少等待与他相亲的女子的照片。” 迟玥明白了。 “所以，他看到了舒姚的照片，误以为她就是当初那个救急的姑娘，同她相亲后互有好感，最后一起步入婚姻殿堂了吗？” 顾清逸点头：“确实如此。” 其实，同舒姚相处那些时日，秦振英已经感觉到些许不对劲。 那天骑着摩托车停在他面前的女孩，给他的感觉更多是英姿飒爽，肆意爽朗。 但这同他相亲的女孩，给他更多的感觉却是文静和知性。 然而，问及月前路边的那一场偶遇，舒姚却是能将这件事娓娓道来，连秦振英不记得的一些小细节也记忆清晰，这才勉强打消了他的疑虑。 秦振英当时正需要一个结婚对象，而面前的女性又恰恰好是自己的一见钟情的对象，便忽略了那一丝不对劲，同舒姚结了婚。 直到在结婚宴上，看到舒姚长兄的大女儿抱着摩托车的头盔姗姗来迟，看少女一身红色的修身鱼尾裙配上她那一副爽朗的笑容，秦振英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当时惊鸿一瞥的女孩儿原来才上初三，是眼下的他不能肖想的人物。 秦振英以为自己看向少女的目光很隐蔽，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皆在舒姚的注视之下。 从那时起，嫉恨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那之后，又过了六年时间。 舒长乐大二，是油画系最得老师器重的学生。 又因为天生女神颜，在学生中间也备受追捧，是大学里的女神级人物，告白的信收到手软。 那时候的舒长乐已经褪去了青春期时候的焦躁，人越发朝着沉稳的方向转变。 当年与舒长乐念同一所大学的所有人，除了个别与她初高中同校的‘知情人士’，都以为舒长乐的沉稳是自小来的。哪里知道这样一个笑一下都干净腼腆的女孩儿，曾经开着摩托车走过了城市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但是年少时期的叛逆和奔放并未完全消失。 面对最亲近的人的时候，舒长乐偶尔也会回到当年，感慨过去的青春。 收到小姑的邮件，得知她二胎待产时候，舒长乐并没有发现异样。 她和舒姚年龄相差不多，说是姑侄关系，其实更像是姐妹关系。 从舒长乐小时候起，舒姚就很关照她。 对于这个小姑姑，舒长乐很有好感。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舒长乐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秦家。 是舒姚邀请她去的，理由是产后虚弱，希望她能抽空照顾一二。 舒长乐暑期闲来无事，一口应下。 去到秦家，见到秦振英的第一面，舒长乐甚至已经忘了六年前那件事。 当时会将摩托车停在秦振英身边，只是单纯的为美色所迷，并未有其他任何的旖旎念头。 载着秦振英送到对方指定的会议地点之后，连给对方询问姓名电话的时间都没留，就急着去找同学了。 事后，只是以玩笑的形式，将这次路边艳遇同舒姚说了一遍。 因此，舒长乐从来都不知道，秦振英曾因为她心血来潮的帮助对她一见钟情。 更加不知道，她那个被她当做最亲近的姐妹的姑姑，因此嫉妒了她整整六年。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 舒长乐讲述中途，好笑道，“她说她嫉妒我得了她丈夫的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办法离我远些，而是在待产时候，将我叫到他丈夫的旁边？”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我已经一脚踩进了坑里。还傻呼呼的照顾她，照顾她两个刚出生的儿子。那时候我和秦振英也时常见面。对方举止行为都很正常，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更没有一点将我放在心里的样子。反倒是和舒姚相处时候浓情蜜意，让我感觉很难插足。” 当时的舒长乐完全没有发觉舒姚的不对。 暑期结束之后，舒长乐便告别了秦氏夫妇，继续回校读书。 之后又三年，舒长乐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自由插画师。 忙的时候通宵达旦，连续好几天睡不了一个好觉。 闲的时候，一整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几乎要发霉。 这时候，舒姚的第二次邀请来了。 以‘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的名义，邀请舒长乐去家中做客。 当时舒长乐刚刚画完手头的稿子，正是空闲时候，便欣然应允下来。 去了才知道，原来此刻的舒姚已经怀上了三胎。 舒长乐发自内心的恭喜，艳羡同时又抱怨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剩女。 她抱怨时，秦振英也在，笑着插了一句说：“听姚姚说，你可是美院的大校花，在校时候男生排队等着给你递情书，怎么会没人要呢？” 他打趣说，“别不是要求太高了吧，和我说说，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你的眼？” 秦振英的话，对也不对。 舒长乐之所以这么久都还是一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眼界太高。 那时的舒长乐太优秀了，优秀到让大学里的其他男生望尘莫及的人。 大学尚未毕业，一副以‘青春’为主题的油画就卖出了数十万的高价，起步点高出旁人太多。 但说不对，也可以。 因为舒长乐是一个极其讨厌束缚的人。 很讨厌被男方以男友的名义，要求她必须空出自己的时间陪伴对方。 本该是情侣甜蜜约会的假期里，舒长乐总是没有时间。 或是灵感迸发埋首于作品之中，或是心血来潮独自骑车去兜风。 曾有的几次感情经历，都因为没有顾及到男方的感受被提了分手。 几次过后，舒长乐就对感情一事淡了。 但舒长乐不可能把至今独身的原因告诉一对恩爱的夫妇。 人与人的观念大不相同。 在舒长乐看来，自由和作画在她心中占比更重，不意味着秦振英夫妇会认同她的看法。 毕竟凡恩爱的人，都爱花些功夫约会调情，很可能无法认同她的观念。 那时候，也不知怎的，舒长乐想起了九年前路边惊鸿一瞥的男人。 便道：“呀~我一直单身，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一见钟情的白马王子哦~”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舒长乐玩笑似的说出了叫自己倒霉了近二十年的话。 “这件事姑姑你也知道的不是吗？九年前，我骑摩托时候遇到一个人。对方因为汽车爆胎，在路边急的满头大汗。也不知怎的，我的心突地一跳。那时候，我就在心里说，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他。” 舒长乐说的煞有介事，连自己都险些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了。 严肃的部分过去，舒长乐换上轻松调侃的表情，笑道：“啧啧啧~可惜我当时太害羞了，把大帅哥送到目的地之后转头就跑了，忘了跟人要联系方式。” 她捶胸顿足：“我太后悔了啊~” 那时候的舒长乐沉迷在自以为‘深情’的表演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那对小夫妻脸色的变幻。 秦振英还好，遗憾中带着对过去的释然。 他这些年来早已经想开了。 与其沉迷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幻影，不如将心思放在为自己孕育了三个儿子，品性安静贤良的妻子身上。 这么想着，便用劝慰的语气，道：“也许，你并非是真心喜欢那个人。毕竟你从未与他相处过，又怎么会知道私底下的他到底是好是坏呢？你只是沉陷在了一个过去的执念里。而执念不等同于爱，你需要的不是继续沉迷下去，而是早早将目光放在身边的人身上。” 他笑着打趣：“也许，你身边就有很多人在看着你，等待着你目光偶尔的触及呢。” 演戏上瘾的舒长乐听了，好似十分伤心道：“既然是‘执念’，又怎么可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呢？” 说罢，还埋了头，假做凄苦。 秦振英心说对方变成这样好歹有他的原因，便耐心的劝说。 他二人这厢的交流在他们看来，再普通不过。 可惜入了舒姚的眼，却似乎不同了。 舒长乐那玩笑似的话被她视作挑衅和威胁。 而秦振英劝慰的语气和持续的安抚，则被她读作余情未了。 于是乎，脑子一抽风，舒姚便在二人的水中下了料。 目送二人将水喝下时候，她在心里说：“是你们两个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们。” …… 过往的回忆结束，舒长乐最后总结道：“所以说，舒姚她就是有病。你看哪个脑子正常的，会把‘情敌’和自己的丈夫往床上送。” 迟玥听顾清逸讲完全程，也是一脸便秘的点了下头，道：“果然是大写的奇葩，生下来脑子就有坑那种。” 笑了下，道：“既然这样，不真的做一点对不起她的事情，反倒是我们的不对了。” 说着，迟玥转头，朝着顾清逸露齿一笑：“你说是不是呀？” 于是乎，隔天上午九点，舒姚和秦振英赶回国内的第一天上午，微博被这样一条热搜刷屏了。 #秦振英误认初恋错娶舒姚# 第61章 天助我也 将秦振英过往恩怨的爆料微博发出去前，迟玥突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许久的问题。 在舒长乐口中，和秦振英的那一夜是秦家主母舒姚在幕后做的推手。 那秦振英知道舒姚才是那个害他背负‘出轨’罪名的推手吗？ 当年那刺激舒姚流产的视频是谁发布的？ 舒姚的流产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真的存在吗？ 秦振英知道舒长乐入住精神病院，是舒姚要挟的结果吗？ 这些问题不搞清楚，秦振英的罪名就无法定下。 若是秦振英全程是无辜的，被舒姚骗了个彻底，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迟玥针对的人物只要一个舒姚就够了。 若是他对以上事实心知肚明，那么就犯了包庇罪，必须也得把他算进声讨的对象之中。 而当年那件事属秦家秘辛，从未告知外人。 顾清逸本事再大，也查不出烂在秦振英和舒姚肚子里的丑事。 问及舒长乐，得到的结果却是。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他应当是知道的。” 舒长乐说这些话时候，表情很是平静。 “我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第一年，秦振英曾经来医院看过我一次，仅有一次。那时候我因为所谓的‘攻击性极强’，被医生注射了一剂镇定剂，用束缚带锁死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秦振英看到这样的我的时候，许久没有说话，只在最后离开时候对我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迟玥对这一声‘对不起’很是不屑。 说这话时，正是高考最后一门科目结束当天的午夜。 迟玥挑灯夜战，熬夜准备隔天揭露秦家丑事的微博长文。 时间选定在上午九点，大多数人从床上起来的流量高峰期。 同一时间还将会发布高考前那一桩发生在一中的学生故意伤人案。 程璇那件事，在高考前被顾清逸压了下来，目的就是借着高考的热度，声讨程璇同时，再引出秦家的纠葛。 看了程璇伤人这一条热搜的，或许会因为好奇而转到另一条热搜，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的国民知道秦家的那些狗血事情了。 而事情闹得越大，对迟玥越是有利。 计划很美好，但是如何对秦振英‘定罪’一事，叫迟玥犯了难。 毕竟知情和不知情差别太大。 如果秦振英对一切不知情，最大的罪过顶多就是十八年后得知舒姚‘换子’一事后，包庇于她。 但如果秦振英清楚舒姚做的那些恶心事，就几乎是和舒姚同样可恶了。 但是，秦振英知情与否这件事，迟玥哪怕是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出一个结果。 索性将这个猜测交给会刷到这条微博的吃瓜群众了，他只写自己确定真相的事实，至于其他的，就与他无关了。 写好长文，编辑好发送时间。 迟玥微微眯起双眼，问一直坐在他身后的顾清逸说：“我是不是很坏？” 顾清逸摇头，诚恳道：“若果这样就算坏的话，我宁愿你更坏一点。” “还可以怎么更坏一点？” 此时此刻，顾清逸的手环在迟玥腰上，将少年抱了个满怀。 对方编辑微博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偶尔挑一些语病做一些分析，脸上表情惬意非常。 迟玥最初很是嫌弃。 但顾清逸牛皮糖的属性上来，赶也赶不走，就随便他了。 这会儿，听了迟玥这句问话，顾清逸认真思索片刻，道：“比如说，在舒姚进监狱那一天，放鞭炮庆祝一下。” 迟玥被这个想法逗乐了，说：“好。我等着放鞭炮庆祝那一天。” ****** 作为国内老牌电器商的秦振英，素来低调，很少有在镜头前露面的机会。 尽管如此，出于对名人的那点道不清缘由的关注，秦振英日常的一些趣事还是被网友扒了出来。 相比那些动不动和明星闹绯闻的大佬们，秦振英私生活干净的可怕，自结婚到现在，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位明星传过任何不干净的绯闻。 偶尔出席自家活动，也全程有舒姚陪同，人前恩爱非常，是豪门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娱乐圈和豪门圈里打着‘模范夫妻’名义，私底下私生活混乱的不知凡己。 因而对于‘模范夫妻’这一说法，网友们早就免疫了。 但是，像秦振英和舒姚一样，卖了近近三十年‘模范夫妻’话题的，还是少见。 而且人家这‘模范夫妻’还不是刻意经营的。 早十几年前，曾有人在天涯发帖说，秦振英同舒姚的婚姻是上天所赐，并将秦振英会娶舒姚的原因发了出来。 当年天涯正是火爆的时候，这帖子可谓是红极一时。 不少人读小说一样，读完了秦振英和舒姚相识到结婚的全过程。 天涯那帖子发出去不久，另有网友在网上发布了一则万嘉电器高管年会的短视频。 视频内，秦振英和舒姚相处时候，那独属于恩爱夫妻之间的默契、眼神、行为举止等，都不是轻易能装出来的。 曾有网友感慨说，如果这种老夫老妻之间的恩爱眼神都是装出来的，那这俩夫妻能去评选奥斯卡金像奖了。 这足以说明了秦振英和舒姚夫妻在大众心中的恩爱程度，是网民心中绝对的模范夫妻。 即使放到现在，也有不少人知道万嘉电器老总的这一段□□。 不少网友将他们之间的感情评为‘神仙爱情’。 现如今，人们提起秦振英，除了知道他是万嘉电器的董事长外，再来便是他和舒姚那点恩爱事了。 早早有网民们扒出了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得知两人一起走过了二十八年后，曾有些好事的网民在起哄说：“如果他们两个能一起度过第三十年的结婚纪念日，我就决定再相信婚姻一次。” 这句话当年还曾无意中火了，#第三十个结婚纪念日#一度占据微博热搜。 不少网友在微博@秦振英@舒姚说，为了我能够再相信婚姻一次，请一定要一起过完第三十个结婚纪念日。 当时秦振英第一时间和舒姚发声，说他们的目标不是一起走过三十年，而是一起度过往后余生。 此话一出，又在网友之间引发热烈讨论，不知被多少人转发。 #一起走过往后余生#又上热搜了。 迟玥从前不看微博，有关秦振英和舒姚的这些网上的话题，还都是顾清逸为他补充的。 迟玥听说后，当即就笑了，道：“原本我还害怕秦振英和舒姚的话题度不够，比不上那些明星们，担心水军们无法发挥。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助我也，只需一把小火，就能引爆话题。可能老天都看不下这群恶心的人了，要帮着我把他们顶上热搜。” 于是在#一起走过往后余生#的话题才过去不到五个月，秦振英和舒姚又双叒叕热搜了。 #秦振英误认初恋错娶舒姚# 这个微博一经发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秦振英和舒姚爱情故事的后续。 谁料却被其劲爆的内容当头淋了一盆狗血。 如果说此前暴露在大众面前的故事，是一则清新爱情故事的话。 那么当下，这则故事则变成了一场豪门狗血恩怨大剧。 很快，微博下面就被网友的的评论刷屏了。 朱小猪：「‘神仙爱情’变‘狗屎爱情’，谁爱谁吃」 吐泡泡的咸鱼：「十八年前冒充侄女、设计侄女和丈夫上床、陷害侄女是精神病、针对刚出生的孩子，九年前恶意破坏侄子儿子养母家庭，十八年后教唆家暴犯骈头陷害侄子的儿子、买通高中生在学校论坛diss对方，害的人高考前夕险些被杀……这特么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吧！舒姚简直侮辱了‘姑姑’一词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猜一猜我什么时候会加班猝死：「舒姚神经病不解释，当这么一个人的侄女真惨。」 用户不存在：「看到开头，我以为这是个‘替身战胜初恋，赢得总裁大佬的爱’的故事，读完后……抱歉，容我去吐一会儿。」 我是你爸爸：「这是什么绝种的人渣夫妻？」 阿狸：「微笑.jpg，祝你们一起在监狱度过往后余生」 …… 但比起讨伐秦振英和舒姚的绝大多数，还是有不少人对这篇微博存有质疑。 楼ai：「各位网友理智发言，先别太早下定论，等秦家那边发声回应再讨论真假不迟。」 公三花木有儿子：「楼上明显水军吧，今天上午两个热搜都跟那‘倒霉’侄子有关，也太巧了吧。」 采菊爱好者：「故事很有趣，请继续编。」 …… 不论网友相信与否，迟玥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秦家被他顶上了热搜后不过短短一个小时，讨论量已经破亿，目前数据还在不断增长中。 初期有水军顶帖的成分，但绝大部分数据还是网上的吃瓜群众贡献的。 热搜那边有顾清逸看着，保证秦家人没有办法撤下去。 照目前的发展，恐怕还会有更多人看到这一条热搜。 至于网上那些质疑他的评论，也在迟玥的预料之内。 有质疑才对，网民又不都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毕竟在这一条微博里，迟玥只是单方面的叙述，却没有放上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而质疑还只是轻的，顾清逸毕竟不是万能的。 相信再过不久，秦家方面，至少舒姚会买水军质疑辱骂他。 对此，迟玥也早有准备。 他是故意不放证据的，要的就是网友们的争议和讨论，将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逼的有关部门不得不出面调查。 为此，就算是遭受到网络暴力也无所谓。 因为迟玥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不论如何。 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迟玥都要亲手将舒姚送入监狱。 第62章 嫉妒使人扭曲 秦振英在得知迟玥知晓自己生母的身份后，心中便一个咯噔，道：“完了。” 下意识想起了曾经与他有过一夜的舒长乐。 有时候，秦振英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将近三十年过去，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和舒长乐初遇那一天的情景。 