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救世等于死一死》 第1章 【楔子】 时钟滴滴答答,水珠咚咚落下,棉布缝成的布偶娃娃,眼睛眨巴眨巴。 小小的孩子抱着娃娃,一次又一次地问着天真的话。 ——我究竟,是什么呀? 娃娃咧着嘴,微笑着回答。 你是黑夜里追逐火焰的飞蛾呀,火焰燃起的刹那,你就消失不见啦。 藏在角落里的小老鼠抢答,声音叽叽喳喳。 不对不对,她是奈落河川上的悲叹桥呀,眼泪一旦滑落眼角,就会坠入深渊啦。 骗人的骗人的,她明明是开在早春三月的樱花。 房梁上的夜莺婉转地啼鸣着。 有那么高,那么高,比天空还要高大。 是森林里的一捧土吧。 黑夜抚摸着她的发。 会有人抚摸着你的脸颊,陪着你慢慢地老去吧。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裙子,脏了怀里的娃娃。 寒风慈爱地拂过她的脸颊。 回头,可能就是归途了吧。 第2章 光明之子(一) 薇拉第一次遇见艾利克斯的时候,是在一个半人高的笼子里。 昏暗不见天日的城堡里,银发金眸的青年冒着风雨而来,雪白的修身风衣,雪白的手套,雪白的长靴,这个突兀的存在简直像阳光一般刺得人眼睛发疼。 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薇拉仰着头,望着他,青年也垂着一双金光潋滟的眸子,看着缩在笼子里的女孩。 “能杀人吗?” 青年微微低头,拉扯着自己雪白的手套,明明有着一双颜色温暖的眸子,但薇拉却觉得地上流淌的鲜血都比他的眼睛温暖。 “自己想办法出来,我不会帮你。” 他这么说了,这个仿佛光明荟萃的青年,对一个四岁的孩子说了这样的话。 薇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她只是捡起了青年随手丢在笼子旁边的一卷银色铁丝,用铁丝卷住笼子的铁栏杆不断地来回拉扯,最后废了吃奶的劲才把栏杆锯断。 雕花美丽的荆棘栏杆被锯开一个缺口,薇拉二话不说便往外面钻,因为从小在笼子里长大,她的身形比普通孩子要更加娇小,看上去简直像个小矮人了。 薇拉爬出笼子后努力地站了起来,迈开腿走了一步,便跟坡脚的鸭子一般摔在了地上,接着从放置鸟笼的祭坛上滚落,啪叽一下摔到了一具尸体身上。 尸体很凉,并没有生命曾经存活过的温暖,那张染满鲜血的俊脸上还带着几分讥讽邪肆的笑。 薇拉认识他——称他为“主人”或者“饲养者”都好,他将薇拉养大,前不久还用那玫瑰一般华丽颓靡的语调呼唤她“夜莺”,让她为舞会上的血族们歌唱。 对了,薇拉原本也不叫薇拉,她是被血族亲王捡回来饲养的小宠物,因为嗓音好听,所以就成了“夜莺”。 她来自哪里,名字为何?她一概不知,从有记忆开始,除了小小的鸟笼,视线所及就只剩下或是荒-淫奢靡或是优雅高贵的吸血鬼贵族。 他们只会对她说一句话——“我可爱的小夜莺,唱首歌吧。” 唱歌的时候,饲主没叫停就不能停,哪怕唱到喉咙沙哑、咽喉出血—— 好在,这位亲王还算珍惜自己饲养的夜莺,也或许是觉得她死了,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能在舞会上炫耀的替代品。 而现在,那个曾经主宰她命运的饲主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洁癖到几近疯狂的男子再也顾不上被污浊的衣襟,鲜血点缀在他身侧,像极了他最爱的玫瑰。 小小的孩子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眸澄澈无垢,甚至带着一分出尘,那是未曾被俗世污浊,连死亡的真意为何都不甚明了的眼神。 血族亲王化作风沙消散,而她只是勉力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尝试走动,很快便小跑了起来,将那一捧砂砾抛在了脑后。 小女孩跑到了穿着教堂服饰的男子身边,伸出还带着肉坑的小手,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摆。 青年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面前的地板上躺着一位气息奄奄的女子,金发红眸,雍容美丽得像怒放的大丽花。 城堡中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女人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薇拉平静地朝她望去,她也被储存着水银的子-弹-射-穿了心脏,再过不久,也将化为风沙。 苟延残喘是非常痛苦的,但是女子却还在笑,那种释然而又凄然的笑容,哀艳得让薇拉忍不住想触碰她的脸颊。 薇拉这么想了,便也这么做了,她蹲坐而下,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脸,像稚童抚摸心爱之物,又仿佛是在安慰她。 女子涣散的眼眸里忽而有了光,她酒红色的眼眸里映照出女孩的身影,为脸颊上那微弱的温暖喟叹着。 她红唇轻启,低声喃喃着:“……对不起,兄长。” ——“还有,谢谢你……” 女子化作风沙消散,薇拉却有些困惑地拧了拧眉头,想要将沙子堆回原样,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被身形修长高挑的青年从地上拎了起来。 薇拉趴在青年的肩膀上,软绵绵、肥嘟嘟的脸颊肉压在青年的脖颈边,像一块融化到一半的棉花糖。 青年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银色的枪,一路踏着风雨离开了阴暗森然的城堡,天边大雨倾盆,却没有一滴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 “名字?” “夜莺。” “那是鸟的名字。” “可我就是小鸟儿啊,我会唱歌。” “鸟住笼子。” “我不想住笼子。” “嗯,所以你不是鸟。” 那我叫什么呢?女孩托着脸颊,像小狗一样在青年的鬓边磨蹭,然后被青年银白色的发撩到了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青年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肩膀上,随即女孩就感觉不到寒冷了,暖暖的感觉遍布全身,仿佛沐浴着阳光。 她听见青年疲惫而又轻柔的嗓音,像一触就散的梦境:“那你以后,就叫‘薇拉’吧。” 于是,小小的夜莺鸟有了一个名字,代表“真理”与“信仰”的——薇拉。 青年名叫“艾利克斯”,他将薇拉带到了一个小镇上,手把手地教导薇拉读书习字,教她如何打理自己的生活,也教她如何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生活下去。 艾利克斯生活在一座偏僻小镇的教堂里,教堂规模很小,修女二三,神职二三,却连一名拥有战斗能力的骑士都没有。 艾利克斯是这座教堂——不,这个小镇上唯一有战斗力的人,但是他既不是光辉的骑士,更不是人类协会中的吸血鬼猎人。 小镇上的人民以及教堂的神职人员都称呼他为“圣宗”,偶尔他在街上走过,即便是年纪幼小的孩童都会弯腰鞠躬,为小镇上唯一的守护者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一个血族与人类二分天下的时代,这座人类的小镇就位于边界之上,无法背井离乡的人们曾经饱受折磨,小镇上的少女与婴孩常常被吸血鬼掳走,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吸血鬼的血食。没有神职人员愿意被发配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只要血族不大举入侵,教会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血族分为十三氏族,其中又分裂为密隐同盟、魔宴同盟、独立氏族以及死亡氏族,既不同心亦不同力,内部的摩擦与争斗也硝烟难熄。 但与之相对的,人类的阵营也并不团结,以教堂为首的信仰一脉,以圣光为武器;王国一脉,以军队为砝码;而一些游侠散客,则加入了猎人协会。 而薇拉也是后来才知道,“圣宗”是教堂中的灵魂人物,如果说,主教是教堂的实质掌权者,那教宗就是万民的信仰所在。 如此身份尊贵的圣宗为何会被发配到这个边远的小镇呢?这个问题,没有人知晓。 教会给出的答案是圣宗体恤此地穷苦的百姓,但真正的缘由,却是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但是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就是圣宗掌握着教堂最强大的圣光,那是万民虔诚的信念凝聚而成的奇迹。 被万民信任敬仰着的圣宗应该是什么模样呢?神圣高洁?温柔慈悲? 不,在薇拉眼里,神父除了样貌酷似光明荟萃以外,性情却冷冽得如同大理石的芯,他容貌俊美,心却已经垂垂老矣。 至于信仰虔诚……这,也有待观望几许。 “你很累吗?父?”乖巧坐在椅子上的薇拉费劲地攥着羽毛笔,一边在纸上划拉,一边奶声奶气,“我可以唱歌给你听。” 银发金眸的男子托着下巴,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双腿交叠的姿态矜贵优雅,但身周却仿佛蔓延着将死之人才有的暮气。 “以前应该唱够了吧?你。”艾利克斯抬手揉了揉薇拉的脑袋,移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眼神,压得人心里有些喘不过气,“不喜欢就别唱了,你应该是自由的。” “可是我想给父唱。”薇拉放下羽毛笔,晃悠着两条莲藕般的腿,用手捏了捏自己腆着的小肚子,“因为我只会唱歌了。” 薇拉被艾利克斯领养之后就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但是她没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体质也较常人更加羸弱,无法成为教士,亦无法成为吸血鬼猎人。 这样的薇拉,艾利克斯却没有放弃她,而是教导她学习炼金术以及枪斗术,尽其所能地给她打造一副能够生存下去的盔甲。 即便是脑子不过樱桃大小的夜莺,也是会想要回报对自己好的人的。 而夜莺鸟一无所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能被人赞叹几句的美妙歌喉了。 见艾利克斯没有反对,薇拉便唱起了歌,她会的曲子多半都是血族的血仆教的,歌词是什么含义她不清楚,但曲调多半都是华丽婉转的。 只有一首摇篮曲不太一样。那是女仆哄她睡觉时唱的,但不能出现在舞会上。 薇拉为自己心中的父唱了首歌,试图以温柔抚平他因疲惫而皱起的眉宇。 “我给你找来清风和太阳,让飞鹰看护着你。” “飞鹰它已飞到了家,太阳藏到了水底下,风儿看守了三个夜晚,它才回家找妈妈。” “风儿的母亲向它询问,你到哪里去了?和那星星打架,还是和海水玩耍?” “没和海水去玩耍,也没和星星去打架,我在看守小宝宝,整天只把摇篮摇啊——” 夜莺鸟歌唱时,连喧嚣的风儿都安静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稚嫩的歌声,洁净出尘,像清泉般涤荡着思想与灵魂。 薇拉唱完一曲,看着眼眸微眯似是困倦的青年,准备再唱一曲,却忽而被艾利克斯抱了起来。 “别唱了,薇拉。” 圣宗的神情是倦怠的,却也是悲哀的,他附身亲吻女孩的额头,仿佛明了并怜惜她那令人伤怀的过去。 “你若歌唱,世人便会奉你为神女,以敬仰为枷锁,迫你日夜歌唱至泣血而亡——这偌大的人间,与鸟笼没有两样。” “所以别唱了,我的孩子。” 第3章 光明之子(二) “这个世界就是需要我拯救的世界吗?”坐在白色教堂的台阶上,看似晒着太阳的薇拉轻声地问道。 【不错。】一道稚嫩而又机械的嗓音在薇拉的脑海中响起,道,【这个世界存在着足以毁灭世界的隐患与危机,填补这个漏洞,是你的职责。】 在这个名为“前文明系统”的生物的描述中,薇拉逐渐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构造以及所谓的“灭世危机”。 这个世界,是人类与血族共存的世界,血族以人类的血液为食,人类渴求血族强大的力量以及长生不老的姿态,双方势如水火,斗得你死我活。 在系统预知的未来里,人类与血族的战斗将会持续近千年,最后双方都杀红了眼。 血族不顾一切地动用禁术意图将世界化为不见天日的荒土,人类则献祭了千万人的骨血创造了贤者之石,召唤了大光明之术,意图将世上的吸血鬼全部杀死。 【大光明之术……太复杂的魔术知识解释不来,你就理解成地球被转移进太阳里一秒钟吧。】 那世界的确是可以毁灭了,太阳的确可以杀死吸血鬼,但过盛的太阳也能杀死人类。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魔能科技,也就是你现在学习的炼金术,贤者之石是炼金术极致的成果,但也是盗窃神明权能的禁忌之物。】 【你如果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世界意志愿意回馈给你贤者之石,有贤者之石作为能源核心,我的战斗装甲系统就可以为你而用了。】 系统极力地向宿主推销自己,证明自己的功能强大:【我诞生的时代曾经将科技发展到了巅峰,虽然已经覆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完善的力量体系。】 【只要你能顺利完成救世任务,我就能为你提供充足的后备资源,你之后穿越的每一个世界都不是成熟的位面,对我来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凝聚着一个高科技位面完整知识传承的系统觉得自己很应该骄傲,但怎奈何愚蠢的宿主压根没听明白他说的话语。 嗯,毕竟宿主也才四岁而已。 “我不太明白。”软绵绵的宿主按照圣宗的教诲乖巧地举起肉乎乎的小手,表示自己要发言,“血族想要将世界化为荒土,人类试图将地球丢进太阳里,他们都是不好的,都是坏的,为什么你要我帮助人类,而不是帮助血族呢?而且,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话,血族和人类都不应该存在比较好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系统似乎对薇拉的逻辑思维感到惊异,【身为神女的倒影,你不应该深爱着人类的吗?】 被系统话语中隐含的指责刺伤,娇小的孩子猛地缩回了手,弱气地垂头,喃喃地道:“可、可是我……我也只是……倒影而已。”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在笼子里长大的,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因为她诞生于湖泊,是神女的一抹倒影,是神明最后的一滴眼泪。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却始终记得一个饱含失望的叹息,在梦中幽幽地说着:“明明是她的倒影,却如此羸弱而又无用呢。” 薇拉听不懂,但作为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她本能地感到了伤心。 【可是我与神女达成的协议,就是辅助你完成神女的执念啊。】系统飞快地运算了一番,纠正道,【很抱歉,是我表达不当,你应该拯救“人类的世界”才对。】 【你仔细想想,血族是依靠人类的鲜血为食的生物,如果人类死绝了,血族便也不复存在了,作为世界的意志,比起血族,还是人类更拥有活下来的资格吧?】 系统循循善诱地道。 【如果一定要从血族和人类之中抉择,在两方只能存活其一的情况下,畏惧阳光又以人血为食的血族只能算是不完美的作品,注定被淘汰的,不是吗?】 “这样啊……”薇拉并没有争辩的打算,或者说“神女的倒影”这个话题抽干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只是在片刻的迟疑后,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 系统无法分辨女孩的承诺究竟是敷衍还是妥协,只是机械依旧地道:【薇拉,你要努力啊。】 【你现在一无所有,我也无法发挥我应有的作用,只有当你获得足够的力量时,我才能以你所擅长的力量体系辅助你继续前行。】 所以—— 【像个人类一样去学习吧,薇拉。】 【想要守护这个种族,就必须更深入地了解他们,而“智慧”是人类的瑰宝啊。】 ——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 “像父一样吗?”薇拉看着不远处缓步而来,手掌庄严拂过村庄里孩童的脑袋,为他们赐福的圣宗,眼眸也微微明亮了起来。 【像……呃……】系统犹疑地想了想,脑海中闪过圣宗庄严而又高洁的姿态,经过一系列分析之后,立刻拍板道,【对的没错,就学他,他挺好的。】 许多年以后,系统只要想起今天的自己,就恨不得朝着自己不存在的脸来一套托马斯回旋掌掴——就你话多,给宿主挑的模板都是什么神奇海螺! “父。”也就比膝盖高那么一点点的小女娃颠颠地跑到了青年的身前,高高地举起自己肉嘟嘟的小短手,“要抱。” 艾利克斯垂眸看了她一眼,金光潋滟的眸子是不曾改变的冷淡,但是他却一弯腰,将小小的女娃抱了起来。 薇拉坐在他精瘦有力的手臂上,小手扯着圣宗的一缕发,松松地攥着,像是握着一束清冷的月光。 艾利克斯一直在教导薇拉改掉一些过去的陋习——比如说,像一只被饲养的鸟儿一般乞求饲主的宽怜与喜爱。 “站直。”严厉状态下的圣宗冷得更加不近人情,就连平日里疏离清浅的温柔都消失殆尽,“眼睛不要四处张望,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要低头,看着前方。” “薇拉,身为我的孩子,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摇尾乞怜,我教导你那么多东西,不是为了让你去卑躬屈膝讨好别人的。” “我说过,你是自由的,生命也好,信仰也好,能主宰自己的人生的只有自己。你若盲目信奉于我,便是愚者。” “是非对错,你要自己寻找答案,我若犯错,你必当反驳于我。” “若你因为我而对正确视而不见,那你不过是将信仰化作枷锁,使你沉沦痛苦不得超脱,还安慰自己一切值得。” 系统:【……不,那个啥,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哪里不对……】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教廷圣宗能说出来的话吧! 系统森森地纠结了,但怎奈何宿主很听“神父”的话,还拿羽毛笔把神父说过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后来等她长大,攒成一本《圣经》都没问题了。 薇拉头顶上顶着水碗在教堂里走来走去,等到她能够庄严却快速地撸过整个教堂时,艾利克斯终于放松了教育问题了。 薇拉舔着修女偷偷递给她的麦芽糖,翻着艾利克斯留给她的书。 圣宗有事出门了,大概又是去哪里杀吸血鬼了,只给她留了功课,说回来后要检查。 教堂中的修女以及神父年纪都大了,多半也是被发配到此地的,平日生活清苦,但是对圣宗的孩子却很是慈爱。 “圣宗啊,是天际陨落的日轮,尘世的丑恶令他见之厌憎啊。”一位年老的神父如此感慨地跟薇拉说着,但却得到了女孩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 “我听不懂。”薇拉乖乖巧巧地瞎说大实话,“爷爷,您再这样我就去打水了,不理您了。” 神父哎哎地轻叫着,终于换掉了神职人员特有的讲话口吻,用了更浅显易懂的白话文。 薇拉这才知道,圣宗曾经是教堂的圣子,因为生来便有光辉之貌,魔法天赋极高,故而从小就被教堂选中,在清圣之地长大。 圣子艾利克斯有一个妹妹,名叫“薇诺瑞拉”,金发蓝眸,光明魔法天赋也高,故而成了教堂的圣女。 后来,圣子长大了,他的光辉普照世间,于是圣子成了圣宗,可当初被人称为“塞洛斯的香槟玫瑰”的光明圣女,却再也无人提起了。 原因很简单也很狗血——圣女爱上了吸血鬼,不仅不顾忌讳地跟血族私奔,还接受了初拥,堕落为吸血鬼。 这简直跟一巴掌扇在教堂的脸上没两样,当初这件事引起了巨大的动-荡,以至于教廷废除了“圣女”一职,甚至圣宗的地位都有所动摇。 时值当初教堂换代,新任主教加冕,圣宗与主教二分势力之际,圣女如此作为无疑是动摇了圣宗一脉的根基,这便是圣宗被发配至此地的缘由了。 “但是啊,圣宗殿下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圣女殿下。”神父摸了摸薇拉软软的发,“前阵子听说血族那边有了圣女殿下的消息,圣宗殿下二话不说便寻了过去。” “毕竟是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兄妹,哪怕圣女殿下犯下大错,圣宗心里依旧是惦念着她的。” “只可惜圣宗殿下还是没能带回薇诺瑞拉殿下……”神父有些感慨地说着,心想也对啊,圣女毕竟都愿意为了爱情放弃所有荣耀了,哪里还愿意回来呢? “没有呀。”薇拉抱着大大的红苹果,用衣角擦拭着苹果,“父找到了,但是那个姐姐变成沙子了。” 神父手一抖,差点一巴掌拍在薇拉的身上,有些瞠目结舌地道:“薇诺瑞拉殿下死了?!谁干的!” “父啊。”薇拉咬着苹果,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神父,含糊地说道,“那个姐姐跟父吵了一架,然后撞在父的枪-口上,就倒下了。” “那个姐姐大概很讨厌父吧。”薇拉咬了一口苹果。 “怎么可能?圣宗殿下没有任何对不起薇诺瑞拉殿下的地方……”神父纠结了,或者说,曾经的圣女愧对圣宗多矣才是吧? “可是,如果不讨厌父,她为什么要撞在父的枪-口上呢?”薇拉天真地发问道。 “大概是为了赎罪——‘我把命还给你了’这样天真的想法吧?”神父习惯性端起悲悯的笑,却在下一秒噎住了。 “赎罪就是让父杀死她吗?可是父好伤心的,她把命还给父有什么用呢?父不稀罕啊。”薇拉抱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歪头,“不稀罕啊。” “所以她一定是讨厌父吧,我听修女姐姐说过,人选择死,很多时候都是抱着‘我想让你们后悔’的想法而去死的。” 薇拉抱着苹果,稚嫩的话语拉长了调子在大殿中回荡:“父好可怜——” 神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着气,揉了揉薇拉的后脑勺。 “是啊,连你这么小的孩子都懂这个道理,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自欺欺人呢?” 第4章 光明之子(三) 七日后,圣宗归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跟薇拉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 薇拉抱着小皮球,看了看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又抬头看了看圣宗,看一眼小男孩,又抬头看一眼圣宗…… 薇拉的小皮球掉在了地上,她支棱着两只藕臂一溜烟地跑回教堂,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爷爷爷爷不好啦!父他又在外面捡小娃娃了。” “又?”圣宗冷冷地挑眉,他长腿一迈,直接把薇拉拎了回来,“你觉得我捡你回来还是错的了?” “没有没有。”薇拉几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两只手比着大拇指的姿势高高举起,求生欲极强地道,“吾父棒棒的!棒棒的!” 一边衣衫褴褛眉眼忧郁的男孩被薇拉逗笑了,他金发蓝眸,灿如朝霞彩云,容貌却雍容华美一如香槟玫瑰。 哪怕他如此狼狈,他依旧是好看得令人惊艳的,眉眼间浅浅不化的愁绪为他更添三分神韵,天生俊秀的五官,唇红齿白,华贵又精致。 金色银色,蓝色绿色,那些代表生命与光明的色彩在人类看来都是好的,这无疑又是一个拥有光辉之貌的男孩,看起来跟圣宗像极了。 系统都要替宿主委屈了,这孩子看着就跟圣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人有了亲生的,还会喜欢领养的吗? “他叫‘艾德里安’,今年六岁了,你应该叫一声哥哥。”艾利克斯将薇拉放在了小男孩的面前,“这是我的孩子,‘薇拉’,快五岁了,以后是你的妹妹。” “妹妹好。”艾德里安很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薇拉对着小男孩左看右看,也嫩声嫩气地应道:“艾德好。” 薇拉天生就对光辉之貌的人拥有好感,圣宗、艾德里安以及那天死去的薇诺瑞拉,都是拥有光辉之貌的人类,这份来自光明的美让她心怀憧憬与好感。 薇拉天真而又无知,艾德里安却是小小年纪便已尝尽了人情冷暖,他很喜欢薇拉,便当真将薇拉当做妹妹一样照料。 因为第一印象的缘故,艾德里安一直觉得薇拉是个热情活泼的小团子,但是后来的相处里才知道,薇拉只有在圣宗面前时才是那个样子。 更多的时候,这个年纪尚幼的小女孩只是抱着小腿蹲在教堂的台阶上,一双清澈如泉的黑眸安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种游离世外的缥缈无依。 艾德里安不知道薇拉在想什么,实际上一个五岁的孩子,每天除了吃喝玩乐,还有什么需要他们动用自己的小脑筋呢? 艾德里安想不明白,圣宗也无意向一个孩子解释另一个孩子悲惨的过往,回到教堂后的圣宗恢复了以往的日常,除了日课以外,便是将心力都倾注在了教育上。 艾德里安与薇拉不一样,他拥有极强的魔法天赋,身体素质也很强,所以他的日课被安排得满满的,从剑术到魔法,从学识到策略,他几乎什么都要学。 至于薇拉?圣宗只是将几本关于炼金术和魔纹的书交给她,她就能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翻上一整天,一个人写写画画。 从小就被拘在鸟笼里的女孩并不好动,沉静下来时模样酷似精致却毫无人气的布娃娃。 艾德里安一开始是想抽时间陪妹妹玩耍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薇拉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小孩。 她很听话,却很少笑;喜欢肢体接触,却没什么别的喜好;吃食随意,玩乐随意,与其说“不快乐”,不如说她是压根不懂“快乐”这种情绪。 但是圣宗在时,她就会很活泼,像归巢的倦鸟,孩童有了依靠,于是一切柔软奢侈的、被视作无用的脆弱情感,都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艾德里安经历了很多,本身并不是普通的小孩,但是薇拉这样的孩子,他也觉得很奇怪。 除了这些以外,圣宗对待薇拉的态度也让艾德里安不解,对于艾德里安,圣宗一般安排完功课后便不再多问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是成算的。 但是对于薇拉,教导功课都是额外的,更多的时候,圣宗只是会捧着一本书,给乖乖巧巧窝在一边的小娃娃讲故事。 “比起对你,圣宗对那孩子才是操不完的心呐。”年老的神父如此感慨着,望着小女孩的眼里却有悲悯之色。 “为什么?我觉得薇拉很好。”当一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幸幸福福地过一生,难道不好吗?艾德里安不解地想着。 “喜欢她的人会宠着她,爱她的人却会训她,你还小,不懂的。”神父慈和地摸了摸艾德里安的小脑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点道,“那孩子命苦。” 是啊,那孩子命苦。 被娇养着长大的女孩早已被养废了根骨,她是被折掉了翅膀的金丝雀,是被豢养得忘了天空的雏鹰,这怎能不令人难过? 即便是现在,她也像不会飞的鸟儿一般窝在圣宗的怀里,她的依赖与眷恋是这样的分明,但圣宗不在了,她又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 “魔纹是智慧的结晶,将魔力灌入刻印好的魔纹中,便能制作出符文石,可以极大地增幅自身的实力以及魔力,因此,魔纹是世界的三大瑰宝之一。” “那其他两样是什么呀?”薇拉扯着圣宗的银色长发顶在鼻子上,有些天真地询问道。 “魔纹、圣钥、贤者之石。”圣宗也不在意,摁着她乱动的小脑袋让她把目光移回书本上,语气淡淡地解说着,“魔纹是元素的造物,圣钥是炼金术的最高杰作,而贤者之石则是信仰的明珠。贤者之石是千万民众的信念凝聚而成的产物,但信念有好有坏,因此贤者之石也是至生至邪之物。” 如果是万民的信仰凝聚而成的贤者之石,自然是至圣之物;但如果是千万民众临死前的怨念所聚,那便是至邪之物。 薇拉隐隐约约的记得,这个世界的教廷为了杀死吸血鬼,献祭了千万百姓的性命凝聚成了十三颗贤者之石,最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灭世灾厄。 “而圣钥,则是以贤者之石为核心制成的武器,以炼金术将能量强大却容易失控的贤者之石限制在贵金属之中,因此圣钥也被称为‘躯’。圣钥或许无法发挥出贤者之石百分之一百的实力,但是它却能让贤者之石变得温和可控,不至于暴-动伤人,圣钥的出现,也是人类首次破析并掌控了‘神之力’。” 艾利克斯微微垂眸,还有一些更深层面的东西他没有说出来,所谓的万民信念凝聚之物——可不就是神吗? “大贤者”是人类给予术士的最高称号,也是公认的最接近神明的存在,而贤者之石里封存的能量代表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面以信仰为武器圈养愚民,令其心甘情愿地忍受生前的苦难来换取死后的安宁;一面又不断窥伺神明的力量,将民众的敬意化作禁忌的宝石。 人类可以为了自己世界霸主的地位做到哪一步呢? 艾利克斯有些淡漠地想着,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孩子,相反,他的孩子应该比谁都更加了解这些东西才行。 艾利克斯曾经问过薇拉,等她长大后想做什么?在玫瑰国长大,成为甜得像马卡龙一样的小公主?还是想每日摆弄竖笛诗歌,赏玩月亮与美丽的蔷薇花? 但薇拉说,她想成为他。 “我听修女姐姐说过,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啊。”小小的孩童把玩着手指,语气天真却不带犹豫地回答着,“父,把你的名字给我好不好?” 孩童小小软软的手掌捂在脸上,那一双沉静又出尘的眼眸,像极了年幼时的他——那是幼兽一样的眼神,纯粹懵懂的,对这个世界不带半分好奇以外的情绪。 艾利克斯最开始,并没有打算要救这个孩子。 被血族掳走的人类很多,但却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拯救的——血族拥有华美的相貌、永生不死的寿命、强大非人的力量,那些是许多人类渴慕憧憬并心生贪婪的东西。别说是一个从小就被当做金丝雀饲养长大的孩子了,就连教廷都有人提出屈从于血族,只为获得永不凋零的青春与看不见尽头的生命。 他们曾经拼尽全部去守护的东西,在一部分人的眼里看来,是顽固不化、不识好歹的。 但是这个孩子却说,想要成为他。 成为他,又有什么好的呢?像曾经愚蠢的他一样不顾一切地为信仰燃烧自己,最后终有一日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难道她认为这是高尚光明的吗? 不是这样的。 ——纯粹的善良保护不了她,她又何必像他一样,为这个充满魔鬼的世界燃烧殆尽呢? “我是孤儿,是从最下等的贫民窟里走出来的贱民。”艾利克斯漫不经心地说着,“贫民没有姓氏,名字也是随便取的,你要我的名字做什么?” “因为‘薇拉.艾利克斯,一听就知道我是父的孩子。”薇拉讲艾利克斯戴着雪白手套的手顶在脑袋上,乖乖巧巧地道,“我想要父的名字!” 在一旁偷听的艾德里安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但被冷酷的圣宗扫了一眼,不得不轻咳着压下翘起的唇角,一本正经地捧起书。 “随便你。”圣宗对薇拉取的不伦不类的名字不置可否,仿佛孩子想要他名字的要求就跟想要街边的糖果一样,“继续说,你现在的功课主要是学习绘制魔纹。” “魔纹是召唤元素的根基,五大正统元素、五大变异元素、光暗两大类,以及被归属于禁忌的时间与空间的从属魔纹——” “总计大概有十六万七千八百多部附属魔纹,并且还在时刻激增,改变魔纹的任何一个笔画,都可能影响魔纹的效用以及属性。” 艾利克斯没发现怀里的女孩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而圣钥以及贤者之石的制作方式需要建立在对魔纹禁制的高度掌控之上,不是你眼下能触碰到的领域。拥有魔纹的增幅,即便你没有魔法天赋也能在魔纹的帮助下暂时成为术士,这是非常有必要的……薇拉,你在做什么?” 艾利克斯低头,怀里圆滚滚的小团子脱掉了一只脚上的鞋袜,掰扯着白嫩嫩的脚指头,浑然没注意到鞋子已经掉在了艾利克斯迤逦及地的长袍上。 “薇拉只有十根手指。”小团子还试图掰自己的另一条腿,“十六万是多少啊父?” “就是天上的星星和你的头发。”艾利克斯合上书,将鞋子捡回来给小团子穿上,然后将小女孩放生了,“去玩吧,你还没到学这个的时候,回头记得做功课。” 薇拉目前的功课除了识字数算以外就是照着魔纹写写画画,画出来的魔纹有什么用不太清楚,但是多少能让她练习绘制的笔触。 艾利克斯离开了教堂,很快的,薇拉脸上鲜活灵动的神情便逐渐收敛,一种不知该说是木然还是懵懂的笑意浮上嘴角,匠气得像是虚构的面具。 “薇拉。”艾德里安忍不住唤她,试图抹去她脸上空洞的假面,“不想笑就别笑了,没有人逼你一定要开心,明白吗?” “为什么不笑呢?”薇拉茫然地挠了挠头,“薇拉不开心,但是别人看见薇拉在笑就会开心,那薇拉就应该笑的吧?” 世界好大好大,而地心引力总将我们向地面拉,所以提起嘴角总是比耷拉嘴角要费劲。 好累好累的。 但是不让别人感到幸福,薇拉就没有存在的意义,那个……真正意义上的“父”,是这么对薇拉说的。 第5章 光明之子(四) “我以前住在一个大大的鸟笼里,有很多很多娃娃陪着我,它们都会说话,还会唱歌……” 以前,是多久以前呢? 是比夜莺鸟还要前的记忆,那些模糊的光影里有微笑着落泪的神女,有聒噪而又丑陋的娃娃,有温柔的风、湿润的土,还有那个憎恶她的父亲的背影。 父亲是什么呢? “父亲是山,能将你的天空撑起,他不擅言辞,但总是能令你感到安心。” “父亲是太阳,恩泽遍布四方,只要有他在,你的人生就永远不会黑暗。” 紧抱双膝酣睡在鸟笼里的女孩,偶尔会梦见一个更大的鸟笼,以及每次追出去都只能窥见一抹墨色的背影。 ——但那只是梦而已。 薇拉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她从柔软的床榻上挣扎着爬起,看着窗外照射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忍不住张嘴呼出一口白雾般的气息。 十年了。 薇拉走过镜子,随手拨开自己瀑布般的黑发,镜子中垂着眼眸的少女神情恬静,掀起眼帘时抬起一双沉静清澈的眸子,带着几分出尘的纯净。 薇拉一手放在镜子上,大拇指轻轻拭过镜中人子夜般漆黑的眼眸。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自己的眸色发色,因为看上去不像是父亲的孩子。 洗漱完毕后,薇拉换上一身教堂制式的战斗服,戴上雪白的手套,扣上腰间的皮革腰带,之后走向了教堂后头、树林边的一片空地。 艾德里安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男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身回头,身姿修长笔挺,金发蓝眼,更显风姿出众。 “薇拉,早上好。”艾德里安暖暖地笑着,打了个招呼,阳光照在他金色的碎发上,影影幢幢的尽是斑驳跳跃的光。 “早上好,艾德。”薇拉点点头,看着艾德里安腰间配着的西洋剑,说道,“父他不在?” “圣宗出去了。”艾德里安想起圣宗离开前叮嘱的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去了小镇北部,中午之前恐怕都回不来了,所以让我做你的陪练了。” “知道了。”薇拉神情沉静地拔出了自己的西洋剑,道,“那我们开始?” 薇拉一贯话少,艾德里安也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无奈而又宠溺地笑了笑,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场打斗下来,艾德里安气息不稳,薇拉却还步伐稳健,眼神沉静,精神高度集中着,仿佛已经全心全意地灌注进了战斗之中。 “薇拉真厉害。”艾德里安摘下头盔,笑着揉了揉薇拉披散的发,“圣宗也会很高兴的。” 薇拉闻言,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像一只突然竖起耳朵的兔子,神情寡淡的脸上都有了笑的模样:“嗯!” 薇拉的体质有些弱,魔法天赋也不高,她既不能成为武士也无法成为术士,甚至因为身形纤细娇小的缘故,那些适合女子使用的南亚怀剑太刀都不适合她用。 在经历过上百次失败的尝试后,圣宗最终为她定下了拥有穿甲作用的“西洋剑”作为武器,摈弃了需要腕力的斩切劈砍,西洋剑的进攻方式多是以点刺划割为主。 除此之外,圣宗还给她创出了十几种步法,利用薇拉纤细轻盈的身形,将“迅敏”发挥到了极致。 单纯以花剑战斗来说,艾德里安已经不是薇拉的对手了,这让他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自己娇宠着的妹妹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底气。 艾德里安很快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偏僻的小镇,前往王国的首都,他会成为教廷新的“圣子”。 圣宗出门一趟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他准备出师礼的。 “到了教廷,不用我教你,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圣宗淡着眉眼,显得疏离而又寡情,“如果真的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的圣宗的孩子。” “……”艾德里安沉默了片刻,嗫嚅地道,“舅舅,主教会以这个来奚落您的。”身为一生侍奉光明的圣宗,他如何能有自己的孩子? “我还怕他奚落不成?”圣宗语气不带喜怒,慢而轻缓地道,“你自己掂量其中的是非,你与你母亲生得相似,总会有人问起的。” “我明白了,舅舅。”艾德里安恭敬地应承着,圣宗沉默,房间内一时陷入了寂静,甚至能听见窗外树枝被风摇曳时沙沙的声响。 “你去吧。”过了许久,圣宗才开口,他望着街道上缓缓驶来的华贵车架,近乎漠然地叮嘱着,“作为我退位的代价,主教势必会对你让步,即便你是薇诺瑞拉的孩子,他也只能当做不知。但是这不代表你是安全的,比起我,一个有把柄又好拿捏的少年人才是他理想中的圣子,你若是被他利用了——” 圣宗的尾调华丽微卷,但是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却是轻笑着道:“那也与我无关了。” “只要不牵连薇拉,这个世界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局,都与我无关了。” 圣宗话语冰冷无情,艾德里安俊美的面容上却流露出几分悲伤与不忍,他本就是一个心肠柔软而又良善的少年:“……舅舅。” “薇拉还离不得您,请您慈悲,不要让她过早地面对如此残忍的分别。” “我没有时间了。”圣宗面无表情地扯下手套,明明俊美一如光明神祗,但他却仿佛行将就木,“你总是宠着她,恨不得把一切晦暗都驱走,但那是无用的。” “与其日后让他人欺她,倒不如让我来做这个刽子手。” 艾德里安走后,圣宗就病倒了。 向来强大、仿佛永远不会衰老颓靡的圣宗此时病来如山倒,几乎几日之间便整个人都垮下去了,药石无医,再如何强大的光明魔法都躯不走他身上死亡的暮气。 薇拉有些手足无措,她刚刚送走对自己很好的哥哥,现在就每日守在圣宗的床前细心照料,唯恐一个眨眼,自己的父就不见了。 面对病痛与死亡,圣宗表现得非常平静,他甚至一反常态地变得话多了起来,给薇拉讲起了自己过去的故事。 薇拉这才知道,圣宗在一场被誉为‘罗岗分海’的战役之中,为了彻底击退强势的血族,在教廷的强迫下几次三番地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艾利克斯是人类世界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有望突破贤者之境的天才,但因为那几场献祭,即便他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他也已经没有等待那一天到来的时间了。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悔恨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事,因为它既不能弥补,也无法挽回。”圣宗温柔地摩挲着薇拉细软的发。 “我之所以离开教廷,并不是因为憎恨而舍弃了我心中的光明,而是我发现那个污浊的教廷,并不能成为我心中的圣地。” 艾利克斯为了守护人类的领土与尊严付出了一切,新上任的主教却畏惧他无上的功德,为了给他的光辉涂抹污点,而将薇诺瑞拉推给了吸血鬼。 否则,养在教廷深处的圣女又怎么可能接触得到畏惧圣光的血族亲王呢? “薇拉。”艾利克斯抬起苍白的手指,轻轻拭去女孩空洞的眼眸里掉落下来的泪珠,低哑磁性的声线藏着隐痛般的温柔,“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遭受过什么,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都是空的。既不懂爱,却又执拗地希望那些与你无关的人都能幸福……我不能说这是错的,但这是让人很难过的一件事。” “再没有什么……会比无意义的牺牲更悲惨的事了。”就像艾利克斯的一生一样。 “父。”薇拉愣怔地抹去盈满眼眶的泪水,不愿意让水雾遮挡住自己凝视面前之人的视线,“您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您如果走了,我的世界里就少了撑起苍穹的山峰,没有可以回头的归途,风霜雪雨都能伤害我,您知道,您就是我的信仰,是我奉上虔诚的全部。” “您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少女泪珠盈睫,望着他的眼神清澈如故,十年过去了,她却依旧是那个蜷缩在鸟笼里的孩子。 “这就是我唯一要求你的事,薇拉。”父亲苍白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他的孩子像水晶一样澄澈,却也像水晶一样脆弱。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对错,没有正邪,只因立场之别或许就会刀剑相向,但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是错的。” ——“那便是自杀。” “痛苦也好,悲伤也好,幸福也罢,那是你的一生,不要否认它,薇拉。” “这是作为父亲的我,对你唯一的强求——活下去,不要自杀。” “只要能活,就不要选择死,人生处于低谷,才能仰望上方。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就像人生最绝望的那一天,我遇见了你,于是生命便从此有了光。 “愿圣光庇佑着你,薇拉。”艾利克斯轻轻捧起少女的脸蛋,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那是父亲对孩子最后的祝福,也是即便死亡也无法停歇的一份怜爱。 光明,在昏暗的房间中亮起。 依靠在病床上的男子眉眼沉静,银白如月华般的发逐渐消退了光辉,化作老者才有的死气沉沉的灰白,神光内敛的眼眸也变得浑浊,眼角有细纹蔓延。 他一点点地老去,却并不显得丑陋,因为那总是显得淡漠苛刻的眉宇,此时盈满了慈和与温柔。 “父。”少女睁大了眼眸,不知伤悲的眼眸中纠缠着无数密集复杂的丝网,她不知道自己的气若游丝,几近哀求,“我做不到,父。” 她的呼唤戛然而止,因为男子深深地凝望了她最后一眼,却是温柔地抿了抿唇,随即,那双色泽温暖却总显得冰寒的金眸,永远地阖上了。 ——你做得到的,薇拉。 这句话,他来不及说出口了,但是薇拉却听懂了。 薇拉怔怔地跪在他的面前,直到太阳下山,明月高悬,她才仿佛痛极一般匍匐着低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的心不是空的吗?几乎将眼泪流光的少女死死地攥着心口的布料,在这一刻,她布满夜色的天空破碎成无数的碎片,残忍却又温存地照射下一缕天光。 迤逦及地的长发化作了银色的月华,子夜般漆黑的眼眸荟萃了金色的辉芒,此时跪在他面前的少女,面容清圣,眉眼哀愁,像极了圣宗艾利克斯的孩子。 那蜷缩在鸟笼里的小小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依照艾利克斯的遗嘱将他火葬,将他的骨灰装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随身携带,同时也接手了艾利克斯的传承。 艾利克斯为她留下了他所拥有的全部——圣钥[白蔷薇十字]以及曾经陪伴圣宗参与各大战役、为他赢得无数荣耀的圣枪[黎明之期]。 白蔷薇十字是教堂圣物,自教堂立-教传承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作为十字核心的贤者之石乃是最纯粹的信念凝聚而成的至圣之物,拥有强大的创生之能。 而黎明之期,曾经名为“公义的冠冕”,原本是一柄大剑,后来在战争中受损,传承到新任圣宗的手中被他以炼金术融后重铸,就成了一柄较细的长-枪。 之所以叫“黎明之期”,是因为这一柄银白的□□在灌入魔力后便遍布金纹,闪耀着柔和如旭日般的光辉,似刺痛夜色、划破黑暗而来的破晓黎明,故而被称为“黎明之期”。这柄长-枪同样镶砌着贤者之石,不同的在于,这些信仰的对象不是神明,而是圣宗自己。 ——艾利克斯将自己的一切都留给了他的孩子。 【宿主,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我啊。】系统委屈巴巴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宿主我后悔了,你不要拿圣宗当模板学习了好不好?】 系统想要一个心怀大义、能够心甘情愿为黎民苍生而死的救世主——但是哪怕它不承认,大部分情况下,这种祭品一般的救世主的所作所为也与自杀无异。 薇拉只当没听见系统的话,她在衣柜中翻找出一件纹有金边的白色披风套在头上,遮盖住金色的眼眸已经大半的容貌,换上银色的轻甲、长靴,一米六五的身高稍微垫一下,站在镜子前的就是一个消瘦而又单薄的少年,银发金眸,眼神清澈,不像历经沧桑的圣宗,倒像是十五六岁时还是少年人模样的“圣子”。 薇拉铺开羊皮纸,持起羽毛笔沾墨落字,信是寄往教廷的,署名是艾德里安,却半字没有提起圣宗的逝世,只是仿佛闲谈一般问起如今的“圣子”的状况。 那华丽而又流畅的贵族花体,正是圣宗往常书信的字迹,她在结尾的落款处落笔,却是写了两个靠在一起的名字。 ——薇拉.艾利克斯。 第6章 光明之子(五) 薇拉其实不太明白,为何应该与异族战斗的人类,最终却会将刀枪剑戟指向了自己的同胞?为何人类总是喜欢从弱者的伤痛中寻求自身的优越感? 薇拉以“艾利克斯”的名字流浪了五年,不管走到哪里,她都将自己偏向女性柔美的样貌遮挡得严实,对外也只说自己名为“艾利克斯”。 五年,教廷甚至没发现教宗已经去世,反而因为薇拉活跃于各地战场而心生警惕,主教忌惮“艾利克斯”的存在,以至于让圣子艾德里安羽翼渐丰,成长为了能让他分庭抗礼的存在。一个月前,主教在圣子一脉的逼迫下终于垂下了高贵的头颅,承认艾德里安的地位,代价是艾利克斯必须退位。 主教根本没有想到,所谓“虎视眈眈”的圣宗不过是艾德里安与薇拉联手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这在他看来“小胜半筹”的妥协与退让。 “薇拉,你终于可以休息了。”艾德里安的来信里很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即便前任圣宗已经逝世的消息被透露了出去,他们也无需畏惧了。 艾德里安已经在神坛前加冕,成为新任圣宗,并且在第一时间内接手了前任圣宗留藏下来的力量,从一个连书信往来都会被他人查看的圣子到如今万人之上的圣宗,他和薇拉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艾德里安也没有料到薇拉会做得这么漂亮,她在这短短五年内立下了赫赫功勋,在边境之地奔波不停,震慑地周边领域无人敢犯。 她甚至还击杀了一位血族亲王。 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的“艾利克斯”已经成为了主教和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两方势力都想杀她,以至于薇拉只能四处流浪。她甚至不敢和他人过多来往,只怕血族与主教一脉的势力会抓住那些与她来往过深的人来威胁她。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独行了五年之久。 两人相隔万里,艾德里安只是欣慰薇拉的成长,担忧她的健康,却不知道薇拉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凶险不少。 薇拉常年裹着厚重的金纹白袍,看似庄重,实际是为了掩盖过于娇小纤细的身形,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阻隔别人的接近与触碰。 拥有白蔷薇十字的薇拉不死不伤,即便受创,伤口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仿佛时间之神眷顾一般,五年来,薇拉的容貌不曾变过,一直都是少女模样。 但是,不断受伤又不断治愈的过程依旧给薇拉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她身体上的伤口愈合了,精神上的伤口却还残留着,以至于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便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幻觉性神经痛啊……】系统语气幽幽地道,【人家截肢才会出现的后遗症,你倒好,手脚没断,人却快疯了。】 “……嘶。”薇拉深吸一口气,反手将黎明之期插-进地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和了那种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剧痛,目光涣散地道。 “好疼……” 【疼啊?疼就记住呗。】系统五年来越发佛系,宿主是个狗逼难道还能换了咋滴,【说好答应阿父不自杀的呢?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哦?】 系统是在说气话,毕竟薇拉虽然经常受伤,但每一场战役她都拼命地活下来了。 哪怕这很不容易。 她不会魔法,战斗天赋也一般,虽然圣宗将武器与自己的圣光传承都交付给了她,但薇拉依旧做不到像曾经的圣宗那样强大。 圣光传承——顾名思义,不管一个人生来的体质与元素适用性如何,这个传承都会扭转这个人的体质,将其变为纯粹的圣光体,也便是传说中的“神体”。 从此之后,这个人就能从他人的身上获取信仰,使用的不再是魔法师的元素魔法,而是信仰之力。 这个几乎可以造出神祗的强大金手指,落在薇拉的手里也仅仅只是能弥补她天生的魔法隔绝体质而已,它唯一给薇拉带来的好处就是让她能汇聚圣光在空中瞬间绘出魔纹,而不用在私底下购买大量炼金药液绘制魔纹石——这么大的金手指最后居然只是给她省了一大笔材料费而已。 系统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废材的宿主,蔷薇十字被拿来当药瓶子,圣光传承拿来当墨盒,就连黎明之期都因为薇拉腕力不足的缘故而变成有次数限制的武器。 废材如她,靠着这些东西装逼了五年,硬是撑起了“艾利克斯”的壳,也是真的很不容易。 但是,五年,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所以啊!捅娄子啊!你为啥要捅娄子啊?!】跟着宿主一路狂奔的系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我是希望你去死,但是你不能死得那么难看啊!】 系统一无所知地说出了堪称人渣一样的话语,但薇拉却置若罔闻,只是一心摆脱身后的追兵。 三天前,薇拉在一处边境的小城里发现了主教布下的地下实验室,发现主教的计划原来早就已经开始了。他打着血族的名号不断捕捉边境城镇的人类,将之投入到贤者之石的实验研究之中,试图以此人工制造出贤者之石。而那些在实验中死去的人,不是被推脱到血族的身上,就是打着战争的名号草草掩埋了事。 主教想要绝对的统治权,想要权利与信仰都捏在自己的手上,而想要掰垮圣宗,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创下天大的功劳——比如说,彻底地消灭血族。 只要人类能成为天地的霸主,填进去一些人命,也是值得的。 人类能生,吸血鬼却子嗣艰难,想要扩大族群便只能对人类进行初拥,但初拥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血族的血脉也会越来越低贱,最后化为无理智的野兽。这样的情形下,只要人类有些许的火种留存于世,那也迟早会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主教同样觊觎着艾利克斯手中的两颗贤者之石,比起通过折磨子民以此收集死亡前的怨恨,艾利克斯手上的贤者之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仰的结晶。 而深知圣宗秉性的主教在知晓艾利克斯已经发现他的“光明降临”计划时,第一时间便下达了追杀令,不过是一个已经退位的圣宗,早就不足以为惧了。 但主教也不敢小觑艾利克斯,因此派出来的都是主教一系的暗影术士。 正所谓光明之下必定藏有阴影,一个宗教的兴衰成败都免不了牺牲,暗影术士就是将一群有天赋的孤儿收纳进行严酷的培养,最终成救不知饥渴的死士。 这个追杀队伍的实力是比照圣宗来的,薇拉根本打不过,不敢跟对方硬碰硬,唯恐两方一个照面,对方就发现自己是冒牌货了。 她一路且战且逃,掩藏在厚重白袍下的少女看似游刃有余不愿斩尽杀绝,但其实她已经快山穷水尽了。 “天堂门——”薇拉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个繁复华丽的魔法阵,从中拽出一架魔能霰弹炮,“fire!”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系统远远看见那一大群被湮灭在炮火中的黑袍人,忍不住黑线道:【你这已经完全掉马了吧,谁都知道圣宗为人正直,从不偷袭的!】 “我没有。”薇拉拉紧斗篷,有些心痛地将已经完全散架的霰弹炮销毁,反驳道,“我正面对敌,无愧于心。” 【行行行,你无愧于心。】系统敷衍地哄着,突然扬声道,【身后一点钟反向!暗影刺客!闪开!】 暗影刺客修习的是被列为禁忌的空间魔法,能够隐蔽身形同时迅速拉近距离,薇拉想躲开,但那幻觉般的剧痛不合时宜地浮现,令她脑海一片空白。 锋利的匕首捅进了腹部,薇拉吃力地抬起眼帘,却对上一双冷酷非人的眼,那双眼睛稚嫩而又空洞,却可悲地属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 黑暗,无处不在的黑暗。 薇拉咬牙忍痛,以一个圣光爆破将这小小的孩童击飞了出去,她拔出匕首,用力攥住了脖颈上的白蔷薇十字。 “我是初,我是终——我要将生命泉的水白白赐给那口渴的人喝。圣光——神恩福泽!” 巨大的光辉爆破开来,巨大的天使像在空中舒展白鸽般纯白的羽翼,慈悲而又温和地垂下了眼眸。 附在匕首上的割裂魔法在圣光的治愈下消弭无踪,那些穷追不舍的暗影术士都在这巨大的天使神像之前停驻了脚步,茫茫然以为神使临凡,将要给予他们审判。 在这近乎刺目的光辉中,他们没有看见一道宛如破晓黎明般的光辉瞬息而至,朝着他们当空斩下。 “愿黎明光辉如阳光普照大地,愿黑暗在烈焰前无所遁形,愿……一切苦痛皆是黎明前的黑暗——” 尸横遍野的战场,提着黎明之期的薇拉走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近乎木然地抹去脸上混着血水的泪痕,低声道:“系统,我是为救世而来的,对吗?” 【当然。】系统明白宿主在郁结什么,却并不打算让她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他们是恶人手中的刀,本性良善却做恶事,死亡会予以他们公平的判决。至于你,宿主,请别忘记,怜悯是上位者的慈悲,但眼下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死,你的同理心便可被视为愚蠢。】 “我明白。”薇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些死去的人脸上甚至还带着释然的微笑,仿佛在最后一刻窥见了雨露与阳光,“愿逝者安息。” 薇拉前往了一个个城镇,将大主教的“光明降临”计划公布于世,与此同时,圣宗与主教因理念不合而决裂,教堂自此一分为二。 “光明降临”计划被公布于世,天下哗然,作为人类世界的另一大支柱,猎人协会几乎是瞬间将矛头对准了主教,意图将他的图谋扼杀在摇篮里。 人类的动-乱没能瞒过血族的眼睛,在意识到这是掌控全局的好机会时,不管是野心勃勃的、还是打算浑水摸鱼的,血族几乎算得上是倾巢而出。 世界彻底混乱了,死了很多人,有教士,有吸血鬼猎人,也死了很多血族,有时候薇拉走过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城镇,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疼。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系统安慰着她,【你不揭穿这个秘密,同样会有很多人死去,最终世界会在极致的光明中毁于一旦。】 “系统,我只是有些害怕。”薇拉攥着衣襟,被眼前绝望的场景逼得有些窒息,“我真的能拯救这个世界吗?” “如果是父,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如今糟糕的格局,不会坐视局面败坏成为如今的境地。” “如果是父,他绝对不会受制于宵小之辈,甚至仅凭他一人,便能震慑整个血族与教廷。” “他是天上的太阳,是恩泽尘世的神明,而这样弱小的我,究竟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说自己能继承他的生命?” 知晓得越多,生命的分量便越是沉重,在艾利克斯阖上眼睛的那一天,薇拉就明白了“死亡”的意义——可是如今,却有那么多人因她的作为而死去。 薇拉撞上了血族的主力部队,他们已经攻入了人类国度的核心城市,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流血漂橹。 薇拉站在废墟之上,远远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她死死握着手中的圣枪,用力到指节发白。 【主教如今被艾德里安打压,又受到猎人协会的追杀,可谓权利与民心尽失,他一定恨你入骨,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于你。】 【你现在就算拼尽一切击退了血族,也不过是令其元气大伤而已,等到主教抓到你,他一定会用最残忍的刑法处死你。】 【宿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苟延残喘并不可耻,那是为了将来能做更多的事。】 系统平静的话语与艾利克斯的教诲时刻在脑海中回荡,薇拉一时茫然,竟不知该如何作为。 战,必死无疑;不战,有愧于心。 她愧对父亲。 ——“再没有什么……会比无意义的牺牲更悲惨的事了。” 父的话语犹在耳畔萦绕,薇拉却没有哪一刻比这个瞬间更加迷茫。 【走吧,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至少,你必须等到艾德里安的援军来到此地。】 系统说着不痛不痒的劝慰之语,它实在矛盾极了,它既希望宿主拥有一颗奉献的心,又希望宿主能永远理智与冷静。 薇拉下意识地遵循系统的提议,转身准备离去,但却不知为何心口猛然一紧,金色的瞳孔骤缩,有三角形的图案在她的眼中浮现。 [全知之眼]—— 在薇拉的眼中,她瞬间洞悉了千米之外的城池里发生的一切。 五官美艳颓靡的女性血族站在城墙上,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她面对着城中哭嚎惨叫的民众,眉眼带笑,红唇启合,仿佛在诉说着婉转的情话。 但是下一秒,她涂着血红蔻丹的手便舒张,捏住了怀中哭泣不止的婴孩的小小的头颅。 她像攀折一朵娇艳的鲜花一般,拧断了那稚嫩娇小的头颅。 ——哭泣声戛然而止。 薇拉突然觉得冷,拂面而来的风那么冷,那么凉,穿膛而过的瞬间便带走了身体所有的温度,仿佛她心脏的部分都是空的。 ——要燃烧什么,才能让这个世界温暖起来呢? 薇拉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圣枪,仿佛共鸣一般,银白色的枪-身瞬间亮起了金色的柔光,璀璨一如初生的太阳。 “父——请原谅我。” 原谅我明知必死也依旧前行,明明迷茫却还抉择牺牲,原谅我依旧坚持这样无意义又违背了誓言的愚昧行为。 薇拉束紧金纹白袍,从废墟的高塔上纵身而下。 第7章 光明之子(完) 那是一场在百年也依旧无法磨灭其残酷本质的战争。 从黄昏战斗至黎明,薇拉击杀了一位亲王,重伤了一位始祖,以两根手指、半片头颅为代价,终于换来了血族的退兵。 她强撑着残躯,色厉内荏地逼退了那位怕死的始祖,她不敢倒下,不敢露出一丝半点的脆弱,以至于双腿至脊椎都僵硬成了石像。 薇拉是站着昏迷过去的,她披着染满鲜血的衣袍,在民众的恸哭与劫后余生的欢呼中失去了意识,黑暗来临前,她只看见天边照射下来的第一缕光。 很温暖——温暖得就像父的怀抱,或是逝者终究会前往的天堂。 ——可是注定要为尘世而死的人,何必奢望天堂? 【你啊……】系统看着远方赶来的骑士团,看着那鲜亮分明的旗帜,忍不住叹息道,【你的运气真的非常不好,宿主。】 第一个赶到此地的人,不是艾德里安,而是克罗耶主教。 哦不对,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主教了,哪怕他极力撇清所谓的“光明降临”计划不过是恶魔的谎话,但也不能阻止他的权势日落西山,没有人想要成为新世界的祭品——任何一个国王、任何一位吸血鬼猎人,都不希望以如此偏激的手段来换取一个没有血族的未来。 【值得吗?】系统不解地问道,【你就那么相信,艾德里安能够拯救这个世界吗?即便为此而死,也在所不惜吗?】 【你看看你眼下的结局,你有没有想过,艾德里安心中其实也在忌惮着你,他故意支援来迟,就是为了等待你的死?】 击退了血族的英雄并没能等到公义的冠冕加注于身,反而被人用长钉钉穿了四肢,固定在十字架上,任由鲜血流淌。克罗耶在遇见她的第一时间便恍然明白了一切的真相,他恨毒了这个让他畏手畏脚以至于落得如此凄凉境地的“圣宗”,因此他要用最残酷的刑罚令她获得最无法安宁的死亡。 克罗耶以“神谕”的名义驳斥“杀害并假冒圣宗的恶魔”,率领着骑士团将忤逆他意愿的少女钉死在十字架上,以此作为震慑民众的表率。 死寂一片的广场上,没有百姓吆喝呐喊的讨伐声,没有以往烧死罪人时的欢呼与叫好,只有自说自话嚷嚷着“宽恕”的主教与手持刀剑的骑士,宛如闹剧般审判着为子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少女。 凄艳的鲜血染红了象征光明的金纹白袍,低垂着头颅的少女有着一头月华般的银发,即便沾染了鲜血,依旧污浊不了那仿佛会流动的纯净月色。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下,明明声音细不可闻,但那一滴滴溅落在地上的血液却仿佛重锤一般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三天,无法被主教夺走的白蔷薇十字一次又一次地治愈少女身上的伤口,以汲取寿命为代价——却又很快被人用刀刃划出新伤。 被钉穿的四肢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血肉似乎都与冰冷的铁钉长合到了一起一样,体重挂坠着四肢,痛楚已经多到麻木的大脑都已经无法接纳信息的地步了。 ——父,好痛苦啊。 “无所谓了。”薇拉低声呢喃着,她半梦半醒,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做得越多,便越知晓自己的无力,我拼尽所有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他与我,都是父生命的延续,我做不到成为另一个父,就只能将这份责任寄托给他。” 薇拉已经决心放弃了。 【你别忘了你的生命之火是人类的信念凝结而成的!】系统警告着道。 【如果得不到足够的愿力,你的生命之火依旧会熄灭,哪怕是神明也会迎来死亡!】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存在的立身之本,你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的,没有救世的功德与人类的信念,你也不过是辉煌一时的火焰!】 【你做这些能有什么用?是能流芳百世还是能传颂千古?不过十几年,人类就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生命之火变得微弱,你连如今这个资质平平的身体都不会有,如烟云一般飘散也不过眨眼之间!】 “可是我能做什么?”薇拉吐出一口血水,天空仿佛也感应到人间的伤悲一般,一连几天都是乌云不散的阴天,这让薇拉免于被暴晒的酷刑,却也让失血过多的寒冷几刺骨髓,“我努力去学,努力去改变,但我的力量如此微弱,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父说过,这世上不需要无意义的牺牲,但是也肯定不会有毫无价值的死亡。” “没办法自己发光,也无法带来希望,那就只能保护那个能带来希望的人,不是吗?” 【你以为你的死是有价值的吗?!】系统几乎忍不住怒骂出声,【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待在艾利克斯身边的!你抬头看啊——!】 【你拯救了这座城市,甚至拯救了这个王国,但是你看看这些你为此而付出生命的子民都在做什么?!】 薇拉吃力地抬起眼帘,却看见许许多多静默在原地的虚影,他们汇聚在刑台之下,影影幢幢,挨挨挤挤,像是她失血过多之后看不清光影而重叠的幻象。 【他们保持沉默!他们只当自己目盲!这么多日,这么多人来人往!他们没有想过要反抗所谓的‘神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们是真的相信了克罗耶的谎话,认为你是冒充圣宗的恶魔吗?他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你是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吗?不,他们明白的啊!】 【但他们选择放弃了你,你以为你的死亡就能唤醒装睡的人吗?在这个以愚昧统治子民的世界里?】 【等你死后,光明降临计划依旧会继续,血族依旧会肆虐大地,将所到之处化作荒土,你的生命没有价值,你的死亡没有意义!】 【他们宁可装聋作哑,相信自己生来就带有原罪,因此要用苦痛洗刷身上的罪孽,日后才能重返天堂!卑怯至此,也不愿意选择反抗!】 【艾利克斯用死亡给你上了最后一课,他用自己的死来为你的生增添了重量,但是——】 【不是所有人都会寻找所谓的生的意义!薇拉!更多更多的人,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啊!】 无星无月的黑夜,养尊处优的克罗耶长老早已在教堂中安眠,镇守刑台的骑士也因为三天来的等待而变得百无聊赖,漫不经心。 但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想过要反抗。 他们一日日地汇聚在此地,甚至情愿跋涉千里而来,都没有人想过要反抗教廷救她——没有人。 即便死亡也唤不醒装睡的人……吗? 薇拉眼眸沉了沉,她意识忽然清醒,在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里——清醒得仿佛回光返照。 她抬头的动作让发丝落下,露出了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和只剩下一只血洞的眼睛,那过于可怖的画面让沉默守在广场的子民们倒吸了一口冷气。薇拉这才发现面前挨挨挤挤的虚影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无数子民的脑袋,他们密密麻麻地跪在一起,汇聚成了人海。 在万民的注视下,薇拉轻咳两声,她压抑的、沙哑的嗓音变得柔润,随即缓缓地唱起了歌。 艾利克斯曾经说过,她拥有神赐的歌喉,是神座前颂唱圣歌的撒拉弗,她的歌声能让神明都为之而动容,所以她不要在人前唱歌。 但如今,没有可以落地的双腿而不停飞翔了一辈子的荆棘鸟,在生命的尽头之中,怎能不一展歌喉? 歌声响起的那一刻,天地都瞬间变得安静了。 薇拉唱了一首骑士的歌谣,骑士是勇敢忠诚的象征,是行走人间的英雄,他们以生命守护自己的家园,哪怕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首歌,不是歌颂功德的献曲,而是薇拉经历过的无数场血与泪的战争之中所听过的,骑士们为友人扶灵归乡的曲调。 “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薇拉低垂着眼眸,神态宁和而又认真地唱着,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离她远去,在心灵的沉寂中,她通过歌声传递着自己的祝福与希望。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流淌下来的鲜血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丝丝缕缕太阳般的火焰从她的脚底燃起,一点点蔓延而上,温柔而又惨淡地点亮了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薇拉听见了哭声,那些压抑的哭声渐渐变大,仿佛埋藏得极深的痛苦得到了宣泄,哭声逐渐变成了海洋,甚至有人竭嘶底里地嚎啕了起来。 有人附和着她的歌声,于是直冲云霄的歌谣化作了咆哮般的嘶喊,像振翅的飞鸟,那是自由与新生,是光明与希望。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火焰很烫,血液很烫,就连眼角滚落的泪水也炽热得滚烫,在几乎能令人发狂的痛楚中,薇拉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她以为自己是那熊熊燃烧的火。 “我发誓,我将贯彻自己的信念与生命,以灵魂铭刻我的誓言,谨以此献上无上的荣光,为世上的一切美好而战——” 少女热泪盈眶,她将此心此躯皆付圣火,只希望自己的死亡能点亮世人心中那名为“奇迹”的希望。 如此无力而又弱小的挣扎,她甚至违背了自己的誓言,选择了自杀。她是这样的不甘,不甘自己的一辈子仅仅只是这样。 ——没能成为自己憧憬的明光。 就像前文明系统所说的那样,她最终也不过是辉煌一时的烟火,而烟火易凉。 无法成为太阳,照耀四方。 熊熊燃烧而起的火焰烧红了半片天空,与拂晓而来的光明混淆在一起,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火焰点亮了黑夜,还是火焰引来了曦光。 那金色的火焰烧出了天使的虚像,那仿佛光明化身的男子俯身,拥抱了自己一生饱受苦难的孩子,令她熬干血液的残躯获得一丝弥足珍贵的温暖。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父。” 薇拉仰头,她在一片光明之中重新化为小小的孩童,迎向了自己的神明为她展开的怀抱。 面色发白的克罗耶看着那照亮人间的清圣光芒,忍不住摔断了手中的权杖。他不再做虚伪的表面功夫,而是下了屠杀令,要将此地化作贤者之石的祭坛。 他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先机,丢掉的不仅是反叛的力量,还有民心与信仰。 但是屠杀才刚刚开始,手持武器、代表光辉的骑士们便被兜头砸来的石子、臭鸡蛋、菜叶子逼得狼狈不堪。 “背德逆神之罪人!” 手持木棒锅碗瓢盆等物的百姓红着眼,疯了一般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你们才是罪人!你们才是!” 有反抗力的青壮年都拿起了武-器,干练果断的妇女也拿出了一切自己能想到作为武-器的东西,就连孩童都哭着抓着小物件,朝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骑士们丢去。 “为什么我们要忍受这一切?为什么我们要承载这样的悲伤——!” “为什么坏人可以为所欲为,好人却不能有好报?!” “真正玷污了神之名的究竟是谁?!真正应该被处死的人究竟是谁?!” ——谁来给我们一个答案? 克罗耶被走投无路的民众们围住,斧头与刀砍在他身上,令他痛苦地挣扎,悲鸣般地嚎叫:“你们反抗神谕!神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请神明千万不要原谅我!”流着泪的少女将小刀用力地刺进主教的心口,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蛋,竭嘶底里地哭喊。 “若是连她都应该下地狱不可!那地狱必然是我梦中的天堂——!” 流血漂橹的村庄,身穿光辉盔甲的骑士杀人杀到手软,然后被蜂拥而上的村民们用石头砸烂了脑袋,死在那通往刑台的阶梯上。 蜿蜒的台阶上鲜红一片,那是一个个沾染着血液的脚印,大小不一,却指向着同一个方向。 他们哭喊着、啜泣着,在焦黑的十字架前跪下,他们做了自己挣扎了一晚都不敢做的事,付出了鲜血的代价,最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属于弱者的嘶喊。 “薇拉大人啊——” 这里,是这位属于弱者的英雄最后停留的地方。 率领着大军匆匆赶到此地的艾德里安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子民为他打开了城门,所有人匍匐跪地,恭迎他的到来。 城镇里容貌最美最纯洁的姑娘流着泪,捧着一条灰黑的裹尸布跪在所有人的前方,膝行来到艾德里安的身前,高举双手,将手中的圣物奉上。 ——残破的裹尸布上,那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而诞生的魔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依旧会有人回忆起夜色中烧红天幕的火焰,仿佛为世人扫清迷茫,指引前路的光。 “我们所生活的理想乡,是有些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堂。” 【光明之子.泣血的荆棘鸟完】 ——————后记———————— 光明魔纹首卷第七席——[光明之子] 星级:半神级(???) 魂印:薇拉.艾利克斯 身份:光明神艾利克斯之子 能力:属性罕有的双极魔纹,正面绘制为辅助型魔纹“荆棘鸟”,赋予使用者神赐歌喉,增幅我方战力,削弱敌方战意,精神同**况下全属性增幅20%。 反面绘制为献祭型魔纹“神临”,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召唤圣光降临,净化不洁,消融范围领域内的一切负面事物,所及范围能力增幅50%。 弱者拼死一搏的咆哮,悲怆绝望中焚烧黑暗的烈火。 你在黑夜中颂唱着圣歌, 那是万民眼中不朽的明光。 ——《英魂记载.弱者的英雄》 她是属于光明的孩子,自光明而来,便回光明而去。 人间不应拥有她。 ——碑文.艾德里安 第8章 苍空使者(一) 【叮——恭喜宿主收录称号“光明之子”,完成成就“弱者的英雄”。】 【叮——恭喜宿主获得光明神传承,收录新型魔纹[薇拉.艾利克斯]。】 【叮——恭喜宿主获得羁绊馈赠,收录魂印型光明魔纹首卷第一席[光明神.艾利克斯]。】 【这个世界里,你的救世任务还没完成,但是值得夸赞的是,你做得不错,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薇拉漂浮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听见系统冰冷的赞扬在耳畔边响起。 【虽然没有完成任务就亡故了,但是你这次获取的信念足够你再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体,我已经帮你找到下一个身份了。】 【比起薇拉资质平庸的身躯,这一次的身体素质非常强大,资质天赋也堪称恐怖,加上传承,你或许有望成为世界支柱级的强者呢……】 半梦半醒中的薇拉缓缓吐出一口气,艰涩地道:“……给我捏个新的身体,我不想侵-占别人的身份。” 【不算侵-占,只不过是从无数世界线中选择了容错率最高的位面,我给你选的这个人物被数据删除了,你刚好能代替她继续走下去。】 【当你改变了一个世界的结局,所有世界的时间线都会受到你的影响从而改变,只是给你换一个身份而已,何必那么介意呢?】 “不……”薇拉执拗地道,“那个人说过,我身为神女的倒影,可以为救世而死,可以无条件地付出与牺牲,但是‘我’必须要来过。” 【……你真的除了固执就什么都没学到呢,明明这会浪费许多信念之力,算了,随你了。】 为救世而牺牲——那是将薇拉倒映出来的那位神女的执念。 那位神女温柔而慈悲地深爱着这个世界,不求回报,却也不希望她爱着的人们会将她忘记——那种事情,实在太过让人悲伤了。 渴望留下一些什么东西,渴望被人思念,这样小小的,私心——不算过分吧? 薇拉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的便是青空一般美丽的颜色,她浸泡在有着苍穹色彩的液体之中,透明的泡沫浮在身周,仿佛能听破碎时细微的“咕噜”声。 “vl-823号实验体在经历过八次基因爆发之后,生命体征在数次衰弱暂停后逐步攀升,有自愈的征兆……” “基因爆发的次数开始增多,频繁……初步判定基因在逐步劣化……” “等等,vl-823实验体的生命体征在逐渐增强,只要她能熬过这次基因爆发,体内形成基因病抗体的可能性也许会大幅度提升……” “脑电波的波动增强,这或许与实验体本身的意志和思想有关,此事还应该上报泽弗恩大人才是……” “我们已经对这个实验体投注了太多不必要的希望,你莫非还愚蠢地相信意志和思念能跨越基因病带来的生死隔阂吗?简直荒唐!” “咔擦——” 像蛋壳破碎出裂纹一样的声响,薇拉茫然地抬起眼帘,她身周漂浮着银白色的发,透明的玻璃舱上倒映出一张惨白的脸蛋,金色的眼眸熠熠生光。 这里是哪里?薇拉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惨白纤细的十指、被药液浸泡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皮肉之下青红发紫的血管,处处都透着病态非人的味道。 薇拉通过营养仓内垂下来的呼吸罩进行着正常的呼吸,青色的药液将她包裹其中,有些凉凉的冷。薇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而非衣物。 她有些难言地望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模糊的影,几乎漫过脚踝的银白色的发,烈日骄阳般纯金色的眼瞳,但那娇小纤细的身形,分明是薇拉十岁时的模样。 【这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复制人的身体,给你正好合适,虽然不像正主那一具那么天赋卓绝,但……啧,算了。】系统很是嫌弃地道,【你既然不肯用原本那个身份,那你就得做好应付大反派的觉悟了。一会儿记得装智障,知道吗?】 薇拉茫然:“?” “系统,父赠予我的十字架与圣枪……”比起自己智障不智障的话题,薇拉更在意父留给自己的遗物。 【我不知道,好像跟你的灵魂绑定在一起了,啧,太邪门了,那个叫“艾利克斯”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系统嘀嘀咕咕地说着。 薇拉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眼下的情况,就看见一个白大褂摁下了一个按钮,随即营养仓内便发出了短促的咕噜声,青色的药液的水位线便渐渐地浅了下去。 白大褂们还围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负责更换药液的那一位青年感受到一道很有存在感的视线,一抬头却对上了薇拉金灿灿的眼睛。 “啊——!”白大褂青年猛地从位置上蹦了起来,疯了一般地扑到了营养仓前,情绪失控的大喊着,“实验体苏醒了!” 一阵兵荒马乱,薇拉被人从营养仓内捞了出来,躺在病床上又是检查又是测试的,似乎她能苏醒就是一个奇迹。 薇拉没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是什么,只能一边沉默不语地任由周围的人造作,一边在脑海中翻阅起了系统给予的资料。 让薇拉感觉有些茫然的是,这依旧是那个曾经有父存在过的世界,但距离她死亡的那天也已经过去了千年。 这五百年来,千年圣战的历史已经过去,人类彻底战胜了吸血鬼,成为了这片大陆的主宰,而残存的血族们开辟了禁术空间,前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人类与血族的战斗以非常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人类的强者十不存一,血族十三氏族的始祖几近全灭,有些死于人类手中,有些死在自己子嗣的手里。 十三氏族在临死之际向全人类设下诅咒,人类以血脉为傲,便要人类也因自己的血脉而死。 一开始,人类委实因为这个诅咒而忐忑不安了许久,但后来时间长了,便也淡忘了这阴暗可怖的过去,将这诅咒连同血族一起化作了久远的传说。 千年圣战令世界百废待兴,文化传承的断裂也令许多魔纹与炼金术埋葬在漫长的历史河流里,人类逐步发展出全新的科技,以能源作为核心的数理科技。 但是,好景不长,约莫在两百年前,人类在宇宙中发现了全新的能源,却不料伴随能源而来的还有令人类基因异变的辐射,于是,那封存着无数恶意与诅咒的潘多拉魔盒便被开启了——人类世界中43.27%的人类感染了基因病,这种疾病有很长的潜伏期,但一旦爆发便无可挽回,人会化作只知道吞噬与杀戮的怪物。 基因污染时代正式来临。 感染了基因病的人类寿命有长有短,运气好的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病变,运气不好的短短几个月便会化作无理智的怪物。 化作怪物的第一阶段被称为“基因爆发”,而在之后,基因爆发的人类身体会破裂成为黑洞一样的污染源,将周围的土地化作焦土,同时扩散基因病毒,这个过程被称为“基因裂变”。 除了远离污染源以外,人类并没有确切有效的预防或是隔离基因病的措施,但是父母的基因病并不会传承给下一代。 这便导致了世界的秩序为环境而更改,人类早婚早育,尽可能地繁衍后代。 在这种令人窒息疯狂的环境中,人们也将死亡视作寻常,人心淡漠得近乎绝望。 可越是绝望,人们就越需要信仰。 一个高举圣光旗帜的组织横空出世,他们拥有曾经教廷积攒千年的底蕴,以“启示”为名,这个组织由十几个来自不同国家与地域的家族构成,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成为了所有人都必须仰望的庞然大物。而这个组织的宗旨不为统治,只为给这沉溺于绝望尘世的人们带来一丝希望,也为了拨正混乱的秩序。 启示组织内部虽是由十几个家族组成,但实际却划分为三大板块——以“基璐帕”家族为首的欧美领域;以“姬”家和“姜”家为首的东亚领域;以及混乱无序地区的“什刹”一族。 摒弃了曾经存在过的所有宗教的教义与清规戒律,“启示”组织所信奉的“圣光”不是某一位有名有姓的神明,而是人类自己发自内心的希望与勇气。 人类,只能信仰自己。 “这样很好……”薇拉呐呐自语,“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以愚昧治民令其盲从信仰终究不是长久之道,通过一定的方式来唤醒人类埋藏心底的勇气与希望,劝人积极向善,这才是信仰的立身之基。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归属于“基璐帕”家族的科研基地,这个科研基地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出抑制、治愈基因病的良药,我也说了,因为你放弃成为“法斯莉娅.基璐帕”,所以我只能给你选择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复制人的驱壳。但是因为克隆基因来自法斯莉娅,所以你身上也流淌着基璐帕的血液。】 薇拉一开始没明白系统为什么要特意点明这一点,但是当围着她的那群白大褂突然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而来时,薇拉突然明白了。 越众而来的少年银发金眸,身披华光,眉目即便不笑也自带三分缠绵的柔意,看似温和可亲,却让人读不透他的喜怒与心事。 让薇拉震惊的是,这个被人称作“泽弗恩.基璐帕”的少年,有着一张跟艾利克斯五分相似的面容,那种近乎迫人的华贵雍容的美,仿佛生来高洁的皎皎明月。 薇拉怔怔地凝视着泽弗恩,目光不知是怀恋还是贪婪地在他的眉眼上寸寸梭巡,这份浑然天成的呆滞倒是很符合系统“扮智障”的要求。 薇拉凝视着泽弗恩,泽弗恩也在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后知后觉般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三分熟稔三分亲昵的笑。 “怎么了?……薇拉?”泽弗恩随口说出一个名字,莫名觉得这个朴素柔软的名字很适合面前的女孩,“不认得哥哥了吗?” 系统:【……卧槽!宿主不要慌!他在诈你!我确定以及肯定这个克隆人是没有意识记忆的!他绝对是要坑你!】 系统义愤填膺地嚷嚷着,薇拉却已是回过了神来,她垂眸敛眉,做出安静乖巧的姿态,却在泽弗恩询问时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名为“泽弗恩”的少年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沉默寡言,只是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不知是诱哄还是感慨地道:“薇拉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哥哥啊,薇拉生病了,所以才会在这里进行疗养。你叫‘薇拉.基璐帕’,是我们最小的妹妹,你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在泽弗恩的描述里,薇拉被“灌输”了这样的一个身世——这一代“基璐帕”家族的嫡系子弟一共有六名孩子,薇拉.基璐帕是家里最小的女儿。 虽然是家族的嫡系子弟,但也是基因病的压迫下繁衍出来的后代而已,家里的几个孩子们面和心不和,为了家族的继承权在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 泽弗恩和薇拉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和女孩,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在母亲因为基因病而去世之后便一直相依为命,感情非常要好。 身为基璐帕家族中年纪最小的嫡系弟子,泽弗恩与薇拉差不多已经完全丧失了继承权,但泽弗恩天生聪慧,他对知识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令他不断探寻着未知。这么多年来,因为泽弗恩摆出一副沉迷科研与知识的样子,两位兄长也逐渐对他放松了警惕,任由他接手了一部分药物研究室。 原以为自己终于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妹妹过上富足的生活,却没想到好景不长,心爱的妹妹居然感染了基因病。 泽弗恩缓缓地述说着,逻辑条理分明,感情真挚动人——如果不是系统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解说,薇拉或许真的会被他表现出来的假面所迷惑。 【基璐帕家族这一代的嫡系子弟一共五人,年纪最小的是17岁的泽弗恩,其次是18岁的法斯莉娅,也就是你基因的供体,不过她是泽弗恩的姐姐而不是妹妹。】 【法斯莉娅的确感染了基因病,没能熬过去,但是她的体质特殊,没有裂变为黑洞,而是完整地保存了下来,于是被泽弗恩用来进行药物试验。】 【接手药物试验室也不是为了让妹妹过上富足的生活,而是因为——】 听不见系统的话语声,一直笑靥温柔的泽弗恩微微偏头,少年模样俊秀,脖颈白皙,月华般披散而下的银发长及腰背,却掩不住他脖颈侧边蔓延的黑色纹路。 【他自己也感染了基因病。】 第9章 苍空使者(二) 【基璐帕家族是艾德里安的后代,因为基因传承的问题,这个家族不是金发蓝眼就是银发金眸,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家族能找到覆灭教廷的遗产的原因。】 系统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一生恪守清规戒律的薇拉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摇摇欲坠:“……艾德的……后代?” 【嗯。】系统同情地看了一眼过于纯情的宿主,道,【你也体谅人家一下,艾德里安死了全家,亲妈舅舅妹妹还四舍五入都是栽在同一个人的手上。他后来赶到边境城镇时连给你收尸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换了哪一个人都得疯。别说恪守清规戒律了,教廷之所以覆灭,基本都是他干的。】 【而且宿主难道不开心吗?你现在四舍五入也算是跟艾利克斯有血缘关系了……噗。】 丧尽天良的系统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随即很快便打着“我去找找资料”的名号销声匿迹,留下一脸茫然的宿主面对险恶的反派大boss。 知道泽弗恩是艾德里安的后代之后,薇拉心中那点无措与紧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算下来泽弗恩还是自己侄子侄女的后代? 薇拉对小孩子的态度只有一个字——宠。大抵是因为自己的童年过得凄惨,因此对代表新生的幼崽格外宠溺与关照。 不过这或许也是跟艾利克斯对孩童总是格外温柔耐心有关系。 而在泽弗恩看来,就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这个不谙世事的实验体轻易地相信了他编织的甜蜜的谎言,对他交付了信任与真诚。 泽弗恩并不感到愧疚,虽然才17岁,但是在这个人均寿命短暂的时代里,他的思想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逻辑思维。 薇拉,或者说“vl-823号实验体”是泽弗恩的姐姐“法斯莉娅.基璐帕”的复制人之一,在经历过近千次的改良复制实验后,vl-823已经是一个相当完善的实验体了。 最简单的,vl-823已经熬过了八次基因爆发,并且生命体征一直保持正常,并未发生基因裂变。 八次——这对于许多基因病患者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了。 继续深入研究下去,他们或许能从vl-823号实验体的身上获取基因病的抗体,但是在第八次基因爆发之后,vl-823的生命体征一度暂停,几乎让泽弗恩都绝望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vl-823号实验体没有死亡,反而诞生出了自己的思想意识,并且睁开了那双自诞生之初便不曾睁开的眼睛。 泽弗恩抱着怀中纤细娇小的女孩,不断地以庆幸的语气赞美上苍——她的出现就像一束光,让他窥见浑浊世界里的一丝希望。 泽弗恩不想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想时时刻刻活在性命朝不保夕的惶恐之中,也不想像母亲一样化作狰狞可怕的怪物,最后被父亲枪杀。 “薇拉,你是我的厄尔庇斯啊。”泽弗恩垂着一双金光潋滟的眸子,温情款款地笑着。 厄尔庇斯是古希腊的希望女神,传说,潘多拉打开了充满灾厄的魔盒,最后又惊慌失措地盖上,灾难降临人间,唯独代表希望的厄尔庇斯被封存在盒底。 令人欣喜的是,科研人员们的确在薇拉的体内探测出了“抗体”的存在,她的血液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延缓基因病爆发的期限,这令所有人如获至宝。 唯独系统和薇拉自己甚觉难言。 【失去理智只知道进食的怪物什么的,这不是血统低劣的下位血族的特征吗?】系统吐槽道,【你是接受了圣光传承的光明体质,当然能抵抗血族的诅咒啊。】 系统不会像艾德里安一样将宿主视作掌心悉心呵护的明珠,它毫不犹豫地解开了温情表面下残忍的本质。 【你的这具躯体本身是没有基因病的,是泽弗恩为了研究抗体所以移植了八种不同的基因病到你的体内,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如此虚弱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生命威胁减缓了的缘故,泽弗恩居然对一具试验品萌生了些许感情,努力地扮演一个完美的兄长。 他亲自教导薇拉习字,给薇拉讲睡前故事,每天弹琴给薇拉听,甚至因为薇拉没有胃口进食而特意去学了一手出色的厨艺。 他仿佛永远不会对薇拉发脾气,哪怕薇拉永远沉默寡言,不知表现亲昵,他也对这个原本身为实验体的女孩报以几近过火的宠溺与耐心。 对于泽弗恩来说,薇拉是这个充满腐朽气息的世界上难得可爱的生命。 听话乖巧的孩子总是惹人怜爱的,比起记忆里傲慢而又任性的法斯莉娅,泽弗恩更喜欢听话的孩子,哪怕她长着一张跟法斯莉娅相似的面庞。 ——但是薇拉不会惹他生气。 不管是吃药还是抽血,手术还是输液,薇拉一直都是沉默地配合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会去问为什么,更不会因为疼痛就拒绝。 一开始,泽弗恩还以为薇拉相信了他所编织出来的“生病”了的谎言,但是直到有一天,他温情脉脉地说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语时,女孩睁开了眼。 她有着一双茶金色的眼眸,像海滩上细碎流淌的阳光,柔和而又温暖,此时抬头望来的姿态带着几分羸弱的天真,可爱得不得了。 泽弗恩面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有别于假面的笑:“怎么了吗?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明明自己才是伤害她的刽子手,但是泽弗恩却感到了一丝异样般的疼痛,来自胸腔里那一颗早已布满铁锈的心脏——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还有“疼痛”这种感觉了。 于是,声音便沾染上了失控般不能自已的温柔。 薇拉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缓缓抬手抚上泽弗恩假面般的笑脸,望着这张相似却又不同的脸,眼中盈满了柔和的思念。 “……兄长。”薇拉张了张嘴,喊出了那个让自己觉得有些变扭的称谓,她抿了抿唇,“我都知道的。” 她声音轻而缓,却带着令人无法自欺欺人的笃定,以至于泽弗恩尚未绽开的笑意就这么凝固在唇角。 薇拉轻轻将泽弗恩的头拥在怀中,泽弗恩没有拒绝,于是身形娇小的女孩就以一个母亲般的姿态将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纳入了自己的胸怀。 稚嫩的手指穿过少年月华般的银发,以适当的力度摩挲着头皮,似乎安抚着少年放松下来。 “没关系的。”女孩垂眸,再次重复道,“没关系的。” 不用费尽心思地编造谎言也没有关系,不去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语也没有关系,即便不忍也必须去伤害也没有关系。 ——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怪你。 女孩细嫩的手指摸索过少年的脖颈,落到了那平日里被银白色长发遮盖住的黑色纹路之上,那是感染者的体表证明,以至于少年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手指掠开少年鬓边的发,擦过耳垂上精致漂亮的黑色耳坠——这个耳饰与泽弗恩手腕上的手环是一套的,是启世组织给感染者佩戴的拘束器。 黑色的手环是电击环,一旦检测到感染者基因爆发,电击环会在第一时间令感染者麻痹且无法动弹,并向启世发送坐标信号,让专人前来处理病变的感染者。 而假如启世组织来不及处理病变的感染者,感染者自身却有发生“裂变”的征兆,耳坠便会向感染者注射致死性毒液,杜绝感染者裂变为黑洞感染源的境况。 这个世界上,有接近一半的人类就是佩戴着这样的拘束仪器,在性命朝不保夕的情况下浑浑噩噩地生活。 无论地位高低,成就所为,万物生灵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哪怕泽弗恩贵为基璐帕家族的嫡系子弟,他也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 “想要活下去,想要驱逐带来绝望的基因病——这些都是正确的,并非错误的。” 就像克罗耶主教曾经想要通过贤者之石来驱逐吸血鬼一样,这些行为本身的起始点是好的。 “只要你能不忘却自己的本心,那便去做吧。” 薇拉的话语,是祝福,也是警告。 薇拉曾经活跃于各大战场之上,她见过许多优秀的战士,知道他们都有过牺牲的觉悟。 这个世界自然不可能纯白一片,薇拉明白,那些为子民而死的战士也很明白。 ——虽然听起来很刺耳,但是‘总要有人为这个世界而牺牲’,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薇拉的生命中有两个引导者,一个是将她带出漆黑屋子的系统,另一个是带她走出鸟笼的艾利克斯。 身为薇拉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存在,这两名引导者都很明白,他们要教导薇拉的不是如何谱写风花雪月的音符,而是如何握紧手中的刀。 世界的本质就是那么残酷。 自那天之后,泽弗恩就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薇拉的面前,也不再虚情假意地扮演一个宠爱妹妹的兄长,那层蒙羞的薄纱被毫不留情地拆穿,这令少年感到难堪。 刽子手被受害者原谅——还有比这更讽刺更可笑的事情吗? 虽然没有相遇,但是身为试验品的薇拉却拥有了极高水准的待遇,仿佛泽弗恩想要弥补什么一样。 她居住在舒适奢华的房间内,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为她看护身体,日常生活起居也有女仆前来照顾,除了每日的实验依旧继续,再没有什么不舒心了。 但是多次植入基因病依旧让薇拉的身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体质原因让她并没有陷入基因裂变的惨剧,但是逐渐消瘦的身体和日渐加重的痛楚却在不断消磨薇拉的精神。失眠、抑郁、焦虑、病痛,这些软刀子如附骨之冝般缠连不去。 ——而在泽弗恩离开的第五天后,薇拉迎来了一位身份有些特殊的客人。 “我叫姜茗,‘炎黄’一脉的弟子,启世组织武装部队‘刺疾之刃’的队长,以后将由我负责你的安保问题。”黑发黑眸的少女容色淡淡地说道,“请多指教。” 姜茗姓“姜”,是来自神州大陆姜家的嫡系子女,一米六五左右的身材很符合亚洲人娇小的体型,黑发高束,眼眸温和却隐含锋芒,像一柄藏于匣中的秋水名刀。 姜茗的气质很特殊,她面色平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清冷孤傲,澹泊从容,像极了神州传说中雪胎梅骨的世外仙。 【……@#¥%】系统在见到姜茗的第一时间便吐出一大串乱码,抓狂道,【啊啊这个位面好奇怪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这个位面的神祗已经陨落了啊!】 【宿主,这个姜茗身上也有一份神祗的传承,你继承的是光明神的传承,她继承的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是好像跟火焰有关。】 系统担心自己的宿主吃亏,毕竟虽然光明与火焰是同出一脉的神系,关系向来要好,但是谁知道在这个诸神黄昏的年代里会发生什么? 系统简直为宿主操碎了心,薇拉却是眸光微软,仿佛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往事。 ——你也有一个在心底奉之为神的存在吗? “我叫薇拉。”女孩弯起诚挚的笑容,轻声道,“请多多指教。” 第10章 苍空使者(三) 姜茗,姜家少主,炎帝血脉的直系传人,也是启世组织东亚地区的掌权者之一,与黄帝血脉的直系传人姬泠共同掌权东亚模块。 身为华夏子民,姜茗与挚友姬泠毕生的心愿就是终结基因病,守护神州大陆,给予新生代一个安定平稳的生存环境。 因此,姜茗在认识了泽弗恩并且了解了泽弗恩的思想理念后决定与对方联手,虽然两人的观念不同,但是期望驱逐基因病的目的是相同的。 只是,这些年来,泽弗恩不幸患上了基因病,这让他的行事手段越发偏激,几次踩到姜茗的底线,令两人之间的关系濒临决裂。 姜茗隐隐约约有放弃欧洲板块的念头,她只想守好神州,但还没等她的念头成型,泽弗恩却发来了一条通讯,告诉她科研室已经发现了能够抵御基因病的抗体。 这是姜茗一时冲动开着战列型浮空航母直接降落在这里的原因。 她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动当然瞒不过泽弗恩的眼睛,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之后,姜茗就被泽弗恩以“赔偿损失”的名义丢进了科研室,给这个珍贵的试验品当保镖。 让姜家少主当保镖,泽弗恩也是心大。 要知道,单单论启世组织中的地位高低,已经板上钉钉的姜家少主姜茗可是比泽弗恩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基璐帕三子要高得多。 不过,对于泽弗恩的不敬,姜茗也并不在意。 一来两人的关系本就是互相欣赏也互相暗算的损友,二来则是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宝贵的试验品。 泽弗恩私底下一直在进行被明令禁止的人体试验,姜茗一直以来都是知晓的,她不阻止也不反对,因为从大局上来看这的确是有必要的。泽弗恩的手段虽然有违道德伦理,但是在这个世人已经将死亡视作寻常的世界里,却也仅仅只是让人感到有些不适而已。 更何况,泽弗恩曾经研究出了三次减缓基因病的特效药,虽然效果微弱,但多少也让世人看见了希望。 姜茗也曾给泽弗恩押送过死刑犯,为拯救更多的人而牺牲少数,这是一件令人悲伤却也无奈的抉择。 因为基因病只会爆发在人类的身上,其他的动物都无法作为实验的媒介。 以往,两方的合作一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姜茗会以自己的身份给泽弗恩的实验做必要的掩护,而泽弗恩将与姜茗共享实验成果。 但是近年来,泽弗恩已经不再满足于束手束脚的病体实验,他开始将目标放在那些感染了基因病却还安然无恙的无辜平民身上,甚至还为此动用了克隆技术。 这就有些踩到姜茗的底线了。 比起泽弗恩的“不择手段创造希望”,姜茗更希望“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能幸福”。 这种以不义开始的“正义”,如果能在他们手中划上休止符就好了——只弄脏他们的手,就足够了。 这是姜茗看见薇拉的第一眼,就在脑海中划过的东西。 姜茗千里迢迢地赶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地看一眼人类的希望,然后傻兮兮地在这里当保镖的。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彻底解决基因病、让潘多拉魔盒里的希望重临人间的“造神”计划。 大概是三年前,姜茗在泽弗恩的委托之下查找了传说中“失落的文明”,华夏身为世界现存的文明古国,也是罕有的保存着前文明遗迹的国家之一。 姜茗在家族的资料储存库中查找到了关于“造神”的记载——人类曾经因为窥伺神明之力而研究出来的巅峰级炼金术,被称为“禁忌的终焉之路”。 传说,曾有一位炼金术师从圣钥的制作方式中得到了灵感,试图将人类的肉-体化作贤者之石的“躯”,他通过上百次实验将上千条法则魔纹刻在了贤者之石上,并将死者的驱壳融合贤者之石炼制成“圣钥”,这让他创造出了半神级的强者,却也因为触碰到禁忌的法则之力而一夕灭亡。 上古时代的神明,每一位的手中都掌握着一条足以改变世界的法则,而贤者之石是造神之物,也是古书中记载的“神格”。 神格、神性、神躯、神之法则。 在经过漫长的搜寻以及研究之后,姜茗最终确定造神计划中的神格为贤者之石,神性为贤者品质,神躯为传承之体,神之法则为“概念”。 ——法则并不是不让人类封神,而是拒绝让不够资格的人类封神。 姜茗和泽弗恩尝试了,第一个作为“造神”计划试验品的人,是姜茗自己。他们不信任其他人,所以只能选择自己。 实验失败了,姜茗在植入贤者之石的第一时间便被突如其来火焰焚烧成了重伤,是她依靠着意志与修行的内力留住了一口内息,维持生机不断。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只要有一口气便能恢复过来,姜茗在疗养仓中躺了一年,出来后便拥有了不老不死的躯体,但情感却从此变得淡漠,同时失去了味觉。 代价是惨痛的,可是这也让姜茗看到了希望,如果不老不死是神明才有的特性,那是否证明,造神计划的确可行呢? “在百年前的古书记载中曾提到,基因病的爆发是人类窥伺法则之力的惩罚,那能够融合多种基因病而不死的人,是否就拥有着成神的潜质呢?” “神明的惩罚也唯有神明能够破解。”泽弗恩翻阅着书册,这般说道:“姜茗,我们应该赌一把。” 启世组织拥有四颗贤者之石,一颗源自炎黄一脉的日炎之石已经用在了姜茗的身上,剩下的便是掌控电磁法则的雷霆之石,掌控暴风与流体的苍穹之石,以及掌控生命力场的心灵之石,这四颗宝石都是启世组织传承千年的瑰宝,是远远高于其力量本身的精神象征。 其中,雷霆之石归属于什刹家族,已经被其家族的嫡系大小姐、那位有着“鬼夜叉”之名的罗米什刹制成了长刀型圣钥“圣艾尔摩之火”。 “我能调动苍穹之石。”姜茗这么对泽弗恩说道,“但是我必须确定,你推荐的人拥有成神的品质。” 这是姜茗来到薇拉身边的原因——她必须确定这个女孩拥有成神的潜质,并且也愿意为这个世界作出牺牲。 对于曾经的vl-823如今的薇拉.基璐帕,姜茗是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的。她曾经也见过基璐帕家族的小女儿法斯莉娅,那是一位骄傲而又燥郁的大小姐,脾气喜怒无常,姜茗曾看见她以虐待动物的方式来发泄自己患上基因病的绝望。虽然身世可怜,又拥有基璐帕家族特有的光辉之貌,却实在无法令人心生好感。 在知道vl-823诞生的由来之后,姜茗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名少女竭嘶底里、破口大骂的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靠在窗台边上的少女有着让人心生好感的光辉之貌,面上毫无怨怼焦虑之色,在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眼眸之中,藏着仿佛时光沉淀凝固了一般的沉静与谦和。 她安静地凝视着姜茗,轻轻浅浅地呼吸着,稚嫩的胸脯便随着她每一次认真的呼吸而起伏——明明苍白纤瘦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但她却很努力地活着。 ——每一分,每一秒。 不能说她是毫无负面情绪的圣人,但在这个女孩的身上,那些负面情绪也是柔软的、无害的忧伤与彷徨。 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骄傲,也没有逞强——没有这些激烈而又尖锐的情绪,只有清浅也让人心怜的伤感。 在听过她的自我介绍之后,这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微微弯唇,勾起一丝笑,纯然的善意,清浅而恬淡。 姜茗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绪也泛起了涟漪,敏感柔软的心脏仿佛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摁了一下,于是心底某块温软的地方就这么塌陷了下去。 “是一个非常懂事、也非常有觉悟的孩子呢。”出于了解的目的,姜茗简单询问了一下薇拉近期的身体状况,却得到了看护人员夹带着过重个人情感的怜惜之语,“一直在与病魔抗争,肯定很辛苦的吧?但是即便这样,在知晓自己的宿命以及责任时都没有心生怨怼,而是平静地选择了接受呢。” “虽然与少主您的职责有所不同,但这孩子的确坚守着自己的战线,不曾退缩与畏怯呢。” 看护人员对于薇拉的身世只是一知半解,同情怜悯远远多过其他情绪,但对于姜茗而言,这就完全是另一种更深沉的含义了。 “为什么会选择原谅泽弗恩呢?”姜茗站在薇拉身前,微微垂眸,“在知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不过是以温情为假面,骗你为其粉身碎骨的时候。” “为什么会选择原谅呢?” 那些所谓的即便病魔缠身依旧宽和面对世界的描写不过是世人美好的想象,肉-体饱受虚弱痛苦的折磨之时,人的精神又怎么可能追逐更崇高的境界呢? 构成人体幸福源泉的因素恰似一个金字塔,只有在满足底层衣食住行安全等条件的情况下,才能往上垒砌自我满足的高塔。 不是不怨,也不是不恨,只是选择了原谅。 “为什么呢?”姜茗负手而立,轻声重复着。 薇拉靠在窗台上,虚弱地阖上了眼帘,没有说话。 ——因为,已经不再是父怀里的孩子了。 人生在世,如果有依靠,谁还会想要长大? 第11章 苍空使者(四) 姜茗最终还是同意了“造神”计划。 在薇拉并不反对甚至可以说是高度配合的情况下,苍穹之石很快便被送到了科研室里,瑰丽的宝石浸泡在保持稳定状态的液体中,散发着青空般柔和的光芒。 “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植入贤者之石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姜茗倚靠在墙壁边上,语气淡淡地说道,“一颗贤者之石便代表着一种法则之力,流体法则的危险程度较低,不会像心灵之石一样有令人疯魔的危险,也不像日炎之石一样有直接损毁肉-体的威力,但是它依旧是非常危险的、不够稳定的。” 姜茗深深地凝视了薇拉一眼,语气沉着冷静地道:“你的诞生并不光彩,但是你既然已经来到了世上,那便代表着你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你的身体已经遭受了八次基因爆发,虽然没有裂变,但是你随时都可能会面对死亡的威胁。”