骑着黑色摩托车的少女帅气的将车停在他的车门旁，摘下头盔，下巴冲他微微一扬，青春肆意又豪放张扬。 少女身材清瘦，坐在在高大笨重摩托车上，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同他说话时候态度大方且自然，毫不掩饰眼中对他相貌的赞许。 那是一个爽朗的过分的人，区别于秦振英所见过的大多数的女子。 此前，忙于各种相亲宴会的秦振英见过了太多的女子。 因为出身豪门的缘故，大多数人得知他的身份后，都举止有度，言谈中有着克制不住的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里亦带着忍不住的企盼。 秦振英一度以为，所有的女子都是这般。 直到他遇见了舒长乐。 往后误将舒姚视作舒长乐，并且得知自己受到欺骗之后，秦振英说不后悔是假的。 那日同舒姚的结婚宴上，在看到舒长乐出现的那一刻，秦振英的眼几乎都要定在她身上了。 一瞬间，他忽然想通了同舒姚相处时候，那些偶尔透出的不对劲来。 那时的秦振英面上平静如常，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冲动。 他想要当着宾客的面，放弃这一场婚姻，转而追求舒长乐。 舒长乐年纪小也没有关系。 秦振英可以等，等上十年八年，等到少女彻底长大时候，再同她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那一瞬间，他想象了许多很长很远的事情。 甚至连他们从结婚到相伴至老的画面都设想过。 但是也仅仅是一瞬。 一瞬过后，秦振英眼中对未来虚假的憧憬被他隐藏在眼瞳之下。 若是再年轻个三五岁，秦振英或许会不顾一切的摊牌，去向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表达热烈的爱意。 但是成年的他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因为成年人的秦振英有着太多需要顾及的东西了。 公司、长辈、家庭、责任、伦理…… 若是他喜欢上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的事情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被人贴上了‘恋童’的标签的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公司的股价大跌、长辈责备的眼神、被他抛弃的舒姚的脸面，甚至连他如今的地位也将不复存在。 此外，即便他真的那么做了，舒长乐会喜欢上一个抛弃了自己姑姑的老男人吗？ 舒长乐的父亲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在婚宴上给自己妹妹难堪的人，转而去追求自己的女儿？ 太多太多的顾虑和不确定，让秦振英将自己心中的冲动压抑下来。 他甚至还在心中问自己说：“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于是秦振英终究没能踏出那一步，选择同看似与他更加契合的舒姚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婚后，秦振英曾因为舒姚最初的欺骗冷落过她。 但不得不说，舒姚是一个极会看人眼色的女子，对于何时以及怎样才能够叫一个男人记住自己，有着天生的本事，否则也不会令对他心存怀疑的秦振英答应同她结婚。 舒姚想，结婚前那么难的过程她都坚持过来了，为何会败在结婚后朝夕相处的日子里？ 只要她将丈夫的人牢牢捆在身边，何愁守不住他的心？ 而舒姚一度以为她成功了。 最初的冷淡过后，秦振英对她一直很好，从不曾在外招蜂引蝶。 因为和秦振英的婚姻，舒姚甚至成了富贵圈里的富婆们竞相艳羡的女人。 男人有了钱和权后，还能够守住本心的实在不多。 失去了结婚最初的新鲜劲儿后，在外玩明星养小蜜的男人太多了。 但秦振英不同。 自结婚后，从来不曾冷落过舒姚。 至少在外人面前，她同秦振英夫妻和睦、恩爱有加。 但舒姚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怕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陪他们一起爬山，哪怕她已经成功怀上了二胎…… 但舒姚总是一如既往的不安。 从结婚开始到现在，她时常忍不住去想，万一哪一天秦振英厌倦她了，是不是就会将她扫地出门，顺便将舒长乐迎娶回家？ 到那个时候，她应当如何自处？ 对这个问题，舒姚一直想不通。 哪怕秦振英对她呵护关爱到极致，她始终以为自己欠缺了什么。 想了许久，舒姚都想不通出她所欠缺的东西。 于是便下了一招险棋。 二胎生下秦歌和秦颂后，舒姚邀请阔别已久的舒长乐来秦家做客。 舒姚想得简单。 既然和秦振英婚姻的最大隐患就是她的侄女，那就干脆将她引来，看看她的哪方面吸引了自己的丈夫，再对症下药。 约定的那一天到来后，当观察到秦振英看到舒长乐的第一眼就亮起的眼神，舒姚忽然间就明白了她一直以来所欠缺的是什么。 是因爱而狂热的眼神。 从来没有一次，秦振英用那样热烈且满含爱意的目光看向她。 哪怕自己被对方照顾到了无微不至，却始终都感觉不到秦振英因她而产生内心波动。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太平淡了，平淡到无趣的地步。 但舒长乐却不同。 哪怕自那一场婚宴之后，时隔六年秦振英才再次见到舒长乐。 但是舒长乐出现的那一刻，秦振英素来冷静的眼神就变了，隐晦的狂热。 读懂了秦振英眼神的那一刹那，舒姚忽然想起了张爱玲的名作，《红玫瑰与白玫瑰》。 舒长乐就是秦振英心目之中求而不得的红玫瑰。 可笑的是，成了秦振英妻子的舒姚，却是连白玫瑰也不是。 她是假借红玫瑰的芬芳，才拥有了自己所期望的男人。 而如今，伴随着年龄的增长，红玫瑰越发的娇艳动人，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无言的风情。 仿佛看到了秦振英抛弃自己，迎娶心目中真正红玫瑰的那一天。 不同于自己，秦振英和舒长乐的婚姻会热烈且浓密，叫人身心都为之沉溺。 舒姚因此变得十分恐慌。 好像如果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她的婚姻会就此惨淡收场。 这恐慌生起的那一刻，舒姚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为了她和秦振宇的婚姻，舒长乐必须消失。 她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舒长乐，必须消失。 但或许是因为顾念心中仅存的一丝亲情，舒姚并未立即动手。 她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再三年，只三年时间。 如果…… 哪怕仅有一次，如果她能够从秦振英眼中读到那独属于她的狂热的爱，她就放过舒长乐。 往后三年，舒姚对秦振英越发的好，将女人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三年间，舒姚始终没有从秦振英眼中读到爱。 若有爱，那也仅仅是属于长久相伴的亲情的爱，却不是恋人之间独一无二的喜欢。 舒姚崩溃了。 得知自己怀了三胎的那一刻，拨通了舒长乐的电话。 等待的忙音间隙，舒姚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但你是时候消失了。” 如果这辈子，她都注定得不到秦振英的爱，那么她也不允许毫无所知的舒姚能够得到。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狰狞且可怕，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婉知性在其中。 所以说，被嫉妒心蒙蔽了心窍的女人，都是十分可怕的。 再然后，就是舒长乐此生噩梦的开始。 那以后，才是舒姚真正安心的开始…… 实际并没有。 可笑的是，舒姚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不安了。 没了舒长乐，她又开始担心秦振英会对同舒长乐相似的自己失了兴趣，会将目光转到其他更加年轻靓丽的女子身上。 她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心安，竟因此积郁成疾，不得不去国外修养身心。 纵观她结婚至今的二十八年，舒姚始终没有一天真正安心过。 她从秦振英身上感觉不到爱意，每一天每一晚都活在不可为外人道的恐慌之中。 即便如此，舒姚也始终死死抓着同秦振英的婚姻不放。 因为秦振英，她已经做了太多无可挽回的事情，如果就此放弃的话，那她这近三十年来的死守和坚持又算什么呢？ 于是迟玥回到秦家的那一刻，安稳了许久的舒姚神经再度变得敏感起来。 然而一连串的针对都以失败告终后，舒姚变得越发的癫狂。 可惜秦振英冻结了她的卡，让她一时无法做出些什么，不得不暂时安稳下来。 为了不让舒姚再发生什么不对，秦振英将秦逸受伤住院的消息瞒了下来。 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即便是在国外，依旧能够刷国内微博的舒姚在看到迟玥发的爆料长文后，神经质的大笑三声，道：“我要回国。” ****** 「话说，秦振英那么厉害的老总，这热搜竟然还能在微博上坚|挺整整一天……emmm，感觉有点儿猫腻，发这条微博的人，少说和秦振英一样牛逼！大佬打架，咱们小老百姓还是不要掺和了吧。拜拜.jpg」 「纠正楼上一句，不用说‘感觉’有点儿猫腻，自信点儿，换成‘一定’有点儿猫腻吧。」 「唉，商场不比娱乐圈干净多少，咱们看个热闹就成，小心别被人当枪使了。」 「刷了这么久的评论，总算看到几个理智点儿的网民了。这年头的网民真是一点是非分辨的能力都没有，营销号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可能啊。」 「各位没发现吗？这文读起来声情并茂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是证据，关键的证据一个都没有！一、个、没、有！」 「别搁这儿闹腾了，人舒姚发文解释了，各位围观的群众都去看看吧。发微博的是秦家的私生子，年纪轻轻就卖pigu给了顾家那位。就那个顾家，你懂的……哦，忘了说了，顾家那位也是个神经病。俩神经病凑一块发的诋毁人夫妻的微博竟然还有人看，真是够了。」 「@秦氏舒姚虽然我知道您是个善良知性的夫人，但特殊时期，快出来料理私生子吧！秦氏主母的威严要有啊！」 「刚从舒姚那边过来，我特妈这都是什么辣眼睛的私生子，和顾家那位不清不楚的，您这么年轻就沉迷卖pg，不怕年纪大了肾虚吗？」 …… 发觉网上风评变了之后，越来越多人开始指责和刁难迟玥。 迟玥发觉后，不怒反笑。 问顾清逸道：“你确定你的人看到舒姚下飞机了吗？” 顾清逸点头。 因为网上那些言论，他此刻的表情不是很好。 迟玥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不怕。网民们这么容易被煽动，反而是件好事。毕竟……证据的话，我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啊。” 他晃了下手里的u盘。 笑：“录音是个好习惯。感谢九岁那一年的家暴经历，当时为了能够让警察相信我，我养成了随时录音的好习惯。那之后，凡有可能对我产生伤害的人，我都会记录下各自的对话……” 转头看一眼顾清逸，迟玥有些心不在焉道：“你说，他们这些骂我是私生子的人，知道真相后，他们会不会向我道歉呢？” 顾清逸尚未来及回答，就听迟玥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光里看到，来电显示是秦逸。 第63章 你继续装 迟玥的爆料微博发出去后不过一个小时，舒姚便另外发了一条澄清微博。 文中并未解释太多，也不论迟玥对错，只以看似平淡的语气诉说了秦家双胞胎所了解版本的‘真相’。 比较精明的是，她承认了当年是借了侄女的名义，才有机会同秦振英相亲见面。 但是她转而又提到，秦振英一直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这一条，轻描淡写的将‘占据侄女身份嫁入豪门’这一条爆料驳回了。 让看的人自然而然的将她与秦振英的感情联想为‘日久生情’。 而此后的博文，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此事的后悔，以及对丈夫知晓真相后还肯接受她的感激和爱慕。 至于侄女，则自始至终心存愧疚，在文中提及‘我对不起长乐’的次数超过三次。 至于迟玥博文所提的‘恶意将侄女幼子抛弃，并以其安危威胁舒长乐长留精神病院’一点，舒姚也自有自的解释。 以受害者的身份，舒姚说她没有想到舒长乐会不惜一切代价怀上丈夫的儿子。 对于丈夫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她最初也是抵触的。 但是想到自己痛失的爱子，她对于刚出生母亲便被鉴定为精神病的秦逸心疼不以，将其视作亲子抚养。 至于迟玥博文所说‘换子’一事，舒姚说她从来不曾做过，并将此事嫁祸给是秦家厨娘。 微博的最后，对于流落在外十八年的迟玥，舒姚表示自己很是愧疚，还在末尾@了迟玥向他道歉。 甚至还声称，只要迟玥能够消气，她会立刻同秦振英离婚。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人在评论区里求她不要离婚。 在舒姚发出这些微博后没多久，‘罪魁祸首’的钱梅梅也紧跟着出来发声了。 她在微博里交代了自己‘换子’的事实，说她会向警方自首。 除此之外，钱梅梅还明里暗里将迟玥同顾清逸的事情透露了出去，暗示迟玥对秦家怀有憎恨，意图借助顾家势力扳倒秦家。 一个是才认回秦家的没什么权势的私生子，一个是传承家族百年基业的国内顶尖的富豪。 人们难免会联想到一些肮脏的皮肉交易。 在对家水军操作下，钱梅梅的这一条微博发出去后不久，迟玥新注册微博的评论区便被谩骂声刷屏了。 但舒姚的手段岂止是这些？ 在钱梅梅之后，舒姚的大哥舒海也发话了。 即是舒姚的大哥，那就是舒长乐的父亲，迟玥血缘上的姥爷。 他发文说，舒姚会‘代替’舒长乐，并非是她主动提起的，而是舒长乐主动让出的。 「……振英向舒家提出相亲的意愿时，长乐便去找了她的姑姑。她那时年龄小，才不过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哪里会有结婚的念头？又根本看不上比她大了十岁的振英，原本是想直接拒绝的。但是她那时正是贪玩时候，知道她姑喜欢振英，便撺掇她去代替自己，条件是一个上万元的手提包……」 「……世事难料。振英和姚姚结婚六年后，长乐反而惦记上振英了。甚至还曾当着姚姚的面，同振英哭诉说姚姚占了她的身份，是个骗子。可惜那时候的她哪里知道，早在同姚姚结婚之前，振英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依旧娶了姚姚。这是因为振英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姚姚，而不是长乐……」 「……我们谁也没想到，为了拆散姚姚和振英，长乐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算计怀上了振英的孩子，还录下视频发给当时待产的姚姚。害的姚姚流产，已经成型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所以，姚姚，你从来没有对不起长乐，一直是长乐对不起你。@秦氏舒姚」 如果舒姚和钱梅梅的微博只是为‘洗白’预热的话，那舒长乐的父亲舒海的这一条微博，可以说是将‘洗白’的可信度推到了最高。 人们或许会怀疑‘占据了侄女’姻缘的舒姚，却绝不会怀疑舒长乐的父亲。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父母是绝对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女的。 而舒海如今会站出来为舒姚开脱，在绝大多数网友的眼里，就是舒长乐伤透了老父亲的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而‘巧合’的是，在舒海发布这条微博后没多久，就有自称舒长乐初高中同学的人站出来发言，说上学时期的舒长乐为人疯癫又叛逆，逃课打架是常事，年纪轻轻就爱往夜店酒吧钻，是老师们眼中最为头疼的学生。 自此，网上的风评彻底变了。 相比于知性识大体的舒姚，叛逆的不良少女舒长乐明显更像是坏人。 于是再没有人指责舒姚了。 你有什么理由指责她呢？ 她确实是代替了侄女的身份不错，但那舒长乐‘故意’换来的，而且人家不是还在结婚前告诉秦振英了吗？ 所以，人家这场婚姻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怎么能说是女方算计来的呢？ 于是乎，一场由‘键盘侠’自发发起的、针对迟玥的‘自以为’正义的网络暴力开始了。 纵然迟玥知道会有被网友围攻的一天，但真正面对这样的结果，却还是不得不佩服舒姚的精明。 什么样的谎话最像真话？ 半真半假的谎话。 ‘澄清贴’的全文，舒姚一直以‘心有愧者’的身份，忏悔二十八年前的那一场替身作为。 假装诚实的同时，又达到了和网友卖惨的目的。 在她之后，钱梅梅和舒海紧随其后，相继发布微博为舒姚澄清。 对比迟玥那一篇什么证据都没有的博文，显然更具说服力。 如果舒姚一开始就对迟玥的博文全盘否定，那么效果未必会这么明显。 若不是确实承受了舒姚带来的灾难，迟玥也会选择相信舒姚。 甚至可能成为她手里的枪，反过来指责受害者一方。 而秦逸的电话，就是在针对迟玥的‘网络暴力’发起的初期打来的。 网友们开话题盖楼，求网友人肉迟玥的身份，好似同他有天大的仇一般。 迟玥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反倒是顾清逸气的够呛。 瞒着迟玥，私底下撤了好些针对迟玥的言论。 秦逸的电话响起时候，时间已经是深夜一两点了。 手机铃声响了足足半分钟，迟玥才接通电话。 “我想见你一面。” 迟玥沉默，许久才道：“……你的伤？” “伤口不深，已经缝合好了，走动没有问题。所以……” 秦逸的声音带了些祈求，“我还可以见你吗？” 迟玥：“……“ 他下意识捏紧了顾清逸的手，道：“你想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上午可以吗？” “可以，明早十点，顾二饭馆。” 挂断电话后，迟玥没骨头一样靠在了顾清逸的怀里，笑说：“抱歉啊，连累你也跟着被人一起骂。” “没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真正应该担惊受怕的是秦家那群人。” 顾清逸冷笑，“当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成，犯了错也不用受到惩罚。” “嗯，对，你说的没错。” 迟玥反过来安抚顾清逸，重新在电脑跟前坐直身子。 “他们不是想要证据吗？就给他们证据。那个舒姚还真以为时间久了，我就拿他一点儿能耐都没有了吗？” 舒姚敢这样做，最大的原因就是笃定迟玥他们没有证据。 毕竟年代太久远了。 ‘占据侄女身份’一事，可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 如今连舒长乐的父亲舒海都站在她这一边，谁还能说出舒姚的不是呢？ 至于陷害舒长乐入住精神病院一事，舒姚同样从头到尾没有亲自出手。 舒长乐的‘精神鉴定’是她做的吗？不是。 舒长乐现在正常了，就能证明她从前也是正常的吗？不能。 舒姚最多就是给对方用了一些精神药物，误导了她导师的判断而已。 可是谁又能拿出她曾做过这件事的证据呢？ 而‘换子’一事，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当初将迟玥丢掉的人是钱梅梅，舒姚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过，谁又能说她知道秦逸不是舒长乐的孩子呢？ 人们只会赞美她胸襟宽广，对待曾经害过自己的女人的儿子，也能视如己出。 所以舒姚有恃无恐。 迟玥说的是事实又如何？ 只要没有证据，真的也能变成假的。 “让她再卖一天的惨吧。至于证据……” 迟玥笑得危险，“第二天早晨九点，准时奉上。” 迟玥说到做到。 高考后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准时发布了自注册账号以后的第二条微博。 文字内容只四个字。 你继续装 @秦氏舒姚 而在文字内容之后，则是一系列的音频内容。 那是舒长乐被陷害进入精神病院之后录制的，录音器是她想方设法同外界的朋友联系后得来的。 内附九段音频。 其中最后一段，是舒姚九年前最后一次去看舒长乐的录音。 “你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吗？” 音频里，舒姚笑得疯癫，“你跪在地上对我学一声狗叫，我就告诉你。” “如果我跪在地上学狗叫，就能让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学十次也没有关系。但你会告诉我吗？下一次，你可以换一个威胁的方式，比如……”舒长乐停顿好一会儿，“给我一张他的照片。” “你不听我的话，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舒长乐没有说话。 “我的好侄女，放心，你会有见到他照片的那一天的，可惜不是现在。不过，让你听一听他的声音倒是可以的。” 话落，舒姚放了一段音频。 是迟玥遭受史广善毒打时，发出的闷哼声。 一边放，舒姚一边笑。 “你的儿子真像你，怎么打都叫不了一声。”她似乎很开心的模样，“可惜呀，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第九段音频就此结束。 这条微博发出去后，迟玥的微博评论区再次炸了。 迟玥竟还有闲心打趣说：“所以说，录音真的是个好习惯。我会录音，恐怕也是遗传的她。” 顾清逸没说话，脸色阴沉，几乎想要吃人。 他虽然知道这段音频的存在，却也是第一次听。 舒长乐心有戒备，并没有全然相信他。 这些音频是她单独发给迟玥的。 而能放出来的这些，说到底也只是冰山一角。 舒姚做的那些恶心事绝不仅仅是这些。 “如果……” 他声音干涩，“如果我早些把你接回顾家就好了……” “不好。”迟玥表情很是冷静。“如果你九年前就把我接回顾家，她会彻底藏在暗处。到时我未必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所以，谢谢你。” 迟玥回头，认真的凝视着顾清逸的眼。 “你出现的刚刚好。” 第64章 63 迟玥和秦逸约顾二叔家的饭馆见面，相比外界也会更加安全些。 约定的时间是他第二条爆料微博发出去不过一个小时之后。 迟玥是故意约在这个时间和秦逸见面的。 这个时间，对方应当也已经看了那条微博。 用这个方法，迟玥变相的表示，他不会放过舒姚，准备和秦家人彻底撕破脸皮。 秦逸那么聪明，看到这条微博之后，应当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微博发出去之后，迟玥时刻关注这评论区。 同他料想中的一样，网民们被这一波反转惊得几乎掉了下巴。 前一秒，他们还在义愤填膺的要求人肉迟玥和舒长乐的身份，要求他们站出来同舒姚道歉。 同时@本地警局和网警，希望有关部门重视此事，追究在网上散布不当言论的迟玥的责任。 言辞里无不是对舒长乐母子的义愤填膺和强烈谴责，同时还把火烧到了顾清逸的身上，表示要因此抵制顾家的产品。 因为评论转发的网友实在太多了，所以本市的公安和网警没多久就在微博上发布公告，称会对此事进行调查。 在公安和网警之后，嗅到大新闻味道的新闻媒体和自媒体也相继发声，声称会对此事进行关注。 而在迟玥的第二条微博发出去之后，越来越多的新闻官博对此事表示了关注。 这可实在是个不能错过的大新闻。 实在是这件事儿太精彩了。 豪门狗血、遗弃婴儿、公民人身自由问题、家庭暴力问题、青少年家庭教育问题、学生心理健康问题…… 每一个方面都可以单独拎出来，写一篇专题报道。 而迟玥这件事则将所有的这些串联到了一切，比话本还要精彩无数倍。 因此这条音频微博才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时间，评论已经破了万。 「@秦氏舒姚麻烦出来解释一下这段音频」 「我擦，说好的知性善良秦夫人呢？这是什么牌子的恶毒女配？」 「我刚刚才写好骂人的草稿，结果……磕头认错.jpg」 「不是，我觉得各位好像被舒姚误导了。我看到大家都在骂博主私生子，要人肉他。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他曾经遭受过家庭暴力，忘了他高考前被同学袭击。全都以为自己是正义的键盘侠，我呸！」 「@首都公安麻烦请对音频内容进行音频分析，广大网友需要真相，我们不想无端端被别人当枪使！」 「先不提‘换子’和‘占侄女身份’这一点是真是假，单单是秦家大哥要求博主换学校的说法就很过分吧？凭什么啊？知不知道一中是多少有钱人想考都考不上的啊？」 「嗯，我的关注点在钱梅梅身上唉。各位不觉得那个钱梅梅微博里故意diss博主吗？她有什么脸啊？把人家孩子换了，这边还为了维护女主人出来诋毁博主，明里暗里骂博主和顾家那位有不正当关系，简直有病吧！」 「话说侄女爸爸的话也很奇怪啊。妹妹是亲妹妹，女儿就不是亲女儿了吗？」 「楼上，妹妹是亲妹妹，女儿也是亲女儿。但是妹妹有钱，女儿没有钱啊~」 「我看某些骂侄女的就很烦。年轻时候叛逆就意味着是坏女人了？我怕您是不知道舒长乐当年在我们学校有多出名！」 「为舒长乐舒女神发声！首都美术学院历年来最出名的毕业生了解一下~要才有才要颜有颜，大三那年一副油画卖出建校以来学生毕业前作品最高价了解一下~当年学校里舒女神的追求者排起来能绕操场好几个圈。毕业后还奇怪说舒女神怎么淡出美术圈了，原来是被垃圾关在了精神病院。我@#￥%*&……@首都公安 @首都网警 @……麻烦给舒女神一个交代！」 …… 当然，除了这些帮助迟玥发声的网友意外，依旧有许多人对这突然间冒出来的音频呈怀疑态度。 但是迟玥并不打算对此做过多解释。 事关舒长乐的隐私。 除了精神病院那次意外，迟玥至今还没有做好同舒长乐见面的准备。 对于她如何搞到录音设备，如何将设备藏起来不被舒姚发现，又如何辛苦将这些音频储存起来的，迟玥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这过程一定很艰难。 谁会愿意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说的话呢？若是期间出现了什么差池，被舒姚发现…… 迟玥不敢想象。 以舒姚那种疯癫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都不奇怪。 只要想到这一点，迟玥更加坚定了同秦家死磕到底的打算。 他自认还算是一个和善的人。 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也不会破罐破摔，势要将秦家人全部拉下水。 因此，对于同秦逸的见面，迟玥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秦逸是秦家里唯一对他真心以待的人。 还曾是他的资助人之一，同他有十二年的笔友情谊。 而更为重要的是，秦逸为他挡下了程璇的攻击。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迟玥不确定他和赵琦能否应对程璇的突然袭击。 无论如何，秦逸对他有恩，资助之恩和救命之恩。 无论哪一点，单独拎出来都足够迟玥将秦逸放在心上感激一辈子。 偏偏…… 迟玥叹一口气。 如果可以，迟玥并不想和秦逸闹掰。 但是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迟玥准时在约定前五分钟出现在了顾二饭馆。 秦逸已经早早到了。 被顾禅安排在一个幽静隔音的包厢里。 因为迟玥的关系，顾二叔对秦家人也不剩什么好感，就差在饭店门口写上‘秦家人不准入内’了。 但总归秦逸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是秦家那一家子极品里难得正常的一个，所以态度还算和善。 给二人腾出一个安静的包厢后，便扯走了妄图赖着不走的顾清逸。 当包厢的门被顾二叔自外阖上后，就只剩下迟玥和秦逸两个人了。 面对着面相视而坐，各自无言。 莫约一分钟后，迟玥才道：“谢谢你救了我，你的伤口才缝合没多久，这么单独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秦逸摇头：“我很好。” 话落，又是相顾无言。 曾几何时，假期阁楼里，二人可以肩靠着肩，一起待上一整天。 期间不说无话不谈，但也是相谈甚欢，一起学习时候的效率也是极高。 但现在，不过一个月多过后，便已经成了另一个模样。 固然秦逸心有千千问，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第二次，还是迟玥扯起话头。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需要顾忌，你可以直接问我。” 迟玥同秦逸承诺：“至少在这个包厢里，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在这个包厢里吗……？” 迟玥默然片刻，才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纵然迟玥不想失去秦逸这个朋友，但秦逸毕竟同他不同。 他在秦家长大，同秦家上上下下，包括他的生母钱梅梅，都感情深厚。 迟玥注定要同秦家为敌，若是秦逸因此同他断绝关系，他也绝不会后悔。 秦逸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不论秦家和迟玥之间的是非对错，秦振英和舒姚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三个哥哥十八年的关心爱护，这些都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脸上的自嘲一闪而过，秦逸表情也严肃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你在微博上说的那些……”秦逸声音有些艰涩，“全都是真的吗？” 秦逸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 但是他心中仍然存了一个渺小的希望。 也许…… 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最初听院长奶奶说，我的亲生父亲来找我的时候，我是怀了期待的。”迟玥没有直接回答，微微垂下了眸子。 如果真的一点期待都没有，认亲宴当日，迟玥就算死磕到底，也不会因为一个‘南城项目’就跟顾清逸回家。 如果真的一点也不希望融入秦家，不会为一个临时的居住地，费心装修卧室上方的阁楼。 不会因为秦皓不顾他意愿就要为他转学一事而伤心。 不会放任秦逸主动的接近。 不会同血缘上的父亲摊牌，期望他交出幕后主使为他主持公道。 “我曾经想要融入秦家，可惜整个秦家，除了我以外……哦，还有你。除了你和我，没有人对我这个‘私生子’心怀期待。至于微博上所说真假，至少回到秦家以后发生的那些全是真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秦逸表情很是迷茫。 “我脑子里有两道声音。妈妈和哥哥们一种说法，你又是另一种说法。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段音频我也听了，确实是妈妈的声音。可是……” 可是秦逸从来没有从舒姚口中听到过那种语气的话。 仿佛完全不将舒长乐当做一个人看待，而是站在胜利者的角度，高高在上的攻击她的侄女。 不止如此，他眼中慈爱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也似乎变了模样。 “大哥最近要我不要看微博，安心养病。但是爸爸却总对我说，要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秦家。妈妈虽然没说什么，一个人的时候却会在病房外走廊上生气的自言自语，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爸爸从前一直很善良，妈妈也从来不会尖声说话。两个双胞胎哥哥也从来都是待人和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对你不同呢？” 秦逸的表情和语气里满是疑惑。 “我不明白，这个家怎么啦？” 迟玥耐心的听秦逸说完，才道：“许多人都有两幅面孔。对待亲近的人时，和善有爱，亲切温柔。但反过来，对待厌恶的人的时候，却会变得狰狞可怕，恨不能置之于死地。” “……很不幸，你和我就是这两个极端。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秦振英不该接我回去吧。” 秦振英不接迟玥回去的话，一切在秦逸眼里都还是原样。 “我不否认，秦振英接我回去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人不能太贪心。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水与火两不共存。他妄图在护住我的同时，又瞒下舒姚做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早些做出选择，或者我或者舒姚选择一个，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境地。” 秦逸抿了下唇，握紧双拳：“如果他真的选择了，选择的却是妈……舒姚，你不怕吗？” “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选不是吗？” “……” 迟玥笑了笑，又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怕呢？从前我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无忧，死了也不会牵扯到旁人，为什么要怕？而现在……现在我并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是顾清逸吗？” 迟玥落落大方：“是。” “我知道了。” 说完，秦逸起身，告辞离开。 迟玥倒是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或者有许多话想要同我说。” 秦逸接道：“比如说，替秦家求情？” 迟玥迟疑的点了点头。 秦逸摇头，语气说不出的淡然平静：“我做不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情。” 推门离开前，背对着迟玥的秦逸道：“我下周末就要出国了。如果可以，希望下次见面时候，你和我还是朋友。” 迟玥瞳孔收缩，还未回答同意与否，秦逸便已经离开了。 面对重新阖上的包厢门，迟玥恍惚间想起来，秦逸就是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人，果断的过分。 而此时此刻，他也才突然意识到，方才秦逸全程未戴口罩。 但是他在面对秦逸的时候，竟没有感到丝毫的难受。 意识到这一点后，迟玥猛地追了出去。 他跑的快，在秦逸坐上出租离开前叫住了对方。 大喊：“等你到了国外之后，还可以和我通信吗？” 秦逸回头，笑容真切：“好。” 第65章 陌生的父母 九条音频微博发出去之后，舒姚那边许久没有回应。 有好事的网民在微博@秦氏舒姚，要求她对音频内容进行解释。 但是就好像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世上同样不存在两个声音完全相同的人。 声音或许可以相似到让人们听不出分别，却无法瞒过机器的探查。 只要警察使用相应的设备对音频进行分析，轻易就能确定那声音的主人确实是舒长乐和舒姚无疑。 在这九段音频信息出现之后，哪怕舒姚舌灿如莲，也无法再为自己进行开脱。 所以说，这一场微博上的较量，是迟玥赢了。 轻而易举的赢了。 原本迟玥打算用自己录制的音频信息来作为证据之一，结合顾清逸雇佣的侦探所调查的结果，来达到揭发舒姚的结果的。 秦皓擅自给他转学的音频、蓝小熙来学校时的谈话、秦家双胞胎面对他时的恶劣言辞、同秦振英闹掰时候的一些质问，都被他记录在内。 虽然内中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只要网友稍加分析一二，就能根据这些音频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信息。 舒长乐那边，有精神病院的院长先生代为作证，而舒姚的探病记录也可作为辅佐物证。 往后只需再雇佣水军推波助澜一番，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让有罪的人罪有应得，这就足够了。 就是过程会麻烦许多就是了。 但是迟玥万万没想到，舒长乐竟会如此有先见之明，竟会想方设法记录下和舒姚的谈话内容。 仅凭这些录音，再有精神病院的院长先生作证，就足够将舒姚送入监狱了。 于是在送走秦逸之后的当天中午，迟玥一不做二不休，联合顾清逸早早寻来的律师，以遗弃婴儿和侵犯公民人身自由问题，于当天中午便给舒姚发去了律师函，并于微博上公布，表明将会将责任追究到底。 为防止舒姚出国避难，在律师函发布之前，迟玥还正式向当地公安报了案。 虽说本地公安在微博上发布声明称，会对此事进行调查。 但真的没料到声明发布后没多久，当事人之一就找上门来了。 这下子，就算是有心推迟调查也做不到了。 于是乎，在迟玥的报警之后，公安局不得不派出几个人跟迟玥出去，一起去秦家对此事展开调查。 当下，所有的事情都同迟玥预料的一样，秦逸离开后没多久，秦振英的电话就打来了。 想来是从秦逸那里得知了谈话的过程，知晓对方立场中立，不打算掺和进任何一方之后，不得不亲自上阵了。 迟玥对于秦逸以外的秦家人完全没有兴趣，连接听的打算也没有，直接将秦家所有人拉黑了事。 他曾经也想在私底下解决这件事，并寄希望于秦振英，指望他能够将幕后黑手交出来。 但是迟玥却被秦振英拒绝了。 现如今，他既然已经把事情闹到了公众面前，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要在公众的眼皮底下解决。 毕竟丢脸的不是他，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而秦振英发现自己被拉黑之后，曾尝试借用其他人的手机联系上迟玥。 结果迟玥一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接连几次被无情的挂断电话之后，秦振英才彻底明白一个事实。 