姜茗将已经无可挽回的结果掰碎了,一点点地分析给薇拉知晓,“造神计划或许能让你摆脱性命朝不保夕的阴影,但是也可能让死亡提前降临,这里面的风险和危机都是不可预料的,所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姜茗对于造神计划持有保留态度,并不会因此而感到迫切,实际上,神明究竟能否终结基因病?这还是一个无法预知的问题。 姜茗过于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薇拉感到中伤,实际上,薇拉很清楚姜茗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着绝对中立的立场。 已经造成的伤害无可挽回,而前路如何抉择,姜茗已经将选择的权利交付到了她的手上。 ——她并非慷他人之慨,实际上,身先士卒、第一个做出牺牲的人是姜茗自己,只是因为她失败了,才有了往后的种种。 薇拉选择移植贤者之石。 比起姜茗的从容镇定,薇拉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焦灼的迫切感,这源自她如今虚弱无力的身体,也源自那不断亮起的来自世界命脉的警报。 【大概两个月后,人类会迎来一次大面积的基因爆发,启世组织根本来不及镇压基因病的蔓延,有数十个小国沦陷为基因裂变的牺牲品,黑洞遍布各地,许多地方都化作了焦土废墟,生机全无。人类不得不放弃这些生存空间,重新建筑堡垒与生存基地,开启“终焉之声”的历史结点。】 【在那之后,人类就迎来了末法时代,具备战斗能力的人奔波在剿灭已经失去理智的感染者的征途上,启世组织也因此而四分五裂。】 【而在末法年代之中,泽弗恩和姜茗都是标志性的存在,泽弗恩被基因病的阴影逼迫到穷途末路,为研制抵御基因病的药物而牺牲了许多无辜的人,他最后保存下了一部分人类的火种,但自己却没熬过第四次基因爆发。姜茗在和泽弗恩决裂后,为尽可能地保护更多的华夏子民而创建了“灯蛾”,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薇拉。】 系统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残酷的未来,当世界走向终焉,那些瑰宝一样的过去都会不复存在。 这个父曾经存在过的世界,会就此泯灭在终焉的丧钟声里。 【正常人不会依靠回忆而活,但是你是,薇拉。】 身为神女的倒影,薇拉生命的火种需要凭借他人的记忆才能留存于世,若一切泯灭于虚无,“薇拉”本身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薇拉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灯火,恍惚间只觉得意识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满心尽是无处凭依的空落。 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墙,薇拉看见了神色冷凝的姜茗,她远远地望着她,眸光沉淀着万千复杂的思绪,同情、怜悯、果决、坚毅……或许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会好起来的,所有人都会等到幸福的结局。” 薇拉茶金色的眼眸泛起柔软的水光,随即缓缓地阖起,她偏过头,意识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沉浸在虚无的泡影里。 薇拉没有看见猛然站起身的姜茗,没有看见她摁在玻璃墙上却又仿佛触电般收回的手,更没有看见她明灭不定的神情。 痛,剧烈的疼痛。 仿佛万千刀刃切割在四肢百骸,仿佛无孔不入的风侵蚀着残破的躯体,大地满目疮痍,薇拉抬起手,却窥见自己的手上满是被腐蚀出来的坑坑洼洼的黑洞。 比烈火焚身更加剧烈的痛楚,意识混沌之中薇拉隐隐听见有人破音般的惨叫,竭嘶底里,凄惨无比——可是等到咽喉的剧痛如尖刃般刺进脑海,她才发现发出惨叫声的原来是自己。 身体不断破碎成粉尘又不断重组,薇拉不记得自己是否有为此而哭泣,但她在绝望中朝着天空伸出手,想要握住一线的光明。 一缕银色的发安静地落入了她的掌心,薇拉记得那是父的颜色,掬在手掌中就像一捧静谧流淌的月色,美得令人心生宁静。 月光清寒,却照亮了她无边的黑夜。 薇拉抿了抿苍白的唇,却只尝到满口铁锈的腥气,她不管不顾地拽着那一缕发,唯恐一松手,最后的光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实验体……溃散的精神状态逐渐趋于稳定……” “请……泽弗恩大人……保持……” 耳边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有人伸出手将薇拉轻柔的抱起,在她的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满怀怜爱痛惜之意。 “……”薇拉将下巴抵在那人的肩膀上,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人的一缕发,茶金色的眼眸神光溃散,像一块破碎龟裂的水晶。 她流泪,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软软地哽咽着,却久久都未能将那些堵在心口的倾述之语说出口。 为什么遭受着一切的是我?……不能说。 为什么活着就一定要经历离别与痛苦?……不能说。 为什么我生来就必须承担这份责任,从来没有抉择前行道路的自由?……这种话,也不能说。 “父……”薇拉因为剧痛而蜷缩成了一团,后背肩胛处瘦削的骨头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骨而出,“小鸟,真的应该住笼子吗?” 一直重复拍抚动作的手微微一顿,泽弗恩沉默地凝视着怀中鲜血淋漓的人形,一时间只感到窒息。 他听见自己气息不稳地回答道:“鸟儿本应该属于青空,是人类贪婪无度,才将它锁进了笼子。” ——若要将自己遭受的一切不幸都归咎于宿命,这是何等的可笑与荒谬? “薇拉。”泽弗恩握着女孩幼弱纤细的手,看着她皮肤绽裂,鲜血一点点濡湿了手术台,铁锈的腥气几乎要将咽喉黏连在一起,“恨我吧,没有关系的。” 事实上,对于泽弗恩而言,被人憎恨远远好过于被人原谅——因为从一开始决定走上这条遍布鲜血的罪恶之路,他就没想过得到他人的宽恕。 他知道自己罪恶滔天,却从没想过回头,更不需要一个饱受折磨的孩子原谅他犯下的罪过。 泽弗恩在手术台边守了三天,昏迷中的薇拉死死地拽着他的一缕发,像落入地狱的人抓住了那垂下来的一根蜘蛛丝一样。 女孩的身体不断分解不断重组,那过于惨烈的画面令人不忍瞩目,就连早已看惯了死亡的科研人员都忍不住背过身去,仓皇地拭去眼角的泪珠。 流淌在地上的血水被一遍遍冲洗,直到金属铸成的壁垒都染上了洗刷不去的猩红,泽弗恩才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侍从,摇摇晃晃地拿起了手术刀。 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早已停止了呼吸,她的身躯在多次分裂重组后化作了焦木一般的漆黑,周身遍布红色的裂纹,宛如岩浆荼毒过的土地。 “挖出来。”泽弗恩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那是希望被剥夺、难以抑制其惨淡绝望的困兽般的悲鸣,“……将苍穹之石挖出来。” “泽弗恩!”一直沉默站在手术室外的姜茗破门而入,一记锁喉便将泽弗恩掼倒在地,“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你振作点!十天才是极限,死亡代表不了什么。” 女子漆黑的眼眸仿佛燃烧着星火,即便真的走到穷途末路,因自身强大而从容的姜茗都不曾迷失自己的心。 “我没有时间了,姜茗。”泽弗恩冷静了下来,仿佛方才一瞬间情绪的失控只是众人的幻觉一样,他依旧是那个少年老成、永远智珠在握贵族公子。 “你大概是无法理解的,那种隐约能听见死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惶恐,从患上基因病的那天起,我一直感觉到那种压迫般的危机感,就好像世界一点点破碎走向终焉的征兆。你总是从容不迫,仿佛没有什么能击垮你,但我却快在日复一日的不安中疯魔了。” “你冷静点,这个世界上有将近一半的人都患有基因病,但他们都还能过正常的生活,谁都怕死,不仅仅是你!” “你不会明白的!如果只是苟延残喘都能心满意足,那我们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蚂蟥而已!这个世界已经坏了,想要毁掉世界的不仅仅只是基因病而已。” 泽弗恩是那最悲惨的、窥见真相冰山一角而从此惶惶不可终日的孤狼,因为无人理解,便只能背水一战。 “不要阻止我,姜茗。”泽弗恩手腕翻转,一柄银白色的手-枪便落入了他的手掌,他拿-枪指着姜茗的头颅,声音冷沉地说道,“我很贪心,想要的总是很多——我既不想死,也不想孤独地活。我希望能活下去,也希望你们都能活下去,你明白的,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朋友?”姜茗冷冷挑眉,充溢心头的不知是讥嘲还是凉冷,“你总是很理智,却也总是很天真,以为自己交付了信任,被你所托付的人便必须无条件地支持你的一切作为。难道你还相信爱能够创造奇迹吗?你真的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自私自利的人吗?” “你所说的真心,就是不顾道德伦理,将自己的姐姐投入人体试验,用克隆技术创造出了薇拉,利用她对你的善意而让她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 “你所说的信任,就是如今拿着枪指着我,冠冕堂皇地说我希望你也能活。” “你真的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当然有想过!”泽弗恩双手握住了手-枪,那是他以特效药的功勋换来的圣钥武器“灵智之钥”,可以变换为任何形态的工具或武器,“我想要活下去,想要世界变回曾经美丽的模样,孩子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职业;夫妻可以相爱,而不是为了繁衍而勉强;那时蓝天白云还在,让大地沾上温度的是阳光而不是血浆。” “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敌对而立,薇拉这样的孩子也可以永远天真地活下去!” “这样的愿望很天真,但是那不就是我们一直为之而战斗的理由吗?” “姜茗,恐怖的不仅仅是死亡,还有这个让人将死亡视作寻常的世界——就连你,都变成了如今这般麻木的模样。” “保持对死亡的敬畏心,我才能拼尽一切地活下去!”面容尚带三分稚嫩的少年咬牙,那些许伤感的泪已经凝固成了心口的疤。 “不然这个绝望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少年竭嘶底里的嘶喊,扯破了隔阂在两人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沟渠之上温情的面纱。 姜茗冷沉着面色,抬眸,她眼中星火辉煌,思念与意志如不灭的火烛一般静默地燃烧,与泽弗恩的绝望空洞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姜茗与泽弗恩不一样,她的生命之火为华夏而燃,只要信念不灭,她就永远对未来满怀希望。 死寂而又令人难堪的沉默在手术室中蔓延,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打出手的科研人员们都不敢作声,只能屏息观望。 眼看着局面就此僵持,所有人都在内心祈祷,不管什么都好,来一个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吧。 仿佛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愿望,一声细微却又清脆的破裂声打破了僵局,泽弗恩与姜茗齐齐扭头,望向了手术台上焦炭般的尸体。 “咔擦——” 仿佛破茧而出的蝴蝶,褪土而飞的夏蝉,焦炭般丑陋的驱壳在众目睽睽之下龟裂破损,蜻蜓般薄透清丽的蝉翼刺破了黑壳,缓缓地舒张开来。 那是多么美丽的,青空般的蝉翼——像雨水冲刷过后的苍穹,被神明裁剪下来的半片天幕,美得令人神魂俱颤,几乎要为此而流下泪来。 ——人类早已忘记了过往的天空也曾有过这样美丽的色彩。 姜茗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一把扯下自己宽大的风衣,快步走上前去。 她将破茧而出的女孩团团一裹,紧紧地搂在怀里,比起狂喜,她更多的是庆幸。 “欢迎回来,薇拉——” ——回到这个或许并不完美,却让这么多人拼尽一切去守护的世界。 第12章 苍空使者(五) 薇拉对艾利克斯,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呢? 曾经被追杀了十几年穷途末路的大卫曾这么颂唱过:“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水溪。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 破壳而出的雏鸟在面对第一个对她温柔以待的存在时,这个人就是自我意识过盛的婴儿心中唯一的神。 雏鸟会下意识地模仿第一个见到的人,这被称为“印随现象”。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薇拉一直都在模仿艾利克斯——这位被人誉为“光明神”在世的圣贤。 艾利克斯说她的心是空的,是因为薇拉本身并没有“自我”,除了模仿以外,她对外界的一切认知与感悟,都来自引路人的影响与灌输。 系统身为引路人之一的存在,他对宿主的教导感到悲哀,因为宿主在遇到艾利克斯之前,就被人灌输了扭曲而又畸形的“牺牲”的概念。 还未感受过“活着”的喜悦,就已经被迫学习了面对“死亡”的觉悟。 这也是为什么艾利克斯在生命的尽头,会对薇拉提出唯一的“强求”的缘由。那个过于睿智明晰的男人,或许早已窥见了薇拉充满悲剧色彩的未来。 但是,虽然系统非常嫌弃薇拉,可系统从来都不认为,薇拉是一位失败的合作者。 这个古怪的、试图寻找人性、诞生自神灵的眼泪与倒影中的灵魂拥有着匪夷所思的可怕凝聚力,她那不知该称作坚毅还是固执的信念、以及自然而然面对黑暗与牺牲的态度能够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温柔与怜悯,大抵是因为那份来自人心最深处、因为她毫无欲-求而显得格外纯粹的善意。 就像观望着黑夜里逐火的飞蛾,明明染满悲剧的黑暗色彩,却又偏偏美得震撼人心。 ——来自黑暗,却被光明所爱。 【连活下去都不渴望的人,当然也不会有欲-望这种东西吧……】 系统看着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女孩,有些郁结地想着:【因为自己没有愿望,所以干脆帮助那些拥有愿望的人活下去……这到底算不算合格的救世主呢?】 【真是让人头疼啊,宿主……】 造神计划的实验并不算成功。 与姜茗一样,薇拉在移植了苍穹之石后失去了一些东西,也得到了一些东西——姜茗失去了味觉与感情,薇拉则失去了双腿与健康的身体。 与此同时,薇拉也拥有了苍穹之石掌控理想流体的能力,脊背后两块蝴蝶骨的部位也出现了魔纹一般的纹路,操控魔能时便能展开青空一般的羽翼。 实验进入了僵滞阶段,薇拉却将两个月后的“末世”预言告知了泽弗恩和姜茗。 而这之后要如何运作传递消息,如何将基因爆发的威胁降至最低,这些就不是薇拉应该操心的问题了。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泽弗恩和姜茗都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其中要如何取舍。 而在姜茗离开后,又有一位客人远道而来,还顺手挟来了一枝沾染着晨露的白茶花。 “我叫姬泠。”一身青色汉服的女子负手而立,笑意盈盈地递来一枝清丽的白茶,柔得像人间四月天的风景,“久闻其名,薇拉。我一直想见你。” 姬泠是一位看上去年不过二八年华的貌美少女,比起姜茗那不符外表容貌的沉稳果决,姬泠本身并不具备过度尖锐的攻击性。她就像华国古时曾被无数人笔墨描绘的江南水乡女子一般,清丽绝伦,娴静优雅,唯独那一分离世出尘的超凡之姿,能隐约窥见几分与姜茗相似的地方。 【……这个身上也有一份神祗传承,好像跟风雨有关,应该是泽弗恩他们担心你会能力失控,所以特意叫过来克制你的。】 系统对所谓的“神祗传承”早已麻木,在知晓了“造神计划”的存在之后更是看破红尘,虽然远古神明都已经陨落,但似乎神系一脉的荣光还未完全泯灭于虚无。 【我查了一下前文明的资料库,姜与姬这两个姓氏都很特别,是传说中华国炎黄两帝的传承姓氏,而有关火焰与风雨的传承,历史上似乎也有记载。】 《山海经》曾有记载: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 而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乡。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 【华国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但是我也不曾想过,居然有上古时期的魔纹传承下来,这本应该随着前文明的覆灭一同消散了才对。】 虽然姬泠被系统断定是前来“监视”薇拉的,但实际上这个看上去比薇拉大不了几岁的少女也是玩兴满满,将不务正业发挥到了极点。 “开心点,薇拉。”这是姬泠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她总是笑意盈睫的样子,仿佛再大的困难都会化作烟云消散,“你要知道,快乐本身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想要简单却很困难。人活在当下,如果过度眷恋过去,或是过于忧虑未来,你就很难感受到快乐了。” 说到这里,姬泠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吐舌道:“对哦,眷恋过去的人是薇拉,忧虑未来的人是老姜哦。” 姬泠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 她有着精湛的剑术,过人的文采,却格外欣赏务实本分的人,每日除了研究稻谷土壤以外就是侍弄花花草草,偶尔会折下一枝,带回来给薇拉作礼物。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姬泠会在薇拉面前舞剑,仿佛随性而为,又仿佛刻意教导,“心静则道明,所以不要着急,薇拉。” 在姬泠的开解与陪伴之下,薇拉的确感到心头淤堵的艰涩之气消散了不少,偶尔也会与姬泠说上几句话。 “家传剑术?没有哦!”被薇拉问起剑术是否可以外传时,姬泠却是乐不可支地咬着冰棍,笑得眉眼弯弯,“女孩子的腕力不比男性,故而女子习剑,多数会追求迅敏轻灵之道。可是我国也有‘一力破万法’的说法,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许多技巧都派不上用场,而我很讨厌在这种先天不足的情况下落入下风。” “所以,如何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即便正面对敌也不落下风,这才是我修习的剑道哦。” 姬泠不喜欢太过复杂的思考,往往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眼看着好不容易提起了薇拉的兴趣,便主动提出要教她。 “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姬泠微微弯腰,眉眼含笑地望着轮椅上瘦小的女孩,“你叫我一声‘老师’,不算过分吧?” “薇拉。”清丽温婉的少女忽而软了神态,她抬手,食指轻轻刮过薇拉的鼻梁,声音和煦一如早春的微风,“再多爱这个世界一点点,好不好?” 薇拉眨了眨眼,她金色的眼眸在先前的实验中蒙上了一层云翳,灰蒙蒙的像烟雾笼罩的琉璃。 她安静地凝视着姬泠的笑脸,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你们也是,老师。” ——再坚持多一点,再努力多一点,只要能活下去,就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值得用生命去换的奇迹,一定会有的。 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未来,也一定会有的。 薇拉是这么相信着的。 泽弗恩从忙碌中的工作中抽身回来看望薇拉,却发现姬泠这家伙居然趁他不在给薇拉套上了师徒名分,硬生生让他矮了一个辈分。 泽弗恩坐在薇拉身边,笑容温雅地听着她讲述这段时间的收获,内心的小人却笑容渐渐消失。 ……四五十岁了啊!姬泠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她怎么好意思在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前假装妙龄少女呢?! 泽弗恩揉了揉薇拉的脑袋,细细软软的发摩挲着掌心,都说头发细的人性子也绵软,泽弗恩倒是意外地觉得这句话说的有道理。 他抱着小小的女孩坐在高台上,眺望着基地之外海天一线的风景,他不敢去看女孩过于单薄瘦削的体型,更不敢去看那缠满绷带的双腿。 ——那是他的罪。 仿佛沮丧逃避着什么的孩童一般,少年将脸埋在女孩的后颈,细软的银发像丝绸一般抚摸着他的脸,让他在悲戚绝望中找到一丝温暖的慰藉。 “薇拉……你真的相信,我能驱逐基因病吗?” 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姜茗都不相信他,为何明明应该不谙世事的薇拉却对他报以如此沉重的信任?明明他害她至深。 “……可以的。”薇拉迟疑了一瞬,却是轻轻捂住少年环住她的手臂,转身凝视着他那双充满光明的眼睛,“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的。” 隔着那双眼睛,薇拉隐约能窥见那人的剪影——虽然非常微弱,但泽弗恩的身上的确有着父的气息。 “兄长,相信自己。”薇拉勉力撑起身,抱住泽弗恩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拉低,“你要比我还要更加信任自己才行。” “你是能听见终焉之声的人,所以,听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地走下去。” 薇拉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一如父临别之际赠予她的祝福一样。 “愿圣光守护着你。” 第13章 苍空使者(六) 两个月后,“终焉”来临。 骤然爆发的基因病甚至没有给人类一个过渡喘息的时间,一夜之间,基因裂变而形成的黑洞遍布大地,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即便姜茗插手,启世组织及时作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但那也仅仅只是挽救回一部分领土而已——不得已的,为了避免突如其来的基因裂变,患有基因病的人类不得不与正常人类隔离开来,这也导致了一系列矛盾冲突的发生,世界各地一时间陷入了动-乱。 同月,以姜家姜茗为首的装甲战士部队“刺疾之刃”正式更名为“灯蛾”,同时大量吸纳各地的战斗人才,四处奔波镇压暴-乱。 在世界岌岌可危之时,基璐帕家族的幼子泽弗恩.基璐帕拿出了可以延缓基因裂变甚至是预防基因病传染的特效药,一举夺下家中的话语权,霎时间风头无两。 次月,什刹族族长因基因爆发发生裂变事故,其长女罗米什刹手刃亲父,继位,成立武-装机甲部队,代号“黑狮”。 灾难来得突然,虽然启世组织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如此大面积的伤亡依旧超出了掌权者的预料,甚至有些家族都已经自身难保。 “比起大面积的死亡,人心的绝望反而更令人苦恼。” 那些没有死于基因病,至亲至爱却覆灭在灾难中的人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希望,他们宁可死后堕入地狱,也要选择消亡。 “还有什么比现在的世界更像地狱的地方呢?” 那些早已被悲伤击垮的人向自己甚至是亲人举起了屠刀,与其百般挣扎、苟延残喘,倒不如一同离开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祈祷死后能前往梦中的理想乡。 薇拉一直待在泽弗恩的基地里,在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她提出了继续“造神”计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匆匆赶回来的姜茗满脸疲惫,她在这短短两个月内熬红了双眼,一人之力终有穷极之时,她救不了所有人,这个认知让姜茗身心俱疲。 “我知道。”薇拉安静地凝视着姜茗,那双异于常人却无法否认其美感的眼眸透着与人世格格不入的沉静平和,令被她注视着的人横生出被幼兽依赖着的错觉。 “武力镇压、言语安抚,这些,都不如让世人看见希望来得有效。” 姜茗自然清楚这一点,但是造神计划的第一步便如此凶险,谁又知道之后会酿成怎样的结局呢? “苍穹之石与你的适配程度高达78.63%,但是即便这样,你也险些为此而死。”姜茗揉捏了一下眉心,平日里锋锐的黑眸因为疲惫而变得温和,“造神计划的第二步是往你的身体内灌输魔能,以此激发贤者之石的法则之力,同时让你的身躯蜕变为神体。这其中的痛苦是无法估量的,你能明白吗?” 薇拉沉默了许久,久到姜茗都以为她心生退意,正想为她开脱一二,却听她开口问道:“所以呢?因为太过痛苦,所以你们准备进行其他的人体试验吗?” 薇拉的语气平和,明明并不是多么尖锐的质问,但姜茗却觉得喉咙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欠你的。”姜茗看着薇拉稚嫩而又沉静的面容,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些冲动地将某些话说出了口,“你本不应该承受这些,已经足够了,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你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心意和觉悟,我们都已经感受到了,薇拉。” “停止实验,即便苍穹之石无法取出来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虽然没有办法让你恢复健康,但是我们可以为你制作外骨骼装甲以此替代双腿,你还是能站起来的……”姜茗轻声地说着,话语却逐渐哽咽在喉咙口,她牙根紧咬,之后规劝的话语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你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想要跟姬泠学剑术,我可以带你回华夏;想要上学,我也可以送你去最好的天启学院……” “但是那样的话,人类本就渺茫的希望之火会变得更加微弱吧?我毕竟是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薇拉垂眸,轻声地道,“姜茗,我为什么能成为一个例外呢?” “光明映照的地方藏匿着阴影,我们都憎恨黑暗,但我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有永恒的光明。” “为了更多人的幸福,便注定要牺牲小我。那些被克隆出来的试验品是这样,那些为了对抗基因病而牺牲的战士是这样……那么,我又凭什么成为例外呢?” 薇拉并不是在质问着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感到了疑惑。 姜茗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强大而又果决的将士因为内心翻涌的情绪而眼眶发红,她单膝跪地,双手合拢,包裹着薇拉稚嫩的双手,轻轻抵在自己的眉头。 “因为……你就是我们为之而战斗的理由。” ——为了世界上一切的美好而战。 “不需要那么无畏也没有关系,不需要那么勇敢也没有关系,如果连一个才十岁的孩子都不得不为世界做出牺牲,那我们的战斗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姜茗早已走过沧海桑田,看尽了一切善恶美丑,但是在面对这个一无所知说出“我凭什么例外”的孩子时,那以岁月垒造出来的心墙如决堤般溃不成军。 她受不了那双澄澈干净宛如幼兽一般充满信任与依赖,却又在面对黑暗时无畏而又了然的眼睛。 ——她知道,她明白,她接受。 但也正是如此,才会显得那样的悲哀。 “我们没有错,谁都没有错,为了守护而污浊了双手的姜茗没有错,为了大众而牺牲小我的泽弗恩没有错,因为痛苦而怨恨这个世界的试验品也没有错。” “错的不是你我,而是这个让人将死亡视作寻常的世界。” “姜茗,请不要将我看作需要你保护的孩子,我是将与你一起并肩作战、守护这个世界的战友。” “你所背负的,我同样也能。” 正是因为在这场悲剧中没有人做错,所以怨恨这种东西,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 泽弗恩让人送来了心灵之石,却没有来见薇拉,因为他早已知道这个女孩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他不敢来见她。 越是纯粹的光明,就越是能照见自身的丑恶。 【所以说为什么还要移植心灵之石呢?神明和神明之间的传承是具有排他性的,难道风神的传承还没让你吃够苦头吗?】系统絮絮叨叨地吐槽着。 “因为三角关系比较稳定?”薇拉给出了一个让系统吐血三升的说法,“我是不可能舍弃光明传承的,但是暴风传承不够稳定也总是在我身体内肆虐,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撑不了多久。如果移植另一颗心灵之石,在三种法则互相牵制的情况下,体内的力量应该能达成一个平衡。” 【但是也有可能让你的情况更加恶化。】系统淡定吃瓜,【神明都是唯我独尊的存在,你想要让他们和平共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们宁愿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毁掉,都不会乐意输给另一个神系的神明。你的光明传承可不是善类,它不是那种温柔的冷光,而是充满极端净化与毁灭之力的光明,与暴风一样不稳定。】 传说,光明神憎恶黑暗,试图让光明充盈大地,令黑暗无所遁形。 “我明白,所以我才要尝试融合心灵之石。”薇拉静静地望着培养皿中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宝石,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应该被称为‘圣光之石’才对。” 心灵之石的信仰来源是启世组织,那是萌生自民众心中的希望与美好,在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中,它就是那一抹不朽的天光。 “同样是光,它却是自万民心中萌生出来的新芽。如果这个世界还拥有一线生机,那一定就藏在这份信仰之中吧。” 【……你确定自己能融合心灵之石吗?】系统不得不承认宿主的话有一定道理,【啊……抱歉,我忘了,虽然只是倒影,但是你还是拥有那一位部分能力的。】 虽然薇拉自己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她其实继承了一部分神女的权能,她的歌声能够驱逐人心的晦暗与伤悲,给予人力量以及勇气。 然后这唯一的能力还被那个谁给毙了…… 以薇拉对艾利克斯的憧憬与崇拜,艾利克斯说不要在人前唱歌,她就绝对不会在人前唱歌。好好的一根金手指,四舍五入算是废了。 系统倒是隐隐对宿主能够融合心灵之石这件事情多出了几分自信,毕竟连权能都如此相近,没有道理融合度会低吧? ……几天之后,系统恨不得一个螺旋飞踢让今天的自己分分钟暴毙。 心灵之石之所以被称为“心灵之石”而非“圣光之石”的原因,是因为它其中包含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光明,还有无数庞杂的负面情绪。 好的、坏的、悲伤的、喜悦的、痛苦的——这些,都算是人类“情绪”的一种。 薇拉的心很空,里面盛着纯粹却也稀少的善意,这也让无数污泥般的负面情绪有了可乘之机。 大量魔能的注入,逐步激发了薇拉体内的贤者之石,但同时爆发出来的,还有来自虚空中灭世意志深深的恶意。 薇拉眼神空茫地躺在手术台上,□□的疼痛早就被遗忘,灵魂却还在虚空中彷徨。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间呢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除了绝望,便是孤单。 “憎恨吧,憎恨吧——憎恨这个逼迫你牺牲、逼迫你去拯救的世界吧。” “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人类,都是人类——究竟是谁规定的,我必须要为了人类而去死呢?”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值得被爱,没有人对我伸出援手……” “那些痛心的眼神是假的,那些温柔的鼓励是假的,那些都是为了骗我心甘情愿地牺牲而说出口的言不由衷的谎言罢了——” “滴——” 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漫长得有些可怕,薇拉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痛楚都离她而去,但与之相对的,灵魂却仿佛被困进了匣笼里,不得脱身。 “你是谁?” 薇拉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呼吸在氧气罩上喷吐出一片白雾。 “你不累吗?我可是累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能不能安静点?” 那属于薇拉自己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轻慢地笑着,蛊惑般地呢喃着:“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藏在内心深处不敢言说的痛苦啊——” “你难道没有想过吗?难道不曾因为这所谓的宿命而感到委屈吗?你看看你周边围着的人,他们说着爱你,却又总是在利用你,把你当作救世的祭品。” “薇拉,薇拉——天地之大,何处才是你的家呢?这个世界,没有人真的爱你啊。” 骤停的心跳再次鼓动了起来,那有力的跳动宛如一下下握紧的拳头,积压得胸腔内的软肉脏器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没有人爱你啊——” “没有人爱你啊,薇拉——” 痛苦、憎恨、抑郁、悲伤、疲惫、失望、嫉妒…… 无尽黑暗的能量倒灌入稚嫩的躯体,心灵影响了生理,她痛苦得浑身抽搐痉挛,用早已喑哑的嗓子发出了声嘶力竭几近悲怆的哭喊。 “仰慕着光明的你,却是光明倒影出的暗影,从诞生之初,便属于黑暗。” 不—— “薇拉!” 冰冷得几近行将就木的身体被人拥进怀里,过于纤瘦而并不宽厚的怀抱,却有着滚烫而又灼人的体温。 “冷静一点,不要让心灵之石影响了你……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姜茗的手遒劲有力,她拥抱着她,宛如山海难移的磐石,带着山峦般厚重的安全感。 她抬手往薇拉的眉心上轻轻一点,薇拉就觉得眼前一亮,周边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美好而又梦幻的场景如画卷一般一一呈现在她的眼前。 金色的稻田泛着浪,阳光漫过屋檐洒下细碎的光,碧水蓝天万里无云的清爽,有小孩拿着甜蜜的麦芽糖,匆匆跑过街角。 ——那真是,非常美好也非常暖心的场景。 薇拉却哭了。 她眼里流淌着绝望的晦暗,人世间的光芒再也无法点亮她眼底的天空。 她嗓音嘶哑地道:“我看见所有人都在阳光下幸福地微笑——” ——唯有我的尸骨埋葬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第14章 苍空使者(七) 启世纪年1543年,继“大范围基因裂变”的灾厄之后,新西兰临海地段再次爆发了高魔能反应的不明灾厄,试验品vl-803出逃,疑似基因研究基地酿成的恶果。 同年五月,原“刺疾之刃”现“灯蛾”小队队长姜茗、“善水剑”姬泠与其麾下灯蛾战队中的黎明战士“影武”风早枝子、“武装兵”西里斯以及“霜刃”姬芜。 同时,另一班人马“黑狮”小队的s级装甲战士“死神”尤莉什刹奉其双胞胎长姐罗米什刹之命,携带圣钥“圣艾尔摩之火”前往新西兰海域捉拿试验品vl-803。 “大姨妈——大姨妈——” 穿着华国短打服饰的少女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头,拉长了语调,懒懒散散地道。 “那个vl-803号试验品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连您老人家和姜少主都派出来了啊?之前基因裂变都没有这么大的阵势吧?” “小草。”外貌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的姬泠温柔浅笑,一把拧住自家小侄女的脸颊肉,“我再听见你说禁词,我就回去让你爸妈给你改名叫姬姬。” 在作死的边缘拼命试探的姬芜被掐得险些飙泪,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家大姨妈会不会真的给自己改名叫“叽叽”,毕竟她原本叫“姬箐”,意为“去芜存箐”,就因为小时候说话嘴上没把而得罪了身为姬家家主的大姨妈,硬生生被姬泠以“听起来像基情一样”给改成了杂草名。 说多了都是泪。 “事实上,情报并不完全正确,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不理会插科打诨的姬家二人组,姜茗只是冷着脸,向着自己的队员们解释道。 “我们只知道vl-803全面失控,但是具体失控的理由却无法考究,只知道在五天前她自新西兰实验室逃离,在机械战甲的追逐中坠入南太平洋。” “全面失控……吗?” 风早枝子性格沉稳冷静,出身东瀛的她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刀客,但会加入灯蛾小队却是因为生活所迫,她原本幸福的家庭早已在基因病的威胁下化为了乌有。 “说起来,果然还是很在意,新西兰实验室里居然使用人体试验……不,倒也不算出乎意料,毕竟这个实验室出自那位大人之手。” “基因病只会感染人类而不会波及其他生灵。”擅长各种枪-械武器的西里斯语气冷肃,“泽弗恩博士制作的基因病特效药,就是从试验品身上提取的吧?” “森么?!”被掐着脸颊的姬芜立刻凑过头来,微微瞠大的眼眸里掩盖不住的错愕,“这种没人性……我、我是说!那个女孩也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吧?!这也太!” “姬芜,别露出这么一副表情。”姜茗心情沉重,并不比她们好到哪里去,“薇拉是自愿的,事实上,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也是‘捕获’而非‘格杀’。” 姜茗知晓情报已经没有掩盖的必要了,便向自己的队员们讲述了薇拉的故事。 在她的描述里,年纪尚幼却过分早熟的薇拉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但在如此稚嫩的驱壳之下,却藏着一个足以面对这个世界残酷本质的强大灵魂。 那个女孩怀揣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觉悟以及牺牲精神,她将对世界的救赎视作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许,这就是泽弗恩断定她拥有贤者品质的缘由之一了。 “队长。”听完姜茗的描述,如同机器人一般的西里斯开口道,“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是帮凶。” “西里斯!”非常尊敬姜茗的风早枝子打断了西里斯的问责,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队长这么做一定是有缘由的!” 对待这件事情,风早枝子也心有不忍,毕竟无论如何,让十岁的孩子背负这些都太过残酷了些许。 “枝子你才是,别被感情蒙蔽了眼睛,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面无表情的少女依靠着外骨骼装甲走动,宛如机械一般说着毫无平仄起伏的话。 “植入贤者之石会让薇拉双腿瘫痪,但是西里斯也站不起来,却也能凭借着外骨骼装甲而获得移动的能力。如果队长本身没有继续实验的心思,她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拉那个女孩一把的。但是她没有,我明白,这是因为队长在大局和私情的抉择上做出了最理想的选择。但从薇拉的角度来看,队长也是行凶者。” ——行凶者没有说同情的资格。 这是西里斯没有宣之于口的潜台词。 西里斯的话语过于冷静也过于残酷,但却说中的事实,让站在一旁的姬泠无奈却也想笑,她看着缄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此事的姜茗,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组织的发展,自然有光明也有黑暗。”姬泠随手摸了摸西里斯的脑袋,柔声道,“想要保护更多的人,便难免要牺牲小我。西里斯,你们所使用的能够对基因病变者的武器都是无数人的鲜血与牺牲构造研发出来的。你们配备装甲上的体感时间迟延系统就来自一位拥有子弹时间天赋的战士死后尸体的脑部研究实验。” “西里斯,想要更快地进步就难免要付出一些东西。就像为了治疗癌症疾病而使用了动物实验一样,在这个命如草芥的年代,我们人类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站在战场上的你们应该要明白,除了像你们这样辉煌而又光荣的牺牲,还有更多的人被埋葬在孤寂寒冷的黑暗之中。” 面对着眼前几个良善却也稚嫩的晚辈,姬泠揭开了这个残酷世界的冰山一角。 “就像光明与黑暗,仰望光明之时不要忘记自己背后的阴影,看见黑暗时也别忘记身后的明光。” “这就是世界的本质,看清它,了解它,接受它……最后热爱它。” “那些凛然无畏守护着这个世界的战士都有着这样牺牲的觉悟,包括身为试验品的薇拉。”姬泠微笑着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善水剑。 “你们啊,有守护的决心,也足够善良,但这份面对世界的觉悟,还远远不够格呢。” 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的姬芜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些什么,姜茗却突然开口说道:“薇拉之所以会失控,是因为她对这个逼迫她牺牲的世界感到怨恨。” 姬芜微微一愣,就连西里斯都忍不住扫来了目光。 “但是那个孩子……”姜茗容色淡淡,胸腔内却情绪激荡,有一种炫耀珍宝的骄傲,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窒闷,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因怜惜而生的柔软,“那个孩子力量失控的瞬间却没想过报复,而是选择了逃跑。她拥有摧毁整个城镇的能力,但面对着一整个基地里害她至深的刽子手,她却连一草一木都没有伤到。” “是,我是行凶者,我当时就站在她的面前,她随时可以挖出我的心脏。”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你们能明白吗?” 姜茗话音刚落,初出茅庐的少女们只觉得胸口被人重重一锤,堵得有些说不出话。 悲剧与牺牲,本就沾染着令人动容无比的凄美的色彩,而一旦这份凄凉的美丽多出一分坚守的执着,便会在人心深处滋生出无尽的憧憬与向往。 正如姜茗和姬泠所言的那般,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很好很优秀,乖巧且懂事。 害怕着、畏惧着、憎恨着,却依然勇敢地赴死,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如刀割? ——再没有什么比胆小者的牺牲更令人惆怅的悲剧了。 姬芜只觉得眼角微微湿润,为了这份觉悟,也为了这个很残酷却也极具美感的世界。 “我不管!我不想听什么隐忍与无奈,觉悟与必然!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幸福的资格,我会带她回去的!我、枝子还有西里斯,我们都会好好对她,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她大声宣告着,仿佛誓言一样。 ——如此温暖的、单纯的、天真却又荒诞可笑的誓言。 却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驶向现实的彼岸。 第15章 苍空使者(八) 【……嘿,亲,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休息,但是你该醒了,灯蛾和黑狮的人都追上来了。】 泡在海水中的薇拉缓缓睁开眼眸,她漂浮在海面上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如今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水浪,早已分不清来时的方向。 手臂感觉到了有些奇怪的触感,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下地顶着她。薇拉微微偏头望去,却发现一只幼小的海豚吃力地撞击着她的手臂,执拗地推动着她。 “……什么时候了?”薇拉随手摸了摸海豚温暖光滑的身躯,被海豚一甩尾泼了满脸的水,神情茫茫地道,“过去多久了?” 【五天,我差点以为你要变成海里的一棵水草。】系统忍不住吐槽她,【还不快点收拾一下?你体内的力量体系现在是乱七八糟,简直没眼看了。】 系统所言非虚,薇拉这具身体在几次三番“破裂-修复-再破裂”的磨折中已经有了接近半神体的潜质,但是还是那句话,神明都是唯我独尊的大猪蹄子,他们的传承本身就裹挟着非常不稳定的力量。正常人想要继承其中一种还需要经历百般磋磨才能得到认可,哪像薇拉居然还一次性融合了三个?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格?”薇拉在系统的帮助下开启了内视,看见了包裹在自己灵魂之中散发着柔和金光的透明晶石。 薇拉已经不记得这些天以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苏醒后满心都是想要毁灭一切杀戮一切的狂躁,甚至差点对一直以来对她看护有加的姜茗动手,趁着自己还有理智,薇拉就勉强着控制自己跳了海,免得力量暴走后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苍穹之石的能力是创造理想流体,这个能力在现实中使用的结果就是操控风或是操控水,一切流动的事物都属于风神的权能范围之内。 【是哦,光明和心灵传承联手一起打压暴风传承,互相融合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光明少了攻击性,心灵少了阴暗面,我也不知道它们变成了啥子。】 系统的声音乐颠颠里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不过你当时及时逃跑是正确的,不然心灵之石的能力泄露暴走,估计会让周围的人在绝望中自杀,严重一点的当场陷入脑死亡都是正常的。你也是歪打正着才跑到了海上,就算能力暴走,周围也没什么能让你祸害的。】 心灵——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存在,它是生物的一个器官,也是动物和植物之间的分界线。 心灵是一个生命场,它以领域的形式与其他器官产生相互作用,同时它也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通过人体消化系统转化可供运行的能量。 它不是人类的头脑,也不是人类的心脏,它甚至不是一个有形之物,但这个能量场却是切实存在着的,并且影响着生命的一切轮回运转。 生命场影响着一个人的气质、**、本能以及情感,它甚至影响着一个人的气势运道以及对外界的感受。 【而用更直白的话语来表达的话,心灵之石的能力就是可以影响生物的意识、情绪、五感,甚至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系统将自己拥有的情报予以了共享:【对人类来说杀伤力强大甚至难以防范,但是对只靠本能而活的动物来说杀伤力锐减,并且无法像苍穹之石这种自然系贤者之石一般对周围产生伤害。】 【现在,你体内的三颗贤者之石正处于融合的阶段,最终或许会诞生出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神格。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总归不是坏事。】 系统的话语真假参半,实际上,一直密切关注薇拉的它心里很清楚,这三份传承之所以能互相融合,是因为光明选择了妥协。 光明本身就不喜爱黑暗的事物,它驱逐了心灵之石中的恶意与负面情绪,将属于“圣光”的那一部分收纳为自己的权能。 之后,借助吞噬圣光而暴涨的力量,光明抹消了苍穹之石中那一抹微弱的神识,将对方的权能也据为己有。 这些情况都没有逃过系统的侦测,它也瞬间明白了给予薇拉这份传承的艾利克斯为何人,但它选择了缄默,因为这对于宿主来说的确不算是坏事。 虽然那个人也已经归位,但从这件事情来看,他还是很宠着薇拉的。 ……不然换做别家的神明,这么贪心还三心二意的继承人怕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好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的时间,不多了。】 “深海中有着可以改变世界命脉的东西存在吗?”薇拉操控水流将自己引向深海,如此问道。 【有的,我说过,法则永远会给世界留下一线生机,端看人类能不能抓住而已。】 薇拉越潜越深,周围的海水都化作了浓稠的黑色,但是她却任由冰冷的海水包裹着自己,朝着更深的方向潜去。 【我们到了。】薇拉不记得自己下沉了多久,被系统的能量罩保护着的她也感受不到海压的深浅,只能感觉到自己来到一个或许极为接近地心的地方。 有光在薇拉眼前亮起,深蓝一片的海底世界之中,一座仿佛贝中珍珠的城市安静地躺在海底,散发着柔和如月光般的辉光。 在这个光线无法照射到的漆黑深海世界之中,这座城市里的冷光照亮了方圆百里的海域。 【马里亚纳海沟,海底6000米,失落的前文明城市,希腊称之为塔尔塔罗斯,华国称它为归墟,苏美尔称它为阿普斯,随便你怎么称呼都行。】 薇拉被海水轻轻推动着,距离那神秘的城市越来越近,最后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遗迹之中。 “……海底6000米,但是在防护罩笼罩的范围内却能自如行动和呼吸……”薇拉拨了拨海水,为这登峰造极的科技喟叹不已。 【这是失落的最高文明古城,别说行动和呼吸了,你想要在里面舒舒服服的生活都行。】系统忍不住撇嘴,觉得宿主小瞧了曾经辉煌无比的前文明。 【这是一座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城市,食物和日用品都能通过转换海水而来,它的能源防护直到万年之后的今天都不曾衰竭。】 系统有些自豪地介绍着自己代表的文化:【而且,这座城市的能量来自粒子海,是能够前往平行位面的时空之门,迪拉克之海,听说过吗?】 “迪拉克之海?”薇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知道魔纹之中有一位代表英灵的魂印就名为‘狄拉克’。” 【嗯,那也没错啦,因为迪拉克之海就是他发现并以此命名的——所谓的“迪拉克之海”就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夹缝,平行宇宙空间存在的一个神奇的维度。】 【世间万物由量子组成,如果非要解释的话,迪拉克之海就是水杯和水杯之间的间隙,每个世界满溢而出的量子会汇入这个间隙形成一片虚无却又确切存在着的空间,量子真空的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的粒子海,哪里有物质,哪里就有迪拉克之海,人类想象观察到的宇宙就好像漂浮在其表面上。】 【简单来说,这就是开启异时空的大门。】 系统絮絮叨叨地讲解着前文明遗迹的伟大之处,薇拉却已经脚步稳稳地落在了这片失落文明的土地之上。 哪怕逾今近万年的岁月,受尽风侵雨蚀,在断壁颓垣之中却依旧隐约可见旧日辉煌的盛景,不由得心中感叹。 【只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你才知道一个位面发展到极致会呈现何等的辉煌,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不是夸大其词,前文明的伟大也并非子虚乌有之事。】 【薇拉,找到塔尔塔罗斯中通往迪拉克之海的洞悉涡流,之后将魔能灌入这座城市,它会为你搭建起云梯天塔,帮助你挽回这个世界崩裂的命脉。】 系统循循善诱,仿佛拿着糖果拐骗小孩的拍花子:【只要你拯救了世界,你就能获得更多的信仰,哪怕只是感激,也会成为你潜在的信徒,届时……】 “那种事情无所谓了。”薇拉轻轻触碰着一根雕刻着不明字符的石柱,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帘,“我并不是为了活下去才做这些的。” 【……】系统噤声止语,对于这个注定要奉献给世界的祭品,不管说什么都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系统自认自己身为毫无感情的硅基生命,本应该是人间之屑一样的存在都偶尔会对宿主萌生一二恻隐之心,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活着真的很难啊。 于是系统便真心实意地安慰道:【开心点,宿主,我保证你会死得很好看的。至少会让大部分人在数十年内忘不掉你。】 薇拉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她在系统的指示下很快寻找到了城市的核心,但是到底已经时隔甚远,即便薇拉将贤者之石中的魔能全部灌输进去,也不足以重启这座城市。 在经历了传承融合的风险之后,薇拉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将最后一丝力量都抽尽后便只能呆呆的收手,神情茫然地靠着墙壁坐下。 薇拉觉得有些冷,或许是因为深海中的温度太过彻骨,也或许是因为维持体温的力量早已耗尽。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那个短暂而又漫长的前世。 沥干鲜血的痛苦经历令人想起来便觉得心口生疼,但是在薇拉的记忆中,比起疼痛,她更畏惧那种生命流逝的寒冷。 她其实不想死的,虽然她也不是那么想活着。 同样是寒冷的感觉,薇拉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一个人茕茕独行之时微凉的冷意比较难耐,还是临终之时熬干最后一滴血液的冰寒更铭心刻骨。 “系统……我有些困了,睡一会儿。” 薇拉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系统回答,便蜷起身倒头睡了。她抱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温暖一点。 薇拉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黑暗之中有光浮起,将她轻柔地包裹其中,然后带着她一直往下、往下……直到沉淀到意识的最深处为止。 于是系统就看到,说好要去睡觉的薇拉霍然睁开了眼睛。 纯澈疲惫的茶金色眼眸覆盖上浓稠的猩红,像半干的污血,由无数黑红色的线组成的颜色,透着一股魔魅而又混乱的惊悚。 【……】系统整个统当机了足足三秒钟,这才尖叫着道,【卧槽你是谁啊!】 “我?”沙哑磁性的声音响起,稚嫩的面容上竟横生了几分媚意,“我是被你们夺取了身体的人啊,系——统——” 系统一阵恶寒,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瞬间冷静了下来:【哦,是你啊,你居然还没死?】 【法斯莉娅.基璐帕。】 第16章 苍空使者(九) 这个世界的人,生来多多少少都是带着些许天赋的——比如能听见终焉之声的泽弗恩,能延迟体感时间的战士,又或是生来便带有绿手指的姬泠。 凑巧也不凑巧,法斯莉娅便恰好也是拥有特殊天赋的人才之一。与泽弗恩相反,她生来就能听见生命的心灵之语。 但是这个世界的生命,是坏的。就连本该悦耳的心灵之语都因为基因病而变得嘈杂喧嚣,刺耳无比。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长大,法斯莉娅被养成了阴戾傲慢的性子,比起泽弗恩害怕孤单而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卑微祈愿,法斯莉娅更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部死掉,世界只剩她一人就好。 那样,就不会总是听见烦人的声音了。 因此,法斯莉娅在听见自己的死亡之语时,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法斯莉娅为了活下去而给自己设了一个局。 她给一直暗中进行人体试验的弟弟泽弗恩传递了一条情报,将自己的心灵数据编写进基因里,之后停止身体功能的运作——也就不会有基因裂变的来临。 法斯莉娅很了解泽弗恩,于是,不出所料,泽弗恩为了研究基因病的特性而解剖了她的尸体,同时为了更深入的研究,他复制了法斯莉娅的基因。 对于从诞生之初便能听见心灵之语的法斯莉娅而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都是由一串数据密码构成的,只要编写出正确的数据,就能复现这个人的存在。 在所有的复制人中,只有vl-803号实验体与她的匹配度最高,所以法斯莉娅潜藏的基因密码就在躯体内激活,vl-803本应该继承法斯莉娅的所有感情、记忆、信念,甚至是思想与言行。就像电脑中的“复制粘贴”一样,作为副本的vl-803是完整的、法斯莉娅的复制品,她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 但是,这个叫做系统的存在裹挟着一串陌生的生命代码,取代了她的存在。 精心布置安排好的复活被人破坏,乖戾恣雎的法斯莉娅本应该对此感到愤怒,但是实际上,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因为,与这个陌生的灵魂同处于一具身躯之时,法斯莉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虽然空落落的,但那灵魂的深处的确没有太多竭嘶底里的声音。 “救世主……吗?”法斯莉娅微笑着,挥动着翅膀在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如何呢?系统先生?比起那个废怯而又空洞的灵魂,我更符合你的要求不是吗?” “如果一定要寻找一个合作者,比起从头涂抹一张空白的稿纸,已经成型的、更优秀出色的存在更适合做你的搭档,对不对?” 法斯莉娅语气轻柔,仿佛蛊惑一般开口:“她能做到的我也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我呢?系统先生——” 【哦?她能做的你都能?】系统不知是鄙夷还是不屑地开口,【那为了拯救世界而废掉双腿,你也能?为此忍受非人的折磨,你也能?】 法斯莉娅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这种痛苦并不是必然的不是吗?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任何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所有的痛苦与不公,都不过是因为她的无能而已。因为她不够强大,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这个世界,所以她才需要经历这些。你应该也很明白的才对。” 系统当然明白,平行位面中这么多的救世主,也不是所有的救世主都要经历这些非人的折磨才能力挽狂澜的。说白了,还是薇拉本身触碰不到这个层面罢了。 因为资格不够,才要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 可是,这并不代表薇拉在系统心目中的地位是能够随便被人取缔的。 【燃烧自己的火焰,点亮世人心中的明光,这才是我所期翼的救世主。】系统难得平静地说道,【我本身便代表着前文明最高科技的力量,我承认,力量的确是重要的,但却不是必须的。同样的力量落到你的手里,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得善终;但若是落在薇拉手里,她却能给所有人一个幸福的结局。】 系统话音刚落,法斯莉娅就仿佛被刺中了一般,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这个早就朽烂的、所有生命都坏掉的世界还有拯救的必要吗?真是太可笑了!” “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这个所有人里面有包括薇拉她自己吗?” 法斯莉娅拱了拱手,邪气肆意地勾唇:“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愚蠢而又懦弱的自毁心理也能成为一种优点,连爱为何物都不知晓的她并不是在牺牲,只是在自毁罢了。还是说,你想要涂抹的白纸,其实只是利用完就能丢掉的废物呢?” 【前路漫漫,但并非毫无希望。】系统一改平日里情绪起伏甚大的模样,冷静而又机械地道,【她是追逐烈火的飞蛾,而我给她安排的前路里有光。】 只要前路有光,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光明所在的地方,哪怕是烈焰焚身,荆棘遍地,她也会一如既往地勇敢。 法斯莉娅脸上轻慢的笑容消失了,她高高在上,目光冷若冰霜,不知是讥嘲还是恼怒地冷笑道:“那就拯救给我看啊,救世主大人。” 法斯莉娅就像一个患有公主病又被人回拒了任性要求的少女一样,恶狠狠地推倒了一根柱子,引起系统一片“卧槽”的惊叫声。 【啊啊啊你要干什么啊!快住手!把薇拉给我还回来啊!】 法斯莉娅展开翅膀,如同一只轻盈跳跃的鸟儿,她毫无阻力地破开了海水,离开了深海的失落之城。 比起笨拙的、不懂使用暴风权能的薇拉,法斯莉娅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了这具身体内的所有权能,仿佛生来就合该是一切力量的主宰一样。 法斯莉娅顶着薇拉的驱壳,跟“黑狮”与“灯蛾”撞了个正面,系统也不知道法斯莉娅打算做什么,但是她几乎报废了黑狮战队所有的战术机甲。 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炮-火,法斯莉娅挥手张开了青空色的屏障,无孔不入的流体化作弹力惊人的网,瞬间将足以炸毁一座小镇的火-炮拢入其中。 “!”意识到不对之处的尤莉什刹高声喝令,“撤退!” 但是已经迟了,攻击敌人的炮-火反噬自身,伫立青空之上的女孩如同高高在上俯瞰尘世的神明一般,神态冷漠地看着机甲战队被湮灭在自己的炮火之中。 “异端!”尤莉什刹破开重重炮火的轰击,她身穿漆黑的女式装甲,宛如矫健敏捷的猎豹,“受死吧!” 尤莉什刹装备着启世组织的最高杰作[冥神]系列的[湮灭]装甲,这一系列的装甲最开始研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而非守护,因此摈弃了防御能力而换取高机动以及高杀伤,这也是尤莉什刹为何代号为“死神”的缘由,她踏着无数机甲的残骸腾空跃起的身姿,宛如挥动镰刀的死神一般森然可怖。 “愚者。”空灵而又机械的声音在天空回荡,喜怒无常的女孩收起了浮于表面的虚假微笑,神色冷厉地警告着。 “在自知不如的情况下冒然挑衅强者,那是愚蠢的、找死的行为。” “少啰嗦!谁为鱼肉谁为刀俎还尚未可知呢!”尤莉什刹拔刀出鞘,银色的刀刃划破长空,带起火焰般蓝白色的闪光,“st. elmos fire,限制解放——” “谨以神血,誓立新约!” “圣光——绽放!” 破空而来的刀刃裹挟着滚滚的雷光,蓝白色的火焰焚尽天空,宛如神明降世一般辉煌。雷电如咆哮的巨龙,嘶吼着欲要撕破女孩布下的苍空。 “薇拉!”匆匆赶来的姜茗只看见女孩瘦小的身影被雷电吞没,她瞠大了双眼,几近破音地嘶喊,“薇拉——!” “圣艾尔摩之火的限制解放……”姬泠罕有地沉下了脸,一把拽住姜茗的手臂,不让她冲动行事,“冷静点,这一招即便是你也未必能接下来,不要冲动,姜茗。” 圣钥虽然珍贵,但这世上拥有圣钥的人也超过了十名,很少有人知晓,圣钥和圣钥之间也是有明显的不同的。 虽然同样都是贤者之石,但不同的贤者之石中铭刻的法则都有所不同,比如泽弗恩拥有的“灵慧之钥”镶砌的是理智之石,其本身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钥匙形态,以珍贵的以太金属为“躯”,只有拥有丰富学识以及对武器构造娴熟于心的人才能正确使用这副圣钥,否则其本身也不过是一件百变的工具而已。 同样的,姬泠的“善水剑”以及姜茗的“精卫羽”都并非拥有强大攻击力的圣钥,善水剑能催生草木,精卫羽可操控五感,两者都属于战斗辅助型圣钥。 但圣艾尔摩之火不同,即便启世组织传承多年,圣艾尔摩之火依旧是最强势霸道的圣钥,它其中镶砌的雷霆之石也是公认的顶级法则之一。 几乎没有人能在正面经受圣艾尔摩之火的限制解放之下还能存活下来…… 姬泠望着远方那几乎燃尽半个天空的蓝白色火焰,心脏仿佛被攥住了一般,疼得一时间有些呼吸不过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蓝白色的火焰散去之后,天空中坠下一个人的身影,姜茗飞身上前将人接住,却发现昏迷过去的人居然是尤莉什刹。 尤莉什刹受伤极重,冥神装甲的防御力本就薄弱,她腹部间血肉模糊,仿佛轻薄的刀刃轻而易举地从旁刺进她的身体,险些要了她的命。 “真是令人憎恶啊。”滚滚烟尘散去,半边身子焦黑的法斯莉娅神情阴戾地稳住了身形,“怎么?你们留给这具身体的伤害还不够多么?” 姜茗愣怔地看着女孩缠满绑带的双腿,对上女孩那双由无数负面情绪的丝线构成的猩红的眼,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薇拉。”关键时刻,是姬泠挡在了姜茗的面前,轻声地劝慰着,“不要输给自己内心的恶魔,你一直都很勇敢,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以剑识人,姬泠相信自己在剑道上的造诣,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薇拉的剑术干脆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这都源自于她磐石般坚定的意志力。 ——她不是会屈从于自己欲-望的人。 “姬泠老师。” 法斯莉娅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灯蛾小队的一行人,垂眸的姿态似乎还带着旧日的乖巧与温柔,然而口中倾吐的字句却仿佛淬了毒。 “您真是好为人师啊,听听,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话语啊——是啊,你们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否定我曾经遭受的所有的苦难,将我的痛楚与挣扎轻飘飘地放在一旁,然后指责我屈服于自己内心真正的愿望。几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谎言,就试图以温情为武-器,逼迫我为了你们继续煎熬下去。” “虚假的、轻浮的、流于表面的善意!” “你们都向我伸出了手,却没有人真的用力去握紧——就像垂下地狱的蜘蛛丝,你们只是在用希望做诱饵,却从没想过真的救我离开苦海,更没有人真心爱我。” “拯救世界又如何?成全你们又如何?就算这个世界迎来了光明的结局,也终究不过是你们的天堂,我的地狱——” “不是这样的!” 姬芜忍不住反驳她,大声地喊道:“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握紧你的手啊!如果放弃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的,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我也会赌上一切去保护你,就、就算世界末日真的来临,那也算是一个完满的结局!” “我赞同姬芜的话。”面无表情的少女半张脸颊都被机械覆盖,连带着嗓音都参杂着机械的寒意,“虽然姬芜又蠢又笨,但偶尔也有说得对的地方。” “薇拉,我跟你一样也是双腿残废无法行走,甚至因为一场灾难而不得不将半边身体机械化才能维持生命体征。我跟你一样经历过人体试验,也在实验中烧坏了大脑皮层的情绪组织,再也无法产生感情波动。” 西里斯仰头望着薇拉,神态认真无比地道:“我从来不觉得我的过去能作为我谈话的资本,但如果言语必须伴随着行动才能打动人心,那就请以我为例。” ——“你的付出不会无用,煎熬的尽头,也的确会存在着光明。” 模模糊糊之中,薇拉隐约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语。 只要努力活下去,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心脏仿佛被轻柔地触动了一下,温暖的感觉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 与薇拉相反,法斯莉娅却仿佛被西里斯的话语激怒了一般,惨白的脸颊上渐渐浮起苍青色的纹路,像血管一样在白得透明的皮肤下跳动着。 她沉默地俯瞰着她们,巨大的青空色羽翼在她背后舒展,那能量凝聚而成的透明翅膀倒映着神系身后的蓝天白云。 “想要动摇我吗?”法斯莉娅轻笑出声,她将心中悸动挣扎的灵魂稳稳压下,红得几乎发黑的瞳孔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憎恨与厌恶。 “能说出如此天真可笑的话语,不过是因为你们不曾感受过良善被辜负的绝望而已,若我将我所遭受的痛苦尽数奉还,你们又当如何呢?” 法斯莉娅话音刚落,神色冷淡的姜茗便瞳孔骤缩,大喊道:“小心!” 风早枝子只觉得脖颈一寒,下意识地闪身规避,但是那人速度太快,几乎像是瞬间就移动到她身后一样。 风早枝子是忍者出身,在意识到自己逃不过的一瞬间,她立刻选择了龟息整骨,以特殊的法门险险避过了那划向心脏的致命一击。 她的背后爆开了大片血花,瞬间就染红了她身上纹有杏花纹路的小振袖。 “枝子!”姬芜呲目欲裂,她简直不敢相信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人便是队长口中惹人心怜的孩子。 她拔剑出鞘,纹有流云纹样的长剑所经之处连空气都被冰封,身为姬泠承认的姬家少主,姬芜战斗资质极高,不过十五岁就被姬家授予了传承之宝。 剑光如梦,匹练如虹,剑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如九重天宫倾泻而下的皎皎月华——这就是姬家的传承重宝,素月霜溪剑。 能够冻结世间一切的霜寒剑刃。 内息沸腾之下的姬芜毫无留手,迫人的寒气逼退了邪肆阴戾的女孩,她振翅而飞,原本的立足之地已经被冰雪覆盖。 面对这毫不留手的一剑,法斯莉娅却忍不住大笑出声,无数猩红丝线构成的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畅快与恶意。 “当挚爱之人受到伤害,当善意被人辜负,你们就会诞生怨恨,变得跟我一样。” “这样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劝我回头是岸?” 第17章 苍空使者(十) 姜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薇拉刀剑相向。 尽管在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里,救赎不过一个太过奢侈的妄想,但姜茗也曾想过在一切结束之后带那个孩子回到华夏,让那里成为她的家。 “你不是薇拉。”姜茗望着女孩那双猩红混乱的眼眸,身周逐渐燃烧起了火焰,宛如正在涅槃的凤凰,“你是谁?为什么会占据薇拉的身体?” 面对姜茗的质问,法斯莉娅勾起一个诡谲的笑容,既不惊怒也不慌乱,反而有几分兴奋:“我就是她啊,我拥有她所有的记忆与感情,我是她的另一面罢了。” “你不是。”姜茗原本焦灼无比的情绪在法斯莉娅攻击风早枝子的瞬间被冷却了下来,她将愤恨的姬芜拦在身后,语气沉静地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我会打败你,将薇拉夺回来的。”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法斯莉娅也冷了面色,声音机械地说道,“夺回来?真搞笑,你们什么时候拥有过……姜茗,让你的骄傲像星辰一样粉碎在我的脚下吧。” 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法斯莉娅一抬手,她身后蓝天白云的空间便产生了扭曲与波动,像是被高温火焰撩舔了一般,无穷无尽苍青色的星辰在她身后闪耀。 “不好。”姬泠拔出善水剑朝着风早枝子的后背虚虚划了两剑,带着新生之力的圣钥暂时止住了伤口的渗血,“西里斯,小芜!带着枝子离开!” “西里斯可以提供远程援助。”半边身体为机械的少女瞳孔微张,分析仪器的圆环在她左眼中亮起,不断地扫描着天空中那些不断闪耀的“星辰”,“能量超过5000w,启动远距离战场援护装甲[重载装.虚行]。姬泠教官,请务必小心。” 透明的能量防护罩立刻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姬泠点了点头,西里斯便再不恋战,而是用重装机械臂抱起重伤的风早枝子,拽着姬芜进入了“虚行”状态。 西里斯很明白,接下来的战斗不是她们这个水准的人能够插手的,虚行装甲是一套全能援护装甲,在给队友提供助力的同时也能开启虚数次元保全自身。她虽然是灯蛾战队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姬芜还在学习挥剑之时,她已经扛着冲-锋-枪走上了战场。 这毕竟是一个连孩童都无法拥有安宁的悲惨世界呢。 “放开我西里斯!”姬芜被拽入虚数次元,瞪大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我要给枝子报仇!那个可恶的家伙!” “你该清醒一点,姬芜。”西里斯的机械臂如山峦般不动不摇,牢牢地将姬芜桎梏其中,她的态度一如她的情绪般毫无起伏,“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你这种仅有一腔热血却毫无脑子、还不听从命令的战友,我会在第一时间用子弹击穿你的心脏。姬家圣钥给你带来了过度膨胀的信心,以至于你已经拿捏不清自己的实力了。” 被西里斯过于残酷的话语刺中,姬芜张了张嘴,却是愤恨无比地喊道:“那你别管我啊让我死啊!她居然敢伤害枝子,我就算跟她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我才说你没脑子。”西里斯无动于衷地歪了歪头,延展的机械臂探出,露出了风早枝子惨白如纸的脸,“枝子还没死,你却不顾她的伤势一心想着报仇。” 看着脸色惨白但呼吸浅浅的枝子,姬芜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 那女孩对风早枝子下了多重的手,姬芜是亲眼所见的,那几乎要将少女拦腰斩断的狠辣一击,仅仅只是回想都让她心口作痛。 “相信老师吧。”西里斯给风早枝子做了应急处理,神情平淡地道,“薇拉.基璐帕,你有观察过她眼睛的颜色吗?” “什么?”茫然失神的姬芜愣愣地回答了一句,却得到了队友仿佛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对你的智商抱有期望真的是我最大的判断失误。”西里斯指着自己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薇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变色,这才是她生气的缘由。” 西里斯放开了机械臂,让姬芜查看,只见风早枝子血肉模糊的背部居然微微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痊愈着。 “这个‘薇拉’绝对不是队长口中的‘薇拉’。”西里斯笃定地说道,“她既然意识尚存,那就还有被拯救的希望。” “嘭——” 拳头破空之际刮擦而起阵阵爆裂的声响,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风刃中,姜茗宛如游鱼般从容地行走其中,每跨出一步便瞬间窜出数米,速度快得惊人。 姜茗眼中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红光,密集得肉眼无法识别的风刃在她眼里放慢了无数倍,纵使气势惊人,也始终追不到她的衣角半分。 东瀛以刀术为长,欧洲以异能为主,而传承古老的华夏子民却多是修习武术,而其中有一部分根骨清奇的佼佼者,则会在修习之时领悟“道蕴”。 从“术”到“道”,看似一步之差,实际有云泥之别,而姜茗正是罕有的领悟了“道蕴”的强者,这种延长体感时间的动态视力,被称为“寸心”。 将世界之宏观缩于心间方寸之地,便名为“寸心”,进入寸心状态的姜茗灵活度与机动力都提升到了极致,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了。 “简直像泥鳅一样烦人。”法斯莉娅用力地攥紧了五指,她虽然知道姜茗被誉为启世最强者,但对“最强”二字一直缺乏一个直观的认知。 姜茗避开了法斯莉娅气势逼人的一击,脚下燃烧起了火焰,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有金红色的火焰纹路在雪白的衣袍上燃烧而起。脚踏烈火的女子抬眸,漆黑的眼眸化作烈焰般的炽热的红,就连松散挽在身后的发都隐隐呈现出几分颜色。这样的姜茗仅仅是神情平静地站在原地,都让法斯莉娅感到极大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甚至远远超过了方才尤莉什刹解除圣爱摩尔之火限制的一击。 “你就算打败我了又能怎样?”心生危机感的法斯莉娅色厉内荏地大喊道,“这具身体依旧是薇拉的,我与她精神共存,你以为我死了她还能活吗?” 法斯莉娅的话语显然是承认了自己与薇拉并非同一个人,这让姜茗冷沉孤清的眼眸浮上了一丝烟火的温暖。 “我习武至今,二十余载岁月不曾遇见敌手,十八岁成年之际继承了姜家圣钥‘精卫羽’。”姜茗抬手,火焰砰然暴涨,下一秒四散而去,将姜茗自己与法斯莉娅都包裹在一片火海里,“你可知‘精卫羽’为何种权能的圣钥?” 法斯莉娅神色不宁,她操控暴风与水流想要隔开烈火的包围,体内的力量却失去控制般颓靡无力。 “剑为百兵之首,华国以剑术为尊,但姜茗十八岁那年便不再持剑。”姬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法斯莉娅的身后,轻轻浅浅地仿佛还带着笑意,“因为她已经领悟了‘无形之剑’的道蕴,她的剑不仅可以刺进血肉之躯,还能刺进你的心,摧毁一个人的精神,甚至篡改一个人的记忆。” “上善若水剑,限制解放——第一限制.物累形役。” “滚开!”法斯莉娅凝聚起青色的长矛便朝着姬泠刺去,但姬泠只是用剑在她身上轻轻一划便抽身离去,一个折腰便避开了攻击,身形柔弱无骨,灵活敏捷至极。 冲天而起的水柱穿透了法斯莉娅的身体,她用力捂住手臂,那被姬泠轻轻划过的地方凝着暗色的水迹,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在女孩的身上点点滴滴地浇淋。 法斯莉娅想不明白姬泠方才不痛不痒的攻击到底为何,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妥,在这肆无忌惮的雨水中,她的力量在飞速地流逝,行动逐渐变得缓慢了起来。 “真可惜,我和姜茗的圣钥都不是什么攻击型的武器呢。”姬泠归剑还鞘,侧颜清丽美好,笑意和煦地道,“但是作为最强的‘控制’与最强的‘侵蚀’,对上你这个‘流体’法则,我们勉强也还算是有一战之力的吧。” 姬泠闪身避开,而早已准备就绪的姜茗一抬手锁定了法斯莉娅,露出指节上火鸟图样的红宝石戒指来。 “精卫羽,限制解放——” “住口住口住口!”精神状态本就不太稳定的法斯莉娅几乎疯了,她竭嘶底里地尖叫着,直接在身周卷起了龙卷风,“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在面对来自世界的伟力之时,何人不是蝼蚁呢? 姜茗有些平静地想,但是蝼蚁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为了弥补其中的差距,便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用燃烧我羽翼的火,来点亮你的生命。 这就是“灯蛾”存在的意义。 “超限制.神蕴归墟。” 魂为神蕴,归墟为终。 即便是神明之念,这里也将成为他的终结之地。 姜茗并指为剑,她指尖燃烧而起的火焰凝聚成了一柄虚幻的巨剑,整个世界的时间都仿佛停止了一般,在静默的空间中,唯有那柄剑裹挟着一往无前之势,朝着法斯莉娅兜头斩下。 那大概是法斯莉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时刻,哪怕发现自己感染上基因病的那天,她都不曾感到这种濒死的惶恐。 她下意识地望向姜茗,张了张嘴,却发现神情平静的姜茗神色剧变,她朝着她跑了过来,张开嘴大喊了什么,法斯莉娅却彻底听不见了。 ——姜茗明镜般的眼中,她腥红的眼眸被金光取代。 【苍穹之石融合中,匹配度78.63%,匹配度79.42%,匹配度81.77%……】 【心灵之石融合中,匹配度100%,出现排他反应,融合继续中……】 【光明传承融合中,匹配度100%,出现排他反应,激活神性基因,充能继续中……】 【融合完成——吞噬权能“创生”、“流体”、“心灵”……权能重构中……重构完成,新生权能“吞噬”,衍生权能“构造”。】 薇拉睁开眼睛的瞬间,那烈焰组成的巨剑已经近在眼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拽住什么,随后猛然一扯。 一条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宛如神明划下的天堑,在那之中,是肉眼无法望见底的深渊,是来自宇宙最深沉的黑暗。 【结果,居然真的给他们造出了一个神啊……】 系统的自言自语湮没在巨大的爆破声中,烈焰构成的巨剑化作了凤凰,在与裂缝般的黑洞接触的刹那爆发出盛极的红光。 宇宙星辰破碎,薇拉神情平静地望着面前世界崩裂的场景,轻声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吗?” 系统心中为宿主暗捏了一把冷汗,直到这个空间破碎,系统才发现原来方才的一场打斗都不过是姜茗的圣钥构建出来的虚幻场景。 法斯莉娅也算她倒霉,偏偏对上的是持有精神控制型圣钥的姜茗,方才那一剑若是真的命中,只怕这难得的、超脱死亡的意识会彻底在烈焰中焚灭成灰。 【宿主,你准备好了吗?】 幻象空间破碎之后,薇拉这才看清眼前真正的景象,远处上百膄浮空战列舰正朝着自己包剿而来,打头的浮空战列舰竖起圣光的旗帜,那是属于泽弗恩的。 【要再见泽弗恩……不,我是说、艾利克斯最后一面吗?】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薇拉的眼泪夺眶而出,在神格完全融合之后,她便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万物生灵的本相,一切虚妄与真实都如流水般书写在她的眼中。 “太难看了……系统。”薇拉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擦拭汹涌不断的泪水,语气飘忽地道,“不一样的,已经不一样了。” 系统噤声止语,他也不敢询问究竟哪里不一样,只是沉默半晌后才软声规劝道:【薇拉,我们该走了。】 薇拉轻嗯一声,她煽动着苍青色的蝉翼从空中落下,来到了姜茗的面前。 姜茗单膝跪地,一手摁着心口不停地喘气,超限制解除圣钥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不仅抽干了她的体力,还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姜茗抬头望着薇拉澄澈的金眸,忽而伸手用力地拽住了薇拉的手臂,嗓音嘶哑地道:“跟我回去,薇拉。” 薇拉垂了垂眸,轻声道:“姜茗,我已经知道解决基因病的办法了。” 姜茗微微一愣,天大的喜讯兜头砸下来,让她的脑海空白一片,但是很快,她又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般,有了一瞬的迟疑。 薇拉将她神态的变化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拢,凝聚起一个不断旋转变换的能量方块。 “我会带走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未来的科技方向也需要一定的改变,或许会有一段比较艰难的时期,但是请相信我,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她像是知晓一切却又宽恕了一切的长者,温柔地将手放在了姜茗的头上,以一个祈福般的姿态。 “帮我转告兄长,如果觉得孤独,可以尝试着去爱这个世界。” “愿圣光庇佑于你们。” ——那是人造神祗薇拉留在世间最后的遗言。 告别了此世羁绊的薇拉煽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她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如同一道自地面升起的光芒,一直飞到了苍穹之巅。 终焉之声神明的手凭空掐断,少女模样的神明释放出“吞噬”的权能,天空瞬间被自世界各地而来的魔能烧得通红,宛如九天之上倒灌而下的海水,向着一个微小的光点倾塌。 铺天盖地的魔能灌入这一具属于薇拉的驱壳,能源的侵蚀让薇拉的体表出现被侵蚀过后的虚数痕迹,这让她的躯体碎裂出无数漆黑的纹路,仿佛不堪负重而破碎出斑驳裂纹的珠宝。 “知道了……”薇拉的心口处缓缓浮现出一颗黑红色的球状物,那能量构成的球体不断地挣扎,却始终被金色的锁链捆缚其中。 “薇拉,不值得的,这样不值得的!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去死吧,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好!我不想听见那些嘈杂的生命之语了,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觉到心灵的宁静!”能量意识体中传来了竭嘶底里的哭声,“这个世界对你是如此的残忍,你又何必对世界温柔以待?让我把他们全部杀掉,不好吗?” 薇拉轻轻摸了摸能量意识体,眼中神性的冰冷与淡漠如潮水般退去,一些更温暖更有人情味的存在逐渐浮了上来,宁和的、甚至还沾染了几分笑意。 “谢谢你,法斯莉娅。” 【充能47%,49%,62%……100%,能量储备完毕。】 “以后不想听,便不听吧。” 【深渊之城重启,迪拉克之门开启,检测量子真空粒子海波动频率,稳定。】 薇拉以心灵之石的权能给法斯莉娅设下了一个限制,让她往后能摆脱那些无孔不入嘈杂而又刺耳的心音,随即松手,看着那颗能量意识体悠悠地落下。 【薇拉,准备好,我们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薇拉!”从浮空战列舰中走出来的泽弗恩接通了姜茗的个人通讯,“姜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茗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仰望着天空,看着苍穹之顶那几乎能照亮整个世界的明光。 “……她在吸收全世界的魔能。”在泽弗恩一再地追问下,姜茗终于嗓音嘶哑地回答道,“基因病来自宇宙能源对基因序列的负荷污染,她想带走所有的感染源。” 人类为了触及神明的领域,一次又一次探索未知的能源熔核,最终导致人类的基因池中被混入了被感染的基因。 剥夺这些能源,就如同剥夺感染源的养分一样,而丧失了感染源,会引发“裂变”的基因也不再存在。 那或许就是所有人都期望的,能令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 ——那薇拉自己呢? “不需要她做到这种地步!”泽弗恩再也维持不住那冷漠虚伪的假面,他想要驱动战列舰前去带回自己的光明,“还有别的办法,一定会有的!” “泽弗恩大人。”随同泽弗恩一同前来、眼中有喜悦却也有伤怀的战士们纷纷单膝跪地,头颅低垂,“这是我等的夙愿,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战斗至此的理由。” “所以,请不要阻止。与我等一同见证吧——黎明到来的这一刻。” 见过日升月落,见过星辰划过,那么——见过太阳坠毁的那个瞬间吗? 炽白的光芒照亮了人间,代表青空色泽的羽翼铺天盖地地伸展,几乎让人有了那片青色即将化为另一重天空的错觉。 无穷无尽的魔能虚数汇聚成一个明亮得近乎刺眼的光点,然后在盛极之巅——陨落。 “薇拉!!” 裹挟着足以毁灭一个世界的能源核,少女自苍穹陨落,逆转了时间,溯回了因果,将那些灾厄与绝望重新封入盒中,将潘多拉魔盒重新合起。 泽弗恩抬头,那缠绕在他脖颈之上宛如噩梦般的基因裂变纹路化作漆黑的碎片,像飞蛾被烈焰撩舔过后残破焦黑的翅羽,追逐少女而去。 逐火的飞蛾在烈焰中化为了灰烬,她自苍穹坠入深海,将自己的希望与所有的绝望一同带到了世界以外的维度。 ——那是不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中的空间,一个虚无冰冷、连希望都不存在的牢笼。 在坠入迪拉克之海的瞬间,薇拉就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灵魂与躯体被“量子化”,她就像燃烧殆尽的飞蛾,化为乌有的瞬间只留下飞灰一样的碎屑。 【薇拉,对你而言,疼痛是怎样的一种概念?】系统以上帝一般的视角凝视着沉入无尽深海的少女,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疼痛?”如冰雪般消融的少女望着那一缕照射进海中的天光,语气平静地道: “我向死而生,为离去而来,故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楚的感觉。” 【苍空使者.追逐烈火的飞蛾完】 ———————————————————————————————— 后记: 埋葬深海的少女,冰冷与黑暗相随。 每颗星辰的思念都化作了一滴泪, 期盼着终有一日能温暖冰冷的海水。 ——《启世圣歌.终篇》 自由。 ——青鸟学院校训 “她本可以自由抉择牺牲与否。” ——英灵碑 第18章 番外.在世界的尽头 “薇拉, 早春晴暖,天光微晞,即便是在深海之中,似乎也能隐约感觉到外界的变化。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眨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不知你可还安好? 三年过去了,世界百废待兴,虽然因为魔能的消失而导致那些以此为能源的科技产物大面积报废,但在你给予的资料的帮助之下,人类已经在宇宙中寻找到了可以取代魔能的能源,很多事物都重新走上了正轨。而人类在失去基因病的威胁之后,也终于从朝不保夕的境况里缓过神来,开始面对全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逐渐变好。” 书写信笺的笔在此微微停顿了片刻,似是在踌躇犹豫,也仿佛无从落笔。 窗外的阳光铺洒在书桌上,徐来的清风吹拂着窗帘,那些漏在纸张上斑驳的光影,像那些不可追溯也不可挽留的回忆。 坐在书桌前的姜茗扶了扶眼镜,她沉稳且难得笑颜的面容上凝固着茫然,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依旧缓慢地在纸张上书写下心中的字句。 “三年过去,曾经因为灾厄而废弃的学院也重新开始招生,虽然依旧培养着学生们的战斗能力,但那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更多的人则重新拾起昔日不敢追求的理想与梦境,那些曾经在基因病的威胁下显得太过于奢侈的东西。 枝子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西里斯也找到了新的兴趣,她似乎决定在退休之后成为一名电竞选手,还准备赚钱开一家孤儿院。 我想,泽弗恩有句话说得很对,有时候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这个让所有人都漠视死亡的世界。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真正的幸福与和平,是这样美丽、美丽得连远远看着都觉得眼眶发热的东西。” 写到这里,姜茗深吸了一口气,一些无从发泄的情绪堆积在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我接管了深渊之城,并在这里创立了一座基地,偶尔会回姜家看看,但是如今的世界似乎已经和平得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假如有朝一日,灾厄再次降临此世,我才会带着那些科研记录一起重返人间,继续履行我的誓言。” “……说了这么多,恐怕还没讲到你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吧? 泽弗恩在你走后,将你曾经给予的科技资料公布于世,之后便消失了踪影,后来我听说,他以你的名义开办了一所青鸟学院。 你想要转达的话我已经转达给了他,他很难过,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狼狈——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年级还小的少年人了,对不对? 但是,虽然很难过,他却有努力去履行曾经的誓言。 他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尽自己所能地去爱这个让你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世界。” 时间是一种很残酷却也很公平的东西,它会磨平一切的伤痕,让人逐渐淡忘曾经的悲切。 死去的人早已死去,而活着的人依旧存活,这个世界终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停止运转,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伤悲而溯回时间。 那一颗自天际陨落的星辰带走了尘世所有的伤悲,自那之后,灾厄泯灭,希望重临人间——唯独她孤身一人,长眠于深海之中,无法得到救赎。 “罗米什刹在发现深渊之城后便开展了关于量子之海的研究实验,我抢先拿到了深渊之城的掌控权,以交易的形式分享了她的实验成果,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我们的确有可能再次打开迪拉克之海的传送门。我曾经想过,能否以同样的方式将你从量子之海中重新带出来? 但很遗憾,死而复生的法斯莉娅找到了我,告诉我你沉眠在迪拉克之海的虚无空间,与灾厄一同长眠。 那里没有光,没有花草树木,没有一切你曾经想要守护的美好。你没有死去,却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姜茗将信笺放进一个特制的容器之中,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舍之外,是一片深蓝的世界,深海明珠般的城市在海水中安静地悬浮,居于城市正中的核心之门溢散着冷光,在深海中熠熠生辉。 站在城市的边缘,姜茗抬头往上空望去,只见无数圆形的球状物正自上空缓慢飘落,五颜六色的光芒,像一颗颗坠落的星辰,又像是阳光下斑驳色彩的泡沫。 那是启世制作的名为“星坠”的容器,它会如同泡沫一样在深海中发光,不会受到量子之海波动的影响,有一定的可能会坠入量子之海的深渊。 三年后的今天,人们还未能将悲痛忘记,每年的今天都会人自五湖四海而来,将书信放置在星坠之中,期盼着万千星辰终有一颗能坠落到那个女孩的身边。 在人类与灾厄的抗战之中,有太多的人为此丧命,有太多的人为此而牺牲,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离去会像她一样,让人近乎本能地感到伤怀与难过。 姜茗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将自己手中的星坠轻轻送出,目光沉静地看着那颗属于自己的火红色的星坠缓缓落入深海。 “我知道你的‘死亡’是一个面对世人的骗局,令人感到痛楚的不是你为这个世界而牺牲,而是你还活在那个我们无法触及的维度里。 我知道你还活着,却不能够救你。我明知道你就躺在潘多拉魔盒的最深处,却因为盒中的灾厄而不敢再次打开代表绝望的魔盒。” “多么令人难过。 你曾经期翼的所有人都幸福的未来,原来没有你自己的名。 即便再多的人思念你,也只能以泪水为你随葬,如果他们的存在都是星星,那天上那么多星星,他们的眼泪有朝一日是否能温暖这片海域?” “你还记得造神计划即将成功的那一天吗?在你情绪濒临失控之时,我对你使用了‘精卫羽’,为你缔造了一个幻象世界。 我的本意是希望‘精卫羽’能够唤醒你心中的美好,能帮助你抗击法则的意志,但是那时候你在我怀里,流着泪,用力地微笑着,告诉我—— 你看见所有人都在阳光下幸福地微笑。”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个幻境会导致你的失控与崩溃,但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 你是看见了这样的未来了吗? 所有人都在阳光下幸福地微笑,唯独你沉眠在冰冷黑暗的深海里。” 姜茗微微垂眸,漆黑的眼瞳凝视着那万千往下坠落的星辰,那些五彩斑斓的透明球体,像极了星辰的眼泪,却无法温暖冰冷的海水。 姜茗身上燃烧起了火焰,宛如沐火而生的凤凰,身披自亘古而来不熄的神火,传承的却是一种可悲又哀戚的执念。 姜家女娃,即是伴海精卫,传说中的炎帝之女,溺毙于海中而化作火鸟的精卫。 而如今,她也像神话故事中的精卫鸟一样,将永远镇守在这里,等待着海洋不可能干涸的那一天。 “我曾经为了自己的誓言而放弃了许多,拥有不老不死的躯体之后,我便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成为永恒的执念—— 我知晓人力终有穷极之时,也明白许多世事并非怀揣一腔热血便可以随心而变,无能为力总多过心想事成,但唯独你的际遇让我无法放下,难以看开。” 看不见尽头的孤寂永远比纯粹的死亡还要可怕,未来也将独自跋涉过漫长岁月的姜茗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 “我不知道如今沉睡在另一个维度的你是否会感到后悔,但是你明明曾预见了这样的未来,却依旧选择了面对。 即便很痛苦,即便很伤悲——” “你说得没有错,我们都曾经向你伸出了援手,但最终谁都没能握紧,就像如今的我一样。 我连亲手杀死你,给予你一个解脱,都无能为力。” 姜茗容色淡淡地坐在深渊之城的塔巅,感受着来自迪拉克之海的排斥力,心里溢满了不知如何诉说的思绪。 飘飘荡荡的,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了无凭依。 她曾经试图进入迪拉克之海,即便不能拯救她也试图亲手埋葬薇拉,连同自己一起——但迪拉克之海拒绝她的进入,所以她追逐的脚步最后只能停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如何言语才能让你好受一点,但是如果你收到这封信,是否会因为我的陪伴而感到舒心? 这个世界放弃了你,你的怨恨与憎恶自然都可以被允许,而我将在这个距离你最近的地方,陪伴你一同被放逐在这里。 精卫填不平海洋,救世主为世所弃。” ——“但至少在世界的尽头里,你与我都仰望着同一片苍穹,活在同一片海域。” “愿你好梦,薇拉。 落款处:故人不离。” 【番外.在世界的尽头完】 第19章 刺青巫女(一) 【叮——恭喜宿主完成救世任务,获得称号“救世主”。】 【叮——恭喜宿主完成摧毁文明使命,获得称号“神之使者”。】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反复横跳的二五仔就是我”。】 【叮——宿主神格融合成功后获得“复现”与“构造”权能,根据神格特性而赐名。】 【叮——恭喜宿主获得“理智之石x1”。】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穷得只剩贤者之石”。】 【叮——宿主超额完成了救世任务,抹消基因病的同时废除了所有因“基因病”而诞生的武-器,人类文化得以延续,但科技文明遭受毁灭性打击,星球寿命得以绵延,星球意志赠予宿主“世界回馈”(解读:世界回馈为各个世界的通行证,以救世为目的前往的宿主将得到力量体系的回馈)。】 【叮——宿主“量子化”后成为“概念”,愿力回馈可增强宿主自身“存在感”,宿主立身之基由“信仰”更改为“量子”。】 【叮——宿主获得“神格”、“神性”、“神之权能”,因神躯量子化而无法承载神格,将由系统进行托管,宿主进行降格——叮,宿主目前为“一个拥有强**则之力但是一旦过负荷身体就得崩的渣渣半神”。】 【“御主”藤丸立香邀请您加入人理延续保障机构“迦勒底”。】 【“天下五剑”数珠丸恒次邀请您加入人类历史保障机构“时之政府”。】 【“白狐之子”安倍晴明邀请您加入妖怪退治组织“阴阳寮”。】 …… 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条的邀请信息一瞬间刷爆了屏幕,化为量子后一脸茫然的薇拉漂浮在系统空间中,笨拙地想要聚拢自己身上四处溢散的量子。 【啧,我是真的第一次遇见你这种灭世救世一起做了的救世主啊。】系统将“vl-803”的一生作为影像储存了下来,问道,【你把邀请函看一下。】 “邀请函?”实在无法聚拢量子的薇拉放弃了挣扎,眼神迷茫地看着系统面板上足有上百条的邀请信息,“这些组织是什么?” 【是来自各大位面的救世组织,他们的宗旨就是延续人类的命脉,守护人类的未来。】系统给薇拉简单介绍了一下其中几个重量级的救世组织,耐心地讲解道。 【给你发来邀请函的是各个组织中的救世主们,他们的力量体系不同,但是信念以及目标却是相等的,加入这些组织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好处。】 【想要延续世界的命脉毕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就可以做到的,所以我们系统也提倡团结合作,宿主可以选择加入这些救世组织,也能自行建立一个救世组织。不过鉴于组织成员符合标准的太少,宿主也不是特别有人格魅力的人,所以我比较建议宿主去当别的组织的马仔呢。】 系统嘴毒得让人恨不得暴毙而亡,薇拉一时语塞,也无力反驳系统的话语,只能问道:“有什么推荐吗?” 薇拉话音刚落,原本足有上百条的邀请信息突然被删减到了二十余条,系统还在一旁指点道:【按照先后顺序我将救世组织排了个顺序,你可以先查阅待遇。】 排名第一位的是人理延续保障机构“迦勒底”,第二位是人类历史保障机构“时之政府”。 薇拉翻看了一下,问道:“这两个组织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迦勒底和时之政府的规模足够庞大,手底下的成员人数可观,发展历史足够悠久,可以给予你最好的帮助,也是待遇最好的几个救世组织之一。】 【顺带一提,迦勒底的力量体系虽然是“魔术”,但是也与你的“魔能科技”体系相符,英灵的力量也能作为魔纹传递给你,因此迦勒底是你的第一首选。】 薇拉听完系统的描述,却是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给我发来邀请函?” 【……】系统可疑地沉默了一瞬,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又废又怯的宿主如此会抓重点,思忖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对于这些救世组织来说,每一个世界的兴衰成败都是非常惨痛的履历,所以在某一个世界濒临毁灭之时,他们的视线都会汇聚在此……】 【这是为了让救世主们感受到灭世的残酷,同时也让他们吸取经验教训。】 【在被你那壮烈的牺牲打动之后为了挽回你的性命而向你投递邀请是这群本性善良的救世主们的正常操作,你不必放在……】 【好了薇拉给我振作一点!不要缩成一团!不要原地自闭!不就是发疯被人围观了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咱们救世主身上没有一处是羞耻的!】 薇拉振作不起来,她打开系统空间虚拟出来的衣柜钻了进去,这个冰冷的世界只有衣柜才有一点温度了。 在融合了心灵宝石之后,薇拉一直承受着非常过载的情绪压迫,以至于言行与往常不同,但是薇拉本身并不是那种情绪激越的人。 在系统好说歹说的劝诱下,薇拉这才扒开了衣柜的一线门缝,轻声地说道:“……我依旧信仰着圣光,这样也没问题吗?” 不管系统是否愿意承认,但第一个世界已经给薇拉烙印下了无法洗去的印痕,她自诞生之初便在这个世界中长大,自身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这个世界悲壮的华美。 这个世界中的人类,不管是艾利克斯还是姜茗,都是果决凛然、强大坚毅的人,他们就似义无反顾扑向烈焰的飞蛾,追逐着光明,却又被烈焰焚烧成了灰烬。 明知前方等待的很可能是死亡,却愿意用生命点亮引领世人走向明日的光。 【那么,我们可以与迦勒底达成友好合作关系,我会下载“武装战甲”的力量体系,以贤者之石作为运转能源,辅助宿主之后的救世行动。】 系统一边给自己麻烦的宿主办理(划掉)过继(划掉)手续,一边给自己来了个更新。 理智之石是非常适合前文明力量体系的一种法则,它能通过吞噬融合其他法则能力从而实现“复现”与“构造”,发展潜力十分可观。 ——“复现”权能只要清楚一个物体所有构造就能将之完美地复现出来,而光明一系的“创生”与“心灵”权能则能作用万象生灵。 作为时刻奋战在第一战线的救世主来说,理智之石的权能进可攻退可守,还能提供治疗后勤,是再使用不过的权能了。 【傻人有傻福。】系统嘀嘀咕咕地通过了罗玛尼阿其曼发来的通讯申请,最后在一通嘴角抽搐的协商后确定了宿主在迦勒底的地位——代言人。 “吉祥物已经有芙芙!听你们的说法好像小不点还不太能适应魔法,你们的魔纹跟我们的令咒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如就让小不点当所有英灵的代言人吧!” 所谓的代言人,其实应该说是“英灵魂印的使用者”,与能够指挥英灵的藤丸立香不同,薇拉的力量体系是通过魔纹而与其他英灵达成精神同调,以此为战。 自称“罗曼医生”的男子是一个温柔友善的人,但在系统提出是否要见薇拉一面时,他却选择了拒绝。 “虽然很喜欢很喜欢……但是我是一个不想看到悲哀事情的胆小鬼呢。” 有着颜色充满活力的橙发男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里却藏着某些太过沉重的事物。 系统也无心理会,在手续办理完成后它便开启了下一个世界的传送门。 【你的神格已经被托管了,下一个世界你将会量子重组,一切重来,虽然权能可以使用,但是一旦过负荷你的身体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所以好好努力吧,薇拉。】 盛大而又辉煌的光明瞬间充盈了薇拉的视野,很快,她便在一片温暖之中失去了意识。 雨天。 梅雨季节潮湿而又显得沉甸甸的空气令人烦躁,衣物无法晒得干净清爽的湿重感挥之不去,就像梅雨季节乌云笼罩的天空一样。 华丽典雅的日式合院,紫阳花开满了庭院,蓄满了雨水的长条形竹筒咚咚地摇摆着,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仿佛在给一旁随风飘荡起舞的晴雨娃娃伴奏。 简素、枯槁的宅寂之美。 如此装潢奢华的大宅院,赤黑血染很难想象这里竟是一处传承悠久的神社所在地,反而像是误入了某个穷奢极侈的豪门世家,处处昭显着不凡之意。 不过……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这里,是如今唯一一座还豢养着“忍者”的地方了。 身穿和服提着灯笼的老者走在前方,带着赤黑血染穿过长长的走廊,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才嗓音嘶哑地警告道:“你日后便住在这间屋。” 赤黑血染看着精致的和室,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男子便低声向他讲起久世家的规矩。 ——不可对‘神’无礼,不可冒犯巫女,不可说出姓名。 “因为这里是生者与死者的交界地,而名字是最短的咒,不想被死者取缔身份或是被厉鬼拉下地狱,奉劝你还是不要说出姓名为好。” 服侍了久世宫大半辈子的老者看着面前这个明显还是学生模样的少年人,沉默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警告道。 “虽然不知晓家主为何会同意你入住并且教你杀人的忍术,但是年轻人,在这里,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 “抛掉那些不必要的好奇心。” “……老朽虽然不明白你一个雄英的学生为什么放弃了光明的前途而来到这里,但是请谨记,这里唯独不能有的,就是属于英雄该有的善意。” “就算是孩子,就算是孩子,也……”老者哆哆嗦嗦地提着灯笼走远,徒留下青年孤身一人站在庭院中,眼神涣散地看向阴沉的天空。 这个地方……一直在下雨呢。 第20章 刺青巫女(二) 这是一个,以超自然能力为主导的世界。 最初在华国轻庆市出现了“发光婴儿”之后,世界各地便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拥有先天性超常能力的人类,一直发展到今天。 