迟玥这是决定和他们死磕到底了。 生平第一次，秦振英对于不听从他的话，没有劝告迟玥撤下微博的秦逸产生了些许的怨怼。 当着秦家兄弟的面，在客厅对着自己从前千般宠爱万般爱惜的秦逸大发雷霆。 可惜秦逸就好像哑巴了一样，一声不吭，只是挺直胸膛站在他面前，黑漆漆的眼紧紧回视着秦振英充斥了怒火的双眼。 那双眼清澈干净的可怕，将秦振英扭曲的怒容全然映照在眼中。 在那样的眼神之下，秦振英渐渐收了声，摆摆手示意秦逸下去，一个人颓然陷入沙发深处，整个人好似都老了十岁一般。 “我秦振英风光半生，怎么偏生到了晚年享福的时候，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摇头感叹，“我秦家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除秦逸外，秦家另外三个兄弟都在客厅里。 舒姚则一个人待在卧室内，不见人影。 听了秦振英的话，秦颂略微撇了下嘴：“爸，要不是您非要接迟玥回来，也不会……啊！” 秦颂的话未说完，便惊叫一声，往一旁飞快夺取。 就在前一刻，一只花瓶堪堪擦着他的侧脸划过去，若不是他躲得够快，他的鼻子估计都要被花瓶砸歪。 “你还有脸埋怨我？！我还没骂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呢！你和你二哥怎么回事？我早早就说过，玥玥是你们的亲弟弟，要你们好好对他。结果你们是怎么对他的？” 秦振英食指分别指了下秦歌和秦颂。 或许是因为怒极，他的手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们不但不把他当弟弟，还当着小逸的面给他难堪！你们还有脸骂小玥没有教养，我看你们两个的教养才是被狗吃了！花那么多钱给你们买的礼仪课程全他妈被你们吃到肚子里去了。” 缓了口气，秦振英继续骂。 “你们光没教养还在其次，你们最让我寒心的地方是，你们明知道玥玥从小就被换走了，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光知道和你们妈妈串通一气，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的存在了！？” 若不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秦振英也完全料不到，原来这两个双胞胎老早就知道了秦逸和迟玥被换的事情。 毕竟依照他们对迟玥这个‘私生子’的排斥程度，如果没有早早便知道秦逸的真实身份，恐怕秦逸小时候也不会好过。 但就是因为他们从小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对秦逸这个‘拯救了’他们母亲的孩子格外优待，并且在迟玥回到秦家之后各种刁难。 “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心思就那么恶毒，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从小就把你们关祠堂面壁，而不是放任你们被你妈教坏！” 秦歌和秦颂被骂得不敢吱声。 秦皓则垂头立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 事实上，秦皓也算是秦家难得正常的一个人。 除了最初的时候，他曾不经过迟玥同意便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一点以外，他从头到尾都是真心将迟玥看做弟弟的。 只是从前十八年都不曾一起生活过，所以无法立刻亲近起来。 现如今，在两个双胞胎弟弟被秦振英狠狠教训的时候，秦皓的思绪却不由飘远，开始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倘若…… 倘若迟玥最初回到秦家的那些日子，他没有忙于工作，而是将时间空闲下来同这个新来的弟弟培养感情，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眼前这个境地？ ……不。 不对。 秦皓忽然想到了迟玥微博里提及的，那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母亲’舒姚。 没有用的。 就算秦皓真心将迟玥视作弟弟疼爱，但只要舒姚暗中捣乱从中挑拨，他们的兄弟情谊也总会有走到头的一天。 虽则最初看到迟玥那一条爆料微博的时候，秦皓是完全不想相信的。 但是今天上午九点发的那一条音频微博，则是将他心中的希望完全打碎。 作为舒姚最为年长的孩子，秦皓对自己母亲的声音再清楚不过。 那确实是他的妈妈不错，音频里的另一个人秦皓也清楚。 作为秦家的老大，秦皓是见过他的这个表亲的。 当年自己两个双胞胎弟弟降生时候，舒长乐曾在秦家住过一个暑期的时间。 那时的秦皓虽年幼，但隐约记得这个表姐是个爱笑的人，总能轻易将习惯板着一张脸的秦皓逗得咯咯直笑。 因此，幼时的秦皓极其喜欢跟在舒长乐的屁股后面跑。 可是那之后，秦皓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这位表姐了。 若不是迟玥将这件事情捅出来，他至今也不会知道，他的母亲将他的表姐关在了精神病院长达九年之久。 九年啊…… 秦皓表情有些恍惚。 那真的是他平日里温和良善的母亲做出来的事情吗？ “皓儿！” 突然闯入耳边的声音，将秦皓拉出思绪。 他眼神回归清明，认真看向出声的秦振英。 “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秦皓大致清楚秦振英要他去书房是要做什么。 十有□□是公司的事情。 就好像迟玥说过的一样。 他孑然一身，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而秦家不一样。 秦家拥有的很多，意味着可失去的同样很多。 迟玥的音频微博发出去不过几个小时功夫，秦氏旗下最重要的产业‘万嘉电器’的股市接连下跌。 这期间，秦皓的手机几乎都要被打爆了，所有人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这家公司决定终止同秦氏的合作，那位客户退了万嘉的几个大单。 甚至连平时一些不放在眼里的小明星都要过来踩上一脚，取消了为秦氏旗下产品代言的意愿。 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 而这距离迟玥发布音频微博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秦皓对坏消息都要麻木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秦振英将秦皓叫到书房后，说的第一件事是：“顾家刚刚打来电话。决定终止同秦氏的一切合作，理由是秦氏当下的声誉败坏，继续合作将会严重损害顾家的利益，所以他们有权单方面终止一切，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秦皓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他怎么敢！秦家往里头投了多少钱不清楚吗？！因为这个推了多少项目他不知道吗？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终止合作，分明要把我们秦家往火坑……” 秦皓声音渐低，猛然反应过来。 是了，没错。 顾清逸的确是打算把秦家往火坑里推。 顾家之前的那些坏消息只是小儿科的话，那么顾家终止同秦家的合作则算得上是晴天霹雳了。 当初为了南城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秦皓曾在董事会立下军令状。 若是南城项目没有实现他预期中的收益，他将辞去在秦氏的所有职务。 这还在其次，为了那个项目，秦家几乎所有的可流通基金都压在了上面，还向银行申请了贷款。 而顾清逸分明清楚他对这个项目付出了什么，却还是单方面终止了合同。 第一次，秦皓的脸色变得绝望。 “爸，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秦振英尚未回答，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打开。 “谁说没有办法？” 舒姚这时候竟也能笑的出来，“问你爸爸做什么？他哪里会有什么办法？你真着急的话，不如问我。” 秦皓皱眉，为舒姚的态度和话的内容。 “妈，你不要乱说话！” “我有没有乱说话……”舒姚晃了下手里的u盘，“你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就知道了。” 秦皓将信将疑的接过u盘，当着父母的面点开里面唯一的视频文件。 却在看清里面的内容后，惊得一下子阖上了电脑。 ——那是十年前，秦振英同舒长乐的不雅视频。 仿佛第一次看清自己母亲的面目一样，秦皓难以置信的看着舒姚。 “当年没有看好那个贱女人，让她偷偷录下了我的音频确实是我的过失，但是她以为她出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说话时，舒姚面色狰狞。 “我要让她知道，她终其一生，都只能活在我的阴影下，必须看我的脸色行事！就连他的儿子也不例外！她的音频算什么？不过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但是我这个视频放出去了，她可是一辈子都见不了人，我倒要看看，她还敢不敢和我作对！” 秦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求助性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爸，您不说话吗？” 但秦振英却是别过了脸，沉声道：“按你妈说的做。” 秦皓瞳孔紧缩，精神再一次收到了冲击。 却听秦振英又道：“如果你不想秦家就此完蛋的话，如果你不想你失去你现在的一切从头再来的话，就照你母亲说的去做。” 秦皓第一次看到如此陌生的父母，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但他到底还是妥协了，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清逸的电话。 然后就在这时，秦振英的手机竟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是陌生的号码。 犹豫少许，秦振英接通电话。 就听那头道：“我有意拍一套裸体艺术写真，为艺术献身，你觉得怎么样？” 竟是舒长乐的声音！ 说完这句，舒长乐好似随意的说，“哦，对了，我这里也有你的裸体照片，你看看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为艺术献一下身呢？” 只说这两句，舒长乐就挂断了电话。 第66章 妈妈 舒长乐挂断电话之后，便同一起坐在汽车后座的顾清逸微微一笑。 年龄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岁月的痕迹，让她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但相应的，气质在她身上沉淀，让她看起来沉稳干练又自信强大。 这不像是一个被困在精神病院近二十年的人会有的气质。 但是舒长乐明显是一个意外。 越是同这位女性相处，顾清逸就越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对方。 这时，顾清逸听舒长乐道：“你不接电话吗？” 顾清逸这才听到电话铃声一样，摇头笑了下，不甚在意的挂了电话。 “没必要。他们会有的手段和可能的反应，我和玥玥早已经摸清了。当下靠秦逸求情的法子失败了，而他们拿我和玥玥又没有什么办法，所以想要翻身，就只能将目标瞄准还算好对付的您。” 当年秦振英和舒长乐那一夜的视频确实存在，录制人是定是舒姚无疑。 只要截去视频内秦振英露脸的镜头和声音，就可以无数次的对舒长乐进行威胁。 顾清逸顿了下，小心措辞，“舒阿姨，您其实不必如此的，我和玥玥并非没有对策。” 这视频在舒姚手里一天，就一天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妨碍到舒长乐的正常生活。 因此在制定策略的时候，顾清逸和迟玥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在不确定舒姚将视频文件藏了几份、藏到哪里的情况下，销毁文件这个可能性暂且排除。 那剩下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舒姚既然要用不雅视频威胁舒长乐，那迟玥和顾清逸同样可以用不雅视频威胁对方。 舒姚的话，神经病一个，一颗心全系在秦振英身上，排除。 至于秦振英，虽说是个伪君子，但却是从未在外拈花惹草过，排除。 但是这对夫妻却有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秦歌和秦颂。 虽然在家人和朋友面前，这对双胞胎都都举止有礼，是难得的绅士。 但看人不能只看表象，谁能想到，这两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双胞胎，本质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货呢？ 二人在国外留学期间，可没少被国外的‘开放’风气影响，参加过各种奇奇怪怪的趴。 比如……群p。 相比较舒姚录下的那则视频，顾清逸手上的视频和图片要更加劲爆。 真要害怕，也该是秦家的人害怕，而不是舒长乐。 顾清逸脸上带了些恶意，道：“舒阿姨，您也知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两个双胞胎和他们的母亲一样，是恶心的货色。我手头可有不少他们的好料，随便一个放出去都足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换上安抚的微笑：“请您相信，秦家绝对不敢对您怎么样的。舒阿姨，您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您的儿子。他在发出爆料微博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各种可能的情况。所以完全不用您出马。” “我自然相信你们的行动力。” 舒长乐笑，“但是比起你们帮我报仇，我更想亲自回敬一下舒姚。” 她扔出一连串的问题：“她提心吊胆的活了这么多年，最在乎的人是谁？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最能叫她嫉妒愤怒的又是什么？” “……秦振英？” “对。”舒长乐点头。 “舒姚真的当我是傻子不成？以为我完全不知道那杯下了料的酒是她的杰作？” 冷笑一声，道：“简直是开玩笑！当时我和秦振英发生那件破事之前，整个秦家就她一个大人，我是笨蛋才不知道是她搞得鬼。” 顾清逸眨了眨眼，迟疑道：“所以……您那时候就照了秦振英的裸……嗯照片吗？” “对呀。” 舒长乐大方的点头，“我告诉你，那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她其实不见得有多在乎秦振英，也不见得有多爱他，之所以因为秦振英针对我，无外乎是在她心里，秦振英成了她的执念。” 顾清逸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不太明白，便道：“人可以为了不喜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吗？为什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正常人。正常人哪里会了解神经病的脑回路？” 顾清逸：“……”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哦。 舒长乐看顾清逸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明白，继续道：“这么和你说吧，你知道秦振英为什么一直致力于维护‘好男人’人设吗？为什么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吗？不是因为他是好人，好人不会见死不救。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敢，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舒姚骨子里就是个疯子。就你们小年轻现在常说的那个词……什么‘娇’来的？” 顾清逸：“额……病娇？” 舒长乐一拍大腿：“对！就这个词！舒姚她就是个病娇。秦振英要不是不想自己有一天突然被分尸的话，早和舒姚掰了。说白了，秦振英就是个胆小鬼呗！” “……” 顾清逸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干巴巴道：“原来如此。” “所以啊，你知道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舒姚生气吗？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心里郁闷吗？” 顾清逸回道：“她最怕秦振英变得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您若是把秦振英的照片发了出去，某种意义上，秦振英就不是完全属于她的了，所以她会生气，会愤怒，却碍于您手中的照片无法再要挟您。” 舒长乐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所以，不需要你们出手，单我自己就能轻易把她气个半死。” 舒长乐笑眯眯的，好似一只狐狸。 “你信不信，现在的舒姚正在家里气的跳脚，却拿我完全没有办法？” 顾清逸跟着舒展了笑容：“我信。” 他真心实意的道：“阿姨，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之一。”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车子的门突然被打开，迟玥钻了进来。 舒长乐一时噤声，似乎没料到迟玥会来。 今天顾清逸来找她，说是要让她一起去围观舒姚被警察带走的场面。 但刚才她忙着和顾清逸解释，就没能注意到车子停在了警察局门口。 顾清逸让出位置，就要下车，却被迟玥拦住。 绕过顾清逸，迟玥坐在两人中间，一侧身子紧挨着舒长乐。 另一侧的手同顾清逸十指相扣，紧紧握着，仿佛希望借此得到力量与勇气。 “警察开警车先走了，咱们跟上去就行。等到了地方时候……” 他转头看向舒长乐，“您就睁大眼睛看着就好。” 他郑重承诺，“睁大眼睛看一看，看看您儿子是怎么把那个害您被关在精神病院十八年的坏女人打倒的。” 最后，迟玥动了动唇，再开口时候，再自然不过的喊了一声：“妈妈。” 从前，迟玥一直在疑惑。 那个幕后黑手既然那么讨厌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直到他知道舒长乐的存在。 是舒长乐用自己十八年的自由换了他十八年的命。 所以，是迟玥反过来保护舒长乐的时候了。 舒长乐被这一声‘妈妈’惊呆了，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直到迟玥握住她的手。 