但是最初,超自然能力的出现是不被人类所接纳的,在世界更新换代的过渡期,他们遭到排斥与敌视,甚至是近乎残酷的迫害。而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里,一位拥抱自己异能婴孩的母亲在被迫害致死前大喊出“那只是他的个性”这样的话语,于是自那之后,这样的超自然能力就有了一个定义。 ——个性。 伴随着这样超自然能力的出现,秩序的崩坏以及人心的不知足如同污泥一般汹涌而出,更多的人在拥有了力量之后选择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将自己的个性用于犯罪的人被社会称之为“敌人”,而应运而生的另一个职业,也自人类的幻想深处走向了舞台。 ——英雄。 人们将拥有超自然能力并且活跃于打击犯罪分子第一战线的人称之为“英雄”,英雄不仅打击罪犯,也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挽救天灾下的民众。 在这个全民崇拜英雄的社会里,职业英雄所拥有的利益远远超出他人的想象,但是英雄职业化后所导致的各种负面影响也难以避免。 拜金、虚伪、牟利、恶性的竞争、甚至为了得到更高的排名而不折手段——真正拥有牺牲精神的英雄寥寥无几。 赤黑血染原本是雄英学院的一名学生,对英雄这一存在抱有极高崇敬心态的他在号称“英雄摇篮”的学院里大失所望,毫不犹豫地退学离开了雄英。 赤黑血染无法忍受这个被冒牌货充盈的社会,他认为只有真正拥有牺牲精神的人才配被世人称之为“英雄”,其他的都只不过是劣质的仿冒品而已。 但是,不管他如何宣扬自己的思想信念,如何努力试图引起世人的共鸣,最终得到的结果都不过心灰意冷而已。 这个社会,需要有人来唤醒真正的英雄。 杀死那些冒牌货以及那些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作恶的垃圾,只有肃清震慑这个肮脏的社会,真正的英雄才会如旭日般崛起。 赤黑血染放弃了自己光明的前途,义无反顾地投身黑暗之中,甚至为了学习杀人的忍术而来到这个偏僻的山村,来到这所传承久远的久世宫里。 赤黑血染来到这里是为了拜访一位忍者,他是久世宫中的行刑手,专门负责肃清违背了久世家规的弟子以及破戒的巫女。 他所拥有的,是杀人的忍术,而赤黑血染所要学习的,正是这种杀人的忍术。 赤黑血染的个性是“凝血”,只要舔舐敌人的血液就能让对方无法动弹,这并不是特别出色优秀的个性,但是这样的个性对于擅长暗杀的忍者来说恰到好处。 只要对方失去反抗能力,那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而已。 针对赤黑血染的个性,久世宫的忍者为他设定了一条完整的发展路线,教导他如何将刀术与自己的个性结合在一起,从而爆发出巨大的杀伤力。 赤黑血染也疑惑过为何老者会愿意收他为徒,但老者只是告诉他,久世宫或许会成为他最后的归宿,因为他的思想观念非常适合这所神社。 “久世宫,又被称为‘眠之家’,这里的每一位巫女,都是符合你内心定义的‘英雄’。” 赤黑血染已经决心要当一名恶役,但是本身对师长还是敬重的,面对老者这样一番评语,崇敬渴慕英雄的他便忍不住在偌大的久世宫内寻找起了“巫女”。 是个奶娃。 现年五岁的巫女大人名叫“久世零华”,是当今久世家主的养女,深居浅出,赤黑血染只有在一天深夜里爬起来解手时才遇见过这位巫女。 小小软软身穿红白两色巫女服的女孩坐在走廊的台阶上看星星,赤黑血染在遇见女孩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夜间梦游遇见了萤火虫变成的精灵。 五岁的孩童虽然眉眼稚嫩,但那精致的五官与清澈的眼睛令她看上去有种童话般纯净却也空灵的气质,乌木般漆黑的发和眼,星辰明月都醉在她的眼眸里。 那种过于纯净清澈的气质令人不敢靠近,赤黑血染更是忍不住远远避开,唯恐清水洗涤他好不容易才决心污浊的手臂。 慌不择路的赤黑血染退得太急,不小心被台阶绊住了脚,摔进了灌木丛里,被荆棘划破忍者服的少年还来不及挣扎,就对上了稚童的眼睛。 赤黑血染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黑夜却突然间有了光明,他抬头望去,只见小小的孩童托着掌心的一团暖光,一步步地朝他靠近。 那真的是最糟糕的相遇。 小巫女的个性是“光”,是一个基本可以说是毫无战斗能力的个性,但是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久世宫的巫女依靠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个性。 赤黑血染知道了久世宫的秘密,比如那残忍可怕的“刺魂”仪式,以及每一任久世宫巫女的宿命。 知道这个秘密时,赤黑血染是觉得无比荒谬的,或许是良心未死,或许是热血未凉,也或许他内心深处还憧憬着成为一名英雄。 他在那天夜里再次找到了在庭院里看月亮的小巫女,将久世宫中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她。 出人意料的是,小巫女平静地点了点头,却是告诉他隐藏好,不要让他人知晓他已经知道这个堪称禁令一样的秘密。 “你不害怕吗?”赤黑血染难得感到了迷茫,那样残酷的命运连他这样受过培训的杀手都感到毛骨悚然,又何况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呢? 赤黑血染得到了一个比他更加茫然的眼神。 “我为这个世界的扭曲与畸形而感到悲哀,但是这个世界需要我。”上辈子待在教堂这辈子待在神社的女孩遣词用句都透着一股子文艺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抚摸着忏悔者的发顶宣告神原谅你,“一和千百万的选择题,谁都知晓应该如何选择。害怕这种情绪本身并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赤黑血染几乎忘记了身边的女孩不过稚童年龄,不然为何能如此平静地说出如此残酷的话语。 “但是生命本身是不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就像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自己的性命永远比别人的性命重要,自己在乎的人永远比陌生人要重要。” ——因为自私,也因为感情。 一座城市里一年死掉三十人,你能接受吗?大部分人都能,因为一座城市里那么多人,不过死掉三十人,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样东升,时钟依然滴答走动。 但那三十人都是你的亲人呢?你能够接受吗?不能。 这就是生命的分量与厚重。 赤黑血染看着面前童话般纯净的女孩,言语几乎耗尽了自己一生的温柔:“你究竟是为什么而牺牲的呢?” 女孩仰头望着他,明月映照在她的眼眸里,那是镜花水月都难以匹敌的美丽:“我为世界上的所有美好而战。” “那你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了吗?”赤黑血染凝视着女孩,仿佛看见了这污秽世界最美的一轮明月,“如果你心里一定有一盏天平,那你一定要先见过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否则你的牺牲就没有意义。杀戮也好,牺牲也罢,没有目的的信念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对我而言,一个真正的英雄比千百万个渣滓都更值得活下去。” 赤黑血染知道自己的话语半真半假,披上了风光霁月的外皮,就仿佛能掩盖自己的私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多自私多卑劣的男人。 比起久世宫中的其他人,他更希望面前的女孩能够活下去——至少,让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他冠冕堂皇地说教,实际上与久世宫中的这些人并无不同,因为他们都在慷他人之慨,用别人的生命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那位忍者说得很对,久世宫的思想理念如此符合他这样的恶人,里头埋葬的皑皑白骨,有多少是因为“没感情所以不伤心”就被牺牲的? 整个英雄社会的垃圾冒牌货加在一起都没有一个欧尔麦特值得活下去,同理可证,面前的女孩也是这样。 赤黑血染心想,反正他已经当不成英雄了,那做点敌人该做的事情也很正常吧? 将下一任巫女放跑的赤黑血染觉得自己莫得感情也莫得良心,第二天,久世宫的忍者便倾巢而出,前往人世寻找失落的巫女。 但巫女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再也寻不到踪影。 第21章 刺青巫女(三) 梅雨季节,有点讨厌。 薇拉,或者说“久世零华”此时扶着墙壁往前走着,却无法阻止自己在绵密的雨水中被淋成一只落汤鸡。 她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脑海里还回荡着系统抓狂的尖叫声:【你为什么要跑啊!这可是我们最接近目标的一次行动了啊!只要混吃等死坚持到十八岁完成任务就能离开了!简直是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救世任务了!你跑什么跑?啊!你说啊!你跑什么跑!】 “因为我觉得那个人说得有道理……”薇拉粗喘了一口气,在街角一家关闭的店铺前躲了下雨,“没有意义的杀戮与牺牲都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至少要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努力。” ——在上一个世界中,薇拉为了守住父的道而不顾一切,为此而迎来盛大辉煌的死亡。 但那时候的她,虽然心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释然。 这一世的她,醒来时就在一个破败的村子里,被久世家主领养,被钦定成为下一任巫女,但是她从未在这个家族中感受到值得她化为灰烬的光明。 ——没有火焰,没有温度,又怎值得飞蛾舍命相迎? 雨水微凉,湿漉漉的衣物贴服在身上,更是冷得人骨子里发颤。 即便梅雨季空气闷热,薇拉也打了个哆嗦,眼神迷茫地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时间竟不知该去往何方? 薇拉其实并非完全懵懂,至少她明白,从过去到现在,她的立足之地实际从来都不是光明的那一方——不管是教廷的阴暗面,还是为了信仰而疯狂的久世宫,她脚下的那一方土地其实染满了鲜血的污脏,就连她自己,也曾杀过人,为了无关善恶的“立场”。 薇拉不太明白,所谓的“光明”的那一方应该如何去定义呢? 对薇拉而言,父所行的方向便是她的“光明”,但是父也说过,只是盲从于他,便也不过是愚者罢了。 “所谓光明啊,大概就是哪怕心中充盈着黑暗,也依旧不曾对世界绝望,会对弱者义无反顾伸出手的人吧。” 薇拉想起了姬芜与西里斯——大概在世人的眼里,她们更符合良善一方的定义吧。 可是……法斯莉娅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低笑:“她们向你伸出了手,却从来都没有握紧啊——” 于是,姜茗犹豫迟疑的眼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勾起了那些不敢言说的伤痛。 不。 薇拉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站在雨幕里,看着他人家中灰蒙的窗户倒映着自己冷凝的脸,期望冰冷的雨水能浇熄心底翻腾的情绪。 她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应该无原则地帮助她,也明白冷漠甚至是努力过后放弃才是常态,但是,但是…… ——多么令人不甘心。 “小心——!” 【闪开啊——!】 轮胎摩擦地面时刺耳的声音唤回了女孩的意识,薇拉满脸错愕地抬头,却忽而被一股冲力撞了出去,有人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重重地扑倒在地。 “轰——”地一声巨响,疲劳驾驶的司机猛然回神,疯狂打着转盘也阻止不了货车撞上墙壁的宿命,但巨大的冰墙瞬间自地面蔓延开来,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劣化。 “啊、啊、啊啊啊——”浑身颤抖的司机惨叫出声,声音里藏不住的后怕与惶恐,打开车门后几乎是跌打滚爬地摔下了车,满脸都是心有余悸。 在方才意外发生的瞬间,淡蓝色的冰凌瞬间冻住了车头与油箱,这一阻力成功阻挡了货车撞得粉身碎骨的命运,也为救援换取了珍贵的契机。 冰凌非常的美丽,在薇拉的眼里。 那双子夜般的明眸倒映着面前拥有红白两色发的男孩,他满眼惊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右半边身子被冰霜覆盖,呼出的气息都在空气中化为了薄雾。 穿着短袖与牛仔外套的男孩,手臂为了护持薇拉的后脑勺而被地面刮擦得鲜血淋漓,左半边脸颊上绑着绷带,以至于薇拉只能看见他的右眼。 薇拉伸手去拉他,肢体接触的瞬间,无数黑暗而又晦涩的情绪自男孩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怨恨、愤怒、不甘、痛苦、悲伤,尽是些沉重而又晦涩的感情。 这个仿佛由负面情绪构成的男孩,却在救下薇拉之后,抿了抿嘴,那只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对他人真切的忧虑。 “你还好吗?没事吧?” 轰焦冻浑身颤抖,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方才瞬息之间发生的一切让他大脑空白,回过神来后,惊惧与后怕就如决堤的洪流般击垮了他的冷静。 轰焦冻出身英雄家庭,是如今no.2英雄安德瓦的幼子,个性半冻半燃,完美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个性,是父亲口中“最完美的作品”。 父亲英雄名“安德瓦”,本名轰炎司,因为自己无法超越no.1的英雄欧尔麦特,就想出通过个姓联姻的方式来生育一个拥有强大个性的孩子,代替他完成野心。 而这段时间,父亲残酷无比的斯巴达教育,口口声声说着他是“工具”;长兄轰灯矢因个性使用不当而身死;惯来温柔的母亲因为精神崩溃而哭着将滚水倒在他的左脸上,说他肖似父亲的左半边身子真丑……还有,母亲因为抑郁症而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依赖着母亲的男孩不得不面对残酷的分离。 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早就将这个五岁的孩童打击得濒临崩溃,在怨愤无比地朝着父亲喊出“都是你的错”之后,轰焦冻选择了离家出走。 情绪崩溃的男孩在雨中强忍着泪水,视野模糊之际却看见一辆货车朝着一名同龄的女孩撞了过去,虽然自己情绪失控,但救人之事本就不需要犹豫。 救下女孩和司机之后,惊惧与后怕彻底击溃了轰焦冻的心防,无数负面情绪汹涌而来,他几乎是瞬间就被心中的伤痛击倒,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 绵密的雨幕中,跌倒在地的女孩愣怔地凝视着哭得狼狈无比的男孩,明明是救人的那个,他却伤痛得仿佛是被救的那个。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姿态太过狼狈,也害怕自己的情绪崩溃会吓到薇拉,男孩跪在地上,一手死死地抓着心口的衣物,哭得稚嫩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 一边却还在说着“对不起”。 薇拉不明白。 她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在满心怨恨的情况下依旧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自己已经如此痛苦了,却还要顾及他人的情绪。 只是被轰焦冻救下的薇拉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在求救,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地支起疼痛的身子,张开手用力地拥抱了他。 雨水掩盖了眼泪,朦胧的雨幕中他们紧紧相拥,就像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两只幼兽,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互相汲取温暖,以此获取坚持下去的勇气。 救赎与被救赎,两者之间的界限却如此模糊。 “对不起——”男孩不知是在向她道歉还是在向另一个他心中有愧的人道歉,但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不起——妈妈——” “……”薇拉偏了偏头,将略矮自己些许的男孩摁在自己的肩窝里,眨了眨被雨水坠得沉重的眼睫,在他耳边低声道: “谢谢你。” ——谢谢你,像光明一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第22章 刺青巫女(四) 薇拉牵着男孩的手跑了。 在轰焦冻的情绪稍稍冷却之后,薇拉不等他心生窘迫以及尴尬,就毫不犹豫地拽着他逃跑,顺利避开了之后赶来的警察。 薇拉不想遇见警察,且不说她无法讲清楚自己的来历,更不想被遣返;而轰焦冻虽然救了人但擅自使用了个性也是无法辩解的事实,到底还是触犯了法律。 比起留在那里跟警察打机锋磨嘴皮子,薇拉宁愿拉着男孩去居酒屋吃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薇拉前世今生都算得上养尊处优,从来不曾被金钱所扰,带着轰焦冻去买了一身干净清爽的服装,处理好彼此的伤口之后,薇拉就带着他去了居酒屋。 两个小孩吃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还喝了一杯难喝到死的姜汁可乐,这才缓过了气来,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的雨。 小男孩眼圈还有些发红,羞涩腼腆的样子乖巧可爱,略带忧郁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方才救人之时惊人的反应能力,他认真地向薇拉道了谢。 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小少爷根本没有出门要带钱的想法,从早上到下午滴水未进,早就觉得饿了。 这大概也是他离家出走之后父亲没有急着寻找的原因,毕竟轰焦冻的能力远超同龄人,自保是足够了,等到没钱饿坏了自然会懂得回家,还能给儿子一个教训。 情绪失控又爆发个性救了人,小男孩的体力也已经告罄,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薇拉想起她所感知到的对方身上晦涩无比的负面情绪,忍不住问道:“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小男孩微微一愣,呆呆地点头,薇拉扫了他一眼,掠过他脸上的绷带,轻易感知到了藏在下方的烫伤,心中给他下了“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定论。 薇拉牵起小男孩的手,她并没有想要深究或是逼迫男孩再次回忆伤痛记忆的打算,她只是轻声询问道:“你不想回家,是吗?” 男孩仿佛触电一般抬手摸了摸左脸的绷带,眼眸黯淡地垂下眼帘,但脸上却浮现出几分犹豫挣扎的无助。 轰焦冻当然不想回那个让他感到窒息无比的家,但是同时,一贯逆来顺受的心态也让他无从分辨自己眼下的行为是对是错,毕竟面对那个强大而又难以匹敌的父亲,他是第一次选择了反抗——在失去兄长与母亲这样惨痛的代价之后。 “那么——” 有着童话般纯净面貌的女孩轻轻牵起他的手,两只肉乎乎的手捏在一起,绵软得像是贴在一起的心。 “我们来玩‘敌人与英雄’的游戏吧。”薇拉眉眼温柔地望着小男孩,“我是‘敌人’,你是‘英雄’,我现在要绑架你。我们彼此不要交换姓名,也不需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果你的家长找上门来了,你也可以说是被人绑架了而无法回去。我们是敌对的陌生人,一旦分离就可以各奔东西,将对方忘记。” ——萍水相逢却无比安全的关系。 即便父母苛责于他,也只要将责任推到“陌生人”的身上便好。 “跟我走吧,hero。” 轰焦冻是觉得有些荒谬的,他从未跟同龄人玩过过家家酒的小游戏,更别提这样堪称荒唐的“绑架”的剧情。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跟着她走了呢? 大概是她牵着他的手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道,大概是因为一场狼狈的哭泣之后感到了被照顾的体贴,也大抵……他畏惧着那个没有母亲的家庭。 他呆呆地跟着她走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看着她随手揭下了路边单身公寓的招租广告,看着她抬起手对着房东挥了挥,房东就微笑着放了行。 当然,薇拉没有忘记给钱,只是房东好像忘记了有合同要签,非常热情地将两个明显身高低于标准线的孩子带到了公寓里。 霓虹国的单身公寓是标准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便两个成年人入住都能过得非常舒心,更何况住进来的是两个孩子。 出身还算显贵,一直住在和室大宅里的轰焦冻对这种专门为了单身人士而设定的公寓很是好奇,因为是拎包便能入住的场所,家具与日用品都很齐全。 小男孩在屋子里转着圈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踌躇地靠了过来,捏着薇拉的衣角低声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薇拉眨了眨眼,“薇拉”这个名字明显不适合她目前这张标准亚洲人的脸蛋,而“久世零华”这样的名字又太容易给男孩招来麻烦。 “你给我取个名字好吗?”薇拉伸手探了探轰焦冻的脸颊,被那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拢了被子将男孩裹着抱进了怀里,“不然叫姐姐也可以的。” 女孩子的发育总是比男孩子早,薇拉比轰焦冻高出些许,乍一眼看过去就宛如一对姐弟,发色不同,容貌却同样俊俏美丽。 被人抱在怀里,小男孩脸蛋发红,但却没有挣扎,而是有些依恋地裹紧了被子,认真思考片刻后,细声细气地道:“……千代。” “妈妈说过,千代是‘千年’之意,喻指岁月长久,身康体健,是非常美好的名字。” 轰焦冻想到住进医院的妈妈,就由衷觉得没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东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小声问道:“可、可以吗?” 薇拉想着,“千代”与“久世”连起来还真是语境微妙,但是她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为她取名的人怀揣着这样温柔的心意:“当然可以,很好听的名字。” ——不管是“薇拉”还是“千代”,都是非常动人的名字。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女孩的眼神沉静如水,因为过于平和以至于萌生出几分温柔的错觉:“只要不是名字,都可以哦。” 男孩抿了抿唇,不知是对此感到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名字?” 是因为不想沾惹麻烦,还是别的什么…… “因为名字是最短的咒,而那些追在我背后的人可能会以羁绊寻找到你的踪迹,所以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薇拉语气轻柔地说道,“别的都可以。”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但更多的还是自欺欺人。因为只要不交换名字,羁绊就转瞬即逝,不必担心死时想起一个名字就觉得心如刀割。 男孩沉默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轰,你可以叫我‘轰’。” 薇拉点点头,面上也浮现出些许笑的模样,她将怀里的小男孩捂得暖和之后就将人塞进了被褥里,轻轻哼起了歌。 “睡吧,等雨停了,我再带你出去。” 轰焦冻定定地看着“绑匪”,他跌进那双过于澄澈的眼眸,感受到了微凉而又沉静的宁和悠远——那是与母亲的温柔有所不同但同样令人心安的存在。 在他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更无归处之时,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像羽翼丰满的鸟雀,将瑟瑟发抖的幼崽包拢在温暖的羽翼之下。 轰焦冻阖上了眼睛,自那一日之后,他的梦里总是会有倾泻而下的滚水以及母亲崩溃哭泣的脸,那些于他而言太过残忍也太过伤怀的画面。 母亲离开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他一人,兄姐被父亲勒令不准靠近他,而他独自一人走过的夜晚,再没有母亲为他点亮的灯。 再不会有人将夜间哭泣的他抱进怀里,点亮屋里的灯,然后在那昏黄温暖的光晕中,温柔而又耐心的告诉他,他不会成为父亲的样子。 是母亲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复,他才开始期翼起自己能够成为英雄的未来,但是那些虽然悲伤却也温暖的坚持,都破碎在母亲浇淋而下的滚水之中。 “焦冻,你的左半边真丑。” 那真是一句非常、非常残忍的话语。 ——它让酣睡在母亲怀抱里的孩童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终究是恶魔的孩子。 第23章 刺青巫女(五) 轰焦冻一开始不肯出门,他很害怕会被父亲找到,他也很清楚那个男人有着怎样广阔的人脉关系以及……能令鬼推磨的钱。 但是在被薇拉温柔地劝慰并牵着他的手走出门后,他就惊讶地发现只要两人手牵着手,街道上的行人就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是你的个性吗?”在走过最初生疏的试探之后,小小的轰奶冻就像融化的麻薯一样软糯可爱,还有一点点的粘人。 薇拉,或者现在应该更名为“千代”,她偏头想了想,语气认真地道:“应该可以被称之为个性吧。” 实际上这并不是“个性”,而是千代所拥有的权能之一,心灵之石“操控生命力场”的权能能篡改他人的情感与记忆,自然也能让他人将他们视作路边的小石子。 而那些让人头疼的路控监视器,薇拉只需要通知系统进行干扰,就可以将两人的踪迹完全抹去。 这个世界的科技文化对于薇拉而言并不算发达,至少远远比不上上一个世界。 在外人的眼里,她和轰焦冻两人是一位面貌平凡温和的母亲牵着自己同样黑发黑眼的孩子,在这个异形遍地的世界里实在算不上显眼。 在知道轰焦冻不曾拥有正常的童年之后,千代带着他去了游乐园,玩过旋转木马,打过电动玩具,将这个年纪里男孩子该玩的东西都玩了个遍。 教养良好的男孩大概这辈子都不曾这么疯过,从白天玩到夜幕降临,两人跑去面馆吃了一大盒荞麦面,他又抓着冰淇淋被她牵着去逛了庙会。 “会累吗?”女孩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即便笑也淡得近乎清浅,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平静的,空灵得仿佛冬日清晨呼出的白雾,“跑了一天了,累了吧?” 轰奶冻摇了摇头,灰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天空中炸开的花火,就连左脸上的疼痛都仿佛在快乐的空气中淡去:“不会,比训练轻松多了。” 渴望超越欧尔麦特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施行了极为严厉的训练,从饮食到每一日的训练目标都把控得极为严格,每一天都在挑战着孩童的上限。 轰焦冻不止一次被训练到反胃呕吐,他在父亲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哭泣着拥抱他向父亲求情的母亲却被父亲施行了暴力。 想到这里,轰焦冻眼中快乐的光芒都黯淡了些许。 千代不喜欢他黯淡下去的眼眸,她想了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便偏头凑过脸去,在男孩软绵绵肥嘟嘟的脸颊下落下一个吻。 “据说,亲吻脸颊代表‘厚爱’,而我是代表岁月的‘千代’。”千代静静地凝视着男孩愣怔的眼。 “那么,愿岁月厚爱于你,轰。” 男孩的脸颊骤然浮起红晕,粉扑扑的像可口的苹果,红白两色的碎发衬得他像一颗剥了半边壳的荔枝,不免让人怀疑一口要下去是不是也是尝得满口清甜。 “谢、谢谢。”紧紧攥着衣角的手还能看见软软的肉坑,男孩如蝶翼般的眼睫不停地颤抖着,似是不安也似是羞涩。 见他已经摆脱了晦涩的负面情绪,千代也歪了歪头,咬着手上的棉花糖准备继续往前走。 淬不及防之下被人摁住了肩膀,她咬着棉花糖还没回过神,面前的男孩就目光坚毅地踮着脚尖凑了过来,也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千代:“……” 千代眨了眨眼,觉得小男孩可可爱爱的,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牵着轰奶冻的手逛完了整个庙会。 玩了一天回到家,即便口中说着“比训练轻松”的轰焦冻也觉得有些累了,他乖乖地洗脸刷牙,自己将被褥铺好后就钻进了被窝,小声说“晚安”。 “等等,还没上药。”千代摁住了小男孩,从抽屉中拿出药水和绷带,给躺在被窝里的轰焦冻上药。 绷带一点点地解开,藏在下方的烫伤便显露了出来,男孩的皮肤很白,这也衬得那赤红色的伤疤越加触目惊心了起来。 千代看着那道伤疤,只觉得心里仿佛被尖针戳了一下,明明她见过更重的伤势,自己也曾受过更惨痛的伤害,但是仅仅因为这样的伤疤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她就忽而间就感到无法忍受了起来。 在她所生活的年代中,孩子永远是大人不顾一切都要守护的存在,因为那代表着明日的希望,代表着新生的绿芽。 薇拉沉默地上完了药,轻轻抚摸着轰焦冻绑着绷带的左边脸,轻声问道:“我用个性让你的伤势尽快痊愈,好不好?” 双眸紧闭的轰焦冻睁开眼,抬手握住了她盖在他脸上的手,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想留着,姐姐。” 痛楚也好,伤疤也好——那些都是他伤害了母亲的罪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放下对父亲的仇恨。 这天晚上,轰焦冻又做了噩梦,他满身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脸失声痛哭。 咸涩的眼泪沁出眼角,划过伤痕时痛得他浑身颤抖,但是他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周围一片漆黑,就像那无休无止的梦境,就像缠连不去的阴霾,控诉着他曾经的自私,也嘲讽着他的软弱与无能。 “啪——” 灯,突然亮了。 轰焦冻猛然抬头,却忽而被人抱进了怀里,那个怀抱稚嫩而又瘦弱,但是与母亲一样温暖。 在那个人沉默而又耐心的拍抚之下,轰焦冻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也终于从那绝望如泥沼般窒息的梦境里缓过神来。 他们彼此沉默着,直到千代忽而抬手抚上他的左脸,轰焦冻才像触电一般推开她的手,嘶声哭喊道:“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左半边,很丑——” 一半像母亲一半像父亲的孩子,内心恐惧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像伤害母亲的父亲那样的人。 因为是最爱的母亲亲口告诉他的——他是恶魔的孩子。 千代裹着巨大的懒人毯,抱着男孩来到了窗边,此时已是深夜,屋外万籁俱寂,下过雨后的天空难得晴朗,甚至能看见星星。 千代沉默地将轰焦冻抱在怀里,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直到他哭累了,她才抬手揉揉他的发,轻声说道:“我一直不曾询问你的过去。” “因为我一直觉得,回忆与言语都是非常痛苦的,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怜惜同情你’的**而揭开你的伤疤,是一件非常残忍也非常自私的事情。” “但是,轰,有些伤口不把腐烂的肉挖出来,伤势是永远不会愈合的。当然,也有更多的伤痛会像你脸上的伤疤一样,成为一生都无法洗去的印记。” 她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温软的触感在眉心化开,那代表着“怜爱”,于是她在这个星辰明亮又适合倾诉的夜里,温柔而不强求地叩响了他的心。 “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向我倾诉呢?” 轰焦冻倦倦地抱着她的腰,像傍晚归巢的鸟儿,用喑哑而又低沉的语调,向她讲述了一个并不美满的家庭。 野心勃勃并且只将家人当做工具的父亲,因为没有继承父母双方个性而被当做废物的兄姐,还有记忆里温柔却总是哭泣的母亲。 这么多,这么多——却不是让轰焦冻真正崩溃的原因。 “父亲是因为母亲的个性才娶了母亲,如果我不能表现出应有的价值,他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母亲呢?” 幼小的、天真的轰焦冻是这么想的,他发誓自己要保护好母亲,再不让她流泪。于是他日渐沉默,咬牙熬过一次又一次的训练,渴望有朝一日变得强大起来。 想要变强的轰焦冻再也没有轻易掉下眼泪,他的神情因为忍耐而变得冷漠,他以为这就是成长,却忽略了母亲日渐惊惧的视线。 “我渴望变强的姿态,像极了为了超越欧尔麦特而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的父亲。” 轰焦冻没能顾及到母亲的心情,那是必然的——毕竟他自己也不过是在父亲的阴影之下倾轧的小鬼罢了。 他眷恋着母亲的怀抱,习惯在伤痛之后汲取母亲的温暖,却忘了母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忘了她也有许多无法宣泄的情绪。 轰冷,他的母亲,那么努力地燃烧自己,想要点亮他的黑夜,却在他的不知足中燃烧殆尽。 所以,母亲的灯——熄灭了。 从此沉沦于黑暗中的男孩应该怨恨那盏灯吗? ——不,他只能怨恨制造了这片黑暗的父亲,以及亲手熄灭了灯的自己。 “这个伤疤——” 轰焦冻抓起千代的手,捂在自己的左脸上,他用力地微笑着,但唇角的弧度却写满了难过,肖似母亲的灰眸淌着悲伤的泪水,在星光下晶莹地闪烁。 “它不是母亲厌恶我的证明,而是我因为自私而伤害了母亲的证据。” ——这才是,他真正恐惧的东西。 想要成为英雄的小小少年,却不想成为父亲。 “因为我不仅仅只是他实现野心的‘工具’而已!” ——他是在痛苦与悲伤的间隙里,挣扎着存活了下来的生命。 千代环抱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轰焦冻,看着窗外火树星桥的夜空,浮躁的心绪却仿佛被安抚了一般,多出了一丝无法抑制的恬静。 那是一种温柔而又悠远的感情,像徜徉夜幕的星,像静谧流淌的溪,像海天一线鸥鸟飞过的风景—— 人类,总是因为太过温柔才会受到伤害,才会太过容易因他人而伤情。 “你知道吗?生命本身,是一个单独而又完整的个体。” 千代伸出手,掌心朝上,将轰焦冻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男孩的生命线。 “你在是父母的孩子之前,你首先要作为一个个体存在,因为你只有先承担起自己的生命,才能去承担他人的诉求。” 哪怕显得早熟又沉着冷静,但轰焦冻本身也不过是一个思想观念尚未成型的孩童。 千代捏了捏男孩的耳垂,示意他抬头去看天边的星星:“你可以记住我的话,然后在日后慢慢思考自己所要抉择的路途,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利。” 千代意识到男孩有着很深的心结,也有着非常负面深沉的情绪,她知道病因,却无法让他痊愈。 ——毕竟,连她自己都还在迷茫着,未能找到解题的谜底。 “大概,一些真正善良的、正义的人会劝你放下仇恨,不要让怨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因为在世人的眼中,怨恨是不好的东西,所以他们会因为好意而劝你放弃。” “但是,轰,我认为仇恨这种东西本身是人类情绪的一种,并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其实是没有资格让对方选择放下或是舍弃。” “只有真正受到伤害的人才有资格选择原谅于否,而其他人都没有号令他人‘放下’的权利。” 女孩的语气很平静,在轰焦冻的眼里,她就像是无声无息寂灭的星,因为身处遥远的彼方,所以无人知晓她曾经的明丽璀璨与瞬息而亡的辉煌。 “你年纪还小,还有无限的可能与未来,所以,慢慢走,慢慢来,好好思考未来的自己究竟渴望成为怎样的存在。” “我……”轰焦冻张了张嘴,只觉得有一团滚烫的棉花堵在了他的喉咙口,又暖又烫,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我是渴望……成为像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的。” 他想起曾经跟母亲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欧尔麦特的英姿,看着他永恒不变令人安心的笑容,那是他所渴望憧憬着的——英雄的模样。 “可以的哦,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不受那份血缘的束缚,成为一名英雄的。” “因为,再没有谁会比即便心中充盈着黑暗,也依旧会对弱者伸出手的轰君……更像一名英雄了。” ——我抓紧你的手了。 罗曼.罗兰曾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英雄从来不是生来便一身光明一身磊落,而是即便站在黑暗之中,也依旧心怀光明,风雨难折。 “如果轰君不能理解。”千代抬手轻轻摁在男孩的额头上,缓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那就请轰君记住吧。” ——“你已经是我的英雄了。” 那天夜晚的暮风温柔,天边星辰璀璨,虽无明月,却也令人安然。 小小的轰焦冻靠在女孩的心口,像以往每一个依偎着母亲的夜晚一样,枕着另一个人陌生的心跳,安然地进入梦乡。 万籁俱寂的夜晚,他人的心跳会令他感到温暖,于是那天夜里,他无梦地沉眠到了天亮。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女孩都会跟男孩排排坐,两人挤在一张毛毯里,男孩靠着她,听着她讲那些不曾听过的美好童话。 不同于母亲所讲的那些类似《桃太郎》、《竹取物语》这样的日本民间故事,女孩就像一个在西方长大的信徒一样,口中阐述的故事都带着浓重的宗教意味。 轰焦冻记得最深的是《冰雪皇后》,女孩用温柔的语调讲了因为眼睛里掉进了碎片、心里结了冰而再也无法看见美好的加伊,以及虔诚善良的格尔达。 加伊无论如何也拼不成“永恒”的七巧板——因为只有一个人,是无法拥有“永恒”的。 听着故事的男孩陷入了左右为难,孩子气地喃喃着:“如果我的格尔达能够找到我就好了。” “但是,我会舍不得让格尔达哭泣的。” 心事重重的男孩裹着被子沉沉睡去,千代却一夜无眠,双目涣散地仰望着天花板。 如果说,轰是无法拼凑“永恒”七巧板的加伊,那那个亲吻了加伊却让他从此只能看见冰雪与她自己的皇后——应该就是轰君的母亲了。 他最爱的人,却是伤他最深的存在,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小男孩的时间从此为母亲而停止,视线所及除了漫天白雪,就只剩下母亲了。 孩子的依恋非常容易萌芽,更何况男孩是如此的幼小,如此的孤单。 他不再满足于“绑匪”与“人质”这样一触即离的关系,他想要彼此交换姓名,成为朋友,即便分离,也能期盼未来的再次相遇。 是的,过早了解到人世之残酷的他很明白,过家家酒这样的游戏,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他是逃避凡尘而被神明“神隐”的小孩,能拥有一段非常短暂地、逃避现实用以治愈自己的时光,却不可能永远沉沦于虚妄的梦境。 “如果父亲找到我们,他会像欺负妈妈一样伤害你,我会害怕。” “为什么害怕呢?” “我会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你,就像我保护不了妈妈一样。我也害怕自己的妥协与屈服,我讨厌看见那样软弱又无能的自己。” “我跟轰君的妈妈不一样哦。”她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了轰焦冻的头上,“我不害怕轰君的父亲,因为我不怕死不怕痛,只害怕一个人前行。” “我的运气向来不是很好。”她抿唇微笑,“如果分别,很可能就再也无法见面了。每当想起这些,我会感到不舍,而‘不舍’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情绪。” 轰焦冻那天在草地上翻找了很久,最后灰头土脸地拿回了一朵被虫子啃了半片叶子的四叶草,垂头丧气地送给她。 “姐姐说过,四叶草能给人带来好运,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他迟疑沉默了一瞬,“但是虫子咬掉了半片叶子。” “只有一半的好运也不错。”千代拿着那残缺的四叶草,笑意盈上眉梢,“如果只有50%的机会,那就祈祷有这一半的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吧。” 小小年纪便已经失去笑容的男孩看着她的笑脸,那躲藏在内心最深处只知道哭泣的孩子忽然间便擦干了眼泪,瞬息之间长大了。 那种感觉并不陌生,是他曾经发誓要保护母亲之时萌芽的勇气,拥有这守护的决心,即便面对父亲他都不会选择退让。 ——但是,内心的小男孩长大,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轰焦冻不知道,后来的后来,随着年龄的成长,童年时期的记忆渐渐淡去,最终化作一道单薄的剪影——但是那种刻骨温柔的感觉,却始终忘不掉。 在那个畏惧父亲而又不敢接近母亲的童年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既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备受宠爱的小男孩,也是他人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 他们会裹着同一条懒人毯,两个小脑袋傻乎乎地挤在同一个兜帽里,同手同脚地左右挪动,一起裹着被子看夜晚的星空;轰焦冻也会难得任性地偷偷将水芹菜从碗里挑出去,在被发现后抱着自己的小碗四处乱动就是不肯吃一口;晚上做噩梦总是会被人第一时间地安抚,黑夜之中另一个人的眼眸比月光更加温柔。 他有时候也会想,她是不是误入了人间的神,因为听见了他的诉求,才会将他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也因此才显得格外的短暂。 安德瓦找上门来时,千代刚好出去购买生活必需品了。 安德瓦查找了无数监控录像,最后凭借着前些时日发生在街头巷角处的一起小小意外事故,而摸索到了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自己离家多日的幼子。 “啪!”怒极攻心的安德瓦毫不犹豫地给了轰焦冻一个巴掌,他宛如雷霆一般咆哮着,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就胆敢忤逆我了!收起你那不知所谓的叛逆心!说!是谁那么大胆敢私藏未成年人!等着进监狱里坐牢吧!” 跌坐在地的轰焦冻挣扎着爬起,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神晦涩地看向安德瓦——那不是一个孩子注视着父亲时应有的眼神,太过阴沉,也太过可怕。 轰焦冻左脸上的烫伤在千代的悉心呵护下已经痊愈了,只剩下丑陋的暗红色伤疤烙印在那与父亲相似的脸上,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仇恨像密集的蜘蛛网,布满了他眼底深处的每一个地方。 “与别人无关,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轰焦冻站起身,也没有拿什么行李,只随手抓住一条发带塞进兜里,仰头凝视着安德瓦。 “她看见了我脸上的伤,以为我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所以才答应暂时收留我而不送我去警察局。” 面无表情的男孩脊梁笔挺地走到玄关处,穿上了自己的鞋:“你如果想在这里泼妇一样的闹腾,让所有人都知道no.2英雄的笑话,那就随便你吧。” 安德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离家数日之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不再畏缩着肩膀,更不曾低头避开他的凝视,男孩异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怒焰——是憎恶,也是决然。 “别挡道。” 在母亲原谅我之前,我会用母亲的个性成为no.1的英雄,将你彻底否决在我的生命里。 我会证明你是错的,我会从你的手中夺回我自己,我会超越你,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那些我所爱的、不愿分离的。 我已经厌弃了镜子中那张因为无法保护所爱之人而显得怯懦无能的脸了。那些于我而言太过残酷也太过悲伤的记忆,都化作对你的憎恨,化作我前进的动力吧。 所以—— “别挡道,安德瓦。” 第24章 刺青巫女(六) 千代打开家门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房间内还残存着两个孩童生活过的痕迹,但是就像每一个童话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每一个篇章都会有终曲一样,荒唐的梦境也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 千代买了荞麦面,最终却只能撇在一边,她沉默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和食,在生鱼片上涂满了绿油油的芥末,一口一口地将绿色的刺身吃进嘴里。 呛鼻的芥末味激得人眼眶发红,生理泪水涌出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成灾。 系统看着这个明明不知爱为何物却总是为爱所伤的蠢货,一时哑然:【……不想吃就别吃了。】 千代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准备的食物全部吃掉,然后沉默地打扫房间收拾行李,像是一人无言的独角戏,别了一场黄粱南柯的梦境。 “我们回去吧。”女孩嗓音喑哑,哭腔被压抑得极深,一字一句都是隐痛,即便是系统这样非人的硅基生命,都从中听出了浓浓的难舍。 【……回哪?】系统难得地感到了无措,不由得反问道。 “回久世宫。”千代抬袖抹去泪水,神情却是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迷茫的眼神也有了焦距,“为这个世界而战的理由,我已经找到了,所以我们回去吧。” 【……】系统只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狠狠的巴掌,当初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让宿主拿艾利克斯作为榜样,以至于让宿主连活着都要为了他人而执着。 千代自然是不可能对一个五岁的孩童抱有什么绮念的,但是她将那个男孩定义为“美好”,她就能义无反顾地为了他而去力挽狂澜。 一直主张让宿主混吃等死的系统忽而间便感到了心酸,它虽然想让宿主去死,但绝不想让她的生命变得如此单薄。 【回你个头啦,你以为久世宫是公共厕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而且这个世界上的美好你都看完了吗?没看完就继续找啊!】 【等你在外面浪到十八岁之后,久世宫实在没有人可以选了你再回去趁人之危啊!不然你现在回去是想被逆身剥吗?!】 【好了你不要多说了,闭嘴我不想听。新的身份证已经给你做好了,从幼儿园开始读起吧努力将这个世界的知识都储存进宝石里,干巴爹我相信你!】 千代被系统一脚揣进了幼儿园,之后系统全面闭关,连战斗系统都没有留下,说自己要去给自己升级一下程序,顺便研究一下各类死法。 【一定让你将来死得辉煌帅气又漂亮!成为所有人毕生难忘的心理阴……不,成为所有人铭心刻骨的记忆!】 千代:……你就是想说心理阴影吧! 失去监护人又被一脚踹进幼儿园的千代为了躲开久世宫的搜寻而被迫量子重组了一番,顶着“薇拉.艾利克斯”的脸蛋去上学了。 没有了战斗系统,千代就只能使用自己的权能而无法使用其他的前文明装甲——不过以她目前的身高海拔来说也无法装备任何装甲就是了。 上学的第一天,千代穿上系统准备的漂亮小裙子,系上两个猫耳发带,内心毫无波动地背着小书包走向学校,并没有对自己的打扮感到半分的羞耻。 虽然很努力地想成为一个“人”,但人类拥有太多复杂而又微妙的感情,那些东西并不是千代能够参透的。 好在千代的外貌实在充满了欺骗性,性子沉默乖巧,稚童之年更是可人至极,即便情商低破下限,也并不会有人觉得讨厌。 并没有正常三观道德以及人类该有的羞耻心的千代,在幼儿园里陪着一群小孩玩起了过家家。 但是,原以为会遇上一群轰奶冻的千代,在这个小小的幼儿园里遭受了惨痛的捶打。 在这个世界上,轰焦冻这样早熟又乖巧的小天使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 “我要当王子!瞬光你来当公主!”奶金色爆炸头的小男孩揪着千代的马尾,插着腰大声宣布道。 新身份为“瞬光千代”的千代歪着头,尽力缓和小男孩没轻没重的手劲拉扯着头皮的疼痛:“……好的,爆豪,你能先松手吗?” 千代的话语湮没在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中,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抓着衣角,大眼含泪地凑到爆豪胜己的身边,哭唧唧地道: “胜己,以前都是我当公主的……” 名叫“爆豪胜己”的男孩是这个幼儿园班上的孩子王,前些时日觉醒了“爆破”的强大个性,性格霸道开朗又拥有强大实力的男孩立刻成了班上最受欢迎的存在。 小男孩五官俊秀好看,奶金色的头发仿佛有光,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是小天使一样耀眼的存在,怎奈何……性格一如臭水沟煮屎一样一言难尽。 “我只要最好的,你没有瞬光长得好看!”蛮横不讲理的小男孩摆出一张嚣张欠打的轻蔑脸,大声嚷嚷道,“班上最好的东西都是我的,所以瞬光也是我的!” 被爆豪胜己打出一连串暴击的小女孩彻底呆住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眼泪,哇地一声转身跑出了教室,一边跑还一边骂道: “胜己是笨蛋!以后再也不跟胜己玩了!千代也是!最讨厌千代了!我要告诉老师你们欺负我!” 千代:“……” 千代一脸茫然地被五个孩子推推搡搡地坐下,爆豪胜己一脸矜持地将代表“公主”的塑料王冠戴在了她的头上,然后颐指气使地指着一边脸上长着小雀斑的男孩。 “出久你演公主的小宝宝!要听公主的话!” 一瞬间喜当娘的千代:“……” 已知,“公主”为尚未出嫁的皇室女子,嫁给王子后将更名为“王子妃”,现知王子的公主拥有小宝宝一名,求王子头顶上绿帽的面积? 千代认真地思索着游戏里的逻辑,怎奈何“王子”在安排好一切后就完全丧失了对自己家室的兴趣,迅速集结小伙伴开始跟敌国的“王子”打了起来。 王子征战沙场的时候,千代就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一边喝着王子的“手下”供奉上来的草莓牛奶,还顺便分了一瓶给旁边看得眼睛闪闪发亮的“宝宝”绿谷出久。 千代如今的容貌是属于“薇拉.艾利克斯”的,银发金眸,光辉之貌,非常令人有好感,这也导致在幼儿园的时光里,一直都是在小霸王的团体里度过的。 爆豪胜己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领地意识,他将班上最好的玩具、最好看的小姑娘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也不允许其他人欺负自己的圈里人。 跟这样的男孩子玩在一起注定也不会受到女孩子团体的欢迎,但千代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她面对幼童的态度以包容居多,爆豪胜己的性格虽然跟艾利克斯不一样,但是那种天生的领导力却已经略有雏形,故而千代适应得非常良好。 让人比较忧心的,反而是那个叫做“绿谷出久”的孩子。 绿谷出久最初也是爆豪胜己小队团体中的一员,但因为性格腼腆,时常会处于较为弱势的地位。 这种现象在绿谷出久被确诊为“无个性”之后,就变本加厉了起来。 在这个80%的人类都拥有个性的社会里,剩下的那20%无疑变成了弱势团体——而人类也总是会从弱者身上寻求优越感。 明明在百多年以前,拥有超能的人才是“异类”的一方,但如今时过境迁,境况反转,这世上很多事本就没有对错之别,只有立场的不同罢了。 千代会注意到绿谷出久,是因为他的眼神——被确诊为“无个性”的男孩被所有人团团围住,或是怜悯或是同情或是讥讽地安慰着的时候,那双绝望含泪的眼睛。 很痛苦吗? 千代感受到了非常浓重的负面情绪,但是与轰焦冻不同,绿谷出久的负面情绪带着非常极端的破坏力。 这个孩子陷入这样的绝望里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破茧成蝶变成他人无法动摇的强者,二是就此走上偏激而又错乱的路途,怨憎着这并不公平的世界。 但是,让千代意外的是,即便是这样,绿谷出久也依旧执着地追寻着爆豪胜己的脚步,他注视着爆豪胜己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彩的。 那是千代非常非常熟悉的眼神——敬仰的、艳羡的、无意识模仿的、想要超越的…… 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冒犯的眼神,因为它饱含着弱者想要“下克上”的不甘,追逐着一切耀眼而又光明的事物,却又不甘屈居平凡。 孩子都是敏感的,特别是对于爆豪胜己这样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自尊心的人来说,绿谷出久的眼神简直就是弱者不识好歹的挑衅。 爆豪胜己本来就对跟在自己背后的小尾巴没什么感情,他永远只会注视强者。但是即便看不懂绿谷的眼神,他也发自内心地感到憎恶。 于是,在爆豪胜己明确表示厌恶的情况下,霸凌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所有孩子都喊起了“deku(废久)”的名号,带着些许天真又无意识的恶。 在这样的情况下,千代牵起了绿谷出久的手,不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而是因为感同身受。 “乖哦乖哦,不哭不哭。”很少接触孩子这种软绵绵的生灵,千代只能笨拙地擦掉绿谷脸上的泪水,把他当成轰奶冻一样抱着,“没有个性也没有关系啊,有些人有个性也没有什么用处的,比如说我的……我的个性是‘光’,就只能发光而已哦。” 绿谷出久哽咽了一声,嗫嚅着没有说话,看着千代手中托着的那一团暖光,忽而间觉得十分地温暖。 他小小声地说道:“不一样的……” 绿谷出久怀揣着一个成为英雄的梦想,跟千代这样温柔的女孩是不一样的。 他哭泣不是因为他成为所有人排挤的“无个性”,而是因为没有个性的他无法成为像欧尔麦特一样的英雄。 千代凝视着绿谷出久,还想说些什么,头发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拉力,哪怕她将双马尾换成披肩发也逃不掉某个人的魔掌。 “瞬光千代你是什么意思!”爆豪胜己一手拽着千代的头发,一只手掌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你要背叛我跟这个废久一起玩吗?!” 千代当然不会害怕爆豪胜己手中跟仙女棒没两样的小型爆破,只是神态淡然地反问道:“爆豪君,你跟妈妈一起看过家庭伦理剧吗?” “哈?”爆豪胜己正处于“被自己圈内人背叛”的愤怒之中,一张俊俏的小脸蛋扭曲得有些恐怖,“什么鬼东西?你在转移话题吗?” “不,我只是想说。”被拽着长发的小女孩想着今天晚上又要好好搓洗一下满头油的头发,思忖了片刻,道,“如果你看过家庭伦理剧,你应该会知道——” “为了孩子而捅丈夫两刀,大部分女性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千代顺着揪扯的力道往后一仰,直接压倒爆豪胜己,让臭屁的小男孩摔了个屁股蹲。 嚣张霸道的小男孩抱着女孩的身体懵了两秒,疼痛传达至神经末梢,忽而间有些绷不住地张嘴大哭出声: “哇——!” 第25章 刺青巫女(七) 弄哭爆豪胜己的瞬光千代被视作“叛徒”,彻底被移出爆豪胜己的圈子,随之而来的便是孩童们的排挤与无视。 但是小孩的霸凌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那么点招式,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几个小女孩抢走千代的发卡,并没有演变成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千代依旧会跟绿谷出久玩在一起,遇见爆豪胜己也会打个招呼,仿佛一切如常,外界的一切变化都影响不了她的情绪。 而让男生觉得没劲的是,瞬光千代仿佛面部神经坏死一样永远不会露出被霸凌之后该有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张沉静平和的脸。 面对他们的恶作剧,千代永远都露出一副仿佛在看一群小孩无理取闹的表情……哦,对不起,他们还真的就是一群小孩子。 这种无法被撼动的平和一直持续到瞬光千代转学,也没有变过。 “我要走了。”瞬光千代转学的那天拿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盒以及欧尔麦特的玩具模型去了幼儿园,摆在了爆豪胜己的桌子上,“这个是临别礼物。” 千代给幼儿园内的所有孩子都送了一份礼物,包括一直照顾她的老师,在所有人震惊茫然的视线中平静地告别。 “爆豪君,公主死了,小久就是遗孤了,你别老欺负小久。”千代温柔地摸了摸爆豪的脑袋,趁着对方还来不及爆炸,将价值昂贵的欧尔麦特限量版周边塞进了爆豪的手里,“收下这个,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好吗?” 爆豪胜己:“……滚。” 在这个满世界都是欧厨的世界里有人能拒绝欧尔麦特的限量版周边吗?!没有! “爆豪君,你要成熟一点。”千代依旧用一种看熊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爆豪胜己,“只有内心怯懦之人才会从弱者的身上寻求优越感,你一定不会成为这样糟糕的大人的,对不对?” 一通甜枣棒子下去,爆豪胜己成功被道德绑架,满脸嫌弃地哼声道:“知道啦!你烦死了!” 然后一把将欧尔麦特的手办塞进了抽屉里。 周围的小孩看着爆豪胜己的眼神都是绿的,小霸王再霸道都阻止不了他们眼红。 将礼物送了个遍之后,千代牵起满脸震惊泫然欲泣的绿谷出久,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后带着他来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小千,你为什么要走?”绿谷出久眼泪汪汪地看着千代,压抑着哭腔地说道,“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哦。”千代揉着绿谷出久的脸蛋,揉出一串“咿唔咿唔噫”的谜之声,语气平和如故地说道,“出久的梦想是成为英雄吧。” “……嗯。”绿谷出久低低地应了一声,眼泪汪汪地道,“但……但是我……” “我也有一个梦想哦。”千代打断了他自暴自弃的低语,抬头看向天空,“我想要一个……即便无个性的人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哦。” 绿谷出久猛然抬起头来,只看见罕有表情的女孩浅浅地微笑着,像是破晓而来的光。 “我知道,出久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对你说出‘你一定能成为英雄’的人,但是因为未来充满了未可知的可能,所以我无法成为出久期望的那个人。” 千代轻轻抚摸着绿谷出久柔软的发顶,说道:“今天,我给所有人都送了一份离别礼物,但是出久的那份礼物,我留下来了。” “我会攒着这份礼物,一直到出久长大,如果将来,出久能够坦然无畏地面对所有人的讽刺与讥嘲,能够不受他人的影响继续前行,能够像一名英雄一样活着。” “那,我会将那份礼物送给出久。” “约定了哦。”千代笑着伸出小指头,戳了戳绿谷出久完全呆滞的绵软脸蛋,“你要努力从我的手中拿到那份礼物才行,出久。” 男孩脸上的茫然与无措在千代平静的阐述中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伸出小指勾住千代的小指,奶声奶气地道:“嗯,我会努力的。” “约定好了哦。” 分别是令人伤痛的,但是在绿谷出久和千代的身上,这份离别却是充满着期盼与曙光的。 千代笑着挥别了绿谷出久,转身离开,而系统在她耳边嘟囔着道:【为什么要给这群臭小鬼送礼物啊?明明他们欺负你了不是吗?】 系统可没有什么“他们还只是个孩子”的道德观念,在它看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再小的孩子也要有付出恶意便收获恶意的觉悟。 “人的善恶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千代走在夕阳之下,形单影只,无端寥落,“有的时候,恶意并不能唤醒他们的良知,反而单纯的善意会引起他们的愧疚心。” “孩子终究会长大,迟早会有明白善恶对错的那一天。如果我表现出恶意,那他们就会将自己的错视为理所当然,但如果我表现出善,那反而会让他们无措。” “出久会被欺负,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个社会存在着这种歧视的规则,我无法改变这个社会,只能试图引起他们一二愧疚的心思。” 【唉。】系统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很奇怪,明明看不清自己的心,却总是将他人看得明明白白。】 【但是过度剖析人心难免会让人对恶的本性感到绝望。】系统看过太多悲剧的例子,他只有薇拉这么一个宿主,自然将全部的心力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我不奢求你成为纯白无瑕的正义之士,但是你可千万不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不会的。”千代微微眯起眼眸,望着天际即将沉落的太阳,“只要光还在,我就不会沉沦于黑暗。” ——纯粹的善与纯粹的恶都无法背负起她将要背负的一切,所以她行走与黑白之间,形单影只,茕茕孑然。 “轰君会因为个性而拥有这样沉重的童年,出久会因为无个性而遭受这样多的恶意,说白了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人早已忘记了超常之前的自己。” “我或许,还是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的吧。” 她轻轻地,轻轻地呢喃。 百年前,世界处于“超常黎明”期,人类的“个性”刚刚觉醒,秩序与道德一度面临崩坏的境地。 一位拥有着剥夺他人个性并转手赐予他人个性的敌人在这时站了出来,通过自己的能力而将势力拧和到了一起,随心所欲地施展暴行,君临整个霓虹国。 曾有人这么说过:“如果不是超常的出现,人类说不定已经漫步于太空之中了。” 在黎明时期,超常的出现令人类放弃了科技的研究转而开发起人体的潜能,致使关于宇宙太空方面的科技文明足足两百年停滞不前,交通工具甚至还使用着古早的新干线。 但是,后来的人们会说:“那两百年的空窗期被一个叫‘泽弗恩.基璐帕’的禽兽给一次性占用完了。” 十年,一个名叫“启世”的组织横空出世,在所有人都在为个性和英雄而疯魔之时,启世组织却悄无声息地推出了用以辅佐战斗的“外骨骼装甲”,声称“即便是无个性人士也能成为英雄”,“即便残疾人也可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最开始,众人是不以为然的,只以为是一家哗众取宠的新兴战斗服公司,试图以这样的宣传方式来引人注目。 但是最终,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以一段震惊世人的宣传片,打响了战争的第一发礼炮。 充满了赛博感的高科技基地,无数培养皿整齐有序地陈列着,在苍蓝色的液体中,五件设计充满科技感、几乎能瞬间燃爆众人血管的装甲安静地陈放着。 就在众人眼神火热地注视着这五套装甲,心中暗想这样的战斗服哪怕毫无战斗力我也愿意砸钱买一套设计之时,一位身穿紧身服柔柔弱弱的美女走了出来。 美女是当下最红的女明星之一,除了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其“无个性”的体质更是多年来备受非议的话题。 然而,接下来,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名女明星换上了第一套装甲,在经过最初笨拙地适应之后,这位女明星一脚……踩碎了地板。 而随着女明星的动作,一旁还配上了一个字正腔圆、颇有英国绅士韵味的讲解:“以最基础的‘增幅’个性为模板研发出来的第一代泛用型全领域可用近战机甲——‘领域装.黑橡’,单纯强化力量以及体质,具备优良的近战辅佐能力,即便是弱不禁风毫无作战经验的普通人,也能瞬间爆发出……嗯,这样的力量。” 话音刚落,视屏中柔柔弱弱的女明星便一拳打碎了面前的钢筋水泥板。 众人:“……” “第二件装甲为泛用型全领域可用的机动装甲——‘领域装.薄青’,以最基础的‘加速’个性为模板研发出来的泛用型基础作战装甲,不仅配置了喷射推进器,还安装了具备短暂滞空能力的折叠滑翔翼,以及为了避免空中失衡的内置平衡调节控场装置。嗯,只要习惯装甲,就不会出现伊藤小姐这样的极端情况。” 视屏中,穿着第二套装甲的伊藤小姐一边在室内飞速穿梭一边发出竭嘶底里的尖叫。 众人:“……” “第三件装甲为第二代超常异能型个性充能装甲——‘突进装.紫鸢’,以强大而又极具攻击力的‘雷电’个性作为模板研发出来的群体克敌突入作战装甲,但在适应装甲的操控之后,即便是给手机充电这样的精细操作也是能做得到的哦,想要将敌人摁在小巷子里谈谈心,也完全没有问题!” 解读的男声在乱七八糟的尖叫背景音中说着说着突然收声,随即屏幕一黑,众人只听道:“那么,咱们就到此为止,感谢各位的观看,下期宣传片再见吧。” 背景还有人大声呼喊着“伊藤小姐冷静啊!摁下手边的平衡按钮!对!不要慌!” 随着声音的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 众人:“……” 你-妈的!为什么!出来解释完啊撩而不卖简直人渣! ——这就是最初,以“泽弗恩.基璐帕”之名注册商标“启世”的高科技装甲研发公司崛起的故事。 第26章 刺青巫女(八) 让无个性的人也能成为英雄,让残疾人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论,这些虽然困难,但其实并非做不到。 但是,在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申请了航母级宇宙浮空战舰的专利之后,并为之取名为“圣地亚哥号”,众人这才意识到要变天了。 ……这个垃圾公司,居然真的登月了…… “因为地球没有我需要的能源啊,所以只能去宇宙里寻找了。”启世的领导者是一位银发金眸的美青年,对方如此说道。 “竭泽而渔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不要总是冲着同一只羊薅羊毛,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会感到苦恼的。” 在如今这个媒体盛行的年代里,泽弗恩.基璐帕可以说是记者们最想采访也最不想采访的人,最想采访是因为“他”的神秘与背后的势力,不想采访则是因为…… “任何污蔑与诽谤我们都会采取司法程序维护我们自身的权益,所以奉劝诸位谨言慎行。” 俊美如同神灵一般的青年从来不出现在公共场合,只会通过视屏来与大众见面:“一般来说我也比较闲,有非常得力的下属办事,能跟你们报社杠上一年。” 有记者心惊胆颤地举手问道:“可是基璐帕先生,您制作的装甲多适用于职业英雄,如此不友好的言行不会影响到贵公司的销售范畴吗?” 这些记者早就习惯于刁难各路职业英雄并从这些仰仗排名与人气过活的公众人物身上挖取爆料,就算再如何冒犯,为了一张亲民和善的表皮,为了更多的民众支持与投票数量,许多职业英雄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些媒体与其说是“无冕之王”,倒不如说是已经猖狂成惯的流氓。 “我认为英雄在为民众搭建舒适安心的生存环境的同时,也是民众的一员。”青年回答得圆滑无比。 “民众最基本的人权需要得到保障,但无中生有的诽谤与栽赃陷害都必须掐死在摇篮。” “哦,重回话题,关于我方如此嚣……强势的情况下是否会影响人气与销售范畴,我只想说——您可以选择不买,我们并不是特别介意,先生。” 记者:“……”草,这人刚刚绝对是说了嚣张了吧! “贵公司研发航母级宇宙浮空战舰是想引发战争吗?” “怎么会呢?本人是绝对的和平主义者,虽然有着一个复杂而又充满科技感的名字,但是——”青年打了个响指,“我比较愿意称呼它为‘云中城’。” “贵公司研发浮空战舰的目的是?” “解决人口过度密集带来的麻烦,这是比较正式的说法,浅白一点的解释则是地皮太贵,想上天去找点可发展的地方。” 记者:“……”你-妈的!住口! “为了世界的和平与进步,贵公司是否应该向联合国公开浮空舰队的研究资料?” “事实上我们备份之后都有将资料发给各大政府,包括详细而又基础的资料,但是你们短时间内看不懂关我们什么事?” 记者:“……法克鱿!” 于是启世组织的领头人以“性-骚-扰”为理由给这位出口不逊的记者发了律师函。 就是这样一个嘴毒嚣张又偏偏让人气得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的领导人,实际上—— 【所以说啊,我经营一家大公司也不容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不好?!】 系统怨念丛生,试图跟自己的宿主讲道理:【你帮我重新捏个模型很难吗?为什么一定要是泽弗恩?我对这种仿佛吃了三斤漂白剂的发色一点都不感兴趣!】 系统难得能够在人类世界拥有一个身份,虽然是作为“智能ai”存在的,但是好歹也算是与人世有了纠葛。 【眼睛里开小发发不好吗?挑染渐变色长发多帅啊!紫色的嘴唇也很帅气好不好?你凭什么鄙视我的审美!】 系统的怨念并没有让自己的宿主感知到,如今已经十五岁、坐在轮椅上的千代神情恹恹地看着系统拟态的“泽弗恩.基璐帕”,低声道: “因为说到启世组织,就难免会想到一些人,你若不喜欢泽弗恩,变成姜茗也可以的。” 十年,前文明系统在一座无人岛上创立了一个半成品的启世组织,将来自另一个世界更高层次的科技文明带来了这个世界,千代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眼下发展迅速的启世组织完全是依靠千代与系统一手撑起来的,一旦千代离开这个世界,如日中天的启世组织就会如流星一般陨落,不比昙花一现长久。 千代特有的“构造”与“复现”权能能够支撑起一切科技的正常运作,这才有了外骨骼装甲与浮空战列舰的出现。 但是在她离开之后,人类的科技水准远远承受不住这样的拔苗助长,他们只能慢慢咀嚼前文明系统留下来的一切,短时间内是无法突破自我极限的。 “能源。”千代翻阅着系统收拾整理好的资料,点出了眼下最大的弊端,“在离开之前,我们必须寻找到宇宙中适用于新世界的能源。” 只要新能源能够开发完善,科技文明就还能如常运转。 如今的圣地亚哥号是以千代身上的神系核心为能源而运作的,但是千代如果要离开,就势必要带走核心。 “科技的进步与装甲的出现能够一定程度上地弥补个性人群之间的差异,但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完全把自己当做永动机使的千代几乎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过,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燃烧自己三百六十六天,那股劲头让系统都有点胆战心惊。 “所以请尽量配合辅助我的工作,系统,我需要找到这个世界宇宙中可以被目前科技文明提取并且使用的天然能源。” 【我知道了,已经挑选出几种可用的能源了,只需要将提取的方法总结出来就好。】系统小声嘀咕着,【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大概是自觉得十八岁便会离世,千代便一直执着地想着要留下一些什么,科技也好,希望也罢,她总是希望有些东西能证明自己来过。 为了能够以更高的效率留存足够的信息与知识,前文明系统在定制这个世界未来科技发展路线的过程中所需要的一切实验数据都是从薇拉身上提取的。但是五年前的一次实验中,构造权能失控导致薇拉的身体变得虚弱,甚至双腿在魔能的侵蚀下失去了知觉,如今只能以外骨骼装甲辅助行走。 【虽然说你的确是迟早都会死的人,但是别那么自暴自弃嘛,生命还是很美好的。】 系统心情复杂地发现千代就连疲惫厌世这一方面都跟艾利克斯如此相像,不由得再次懊悔自己当年真是看走了眼才会让白纸一样的宿主掉进艾利克斯的手中…… 【宿主,虽然你玩得很开心,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升学考试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不要因为沉迷工作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好嘛?!】 瞬光千代,主职是青春学园国中部的国三生,副职业是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的科研部部长,即将面临学生人生中的第一道重要的门槛——升学考试。 以“身体虚弱”为借口基本整个学期都在旷课的千代神情淡淡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显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考不考都无所谓吧。” 【要我说多少遍!你要多点感受这个世界的爱和美好!而上学是青春少女必备的人生经历!仔细想想你好像都没正儿八经地上过学吧?!文盲是不行的!】 “我知道了,我会回学校去拿结业证明的。”千代在系统的威逼利诱下很快便选择妥协,“也会和同学们好好道别的。” 【道别个鬼啊!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快朝着阴郁自闭的怪胎方向发展了啊?!每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说好的去感受青春和爱的呢?!】 系统气得肺都要炸了,它理想的救世主应该是欧尔麦特那样笑起来一排大白牙,我方见了欢呼雀跃,敌方听了闻风丧胆的类型好嘛? 自闭阴郁还微妙厌世的人被讨厌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就算想跟大家好好做朋友,你不说出来有什么用呢?结果宿主所有的细心与体贴都只体现在毕业礼物上啊! 那个被全班人当做透明人的同学居然清楚地记得你喜欢什么…… 那个从来不曾被接纳的怪胎居然认认真真地记得你有一天随口说出来的愿望…… 哦吼,这简直是无知孩童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 【我觉得你是在报复,但是我没有证据。】系统深感头秃,【你那种“想要被人记住”的愿望未免有些太偏执了吧?】 “我并没有在报复啊,我只是想送大家一份合心意的礼物,至少看到礼物能想起我而已。”千代操控着轮椅在街道上前行,“只是这样而已。” 千代的双腿安装有外骨骼装甲,可以如正常人般行走,但是长时间使用外骨骼装甲对于目前千代的身体来说是一种负担,因此日常还是用轮椅代步。 虽然是轮椅但那也是黑科技,谁都不知道这看似单调的轮椅里藏了多少高杀伤性武-器。 千代操控着轮椅前行,走过街边转角处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低声说着对不起,抬头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被千代撞到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黑发绿眼,身量高挑,但真正引人注意的是对方身上骇人的伤,脸与脖子的皮肤基本完全剥落,半张脸皮完全是缝上去的,能窥见眼窝与嘴角往下炭黑的血肉…… 青年长着这么一张能止小儿夜哭的容貌,修养却堪称良好,被撞到了也不恼,甚至微微抬眸说了一声“没关系”。 千代直愣愣地看着他,他也没对这有些冒犯的视线表现出羞恼,只是无动于衷地绕过千代继续往前走,似乎已经将这样震惊的眼神视作寻常。 但是青年不知道,真正让少女震惊的不是他身上骇人的伤疤,而是那张即便改头换面却也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五官。 与青年擦肩而过的瞬间,千代已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不停地在心中否决自己的猜测,但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无法将面前的青年置之不理。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是那个孩子呢? 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遭受了这么可怕的对待吗?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严重的烧伤甚至不得不修整了容貌,她简直无法想象曾经加注在他身上的磨难。 年龄、身高、头发、长相……似乎都有些对不上,但是在这个个性社会里,改头换面也不算奇怪吧? 毕竟千代自己,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虽然仅仅只是三分相似,但是千代也无法假装没看到,如果对方真的遭受了这些却因为她的不上心而忽视了过去,千代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她沉默了一瞬,抱着三分侥幸心,用半带迟疑和不确定的声音轻唤着:“……轰君?” 已经走出数步的黑发青年猛然回过头来。 对方的反应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两人无法继续自欺欺人,黑发青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最终却瓦解在少女瞬间茫然愣怔的眼眸里。 “真的是轰君?”千代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的脸,瞳孔中满是空白与无措,她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失控,“轰君……十年不见,为什么你……” 原名轰灯矢现名荼毘的黑发青年猛然后退了一步:“……” 十年——正好是他因为个性失控将自己烧成重伤从而假死脱离家庭的时间。 几乎来不及多想这名陌生的少女为何会知晓自己那早已被埋葬多年的身份,荼毘就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般退后了数步,忽而转身拔腿就跑。 这种落荒而逃的姿态显然加深了千代的误会,她虽然知道轰君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千代很后悔,是不是因为她的无所作为,抱着“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这样冷漠的想法,才会让他遭受那些痛苦与伤悲? 无力追逐的千代也知道对方是避而不见的态度,忍不住大声喊道:“轰君!我是瞬光千代,住在山吹街67栋!” “无论你需要帮助还是别的什么都请来找我!” “我会(对自己曾经的袖手旁观)负责的!” 荼毘听到这一番恐怖的“威胁”,脚下一错,顿时就“梆”地一声撞在了电线杆上。 但是他不敢停步,而是快快地、快快地跑了。 第27章 刺青巫女(九) 即便是关东大赛的冠军选手,也不得不面对升学考试。 哪怕是网球场叱咤风云的“微笑剑客”,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自己苦手的理科,毕竟再如何杰出的网球技术也并不能作用于考场之上。 “头疼啊。”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拍了拍部长的肩膀,语气温和地道,“国光,补习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哦。” “懈怠是不行的。”手冢国光扶了扶眼镜,镜片闪烁出一片凌厉的白光,“接下来的三周你要将知识点全部补齐!英二也是!” “嗨嗨嗨。”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收回手,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眼帘却微微张开,露出一双漂亮却也冷冽的蓝眸,“说起来,快要结业了……” “那个人,应该会回学校一趟吧……” “嗯?在说什么呢喵?”刚刚完成今日训练的菊丸英二一蹦一跳地回到了休息区,就听见了不二周助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喃。 “在说我们那位基本没来上过课的同学哦。”不二周助重新弯起眼角,笑眯眯地道,“英二还记不记得瞬光同学?” “瞬光……”菊丸英二迷糊了一下,才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形象,“啊,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头发颜色很漂亮的大小姐。” 瞬光千代在青春学园三年级中绝对算不上是透明人物,相反,她很有名气。 哪怕她只有考试才会到学校打卡,但这也完全阻止不了在校学生对她的好奇心。 一来是因为对方旷课了整个学期都没受到学校任何的惩戒,二来则是因为其标志的容貌以及残疾的双腿实在无法不让人在意。 一个容貌出众、看着也家世不凡的少女,明明没来上学成绩却总是优良,性格也并没有因为肢体的残缺而显得阴戾,反而随和至极。 在这样的光环之下,双腿残疾反而给她平添了几分缺陷的美丽。 就像千利休手中竹片做成的茶勺一般,明明有着丑陋漆黑的竹节,却在主人无意识的雕琢下化作了美的事物。 不可能不去在意的吧?在这个无处挥霍好奇心的岁月里。 一个身上充满了神秘感、仿佛写满了故事的少女,会吸引少年人的目光与注意力,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不二周助来说,真正让他想起瞬光千代这个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的原因却不仅仅是这个。 “啊……”不二周助拿着矿泉水坐在休息区,目光漫不经心地往网球场外一扫,竟在校园里窥见了方才话题中的主人公。 身形纤瘦单薄的少女坐在轮椅上,与一旁的师长对话,距离隔得比较远,不二周助看不见那人的神情,但想来,应当也是记忆中那一张从容不变的面孔。 看着师长离开,少女却还静静地待在原地,不二周助忽然站起身,跟队友们报备了一声,便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 “瞬光同学。” 靠得近了,少女朝他转头望来,眸光沉静,眉眼似乎含着一丝难言的轻愁,但心思敏锐慎密的不二却发现她眼角晕着潮红,似乎哭过。 这个发现不知为何让少年感到了震撼,他面上惯有的温和的笑容收敛了些许,语气不自觉地放轻,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少女沉默了一瞬,似乎强压下了某种骤然翻涌的情绪,半晌,才开口道:“没什么,不二君,谢谢你的关心。” 原来她还记得我的名字——非常不合时宜的,少年的脑海中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瞬光同学是要去教室吗?”不二谨慎地选择自己的措辞,在少女点头后,才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去,便和瞬光同学一道吧。” 不二没有多说,却是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轮椅的扶柄,顾及着少女的自尊心,他并没有说出冒犯的语句,却又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心。 “谢谢。”千代精神倦怠,依旧在之前的冲击之中回不过神来,只是神志恍惚地道谢道,“麻烦您了,不二君。” “不必如此客气。”不二沉默了一瞬,转移了话题,“学校很快便要结业备考了,瞬光同学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 “是的。”千代有些打不起精神,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不二周助的疑问,“我给同学和几位师长准备了礼物,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照。” 不二周助的脚步听了,千代却没能注意到,只是偏头道:“啊对了,我给不二君也准备了……” “又要送我一套wilson的网球拍吗?” 出乎意料的,棕发少年忽而打断了她的话,这分明是有些失礼的行为,但少年的语气却染着淡淡的无奈。 千代微微一怔,她仰头看着少年无奈的笑脸,记忆中似乎有一张稚嫩的容颜与面前阳光下的少年渐渐重合了。 “瞬光同学,好歹也是九年的同班同学了,可你到现在都还没记住我的名字吧?” “……抱歉?”千代莫名地赶到了局促,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从记忆的伸出找出一个小小的身影,“……啊,周、周助?” 看着少年轻笑着点头,千代莫名感到了愧疚,她放轻了声音想要解释,以至于言语都结巴得有些狼狈:“对、对不起,我出了一些事,以前的……很多忘了。” 千代没有说谎,这些年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她虽然主要工作只是负责启世组织战斗装甲的构造与设计,但到底树大招风,也遭遇了无数的恶意与暗杀。 在那种暗无天日又莫名逼仄压抑的氛围里,工作紧张忙碌的千代的确忘怀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甚至包括一些温暖的回忆。 ——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千代害怕遗忘,故而让系统将她自身的记忆提取了一部分出来,其中,便包括与面前这位棕发少年转瞬即逝的友谊。 没有来自外界的刺激,千代无法回忆自己的过去,包括童年的轰,包括小学记忆里唯一一位差点成为“朋友”的男孩。 刚刚才因为外界刺激而想起“轰君”的千代此时也回想起了关于“周助”的记忆,非常老套的剧情——孤僻寡言的女孩以及唯一付出善意的存在。 不二周助的家教是真的好。 即便在所有人都排挤班级上的“异类”时,他也绝不随大流而行违心之举,偶尔还会笑着给宅在家中的千代送自己的课堂笔记。 可惜那时候已经临近毕业了,这份友谊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胎死腹中,而忙得脚不沾地的千代也没能很好地维护这段关系,只是在小学毕业之时赠送了不二周助一整套非常昂贵的网球用具,表达了自己对其梦想的支持与鼓励,一切便如断章的曲调一般戛然而止。 “我一直想问,毕业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你转学来青学,时隔一年,我几乎已经认不出你了。” 结果两人都没有回教室,而是坐在少有人来的储藏室台阶上,略带怅然地说起早已褪色的往事。 “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吗?我有些担心你,瞬光。” “叫我‘千代’便好。”少女摇了摇头,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低声道,“如果你是想问我的腿……不是意外,也不是疾病,是我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才会如此的。” 千代这么说了,不二周助也知道这个话题不能深入,只能转而问道:“你刚刚是哭了吗?” “……嗯。”千代想起这件事,情绪就莫名低落了下来,还伴随着莫名的焦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 “你慢慢来,没关系的。”棕发少年安静地凝视着她,总是温和带笑的俊颜比琥珀更透彻明晰,仿佛阳光都荟萃凝聚在他的眼中。 或许是故人重逢有太多怅然欲诉,又或许一些过于沉重的往事压在心头,令人感到心脏沉甸甸的痛,千代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将自己与“轰君”的故事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我一直觉得,不要随便插手他人的一生,毕竟像那个孩子一样,他有自己的父母,我怎么能确定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一厢情愿、甚至是强人所难的自我感动呢?”千代无知无觉地望着不二周助,低声喃喃道。 “但是,如果我曾经有机会帮他,却因为我的缄默而错失了这个机会,导致他之后遭受了种种的不公,对此,我是有一部分过失责任的吧?” “……嗯,怎么说呢?”不二周助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也没有料到会听见如此沉重的话题。 不二周助还在认真地斟酌着言语,在一旁旁听的系统却已经惨不忍睹地捂脸,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所以说啊!第一千遍一万遍的!我真的好后悔让宿主跟了艾利克斯啊!这种“我热爱一切,我宽恕一切”的想法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崩溃了一瞬间却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因为它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能够让宿主心甘情愿走出乌龟壳的好机会。 系统崩溃的吐槽并没有传送到两个当事人的脑海里,而不二周助在慎重的思考之后,对千代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千代桑,我能理解你的愧疚和难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怜惜和同情他人遭受的不幸时,他人眼中的你也是这样的存在呢?” 千代微微睁大了眼睛:“……欸?” “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有些困惑,千代桑明明有着非常温柔的心,但为什么总是会被周围的同龄人排挤?”棕发少年沉思的姿态有几分兄长般的沉稳。 “后来,我就感觉到了,不是他们不愿意走近千代桑,而是千代桑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因为心脏太过柔软,所以不得不用重重坚硬的骨骼将自己包裹起来,但是即便如此,那副铠甲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伪装,她本质上还是个怕寂寞的小孩。 但是因为铠甲太过可怕,许多人在壁垒之前望而却步,不曾尝试触碰,自然不知晓她的心防薄如纸屑。 “千代桑有一颗比常人更柔软的心脏。”不二周助想,“它让你为他人的不幸与悲伤感同身受,更容易因为感情而受伤,所以千代桑才有这种格格不入的距离感。” “我猜想,千代桑大概曾经受过很严重的创伤,因为明白了失去的痛楚,所以才会排斥拥有。不曾拥有就不曾失去,千代桑是这么想的吧?” “但是啊,我觉得千代桑可以鼓起勇气再尝试一下。” 棕发少年勾了勾唇角,他弯起眼眸的姿态如水温柔,明月清风不及他微微一笑。 “我希望这么温柔的千代有朝一日可以发现,自己在付出爱的同时,也是被别人爱着的。” “到那个时候,你应该也会喜欢上那个被许多人爱着的自己吧。” 第28章 刺青巫女(十) 千代其实并没有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她也有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多多少少是被爱着的。 艾利克斯收养了她,不遗余力地照料培养她,艾德里安悉心地保护她宠溺她,一直都在努力扮演一个完美的兄长;还有姜茗以及泽弗恩,甚至还有姬泠,他们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尽自己的可能去爱她,那份爱或许不是那么坚定,但到底是存在的。 还有许多许多人,都对她付诸过善意——那名忍者的好言相劝,轰君的无私救助,绿谷的安慰陪伴,以及不二周助的温柔开解。 这些,其实都是不应该被忘却的记忆。 她被人爱着,而她也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努力地试图去爱这个世界。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不爱自己呢。 【因为不爱自己,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么痛苦的死亡;因为不爱自己,所以可以连活在世上的乐趣都找不到。】 【宿主,生来应该是一张白纸的你,为什么会有这样近乎自毁般的人格?是因为艾利克斯吗?因为你将他视作神,所以认为自己为神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都是理所应当的?即便殉道也是应该的?】 “不是的。”千代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眼神却涣散而没有焦距,“系统,你还记得自己诞生之初的事情吗?” 【我是作为前文明系统诞生的,有记忆之初就是在实验室里,记忆的画面除了白大褂就是各式各样运转的机械电路。】 “是吗?”千代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回忆一般阐述道,“我诞生之初,是在水里——那位大人濒临死亡,鲜血染红了静湖,眼泪落在了湖心,于是便有了我。” “你见过世界毁灭的场景吗?我见过。” “我的诞生代表了死,代表了毁灭,我窥见了光,但那么可悲的是,光在我眼前湮灭了。” “而当我决心去拯救世界之时,我的死会成全世界的生,这也就代表着,我与世界,根本无法共存。” 【但你也可以理解为潘多拉魔盒,打开的瞬间汹涌出无尽的灾难,但落在最后的那一个名为‘希望’。】 系统觉得自己的宿主还能在抢救一下,它已经完全放弃原本想要打造一个心性坚毅的救世主的念头了,它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洗掉那个人留在千代身上的印痕。 【这是一个疯狂崇拜“英雄”的世界,有人为了追逐这个目标而迷失了自己,也有人天生就有着英雄的秉性。】 【宿主,如果对他人的袖手旁观会让你感到痛苦——那,你要不要试着成为一名“英雄”呢?】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像一位“英雄”一样死去或许是最完美的结局。这样的死法也伴随着凄凉的美感,虽然不如上个世界那般盛达辉煌,但总归会令人难忘。 每天都在思考如何让宿主死得更华丽的系统有点小动心。 【成为一名英雄,以一名英雄的标准来约束自己,然后……像一名英雄一样死去。】 【你想想,小久,小轰,他们都非常非常地崇拜像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如果你能成为那样的英雄,是不是就能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你来过的证明?】 系统不动声色地怂恿着,看着逐渐回过神来的千代,它再接再厉地道:【从最基本的救人开始吧。】 【或许对你而言,善恶是非都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但是既然你明白什么是‘痛苦’,那就朝着‘痛苦’相反的方向走去吧,那里或许就藏着你想要的答案。】 ——试着成为一名英雄吧。 系统希望自己的宿主能够走出封闭的内心,多和别人接触,产生更多的感情与羁绊。 因为在千代的心中,她是迟早都要离开的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离开时让他人难过,也为了让自己不在离开时感到不舍,这个胆小鬼根本就不敢与他人深交。 胆小、怯懦、却偏偏害怕寂寞——系统觉得再这样下去,宿主迟早有一天会选择自我灭亡的。 因此劝说宿主的工作略见起色时,系统心里是很欢喜的,它在一边瞎鸡掰出主意,美滋滋地道: 【笑一下,对别人笑一下,不不不,不是那种疲惫的笑,嗯!是你面对小孩子时候的笑。来,你是很可爱的姑娘,笑一下,他们会喜欢你的。】 然后系统就看见千代抬头,跟不远处一具骷髅大叔对上视线,在沉默对视三秒之后,千代顺应系统的嘱咐微微弯了弯眼眸。 系统:【……】 系统:【…………】 系统:【不要对街边的怪大叔笑得那么甜啊混蛋!妈-蛋你是想气死我吗?】 千代目光充满怜爱地看着街边的“怪大叔”,对系统的尖叫充耳不闻,反而操控着轮椅靠近,仰着头微笑着道:“您好,需要帮助吗?” 欧尔.怪大叔.未充气状态.麦特:“……你好啊少女,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哦。” “欸?”千代有些诧异地瞠大了眼眸,沉静文雅的眉眼简直写满了不谙世事,“可是您身上的器官已经开始腐朽了,我能感受到您生命力场的衰弱,在不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您的寿命不会超过三年,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帮……?” 千代未完的话语都湮没在系统竭嘶底里的尖叫里,但是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在收声之后依旧略带担忧地凝视着欧尔麦特。 欧尔麦特几乎惊呆了,他也万万没想到出来买个菜都会被人戳穿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身为霓虹no.1的英雄,欧尔麦特面临的战斗以及危机都远超他人想象,而在五年前,他在对抗那位“超常黎明”时期的统治者“all for one”的时候险胜,付出的代价就是个性的衰弱,并被摘除了一半的呼吸器官以及整个胃部。 “少、少女。”欧尔麦特在千代面前蹲下,两米二的身高即便蹲下也与坐在轮椅上的千代保持了平视,“感受生命力场,这是你的个性吗?” “……?”千代有些不解地蹙眉,严格来说她的个性是“光”以及另一个一言难尽的个性,这是来自这个世界给予救世主的回馈,“应该算是?” “原来如此。”金发大叔似乎松了口气,枯槁如骷颅般的脸上扬起一个笑,有些恐怖,有些凄惨,也温柔得令人心安,“你是治愈类的个性吗?” 千代不明所以地攥紧了膝盖上披着的薄毯,有些困惑地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但是我的确拥有创生的能力。” 千代言下之意是她不知如何与此世之人解释“权能”这个概念,但欧尔麦特却是理解岔了,心想少女虽然拥有罕见的治愈个性,但想必能力有限,无法治愈自己的双腿,更别提想治好他了,于是便反过来安慰对方道:“原来如此。” “你一定会成为优秀的治愈女郎的。” 千代:“……?” “不。”千代想想三分钟前自己刚定下的小目标,轻声道,“我想成为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 小久轰君都喜欢欧尔麦特,而我想成为能被他们喜欢的人,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我想成为欧尔麦特。 千代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欧尔麦特看着少女认真得几乎可以说是可爱的神情,哑然失笑的同时又觉得心肠柔软之极,不由得问道:“你是报考雄英英雄科的新生吗?” 虽然少女不良于行,个性似乎也并不适用于战斗,但英雄本就不仅仅是能拼能杀的勇者,只要有救助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决心,谁都能成为英雄。 “明天就是雄英的招生考试了,少女要加油啊。”欧尔麦特眼神充满鼓励地给千代加油打气,“雄英是非常优秀的学校呢,欧尔麦特一定很高兴看见你这样优秀的学生的。” “嗯?”千代神情茫然了一瞬,系统却在她脑海里解释雄英学院是霓虹第一的英雄教育学府,便不由得反问道,“明天招生考试?那是不是报名已经结束了?” 欧尔麦特:“……欸,是啊。” “欧尔麦特……在雄英?”千代拧眉,却又忽而舒展了眉眼,“明白了,想要成为英雄,还需要向正规英雄学习了解英雄社会的秩序与规章啊。” 于是欧尔麦特便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摁了一下细瘦手腕上的手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光屏就凭空升起,显示出一个全副武装的科研人员。 “帮我联系一下雄英的校长。”欧尔麦特就看见面前的少女非常可爱地歪了歪脑袋,语气点无波澜地道。 “就说上次的战术机甲以及学生战斗服的合作方案,我代兄长应了。” 欧尔麦特:“……昂?” 千代却是错误理解了什么一样,轻轻握住欧尔麦特的手:“我会努力向欧尔麦特学习的,等我拿到允许使用个性的执照了,您就能放心了吧?” ——放心让我帮你治疗了。 欧尔麦特听得一头雾水,但却下意识地理解成了别的什么,立刻扬起大大的笑脸,竖起大拇指道:“当然,我很放心你们啊。” ——少女!欧尔麦特退役之后,充满希望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于是,一场跨时空跨次元的交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发生了。 第29章 刺青巫女(十一) 雄英学院被人誉为“英雄的摇篮”,而雄英的英雄科每个学期都只招收四十名学生,大浪淘沙般地从上万名报名学子中选出最优秀的佼佼者。 雄英学院的校长名为根津,是一名实验变异后觉醒了个性的小白鼠,个性为“高规格大脑”,只要喝高品质红茶就能发挥出可怕的碾压级智力。 作为霓虹国最强英雄学府,雄英在面向学生的资源方面自然是最优选。 在启世高科技科研公司在欧美大陆横空出世之后,各国学府以及英雄机构都将合作方案投递给了启世,其中就包括雄英。 合作内容包括校园内提供给培训学生战斗能力使用的机甲以外,还包括英雄科学生们的战斗服,根据学生开学投递的设计图来为学生打造匹配适合的战斗服。 启世对外一直都很高冷,这次居然会答应跟雄英的合作,根津校长也觉得很意外。 【因为我可爱的妹妹听说欧尔麦特在贵校教书之后,就决定就读雄英了。】顶着“泽弗恩.基璐帕”壳子的系统用着贵族的花腔,状似无奈地跟根津你来我往。 【我知道雄英的规矩,也不会强求贵校打破历年来的行规的,我会让妹妹就读普通科,之后雄英体育祭之后,再考虑转入英雄科吧。】 雄英体育祭,是在超常觉醒之后逐渐取代了原先奥林匹克比赛的一次盛典,毕竟雄英在世界上也颇有名气,而体育祭则是学院里的学生们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如果贵校觉得舍妹实力不足不配进入英雄科的话,那此事就作罢,但我们的合作依旧会继续。】系统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疼爱妹妹却有原则的兄长的形象。 【据说雄英的安保措施堪比世界三大监狱之一的塔尔塔罗斯,将妹妹交给贵校我也很放心,我相信雄英一定能保护好她的,但是,有一些注意的点,我也需要提前告知。】 “您请说。”根津也完全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相当心机难搞的启世领导人会如此好说话,“只要能做到的,我们都将尽力而为。” 【这样,我也不怕让您知道。】系统莫得感情地说着,【虽然我希望妹妹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不可否认,她很容易成为敌人觊-觎的对象。】 【雄英学校想必有很多职业英雄就职吧?请务必保护好我的妹妹,如果实在保护不了,嗯……至少尸体要给我送回来。】 系统嘴上嫌弃宿主不懂人心但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没有人心的硅基生命,所以此话一出,校方负责谈判的根津与护送根津的相泽消太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系统还一无所觉地逼逼道:【如果尸体携带比较麻烦的话,可以在舍弃尸体的情况下将她体内的东西挖出来,那是几颗能源核心。】 【请务必执行,你们不会想知道这些核心落在敌人的手里会导致怎样的后果的。】 系统自觉得自己很宽容大量,但不知道为啥这两人离开时脸色这么难看。 离开前,小老鼠根津校长回头朝着系统露出一个有些虚伪的笑,若无其事地道:“启世的实验室果真不同凡响,不知贵方是否会使用‘小白鼠’进行试验呢?” 系统没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还以为对方身为原.实验室小白鼠很介意这种生物试验,便安慰道:【请放心,我们的数据都是从薇拉身上提取的,并没有进行其他的生物试验。】 相泽消太的死鱼眼已经掩盖不住自己对人渣的厌恶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用自己年幼的、未成年的妹妹进行人体试验,残害妹妹以至不良于行,而且还毫无悔改之意与愧疚心…… 举报了举报了,你妹妹进了雄英你就别想带出去。 “人渣”系统并没有意识到霓虹那边的英雄意识是何等的伟岸,他在挥别了根津和相泽消太之后,还自以为自己做得不错,美滋滋地继续完成宿主的任务了。 而相泽消太心情沉重地跟根津交流过之后,一人一鼠便决定去见一见据说暂时居住在霓虹国的“薇拉.基璐帕”。 虽然身为兄长的泽弗恩.基璐帕品性有些一言难尽,但是这两兄妹从外表看上去却是相当美丽无害的,同样是银发金眸,容貌有光般的俊丽。 相泽怀着沉重的心情摁响了门铃之后,听见一声弱气的应答,随后大门一开,露出一名银发金眸容貌纯美的少女来。 少女是坐在轮椅上的,清纯姣好的容貌,淡如樱色的唇,略带病气与忧愁的神韵,相泽消太看见少女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像极了冬日清晨呼出的一片白雾。 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娇小可爱又受欢迎的小动物校长从相泽消太的肩膀上一跃而下,蹦跶着跳进了少女的怀里:“您好,我是根津,这一位是相泽消太。” “啊。”少女接住了小小的校长,懵懂茫然了好一会儿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青涩的笑,“我是瞬光千代,两位请进吧。” 相泽消太顶着一张死鱼眼进了这间小小的独栋楼,房子虽然不算大,但布置得相当温馨雅致,后院还栽满了紫阳花,养着一水池的小金鱼。 相泽消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很显然,不良于行的身体残疾并没有给少女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从房子的布置就能看出对方的性情并不阴戾。 虽然身为一名职业英雄,相泽消太对这位少女悲惨的遭遇有着无法言说的同情与怜悯,但是也正因为他是一名职业英雄,他才不能在这方面徇私舞弊。 身体的残疾是极大的减分点,无法通过专业训练提升身体素质,如果个性也不能给予足够的支撑力,少女显然没有成为一名职业英雄的资格。 相泽消太曾经因为“不够资格”而开除了一整个班的学生,他是一位缺乏耐性、过于严格也足够现实的老师,梦想很美好,但它不一定能成为现实。 让无望的人追逐一个永远不可能达成的目标,还不如让对方早早放弃——这是属于相泽消太特有的,内敛而又残酷的温柔。 他是怀抱着这样的念头而来的,甚至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劝阻的腹稿,但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辞更具备说服力,相泽消太便按部就班地提出了考核。 “你要明白,英雄培训不是过家家酒的小游戏,雄英拥有一套完整而又系统的教学模式,我们不可能为了迁就你而改变所有学生的培训课程。” 相泽消太力图将话语说得更加委婉,但话题中心的“不良于行不适合英雄培训”的意思却没有改变。 “对于职业英雄而言,仅仅是个性强大,也是远远不够的。” 相泽消太发誓,他这样的一番言论,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耐性与毕生的温柔。 如果面对的是自己的学生,相泽消太会毫不犹豫地说:“想要成为英雄?你先救救你自己吧。” 双腿残疾,身体羸弱,不曾进行过体能训练——就这样的资质,连普通人的一生都未必能过得好,更别提想成为经常与危险敌人对抗的职业英雄了。 会死的。相泽消太想。 在这个崇拜英雄的社会里,70%的小孩年幼时都喊过“想要成为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这样的口号,但事实上,和平的象征只有一个,欧尔麦特也只有一个。 