她看到自己想念了十八年的儿子神色坚定，郑重的同自己承诺道：“今后换我来保护您。” 舒长乐想要回一声：“好。” 但开口却是哭声。 这个坚强了十八年的女人，这个面对顾清逸时候开朗乐观、态度大方的女人，终于流出了得到自由以后的第一滴泪。 迟玥握着舒长乐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的抬起，将年华不再的女人搂紧怀里，无声安慰。 车厢里的哭声渐渐增大，迟玥不发一言，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舒长乐的背脊，另一只手则被顾清逸紧紧握住。 “一切都会好的。” 迟玥在心里这样说。 第67章 您改道走吧 秦皓的电话未能打通，正要询问舒姚接下来要如何，抬起头后却被看到的人吓了一跳。 方才还笑着说要让舒长乐一辈子活在她阴影下的舒姚，盯着的秦振英的手机一言不发。 她脸色阴沉恐怖犹如恶鬼，竟吓得秦皓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就见背影有些老态的父亲挡在了他面前，挡住了舒姚阴森的脸色。 “姚姚，有什么事回房再商量吧。” 秦振英话音方落，就听舒姚娇柔道：“好。” 声音竟与那阴沉面色判若两人，是舒姚平时说话的模样。 一瞬间，秦皓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个恐怖的舒姚是他的错觉，悄悄的偏头往前看去。 是神色温和的舒姚。 注意到自己大儿子的视线，舒姚回以一笑。 而后转移视线，眼睛直直盯着秦振英：“振英，你会为了别的女人和我离婚吗？” 声音温柔婉转，十分动听。 仔细听，仿佛还有担忧些在其中。 好似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担心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故有此问。 无论怎么看，舒姚此刻的态度、语气，连同神色都与以往一般无二。 但不知怎的，秦皓自脚底开始生出一阵寒意，整个人都好似浸在冰里面。 这一刻，秦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几年前，秦振英同舒姚二十五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之后，秦皓曾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父亲说：“爸，我以后若要结婚，也要娶妈妈那样的女人。” 结果如何？ 结果他的父亲几乎下意识白了脸色，郑重道：“决不可以。” 当时秦皓不能明白父亲的变脸及那句‘绝不可以’隐含的深意，如今却似乎明白了一些。 还未来及深思，发现秦皓动作的秦振英再次动了下身子，完全挡住自己的大儿子落在舒姚身上的视线，将突然间安静下来，不再提威胁舒长乐一事的舒姚领回了房间。 不多时，秦振英再次赶回书房。 “我定了今天上午十一点飞美国的班机，你收拾一下，陪你妈一起出国一趟。” “为什么是我？”秦皓不甚理解，“怎么不让小歌和小颂去？我留下还能帮上忙。” “听我的。赶快收拾东西。”秦振英摇了摇头，“秦家唯一能指望上的只你一个，国内有我看着，等风头过去了在说。” “可是……” “没有可是。刚刚有人给我来电话说，迟玥那边正带着人往这边赶。你妈现在的状况，绝对不能叫她看见长乐！” 秦皓不太清楚舒姚和舒长乐之间的仇恨，无法理解秦振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潜意识里不想论是非对错，只知道不能让舒姚就这样被警察带走。 遂不再多言，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就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舒姚紧随其后，被秦振英哄着坐上了汽车副驾。 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里，舒姚殷切的看着秦振英：“你什么时候过来？” “……最快一周，最晚半个月，我会去你那边看你。” 如同今天一样，父母不舍告别的情景在秦皓眼前上演过无数次。 但秦皓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感到温馨，只觉的这副场景冷到可怕，不自觉皱起了眉。 其实，倘若他再仔细些就能发现，秦振英看向舒姚的眼神里，从来都没有爱，只有妥协。 那是一种习惯性的妥协，被时间刻印在骨子里的妥协。 却不是爱。 可惜时间紧迫，秦皓没有时间去思考父母之间的不对劲，同秦振英告别后就命司机驱车上路。 可是秦振英未能料到，秦皓的车子半途被截了。 一辆空置的大巴横跨在别墅区去往的机场的路上，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身着蓝色工装的公交司机抽着一根烟，敲了敲秦皓汽车的车窗。 在窗户打开之后，没甚歉意的道歉道：“对不住了，车子半路出了故障，您改道走吧！” 话是没问题。 但是那大巴司机的语气和眼神却令秦皓无端端的感到不爽，总感觉自己遭了对方的鄙视一般。 然而时间紧迫，距离登机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了，必须得加紧赶路才是。 便没有理会大巴司机，转而叫自家司机绕路。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汽车走远之后，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大巴司机动了动耳朵上的耳机，道：“往东走了，目标枫叶路。” 三分钟后，秦皓所在的汽车再度被人拦下了。 这次不是半路出故障的大巴司机，而是一辆运送木材的长途货车。 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运送的木材全部从车上掉下来，滚落在地面上，将公路封了个严严实实的。 货车司机穿着和方才那位大巴司机一样的蓝色工装，挡在一堆散落在公路前的木材前，笑呵呵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这车的门闩没拉好，拉的货都掉了一地。您不如换个路走？” 秦皓：“……” 他没工夫和人理论，再次掉转车头准备绕路。 同之前的那位大巴司机一样，货车司机也动了下耳朵上的耳机。 “东北方向，莲叶西路，看着点儿，别给人跑了。” 于是乎，刚走上莲叶西路的秦皓再次被拦住了。 同样的蓝色工装，挡在前面的却是一个辆运石车。 灰白色的大理石散落了一地，除非秦皓的汽车长了翅膀，否则绝对没办法开过去。 怕是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 秦皓这次没再绕路，直接下车走路。 不开车了，走过这段路直接打车！ 被他甩在身后的运石车司机笑了笑，道：“头儿，还是莲叶西路，没绕路，往您那边走了。” “知道了，各位辛苦了，收工后我请大家喝酒。” 断掉连线后，声音的主人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在秦皓和舒姚相伴经过身旁时，笑眯眯的伸出手臂，拦住了火气正旺的秦皓。 “小哥，借个火呗~” 他笑，抬起头来。 赫然是迟玥的班主任，陆寻舟。 第68章 狗咬狗 秦皓和舒姚是怎么坐车离开秦家的，就怎么被陆寻舟开车送回去的。 路上，秦皓很是不老实，不停的挣扎扭动。 舒姚反倒是平静的出奇，被陆寻舟的人‘请’上车后，还十分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 看的陆寻舟啧啧称奇。 面对这么一个优雅的女人，无论是谁，对她的初始印象都会很好。 怎么心就那么黑呢？ 估计秦振英当初也是被她这一副柔弱的外表给骗了，以至于往后悔不当初。 在心中给自己立下一个‘挑老婆要谨慎’的警告，陆寻舟将车子停靠在秦家别墅的大门前，又将二人‘请’了出去。 搞定完一切，陆寻舟也不开车走人，而是将车子隐在道旁树荫下，开开心心的准备看戏。 没多久，就听警车的汽笛声姗姗来迟。 陆寻舟便冲开车的小弟抬了抬下巴。 “愣着干嘛，录像啊？到时候把录像交给顾老板，还能再赚一笔。” 小弟开开心心的应下。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机，聚焦秦家大门，开始记录。 莫约一分钟后，警车终于在秦家大门前停下。 在警车之后，是顾清逸的车子。 他将车停在警车后面，也不下车，就待在车里看。 大约五分钟之后，警察领着脸色平静的舒姚出来了。 同行的还有秦振英，他后面跟着脸色不大好的秦家三兄弟。 有关迟玥的报案内容，还需要时间进行调查取证，还不是时候抓人。 这次警察将舒姚带走，只是例行询问做做笔录，问完后还要把人放出来。 尽管如此，能看到秦家人的笑话，还是足以叫迟玥感到高兴。 事后还打算把舒姚‘逃跑’被拦截，以及舒姚被警察带走的视频发布到微博上，让更多的人和他一起看秦家的笑话。 反正迟玥什么都不怕啊。 就算网上依旧有质疑他，选择相信舒姚和秦振英的人，但那又怎样？ 谁心虚谁跑路。 谁有底气谁敢报警抓人。 只要能让秦家人不爽，迟玥就高兴了。 可惜舒姚从头到尾态度平和，不见抓狂的模样，节目效果一般。 迟导演玥如是想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迟玥的想法，已经收了眼泪的舒长乐眯了下眼睛，笑道：“哎呀，一直以来都是她刺激我，这次我反过来去刺激刺激她吧。” 说完，开门下车。 迟玥有意阻止，却见舒长乐朝他眨了下眼睛，“别担心，你妈我没那么娇弱。” 几乎就在舒长乐从后车厢钻出来的那一刻，舒姚突然间就红了眼。 虽然只一瞬功夫，但还是被敏锐的迟玥注意到，紧跟在舒长乐身后，时刻注意舒姚的动向。 只见舒长乐凑到舒姚耳边嘀咕了两句。 说完还有意无意，瞥了一旁的秦振英一眼。 但是就这两句话的功夫，舒姚原本平静的面色陡然间阴郁起来。 变脸速度之快，把一旁的小警官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往后跳了一步。 迟玥见状，下意识挡在了舒长乐跟前。 而秦振英动作也很快，在舒姚说话之前，也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警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分开两个女人，匆匆将舒姚带上了警车。 待到气氛重归平静，迟玥才疑惑道：“您跟她说了什么？” 舒姚在外一向注重形象，这么多年表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都是知性和善的，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眼下网上选择相信她的人还有很多，不应该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啊。 “没什么，就是告诉她一个事实。告诉她说……” 「等你进了监狱之后，秦振英可就自由了啊。」 迟玥一时没能想通舒长乐说这句话的用意，疑惑都写在了脸上。 舒长乐却不解释，而是反问道：“儿子，你觉得狗咬狗的戏码怎么样？” 迟玥一头雾水：“什么狗咬狗？” 舒长乐笑，带了些肆意，有了些年轻时候叛逆的身影在其中。 她道：“就是老公狗秦振英和老母狗舒姚狗咬狗的戏码。” 迟玥：“……听起来是很有意思，但是应该不太可能。秦振英护了舒姚那么久，不可能突然和她闹掰。” 就见舒长乐摇头：“所以说，你还太嫩啊！” 迟玥：“……” 不甚理解舒长乐那一句‘太嫩了’是什么意思…… 一时想不通，迟玥便没再想。 做完笔录之后，就把陆寻舟发来的视频剪辑了一番，放到了微博里。 这是迟玥开通微博账号以后发的第四条微博。 继第三条律师函微博之后，将舒姚被压上警车的视频也发布了上去。 临时有事，迟玥就没有关注后续。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搞出来了一个微博热搜。 #舒姚变脸# 「不论迟玥怎么说，我都不相信心目中的白月光女神舒姚会是那种心思恶毒的人。直到我看到了她的变脸戏法……」 「在看到舒姚变脸前，我还想说不就变一个脸吗？变脸谁都会，怎么能说人家坏呢？直到我被舒姚那张脸吓到了_(:3)∠」_……」 「被吓到了不止我一个啊。没看到舒姚旁边那个小警官吗？他被吓的倒退了一步啊哈哈哈哈！」 「xswl哈哈哈哈，小警官被吓到的脸好搞笑啊……」 「谁有扩音器？我要知道侄女说了什么！」 「强烈要求博主将侄女的话放出来！」 …… 等到迟玥再次打开微博之后，评论区几乎被一句话刷屏了。 「强烈要求博主公布侄女话里的内容！」 迟玥被这话逗笑了，想了想，还是当做没看到，不准备予以理会。 事实上，连迟玥自己都处于疑惑状态。 完全无法理解舒长乐口中所谓的‘狗咬狗’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振英和舒姚会闹掰？ 不可能啊。 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何想办法一起开脱才是最紧要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产生分歧？ 顾清逸一推门，就看到迟玥一脸疑惑的表情。 “在想什么，一天都是这种表情？” 迟玥还没回答，顾清逸就又道：“对了，这件事以后再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额……或者说算是坏消息？” 迟玥：“……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也不清楚，得你自己判断。” 顾清逸抛下一记炸弹：“秦振英受伤了，被舒姚刺伤的。” 他补充说：“放心，并不严重，只是擦坏了表皮，最多缝两针就好。不过未免再度引发公众舆论，他们应当不会将这件事流传出去。” 迟玥猛然想起舒长乐口中所谓的‘狗咬狗’，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今天秦振英他们做完笔录之后，就又回去了。之后就发生了一点有意思的事情。” 顾清逸笑了一下，递给了迟玥一只耳机。 “喏，听一听这个，很有意思。” “这是什么？” “伯母的杰作。” “……我妈妈的杰作？” 迟玥小声嘀咕，“感觉最近你有事没事就和我妈妈凑在一起，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感觉我好像被瞒了好些事。” “伯母不也是会害羞的吗？当然是像我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放开了说话啊，所以我就是个传话筒，什么时候你们不那么见外了，就不会觉得我们瞒着你了。” 虽然迟玥今天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妈妈，但距离两母子完全放开了相处还需要一段时间。 迟玥：“……可你这传话筒也没传到位啊？” 顾清逸好笑的揉了下迟玥的头：“行啦，我不跟你抢妈妈，你别抱怨啦。” 他催促道：“快带上耳机听听。” “……我才没有抱怨。” 迟玥一面嘀咕，一面戴上耳机。 顾清逸看他戴好，立刻按下播放键。 一戴上，就听到了舒姚的声音。 “振英，如果我真的被关进去，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迟玥：“……” 他有些懵，摘下耳机道：“等下，这是什么？” 顾清逸笑道：“我告诉你了，这是你妈妈的杰作。在警察带走舒姚前，伯母不是和舒姚说了一句话吗？” 迟玥傻傻点头。 “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说什么秦振英和舒姚会狗咬狗。” “所以这就是啊。” 顾清逸指了下手里的耳机：“所以这不是让你听戏嘛~狗咬狗的戏~” 迟玥：“……” 顾清逸重新给懵逼的迟玥戴上耳机，用幸灾乐祸的表情说着秦家的风凉话。 “感觉伯母真是混黑的料啊，她不去黑帮当老大姐真是可惜了。” “……能不能说一句我能听懂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你妈妈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德国那边造的窃听器，趁着和舒姚说话的空档给她按了上去。目的是为了让你这个嫩孩子看一看，什么才是大人的报复手段。” “我妈什么时候弄的德国的窃听器！”迟玥简直不敢相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光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似乎有她自己的门道。要不是这些年舒姚把你藏得太死，她恐怕早自己出来了。” “……” “我估计在你妈眼里，咱们做的那些都是小儿科。你之前不是还问我说，有没有觉得你很坏？我现在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诉你。你不坏，但你妈妈似乎挺‘坏’的。” 说着，顾清逸竟然笑了：“你妈怕是在精神病院被憋坏了，然后又气不过你被舒姚这么折腾，这会儿想着法儿的折腾舒姚和秦振英呢。” 迟玥全程懵逼脸。 顾清逸那边又按下了播放键：“你耐心听，这出狗咬狗的戏，就是她送你的第一份礼。” 接下来，迟玥听到了一出可以叫他三观崩坏的大戏。 舒姚脑子秀逗了，竟然问秦振英，可不可以一起和她蹲大牢。 秦振英委婉的扯皮了一堆废话，说不可以。 结果…… 结果就被舒姚捅了肾。 迟玥更加震惊了。 第69章 表情包和两面派 听完全部音频之后，迟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我妈妈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顾清逸笑着摇头：“我也看不懂你妈到底是什么人。” 起初，顾清逸以为舒长乐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关在精神病院十八年，与社会完全脱节。光是重新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恐怕就需要好长一段时间。 结果，舒长乐神色近乎冷淡的接受了社会的变迁，还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学会并掌握了电脑绘图技法，并且画了一堆迟玥的画像。 ……然后那些画像全部进了顾清逸的硬盘。 后来，顾清逸以为舒长乐是一个心气平和的女人，被长久的禁闭磨平了心气和斗志，需要他和迟玥的关心和保护，帮助她讨回公道。 结果，顾清逸他们的手段还没用上，舒长乐的九个音频信息就直接让舒姚翻不了身。 连精神病院的院长，以及当年为舒长乐做精神鉴定的老先生都亲自打电话来，说是就算晚节不保，也要为舒长乐作证。 不止如此，还搞来了顾清逸一时都寻不到源头的窃听器…… 最后，顾清逸以为舒长乐是个慈祥的母亲，预备用爱弥补迟玥欠缺十多年的母爱，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结果，舒长乐却完全没有和迟玥打长久的感情牌的打算，而是使用最直白的的方法给迟玥找场子，在儿子面前亲身示范报复人的最佳手段，还十分不屑的‘骂’迟玥太嫩。 而这仅仅只是报复开始…… 所以，顾清逸也搞不清舒长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恐怕就是…… “随心所欲。”顾清逸道，“伯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 说罢，顾清逸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你妈妈真的很厉害，你看她发的微博了吗？” 迟玥摇头，他连舒长乐新注册了微博都不知道，更别提她发的微博了。 “你搜一下，微博名叫137号患者，就是她在精神病院的病床号。她刚刚在微博发了些有意思的图片。” 迟玥马上打开微博搜索，点击进入舒长乐的微博主页。 主页下只两条微博，第一条微博的内容是一堆舒姚变脸的表情包。 前一秒还是是温婉端庄的秦夫人，下一刻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眼神阴森的恶鬼。 前后反差不可谓不大。 表情包画风多样。 有卡通娱乐风的，有写实记录风的。有夸张加工的，还有真实客观的。 所有的图片无一不是画工一流，简单几笔勾勒，将舒姚变脸前后的表情描绘的跃然纸上。 微博才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转发竟然过了万。 「有了舒姚变脸的表情包，下次吓唬小孩时候可以不提灭绝师太，改换成恶鬼舒姚了哈哈哈！」 「大佬牛掰！我刚想着说舒姚这表情绝对得火，表情包就来了！」 「我觉得那个小警官被吓到后退的表情也可以加上去啊，那样更加好玩啊有木有！」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顶了上去，荣获点赞数1万+。 舒长乐的回应快极了，很快就发了第二堆表情包。 依照网友的建议，加上了那个小警官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脸。 大佬吸大佬。 最初看戏的网友散去后，评论区里紧跟着涌现了很多配文鬼才。 他们在舒长乐发布的动态表情包里加上了夸张的文字描述。 其中点赞最多的配文和实际情况十分接近，是这样写的。 舒姚变脸前，文字显示为：“一旦您失去了自由，您的丈夫可就解放了呀~” 下一秒，舒姚脸色骤变，瞬间化作地狱的恶鬼修罗，旁边的悬浮气泡里是抖动的字体。 「活腻了，敢勾引我的丈夫！」 这年头，不知道多少人凭借一个表情包火遍全国。 舒长乐这是用一种另类的办法，让舒姚更火了。 好些评论都在说：又一条新梗诞生了！ 而更多的网友则似乎被这些配文的评论勾起来讨论欲，纷纷在评论里分析舒姚的心态。 好些竟与事实情况完全吻合，看的迟玥一愣一愣的。 顾清逸好笑的捏了下迟玥呆滞的脸。 “刚刚听伯母说，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她会把这份音频放到网上，配上她特质的夸张讽刺风漫画，保管比这舒姚变脸的表情包火的还要快。” “……感觉再把这个音频放出去的话，会让秦家的公关团队忙翻天啊。” 顾清逸闻言，笑道：“是觉得这样过火了吗？” 迟玥摇头：“比起他们对舒长……我妈妈做的，这些完全不够看。我就是觉得……”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好像多了一个了不得的妈妈。” “不止。”顾清逸完善道，“是一个了不起的，又十分爱你的妈妈。” 紧接着，他没脸没皮的补充了一句；“不过用不了多久，她也要变成我的妈妈了。” 迟玥：“……你要点儿脸。” 不要脸成习惯的顾清逸无奈摊手：“玥玥，你不觉得我最近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吗？” 他这么一说，迟玥才反应过来。 貌似最近的顾清逸却实很老实。 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道：“……你最近吃错药了吗？” 顾清逸：“……” 他佯作生气的给了迟玥一个脑瓜崩：“吃什么药？我这是改邪归正！” 迟玥委屈的揉了下脑袋：“鬼才信你……” 顾清逸前阵子老实，是因为他马上要高考，为了不分他的心不得已为之。 但是现在的话…… 莫非是舒长乐？ 想到这中可能，迟玥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关键所在：“……你该不会是故意在我妈面前装的吧。” 顾清逸拉扯迟玥的脸蛋，嘴硬坚持道：“我都说了我是改邪归正了！” 迟玥：“……” 信你才有鬼哦！ 回归正题，迟玥道：“这是舒姚第一次刺伤秦振英吗？听他被刺伤后的语气，好像一点也不震惊的样子。” “应该是很早就做好了被舒姚捅刀的心理准备了吧。” 紧接着，顾清逸将他所了解的告诉了迟玥。 迟玥听完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振英会‘很早就做好被舒姚捅刀的心理准备’。 原来舒姚当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秦振英是傻子吗？”迟玥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分明知道舒姚是一个‘病娇’，竟然还敢把人放在身边？” 只有在‘万物皆可萌’的二次元世界，‘病娇’才是被追捧的生物。 但是在三次元的世界里，对于被归类为‘病娇’的人，人们都是有多远躲多远才对。 哪里像秦振英，不躲不说，还处处维护。 “伯母的解释是，秦振英是一个胆小鬼，不敢离开。” 三次元的现实远比二次元复杂的多。 一旦被真人版‘病娇’盯上，能不能躲得过都是一个问题。 毕竟依照当前的法律，就算某个人被‘病娇’跟踪、偷窥，并因此报警求助，但如果受害者没有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话，对方通常不会受到什么处罚。 秦振英怕是以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又害怕真的和她搞僵了会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所以就选择了最鸵鸟的办法，伪装成一个对妻子百依百顺的丈夫。 所以，舒长乐对秦振英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胆小鬼配上变态病娇，简直是绝配！ 他们如果只是内部消化的话，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偏偏要把火烧到无辜的人身上，一面害得舒长乐被困精神病院十八年之久，另一面又让迟玥的成长过程命途多舛、多灾多难。 简直害人不浅！ 迟玥想通这一点之后，许久都无法言语。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而后开玩笑道：“珍爱生命，远离病娇！” 另一头，舒长乐知道迟玥不打算阻止她之后，连夜赶稿，第二天就将发布了她的第三条微博。 这一次，她公布了舒姚刺伤秦振英前后的音频内容，并在音频下方发布了一则短篇条漫。 主人公除了舒姚以外，又多了另一个人——舒姚的丈夫秦振英，一直以来以慈善企业家的身份为广大网友周知的人。 条漫的名字起得简单，就三个字——狗咬狗。 内容是舒姚刺伤秦振英的全过程，并在最后画上了秦振英捂着伤口，身形凄惨的去看医生的背影。 不得不说，舒长乐对那一对人渣夫妻了解的极其透彻，虽说绘画的全程都是靠的脑补，但每一段音频对应的表情动作都刻画的极其到位，让人能够极好的代入其中。 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漫画，而是现实中‘争吵’的秦振英和舒姚。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条微博发布之后，网上对于秦振英的舆论风向竟渐渐的改变了。 此前，即便在关注这件事的网友里，也有不少人依旧对秦振英留存有好感。 原因自然是他对舒姚的爱护和深情，而他平日里的正派作风也令他的形象不至于短期内遭到破坏。 毕竟连迟玥的爆料微博里，也只是将舒姚列为明确的犯罪嫌疑人，但对秦振英在这些事情中所起到的作用却是闭口不提。 原因他也解释的很清楚：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秦振英参与进‘限制舒长乐的人身自由’一事当中。 因此很多网友推测说，秦振英对舒长乐的事情并不知情，他恐怕也是被自己的妻子蒙蔽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在见到迟玥的第一眼，就紧赶慢赶的将人接回了秦家呢？ 但是舒长乐的这一条漫画发布出去之后，立刻有网友站出来，对秦振英重新进行了分析。 这一次，当‘秦振英真的不知道舒姚做的那些恶心事吗’这个问题再度被提起的时候，大半网友的回答却变了。 ——他肯定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舒长乐的‘精神鉴定’是舒姚操纵下的结果，整件事都只是舒姚一个人的锅，那他就不应当知道舒姚是个‘变态病娇’。 如果他不知道舒姚是一个变态病娇，那面对舒姚‘可不可以和她一起蹲大牢’的提问时，他的第一反应应当是惊讶，并且直接拒绝舒姚的提议。 而不是如此平静的和舒姚扯皮，委婉的表示他不想去。 除此之外，眼尖的网友还指出一个细节。 在迟玥发布的那一则舒姚被警察带走的视频中，秦振英在看到舒长乐走近舒姚时候，下意识紧张了起来，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表情里是暗暗的戒备。并且在舒姚变脸之后，想也不想的扯开了两个人。 如果说，秦振英当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那么他在见到被无辜关了十八年的舒长乐之后，为什么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为什么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 所以，秦振英他绝对不无辜！ 迟玥简直要被这进展惊呆了，憋了很久，才冒出来一句：“我妈妈怎么这么厉害！” 这下子不管秦振英真无辜还是假无辜，反正在绝大多数网友心里，他不无辜！ 正想着，就听房门被敲响。 舒长乐从门外钻进来，一脸慈爱的坐在了迟玥的对面。 “儿子啊，你和我说说看，那两个双胞胎怎么欺负你的啊？” 迟玥：“……其实也没什么。” “不用替他们说话，清逸和我说了不少他们在国外的糗事。看他们长得人模狗样的，倒是挺会装的。仗着有一张好看的脸，在国外骗了不少女孩子。你看我画一个他们在国内外表现的反差短漫怎么样啊？好让更多人知道他们，免得他们霍霍国内女孩子。” 迟玥：“……” 他默默点了下头，顺便在心里为两个双胞胎点了一根蜡。 秦歌和秦颂在国外具体做了什么，迟玥了解不多，只隐约记得顾清逸提过两句，据说是很垃圾。 但是两个人在国内的风评却是出奇的好。 每次参加宴会，都有不少名门贵女主动凑上去，眼含秋波，含情脉脉。 可以预料到，如果舒长乐将他们做的一些垃圾事发布出去，他们在国内的信誉和风评将大打折扣。 想到这种可能，迟玥心中的小人就忍不住尖叫，为舒长乐疯狂的摇旗呐喊：“妈妈真帅！从此以后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自此，继舒姚和秦振英之后，秦家两个双胞胎也被安排上了。 于是隔天晚上，舒长乐又发布了一则漫画。 以秦歌和秦颂为主角。 提名为，《两面派》。 微博发出去之后，评论区里相继有人以秦歌和秦颂国外同学的名义，证实了漫画内容的真实性。 于是，吃瓜群众们再次被惊掉了下巴。 至于秦歌和秦颂…… 渐渐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嫌…… 这条微博之后，忍耐了许久的秦振英终于忍不住，上顾家讨说法来了。 来的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顾麟。 第70章 神助攻 顾家最近几年一直在尝试拓展业务，各行各业均有涉猎不说，还大有将分公司开遍全球的架势。 国内的事务自从全权委托给顾清逸之后，顾麟便开始满世界的乱跑。 最近一次回国，还是半年前的春节。 匆匆坐上回国的飞机，赶在年三十之前回来吃了一顿团圆饭，又匆匆坐上了出国的班机，于年初一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样的生活作息，从十二年前失去三个儿女之后就一直如此。 这对父子，表面上看来都已经从家人的逝世中走出来，实际却是一个比一个陷得深。 有了迟玥之后，顾清逸好歹好了些。 但顾麟还是老样子。 从前他忙碌，说是为了给顾清逸留下尽可能多的遗产，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突然暴毙。 但是当顾家的产业越做越多，越做越大，他依旧拿这个做借口，好像不想办法叫自己忙碌一些的话，就无法面对现实。 虽说当年的车祸同迟玥一点关系也无，纯粹是一场意外。 但那次意外毕竟是在去迎接迟玥的路上发生的。 顾麟秉性正直、是非分明，依他的个性，并不会对迟玥做出什么。 但是不可否认，迟玥多半会叫他想起那一场噩梦般的车祸。 出于此种顾虑，顾清逸一直没有将迟玥的事情告知顾麟，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和顾麟介绍他。 如果说顾清逸有什么软肋的话，有两个。 一是家人，而是迟玥。 秦家动了迟玥不够，如今又明显想用他最敬重的父亲对他施压，可以说是完全踩中了顾清逸的雷区。 因此，当秦振英领着顾麟来到顾清逸家门口时，顾清逸额上青筋几乎控制不住的显现了出来。 虽说他的脸色很快重新恢复平静，但心里还是恨不得将无耻的秦振英赶出去。 迟玥就是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和顾清逸的父亲面对着面的。 自从高考之后，迟玥就搬进了顾清逸的家。 是顾清逸在市中心靠近公司的位置买的一间公寓，两室一厅配一办公用书房。 当下，针对秦家的调查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舒姚犯罪的证据确凿。 网上的舆论风波大多站在迟玥这边，秦家的产业因此严重受创。 事情的进展和顾清逸此前的预料一样。 秦家包庇舒姚犯罪一事曝光之后，同行业的竞争对手相继放出了有关万嘉电器质量问题的报道。 原本，因为和顾家关系匪浅的缘故，秦家的对家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太绝。 顾家在人工智能和网络安全领域独占鳌头，未来家电人工智能化是产业必经之路，谁也不愿因为秦家和顾家对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家第一个出来和秦家划清界限，那些早就盯着秦家不放的对手们自然也就没了顾虑。 将从前被秦家压下来的一些质量问题重新闹了出去。 其中令网友吁声最高的一点，就是秦家家电价格虚高的问题。 除了外观好看些，功能、耗电量、操作简易程度都有失同价位电器的高精水准。 除了一个完善的售后以外，就不剩别的了。 在各大网络媒体的报道以后，不少自媒体和跟风蹭热度的网络主播们，也纷纷将视线对准了近期最能吸引流量的秦家一事上。 很多科技宅们，将秦家旗下‘万嘉电器’的一些知名产品拿出来，和网上同价位，甚至是一些低价位的产品进行对比。 结果‘惊讶’的发现，在同价位的同系列商品之中，‘万嘉’电器的易操作性和功能都是最差的。 甚至有些价位低于‘万嘉’的产品，也表现出了和‘万嘉’相同甚至更优的表现。 这一条报道一出，秦家痛失好几笔大订单。 但金钱上的损失还算是轻的。 毕竟有失去‘南城项目’合作权在先，不过几个订单而已，损失的钱和那个项目比起来，全都是小事。 但事情糟糕就糟糕在，价位虚高的说法流传出去之后，‘万嘉电器’口口相传了十多年的好口碑，就这么没了。 一个品牌可能要花上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造就一个好的口碑。 但是破坏这种好的口碑，却只是一个报道的功夫。 此事一出，接连损失惨重的万嘉董事会的成员们怒火汹涌，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挨个儿上门给秦家警告。 别看秦家掌握了‘万嘉’最多的股份，但如今秦家正是缺钱的时候。 如果这时候股东们一个个站出来，要抛股撤资，秦家的损失将会更加严重。 秦家人急的头都要秃了。 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同情他们。 相反，无数的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这时候，秦振英才生出些悔不当初的心思。 他恨。 有时是恨迟玥不知好歹。 他好心把他当儿子接回来，好生养着，结果对方倒好，反过来想要毁了秦家百年基业。 有时又恨舒长乐。 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能煽风点火，当初就不该劝着舒姚放下执念，好生看着她才好。 有时是怨两个双胞胎儿子。 这么多年的家教全被狗给吃了，没事惹迟玥做什么？迟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在乎两个哥哥一句骂？ 最要紧的是，就算看不过迟玥，犯得着告诉他舒长乐的存在吗？脑子都被狗给吃了！ 有时还恨秦逸。 老子好心把你当亲儿子养了十八年，就让你在迟玥面前说两句好话，给秦家一个喘息的机会而已，怎么就做不到？简直是白眼儿狼！ 最后，更恨的是捅了他一刀的舒姚。 你当年蒙骗我也就罢了，我护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你还是说捅我刀就捅我刀？要坐牢你自己去，凭什么我要陪着你？ 除了这些人之外，秦振英还恨很多人。 乱抱孩子的钱梅梅，胡乱说话的大舅子，正事不干只知道抱怨的董事会，一群在网上上蹿下跳的黑子…… 秦振英将能恨的人都恨了一遍。 可惜于事无补。 秦家人哭了，网上吃瓜看热闹的人却一个赛一个的开心。 高考过后这几天，全国讨论最为热切的两个话题，除了高考之外，就是秦家了。 微博排名前十的热搜榜里，每天都有秦家人上榜。 有时一天的功夫，秦家人就能贡献两三条热搜。 更要命的是，前期还只是针对秦家内部狗血和人品的热搜讨论，后面秦家产品质量问题也开始荣登热搜榜。 每天都有网民在秦家人的微博下方强烈谴责，要求他们站出来道歉。 道歉？ 舒姚不乐意，说什么都没用！ 秦家上下‘风头无两’，苦不堪言。 秦振英会请来顾麟，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对于顾麟这位老朋友，秦振英很是了解，最是讲道理的一个人。 帮理不帮亲，说的就是顾麟这种人，否则也不会养出来一个‘梦想做大侠’的中二小子。 偏偏这次秦家不占理。 若不是实在是没招了，秦振英也不想麻烦对方，毕竟如果这次利用了十多年的交情让他出了手，就没有下一次了。 秦家和顾家的关系很可能正式到头，再没有转圜余地。 可是秦振英别无选择。 因为迟玥和顾清逸这两个小辈完全不理会他。 自从舒姚的事情曝光以来，秦家上上下下，想尽办法同迟玥或者顾清逸搭上话。 再不济，和舒长乐谈判也可以。 只要迟玥能够从此对秦家的事情保持沉默，不再在网上发布一些对秦家不利的传闻，多少钱都可以出。对于舒长乐，也愿意竭尽所能的补偿。 但糟糕的是，除了秦逸之外，秦家没一个人能够和迟玥搭上话的人。 偏偏秦逸贴了心的要保持态度中立，谁去劝都没用。 更叫人头大的是，秦逸瞒着秦家上下所有人，一个人于周末打包行李出了国。 远离了国内的所有纷争。 秦家人更加没有办法了。 