更多人的梦想都化作了海面上破碎的泡影,消失得悄无声息。 “我明白,我有进行过系统性的体能训练,只是可能看不太出来。”千代量子化后身体数据重组,虽然看起来纤细瘦弱,但实际上这是曾经属于“薇拉.艾利克斯”的身体,那时候的薇拉跟随艾利克斯学习了十年的剑术,身体的灵敏度、预判能力、反射神经都还算得上优秀。 千代跟随着相泽消太以及根津来到了雄英学院,一路上都在轻声回答着校长的疑问,也向相泽消太介绍了自己的“个性”。 在经历了上一个世界之后,千代就得到了“世界回馈”,这个通行证能让她在各个世界之间来去自如,而降临此世后,世界便赠予了她两个个性。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这两个个性都能为她所用,这是世界的意志对“救世主”的诚意。 “我的第一个性是‘光’。”千代抬手,掌心中便缓缓汇聚出一个光芒柔和温暖的球状体,“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发光而已。” “但是,如果配上我的第二个性,第一个性会产生大幅度的变异。” 千代斟酌了一下言语,好一会儿,才在小白鼠校长温和而又充满鼓励的眼神下缓缓说道。 “第二个性是辅助类的,我可以通过一些媒介来扩散自己的精神力场,而在与我的精神立场达到同步之后能力便会大幅度上涨,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个性,我能够将一个人的战斗力拔高到巅峰,即便是未成年的孩童也能瞬间爆发出其个性最高的可能性,持续一首歌的时间……” 【你说得那么专业高大上又委婉,你敢大声说出这个个性的名字吗?】系统看不过去,忍不住默默地吐槽。 千代不敢,因为伤身体,小老弟。 用再多专业性词汇来堆砌修饰这个个性,也无法改变其雷人的本质。 千代的第二个性——通过音乐或是光效来产生精神共鸣,增幅自身与友方的能力。 用浅白一点的语句来说明,这叫做“主角光环”。 如果还不够生动形象具体,那就称呼其为“没有人能在我的bgm里打败我”好了。 【振作点宿主,当初世界意志只给你提供了三个选择,比起“瞪谁谁怀孕”、“打谁谁流产”这种个性,主角光环还是比较能接受的对不对?】 千代:别问,问就是原地暴毙。 猛虎落泪。 第30章 刺青巫女(十二) 相泽消太之所以会对瞬光千代说出那样的一番话,自然是因为他有说“仅仅有个性是远远不够”的底气。 相泽消太,英雄名“eraser head(橡皮头)”,个性为“抹消”,在视野可见范围内的人将会被他消除个性,对于习惯用个性攻击的敌人来说,这个个性是非常棘手的。 为了不打击学生的自信心,相泽消太一开始也没准备使用个性,而是让千代先行攻击。 “相泽先生不必礼让我的。”千代将校长抱起来放在一边的软垫上,掀开了摊在膝盖上的薄毯,摁下一个按钮,“我会全力以赴的。” 相泽消太和根津立刻就发现,少女的腿部安装着机械一样的装甲,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银白色的长筒袜,但在少女按下按钮之后,腿部的外骨骼装甲立刻开始了充能,能量槽盈满了淡金色的微光,随即少女缓缓地支起身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千代适应了一下外骨骼装甲,发现关节活动良好,确认装甲运作正常后,她朝着相泽消太微微鞠躬:“请多多指教。” 相泽消太非常敏锐地发现,少女抬头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纯净而又脆弱的温和如冬雪般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刀刃般的锋芒,锐利一如名刀出鞘。 相泽心中一凛,收起小觑之心,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少女竟然已经袭至近前。 少女并掌成刀,朝着相泽的脖颈处砍去,在被相泽偏头躲过之后,她横腿直扫相泽的下盘。 少女的攻击有着与其性格不同的凌厉,仿佛只要决定下手便不会再为此而犹豫,那是在战场上千锤百炼锻造打磨出来的干练气息。 相泽消太在心中飞快地整理出情报,在对方再次一拳击来时以肘击格挡。 “砰——”□□相撞的声音令人牙酸,两人转瞬间便打了几个来回,千代的进攻条理分明,相泽见招拆招,也是防御得滴水不漏。 相泽消太在交手了十几个回合之后逐渐发现了不对之处,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有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战斗经验,不管是反应能力还是预判能力都非常的出色。但是比起这些浅显的表层,相泽看见的是更深层面的东西。 比如说,少女并不擅长赤手空拳的打斗,她腕力较弱,应该是习惯于使用武-器——这倒也不算奇怪,毕竟女性的先天体能较之男性还是稍弱些许的。 再比如说,少女走的其实是闪电暗杀路线,那种使用巧劲的方式与攻击人体麻痹穴位的战斗本能与相泽消太一般无二……这可实在令人细思恐极。 相泽消太身为职业英雄,奇袭是为了擒拿携带危险物品或是人质的敌人,那千代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学会这种暗杀奇袭技巧是为了什么呢? 不寒而栗。 摸清楚少女进攻的套路之后,相泽消太不再手下留情,一个横扫的腿鞭就将千代击飞了出去。 相泽消太有把控力度,他估算着这一脚下去大概女孩会爬不起来,至少在地上躺个十五分钟,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千代居然很快便站了起来。 【已装备魔纹魂印——血腥伯爵[伊丽莎白.巴托里],精神同调32.7%。】 【加持[嗜虐的魅力]——己方全体攻击力提升。】 【[战斗续行],赋予自身胆识状态,加持处于困境中的顽强生命力。】 【上啊宿主!久违的战斗!盘他!】 千代上了,在系统的摇旗呐喊中,装备了英灵魂印的千代手臂上浮现出令咒般的纹路,下一秒就宛如一道鬼魅的幻影,刹那间便袭向了相泽消太的身后。 好快!相泽消太心中一凛,他拘捕带猛然甩出悬挂在天花板上,身形猛然拔高,躲过了千代的闪电一击。 “认真起来了吗?”相泽落地,不等千代发动下一次攻势,便道,“试探到此为止了,使用你的个性吧,瞬光小姐。” “明白了,相泽先生。”千代摆出进攻的姿势,脚步一错,银白色的外骨骼机甲踩在地面上,发出嗒的轻响。 千代走了起来,她步伐诡谲,以相泽消太为轴心而转,每一步落在地上,都会发出一声“嗒”的轻响。 相泽一开始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但很快就发现,少女每一步落下的声音被放大了——又或者说,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在空间内回响。 遵循着某种韵律,宛如音乐一样—— 音乐?相泽消太眸光微闪,他不曾发动个性,却是看见少女缓缓抬起了手,掌中浮现出一团暖光。 千代的第二个性严格来说也是契合了她的神系权能,在千代与他人产生精神共鸣之后,她就能温和地操控对方的生命力场,甚至是调整身体状态。 “我的第一个性是‘光’,但是在第二个性的加持之后,能力会衍生为‘光子’。”千代猛然收紧五指,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在她掌心中飞快地凝聚,最终化作了匕首的模样,“我能将光子凝聚化为我想要的实物,大幅度提升自己的速度。” 相泽消太发现不对时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女却如影随形般地刺向他的要害:“……达到接近瞬间移动一样的攻速。” 千代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实体,但严格来说经历了上一个世界的救世任务后,她的立身之基已经变为了“量子”——也便是物理量最小的不可分割的单位。 “在第二个性发动的时间内,被施加第二个性的人能力将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进入个性的巅峰期。”千代目光冷凝,飞快地以匕首柄击中相泽消太身上的穴位,原本想要甩出拘捕带的相泽消太被击中手肘的关节,顿时手臂一麻,错失了先机,“在这一首歌的时间之内,即便是最弱小的个性也会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少女指尖灵巧转动的匕首猛然落入掌中,下一秒便携带着一往无前之势,抹向相泽消太的脖颈。 “停下——” “砰”地一声闷响,训练室内恢复了寂静,根津校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鼓掌道:“很精彩,瞬光小姐。” 少女一手掐着相泽消太的脖子,一手呈握状抵在脖子处,匕首已经消失无踪,而相泽消太眼泛红光,发丝漂浮,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抹消了千代的个性。 “失礼了。”千代喃喃地收回手,从战斗状态退下来后便又变成了原本病态而又弱气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战斗时的凌厉与果决,“相泽先生没事吧?” “我没事。”相泽消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目光移向神态弱气的少女,问道,“外骨骼装甲能支撑你战斗多久?” 千代低声道:“七八个小时的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的,战斗则是一两个小时,若是超出这段时间……我的身体会受不住。” ——身体一旦过负荷承载,就会发生量子化。 千代的身体是量子重组后的成果,腿上的外骨骼装甲也是以身体中的贤者之石作为能源而运作的,一旦能量负荷超出上限,人的身体便会无力承担法则之力。 对于千代而言,量子重组或许并不致命,但是对于人类的身躯而言,一个不慎就可能危及生命。 “你的战斗技巧已经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培训了。”相泽消太的干眼症再次发作,他耷拉着一双焉哒哒的死鱼眼,说道,“究竟为什么想进雄英呢?” 千代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我想知道真正行走在光明中的英雄应该拥有怎样的品性。” “嗯?”相泽消太抬头,却看见少女尚带稚嫩的眉眼,融着无言的寂寞与忧愁,眼底却写满了稚子迷路般的无措。 “我的长辈告诉我,我的心是空的,缺乏该有的善恶是非观念,它担忧我有一天会因为迷茫而误入歧途。” “战斗技巧不需要培训了,个性已经足够强大了,学会律法规章就可以成为英雄了——但是如果连一个‘人’都当不好的话,就更别提想要成为英雄了。” “育人之地,是劝人向善的地方,雄英既然能教导出‘欧尔麦特’,那大抵应该也能帮助我找到我所缺失的东西吧?” 千代沉默了一瞬,又道:“我是这么想的。” “我以为,为了拯救而去拯救,为了牺牲而去牺牲,固持己见地去做这些我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就足够了,但是似乎这是不对的。” ——所谓的有意义的牺牲与救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在少女茫然的注视中,相泽消太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雄英不是哲学院,而是培训英雄的机构,我并没有太多地耐心帮助学生寻找生命的意义。” “像你这样的学生,在开学的第一周就会被我开除掉。” 相泽消太说着残忍的话语,却是再真实不过的大实话。 ——毫无希望的人,随时都可以舍弃,让学生追逐无法实现的梦想,是世上最残酷的暴行。 “我明白的,所谓的意义我会自己寻找,我会选择雄英仅仅只是因为我觉得或许能在学校中找到而已。” 少女姿态谦和地颔首,并不为相泽消太的话语而动摇。 “那么,排除掉我个人的原因,排除掉启世与雄英的合作关系,我能再次为自己添加另一重筹码,关于我的第二个性。” 千代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根津校长身上,语气沉着而又冷静:“如果我猜得没错,欧尔麦特之所以会前往雄英教学,是因为他想寻找继承人了吧?” “会让明明身处壮年的和平的象征如此迫不及待地寻找继承人,只能证明有什么无法解决的棘手事件发生了,比如欧尔麦特的身体问题。” 千代仰头看着相泽消太骤缩的瞳孔,缓声继续说道:“我的第二个性说白了就是在达成精神同步的情况下调节另一个人的生命力场,不管是个性上限还是协调能力,我能帮助他们将自身的个性无限延展。” “一名学生或许拥有能够成为欧尔麦特的潜力,却因为不知道自身极限的原因而止步于平凡,对于雄英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惋惜遗憾的事情吧?” 千代眨了眨眼,在相泽消太逐渐死掉的死鱼眼里,道:“就算是考察期的学位也没关系,我可以负责相泽老师班上所有学生战斗服的设计。” 相泽消太:“……你现在就喊上老师了吗?” 千代有些忧郁地道:“您试探了我那么久,现在出尔反尔的话,未免有失合理性吧,老师?” 千代不知道雄英的老师是否都有“口是心非”这样的属性,但既然相泽消太刚刚说出“我没有耐心”这样的话语,显然是已经将她纳作学生考虑了。 她认认真真地鞠躬道:“请多多指教,相泽老师,我会努力的。” 相泽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卷发,瞪着一双死鱼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啊,倾尽全力吧。” ——不管是你还是我。 第31章 刺青巫女(十三) 绿谷出久,今年十五岁,无个性人士,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no.1的英雄欧尔麦特,并继承了欧尔麦特的个性“one for all”。 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简直像做梦一样,绿谷出久完全没想到,一年前还是任人欺辱的无个性“废久”,今日却踏进了“英雄的摇篮”雄英。 欧尔麦特说,这里,就是他的英雄学院。 雄英英雄科分为两个班级,a班与b班,绿谷出久就在一年级a班,此时站在教室门外的少年正满怀忐忑地祈祷着,自己的同学不要是太过难以相处的性子。 “只要不是咔酱那样子的性格,其他的都……好……吧……” 满脸带笑拉开教室门的少年笑容渐渐僵硬,因为不远处翘着腿搁在书桌上一脸傲慢的少年不是爆豪胜己是谁? “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这样对得起制作桌椅的前辈们吗?!” 一位神情严肃认真的少年正痛斥着脚踩课桌的爆豪胜己,这一位也不算脸生,是当初入学考试时因为绿谷碎碎念念而训斥了他一顿的考生。 对方名叫“饭田天哉”,个性是小腿部分能以惊人速度奔跑的“引擎”,总体而言是一个认真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少年。 啊,突然就对未来三年的高中生涯绝望了呢。 绿谷出久渐渐褪色,但是下一秒,眼前忽而一亮,有着棕栗色妹妹头的美少女笑着朝他招手,明媚秀气的脸上满是重逢的兴奋。 “啊……你是那个好人……”绿谷出久的脸颊涨得通红,他认出这一位在雄英考试上被他救了之后又反过来救了他的少女,不擅长与女性打交道的少年有些害羞。这位名叫“丽日御茶子”的少女是雄英入学考试的第三名,个性“无重力”,是个相当可爱的少女。 叽叽喳喳地一番交流,正沉浸在开学兴奋中的少年男女们并没有发现一个黄色的睡袋正蠕动着朝他们靠近。 缩在睡袋里的相泽消太有些绝望地抬起头,恹恹地看着吵吵嚷嚷的教室,心中暗骂校长不厚道,居然将问题学生全部塞进他的班里来,这是要他过劳死吗?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男女们无一不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是优秀本身也代表着骄傲,他们有能力有个性,自然也桀骜难训,刺头众多。 这样算下来,瞬光千代那种废怯又空洞的性子居然还能算得上是乖巧听话了。 开学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敲打一番再把刺头摁下去,未来的教学生涯就会轻松很多了。 心里打着算盘的抹消英雄在睡袋里龇牙露出了龙猫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于是开学的第一天,没有开学典礼,没有自我介绍,所有的学生都被莫得感情的相泽消太赶到了操场上,说要来一次个性测试。 “为了给你们一点刺激,那我就决定了——将最后一名的同学开除掉好了。” 相泽消太露出龙猫的标志性笑容,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卑鄙阴险。 来自班主任的恶意糊了学生们一脸,刚刚继承欧尔麦特的个性还不能很好使用“one for all”的绿谷出久瞬间冷汗直流,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绿谷出久料想得没错,相泽消太过所有学生的资料,对于其他学生的个性没有任何异议,唯独对他的个性很有意见。 绿谷出久继承自欧尔麦特的个性是一代代“one for all”继承人积攒下来的力量,其表现形式便是增幅,各种方面的增幅。 但是因为绿谷出久并不是个性的原有者,没有任何适应个性的机会,因此在发动超力量的个性时反而会被力量伤到。 在招生考试中,绿谷出久为了救丽日御茶子而使出超力量击败了假想敌,但是作为代价他几乎是四肢粉碎性骨折,要不是有治愈女郎,他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雄英招收了绿谷出久,相泽消太却觉得这事太缺乏合理性,一昧追求个性的强大却不曾考虑过学生是否会被力量而反噬——在他眼里,理想永远没有性命重要。 “不过在收集数据之前——”相泽消太睁着死鱼眼,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在开学之初提交的战斗服设计图,学校会请专人替你们二度修改。” 英雄的战斗服也是个人特色的代表物之一,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精通设计,天马行空的想象以及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太多,学校难免会插手一二。 “你们这一届的学生很幸运,因为在开学之前,雄英已经与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达成了合作关系,你们以后的战斗服都会由启世为你们进行定制。” 相泽消太话音刚落,学生们顿时哗然一片,对雄英抱有憧憬心态的饭田天哉更是感动得涕泪交加: “不愧是第一英雄学院!居然能与向来高冷对外的启世公司合作!我们难道要穿上连no.2英雄安德瓦都没有的外骨骼装甲了吗?!” 没错,据说启世的装甲需要提前预定并等待定制,霓虹国no.2的英雄安德瓦目前的预约都排到明年去了。 听见饭田天哉这么说,排在队伍后头、有着红白两色发的少年忽而抬头朝他看来,清冷自恃的异瞳里也有了几分期待。 ——反正能气死安德瓦就是好的。 然后兴奋而又激动的学生们就看见魔鬼老师沉默了一瞬,随即走向操场边的休息室,将一个少女从里面揪了出来。 “老师,我自己能走。”那是真的揪,完全就是提溜着衣领往外拖,千代瞬间慌成了豚鼠,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闭嘴。”相泽消太一手豚鼠……不,一手学生一手轮椅,就这么将自己的弟子拖到了操场上,往边边处一放。 “大家好,我叫瞬光千代,是启世委派的设计师之一,未来将由我全权负责你们的战斗服设计与改良事宜。” 千代有些无措地撩了撩头发,自我介绍道。 “同时,我也是相泽老师的助教以及考察学生,将来或许有机会和诸位成为同窗,请大家多多指教。” 不等神情震惊的绿谷出久回过神来,性格最是严肃的饭田天哉已经举手大声道:“报告!同窗的意思是瞬光同学很可能会加入一年级a班吗?!” “如果是这样,这是否违背了雄英英雄科每学期只招收40名学生的初衷?这对其他的考生而言并不公平,会让人质疑雄英的威信力!” “她目前是挂名在一年c班普通科的学生,通过正规考试进来的,之所以会跟你们一起上课,不是因为她是a班的学生,而是我,相泽消太的弟子。” 相泽消太目光冷冽地扫了在场的所有学生一眼,语气沉沉地道:“雄英的校风自由,教学也是如此,而雄英体育祭之后,英雄科以外的学生如果表现良好又在体育祭上争得了名次,那他们就会被赋予进入英雄科的资格。” “瞬光的实力不比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逊色,她之所以无法进入英雄科,是因为身体原因,学校认为需要进行考察后才能确认她是否能成为一名英雄。” 相泽消太说得轻描淡写,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扫过少女的双腿,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能以“英雄”为憧憬目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英雄该有的品性,或是善良,或是自律,又或是无法对他人袖手旁观的正义感。 意识到这或许触及他人的伤痛之处,这些尚且年轻的少年男女们都有志一同地停止了询问,并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个性测试开始,注意力一直在幼时伙伴们身上的千代看着爆豪胜己一马当先利用爆破个性投掷垒球拿下高分,之后一个红白两色发的少年神情冷淡地站了出来。 看见少年那标志性的红白发以及左脸上熟悉的烫伤,拿着笔记录数据的千代微微一怔,手中的笔便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掉在了地上。 千代心中的震惊自然难以言语而形,她回过神来后试图掩盖自己的异样,但因为双腿的缘故而难以弯腰去拾捡掉落在地上的笔。 “呱,给你。”一个长着大眼睛墨绿色头发的女孩捡起了笔递给了千代,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怎么了吗?” 千代微微低头,眼看着自己方才一瞬的异样已经引起了包括少年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能撩起自己鬓边的发,有些艰涩地解释道。 “不,没什么。只是……只是看见轰、轰焦冻同学也是复合型个性,所以感到有点意外而已。” 千代慌乱之下编出来的谎话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报表登记上千代的确是复合型的个性,偶然看见和自己相似的人,会惊讶也不算奇怪。 复合型个性本就稀少,千代此言一出,学生们又是一阵骚动,但却不含任何的恶意,还有性格大大咧咧的的更是出声道:“哇!多种个性嘛?这也太厉害了!” 向来冷淡的轰焦冻听闻这话也转过头来,目光在少女身上一扫而过,不知想到什么,冰冷的眼眸也柔软了些许。 个性测试在继续,千代心不在焉地在系统的帮助下记录着学生们的数据,灵魂却早已魂飞天外,无措得不能自已。 【啧,不就是认错人了吗?上去认亲啊,之前遇到那个烧伤严重的黑发小哥的时候你不是挺勇敢的嘛?】 系统的调侃达成了反效果,千代的性子本就废怯,也就在孩子面前能撑得起来,而当以前认识的人长大成人了,千代那些面对孩子时的游刃有余就土崩瓦解了。 之前面对那位跟轰焦冻容貌相似的黑发青年时,她能鼓起勇气地喊话也是关心使然,毕竟她会害怕对方再次受伤。 但如今发现自己认错人了,千代那因为“轰君受伤”而好不容易决心面对世界的勇气立刻烟消云散,如果此时身边有个衣柜,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她只是当时看见那个黑发青年的样子,虽然发色容貌都不一样,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置之不理,不过她也没想到试探之下对方也有反应就是了…… “所以那一位……也是姓‘轰’吗?”千代迟疑着,她毕竟不清楚“轰”这个姓氏是否大众化,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乌龙事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千代犹疑的这段时间,a班的同学们基本都完成了测试,只剩下最后一位绿发绿瞳的少年,千代一看其名——“绿谷出久”。 千代:“……”这世界也太小了一点。 绿谷出久的资料登记上个性是“超力量”,千代不清楚他是何时获得个性的,但是在千代看来,绿谷的个性可能才刚刚觉醒没多久。 因为绿谷跟自己个性的融合度实在太低,他就像刚刚觉醒个性的小孩一样,时刻濒临失控的边缘,甚至还被自己的个性所伤。 虽然绿谷出久在投掷垒球之时牺牲了一根手指而投出比爆豪胜己更加优秀的成绩,因此打消了相泽消太想要将他开除的念头,但这不能掩盖他协调性太差的缺点。千代沉默了片刻,最终在绿谷出久的资料上标下了“重点考察”的记号。 除了绿谷出久以外,还有轰焦冻以及一位名叫“八百万百”的女生都在千代的重点考察对象里。 绿谷出久是因为个性强大却失控,而八百万百的个性是“创造”,能够将脂肪分解成分子并进行重组,从而创造出非生物的有机物。 千代对她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八百万的个性和自己的权能有很高的相似度,如果好好开发一番,一定能有所成就,互相交流沟通一番也能共同进步。 至于轰焦冻—— “他不使用火的个性,很难为他制造出合适的战斗服的。” 第32章 刺青巫女(十四) 绿谷出久已经是医疗室的常客了。 下课后,千代来到医务室看他,虽然有治愈女郎,但绿谷出久在这个年纪里便几次三番地遭受如此严重的伤势,难免有些触目惊心了。 千代有些近乡情怯,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绿谷出久就已经哭唧唧地抢白了。 “千代!”绿谷出久泪腺发达,一下课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千代,你的腿……到底为什么……” 绿谷出久崩溃的情绪让千代一时错愕,但是也瞬间瓦解了两人之间多年未见的疏离感,千代有些无措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是……是意外。” 千代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虚,也再一次意识到不二周助所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千代摸着绿谷的脑袋有些心疼地道,“是我太不小心了,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绿谷出久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干巴巴地道:“还、还有下次?” 千代:“……行行行,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千代想了想,发现自己和绿谷出久半斤八两,于是借用了不二周助的话,板着脸训斥道:“小久,你看见我这样会难过,你有没有想过我看见你也会难过?” 绿谷出久微微一怔,他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茫然:“……我……” “在你为了他人而奋不顾身之时,一定要考虑到那些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爱你的人。”千代伸出食指戳了戳绿谷的额头,将人戳得脑袋微微后仰,“好好记住你与我重逢时的这份心情吧。如果你感到痛楚,那你就要意识到,你若是受伤,这份痛楚会以数倍泛滥的形式落在在乎你的人的心上。” 绿谷出久被治愈女郎强行留在医务室里休息,而千代还有课,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为什么你对别人说教的时候就看得那么明白,轮到自己时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系统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有考虑的,但是我后来发现,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在面对一个世界的兴衰之中,显得太过渺小也太过无足轻重了。”千代有些疲惫地轻阖眼帘,“系统,他们既然不愿留我,我又何必挣扎呢?” 【……】系统觉得如果自己有五官,这个时候恐怕要面目狰狞得不成样子了,它再一次把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打进十八层地狱,【……吃饭去吧你。】 于是千代上完课后就灰溜溜地滚去吃饭了,要说雄英有哪里吸引学子?美味而又实惠的饭堂一定能在其中占有不小的比重,毕竟有美食英雄坐镇其中。 雄英食堂的饭菜从法国料理到经典和食都应有尽有,还能点菜让厨师做小炒,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能更滋润了。 千代点了一份蔬菜天妇罗,自从尝试过“万物皆可天妇罗”的和食之后,她就彻底陷入这种清淡利口的油炸食品之中难以自拔了。 “秋葵天妇罗是异端。”千代趁着秋葵不注意就把它挑出了盘子,悄悄把小碟子推远,“而且还跟我的红衣主教豆角天妇罗长得很像,真烦。” 【???】系统一脸黑人问号,【那你天妇罗里的主教是谁?】 千代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薄红,似乎觉得自己的言行太过孩子气,便声音虚弱地喃喃道:“……地瓜。” 系统:【???】 感情主教在你心里也就是个番薯啊!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捧着荞麦面四处寻找位置的轰焦冻有些为难地蹙眉,如今正处于午餐高峰期,基本所有位置都被占据了,就算有空位,也得和别人拼桌。 轰焦冻环视一圈后便发现了躲在角落里一个人拨弄着天妇罗的轮椅少女,大概是对方轮椅的造型有些特别,他人都不敢靠近,身边的座位竟都是空的。 如果非得拼桌不可,认识的人总好过不认识的。轰焦冻这么想着,在犹豫了两秒后,便果断迈步朝着少女走去。 “这里位置有人了吗?” 清冷低沉的少年音在头顶响起,千代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格外冷冽的异色的眼睛。 “……没有。”千代微愣之后便低头挪了挪餐盘,给轰焦冻空出一个位置来,“请坐。” “谢谢。”轰焦冻也没有客气,或者说他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思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哪怕不是故意的也昭显着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他坐下后就开始吃面,霓虹国人吃面总喜欢吃出很大的声响以示对厨师的尊敬,但轰焦冻吃荞麦面时的姿态却相当秀气,慢条斯理,气度悠闲。 淡去了疤痕带来的阴沉,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千代的心脏大概只有跳蚤那么大,蹦蹦跳跳了许久也没能鼓起勇气开口,两人沉默无言地用完了餐点,在轰焦冻准备起身时,千代才突然开口了。 “那个,轰君……”千代将资料笔记放在桌面上,微微垂眸道,“能问你一些问题吗?关于你的战斗服设计方面的问题。” “?”性情孤傲但家教良好的少年也没有拒绝,只是将餐盘收拾了一下,点头道,“你说。” 千代询问了几个简单的个性测试并不能表达完全的问题,之后才切入了正题:“轰君的个性登记是‘半燃半冻’,但目前来看,轰君除了解冻以外不曾使用过火。” 轰焦冻微微抿唇,他知道这个问题始终是避不过去的,只是简单的提及,他的神情就忽而显出几分阴戾:“啊,你就当我只有冰冻个性吧。” “我以后……大概也不会使用火焰的个性了。” 轰焦冻原以为对方会刨根问底,事实上总会有太多同情心泛滥的人会关心他的过去,但没想到的是少女沉默了片刻,居然硬生生避开了这个话题。 “原来如此,但是轰君,不使用个性的话我无法为你设计出完全贴合你身体情况的战斗服。” “如果战斗服不能为你‘增幅’,那就只能对缺点进行‘弥补’,如果你不介意,能把你使用个性的缺陷告诉我吗?” 轰焦冻的个性非常完美,完美到让眼高于顶的安德瓦都忍不住倾尽心血的地步,而当他坚持只用一个个性时,这份“完美”就会变为“残缺”。 轰焦冻左半边身体属于火,右半边身体属于冰,与自己拥有冰体质火个性而导致使用火焰则**的兄长轰灯矢不同,轰焦冻的完美在于“平衡”。 过度使用火或是过度使用冰都会导致人体体温失衡从而降低身体机能,但轰焦冻同时使用两个个性则可以保持体温的均衡。 “过度使用冰会导致体能下降,反应速度减慢,甚至可能产生冻伤。”千代扶了扶平光眼镜,仔细地记录道,“装上温度控衡系统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同理,过度使用火应该会导致烧伤、皮肤刺痛、火的个性伤害要高于冰的个性,造成的后遗症应该也会更加严重。” “那我会在这个基础上为轰君设计战斗服。”千代抬头望向神情有些懵然的少年,“没问题吧?” 轰焦冻:“……不,只有冰就够……” “轰君。”涉及专业领域范围就会变得格外认真的千代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个性就像四肢,是属于你身体的一部分,在面对危险时人体为了保护自身都会条件反射地进行反击,轰君也不想有朝一日会面对衣服被烧毁的难堪境地吧?” 轰焦冻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冷沉地道:“……我很强。”所以不会落到那等境地的。 千代一脸懵逼地看着跟她一样认真的少年,同样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反驳道:“轰君,你听说过膝跳反射吗?” 这回什么都不用说了,两人相对无言之后,同样是个学霸的轰焦冻自然知道千代话语中的潜台词,对于她的提议也只能选择了接受。 用完餐后,千代准备回教师办公室,而轰焦冻在收拾了餐盘后站在一旁犹豫了一小会儿,居然走上前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抱着笔记本的千代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有些呆地望着轰焦冻,下意识地道:“去相泽老师的办公室……” 轰焦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扶住轮椅,微微垂眸道:“我送你过去吧。”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千代微微有些失神。 十年不见,记忆中腼腆乖巧的小男孩变成如今冷峻帅气的少年,那种斗转星移的陌生感,千代并非一无所觉的。 但是就在刚才,千代分明感觉到了孤傲少年身上依旧留存着旧日温柔男孩的剪影,美好得就像是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 抵达教学楼后,千代忽而想到了系统所说的话,下意识地抬头朝着轰焦冻露出一个笑容,那被神明宠爱的光辉之貌露出笑容时,清媚一如早春之际泼洒于浅溪之上的阳光。 “谢谢你,轰君。不愧是立志要当英雄的人,真是温柔呢。” 轰焦冻微微一怔,少女清浅的笑靥像极了暖阳下消融的冬雪,他这才发现她有一张令人钦慕的容颜,虽然病态却也美丽,弯眸浅笑时,星月都碎在她的眼底。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她在天光下微笑着,像薄雾一般缥缈,似物哀之年的落樱。 明明有着“千代”这样的名字,她却像极了那些昙花一现、令人心生怜爱的彩云与琉璃。 ——立志要当英雄的人吗?他真的能成为英雄吗? 少年垂了垂眼帘,不知怀揣着何等复杂的心绪,看着少女单薄瘦削的背影。 千代,既岁月久长,身康体健之意。 ——为她取名的人,一定是希望她能幸福安康,一生无忧吧。 第33章 刺青巫女(十五) 一部讲述神隐的动画里曾说过——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轰焦冻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名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女心生在意,偶尔学习训练感到疲惫的间隙里目光匆匆扫过,都会忍不住恍惚停滞几许。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乱了他生活的步调,让一心想着变强超越父亲的少年感到了无措与排斥,但却不知如何梳理这失控的心绪。 下课铃响了,眼看着少女整理了书本后便准备离开,轰焦冻忍不住微微抿唇,清爽的碎发在他清俊的面容下投射下凌乱的阴影,显得神情有些沉郁。 座位靠前的千代对此一无所觉,实际上,在雄英给她下了“体育祭”的死线之后她就陷入了培训地狱,相泽消太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一天奔波两个班级,课程几乎是普通学生两倍还多的千代几乎要融化成水,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变成蒲公英的发……留不住,挽不回。 千代神情郁郁地收拾了书本正准备离开,眼前却微微一暗,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正站在她的课桌前。 “我是蛙吹梅雨呱。”有着墨绿色长发玲珑可爱的蛙系少女站在千代面前,神情认真,眼神却平和带着些微的暖意,“你好呀,我能叫你小千代吗?” “可、可以。”被搭话的千代慌了一下,但很快便依照系统所说地露出一个生涩的笑,“我叫瞬光千代,很高兴认识你,蛙吹。” “叫我梅雨酱啦。”个性是“青蛙”的少女看着呆萌冷淡,却毫不吝啬于付出自己的善意,“我想跟小千代交朋友,中午能不能跟我一起吃饭呢?” 【……我擦,直球系这么天然撩的嘛?】系统不知道去下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张口就冒出了千代听不懂的话语。 “当然可以,梅雨酱。”千代也是第一次交到同性好友,就跟自闭儿偷偷把头探出衣柜没两样。 “欸!蛙吹好狡猾!我也想要跟小千代搭话的说!”个性为“酸液”的犄角少女芦户三奈眼看着蛙吹搭讪成功,立刻蹦蹦跳跳地扑了过来,“带我一个好不好?” “我也去我也去!”个性为“透明”的叶隐透根本没有形态,只能看见一件雄英校服飘了过来。 “大家都去的话,我和百百也一起去吧。”个性为“无重力”的丽日御茶子挽着八百万百的手,眼睛亮亮地凑了过来。 女孩子们都没有什么恶意,来自全国各地的最优秀的少年男女们,不管是心性还是品格都非常拔尖,堪称万里挑一。 对于身体残疾的千代,她们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同情与怜悯,只是恰到好处的关怀与热情,努力地帮助她融入这个集体。 于是事情发展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年级a班的女子聚餐,反而把男生们全部排挤在外。 女孩子们都走光了之后,教室里忽而爆发出一阵尖叫,个性为“超粘性葡萄”的峰田实羡慕得两眼滴血,咬着书包发出了足够被请去警-察-局的宣言: “可恶啊!居然是搭讪就有回应的类型吗?!早知道我就去搭讪了!我也好想当女孩子啊!想埋在女孩子软绵绵的[哔——]和[哔——]里啊!” 个性为“硬化”,性格也相当热血老实的切岛锐儿郎一脸懵逼地看着血泪横飞的峰田实,茫然道:“峰田你究竟说了什么居然都被消音了……” 刚刚成为班长不久的饭田天哉已经义正言辞地训斥道:“峰田同学请不要说出如此下-作的话语!尊重女性是我等应有的美德!” “谁理你啊!”个子矮小心却充满黄色废料的峰田实恨不得变成性-欲的化身,发出了绅士的呐喊,“轮椅娘!病弱妹!这种外表娇弱内心坚强的妹子在acg文化中是瑰宝啊你们这些没见识的童-贞!身世堪怜又毫无抵抗力!因为轮椅的束缚而无法逃跑的娇弱姿态让人忍不住想要推倒好好关爱一番啊有木有!真是——” “砰——!” 椅子被推开时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峰田实咸湿的话语,空气忽然凝滞,戛然而止的话语让教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峰田实梗着脖子扭头,就看见班上最帅最受欢迎的大冰山眼神冷厉地看着他,暗红色的伤疤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十足阴郁,冷得像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刀。 那满含警告意味的一眼看得峰田实遍体生寒,而轰焦冻则是撇过头,单肩挎过自己的书包,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教室。 轰焦冻离开教室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个性为“电气”的上鸣电气更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呢。” 粗神经的切岛锐儿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挠挠头无奈地笑道:“都怪峰田说得太过火了啦,轰同学不喜欢这个话题吧。” 男孩子们心大,这点插曲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唯有心思其实很细腻的峰田实神情古怪地腹诽着,那眼神就跟要把他活剖了似的,难道我咸-湿了他女朋友? 不是吧!太可恶了!一切有女朋友的帅哥都是他的死敌啊!居然刚开学不久就有了女朋友!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池面现充! 峰田实嫉妒得血流成河。 被峰田实在心里疯狂骂着的池面现充轰焦冻忍着怒气走出教学楼后才渐渐缓过神来,对于自己失控的情绪再次感到一阵无力。 想要让自己冷静冷静的轰焦冻决定去吃碗冷荞麦静一静,但来到食堂后不知怎的,目光又下意识地落到了异色发的少女身上。 等到轰焦冻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端着冷荞麦坐在了附近的空位上,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听见女生组的交谈。 这也太失礼了。轰焦冻无力地扶额,随即便让自己不要多想,专心吃面就好。 “天啊!太厉害了!所以说千代是通过了相泽老师的测试才成为助教的嘛?!那个魔……我是说!那个相泽老师欸!”芦户三奈惊呼出声,引起众人赞同的颔首。 “其实还好……”少女的声线轻柔和缓,咬字有种如诗如水的韵感,仿佛习惯于颂唱经文或是圣歌,“原本我是能通过正规考试入校的,但因为个人原因错过了报名时间,只能另寻出路,可是通过了测试又因为身体原因而被留-查,好在我的第二个性能够起到辅助引导的作用,相泽老师才同意我暂时但任他的助教……” “欸。”丽日御茶子听完她坎坷的描述,有些同情地道,“听起来好倒霉啊。” 轰焦冻听见那人似乎微微苦笑了一下,道:“我的运气向来不是很好。” 电光火石之间,轰焦冻的脑海中划过一声无比相似的轻笑,那人也是用这样微微自嘲的语调,调侃着自己运气不好。 轰焦冻确认自己的记忆中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但是那个人黑发黑眼,与瞬光千代并不相像,唯有那份特别的气质与刻骨的温柔,能与过去的剪影微微重合。 “其实我有点好奇,助教的具体工作是什么?”身为副班长的八百万百矜持地插入了谈话,姣好的面容却流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如果是辅佐老师管理班级的话,那不是和班长以及副班长的义务相冲突了吗?” “唔。”千代咬了一口地瓜天妇罗,等食物咽下去后才开口说道,“不是的,助教的工作主要是帮老师整理教案,以及实践课程辅佐。” 因为a班女生们的友善,千代的应答也显得流畅了不少,她挠挠脸,道:“我的辅佐是在个性的提升以及体术上,但其实我还精通刀剑,以后大概会教你们的。” “这么游刃有余的大人气度是怎么回事啦。”个性为“耳机插孔”的耳郎响香吐槽了一句,将自己的芋头天妇罗分给千代,“来,贿赂一下我们的助教,能提前透露一下实战课的内容吗?” “就是打。”千代吃着同学们投喂的天妇罗,捧着煎茶喝得脸颊坨红,眉眼温柔地道,“相泽老师说了,到时候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魔鬼。”x了个n。 芦户三奈几乎是分分钟就在餐桌上趴下了,拉长了语调抱怨掉:“欸~相泽老师也太坏心眼了,不过小千代那么温柔,肯定舍不得下重手的啦!” 装死的系统暗地里吐槽,又是一个被宿主外表欺骗的小可怜,温柔也不是不温柔吧,但宿主看着萌萌憨憨宛如熊猫,实际凶残起来也能手拧头盖骨。 千代的理论课程是在一年级c班上的,唯独跟英雄活动相关的实践课程会跟英雄科的学生们一起,因为是相泽消太的弟子,所以大部分是跟随a班一起行动。 凑巧今日的课程安排是usj救护教学,以“学会如何救人”为目标的千代自然也被划进了教学圈子里。 假想灾害事故场(utopian shogai jikoba),简称“usj”,由职业英雄13号以及水泥司建造的灾害现场,用以教导学生们正确的救助手段。 usj在距离雄英教学楼足有一小时车程的地方,也就只有财大气粗的雄英才能拥有这么大面积的占地,单单雄英内部就已经好似一座小城镇了。 上车之时,千代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丽日御茶子消除了重力,又被耳郎响香抱上了公交车,看着正在帮自己折叠轮椅的八百万百,整个人写满了生无可恋。 但是到底同学们的关怀太过自然而然,没有过度的同情与怜悯,仿佛只是顺手而为,倒是令人心口微微一暖。 相泽消太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幕,只是“啧”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他心里盘算着等学生们将来被助教揍一顿,就能不被千代过于病弱的外表蒙蔽了吧。 第34章 刺青巫女(十六) “天啊!启世制式的战斗服也太好看了吧!”叶隐透在原地转了一圈,惊讶道,“以后透明化我就不用脱衣服了,真的好方便啊!” “……原来叶隐同学长这样啊。”曾经跟叶隐透组队,个性为“尾巴”的尾白猿夫有些愣怔地看着娇俏的少女,挠挠头道,“怎么说呢?有些意外。” “因为小透的透明化并不是可控的个性,我想小透的日常生活也有不少的烦恼。”被人团团包围的千代轻声说道,“所以我给她添加了光拟态系统。” 如今,站在众人面前的叶隐透不再是完全透明的人,而是有着五官轮廓的少女,皮肤仿佛有光,面目虽然没有颜色,但勉强能看出人的模样。 “想要透明化的时候只要关闭光拟态系统就好了,这样小透也不需要将衣服脱下,战斗服为了足够纤薄而选择了紧身衣的样式。” 叶隐透的战斗服是千代以一套名为“吟游诗人”的装甲为样式而设计的,简洁干练却也不失可爱。 不仅仅是叶隐透,所有的学生在换上全新的战斗服后都忍不住兴奋地四处翻看,感叹着启世公司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改良过的战斗服既美观又实用。 “爆豪同学原本的战斗服设计就具备高度的可行性,但榴-弹的手套设计会一定程度上妨碍行动,所以我改良成了压缩装甲。” 千代扫了一眼兴奋得脸带狰狞笑的爆豪,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装甲采用了一定压缩功能,可以加大火力,另一方面,爆豪的要求是外观具备足够的冲击力……” “这已经不是有冲击力的范畴之内了吧?”上鸣电气发出了致命的吐槽,“这绝对是会吓哭小孩的恶役装扮吧?这个爆炸型的发饰是想戳敌人一脸血吗?” “啊?你对劳资的设计有什么意见吗?”爆豪凶狠地回过头,妥妥是会吓坏小孩的反派没错了…… “小久的个性副作用很大,我想是后坐力的缘故,所以战斗服的设计主要是减缓后坐力,并且以提高机动为主,还配备了体感时间延迟系统。” 千代连忙转移了话题,她的述说伴随着绿谷感动至极的暴风哭泣,想来对战斗服还算满意。 “不过说起来,果然还是很介意啊……” 上鸣电气指着坐在车厢后头仿佛被孤立的轰焦冻,满心不甘地呐喊道:“为什么那个家伙的战斗服会这么帅气啊!瞬光桑你是给轰开小灶了吗!” “就是就是!”峰田实同仇敌忾,“那种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池面现充已经不需要好看的战斗服给他加分了!他只穿雄英的运动服就够了!” 众人扭头往去,也无怪乎峰田实和上鸣电气感到不甘心,因为其他人的战斗服都是在他们自我设定的基础上进行二次修改的,只有轰焦冻完全是推翻重做。 通体纯白的制式装甲,宛如童话王子一般修身笔挺的服饰,唯独左半边有深蓝色的纹路蔓延而上,像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冰雪构成的缠花。 银白的长靴,银白的手套装甲,轰焦冻即便闭目养神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如同误入人间的冰雪王子,一身清冷出尘。 “因为轰君对自己的战斗服没有什么要求,在征得同意后我就从初稿开始设计了。”千代喃喃道,“八百万同学的也是……” 八百万对战斗服的要求只有“个性需求布料少”,而轰焦冻的战斗服则完全就是普通衣服的式样,千代就随意发挥了一下。 “早知道能够从初稿设计我就让瞬光桑帮我设计了。”上鸣电气扒着椅背哀嚎不休,“八百万和轰的衣服都好好看啊!” 八百万的战斗服是鲜红的欧式裙装,后背、腰肢、手臂、胸口都有留白,黑色的蕾丝与红裙,玫瑰样式的小礼帽,艳丽得宛如战场上怒放的玫瑰花。 “八百万的战斗服是根据一套名叫‘战场玫瑰’的战斗装甲改装的,那套装甲的武器是大剑,但不适用于八百万。”千代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考虑过八百万的‘创造’个性发动需要时间思考,所以战斗服的腰带添加了充能防护罩,靴子具备滑行加速功能,礼帽在危急时刻也能丢出去充当炸-弹。” 浑身冒着粉红色气泡的八百万捂住自己通红的脸蛋,兴奋地低叫道:“我很喜欢!” 每一套战斗服都完美地考虑到了使用者的需求、弱点、个人特色,这已经不仅仅是“数据”能带来的结果了,还需要足够慎密细心的观察才能做到。 “说起来,千代跟绿谷以及爆豪是幼驯染吧?”芦户三奈探过头来,神情略有怜悯,“你和绿谷一定很辛苦吧?” “虽然爆豪的个性很华丽,但脾气不好也可能导致未来人气不高呢。”冷静的蛙吹梅雨发出了灵魂一击。 “哈?你说什么?!”一点就炸的硝-酸-甘-油桶分分钟爆成了烟花,神情狰狞地瞪着蛙吹梅雨,咆哮道,“劳资未来一定会超有人气的!” 千代:“……”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爆豪。 爆豪胜己的性格如果放在普通的班级里一定会是校霸,人人畏惧的那一种,但是雄英里汇聚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佼佼者,谁都没在怕的。 上鸣电气当即不怀好意地笑出声:“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爆豪你那宛如下水沟里煮屎一样臭的性格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啊。” “西内——!” 绿谷抱着头瑟瑟发抖,满脑子都回荡着“小胜居然被欺负了小胜居然被欺负了小胜居然被欺负了”的回音。 雄英真不愧是雄英,你爸爸果然还是你爸爸。 集体调-戏了爆豪之后,众人都觉得身心愉悦,同学们彼此之间相视一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都仿佛亲近了不少(?)。 来到usj,负责接引的人是老师13号,个性是“黑洞”,但原本说好会出席的欧尔麦特却不见踪影。 13号汗颜地凑到相泽消太的耳边,竖起三根手指,低声说道:“欧尔麦特在今天早上把每天变身的三小时都给用光了,现在正在休息室懊恼呢。” 相泽消太死鱼眼,这位no.1的英雄极具个人牺牲的精神,以至于五年前发生了那件事情后依旧坚持英雄活动,但每天能够给肌肉充气的时间也就三小时而已。 13号开始给学生们做课前演讲:“我相信在你们之中,拥有强势个性的人不在少数,包括我在内,许多人拥有的个性都是极富杀伤力的。” “但是我也希望你们清楚,成为职业英雄后,你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与残酷的敌人争斗,更多是投入到枯燥而又乏味的救援行动之中。” “如何利用你们的个性去救人,这是这节课授课的根本目的。你们需要谨记——英雄的本质依旧是救人。” 13号的发言稍稍打消了学生们自雄英入学之后便沸腾难熄的热血,但更多的思虑也在学生们的心中萌芽。 【当你有一天,看见不幸的人便会习惯性地伸出援手,看见痛苦的人就会忍不住多管闲事,看见他人的悲伤也会感同身受,那你就会成为合格的救世主了。】 【爱一个世界,爱一些人。那个人教会了你牺牲却没能教会你爱,艾利克斯教会了你什么是爱却将你和人世隔绝开来,但你应该试着学习成为人而不是神。】 系统满含欣慰地想,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小女孩,终于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鼓足毕生的勇气,向这个世界迈出一步,就从这节课开始—— “嗯?欧尔麦特不在吗?” 系统:【……】 灾害场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雾,一位浑身上下挂满了断手的青年缓步而出,左看右看,没有看到自己的袭击目标,立刻爆出了焦躁的言辞。 “看样子情报失误。”黑雾逐渐凝聚成了人形,露出鬼火一般幽幽燃烧的眼睛,却还绅士地招呼道,“诸位日安,初次见面,我们是敌联盟。” 随着黑雾的话语,数十名手持武器的敌人也从黑雾中走出,人人脸上挂着残忍乖戾的笑容,朝着雄英的学生们步步逼近。 “后退!是敌人!”反应迅速的相泽消太将学生们护在身后,语速飞快地道,“立刻联系学校!” “有信号屏蔽!”13号早就拨出了电话,但遗憾的是没人接通。上鸣电气尝试用个性连接通讯,但也失败了。 “啧,看样子是蓄谋已久了,目标是……欧尔麦特吗?”相泽冷了脸,戴上了护目镜,将缠绕在脖子上的拘捕带拆下,“瞬光!掩护学生们……” “轰——” 一声鼓噪耳膜的巨响,炽目的光亮烧得相泽消太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台阶之下烟尘滚滚,敌人前进道路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几名走得比较快的敌人们正跌坐在坑边瑟瑟发抖,被近距离的爆炸吓得魂飞魄散。 雄英众人:“……” 敌联盟众人:“……” 众人齐齐扭头望去,就见满脸无害的少女站在原地,双腿的外骨骼装甲充能着金色的微光,而她原先坐着的轮椅已经变成了手臂那么长的手-炮。 一击之下手-炮因为后坐力而散架,但千代习以为常地将破碎的零件一丢,扭头望向饭田天哉: “饭田班长,可以麻烦你回去通知一下其他人吗?我在这里辅助相泽老师。” 饭田的个性是“引擎”,速度也不算慢,但是比起开启第二个性后速度接近光速的千代来说,还是显得有些逊色的。 “开启第二个性后我会短时间内陷入虚弱,无法赶回来,还不如留下。”千代仰头望向相泽消太,“13号老师擅长救援,相泽老师擅长突袭而不擅长群体作战吧?” “只有一技之长是无法成为英雄的。”相泽嘴硬地顶了一句,沉稳自若的姿态令人有十足的安心感,“你有什么想法?” 相泽消太的确很强,但是他擅长的是闪电突袭战,而干眼症也注定他的个性无法长时间使用,可敌人的数量多,我方需要保护的学生也多,伤到哪一个都无法跟家长交代。分身乏术之下很容易酿成大错,眼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 “瞬光同学别胡来!你还没有英雄执照,擅自使用个性伤人是会脏了档案的!”13号焦急地道。 “我明白。”千代摁下耳垂上的耳钉,下一秒,深蓝色的装甲便如同折叠展开的羽翼一般蔓延了全身,充满赛博感的高科技装甲瞬间覆盖在少女略显单薄的身体,“相泽老师,战斗就拜托你了,我会负责防御和援护的。” 【[重载装.虚行]着装完毕,开启被动技能[能量屏障]、[重力漩涡]、[冲击吸收]。】 千代抬手,下一秒,能量构成的圆形机甲护盾就将所有人包裹了起来,人手一个,没人落单。 星子一样的光点遵循着某种韵律旋转,心大的几名同学甚至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了护罩上,满是好奇兴奋地道:“好漂亮啊!” [重载装.虚行]是一套“远距离战场援护装甲”,在贤者之石的加成下护盾所能吸收的物理伤害高得令人咋舌,是既能提升友方攻击力又能防御外敌的高性能装甲。唯一的缺点是为了增强防御力而大幅度削减了机动性,完全牺牲了自身的战斗力,适合群体作战。 【究极防御魔纹圣骑士[克劳德.法布里西斯]已装备,防御力+30%,入场可获得圣光护盾(伤害稀释60%),上限1000点,冷却时间20秒。】 【武装重-炮系统预备,极寒虚数炮i型预备,充能完毕,主动技能冷却中。】 【行走次元虚数中的寒冬使者,比起远程炮击,更擅长盾牌砸人——那么!fire!】 相泽消太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千代也紧随其后,她扛着等身高的重甲盾牌,对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使用了一招主动技。 【主动技——重力震慑。】 盾牌冲撞! 第35章 刺青巫女(十七) 千代没有英雄护照,不能随意伤人,但是身为根津校长特批的助教,她为相泽消太的战斗辅助一二还是可以的。 千代的一招主动技没有击打在敌人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地面上,攻击范围内的敌人被击飞的同时也陷入了眩晕状态。 她也没有恋战,一击得手便迅速后撤,举起盾牌竖起虚数立场,而相泽消太的拘捕带也紧随而至,将眩晕中的敌人纷纷撂倒。 千代和相泽消太这么配合着打了三个来回后就发现了不对,这些来势汹汹的敌人实力都不高,与其说是敌人,倒不如说是街头小混混。 看样子这些乌合之众是拿来消磨战斗力的,因为英雄不能随意杀人,为了制服这些敌人定然要花费更多的功夫,如果对方不是来搞笑的,那一定有杀手锏在后。 “啊啊啊,欧尔麦特根本不在这里,难道这么快就要触动杀手锏了吗?”那个脸上扣着一只断手的青年烦躁地抓挠着脖子,“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呃……”个性为“传送门”的黑雾感到有些窒息,他小心翼翼地道,“弔,你听说过……启世吗?” “启世……”死柄木弔挠脖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你是说那个发展不到十年就被人说是跟老师齐名的启世?” “正是。”黑雾冷汗津津地道,“那个女学生装备的应该是一套启世研发的高科技装甲……” “启世凭什么跟老师相提并论?!”大龄巨婴死柄木弔恼羞成怒,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对付欧尔麦特的杀手锏,“黑雾!不要让消息走漏!脑无!杀了他们!” 传送门的个性相当棘手,黑雾几乎是瞬间就越过了相泽消太以及千代的防线,袭向了后方13号所在的方位。 “小心!”13号抬起手,他的手指是能吸收并搅碎一切事物的黑洞,“饭田同学,看你的了!” “班长!看你的了!”同学们也纷纷给饭田天哉打气,那一个个信任的眼神几乎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啊啊啊我知道了啊——!”饭田天哉眼眶发红,火力全开,拼命地朝着门外冲去,“就交给我吧!” “休想!”黑雾赶忙分出一缕烟雾去拦,但却被13号的黑洞吸得完全无法动弹,“个性是黑洞吗?那就让你尝尝被自己的个性绞成粉碎的感觉吧!” “老师!”丽日御茶子忍不住尖叫出声,同时,清脆的破碎声也同步响起。 黑雾在13号的后背和前方各开了一个传送门,恰好将13号的个性连通,所有人只听见一声破碎的脆响,然后—— 能量护盾碎了。 黑雾:“……” 13号:“……” 雄英众:“……” “班长快跑啊!”突然胆肥的丽日御茶子一巴掌拍在了黑雾核心的铁块上,直接消除了黑雾的重力,使其漂浮够不到已经跑到门边的饭田天哉。 “班长靠你的了!”学生们几乎是七手八脚地把黑雾摁在了地面上,为饭田天哉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可恶!”黑雾并不存在的脸几乎要在这一通骚操作之下裂开了,该死的雄英该死的启世,我们势不两立啊! 黑雾一怒之下用传送门将学生们丢到了usj的各个角落,他们带来的人早就埋伏在各个地方,等着将学生们逐个……击……破…… 黑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发愣的13号身周又套上了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蛋壳…… 黑雾:“……” 啊啊啊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啊! 【啧,这届反派心理素质真差。】围观了一切的系统整个统就是大写的轻蔑,【连五分之一的泽弗恩都没有。】 千代很想反驳一下这句连泽弗恩一起骂进去的话,但是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时间让她胡思乱想,她几乎是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黑影朝着相泽消太而去。 好快!千代几乎是瞬间开启了体感时间延迟系统才勉强看清对方的攻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抽身而上,举起盾牌挡在了相泽的面前。 “轰——!” “哇——”千代几乎是瞬间就吐出了一口血来,在开启护盾削减近乎过半的伤害之时她居然还无法防御对方的攻势,简直难以想象这份力量的强悍。 被一拳头击飞出去的千代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是一股巨力从上头袭来,千代就感觉到那股施压下来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脊梁骨踩断。 “瞬光!”相泽消太眼中红光一闪,手中拘捕带也飞快地捆住了那袭击千代的怪物,但猛力一扯之下居然无法动摇对方分毫。 踩在千代脊背上的怪物根本不是一个人,扭曲畸形的外貌,灰沉发蓝的皮肤,还有那裸露在外的大脑,无一不昭显着其非人的特质。 “抹消个性无用。”相泽消太咬牙,一拳朝着脑无攻了过去,但脑无愣是动都不动,“也就是说,这不是个性……而是单纯的肉-体强度吗?” 这世上,真的有除了欧尔麦特以外依旧达到这种肉-体强度的人吗? 眼看着自己无法动摇脑无,相泽消太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挥舞着拘捕带朝着死柄木弔攻了过去。 他看得出来,脑无是没有理智的,他只会听从那个奇怪青年的命令。只要擒住那个青年,就能将学生救出来。 “老师——”死柄木拉长了语调,一边闪避相泽消太的攻击,一边冷嘲热讽道,“如何?脑无真的是非常完美的作品没错吧?” “足以媲美欧尔麦特的力量以及能够抵挡欧尔麦特100%力量的肉-体,难以躲避的进攻速度,并且还被赋予了超再生的个性,这就是最强的生-物-兵-器!” 瞬间出现在相泽消太身后的脑无一拳便将相泽消太砸进了地里,闪电般的速度以及可怕的力量,几乎能让任何防线溃不成军。 死柄木如同炫耀玩具的孩童,狂肆地笑着:“与其用力量跟脑无硬碰硬,还不如用刀子慢慢地将它的肉片下来呢——当然,如果它愿意站在原地让你切割的话。” “弔。”死柄木正在兴头上,灰头土脸的黑雾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很抱歉,让一名学生逃离了usj,雄英应该很快会接到消息,我们……” “啊啊啊黑雾,要不是你是‘传送门’,我一定要杀了你!”因为事情再次超出了掌控,死柄木几乎是瞬间便暴躁了起来,“欧尔麦特也根本不在这里!可恶!” 暴戾而又残酷的眼眸一瞥,死柄木看见了躲在一边池塘里捂着嘴不敢吭声的三名学生,忍不住勾起一丝残虐的笑:“那么就、多杀几个人再走吧——” “——!!!”绿谷出久看着死柄木瞬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五指成爪就朝着蛙吹梅雨的脸上摁了过去。 绿谷出久不知道对方的个性为何物,但是他看见千代同学为他们布下的防护罩在那只手下寸寸崩坏,恐怕落在蛙吹的身上,她也会如此支离破碎。 “smash——!”内心大喊着“不能这样”的绿谷出久毫不犹豫地使出全力打出一拳,哪怕他很清楚自己会因为这一击而粉碎性骨折。 绿谷出久感觉自己击中了什么,但是手臂上并没有传来剧痛,他凝神一看,却发现自己这一拳打在了脑无的手掌心中。 死柄木弔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是嘲讽道:“smash?你难道是欧尔麦特的粉丝吗?” “不要!”绿谷出久阻止不能地看着对方的手摁上了蛙吹的脸。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恐怖场面并没有发生,瞬间的沉寂之后,死柄木森然地回头,冷笑:“真帅啊,老师——” 在死柄木的身后,头破血流的相泽消太强撑着身体,眼放红光地盯着死柄木,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消除了死柄木的个性。 “脑无!”诸事不顺的死柄木愤怒到了极点,他大喊一声,脑无便要折断相泽消太的手臂。 “咔擦——” 绿谷出久猛然抬头,却发现脑无没能靠近相泽消太,而是被苍青色的利刃刺穿了身体,可那怪物的身上却并没有鲜血流出。 “那、那是什么?”峰田实忍不住大喘气地呵了一声,“是……翅膀……吗?” 绿谷出久抬头望去,却见躺在地上的少女身后舒展开了苍青色的羽翼,宛如尖刀利刃般的翅膀没有任何鸟羽,纤薄剔透得像是蜻蜓或夏蝉的翅。 “啊啊……够了够了够了!太无聊了!太无聊了!”死柄木被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一波三折折腾得耐性全无,“给我配合游戏乖乖去死啊——!” 绿谷出久正对着千代,却看见少女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色泽温暖却毫无情绪起伏金瞳。 【所以说啊为什么会这么倒霉遇上这种怪物啊!】系统焦急地拾掇着自己的宿主,【你爬起来干什么?就当自己昏迷了不行吗?宿主,你已经尽力了。】 【你打不过的,欧尔麦特是这个世界法则体系下承认的最强者,这个人造人的实力跟欧尔麦特相差无几,你眼下是绝对打不过他的。】 “别吵。”千代戒备地望着朝着自己走来的脑无,“我要救人。” 系统瞬间噤声止语了。 沾染上几分神性的千代冰冷的面容之上,那双仿佛神明俯瞰尘世般的金瞳依旧潋滟着日辉般的光芒,却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淌过她的脸颊。 有什么炽热而又滚烫、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事物,在胸腔内安静地燃烧。 夜晚足够黑了吗? 那挺好,因为黑夜足够黑暗,即将到来的光明,才会足够辉煌—— “已经没事了!”大门轰然破碎,魁梧如山般的身影自门后而来,仿佛携带着万丈光明,那样令人心安。 “要问为何?” “——因为!我来了!” ——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 第36章 刺青巫女(十八) 所有人都因为欧尔麦特的到来而军心大定。 唯独绿谷张了张嘴,心中惶惶然却说不出话来。 绿谷的智谋在班级上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生来细腻擅长观察的性情也让他很清楚地知晓,在课程开始之前,13号与相泽老师低声交谈之时竖起的三根手指代表着什么意思。欧尔麦特一定是将每天可以使用能力的时间都用完了,这也就意味着站在这里的欧尔麦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过载的消耗。 这样的欧尔麦特,面对的却是这样难以匹敌的敌人…… 绿谷出久咬牙,忍耐着喉间一层层漫上的铁锈的腥气,眼中的火焰明灭不定,却一瞬间都不肯挪开分毫。 “欧尔麦特,是欧尔麦特啊——!”终于盼来了目标人物的死柄木大笑出声,“脑无,杀了他!杀死和平的象征!杀死欧尔麦特!” 被唤作“脑无”的怪物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自己的身体从千代的翅膀上抽离,咆哮着朝着欧尔麦特袭去。 蜻蜓一般剔透的苍青色蝉翼瞬间舒展,化作锋利无匹的利刃,裹挟着一往无前之势,削断了脑无的一条腿。 “碍事的东西!”死柄木只觉得拍不死的苍蝇碍眼至极,他瞬间便闪身来到了千代和相泽消太的身边,双手朝着两个人的额头摁了下去。 “圣光护盾!”千代猛然竖起屏障。 “砰——”地一声,钢铁铸就的盾牌在死柄木的手掌下瞬间化作了齑粉,但是这阻拦的一瞬间,相泽消太抓住空隙消除了死柄木的个性。 拘捕带往千代身上团团一裹,随即将她猛然甩了出去,相泽消太翻身而起,一脚踢向死柄木的面门,大声道:“他交给我,你去支援欧尔麦特!” “明白。”千代倒飞而出,身后能量构成的青空色羽翼舒展开来,像裁剪下来的半片青空。 “欧尔麦特!敌人拥有冲击吸收以及超再生个性,速度极快!只有利器能造成伤害!黑雾个性为传送门,首领个性为双手触碰之物皆会化为齑粉!” “——!!!”死柄木应对着相泽消太的疯狂攻势,气急败坏地骂道,“死小鬼!黑雾!脑无!先给我杀了那个死小鬼!” 智力残障人士脑无:“……嗷嗷嗷?” 巨婴奶妈黑雾:“……”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这人真的好难搞! 就算死柄木真的很难搞,但你大佬还是你大佬,黑雾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应对,在脑无身前以及千代的身后各开了一个传送门。 “嗷——!”狰狞咆哮着的脑无从传送门内扑出,千代受了不轻的伤,即便看穿了对方的行动也无法反应过来,顿时被脑无从高空扑坠。 “给我住手!”大惊失色的欧尔麦特顾不得其他,用尽全力地击出一拳,但是这一拳打在脑无的身上却只发出“砰”地一声巨响,脑无的脚步连动都没动一下。 看见这一幕,死柄木干裂的嘴唇裂出一个残忍的笑,眼瞳里的光波动不定,狂乱而又兴奋地道:“脑无!给我撕碎她!” “嗷!”脑无用力地掰扯住千代细瘦的肩膀,双手猛一用力—— “咔擦——”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神智已经有些涣散的千代只听到一声破碎的声响,随即整个人都被扯进了一个冰冷怀抱。 “终于赶上了。”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轰焦冻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他打横抱着千代,身形飞快地后退,一直退到绿谷出久以及匆忙赶来的爆豪胜己的所在地。 在他身前,拔地而起的冰凌洞穿了脑无的身体,脑无紧抓千代的两条手臂在深度冰冻之下已经完全冰化,在轰焦冻一击之下粉碎成一地冰渣。 一波三折一个都没拿下,性情如婴孩一般的死柄木几乎是分分钟理智清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弔!弔你冷静啊千万要冷静啊!” 被相泽消太一脚踹飞出去的黑雾被爆豪胜己一脸狞笑地压在手掌底下,身上噼里啪啦地充满了威胁的火光,也是心累得不行了。 眼看着千代脱险,欧尔麦特松了口气,他快速上前将学生们全部拦在自己的身后,飞快地吩咐道:“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 “不好吧?刚刚如果没有我的支援,情况可就糟糕了。”轰焦冻抱着千代,神情有些冷硬地道,“我刚刚问出了一些情报,他们之所以有把握打败你,是因为他们打算利用那个叫‘黑雾’的个性,让脑无来牵制你,然后用传送门将你的身体分割开来,将传送门关闭。” 拥有超再生的脑无是不会因为腰斩而死的,但是欧尔麦特就必死无疑了。 “瞬光和相泽老师已经为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了。”轰焦冻冷静地分析道,“老师们也在往这边赶过来,人数多了,敌人自然会撤退了。” “不行。”欧尔麦特咬牙,牙根溢出鲜血,却被他掩饰地吞咽了下去,“这个怪物不解决,日后一定会酿成大祸的!” 轰焦冻微微皱眉,他还想说什么,怀中人却忽而轻咳出声,她唇角血迹未干,却还气若游丝地道:“……我有办法。” 欧尔麦特和轰焦冻都霍然低头望向了千代,微微皱眉,神情似有不忍。 “别逞强了。”轰焦冻将她抱得更紧一点,手中的分量太轻,轻得近乎不详,“相信欧尔麦特吧。” “是啊,瞬光少女,你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欧尔麦特扬起他标志性的笑,内心越是忐忑,就越是要微笑,“交给我吧!” 千代吃力地掀起眼皮,轰焦冻并不知晓实情,只是一昧地相信强大的欧尔麦特,但千代却能感觉到,欧尔麦特身上那行将就木般的腐朽气息。 和平的象征……真的太辛苦了啊。 “欧尔麦特。”千代微微抬手,欧尔麦特下意识地握住,听她说道,“敌人说……这个怪物,是非常‘难得’的、能够100%吸收欧尔麦特力量的试验品。” 欧尔麦特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千代的言下之意:“原来如此,任何个性都是有上限的,如果它只能吸收100%,那就使出超出100%的力量就好了。” 欧尔麦特是当世最强者,想要制造出足以媲美欧尔麦特力量的实验体,他们一定煞费苦心,衡量的标准也是全盛时期欧尔麦特的力量。 “我的第二个性……是精神同调之下的增幅。”千代咽下一口血,“但是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已经足够了。”欧尔麦特转过身,只留下一个魁梧而又壮硕的背影,“那就拜托你了,瞬光少女。” 欧尔麦特抹了一把脸,觉得有些难过,是因为作为英雄的他日落西山,无法保护好这些学生,才会让一个少女即便身受重伤也还要为他操心着。 “你……”轰焦冻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一只手却忽而环上了他的脖颈,少女纤细柔软的身体猛然贴近。 她在他耳畔边细声细气地道:“轰君,麻烦扶我一下。” 千代双腿落地,一手搭在轰焦冻的肩膀上,少年扶着她的腰,好让她举起武器。 “口令——虚数锁定,启动。” 深蓝色的激光呈直线射在脑无的身上,瞬间爆发的高温消融了血肉,令空气弥漫着一股焦臭的气味,但脑无的超再生却不断地弥补着伤口。 “没有用的,任何攻击都是没有用的!”死柄木站在脑无的身后,看着如临大敌的英雄们,“脑无不知疼痛,不管你怎么攻击,他连畏惧都不会有!” 这一点,千代自然很清楚,但是她之所以攻击脑无,并不是以为凭此便能击败脑无,而是为了积攒连击数。 【团队技能——[精神同调]开启,连击数超过50,全队暴击率提高39%!】 【必杀技——[能量过载模式]开启,解锁机甲能量限制,进入虚行收割模式!】 【武装战甲虚行全功率释放——[极寒霜冻],fire!】 脑无的脚底下瞬间出现一个冰蓝色的能量立场,肉眼可见的,它连奔向欧尔麦特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身上更是浮起薄薄的冰霜。 极寒霜冻——削减速度40%,并持续施加冰冻伤害367点。 千代抿了抿唇,却没有就此收手,而是耗尽了[重载装.虚行]的全部能量,武装展开的瞬间,巨大的机械臂朝着脑无兜头砸下。锋利的能量刀刃划过脑无的躯体,星星点点冰屑般的虚数能量被融入脑无的体内。 虚行收割——能量过载之下对敌人进行削弱,施加敌人“脆弱”状态,持续时间20秒。 脆弱,脆弱,脆弱——千代在脑无身上叠加了最高等级的脆弱后使用了空间锁定,将脑无定在了原地。 “就是现在!” 千代一声令下,轰焦冻便立刻将她拦腰一抱,远远闪开,而欧尔麦特也瞬间化作了坦克战车,义勇无回地挥拳朝着脑无砸去。 战歌起,英雄出征,千代发动权能,茶金色的眼瞳中有万千星辰汇聚而又破灭,她银白色的发猛然增长,如流水月华般蜿蜒在轰焦冻的手臂上。 而对于欧尔麦特来说,被他人的个性增幅的感觉很是奇妙,温暖而又柔和的水流将他团团包裹,就连因为过负荷而剧痛的躯体都感到了久违的舒畅。 【踩点可以吃buff哦亲~!】 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机械音,欧尔麦特下意识地照做,他挥拳,重重地砸在了脑无的心口。 “砰——!” 这次击中后爆发的声音更响了些许,这似乎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之前无法动摇的脑无居然后退了一步,肌肉也充盈着橙红色的光。 “人的力量是没有极限的,因为英雄就是行走在一条不断超越自我的道路之上!”欧尔麦特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脑无的身上,每一拳都用了100%的力量。 “不懈进取,永无止境(plus ultra),这就是雄英的校训啊!” 伴随着闷雷一般的巨响,橙红色的动能彻底从脑无的身上炸裂,欧尔麦特竭尽全力的最后一拳击出,如磐石般难以动摇的脑无终于在碾压式的力道下被击飞。 “plus ultra——!”欧尔麦特口吐鲜血,面上却还保持着标志性的笑容。 “老了啊,如果是全盛时期,只需要一拳就够了。” 话虽这么说,欧尔麦特却依旧感觉到四肢百骸内流淌的力量,那种久违的强盛让他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了还未被“all for one”重伤之前。 “脑无——”死柄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秘密武器被击飞,断手间隙露出来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被力量震撼的动容,“可恶!不是说欧尔麦特身体受创吗?这根本就是骗人的,他比巅峰期还强!居然能够将脑无击飞,这也太——” “嗯?”欧尔麦特的目光移向了死柄木,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兽性的锋锐,能令世间一切宵小之辈为之胆寒,“轮到你们了!” “弔!”黑雾几乎是不顾自己被爆豪胜己炸伤的危险,瞬间扑向死柄木,用黑雾将大龄巨婴团团包裹,“雄英那边的支援也快到了,我们快撤退吧!” “我不!”死柄木在黑雾中挣扎着,森然的视线扫过浑身肌肉暴起的欧尔麦特,又扫过轰焦冻怀中的少女,“那死小鬼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至少要杀了她!” 迎着敌人恶意的目光,轰焦冻神情微冷,将人紧紧护在怀里,脚下冰霜蔓延,瞬间化作尖锐的冰凌朝着死柄木刺去。 冰凌在死柄木的掌下化作了齑粉,满心不甘的死柄木还要作妖,相泽消太却闪身挡在学生的面前,目放红光地盯着死柄木:“你当我是死的了?” 前有欧尔麦特,后有相泽消太,心知今天是无法完成自己的目标的死柄木在被黑雾彻底吞没之前,目光森冷地朝着被所有人护在后头的少女的方向望了一眼。 启世?呵。给我走着瞧! 第37章 刺青巫女(十九) usj袭击事件就此落下了帷幕,一年级a班的学生们直面了敌人却无一人受伤,很快就成为社会舆论的焦点。 好不容易赶到usj的职业英雄们清扫了那些还未来得及撤离的乌合之众,虽然没有抓到领头人,但是警方却在数条街道之外收押了名为“脑无”的怪物。 欧尔麦特伤上加伤,相泽消太眼窝、颧骨、鼻梁骨皆有受损,但受伤最重的还是瞬光千代。 “老师,小千代还好吗?”围在医务室之外的a班学生们看见治愈女郎走了出来,立刻焦急地围上前询问道。 向来和善慈祥的治愈女郎难得阴沉了脸,她看着一双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却还是缓缓摇头道:“情况不太好。校长呢?我有事找他。” 校长出面坐镇去安抚那些闻风而来的媒体了,而唯二知晓瞬光千代具体情况的相泽消太已经扑-街躺进了医务室,治愈女郎只能选择联系家长。 “这个孩子的登记资料上填的是‘父母双亡’,监护人则落在启世领导人的名下,对方目前在国外,想要对方赶过来也不太现实。” 以性感闻名的□□英雄午夜撩了撩鬓边的发,有些忧心地道:“怎么了吗?那孩子的伤无法治愈吗?” “她……”治愈女郎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个性是通过刺激细胞生长而加速愈合,但是这个孩子的身体……” 治愈女郎也不知晓应该如何形容,她示意午夜进入医务室,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呼吸急促,几乎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在下一秒就闭过气去。 午夜凝神望去,却发现少女惨白的皮肤此时通红一片,仿佛有火焰在她的皮下烧灼,以至于她的四肢痉挛颤抖,好似不堪隐痛。 但是与她痛苦的神情产生对比的,却是她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的伤口,那种仿佛损耗生命力来换取皮囊完好的感觉令午夜一阵头皮发麻。 “怎、怎么回事?”午夜整个人都有点慌,本来雄英让学生受如此重伤就很受指摘,如果学生真的出事,那可就会成为天大的丑闻了。 “我想问清楚这个孩子的身体情况。”治愈女郎叹了口气,“我并没有对她使用个性,因为她身体非常虚弱,一旦刺激细胞生长那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但是那个孩子在进了医务室后体温突然上升,心跳过速,伤口快速地愈合……这是以削减寿命为代价的愈合,她的成长期被缩短了。” “而在我的感知里,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储存着不属于她的物件,她的双腿在x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块状的阴影,有人将某种东西植入了她的双腿。” 治愈女郎没有多说什么,但午夜却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少女的残疾并非天生的,而是后天人为造成的结果。 “这也太……”午夜想到了启世,却也不好多言其他,只是摇摇头道,“也不能轻易下决断,校长既然接受了她进雄英,那定然也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因果的。” “但愿如此。”治愈女郎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床板,“啊,轰,辛苦你了,吃糖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午夜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屏风后头居然还坐着一位少年,异色发的少年神情沉静,右手握着少女的手臂,身上缀满了冰霜。 “……轰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抬起头,示意般地晃了晃千代软绵绵的手,“我在降温。” 午夜:“……当冰袋吗?” 轰焦冻认真地点头,神情严肃地扮演着莫得感情的降温器:“嗯。” 少年脸长得好,只可惜是个电波系天然呆,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个性被用于降温有哪里不对。 “真是——”反倒是午夜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有的没的,顿时用力攥紧拳头,亢奋无比地道,“青春真是太好了!” 轰焦冻:“……?” 轰焦冻一个从小到大都很纯洁的小孩自然是无法跟赫赫有名的□□英雄脑回路同步的。 他一路抱着瞬光千代从usj赶回来,又进了医务室,是最直观感受到对方身体状况变化的人。 坐在病床边的少年微微垂眸,看着手中握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冰凉纤细的手,思绪纷乱,内心却隐隐感到了愧疚。 轰焦冻是一年级a班之中的最强者,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出身自英雄世家的少年有着霓虹国排名第二的职业英雄父亲,从小经历着非人的斯巴达培训,即便是个性强势优秀的爆豪胜己,现阶段也是不如轰焦冻的。 但是……在面对脑无之时,他因为太过于相信欧尔麦特的强大而选择了袖手一旁,只在少女的背后看着她为了保护所有人而努力的背影。 倒不是说他遵守学生的本分是错误的,只是在当时亲眼目睹了她的全力以赴之后,轰焦冻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拒绝使用火焰的个性……但是否有朝一日,他会为了自己的坚持而付出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呢? 轰焦冻想到自己匆匆赶到大广场时看见的那一幕,即便是欧尔麦特都没能阻止脑无,如果不是他赶到及时,瞬光千代大概已经被脑无给撕成两半了。 他的冰冻个性救下了瞬光千代,但是若是有一天,连冰冻个性都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呢? 面对着为了守护而耗尽自己最后一丝气力的少女,他的坚持与保留显得太过于可笑了些许。 轰焦冻轻轻握住千代的手,他不肯使用火焰个性不是因为傲慢,也不是因为看不起谁,而是因为那些藏在记忆深处太过令人痛苦的过往。 虽然因为少女的行为而感到震撼,但他依旧难以放下,也难以释怀。 心结之所以是心结,就在于它的顽固以及难以开解,有许多人劝他看开放下,但若他的心能够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妥协,那说明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因为这个个性失去了多少东西……轰焦冻双眼微微失焦,神色沉郁,眉眼隐见伤色,仿佛再次陷入了苦痛的泥沼。 但忽而间,轰焦冻只觉得心里一暖,那些沉甸甸挤压在心口处的情绪在眨眼间烟消云散,他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黑色一闪而过。 那抹墨色飞速地窜进千代的袖口,速度之快让轰焦冻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那瞬间的光影却分明是一条蛇的模样。 轰焦冻心中一凛,他猛然站起身来抓住了千代的手臂,却没有摸索到活物。眼角余光一扫,便发现千代衣领处隐隐有墨色环绕。 轰焦冻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少女装甲战衣的花边领口,想要将那条蛇抓出来,但却勾住了一根绳状物,拉出来一个琥珀色的坠子。 轰焦冻微愣,因为琥珀石里凝着的不是昆虫,而是一朵已经发黄了的、小小的四叶草,四叶草上还有一个被虫子咬出来的豁口。 有一些沾染着阳光雨露温暖气息的回忆汹涌而来,但他还来不及捕捉,身后就突然响起一个有些严厉的叱喝:“你在做什么?!” 轰焦冻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落在别人眼里大概会闹出不必要的误会。 “治愈女郎让我负责给瞬光同学降温。”在降温与抓小蛇之间,轰焦冻选择了前者,并一本正经地收回手,往医务室门口望去。 身穿雄英制服、有着紫色海藻头发型的少年神色不善地站在医务室门口,目光牢牢地锁定在轰焦冻的手上,道:“降温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吧?” 轰焦冻眨眨眼,也不觉得心虚,毕竟他真的什么都没干:“我看见有类似蛇的东西窜进瞬光同学的袖口了,一时着急,抱歉。我是一年级a班的轰焦冻。” “……一年c班心操人使。”紫发少年打量了轰焦冻半晌,半信半疑地道,“等治愈女郎过来再说吧。” 很快,跟着午夜老师去取体检报告的治愈女郎回到了医务室,解开误会后听说有蛇,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蛇呢?”治愈女郎将两个少年赶到了屏风后面,解开了千代的装甲服。 过了好一会儿,给千代换上病号服的治愈女郎才松了口气,笑道:“没事了没事了,轰同学是眼花看错了,那不是蛇,是蛇一样的刺青。” “刺青?”心操人使与轰焦冻都是微微一愣,毕竟瞬光千代性子内向沉静,实在不像是会追寻潮流的人。 “对,还蛮好看的,蛇和柊树叶,有种很古朴的感觉,倒是跟眼下流行的刺青图案不太一样呢。”治愈女郎没多想,重新回到了桌子前。 “可是……”轰焦冻分明记得自己窥见的是一缕会动的墨色,但是又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一时晃眼看错。 “好了好了,瞬光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们也都回去吧,别让父母担心了。”治愈女郎笑眯眯地就开始撵人,一人塞了一颗糖,就把两个少年推出了医务室。 心操人使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打发走了,怎么想都是旁边这个红白鸳鸯头的错。 实在气不过的心操人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体育祭宣战提前些许:“……我和千代是邻座。” 轰焦冻偏头望来,神情有些冷,心操人使神色认真地说道:“编入英雄科,是我与千代的目标,而英雄科有进有出,你们可要小心了。” “……瞬光也是a班的学生。”轰焦冻不知怎的忽而觉得心里的情绪翻腾有些压不住,大概是因为对方话语中的挑衅,“我们不会输的。” 心操人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样,眼中敌意更重了些许:“你跟她也不熟吧,毕竟她在c班上课的时间更多。” “这与你无关。”轰焦冻语气有些冲地打断了他的话,眉眼写满了冷淡。他有些思绪混乱,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那残缺的四叶草。 两人不欢而散,心操人使离开时有些担心地看了医务室的门一眼,但到底还是相信雄英的老师们,便也听话地回去了。 而魂不守舍的轰焦冻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对于安德瓦厉声的问询置若罔闻,径直回了房间。 他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始翻箱倒柜,他笃定某些东西存在着,但却不记得那东西被自己藏到哪里了。 轰焦冻模模糊糊记得一些过去,但是童年的记忆大多是伤痛的,安德瓦不让外界的因素干扰他的学习,几乎控制了他手底下所有的物品。 “如果我有想要记住但又不能被发现的东西,那我会藏在哪里呢?” 轰焦冻最后割开了壁橱里的榻榻米,从里面摸出了信封一样的东西。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被撕碎又被小心翼翼粘好的几张日记,一张模糊稚嫩的铅笔画,还有一条纯白色的发带。 轰焦冻怔然地回头望去,有些记忆如破开匣笼的水,瞬间冲淡了那些痛苦的过往,而一些本来被忘记的话语,却如夜幕星光一般陪伴了他走过那么煎熬的岁月。 ——他童年为数不多的光明,原来就那么安静地躺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第38章 刺青巫女(二十) 身残志坚的相泽消太第二天就爬起来上课了,并且还把自己的助教从医务室里拖了出来。 对此,一年级a班的同学们群情激涌,纷纷表示相泽消太你不是人!你居然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小千代!你这是把学生当畜生使! “滚回位置上坐好,你们实在太缺乏合理性了。”相泽消太也很不开心,感情在学生眼里自己就是个周扒皮,“今天有事情要宣布。” “下个月,就是雄英的体育祭了。” 相泽消太话音刚落,活泼过头的学生们纷纷欢呼着将课本丢上了天花板,发出了让他手痒痒很想揍的大笑:“太棒啦!来雄英就是为了这个!” 雄英体育祭,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典,在体育祭,来自世界各地的职业英雄都会齐聚于此,雄英的学生们也会竭尽全力表现自己。有许多学生都会在体育祭上被一些著名的事务所看中并投递橄榄枝,而学生们也能在体育祭中吸收人气,为自己将来职业英雄的职场铺路。 顺带一提,雄英体育祭是全国播放的。 即便界内有人号称“东雄英,西士杰”,将士杰高中与雄英齐名,但士杰高中却也没有体育祭这样的盛典的。 对于考入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们来说,雄英体育祭就是他们大放光彩的机会,也是他们光明前程的起点。 全班同学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唯有峰田实喃喃着“usj事件才过去不久吧这种时候举办体育祭不太好吧”,但班上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相泽消太抬了抬眼皮,实际上,正是因为usj事件的发生才更加需要举办体育祭,一来是表现出雄英的安保一如既往地强大,二来则是转移民众的惶恐与不安。 雄英再如何声名远扬,本质上也依旧是一所学校,是能够让所有家长放心将学生托付给他人的地方,不能存在任何安全上的隐患。 比起其他同学们的兴奋,低垂着眼眸坐在位置上的轰焦冻以及神情呆滞的千代就显得有些异样。 千代懵然的理由很简单——雄英体育祭为了公平,英雄科和普通科的学生是不允许使用任何战斗辅助工具的,除非个性需要才能申请。 【你这也太惨了叭。】系统简直没眼看,【前文明装甲一套都不能使用也就算了,连服装都只能穿雄英的运动服……我想用战斗服给你糊弄一下都不行。武器也不能用,就连辅佐行走的外骨骼装甲都因为体感时间延迟系统而被判定为“战斗装备”所以不允许使用……你连行走都困难了欸。】 对,现实就是这么惨淡。 为了公平,以“前文明装甲”为力量体系的千代几乎被扒掉了所有的装备,但是不管是千代还是系统都很明白,千代的力量源泉主要是魔纹、武器与装甲。 就算是启世组织有史以来最强的基因融合战士姜茗都需要穿上装甲才能出入基因裂变之地,催动魔纹才有弑神之能,配备上武器才能c位出道。连修习武功心法的姜茗都如此,那身体素质远远不如姜茗的薇拉就更别提了。 【宿主振作一点,你至少还能使用魔纹不是吗?】 因为外骨骼装甲的审核没有通过,学校也有些于心不忍地给千代透露了一点消息,雄英体育祭第一场考试跟赛跑有关,这才是否掉她行走辅助装备的主要原因。 道理都懂,但做人也真的是难。 千代还在思索着雄英体育祭要如何应对,却忽而感觉到一道很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轰焦冻有些复杂的神情。 少年那双被仇恨的云翳蒙蔽了的眼睛仿佛一夜之间被清水洗涤,有一些温暖而又柔软的情感从眼底浮起,令千代窥见了些许在时光中错落的光影。 她被那眼神微妙地触动了一瞬,下意识地柔和了眉眼,朝着少年微笑,她想展现出最明媚鲜妍的姿态,但过于病弱的外貌却让她看上去宛如昙花一现般易碎。 ——非常美丽,也非常、非常地惹人怜惜。 轰焦冻放在课本上的手指微微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抠住了书边,蜷曲的指就似骤缩的心脏,他神情冷静,目光却已是显而易见的动摇。 昨天回到家后,他找到那些记载着他过去记忆的日记,虽然被混蛋老爸撕碎烧毁了不少,但他还是很用心地将之拼好。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美丽的星河,还有一双映照着漫天繁星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片残缺的四叶草,想起了第一个说他是“英雄”的人,想起了“千代”这个名字,也想起了第一次因为他人而萌芽的勇气。 但是那些单薄的回忆以及犹疑,都在见到少女微笑的那一瞬间破碎成灰,温暖的感觉流淌过四肢百骸,血液沸腾的热度几乎驱走了个性带来的凉寒。 ——恍惚中,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失序的声音。 兴奋吵闹的学生们全被相泽消太赶到了操场上,相泽消太这才说明了情况,今天的授课内容是加强自身的调节能力,也了解一下各自个性的上限。 “usj事件之后你们也应该都清楚了,瞬光的第二个性是精神同调之下的增幅,她能帮助你们找到把控个性的关键点,也能让你们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相泽消太依旧顶着一双颓废中年大叔的死鱼眼,有气无力地说道:“绿谷出久、青山优雅还有上鸣电气,你们是重点观察对象,要好好注意。” 绿谷出久的超力量会使自己骨折受伤,青山优雅的“肚脐镭射”超过一秒就会腹泻,上鸣电气的“电气”攻击范围太大且无法自由控制,杀伤范围不分你我。 “其次是八百万百、爆豪胜己、轰焦冻以及常暗踏阴。”相泽消太翻阅着千代整理出来的安排表,“你们几个,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个性达到瓶颈了吧?” 相泽消太捧着千代整理出来的资料一个个指指点点了过去,言辞辛辣,用句狠毒,愣是将这群骄傲的天之骄子们打击得不行。 虽然说雄英奉行的就是自由的教学方式,但相泽消太在雄英这样自由的画风中也绝对是泥石流一样的存在。 偏偏相泽消太的批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无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千代拿出了一根长条形的管弦乐器,模样像华国的箫,实际上也是从唐朝时期流传过来的一种箫,在霓虹名为“尺八”。 千代其实不是很擅长乐器,但是她到底是从小就被当做金丝雀金尊玉贵地娇养着长大的,很多乐器都会两手,但就是不精。 让系统播放音乐跟千代自己吹奏音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都能发动个性,但自己演奏乐曲便能控制变调,能够更好地达到精神同调的等级。 虽然世界意志给予的个性有些猎奇,但不可否认它的确是一个ssr级别的强势个性,这种无副作用的增幅已经堪称辅助中的王者,丝毫不逊色于爆豪胜己。 千代拿着尺八轻轻凑到嘴边,吹出了一个长音。 尺八的音色苍凉辽阔,是极具霓虹国物哀之美的乐器,但音调稍微压一压,就会呈现出别样空灵恬静的意境。 长音一出,宛如三十多米的水井之下湃上来的一桶井水,入喉凉得人浑身一颤,清甜得沁人心脾。 “嘶。”喜爱摇滚音乐的耳郎响香忍不住摸了摸手臂,有些神经质一般地想要压制住那种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四起的酥麻感,但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千代眨了眨眼睛,一个长音过后,她纤细的十指轻灵地跳跃着,一个个活泼的曲调滴滴答答地往外蹦,像极了山涧中潺潺不绝的溪。 a班的同学们一开始还有些莫名,但很快地就感觉到身体一暖,体内的血液瞬间滚烫,仿佛有力量源源不断地汹涌而出,烫得人心里发燥,很想发泄一下。 而同一时间,相泽消太也毫不犹豫地摁下了训练场的机关按钮,数十台学院入学考试时使用的机器人就从仓库里出来,并将武器对准了学生们。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混乱,乐曲不绝,甚至在学生们朝着机器人冲过去的瞬间,曲调变得高亢激昂,呜咽的箫声甚至有几分苍凉的悲壮。 ——共情,发动。 绿谷出久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所有人之中他是最先陷入精神同调状态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情绪过于充沛的男孩。 在那歌曲中,他仿佛回到了中古时期,成为了一名征战沙场的骑士,奔波着走向一条既定的死路,怀揣着一腔孤勇,明知前方是绝途,却依旧义无反顾。 他眼前一花,隐隐窥见一名白发银甲的骑士,那少女模样的骑士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圣枪,背对着天光,看不见她的脸,但有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为了心中的神,为了身后的百姓与民众,为了自己的信念与誓言—— “smash——!”绿谷出久一拳击出,“砰”地一声砸在了机器人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机器人的铁皮都凹出了一个坑,散架一般地坍塌了下去。 绿谷出久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几乎没去细想自己的手臂居然没有因为这一击而骨折,反而纵身扑向了另一边的机器人,再次举起了拳头:“smash!” 燃烧你的生命去战斗吧——那首歌似乎就是这么唱的。 到极限了吗?远远没有吧? 爆豪胜己听见那个声音在这么说,于是,仿佛被挑衅了的雄狮,爆豪胜己嘴角扯出一个狞笑,手臂背部的肌肉微微隆起。 “西内——!”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伴随着爆豪胜己的狂笑,炽目的火光中,整个世界都仿佛要被火海融化。 笼罩在苍凉辽阔的乐曲中,很难形容那种与他人的灵魂合二为一的微妙感,就好似那银发骑士的灵魂在身体内燃烧,驱使着他们一往无前地战斗下去。 乐曲的音调越发激昂,如飞鸟般跨越了房梁,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青鸟,直冲云霄。 “唳——”密集的鼓点落下最后的残响,画面突然定格,在乐曲的终端戛然而止。 千代怔怔地放下手中的尺八,眼眸中倒映出大片大片雪色的冰凌,层层叠叠覆盖而起的冰雪就像鸾鸟的翅膀。 红白两色发的少年站在场中,半边身子覆盖了冰霜,微微喘着气,口中的吐息都化作了雪白的冰雾。 眼前的画面仿佛和十年前的初遇重合了一般,逆着天光的少年站在那里,旧影斑驳,令人怅惘。 但是在少年的身后,冰雪铸成的鸾鸟振翅而飞,深蓝色的瞳孔仿佛有光,鸟羽栩栩如生,仿佛有生命一样。 这只冰蓝色的鸾鸟在空中盘旋一周,舞蹈般展现自己华丽的尾羽,最后回头朝着千代发出一声清丽的啼鸣,化作漫天飞雪消散。 千代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耳边却传来系统近乎崩溃的尖叫: 【狗蛋儿宿主你到底干了什么傻逼事呢?!】 第39章 刺青巫女(二十一) 在这个世界上,复合型个性是非常难得的存在,常人拥有一个强势的个性就已经是十年难遇的天才,比如爆豪胜己,即便在雄英众也是佼佼者的存在。 而复合型个性也不是没有,个姓联姻就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子嗣而出现的。 但是想要真正通过自然交-合生下同时拥有多个强势个性的复合型个性的孩子,众所周知,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有多困难呢?打个比方,有个成语叫“水火难容”,你拿水去浇火,结局不是火被扑灭,就是水被蒸发,单看两者谁的数量更多一点。 安德瓦曾经说过,轰焦冻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是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这句话其实并没有错,因为轰焦冻存在本身就很违背常理。 冰与火,这两种强势却又截然不同的个性,居然被完美地融合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并且是通过自然孕育而非基因实验诞生的。 “按理来说,安德瓦的实力远远胜过轰君的母亲,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是火系个性压过冰系个性才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跟你说过比较悲催的实情——安德瓦的个性比轰冷差一个等级,我是说,在天赋上。】 安德瓦一共有四个孩子,长子轰灯矢是冰系体制火系的个性,次子轰夏雄和长女轰冬美都是弱火强冰,唯独轰焦冻是半燃半冻…… 【安德瓦的个姓联姻其实也没找错对象,虽然他是个人渣,但是他的确是借助了轰冷而创造出了这个位面几乎不应该出现的奇迹。】 【如果说欧尔麦特是这个位面中默认的“最强”,那轰焦冻的确是足以超越欧尔麦特的存在,因为轰冷的个性连带着将安德瓦的个性都提升了一个等级。】 【当然……如果不是你今天对他使用了个性,我也没想到他的极限居然会触及法则的边缘,我——】 “请不要这样做,系统。”薇拉神态安静地打断了系统的话语,“我们的合作需要一点底线,请不要这么做好吗?” 【——!】系统很是震惊,【你居然为了一个野男人反驳我?!触及‘灵性’的存在已经是一种对神明的冒犯了!他又不会出什么事,只是法则可能会让他出一点点意外,将他的个性稍微削弱些许而已——!】 “系统。”千代语气平静,言语却藏着不容置喙的果决与坚定,“如果轰君出事,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明白吗?” 千代说完便低下头,没有理会系统泼妇般的尖叫,而是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啊啊啊千代酱!你为什么不继续吹了啊!”长着一张不比轰焦冻逊色的池面脸、性格却大大咧咧毫无池面风范的上鸣电气几乎是飞扑了过来,伸手就抱住了千代不能动弹的小腿,“我感觉到自己要变强了啊!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能成为强者了啊!” 耳郎响香一把把这人拽开,双手比起大拇指做了一个上鸣电气的标志性动作,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过负荷电气之后就会变白痴的强者吗?” 千代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着上鸣电气期翼的视线,低声道:“精神同调也有区别的,有些人同步率高,有些人同步率较低……” “卧槽!”另一边同步率同样很低的峰田实几乎是暴风哭泣了,“这年头猥琐的人连活路都不给了吗?!” “所以说你原来也知道自己很猥琐啊!”切岛锐儿郎几乎是忍不住吐槽道。 除了猥……不,除了比较倒霉的上鸣电气和峰田实,其他感受到增幅威能的学生们都面皮发红,眼神兴奋。 “实话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个性就是麦克老师的低配版本。”耳郎响香能够用耳机插孔将自己的心跳声放大进行音波攻击,但是比起个性是“噪音”的麦克老师还是略逊一筹的,“但是刚刚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感觉到自己能变得超乎想象的强大!比麦克老师还要强大!” 雄英的学生本该是天之骄子,但是自入学到现在,在相泽消太这个魔鬼的手底下净受打击了,折腾得这群天之骄子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自大的废材。 今天,千代算是帮他们把破碎了一地的自尊心重新捡起来了。 增幅提高的不仅是个性的上限,身体的灵活度以及力量都包括在提升的范围之内,如今回过神来的学生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甚至将爆豪以及轰焦冻围了起来。 所有人中,同步率最高的是绿谷出久,其次是轰焦冻、常暗踏阴、蛙吹梅雨以及八百万百。 精神共鸣包括了思想、情绪、观念,这难免导致一部分跟千代思想观念完全不同的人并没有完全感受到千代曲子所要传递的信息。 比如说—— 明明是鼓舞士气的战曲,却硬生生理解成敌人挑衅的某一位榴莲头。 爆豪胜己:“西内西内西内——!” “好了,都排队站好,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太缺乏合理性了。”相泽消太顶着死鱼眼冒出头来,“刚刚的感觉都记住了吗?特别是你,绿谷出久!” 班级协调性最差的人非绿谷出久莫属,但获益最多的也是他,现在他哭得满脸是泪,站得笔直地敬礼道:“嗨!都记住了!” “行了,那么瞬光你将自己的分析跟他们说一遍吧。”相泽消太表示有了一个能当畜生使的助教之后简直浑身轻松,掏出睡袋就躺地上梦周公去了。 面对着一班炯炯有神的目光,千代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了出来,但说到绿谷出久时却是微微一顿。 “小久你的协调能力非常糟糕,就好像是刚刚觉醒个性并且从来都不曾跟个性磨合过一样,非常容易失控。” “资料上显示,你是入学之后才更新了你的个性资料,在这之前你都是‘无个性’对吗?” 千代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绿谷出久的身上。 说句实在话,a班的同学们之前都难免感到好奇,毕竟绿谷出久拥有“超力量”这样强大的个性,究竟是为何会养成那样害羞腼腆的性格的? “……是,在十五岁之前,我都是‘无个性’的。”绿谷出久沉默了片刻,却是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过去,他是天生无个性,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毕竟,如果他不是无个性,他或许都无法成为欧尔麦特的继承人,无法以一颗英雄该有的义勇之心站在这里。 “……是这样。”千代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资料,微微抬头看向绿谷出久,“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知出现了偏差,但是——” “小久,你不是‘无个性’,相反,你本来应该是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先天个性的。” 千代话音刚落,绿谷出久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而站在一旁的爆豪胜己也震惊得完全失去了色彩。 “你的生命力场告诉我,你的先天个性应该是跟‘再生’有关,但是这份个性基因被人剥夺了。” “但是基因这种东西终究不可能完全分离的,因为你的个性太过强势,所以有一定复生的可能。” “你要不要考虑去医院复查一下?” …… ………… ……………… 千代被绑架了,犯人名为“八木俊典”,艺名“欧尔麦特”。 现在她正坐在校长室里,捧着可爱的啮齿小动物校长给她冲泡的红茶,一脸茫然地看着咧着嘴傻笑却满头冷汗的欧尔麦特。 