微信消息，微博留言，网络邮件…… 秦家所有对迟玥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打电话也尝试过。 但只要电话那头的迟玥听出是秦家的人，当即二话不说的挂断电话，并做拉黑处理。 可把秦振英气得够呛。 这次瞒着他们，秘密请回了顾麟这一座大佛，可谓是底气十足。 进了屋之后，秦振英便站在父亲的立场之上，指着立在顾清逸身旁的迟玥，对顾麟介绍道：“这便是不成器的犬子。” 迟玥很排斥同秦振英扯上关系，但碍于顾麟在场，也不好说些什么。 顾清逸同样如此，在素来严厉的父亲面前，他还是要懂得尊老的。 “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朋友相邀，不得不来。” 顾麟径直坐在客厅沙发上，冲着迟玥点了下头，“不介绍一下？” 顾清逸还没开口，秦振英便也不要脸的坐在了顾麟的旁边。 最近他一直受这两个小辈的气，被撂了无数次电话。 眼下当然要借着顾麟的威风，好好充一回长辈的模样。 “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和你说我儿子的名字了。” 秦振英父亲派头十足，“小儿秦玥，最近和家里闹了些矛盾，就赖在你儿子这里不走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顾清逸有心说话，被迟玥拉拉住。 紧接着，秦振英又将迟玥好一通数落。 大意便是他脸皮厚，年纪轻轻，不想着如何自食其力，全靠顾清逸养活。 又说他因为儿时被抛弃的经历，对秦家怨恨颇深，以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在网上散布对秦家不利的虚假信息，搞得秦家内外交困。 最后，秦振英还假惺惺的说自己这个父亲失职，在迟玥小时候还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等他长大了又因为愧疚没能管教好他。 说的迟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不是他就是秦振英口中的‘犬子’本人，了解全部事实真相，说不定都要被他诓了。 小半个钟头之后，秦振英总算说完了，摇头道：“老顾，我这次厚着脸皮把你请回来，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你能劝劝你儿子，不要惯着我家这小子，把他交给我来管教。我从前没能尽到父亲的义务，想要用今后的时间好好弥补，好好管教他。就算这小子日后恨我，我也认了。” 迟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清逸因为被迟玥拦着，几次想说话都没有开口。 这会儿对方说完了，才冷冷的回了他两个字：“做梦！” 秦振英脸色不愉，却也端着长辈的架子，没说什么。 顾家到底还是顾麟掌事，只要顾麟站在他这头，顾清逸根本不用心上。 顾清逸怎么会想不到秦振英打的什么算盘？ 预备同顾麟解释，刚开口，便被顾麟伸手止住话头。 就听顾麟开口，目光直视着迟玥：“孩子，我看你脸色不对，你怎么说？” 迟玥上前一步，同顾麟微微弯了下腰，道：“伯父好。” 挺直腰杆，迟玥严肃道：“我叫迟玥。同秦先生并不相熟，不知道他口中的秦玥具体是谁。” 秦振英好似被伤了心的父亲，正要和顾麟诉苦，却听对方继续问道。 “你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 “有结婚的意向吗？” 迟玥：“……” 他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道。 “……我们才刚刚开始交往不久，现在就开始提什么结婚……会不会太早了？” 他求助性的看向顾清逸，却听他严肃道：“我觉得不早。虽然才开始交往不久，但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年了。” 他认真道：“爸爸，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顾麟凉凉的瞥了一眼顾清逸，继续问。 “你看，我儿子他是打着结婚的目的和你交往的。而□□也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说着，顾麟轻飘飘的送出一句：“难道你在耍我儿子的流氓？” 迟玥惊了。 顾清逸也是既期待又委屈的看向迟玥。 不止他，秦振英也诧异了。 不过目前看来，好似是顾麟在怼迟玥，故而便没有出声，安静观察。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自己身上，迟玥干巴巴道：“我没有耍流氓……” 真要说耍流氓，也是顾清逸对他耍流氓才对。 但面对顾麟严肃的目光，迟玥不能这么说，艰涩道：“和您儿子交往这件事……我也是十分认真的。虽然我的确还没有考虑过结，结婚的事情，但是我有认真对待。” “那——”顾麟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你现在愿意考虑这个问题了吗？” 他态度端正：“身为人父，我希望我儿子的恋人也能够和他一样，并非是冲动所致的短期相伴，而是着眼于长远的，以结婚为目的，认真对待这场恋情。” 顾麟慢慢道：“你能做到吗？” “……” 身侧的手被顾清逸握紧。 力道很大，将顾清逸的紧张清楚的传达给了迟玥。 迟玥怔了。 顾麟问这话之前，他确实从未考虑过‘长远’，也是第一次知道，顾清逸是以想要和他相伴一生的目的，认真对待这次恋情的。 但是…… 他能做到这一点吗？ 迟玥有预感，如果他回答的是‘不能’，顾麟将不会承认他。 不承认他，是否意味着，从今以后顾清逸再也不会被允许接近他？ 这种念头升起的一瞬间，迟玥下意识开口，道：“我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同顾清逸结婚，毕竟结婚距离我还很遥远。但是我也从没有想过会和他分开，对未来的期待和规划里也都有他的存在。如果您对我这样的想法不满意的话，我愿意从现在开始，抱着同他结婚的想法和他交往。” 说话时候，迟玥认真的望着顾麟的双眼，不躲也不闪。 话音落下之后许久，顾麟才有了动静。 他站起来，同迟玥点了一下头，道：“既然如此，我期待着喝上你同我儿子喜酒的那一天。” 说完，又看了秦振英一样，“走罢，把独处的空间留给年轻人，你我两个老头子就不要杵在这里了。” 顾麟这话完全出乎秦振英的预料，急道：“老顾，你没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吗？他是我儿子，我希望你儿子不要插手我管教儿子。” 顾麟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听到了。你和儿子的事，我顾家当然不好插手。但是……” 他笑了下，略微不屑的表情里同顾清逸有几分相似。 “但是你没听到这孩子说，他姓迟，不姓秦吗？另外，我想你也听到了。” 顾麟眉眼低垂，漫不经心的理了下袖口，“迟玥这孩子是我儿子的未婚夫，算是我半个儿子。既然是我儿子……” 斜眼看向秦振英，“我儿子，好像还轮不到秦家人教训，你说是吧。” 说完，也不管原地僵住的秦振英，就往门外走。 到门口后，想起什么，顾麟回头。 道：“国外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短期内我不会出国。什么时候有空，把亲家母约出来，咱们一起好好聊聊。” 顾清逸当即双眼冒光的道：“好，我这就和伯母打电话。” 等顾麟消失在门口，顾清逸不甚客气的把还呆站在客厅的秦振英赶了出去，抱着一样呆滞的迟玥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在他脸上重重的‘吧唧’一下，兴奋道：“结婚不急，订婚宴倒是可以办了，你觉得什么日子比较好？” 迟玥：“……” 怎么就突然从恋人关系进化到未婚夫夫关系了？ 顾爸爸这么草率真的好吗？ 他傻乎乎的抬头，后知后觉的喃喃道：“我怎么感觉，我被你们父子给坑了？” 顾清逸表情无辜，十分真诚道：“怎么会呢？我可什么都没干！” 是的，顾清逸这回真的什么都没干。 非要说的话，就是老子太理解小子，所以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帮了自己儿子一把。 如此而已。 迟玥：“……你爸爸他……真开明……” 第71章 躁郁症 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振英费心请回来顾麟后，非但没有叫秦家得以喘息，反倒是叫秦家上下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相比年轻的顾清逸，顾麟能量更大，人脉更广。 在顾麟的操作下，原本定在两个月后才预备开庭审理的案子，提前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 也便是说，留给秦家的准备时间更短了。 有顾麟盯着，贿赂这个法子也完全行不通。 相比于秦家的焦头烂额，迟玥一点也不急。 迟玥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 只要罪魁祸首舒姚蹲了大牢，他便不会继续在网上发布对秦家不利的消息。 秦振英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可惜没有用。 舒姚可不是那种会为了家庭牺牲自己的人。 小说和动漫里通常会对‘病娇’进行美化。 他们可以为了心爱的人做任何事情，独独不会伤害对方。 然而现实里的绝大多数‘病娇’，本质上却都是极度自私的人。 喜欢你所以杀死你，喜欢你所以囚禁你，喜欢你所以你只能看着我，喜欢你所以要将你拴在我身边…… 但这种‘喜欢’真的是‘喜欢’吗？ 恐怕并不是。 只是这些人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而找的借口而已。 舒姚恰恰就是这种人。 她并不见得多么喜欢秦振英，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么多恶事，只一个原因——太过自私。 让舒姚主动同舒长乐道歉？ 绝无可能。 这世上，有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浪子回头改过自信。 但同样的，也多得是宁死不知悔改的人，即便头撞南墙依旧不肯改过。 而舒姚这些年怕是顺遂惯了，性格越发的唯我独尊。 哪怕当下全网都在要求舒姚道歉，她依旧不会予以理会。 非但如此，即便有朝一日舒姚进了监狱，这一点恐怕也不会有所改变。 因此，迟玥从不指望舒姚道歉。 至于秦振英？ 自从那回秦振英凭借顾麟同他们见上面之后，迟玥就被他那个‘犬子’给恶心坏了。 从前或许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会对他有些真心，但现在…… 因此，在秦振英和他那三个儿子相继在微博里发布道歉声明之后，迟玥连理会都不曾，只在自己微博里置顶了一则博文。 内容只一句话。 「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法庭上见。」 舒长乐最是支持自己的儿子。 紧随迟玥之后，她也发布了一篇博文。 「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法庭上见。」 母子二人步调一致对外，态度强硬。 少数网民对这对母子的态度表示不满。 犯错的是舒姚，不原谅她也就罢了，对于将迟玥接回秦家的秦振英，还是有网民予以同情的。 但是更多的人却对他们的做法表示理解。 因为秦家人，舒长乐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在精神病院虚度十八年，怎么是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撇过去的？ 最要紧的是，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为什么还要继续护着舒姚？ 对于网友的质疑，秦振英也是苦不堪言。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舒姚一直以来都留存着他的把柄。 当年舒姚给舒长乐喂下致幻剂，诱导自己的导师做出错误的精神鉴定一事，秦振英是知道的。 而且并非是事后觉察不对才知晓，而是在舒姚做下这些恶心的事情之前，他便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那是秦逸被充作舒长乐的孩子，被抱回秦家的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舒姚对这个孩子的存在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语气神态都不是很好。 秦振英好说歹说，才终于劝说对方接受了这个孩子。 但是，舒姚虽然答应了，却有一个条件。 那便是舒长乐今后的自由。 秦振英在斟酌利弊许久之后，答应了舒姚这个条件。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还很是自责了一阵子，发誓说会替舒长乐照顾好他们的儿子。 仿佛他会做这样的决定，只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好像在孩子和母亲之间他只能二者择其一，仿佛他这样做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但是秦振英真的别无选择吗？ 他又是真的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吗？ 并非如此。 无论是抱走舒长乐的孩子时，还是替舒长乐做决定时，秦振英都没有经过对方的同意。 可是秦振英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能够替舒长乐做决定呢？ 他在用‘舒长乐的自由’交换自己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舒长乐愿意吗？ 有没有想过舒长乐今后的人生该何去何从呢？ 有没有想过舒姚预备夺走舒长乐多久的自由呢？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都没有。 秦振英自以为是的‘牺牲’，牺牲的却不是自己，而是舒长乐。 甚至于，他还因此得了利。 无论起因是什么，舒长乐意外怀上他的孩子是事实。 倘若任由舒长乐将孩子带走，将来她是否会利用这个孩子来威胁他呢？ 此外，舒长乐的存在只会刺激舒姚。 今天，舒姚只是下药令他和另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那么等到明天，她是否会下药毒死他呢？ 但如果舒长乐的自由能换来舒姚的冷静，还秦家一个平静的生活，那何乐而不为呢？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秦振英‘伪君子’的本性。 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是一个慈善的企业家，可以是一个随和的商老爷，可以是一个温和守礼的绅士。 但是当自己的利益收到了冲击的时候，他却又是另外一幅嘴脸了。 一面假惺惺的为自己犯罪的事实寻找借口，一面心安理得的享受用舒长乐的自由换来的平静生活。 一个真正的君子，应当是顾麟那样的人，品行端正，是非分明。 而不是同秦振英一般，胆小怯懦且自私，千方百计的为自己的卑鄙寻找借口。 十八年后，当迟玥将舒姚当年做的好事暴露在公众面前时，秦振英又仿佛忘记了自己当年答应了什么，站在‘不知情者’的立场之上，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 可惜，秦振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舒姚将他们当年谈话内容记录了下来。 若是他真的将舒姚交了出去，那么他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形象将彻底破灭。 所以秦振英不能，也不敢把舒姚交出来。 不过秦振英当下所做的一切，都可说是无用功。 有关舒姚的犯罪证据确凿，对秦家的控告是稳赢的官司，她被抓进去只是时间问题。 而舒姚又将秦振英看做自己的所有物，没有她自己蹲大牢，秦振英独自在外逍遥快活的道理。 明面上，当年将舒长乐关进精神病院的人是舒姚。 但是在背后操作的人却是秦振英。 舒姚那一支致幻剂，就是秦振英用特殊的渠道从国外带回来的。 后期舒长乐几次尝试申请二次精神鉴定，也都由于秦振英的原因没能成功。 若是没有秦振英，没有秦振英背后钱和权的支持，仅凭舒姚自己，还无法做到将一个活人生生关进精神病院。 因此，舒长乐的猜想完全没有错。 当年特意来精神病院说一声‘对不起’的秦振英并不无辜。 而现在，当舒姚所做的一切都被揭露出来，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下，狗咬狗的戏码开始了。 外人看来，秦振英仍是那个爱护妻子的和善绅士，即便妻子犯了错也舍不得将人交出。 实际情况却是，秦振英私下不知和舒姚谈过多少次。 起初，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谈判’。 但是当舒姚将匕首刺进他的身体里，当他知道舒姚留存的把柄足以将他送入监狱时候，秦振英总算是维持不住风度了。 他开始和舒姚吵架，声音之大，整个别墅都听得见。 因为这个，秦皓还十分担忧的辞退了秦家所有的佣人，就是害怕两人吵架时口不择言，被外人听了墙角。 而这些，舒长乐都知道。 这还是亏了陆寻舟。 陆家明面上做的安保生意，但私下却也经营了一些灰色产业。 得了顾清逸的委托之后，陆寻舟便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掌握了秦家内部的一些信息。 于是迟玥和舒长乐的底气更足了。 生平第一次，二人还生出一些对舒姚的感激来。 要不是这个女人够狠，秦振英做的那些事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瞒上一辈子。 知晓秦振英的本性之后，母子俩数着日子，等待开庭。 然而在那之前，发生了一件预料之中的事情。 秦振英发了一条微博，表示他为舒姚申请了国内的精神鉴定，鉴定结果为重度躁郁症患者。 不止如此，秦振英还出示了这些年来舒姚与国外疗养期间的费用清单。 清单里明确显示，舒姚很早以前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早早就患上了躁郁症，在国外疗养时会定期接受心理医生的精神疏导。 这条微博一出，舆论哗然。 如果只有最近的精神鉴定报告，还可能说是舒姚报告作假。 但如果说，早在很多年前，国外的医学机构就已经给出了舒姚身患躁郁症的诊断结果，那么舒姚是否会坐牢这件事就悬了。 顾清逸和迟玥早料到会有这一招，很早就联系了相关人员。 秦振英的这一份报告，他们不信。 舒姚有病没错，但绝对不是精神病，而是单纯的心理变态。 至于国外的那些医疗鉴定？ 这只能说明舒姚和秦振英做贼心虚，早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拿来抵罪。 虽然联系国外的医疗机构麻烦了一些，但是只要是买的精神鉴定报告，就一定会有相关的交易记录。 好巧不巧的是，顾清逸恰恰有这份交易记录，毕竟他派去国外调查的人可不是摆设。 