千代懵然不觉,但系统却很清楚千代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因为她透露了太多秘密,这些秘密已经晃眼到让雄英都无法再继续无视下去。 “瞬光同学在身份证明上记录的个性是光与增幅,但是欧尔麦特曾说过瞬光同学的个性是感知生命力场,还有那在usj事件中出现的青空色的羽翼……” 个性为“高规格大脑”的小白鼠校长吨吨吨地喝着红茶,一一细数着千代暴-露出来的异常。 “所以,瞬光同学所拥有的个性,应该不仅仅只是身份证明上记录的那么简单吧?” “是……”千代捧着校长,轻声解释道,“但是先天性个性的确是光与增幅,而其他的……那其实并不能算是个性。” “哦?怎么说呢?”小白鼠校长目光温和地凝视着千代,话语轻柔而带着几分鼓励式的引导。 欧尔麦特与根津校长都是相当温柔的好人,在他们不带任何目的性的注视下,千代也缓缓地讲出了自己的过往。 “能量核心,可以被看做是储存个性的容器,但是能够承载这种核心的人少之又少,因为无法承载核心的容器会被冷量摧毁,而核心本身是非常不稳定的东西。” “大概是十岁那一年,我移植了这些能量核心,但是能够调动的权能却是有限的,能量一旦超过我身体的负荷水准,我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除非是遇上usj那种棘手的情况,否则我平常是不会使用这些能量的。”千代尝试着在不暴-露太多情报的状态下解释清楚核心的来历,“更多的情报我没办法透露,因为这毕竟攸关启世最高等级的机密,但是请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核心只要在我的体内,就能保持相对稳定温和的状态……” 千代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小小的啮齿校长跳到了地上,轻轻了碰了碰千代的膝盖:“是因为这些核心,千代同学才不能站起来的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校长突然换了称谓,但千代还是垂眸道:“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但是我有启世研发的外骨骼装甲,也有一双能飞翔的翅膀。” “但是那会很累吧?”根津校长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又忽而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没关系了,千代同学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千代离开后,根津校长一蹦一跳地坐到了欧尔麦特对面的沙发上,两人手捧红茶,一时间相对无言。 “你原本不是准备跟千代同学说有关‘all-for-one’的事情的吗?”根津抿了一口红茶。 “啊。”欧尔麦特苦笑着抬头,语气艰涩地道,“能够同时拥有这么多复合型个性的人,我只见过‘all-for-one’一个,我原本想着,瞬光少女多多少少都和那个人有些许联系,甚至启世都可能参与了进去——毕竟你知道的,all-for-one的个性能够剥夺他人的个性再赋予别人,对于无个性的人来说,他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 但是啊,我总觉得——质疑这样一个拼命活下来的孩子,真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了。 欧尔麦特捧起茶杯,心中喟叹。 第40章 刺青巫女(二十二) 雄英体育祭的步伐越来越近,整个雄英校园也都笼罩在一种无言的紧张与兴奋之中。 “……茶茶你还好吗茶茶?你的表情好可怕啊……”叶隐透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躲到千代的身后,“体育祭越来越近,茶茶也越来越奇怪了……” “看样子茶茶是我们之中最有干劲的一个呢。”八百万百维持着大家小姐端庄的姿态,却是额角微冒冷汗地捂住了嘴唇。 在女孩子们的面前,向来俏皮可爱的丽日御茶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身后仿佛能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神情狂热而又决绝。 “啊,不好意思。”被好友们调侃了几句,丽日御茶子不好意思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挠头道,“因为雄英体育祭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有点太过兴奋了。” “也是,许多著名的英雄在就校期间都已经传出不少英雄事迹了,如果体育祭表现得好,被著名的英雄事务所看上,前途就可谓是一片光明了。” “不过说起来,大家都是为什么想当英雄啊?”性格活泼的芦户三奈戳了戳千代的脸颊,咬着三色丸子道,“我是因为爸爸妈妈说过我适合当英雄才当英雄的哦。” “为什么要当英雄啊?还真是个过分严肃的话题。”耳郎响香耸了耸肩膀,“我的话,只是单纯因为憧憬职业英雄这个身份而已,而且我胆子比较大。” “kilukilu~我想当水灾英雄,因为我是青蛙,我的个性应该能帮助很多人吧呱。”娇小可爱的蛙吹梅雨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小千代呢?” 捧着便当夹起一块寿司的千代神情茫然地歪了歪脑袋,在女孩子们灼灼的注视下,思索了良久才小声地回答道:“想成为值得被爱的人……” “为保护更多人和平的生活而做出牺牲的英雄应该是最值得被爱的群体吧?我想加入这个群体,在你们身上寻找一些我缺失的东西,我是这样想的。” 薇拉一无所知地说着撩人的话语,女孩子们却有志一同地陷入了沉默,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耳郎响香才猛然捂住嘴扭过头去,拼命抑制冲上脸颊的热气。 牙白,牙白!不行,敌方来势汹汹,我方战斗力被强行清空! 根本不擅长应付直球系的耳郎响香低头埋在八百万百的肩膀上,细碎清爽的短发遮挡了红得滴血的脸颊,而生性活泼的叶隐透和芦户三奈已经尖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可可爱爱的话!”芦户三奈一把抱住千代,一脸幸福地将脸贴在她脸上使劲地蹭,“呐呐呐,小千代,你是在跟我们告白吗?” “告白?”千代呆了呆,“这算告白吗?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不介意,请你们都将自己想要成为英雄的理由分享给我吧。” 叶隐透在抱在一起的两人身边转了转,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千代的脸颊,捧着脸道:“啊喏,所以说啊,千代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呢?” 明明是这样惹人怜爱的孩子…… “我、我我我!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没有那么高尚的、高尚的……”丽日御茶子面红耳赤地摆摆手,低声道,“而且有些庸俗的说,我是为了钱啦。” “我家里开了一家建筑公司,但生意一直不是很好,我的个性是‘无重力’啊,我就想着如果我能利用个性来帮爸爸负责起重之类的,一定能减轻他们的负担的。” 丽日御茶子低头拨了拨餐盘里的米饭:“但是啊,我爸爸拒绝了,他说比起这些,更希望我能做自己开心的事情。但我觉得能帮上忙,我就很开心了……” 说到这里,丽日御茶子俏皮地吐了吐舌,笑道:“嘿嘿,有些小家子气的愿望,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啊。”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千代已是回了个茫然的眼神,语气真诚地道,“茶茶的愿望很温暖,任何不为自己而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愿望,都是珍贵的。” “不管是想要追逐更崇高的自己,还是为了让他人过得更好,能够因为愿望而变得勇敢,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英雄主义了吧?” “我的父跟我说过,善意和温柔,是这世上最不应该被辜负的。” 千代夹起一块金枪鱼寿司放进了御茶子的便当里,歪了歪头看向丽日御茶子:“奖励茶茶一个寿司,谢谢茶茶。” 千代的话语以及眼神都认真得几近真诚,以至于被夸奖的丽日御茶子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害羞了起来:“啊,谢、谢谢……” 啊啊啊这是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啊?!千代桑说话怎么这么让人害羞啊!我快顶不住了! 丽日御茶子在心中尖叫,下一秒就被坐在身边的芦户三奈抱了满怀,嘻嘻哈哈地被蹭了脑袋:“茶茶和小千代都太可爱了,你们这是什么小天使,可爱死我了!” 八百万百坐在千代的身边,捧着通红的脸颊,眼神迷离地呢喃道:“这就是女孩之间美好的友谊吗?真不愧是雄英……” 系统:【……】不,雄英不是这样的。 系统心里有点慌,虽然宿主的私-生活它管不着,但是想到上一个世界中宿主对同性谜一样的吸引力,它真的很怀疑宿主的性-取-向! 宿主你给我醒醒!你快看看那些少年人青春美好的肉-体!不要在这里瞎-鸡-掰撩妹了!求求你做个人吧! 雄英体育祭当天,丽日御茶子跟千代约好如果有团队作战就一起组队,而千代则回了一年级c班。 “操心君,体育祭要一起组队吗?我找到一个队友了。”千代小心翼翼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向自己的领座,却被对方略带嫌弃地推远了些许。 “不要,你这人太显眼了,我的个性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很难发挥效果,在十六强一对一决战之前我的战略都必须求稳。还有,我叫心操,不叫操心。” 千代跟心操人使熟络起来的机缘非常微妙,因为两人的理论成绩都不错,因此被分配成了领座,开学初的自我介绍中,心操人使说了自己的个性是“洗脑”。 洗脑,通过言语的交谈而操控对方,只要对方答话,心操就能控制对方。这个性听起来有点邪,甚至还被人戏称为“适合成为敌人的个性”。 但是千代身为相泽消太的助教,在开学初听完心操人使的介绍后,一脸认真地给他加了一句评价:“非常难得的精神系个性,若是运用在人质受困或是敌人装备大范围杀伤性武器的战役之中一定会有奇效,非常适合成为交涉与奇袭英雄。” 这句评价被如实反馈给了相泽消太,第二天心操人使就被相泽消太领走了,回来后心操人使神情复杂,但两人却建立了良好的革-命友谊。 对于一年级c班的同学们来说,心操人使与瞬光千代也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因为这两人都莽足了劲想要冲击英雄科,瞳孔里仿佛燃烧着火。 “明天就是体育祭了。”放学后,心操人使推着千代的轮椅来到英雄科,从人山人海的过道中往前挤,“走吧,我们去英雄科宣战。” “宣战?为什么?”千代不明所以地歪头,但还是乖乖地被人带走,“为什么过道上这么多学生呢?” “这很正常的吧?usj事件中,一年级a班的学生直面了敌人却完好无损,这样的a班绝对是体育祭中的劲敌,其他竞争者们自然要来探探底。”心操说道。 “操心……不,心操,我也是劲敌。”千代乖乖地举手,昭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我没有完好无损,但是我也战斗了。” “我知道。”心操人使低头瞥了她一眼,有些手痒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故作从容地移开视线,道,“我们只是去表明立场,光明正大的挑战而已。” 心操人使推着千代一路来到了a班门前,恰好跟准备走出教室的爆豪胜己撞了个正脸,心操人使也非常淡定地将宣战语说出了口。 “体育祭什么的,只要赢就好了。”爆豪胜己顶着一张蔑视脸,不屑地冷嗤道,“让开,拦路石。” 爆豪胜己跟心操人使擦肩而过,心操也没有将他的狂傲放在心上,而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千代的脑袋,道:“该你了。” “啊?哦哦。”千代懵然地抬头,看着面前已经很熟悉的a班同学们,力持严肃地宣战道,“大家加油,不要手下留情,我会尽全力打败你们的。” 此话一出,a班的学生们懵了大半,几乎是齐齐扭头,异口同声地道:“千代桑/瞬光同学你怎么跟这个海藻头混一起的!你不是a班的吗?!” “这是来自c班的宣战。”心操人使看着a班这群人就有种莫名的心堵,他昭示立场般、略带炫耀地扬声道,“她是c班的,自然要为c班而战。” “kilukilu……因为小千代经常跟相泽老师一起行动,所以不自觉就把小千代当作是同班同学了呢呱。”蛙吹梅雨有些低落地垂着头,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没关系的蛙吹,反正以后小千代如果要编入英雄科,肯定是跟着相泽老师一起被编入a班的。”芦户三奈狠狠地朝着心操瞪了回去,语带挑衅地道。 心操人使放完狠话就准备离开了,但是却敏感非常地感觉到一道非常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冷得像是冰铸的刀子一样。 心操推着轮椅转身,眼角的余光朝着视线的源头一扫而过,那红白双色发的少年神情冷厉地看着他,气场冷得就要将空气都结冰了一样。 那种极富攻击性的敌意较之上次明显了不少,那份不自知的情绪也明显到再难遮掩的地步,让心操人使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大概是同样身为男性的天赋吧,面对同类人,他们的直觉总会敏锐不少。 心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些闹心,忍不住点了点面前的脑袋,低声叹道:“呆瓜。”哪天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千代茫然抬头:“……?” 心操人使叹了口气,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性格就像面团,又乖又软,还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谁都能来捏两下,实在让人忍不住操心。 说她傻吧,她也不是,就是有些呆,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人占了便宜,很多事情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还是心甘情愿地往坑里掉。 这种极富自我牺牲意识的性格倒是挺适合成为英雄的,就是她对自身的性别认知也相当贫乏,不然也不会对明显心怀他意的异性毫不设防。 “啊,相泽老师。” 夕阳西下,走出教学楼的两人刚好撞见准备下班回宿舍的相泽消太,半张脸缠着绷带的相泽消太一回头,就撞见了自己的两名弟子。 “老师,启世研发的眼药水昨天刚送来。”千代摸出几排塑料试管制成的一次性眼药水递给相泽消太,“是专门针对干眼症研发的,效果还不错。” “啊。”相泽消太挠了挠鸡窝般的头,也没有辜负学生的好意,“多谢了,瞬光,让你费心了。” 相泽消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当初收下瞬光千代这个弟子时的确是打着给学校牟取更大利益的想法,但他真的没想到这个孩子能这样傻。 明明当初表现得还挺精明的,但谁知道这傻孩子心窝子软得跟棉花没两样,稍微对她好一点就能对人掏心掏肺,你还真就忍不住对她多看护着点。 相泽消太看着仰头望着他的少女,那双温和的杏眼清亮得惊人,他忍不住手痒痒地伸出手撸了一把她的头毛,柔顺的发像极了猫,手感好得不得了。 相泽消太撸猫一样面无表情地撸了两把,忍不住道:“你的实力,在体育祭上竞争四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低头看着清瘦的少女:“绿谷背后站着欧尔麦特,轰焦冻背后站着安德瓦,爆豪胜己有天赋也足够努力,你作为我的弟子,可别让我输得太难看啊。” 相泽消太刀子嘴豆腐心,一句“加油”都要拐弯抹角说得仿佛打击人一样,但千代平静柔和的眼眸却因为他的话语而起了波澜。 系统听得有些心惊,自家人知自家事,宿主性格废怯是废怯,但却是最承受不来他人的期许,一旦有人对她寄予希望,她就定然会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 “是!”语调向来绵软的少女拔高了音量,眼眸仿佛清亮的星,“我一定会向着冠军努力的!” “啊。”相泽消太忍不住勾起唇角,语气难得流露出几分柔色,“我期待着。” 第41章 刺青巫女(二十三) 雄英体育祭当天,世界各地赶来的著名英雄挤满了赛场,一票难求,但依旧有一些没买到票的群众在赛场附近游荡,看着赛场上负责直播的大屏幕影像。 “也不知道今年会出什么好苗子,前阵子英雄科一年级a班可算是大出风头了,往年大家的重心都放在高年级,今年却都关注着一年级的学生们了。” 新生代性-感英雄山岭女侠咬着章鱼烧,囫囵着说道:“青春啊~真是美好啊~” 赛场内,更衣室。 “体育祭的入场仪式搞得跟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有学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又哀嚎着道,“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运动服,这也太难分辨了吧。” “为了公平所以不允许使用战斗服,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也就是说如果不能表现得很出彩或者闯进十六强,基本是不会被人看中的。”有知道内情的人多说了一句。 场外传来了烟花爆开的声响,与此同时想起来的还有麦克老师标志性的大嗓门:“各位!一年一度的雄英体育祭即将开始了!are you readly?!” “今年负责一年级主持的是我——布雷森特.麦克!以及我最好的搭档——” “eraser head——!” “噗,咳咳咳!” “我去,相泽老师?太惨了吧?这两人的性格完全不搭吧。” “……相泽老师伤还没好就带伤上岗,我竟感到一丝心疼……” “喂喂喂搭档,你倒是说些什么啊。”广播里传来麦克老师活蹦乱跳的声音,仿佛生命力过于旺盛的生-猛章鱼。 随即是一道闷声闷气宛如咸鱼般的吐槽:“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离我远点……” 可以说是非常嫌弃了。 学生们陆续进场,但所有人都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完全成了一年级a班的陪衬,甚至连同为英雄科的b班也是如此。 “哇——裁判居然是那位‘18-禁’英雄午夜小姐啊!”普通科的学生们看见站在台上性感美丽的女子时都忍不住兴奋地窃窃私语,因为对方的装扮实在太过色-气。 “嗯哼。”午夜舔舔嘴唇,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气音,一甩手中的旗帜,大声道,“下面有请入学第一名上台宣誓。” 雄英一年级入学第一名是爆豪胜己,因为轰焦冻与八百万百都是保送生,所以都没有参加入学考试。 神情拽拽的爆豪胜己双手插兜走上讲台,对着话筒,微微拉长了调子:“宣誓——冠军是我的。” 说完,爆豪胜己转身朝着所有学生比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又道:“你们就当好垫脚石的角色吧。” 众人:“……” 我擦!太、太嚣张了!这人真的太嚣张了啊! 场面顿时就炸了,不少人气得浑身发抖,还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可见爆豪胜己这人是何等的脸t了。 就连自觉得夺冠无望的c班都被激起了火气,千代和心操人使的身边立刻围满了义愤填膺的同班同学,纷纷给他们加油鼓劲,为的就是给班级争一口气。 “好了,大家请注意——比赛的第一关卡是障碍赛跑!围绕操场一周并回到起始点的前40名将晋级下一关。”不等学生们缓过劲来,麦克老师已经大声的宣布道。 “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ready,go!” 没有起跑线,没有给学生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在麦克老师一声令下,所有学生都下意识地朝着操场的隧道冲了过去。 但是几百名学生挤同一条狭窄的隧道显然是不现实的,无法让所有人都安全通过,这也就意味这第一关的淘汰是从起始点开始的。 绿谷出久心中思考着对策,却忽而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冷意,他心中暗叫不妙,下意识地纵身而起,险险躲过了蔓延过来的冰凌。 “哦哦!!一年级a班的轰焦冻同学在冲出隧道的瞬间将所有人都冰冻在了起始点!相当阴险……啊不!是相当老练啊!”麦克老师激情澎湃地讲解着。 “别想得逞啊轰!”a班的同学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挣脱了冰凌的掌控,果决的判断让他们越众而出,瞬间与其他班的学生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啧。”一马当先的轰焦冻显然也没想过能阻止自己的同班同学,但也没想到居然一个中招的都没有,看样子他还是低估了同班同学的实力。 “你们以为障碍赛跑就这么简单的吗?!no,no,no!你们大错特错了,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麦克老师话音刚落,奔跑在前头的轰焦冻就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他猛然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却看见十几架高楼般的机器人正堵在必经之路上。 “英雄科入学考试时投入使用的零分机器人!那么,你们会如何应对这些庞大的怪物呢!” “天啊骗人的吧?英雄科那群人居然跟这么可怕的机器人战斗过吗?”接近一半的学生在看见机器人的瞬间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一步。 在所有人犹豫不决之时,占据第一名的轰焦冻已经果断出手,寒冷的空气席卷赛场,令周围弥漫起白雾,冰冻的喀嚓声不绝于耳,十几架机器人都被瞬间冰封。 “天,太、太强了!”全场哗然,轰焦冻已经穿过了机器人的屏障继续向前奔去,后头便有学生焦急地喊道,“跟上他!他把机器人都冻住了!” “我劝你们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神情冷厉的轰焦冻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因为我是在它们重心不稳的时候冻住它们的。” “轰”的一声巨响,被冰冻的机器人因为重心失衡而朝着学生们倒了下去,砸落在地顿时惊起大片尖叫声。 “给自己行方便的同时也对对手进行了干扰与阻碍,太棒了轰同学!真是非常老练的做法啊!嗯……等等!那是什么?!” “苍——”仿佛蜻蜓振翅之时嗡鸣,又好似纤薄的利刃出鞘,那瞬间舒展开来的翅膀如同锋利无匹的刀刃,瞬间将一架倒塌下来的机器人切割成无数碎块。 众人还来不及回神,便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苍青色的背影腾空而起,双手在巨大的机器人身上一摁便翻过了机器坠落的残块,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多么流畅而又华丽的斩击!来自一年级c班的瞬光千代,在化解了轰焦冻同学的攻击之后,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追了上去!” 这场面实在太燃,那一套空翻斩击也相当流畅好看,这一手一出来,场上顿时喧哗一片。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强了么?这实力已经够得上职业水准了吧。”有职业英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就这样都丢普通科?雄英暴殄天物啊。” 只见大屏幕上放映出了奔跑在最前头的三个人的身影,一马当先的轰焦冻神情冷峻,有着青空色羽翼的少女紧随其后,而排名第三的是依靠爆破而低空飞行的爆豪胜己,不过鉴于这一位的神情狰狞得太过可怕……观众都下意识地躲避他的视线。 “噫。”山岭女侠仿佛被电到了一般捧住自己的脸,朝着一边的密林神威吐槽道,“这女孩的发色眸色都太好看了吧?这样不管走到哪都能成为视线的焦点啊。” 山岭女侠说出了许多人微妙的心声,那紧随少年身后的少女凌驾青空,银发金眸,淡然的神情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从容,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密林神威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道:“你可别乱来啊!你以前祸害青少年也就算了,你再对青少女出手,我们组合就彻底完蛋了。” 插科打诨的当头,跑在最前头的三人已经来到了第二处障碍地形,深深的峡谷,以及一根根麻绳。 “出现了!第二关地形障碍!深不见底的悬崖令人心生恐慌,只能小心翼翼地攀附绳索通关!在这样劣势的情况下,第一名的位置是否会易主呢?!” 伴随着麦克老师激情四射的演说,观众们都不可遏制地激动了起来,观众区一片骚-动,甚至有人已经喊起了选手的名字。 轰焦冻最先跑到了悬崖边,他的个性与速度无关,想要保持领先的优势已经很困难了,而眼下这个峡谷对于千代以及爆豪胜己来说显然都不是问题。 飞快地判断出了眼下的形式,轰焦冻直接用个性在绳索上凝结成一条小小的冰道,踩着冰雪滑向了对岸。 轰焦冻的身后,千代一振翅膀,直接飞过了峡谷,随后而来的爆豪胜己手臂爆破出巨大的火光,借着冲力也直接越过了峡谷。 麦克:“……哇哦,看样子老师们精心准备的第二关卡不仅没能拦住这三人,还将前三名与其他学生的差距拉得更大了呢。” 观众区的欢呼声更甚,而借助冰雪一路前行的轰焦冻速度终于快过了瞬光千代,慢慢将距离拉开。 “你们两个混账!别想甩开我!”爆豪胜己一看,顿时炸了,他手中的火光更甚,如炮弹一般追了上来。 “他居然是慢热型的吗?”感受到爆豪胜己的状态越来越好,轰焦冻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爆豪胜己的个性来自双手分泌的汗液,所以运动量越大个性越强,是个非常擅长持久战的对手,跟他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轰焦冻在不肯动用火系个性的情况下是不擅长持久战的,冰冻个性使用得越久,身体机能就下降得越严重,如果真的对上爆豪胜己,只能求速战速决了。 “第三关!地-雷区!地-雷非常敏感,些许的触动以及高温都可能引发爆炸!你们最爱的场景来了!第一名究竟鹿死谁手呢?!” “西内——!”爆豪胜己是最不怕爆破的那一个,甚至面对这么多地-雷还有种别样的亲切感,他踩着爆炸腾空而起,巴掌朝向千代就是一个爆破,“你们两个混蛋别小看我啊!” “!”千代有些震惊地瞠大了眼睛,被爆豪胜己的爆破炸得身形一歪,而爆豪则用力往千代高束的马尾辫上一拽,借着这股拉力扑向了不远处的轰焦冻。 “噢噢噢爆豪胜己同学……给了瞬光千代同学一个凶狠的爆破,还将千代同学的头发当做了绳索……真是非常有竞技精神的男孩啊!” 麦克老师说这话都卡了两卡,委婉得观众都喷了,朝着女孩子的脸爆破,的确是挺有竞技精神的,还八成可能是注孤生的命呢。 千代被这友谊破颜爆给炸得有些懵,又被爆豪拽得头皮生疼,但是回过神来后却是用手臂擦了擦脸上的黑灰,面上流露出几分肃然,脂色的唇也微微抿起。 众人只看见大屏幕上的少女抹了抹有些脏的脸蛋,神情骤然认真了起来,下一秒猛一振翅,直接朝着轰焦冻和爆豪胜己冲了过去。 麦克老师几乎是瞬间就燃了:“哦哦哦!要动真格了吗?!三人之间的争夺,到底谁会胜出呢!冲啊!瞬光少女!我支持你啊!” 相泽消太:“……喂,你这主持掺杂太多个人喜好了吧?” 千代没注意到麦克老师的呼喊,但爆豪和轰焦冻都注意到了,两人几乎是瞬间停止了揪扯,目光警惕地抬头望向高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千代已经飞快地接近了他们,抬手一挥,下一秒,破空之声袭面而来,与爆豪胜己如出一辙,那都是奔着毁容去的。 a班三大池面之二瞬间懵逼了,看着那直接兜头斩来的风刃,两人有志一同地松开了攥着对方衣领的手,一个后空翻…… “轰——”地-雷爆炸了。 “精彩!太精彩了!”这么惨烈的一幕,偏生麦克老师还要声嘶力竭地当搅屎棍,“多么具有竞技精神的学生们啊!真的是奔着要对方的命去的!太精彩了!” 众人:“啊啊啊啊——!” 直播室里,浑身捆满了绷带的相泽消太生无可恋地瘫倒在椅子上,宛如死鱼般吐了口气。 学生这东西就跟垃圾桶里捡来的有害垃圾一样,不仅不能喂猪,还可能把猪毒死。 反正挨千刀的是学生,跟我相泽消太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第42章 青刺青巫女(二十四) 轰焦冻、爆豪胜己甚至是千代自己可能都没想到,最后抢到第一名的不是他们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靠着机器人的一块铁板后来居上的绿谷出久。 绿谷出久在千代切碎的机器人中挑选了一块铁板,一路扛着来到地雷区,用铁板触发了爆炸后乘着铁板瞬间飞到前方,在落地的瞬间翻身将铁板砸在了三人面前,借助爆炸的冲力瞬间抢到了第一的位置,还一箭双雕地凭借爆炸干扰了三人的前行,最后夺得了第一。 方法虽然很取巧,但是无疑能看出绿谷出久本身出色的谋略、智慧、预判以及随机应变能力。 因为在空中所以被爆炸波及较小的千代夺得了第二名,而互相扯后腿的轰焦冻与爆豪胜己并列第三,可以说是非常出人意料的结局了。 “小久好厉害。”比起满脸不甘的轰焦冻以及神情狰狞的爆豪胜己,千代的夸赞真诚无比,“力量什么的可以通过后天训练,但是智慧真的是羡慕不来的天赋啊。” 千代是真心实意觉得头脑派的人厉害,因为泽弗恩就是一个依靠头脑而掌握强大话语权的人,体能虽弱,却要比世上绝大数人都要强大得多。 “欸,谢谢夸奖。”绿谷出久有点腼腆地挠了挠头,进入雄英学院后,绿谷出久变了很多,没有了以往的压抑与胆怯,那种让人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畏怯都变作了如今的随和与温柔,少了几分前路迷茫的焦躁,多出了几分坚定与毅然,眼睛里仿佛有了光。 是个性改变了他吗?还是欧尔麦特的肯定让他看见了希望呢? 千代安静地站在讲台下,听导师们公布了第二关的比赛内容——骑马战。 “由两到四个人组成一队,一人做骑手,其他人做赛马,夺取其他队伍头上记载着分数的头巾,最终得到高分的前十六名将晋级!”午夜老师挥舞着旗帜,讲解完规则后,忽而猛一挥手,旗帜“唰”地一下指向了绿谷出久,“作为第一关的优胜者,将持有本关最特殊的分数——一千万分!” 千代:“……” 千代默默地偏头望去,便发现所有学生都死死地盯着绿谷出久,而众人视线的交点处,绿谷原本满含希望与坚毅的神情渐渐消失,冷汗与惊恐再次流于言表。 一千万分,身为第二名的千代是205分,也就是说,只要夺得绿谷出久的头巾,哪怕把自己的头巾丢掉都能夺得第二关的第一名。 ……绿谷第一关能通关本来就很讨巧,第二关拿了这样的分数头巾,在观众看来,大概是必死无疑了吧。 感觉有点惨,千代这么想着。 “现在,给予十五分钟组队并商讨战术!开始!” 午夜老师话音刚落,轰焦冻、爆豪胜己以及千代几乎是瞬间就被学生们围了起来,这三人都是凭借真实力通过第一关的,自然是众人眼中的香馍馍。 而其中,最受欢迎的人莫过于是千代,她拥有飞行的能力,在这一关中无疑是掌握了制空权,优势大得连个性强势的轰焦冻与爆豪胜己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握着第三名的分数头巾,轰焦冻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绿谷出久,却很快停在了千代的身上。 拥有羽翼以及掌控暴风的个性,瞬光千代在这一关中无疑是最自由的雀鸟,如果能成为队友,那基本已经胜券在握了。 轰焦冻对于一面倒的比赛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出于某种自己也未必能懂的私心,他依旧迈出了脚步,朝着少女走了过去。 围在轰焦冻周围的考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方才的考试谁都看得出来,真正的实力第一是面前的少年,第二名和第三名组队,哪里还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该死的!天照大神有眼就让人来阻止这两个非人的禽兽啊!哪怕让他们其中一人跟第一名合作都好啊!好歹大家还能看见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时间祈祷的人太多了,轰焦冻还未走出学生们的包围圈,一道黑影瞬间从旁冲出,一把扑在了千代的身上。 “千代!你看看我,我怎样?无重力跟你的飞行很相配哦!”丽日御茶子抱着千代的脖颈,神情有些紧张地道。 “嗯,茶茶的无重力跟我的个性很相配,而且我之前已经答应要跟茶茶组队了。”千代略带歉意地向周围的学生们解释了一句,轻轻牵起御茶子的手。 千代虽然拥有羽翼,但如果负重前行难免会显得笨拙,在团队作战中多有不利,可如果搭配上丽日御茶子的无重力,那带别人一起飞行也完全不是问题。 其他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注视着两位少女的视线瞬间变得火热了不少,御茶子知道千代性格绵软不擅拒绝,立刻将人拉出了包围圈。 “我们要继续找人吗?”御茶子凑到千代耳边小声说道,“我们两个的个性加起来能够拥有很高的机动性和制空权,如果一直在空中不下来的话,也能赢比赛了。” 千代扫了御茶子一眼,少女眼中跃跃欲试的期待简直令人不忍心辜负,于是千代也扬起了笑脸,轻声道:“嗯,如果能把出久拉进来,我们第一名就稳了。” 御茶子和千代的组合,其实最妥当的情况找一个擅长防守或是擅长攻击的队友,毕竟雄英体育祭说到底还是一种表演秀,积极表现出自身的个性才更容易被著名事务所看中。而机动与制空权也并不能保证比赛完全安全,就千代知晓的,赛场中至少有不下五个人能克制她的个性。 但是同样的,邀请绿谷出久入队也是大出风头的一种方式,毕竟身为第一名的绿谷出久势必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轰焦冻跟爆豪胜己更不可能退而求其次。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轰焦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中的队友走到了自己宣战过的绿谷出久的面前。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更加热情地朝着轰焦冻推销起了自己,却没人发现神情冷峻的少年用力地捏紧了手中的头巾。 被丽日御茶子邀请的绿谷出久分分钟暴风哭泣了起来,他真的没想到最抢手的一对组合居然选择了最被人嫌弃的自己。 “轻灵、制空、骑手我们都有了,我们还缺少一位身材强壮的头马。”绿谷出久发挥了自己的智慧,很快锁定了a班的班长饭田天哉。 然而面对绿谷出久的邀请,饭田天哉表示非常感动并拒绝了他,因为轰焦冻对他投来了橄榄枝,而他自己也想跟绿谷一较高下。 一脸蒙圈的绿谷出久下意识地看向轰焦冻,却被回以一个杀气凌厉的冰冷眼神,吓得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弱弱地靠近自己的队友们,想要寻求安慰。 ……嗯?错觉吗?总感觉杀气更浓重了。 欲哭无泪的绿谷出久打着寒颤,最终找到了a班的常暗踏阴,这位中二少年的个性是“黑影”,肚脐里可以释放出阴影攻击敌人,实力在a班也相当出挑。 “我很荣幸你们能选择我。”常暗踏阴长着乌鸦一样的脑袋,他酷酷地一手插兜,一手指向千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请瞬光同学不要使用自己的光系个性。” 常暗踏阴的身边,名为“黑影”的阴影鸟头也戚戚然地点了点头,哀怨地道:“搭档说得对,光这种个性简直是我的天敌,答应我,要珍惜黑影,好吗?” 黑影正如其名,在黑暗中的黑影实力会大幅度上涨,但可控力会下降;而在有光的地方,黑影的个性会变弱,但可控力也会上涨。 “我明白了。”虚虚坐在半空中的千代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实际上,我也暂时无法使用光系的个性,因为我为了弥补双腿的缺陷而转换了风系个性,三天之内我无法完成两个个性的转换,所以你不必担忧这些。” “这样是最好的。”绿谷挠挠头,他干笑地看着仿佛坐在透明椅子上的千代,老毛病犯了一般忍不住研究道,“千代,羽翼和风,这也是你的个性吗?” “是的。”千代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虽然是复数型的个性,但实际上我并不能非常流畅地掌握个性的转变,当我选择羽翼和风这两个个性时,原本的光与增幅便无法使用。转换的过程需要提前三天开始,而在这三天中我会陷入虚弱,并且个性全无。” 【明明是你没法顺利掌控光明和流体两种权能才会变成这样啦。】系统忍不住吐槽道,【这两种权能的排他性本来就很高,你倒是给我好好协调一下啊!】 “原来如此虽然是强大且稀有的复数个性却因为无法兼容而具备一定的排他性和限制但是不管是光系和瞬间增幅的搭配还是羽翼和风的搭配都非常合理并且……” 绿谷出久一手捂着嘴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地吐出一大串碎碎念念,御茶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朝着千代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老毛病又犯了。” “没什么。”千代摇了摇头,智慧一直是绿谷身上最璀璨的瑰宝,“我的个性并非与生俱来的,而是科技实验后的成果,会有这么大的限制也是正常的。” 想要以凡人之躯做逆神之事,就必然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千代曾经用了两辈子的时间去验证了这个可悲的道理。 千代随口一说,绿谷出久却怔然了许久,他恍然间突然想起面前的少女来自启世——那个号称“无个性者”也能成为英雄的地方。 依稀记得在童年分别之时,眉眼稚嫩的女孩与他定下了一个约定,而多年后的今天,他们似乎都在为曾经的约定而努力着,并且也看到了光明。 可是,为了履行那个承诺,他童年时的伙伴为此而付出了什么呢? 绿谷出久满腹疑虑,但他很快就没心思继续思考下去了,因为比赛开始了。 常暗踏阴站在最前,背着绿谷出久,丽日御茶子站在右边,一手扣着常暗踏阴的手,一手环过绿谷的小腿扣住千代的手肘,千代如法炮制。 这样,丽日御茶子五指上的肉球能摸到所有人,以此施展个性,千代站在靠后方能够成为整个队伍的羽翼。 “预备——”午夜老师高高地举起了旗帜。 “准备,开场便立刻起跳!”绿谷出久压低了身子快速地说道,“一、二、三!” “开始——!” “唰——”千代猛然舒展开青空色的羽翼,巨大的翅膀铺天盖地地延展开来,丽日瞬间消除了三人的重力,三人轻飘飘地被千代拉着飞上了天空。 事实证明,绿谷出久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几乎是在午夜喊出“开始”的下一秒,冰冻几乎是瞬间蔓延了整个赛场,将场地完全冰封了起来。 “走!”绿谷出久大喊,千代拉扯着三人瞬间飞向赛场的另一端,而地下的冰凌也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宛如冰铸的游龙,瞬间立起了巨大的冰墙。 与八百万百、上鸣电气以及饭田天哉组成一队的轰焦冻沉着面色,指挥着队友追了上来。 整个赛场,都变成了轰焦冻一人的溜冰场。 第43章 刺青巫女(二十五) “故技重施啊!轰少年!但是不可否认,这一招非常管用!在团队合作行动不够敏捷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中招了!” “唯一逃出一劫的队伍是由第一名以及第二名强强联合的队伍!不出预料!第一关前三名的学生处于敌对立场,究竟最后谁能胜出呢?!” 麦克老师打了鸡血般地解说着,但不可否认,他成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气氛炒热了起来,而相泽老师还在当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轰焦冻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他的目标是绿谷出久一千万分的头巾,但也忌惮着千代的制空能力,而他的应对方式也相当地大手笔。 “omg!omg!轰少年这是要做什么?他要用美丽的冰雪鸟笼将属于青空的鸟儿关起来吗?!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在把赛场变成自己的溜冰场后,轰焦冻再次出手冻结出大片的冰墙,拔地而起的冰墙逐渐拢和,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冰雪遮挡。 “这……!”绿谷出久都被这大手笔的一招给震惊到了,轰焦冻完全没想过要保留实力,或者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根本没有隐藏的必要。 “他变得更强了!” 在经历了千代的增幅之后,轰焦冻似乎捕捉到了那一线的灵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原本就难以匹敌的实力再次得到了明显的增长。 “……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中二如常暗踏阴,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冰墙都忍不住感叹出声,却没有人注意到微微失神的千代。 在千代的过去中,“天才”这样的词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在第二次生命之中,她或许也曾经有机会成为这个群体的一员,但她还来不及活得像轰焦冻这般恣意,就先迎来的光辉的陨落。 而在更久远的过去中,身为“薇拉.艾利克斯”的千代,一片纯白的灵魂首次面对这个世界时,却是一个即便努力也未必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愿的“庸才”。 千代无法忘记那种连自己的誓言都无法背负的无力感。 那段过去给她涂抹的色彩,就像艾利克斯的教导给她烙印下的痕迹一般无法磨灭,无论如何磋磨盥洗,都难免留下斑驳的色块。 就像绿谷出久,哪怕他如今拥有了个性,但他的性格也早已因为“无个性”而定型,或许会有改变,但伤疤终究难以痊愈,反而会就此伴随他的一生。 ……凡人,终究无法与天才比肩吗? 少女的眼眸金光潋滟,即便逆着天光,她的眼眸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岂敢上九天揽月?怎敢直视骄阳? ——只因我心有不甘。 “小久!准备!”千代用力拽住自己的小伙伴们,身后羽刃般的翅膀泛起青色的光芒,她蓄力,翅膀猛然一扇,狂猛的风瞬息而起,与冰雪相撞。 “!!!”b班的物间宁人一脸懵地趴在同班同学的身上,看着那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几乎忍不住要破口骂娘。 牲口!这两个人是什么品种的牲口?!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牵连无辜啊! 满场惊呼之中,千代抓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破风而来,如同一柄青色的巨剑,瞬息之间斩开了风雪,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自苍穹斩下。 那两道龙卷风肆虐赛场,席卷而过的时刻转眼便摧毁了大半的冰墙。 常暗踏阴在距离缩短到两米之间,立刻操控着黑影朝着穷追不舍的对手攻了过去,而轰焦冻看出他的意图,也立刻下令道:“格挡!” 八百万百瞬间生成了护盾挡住了黑影的凌厉一击,同时创造出了隔绝电流的尼龙布,轰焦冻扯过尼龙布往几人身上一裹,一旁的上鸣电气立刻就开了大。 在不分你我的大范围电光之中,黑影只能无奈选择了撤退。饭田天哉腿部的引擎火花一闪,攻速骤然加快,但却被千代飞快地拍打着翅膀避让了过去。 几人之间的交手几乎是瞬间完成的,而身为骑手的轰焦冻自然而然地也对上了绿谷出久。 高空之中俯冲而下的力道太凶,面对着势如破竹而来、挥拳都能听见破空之声的绿谷出久,轰焦冻微微失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于是,被这种气势所慑,身体的反应已经快过了大脑的意识,等轰焦冻回过神来时,他的左臂已经燃起了火焰。 赤红的火焰映照在他异色的瞳孔之中,像一场荒唐的笑话,又像那个最恨的人讥嘲勾起的嘴角。 …… ………… ………………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丽日御茶子表示不太愿意回想。 她的个性虽然能浮空,但是却有着不小的副作用——浮空自身时会让她反胃作呕。 前半场比赛他们占据着上风,但是后来轰焦冻不知什么缘由使用了火焰之后,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在后半场几乎是不要命地对他们穷追猛打,简直恐怖如斯。 虽然在常暗踏阴以及千代的努力下,他们保住了一千万分的头巾,但除了绿谷出久的头巾以外,他们其他三人的头巾全部都被轰焦冻抢走了。 “呕——好可怕。”丽日御茶子趴在马桶边呕吐,千代在她身后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部,神情恍惚,面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惨白。 轰焦冻在丽日御茶子心中的恐怖程度首次超过了颜艺十级的爆豪胜己,登临巅峰。 丽日御茶子吃了止吐药后跟着千代焉哒哒地来到了观众席上,看着鸟头都焉巴了的常暗踏阴,轻声问道:“出久呢?” “刚刚轰同学好像找他出去有话说了。”八百万百神情恍惚地灌了一口矿泉水,显然也是被骑马战折腾得不轻,毕竟后半场比赛几乎是完全失控了。 “据说比赛要推迟到下午再继续了,因为老师们要花一点时间铲除冰块还有修复赛场。”尾白猿夫额头坠着一滴冷汗,干笑着解释道。 尾白猿夫也是第二场比赛的优胜者之一,不过他和另一位同学都选择了放弃比赛资格,因为他们完全没有第二场比赛的记忆,完全是稀里糊涂就过关了的。 尾白猿夫心情不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操控了。千代倒是知道原因,但是却没有拆穿的打算,毕竟这也算是合理竞技的一种。 ——尾白猿夫所在的队伍其实就是心操人使的队伍,心操人使的个性是“洗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非常容易中招。 尾白猿夫和另一个同学放弃了参赛资格,于是这参赛资格便落到了同样被心操人使阴了一把导致失去所有分数的b班身上。 b班在商讨过后,最后派出的是拥有“钢铁”个性的铁哲彻铁以及“荆棘”个性的塩崎茨,铁哲各项实力都很均衡优秀,而塩崎茨是入学考试中的第四名。 “十六强对决名单已经出来了。” 对决名单是学校商量安排的,合理的布置可以让比赛拥有更多的戏剧性从而吸引更多的观众,也避免了两个原本有望夺冠的选手爆冷门地早早淘汰。 根据人气的排名,夺冠的热门选手都被分得很开,至少要打进八强才会彼此对上,这也让越是往后的对决变得越是精彩。 千代扫了名单一眼,发现自己十六强的对手是上鸣电气,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看完自己的名单,千代却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郁,她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她左手边的丽日御茶子微微颤抖,右手边的八百万百也有些心情沉重。 千代不明所以地翻出排位赛名单再次看了一遍,却也瞬间沉默了。 十六强淘汰赛:丽日御茶子对战爆豪胜己;八百万百对战常暗踏阴——而这两个,都属于夺冠的热门选手。 丽日御茶子以及八百万百的个性都是非常实用但不适用于战斗的个性,而爆豪胜己与常暗踏阴的个性却都是擅长攻击的强势个性。 当然,若是规划得好,丽日和八百万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性的,前提是她们能够找到对方的弱点,并且在战斗中能够有充足的余裕去思考。 比如八百万,如果她能从骑马战的比赛中发现常暗踏阴的弱点,用她的个性制造出手电筒,也是完全能克制住黑影的。 虽然心中有了思路,但千代还是选择了沉默,比赛需要的是公平,更何况上一场比赛常暗踏阴还是自己的伙伴,现在就过河拆桥怎么想都有点不厚道。 “有些人强于个性,有些人强于头脑。”看着已经陷入忐忑的丽日以及明显心不在焉的八百万百,千代挨个晃着她们的肩膀把人唤回神来,“仔细思考。” 八百万也没有想到上一场比赛的对手居然会反过来规劝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她是非常出色而又自信的优等生,虽然在障碍赛上发挥失常,但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反而是丽日御茶子眼神都沉了下来,她很清楚自己获胜的机会渺茫,如果不能尽可能地表现自己,比赛结束后是得不到事务所的邀请的。 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惶恐,丽日御茶子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直到另一双手轻轻地握住了她。 丽日御茶子抬头,望着千代那双颜色温暖而又静谧的眼眸,心中沸腾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地平息了下来,她想起了千代的话。 ……为他人而许下的心愿,是正确的,没错吧?只要我为了这个心愿拼尽一切地去努力,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能成为英雄的吧? “千代。”丽日御茶子扬起笑脸,她额角还带着汗水,眼中的的光颤抖着,心神不宁的模样,“我们——” “我们总决赛上见吧。” ——但是她却还是那么努力地微笑着,想要传递彼此心中的力量。 千代微微一怔,半晌,她柔和了眉眼,露出一个清浅却温暖的笑。 “嗯,总决赛上见,茶茶。” 中场休息结束后,雄英的学生们要再次入场。 虽然比赛还没结束,但雄英自然不会让那些已经被淘汰的学生们感到无聊,因此在修复场地的空白阶段,会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上场。 “哈?所有女孩子都要穿上拉拉队服一起参加啦啦队比赛?”更衣室里,耳郎响香震惊地护住了胸口,“百百你确定吗?” “好像是相泽老师说的。”八百万百一边用个性制造符合大家尺寸的拉拉队服,一边略带困扰地说道,“可能是为了增加收视率?” 耳郎响香浑身僵硬地看着几人换上了拉拉队服,只能认命地接过衣服,一边换一边吐槽道: “这说法各方面都很糟糕啊,不管是收视率还是相泽老师,跟拉拉队服联系在一起怎么就那么糟糕呢?” 一直待在休息室里的千代一脸呆愣地接过了八百万友情相赠的拉拉队服,茫茫然地指着自己,道:“……我也要换吗?c班好像没收到通知呢。” “但是小千代是十六强吧?”八百万脸颊微红地递过了队服,“这么称呼你可以吗?我觉得梅雨酱对你的称呼很可爱。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百’。” “当然可以。”千代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过排外,便也接过了衣服,想了想,“嗯……百百。” 明明是同样的称呼,但被面前这个神态认真纯净的少女说出来就有着能令人怦然心动的力量,仿佛有人全神贯注地呼唤着你的名,有种被人十分在意的幸福感。 八百万心中那一份因为目睹了轰焦冻的强大而微微受挫的自尊心也重新明媚了起来,她扬起自信的笑脸,道:“我们决赛见!” “嗯,决赛见。”千代愣了愣,也莞尔一笑。 第44章 刺青巫女(二十六) 千代有些不适应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摆,拉拉队服的上衣很短,会露出一部分小腹,裙子也短得遮不住大腿,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我觉得那些妹子是被骗了,哪个正经的老师会让女学生穿这种衣服去搏眼球啊?】系统忍不住吐槽。 千代身形虽然纤瘦,但却并没有那种骨瘦如柴般的病态与骨感,被神明赐予光辉之貌的少女肌肤胜雪,月华般的发披散而下,更添三分灵秀清媚的优雅。 千代的两条腿动过很多次刀子,那些手术后留下的疤痕看上去很是骇人,她站在镜子前沉默地看了半晌,还是拿出绷带将双腿包裹了起来,免得吓到人。 “雄英的学生们都很好,我想试着融入他们。”千代合上衣柜的柜门,垂眸看着自己腰侧蜿蜒而上的一条伤疤,“周助说得很对,以前是我做得不好。” 千代进了雄英,却也没和幼时的玩伴断了联系,而不二周助总也像领居家的哥哥一样,整日操心着她的生活与学习。 “欢迎回来!万众期待的决赛即将到来,但是,没能晋级决赛的选手们也不必沮丧,我们有更多娱乐赛事等待大家的参与!尽情享受雄英的体育祭吧!” 麦克老师声嘶力竭地主持着:“下面——有请我们的十六强选手入场!”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入场了,眼尖的麦克却发现了情况不对,懵逼的解说被扩散到了全场:“欸?等等等等!十六强的女选手们都怎么了?还有ab班的少女们?为什么都穿着拉拉队服?这是什么情况?橡皮头,这是什么特殊的福利吗?” 相泽消太:“……别问我我不知道。” 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八百万百额头上蹦出好几个愤怒的十字架,她俏丽的面容涨得通红,忍不住朝着峰田实和上鸣电气大喊道: “上鸣同学!峰田同学!你们果然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峰田实和上鸣电气顶着一脸荡漾的笑容,流着鼻血朝着女生们竖起了大拇指。 “呜,我怎么会就这么相信他们的谎话……还用个性制造出了拉拉队服……还通知了小千代和b班的同学们……”八百万百整个人瘫坐在地,一把捂住了脸。 “锵锵,没关系的啦百百,拉拉队服都很好看,而且就是这样的百百才比较可爱嘛。”一套拉拉队服飘了过来,说话是透明人叶隐透。 八百万百出身显贵,是八百万家的独女,正统富家小姐出身的她虽然才色兼备,却缺乏一些生活常识,对他人也没什么防备心,容易轻信别人的话。 “……不过你们班的男生还真的是很恶劣啊。”b班的班长拳藤一佳扶额,如果不是因为信任八百万,她也不会一脚踩进坑里,“对阵那金发男的是千代吧?” “啊。”一脸茫然双腿离地漂浮的千代回过头,她跟b班的学生们也很熟,因为她也给他们进行过增幅以及战斗服设计,“是的,怎么了吗?” “当然是教他做人啊!”愤怒的女生们群情激涌,恨不得把两个罪魁祸首打进墙里,“千代/小千代/千代酱千万别手下留情,朝着脸打!” “……我明白了。”千代有些不明所以,但顶着众人的目光,还是点头道,“只要你们愿意站在我身后,就算面对轰君我也不会退缩的。” ab班女生被可爱击中,大声道:“好!不给臭男生加油,我们给千代爆灯!杀啊!” 女生们前所未有的团结,身后仿佛有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而不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轰焦冻一脸懵然,不明白自己掉入了什么修罗场。 “……你不冷吗?”轰焦冻看着身旁的少女,总觉得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目光固定在少女的脸上,不敢往下逾越分毫。 “我还好。”千代转过身来,看着神情冷淡的少年,忽而柔和了眉眼,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的模样,“轰君。” “你也要加油哦。如果比赛时遇见了你,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轰焦冻微微一怔,逆着天光,他看着少女的笑颜,明明她也是经历过许多故事的人,但与他不一样,她笑起来的模样总会令人想起一些温暖而又美好的事物。 比如阳光和雨露,又或是青草与河溪。 ——像极了那些自黑暗的土地里萌芽而出的生命。 第二场比赛结束后,轰焦冻跟安德瓦大吵了一架,因为他在无意间使用了火焰的个性,这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誓言,但安德瓦却很兴奋,兴奋到让他膈应呕心。 轰焦冻找到了绿谷出久,询问了绿谷出久和欧尔麦特之间的关系,告诉了绿谷出久自己的坚持和信念,并向那个疑似欧尔麦特继承人的少年宣战了。 只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轰焦冻的心情很是抑郁,以至于他的神情冷得像冰,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样的轰焦冻即便容貌帅气也没有人敢上前搭话,唯独千代会用沉静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窥见了时光岁月中不曾改变的男孩的身影。 就好似在这个人的心中,他还是十年前那个小小的男孩,还未被仇恨浸染,纯澈依旧。 轰焦冻不知怎的,心尖上仿佛被人用指甲掐了一把,酸楚席卷而上,他抿唇,微微低头,让细碎的发遮挡住发红的眼角。 “嗯,会的。”他嗓音含糊地说着,却忽而抬起头,轻声道,“千代桑,比赛结束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轰焦冻的神色很是郑重,千代愣怔了片刻,却是点头道:“好。” 听见少女的应答,轰焦冻宛如冰封般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凌厉到伤人伤己的冰凌融化,剩下的全是沾染着伤心的水花。 千代手指一缩,想伸手去抱他,但最后终究还是觉得冒犯,只能看着少年转身离开了。 “他心情不好。”千代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腿,喃喃道,“可我都不能抱抱他。” 泽弗恩曾经跟她说过,亲近之人的肢体接触能让大脑分泌出产生安心感的内啡肽,因此伤心难过时抱一抱,很多事情就能过去了。 系统吐槽道:【你不是人家老妈又不是人家女朋友,人家凭啥给你抱啊?】 千代想想也是,天底下本就没有这个理,便也不再过多纠结了,安安静静地回休息室准备比赛。 但系统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最后造成了让它难以承受的后果,让它恨不得把这个时候的自己和当初让宿主学习艾利克斯时的自己一起杀了。 轰焦冻对阵的是a班的同班同学濑吕范太,个性是“胶带”,一个被麦克老师评价“优秀,真是优秀,但为什么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路人感呢”的少年。濑吕范太即便面对班级最强的轰焦冻也丝毫不惧,开场便用胶带捆住了轰焦冻,一把朝着场外甩去。 速战速决,一气呵成,这本来是不错的战术,可最后却还是没能达成目的。 冲天而起的冰凌刺穿了整个赛场,擦着观众区的上空直接冲破了穹顶,就连站位有点偏的午夜老师都有半边身子被冻进了冰里,全场一片窒息般的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被冰冻得只剩一个头的濑吕范太哆嗦着喊了“认输”,观众们沉默了片刻,赛场上便回荡起观众们安慰他的“don\t mind(别介意)”的呼声。 冰雾四溢的赛场上,轰焦冻一边伸出左手给濑吕范太解冻,一边低声说着“对不起”,少年的背影却显得寥落而又悲戚。 轰焦冻这一手着实镇住了不少人,观众们对此议论纷纷,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场比赛都看得不太认真。 八百万百跟常暗踏阴的比赛并没有拉锯太久,两人实力悬殊,在常暗踏阴狂猛的攻击之下八百万百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但也用自己提前想好的战术拖延了些许时间,可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但观众们也看得出来八百万百对自己的个性掌控力极高,适用性极强,聪颖智慧,只是欠缺实战经验而已。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丽日御茶子和爆豪胜己的比赛,本来以为是毫无悬念的赛事,但最终硬是在丽日的坚持下变成了拉锯战。 丽日御茶子的个性发动条件必须是五指上的肉-球能够触碰到对方,为此一次又一次冲向爆豪胜己,又一次次地被他炸飞,满场乱石烟尘,很是悲壮。 倒是有观众看得于心不忍,咒骂爆豪胜己如此对待女生不配英雄之名,却反而被充当解说的相泽消太反过来骂了一顿,最后只能悻悻坐下。 “能来到雄英的,谁的心里不是怀揣着一个英雄的美梦?她是女孩子,但也是一位女英雄,对这样一位执着的女孩谦让敷衍,才是最大的侮辱。”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爆破,丽日御茶子几乎浑身是伤,她甚至脱掉了外套充当□□,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接触到爆豪胜己了。 然而更让观众们感到震惊的是,丽日御茶子不仅仅只是拥有执着而已,她一次次压低身体冲向爆豪胜己只是为了让爆豪炸碎地板,积攒地上的碎石,她最后浮空了场地上接近三吨的碎石并解除了个性,让无数碎石自高空坠下,趁着爆豪胜己应对不暇之时,不顾伤痛再次冲向了他。 丽日御茶子的执着让人揪心,但最后爆豪胜己依旧用一个巨大的爆破击碎了漫天碎石,丽日也因此而失去了反抗能力,在爆破的冲击力下力竭昏迷。 千代的比赛就在两人后头,因此也没能去看望昏迷的丽日,反倒是眼圈微红的八百万百给了千代一个用力的拥抱,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加油”。 “务必加油啊,千代桑。”八百万百有些忍不住哭腔,哽咽得难以言语,“女性英雄本来就难,我还那么不争气……但是真的不想认输啊。” 千代沉默地拥抱着她,她知道她心有不甘,也知道丽日心有不甘,这份不甘多半是被轰焦冻和爆豪胜己的强大刺激的。 如果说,绿谷出久的执着与坚定像极了团体里的精神领袖,强大的轰焦冻是所有人心中的指路标靶,那自尊心强得可怕又非常努力的爆豪胜己就是鲶鱼。 有他这条疯狂的鲶鱼在,周围的人就全是害怕被他生啃的沙丁鱼,班级的氛围会大不相同,谁也生不出半分怠惰偷闲的心态。 胜利,必须要胜利。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向来平和的千代也生出了炽烈的好胜心,她的目标不仅仅是四强,而是所有a班学生憧憬的目标——冠军。 为了一颗颗不甘平凡的心,哪怕不甘平凡本身就是最平凡的事情。 ——想要与太阳比肩而立,对凡人来说是多么困难而又令人绝望的事情? 第45章 刺青巫女(二十七) 千代跟上鸣电气的战斗成了一场不小的看点。 上鸣电气的个性很强大,从初始等级而言可以说是不逊色于爆豪胜己,但他对自己的个性缺乏控制度,有时候输出过头还会因为过负荷而变成痴呆状。 对于目前拥有掌控流体权能的千代而言,电系个性的持有者不算太过难以对付,她毕竟也是正面杠过一次圣爱摩尔之火的人。 为了表现得更好一些,千代也让上鸣电气发挥出了全部的实力,直到两人打得差不多了,才在他过负荷之前把他扇了出去。 鉴于上鸣电气耍帅打得蛮好看的,也没有暴露出自己会变白痴脸的弱点,估计到时候也有不知内情的事务所给他投递邀请函。 至于真正实习之后能不能通过,千代觉得a班的小电电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就算真的遇上不对头的导师……货物既出概不退还就是了。 而在千代之后的比赛,是绿谷出久对战心操人使。 这两人一个是幼驯染一个是革-命战友,给哪个人加油打气都不是,千代只能默默地围观着。 “如果不是曾经有一个傻子夸过我的个性适合成为英雄——”心操人使眼光淡淡地看着被自己三言两语激怒且控制住的绿谷,“这个时候我大概会想,就算是你这样使用了就会受伤的个性,我也会想要吧。不过很可惜了,虽然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我还是想赢。” 心操人使操控着绿谷出久走出赛场,但就在绿谷即将踏出去的瞬间,双目失神的绿谷手指微微一动,一道强劲的指风击出,绿谷废了一根手指从而清醒了过来。 “咦?”千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绿谷居然破除了操心君的洗脑吗?” 无怪乎千代感到诧异,她自身就拥有掌控“心灵”的权能,她很清楚心操人使的个性有多强大,那并不是单纯用意志或者精神就可以抵挡的力量。 【……这个跟个人的精神无关啦,绿谷继承的是代代相传的‘one for all’,这个个性是求救之声与义勇之心的结晶,凝聚着几代人的精神力。】 心操人使的个性很强大,但个性的弱点也很明显,些许的撞击就会让个性解除,有防备的人一般也不会上当第二次。 “所以啊,拿来跟人打架或许不太合适,但拿来解救人质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为什么会有人说操心君的个性适合当敌人呢?明明……他是个体术弱鸡啊,真的特别弱,在雄英这种地方,他的体力值也就普通成年人的水平。 看着心操人使被绿谷出久一路拖着丢出了赛场,千代有些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啊凉凉,相泽老师一定阴沉着脸色积攒着怒槽,等着操心君回去特训的时候爆个必杀吧。 虽然心操人使败北了,但是他的表现也被各大事务所看进了眼里。 那些经历过真正救援事件的英雄们脑回路跟千代都是同调的,觉得这个个性拿来救人简直太棒了,不当英雄不是人,国家需要你啊骚年。 原本就吐槽雄英居然将珍稀的复合型个性少女丢进普通科的职业英雄们几乎要忍不住口吐芬芳了,你们雄英是有多挑剔,这么好的个性都不收进英雄科里。要知道精神控制系的个性就算在如今这个超能社会之中也是极为罕有的存在,仅仅只是从战斗力来评估英雄的潜质,未免有些有失合理性了。 c班的同学们纷纷为心操人使鼓起了掌,坐在观众席上的千代朝着抬头望来的心操人使挥了挥翅膀,扬声道:“操心君,恭喜你,喜提特训二加一!” 心操人使原本微微带笑的脸上表情瞬间险恶,他突然控制了千代,让她自己把自己的嘴给捂了,就她小嘴叭叭能说话,能不能不要瞎逼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心操人使总觉得广播里传来相泽老师的冷笑,仿佛在说他给他丢脸了,心操人使现已加入魔鬼地狱特训套餐…… 十六强比赛就这么结束了,很快,八强对决赛的名单也出来了,千代的对手也是老熟人——a班的饭田天哉。 饭田天哉也是英雄世家出生,兄长是“涡轮英雄”英格尼姆,他性格过分认真,实力也非常均衡,是那种模板化的优等生。 两人的个性并不相克也没什么特别的弱点,于是两人就跟十六强中的个性“钢铁”的铁哲彻铁以及个性“硬化”的切岛锐儿郎一样,正儿八经地对a了一场。 最后是千代算准了对方的落脚点后,利用其重心失衡的瞬间,用自己未曾暴露过在群众面前的“气压弹”将饭田天哉击飞了出去。 饭田天哉对于千代这一手也感到有些诧异,但是打了这么久也是心服口服,非常有礼貌地道过谢后便坦然退场了。 而身为闯进四强的唯一一位女生,战斗结束后,场上已经有人高声呼喊出了“瞬光”的名字。 最终晋升四强的选手为爆豪胜己、轰焦冻、瞬光千代以及常暗踏阴。 千代查看晋级名单时心想,自己的个性是“光”,爆豪的“爆破”以及轰焦冻的“火”都有光……真的是不管哪一个都对常暗踏阴非常不友好。 黑影估计要哭了吧,不过如果对手是现在不能使用光系权能的自己或是不愿意使用火焰的轰焦冻的话,还是会有胜算的。 等到千代回到观众席时才被人告知,八强赛中,轰焦冻对战绿谷出久,两人打了非常凶险的一架,轰焦冻动用了火焰个性,直接炸掉了整个赛场。 “因为比赛太过凶险了,所以坐在下方的水泥司老师都出手了。”c班的同学将自己的录像倒放给千代看,“虽然并不是威力越大招式越好,但这也太惊人了。” 录像中,轰焦冻一次次发动冻结的攻击,绿谷出久则牺牲了一根根手指来击碎冰冻。但是到了后期,观众也能明显感觉出轰焦冻的进攻速度变慢了,而遍体鳞伤的绿谷却反而被激怒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什么,轰焦冻的神情也从茫然变得愠怒。 “这是说了什么骂人的话而刺激到轰同学了吗?”有人不解地问道。 “不是的。”千代沉默地看完了整个视频,录像中的轰焦冻最后半边身体结冰,半边身体燃烧起烈焰,手臂举起便扫起大片热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滚滚热浪,那可怕的威势几乎无可抵挡。冲天而起的冰凌袭向绿谷,而绿谷纵身跃起,两人各自击出一掌,“one for all”与“半燃半冻”在空中撞击的瞬间炸开恐怖的爆炸。 “绿谷是在救他。” 只有绿谷出久那样会忍不住对别人伸出援手的人,才会用这种故意激怒对方、哪怕让自己出局都在所不惜的惨烈方式,去唤醒人心中藏得最深的美好。 但是……就这样的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让轰焦冻立刻放弃自己郁结了整整十年的心结的。 绿谷很好,但到底不是系铃人。想要让轰焦冻真正放下过去,还是需要找轰君的母亲的。 四强赛,爆豪胜己战胜了常暗踏阴之后,千代站在了赛场上,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神情冷淡、眼神却略带茫然的轰焦冻,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四强赛首场,你们期待已久的场面!如烈风般席卷赛场,以青空使者的强大实力闯进四强赛的唯一一位女选手——瞬光!” “以及,掌控冰雪与火焰、以无可匹敌的强大姿态稳步晋升四强的小王子——轰!到底谁才是胜出者呢?!我们拭目以待!” 麦克老师还在口若悬河地介绍着两人,千代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出声说道:“我看了录像,你跟绿谷的比赛中,使用了火焰的个性。” 闻言,轰焦冻瞬间抬起了头来,他左脸上暗红的疤痕显得他眉眼格外沉郁,哪怕他本身其实并没有想要表现出敌意或是反感。 “那么。”千代呼出一口气,身后青空色的羽翼缓缓展开,“轰君,你已经决心彻底抛弃过去了吗?” 轰焦冻被这句问话问得微微愣怔了一下,因为这句话也是变相表明了她还记得过去的他,这让他挣扎在茫然无措中的心有了一瞬的安宁。 “或许吧,但是如果多年的心结能这么简单就放下,说明也不过如此罢了。”轰焦冻轻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我只是……发现自己还不够强大。” “我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是臭老头的工具,但是我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火焰看做是他的东西,将自己的一半看做是他的附属品……真的,太蠢了。” “我还不够强大,还付不起说‘不’的代价。我讨厌镜子中自己怯懦的脸,但也讨厌这个被憎恨填满了眼睛、以至于看不见未来的自己。” 少年微微抬头,朝着千代露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那简直不像是一个笑容,只是麻木地勾了勾唇角,千代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对不起,对父亲的怨恨让我忘记了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忘了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当年的一场“神隐”,他害怕遗忘,将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都写进了日记本里,连同那份珍宝一样的记忆——但那些东西,后来都被安德瓦给烧毁了。 “在母亲原谅我之前,我依旧不会使用火焰的个性的。”轰焦冻进入了备战,神色认真地道,“但是,我会全力以赴的。” “啊。”千代垂眸笑了笑,她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距离地面不过一拳之距,“那么,作为你放弃火焰的代价,我会给你三次解冻身体的机会,如果三次过后你依旧没能打败我,我就不会留手了,轰君。” “预备——”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午夜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但眼里分明写满了兴味,“开始!” 午夜话音刚落,轰焦冻脚底立刻蔓延出了冰凌,锋利的冰块立刻朝着千代刺了过去,但少女却半点不惧,她身如青鸟,一个灵巧的闪避便在空中翻折了一下身体,宛如一朵自树梢攀落的琼花。在她翻身落地的刹那,她手臂扬起,下一秒,淡青色的光芒便破空而去,化作两道锋利的刀影。 “流畅闪避的同时给予了凌厉的反击!干得漂亮!瞬光少女!”麦克老师话语中的兴奋激动简直掩都掩不住,以至于相泽消太都忍不住吐槽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解说不要夹带太多私人感情!”相泽老师挥舞拘捕带的声音…… “啊!可是我私心里还是比较期望瞬光少女能赢……唔唔唔!”这个大概是麦克老师被捆起来后不甘的声音…… 麦克老师被物理说服兼精神制裁了,但实际上轰焦冻和千代之间的战斗也已经很难进行解说了,两**师对轰,场景简直震撼人心。 轰焦冻的个性很强,单论个性的话同龄人中几乎没有可以匹敌的存在,但是在战斗经验更丰富的人看来,轰焦冻的弊病也是非常明显的。 因为个性很强大,所以轰焦冻从小到大的训练大概都是与个性有关的,这也导致他太过依仗自己的个性,攻击形式单一,体术也不算高明。 千代则恰好跟他相反,她的战斗经验丰富,而且因为身躯的限制问题,她不敢大范围地使用能力,所以自然衍生出能力的多种用法,以此来减少能量的消耗。 轰焦冻目睹过她的战斗,也很清楚她的长处在哪里,所以他一边用冰冻防御她的攻势,一边目光四处梭巡着,寻找着她一瞬间的失衡点。 只要在她失衡的一瞬间使用出与濑吕范太战斗时的那一招最强冰冻,在翅膀的移动以及爆发速度都不如双腿的情况下,常人是无法完全躲避的。 暴风到底是难以撼动冰雪的,轰焦冻制造的冰层稍微再厚一点,千代就有些无计可施了,她到底是不可能召唤出将赛场完全掀飞的龙卷风,毕竟周围还有观众。 【……啧,你现在腿不能动,体术基本废了;不能拿武器,剑术算是废了;装甲不能穿,外挂也算是废了。但是你出去还是一条好汉,真的。】 【力量体系不同你就别纠结了,你两辈子都没能活得耀武扬威一点,不过是一个小比赛,输了也没什么吧?】 “不。”千代抬手一压,两枚气压弹破空而出,看不见的气压微微扭曲了空间,炸开的瞬间却被冰层挡下,爆出巨大的声响。 千代腾空而起,她翅膀舒展,宛如青鸟振翅,身后青芒遍布,像满天飞散而出的青色的羽。 气压凝聚而成的子弹在她身后闪烁,密密麻麻的,像天幕上的星辰,像鸾鸟缤纷绮丽的尾羽。 “父教导我的体术,还有以煎熬换来的权能——” “……我只想知道,我为人之时拼尽一切学到的,能带我走到哪里?” 千万颗子弹破空而去的声音,顿时引起满场惊呼。 第46章 刺青巫女(二十八) 所谓的天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寻常人奋斗一辈子都未必能达成的目标,有一类人却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这样令人嫉恨的存在,往往就被称为“天才”。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太多事情,并不是“你做不到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你足够努力了就能做到”的,更多的人付出了一切却依旧一事无成。 轰焦冻是天才,这说的不仅仅是他个性的强大,他各方面的天赋都远超常人,包括预判能力、反应能力、战斗应变以及谋略策划。 他或许缺乏一些战斗经验,但是千代身为“薇拉.艾利克斯”的那长达数年的战斗经验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化作了少年茁壮成长的养料,每一次交手,他都在成长。 千代喘着气,微微后退些许,汗水沁湿了她的运动服,哪怕赛场遍布寒冰,也抵挡不住剧烈运动后自肺腑翻涌而上的热意。 “半个小时了,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了!冰雪驱逐不了暴风,暴风似乎也撼动不了冰雪!所以最终还是要拼双方个性的续航能力吗?!” “怪物!雄英的学生都是什么怪物?!这已经不逊色于职业水准了吧?那个叫瞬光的学生到底为什么没被编入英雄科?因为理论成绩不合格吗?” “不是的,我刚刚去询问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身体有残疾的缘故——你看见了吗?她一直用翅膀保持着低空飞行,双腿从来都没动过……” “安德瓦的儿子个性当真骇人,那个少女在个性上虽然逊色些许,但技巧更丰富……不过这也是女性英雄的通病,需要以技巧弥补力量的不足。” “就算这样也已经快到极限了吧?精神高度集中,个性不断输出,两人也该进入一决胜负的境地了。” “不管如何,这两个人未来一定都是榜上有名的英雄,如果能提前招揽来事务所……” 拉锯战持续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观众区都出现了窃窃私语声,对于观众而言,胜负已经并不重要了,因为场上的两位选手都已经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 如果说,观众区还保持着几分旁观者的冷静,那学生所在的席位区域已经彻底沸腾了。 “小千代加油啊!冲啊!我们都支持你!”女生们几乎全疯了,在这一刻,只要能为荣誉而战,她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弄死他!plus ultra!” “啊啊啊啊——!”热血上头的姑娘们挥舞着彩球和旗帜,大声呐喊,“让爆豪胜己和轰焦冻都去死吧!冠军是属于我们女英雄的!!!” 无辜中枪的爆豪胜己面色狰狞,忍不住咆哮了回去:“来啊!看看谁弄死谁!我会怕你们吗?!啊?” 早已被女孩子们挤到一边去的峰田实跟上鸣电气互相抱着头瑟瑟发抖,雄英体育祭真可怕,连轰焦冻那等受欢迎的池面都成姑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两位选手应该都已经黔驴技穷了,我们可以看到,轰选手的动作越来越慢,瞬光少女的个性输出也越来越少。”麦克老师还在矜矜业业地讲解着。 “两人似乎默契地选择了短暂的休战,这或许是为了等待接下来更疯狂的攻势,也是决定胜负的最关键一步。” 赛场上,轰焦冻左手摁在右肩上,指缝间不断地散发出升腾的白雾,这是他第三次为自己解冻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两人都将不再留手。 千代神情沉静地站在他的对面,看似在等待,实际上却是在更换自己身上的魔纹。 【[秩序.善]berserker[南丁格尔]魔纹已装备,同步率34.7%,激活技能[刚之看护]、[人体理解]。】 【强制赋予狂战士职阶特性[狂化],特性[信念之女]。攻击力提高至135%,移动速度提高至140%,精神波动受限影响波动中。】 【什么仇什么怨?宿主,你真的在乎轰焦冻吗?我怎么感觉你跟他有杀父之仇一样?你根本就是奔着要打死他的方向去的吧?】 系统真的忍不住自己汹涌而来的吐槽欲了,这两人小的时候还你抱抱我,我抱抱你黏糊得不行,如今赛场相见,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要致对方于死地。 “他需要一场战斗来消融自己的迷茫,我自然要帮他。”千代的双手冻伤严重,但她的神情却平静得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我和绿谷虽然不能打开他的心结,但是可以给他一点面对过往的勇敢,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我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系统并不能理解宿主的执着,她总是寻寻觅觅,亦悲亦喜,就像一个不完整的灵魂,试图从他人的身上寻找什么去弥补自己的残缺。 她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在法斯莉娅对无辜之人下手时强行催动白蔷薇十字治愈对方的伤势,又比如现在像个小孩一样执着着原本并不在意的胜负。 千代看见轰焦冻放下了手,也明白这是开战的信号,她几乎是瞬间袭身而上,身后青色的羽翼在高速的移动下拉扯成一道光。 好快!比原本的速度更快!轰焦冻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右手一挥,冰凌便朝着青色的光影袭去。 轰焦冻原以为她会躲开,像之前一样,但千代愣是一声不吭地挨下了这一击,以手臂受伤为代价不管不顾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人体理解]:给自身赋予[人形体]特攻状态,给自身赋予[人形体]特防状态3回合。 轰焦冻再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预判失误,少女几乎是瞬间袭至身前,她一招锁喉,猛然将轰焦冻掼倒在地。 [信念之女]:南丁格尔为拯救生命,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赋予共情者[不屈不挠]特性,无视伤痛直至战斗结束。 少女的衣物之下、光洁白皙的脊背上,纹路奇特的印痕亮起了微光,那代表着克里米亚提灯女神的力量正通过共鸣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之上。 南丁格尔狂热而又执着的信念冲击着千代的理智,热血上头的沸腾感让千代的视野隐隐泛红,心念急转之间间便是万千思绪汹涌而过。 [刚之看护]:己方单体hp回复2000点。 技能的施展瞬间治愈了千代的伤势,让原本已经接近力竭的千代重新回到身体盛极的状态。比赛胜出的条件是一方出场或失去战斗能力,想要让轰焦冻失去战斗能力难免要重伤他,千代并不愿意,故而才选择了辅助b阶的南丁格尔。 千代在轰焦冻反击的瞬间重击他的胃部,剧烈的疼痛让轰焦冻弓起身来,只感觉身体一阵脱力,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人体理解]给予的特攻状态,针对[人形体]的攻击力翻倍,击中要害给予敌方一回合的debuff。 一回合,足够了!千代抓起轰焦冻的脖领子将他往场外甩去,一时间全场惊呼,有观众甚至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瞬光以雷霆般的速度接近了轰,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换取了一次近身的机会,在制服轰的同时将他甩向边界线!”麦克大声地喊道。 “焦冻——!”看台上的安德瓦猛然攥紧了栏杆,怒声喝道,“站起来!使用你的火焰!胜利会属于你的!” 我不。轰焦冻咬牙,忍住胃部翻涌的痛楚,瞬间在自己的身后凝结了大片的冰墙,整个人狠狠地撞在了冰墙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轰以自伤的方式留在了赛场上,但是瞬光再次朝着轰冲了过去!” 还没有结束呢!千代甩出一道爆裂涡流,旋涡状的风流爆开的瞬间炸碎了轰焦冻身后的冰块,少女身后的气压凝结,如重锤一般朝着轰焦冻击去。 千钧一发之际,微微垂着头的少年忽然抬头,异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照出了千代的身影,他嘴唇一动,轻喃:“结束了。” 千代眼眸微微瞠大,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冰霜瞬息而至,轰焦冻的最强冰冻再次出手,她却已经无力躲闪了。 “咔擦——”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冰凌覆盖了人们全部的视野,冰雪铸造的囚笼终究还是困住了属于青空的雀鸟。 全场鸦雀无声的注视着那个被封锁在寒冰中的少女,她巨大的、青空色的羽翼凝固在冰雪中,美得像冬季降临的天使,琉璃般剔透却又易碎的模样。 “虽然能借助辅助器械行走,但是你的双腿实际是没有知觉的吧?即便是蔓延到腿上的冰冻,你应该也是感觉不到的。” 轰焦冻缓了口气,捂着肚子扶着冰墙站了起来,他脚底的寒冰远远地蔓延到前方,他看向身体几乎全部被冻在冰里的少女,眉头紧皱,郁结难化。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伤……真的非常对不起。” 赛场上鸦雀无声,连原本的些许窃窃私语都消失不见了,似乎尘埃落定,但所有人都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他们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有些观众更是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襟……就这么败了吗?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结果终究还是……失败了? 没有鼓掌,没有欢呼,赛场上安静得针落可闻,唯独巨大的显示屏上播放着少女的特写,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不堪重负被风雨摧折的花。 “……瞬光,你还能动吗?”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身为裁判的午夜还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句。 少女没有答话,她依旧喘着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从鬓边散落下来的银发细软而又凌乱,衬得她面白如纸,令人心怜极了。 “认输吧。”有观众大喊出声,并非恶意,而是单纯的不忍,“大家都看见你的实力了,不要逞强!认输吧!你非常棒!真的!” “是啊!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关系的!” “能进入四强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真的非常优秀!如果你愿意,我们事务所的大门随时为你开启!” “认输吧,不是你太弱,只是对手太强!你为所有女英雄争光了!我们都看见了!” 观众们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们朝她挥手,呼喊着她的名,涓滴成海,最后连成一片绵延的海浪,但一字一句,都是在叫她认命。 轰焦冻怔怔地站在冰凌面前,在一片嘈杂的呼喊中,唯有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一样,他只能看见一两滴晶莹的液体从她脸上滑落。 ——然后那么无助地破碎在地上。 “我还能动……”他听见她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没……输。” 下一秒,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巨大的爆炸与破碎声响起,那冰封少女的冰凌瞬间炸裂开来,冰雪纷飞,少女薄如蝉翼的青色翅膀也炸裂成无数碎片消散。 那场景太过美丽,以至于让人为之惊艳屏息,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大群逐火的飞蛾临死前最绚烂的一场舞蹈。 失去凭依的少女狠狠地摔倒在地,她衣衫破碎,瘦削的蝴蝶骨上,青空色的蝉翼寸寸瓦解,如冰雪般消融在风中,踪影再难寻找。 严重的冻伤之下,她的皮肤已经布满了霜白,发白的唇微微颤抖着,却还非常努力地想要撑起身体,爬起身来。 ——想要与骄阳比肩,有多难? 千代咳出一口血,勉力撑起了上半身——但这也已经是极限了,她双腿残疾,在没有翅膀的支撑下,连移动自己都难。 炸掉了代表神明权能的蝉翼,这让千代受了莫大的内伤,她脑海中一片混沌,却有许多细碎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流淌。 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她手持黎明之期战斗到力竭,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之上,她抬头看见了天边施舍于她的最后一抹残阳。 ——非常温暖,也非常令人悲伤。 画面破碎,千代的视野里出现了轰焦冻的脸,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难过,难过得仿佛与她感同身受一样。 “……打晕我,或者让我彻底不能战斗。”千代很冷,那因为心中一时酸楚而滑落的泪珠已经冰化在她的脸上,几乎令人失去知觉的寒冷侵蚀着肺腑,以至于她一字一句都说得那么用力,用力得语调都在微颤,“否则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战胜你的,轰君。” 轰焦冻沉默了片刻,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将她双腿一抄,拦腰抱了起来,朝着边界线步步走去。他的动作温柔轻缓,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少年抱着少女行走在漫天冰雪之中,那场景分明是美好的,却偏偏看得人心头一揪。 有心软的观众看不了这一幕,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系统在千代的脑海里唉声叹气,却忽而听见自己宿主说道:“系统,更换[极地探险家]魔纹。” 系统:【……等、等等啊!卧槽你要干什么?!放过那个轰焦冻吧!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少年而已啊!你冷静点啊啊啊啊啊!!!】 在即将出界的最后一秒,也正是轰焦冻心神最为松懈的瞬间,千代双目紧闭,更换了[罗阿尔德.阿蒙森]的魔纹。 极地探险家[罗阿尔德.阿蒙森]——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登临南极的探险家,赋予共情者[寒冬霸者]特性,冰冻抗性+50%,爆发力上升,暴击+10%。 宛如破冰而出的凶兽,又或是破土而出的夏蝉,少女瞬间明亮的眼,比苍穹之上的骄阳更加辉煌。 千代用尽全力,一个狠狠的头槌猛地撞在了轰焦冻的脑门上。 “咣——!” 第47章 刺青巫女(二十九) “咔擦咔擦——唉——”吃小饼干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长叹。 “……” “咕噜——唉——”喝一口茶,叹一声气。 “……” “……咔嚓,我说,相泽老师啊——” “不认识,不知道,不是我教的。” 绷带绑脸的相泽消太拒绝三连,只觉得自己一头茂密的黑发已经变成了蒲公英,嘤嘤嘤地大声哭喊着世界在召唤它。 “单方面断绝师生关系也是没用的哦。”根津校长喝着红茶,砸吧着嘴,笑眯眯地道,“大家都很羡慕相泽老师拥有这么优秀的弟子呢。” “……一个头槌把人撞成脑震荡的弟子吗?”相泽消太自己都忍不住吐槽了,主要是这次的体育祭实在太特么糟心了,充满槽点,让人不吐不快。 轰焦冻和瞬光千代的比赛,最后一人昏迷失去意识,一个人出界掉出场外,因为这两件事情无法判定谁先谁后,所以两人的比赛以平局收场。 no.2英雄安德瓦当时那震撼全场的“焦冻啊啊啊啊——”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让相泽消太恨不得回到从前,就当自己没收过这弟子了。 瞬光千代重度冻伤,被送进理疗仓里调养,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而轰焦冻被送进了医务室,被检查出了轻度脑震荡,醒来后头晕目眩还想吐,算是废了。 这直接导致四强赛中的另一位胜出者爆豪胜己直接赢得了冠军,因为轰焦冻完全没法出席接下来的比赛。但不战而胜的爆豪胜己完全不接受这个结果,咆哮着“既然他们两个人平局那就两个人都来跟我打一场啊,这样的第一名我才不承认”而被捆着拘缚刑具拖上了领奖台,成为雄英有史以来最凶恶的第一名。 轰焦冻和瞬光千代都没能上领奖台,所以最后只有爆豪胜己和常暗踏阴上了领奖台,第二名的位置上放了八百万用个性创造出来的焦冻娃娃以及千代娃娃,还非常贴心地给两个泪眼汪汪的娃娃的脑门上贴两张交叉的创可贴,也是充满灵性了。 未能参加总决赛的轰焦冻倒是没什么不甘心的,休息够了就跑去看望瞬光千代,还拜托校长支走已经疯魔的儿控晚期安德瓦。 总而言之,雄英的体育祭就虎头蛇尾地落下了帷幕——其实也不算,毕竟轰焦冻和瞬光千代那一场比赛的精彩程度还是很对得起体育祭高昂的票价的。 “我是eraser head(橡皮头),不是iron head(头铁),你们真的太缺乏合理性了。” 相泽消太决定跟自己的头铁弟子单方面解除师生关系一个月,用自己硬度等同于椰子壳的头攻击敌人什么的太缺乏合理性了,把同伴撞出脑震荡就更不合理了。 也得亏轰焦冻被撞得神志不清了,居然也不记仇,更不觉得自己因为头槌而错失体育祭冠军有哪里不对,听说千代冻伤严重,还主动请缨要帮她。 但是“我很熟,我经常被冻伤”这根本就不是你赖在诊疗室不走,妨碍医生治疗的理由吧?! 轰焦冻也伤得不轻,但是他身体素质过人,伤势好得也快,结果到头来伤得最重的就是乱来的绿谷出久以及冻伤严重的瞬光千代。 相泽消太宣布了下一周恢复上课的消息,爆豪胜己咬着金牌青筋暴跳吊着眼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男生没事了就别挤在医务室占地方。”治愈女郎难得板起了和蔼的笑脸,将轰焦冻和心操人使往门外推,“去去去,别打扰女孩子休息啊。” “老师我觉得我伤还没好。”轰焦冻面无表情胡说八道,浑身冰寒的冷气都朝着一边的心操人使去了,“小千代下手太重了。” “我也觉得肋骨下面隐隐作痛。”心操人使焉哒着眼皮说瞎话,“可能是摔得狠了。” 心操人使说完,立刻扭头盯着轰焦冻,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呵呵,某些人学着小女生叫那么肉麻的称呼是想干嘛?表示一下自己的粉红少女心吗?” 轰焦冻面无表情地望着心操人使,寸步不让地道:“我们班都是这么叫的。” 两个头铁的少年就这么你□□一刀我捅你一剑,最后被治愈女郎一起丢出了门外:“你们那点小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吗?!真是的!为了斗气而不顾女孩子身体健康的追求者是最差劲的了!” 千代醒来时恰好听见了治愈女郎的这一声咆哮,却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正躺在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浑身懒洋洋的使不上劲。 身体虚脱般的疲劳,但千代的精神却很好,灵魂仿佛被大雨冲刷洗涤过一般,前所未有地舒适轻缓,仿佛下一秒就能飘起来一样。 “你醒了?”治愈女郎有些惊喜地凑了过来,一边给千代准备药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呀,虽说是英雄,但也是女孩子啊,要多爱惜自己一点。” 千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治愈女郎的个性有着消耗体力的副作用,这才觉得脱力罢了。 “还有两个傻孩子在外面等着呢。”治愈女郎笑呵呵地将药水递给了千代,“要再休息一会儿还是见见他们?都在我这里闹腾了半天了。” 治愈女郎跟水泥司一样,都是负责后勤的师长之一,她自然也全程观看了千代和轰焦冻的比赛,也为了那最后的场景而感到震撼。 “只是……你的翅膀……”治愈女郎摸了摸千代瘦削的脊背,叹了口气,“为了一场比赛而毁了一生,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啊。” “我没事的,多谢您的担心。”千代面带薄红,轻声解释道,“我的翅膀是能量构建成的,所以才能炸开,但它本身不是我身上的器官,所以没事的。” “欸,那就好那就好。”治愈女郎怜惜地摸了摸少女的发,“这样相泽也能给观众们一个解释了,你不知道啊,好多观众都来询问你的翅膀最后究竟怎样了呢。” “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千代愧疚地道,“……不知道,比赛最后的结果是?” “是a班的爆豪胜己获胜了哦。”治愈女郎笑呵呵地道,“你跟轰同学并列第二呢。” “轰同学跟你一起躺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现在还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在外面等着,天晚了,不然让他们送你回家吧。” 千代看见心操人使和轰焦冻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才缓缓松了口气:“轰君,操心君。” “是心操。”心操人使习惯性地纠正了一下,又松了口气,“看你还有心情打趣,说明身体状态还行?翅膀没事了吗?” 千代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的翅膀,也没意识到赛场上那惨烈的一幕给人留下了多深的印象:“没事的,放心吧。” 千代跟心操人使聊了几句,轰焦冻就在一旁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看得迟钝的千代都意识到了不对之处,细思良久,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操心君,我有些话想跟轰君说,一会儿我跟他顺路走一趟,多谢你来看望我。”千代道,“今天的比赛非常精彩,恭喜你。” “是心操。”心操人使焉哒着跟相泽消太如出一辙的死鱼眼,叹气道,“算了,你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下星期见。” 挥别了心操人使,千代这才使用外骨骼装甲站了起来,走到轰焦冻的面前,一双子夜般的眼眸认真地凝视着他:“轰君。” “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是想还东西给你。”轰焦冻淡淡地垂了垂眼眸,从口袋里轻轻拿出一根纯白色的发带,丝绸制成的发带经历了岁月的搓洗依旧如初,但光泽却也黯淡了些许,“抱歉,当初只是在匆忙离开间想留下一些什么,但没想到拿到的是这个……上面纹着家纹,是很贵重的东西吧?” “不……”千代看着发带末尾处的家纹,瞳孔微微一缩,“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谢谢轰君带回来给我。” 千代接过了发带,看着发带上墨黑色的家纹,一时无言,半晌,却听见轰焦冻淡声说道:“你跟心操同学的关系还不错?” 千代将发带收起,闻言也是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操心君已经被相泽老师收作弟子了,算是我同门的小师弟,他人挺好的。” 轰焦冻跟在千代身边慢慢地走着,闻言轻嗯一声,却不接话,两人走过学校的操场,漫步在灯火昏黄的街道上。 雄英学院坐落在郊外,一整座山都是雄英学校的地盘,今日两人回得晚,火车已经没有排班,两人只能顺着轨道慢慢地往前走着。 与灯火辉煌而难以看见星星的城镇不同,郊外地区夜色更黑,但天幕上的星辰却远远要比城市中的明亮,即便没有月亮,漫天星子也泼洒着柔和的光。 千代仰头看着,忽而间轻叹着笑出了声来,她心情很好,神情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面对轰焦冻疑惑望来的视线,她却是忍俊不禁地调侃道:“轰君,我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你了。” 轰焦冻一怔,这才想起,那时候的他们也经常裹着毯子在窗台上看星星,那火树星桥的风景,一度是他记忆里难以褪色的美丽。 “轰君也长大了。”少女轻轻垂眸,唇角勾着清浅的弧度,面上却渗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与温柔,“十年,还真是过得很快呢。” “是。”轰焦冻微微抬头,脚步却是一顿,他站在铁轨的一端,微微偏首望向铁轨另一端的少女,轻唤,“千代。” “嗯?”少女眉眼柔和地偏头,笑意清浅地盈上了眉梢,“怎么了?” 轰焦冻轻吸了一口气,握着书包肩带的手指微微收紧,神色却依旧从容而又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新春的烟花祭,你有约了吗?” 千代微微一愣,含糊的话语梗在喉咙口,却只发出“唔”地一声轻喃。 “没有吗?”不等千代回答,少年又很快地接了话,满天星子的苍穹之下,拂面而来的暮风那样温柔,轻轻拨弄着少年细碎清爽的发。 轰焦冻容貌生得俊,气质也冷清,加上不长半生的坎坷,一切的一切都如笔墨般在他身上晕开了与众不同的痕迹。 站在星辰下的少年干净俊秀,宛如油画,静谧恬淡的眉眼间似有不散的伤色,让他本就秀逸的容颜更引人遐想。 但他此时微微垂眸,就像怀揣了一腔不可倾述的情思,无意识地轻勾唇角。 ——他就像每一个少女午夜梦回之际小心翼翼放在心上来回思念咀嚼的少年。 而现在,那个少年就那样站在那里,天边的星子、凉冷的暮风,尘世间的一切都为他而温柔。 “如果没有,新春的烟花祭,千代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呢?” 含蓄而又内敛的少年最终还是微微偏首,仿佛不堪承受她过分认真的凝视,细碎的发盖住了耳根泛起的薄红。 “……那一天的花火,一定比往年的要更加美丽吧。” ——如果有你在我身旁的话。 第48章 刺青巫女(三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安静一点。” 千代目光涣散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呢喃着:“……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泼妇了?” 惨遭宿主吐槽的系统声音一滞,随即一阵乱码,片刻的安静后变本加厉地闹腾了起来。 【他居然当着我的面拱我家的白菜!这么大一个救世主!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他居然想拱我家的白菜!啊啊啊啊我杀了他——!】 “我并没有觉得轰君的邀请有哪里不对。”千代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仿佛面对着无理取闹的婆婆妈,“你这样污蔑轰君是不好的。” 【!!!】系统被自己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狗宿主给惊呆了,它再次甩出了自己越来越娴熟的泼妇骂,【天啊还有没有天理了!你居然倒打一耙!是谁一把能量一把宝石地把你喂养长大的?!啊?我告诉你!烟花祭你不许去!根据前车之鉴,长生种一般都会栽倒在爱情之上再也爬不出坑的!】 “哪里来的前车之鉴?”千代拉过被子将脑袋蒙住,不想听系统继续叨逼。 【嗯……比如《我与吸血鬼王子不得不说的事》、《爱在暮光》、《人鬼情未了》之类的……?】 “……你是下载了什么病毒模板吗?”千代从被子中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的监护人脑子有病。 系统来到这个时代后不知道去下载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数据包,整个就是一浑然天成的恋爱脑,不管看什么都像极了爱情。 【我想多了?啊?我想多了?!】系统尖叫着道,【请问他刚刚那句话跟夏目漱石翻译的“月色真美”有什么区别吗?!啊?】 “月色真美?”千代不明所以地抬了抬头,“那是什么?” 竭嘶底里的泼妇系统瞬间安静,它沉默良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家宿主虽然混迹东亚,但却是实打实在欧美长大的女孩。 ……而从宿主日常总是无意识打直球撩妹的架势来看,宿主的脑子里大概也不存在“含蓄”这两个字了。 我去,该死……那岂不是我反应过激反而提醒了宿主这其实是一个告白?如果宿主不知道,没准这事就糊弄过去了? 系统准备装死,但逐渐长大的宿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见它不准备回答,便自己摸出了手机准备搜查“月色真美”…… 【救世主谈什么恋爱?啊!你说啊!】系统暴风哭泣,【爱情有什么好的?爱情这种狗东西既有独占欲又有排他性,还会让人变得很贪心!】 【你如果是那种玩玩就跑的渣女我也不拦你,谈个恋爱也算调节身心,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爱情观就是至死不渝,我怎么放心让你去爱什么东西啊!】 【反正你迟早是要离开的人的,别给人家无谓的希望不行吗?】 “我不明白。”千代微微皱眉,捏着手机说道,“你既希望我拥有人之心,但又不希望我接触爱,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说的爱是亲情友情之类的东西,而不是爱情这种跟附骨之冝没两样的情绪。】系统一阵波动,【前两者可以让你不至于在漫长的人生中选择自我毁灭,但后者除了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可是我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规划变成你所期翼的样子。”千代微微偏头,坦然而又直白地说道,“爱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我并不认为它是错误的。” 【……】系统恨透了艾利克斯给宿主埋下的根深蒂固的光明思想,它无力动摇这个观念,但也不打算为此而妥协,【但你并不爱轰焦冻不是吗?】 “……”千代突然一呆,对爱情毫无概念的她一时间没有反驳系统的结论。 【那就给我拒绝他!】系统咬牙切齿地哼哼道,【别给人家留下无谓的希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也不会期望看见他泥足深陷的对不对?】 千代坐在床边仔细思考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并不觉得轰君会对我怀抱那样的感情,系统,是你多虑了。” 【如果真的是我多虑了那你倒是拒绝他啊!】系统几乎要抓狂了。 “你的要求很无礼。”千代耐着性子试图跟自己的监护人讲道理,“他邀请我去参加烟花祭,身为朋友,尽可能地推掉其他的事务陪他去才是正理。” ——在千代的眼中,轰焦冻还是记忆里那个善良而又寂寞的小男孩,从来没有变过。 系统恨不得一个榔头砸在混蛋宿主的头上。 强行说服系统后,千代便开始斟酌着回复,分别之际轰焦冻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诉她可以好好考虑,不用着急,也不必太顾虑他的意愿。此时千代手机中除了各班女孩子们亲昵的昵称以及绿谷出久女子力满满的称谓以外,还躺着一个画风不太一样的存在——轰君。 一个看似恭敬疏离,实际藏满了回忆的称呼。 千代默默地扣字,写了删,删了写,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发了一条字里行间都透着乖巧的回复:[轰君,烟花祭那天我有空,谢谢你邀请我。] 千代的消息发出去后便准备入睡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大部分人都应该睡了,但是本以为第二天才会收到回复的千代却发现消息框中很快就出现了“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手机另一头的人似乎有着和她一样纠结踌躇的心态,书写了许久都不见消息发过来。 轰君:[那到时候我去接你。早点睡吧,你身体才刚好,应该很累了吧?] 千代愣怔了一瞬,只觉得心口微微一暖,唇上便不由得带上了笑影。 千代:[我没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安,轰君。] 轰君:[晚安,千代。] 那些无解的、混乱的思绪伴随着一声“晚安”就此烟消云散,千代放下手机,略带焦灼的情绪却重归了平静。 是的,没有什么不好,喜欢也好,恋慕也罢,那些与爱有关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值得珍惜的,没有必要远离,只要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心结解开的千代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 另一边厢,轰焦冻沉默不语地拿着手机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关掉了今天特意下载下来的年轻人常用的通讯软件,将手机放在一边。 虽然对方答应了要一起去烟花祭,但是从对方的回复中也能看出来,她完全没往其他地方想。 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在预料之内,毕竟倒映在那双澄金色的眼眸中的人,还是童年时期孤独又怯懦的轰焦冻吧。 躺在被褥里,轰焦冻一手搁在脑袋上,近乎失神地望着被窗外月光照亮的天花板。 在遥远的童年中,在那些没有梦魇的夜里,另一个人的心跳与温度,像温柔的水流与灿烂的阳光一般,缓缓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治愈着……一种名为“孤独”的疾病。 ——于是,孤独的男孩,会那样思恋、渴慕,想要得到那一份……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雄英体育祭之后是周末,恰好能给学生们一个消化喘息的时间,兴奋褪去后,也不会影响到下一周的上课。 