有证据在，顾清逸和迟玥都不着急，好心的给秦振英一个表演的时间。 但是二人没有料到的是，舒长乐却站出来反对他们的做法。 彼时，舒长乐坐在顾清逸家的客厅里，眼角微翘，悠哉哉道：“我觉得被当做精神病也没什么不好。漫画画累了，偶尔换一个工作调整一下心态也不错。比如说……” 她笑，眼底深处是无尽的恶意：“精神病院的护工。” 迟玥和顾清逸对视一眼，表情皆是震惊。 良久，迟玥艰难道：“妈，你不会是想那样吧……”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打算那样做。” 迟玥一时无言，道：“可是……” 摇了摇头，舒长乐站起来，拍了下迟玥的肩膀：“儿子，记住了，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迟玥有些急，“我怕她会伤到你。” “不用担心，再能打的人，一支镇静剂下去，也都安生了。” 她语气里竟有了些兴奋，“我保证让她这个精神病装不下去！” 迟玥：“……哦。” 他的妈妈果然有做黑道大姐的潜力！ 第72章 云雾散去 因为舒长乐的坚持，在秦振英放出舒姚有精神方面疾病的消息之后，迟玥并未就此表态，仿佛默认了秦家的做法一般。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在评论里唏嘘一番，便各自解散了。 如今网络四通八达，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新鲜事发生。 秦家的事情热闹归热闹，但时间一长，看客们的新鲜劲儿一过，热度便降了。 秦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高考的成绩紧跟着也出来了。 迟玥发挥极好，成绩排名荣登市区榜首，拿下了今年市高考状元的头衔，名字加粗的庆贺横幅在一中教学前挂了整整一周时间。 因为秦家的缘故，迟玥被许多网民熟知，结果出来后，差点又上了热搜，被顾清逸险险压了下来。 琐事告一段落后，迟玥便开始利用假期的时间打工，每一天的生活都再普通不过。 要说唯一一件还在暗中盯着的事情，就是舒姚存放能够证明秦振英不无辜的录音的地方。 此外，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成绩出来后，迟玥慎重思考过后，选择了从前想也没有想过的首都政法大学法律系作为第一志愿。 顾清逸听闻后，讶然片刻也就明白了他想的是什么。 “你把我当你的救赎，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那是开庭的前一天，迟玥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目光空远。 “生活最黑暗的那些时候，我曾经有过很多糟糕透顶的想法。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迟玥转头，看向同样趴在阳台上，却是一直侧头看着他的顾清逸，浅笑问道：“你知道，我曾经史广善对动过几次杀心吗？” 这不是迟玥第一次同顾清逸说，他并非是一个心中长存阳光的人。 但是，这却是第一次，迟玥直白的向顾清逸展示他内心的黑暗面。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一猜。” 顾清逸凝眉，似是认真，又似是随意的思索片刻，道：“从他家暴后，几乎每天都对他动过杀心吗？嗯，每天至少一次？” 迟玥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似乎是默认了。 “最初还好。他开始动手打人以后的第一个月，或许是心中还有些良知，所以打人的次数不是很多。每次动手之后也都会态度诚恳的道歉。” “那时候，我嘴上劝说叶阿姨，但心里也总忍不住相信，相信史广善会改。毕竟从前的他是一个相当绅士的人。但是到了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他不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的时候，我对他动了杀心。” 迟玥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你知道吗，我有无数次杀死他的机会。老鼠药，安眠药，农药……这些东西想想办法，就能弄到手。而就算不靠药物，也没有问题。史广善那时候严重酗酒，每次都要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才罢休。醉死的人……” 他眯起双眼，“即便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也可以轻易的用匕首划破他的喉咙。那时候我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死了多好啊，死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停顿少许，迟玥才道：“有许多次，我幻想着用被磨刀石磨得十分锋利的菜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想要杀了他。甚至有几次在梦里，我做了杀死他的梦，醒来后几乎信以为真。但是奇怪的是，那时候的我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了十分的解脱感。但是这种解脱感通常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史广善的声音打破了。” “那时候我才九岁不是吗？九岁，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孩子，就算当真干了杀人犯法的事情又能如何？总归不会被判刑。人们或许还会因为我这个案子，开始关注‘家暴’这个话题，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会对那些遭受家暴伤害的人群予以更多的重视和帮助。所以啊，我就算杀了史广善又能如何呢？” 好似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迟玥垂眸，摇了下头，道：“很可怕不是吗？这种极端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当时的我十分可怕。” “被接回孤儿院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心态。院长奶奶以为我是被史广善刺激狠了，暂时无法走出来。其实这种说法只对了一半。更准确的说法是，那时候的我，除了想要缓和心态走出家暴阴影外，更多的是想办法困住心里那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我害怕，害怕我如果不花心思压制住它，我会变成一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心理变态。那之后很久，我才重新变得正常。” 说完这些，迟玥许久没有说话。 顾清逸也不开腔，就只默默的站在迟玥身侧。 许久之后，迟玥才再度开口。 “这样的我，你还会认为我是你的光吗？” 说到最后，迟玥自嘲的笑了，“所以我才会说，我没有资格做别人的光。我自己的心都曾被黑暗侵蚀的不成样子。最初听到你说我是你的太阳的时候，我感到十分的好笑。” 迟玥以为，真正能够为他人带来‘光’，驱散生命里黑暗的人，绝对不应当是他这种人。 “你救过我，很多次很多次。你说我是你的光，实际上在我这里，情况恰恰相反。”迟玥放轻声音，“你才是我的光。” “实际上我很坏的。欺软怕硬。当初把我带到器材室强吻的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我恐怕都会一拳送上去。但是因为是你，因为你背后有我惹不起的顾家，所以我忍了下来……我其实一点也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 “听了这些，你还会觉得……”迟玥定定望着顾清逸，“还会觉得我很好吗？还会想要继续喜欢我吗？” 但顾清逸却认真道：“会。” 他大手盖住迟玥后脑，用力揉了下。 “我也不好，你也不好。我们都不好，在一起正正好不是吗？免得祸害了别人家的好孩子。” 迟玥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你真的是……” 顾清逸回他一个笑，“我怎么啦？” 迟玥摇头，“没什么。” 转头，去看头顶夜空。 却见漫天云雾散去，月光清透，落满窗台。 第73章 答非所问 因为舒姚患有精神疾病的关系，审讯结束后并未送入监狱，而是收关精神病院，留待观察。 对于这样的结果，很多关注此案的网民并不满意。 舒姚若真有精神疾病，九年前是如何做到计划周密的将舒长乐送入精神病院的？ 退一步，就算当真有精神疾病，剥夺了一个正常人长达十八年的自由，还多次陷害对方的孩子。 如此恶劣的行径，什么惩罚都没有，就这样轻易放过了吗？ 但对比网民的强烈声讨，迟玥却没有对此继续关注下去。 舒长乐更甚，在舒姚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二天，就挂上了护工的牌子，预备回敬舒姚这么些年来的‘关照’。 秦振英因此有了一个喘息的功夫，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只想尽可能减少秦家的损失。 秦皓则是选择性失忆了。 当初他曾在董事会立下军令状，若是南城项目失败，他会撤下公司内的一切职务，从基层做起。 但是当秦家因为南城项目的缘故，损失上亿的时候，他却仿佛忘记了当初的承诺，依旧照常上班。 至于秦歌和秦颂，他们早早跑路了。 在舒长乐放出他们在国外的一些荒唐事之后，他们在国内的风评骤降，从前一些看好他们，预备和他们联姻的世家也都将他们放入了择婿黑名单中。 在国内混不下去，两人只好灰溜溜的跑去了国外。 相比下来，迟玥近来的生活不要太平静。 虽说被接回秦家之前，他的生活也算平静。 但两者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此前，生活平静归平静，却总归有些苦闷。 受伤时候无处言说，难过时候无可倾诉。 现如今，有一朝寻回亲子，爱他入骨的母亲。 还有将他放在心上十二年之久，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的恋人。 平静生活里多了些幸福的滋味，几乎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是迟玥没有想到，他还能更加幸福。 八月初的一天傍晚，迟玥打工结束，打开家门，却在屋内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叶露。 那个曾经收养他，将他视作亲子的叶露。 隔了九年的时光，再次见到对方，迟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那确实是叶露不错。 相比九年前，现在的叶露皱纹多了些，皮肤也似乎黑了些。 但是人却更瘦更精神了。 顾清逸有心将空间留给二人，和迟玥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下楼去了。 闲来无事，便独自在小区花园里荡秋千。 夕阳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他周身都好似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煞是好看。 身后秋千晃动的时候，顾清逸才发觉迟玥出来了。 “才不过十五分钟，怎么这么快？”顾清逸头后仰，从下向上，去看迟玥线条优美的下巴。 两人毕竟九年未见，应当会有很多话说才对。 “叶阿姨家人打电话过来，似乎有事要忙，不过我和叶阿姨互换了手机和邮件，今后有时间会再聚的。” “是吗？”顾清逸感受着身下秋千的晃动，眉眼微微弯起，“有没有感觉很开心？” 今天的见面，是顾清逸许久之前就安排好的。 叶露最近几年一直在国外发展，结识了新的恋人，重组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很是美满。 顾清逸查到她的下落之后，看准时机，等国内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特意将人请回了国。 “嗯。”迟玥直白道，“很开心。开心到想要立刻来看你。” 彼时秋千晃得正高。 顾清逸闻言，却是二话不多从半空里跳下，回过头去，去看对他。 “叶女士来看我，我感到很开心。然而我看到她之后，想的第一个人却是你。我忍不住去想，你在其中做了多少，才会叫失联九年的人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好笑道：“叶女士和我说，她近几年久居欧洲，很少关注国内的消息。家人也大都移了民，被你找上门的第一想法，竟是自己可能遇到了骗子。” 秋千来回的荡。 “她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迟玥点了下头，“最初的时候，说话还有些生疏，毕竟很久没有见了。但是几句话下去，才发现叶女士还是原来的样子，温文又优雅，那点生疏就又不见了。真要说不同的话，就是更开朗了些。” 顾清逸走近他，攥住晃动不已的秋千，迫使其平静下来，“是吗？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了很多……但是叫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关于你的。” 顾清逸好奇，贴近迟玥。 长发落在少年人的肩上，带着洗发露的清香。 “关于我的什么？” 迟玥微微撇开了头，停顿少许，才道：“她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一次，没等顾清逸发问，他自己便开了口。 “我回答说……” 深呼吸，迟玥回过头来，定定看着顾清逸的双眼。 “我告诉她说，我马上要和你订婚了。” 说罢，揽过顾清逸的脖子，唇从对方侧脸擦肩而过，对着青年的耳畔吐着热气。 “即便我现在或许还没有真正爱上你，你也愿意和我订婚吗？” 顾老爸顾麟的办事效率极高。 在认准了迟玥的儿媳身份之后，便开始筹备订婚宴。 眼下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订婚宴的日程也就跟着提上来了。 顾老爹打算在迟玥大学开学前就把订婚宴办了，等到大学毕业时候，若是感情没淡，就直接结婚。 然而越是临近日程，迟玥越是犹豫。 他喜欢顾清逸，不愿与他分开，这是事实。 但是迟玥却不知道，他这份感情是否称得上‘爱’。 这个认知让迟玥感到茫然。 又或许，迟玥想，他只是害怕而已。 虽说迟玥没有结过婚，但婚姻于他却并非十分美好的词汇。 身边人，三场婚姻，都不甚美好。 顾麟妻子死于难产，孤身一人抚养四个子女，余生都在回忆往昔。 秦振英和舒姚烂锅配烂盖，用他人的不幸换来了十八年的安稳，最终却还是各自反目。 史广善和叶露也曾夫妻恩爱，却被一次破产打回原形。 人们因为相爱而结婚。 但是结婚后就一定会幸福吗？ 因此，迟玥感到害怕。 而再一次，顾清逸看穿了迟玥深埋在心底的不安。 将迷茫的人整个揽在怀里，顾清逸道：“别怕，我们不会变成那样，我们会幸福，会一直幸福到老。” 迟玥怔愣片刻，不经意间红了眼眶，闷闷道：“……你答非所问。” “不满意这个回答吗？” “……勉勉强强，算你通过。” 说罢，迟玥推开顾清逸，主动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第74章 援助之手 迟玥和顾清逸的订婚宴过后没多久，迟玥便开学了。 对于他所选的律师职业，顾二叔起初很是惊讶，但脑子转了一个弯儿之后，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他家小侄子儿时有个中二梦，曾经梦想做一位扬名一方的大侠，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 中二心思稍退之后，依旧志向不改，希望成为一名警察，专门抓捕坏人。 然而世事难料，顾清逸最终还是走上了顾麟的老路，成了一名商人。 因此顾禅忍不住去想，迟玥会选择律师这个行业，是否是想要继承顾清逸少时的梦想呢？ 毕竟除了代表正义的警察以外，律师也是可以救人于危难的。 但这仅仅是顾禅心中一晃而过的猜想，并未对此深思。 而事实与他所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那是开学后的第一天，同班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 轮到迟玥的时候，他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姓名和年龄，就准备结束，不料却有人对他感到好奇，问他为何会选择首都政法就读。 首都政法虽好，但是无论历史还是声望，都在国内重点院校前十名开外。 能够拿到市状元好成绩的迟玥，本该有更好的选择机会的。 “这里有全国最好的法律专业，所以我才来这里。” 又有同学问：“很少见理科状元选择律师专业的，你该不会是临时决定当律师的吧？为什么相当律师呢？” 回答这个问题时候，迟玥放松了表情，好似玩笑一般，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为了惩恶扬善。” 对他这个回答，同学们都回以一笑。 却不知道，迟玥的回答是认真的。 他从来不是顾清逸口中的光，距离他所描述的‘身在深渊，心向光明’相差太多。 但如果顾清逸喜欢的话，他愿意变成那样一个人。 未来很长，迟玥对将来从事的职业又没有什么具体而特定的要求，索性就选择律师了。 但是，虽说是受了顾清逸的影响，可实际上，会选择这个专业也有迟玥自己的原因。 他幼时生活算不上好，却总有许多人出手相助。 于迟玥来讲，少时的生活是糟糕的，但同时又是极其幸运的。 生下来不久就被抛弃，但至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对比许多生而残疾的孩子要幸福不少。 幼时孤苦，三餐不济，被拾荒老头当做赚钱的筹码日日讨饭，但至少没被打断手脚，人为致残，又在临死之际被顾清逸拉出鬼门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后期得进福利院，虽说依旧无父无母，但有善心的院长奶奶和护工叔叔阿姨们，还有幸遇到不忌自己年龄大而将他领会家中抚养的叶女士。 少时遭遇家暴，但每每打电话求救，都有仗义热血的小警官及时赶到，想各种名头拘留史广善，为他争取些许安稳时光。 也是这个时候，顾清逸再次救下了他。 往后再次回归孤儿院，虽清苦，但衣食无忧，未来可期。 迟玥每每回忆过往，总能发现一些人性的光辉之处。 一件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许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他或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世人有难时候，无法像一个英雄一样站出来力挽狂澜。 但即便如此，对于有需要的人，他也想伸出援助之手。 谁能料定，这一只手会不会拯救一个人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