这段时间,也是各大事务所根据雄英体育祭的表现来决定邀请人选的时间,每个事务所拥有两个指定的名额,可以邀请,但是否答应,还要看学生自己的意愿。 【启世也拥有两个指定名额,你有想好要指定谁吗?】 “雄英支援科有一位名叫‘发目明’的少女,在第一关中表现非常突出。”千代早已想好了人选,便也和盘托出道,“可以的话,尽量争取过来,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而另一个指名……帮我发给百百吧。”千代偏头想了想,又道,“百百的个性强大,但是她能汲取的知识也有限,热-武器之类的东西,她还是很难接触到的。” 如果八百万百能够将启世各种高科技武器的结构记下来,对她未来的实战无疑是非常有好处的。 千代没觉得哪里不对,一心想着献祭宿主拯救世界的系统也不觉得随意泄露自家公司的机密有哪里不好,便依言给发目明以及八百万百都发了邀请函。 上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路线不同,但无疑前文明系统掌控的科技发展更胜一筹,至少前文明已经探索到了平行位面,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科技的顶峰了。 【距离超常来临也有差不多两百年了吧。】系统吐槽道,【all for one的统治时代让这个位面的人类科技足足僵滞了两百年,超常黎明期的人类为了研究个性而放弃了探索宇宙,转而研究各种战斗辅助装备以及人体潜能,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科技是潘多拉的魔盒,但即便一切重来,轮回往复,灵魂深种“好奇”的人类依旧会选择打开它,从无例外。 “我有一些不太明白。”千代戴着口罩走出了家门,自从雄英体育祭后,雄英的学生们算是大大扬名了一把,即便走在街上都能被路人认出来。 “久世家族闹得再过分,会影响的也不过是霓虹国这个范畴,并没有达到会‘灭世’的高度吧?” 这是千代一直感到困惑的一点,如果说上个世界的灾难是全球范围内的灭世之灾,那久世宫的灾难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波及整个世界。 【你听说过蝴蝶效应以及奇异点吗?】系统平静地解释着,【蝴蝶振翅可能掀起暴风,一个存在而又不存在的奇异点自然也可能成为“大爆炸”的起点。】 【而且我说过了,人类冒犯神明的领域,就会有灾厄的发生。企图以凡人之身跨越生死,逆转生命的因果,这本来就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的火照之路早就已经断裂了,是一代又一代的巫女通过献祭自己才能引领亡魂前往彼岸,而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 【但是,超度死亡这件事本身就是神明掌控的领域,人类想要做到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就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些巫女用肉-体的痛苦来令高洁的灵魂得到升华,她们饱受折磨濒临死亡之时的信念在摆脱**的瞬间会凝聚成强大而又纯净的四魂,成为一瞬间的神。】 【如果说,上一个世界的灾难是无数战士前赴后继地燃烧自己,那这个世界的灾厄就是将无尽的恶意都担负在一人之身,格外扭曲也格外畸形。】 【但你会成为那些不得安宁的灵魂最后的归属的,我是这么相信着。】 千代走过清晨之际安静的公园,看见雪色的影子在草坪上起起落落,肖似翻涌的海浪,那是赞颂着和平的白鸽。 晨曦的光晕泼洒在少女的面容上,衬得她眉目和软,像一块融化的蜜糖。自雄英体育祭后,她仿佛卸下了什么无形的包袱一般,变得轻快而又明朗。 忽然,千代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角晦暗的色彩,本是准备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转了一个方向,朝着草坪旁边的公共座椅走去。 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懒洋洋地撕扯着一块面包,他咬一口面包,便搓下一手掌的面包碎随手喂给草坪上的鸽子,慵懒得像猫。 天光将晞的公园,是人烟最少的地方,不用担心自己凄惨的形容会吓到别人,更不用担心会有聒噪之人惊扰了自己的清早。 身边的空位突然被人占据时,荼毘下意识地偏头望了一眼,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不过高中生年纪的少女,口罩遮着脸,月华般银白的发披散在身后,只露出一双圆润温和的金眸,像洒了阳光的碎片一样。 荼毘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只觉得小姑娘居然毫无戒心地靠近自己这种一看就不正常的人,未免也太没有戒心了。 荼毘正准备离开,身旁的少女却突然出声说道:“先生,我是来道歉的。” 这个声音的辨识度极高,既不清脆也不磁性,但却是温柔的,柔得像历经沧桑的老人,喜怒哀乐都已化作烟云飘散,每一个平仄起伏都带着如诗如水的味道。 “之前认错人了,还冒犯了先生,实在非常抱歉。”少女脊梁挺直地坐在长椅上目视前方,她的视线没有落在荼毘的身上,“让先生受惊了,真的非常抱歉。” 荼毘准备站起身的动作停滞了,他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身旁人的身份,于是他重新回到位置上,望了望东边升起的太阳,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些难言的受伤。 “认错人了?”他语调慵懒地开口,像极了阳光下翻晒肚皮后抻拉身体的猫,“我这个模样你也能认错人?那我倒是还挺想见见的。” “是我儿时的一个玩伴。”千代没有看向身边的青年,只是望着远方升起的初阳,轻声解释道,“十年未见,我当时也不能确定他如今的模样,因此有些冲动了。” “儿时的玩伴?”荼毘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我可是比你大了差不多八岁吧?这都能认错?算不算关心则乱呢?” ——荼毘无法忘记少女当时仰头望着他时的目光,那种茫然的、破碎的、撕心裂肺的悲痛与彷徨。 “的确如此,头发的颜色、容貌五官……明明有很多的地方都不一样。”千代沉静地阐述着,眼底沉着灿烂的朝阳。 “但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发色能染,面貌能改,皮肤能换,年纪身高都能仿造,比起‘变化’,‘遭受了什么’才是我最关心的。” 千代自己都重新量子化了,容貌改了,发色变了,就连“个性”都和以往不同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她认真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曾想过先生会真的回应我的试探。” 荼毘嗤笑,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那还是我的错咯?” “不,是我的错。”少女谦和地说道,“虽然有些巧合,但是我认错人在先,请先生原谅我。” “如果我说‘不’呢?”荼毘这话一出口便瞬间没了兴致,觉得在这里跟个小女孩讨价还价的自己实在是无聊透顶。 于是他站起来,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插兜,准备离开。 “我可以补偿您的,只要我能做得到。”千代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眸光沉静地回答着。 荼毘拧开水瓶盖喝了一口,眯起眼睛,有些邪气地勾了勾嘴角:“那你找到你的‘轰君’了吗?” 千代愣怔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她还想说些什么,荼毘却已经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 街道两旁的广告屏幕上还播放着不久前雄英体育祭的精彩片段,红白发的少年抱起翅膀破碎的少女,一步步地走向赛场的边界线。 俊秀的少年脸上带着自己都不知晓的伤色,荼毘静静地观望了半晌,却是忍不住冷笑。 “真是令人伤心啊,轰,焦冻——” 青年转身离去,他随手捏紧了矿泉水瓶,“咣当”一声便将塑料瓶砸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漆黑的风衣在晨风中发出猎猎的摩擦声。 ——他与屏幕上的少年,就像光与影一样,背道而行,渐行渐远了。 第49章 刺青巫女(三十一) “我在列车上被人认出来了欸!天啊,我这才有一种‘我真的出名’了的感觉!不愧是雄英的体育祭!” “欸~我倒是觉得有点丢人啊,因为表现不好结果被人记住了黑历史可就糟糕了。” “那你有我惨吗?我一出门,所有人都对我喊‘don\t mind’,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a班的教室里,学生们兴奋异常地交头接耳,显然雄英体育祭带来的热度还未能完全冷却,对于热血上头的少年人们来说,生活无疑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然后就被魔鬼相泽消太当头一棒,打得全班鸦雀无声,不敢哼唧。 “今天我们不上课。”相泽消太焉哒着死鱼眼,故意卖关子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学生们的冷汗瞬间就下来的,几个成绩不太好的学渣还私底下眉来眼去,心想不会吧?体育祭才刚刚结束,魔鬼班主任居然折腾出突击考试了不成? “雄英体育祭后是各大事务所指名,之后就是你们的实习活动。”相泽消太拉长了语调,欣赏够了学生们心惊胆战的表情后,才拍板道。 “所以,你们得为自己取一个英雄名。” “万岁——!太棒了!”压抑后反弹的少年男女们欢呼着再次将书本丢上了天花板,“等好久了!这种充满英雄感的活动啊!” “安静!”相泽消太敲了敲桌子,冷声道,“你们的英雄名会由午夜老师来为你们进行鉴赏,取好名字后一个个上讲台来,明白吗?” “然后——”相泽往背后一摸,从异次元空间中拖出来一个黄色的毛毛虫睡袋,一本正经地道,“声音小点,别吵着我睡觉。” 众人:“……”来人呀!谁来把这个光明正大玩忽职守的魔鬼教师抓起来! 敢怒不敢言的学生们憋着气,直到美丽性-感的18禁英雄手持皮-鞭走近了教室,其中几名男生直接就发出了“哦——”的惊呼,随即被相泽消太赏了几根粉笔头。 “说了叫你们小声点!”睡眠不足还有干眼症的魔鬼散发出森森的低气压,震得全班安静如鸡,“午夜,瞬光呢?” “老师,我在这里。”抱着一大箱写字板的千代跟在午夜老师的身后走近了教室,将写字板放在了讲台上,“这些都发下去吗?” “哦,对。”全能助教来了就陷入颓废模式的相泽消太裹着睡袋重新倒了下去,随口道,“你顺便也把自己的英雄名起了吧,你的指定邀请也在我这里。” 于是最后就演变成了全班屏息凝视地看着手里头的写字板,齐齐陷入沉思的局面。 英雄名,也就是职业英雄入职以后的“艺名”,比如八木俊典的“欧尔麦特”、相泽消太的“eraser head”、轰炎司的“安德瓦”。 英雄名取得好,群众对你的印象也深,太过拗口或者太过调皮捣蛋的名字是不会得到大众的认可的,比如“你爸”这一类的英雄名是绝对不能出现在职场的。 “那么,谁先上台讲一下自己的英雄名呢?”午夜老师舔了舔红唇,神态妖冶地说道。 青山优雅满脸自信地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了讲台,一把举起面板道:“闪耀的英雄——i ot stop twinkling(我不能停止闪耀)。” 你还写短句了吗?!a班的同学们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面孔逐渐走向咆哮颜艺,所以说,为什么自己的同班同学都是逗比。 拥有酸液个性的芦户三奈蹦蹦跳跳地走上了讲台,摆出跟青山优雅如出一辙的自信亮出自己的写字板:“那我来当下一个吧,异形女王!” “你是想当那种拥有强酸性血液的异形吗?!不行不行!下一个!”午夜一巴掌否决了这两个憨批的名字。 结果,原本应该很严肃很正经,被相泽消太以“你们敢随随便便取名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地狱”做威胁的取名大会,一开场就毁于两个憨批。 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男生们都还在犹豫着,反而女生们齐齐举起了手,半壁江山的分割十分鲜明,女孩子们磅礴的气场一时间压得男生们有些喘不过气。 “那么,就从小梅雨开始吧。”午夜随手点了一个,神情冷静的蛙吹便拿着写字板走上了讲台,亮出了自己的英雄名。 “我的英雄名是在小时候就想好的了,稍微有些特别,叫‘绿动精灵’。” “哦哦哦好可爱!亲切又顺口,很有辨识度。”午夜老师竖起了大拇指,记录下了蛙吹的英雄名,“那么,下一个。” “我的英雄名是‘轻灵’……有仔细想过了。”丽日御茶子脸蛋粉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午夜老师也赞许着点头道:“漂亮的名字,很棒。” “万物英雄——创造者。”八百万百肃然地亮出自己的写字板,“我绝不会让这个名号蒙羞的。” 憧憬英雄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想过自己以后的英雄名,因此此时想名字也并不觉得困难,或是致敬前辈,或是因个性而延展,大多都非常具有自己的特色。 诸如上鸣电气的“电光雷霆”,切岛锐儿郎的“烈怒赖雄斗”,这些英雄名大多都是花费了时间反复斟酌思考后才定下的。 然而,a班永远都有一个画风不太一样的存在。 雄英体育祭第一名凶神恶煞地亮出了自己的写字板:“爆杀王!” “你这个名字还是免了。”在全班豆豆眼的凝视中,午夜老师果断反驳道,“你这样会吓到小孩并从此蝉联‘最像恶役的英雄’排行榜冠军的。” 有人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来,教室中顿时回荡着爆豪胜己愤怒的叫喊:“啊?那‘爆杀勋爵’!‘爆杀卿’!这样总可以了吧!” “都说了不是最后一个字有问题啊!” 轮到千代时,她将写字板书写的那一面转向a班的同学们,垂眸轻笑:“这就是我的英雄名。” 众人只看见写字板上,简简单单地书写着两个端正的中文字——瞬光。 “直接用姓氏没问题吗?”午夜捏着下巴询问了一句,“虽然这个名字很好,而且跟你的个性也挂钩,但是毕竟是姓氏……” 英雄家人被敌人报复的事件也不是没有的,因此英雄名本身也有保护家眷的作用。 “这并不是我的姓氏,而是我的引导者根据我的个性为我取的名号。”千代解释道,“我希望自己能成为点亮黑夜的光。” 午夜忽而想起了面前这个孩子的档案,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兄长,于是她面上流露出些许怜意,夸赞道:“瞬息而至的光,非常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系统:【……】 系统啥也不敢说,总不能说自己当初取名时想的是“转瞬即逝的光”吧? 千代说完便走下了讲台,在她之后,轰焦冻也拿着写字板走了上去,将写字的一面朝向所有人。 ——焦冻。 “直接使用本名吗?”午夜捏着下巴,觉得“焦冻”跟“瞬光”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个性来命名的,一个半燃半冻一个光,严格来说还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嗯,这样就可以。”轰焦冻也不觉得拿自己的名字来当英雄名有哪里不对,又或者说,以“超越欧尔麦特”为目的而诞生的他,这生来就合该是一个英雄的名字。 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取好了英雄名,最后只剩下饭田天哉与绿谷出久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了。 千代看着神情沉重的两人,还没来得及感到困惑,系统就已经开口说道:【前些日子,英雄杀手“斯坦因”在保须市出没,重伤了两名职业英雄,其中一名英雄是饭田天哉的兄长饭田天晴,也就是“英格尼姆”,据我所知,英格尼姆双腿上的引擎器官被长刀破坏,以后应该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系统本意是为了给宿主解释一下饭田天哉情绪如此反常的原因,但千代茫然了许久,却是问道:“能治吗?” 系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口吐芬芳道:【治什么治?你想用心灵权能还是想用白蔷薇十字?别忘了你已经被魔能侵蚀得双腿残废了,咱们别作死了成不成?】 【而且你治好了这一个,别的怎么说?英雄杀手手下的漏网之鱼?那其他受害者不会好奇?不会想找你治?你是有几条命能供他们这样烧啊?清醒点吧。】 千代试图跟系统讲道理,她最近越来越喜欢跟系统讲道理了:【我可以给受害者制作外骨骼装甲,这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让残疾人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让无个性的人士也能成为英雄,让这个扭曲而畸形的社会能够拥有希望与平等。 这是千代和系统成立启世组织的初心。 “我的英雄名是天哉。”饭田天哉的写字板上与千代、轰焦冻一样,只有两个端端正正的方块字,但这两个方块字却是他挣扎了很久才写下的。 几天前,饭田天哉去医院看望了自己受伤的哥哥饭田天晴,饭田天晴知晓自己恢复无望之后,希望能将“英格尼姆”之名托付给自己的弟弟。 面对自己向来敬爱的兄长,饭田天哉心里并无异议,但是他难免会质疑自己,如此弱小又不成熟的自己,是否有资格背负起代表兄长荣耀的英雄名? 所以,在不能确认自己足以背负“英格尼姆”之名时,他只会叫“天哉”。 “欸,你们三个的名字都好无趣啊。”上鸣电气对着经过自己位置的饭田天哉吐槽,又歪头看向后座的轰焦冻,“难道童年时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想要叫什么吗?” 轰焦冻仔细思考了一下,非常诚实地说道:“臭老头就是以英雄名来给我取名的。” ——他是生来便拥有一切的男孩,骄傲不动声色,但却是铭刻在骨子里的。 班级上的人基本都取名完毕了,等到绿谷出久走上讲台时,所有人却看见目光坚毅的少年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哗然的名字。 “绿谷你是认真的吗?这会被人称呼一辈子的哦。”上鸣电气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原因无他,绿谷出久的英雄名居然是爆豪胜己给他取的诨号“deku(废久)”。 爆豪胜己冷沉着眉眼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绿谷出久,绿谷出久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却是果决无比地道:“是的,以前的我,一直都是deku。” “但是,有一天,这个名字被一个人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她说有种充满干劲的感觉,所以我决定让自己像这个名字一样脱胎换骨,成为全新的deku。” 绿谷出久笑着说着,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了丽日御茶子,丽日御茶子笑容灿烂地望着他,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织了刹那,却被全程围观的千代收入眼中。 系统感慨地叹息着:【……真是像极了爱情。】 千代:“……”系统病毒入侵还没好呢? 取完英雄名之后,终于睡醒的相泽消太便公布了班级中每位学生获得的指定名额数量,往年指定名额的分配都很均衡,今年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今年的指名大部分都集中在前三名了。” 邀请函的数量排名中,轰焦冻获得了4123封邀请函,爆豪胜己3556封,瞬光千代2375,常暗踏阴360,饭田301,上鸣272,八百万109,切岛68,丽日20,濑吕14。 【因为宿主最后一战中炸掉翅膀的行为给部分英雄造成了冲击,可能留下了“鲁莽”的印象呢。】系统说着风凉话,道,【不过也有人觉得你相当勇敢就是了。】 “第一是轰,第二才是爆豪啊。”耳郎响香看着排名,有些困惑地道,“这不是跟体育祭排名完全反过来了吗?” 濑吕范太扭过头来,大拇指指了指爆豪胜己道:“好像是因为他被捆着拖上领奖台的样子太过凶神恶煞所以吓得有人不敢招他了呢。” “闭嘴啊!职业英雄怎么可能被我吓到啊!”爆豪胜己愤怒咆哮。 “没有收到指名的人也不必气馁,学校已经通知联系了40多家职业英雄事务所,你们可以从中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事务所进行实习。”相泽消太焉哒着死鱼眼说道。 制定数量排名一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愁,一直忐忑不已的丽日御茶子兴奋得不能自已,坐在靠窗位置的八百万百却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千代察觉到了八百万的情绪低落,倒也不难理解,她和轰焦冻同为保送生,但差距居然如此明显,这对于努力也自信的八百万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千代很希望八百万能够选择启世,与别的英雄事务所不同,启世中储存的知识以及底蕴都很适合八百万百,她有信心能在实习期间便让八百万脱胎换骨。 八百万百不知道,她因为个性的缘故而在千代的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几乎仅次于轰焦冻。 【……你难道是想把启世交给八百万不成?】 “不可以吗?我不能保证自己未来不出事,百百聪明、有能力、也有积极正面的思想三观。”千代毫不掩饰自己对八百万百的喜爱,“我想将圣地哥亚号的掌控权交给她,当然,圣地哥亚作为启世的大本营,日常运作还是以人工智能ai来操控的,但是我想将最高权限分为三份,其中一道密码交给百百。” 一份最高权限的密码锁,分别交到三个人的手中,只有集齐密码,才能掌控圣地哥亚号。 【……】系统沉默再沉默,最后,几乎是生无可恋地道,【宿主,我不阻止你了,你去泡了轰焦冻吧。】 千代:“……?说什么呢系统?” 系统憋不住,几乎是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你去跟男孩子谈恋爱都比你拱别人家白菜来得好!你个混蛋!橘里橘气的!我不理你了!】 系统怄气地自闭了,千代拿着相泽消太发下来的志愿表以及录取的邀请函陷入了呆滞,直到同样拿着一大沓邀请函的轰焦冻走了过来。 轰焦冻手中的邀请函名单足足有九十页,拿在手里都是厚厚的一本,他走到千代的面前,问道:“千代,一起去吃饭吗?” 惨遭监护人抛弃的千代愣怔良久,看着面前仿佛解开了枷锁般的少年,点头道:“好。” 两人顶着如出一辙的呆脸来到了食堂,一人点了冷荞麦,一人点了蔬菜天妇罗定食,然后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所以……轰君最后还是打算前往安德瓦先生的事务所进行实习吗?”千代一边偷偷将秋葵天妇罗拨出盘子一边询问道。 “嗯……虽然臭老头是个混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在英雄职场内的成就是我目前无法匹敌的。”轰焦冻卷着荞麦面,神情略带阴郁地道,“我需要学习对火焰的控制以及用法,将他身为职业英雄的经验全部学到手,我会一直进步,不会再让他成为我止步不前的拦路石的。” 雄英体育祭后,轰焦冻终于打开心扉前往了医院去看望自己的母亲轰冷,他向母亲道歉,母亲也向他道歉,然后他们彼此原谅了彼此。 母亲说,她很高兴看见他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不会因为任何缘由而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这很好。 “千代呢?我听说启世也拥有两个指定名额,千代应该会在启世组织里学习吧?”轰焦冻喝了一口温水,询问道。 “我应该会去其他事务所看看,这毕竟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千代随手翻开自己的邀请目录,“启世能够提供给我知识,但那并不是我真正缺乏的……” 千代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有些愣怔地看着邀请目录上两个不在预料范围内的名字,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吗?”察觉到千代的异样,轰焦冻也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 只见邀请目录上,两个格外显眼的名字高踞其上,昭显着其本身强势无比的存在感。 ——夜眼事务所。 ——安德瓦英雄事务所。 第50章 刺青巫女(三十二) 安德瓦英雄事务所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霓虹排名no.2的英雄,安德瓦的地位仅次于“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 那么夜眼事务所呢?这乍听之下似乎是个有些陌生的名号,但是如果说起这个事务所的前身,那想必没有人不知晓。 ——欧尔麦特英雄事务所。 night eye ——夜眼,欧尔麦特曾经的助手,个性为“预知未来”。 大概是在五年前,夜眼和欧尔麦特忽然分道扬镳,夜眼成立了自己的英雄事务所,而欧尔麦特的英雄活动时间也逐渐减少,最后宣布入雄英进行授课。 虽然没有了欧尔麦特的高人气,但夜眼身为曾经孤勇一人的欧尔麦特的助手,他在英雄社会中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就比如说现在,轰焦冻在看到录取名单上的名字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字面意义上坑爹的声音: “去夜眼事务所吧。” 完全不理会自家老爹的自尊心,轰焦冻一脸认真地看着千代,语气充满诚恳地推荐道:“夜眼先生能一路扶持‘和平的象征’欧尔麦特走到今天,证明他在英雄培养方面一定有其独到之处,我觉得那里应该很适合你。” 至于安德瓦?嗯,斯巴达教育推崇者直接三振出局不解释,对于安德瓦的累累前科,轰焦冻一点都不希望千代加入安德瓦的英雄事务所。 而且安德瓦眼高于顶,他自身的个性已经是火系最强的代名词了,在招收成员这方面挑剔得连爆豪胜己都未必能看上眼,会如此反常地给一名在校生发邀请函,十有**……还是看上了瞬光千代的个性。大概是有了轰焦冻还不够,还想要更多的工具人吧。 啧,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轰焦冻面无表情地嗦面,亲眼看着千代认认真真地将“夜眼事务所”填上了第一志愿,顿时心里舒服了。 千代本身是个随和不争的人,对英雄社会的了解度也不高,前些年更是要把自己埋在实验室一样地拼命,因此轰焦冻给了她很多有用的建议。 堂堂no.2英雄安德瓦,到头来居然连第二志愿都混不到。 “他的教育方式就是突破极限的魔鬼训练,我是不建议你跟他学的,我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火系的个性。” 轰焦冻解开心结后,对自己火焰的个性也没有那么排斥了,但是这不代表他对安德瓦的态度有所转变。 “是吗?”千代也没放在心上,她低头填写着志愿表,随手撩了一把鬓边的散发,无知无觉地说道,“有点可惜呢,我也是很期待能和轰君一起实习的。” 听闻这话,轰焦冻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体育祭之后是实习体验,长达七天的时间,而之后每次的校外活动都是会按照实习所的分配来的,一直持续到学生毕业。 而学生毕业之后,大部分人都会进入实习所工作,虽然轰焦冻自己是绝对会另外成立自己的英雄事务所的,但保不齐也是要在安德瓦手下实习个两三年…… 如果两人在同一家事务所…… 轰焦冻有些艰难地咽下荞麦面,沉默了许久后,还是心情沉重地道:“千代,你的未来比较重要。” 千代:“……??” 虽然不明所以,但千代还是朝着轰焦冻微微一笑,那笑容和煦温柔,带着千帆过尽后释然的味道。 轰焦冻觉得面前的少女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他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千代最近的心情似乎很好。” “是吗?被你看出来了啊。”千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声道,“其实,我很感谢轰君的,体育祭的那一场比赛,轰君也帮助了我很多。” “我以前,其实对自己是没什么自信的。”千代看着轰焦冻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心里一暖,自然而然地倾述了自己的过去,“因为我以前,不讨父亲喜欢。” 自神女的眼泪与倒影中诞生的女孩,并不被自己的父亲所爱。 “我的生父,一直觉得我是个废物。”千代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再无过往的空洞与压抑,只剩下恬淡的平和宁静,“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灾难降临的那一天,父亲本来是想带着母亲离开的,但……母亲坚持让我诞生了。” 千代说起这段不为他人所知晓的往事,那曾经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但如今,却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口了。 “资质平庸的我,却夺走了父亲挚爱之人的性命,所以不管我如何讨好,如何听话,他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对于曾经的金丝雀而言,父亲的存在就是不顾狂风暴雨追逐而去,却只能捕捉到一片墨色衣角的背影。 “我继承着母亲的遗愿,却并没有母亲那样的实力,因此我也……为自己的平庸而付出了代价。” 因为企图以凡人之身做逆神之事,她才会有那样煎熬痛苦的一辈子。 千代认真地看着轰焦冻:“我很感谢轰君,因为与轰君的那一场战斗,让我放下了这些执念。” 就像轰焦冻需要跟别人借一些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过去一样,千代也需要有人在后面推她一把,告诉她,她能够成为他人心中的明光。 “轰君。”千代歪了歪头,忽而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又乖又软,像掺了蜜糖,“轰君又救了我一次呢。” 轰焦冻看着她的笑容愣了很久,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两人的初次相逢,那一场大雨中的相拥。 虽然她说是他救了她,但是在那个时候,她又何尝不是朝他伸出了手,将他拽出了绝望的泥潭呢? “你不是废物。”轰焦冻用尽自己一生的笃定,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很好,千代。” ……轰焦冻深刻地觉得,父亲这种东西,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吃过午饭后千代便被轰焦冻推着轮椅去找了相泽老师,食堂里远远看到两人离去的上鸣电气一脸茫然地戳了戳身边的切岛锐儿郎。 “轰和千代桑的关系这么好了吗?我以为体育祭上他们打得那么狠,以后估计要相看两厌了呢。” “没有吧?千代性格那么好,我都没法想象她讨厌一个人。”切岛锐儿郎挠挠头,充满干劲地道,“而且千代虽然看着乖巧温和,但实际上也是非常热血的人啊!” 切岛锐儿郎至今依旧觉得竞技场上千代炸掉翅膀的那一幕实在太燃。 上鸣电气和切岛锐儿郎两个直男正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并没有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峰田实已经浑身冒着黑气,嫉妒到双眼喷血葡萄变形了。 啊啊啊该死的池面该死的帅哥居然一场战斗就拿下了银发金眸神圣系轮椅娘果然我当初的预感是对的啊啊啊!去死!受欢迎的帅哥全部都给我去死啊!!! “啊,所以是打算去夜眼事务所吗?”相泽消太焉哒哒地接过千代的志愿表,随手在一边的记事本上填上排号。 “是的。”千代点点头,有些困惑地道,“因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相泽老师的事务所,所以我就按照轰君的推荐来填了。” “我进入雄英后,原本的事务所就关了。”相泽消太也没觉得自己的弟子选择夜眼的事务所有哪里不对,挥了挥手道,“不过说起来……” 相泽消太从学生们的志愿表中抽出了一张,上面的第一志愿填着“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的字样:“这个是八百万的志愿表。” “百百选择我们了吗?”千代喜上眉梢,很是开心地道,“我会好好照顾百百的,保证让百百不虚此行!” 相泽消太原本一肚子话想问却被她这反应给堵得说不出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你最近是不是活泼了不少?” “有吗?”千代回了相泽消太一个茫然的眼神,能坚持喊心操人使为“使人操心”的她本就是有些调皮的人,她以前还有更活泼的时候,不过熊也是熊在父的身上。 “算了,没什么。”相泽消太觉得她活泼一点也好,不然总是那一副空洞而又厌世的样子,看着也怪闹心的。 “实习加油吧。”相泽消太大手盖在千代的头上,自从发现弟子的头发手感好得像猫一样,他逮着机会就忍不住撸两把,“夜眼以前是欧尔麦特的助手,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情报,可以去问一问欧尔麦特。嗯,不过据我所知,他本身是个比较严肃认真的人,你性子比较老实,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我明白了。”千代点点头,她是个没有什么喜恶观念的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合不合得来”的想法。 相泽消太的话语给千代留下了一个模糊的第一印象,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麻烦本来就已经很憔悴的欧尔麦特,千代便准备直接去报告了。 实习就在两天后,千代找到了八百万百,给了她一枚戒指,还让系统录入了一下八百万百的指纹以及虹膜之类的作为身份资料。 “这枚戒指是你的身份证明。”千代说道,“虽然启世是一家高科技研究公司,但其中也是有战斗部门的,里面也有许多著名的英雄。”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用这枚戒指联系我,也可以联系我的兄长泽弗恩.基璐帕,你进入启世之后要对里面的东西进行保密,会有人专门带你。” 千代介绍得很详细,八百万百听得也很认真,但是在千代将戒指交给她时,她却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小、小千代,我可以从底层做起的,没有必要特意……” 八百万自雄英体育祭后就陷入了对自己极度不自信的状态中,就连收到启世的邀请函,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千代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给她开后门了。 “百百,不要妄自菲薄,你是非常有天赋的人。”千代语气认真地说道,“哥哥说了,我们启世一直筹谋的计划将会从你开始,你或许会是我们第一位武装英雄。” “我们会专门为你制作应对多种不同场合适用的装甲,百百,如果你能够用你的能力将这些装甲复现出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八百万百愣怔了一瞬,她显然也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我们收录的战斗部门里,有许多实力强大,但曾经因为跟敌人的抗争而导致身体残疾的英雄们,我希望百百能帮助他们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千代微微抬头,朝着八百万百暖暖地笑了:“我们的战斗部门名叫‘灯蛾’。” “如果,他们都能再次成为点亮世界的英雄,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51章 刺青巫女(三十三) 千代将八百万百的实习工作全权托付给了系统。 说句实在话,系统虽然最近看什么都像极了爱情还有点朝着泼妇发展的趋势,但在一个大型的团队管理之中,它的确无愧为前文明的最高科技。 一个圣地哥亚号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小岛,与拥有一万名科学家居住的移动人工岛齐名,一个被称为“浮游岛”,一个被称为“云中城”。占地面积如此巨大的浮空战列舰,治理起来原本是一件并不松快的事,但系统不仅将圣地哥亚号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条有理,还有时间来骚扰无辜的咸鱼。 圣地哥亚号的实际掌权人是系统,也就是“泽弗恩.基璐帕”,虽然运行启世组织的核心科技在千代的手中,但她本身也只是在启世里挂了一个名。 大部分启世组织的成员对于“薇拉.基璐帕”的印象只有“家主的妹妹”、“似乎是核心数据来源”、“有点可怜的牺牲品”这样单调的认知,而事实上千代本身也不适合作为裁决策划的领头人,她的性格注定她更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窝在房间里捣鼓自己的小物件。 【离开之后设定三个人工智能来继续运作圣地哥亚号就好啦,虽然会离开这个世界,但远程操控一下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的,毕竟我还得为你吸纳愿力嘛。】 千代不擅长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系统,自己则安安心心地朝着“小目标”的方向努力,两天后,千代挥别了前来送行的c班同学,前往了夜眼事务所。 【我看看啊……哦,宿主,夜眼事务所所在的地方有我们的一个合作对象,但是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好像有点内部混乱,你要是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系统说完就发过来一份名叫“死秽八斋会”的资料,态度是不太上心的,毕竟启世的合作对象遍布各地,霓虹国也不过是小小的一角。 【霓虹是黑道合法的国家,虽然英雄社会兴起后黑道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但那些地下势力也还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活得更艰辛一点。】 【死秽八斋会这个组织的组长是个比较有原则的人,认为极道应该有侠者风范,不赌-博,不贩-毒,不与普通人打架,所以我才选择了他们作为合作对象。】 【但是这个组织最近好像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原本的组长听说昏迷不醒,而继任的二当家叫治崎廻,一直在暗示我们可以有更深入的合作……】 千代翻看着死秽八斋会的情报资料,有些困惑地道:“合作的理由是什么呢?” 【也没什么,原本的合作项目是由我们提供一些货物由他们负责售卖的简单合作而已。至于极道组织为什么会跟我们合作……】 系统叹息了一声:【因为穷啊。】 【现在英雄社会英雄多敌人稀少,干架还特喵有佣金支付!各种周边产品的高额收入!往街上一走服装稍微古惑一点都会被各种跟踪盘问啊!别说军-火了现在特喵连刀剑都不敢带了!为了业绩更好看一点职业英雄们简直雁过拔毛不留一个vilin!极道组织的生活不好过啊!他们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有木有!】 千代:“……”感到一丝凄凉。 【而且你以为vilin的敌人就只是普通民众和职业英雄而已嘛?不啊!他们地下势力自己互殴的时候更多啊!这不仅饭都吃不起了,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啊!】 千代:“……好的我明白了。” 一个世界有光自然有暗,虽然英雄的光辉璀璨耀眼得令人不可逼视,但在极度的压抑下反而让黑暗的势力大幅度的增长。 千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实际上,光明与黑暗就是一种共生的状态,如果有朝一日世界风平浪静,英雄反而会因为和平而失去其存在的意义了。 千代从来都不会去幻想“世界和平”这样天真美好的祈愿,一个复杂而又交织着光影的世界才会拥有更多的可能,她是这样相信着的。 千代按照地址来到了夜眼事务所,在乘坐新干线的过程中千代顺便查阅了一下夜眼的资料,先入为主的有了一个模板化精英的印象。 正如相泽消太所说的那般,夜眼在大众面前是一个严谨认真、正经负责还有着格外犀利眸光的社会精英。 ——直到千代推开办公室大门的那一瞬间,她依旧是这么认为的。 “打扰了,我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住手!牙买跌!不要这样——” 千代:“……” 系统:【……】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只见,一个贴满了欧尔麦特魔性笑脸的房间内,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眼镜男子正背对着千代站在一个奇怪的拘束器前,而一个穿着性感、有着青绿色皮肤灰蓝色卷发的少女正被绑在那造型古怪的拘束器上,四肢大敞,笑得涕泪横流,而那拘束器的两段有羽毛伸出来不停地在少女身上撩啊撩的…… 宛如误入了某个r-18的肉-番现场。 千代一脸茫然地注视着屋内的景象,正想鞠躬道歉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再退出去的,却正巧撞上了西装男子回头扫来的目光。 ——犀利、锋锐、理智。 一个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是精英”、“我是社会的栋梁”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应该站在这样的一个办公室里,干这么惊悚的事…… “……我是雄英学院一年级c班的瞬光千代,依照指名录取书而前来报道。”千代确认面前的人是夜眼,便有些懵然地继续说道。 “很抱歉打扰您了,您需要更多的时间吗?我可以在外面稍作等待的,但是如果可以请不要超过二十分钟好吗?” “噗。”疑似夜眼的精英男子一把捂住了嘴,随即飞快地放下手,面无表情地鼓掌道,“可以,这很有幽默感。” 千代:“……” 系统:【……】 ……对不起但是怎么感觉这人貌似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等到千代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泡沫女孩从拘束器上放下来之后,这才勉强搞清楚面前这一幕是在闹哪样。 简单来说,大名鼎鼎的night eye先生对外的确是社会精英的模板,但是他不甘心自己的形象如此死板,于是坚持要求自己事务所的成员保持元气和幽默感。“没有元气和幽默感的社会是没有未来的”,坚持着这样想法的夜眼先生今天就因为自己的助手泡沫女孩汇报工作不够幽默而把她送上了挠痒台。 对此,千代除了“……”以外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特么在驴我你当我没看过(哗——)和(哗——)的吗?!这个拘束器明明是(哗——)里常用的(哗——)工具好吗这都什么人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三人一统终于坐下来喝茶彼此冷静一下,而千代这才知道那个因为幽默感不强而惨遭挠痒痒的少女是毕业生,来自士杰高中。 英雄名“泡沫女孩”的少女并不是通过指名进来的,而是在夜眼与各大学校达成合作之后以校外实践的渠道进入夜眼事务所的,至今还在为了得到夜眼的认可而努力奋斗着。而事务所除了助手泡沫女孩以及蜈蚣人以外,还有另一个雄英学院的三年级在校生“通行百万”,算起来应该是千代的学长。 “那么,我可以询问一下您指名我的缘由吗?”千代放下茶杯有些困惑地道,“一般的事务所并不会招收多位在校生吧?” “没错,实际上许多在校生直到毕业后都在负责端茶倒水的活,其中不乏同辈中的佼佼者。”夜眼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我指定你,自然是有指定的缘由的。” “那么——”夜眼拿出一个印章,却迟迟不肯在千代的就任书上盖章,“作为加入事务所的考验,你要试着从我手中拿到这一枚印章吗?” “可以吗?”千代从进入办公室开始,脸上困惑的神色就始终不散,“我的个性可能会造成破坏的。” “没关系。”夜眼冷淡而又矜持地道,“这个房间被破坏成什么模样我都不在乎。” 千代闻言,突然拿起放在桌上的欧尔麦特十周年限定手办,作势要往地上砸:“真的吗?” 夜眼:“……你很有幽默感,女孩。” 泡沫女孩满头大汗地跑了,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夜眼和千代了。 “提前告诉你吧。”夜眼扶了扶眼镜,手里拿着印章,“我的个性是‘预视’,能够看见一个小时以内的未来,你的所有行动都会被我看在眼里,不存在意外。” “您能力的发动条件应该是触碰吧?”千代甩了甩腿,检查了一下脚上的外骨骼装甲,“您应该没有触碰到我,能力的发动条件并不满足吧?” 夜眼闻言瞥来十分冷淡的一眼,道:“在刚刚泡沫女孩为我们冲泡茶水时我就已经碰过了。” “没有哦。”千代掰了掰手腕,有些不谙世事地说道,“我曾经患过幻觉神经痛,虽然后来治愈了,但我对他人的触碰是很敏感的,被碰到会有些不舒服。” ——她心中毕竟铭刻着薇拉那充满了疼痛的一辈子。 眼看着谎话被揭穿,夜眼又继续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可是……”千代心中困惑不减,但看着夜眼那张严肃的脸,便也只能点头道,“那好吧。” 千代试探着动了两次手,但都被夜眼游刃有余地避过了,夜眼因为个性之故,动态视力也远超常人,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即便如此,千代也能感觉到一种被放水的感觉,涝啊,这人放水放得太涝了。 “先生,我要动真格了。”千代微微蹲身,身上立时浮起了旭日般的光,温暖而又明亮。 “放马过来吧。”夜眼绷着表情如此说道。 事实证明,个性与个性之间也有相生相克的道理,而千代的个性无疑就是夜眼的克星。 “只要速度够快,肉眼就会无法捕捉我的行动,就算真的捕捉到了移动轨迹,身体的反应速度也是跟不上的。” 抢到印章的千代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夜眼不停地往眼睛里滴眼药水:“而且……强光之下肉眼的负荷会变重,而光的速度,人类的肉眼是无法捕捉到的。” 这就是夜眼要死不活地瘫在沙发上滴眼药水的原因。 夜眼其实并没有对千代使用自己的个性,先前完全是依靠着过人的动态视力在装逼,在考验结束之后,夜眼也向千代解释了自己的个性。 “简单来说,我一天之内可以预知一个人的未来,在触碰并发动能力之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我可以以近距离聚焦的方式阅览这个人的一生,但是越是遥远的未来误差就越大。”夜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道,“而我的预视只能针对某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只能看见这个人的动作和他周围的景象。” “原来如此。”千代手捧热茶,心中的困惑却依旧没有得到解答,“您……指名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不怪千代感到疑惑,因为夜眼表现出来的态度充满了试探却又没有任何的恶意,玩笑也好试探也好,他都带着几分面对易碎品的小心。 千代的疑问让夜眼陷入了沉默,两人许久无言,但实际上,夜眼的思绪微微发散,怀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憧憬。 “我很抱歉……指名你,的确是有欣赏以外的目的的。” 夜眼微微柔和了眉眼,扶了扶眼镜,却是伸出手,掌心朝上地摊在千代的面前,肃穆地道: “那么,瞬光,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未来呢?” 第52章 刺青巫女(三十四) 夜眼很害怕自己的个性。 身为欧尔麦特的骨灰级狂热粉,几年前,夜眼依靠着自己的能力以及努力成为了欧尔麦特唯一的助手,甚至被欧尔麦特托付了“one for all”的秘密。 但是,夜眼在预知了欧尔麦特的结局之后,便对自己的个性的产生了无以言状的惶恐与憎恶——因为他看见了自己的英雄凄凉无比地死去。 夜眼尝试过改变,尝试过挽救,但是不管他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阻止“和平的象征”一步步划向深渊的终局。 是因为未来本身无法更改,还是因为我预知了未来才让过去无法改变的呢? 夜眼想不明白。 自那之后,夜眼跟欧尔麦特大吵了一架,他希望欧尔麦特能够退役好好安享晚年,欧尔麦特却无法接受自己还在呼吸却对他人的悲剧置若旁骛。 因为思想理念的不和,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但夜眼一直在努力寻找并培养“one for all”的下一代传人,于是他找到了与欧尔麦特拥有相似笑容、性格阳光而又开朗的通行百万。只是他前脚刚刚将通行百万推荐给欧尔麦特,后脚欧尔麦特就一时冲动将个性给予了绿谷出久。 夜眼不仅看到了自己的死亡,还窥见了欧尔麦特无法改变的命运。 恐惧未来的夜眼开始减少了自己个性的使用次数,仿佛只要不去看,就还能满怀希望地活下去一般。 这世上最痛苦的,往往是知道最多的人。 夜眼一直觉得自己会这样煎熬挣扎地活下去,直到被预知的未来降临的那一天。 但是,有一天,夜眼做了一个梦。 他似乎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对自己使用了个性,但是如以往一般梦见自己死亡的结局不同,这一次的预见出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场景。 这个预知梦让夜眼的希望重燃,也促使着他在观看了雄英体育祭之后不假思索地给一位少女发送了指名邀请。 “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未来呢?” 夜眼的语气几近哀求,如果他的预知梦是正确的,那他很清楚面前的少女代表着什么,而他唯一的希望,或许就寄托在面前这位少女的手里。 他唯一祈祷的,只有欧尔麦特的幸福而已。 千代低头,看着夜眼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沉默不语。 【不能给他看!】系统又开始尖叫,【虽然法则限制的缘由他只能看见你这一世的未来,但是那些东西不能给他看!】 【宿主,别忘了,常世之国的一切是活人不能接触的秘密,否则知道越多“死”便会越接近“死”,你要是真的让他看了,他就会被烙下常世的痕迹。】 “我很抱歉。”千代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语气软和地说道,“我明白您的焦虑,但是对不起,我的未来牵扯到我的……宿命。” 夜眼微微一愣,而千代在反复斟酌了语句后才继续说道:“我的未来会如何,我其实是知晓一二的,但是正是因为结局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我才不能继续追逐下去。请您见谅,这毕竟涉及我个人的**,以及我家族的秘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夜眼也知晓自己不能继续纠缠下去,但失落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疑虑。 ——不详的气息。 “而且,先生预知到的未来是你期望的样子吗?”千代微笑着抬头,看着夜眼颔首,她便语气温柔地道。 “那就不需要再看了,先生,只要这样满怀憧憬与希望地活下去就好了。” “一定会等到的——那个所有人都幸福的结局。” 虽然千代拒绝了夜眼的请求,但这并没有让夜眼心生隔阂与嫌隙,相反,夜眼非常欣赏千代那一份带点天然黑的幽默感,两人相处还算愉快。 在夜眼事务所中,千代了解了职业英雄们的职责所在,也很明白这份工作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光辉伟大。实际上大部分时候,巡视安保的工作是相当枯燥乏味的。 夜眼没收了千代自闭用的口罩以及帽子,将目前雄英体育祭热度正火的英雄“瞬光”丢在大街上,并教导她露出欧尔麦特那样令人信赖的“微笑”。 “你必须尽早习惯,英雄即是人们心中光明的标靶,自信是会传播的,如果你对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你怎么给民众带来安心感呢?” 夜眼扶了扶眼镜,示意千代抬头看向周围那些发现她身份而兴奋围过来的人群。 “当然,eraser head那样的英雄也不是没有,但是你也很明白,你缺少的是一种强者的自信,从民众的仰慕中找到自己正确的定位也不失为捷径的一种。” 夜眼说得很有道理,而千代也努力地学,她试图让自己更多地融入这个社会,去体会人间的冷暖与悲喜。 “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根据我的研究观察表明,欧尔麦特的笑容要露出八颗牙齿并且嘴角应该再上扬0.5cm,眼角上翘0.3公分这个亚子……” “先生,请停止你的迷弟行为。” 白天巡逻结束,千代刚准备睡下,泡沫女孩便急急可可地敲响了她的房门。 “有人汇报说a区的烤肉店不断传来惨叫,门口还疑似堆满了尸体,怀疑是黑帮械斗,引发了附近居民的惶恐。” “我需要去c区解决一下银行抢劫事件,瞬光能麻烦你去调查一下这里的情况吗?” “没问题,泡沫女孩。”职场中的称呼都是英雄名,千代立刻换上了战斗服,接过了泡沫女孩的资料,“我这就赶过去。” “加油,战斗服很好看哦!”泡沫女孩笑着比了个大拇指,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千代的战斗服是一套名叫[闪光白蝶]的轻型装甲,因为是常服所以防御性能较差,服装的款式是根据教堂的金纹白袍改良而来的。 纹着月见草金纹的宽大蝴蝶袖,通体纯白的双排扣制服,单肩的短披风,纯白的手套,黑色的皮革靴长筒袜遮住了双腿上的外骨骼装甲。 只有黑白二色,线条干练利落,衬得银发金眸的少女仿佛身披华光。 ——宛如自光明诞生的纯白蝴蝶一样。 千代腰间挎着西洋剑,在高楼大厦间疾驰着,如同一道白色的闪光风驰电掣般地穿梭在街道上空,引起不少人的惊呼。 【哟~~】系统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哨,【有点帅欸,你这样看上去倒真的有点像艾利克斯的孩子了。】 千代被系统那一声流氓哨吹得差点脚底打滑,一个翻身便从高楼上纵身跃下,朝着目的地落去:“那可真是……荣幸之至了。” “砰——”地一声闷响,千代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外骨骼装甲的减震平衡功能让她即便从高空坠落也毫发无伤,风衣一样的后摆还带有短暂的滑行功能,在空中舒展的模样优雅得就像雨燕的翅膀。 【很棒吧~穿上装甲之后才是我们的主场嘛,体育祭那种肉搏互殴根本不是我管辖范围内的呀。】系统得意洋洋地道。 千代闷不吭声地往前跑,她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堆成一团的人山,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何等变故。 千代走近了之后便翻过一位受害者的身体,扒拉了对方的眼皮以及嘴巴,发现对方两眼反白、嘴角还有绿色的不明液体。 “投毒吗?”千代神情凝重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声惨叫,千代二话不说就朝着烤肉店内冲了过去。 千代一脚踢开烤肉店的店门,却跟一个飞奔着跑出来的青年撞了个正着,青年嘴角飞溅着绿色的不明液体,眼睛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千代:“……” 系统:“……” 千代如临大敌地拔出了腰间的西洋剑,烤肉店内的人却齐刷刷地扭头朝着不速之客望了过来,一水儿白衬衫黑长裤的青少年,面前的烤炉上还冒着袅袅白烟。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千代茫然地眨了眨眼,数十名青少年也眨了眨眼,双方两两相对,皆是一脸懵逼。 “不好意思打扰了。”千代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又举起手中的资料,“我是夜眼事务所的实习英雄瞬光,我们接到警报电话,称这边疑似出现械斗和投毒事件。” “请问诸位可否配合我的调查……呢?”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得令人落泪时,一个棕栗色的脑袋从隔间中探了出来,露出一张温文俊秀的微笑脸,看到千代时仿佛心情很愉悦地唤道。 “啊,是千代桑。千代桑已经开始实习了吗?”不二周助朝着千代挥了挥手。 “……周助?”千代茫然地朝着不二周助的方向望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网球部一起出来聚会而已。”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朝着千代挥了挥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比嘉中、六角还有冰帝的网球部也加入了进来,因为烤肉派系意见不合的缘故,所以就变成了烤肉大胃王比赛了。说起来千代桑烤肉喜欢沾盐还是沾酱汁呢?” “啊,我是酱汁派的。”千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随即表情空白地道,“欸,不对,那门口那些昏迷的人还有绿色的液体是……” “是这个哦。”不二周助举起一杯绿油油的饮料,凑到近前的瞬间立刻在空气中弥散出苦瓜黄连青草汁等糅合混杂在一起的诡异气味。 “非常健康又好喝的饮料哦,是我们部员特意研发出来的用来补充体力的蔬菜汁。” 不二周助露出了天使与恶魔结合的微笑:“千代桑要不要试试呢?” 千代:“……不了,谢谢周助。” 大型投毒事件最终以大型食物中毒事件作为收尾,千代顶着昔日校友们好奇的眼神,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怀疑人生,总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瞬光同学!我看了你们的体育祭比赛!”菊丸英二朝着千代比出胜利的剪刀手,“非常令人震撼的头槌!我已经成为你的粉丝了喵!” 千代:“谢、谢谢……” 我一时间竟分不清你是粉是黑。 全副武装地赶来结果发现是闹剧一场,跟旧友寒暄过一番后千代便准备返回事务所,却被不二周助叫住了。 “战斗服很帅气哦千代桑,成为了不起的英雄了呢!” 不二周助温柔地笑了笑,心思细腻敏锐的他能感觉到少女的变化,曾经的迷茫与忧愁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再动摇的勇敢与坚毅。 这让不二周助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欢喜。 “谢谢你,周助。” 千代也朝着不二周助微微一笑,严格来说,不二周助也是她生命中的贵人,在她最胆怯也最关键的一步中推了她一把。 千代挥别了友人,一拽身上的披风,转身便宛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我们都向着自己最期待的模样去成长吧。 “那么,请你充满幽默与元气地汇报一下今晚的情况。” “惊!为何烤肉店深夜传来凄厉惨叫?为何青少年悲惨地躺倒大街?为何受害者口吐绿沫昏迷不醒?这究竟是情杀仇杀还是大型报社投毒事件?敬请收看下一期节目之——拿什么来拯救你,队友手作的暗黑乾汁。” 忙碌到深夜的千代疲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发现ab班的群聊已经刷出99+条消息,基本都是在分享或是抱怨自己坑爹的实习经历。 千代的手机滴滴作响,却是有十几人不约而同地给她发来了消息。 轰君:[千代,实习还顺利吗?我正跟随父亲准备启程前往保须市,你呢?] 小久:[千代桑,不知你一切都还顺利吗?我在导师这里找到了控制个性的新灵感,谢谢千代桑上次为我进行的调节增幅,我似乎抓住了那灵光一现的契机!我发现(以下省略四百字)……啊!真抱歉!这么晚了!自顾自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对不起,请无视就好!晚安千代桑!] 梅雨酱:[小千代的实习还顺利吗?有些担心呢(呱呱吐舌)。我实习地方的船长好可爱呢,分享给小千代。(海豹船长肌肉照)] 茶茶:[小千代!我跟你说啊,武斗派火-枪-头英雄居然是个少女心满满的甜心英雄!天啊简直可爱死了!(枪豪捧心)] 百百:[大开眼界,启世真棒。(附图启世馆藏)真的非常谢谢你,小千代,希望你实习也跟我一样顺利。] 一佳:[千代你敢信吗?蟒蛇女郎的英雄日常就是拍广告!天啊,我想进行一些比较有英雄感的活动而不是拍洗发水广告啊。你那边应该有比较有意思的活动吧?] 爆豪胜己:[西内!灯泡脸你居然敢无视我!来打一场啊打一场啊打一场啊!(关键词屏蔽中)] 千代拿着手机茫茫然地思考了半晌,这才扣字给除了爆豪以外的朋友们统一回复道: 千代:[我实习挺好的,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第53章 刺青巫女(三十五) 夜眼带了千代一天,将千代的性子摸索了个七七八八,等她熟悉流程之后便很放心地将人给放生了,同时钦点了泡沫女孩作为千代的指导。 “呜……为什么呀?我自己都还是个没得到先生认可的新人呢。”泡沫女孩有些紧张,但是一扭头对上千代那张写满了无辜纯良的脸蛋,又忍不住道: “瞬光怎么能那么快就习惯了先生的行事风格的呢?我直到现在都还没能习惯呢……” 泡沫女孩是很佩服千代的,毕竟她来事务所那么久都还做不到夜眼“元气又幽默”的要求,而看似正经清冷的千代居然在第一天就学会了配合夜眼先生的表演了。 “先生只是爱玩而已,奉陪便是了。”千代歪了歪头,她对待夜眼就是“反正就是宠着吧”的态度,也不觉得那些稀奇古怪的要求有什么为难。 千代在职场中的穿着便是[闪光白蝶]的装甲,完全贴合她自身形象制成的装甲既简洁干练又不失少女的秀丽,乍一眼望过去还以为遇见了误入俗世的精灵,走在街道上就是一道吸引无数视线的风景。 就连身为同性的泡沫女孩都觉得,面前的少女真好看啊。明明是银发金眸这样耀眼的面貌,气质却偏偏空灵而又纯净。 体育祭刚过去没多久,千代在体育祭上的表现又实在出彩,走在街上都时常会被人拦下来说几句话,或是要求拍照或是要求签名。 “千代桑真的好受欢迎啊。”泡沫女孩友好地笑了笑,“今年雄英一年级的体育祭的确精彩,名列前茅的几位个性华丽又长得好看,前些日子我还在网上看到过千代桑和轰君的粉丝后援团呢。有这么好的起点,千代桑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英雄的。” 千代闻言便偏头望了过来,金眸眨了眨,有些好奇地道:“……粉丝,后援团?” “对呀,千代桑可以开一个小号进去看看哦。”泡沫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有些羞耻,但是看到这么多人喜欢自己会很开心呢!” “小号吗?”千代想了想,严肃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系统突然萌生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慌忙地转移话题道:【咳咳,宿主!左手边第二条小巷里有个男人一直在盯着你看!是不是可疑人物啊?!】 系统转移话题的手段委实拙劣,但好在它要对付的也不是什么有心眼的主,千代闻言便朝着系统所说的方向看去,跟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男子对上了眼。 系统所说的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七八,健气的短发,军绿色的外套,白色的运动鞋,除了脸上的鸟嘴面具有些突兀,其他方面都跟路人没多大区别。 千代不觉得男子有哪里可疑的,毕竟这是一个异形遍布的世界,班级上的常暗踏阴同学也是乌鸦的模样,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是千代发现自己跟那男子对上视线之后,男子居然不闪不避,依旧那样看着自己。 千代偏头想了想,径直朝着男子的方向走了过去,那男子看见千代靠近,瞳孔有一瞬的骤缩,似乎下意识地想要闪避,但最终却还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您好。”千代打了个招呼,语气友好地询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面具男子往后退了半步,稍稍拉开距离,片刻的沉默后却是忽而有礼地勾起了嘴角:“啊,你是新来的英雄吗?不知小姐的名字是……?” “?”千代困惑了一下,却还是认真地道,“我英雄名为瞬光,昨天刚到这里实习。” “原来如此。”男子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份不显眼的欣赏,但又很快化作了虚伪的友善,“你看上去……嗯,非常的,干净。” 面具男子留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夸赞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千代和系统一脸懵逼地待在原地。 【……什么鬼哦。】系统忍不住吐槽道,【夸人漂亮的可爱的纯真的都有,这夸人干净……特么的怎么听起来变态变态的?】 千代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也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便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千代并不知道自己跟前不久系统提过的死秽八斋会掌权人治崎廻擦肩而过,过了两天的实习,但在一天晚上结束巡逻后却听说隔壁保须市出了事。 “瞬光,你过来看一下。”夜眼眼神冷凝地将光屏推了过来,“这个东西,你认得吗?” 千代凝神一看,光屏上显现出一个非人怪物的模样,大脑外露,背生肉翼,皮肤发灰,正在一片混乱中袭击着无辜的民众。 “脑无?!”千代忍不住皱眉,凑上前,“这是以前usj事件中敌联盟用来对付欧尔麦特的杀手锏,为什么会出现在保须市?” “什么?!他们还针对过欧尔麦特?!”欧尔麦特的头号迷弟发出了怨恨的声音,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看来敌联盟上次元气大伤之后还不死心啊……只不过,保须市?莫非英雄杀手斯坦因跟敌联盟有什么联系?” “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夜眼问清楚情报后便将千代打发了,“安德瓦已经前往保须市了,这件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安德瓦……千代听闻这个名号后便短暂失神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轰焦冻的确是给自己发过消息说即将动身前往保须市。 想明白这一点的千代莫名地有些放不下心来,即便夜眼说过霓虹国no.2的英雄就在保须市,理智告诉千代安德瓦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伤,轰君的实力也足以应对,但那些担忧的情绪就像海浪冲刷的泡沫一样不断地翻涌上来,控制不住,抑制不了。 这种失控的情绪,在千代收到绿谷出久一条莫名其妙的群聊坐标之后上升到了顶点。 “小久发送这条坐标,一定是因为遇见了无法应对但又无法撤退的险境。”千代飞快地点开了系统的装甲库,挑选着可以派上用场的装甲,“其他同学的实习地点都不在保须市,而饭田同学他……算下来我和轰君是距离小久最近的人。轰君收到坐标一定会立刻赶过去的。” 【可是从这里赶到保须市就算乘坐新干线也要至少两个小时的车程!】 系统试图让宿主冷静点。 【你好不容易学会小幅度增幅而不让自己陷入虚弱,但你如果现在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保须市,你也会因为增幅而失去战斗能力的。】 【而且,夜眼会同意你离开吗?】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千代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熠熠生光的金眸,“谁都不能肯定轰君和小久会遭遇什么!” “如果因此而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难道我还要再后悔一次吗?系统!” 系统陷入了沉默,它明白千代说的是先前错认了“轰君”之时的绝望。 这个怯懦的灵魂,的确在努力地学习不让自己后悔的勇敢。 【我明白了,装甲数据库启动中——滴,以“机动”、“飞行”、“空间”为主要词汇的装甲共有107套,正在筛选适用类型……】 系统在帮助千代搜索适用装甲时,千代已经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敲开了夜眼的办公室。 知晓了千代的来意后,夜眼果断拒绝了千代:“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一个一年级在校生,要对上杀害了十数名职业英雄的‘英雄杀手’。” “而且你眼下在我的事务所实习,我有看护你的责任,你出事了也好,用个性伤人了也罢,我都是要为此而承担责任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先生!”千代金眸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焦虑,性情平和的女孩大概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外露过,“但是让我袖手旁观等待消息,我真的做不到!” “如果我能做而我却没有去做,那这不是英雄失格是什么?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又有何颜面……说自己想成为英雄?!” 千代无法控制情绪,以至于音量不自觉地拔高,眼中一片璀璨潋滟的金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很抱歉牵连了先生。”千代突然朝着夜眼一鞠躬,“非常感谢先生这三日来对我的教导,我将以兄长的名义向您解除实习合约!” 夜眼微微一怔,却看见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张被小心珍藏着的合约书,猛然撕了个粉碎。 “真的非常抱歉!”少女又一鞠躬,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事务所。 “!”夜眼猛地站起身追了出去,大喊道,“你给我回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焦虑万分的少女抬起手,手背忽而亮起了淡青色的光晕,随即,一套充满赛博感的装甲便瞬间覆盖到了她的身上。 【长途奔袭猎杀装甲[影袭装.苍狼]已装备,魔纹[混沌.中立]骑兵[奥兹曼迪亚斯]已装备,同步率15.6%,神性上升,获得特性[骑乘]、[太阳神的加护]。】 蓝白色的电光如地毯般四散铺去,巨大的机械收割自律兵器[苍狼]便从一个滚落的机械球中构造而生,四肢矫健地立在地上。 足有一人高的机械巨狼乖顺地趴伏在千代的面前,佝偻着脊梁,任由银发金眸的少女翻身坐在了它的身上。 “我会回来的,回来亲自恳求您的原谅!”少女这么说着,便连同那只巨大的苍狼一同化作了流光,头也不回地撞进幽凉的夜色,那样义无反顾的模样。 夜眼追出了一段路,却发现少女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只能无奈地原路回返。 “下手倒是快。”夜眼扶了扶眼镜,捡起了办公桌前掉落在地上的破碎纸张,“撕掉了再想让我盖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话是这么说,夜眼在办公椅上沉默了半晌,还是爬起身来拨通了一个电话:“喂,虎鲸先生吗?听说您在保须市附近?是这样,我有一个学生……” 千代骑着巨大的苍狼穿梭在黑夜之中。 [影袭装.苍狼]最初研发的目的就是作用于大规模战场猎杀收割的装甲,机械巨狼自带定位追踪系统,并且与普通的狼不一样,他不知疲惫不知饥渴,能不眠不休地跑上三天三夜,速度远远高于任何一种交通工具。这种战场上的人形兵器被用来作为赶路的替代品,对于系统来说还是有些牙疼的。 【英雄杀手斯坦因,迄今为止作案十多起,擅用刀,所到之处犯罪率会下降60%-80%,根据以往的屠杀手段来看,个性应该是能制止敌人的行动之类的。】 系统将自己知晓的情报一一说给宿主听。 【简而言之,斯坦因一直是个独行侠,他嫉恶如仇又憎恨英雄,是个思想观念挺扭曲的人,可以说黑白两道其实都不太待见他。】 苍狼风驰电擎,急速奔袭的过程中就连身周的风景都被拉扯成了无数往后消散的线,但是即便如此,千代的脑海中依旧嗡鸣阵阵,焦虑难熄。 那种焦灼而又滚烫的温度凝聚在心口,仿佛被镇压的火山般蠢蠢欲动,千代模模糊糊间想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usj事件中她也感受过这种滚烫的温度。 ——那似乎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感情”的存在。 千代为了赶时间,完全放弃了寻常车辆通行的道路,选择直线前往,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最后硬生生被缩短到了十几分钟。 踩在保须市的土地上,千代却发现这所安静祥和的城镇已经被火光吞没,到处都是惊呼声与惨叫声,长相丑恶的脑无正在四处袭击着无辜的民众们。 天空上飞着一只脑无,地上肆虐的两只,小小的保须市里居然一口气出现了三只脑无——虽然就实力而言不如usj事件中的脑无,但也是相当大手笔的事件了。 “嗷!”一只淡青色皮肤的脑无嘶吼着冲向了街边一个抱着两孩子的女人,那妇女被吓得尖叫,却还死死地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苍狼!”千代一声令下,巨大的自律兵器便朝着脑无扑了过去,狼嘴一张,咬合力惊人的钢鄂便直接啃在了脑无的腰上,将脑无扑撞在地上。 “遇见脑无,全部废掉!”千代给苍狼下了命令,随即头也不回地朝着绿谷发出的坐标方向冲了过去。 十几分钟从邻市赶到保须市已经是奇迹一样的存在了,但千代还觉得自己的速度不够快,唯恐友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冲进小巷的千代抬眼便看见了耀眼夺目的火光,绿谷出久、饭田天哉和一位不知名的英雄都躺倒在地上,轰焦冻衣衫破碎左右招架着身穿忍者服的男子,而那男子闪电般接近了轰焦冻,伸出猩红的舌头就朝着轰焦冻脸颊上的血迹舔了过去—— “!!!” “你要对轰君做什么?!” 面色发白的千代下意识地从系统的武器库中摸出一把武器就朝着忍者男子的脑袋砸了过去,恐惧震惊之下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 “轰——”地一声巨响,身穿忍者服的男子不得不放弃攻势转而躲避从旁侧袭来的巨大黑影,下一秒,那巨大的黑影就重重地砸进了墙里。 斯坦因猛然扭头望去,只见足有一人高的金花十字架深陷墙壁,那敦实的重量完全可以让人猜想一下这玩意儿砸到人身上会是怎样惨烈的结果。 “千代桑!”赶过来拯救饭田又被轰焦冻救场的绿谷出久几乎要暴风哭泣了,他赶忙喊道,“千代桑小心呐他是英雄杀受斯坦因!被他舔舐到血液会动弹不得的!” 千代还有些后怕和惊疑不定,而当一片空白的大脑冷静下来后,手臂便后知后觉地传来了被拉伤的酸痛感,刚刚一瞬间的爆发伤了她的手。 千代抬眼望去,却看见那雕刻着金色百合花的十字架忽然展开,十二支闪烁着金光的长矛爆射而出,瞬间形成一个闪烁着金光的超维力场。 轰焦冻手臂上燃烧的火焰忽而熄灭,瘫倒在地上的绿谷出久以及饭田天哉却突然撑起了身体,满脸震惊地道:“我能动了?” 千代有些茫然,却忽而听见脑海中系统牙疼般地冷笑道。 【已装备最强“困束”法则圣钥[明光圣女之守誓],领域技能[天法囚牢]已展开,领域范围内全体禁魔。】 【传说中神之眷宠明光圣女曾在神座之下立下虔诚之誓,并为此而信守一生,故而其圣钥便为这位虔诚的圣贤之女献上了最强的困束之力,领域所在,元素缄默,万法臣服。但是鉴于这件圣钥是属于除了使用者本身以外敌我双方一视同仁的圣钥,所以我一直只是挂在武器库里摆着好看的而已。】 构造一件圣钥需要花费的能量即便是在上个世界中吞了那么多魔能的系统都难免感到肉痛。 一想起这圣钥制造出来后宿主都指不定能用上几次,勤俭持家的系统分分钟哭崩了。 【造都造出来了你倒是给我打啊!盘他啊啊啊啊!!!】 第54章 刺青巫女(三十六) 盘是不可能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盘的。 一百多公斤的十字架直接让千代废了一只手,但是拥有装甲的千代战斗力是不可与体育祭上的她同日而语的,即便面对的是英雄杀手,她也半点不虚。 “个性不能用了!”轰焦冻搀扶着斯坦因原本的目标职业英雄“土著人”退到了千代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是抹消个性的十字架力场。”千代觉得手臂有些疼,但又不敢露怯,“你们怎么样了?” “还好,没受什么伤,对方的个性并不是特别强势的类型。”凝血的效果过去之后,绿谷出久便搀扶着饭田天哉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伙伴们的身边。 “该怎么办?小久?”千代和轰焦冻都不是脑力型的,面对自己无法匹敌的对手,还是选择询问自己的伙伴比较好。 “冷静一点,他的攻击明显比之前更急躁了,我们这边的战力越来越强,他应该也不想继续拖延下去。”绿谷出久抹了一把嘴角。 斯坦因不愿意空手而归,他每到一个城市就必定猎杀三到四名他认为是“冒牌货”的英雄,而错过了今晚,保须市的防备必定更加森严,斯坦因是怀揣着肃清社会的大义而来的,打破自己的条规必定会导致威信力下降,让人认为他贪生怕死,怯了英雄。 而绿谷出久这一边,饭田天哉与斯坦因有血海深仇,敬爱的兄长因斯坦因而残废了双腿,不把斯坦因擒拿归案,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拼的无非就是实力与养气功底了。 绿谷一次性等来了两个强力后援,心中自信倍增,而反观斯坦因却隐隐有些急躁,时间拖延得越久就对他越是不利,被职业英雄发现的风险也更大。 斯坦因的个性是“凝血”,以舔舐他人的血液而令其无法动弹,但是根据血型的不同凝血的时间也不一样,最长8分钟,最短2分钟。这并不是一个强大的个性,但斯坦因花费了十年的时间苦心修炼出了一身杀人忍术,只要在阴暗的巷角里一对一动手,就算是榜上有名的英雄也要栽一个大跟头。 斯坦因个性的弱点也很明显,他不擅长打群体战。 一对一之中他或许是无敌的,但只要有人从旁干扰掩护同伴,很容易就会让凝血的个性失效。 “千代桑,你的这个十字架的立场可以自由开关吗?”绿谷出久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询问道,如果这个“抹消”的个性能够自如使用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被凝血后使用抹消,之后再继续用个性跟斯坦因战斗。 “不行,这个十字架展开后再次开启有时间限制。”千代摇了摇头,想也知道,这种领域型大招是不可能收放自如的,往往都是作为压箱底的大招来用的。 “那我建议关掉比较好。”绿谷出久苦笑着道,“在个性方面我们其实是有优势的,斯坦因的个性并不强势,那我们的优势去换取他的个性有点得不偿失。” 【……啊啊啊所以我说了你制造别的圣钥都比这个圣钥好啊!】系统被绿谷出久戳中死穴,顿时一阵肉痛,【明光圣女一生主张和平,这个圣钥是她背负的誓言,代表着宽恕与救赎。她虽然身负“审判”罪人的职责,但一直都是孤勇的英雄,武器虽然是群控但不适合打团体战啊!】 系统觉得传说中的这些圣贤都有点类似强迫症一样的猫饼,不说这位“明光圣女”了,自家宿主这么个废怯自闭儿居然都有“光明之子”以及“拂晓圣女”的美称呢。 啧啧啧,不值钱。 “又来了一个吗?”斯坦因之前就受了点伤,干练的忍者服上满是风尘的气息,身上背着四五柄东瀛太刀,“为了拯救伙伴而毫不犹豫地涉入险地,看来这一届雄英的学生还算不错。” 明明被消除了个性,明明居于不利之地,斯坦因却还淡淡地夸赞着,仿佛为他们的觉悟而感到欣慰。 一个villian,在为英雄后备役而感到欣慰。 不管怎么想,都有点太过于讽刺了。 至少轰焦冻就觉得太讽刺了,这对于以英雄为目标诞生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千代收起了[天法囚牢],也没去管那镶在墙壁里的巨大十字架,那十字架她举不动,斯坦因八成也举不动——问题是举它干啥?又不能用,不怕被偷。 “不能被伤到,哪怕是被划出一个小小的口子,都有被凝血的危险!”轰焦冻脚下一踩,冲天而起的冰凌便朝着斯坦因袭去。 千代卸下了青绿色的[影袭装.苍狼]的装甲,换上了[闪光白蝶]的战斗服,拔出了配备的西洋剑便朝着瞬间袭至近前的斯坦因刺去。 “当”地一声轻响,千代稳稳地接下了斯坦因的攻击,但她没有硬拗,而是飞快地撤回剑势后发动了狂风骤雨般的突刺,以攻击作为防御,逼迫斯坦因招架。 手中持剑的千代和没有武器的千代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在拿起剑的那一瞬间,她那由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从容与自信,一如当年叱咤战场的光明之子。 斯坦因修习的是一击必杀的杀人忍术,千代学习的是弥补腕力不足的迅敏剑术,两人在交手的瞬间便交手了十数个回合,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绿谷出久有些震惊地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千代从未在他人面前暴露过自己剑术这个特长,他也没想过自己的幼驯染会有这样强大耀眼的一面。 虽然心中震惊不已,但眼下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了,绿谷出久浑身上下泛起了淡粉色的能量纹路,一拳便朝着斯坦因打了过去。 四名学生平日里都有一起进行训练,大半个学期下来也已经培养出了默契,四人同时出手,一时间逼得斯坦因难以招架。 但说到底,是斯坦因自己不想伤害了他心目中合格的“英雄”后备役,为了给兄长复仇而忽视了他人安危的饭田天哉在他看来是不合格的,但为了伙伴而义无反顾赶到如今化作人间地狱的保须市直面他的三个孩子,对于斯坦因而言就像明日的希望一样。 斯坦因只想控制住这三人,然后废掉土著人以及饭田天哉,但是显然,另外三人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双方僵持不下,斯坦因的攻击越发急躁,逐渐显露出破绽来,但是绿谷出久几人的状态也不好过,稍有不慎便会被割伤。 “小心啊!”饭田天哉看着烦躁之下绝对不再留手的斯坦因忽而一刀朝着轰焦冻刺去,那奔着心口而去的刀刃看得人瞳孔一缩,轰焦冻身旁的千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拉伤的那只手臂用力地推开了轰焦冻,却不料那刀刃的去势一转,倏地砍在了千代因为拉伤而不够灵敏的手臂上。 捂着皮开肉绽的手臂不断后退的千代大喊道:“小久!” 斯坦因舔舐了刀刃上的血迹,却不知道为何动作一顿,抓住他这一瞬间的破绽,另外三人的攻击狠狠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咔啊——”胃部、后脑勺、脸部同时遭到重击的斯坦因重重坠落在地,四肢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很快便停止了动弹。 “千代!”轰焦冻连忙跑向因为凝血而倒在地上的千代,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千代忍痛回答着,斯坦因的佯攻几乎没有留手,她手臂险些被一刀砍断,那伤口深可见骨,简直有些触目惊心了。 虽然疼痛,但对千代来说这完全可以忍耐,只是不知道为何抬头对上轰焦冻焦躁忧虑的眼神,她就莫名觉得心里一酸。 这种酸楚的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对千代而言简直是十足的陌生,她动弹不得地靠在轰焦冻的怀里,等着凝血的效果过去。 轰焦冻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绷带给千代做了紧急处理,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的千代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抱歉,又麻烦轰君了。” 眼下的境况跟usj事件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轰焦冻头也不抬地包扎着,闻言也只是冷静地道:“别放在心上,这次多亏了你。” 巷角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不管是绿谷出久还是饭田天哉都发自内心地萌生出了不真实感——他们真的打败了英雄杀手?那个犯下滔天罪行,连职业英雄都拿他毫无办法的英雄杀手? 千代是b型血,很不凑巧是被凝血时间最长的那一种,而她脚上的外骨骼机甲也在战斗中受到了损害,以至于走起路来有些颠簸。 轰焦冻想了想正准备将人背起来,地上昏迷的斯坦因却忽然微微一动,他一动,所有人就如临大敌,瞬间摆出战斗姿态紧盯着地上的斯坦因。 “……在遭到那样的攻击之后还有反抗之力吗?”绿谷出久咬牙,再次感觉到了对手的可怕。 “他好像在说什么?”靠在一边墙上的土著人有些困惑地道。 听土著人这么说,绿谷便也稍稍靠近了些许,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也让斯坦因微弱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许。 “……巫女,大人。” 千代仿佛触电般猛地抬起头来,眼眸中潋滟的金光泛起涟漪似的波澜。 “……”死寂一样的沉默中,躺在地上的斯坦因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缓解痛楚一般,吐字都变得那样的轻。 “十年不见了……原来你还活着。” 千代觉得有些冷,她下意识地攥拳,却被轰焦冻反握住了手,因为这个相握,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难道……是在害怕吗? 千代有些难以置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居然会……畏惧死亡这样的宿命吗? 【……宿主,冷静点,他好像是十年前那个帮助你逃出来的——】 系统的话语浇熄了千代心中的惶恐,她沉默半晌,却是松开了轰焦冻的手,勉力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斯坦因。 “千代桑……”绿谷出久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发金眸的少女靠近了那个敌人,并朝他伸出了手。 千代揭掉了斯坦因的眼罩,而斯坦因也没有别的动作。 时光岁月改变了很多东西,昔日沉郁却还带着少年意气的英雄后备役已经变成了如今风尘仆仆的恶役,而当年稚嫩空洞的小小巫女却已经长大成了英雄。 她没能第一眼认出他,他也没能第一眼认出她,因为有太多的东西只能存在在回忆里,无法挽回,更不可能为一人而驻足。 “忍者先生……” 千代轻轻捂住了斯坦因的额头,有漆黑的雾从她的手指间隙溢散而出,那些痛苦郁结的情绪化作一条条漆黑的蛇影蔓延游走在她的手臂上。 “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个教导我没有意义的牺牲根本不必存在的你。 那个教导我生命不能以数量而放在天平上衡量的你。 那个偷偷为我打开鸟笼的大门,告诉我要去看看美好的风景,甚至可以学着去成为一名英雄的你—— 那个曾经让我隐约窥见父的身影的少年。 ——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变成敌人呢? 第55章 刺青巫女(三十七) “就算不是‘英雄’,他们也可以是‘雇佣兵’,‘义警’这样的存在,职业英雄跟您期待的英雄并不能一概而论……” “咳咳,是啊……但是,既然背负了这个名号,就必须完成这个称谓承载的使命,如果没有英雄的牺牲精神,他们又凭什么饱受世人的爱戴与憧憬?” “可是……谁能判定谁拥有成为英雄的资格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观念,您有没有想过,您的想法未必就是正确的?” “我想过,可是我还是得去做,我放弃成为光辉伟岸的英雄,我要将我的尸体铺垫在真正的英雄脚下,用我……与那些冒牌货的鲜血,来唤醒真正的英雄。” “……我已经无法成为您期待的英雄了,您知道吗?面对宿命,我居然在害怕……” “你可以的,你也一定会的,你的血液中从未消散的柊树气息,蛇与柊,那是你的刺青……背负着这些的你……” ——“再没有谁,会比你更像一名英雄了。” 千代从梦中惊醒,她满头冷汗地从病床上坐起,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那黑黝黝的色彩仿佛涡流一般要将人吞噬其中,森然而又恐怖。 千代觉得有些冷,但是她抬手一抹却沾了满手的湿泞。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扉,今天注定保须市是个不眠的夜晚,即便现在已经快要天亮了,窗外依旧响彻着警笛声。 绿谷出久的实习导师是欧尔麦特曾经的班主任格兰特里诺,他在指导完绿谷“one for all”的全覆盖使用方法之后就带着绿谷去进行实战演习,却在经过保须市时遭到了脑无的袭击。而绿谷在保须市里遇见了饭田天哉的指导员操作指南,知道饭田天哉失踪之后就猜测他是为了给兄长复仇而找上了英雄杀手。 绿谷在小巷里找到了被打得毫无反抗之力的饭田天哉与土著人,在与斯坦因对峙之时将自己的坐标位置发到了群聊里。 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显得有些荒唐。 他们击败斯坦因之后,绿谷出久却被那具备飞行能力的脑无袭击,千代却因为外骨骼装甲被破坏的缘故而无力追击,最后是斯坦因杀了脑无,救下了绿谷出久。 面对着追击而来的安德瓦,意识早已模糊不清的斯坦因嘶吼出了自己的誓言——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杀死他。 斯坦因被逮捕,三只脑无一只死于安德瓦之手,一只死于斯坦因之手,还有一只……被苍狼咬得死死的,最后被警-察作为犯罪证据一同带走。 天亮之后千代还得去警-察局赎回苍狼,不然系统在脑海里鬼哭狼嚎泼妇骂街,真的谁都受不了。 千代是被轰焦冻一路背到医院的,在那之后千代的意识一直浑浑噩噩,隐约记得安德瓦和警-察们围上来询问了什么,却都被轰焦冻赶走了。 千代睡不着,在窗台边枯坐了一晚,想了很多,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第二天,千代正准备去轰焦冻他们所在的病房探望一下,还没出门却刚好碰见了两位长相奇特的男子,一人长得像狗,一人长得像虎鲸。 no.10英雄黑帮虎鲸以及保须市警-察署局长面构犬金。 千代一看到黑帮虎鲸就有些走不动路了,她喜欢蔬菜天妇罗,还喜欢虎鲸这种萌萌哒的生灵。 四名在校生逮捕了英雄杀手斯坦因,这样的丰功伟绩却不被恪守秩序的官方所喜,面构犬金不是来表扬他们的,而是来批评教育他们的。 想也知道,英雄社会的构成来自无数规章制度与恪守秩序的英雄的自制,虽然不近人情,但却在理法之中。 “我刚刚去了男生那边做笔录了汪,他们说,在对抗斯坦因时,你没有使用过个性汪?”面构犬金上下打量了千代一眼,询问道。 “是的,我使用的是装甲,这涉及《科技装甲普及规章与限制等级划分》,我拥有启世高科技科研公司的生产设计与使用资格证。”千代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一一出示了系统给出的证明,随即又道,“当然,我知道在校生动用个性击败英雄杀手这种事情报道出来会让警方难做,我很理解。” “不管是报道中抹消我们的存在感也好,还是将逮捕斯坦因的实绩归咎于其他英雄也好,我都没有意见,请您执行吧。” 面构犬金原本想要卖关子的话语全部被千代堵在了喉咙里,却还不死心地道:“但你的看护人也有过错之失汪,所以要扣两万罚金还有取消半年教育权……” “我的监护人泽弗恩.基璐帕已经在昨天晚上与夜眼先生达成了共识并取消了看护权。”千代不愿意牵连无辜的夜眼先生,“一切行动都是出自我个人的任性。” “我的监护人可以提供完整的报告,我们也可以通过正规的司法程序来达成共识与和解。” 面构犬金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女跟那三个不懂法律而被自己玩得团团转的少年是不一样的。 她的法律意识非常强,也愿意遵守法律带来的限制,并且认为这是合理的——然而与其成熟的理智思维相比的却是那一份为了伙伴挺身而出的果决。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将会面临什么,也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但是她依旧坚持去做,并将可能被她牵连的人都摘了出去。 不是天真的、仅凭一腔热血便勇往直前的对英雄的憧憬。 ——而是冷静理智,洞悉了一切却依旧决心去做的果决与坚定。 意识到这一点的面构犬金在心中一边叹息一边汪汪,最终还是抬起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道:“可不要知法犯法啊汪。” ——……汪? 面构犬金离开后,黑帮虎鲸才走上前来,两米多高的虎鲸站在千代面前居高临下地道:“我是夜眼先生拜托我过来看护你的,他说你跑得太快了。” “很抱歉,谢谢您,让您费心了。”千代握了握虎鲸的手,金色的眼眸亮闪闪的,虎鲸对这眼神并不陌生,顿时歪头道:“要签名吗?” “不了不了,您能让我摸摸吗?您长得真可爱。”千代看虎鲸抬手准备摸她脑袋,立刻抬手就对着虎鲸的手掌拍了上去。 “……小孩子一般都会觉得比较可怕而不是可爱吧……住手,我也是要面子的。” “可是虎鲸不是对人类很友善的吗?想想都很可爱,让我摸摸嘛,鱼鳍就好!诶嘿,虎鲸先生您如果跟朋友吵架了之后会不会玩舌头卷一卷就和好的游戏啊?” “虽然说虎鲸的确有这个习性……但是青蛙人也不真的吃虫子的啊!我也是人啊!……好了好了给你摸一下鱼鳍就乖乖的好不好?” 还未走远的面构犬金听着黑帮虎鲸对少女无奈妥协的声音,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是那么成熟理智的人,怎么偏偏活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呢? 撸虎鲸撸得心满意足的千代满血复活,打了个电话跟夜眼简单说明了情况又道歉之后,就去附近的餐厅买了三份丰盛美味的营养早餐去看望绿谷出久他们了。 千代来到病房前敲了敲门,听见轰焦冻说了声“请进”,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床与床之间隔着白色的布帘,轰焦冻坐在靠外的床上,神情有些郁郁。 “轰君。”千代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轰焦冻的床边,“你还好吗?昨天真的麻烦你了。” “没什么,不麻烦。”轰焦冻帮千代将早餐放在了床头柜上,扫了一眼她包着绷带的手臂,“你的伤没事了吗?” “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问题不大。”千代摇了摇头,道,“小久和饭田同学呢?” “刚刚那长着狗脸的局长来了一趟。”轰焦冻被面构犬金耍得心情不太美好,“饭田的手可能有点后遗症,绿谷的话,个性后遗症,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刚刚做完笔录他们都有些累,就又睡了,昨天晚上都没睡好,现在补一下睡眠吧。” “这样……”千代沉思了片刻,却是宽和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如果只是后遗症的话还是很好解决的。 千代跟轰焦冻压低了声音聊了几句,千代却敏锐地发现轰焦冻似乎有点打不起精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轰君有什么心事吗?”千代削了一个苹果,将代表着“平平安安”的水果削成了可爱的小兔子的形状,盛放在果盘里,“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吗?” “……没什么。”轰焦冻实际上很在意昨天夜里千代与斯坦因的那一段对话,只觉得其中充盈着不详的气息,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面无表情地讲了个冷笑话,“我只是发现跟我牵扯上关系的人手臂都很容易出事,嗯……一种类似‘手臂终结者’一样的存在。” 饭田天哉、绿谷出久以及千代自己,受伤都伤在了手臂上。 房间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千代捧着果盘整个人都呆了,等她发现轰焦冻居然是十分认真地这么认为的时候,她就呆得更彻底了。 “那……”千代愣怔半晌,有些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道,“轰君要我抱抱你吗?听说抱一下心情会好。” 系统:【……】 轰焦冻:“……” 布帘后突然传来剧烈的床板抖动声。 “小久是醒了吗?”千代瞬间忘记自己说了什么,站起身来准备转到布帘后头去看一看,却被轰焦冻拽住了手臂。 “他睡了,别打扰他。”轰焦冻偏着头,神情冷淡,“大概是风吹的。” “可是……”床板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千代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轰焦冻那一脸笃定的模样,又妥协地点头道,“那好吧。” 看着一脸不谙世事的少女,轰焦冻轻咳一声,嗓音哑哑地道:“谁跟你说抱一下心情会好的?” “我哥哥啊。”千代给小兔子苹果挨个戳上牙签,捧到了轰焦冻的面前,“而且小久小时候特别爱哭,抱在怀里摸摸头就好了,很好哄的。” 布帘后的嘎吱声顿时变得更大了。 “风这么大,你们晚上怎么睡得好呢?”千代再次站起身,准备去把窗户关上。 “我们出去说吧。”轰焦冻没受什么伤,只是体力和个性都有点透支而已,他拿了一块兔子苹果,推着千代的肩膀就把人往门外带,“这里太吵了。” 布帘后的嘎吱声安静了一瞬,随即宛如得了帕金森一般地抖了起来。 轰焦冻和千代离开后,饭田天哉才怒发冲冠地从被褥的封印中爬了出来,严厉非常地教训着把他封印的绿谷出久。 “绿谷!你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千代同学上当受骗?!而且这样不行,异性之间应该保持距离的!轰同学说谎就更不对了!” 刚刚动手就差没用□□ash把饭田天哉封印在被褥里的绿谷出久“咔”地一下就露出了欧尔麦特标准的魔性笑脸。 “对不起饭田同学,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说……各个方面的。” 第56章 刺青巫女(三十八) “千代很习惯跟别人进行肢体接触吗?” 并肩走在花园里,轰焦冻隐约想起了小时候相处的画面,那时候的他情绪濒临崩溃,但每次在深渊边缘徘徊时,都会被她抱进怀里一顿拍拍摸摸治愈起来。 虽然,那或许大多是因为心理作用,但童年的轰焦冻却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少女怀抱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仿佛一切的怨恚厌憎都能被包容,被宽恕。 “不。”千代抬起头来,看向身边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他眉眼淡漠,俊美却带着生人勿进的疏冷,“会有点疼。” 轰焦冻闻言有些困惑地偏头望来,于是那神情也不冷了,反而透着点呆。 “以前得过幻觉神经痛……”千代踌躇了片刻,还是轻声解释道,“虽然后来好了,但跟人接触的时候会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应该只是心理障碍而已。不过比较奇怪的跟小孩子接触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跟轰君接触的话似乎没什么……” 千代呆了呆,因为她发现轰焦冻几次三番地触碰她,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难道说—— “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在这方面出乎意料敏锐的轰焦冻毫不犹豫地道,“连潜意识都把我当小孩子了。” 千代:“……对不起。” 千代是个很恋旧的人,恋旧还长情,看人往往都是牢记第一印象,用文艺点的说法来说,她就是那传说中“人生只如初见”的那一类型。 或许是因为轰焦冻与她的初遇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那冰凌之下惨然落泪的男孩,以至于十年之后的今天她还未能完全扭转曾经的感官。 “轰君其实很开心的吧?能够和足以被称为‘朋友’的人一起并肩作战。”千代和轰焦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天空,“轰君的眼神不像以前那么冷了。” 左半边脸颊留有烫伤的少年,侧颜看上去总是会显得格外沉郁冰冷——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想表达这种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神游天外罢了。 “能对饭田同学说出‘看清楚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样的话语,说明轰君已经真正走出来了吧。”千代由衷地为轰焦冻感到高兴。 “嗯。”轰焦冻随着千代的动作一同抬头望天,眼底却藏着微不可察的寂寞,“我被母亲原谅了。” 被冰雪皇后宽恕的那一刻,小男孩停滞的时间才重新开始走动,但是那些已经过去的岁月无法挽回,造成的伤害也不可弥补。 轰焦冻过去的每一天,都不曾为自己活过——作为父亲理想基石而诞生的男孩从诞生起便继承了父亲的野心和母亲复杂的感情,他是作为一块钢材而生的。 如果不服从父亲的命令,不表现出应有的价值,母亲就会被更过分地对待;同样的,被父亲视作工具的他,如果不能积蓄足够的筹码,就无法保护母亲了。 所以,他拼命的训练,拼命地成长,一次次地咬牙,忍过那些残酷的、无情的磨折。 他是一块好钢,在打磨之下定然也会成为一柄完美锋利的刃。 ——但是,母亲害怕刀刃。 害怕为了强大起来而隐忍的自己,害怕眉眼坚毅冷漠越来越像父亲的自己,更害怕咬牙忍下所有苦楚不再畏惧疼痛的自己——哪怕是出于想要保护她的目的。 因为母亲恐惧长大的自己,所以小小的男孩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不止一次的,轰焦冻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冰雪皇后的城堡,四面八方而来的都是寒冷凌厉的风,而他的心早已经化作了坚硬的冰。 他的心,最后不是破碎便是融化,但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很冷很冷,冷得连阳光都不愿意施舍他一丝暖意。 沉浸在回忆中的轰焦冻微微失神,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怎样的神情,但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并不宽实甚至可以说有些纤细的怀抱,细瘦的胳膊甚至连圈起身材精瘦的轰焦冻的肩膀都有些困难,但是她却稳稳地将他抱在怀里。 “虽然不是轰君的母亲也不是轰君的爱人,严格来说并没有拥抱轰君的资格。”千代轻轻摩挲着少年异色的发,“但是拜托了,请轰君不要露出那样寂寞的神情。” ——“我的英雄,怎么能不被世界所爱?” 千代不止一次感到自己言语的匮乏,她该如何告诉轰君,他在她心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没有他,她根本不会坚持走到今天——他就像父口中所说的“活下去就一定能等到的”奇迹一样,只是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就已经是一种救赎。 “……因为有轰君,我才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去看看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风景,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少女的话语平淡,近在咫尺的心跳声跃动着沉稳的力度,温暖的体温,还有那伴随着清风拂来的白蔷薇的香气—— 寒木春华,冬雪消融。 轰焦冻轻阖眼帘,只觉得喉咙滚烫,仿佛有什么堵在心口,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可以成为英雄吗? ——你已经是我的英雄了。 来自父亲的温度,他不愿意汲取;来自母亲的温柔,却让他如履薄冰。 他渴望拥抱,藉由面前之人温暖而又令人眷恋的体温,来驱走心中的凉寒。 这大抵,是非常、非常自私的行为吧。 但是—— “谢谢你,千代。” 千代抱着怀里的少年,像抱着时光岁月里小小的男孩,她很清楚这是一次拜别,因为小男孩已经决心要长大。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因为没有了依靠,所以要咬着牙,忍耐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伤痛与离别。 蝴蝶有朝一日会挣破蝶蛹,破壳而出的雏鸟也会窥见全新的风景。 两人沉默着拥抱了良久,最后是千代察觉到了轰焦冻的情绪好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充好电了?” “嗯。”轰焦冻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不苟言笑的样子,但眼神却与以往大相庭径,多了一丝柔软的暖。 “回去吧,说好只是出来一小会儿的,买的早餐估计都冷了。”千代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但她却很明白,过去从此会变得遥不可及。 ——成长,是对过去的告别,也是新的起点。 两人回到了医院,千代挥别了轰焦冻,将被关小黑屋的系统放了出来。 【……你趁我不在对人家纯洁的少年做了什么?!居然把我关小黑屋!】 系统怨气冲天,如果有四肢一定张牙舞爪了起来。系统感觉很不好,因为它的直觉告诉它这次被关小黑屋只是一个开始。 “系统,帮我整理斯坦因过往的犯罪记录还有那些受害英雄的家属。”千代想了一个晚上,也只想出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弥补之法。 【……你干嘛?你要帮斯坦因收拾烂摊子吗?用谁的名义?斯坦因?斯坦因的粉丝?你怕不是要被打死。】系统嫌弃地道。 “不……就以启世的名义吧。”千代叹了口气,她知道斯坦因为何如此执着于英雄,因为他自己成不了英雄,所以他便以对自己的标准来苛刻其他的英雄。 为了掩盖自己是在弥补斯坦因罪行的目的,系统最终选择了大范围撒网,将大量身患残疾或是因公受伤的英雄包拢在其中,并一一进行筛选。 而被千代戏称为“充电完成”的轰焦冻刚回到病房,就对上了捧着早餐咀嚼得脸颊圆滚滚的两名室友面无表情的脸。 绿谷出久左眼写着“艾”右眼写着“玛”;饭田天哉右眼写着“过”左眼写着“分”。 两人最后连起来却是一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轰君”。 绿谷出久叹着气放下手中滋味浓郁的纳豆拌饭,道:“轰君,我听说了,千代桑是从邻市连夜赶过来帮我们的,真的很不容易了。” 饭田天哉神情严肃地咬了一口喷香的玉子烧,道:“轰同学,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的要顶天立地,不能占女孩子便宜的!” 轰焦冻无言以对地看着两个突然变谐星的好友,忍不住发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精准的吐槽:“你们吃的早餐还是她买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 男寝室里一片腥风血雨,千代所在的病房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千代望着窗外的风景,今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而又灿烂,枝叶之间漏下细碎如金的光斑随着摇曳的树影不断跃动,世界并没有因为昨夜的悲剧而发生改变。 但是千代却分明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变化。 【斯坦因与安德瓦对峙的视屏是一定会流传出去的,这个社会正义观和道德感太强,被压抑的恶念爆发起来就越是凶险。】 【斯坦因已经被挖出了身份,证实了是敌联盟的一员,而那些埋藏在各个角落细小而又微弱的“恶意”会朝着他的方向聚拢,最后变成不可抗拒的“势”。】 【啊,欧尔麦特和曾经黑暗帝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时代了。】 第57章 刺青巫女(三十九) “真的十分对不起!” 千代从医院出来后回到了夜眼事务所,日常除了土下座道歉以外就是讲笑话,力图把夜眼逗笑然后求得原谅。 夜眼面无表情眸光犀利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字,旁边就放着千代的就任书,可他说什么都不肯签。 “既然先生不肯原谅我。”千代非常配合地演了起来,满眼哀戚地拔出了腰间的西洋剑,横在自己的腿上,“那我就只能切腹谢罪了!” 夜眼:“噗。” 千代:“……” 看吧,这人的笑点就是那么诡异。 每天的日常(逗笑夜眼1/1)结束之后就代表着今天的警报解除了,千代依旧跟着泡沫女孩出去巡视,晚上回来给夜眼元气幽默地做个报告。 第七天,千代的职场实习宣告结束,即将返回校园之日终于软磨硬泡地让夜眼将就任书盖了回来,甚至为此而出卖了无辜的欧叔。 “每周至少一张欧尔麦特授课时伟岸英俊的照片。”千代豆豆眼地捧着照相机喃喃自语道,“感觉我仿佛先生派来的卧底。” 【……这到底是怎样卑微的弟弟行为。】系统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夜眼这个世界第一欧吹或许能跟绿谷一较高下。 职场实习结束后,学生们重回校园,在经历了两个月体育祭筹备以及职场实习之后,学生们即将迎来期末考试。 千代回到校园的第一天就被相泽消太叫去了办公室,并递给了她一份通知。 “校方经过讨论,认为你的综合素质已经达标,下个学期就可以转入英雄科。”七日不见,相泽消太依旧是那一副操劳过度的死鱼眼模样,语气恹恹地道。 “夜眼那边的实习报告我也收到了,虽然你这次行为有些鲁莽,但只能算是从犯,回去写三千字检讨,下星期交上来。” “是。”千代对这不痛不痒的处罚没多大意见,她接过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询问道,“相泽老师,我想问一下操心君他——” 千代的话语突然噎住了,因为相泽消太浑身冒出了怨念的黑雾,语气阴沉沉地道:“心操人使在体育祭上的表现还不错,但是身体素质不达标。” “校方讨论过后决定给他一个学期的时间把身体素质拉上来,在二年级编入英雄科。” 千代:……行叭。 千代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已经预感到心操人使未来水深火热生活的她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免得遭到鱼池之殃。 经过a班教室时千代听见了夸张的大笑,忍不住好奇地望过去,却正好跟梳着齐整锅盖头青筋暴跳的爆豪胜己对上了视线。 千代:“……”哇哦,这要打多少发蜡才能把头发梳成这个样子? 爆豪胜己的实习场地是no.4的英雄潮爆牛王的事务所,只可惜那一位温文尔雅的英雄并不care爆豪的实力高低,他录取爆豪胜己只是为了矫正他的秉性。 作为时尚达人兼风度大师,面对爆豪胜己这种裤子永远耷拉不好好穿、头顶榴莲满脸暴躁、活生生恶役在世的英雄后备役,潮爆牛王表示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于是短短七天的职场实习,发蜡用起来,牛仔裤穿起来,能物理超度就绝不要口头说服,硬生生镇压了爆豪胜己这么一条恶龙。 “灯泡脸!你看啥看!”双方视线一对上,爆豪胜己压抑的火气就全炸了,他一步一个脚印就差没步步生莲地走了过来,肢体语言夸张非常地怒吼道。 “你居然敢无视劳资的挑战?!啊!灯泡脸,我说了!体育祭的结果我不承认!我迟早要把你和那混蛋阴阳脸一起踩在脚下碾!” 千代眨了眨眼睛,身体微微往后仰,免得爆豪的脸怼到自己的脸上:“我为什么不能看?难道爆豪见不得人吗?” “西内!”爆豪胜己原地爆炸,千代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身穿恐龙装的爆豪口吐烈火,一副仿佛要日天的模样。 “小千代!”爆豪胜己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教室中女孩子们的注意,向来矜持有礼的八百万百第一个跑出了教室,眼睛亮亮地道,“你看!” 八百万百举起手捋起袖子,手臂上泛起彩色的光晕,随即一柄暗红色的手-枪逐渐成型,被八百万百一把握在手上,前后不超过五秒的时间。 八百万百满脸期待地将手-枪递给了千代,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短短七天,她那因为体育祭受挫而生的不自信一扫而空,变得比以往更加明媚耀眼了起来。 “超能武器烈岩ii型,是以‘岩浆’个性为模板的超能系列武器之一。”千代接过手-枪翻看了几眼,有些惊讶地道,“短短七天,你居然已经能把它复现出来了?” “是!超能系列的武器我已经能创造五种了!”八百万百兴奋得小脸通红,迫切地想要与好友分享自己的进步,“启世真的太棒了!我在里面学习了很多……” 八百万百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旁的爆豪胜己神色却越发阴沉,在他宛如闹剧一样浑浑噩噩的七天里,周围的人似乎都成长了许多。 ——这让向来眼中只有第一的爆豪胜己感到了危机。 “不过说起来小千代,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和绿谷他们,听说你们遇上了英雄杀手,是真的吗?” 千代被拉进了一班的教室,向来温柔的蛙吹梅雨立刻走了过来,有些忧心地询问道。 “……嗯。”淬不及防之下听到斯坦因的名号,千代微微一怔,“我是接到绿谷的坐标信息,所以才赶过去的。” “欸——我也看到了坐标信息,可是我距离太远了,真的担心得要死。”丽日御茶子忧心忡忡地道,“不过我记得小千代的实习地不在保须市吧?” “真是辛苦了呢kilukilu……”蛙吹梅雨看着千代,有些担心地道,“小千代心情不太好吗?” “啊,没什么……”千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饭田天哉,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解释清楚,免得引发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便坦然地道,“赤黑血染以前是雄英的学生,十年前,他救过我一命,还鼓励我成为英雄,我却没想到他会成为villian。” 千代话音刚落,饭田天哉便是微微一怔,那天夜晚发生的对话之后,他的确是有点介怀斯坦因跟同伴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前情。 心底倒是释怀了些许,毕竟他虽然憎恨伤害了兄长的斯坦因,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的意志与信念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这样啊……真是没想到呢,明明应该是我们的前辈来着,却没想到……”蛙吹梅雨也没深思,只以为是类似车祸之类的意外,十年前的千代年纪还小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千代岔开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微笑着道,“相泽老师说了,下个学期我就能编入英雄科了,届时还请多多指……” “真的?!”a班的学生们有些惊喜地笑了起来,那毫不掩饰的欢喜与愉悦,看得千代心中微微一暖,“欢迎会欢迎会!我们来举办一场欢迎会吧!” “那么举办地点就定在我家吧。”非常有领袖魅力的八百万百率先站了出来,“食材之类的就全部交给我吧!” “刚好期末考试结束后大家可以一起庆祝庆祝!”上鸣电气扭头望向被大家围住的轰焦冻和绿谷出久,“呐呐,轰也会去的吧?” “啊?”轰焦冻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聊得热火朝天的大伙会突然想起自己,但他还是点点头道,“会的。” “轰都去了,爆豪也会去的吧?”世界第一爆吹的切岛锐儿郎立刻扭头征询道,却被爆豪胜己一顿怒吼:“烦死了才不会去!灯泡脸能进来不是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庆祝的!” “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千代认真地看了爆豪一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头发重新炸回榴莲头,又立刻回过头道,“不过,大家期末考要加油啊。” “下学期回来会有合宿,相泽老师说了,期末考试不合格的人要进行地狱补习,努力吧。” 千代说完就离开了教室,留下身后一连串学渣的哀嚎,她脚步轻快地走过走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你还真是越来越像个人了呢。】系统有些意味不明地说着,【顺带一提,八百万百已经答应加入灯蛾计划,并且决定贡献出自己个性因子作为研究,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将这个世界的个性与生物装甲结合在一起,研究出可以供给这个世界的人使用的装甲了。】 “这样很好。”千代回到了c班,知道她很快就要编入英雄科的同学们纷纷送上了祝福,多数都是恭喜她得偿所愿的。 “操心君,操心君你还好吗?”千代看着趴在桌子上只剩喘气的心操人使,微笑着问道,“职场实习听说你选择留在学校了?” “是心操。”心操人使头也不抬地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地道,“我是什么水平我自己心里清楚,与其心急火燎地冲进职场,还不如跟在相泽老师身边打好基础。” 于是这几天就在地狱特训里渡过了吗?千代默默地为心操人使点了蜡,调侃道:“也是,毕竟相泽老师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魔鬼本鬼。 闲聊了几句,千代还是很有良心地帮心操人使买了一瓶水,免得自己的同桌就这么闭过气去。 喝着水的心操人使偏头看了看身边银发金眸的少女,只觉得她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不过还是和以往一样,她身上淡而悠远的气质,总是会让人焦虑浮躁的心绪逐渐平和下来。 ——不过,笑容多了。 心操人使喉咙一干,下意识地喝了一口水,沉默半晌,却是状似不经意的询问道:“你……咳,新年的烟花祭有约了吗?” “嗯?”千代不明所以地偏头,笑了笑,“我跟朋友约好了哦,操心君要一起去吗?” “哦,那就算了。”千代说得太过自然,心操人使也没多想,烟花祭本就是家人好友一起出去游玩的祭典,对方如果有约了,他还是不要过多打扰的为好。 系统:【……】 系统惨不忍睹地围观着这凄惨的一幕,如果心操人使多问一句约了谁,估计这事就得演变成修罗场了。 该怎么说呢?宿主这个人真的很有天然黑的潜质呢。 风平浪静的一天让系统心生感慨,如果宿主能不搞事,每天都过得这么安安稳稳的该有多……好。 【你在做什么……?】系统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简直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泡沫女孩告诉我有粉丝后援团这种东西。”千代划拉着手机屏幕,迅速点击了一个群聊申请,“我当然要进去看看啊。” 只见手机屏幕上,以异色发少年作为头像的聊天群安静地躺进了千代小号的联系列表里,上面的一行字简直刺痛了系统的眼睛。 ——[轰少年粉丝后援团]。 [简介:爱生活,爱轰总,这个甜美的荔枝少年,你,值得拥有。] 系统到底没绷住,以呐喊的姿势发出了尖叫鸡的哀嚎。 第58章 刺青巫女(四十) 与此同时,a班的青少年们建了一个男生私话群。 就像女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一样,男生们也有一些不能被女生听见的话想要私底下交流,这也是团体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一部分男生凑在一起,就像女孩子永远甩不脱“恋爱”的话题一样,青春期的少年们对女性也有天然的向往与好奇心。 只不过英雄科的这一大群青少年都是童-贞,就算提起也非常矜持克制,既不会冒犯女性,更不会言语过火引起他人的不适。 唯独—— 胶带狂人:[葡萄你退群吧,太丢人了。] 在峰田实第108次在群里提起“不埋-胸我死不瞑目”的话题之后,濑吕范太被他可怕的执念所打动,十分感慨并决定劝他删号。 热血儿郎:[对啊对啊,峰田你不能这样,对女孩子要抱有正确的欣赏眼光,不要总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超粘葡萄:[你们一群童贞懂个p啊!高中生!我们已经是高中生了啊!是青春荷尔蒙勃-发的阶段啊!jk(女高中生)是最清纯美丽的年纪啊!不如初中生那么青涩也不如成年女性那么游刃有余,是最腼腆羞涩美好的年纪啊!我以前的校友伊藤诚开学到现在都已经换了n个女人了好嘛?!] [超粘葡萄已被群主引擎禁言5分钟。] 胶带狂人:[感谢饭田班长,不管来多少次,我都觉得峰田一开口就给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简直是精神污染……] 电光雷霆:[可是咱们学校可爱的女孩子真的不少欸,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心动的吗?] 群里足足沉默了三分钟,男生们默契十足地接了一个又一个的省略号。 爆杀王:[西内!滴滴滴地响个没完!你们要死啊?!再吵就屏蔽了你们!] 电光雷霆:[楼上这种人一看就肯定是不会有女朋友的啦,长得好看也没用,总感觉这人一言不合就会家-暴。] 爆杀王:[你说什么?!你给劳资出来劳资杀了你!劳资一定会有女朋友的!] 热血儿郎:[咳咳!咳咳!那个啥,别的班的我不太清楚啦,但是我们班的话,目前人气最高的还是丽日和瞬光同学吧?毕竟体育祭表现那么出彩,我听说已经有人成立她们的粉丝后援团了。执着坚定的女孩都很耀眼啦,心动说不上,但是欣赏是肯定的,我们班很多都是非常值得他人钦佩的女英雄啊。] 暗夜之影:[吾友啊,切莫忘怀光明还尚未与我等并肩前行啊。] 热血儿郎:[啊?常暗的话是什么意思?] 绿谷出久:[……常暗同学是想说,切岛你忘了千代桑还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吗?] 暗夜之影:[正确,吾友。] 热血儿郎:[啊啊啊对不起我忘了!因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usj啊体育祭啊还有听说英雄杀手的事件什么的!所以我总是觉得她已经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啊!] 胶带狂人:[瞬光人不错啊,脾气好又温柔,上次我体力透支了倒在体育馆里,她经过时还给了我两根能量棒和矿泉水呢,感觉是很善解人意的类型啊。] 卷尾侠:[脾气是真的好,都没见过她生气,总是面带微笑的样子。] 上鸣电气:[嗯,但是怎么说呢?虽然千代桑长得很可爱也是我的菜啦,但是……不太能想象跟千代桑谈恋爱的样子,她有种让人不敢冒犯亵渎的感觉呢。] 超粘葡萄:[呵呵,你们这群童贞就不懂了吧?神圣系轮椅娘气质太干净了所以感觉距离很遥远还很冷感啊!但是其实禁-欲系圣女只要挖掘出深藏的热情和萌点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黏人得不得了!而且她身材比例特别好!目测腰是全班最细的!腿长!肤白!病弱!嘴唇红红泫然欲泣娇羞落泪的时候是最最带感的!] [超粘性葡萄已被群主引擎禁言1小时。] 胶带狂人:[葡萄,你删号吧。] 热血儿郎:[葡萄,你退群吧。] 卷尾侠:[总感觉我们这群迟早有一天要毁在峰田手里……] 暗夜之影:[……吾友黑影说,你知道得太多了,留不得你了。] 刚刚结束训练的轰焦冻披着毛巾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的瞬间就被这充满画面感的描述冲击得眼皮一跳,不由得目光微冷,有些想打爆那好-色的葡萄。 将消息记录往上翻,却看到了一条让他有点在意的讯息,忍不住给切岛锐儿郎发了条消息。 半燃半冻:[切岛,粉丝后援团的具体性质是什么?] 切岛锐儿郎是个热情的大男孩,眼看着班上出了名的冰山居然找自己搭话了,立刻二话不说地给轰焦冻解释了粉丝群的性质,还给了他几个群号。 热血儿郎:[粉丝群会分享英雄的第一手消息,比如在哪里遇见了敌人啊,参加了什么公益活动啊,拍摄了什么广告啊,一般在粉丝群里都能得到情报。你可以开个小号进粉丝群里看看,了解一下这个构成,但是大部分粉丝群都需要进行排查测试,所以你可以拿我们班的粉丝群试试。] 切岛锐儿郎分享的几个粉丝群号中刚好就有丽日御茶子和瞬光千代的。 轰焦冻依言建了一个关联账号后申请了入群,入群申请却突然冒出了十数道测试题: [请问,英雄瞬光在体育祭上的代号是什么呢?] 轰焦冻想了想,填了麦克老师的介绍词:[青空使者]。 [瞬光最喜欢的食物?] [蔬菜天妇罗。] [瞬光最喜欢的花?] [白蔷薇。] [瞬光最让人喜欢的特点是什么?] [身患残疾,信念不移。] [瞬光最终决战决定胜负的一击是?] [头槌。] [瞬光的指导老师是?] [eraser head。] …… 粉丝群的问题都很灵性,也不知道发起人是不是雄英的学生,有很多细节问题都是英雄自己都未曾公布的信息。 千代喜欢蔬菜天妇罗就跟轰焦冻喜欢冷荞麦面一样是个粉丝必知的情报,但是不曾出没雄英食堂,外界的人也很难知晓这个讯息。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英雄科本就是所有人都憧憬的目标,大众的视线会聚焦以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轰焦冻认认真真地填完了答卷,提交之后却有些怔然,对于那个满身都是秘密的少女,他似乎没有那么了解她,但也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了解她。 轰焦冻微微垂眸,用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发,毕竟也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远远不够啊。 [您已加入聊天群“瞬光粉丝后援团”。] 瞬光的白手套:[欢迎新人~!请自觉改名哦~你觉得自己是瞬光女神的什么呢?] 瞬光的短披风:[咿唔咿唔噫,每次新人入群都是好戏上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戏精,一个比一个精彩。] 轰焦冻:“……” 轰焦冻被问住了,他思考了很久都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却忽而间叮地一响,手机的特别关注提示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低头一看,却发现是千代的消息。 千代:[轰君,冒昧打扰,想请问一下,如果要以一个具体的事物来形容的话,我是轰君的什么呢?] 你是我的什么呢? 倚靠在窗边的少年眉眼冷峻,一抬手却掬起了一捧柔和的月光。 是同学,是朋友,是伙伴——面对对面那个不开窍的人,只需要这样回答就好了,但不知道为何,少年却感到了淡淡的不甘。 他很喜欢她啊。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 那么温暖,又那么明亮。 他拿着手机,将自己的答案认认真真地输入在聊天框里,随即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问题丢回给了少女。 轰君:[那对千代而言,我是你的什么呢?] 轰焦冻拿着手机,微微偏头,他等待着那个答案,但却又有些忧虑那个回答会不尽如人意。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少女的回答显然没有过多的犹豫,轰焦冻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沉默了良久。 他在朦胧月色里勾起一丝笑。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只是觉得世界有些奇妙,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人,每每在他的心沉入黑暗中的前一秒便携带万丈光明而来,毫不犹豫地驱走悲伤的阴霾。 ——仿佛只要有她在,哪怕太阳吝啬给予他半分的温暖,她也会千倍万倍地补回给他。 于是,他跟手机另一头的人一样,不约而同地将对方给出的答案输入到了称谓那一栏。 ——轰的夜灯。 ——瞬光的英雄。 第59章 刺青巫女(四十一) 如果说,雄英的日常授课教学是人间地狱,那面临期末考的雄英特训就是十八层修罗地狱。 雄英的课程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规章制度,向来是遇弱则强,遇强则更强,所以哪怕是平日里成绩出色的优等生,在期末考的这一段时间里也是过得水深火热。 英雄科和普通科的过考标准不同,普通科理论考试占75%,英雄科却是实战理论各占50%,放下哪一个都可能不合格。 期末考试来临,英雄科那边的考试内容公布之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居然是跟教师组对打,成功捕获老师或逃离演习区的才算合格与胜利。 教师组的成员里还包括超高智商的根津校长以及第一英雄欧尔麦特。 据说考核结束后,a班扑了五个,还有两个虽然合格但也进了医务室。 千代在同班同学热切的讨论中听说了爆豪胜己被欧尔麦特一拳打吐,绿谷出久被一记臀击折了老腰之后,就面带微笑眼神渐渐懵然。 “……英雄科的考核这么恐怖的吗?”原本对英雄科很是歆羡的c班同学们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千代和心操人使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的同情,“听起来好可怕。” “应该还好吧。”心操人使恹恹地道,“师长们应该都是戴着负重的,所谓的捕获也只是‘把手铐戴在老师的手腕上’就可以结束了,至于欧尔麦特那一组……” 心操人使沉默了片刻,还是有气无力地吐字道:“……意外吧。” 是啊是啊,意外吧……臀击折了老腰什么的…… 等到英雄科那边考试的录像流传出来之后,看着被打得满地翻滚的雄英体育祭第一名,普通科的学生们再次齐刷刷地陷入了沉默。 “果然英雄科不是想上就能上的啊。”和千代关系比较好的妹子们心有戚戚地看着录像,“千代酱,好辛苦的感觉,真的没问题的吗?” 惨遭相泽老师操-缚布捆绑的a班最强,被殴打得满地翻滚的体育祭第一,被根津校长戏耍得宛如小白鼠般的芦户与上鸣,被午夜老师用皮-鞭狂抽的葡萄君……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地狱。 “没关系,想要成为英雄,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千代微笑着拍了拍坐在靠外位置的心操人使的肩膀,“毕竟班主任是相泽老师……” 心操人使嘴角一抽,忍不住用手攥成拳头抵住自己的胃部,他现在听见“相泽老师”四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开始抽搐。 c班的同学们有志一同地露出了“这也太惨了叭”的眼神。 嬉笑打闹了一阵后,女孩子们纷纷拍掌笑了起来,语气飞扬地道:“烟花祭很快就要到了,你们都准备了什么衣服啊?” 霓虹国有穿着浴衣和服去参加烟花祭的习俗,对于女孩子们来说,这也是非常难得的能够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节日。 在霓虹国,一套和服的价格之昂贵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出自老字号的精工和服甚至能卖出两栋别墅的天价,因此除了大型祭典之外,其他时候都习惯穿浴衣。 “千酱好像是在国外长大的吧?应该没参加过我们这边烟花祭吧?” “要不要一起去买和服?”名为“美目媚视”的少女wink了千代一下,周围的人顿时一阵神思恍惚,“我能帮你挑选‘必胜’的服饰哦~!” “美目桑,请不要对我使用个性。”千代推开了美目娇娇软软靠过来的身体,有些困惑地对这位个性是“魅惑”的同班同学说道,“捉弄我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哦~!”美目的眼眸是非常瑰丽漂亮的玫红色,看起来又娇又媚,顾盼生辉,“千酱看起来总是淡淡的,又温柔又清冷,没有什么特别讨厌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所以媚视很想看你为什么东西疯狂的样子哦~!只要一想起你那漂亮的金眸满是痴迷地看着我,啊~我就觉得全身发烫了~!” “操心君。”千代毫不犹豫地扭头道。 “是心操。”心操人使打了个响指,道,“美目桑。” 美目媚视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得意洋洋地瞥了心操人使一眼,仿佛在说“小样儿!我不会再被你操控了”。 心操人使:“……我是想说,老师来了。” 美目媚视一扭头,跟空灵鬼魂老师对了个正着:“……” 美目媚视被空灵老师的□□拖出去教训了,临走前娇媚万分地抬起手朝着心操人使比了个中指,而空灵老师则面无表情地走上了讲台,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虽然美目媚视被物理超度了,但她说的话还是让千代上心了,第一次跟友人出去游玩,还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系统:【……呵呵,我信了你的邪。】 千代挑选衣服是没有什么品位的,衣柜里除了校服以外其他清一色的黑白,服装的裁剪风格左不过禁-欲、庄严、神圣,看上去相当冷感。 【虽然你心理年龄不小了,但是你好歹要对得起你这具少女的外壳好不好?选点鲜亮的颜色都比这些好啊。】 【黑色不行,烟花祭是在晚上欸,往路边一站都看不见你了,选点颜色清亮的,白的不行,你大晚上的扮鬼呢?】 在系统的毒舌吐槽之下,千代最终选了一间杏色茶花的中振袖,坠有绿叶与波浪水纹,很是清新雅致的模样。 【口红、眼影、定妆粉,虽然说光辉之貌也不必要怎么化妆,但是……你给我放下那支死亡芭比!皮肤白也不是这么搞的!拿珊瑚色,青春靓丽一点!】 【……你听说过红配绿赛狗屁吗?啊?听说过?听说过你还不给我把那个绿头花放下!要死了你,什么臭直男审美!】 系统越发泼妇了。千代发自内心地想到。 被系统一番磋磨之后,千代看着镜子中闪闪发亮的生物,总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平日里身穿战斗服的千代也是耀眼,但是如今的耀眼却和往常不一样。 “小姑娘可真漂亮。”负责给千代盘发的中年妇女满眼惊艳,眉眼含笑地道,“是约会吗?一定会迷住对方的。” “……不是。”千代斟酌了一下语句,打出了一个充满灵性的比方,“阿姨,你喜欢英雄吗?啊?喜欢欧尔麦特啊?那假如欧尔麦特约你一起去逛烟花祭……” “快快快!把那个雪纺纱水晶头饰拿过来!”老阿姨瞬间激动了,这个年纪的中老年妇女根本就没有人不爱欧尔麦特这样铁血铮铮的纯爷们儿的,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青春焕发少女心萌动,小心脏dokidoki根本把持不住,“哎哟好幸运的小姑娘,去吧!这首饰打折卖给你了!承载着荣光去见你的欧尔麦特吧!” ……不,我只是打个比方。 千代穿着木屐,缓缓步行来到了相约见面的地方,她提早了半小时到来,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早。 天还没黑,天边的火烧云翻滚不休,像停滞绵延的红色的海浪。夕阳西下,满地焦糖蜜色的阳光,一身绀青色色无地和服的少年站在树下,身形如竹般挺拔。 千代忍不住笑了笑,她微微启唇正要喊他,却又忽而止住,踏着轻盈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便要去拍他的肩膀。 千代的动作放得太过轻缓,以至于被人一把拽住手腕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一抬头,就对上少年那双异色的眼瞳。 “千代。”将人抓了个正着的轰焦冻也有些困惑,有些天然呆地问道,“你刚刚是想玩‘猜猜我是谁吗’,抱歉,要不要重新来一次?” 说完,轰焦冻微微一顿,一时间竟忘了松开少女的手腕,只是目光沉了沉,低声道:“你今天……很好看。” 惯来衣着颜色寡淡的少女今日罕见穿得明媚鲜妍,本就毫无瑕疵的面容上化了淡妆,消去了几分如驻云端的清圣之感,多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娇俏可爱。 少女左眼眼角贴了细碎的金钿,看上去像飞散出去的樱花,光线一照便眉目生辉,仿佛眼中含情。 少女反握住少年的手,非常友好地上下晃了晃,笑意盈睫,坦然无比地道:“好看就行,钱没白花。” 系统:【……】妈的两个臭直男。 轰焦冻没觉得哪里不对,千代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走向了东京烟花祭的主场地。 虽说是闲聊,但一直旁听的系统发自内心地觉得……嗯,轰焦冻真心是个木讷无趣的直男,他没有任何年轻人该有的休闲活动,活得老派而又传统,生命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当然,这或许也跟安德瓦的斯巴达教育有关。 “好像,我第一次参加庙会,也是跟你一起来的。”千代看着身穿和服人来人往的群众,不由得稍微靠近了轰焦冻些许,“很热闹,也很温暖的感觉。” 就算是有些凉寒的天气,也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蒸腾成吐息间的白雾,模模糊糊间竟让人有几分微醺迷蒙的错觉。 “嗯,天气转凉了。”夜里风寒,轰焦冻专门带了围巾出来,毛茸茸地裹在脖颈处,朝着千代伸出手来,“左手给你握?会比较暖和。” 千代下意识地握住了轰焦冻伸出来的手,被那温度惊讶了一瞬,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轰焦冻的个性是半燃半冻。 “冬暖夏凉?”千代像小孩一样翻着轰焦冻的手,有些好奇地问,“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荞麦面太烫就给它手动冰一下?便当太冷就手动热一下?” “你怎么知道?”轰偏头,他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以至于声音闷闷的有些低沉,“有时候我还是觉得它们很方便的。”比如现在。 “那我们就开始玩吧。”千代一手握着轰焦冻的左手,一只手抬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这条街,一个都不要放过!” “嗯。”轰焦冻闻言也严肃了神情,十分认真地点头道。 于是两人就抱着攻克难关的心态开始玩起了烟花祭上的小游戏,还没有到花火升空的时间,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作为消遣。 捞金鱼,套圈圈,钓水球,射击,求签……几乎庙会上出现的游戏,两人都玩了一遍。 “捞金鱼,就算网破了也能继续捞的。”千代拿过轰焦冻手中破掉的漏网,将一只橙红锦鲤堵在了角落里,漏网一套一卡,直接就把金鱼肥胖的身体卡在了破掉的漏网上,飞快地移进了水碗里,“好啦,两条就好了,多了我们也不会养,老板一会儿还要生气了。” 金鱼摊子的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闻言却是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儿,俩小孩长得真好,送你们两条也无妨。” “轰君学过弓道吗?”千代站在射击的摊子前,看着轰焦冻姿态娴熟的开弓拉弦,身姿如松,一箭命中靶心,忍不住用摄像机给他录了像。 “学过,算是必修课之一吧。”轰焦冻放下长弓,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黑帮虎鲸人偶,“这个,送你。你喜欢虎鲸对吧?” “嗯!谢谢轰君!”千代对虎鲸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想了想,却是拿起了一遍的□□,“我腕力较弱,不擅长弓道,但是枪术的话……” “砰”地一声闷响,放置在最上头沉重的欧尔麦特玩偶被击落,千代将胖乎乎的欧尔麦特人偶塞进了轰焦冻的怀里,笑道:“给,你喜欢的欧尔麦特。” 轰焦冻看着欧尔麦特那张即便是q版也魔性非常的笑脸,沉默了一瞬,却是直男非常地开口道:“太大了,没法抱着走一路。” 于是可怜的虎鲸与欧尔麦特便“寄养”在了射击摊子中,等着他们转一圈后回来拿,两人也不担心摊主会出尔反尔。 “一般这种大规模的烟花祭或是庙会,人多乱子也多,为了避免villian趁乱生事,都会有至少一位英雄坐镇巡逻。” 轰焦冻出身于英雄世家,耳熏目染之下对英雄事务也有一些了解,他牵着千代的手,觉得掌中五指冰冰凉凉,让人忍不住想用尽体温去暖和她的寒冷。 但是为什么……暖不起来呢? 轰焦冻走了神,一门心思研究如何将少女的手指变得温暖,于是用个性调节了体温,以至于左手越来越热,握的姿势也变成了紧攥的十指相扣。 “轰君。”察觉到不对的千代停住了脚步,用力地回握轰焦冻的手,她偏头望去,却发现少年也微微垂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道,“……我快熟了。” 轰焦冻是被人凝视就会加倍认真凝视回去的类型,于是两人沉默地望了半晌,他才回了一个电波系的回答:“手,还是冷的。” “我体虚,手脚一直都是冰凉的。”千代忍不住伸手去戳他的肩膀,“而且不是我冷,是你太烫啦,快着火了都。” “哦。”轰焦冻依言将温度调低,但想了想,还是道,“不然我手给你抱,会暖和一点。” 千代闻言,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轰君已经是大男孩了,以后除了亲人和爱人也不能这么随意的亲近了。” 没错,虽然千代辞别了当年的小男孩,但也只是勉强把自己的心态从“妈”转变为“姐”而已。 千代说完就被路边卖棉花糖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她下意识地松开了少年的手想往那边走,却被一个用力的反握拉住了脚步。 “千代,我……”轰焦冻张了张嘴,那些在心中沸腾的思绪化作白雾氤氲在空中,柔和了他过于冷峻冰沉的眉眼。 “焦冻!” 远方有人平地一声吼,惊得街边路人纷纷回头,轰焦冻话还没说出口,神情就因为这一声大吼而变得阴沉了起来。 “该死的,我明明查过他的巡逻地址了……”轰焦冻冷冷地呢喃着,拽紧了千代的手,有些歉意地道,“抱歉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嗯?”千代也隐隐约约看见了远处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安德瓦,那姿态与爆豪胜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上门寻仇了…… “我们……大概要跑路了。” 第60章 刺青巫女(四十二) “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他。” 从no.2英雄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两位英雄后备役最后来到了廖无人烟的郊区,这里也有零星几家小店开着,但是却没有了市区中热闹的氛围。 “没什么,不必道歉。”千代摇摇头,将随手买来的稠鱼烧掰成两半,分了一块给轰焦冻,“轰君好像总是说‘抱歉’呢,特别是对……嗯?爆豪?” 轰焦冻的确经常对爆豪胜己说“抱歉”,主要是因为他总是在无意识间踩了爆豪胜己的雷点,完事了还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 “没有,我们关系很好。”轰焦冻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爆豪胜己各个角度全方位喷火原地爆炸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点头确认道,“嗯,关系很好。” 对于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自尊心的爆豪胜己而言,轰焦冻的强大就是原罪,爆豪胜己想要名正言顺的第一故而时时挑衅,可轰焦冻的天然以及电波注定他永远届不到爆豪胜己的点,以至于经常做出不是无视胜似无视的言行,那一句“抱歉”一出来,道德层面是轰焦冻占了上风,但爆豪胜己就彻底炸成了一片。 相处的时间久了,千代很清楚轰焦冻实际并非真的孤傲冷漠,而是大部分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给人造成了不好亲近的印象。 “本来是想在最近的地方看烟花的。”轰焦冻微微抬头看向夜空,眼神带着些许的茫然,“抱歉,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又说‘抱歉’了。”千代又摇了摇头,指着森林边上的小山丘说道,“不能距离目的地最近,我们可以距离天空最近,要去吗?” “我们慢慢走吧。”轰焦冻换了一边手牵起千代,低声道,“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穿木屐,很辛苦吧?” 千代微微一怔,她垂下的手仿佛不经意间摸索过了自己的腿部,和服之下冰冷坚硬外骨骼装甲提醒着她身体残缺的事实,心里竟不知道为何有了几分落寞。 那种莫名的、清浅的遗憾浮上心口,千代看着走在前方,一手燃起火焰点亮黑夜的少年,溢满心口的却是几分不知滋味的惆怅。 残缺的灵魂,生平第一次知晓了被珍惜的感觉。 如果她拥有完好健全的身体,她或许就能以更自信从容的姿态站在他身边了吧? 千代不愿意面对少年难过的眼神,那种源自怜惜的情绪,感同身受一般,会让她的心脏颤动,会让她的眼睛发酸。 ——这种感情,应该被称作什么呢? 千代还在为那陌生的感情而摸不着头脑,轰焦冻却以为她没有力气往上爬了,顺手拽了她一把。 少年的手臂沉稳有力,稳稳地将她向上拉去。 仿佛要将她从泥淖中拽出,一同走向星辰遍布的天空。 花火升空,千代和轰焦冻一起坐在草坪上,看着夜幕被烟火点亮。 少年清俊帅气的脸庞被花火照亮,他唇角带着很淡很淡的笑,仿佛霜雪初融,春华新绽。 千代默默地看着,心中却仿佛溢满了温暖的水,胸口被涨得满满的,四肢百骸都流淌着令人无措而又不能自抑的温柔,陌生至极,却又来势汹汹。 “不看花火吗?”轰焦冻偏头朝她望来,异色的眼眸中泛着柔润的光。 “看啊。”千代笑着移回了目光,她目视前方,宛如梦呓的孩子,发出了一声近乎喟叹的感慨,“轰君。” “有你在身边,真好啊。” 哪怕下一秒就死亡,她也一定是面带微笑的吧? 开满三叶草的树林,枝头树梢跃动的鸟儿,他就是照入漆黑森林的一道光。 大概是因为夜晚给予人静谧安宁的氛围,又或是那一天的星辰很美,一些本不应该说出口的话语都自然而然地倾述了出来,像横亘山涧中潺潺流淌的溪。 “花火很美,星星很亮,看着远处繁华喧嚣的祭典,就会发自内心地觉得……活着真好啊。” 哪怕是脚步仓促地被少年拽着跑过长街,人群如流水般向身后退去,千代都能从少年的背影里感觉到生命的活力。 与心已迟暮的她不同,少年的一生才刚刚开始起步,前途充满了光明。 “这个有轰君的世界,连阳光雨露都比其他地方更加温柔,就连残缺了一半的四叶草,都仿佛充盈着奇迹。” 千代抱住了双腿,淡笑着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她轻轻握住了挂在脖颈上镶有四叶草的琥珀:“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们,好像就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了呢。” “虽然有些贪心,但如果来年,还能一起来看花火就好了。” 千代隐约觉得自己的想法奢侈又狂妄,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去想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多么贪心。 “一定可以的。” 少年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她偏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静而又坚毅的异色瞳,“往后的每一年,我都带你来看烟花。” “你想要的、却没有得到的,我会竭尽全力地补回给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害怕痛楚,也不畏惧死亡——却唯独无法接受相遇而又分别。” 少年举目远眺,眼里有花火绽放。 “你说你运气不好,分别就再难相遇,所以离别是这样一件令人伤怀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想那大抵是沉重的、就算提起都沾染着绝望的回忆。” 漫天花火绽放构成的奇景,轰焦冻却始终觉得这份热闹不属于身边的少女,她身上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本质,哪怕她那么努力,也无法掩盖孤寂。 就像刮过整个世界的风,没有锚点,也没有归宿之地。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活成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水晶瓶?想要留住那些代表着感情的水,却又不得不悲哀地看着它们从自己的裂隙里流出去。 ——你到底,在我不知晓的地方,经历了怎样的伤痛呢? “但是,千代——你不要害怕。”少年的声音淡在了风里,语气平仄毫无起伏,却偏生让人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此时的他更加温柔。 “就算我们的重逢是一个不敢祈愿的奇迹,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你。” “我已经决定不再为镜子中软弱的自己而流泪了,也绝不会再让人伤害我想要保护的、不愿分离的,更不会再让我们的回忆被一把火焚烧殆尽。” “我无法改变你的过去,但我一定会守护你的现在与未来。” “你一直告诉我,我是你的英雄。是你给予了我成为英雄的资格,也是你让我正视了自己应该成为怎样的存在。” “或许我还非常弱小,但我不会放弃。” “千代,我向你发誓,我会成为你的英雄的。” 少年抬起手,轻轻拭过少女柔软的脸颊,擦去她无声滑落眼角的冰凉的液体。 “相信我,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定会再次握住你的手的。” ——你所经历的伤痛,你所遭遇的不公,都会被夜间拂面而来的清风抚平,有人会牵起你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你的生命。 所以,不要害怕啊,不管你流浪到哪里,这个世界都会有属于你的那一片天空。 那个流尽最后一滴血液的少女,那个沉进冰冷深海的女孩啊,你不必再燃烧自己,温暖了世界却温暖不了自己。 ——“薇拉,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是这样的吧,父? 如果真的有命运的红线这种东西,能不能乞求你,系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千代依旧会记得这一天的花火,还有一直牵着她手的少年。 那令心脏酸楚不已的感情最终还是化作了宣泄的泪水,可是流着泪的少女却忍不住笑了。 她布满裂纹的金眸重回澄澈,一如清湖,像被大雨冲刷过的天空,那些曾经将她击碎的伤痛,最后都化作了眼泪,一滴滴地破碎他的掌心中。 “妆都花了。” “没关系,好看的。” 下山时轰焦冻依旧握着她的手,千代抬头看了看火树星桥的夜空,隐隐间觉得哪里不同了。 轰焦冻送千代回了家,看着一片黑暗的院子,他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一个住吗?” “嗯。”千代回来的路上干脆卸了妆,现在正拿着湿纸巾对着自己的脸一顿抹,搓得鼻尖有些发红,看上去又稚气又可爱,“我哥哥不和我住。” 轰焦冻心里一紧,对方只提了哥哥却没提父母,想来不是感情不和就是父母不在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心里沉得发疼。 千代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坚信自己的父就活在天堂。 “轰君进来坐坐吧,我去给你泡杯茶。”千代进了房间便往洗手间走,她需要洗把脸,“轰君请随意,不必太拘谨。” “嗯。”轰焦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才有时间打量屋内的环境,传统的日式榻榻米,布置精巧温馨,处处都能窥见主人的巧思妙行。 第一次到女孩子家中做客,轰焦冻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想了想便将烟花祭上赢来的黑帮虎鲸以及欧尔麦特玩偶摆在了柜子上,活灵活现,可可爱爱。 “不把欧尔麦特带回去吗?”千代洗完脸泡好茶走出来,看见的就是柜子上一脸狂笑的欧尔麦特。 “不了,带回去臭老头估计要发疯。”轰焦冻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捧着搪瓷杯,任由雾气朦胧了他的眉眼,“以后我能来你家看看他吗?” 说完,少年有些掩饰般地抿了一口茶水,偏头地道:“我也是第一次收到亲人以外的礼物,所以……” “当然可以啊。”出乎意料的,千代一口答应了下来,道,“轰君如果离家出走也可以过来的,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欢迎的。” 千代无法忘记,那个瓢泼大雨中哭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男孩。 安德瓦是个控制狂,但是这世间大部分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有一种附属品般的控制欲,或是因为爱,或是因为其他。 想要摆脱这种掌控,首先必须做到的便是经济独立,如果没有一个人都能好好活着的底气的话,再多的不甘与反抗也不过是叛逆而已。 生活本身就是那么残酷,但是如果可以,千代希望自己能给予小男孩选择自由的权利。 叮嘱完,千代还觉得不太放心,想了想干脆将家里的备份钥匙翻了出来,一把塞进轰焦冻的手中,倒是把轰焦冻惊得一愣。 “任何时候,这里都能成为你的避风港,即便是我,也不能剥夺你的权利。” 千代想了想,认真地道:“以‘薇拉.艾利克斯’之名,向圣光宣誓。” ——请让我,也成为你心中的勇气。 第61章 刺青巫女(四十三) “所以,千代桑和轰君是在交往了?” 更衣室里,美目媚视突然问出了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让正在调整战斗服的千代微微一愣。 “……为什么这么说呢?”千代将自己的白发挽起束成了长及大腿的高马尾,鬓边散落两缕发,千代那一头月华般的银发披散下来时总有种朦胧的意境美,但是一旦束起,淡去那份清圣,就会横生几分凛然与英气。 “你没反驳我哦。”美目媚视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凑了过来,“轰同学那么冷淡孤傲的人,却每天雷打不动地邀请你一起吃饭,这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而且,如果真的没有什么的话,小千一定会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的吧?你毕竟是这样的人嘛。” 美目媚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喜欢这种感情是永远都藏不住的,更别提要逃过我的眼睛哦。” 千代沉默地与面前娇媚的少女对视,半晌,却是突然扶额道:“……果然,这样很不对劲吧?” 美目媚视:“……嗯?”哪里不对劲了? “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什么的,想想还是有哪里不对。”千代自己也想不通,从来不曾有过恋爱经验的人在直面感情的瞬间便溃不成军,但是又无法压抑那一份让心脏越发柔软的感情,“我也在想是不是分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比较好,如果每天脑子里都是他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千代并不觉得“爱”是错误的,实际上,她遵循的信仰与理念是对爱绝对的忠诚,因为爱是神圣的,也是伟大的。 “我想摆正他留在我心中的剪影,付出爱而不强求爱,以他的幸福为第一基准,这是我认可的‘爱情’。”千代焉了吧唧地挂在了美目媚视的肩膀上,宛如一只生无可恋的肥圆仓鼠,沮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我无法在他面前保持冷静,等回过神来时又不记得自己浑浑噩噩中做了什么,这样不太好……” “哈?”美目媚视有些难以置信地将身上的“仓鼠”撕了下来,握着她的肩膀一顿猛晃,“付出爱而不强求爱?你是哪里来的圣母玛利亚?胡说八道什么呢!” “爱是具有独占欲和排他性的,你想拥有他、亲近他、不让别人靠近他,这恰恰证明你喜欢着他,你以为那种里的‘只要你幸福我就心满意足’的心态是爱情吗?不,那只是一个人的单恋和自我满足而已。”美目媚视难得收起了往日里轻佻的情态,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好不容易才开窍的木头。 “爱情是一种甜蜜却又充满不稳定性的感情,因为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再说了——”美目媚视吹了吹新做的指甲,帅不过三秒地扭曲了面容,大声咆哮道,“犹豫个p啊有种就给我睡了他!” 突然黄-暴为哪般?鸭鸭捏嘴,你别说惹。 千代无奈摇头,决定一心学习洗涤思想,却被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媚视一把拽了回来,猛地壁咚到了墙上:“我说,他告白了没有?” “……没。”千代如同被逼进角落里抱着瓜子不敢吭声的仓鼠,有些后悔承认这事,毕竟这可能对轰焦冻造成不好的影响,英雄也算半个明星,人气是非常重要的。 ——更何况,千代根本猜不透轰焦冻的想法。 “啧,那你告白了没有?”媚视有些咄咄逼人地继续问道,捏了捏千代的脸蛋,“没有?单恋?你对得起你的这张脸吗?他值得你去端那个苦情女配的剧本吗?” “疼。”千代被捏得脑袋歪了歪,却是很认真地说道,“他很好,值得很多人喜欢,你不要这么说他,我会生气的。” 美目媚视被这三连击敲得瞠目结舌,直到千代拿着水瓶离开更衣室都没能回过神来,隐约感觉自己被喂了好大一口狗粮。 “咳,我是说,很快就要到情人节了,你要不就顺便送个本命然后告白了?” 美目媚视看着千代突然望了过来,被那清洌洌的金眸看得心脏一跳,感觉好像对上了猫儿写满隐晦期待的眸子似的,一时被萌得心花怒放。 “你想啊,你一个人在这里烦恼也不是个事,索性告白了吧,他答应了那就皆大欢喜,他拒绝了你就收拾收拾心情重新做回自己,不是很好吗?” 美目媚视做人并不矫情,对待感情之事也是干脆利落,至于什么“告白之后连朋友都不能做”的想法之类的…… 呸,本姑娘缺朋友吗?!不缺! “就算不送本命,义理你总得要准备的吧?老师啊同学啊朋友啊,林林总总的算下来还不少呢,买的到底没有手作的来得有诚意啊对不对?” 千代被说服了。 “小千代也要和朋友一起去制作巧克力啊?”心灵手巧的蛙吹梅雨听闻消息后,立刻带着神情小兴奋的丽日凑了过来,“一起去买材料吧,我们还申请了料理室。” “手作巧克力吗?我可以请来自比利时的米其林厨师来教我们。”八百万百眼睛亮闪闪地靠了过来,“我家还有空运过来的克里奥罗以及特立尼达可可豆!” “虽然没听懂但是谢谢百百。”再次感觉到自己和八百万家世悬殊的耳郎响香有些汗颜地道,“真是帮大忙了。” “真的吗?我帮上忙了吗?!”八百万捧着脸颊又兴奋又羞涩。 “百百你好可爱。”千代忍不住戳了戳八百万的脸,结果八百万也有样学样地戳了回来,还抱着仓鼠千蹭了蹭毛:“女孩子交流感情的新方式吗?” 跟狗逼宿主冷战了好几天的系统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泼妇尖叫道:【分开!你们两个给我分开!麻麻我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系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日渐向某个家长之屑安那个德瓦靠近,颇有患上薇拉重度晚期病症的倾向,但怎奈何你曾经对宿主爱答不理,宿主现在就让你高攀不起……曾经对宿主有多渣,现在就有多后悔莫及…… 结果最后这又理所当然地发展成了女生们私底下的小活动,几个班级不同但关系颇为不错的少女说说笑笑着一起走向料理室,还顺带喊上了b班的女生。 “啊啊情人节啊!多么美好甜蜜的节日!”思想浪漫的上鸣电气已经沉浸在情人节即将到来的氛围中而难以自拔,“会不会有可爱的女孩子给我送本命巧克力呢?诶嘿嘿,你们说到时候我要说什么好呢?约她出去喝茶?然后顺理成章地达成情侣关系?诶嘿嘿我会成为a班中第一个脱单的男生吗?” “愚蠢的童贞啊。”峰田实身后冒出了扭曲的黑气,在某种程度上拥有成为现充潜质的上鸣电气偶尔也会成为峰田的敌对目标,“你们都没有看出来吗?!” 峰田实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夸张无比的圆弧,猛地指向了坐在角落中的双色发少年。 “那个让人嫉妒的池面已经比谁都快地找到了女朋友了啊!在正式成为高中生的第一个学期啊!我们都输了啊混蛋——” “输”这个字对于a班的一部分男生而言十分敏感,几乎是立刻的,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便猛地抬起了头来,一脸明显还没听清峰田实说了什么的茫然。 而在一瞬间成为全班瞩目焦点的轰焦冻却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闻言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副神游天外刚刚回神的模样。 “轰、轰同学有女朋友了?!”绿谷张口结舌,对于他这个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不是母亲就是把他当妹妹看待的大姐姐的纯情男孩来说,女孩子是非常美好但是又显得有些遥远的存在,而前不久刚刚因为斯坦因事件而成为好朋友的轰君居然有了女朋友?这对绿谷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嗯?”轰焦冻面无表情地跟绿谷对视着,发出了一个似是疑问似是肯定的气音。 ……这是准备糊弄过去吗?心思细腻的绿谷立刻发现不对,一时间黑线汗颜不已。 “你没有否认对吧?你没有否认对吧!”峰田实嫉妒得双眼喷血,将一张怨气森森颜艺十足的脸往轰焦冻面前凑,“啊啊啊多么让人嫉妒的家伙啊,你一定在心中暗自窃喜期待着女朋友的本命巧克力还在一旁鄙视我们这些母胎solo对吧?温柔可爱的女朋友撒娇着说‘我的本命巧克力一定是属于轰君的’这样子的话……” “峰田同学。” 轰焦冻语气平平地喊出了峰田实的名字,低哑磁性的嗓音充满了威慑力,教室里几乎是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轰焦冻拿起书包,挎在肩上,一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矮小的葡萄君,毫无情绪起伏地说道:“不要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万一她没有送的话,我会很难收拾自己的心情的。”说完,就面无表情地绕过了峰田实,离开了教室。 众人:“……”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a班。 虽然a班里从来都不缺像爆豪胜己这样即便单身也毫无畏惧的母胎solo,但是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男生都萌发了将那个鸳鸯头池面打死算了的念头。 走在回家路上的轰焦冻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边流云迤逦,风一吹,便是大片大片仿佛白色水彩晕开的雪色,层层叠叠宛如堆积的糖丝。 轰焦冻虽然呆但也不是真的傻,烟花祭之后,他也隐隐察觉到了千代对自己心态上的转变,正如美目媚视所说的那样,爱是藏不住的。 他们都对彼此怀抱着一样的心情。 是吧?一样的心情? 轰焦冻脚步微微一顿,看向了自己的手。 烟花祭上牵手时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掌心中。 ——真的……一样吗? “牙白,果然……还是不行啊。” 第二天早早来到学校的千代看着轰焦冻那塞满了本命巧克力的橱柜,微微垂下了眼眸。 喷洒了香水的情书、制成可爱心型的巧克力,满满承载的都是少女们一腔无处安放的芳心与情丝。 轰君果然很受欢迎呢。 千代偏头想了想,眉眼沉静,却是悄无声息地将橱柜重新合上,将一个小巧可爱的玻璃盒重新放回到了挎包里。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行啊。” 第62章 刺青巫女(四十四) “千代桑,你感受过连空间都要一同冻结了的空气吗?” 午休时间,千代被上鸣电气堵在走廊的尽头,一头金发容貌俊秀的少年双手抱臂瑟瑟发抖,吸着鼻子一脸死人样地询问道。 “见过。”千代回忆了一下多年以前有过惊鸿一见的姬家重宝素月霜溪剑,那号称时间与空间都能冻结的名物,是不逊色于她所拥有的“白蔷薇十字”的上古圣钥。 但是很显然上鸣电气不是来跟她讨论武器问题的,千代想了想,便掏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义理巧克力。 “上鸣君,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往后也请多多指教。” 虽然说霓虹国的义理巧克力有逐渐演变为职场文化的趋势,但是千代的巧克力还是送了那些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每一份都标了名字与记号,显得诚意十足。 收到女孩子送的巧克力,哪怕只是义理,本也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但上鸣电气此时此刻只想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 “千代桑!听八百万她们说,你有制作本命巧克力?” “嗯?”千代没有get到上鸣电气的点,但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便也点头道,“是的,但是我……” “请尽快将本命巧克力送出去吧!”上鸣电气几乎要瘫到地面上了,一张池面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不然我们都要受不住了!请务必帮忙啊!” 上鸣电气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离开,而一头雾水的千代穿过走廊,刚想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恰好遇到了绿谷出久,便也将义理巧克力交给了他。 “千代桑,请尽快将本命送出去吧。”绿谷面红耳赤地抓着巧克力挡着脸,害羞得脑袋都要缩进衣服里了,“情人节什么的,还是本命比较重要吧?!” 千代:“……呃,可是我……” 绿谷:“拜托了!请务必好好重视本命啊!” 千代懵然转了一圈,遇到了爆豪胜己,把义理巧克力交给对方的同时得到了一句愤怒无比的咆哮:“你们自己有问题私底下解决啊不要牵连别人啊!” “爆豪君。”千代有些困扰地皱眉,“就算不说‘谢谢’,至少也不要叫骂吧?这样有些不好。” “啊?!”爆豪胜己瞪着一双兔子眼,甩了甩头发上的冰渣,“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啊!你和那个阴阳脸都是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你是后宫向galgame的傲娇型女主角吗?”体育祭过后爆豪胜己对待两位第二名的态度一直都很恶劣,千代也已经习以为常,“就算你这么跟我撒娇我也不会妥协的,我一定要坚持完成我的阴谋诡计——记得白情回礼哦爆豪君,不然你会登上全校女生的巧克力黑名单的。” “西内——!!!” 日常欺负爆豪(1/1)已完成。 千代举步维艰地走到了教室办公室的门口,就又被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瑟瑟发抖的芦户三奈和丽日御茶子给堵住了,还附赠一只生无可恋的葡萄君。 “千代桑!你的本命巧克力送出去了吗?!” 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千代:“……” 你们a班是怎么回事啊? 总感觉有点谐谐的。 “本命啊……”千代眼神有些游移,却又很快露出了微笑,“那种东西不重要啦,来,峰田君,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连我都有吗?”峰田实眼神诡异地收下了巧克力,“连我都有的话,你不至于把最重要的那一个忘掉了吧?别说不重要啊!那很重要啊!人命关天啊!” “嗯?最重要?”千代同样没get到峰田实的点,反而很快恍然大悟地掏出了包装精致的木盒,“你们放心,欧尔麦特老师那一份的我肯定不会忘记的,考虑到一些因素,巧克力已经被我换成了好消化的巧克力味营养药丸,绝对没有问题的!” 三人顿时委屈大喊:“谁管欧尔麦特啦?!” 千代:“……” 说好全世界都是欧厨的呢?!你们这样不行!欧厨失格了! 这种莫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见老师,千代将巧克力药丸送给瘦得跟个骷髅还坚持说自己是“八木老师”的欧尔麦特,得到温柔的摸头杀之后,就转向了相泽老师。 “巧克力?”相泽消太焉哒着死鱼眼,很是无语地看着少女递过来的精致木盒,沉默半晌,却突然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瞬光。” “雄英崇尚校风自由,不干涉学生恋爱。” 千代:“……???” “相泽老师的魔鬼教育已经影响到a班同学们的精神问题了吗?”千代满脸困惑地坐在位置上,拆开一个漂亮的玻璃瓶,随手将巧克力球丢进嘴里。 “根本就不是相泽老师的问题吧。”心操人使有气无力地瘫在位置上,还是那一副跟相泽消太如出一辙的没睡醒的模样,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义理巧克力。 “……说起来,我听说你做了本命巧克力?” 千代面上的微笑稍淡了些许,但却没让心操人使发现,而是偏头道:“你们怎么了?今天大家都很关心我的本命问题?” “麻烦你对自己体育祭之后的人气和魅力有点自知之明。”心操人使对自己的邻座也很无力,“……那么,你是想送本命的对象了吗?” 心操人使说起这句话时语气有些艰涩,但是千代没听出来,自顾自吃巧克力球吃得开心:“我啊。” 心操人使:“……” “本命其实就是‘跟其他巧克力都不一样’的意思吧?”千代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我监护人说,要对自己好一点。” 玻璃瓶非常精致漂亮,琉璃打造的水晶面带着磨砂的朦胧感,梨花木做的木塞,包着极光色糖纸的巧克力球安静地躺在瓶中,像一颗颗隐匿云中色彩斑斓的星。 即便包装被拆了,巧克力球也被吃了一小半,都依旧能看出最初制作的人是何等的用心。 心操人使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开口道:“分我一颗。” “!”千代一把将玻璃瓶收了起来,如同要被人抢走口粮的仓鼠一样摇头道,“不行不行,心只有一瓶,半点都分不出去的!” 心操人使被她的迟钝气笑了,但是又觉得她这样可爱得不得了,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强求的必要,依照对方惯来迟钝的神经,怕是到了毕业都还没开窍。 系统:【……】 系统惨不忍睹地看着使人操心君再次使人操心地跟狗逼宿主玩了一场躲避球。 情人节这一天,千代的日常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活泼,所以愣是没有人察觉到她的难过。 大概是当年被关在笼子里长大的那段岁月让她学会了自娱自乐,所以越是难过越是要微笑,只有周围人开心了,她才能从别人的笑容里汲取快乐。 一天下来,千代外骨骼装甲的使用时限也差不多到了,实际上,自从usj事件之后她就经常使用外骨骼装甲代步,为的就是尽可能地融入群体,不要让自己身体残疾的缺陷造成过大的隔阂,现在大家基本也忘记了她是一个身体不完整的人——就像千代偶尔也忘了自己曾经是一个不完整的灵魂一样。 融入这个世界才能填补自己残缺的灵魂,但是真正明白感情为何物之后,却又似乎比曾经澄澈懵懂的岁月多出了许多烦恼与不乐。 【所以说啊,我不太明白。】系统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宿主的心态,【你到底难过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千代抱着半瓶巧克力,茫然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那肯定就不会难过了。” 没有问题的困惑自然是找不到标准答案的,踏着夕阳,银发金眸的少女逆着天光正要走出校门,眼前却忽而一暗。 正对着夕阳的少年面容晦涩,属于母亲的灰黑色眼眸冷沉下来时会显得有些悲伤,但那只属于父亲的绿眸暗下来只会显得锋利逼人。 明明只是一个未满16岁的少年,但他身上的气质却带着极大的攻击性与压迫力,就似他的个性一般,既强势,又冰冷。 轰焦冻微微垂眸望着她,千代仰头看着他,两人都沉默着,以至于空气胶着得几近逼仄。 最后,是千代打破了这磨折人心的沉默,她像以往一般微笑着,语气故作轻松地道:“轰君,情人节快乐,一直以来承蒙照顾——” 她想像对其他人一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以后也请多多指教”这样的话语,然后以“不能给你造成太大负担啊”这样的理由将义理巧克力的事情一笔带过,但那些早已打好腹稿的借口和言语却在看清少年神情的瞬间尽数哽咽在喉中。 少年用力抿了抿唇,仿佛一种无声的隐忍,他的眼中流淌着夕阳的辉光,那一瞬间的表情却难过得似曾相识。 千代脑海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拥抱了他。 千代突然明白了,她原来是这样的无法忍受——瞬光千代能忍受一切的苛责与不公,能忍受自己的宿命与痛楚,却唯独无法忍受轰焦冻的悲伤与难过。 ——他难过的眼神,会让她名为“人”的那一部分撕心裂肺地痛。 “对不起,对不起——”千代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因为比少年矮小,所以她只能尽全力地搂着他的脖颈,“我错了,轰君,我错了——” 成年人自诩老练,瞻前顾后,顾此失彼,远远没有少年人的冲劲和勇气,所以她总是会考虑太多太多,以至于让自己摇摆不定。 千代真正学着成为一个“人类”的岁月也相当短暂,她不知道如何做得十全十美,但她唯一明白的就是不能让所爱之人伤悲。 ——“我承诺我将永远爱我所爱,不离不弃,至死不渝,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 那是她曾经在光明神神座之下许下的誓言,可她居然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枉顾了他的心情。 可是啊——千代隔着少年的肩膀,看向了远方被夕阳烧红的天空。 生命如此短暂,又怎能不勇敢? “……本命巧克力,轰君要收下吗?”千代抱着他,宛如稚子般安心地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我有准备的,但是看见轰君的橱柜里全是巧克力,就自作主张地收回了。轰君吃那么多巧克力,到时候得加训,我陪你一起去。” “……嗯。”轰焦冻闷闷地应了一声,仿佛强自压抑着情绪而导致无法言语,即便如此,他也抬起手反抱住她,非常用力。 夕阳西下,少年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天边残存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仿佛普通人平静而又幸福的一辈子。 “轰君收到的巧克力都放哪了?放书包里会很重吗?往年轰君是怎么处理的呢?” “……冬美姐说本命不能乱收,所以放失物招领处了,义理的收下,回头拿给冬美姐,她会准备白情的回礼。” “失物招……好吧我明白了,轰君这么受欢迎却还单身果然是有理由的。” “不要叫‘轰君’……” “可是‘焦冻’不会很像是在叫你的英雄名吗?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焦冻。” “焦冻。” “焦冻——” 那些无法坦率说出口的爱意,都借由一颗颗甜蜜而又苦涩的巧克力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少年握在手中的玻璃瓶,在余晖的照射下折射出万花筒般斑驳华美的光影,弥散着甜蜜而又梦幻的气息。 他偏头望向身边的少女,她澄澈的金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柔软的光明中盛满了近乎温存的笑意。 爱情就像巧克力——说出这样话语的人是何等的通透明晰? 明明半小时前他还绝望得仿佛重新回到了夜灯被熄灭的那一天,但现在却又幸福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焦冻?”她念着他的名字,满含笑意。 少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手捧住她的脸,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是的,我听见了,那些你未能说出口的心声。 第63章 刺青巫女(四十五) 期末考试全部结束之后,就是公布成绩以及为期十天的森林合宿。 在合宿之前,学生们拥有一个短暂的假期,以供休息调整,也让老师们空出时间来批阅改卷以及……为学生们量身定做魔鬼训练计划。 “轰君,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商业街购买合宿的用品?”关系越发融洽的a班同学们朝着不合群的冰山发出了邀请,却收获了面瘫一个淡漠的眼神。 “不了,周末我要去医院。”轰焦冻背起背包便准备往外走。 “跟女朋友?”峰田实一脸愤恨一针见血地问道。 “……”轰焦冻面无表情地看着同班同学们写满了八卦的脸,又低头看向峰田实,毫不留情地道,“这么简单的选择题谁都会做,峰田同学。” 对啊,有了温柔体贴的女朋友,谁还想跟你们一群单身狗出门浪费美妙的周末啊……对吧? 对吧……?? 对吧……??? “住口!你这个ky男!有女朋友了不起啊?!帅哥都特么应该去死!” “输了输了真的完全输了,爆豪绿谷,至少在这一方面你们已经一败涂地了呢。” “西内!谁要跟这混蛋阴阳脸比这个!” 轰焦冻在同伴们的声讨声中走出了教室,唇角忍不住带出淡淡的笑弧。 轰焦冻说要去医院倒不是推脱敷衍之词,而是在正式确定交往关系后,他的母亲轰冷提出想要见一见他所珍视的女孩。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第一次的相逢。 “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轰焦冻半蹲在轮椅面前,低头给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更换外骨骼装甲,“不要害怕,千代。” 千代沉默不语地坐在轮椅上,双手仿佛无意识般地抓着腿上属于轰焦冻的外套,目光有些狼狈地躲闪着:“……焦冻,还是、还是不要……” 千代的双腿不是普通的残疾,而是当初她为了支撑起启世的科研而将自己作为容器,将贤者之石移植到了腿部才导致了严重的侵蚀伤害。 贤者之石是信念的产物,却也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能源之核,想要完好地保存贤者之石便只能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制作容器,但那种材料的特殊性会导致贤者之石被完全隔绝,只能保存却无法使用,这与千代的初衷并不相合。 为了能够完成“让无个性人世也能拥有力量”的初衷,千代和系统冒险尝试,但最终却为了这个实验而付出了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 面对一座城市和自己的双腿之间的抉择,千代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后果,以至于烙下了如今连白蔷薇十字都无法治愈的伤残。 那双腿遍布手术之后的创伤与刀疤,还因为魔能侵蚀的缘故而烙上了宛如岩浆吞噬过后丑陋而又刺目的裂纹,即便是千代自己都不愿意看见这双腿的模样。 女为悦己者容,在爱人的面前,即便是不知人心的缺月也会想要展现自己最美的模样。 “很难看的,我怕会吓到你,焦冻。”千代忍不住抓住了少年的双手,抿唇道。 轰焦冻不答,他眉眼沉静一如稚子般温宁,反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触碰那烙印在脸上暗红色的疤痕。 “看着我脸上的伤,你会觉得我难看吗?” 千代仓鼠摇头,就算有朝一日面前的人化作面目全非的样子,他也是她心中最可爱、最美好的存在。 “那千代是不相信我吗?”少年的手握住了她的小腿,并不用力却又不容抗拒,“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却不相信我能接受完整的你吗?” “千代。”轰焦冻的神情认真地道,“我可以等,但是你要说,你的全部我都要知晓,你明白吗?” 千代手指微微一缩,嘴唇抿得发白,但是沉默良久,她却是细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轰焦冻的性格并不绵软,实际上,这个看似冷漠而又孤傲的少年除了深藏内心的良善与温柔以外,偶尔也会表现出强势而又颇具攻击性的一面。 就如同他的个性一样,既有霜雪的清寒与温柔,也有火焰的炽热与骄傲。 外骨骼装甲被卸下,拆开绷带,最终露出包裹在金属之下丑陋而又恐怖的伤。 仅仅只是看着,都不难猜测出她曾经经历过怎样惨痛的过往。 轰焦冻沉默地抚摸着那些伤痕,动作温柔得有些不像话,随即他动作干练地更换了药物和绷带,重新将外骨骼装甲套上。 千代是坐着轮椅去医院的,她手中捧着颜色明艳的菖蒲与兰草扎成的花束,还带了见面礼,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些忐忑不安。 “我其实是可以自己走着去的……”千代扒拉着轮椅椅背可怜巴巴泪眼汪汪,却被轰焦冻一根手指戳了回去,“第一次见面还是要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她不介意。”轰焦冻语气淡然地道,“将来都要成为一家人了,早些摊开说明白比较好。” 千代被这“一家人”的说法冲击得懵了一下,自从确认恋爱关系后少年对感情的表达就越发直白与坦率,反而千代自己有些受不住。 不过……家人啊,原来除了血缘至亲,养育之恩,她还能以另一个人为锚点,拥有新的归宿啊。 千代忍不住微笑,爱人规划的未来中有自己的感觉非常好,清风拂过她的脸,吹起月华色的银发,茶金色的眼眸中流淌着澄澈温柔的光。 千代与轰冷的第一次相逢,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坐在病床上的女子眉眼温柔,看上去竟不过三十多岁,一头霜雪般的白发,眸光如水,乍一眼看过去,满头银发的千代竟更像是轰冷的孩子。 轰冷看见千代时也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她便温柔地笑了出来,语气柔缓而又轻快:“你们来了?想必你就是瞬光小姐了吧。” “阿姨好,我是瞬光千代,轰君的同学。”千代对轰冷这种类型的温柔女子没有办法,又因为对方的发色而自带了过半的好感,“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轰冷含笑接过了见面礼和鲜花,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却是道:“只是同学吗?” 长辈的打趣让千代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还是微笑着道:“承蒙不弃,我心悦焦冻,故而前来见您。” 千代和轰冷聊得很愉快,轰冷性格温和不争,千代乖巧又没有什么喜恶偏好,聊着聊着,反倒是又闷又只懂聆听的轰焦冻成了陪客。 “焦冻,妈妈最近想吃些点心甜甜嘴,你能帮妈妈去买盒点心吗?”聊了一阵子,轰冷忽而将带笑的目光移向了一边木木呆呆的少年,“拜托焦冻了。” 千代明白这是轰冷有体己话想对自己说的意思,便也顺水推舟地将轰焦冻哄了出去。 房门吱嘎一声合上,房间内安静了一瞬,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轰冷才重新抬眸微笑了起来。 “千代,我知道,你和焦冻,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轰冷换掉生疏的称呼,近乎慈爱地握住了千代的手,“我很感谢你,让那个孩子的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 对于轰冷而言,她缺席了儿子十年的人生,即便双方原谅了彼此,但那些逝去的岁月也早已无法挽回。 在轰焦冻前来看望她之前,轰冷甚至以为儿子一直是恨着她的。 “我曾经,做了一些错事……”轰冷垂了垂眸,“我让那个孩子,一直活在了童年中。” 被冰雪皇后亲吻过的加伊,心脏结了冰,眼睛落进了玻璃,从此眼里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冰雪,就只剩下冰雪皇后自己。 “虽然我一直想要否认,也一直想要忽视,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接受,焦冻的身上有着他父亲的身影,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人,但焦冻身上有着那个人的颜色。” “焦冻不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但是我也很明白,他会在一些事情上像他的父亲一样偏执。” 安德瓦会为了超越欧尔麦特而疯魔至今,轰焦冻也会因为母亲而怀揣着那一份对父亲的怨恨长达十数年而无法放下,无法释怀。 “他偶尔会不是那么温柔,有些偏执,有些强势——这会让他显得有点可怕。”轰冷苦笑着道,“但他,却也会像我一样……敏感得近乎脆弱。” ——容易伤人,也容易受伤。 “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他说起你时,眼睛里都亮着光。”儿子的转变让轰冷感到欣慰,却也有些忧心。 “虽然这很冒昧,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也作为一个曾经的施害者,我请求你,假如有那么一天,也请你不要伤害他……可以吗?” 轰冷声音微微颤抖着,话语也如丝絮般飘散在空中,她依旧温柔浅笑,却忽而间落下了泪来。 “啊……抱歉,我……”轰冷抬手摸到了面上的湿凉,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打开床边的柜子,“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老毛病了。” 巨大的悲伤与痛苦将轰冷的理智湮没,她眼前一黑,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不行啊……怎么能在孩子的心上人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轰冷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上一秒还在跟孩子说笑,下一秒就坠入不知由来的崩溃与绝望之中。 这些年来,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但是时不时的,依旧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神智浑浑噩噩之时,轰冷只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那怀抱非常温暖,就像充盈着阳光一样。 记忆的匣子打开了一线的匣门,那些身体为了自我保护而删除的回忆,在这一瞬间伴随着悲伤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灯矢,灯矢……”轰冷失神地喃喃着,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已经被火葬的名字,“灯矢……” ——灯矢,是谁呢?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轰冷倦怠地闭上了眼,在即将坠入黑暗前,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光明不断地充填着她早已枯朽的残躯以及生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一个机械声语气平平地说着,却无端端能让人感受到它无奈的情绪,【你想帮她?因为轰焦冻吗?】 【好吧,你的确是能做到的,你只要对她说——】 “你的悲伤,我接受了。” 仿佛生血与死血绘就而成的浓稠的紫墨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蜿蜒的蛇影,吐着蛇信的冷血生物,如菟丝子一般缠绕弥漫在屋中的每一个角落。 银发金眸的少女垂了垂眸,一手护着怀中的女人,一手平平抬起,朝着那些不断蠕动爬行的蛇影。 “柊。” 蛇顺着气味的引导,蜿蜒着爬上了少女的手,随即一发不可收拾了一般,无数的蛇影都朝着少女涌动而去。 银发金眸的少女眉眼平静,如若有人撕-开她后背的衣-物便能看到—— 青色的柊树刺青舒展着枝桠,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 第64章 刺青巫女(四十六) 轰焦冻拎着点心回来时,推开房间看到的就是少女纤细而又清瘦的背影,她动作温柔地抱着怀中的白发女子,满头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朦胧得近乎透明。 这宛如天使降临人世一般的场景看得轰焦冻微微一愣,可是听到动静的少女已经回过头来,露出一丝歉然的笑意。 “抱歉,焦冻,我对你母亲使用了个性。” …… ………… ……………… “妈妈的确患有躁郁症,虽然这几年已经好转,但情绪偶尔也会不稳定。” 日料店里,轰焦冻嗦着冷荞麦面,低声解释道:“治愈个性非常珍稀,更何况是作用于心理层面的治愈个性,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国际有个性保护法,尚未拿得英雄执照的人不允许对他人使用自己的个性,哪怕治愈个性也是一样,因为有些治愈个性毕竟也有造成不良后果的可能性,比如治愈女郎的个性是消耗体力治愈外伤,但有时候伤势过重的话也会造成他人脱力甚至是死亡。 “这几天她的睡眠时间可能会延长,但是过一阵子会逐渐好转。”千代摇了摇头,将秋葵掀出自己的饭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轰焦冻沉默不语地嗦了一口面条,忽然抬头道:“千代,挑食不好。” 被一语点破的千代夹着一筷子万恶的秋葵天妇罗,澄澈的金眸很是无辜地眨了眨,随即理直气壮地道,“书上说,男朋友不能说女朋友不好!” 确认恋爱关系后,千代特地去找了许多恋爱书籍作为参考,也试图在相处的过程中做出“正常女孩子”都会做的可爱反应,比如撒娇之类的…… “哦。”可惜她面对的是灌注了钢铁意志的直男,面对女朋友的指责,少年也只是看似冷漠实际呆萌地问道,“那书上有没有说男朋友应该做什么?” 千代想了想,将那一筷子秋葵天妇罗送到了轰焦冻的嘴边,一本正经地道:“一般来说,男朋友会宠溺地帮女朋友把剩菜吃掉。” “哦。”轰焦冻张口吃掉了被嫌弃的秋葵,嚼嚼咽下后便夹起了冷荞麦面盒里作为装饰用的水芹菜,如法炮制地送到千代嘴边,面无表情,但眼里写满了“宠我”。 一个视秋葵有如背德逆神之罪人,一个看水芹菜有如在看人渣父亲安某人。 两人沉默对视了半晌,千代还是默默地探头过去吃掉了水芹菜。 两人满脸严肃地做着正经交易,邻座绑着两个蝴蝶结的橙发少女却被这对话萌得满脸血,坐在他身边的高大青年更是拿出笔记本奋笔疾书。 天公不作美,上午还阳光明媚的晴朗天气,下午却飘起了雨。 千代和轰焦冻都不是没有计划的人,出门前早就查好了天气预报,因此也各自都带了一把伞。 “下雨了,千代想回家还是去附近的咖啡馆呢?”周末自然是不可能完全耗费在医院里的,因此轰焦冻是特意查询了攻略来安排计划的。 不管是两人窝在家中赏雨看电视,还是到附近的咖啡馆中点杯咖啡甜品一起享受悠闲的下午,都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连时间的流动都会变得如此平缓,温柔得一如潺潺流水的小调。 ——能流淌一辈子那么长。 “晚些时候不是还要去买合宿需要用到的东西吗?”千代拽了拽衣袖,挡住手臂上那不安分而四处流窜的墨色,“去我家吧。” 上次烟花祭后的分别有些仓促,千代还没来得及告诉轰焦冻,她给他准备了房间。 千代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让童年中那个彷徨的小男孩安心一点点。 将轮椅变回压缩状态的机械球,千代打开雨伞跟着轰焦冻正准备往外走,却被系统竭嘶底里的尖叫给打断了。 【快住手快住手!难看死了这是什么奇葩场景?!情侣一人打一把伞在街上走真的能看吗啊?!看隔壁桌!隔壁桌没带伞!快点尽英雄的本分把伞借出去!】 系统日渐泼妇,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千代也是能宠则宠,于是便按系统吩咐的那样准备将自己的雨伞借给了隔壁桌的橙发少女…… 然后千代和轰焦冻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米九的男生突然将外套-套在头上拉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罩住那个一米五的橙发女孩,两人“啊啊啊”地冲了出去。 两秒钟后,两人又“啊啊啊”地冲了回来,但是早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千代和轰焦冻面面相觑,眼里都写满了“现在的情侣都这么会玩的吗要不要跟千代/焦冻试一试”? “感觉好像看到了野生的沙瓦郎和派拉斯。”千代将伞借给橙发女孩,在对方的道谢下牵着轰焦冻的手往外走,微笑,“想丢个精灵球过去。” “这是正常情侣的相处模式吗?”轰焦冻困惑地发出了直男的询问,他撑着伞,拉着千代的手挎在自己的臂弯上以此减少雨伞底下的占用面积。 “书上说,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或许常人无法理解的一些行为在恋人之间看来是甜蜜的情趣——”千代话音未落就看见走在两人前面的橙发少女一手撑伞,捧着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花怒放地扭来扭去,于是因为身高差距,那伞就跟帽子一样“啪”地一下扣在了男生的头上,“……吧。” 千代:“……” 轰焦冻:“……” 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轰焦冻开口道:“千代,不要学。” “嗯。”千代认真地点点头,但是一扭头看回去就发现撑伞的人变成了那高大的青年,他还自以为很体贴地将雨伞朝着橙发少女的方向倾斜了些许。 怎奈何,这两人的身高差实在感人,于是雨伞上积压的雨水就这么哗啦地一下倾倒在橙发少女的头上……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默默地走远了…… 轰焦冻:“……” 千代:“……” 千代偏头看向轰焦冻,用和他先前一模一样的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焦冻,你也不要学。” ——雨中漫步的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决定回去后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恋爱指导书籍全部丢掉。 #写的都什么沙雕玩意儿。# 虽然带了伞,但在雨势较大的情况下还是难免沾到,等到两人到家时,千代身上倒是清清爽爽,轰焦冻却湿了衣袖裤脚。 “换身衣服吧,焦冻。”千代将人往他的房间里推,“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小心别感冒了。” 这时节天气已经变冷了,过阵子还会下雪,就算身为英雄科的人身体素质不错,却也难保会有病邪入体。 轰焦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抱着毛巾被推进了房间,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古派的日式房屋,布置干净简洁,被褥也好,桌上的生活用品也罢,都能看出是前不久刚刚置办的,齐全并且用心。 轰焦冻一时无法言语,他打开衣柜,里头塞得满满的都是少年人的衣物,从正装到常服,牌子都已经被剪掉,甚至洗过一遍,显然不是千代自己给自己准备的。 轰焦冻沉默不语地站在衣柜前,许久,他才从中挑出一件常服,轻轻抱在怀里。 千代换了居家服,煮了两碗姜汤,自己先干为敬,然后就生不如死地躺进了被炉里。 轰焦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时就看见她软绵绵地缩在被炉里,银白色的长发散了一地,金眸惬意地半睐,像一只懒懒散散的长毛猫咪。 轰焦冻勾了勾唇角,走到她身边顺了顺那一头看上去就手感超好的长发,接着伸出手就要把人往外拖:“刚吃饱别躺着,对身体不好。” “我不。”千代往被炉里缩了缩,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刚刚走了很长一段路了,不算刚吃饱。” 轰焦冻把蜷成一团的仓鼠团翻了过来,见她面色惨白,不由得微微皱眉:“不舒服吗?” 千代摁着腹部的手很用力,却也止不住刺青在皮肤上蔓延之时针扎般的痛楚,她仰头看着少年满是担忧的眼眸,不知为何又泛起了曾经生起过的酸涩情绪。 这种情绪有一个名字——大概,可以被称为“委屈”。 只有被关心着、宠着、爱着的人,才会拥有的一种情绪。 “是不是受寒了所以肚子疼?”轰焦冻把人半抱了起来,捂住了她摁着腹部的手背,“我以前训练时也会胃疼,揉一下穴位就好了。” 千代一听就挣扎着扑了出去,像仓鼠一样整只钻进了被炉里,闷声闷气地道:“长肉了不要你揉!” “别任性。”轰焦冻也坐在被炉边,不为所动地把白毛生物给薅了出来,摁在怀里揉,还稍稍使用了一些个性,“热敷一下会舒服很多,你睡吧,一会儿叫你。” 千代被揉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少年的怀里又烫又暖,像另一个被炉的模样,靠在他怀里,肉-体上的疼痛也减缓了不少。 随手将系统关进了小黑屋,千代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静谧的安宁。 轰焦冻默不作声地充当着暖宝宝,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顺,便也就着这个姿势躺在了榻榻米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屋檐滴落的雨珠淅淅沥沥,又冷又潮湿,连空气都带着沉甸甸的水汽。 耳边隐隐能听见被风吹得凌乱的风铃声,清亮而又悦耳,仿佛会在人生的路途上一直回荡下去。 室内暖意融融,与外头的风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咔擦——” 轰焦冻安静地凝视了少女半晌,用手机拍下了她的睡颜,像是突然变成了好动的孩子一般,他摸了摸她的发,戳了戳她的脸,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眉心。 真是奇怪啊——少年埋进她的脖颈里,轻轻阖眼,枕着爱人的心跳坠入雨声淙淙的梦境。 ——为什么他竟会觉得这小小的屋子,比他住了十几年的“家”更让人安心? 第65章 刺青巫女(四十七) “合宿!合宿!合宿~!” 相泽老师宣布合宿之时,丽日御茶子、芦户三奈以及上鸣电气拍着手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欢乐得连空气都春暖花开。 “相泽老师,这已经算是第二学期了吧,小千代会跟我们一起去合宿吗?”蛙吹梅雨走到相泽消太面前询问到。 “啊,会的。”相泽消太焉哒着死鱼眼,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近乎耀眼的白,恶趣味地道,“不过为了达到更好的训练效果,一会儿得先把她的装甲全部没收起来。” 背着旅行袋刚刚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千代听见这话便是微微一呆,随即她步伐一转就准备往b班的所在地拐,但下一秒就被无理取闹的魔鬼老师拽住了小尾巴。 “你是自己交还是我让午夜过来搜?”魔鬼老师目放红光,手中的拘捕带蓄势待发。 千代跪了,不顾系统的鬼哭狼嚎,老老实实地将身上带来的五个机械方块上缴给了相泽消太。 “瞬光,太过依赖外物终究不好,只有学到的才是属于自己的,你明白吗?”面对着一脸乖巧的学生,相泽消太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屁啦!修炼个性对我来说才是不务正业好不好?!学习如何构造以及娴熟使用各类装甲才是宿主该做的正经事好吗?!】系统在千代脑海里咆哮着。 力量体系不同就像三观不对等一样,个性社会无法理解科技位面,而作为科技位面的最高产物,系统也对未成熟位面的力量体系自带一份优越。 千代对此却是保持中立,她不偏爱科技也不觉得个性毫无可取之处,既然没有喜恶偏好,那自然没有高下对比之说。 千代向来是尊敬长者的,因此对于相泽消太的安排也没有异议,上了车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相泽消太旁边,当一名安静乖巧还毛茸茸的助教。 嗯,毛茸茸。 “千代,你最近头发是不是长长了很多啊?好像都快到小腿肚了。”芦户三奈挑了一缕银发,为那柔顺的手感喟叹不已,“听说有个说法是头发是烦恼的根源还是什么的,你头发突然长长了这么多,是因为最近不开心吗?” “是禅语‘三千烦恼丝’。”千代解释了一句,任摸任捏任揉,一派绵软乖巧,“但是其实情绪起伏过大,秃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旁看得手痒痒很想伸手揉两把的相泽消太:“……” “对了相泽老师。”毛茸茸的千代突然看向了相泽消太,诚恳非常地建议道,“我回去分析了相泽老师的个性以及弱点,老师个性的弱点眨眼的间隙以及看不到的死角处个性会消失,而眼睛中的红光是使用个性的证明,眨眼的间隙其实非常小,敌人很难判断老师眨没眨眼,因此推断的主要侧重在于老师飘起来的头发……” 相泽消太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脸乖巧的学生便认真地提议道:“老师您看要不您剃秃吧?” 相泽消太:“……” 芦户三奈:“……” 在相泽老师准备把天然黑助教打死之前,芦户三奈顺毛一薅就把仓鼠千从前座薅到了后头,还夸张非常地摆手大笑道:“哈哈哈千代你的背包真大啊,都带了什么?合宿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吧?一般学校都会准备好的,带两身换洗衣物和泳装就好了对不对?!” “不。”千代今天穿着雄英的灰色制服裙,看起来特别的乖特别的软,背着一个大背包看上去特别有反差萌,怎奈何一开口说话就是…… “因为负责合宿计划的是相泽老师,虽然老师也不是什么魔鬼,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 众人:“……” 刚刚还嘈杂喧嚣无比的车厢瞬间安静了下去,所有学生都开始认真反思……对啊,我怎么就放松了警惕了呢?相泽老师就是个魔鬼啊! 上鸣电气扒拉着椅子背喊道:“老师!老师!我想申请下车买点东西!球球您了!” 上了贼车还想下去?门都没有!车门全部焊死了! 车子行驶到一半,青山优雅肚子不舒服而躺平了,轰焦冻将自己的位置贡献了出来,跟千代坐到了一起。 “我有带药。”千代从背包里摸出止泻药和矿泉水,给青山优雅喂了下去,“还有暖宝宝,青山你贴着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的。” “谢谢小千代哟~”青山优雅面色铁青有气无力地说着,“止泻药你也准备了啊……” “嗯,你们可能用得上的我都准备了。”千代接过丽日递过来的湿毛巾搭在青山优雅的额头上,“我是助教,总得照顾好你们的。” 青山优雅闻言笑了笑,没力气多说什么。 车程不短,在最初的兴奋褪去之后,早期的疲惫翻涌而起,车厢内也变得安静了些许。 千代坐在窗边往外看,却忽而间觉得肩头一重,脖颈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痒意,一转头,便看见轰焦冻眼神茫然地坐直了身体,低声道:“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困了?”千代小声说着,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将少年的脑袋轻轻摁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吧,到了我叫你。” “唔。”轰焦冻昨晚的确睡得有些不好,便伸手抱着女友的腰,埋在她的肩膀上浅眠了起来。 千代揉了揉小男友的头发,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浅笑,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大龄单身狗相泽消太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决定训练难度再网上翻一翻。 “我们到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后,相泽消太慢吞吞地看着欢呼着跑下车的学生们以及坚持不懈背着大背包的助教,忍不住道:“瞬光,你行李可以放车上。” “没有关系的相泽老师。”千代乖巧地回答道,“我背得动。” 魔鬼教师的心脏计划没有成功,在职业英雄“狂野猫咪”组合登场并学生们全部掀进森林里后,原本抱着旅游的心态而来的a班学生们就完全傻眼了。 相泽消太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魔鬼吧!从这里走到培训基地你是认真的吗?!你敢不敢再过分一点?! 相泽消太:“我敢。” 于是,除了要横穿整座森林在午饭时间抵达培训基地以外,学生们还要应对森林中由个性为“泥土”的北美短毛猫英雄创造出来的土魔兽。 憋尿憋了一路急着上厕所的峰田实在冲进森林的第一刻就被那巨大的土魔兽给吓尿了。 由泥土构造出来的土魔兽不仅能打能抗,长相吓人,还能无限再生,只要有泥土的地方,这东西就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相泽老师你是魔鬼啊——!” 悲愤无比的a班学生们一边冲进森林一边大声叫骂,而站在悬崖边上的相泽消太再次露出了充满恶意的龙猫笑,比出一根食指说道:“可千万别死了啊。” 啊,这充斥着爆炸和学生们鬼哭狼嚎的森林是多么的美好啊? “从这里横穿森林都至少要三个小时,更别说还有土魔兽阻挡了!”饭田天哉大喊道,“a班的!我们上了!” “嗨——!” 一声应和之下,接下来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在饭田天哉的指挥下,爆豪胜己、轰焦冻、切岛锐儿郎与绿谷出久冲在最前头,凭借着强势的个性给予土魔兽最沉重的打击。 饭田天哉、尾白猿夫、上鸣电气以及常暗踏阴作为第二战线的补充战力,障子目藏以及耳郎响香负责侦查,砂藤力道与尾白断后警戒,口田甲司警戒侧翼。 叶隐透、蛙吹梅雨诱怪,芦户三奈、丽日御茶子与八百万百提供辅助与后援,a班学生们配合得有来有往,一个学期下来,众人的团队意识已经有了显著增长。 “千代同学,背包给我吧。”依靠黑影战斗的常暗踏阴朝着千代伸出手道,“你也是非常重要的战力,麻烦你了。” “是我麻烦你们了才对。”千代也不推辞,卸下了背包交给了常暗踏阴,“班长,一线和二线最好轮流战斗,个性输出不要过火,我们需要保证续航。” “续航?”饭田天哉微微一愣,“可是三小时的话,虽然有些吃力但也还可以接受,还是尽快赶到培训基地比较好吧。” “三小时应该是职业英雄的预估时间。”千代摇了摇头,阳光凝聚在她的手上,逐渐形成了突刺剑的模样,“我们,今日下午五点前能抵达基地已经算不错了。” 众人:“……”所以我们是又被骗了吗? 再次被欺骗了感情的学生们悲愤不已,想到老师们现在可能就在基地里吃香的喝辣的拿他们悲惨的模样下饭,一时间群情激涌,怒焰滔天。 “西内啊!不就是三小时而已吗?!我才不会输呢!”受刺激的爆豪胜己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引起一连串爆炸,“混蛋阴阳脸滚开点别挡路啊!” “我没有。”轰焦冻一个翻身避开了土魔兽的攻击,直直地朝着魔兽的弱点冲了过去,“爆豪才是。”——别挡道。 冲天而起的冰凌瞬间冻住了魔兽的身体,轰焦冻一击得手便闪身避让,下一秒千代已经腾空而起,借助下坠以及的旋转的力道,一记突刺击在了魔兽的弱点上。 “砰”地一声巨响,冰封的土魔兽破碎成无数冰渣,被冰封的泥土也无法再生,这让众人挣得了几分喘息的间隙。 爆-射飞溅开来的冰凌折射着璀璨的光芒,银发金眸的少女扬剑,银发高高飘起,如同一道瞬息而至的光,几乎要将森林照亮。 “小千代又变强了呢。”芦户三奈目露惊叹,“以前小千代的能力强则强矣,但就像黑影一样可控力较低,一次性输出增幅个性还会像上鸣绿谷一样出现虚弱的后遗症,但她现在已经能将增幅和光系个性完美结合在一起了呢。”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了吧。”丽日御茶子笑着望着冲在最前头的三个少年的身影,“想要成为能够守护英雄的那个人吧……” “我们也要加油啊!”斗志昂扬的八百万百扛起制作好的巨炮,一发炮击轰炸得土魔兽七零八落地散开,“绝对不能被抛下!” “百百的斗志真的很高呢。”耳郎响香有些无奈地道,“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 是啊,继续前进吧。 追逐爱与希望的英雄。 ——终有一日,会一同奔向光明而又美好的未来。 第66章 刺青巫女(四十八) “哟,总算来了啊。” 夕阳西下,天边残阳似血,相泽消太和曼德勒猫这才等来了早已精疲力竭的a班学生们。 个性消耗过度导致的脱力和疲惫,与土魔兽纠斗了大半天而沾染的满身尘土,即便是号称“a班帅哥首席”的轰焦冻此时看上去都很是狼狈。 “嗯?看上去好像比我预料中的稍微好一点啊?”相泽消太扫视了一周,有些不满地道。 “我带了压缩饼干和水,中途分下去补充体力了。”同样脸上带着几抹灰印的千代扶着几近虚脱的叶隐透,默默地举起手自首道。 “啧。”相泽消太看着不顾形象瘫倒在地上的学生们,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a班的学生们现在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除了零星几个还能勉强站立着的,其他的能躺就躺能坐就坐,基本都已经累趴下了。 “嗯哼!你们其中有几个表现的非常老练果断啊!不行不行!我要给你们做个记号!”无比恨嫁的北美短毛猫噘着嘴就朝着表现得最出色的几名男生冲了过去,宛如猫咪圈地盘一般朝着几人身上呸口水,其气势之凶猛,其姿态之疯狂,看得相泽消太都黑线无比。 “她一直这样吗?”相泽消太扭头询问曼德勒猫,曼德勒猫也是一脸尴尬地道:“……只是到了适嫁年龄有点着急而已。” “呀灭咯,住手。”姿态有些狼狈的轰焦冻皱着眉头将靠得太近的曼德勒猫推远了些许,不知是严谨还是较真地道,“请不要做这种容易引发误会的事情。” 莫名听懂了其潜台词的另外三名受害者爆豪.绿谷.饭田:“……呵呵。” 轰君!再这样下去真的没办法做朋友了!你那有女朋友宠着的优越感都快压不住了啊! “啊,那个,咳,说起来,还是有些在意啊,那边那个小孩,是你们谁的孩子吗?”老好人的绿谷出久连忙打圆场,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啊,那是我的侄子洸汰。”曼德勒猫笑着看了一眼站在后头眼神超级凶的小男孩,“洸汰,跟哥哥姐姐们打个招呼啊。” 绿谷闻言,顿时伸出了友谊之手:“你好,洸汰,我是绿谷出……” “咚”地一声闷响,只有绿谷腰那么高的小男孩一记快很准的撩阴脚正中绿谷某个不可言说的重要部位,众人便惊悚地看着a班的战力之一凄惨地捂着□□跪了。 “啊啊啊!绿谷啊!!!”饭田天哉瞬间冲上前护住了绿谷,两眼包含充满感情的泪水,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恶的侄子啊你为什么要攻击绿谷的(哗——)啊!千、千代桑!有带药吗?!这个能治吗?!啊啊啊啊绿谷你坚强一点啊啊啊!” 已经体力告罄的千代双目放空,自行进入贤者境界:“……啊?治?这个怎么治?外伤还是内伤?” “滚开!谁要跟你们这些想当英雄的人来往的?!”小男孩超级凶的吼道。 “呵,早熟的臭小鬼。”爆豪胜己难得愉悦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绿谷的惨况娱乐了这移动□□包。 “跟爆豪很像。”轰焦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吊眼角的小男孩,捅出了读不懂空气的ky之刀,“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西内啊!”刚骂完人家“臭小鬼”就被轰焦冻ky回来的爆豪胜己彻底炸了,他特么的就是跟这混蛋阴阳脸合不来。 虽然横穿魔兽森林让学生们累得半死不活,但好在相泽消太还有最后一点点人性,没有让他们第一天就自己做饭。 “今天辛苦啦,明天正式开始训练了,今晚还能勉强招待你们一下,之后你们就得自己做饭了啊!”性情温柔的曼德勒猫端着饭菜上来,好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学生们,“啊,洸汰,帮忙把蔬菜挪一下。” “我来吧。”千代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干体力活,刚刚弯腰伸出手,手就被“啪”地一下打开了,千代皮肤白,这毫不留情的一下就直接红了。 千代偏头看向洸汰,洸汰却是看着那一块发红的皮肤微微一愣,但很快眼神又再次色厉内荏地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 千代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跟满脸警惕的小男孩僵持了三秒钟,就在小男孩以为千代气不过要打他之时,千代扛起蔬菜筐就跑,还偷摸摸地抱了熊孩子一把。 被强行摁着埋胸的早熟小鬼顿时面红耳赤:“……” 系统惨不忍睹地伸出不存在的手捂住不存在的脸,宿主这个狗逼虽然没有什么喜恶偏好,但是也一直坚持着“小孩是世界的瑰宝要宠宠宠”这样的思想。 当年她能为了一个婴儿的死而硬扛两位血族亲王,今生她能因为轰奶冻和绿小谷而建立了一个启世,接下来宿主会做什么,系统真的心无波澜。 学生们鬼哭狼嚎地疯狂扒饭,就算是出身显贵的八百万都因为饥饿而一时忘了仪态,因为个性需要的缘故她吃下的食物更是女生的两倍还多。 “个性需要消耗脂肪分解成分子重组,感觉好像大便呢。”濑吕范太一句吐槽让八百万原地自闭,被耳郎响香赏了一个凶狠的爆栗。 餐桌上风卷残云,学生们几乎拿出了搏命的架势抢菜,千代捧着饭碗刚坐下来,左手边的轰焦冻就夹了一筷子天妇罗过来。 就着天妇罗扒了两口米饭,坐在右手边埋头苦吃的丽日御茶子夹了一大块炸猪排放进了千代的碗里;费劲地啃完了猪排,刚觉得有点噎,坐在千代对面的八百万百默不作声地推了一碗味增汤过来;那边厢的芦户三奈和耳郎响香手脚飞快地将千代夹不到的菜夹进了小碟子里,叶隐透在旁放了一碟酱料,由蛙吹梅雨递到了千代的手边。 千代看向蛙吹,身形娇小的青蛙女孩便朝着千代眯着眼笑了笑,脸蛋带着运动过后的坨红,看上去像化掉的蜜糖一样暖意融融的。 千代用力地眨了眨眼,盖住了眼中泛起的水色,也回了一个暖暖的笑。 “千代,一会儿一起去泡温泉吗?刚刚老师说了这里居然有温泉哦,超棒的对吧?”吃过饭后芦户三奈蹦蹦跳跳地朝着女生寝室走去,回头朝着女孩子们挥手。 “你们去吧。”千代微笑着道,“我不太习惯泡温泉。” 霓虹国人对温泉的喜爱是与生俱来的,可以说,泡一个热水澡是对一天的疲乏最大的犒劳,所以听说这里有温泉之时,女孩子们的期待是显而易见的。 耳郎和蛙吹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思细腻敏感的两人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蛙吹抿了抿唇,眼角余光扫过千代乍看之下如正常人一般无二的腿,神情似有不忍。 “咳。”耳郎响香轻咳一声,道,“我也随便洗洗就好了,今天太累了,我想早点睡。” “那我也……”丽日御茶子刚要响应,就被一脸认真的千代的戳了戳脸蛋。 “好啦,我跟你们一起去。”千代拿这些格外温柔的女孩子们根本没办法,“但是我还是不太习惯……围浴巾可以吗?” 千代所受的教育本就比较保守,能看自己身-体的就只有爱人,现在要跟女孩子们坦诚相见什么的……真的让人头秃。 ——毕竟圣光教义不禁同性,讲究对爱宽容啊。 “……峰田同学,你站在那边干什么?”绿谷站在温泉边,有些尴尬地看着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木板上的峰田实。 濑吕范太在绿谷出声的一瞬间就想捂住他的嘴,因为他非常明白一旦有人开口询问,峰田实张口就会说出一堆让大家三观破碎节操掉尽的垃圾话…… “绿谷,男生女生的洗浴时间没有分开,绝对是意外事件哦。”峰田实宛如抚摸美-女的大-腿一般抚摸着木板,“这块木板,是通往天堂的桥梁哦。” 男生们:“……” 童-贞们嫩脸一红! “快住手峰田同学!你这样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女生们都是一种侮辱!”心性正直的饭田天哉围着围巾就冲上岸试图阻止峰田实的下-流行为。 就在这时,木板对面传来了女孩子们清晰无比的嬉笑声,硬生生让所有男生的动作一顿。 “响香!快!拦住她!我把小千代的重力消除了,你抱她下来!” “我来抱也可以……啊!千代小心啊。” “茶茶,我怕。” “小千代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茶茶,小千代想说的可能是你有点可怕……快控制一下你的眼神,你难道是被峰田附体了吗?这是什么hentai大叔的眼神?!” “因为小千代皮肤好白啊,好像有光一样,感觉特别漂亮,忍不住想摸一下嘛~!不是说女生之间互相抚摸可以增进感情的吗?” “有这个说法吗?千代是因为个性才这样的吧?就跟百百吃不胖是一个道理,真羡慕诶嘿,我摸~千代别害羞啊,我也给你摸~我皮肤是粉的~” “那、那我也来,加我一个吧……” 男生们:“……”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这么暧昧的话语不想歪实在是难,男生们守礼地、默默地挪到了更远的浴池边边上,唯独峰田血溅三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峰田实摘下脑袋上的葡萄就开始疯狂攀爬木板:“我的个性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啊!plus ultra!” “!”轰焦冻猛然扭头,一掌拍在了温泉池的边上。 下一秒,轮到男生们炸了。 “西内啊!混蛋阴阳脸你是不是想死啊!” “轰同学啊啊啊啊!!!峰田啊啊啊!!!快!快救人啊!峰田被冻住了!” “不要在温泉池里使用个性啊啊啊!会被相泽老师打死的啊!” “千代桑!千代桑救命啊!管管你的男朋友啊!” 温泉池外,面无表情的相泽老师薅了一把自己飘逸柔顺的披肩发,感觉自己可能距离头秃的那一天不远了吧。 天凉了,是时候让学生死在训练场了。 第67章 刺青巫女(四十九) 一间破破烂烂还不对外开放的酒吧中,敌联盟首领死柄木弔正面无表情地透过卡在脸上的断手凝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身后或站或坐地围着好几名敌联盟成员。 红黑两色的忍者服装扮,微微佝偻的脊梁,满是皱纹的皮肤,遮挡了大半张脸的狐狸面罩,露出苍白发紫的唇与仿佛粘稠污血般猩红的眼瞳。 这个看上去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带着两名与他大半如出一辙的青年忍者,自称是“斯坦因的老师”,就这么敲响了酒吧的门。 说句实在话,死柄木弔是不欢迎这三位客人的,一来他对斯坦因膈应得要死,二来他非常憎恶这三人身上缠绕的、似有若无的、如下水道老鼠般腐臭的气息。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毕竟借着斯坦因的名号得到了不少好处,身边的人也大多是因为斯坦因的意志才聚集过来的。 在和绿谷出久交谈过后,心中信念初步成型的死柄木已经收敛了任性,他能狠下心逐客,却难保因此而引发其他成员的不满,倒不如听听对方的来意为何。 “你是说,你们能赋予脑无智慧以及意识,但是前提是需要我们帮你抓一个人?”死柄木冷嗤,“大言不惭。” 脑无是死柄木弔的老师all for one的最高杰作,夺取他人的个性并移植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是all for one的个性。但是如果说个性是液体而人类的身躯是容器的话,那每个容器的容量终究都是有限的,过多的个性的融合到同一个人的身上只会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这个人会脑死亡,成为“脑无”这种怪物。 只知道听从命令而没有自主思想的脑无在战斗的过程中自然会趋于劣势,但是死柄木并不觉得哪里不好,他只需要听话的玩具,不需要太多自以为是的下属。 死柄木是这么想的,但怎奈何他的老师并不认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探寻赋予脑无战斗力的同时也不剥夺其理智的方法,只是研究始终毫无进展。 在死柄木这个巨婴的脑海中,老师是这世界上最伟大也最值得他信任的存在。 老师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莫名其妙跑出来还神似斯坦因的老年忍者说自己能做得到?别开玩笑了! 面对着死柄木的任性与狂妄,老者不为所动,他保持着警戒而又庄严的姿态,嗓音嘶哑如指甲刮擦朽木:“孩子,这世上总会存在着常人所不理解的事物。” “老朽既然有本事夸下海口,自然也有令你们信服的本事,如果因为一时的狂妄而错失良机,想必你的老师也会很失望的吧。” 老者慢吞吞地说着,没等死柄木暴怒,他微微掀起眼帘望向了酒吧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电子显示器,一字一顿地道:“对吧?all for one先生。” 漆黑的电子显示屏上画面一闪,顿时出现了雪花一般斑驳的杂纹,不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显示屏中传出:“久闻大名,久世宫的行刑手刺目先生。” “见笑了,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不如先生名望之高。”刺目羽生说着恭维的话语,面上却并无多少恭敬之色,“老朽携带家主大人的诚意而来,还望先生莫要推辞。先生野心勃勃,但想必也不愿意接手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吧?” “据我所知,刺目先生所在的家族世代隐世避居,守一方心之净土,绝不踏入凡俗,却不知晓是发生了何等的变故,才让你违背誓言走出眠之家?” all for one对刺目所服务的神秘家族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佯装高深莫测。 刺目羽生,拥有古派忍者传承的杀手,如果要算起年纪,他跟all for one是同一辈的人,只是all for one之所以能活两百多年,依靠的是曾经夺取他人的一个活性因子的个性,这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但刺目羽生却是实打实地经历了衰老,可却仿佛被死神遗忘了一般,至今还拖着行将就木的躯体残存于世。 all for one身为黑暗势力的掌舵人,对这其中的蹊跷也隐隐知晓三分,但神鬼之事并非常人可见的,他也不打算去招惹这传承古老的避世一族。 如今对方找上门来,提出的条件又实在令人心动,但是涉及另一侧的神异之事,即便强大有如all for one这样的不可一世之人,也不愿意轻易涉足。 “满目疮痍的世界?这又从何说起?”all for one不动声色地试探道,“莫非久世宫的仪式出现了差错?” “……巫女大人。”刺目沉默了半晌,嗓音嘶哑地开口,宛如破败的风箱,“这一代的仪式已经确定为‘刺魂’了,可零之巫女大人却在十年前失踪了。” “这十年来,我们寻找了许多的替代品,但再没有哪一个人,能获得奈落的认可。” “这证明巫女大人还未步入黄泉,她既然还未死,那必定就还背负着刺魂的柊,而前阵子我们发现,柊已经复生了。” “all for one啊,这是攸关世界生死的大事,想必你还并未忘却两百年前的那一场‘祸刻’——这一任巫女已经获得了奈落与整个常识之国的认可,常夜海为她而掀起惊涛骇浪,夜钟为她而鸣响,她是奈落认定的祭品,却拥有着成为黄泉之主的资质。若她能成,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若她失败,你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常世之国与人间之境会两相颠覆,届时生者与死者皆无归属,我等必定沉沦于绝望之中,不得救赎。”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问善恶,只问生死。” “帮我们找到她,all for one。” …… 相泽消太说到做到。 森林合宿的主要目的是锻炼学生的个性,个性这种东西想要提高无非就是频繁地使用,不断地突破自我的极限,在极致的扩张之下,个性才能得到显著的成长。 划重点——突破极限。 还有什么会比往死里造更能突破学生们的极限的呢? b班的学生们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鬼哭狼嚎的景象,忍不住躲在班主任的身后低声询问道:“……这是什么人间地狱吗?” 只见一大片被强行扫出来的空地上,个性为增幅体能类型的切岛锐儿郎正在跟尾白猿夫疯狂互殴;个性为创造再生类型的峰田实、濑吕范太以及八百万百正在疯狂地输出自己的个性创造胶带葡萄俄罗斯套娃;被固定在透明气球中的丽日御茶子正从山上滚下来,蛙吹梅雨和常暗踏阴运用个性飞速攀岩…… 而个性为自然系的上鸣电气正在接受高压电池的蓄电即便已经过负荷成白痴都不能松手,爆豪胜己狰狞着脸不断地将手插-进水盆并朝着天空爆破大喊西内…… 坐在浴桶中的轰焦冻同学倾情上映我炖我自己,冰系与火系个性大范围交替使用,输出个性的同时还要保证洗澡水时刻处于一个稳定的温度…… “啊啊啊啊再来!再来啊啊啊啊——!”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 a班已经疯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也濒临疯狂。 还未开始训练的b班看见这一幕简直脚软,目光梭巡全场,便看到了东奔西跑还时不时丢出一团暖光的千代。 “千代桑这是在做什么?”拳藤一佳忍不住询问道。 “她主要锻炼的是复合型个性的运用以及控制,增幅型个性不仅仅可以作用在自己的身上也可以作用在战友的身上。我要求她巡视全场并见缝插针地给同伴们加上增幅,锻炼敏锐察觉战友状态的能力以及局部增幅的协调性。”相泽消太解释道,指着切岛锐儿郎和尾白猿夫,道,“你们看。” 切岛锐儿郎和尾白猿夫正在互殴,恰好切岛锐儿郎扬拳的一瞬,千代一个增幅丢到了他的手上,这增幅过后的一击下去,尾白猿夫就忍不住吃痛地一叫。 b班同学:“……” 切岛锐儿郎和尾白猿夫继续互殴,千代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场地,给快要歇菜的上鸣电气一个增幅,让他能够突破自我上限,继续……被电。 在这期间,千代不仅要保持自己的个性能稳定在“瞬光”的神速状态下,还要确保施加给同伴们的增幅恰到好处,太弱则达不到突破的效果,太强则同伴一时无法掌控力量,容易失控。举个例子,轰焦冻铁锅炖自己时如果增幅失误,就有可能变成我自己烤了我自己。 这种情况下千代只能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一个不小心就进入了贤者之境。 【这个相泽消太有点意思啊。】系统叽叽喳喳地评价道,【锻炼精神高度集中,这的确是一种不错的修炼方法,西方叫贤者之境,东方叫无我境界。】 【一般能进入这个境界的人都能够成为法则之下的至强者,算是人类能够触碰到的巅峰境界了吧,现阶段作为训练目标还是不错的。】 系统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小嘴一张叭叭说话,宿主差点没累死在训练场。 千代的个性本身是心灵之石权能衍生的一种,是根据声音和光效来达成“精神同步”并进行增幅,简而言之,控制增幅是非常消耗精神力的。 这个个性本身只能维持一首歌的时间,输出也是100%,但现在相泽消太要求她将输出时间无限延长,并将输出的幅度调低到20%。 同时兼顾多方面调节的千代最终累趴,权能多却都不精的弊病瞬间爆发了出来,直接让她躺平了。 【……按理来说你的权能是非常强势也非常霸道的一种,被你“吞噬”过的都能被你再次“构造”出来,这种金手指对别人来说简直是小金人金大腿的程度了。】 【但是你好废啊,你真的好废啊。】系统崩溃地嫌弃道,【吞噬了“流体”和“心灵”两种权能,但是你居然连简单的精神同调都用不好,简直了。】 千代被系统喷得自闭了,她本身战斗天赋就不是很好,现在拥有的预判以及战斗触觉都不是天生的,而是硬生生用经验堆砌起来的。 “千代,怎么了吗?”走在队伍最后头的轰焦冻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牵过她的手,“还不舒服吗?我背你回去吧?” 千代摇了摇头,抿唇,用手背擦了擦脸,勉力将酸涩的眼角摁下。 一次不行就做百次,百次不行就做千次,就算不是天才又怎样呢?她的剑术也是在一次次挥剑中逐步磨砺出来的,父也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啊。 千代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调整,奈何精神高度集中之后难免有些浑浑噩噩,一个没注意就撞在了走在前头的人的背上。 然后脑袋就被宽厚的手掌摁住了。 “今天做得很好。”相泽消太的声音低沉温醇,不计较其魔鬼本性的话倒是很有一番温柔的味道,“振作点,别让他们担心了。” “我……”千代猛然抬头,却撞上了轰焦冻困惑不解又略带忧虑的异色眼眸,而走在前头的蛙吹梅雨和尾白猿夫也频频回首,目光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千代心里一酸,那些自前世便积累下来的压力与委屈便如血水般汩汩渗了出来,她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还带着一丝压抑的哭腔: “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 相泽消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偏头对站在千代右手边的轰焦冻说道:“你走前面去,我有话跟她说。” “?”轰焦冻指了指自己,面无表情地强调道,“老师,千代是我女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相泽消太不耐烦地将少年往前一推,“你这么一大个人杵在这里也没用,快去。” 虽然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但轰焦冻还是听话地走到了前头去,只是步伐有意无意地放慢,仿佛在等他们。 傍晚时分的太阳有些刺目的亮,斜斜照射在众人身上,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十分的温暖。 二十几名少年男女嬉笑着走过树林,打打闹闹地朝着做饭的炉台走去,连拂过的暮风都是青春和煦的味道。 一路沉默无言的相泽消太快要走到基地时,突然站住了脚步,千代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却是垂着头不敢看他。 “瞬光。”相泽消太语气淡淡,那说话的腔调居然与艾利克斯有几分相像,“你抬起头来。” 千代依言抬起头,暮光轻柔地泼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银发皎皎,金眸璀璨。 “今天在你的个性增幅之下,班上21人,至少有18人的个性得到了显著的进步,他们意识到了瓶颈在哪里,也意识到了自己能做得更好。” 相泽消太没有偏头去看身边的少女,他多多少少知道她的过去,所以他告诫自己不要看,否则一旦对上那双幼兽般的眼眸,好不容易端起的严师架子就会崩塌。 “我不知道那些人给你划定的‘好’的标准在哪里,但是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小千代——”少女们回过头,笑着朝他们的方向挥手道,“快过来呀!晚饭吃咖喱,你喜欢甘口的还是辛口的?!” “相泽老师,训练都结束了就放过小千代吧,她今天都够辛苦了!” “对啊,对啊,小千代今天帮了大忙了,就不能让她好好歇歇吗?” 男生们闻言也转过头来,看见乖乖巧巧站在相泽消太身边的少女,也忍不住抱不平了:“老师,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啊!我觉得千代桑做得很好了!没必要那么严格吧!” “就是就是,你是魔鬼吗?……哦不,你就是魔鬼。” “千代桑你过来坐着休息一下吧,晚饭就交给爆豪这个全能少年了,我给你倒杯水吧……哦绿谷,你动作倒是很快啊哈哈哈!” “西内啊!叫我做饭你们倒是过来给我把马铃薯和胡萝卜的皮给削了啊!” 一张张笑脸,一声声呼唤,他们的望着她的眼中,仿佛有光。 ——比天边的太阳还要温暖。 “你好好看着。” 相泽消太伸手在少女背上轻轻一推,她就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几步,一滴水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划过她神情茫茫的脸颊,映着暮光。 师长的声音微带笑意,从身后响起: “能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的你,怎么会不够好,没错吧?” 第68章 刺青巫女(五十) 千代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何德何能呢?居然能邂逅这么多美丽的生命。 “晚上有试胆大会。”相泽消太眼中红光一闪,“但是——期末考试不及格的人不能参加,跟我一起去补习。” “不要啊——!”a班一共有五名学生不及格,分别是芦户三奈、上鸣电气、濑吕范太、切岛锐儿郎和砂藤力道,五人惨叫着被相泽消太捆成了一团。 “我也想参加试胆大会,我不想补课……”芦户三奈抓着千代的手满脸绝望,直到被拖着走出了好几步之后才回过神来,扭头问道: “小千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呀?我记得你期末考拿了高分吧?” “我是助教。”千代扶着浑身上下被捆得严严实实只剩下脚能蹦的芦户三奈,“我帮你们补习。” “……”芦户三奈懵了三秒钟,然后果断松开了手把千代往后头一推,“小千代你去玩吧!好好玩!帮我把我那份补回来!” 原本鬼哭狼嚎满脸不情愿的濑吕范太也回头露出了鲨鱼笑,一蹦一跳地道:“对对对,你们人数刚好凑个整,别担心我们啊,千代桑就是太为人着想了。” “对!好男儿才不畏惧补课呢!既然犯错了自然要勇敢地承担!”切岛锐儿郎蹦蹦跳跳地跟上。 六人就以一人牵着五蚂蚱的扭曲姿势走远了,抱着课本被推回来的千代一脸懵然地跟绿谷出久大眼对小眼,最后被叶隐透嘻嘻哈哈地拉走了。 试胆大会也是锻炼的形式之一,以素来不合的ab班作为竞争对手,互相恐吓,以此达成锻炼个性的目的——这是世界第一雄英吹饭田天哉的评语。 “黑暗盛宴。”中二晚期的常暗踏阴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酷酷地站在千代身边,说了一句并没有人听得懂的话…… “黑暗盛宴。”虽然并不明白但是并不妨碍千代一脸认真地配合常暗踏阴的表演演了起来。 常暗踏阴偏头,没说话,但黑影已经嘻嘻哈哈地把他的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千代酱你别太宠我搭档,他害羞。” 常暗踏阴:“……” “那我宠你啊。”千代对小小只的黑影很有好感,摸摸头拉拉手,抱着撸一撸,“黑影真可爱。” 小小只的黑影歪头窝在千代怀里,却一转眼看着某位鸳鸯头少年面色阴沉地抬手亮起火光…… ……对不起了光明,你我还是分道扬镳吧。 试胆大会两人一组,抽签决定。 本以为是自由组队的轰焦冻前一秒刚牵起女友的手,后一秒一脸狰狞的爆豪胜己和满脸歉意的绿谷出久就拿着签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轰焦冻:“……”书上说试探大会和鬼屋都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你们阻挠我是不是就有点不够朋友了? “绿谷,不然我们两个交换一下,你觉得如何?” “轰同学,我和咔酱他……” “西内啊混蛋阴阳脸混蛋废久!谁想跟你们两个组队啊?!你们关系那么好就组一队啊!”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绿谷组队,你跟千代组队?抱歉,我好像不太能接受。” “咔酱,这个话题太危险了。” “闭嘴啊你们两个混蛋!我认识灯泡脸比你们还早好吗?组个队怎么了?!你是麻薯精转世吗黏糊死了!分开一会儿怎么了?!” 让绿谷和爆豪组队,两人不乐意;让千代和爆豪组队,正牌男友轰焦冻不乐意;让绿谷跟千代组队……好吧,遵从抽签结果。 “我会照顾好小久的。”千代揉着绿谷毛毛卷卷的脑袋,神情认真地说道。 “是、是我保护千酱才对。”绿谷脸红红地说着,宛如面对长辈时腼腆害羞的小男孩。 轰焦冻面无表情跟神情扭曲的爆豪胜己站在一起,爆豪忍不住咆哮道:“为什么废久跟灯泡脸组队你就没意见!劳资就不行?!” “……的确有点奇怪。”轰焦冻也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但是绿谷的话总觉得千代是把他当儿子养的,所以提不起警惕……这个习惯是怎么来的呢?” 原本处于暴怒状态下的爆豪胜己瞬间哑火了,甚至感到淡淡的心虚。 不对,我心虚什么啊?! 不就是小时候不懂事觉得瞬光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本正经地把“将瞬光娶回家当媳妇”列为人生计划之一吗?! 不就是人生企划被家里的老太婆发现之后直到今天都还拿出来当做黑历史笑话自己吗! 这有什么?五岁!小孩子!还不懂事! 爆豪胜己双手插兜顶着一张理直气壮的冷脸走进森林,轰焦冻心不在焉地落后一步,心里却还想着自家女友是否怕鬼这件事情。 然后走神的a班两大池面就这么被地里冒出来的一个脑袋吓出了鹅叫。 …… ………… ……………… “我们是下一组呢。”绿谷出久挠挠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千酱怕鬼吗?一会儿我走前面吧。” 千代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鬼的话……并不怕呢。相反,我对这个的免疫力还挺强的,小久如果害怕的话,我的衣角给你拉吧。” 两人走入森林,绿谷走在前头,千代稍稍落后一步,森林里的树木遮天蔽日,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显得有些昏暗,好在枝叶树影间会泄下一丝清皎的月光。 “……大概就是这样。”绿谷一边走一边将洸汰的过去告诉了千代,叹气道,“那个孩子的父母因为英雄职业而殉职,所以洸汰一直憎恨着英雄。” “我也有跟轰同学说起这事,不过轰同学说我太过喜欢多管闲事了。”绿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轰同学说得也对,如果执念这种东西三言两语就能放下,说明也不过如此而已。妄图用这些话语让那个孩子敞开心扉,我也实在是太天真了一点,言语必须伴随行动,才能真正打动人心吧?” 千代微微一怔,她沉默良久,却是问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啊,因为轰同学说,如果我实在困惑不解又一定要去做,可以试着来问问你。”绿谷腼腆地道,“而且,我也觉得,千酱实在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绿谷回过头,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月亮:“偶尔啊,也会觉得千酱真的很像月亮,同样是普照大地,月亮的光芒却是柔和的、绝不迫人的。” “千酱的心里,好像藏了很多很多的悲伤。” “但是当我看见千酱的时候,我的心就会平静下来,非常神奇的。我会觉得,就算这个世界再如何糟糕,但总会有像千酱这样的存在,让人不至于对世界失望。” “我想啊,即便是钟爱黑夜而厌恶白昼的人,也不会讨厌千酱吧——你对世上的一切都这样的包容,不管是心细但脾气暴躁的咔酱,还是曾经自不量力想要挑战这个社会法则的我……” ——只要不伤害他人,就都能够被接受和原谅。 绿谷觉得,正是因为生命中有这样温柔的人存在,他才能咬牙走到今天,而不至于早早被现实摧垮。 “哈、哈……抱歉,好像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绿谷挠挠头,运动了一下脖颈,“不过好奇怪啊,说是试胆大会,但b班的大家好像没什么动……” “砰”地一声闷响,绿谷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扑倒在地上,千代捂着他的口鼻,绿谷抬头,便看见淡淡的青绿色的薄烟在空气弥漫。 试胆大会的所有人都没有携带背包或物品,千代抽出一条擦汗用的手绢捂住了绿谷的口鼻,拉着他的手猫腰往回跑。 “有毒。”千代和绿谷飞快地跑出了毒雾笼罩的范围,这才开口说话道,“小久,麻烦你尽快赶回去跟曼德勒猫和向泽老师说一声,可能有敌人来袭。” 千代话音刚落,两人就觉得眼前一亮,冲天而起的蓝色火焰肆无忌惮地焚烧着森林,空气中溢散着令人不适的焦臭气味。 看来也不必特地赶回去通知了。千代松开了手,却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将绿谷往来路上一推,弯腰摁下了腿上的外骨骼装甲。 “千酱!”绿谷心中一惊,猛然拽住千代的手,道,“我们先回去,听从老师的布置和安排吧!” “来不及了。”千代的装甲全部上缴给了相泽消太,现在唯一留存在手中的只有那一套名为“闪光白蝶”的战斗服,这一套轻型装甲可以随身携带,运用空间折叠技术保存起来之后的体积也不过是一个手环的大小,所以千代才能随身携带,“毒气吸入过多会致死,b班的进去时间比我们更早,他们应该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 绿谷听完一怔,他本就是智慧型的人,很快便分析到:“第三组的成员是八百万和青山,八百万同学如果反应过来的话,应该会立刻制造防毒面具。” “而她制作防毒面具后必定会想办法去救其他人,如果她附近有b班的人在的话,她一时半刻也不会折返,而是前去寻找昏迷的同学们。” “没错,而且我是助教,发生这种事情我不必拥有许可便能和敌人正面战斗,但你不行,你需要听从老师的调度。”千代说道。 “小久,目前敌人来袭的目的为何我们还不清楚,我们分头行动,保持联系,将这边的情况尽快告知老师们,不要因为大火而忽略了毒气。” 千代将一个小型的定位通讯装置递给了绿谷,绿谷将那通讯器别在耳朵上,点头道:“我明白了,千酱千万小心。” “放心吧。”千代说完,绿谷便浑身亮起了“one for all”的淡粉色光纹,千代也化作一道白色的闪光,两人瞬间朝着目的地袭去。 “系统,能探测到敌人的数量和方位吗?” 【森林中出现的异样生命体征一共十三个,学生们的坐标已经给你在地图上标出来了。】 “了解,帮我构造一套援护型装甲,具备抵抗毒雾和火焰的效用。” 【叮——装甲数据库启动中,以“援护”、“抗火”、“毒免疫”为主要词汇的装甲共有56套,正在筛选适用类型,装甲构造中……】 “敌人的目标是谁?欧尔麦特应该不在这里,他们的目标是——” 千代飞快地在树林间穿梭,踩着二段跳跃飞上了空中,借助短暂滑翔的能力一窥森林的全貌。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蹿上了天空,随即爆开巨大的花火,那个映照在天空之上的图案让千代瞳孔骤缩。 千代如雨燕般落在枝头上,神情茫茫地望着天空,那代表着奈落的图案宛如被烧红的铁铸的烙印,就这样烙在了她的心脏之上。 “……他们的目标是……我?” 第69章 刺青巫女(五十一) “我说啊。”纺织者抬头,看着宛如飞鸟般轻盈地伫立在树梢上的青年忍者,忍不住对一旁的刺目羽生说道,“你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吗?她如果跑了怎么办?” “年轻人,你以为零之巫女是什么人?”刺目羽生反问道,“能够得到奈落认可的零之巫女,与这世上大部分凡人都不一样,她们本是这世上最值得活下去的人。” “不同于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她如果知道我等的到来,为了不牵连无辜,她就必定会来到战场上。”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纺织者嘀嘀咕咕地说着,“巫女既然这么好,你们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呢?” “总要有人来背负罪孽。”刺目羽生垂着头,神情全部藏在厚重的面具中,“就像血染一样,为了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总是难免要牺牲小众。一件事情非做不可,但那些自诩正义之辈的伪君子会将不忍流于表面,以情感为刀,逼迫善人去牺牲。而我们则选择揭去温情的假面,去完成大部分人想做而不管做的事情。” 纺织者是斯坦因的死忠粉,听见刺目羽生这么说,顿时赞同地点头道:“斯坦因大人一定是对的。” “啧。”刚刚放火烧林的荼毘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发出了正常人的声音,“一群神经病。” “虽然我并不介意这个说法——”纺织者扭头看向荼毘,“但是你不觉得同在一个组织的还是不要有太多人身攻击比较好?不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攻击我的同时你有想过自己是哪种垃圾吗?” 荼毘:“……呵,皮不死你。” 荼毘打从心里不喜欢这一群敌联盟的神经病,但是他是斯坦因“英雄回归论”的坚决拥护者,只是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怀疑这个组织有没有他想要的大义。 先前一群混混袭击usj并想要谋杀欧尔麦特也就算了,保须市放出三只脑无不知道干了啥子全被杀了也就算了,现在派了十几名精英出来,就为了抓一个爆豪胜己和一个目前还身份未明、只是因为个性相似所以有点怀疑的巫女…… 因为爆豪胜己有恶性所以有拉拢的资格——问题是这里十几名已经成熟的精英哪个不比爆豪胜己强?哪怕折损了任何一个,这场行动也是亏啊…… 荼毘心里暗暗叹气,他按照计划分出一个分-身制造混乱,然后用分-身去堵了准备冲进森林的相泽消太,给同伙的行动争取时间。 然后等他牵制完相泽消太,又假装看不见地放走了一名学生,回到集合地点时,就听说死刑犯“翻车鱼”翻车了。 荼毘:“……哦豁。” 据说雄英的学生中有一位名叫“常暗踏阴”的学生个性暴走,他的个性黑影在黑暗中是当之无愧的帝王,暴走后被几名学生引到了翻车鱼的身边…… 然后翻车鱼跟对方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打成了废狗。 个性暴走本身敌我不分,但可惜学生中的爆豪胜己以及轰焦冻的个性都能带来光,因此两人在常暗踏阴干掉翻车鱼后又迅速控制住了暴走的黑影。 上述全部总结整理一下——就是我方跟一群学生打了个照面后,废一人,敌方零损伤。 而接着第二条消息传来,疑似他们第一目标的瞬光千代与拥有“创造”个性的八百万百碰头了,在瞬光千代高机动的帮助下,八百万百将防毒面具送到了所有学生的手中,中毒昏迷的学生也都已经被成功转移,而释放毒气的芥气跟瞬光千代一个照面,根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打成了死鱼。 荼毘:“……”我的大义…… “也就是说,我牵制橡皮头的这一段时间中,你们不仅没能把人抓到,还反而让对方往返森林二十多次,将学生全部送回基地了?” 荼毘真的很想抓起自己同伙的双脚使劲颠一颠,让他们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 “爆肌也被-干掉了,啧,真是废物。”纺织者抓耳挠腮,“那个叫瞬光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她好像提前知晓所有人的方位一样,背起人就往回跑,速度快得像一道光,根本拦都拦不住。上一次黑雾和死柄木他们好像也是被她干扰才失败的,我觉得她的战斗力应该可以排上英雄排行榜了。” “打住,我不关心这个。”荼毘不想听他们找借口,作为这次开辟行动队的指挥队长,他感觉非常地心累,“除了你们打不过英雄后备役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纺织者:“……”给点面子嘛。 荼毘:“……”呵,精英。 “老朽去吧。”刺目羽生站起身,嗓音喑哑地道,“如果真的是巫女大人,尔等泛泛之辈终究是难以匹敌的。” “我拒绝。”荼毘双手插兜,长身玉立,语气懒洋洋地道,“合作就是合作,折损多少人手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如果事后你以出手为缘由而停止合作,我身为指挥队长也难咎其职。” 荼毘说完也不管刺目羽生是什么反应,让黑雾给自己开了一个快捷通道,通向了爆豪胜己所在的主战场。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忍不住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指缝间漏出近乎破碎的呢喃: “真是糟糕啊……” 另一边厢,绿谷出久和轰焦冻这边的情况也并不算好。 绿谷出久在折返回基地后发现原本应该呆在基地中的洸汰不见了踪影,意识到情况不妙的绿谷出久赶到了洸汰的秘密基地,从爆肌的手下救出了洸汰。 在洸汰的干扰和帮助之下,绿谷成功击败了爆肌,为此几乎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但即便如此,在意识到敌人的目标是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时,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森林。 在森林中,绿谷最先与障子目藏以及常暗踏阴碰面,在知晓常暗踏阴暴走并且削掉了障子目藏的一条手臂后,绿谷在爆豪和常暗之间做出了选择。 绿谷告诉障子,他不想做选择,他想要救所有人,于是障子背着绿谷,牵引着暴走的黑影撞上了翻车鱼,在成功解决翻车鱼后,轰焦冻和爆豪也控制住了黑影。 计划实现得非常完美,在赶回程的路上他们还知晓b班的其他同学都已经被千代顺利救出了森林,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背着常暗踏阴的爆豪胜己——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在回程的路上消失不见了。 “开辟行动队,回收目标成功。”宛如杂耍艺人般的风衣男子在空中跳跃着,手中握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隐隐能看见两个人形,“还差一个‘巫女大人’。” 压缩先生的个性是“压缩”,能够将任何人或物体凝聚成玻璃珠大小的球状体并随身携带,是这次开辟行动的主要核心战力。 得意洋洋的压缩先生向小英雄们炫耀着自己的个性,优越感强得不要不要的,却忘了有一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装逼过头被雷劈。 绿谷被障子目藏背着,一行三人一路狂追,几乎都要绝望之时,一道光芒自远处飞快而来,飞行轨迹优雅一如雨燕,速度却快得宛如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压缩先生的身上。 “砰”地一声巨响,压缩先生重重坠落,半个身子几乎都埋进了土里,而把他当垫脚石死死踩在脚下的银发少女却是干净利落地一拽一拧,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千酱!”绿谷几乎要喜极而泣,大喊道,“咔酱和常暗同学被他带走了!不知道被藏在哪里!应该跟他的个性有关!” 千代闻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瞠大了眼睛,随即一把掐住压缩先生的脖颈使劲摇晃,仿佛试图让他将吃进去的人再吐出来一样。 三人:“……” 绿谷语气艰涩地补充道:“……那个,应该是变成了可随身携带的物品之类的。” 千代闻言也立刻松开了手,开始翻找压缩先生的口袋,可是杂耍艺人到底是杂耍艺人,千代叮叮当当地掏出了一大堆仿佛从四次元空间中掏出来的神奇物品。 时间不等人,千代开了全知之眼,三角形的魔阵在她眼中亮起,她轻松掰开压缩先生的手指,从里头夹出两颗玻璃珠。 “快走!”千代将玻璃珠丢给了轰焦冻,反手一把将挣扎的压缩死死地摁进了土里,“我断后!你们尽快赶回基地!” “一起走!”轰焦冻一手抓住珠子,想也不想地反手拽过千代的手臂,“你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别逞强,互相搭把手才有逃脱的可能性。” 千代被轰焦冻拽着跑了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据她所知,拥有释放那种花火权限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但每一个都不是他们眼下能对付得了的。 如果她跟着他们走了,他们才是真的会回不去。 虽然她只在那个地方生活了短短一年,但是那个家族能够传承千百年而不衰败,自然底蕴深厚不可估量,超常时代过后,那个家族的势力更是扩张得近乎可怕。 那群逃避了死亡的人,在岁月和时间的积累下不断地积攒力量,却又宛如暗潮汹涌的水流一般将一切压抑在平静之下。 他们,或许会是比all for one还要可怕的敌人也说不定呢? 千代这样想着,步伐便不受控制地放缓了些许,这终究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能也不应该拖累别人…… “你到底在想什么?!” 少年压抑的怒喝在耳边响起,手臂上的力道猛然一重,千代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抬头却对上了少年燃烧着熊熊怒焰的眼瞳。 “我是不可能放你回到那种地方的,千代!” “如果那里让你过得不快乐,那就离开就好了啊!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有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这难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如果你觉得没有,那就托付给我啊!我就算死,也会保护好你的!” 对待感情无比认真的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了不详的气息,那种仿佛要失去重要之人的惶恐令他气怒,那种情绪的由来并非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是愤恨着她的退缩。 他的每一句承诺都是真心的,他不想再承担一次与所爱之人分别的痛苦,所以哪怕倾尽所有,他也会保护她的。 ——他会成为她的英雄。 “真是感人啊。”低沉带笑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轻佻得仿佛戏谑着蝼蚁,“轰.焦.冻。” 喷涌而出的蓝色火焰裹挟着可怕的温度,为了不让千代被火焰灼伤,轰焦冻不得不松开了手闪身避让,可是下一秒,蓝焰便在两人之间划下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千代先前为了救人而长时间使用自己的个性,此时体力也已经告罄,一时分心之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环抱住她的两只手分别摁在了她的脖颈和嘴上。 “别动哦,认错人的小姐,我的火焰高达三千度,会一瞬间碳化你的细胞,连救援都来不及的哦。” 带着滚烫热度的手臂宛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桎梏着千代的双手和头颅,千代用力地掰扯对方的手,以至于纤细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放开她!”轰焦冻暴怒之下猛一挥手,冲天而起的冰凌瞬间冻结了蓝色的烈焰,他左半边身体燃烧起了火焰,右半边覆盖了寒冰。在心绪翻腾之下,那橙红的火焰温度不断攀升,隐隐带上了几分纯青,而那冰霜四散蔓延开来,仿佛要冰封整片大地。 ——啊,这就是安德瓦追求的完美的个性。 抱着千代不断后退的荼毘讥讽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动手!” 拼命掰扯着敌人手臂的千代猛然瞠大了眼睛。 “嚓——” 不知从何处刺来的两柄武-士-刀,仿佛自黑夜中长出的芽草,又或是镰鼬叼在嘴里的刺血镰,刀光如电,少年的身上刹那间爆开了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花。 玻璃珠掉落到了地上,破碎的瞬间,从压缩状态恢复过来的爆豪胜己与常暗踏阴便都摔倒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出现、又或者从一开始便在那里的两名青年忍者一左一右地架起了爆豪胜己的胳膊,荼毘的身后便出现了黑色雾气形成的漩涡。 泪水模糊了千代的视野,她只觉得无法呼吸,眼中一片猩红,整个世界都暂停在少年倒下的瞬间。 即将被黑雾吞噬的瞬间,千代看见了不顾伤势哭喊着、拼命朝着他们扑来的绿谷,她疯了一般地挣扎着,使劲地伸出手想要去够绿谷的手臂,外骨骼装甲的脚背部分猛然窜出尖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身后的荼毘刺去。 “他还没死。” 荼毘被她疯狂的反扑划伤,却始终没有松开桎梏她的手臂,只是烧毁了她的外骨骼装甲,将失去支撑力的少女死死地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近乎低喃地说道: “你听话,我还能对你温柔一点,换做是那些人,可就不仅仅如此了。” “没错吧?巫女大人。” 第70章 刺青巫女(五十二) 雄英学院的森林合宿计划,因为地点被泄露的缘故,最终造成了6名职业英雄1重伤1失踪,41名学生中15人中毒,2人重伤2人失踪。 其中,失踪的两位学生是在雄英体育祭上大出风头并且得到极高评价的瞬光千代与爆豪胜己,重伤的也是闯入八强赛的绿谷出久与排名第二的轰焦冻。 继usj事件后,雄英学院再次爆出了如此惊人的突袭事件,瞬间引爆了好事之人看热闹的心态,雄英身为业界的龙头老大,向来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时间,唇枪舌战,口伐笔诛,雄英瞬间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不得不面对来自社会与媒体的责难。 在这个容易热血上头的英雄社会中,辱骂雄英学院的键盘侠们无一不觉得自己是人类的救星、正义的使者,从学院的保密措施到负责此事的职业英雄们都被批得一无是处,抱着键盘就能高-潮得一塌糊涂。出事学生们的家长们还没发话,他们却心疼得仿佛自家孩子受尽了折磨和屈辱。 这还不算,骂着骂着,就扯到了两位被带走的学生是否会投敌这个话题上了。 [绝对会的吧?!才十五岁的孩子,意志能坚定到哪里去?而且那个叫爆豪胜己的一看就很有犯罪潜质!] [现在的孩子一个个养得细皮嫩肉的,一番严刑拷打下来还有什么骨气可言?分分钟就能投敌了!] [建议警方提前备档,他们个性那么霸道,将来成为villian也是心头之患,就算被救出来了,没准也会被敌人拿住把柄,成为卧底呢。] 雄英为了安抚各路媒体忙得焦头烂额,一边给所有榜上有名的职业英雄发送了信函,邀请他们参与“夺回计划”。 根津校长在“超规格大脑”的辅助之下将一应事物处理得条理分明,但是即便如此,负责合宿计划的老师们也必须出面道歉,给大家一个解释。 如今情况并不明朗,两名学生生死未卜,搅屎棍却多得宛如过江之鲫,但还没等相泽消太出面道歉,那些闹得沸沸腾腾的媒体们就纷纷偃旗息鼓了。 原因?哦,因为那个比键盘侠还要键盘侠的王八蛋重出江湖了。 排在媒体黑名单上第一名的键盘……哦不,钻石王老五,启世高科技研究公司最高领导人泽弗恩.基璐帕兴致勃勃地跟媒体撕逼了。 “感谢大家对我妹妹薇拉.基璐帕的关注。”银发金眸的美男子温文尔雅地问候了一句,立刻就开始嘴炮模式,“我在这里宣布,启世组织所属的灯蛾小队即将加入夺还计划,请大家安心,但是关心妹妹到底是我作为兄长的责任,劳烦大家分薄我的指责所在,实在让我心生愧疚。” 总结——你们丫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又不是你家的娃儿,在那里哭丧个p啊! 系统平a暴击,有人看不惯他如此霸道,故意问了一个很是刁钻的问题:“您是在为雄英学院出头?雄英到底是一所学院,这次却因为保密措施有误而让学生们遭遇了袭击,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作为家长的又怎么敢把孩子送到这种学校里去呢?” 一番话还要特地点明“我们做家长的”,显然是准备挖陷阱道德绑架。 “第一,英雄科的学生,哪个不是冲着成为职业英雄的目的而去的?战斗、流血、牺牲,没有这些觉悟,只是想混个文凭,那又何必朝着英雄科而去?” 银发金眸的美男子气场十足,不笑之时更显三分睥睨:“第二,十三名死囚级别的敌人来袭,人数是职英的一倍,六名职业英雄能护住大部分学生不受伤害已经是令人咋舌的战绩了,更别提其中四名英雄擅长救灾而非对敌。若不能担保自己能做得滴水不漏,就请不要眼高手低,凭空遐想了。” “第三。”系统弯唇一笑,泽弗恩的壳子与艾利克斯有五六分相似,笑起来清风霁月,悲天悯人。 “不知这位先生的孩子准备何时入学雄英啊?如此自信,想必相当卓尔不群吧?面对如此勤奋好学的学生,启世也爱惜人才,届时一定要好好招揽招揽。” 雄英入学单理论考试偏差值便高达79,这还只是及格的门槛,英雄科每年还只招收实战考试前40名,不算保送名额……说得好像你孩子已经考上雄英了一样? double kill! 发话的记者咽下一口老血,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想不开招惹这个业界毒瘤,但脸也已经丢了,只能强行为自己挽尊一波道: “阁下就如此信任两名学生的操守?万一他们投敌了,这份责任由您来承担吗?”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戏精系统沉吟道,“明明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们却一口一个投敌,一口一个卧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对人心如此绝望?” 媒体们:“……我们……” “如果我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吗?”系统犀利反问道,动情无比地一挥手,扫视全场上百家媒体。 “我会把两个学生绑起来,摁在椅子上,播放你们的恶言恶语,然后说‘看啊,这就是虚伪的正义之士,他们迫不及待地放弃了你们,一口咬死你们已经投靠了黑暗’。然后趁着学生心怀怨愤不满之时投出橄榄枝,说‘来啊,加入我们啊,我们会包容你们的所有,光明会刺痛你们的眼睛,但黑暗不会啊!’” 表演完毕,系统瞬间变回面无表情地样子坐回到位置上,喝了口水,道: “综上所述,任何大放厥词的媒体和个人账号,我都怀疑你们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媒体们:“……” 系统:“哦,对了,操控舆论也是villian的拿手好戏之一,对于那些骂得最凶的媒体公司,你们体谅一下我当兄长的焦虑之心,律师函不日会送到贵公司信箱里。” 媒体们:“……”草-泥-马啊!!! …… ………… ……………… “滚!!!” 死柄木气急败坏地将酒杯砸向了电视机,“咣”地一声将电视砸出了雪花屏,他要看的是两个学生被千夫所指,不是看霸气总裁打脸无良媒体! “哈哈哈哈。”被绑在椅子上的爆豪胜己忍不住大笑出声,主要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未免也太搞笑了一点…… 爆豪胜己是个十足骄傲的人,他不管外界如何评论自己,他只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就可,因此死柄木的计划本来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不成功归不成功,眼看着敌人的洗脑计划还未开始便宣告结束,除了哈哈以外爆豪胜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这事吧,本来挺严肃挺悲壮的,敌联盟为了抓两个人还赔了三个进去,结果到头来变成了一场闹剧,可不是笑死人了吗? 坐在一边的荼毘看着几乎要怒而掀桌的死柄木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组织别说大义了,未来还能不能期待一下啊? 破破烂烂还不对外开放(重点)的酒吧里,故意调得格外昏暗的灯光,精心布置的恐怖氛围,一群villian围着被捆在椅子上的两名学生,宛如虎视眈眈的饿狼。 可惜这两个学生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哈哈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谐星组合,专门帮人治情感认知障碍症呢。 荼毘:“……”想想我的大义,我忍。 荼毘忍辱负重,虽然觉得自己太难,但是这个傻逼组织应该还能再救一波,别的不说,好歹目标放长远点,逼格摆高一点,别老是跟一群在校生死磕。 别人家的恐-怖-组织都是炸高楼炸大厦,斯坦因还有底线有道义,非冒牌职英而不杀,惩奸除恶,侠义凛然,而你们敌联盟呢?! 偷袭雄英usj,突袭雄英合宿,绑架雄英学生,破坏雄英大门…… low!太low了!你们说,你们到底跟雄英哪里过不去了?你们难道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更让人生气的是,除了绑架,你们其他计划还都失败了! 荼毘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酒吧墙壁上的显示屏一闪,随即便流露出了all for one的声音。 “弔。”afo的声音在经过电子的过滤之后显得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听出其几分低沉的冷,“那个女孩——” “给我把她的衣服给扒了。” 荼毘:“……” afo此言一出,酒吧中一片死寂。 荼毘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眉心……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顿时拍桌而起。 “喂,我说啊。”作为这次敌联盟开辟行动的大功臣,荼毘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你们这个组织,真的能传承斯坦因的思想和信念吗?” “不把目标放在更高的职业英雄层面,反而还总是跟一群在校生过不去。” “现在,你们还要当街头下三滥的流氓小混混,乱-扒女孩子的衣服吗?” afo不开口说话,这里的成员都是死柄木弔的下属,他并不打算干涉继承人的成长,死柄木弔要学会灵活应对各种情况,包括处理下属的挑衅和质疑。 死柄木弔扭头看向荼毘,脸上的神情被断手盖住,看不出喜怒,但所有人都听见他用略带困惑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在座各位不都是那什么单身狗吗?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急什么急啊?” 荼毘:“……” 众人:“……” 卧槽!地图炮打死一窝的人!不愧是首领,狠起来连自己都是狗! “渡我,你去把她衣服扒了。”死柄木弔挥了挥手,随口吩咐道。 “嘻,我很乐意哦。”睁着一双大眼睛的渡我被身子满脸潮红,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听说女孩子之间有互相检查身体的友好互动呢,人家也好期待哦。” “!”爆豪胜己眼睁睁地看着那变-态女把罪恶的毒手伸向了自家昏迷不醒的同伴,顿时大声喊道,“混、混蛋!别碰她!” 爆豪胜己猛地扭头瞪向死柄木,怒吼道:“你们想邀请我加入敌联盟,却当着我的面对……对我的女朋友下手?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死柄木原本满不在乎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闻言一愣,顿时惊了。 “你这种人居然也能有女朋友?!” 众人:“……” 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爆豪胜己一听这话,顿时暴怒道:“劳资怎么就不能有女朋友了?!我告诉你,她喜欢劳资喜欢得不得了,劳资跟你们这群单身狗不一样!” “你这种一看就会家暴的人怎么能有女朋友?”今天智商在线太长时间的死柄木一被吼就重回了巨婴模式,“而且你从醒来就没关注过她,这也算喜欢?” “劳资喜欢的女人又不是弱鸡有什么好担心的?!家暴你个头啊我什么时候打过她了?你们这些连家务和做饭都不干的人有什么资格鄙视我?!” 敌联盟成员被喷得齐齐一默,他们真的万万没想到,神情凶恶暴戾一看就很有犯罪潜质的爆豪胜己,居然还是个居家小能手? 爆豪胜己越说越来劲,如果不理直气壮一点,他也忧心会被人看出他的心虚:“不是想要说服我吗?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别对劳资的女友下手!” 爆豪胜己一如猛虎出山,吼得四下俱寂,猛一扭头,却突然对上了刚从昏沉中苏醒的千代那双茫然而又懵懂的眼睛。 爆豪:“……” 千代:“……咔——” 爆豪瞬间抖了个激灵,害怕这女人下一秒就来一句“你女友是谁”,丢面子不说,鬼知道敌联盟这群疯子会对她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爆豪胜己磨了磨后槽牙,凶神恶煞地瞪着银发金眸的少女,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终于醒了,我的——公主殿下。” 该死的灯泡脸!平时那么配合别人的表演,这种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千万要反应过来啊可恶! 爆豪胜己气得脑袋发晕,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面差不多都丢在这里了。 决定了,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把这些人全杀了。 第71章 刺青巫女(五十三) 绿谷出久再次从医院中睁开眼睛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森林合宿的团队中,b班大部分同学中毒昏迷,a班二人重伤二人昏迷,拥有操控泥土个性的北美短毛猫头部重伤,能看透他人弱点的布偶猫失踪。 除此之外,绿谷出久因个性后遗症重伤,轰焦冻身受两刀,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他在被攻击的瞬间调整了位置,所以并没有伤及内脏。 但是,对于绿谷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眼下更糟糕的境况了。 “我真是,太差劲了……”被痛悔与自责折磨的少年牙根紧咬,任由泪水一点点地沁湿了手掌。 因为继承了欧尔麦特的个性,就自以为自己能成为拯救所有人的“all.might”,结果到头来却连自己重视的人都无法拯救。 a班已经痊愈出院的学生们沉默不语地守在绿谷出久的病床前,许久,都无人开口说话。 白色的病房里,近乎凝滞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只有少年人的悲泣在所有人的耳边回响,一声声的,仿佛要将那份沉重的窒息感传递到每个人的心中。 太差劲了——这又何尝只是绿谷出久的想法?骄傲而又自信的少年男女,自诩能够成为拯救他人的英雄,可却险些被这一场战斗打碎了全部的自尊心。 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自己的面前被带走,如今爆豪和瞬光生死未卜,他们心里又有谁会好受? 虽然心中难过,但在绿谷提出想要参与夺还计划时却遭到了大部分人的阻止,a班已经失去了两名学生,不能再承担更多的损失了。 “根津校长已经给榜上有名的职业英雄发布了邀请函,职业英雄也在开展紧急会议,你冒然行动,或许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拥有远超常人理智冷静的蛙吹梅雨站在病床前,目光哀沉地望着绿谷出久,“万一被敌人抓住成为人质或是筹码,反而会不利于救援计划。” “绿谷,千酱和爆豪的失踪,我们都感到很难过,但是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是、是啊。”上鸣电气用力地攥紧了裤脚,试图打破僵持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道,“而且啊,敌人不是想招揽爆豪吗?那应该不会伤害他们,而是尽力说服吧。” “那千酱呢?”绿谷猛然抬起一张痛苦得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咬牙道,“爆豪性格暴躁易怒,敌人会误以为他有犯罪潜质还可以理解,那千酱呢?她那种人,一看就不可能投敌的吧?!可即便这样,敌联盟还是要大费周章地抓她,还、还……” ——还称呼她为“巫女大人”呢? 绿谷激烈的言辞让想要规劝的同伴们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彼此面面相觑,却发现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居然无人知晓那个银发金眸少女的过往。 对于那个女孩,他们都隐约能感觉到她身上背负的哀戚的过往,可是竟没有一个人想过去探究她的过去,而她自己也绝口不提那些令人伤怀的记忆。 那个在usj事件中拼尽全力保护所有人的少女,那个虽然沉默寡言却时刻关怀体贴着他人的少女……明明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了这么多,却没人对她伸出援手吗? “千代桑是启世高科技科研公司最高领导者的妹妹,也是启世组织中掌握核心资料数据库的‘钥匙’。” 在这压得几乎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的氛围中,曾经在启世实习过的八百万百出声,打破了病房中的死寂。 “绿谷同学,千代桑存活的价值会远远大于死亡,而她最宝贵的财富是她拥有的秘密与知识,不管是招揽也好,还是和启世进行交易也好,敌联盟如果明白轻重就一定会善待她。而泽弗恩.基璐帕先生在知晓千代桑失踪后也没有采取激进措施,这就证明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八百万百轻轻咬唇:“……不管如何,你和轰同学都请冷静一点,我知道爆豪和千代桑都是你们很重要的人,可……” “砰”地一声巨响,绿谷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a班的学生们齐齐扭头,却看见站在病房外神色阴沉、身上还缠着绷带的轰焦冻。 “绿谷。”少年神色冷峻,目光冷如冰刀,眼底却又仿佛燃烧着幽寂的火。 “我跟臭老头要到了跟斯坦因对话的权利,你要一起来吗?” …… “薇拉.基璐帕,启世组织最高科技的‘钥匙’,对外身份是泽弗恩.基璐帕的血亲,但是从七岁到十四岁考入雄英这一段期间的资料,全部都是空白。” “非常有趣,不是吗?”afo语气低沉地说道,“正常人即便不上学,也应该有一定的人际网,毕竟社会关系是一个人必不可少生存条件之一,可你和你的兄长身为一个大型组织的掌控人,却一直在幕后操控着一切,不曾出现在公众的面前,泽弗恩更是每次都以投影的形式活跃在媒体面前。”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泽弗恩.基璐帕和薇拉.基璐帕,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afo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死柄木弔更是困惑地出声询问道:“老师,可她十年前也才五六岁,而泽弗恩那时已经成立了启世了。” “弔。”afo语气平和地安抚着自己的继承人,“如果是那个家族里出来的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毕竟他们拥有着超越生死的力量。” “十年,启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不断地扩张,研发装甲、开辟能源、制霸太空,如此不顾一切地积蓄力量,想必也是为了应对难以匹敌的对手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很好奇。”afo依旧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速询问着,“不为名不为利,却好像有一种执念支撑着你,这很可怕,不是吗?” afo的嗓音被电子模糊得有些失真,但是那种宛如恶魔低喃般的森冷依旧不断地渗透而出,仿佛一种无形的压迫,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言语。 是个性吗?千代冷静地思考着,她的身体量子化得很彻底,先前也因为斯坦因的事件而对背上的刺青以及血液做了处理,afo即便怀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千代给了爆豪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望向显示屏,冷静地回答道:“我与兄长并非同一人,但我的确有想要做的事情,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千代防备着afo作用于吐真的声音个性,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却不料afo听完后不怒反笑,道:“比如你的腿吗?” “启世一直在强调自己想要创造一个‘即便无个性人士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并且从眼下的局面来看,你们的确是快要成功过了。” afo的话语非常的跳跃,捉摸不透,高深莫测,有着仿佛掌控全局的智珠在握:“你那将近十年空白的时期,应该一直都是在启世实验室内度过的吧?” “——多么可怜的孩子啊,因为没有英雄来救你,所以在奢求一个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吗?” “女孩,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比如你所掌握的‘钥匙’,以及那些,启世不曾公布与众,掩盖在光明下的阴影。” “据我了解,十年前的你,个性应该只是单纯的光,并没有所谓的复合型个性——别急着反驳,那家幼儿园里专门为你们检查个性的医生正是我的手下。” “果然,绿谷的‘超再生’个性,是被你夺走的。”千代眼眸低垂,冷声道,“usj里的那只脑无所拥有的‘超再生’应该就是你从绿谷身上剥夺的个性吧?你的能力能剥夺并赋予他人个性,但是这很容易损坏人类的躯体,那只脑无之所以如此强大,就是因为‘超再生’个性维持了他的躯体不至于因为过溢的力量而损坏。” “绿谷原本拥有足以媲美afo的强大个性,却被你夺走后制成了对付欧尔麦特的生物武器。” “如果我没猜错,爆豪原本应该也是你的目标之一,可惜爆豪的个性觉醒得不是时候,是在班级众目睽睽之下觉醒的,你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在各大医院安插的钉子,自然只能放弃爆豪的个性了。只有小久……在个性觉醒前就被你剥夺了个性因子,还用一个子虚乌有的骨骼形状为借口瞒混了过去。” 千代隐忍着情绪,幼时她和绿谷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久,但是绿谷在她心中,就像是她旧日的缩影。 ——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才想尽办法地想弥补给绿谷。 “那都无关紧要。”afo并不关心一个被自己剥夺了个性的男孩的心情,只是道,“我一直奇怪,为何启世组织的发展能如此迅猛,但看到你后,我就明白了。” “那些足以改变世界的装甲,那些超乎寻常的科技,都是从你身上试验得来的吧?” afo话音刚落,爆豪胜己和死柄木便猛一扭头,死死地盯住了银发金眸的少女,而一边旁听的敌联盟成员也是微微一愣。 千代皱了皱眉,不明白afo话中的深意,她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顿时,周围的人都对她投来的震惊的眼神。 死柄木弔几乎是瞬间就从吧台椅子上跳了下来,他几步走到千代面前,伸出的五指就这么摁在了千代已经被烧毁的外骨骼装甲之上。 个性之下,外骨骼装甲寸寸崩毁,露出一双布满能量侵蚀痕迹、畸形而又可怖的腿。 “哦!天啊!这太可爱了!这太可爱了!”人格分裂的图怀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尖叫了起来,语气复又冷漠,“是可怕不是可爱,白痴!” “啊——”渡我被身子神态痴迷地注视着千代,“没有血,没有血……但是这样的,这样的人,真美,真美啊,就像斯坦因大人一样——” “这就是光明的使者?”纺织者扭头看向一边愣怔的荼毘,“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怎么感觉比我们还要邪恶?” 一片群魔乱舞之中,afo几乎是大笑着对双拳紧握低头不语的死柄木说道:“弔,看到了吗?启世的成功不就是你的榜样吗?” “想要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就注定要有无数的牺牲,你看啊,那些自诩光明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和胆识,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跟你一样啊,她跟你一样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爆豪胜己忍无可忍地怒吼着,喊完,他又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一头雾水的千代,目光几乎带着要见人穿透的力度,“你——” 千代看着额头青筋暴跳、神情无比隐忍的爆豪胜己,懵然许久。 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 “我是听说斯坦因有瞬光少女的线索才过来的,倒是安德瓦,没想到你对这次的夺还计划也这么上心啊?” 欧尔麦特看着神情冰冷的安德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努力地寻找话题。 “哼。”安德瓦喷出一口气,冷声道,“焦冻难得求我一次,我自然要满足他。” “不过——”安德瓦扭头看向欧尔麦特,“瞬光千代与焦冻是什么关系?” 作为安德瓦最为骄傲的儿子,轰焦冻的性格他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心怀正义,英雄秉性,但也不会为了不熟悉的他人做到这一步。 “谁、谁知道呢?”欧尔麦特继续尴尬地笑着,想到雄英体育祭上这位儿控父亲疯狂的表现,觉得还是不要多话为妙,“一定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哼。”安德瓦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冷哼一声,推开了特殊牢房的门,“到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轰焦冻以及绿谷出久踏入了特殊的牢房,一抬头就看见了身穿拘束器被捆在椅子上的斯坦因。 昏暗阴森的牢房里,这位昔日里总是风尘仆仆的英雄杀手显得有几分憔悴,但精神头看着还不错,那双眼睛里依旧有不灭的火焰在幽幽地燃烧着。 “你们来了啊。”斯坦因没有看盛气凌人的安德瓦一眼,自顾自朝着欧尔麦特点了点头之后,就将目光移向了轰焦冻和绿谷出久,“想问什么?” “她被抓走了。”轰焦冻语气低沉,从怀中抽出了一条雪白的发带,“那天夜晚的天空出现了这个图案的花火,有跟你一样身穿忍者服的人,还称呼她‘巫女大人’。” “斯坦因。”轰焦冻猛然抓住了栏杆,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我要知道,‘巫女’,到底是什么?” 安德瓦和欧尔麦特都是微微一懵,他们根本没想到瞬光千代的失踪还牵扯到别的蕴意,两人对视一眼,却隐约明白了什么。 斯坦因抬起眼帘看了那条发带一眼,嗓音低哑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少年人会好奇也是正常的,但我劝你还是不要深究下去比较好。” 斯坦因不痛不痒地劝了一句,看着面前两位少年执着的眼神,又道:“不过你们如果真的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们。” “那么,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常世与奈落,蛇与柊的故事。” 第72章 刺青巫女(五十四) 零,音同灵,既一切存在而又不存在,虚无而又缥缈魂灵之物,故而为“零”。 ——而零之巫女,就是承载这一切的存在。 常世之国,意为“死者往生之地”,常世与现世之间隔着一道门,名为“黄泉之门”,而在常世与现世的狭间,有一处深不可见的渊谷,名为“奈落”。 曾经,巫女是镇守黄泉之门的使者,她们引领不得归宿的灵魂前往彼世,以神乐舞沟通神灵,牵引往生,是受人尊敬而又神圣高贵的职业。 但是,有一天—— “通往彼岸的火照之路断了,死魂的记忆无法留在彼岸,灵魂就会沾染黄泉之水也洗刷不去的污浊,常世之国不愿接纳这些不洁的灵魂。” 数以万计的死魂徘徊在黄泉之门的附近而得不到救赎,最终生生在现世魂飞魄散,而那些没有消散的,则因为怨恨与执念而化作了厉鬼,为祸四方。 “所谓的不洁,其实是思念与感情,于常世之国而言,一切情爱之思皆是污浊,但人生在世又偏偏无法逃脱这些情思。” 死魂无法超脱,镇守黄泉之门的巫女对此感到了绝望,而代行人间的神宫一族也尝试了无数的办法来超脱亡灵,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便成了如今的久世宫。 “常世之国不接受不洁的灵魂,所以神宫一族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将亡者的思念引渡到巫女的身上,就能暂时压制死魂的怨念,超度一部分亡魂。” “这太荒谬了。”安德瓦打断了斯坦因的描述,拧眉道,“神鬼之说不过是迷信,你们简直无药可救。” “迷信?”斯坦因嗓音哑哑地笑了,他转头看向轰焦冻,说道,“你身上有柊的气味,她对你使用过引渡,你应该很清楚吧?” 少年的身影半沉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已经僵硬成了永恒的雕像。 斯坦因不以为意,而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所谓的仪式就是对亡者的超度,运用一切世人臆想出来的魂替,将痛苦与罪孽引渡到巫女的身上。每一代的仪式都有所不同,但相同的则是巫女在仪式的过程中会遭受极大的痛苦,那些痛苦会升华她们的灵魂,让她们的灵魂在濒死之际获得足以媲美鬼神的力量。” 绿谷觉得很冷,他咬牙询问着,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在微微颤抖,“仪式是什么?” “仪式有很多种。”斯坦因双目放空,语气淡淡地道,“将巫女作为祭品献给亡者,刺瞎双目以绳索四分五裂的‘绳裂’仪式;让双胞胎亲手杀死至亲至爱半身的‘红贄祭’;戴着月蚀之面起舞,以丧失记忆为代价而寄托死者哀思的‘归来迎’;在极致孤独的守望中融化,以此镇守黄泉厉鬼的‘大柱’;以及——” 斯坦因看着两名少年难以置信甚至惊痛得几近崩溃的神情,缓缓说道:“将生者与死者之血化作刺青、承担死者思念,并将巫女镇压在奈落深渊的‘刺魂’仪式。” “古时候传说,思念着逝去爱人的少女将自己对亡者的思念与痛苦刻印成了蛇与柊的刺青,柊就是思念之痛,蛇则是神遣之使。” “当人身上的刺青,也就是心中的痛苦多得不能再多的时候,这个人的心和灵魂就会被蛇吃掉。” “背负柊的巫女会承担世上一切的思念与苦痛,但是作为容器的巫女也是有极限的,一旦刺青蔓延到双目,灾难‘破戒’就会发生。因为人目就如同明镜,能够反射一切,巫女无法承受的痛会藉由双目回馈给这个世界,造成大量的人在绝望中自杀,因此刺魂仪式结束之后,巫女会被咎打在深渊,长眠于荆棘丛。” “而当巫女所背负的柊枯萎之时,人世间的一切思念与苦痛就会随着巫女的逝去而流到涯之流水去,完成一套轮回的超度。” ——“这就是,蛇与柊的故事。” 残忍、血腥、凄美悲壮——这是神宫一族逃不掉的宿命。 隐忍、温柔、红颜薄命——这就是背负着除灵之责的零之巫女。 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一任又一任的巫女,她们在自由和宿命之中选择了后者,以自己的生命成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两百年前的仪式是绳裂,当时候的绳之巫女冰室雾绘因为爱人被杀而没能完成仪式,因此而引发了‘祸刻’。” 斯坦因看向欧尔麦特。 “如果你们去查应该还能查到资料,现世将那场灾难取名为‘天湮之灾’,死伤过万,最后是久世家废除了绳裂仪式,强行启用了刺魂,才让灾厄停止。” “我的确有所耳闻,但……”欧尔麦特有些迟疑地说道。 两百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早已往事如风,难以追究其真实性,霓虹国人因为文化使然,对神鬼之事都抱有敬畏之心,一时也不能妄下定论。 但是啊,要将人世间这么多的苦难都汇聚在一人的身上,承担着一切的人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两百年来,黄泉的裂口越来越大,可能够得到黄泉认可的巫女却越来越少,为了寻找纯净的灵,久世家族在十一年前领养了一个女孩。” 斯坦因说道这里,话语微微一顿:“那是一个……没有**的孩子,因为她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所以她愿意帮助拥有愿望的人活下去。” “她得到了黄泉的认可,背负着柊活到了今天,十年前,是我亲自打开了那个孩子的牢笼,因为她是我认可的英雄。” “我不管这所谓的黄泉到底是真是假,但你们怎么敢这样做?!”早已怒极的轰焦冻猛地捶打了铁铸的栏杆,如果斯坦因在他面前,这一拳一定会打到他的脸上。 “她有选择牺牲与否的自由,有选择是否要活下去的权利,但你们从一开始就剥夺了这一切,还说因为她没有**,所以不管如何牺牲都是心甘情愿?” “焦冻!”安德瓦上前一步抓住了隐隐失控的少年的肩膀,沉声道,“冷静点,事情是否是真的还无从判定,不要让情绪蒙蔽了眼睛!” 安德瓦说着,一低头却对上了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冰冷、死寂,仿佛满目疮痍的荒芜土地,竟一时间将安德瓦镇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少年仿佛痛极般地勾了勾唇角,明白真相之后,曾经模糊而又朦胧的一切都以最残酷的方式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轰焦冻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少女会对他怀有如此强烈的执念?为何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是我的英雄”?那并不是对他的怜悯与安慰,而是真真切切的—— ——十年前,懵懂无知的男孩,对深陷泥淖中的女孩伸出了手。 就像芥川龙之介书中所说的垂下地狱的蜘蛛丝一样,在他看来不过是无关要紧的小事,但于她而言却留住了她对人世最后的一缕念想。 他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因为她的迟钝而患得患失,却不知道对她而言,仅仅只是回应他的感情,都已是付出了一生的勇气。 “我之所以说她是英雄,并不是因为她没有活下去的念想。”斯坦因看着轰焦冻,仿佛明了了什么一般,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来打个赌吧。” “你信不信,她即便想要活下去,也会为了你们而义无反顾地走向宿命的结局?” ——就像爱上烈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焚烧自己的翅膀,只为留住哪怕只是片刻的光明。 …… “八百万桑,你说有关于千代的消息要跟我们说,是在启世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自森林合宿之后,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们全面停课,但是昨天晚上,八百万百以副班长的名义给所有人发送了一条消息,称自己找到了一份启世的机密文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事关千代,这些被后怕的家长们严格看管起来的学生们是除了看望绿谷那天以外第一次齐聚一堂,坐在八百万家的大厅里。 八百万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似乎狠狠地哭过,眼眶红肿,秀眉紧拧,在所有人到齐后,她深吸一口气,随即便是一个深鞠躬。 “大家。”八百万百一开口,那喑哑的嗓音便不由得泄露出一丝哭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所以才将大家聚集起来,希望大家能帮我想一个办法。” “百百……”坐在最前面的蛙吹梅雨有些忧虑地看了八百万一眼,轻声道,“是小千代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八百万百有些慌乱地抹了一把眼睛,在朋友们关怀的注视下竭力冷静了下来,“总之,有一份资料,我希望让大家都看看。” 八百万说着,关掉了大厅中的灯,一片黑暗的房间中,一个巨大的光屏投影在了白幕上,如流水般出现了一排又一排工整的字与图像。 “我用千代桑曾经留给我的最高权限戒指取得了灯蛾小队成员的全部资料,却没有找到属于千代桑的档案,可是,我找到了这个。” 呈现在显示屏上的图像是一名黑发黑眼的女童,不过五岁的年纪,眉目与千代有五六分相像,眼神安静、乖巧,别有一份童话般纯净的空灵。 这么一个仅仅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口柔软的女孩,眼神却带着淡淡的空洞厌世之感,让注视着那双眼睛的人不由得心里一酸,不知为何险些要掉下泪来。 众人凝了凝神,这才冷静下来细细这份档案,与其说这是一份档案,倒不如说,这是一篇日记。 【九月,村子被毁,她被久世宫带走,档案被抹消,名字由‘雪代零华’更名为‘久世零华’,被钦定为下一任‘刺青巫女’。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三月,一名雄英的学生帮助她逃跑,她说要去见见这世上的一切美好,寻找“牺牲的意义”,我不太明白,明明她只要以我的计划一步步走向死亡就好。】 【三月,她险些遭遇车祸,被一位异色发的男孩救了下来……男孩不见了,她哭了很久,她说她已经找到了为之而战斗的理由。】 【四月,就读折寺幼儿园,在走向宿命终局之前,就让她感受些许的幸福又有何妨呢?她很关注一个叫“绿谷”的孩子,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吗?】 【二月,她说自己没有愿望,所以她决定将许愿的机会交给绿谷,那个男孩说“即便无个性也能成为英雄”,她决定将这个愿望变成自己的。】 【十月,启世成立,“久世零华”死去,“薇拉.基璐帕”诞生。她签订了自愿书,将自己作为外骨骼装甲的试验品,能成功吗?】 …… 【一月,没有新年,她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启世的核心是让残疾人和无个性人士都能获得跟常人平起平坐的力量,第一套装甲研发成功,取名为“izuku”。】 【七月,外骨骼装甲实验出现差错,能源核心暴动,能源核心一旦炸开,威力决不低于原-子-弹,必须采取紧急的措施。】 【八月,能源核心被移植入她的体内,核心状态稳定,但魔能侵蚀的痕迹严重,使用圣钥白蔷薇十字,失败,她或许会永远站不起来。】 【九月,手术结束,能源核心移植完毕,复合型个性诞生,为了以防万一,我将在她脑补移植生物芯片,一旦有人试图读取她的记忆,芯片将启动自毁程序。】 【十月,进行第17次改造手术,昏迷了三天,生命体征虚弱,圣地哥亚号诞生,第二代“izuku”也已构造完毕,世界的格局将要改变,新时代即将来临。】 【十二月,五套超能系列初代装甲成型,记录第283次试验,排他反应已趋近于无,过负荷情况下手臂出现抽搐,但是……多么神奇,她居然真的创造了奇迹!】 【适应于个性社会的超能装甲已全面诞生,正式加入生产线。】 【她说她想就读雄英,想知道值得被爱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嗯?我是不是忘了说她已经很像一个英雄了?毕竟她完成了超能装甲,像灯蛾一样点亮了世界,那些被救赎的人都称呼她为光明之子,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 【以招募为借口,将“涡轮英雄”英格尼姆招入了灯蛾,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设定了以“引擎”个性为主的特制装甲,低血糖昏迷,隔了一晚才发现,烦人。】 【研制了缓和干眼症的眼药水后又闹着要制作一种能够让糖分更好吸收也更美味的“百味球”,说要当礼物送给砂藤力道和八百万百,更烦人。】 【她越来越活泼了,我几乎已经想不起来她曾经暮气沉沉的样子,但我其实不太能理解,她付出再多如果不被人知晓的话,不就是无用功吗?她还开心什么?】 【她说她很喜欢雄英,她在这里遇见了最美丽的生命,她说她很幸福,是那一棵残缺的四叶草赠予她的幸运。】 【a班为她举办了欢迎会,她回来后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在她眼里就连别人抹在她脸上的一道奶油都是可爱的。】 【我对她感到一丝淡淡的怜悯,在全知之人的眼中,她的结局早已注定,因为还不够强大,所以只能成为献给世界的祭品。】 【努力将每一天都作为最后去生活吧,薇拉,我亲爱的孩子。】 【勇敢地去爱,拼尽全力地去守护,然后迎来盛大而又辉煌的退场,这是我为你书定的结局。】 【至少在结局来临之前,还是能在阳光下幸福地微笑吧?薇拉。】 第73章 刺青巫女(五十五) “你们考虑得如何呢?爆豪胜己,还有薇拉.基璐帕……不,应该称呼你为——久世零华小姐。” 仿佛消磨他人意志力的靡靡之音,afo满带蛊惑地低笑着,那藉由声音发散出来的“惑音”个性如钢针般刺入人类的大脑,逼得爆豪胜己青筋暴起。 爆豪胜己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在抵抗惑音个性的侵蚀,他很清楚,只要他被这声音迷惑说出一个“好”字,就会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弔跟你是一样的,来自久世的巫女,你们拥有着一样的信念,一样的执着,渴望着推翻这个社会的制度,只是你们选择使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 “既然这样,不如合作吧。” “由弔来毁灭,由你来重建,与其不断积蓄力量挣取话语权,逼迫世界的法则条规为你退步妥协,选择更简单直白的方法不好吗?” afo很明白,想要让面前的少女低头,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能够成为那个家族但任“柱”的巫女,无一不是良善而又纯净的灵。 但是,简单的催眠,精神的压迫,言语的欺诈,只要他们掉入任何一个陷阱,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权利。 哪怕只是一个单调无比的“好”字,都会被记录下来成为最锋利的一柄刀,不管他们将来走得多高多远,都逃不出这桎梏的枷锁。 afo想得很好,但隔着一面屏幕,银发金眸的少女却神情平静的近乎诡异。 对于千代来说,哪怕afo是动用武力震慑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恐怕都比动用“惑音”个性的效果来得好。 她在诞生之初就继承了神女的神赐歌喉,能以歌声鼓动战意,被后世之人誉为“十字架上的荆棘鸟”;第二世更是融合了心灵之石的权能,在100%的匹配度之下,暴走的心灵权能甚至能引发一个国家的心灵疾病,活生生的人间灾难;而到了这一世,精神同调是天赐的个性,是与“洗脑”同等级的高配精神系个性。 在她面前玩心灵掌控,与班门弄斧又有什么两样? 千代深吸一口气,她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却是倾吐出一串无人能懂的絮语。 仿佛念诵也仿佛歌唱,她声音好似自天外而来,庄严、清圣,一如那伫立云端的神明悲天悯人却因神性而冰冷的言语。 她在唱什么? 死柄木脑海中划过一丝困惑,但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 “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并不在乎这些,你们应该都明白的。” 系统望着小白鼠模样的根津校长以及沉默不语的相泽消太,道:“她体内包藏的东西非常危险,一旦处理不当,波及范围绝不仅仅是三五人那么简单。我希望尽快执行夺还计划也是希望能尽快将事态掌控在规模较小的范围内,冗长的会议和商讨都是多余,这么说,能明白吗?” “但是,我们毕竟要顾及学生的性命……” “正如你们所言,敌联盟想要拉拢爆豪胜己,自然不会伤害他,至于薇拉?”系统理智地分析道,“我会通知她配合你们的行动的,灯蛾战队也会为你们提供足够的战力,所以我不太明白你们开会的意义在哪里?开会也就罢了,还让媒体直播?这是担心敌联盟猜不到你们的计划吗?” “开会的主旨是明确我们的目标——将两名学生救出来。”相泽消太望着银发金眸青年的投影,一针见血地道,“救人是我们的第一目标,但启世所属灯蛾战队的目标却与我们背道而驰,意见不合会导致计划失去合理性,如果你能正确地配合我们,也不至于拖延那么久。” 雄英与启世最难磨合的地方在于——一方想要救人,一方想要夺回能源核心,而在这个第一目标为主的计划中,薇拉.基璐帕的性命居然是次要的。 “我不管你们组织是何等的权势滔天,但是理法就是理法,你无权抉择她的生死,更不能剥夺她为人的权利。”相泽消太厉声道。 “顽固!”系统冷声道,“所谓的合理性,就是1与1000万的对比,我做出了最正确也最合理的选择,而你们却被所谓的道德伦理所缚。你有没有想过情况一旦失控,作为累赘的她会遭受多少的指责与恶意?你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afo,还有一名甚至数名跟afo活在同一个年代的强者。” “我对你们的完美救援不抱任何期望,所以希望你们优先抢救更珍贵的事物,这有什么错?” “她是你的妹妹!”相泽消太隐忍着怒意,只觉得面前站着冷血无情的恶魔,“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么核心的容器!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她的生命更珍贵!” “她是我所认可的弟子,既然是要一起行动,那请你也考虑我们的心情!抱着‘削断双腿’、‘带回尸体’这样的念头行事,恕我无法苟同,更无法共事!” “你想将她全须全尾的带回来才可能导致全军覆没!”系统也觉得相泽消太不可理喻,“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那是她的宿命,我只需要把控全局就够了!” “狗屁的宿命!”吵了这么久,相泽消太早就对这人忍无可忍了,“人渣!” “!”系统惊呆了,自己老老实实地给宿主做收尾工作,居然骂它人渣?系统简直委屈坏了,“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人生了无遗憾了,让她安息不好吗?” 相泽消太恢复了冷静,已经彻底不想跟这个撕破脸皮的人间之屑说话了,只是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道:“滚。” 系统和相泽消太两个大家长正吵得不可开交,却不知道隔着一面墙壁,有人将他们的对话内容完全收入耳中。 “王八蛋!”耳郎响香拔下耳机插孔,眼圈红红地怒骂道,“这种人居然是千酱的兄长!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一辈子都不曾为自己而活,就连死亡也要被彻底地利用吗?”靠在墙壁上的常暗踏阴抱着双臂,看着哭唧唧的黑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愧是光明……” “百百推测得没错,启世果然不会救千酱的。”丽日御茶子抹着泪,哽咽得几不成声,“千酱,明明那么好……为什么、命这么苦啊?” “别哭了,我们已经没时间哭了!”饭田天哉猛一攥拳,咬牙道,“虽、虽然不合理,但是现在能救千代同学的就只剩我们了!” a班的学生们打着自习的名号齐聚一堂,就连最胆小怕事的峰田实都哆哆嗦嗦地到场了,为的就是商讨一个合理而又折中的救援计划。 “太多人反而会让目标变得太过明显,我的建议是其他人做情报和后援工作,派一部分人去现场侦查情况,但是要尽量避免战斗。” 八百万百在熬过了最初撕心裂肺的伤痛后,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分配工作。 “绿谷和轰已经前往监狱询问斯坦因真正想对千酱下手的人是谁了,我们今晚开始行动,由饭田、我、绿谷、切岛和轰前往现场进行调查。” “耳郎负责注意学校这边的动向,并随时以通讯的形式联络我,我将提供一切的后勤和支援设备。” “在森林合宿期间,我与b班的泡濑洋雪曾经正面对上了脑无,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脑无的体内放置了定位器,敌联盟那边应该还没有发现。” “目前可以确定敌方的具体位置,但是我们还是不能贸然行动,障子、常暗、梅雨可以在这个城市范围附近游走,散步也好,怎样都行,不要引起敌人注意。” “了解。”接到任务的几人都接过地图,没有犹豫地点头道。 “这、这也太大胆了吧?”峰田实怕得两股战战,哆嗦着道,“应该,不会祸及家人吧?听那个人的说法,背后的敌人似乎非常可怕。” “放心,救援队伍非常壮大,我们并不是单打独斗。”八百万百很冷静地道,“而且,我们没有英雄执照,所以必须尽可能地避免战斗,就算比战斗能力,我们也远远不如前去救援的职业英雄,只是我们需要赶往现场,看看能不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爆豪和千酱提供帮助。” “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峰田实也有些糊涂了,“我们明明帮不上忙不是吗?” 八百万百微微一愣,她沉默了,随着她的缄默,教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固逼仄了起来。 “我不知道。”八百万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偏头,眉眼间带着似有若无的压抑和焦虑,“我只是、有一种预感……” “我只是觉得,我们必须出现在那里。” “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螳臂当车,也必须要做点什么……” “否则的话,她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 “相泽老师,基璐帕先生,请两位都冷静一下。”根津校长笑眯眯地任由相泽消太一顿怒骂之后才出来打圆场,“我有一个问题想询问基璐帕先生。” “您似乎很迫切,却又将千代同学的性命抛掷在一边,对她的存在本身也隐隐有几分防备,好像她活着就会带来灾厄一样。” 根津校长缓缓睁开了一双睿智而又沧桑的眼:“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系统沉默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她背负着一些超乎你们想象的东西,整整十年。” “那东西一直在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苍天大树,她不知道,但是那些东西是非常的不好,常人沾染这么多,早就已经疯了。” “为了避免她疯掉,我曾经在她的脑海中植入了生物芯片,但这只能防范于未然,除非她走向自己的宿命,否则必定会酿成巨大的灾祸的。” “你!”相泽消太双目发红,如果面前的男人不是虚影,他一定要将他绳之於法。 “我也是在为你们的安全考虑!”系统憋屈地喊冤,“你们也说了,她最宝贵的东西是藏在她脑子里的知识,afo想要得到那些装甲的资料,一定会采取一些手段的。但是生物芯片里面有载入自毁程序——你们明白什么是自毁程序吗?那不仅仅是毁灭她自己而已啊。” 相泽消太和根津校长闻言,心中都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那个叫afo的,既然个性是剥夺他人的个性,这么多年来一定也有一些类似‘读脑’之类的个性吧?”系统笃定地道。 “那不行的啊,如果他们真的对薇拉使用了这种个性,生物芯片就会自动激发,为了不让那些灾厄降临,她会丧失理智并且不顾一切地摧毁周边所有敌人的。” “那是一套为‘歼灭’而诞生的装甲,以‘次位面空间’技术为核心,储存着启世组织最大的武-装-军-械库。” “冥神系列的湮灭装甲,启世最高核心科技之一,曾经的黑狮之女罗米什刹的武-装战甲——” “[独-裁-者.暴君]。” 第74章 刺青巫女(五十六) 夜晚,五人团队从雄英出发,乔装假扮成“夜店五人组”,前往了八百万百定位器所在的目的地。 “居然是在繁华地段吗?”轰焦冻沉声道,“不,华国有‘大隐隐于世’的说法,这样的安排其实很合理。” “一间破破烂烂还不对外开放的酒吧,敌联盟一定有另外的资金来源吧。”摘下眼镜的饭田天哉伪装成了酒保,过分认真的气质却硬是撑起了英伦管家般的笔挺。 “啊!混蛋,你刚刚说什么啊?!”绿谷扮演着不良青年,入戏非常地对着同样不良装扮的切岛锐儿郎一顿嘶吼后,猛地凑过来小声道,“耳郎同学那边怎么说?” “夺还计划的英雄们已经各就各位,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赶过来。”八百万捏了一下耳垂上的耳钉,全神贯注地道,“欧尔麦特和安德瓦都在队伍中。” “啧。”轰焦冻即便心情不好,听见某个人的名字依旧产生了生理不适。 “除此之外,排名第三的潮爆牛王也在队列中,好像是因为爆豪是他的实习成员吧,倒是启世那边……” 八百万百看了饭田天哉一眼,有些迟疑道:“带队的是‘涡轮英雄’英格尼姆。” “哥哥?!”饭田天哉震惊道,“哥哥已经可以参加英雄活动了吗?” “因为要从启世总部那边抽调英雄过来的话或许时间有些迫切,所以启用了招募的霓虹本土英雄,灯蛾的精英部队在海关被卡了,还在与官方进行交涉。” 耳郎响香打听到的消息还不少,一方面是参与夺还计划的英雄过多,二来则是这个由不同势力组建起来的队伍似乎内部产生了分歧,人多嘴杂,消息泄露严重。 “似乎是因为携带了违禁物品……” 在这个已经对英雄格外宽容的环境下,到底是带了什么东西才会被禁止入境啊?难道是高科技武器? “梅雨酱他们也已经就位了。”八百万百扶了扶脸上的墨镜,“我们可以浑水摸鱼,趁着职业英雄们动手的时候寻找救出爆豪和千酱的契机。” “我觉得,如果是千酱和咔酱的话,应该是不会束手待毙的。”作为两人的幼驯染,绿谷对两人的行为模式都有一定的了解,“咔酱越愤怒越是冷静,但是他的思维逻辑里没有‘降’只有‘战’,在意识到敌人强大得难以匹敌时,他会认为逃跑是无用的,只能选择正面对敌。” “千代的话,在战斗状态下会变得格外强硬。”轰焦冻也回忆起usj事件以及与斯坦因的对峙,“面对规避或战斗,一旦她选择了战斗,就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退缩。” “千酱几次战斗都偏向辅助,但是我曾经也分析过,千酱的战斗风格分为两种——精细到极致的闪电突袭,以及大开大合的战场输出压制模式。” “如果是一对一战斗,千酱选择前者,边打边逃的可能性会较大,但是如果咔酱也在她身边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后者。” “我之所以说她的这种战斗方式是‘战场’模式,是因为进入这种状态下的千酱会像在体育祭上一样,不顾一切地战斗到最后,不死不休。” “就像活跃在战场上,不容半步退缩的骑士一样。” “而我估算过,火力全开的千酱即便是相泽老师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在那一瞬的间隙里,我们或许就能找到救援的契机了!” …… 听说过夜莺和玫瑰的故事吗? 为了让所爱之人能够拥有一朵邀请心上人跳舞、开在寒冷冬季的玫瑰花,夜莺鸟将心脏刺入荆棘,灌溉出一朵鲜红娇艳的玫瑰,最后却被抛掷在马车的轮底下。 千代梦见了父。 银发金眸的青年一身华服,手持权杖,容色淡淡地居于高座之上。他眼神冷冽而又沧桑,居高临下地瞥来一眼,都仿佛神明的垂怜一般,让人神魂俱颤。 她变回了小小的夜莺鸟,扑闪着翅膀飞到父的手上,在他的指尖停驻,收起羽翼,仰着小小的脑袋,望着她的信仰。 光明化身的神祗伸出食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而他的声音空灵遥远,仿佛自天际而来。 “薇拉,你的光明在哪?” 光明啊——夜莺鸟兴奋地振翅而飞,围绕着自己的神明不停地盘旋,嗓音清脆的叽叽喳喳。 父啊,您知道吗?我拥有了很多很多的光,虽然微弱却很温暖,像星辰一样,细碎地装点着原本无星无月的夜晚。 父,您是照亮我整个世界的太阳,有你在,我就不会对未来感到迷茫,可是,我又幸运地拥有了一轮月亮。 他照亮了无尽的夜色,泼洒下了那么温柔的光—— 夜莺鸟落在圣宗的膝头上,幻化成小小的孩童,满脸依赖地趴在父的腿上,神情安详。 圣宗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婴孩细软的发,话语依旧缥缈地询问道:“你终于明白生之喜悦,爱之伟大了吗?” “已经,不会再对此产生迷茫了吗?” ——“那么,从过去的梦魇中苏醒吧,薇拉。” 薇拉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三角的魔阵图样在不断变幻,像刮起飙风的海洋,藏着世上的森罗万象。 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流淌而下,划过惨白的脸颊,在下巴处汇聚,一点点地滴下。 枯瘦如鹰爪般的五指铁钳一样地刺入她的颅骨,剧痛击碎了理智,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转起了一幕又一幕走马灯的影像。 “瞬光千代!你给我站起来!怎么能够在这里倒下?!” 爆豪胜己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他被两名忍者死死地摁在废墟一样的地面上,逐渐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倒映出眼前残酷而又血腥的影像。 “不是说好要成为最强的英雄的吗?!啊?你不是和废久做了约定吗?不是说好要帮助废久成为英雄,击败我,击碎这个傲慢的世界吗?” “那你来啊!你站起来啊!混蛋!我还没打败你和阴阳脸,还没拿到毫无争议的第一,你怎么能在这里倒下啊!!!” 在爆豪胜己愤怒的叫喊声中,千代垂下的手指微微一动,惨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仿佛回光返照。 “已经长成‘势’了吗?”刺目羽生看着少女皮肤上逐渐蔓延而上的刺青,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下,“巫女大人,感激您背负柊长达十年之久,让尘世得到了如此漫长的安宁。但是,您对人世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思念,当刺青蔓延到您的眼中时,破戒之灾会降临人间。” “请您慈悲,为这个世界最后再牺牲一回。” “我会将您的皮囊带回久世宫,让您像黑泽逢世大人一样,成为常世之国不朽的永久花。” 刀刃划过少女雪白的皮肤,从脸颊、到脖颈、到肩膀,精确而又流畅地划开了一道血痕。 当巫女接受刺青却又无法斩断对人世的思念之时,久世宫会将巫女“流放”——巫女存在的真意,既纹有柊的皮囊会被剥夺,这便是“逆身剥”。 刺目羽生的手很稳,百多年来,他是专门负责流放巫女的行刑手,他甚至能将皮囊完美无缺地剥下而不让这些本就命运凄苦的巫女感到过多的痛楚。 被流放的巫女,刺目羽生见过不少,但是一个无法斩断思念却又偏偏背负着“苦痛”的刺青煎熬了整整十年的巫女,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这让他回想起了久违的过去,想起了那一朵开在黄泉的永久花——那位坠入夜泉苦苦挣扎,在孤独与痛苦中一点点融化的“大柱”。 他低头,本以为会看见巫女的绝望,却没料到即将被剥下皮囊的少女浑身是血,居然在对他微笑。 ——像一朵哀艳的花。 “果然,还是不行啊。” “我果然还是贪心,想跟他们一起活下去啊——” …… 不远处,废墟的墙壁之后,八百万百与饭田天哉死死地拽住了想要冲出去的绿谷、轰以及切岛锐儿郎,咬着牙死死地忍住汹涌的泪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响。 在绿谷预判了瞬光千代以及爆豪胜己可能采取的行动路线之后,五人便潜入了此地,在夺还计划的队伍赶到后,战斗便爆发了。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职业英雄的队伍在面对afo时居然毫无反手之力,如果不是潮爆牛王控制着所有人的衣服纤维将他们转移出去,恐怕今日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但是即便如此,潮爆牛王也不是afo的一合之敌,也不过是在afo的手底下苦苦支撑而已。 爆豪胜己背着瞬光千代,就是在这时候逃出来的,在发现两人安然无恙时,绿谷一行人都感到很是欣喜。 但是不等他们想出援助的办法,潮爆牛王便被afo击败,一名身穿忍者服的老者带着两名下属突然出现,瞬间制服了爆豪,并拿下了千代。 被afo可怕的实力震慑得几乎无法动弹的五人忽而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居然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能与邪恶抗衡。 听着他们的对话,耳中充盈着爆豪的嘶喊,绿谷和轰焦冻根本无法保持冷静,饭田天哉只能死死地摁住了两人。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之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轰焦冻和绿谷也终于挣开了饭田天哉的桎梏,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一个冰冷而又机械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仿佛通告不详一般说道:[检测到过载反应,检测到过载反应,“歼灭”模式开启。] [警告,警告——能量过载,扫描敌方全体单位,虚数锁定开启,全武装展开。] [禁锢敌方全体方位,次元锁定——全域轰炸,开始!] 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明亮的漩涡,橙黄色的光芒大盛,下一秒,万千炮火汹涌而出,疯狂而又毫无顾忌地进行了全方位的轰炸。 火光将这四周映照得如白昼般明亮,而在这刺目的光芒中,那身穿一身漆黑装甲的少女就如白纸上的墨点一样鲜明。 她一身通体漆黑的武-装战甲,身后延展出两条巨大的机械臂,而她单膝跪地,一手摁在爆豪胜己的身上,神情冰冷,眼神死寂,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但是更令人惊恐的是,少女惨白而无血色的皮肤上有无数刺青与虚数的印痕在蔓延,像清澈剔透的水晶布上了裂纹的痕迹。 afo也好,身穿忍者服的老者也罢,周边的一切都尽数湮灭在凶猛的炮火之中,唯有冰冷的少女伫立在夜色之下,一如独断专-制、横行无忌的暴君。 第75章 刺青巫女(五十七) 欧尔麦特赶到现场时,场面已经变得混乱无比。 夺还计划队伍中的英雄与敌联盟开战的场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想象中敌人张狂傲慢的画面并不存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皆是轰鸣的炮-火与炸裂的爆鸣。 “这么猛烈的火力压制……”为了白毛小女孩而特意加入队伍的黑帮虎鲸看着轰鸣的炮-火,有些咋舌地感慨道,“即便是afo,恐怕也很难生还吧?” “不。”安德瓦看着前方的一片火海,皱眉道,“他完好无损,并且在尝试移动。” “看似占据上风,但实际上是被敌人逼得不得不开启火力压制,以此拉开距离吗?”no.5英雄艾基修特心情沉重地附和着,“能坚持到现在,实在不容易了。” 欧尔麦特已经无法继续隐忍了,他大步上前,一拳刮擦起猎猎之风:“已经没事了!因为——我来了!” “是、是欧尔麦特!” 与敌联盟开战之后,居住在此地的居民们已经被强行撤离,如今正聚集在城市中心区域,通过无人摄像机观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事情。 欧尔麦特一出现,就仿佛太阳初升于东边,世上的一切明光皆倾注在和平的象征之上,原本还因为afo的强大而惶恐不安的人们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 “欧尔麦特!”被炮-火轰击得有些狼狈的afo在看见宿敌的瞬间便精神一震,心中的不耐更盛三分,他一招“冲击反转”便将炮-火折返回来时的轨道。 “刺目羽生,带走你的巫女,别忘了你的承诺。” afo话音刚落,滚滚烟尘中瞬间斩出上百道雪亮的刀影,将迎面而来的子弹凭空斩落,刀风破开充满刺鼻□□味的硝烟,步出身穿忍者服的老者。 刺目羽生的个性名为“切割”,这个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的个性,在岁月的打磨与历练之下变得锋锐无匹,化作如今连时空都能切断的利刃。 “我本不欲过多插手人间事。”刺目羽生咳嗽了几声,摘下一只手上的手套,道,“但这是家主承诺的,你大可现在验收。” 刺目羽生的手背上青芒亮起,挥出一大片不详的黑雾,那袅袅黑雾笼罩在那些被巨大化的山岭女侠死死攥在手中的脑无时,瞬间引发了可怕的剧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断嘶吼的脑无体型暴涨了三五倍,浑身筋肉凸-起,实力不断攀升的同时压迫力也在不断地上涨,很快便化作了更加狰狞扭曲的怪物。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些大脑外露的怪物居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们张着布满锋利牙齿的口腔,桀桀大笑着:“杀、杀、杀——杀了你们!” “这些怪物居然有了自主意识?!” 安德瓦拧眉,朝着这些脑无的方向冲了过去,他与脑无正面交战过,所以他很清楚这些本就棘手的怪物一旦拥有了智慧将会引发多大的灾厄。 “这就是黄泉的力量,凡人。”刺目羽生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些所谓的英雄们,“是镇守黄泉,背弃死亡的神宫一族才拥有的力量!” “在神明之下,凡人之力一如蝼蚁,蚍蜉撼树般弱小可笑。” 刺目羽生刀锋一转,锃亮的刀刃猛然指向了护在银发少女面前的两名少年,一字一句地道: “你们明白吗?” 轰焦冻并不接话,他一挥手便使出了自己的最强冰冻,冲天而起的冰凌将敌人的视线完全格挡,他哑声道:“绿谷——!带她走!” 勉强站起身的爆豪胜己与绿谷出久几乎是瞬间便冲向了一旁银发金眸的少女,谁料两人的行动仿佛踩上了某种机关一般,少女的枪-口瞬间调转指向了他们。 对上那双非人的金眸,绿谷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那是完全陌生的、属于硅基生命才有的眼神,冰冷得根本不像瞬光千代。 即便如此,绿谷依旧不肯放弃,大声道:“千酱!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千代没有回答,她皮肤上遍布刺青与魔能侵蚀的痕迹,巨大的机械臂示-威般地举起了重炮,锁定瞄准了面前的少年。 “混蛋!你这时候还在打什么感情牌啊!”爆豪胜己几近抓狂地嘶吼道,“打晕她!启世那群王八蛋把她改造成了生物兵器!再这样下去就没救了!” [警报,警报,检测到生命体征靠近,检测到生命体征靠近,请执行“歼灭”命令,请执行“歼灭”命令。] 轰然炸开的爆破之中,战斗天赋极强的爆豪胜己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扭转方向狠狠地撞向了绿谷出久,两人狼狈地翻滚在地,这才躲开了炮-火的袭击。 “可恶啊啊啊啊——!”爆豪胜己一拳打在地面上,声嘶力竭地道,“一群王八蛋!我一定要把这家伙的兄长送进监狱!这些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啊啊啊啊啊!”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远远超出了爆豪胜己的承受上限。 被敌人绑架邀请入伙也就算了,听了一耳朵心里隐约有几分好感的幼驯染悲惨而又凄凉的过往,结果当事人自己居然连“自己很惨”这个概念都没意识到。 afo夺走了布偶猫“眼睛所见情报皆知”的个性,大概是为了刺激他促使他加入敌联盟,就连启世为了保护机密资料而在她大脑中植入生物芯片的事都说出来了。 多么令人作呕?——如果不是爆豪胜己一直憧憬着欧尔麦特胜利的姿态,恐怕真的会因此而心生动摇。 在瞬光千代凭借着一首歌令敌联盟成员陷入短暂失神并脱身时,敏锐一如爆豪胜己怎能察觉不到向来是同龄人领头羊的自己居然成了他人的累赘?瞬光千代一定有其他更好、更隐蔽的办法能逃出生天,却为了让他不受精神干扰的影响而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对敌方式——撕破脸皮,正面刚。 连头发丝到眼睫毛、每一根都是自尊心的爆豪胜己几乎是瞬间就炸了,他脱身后一把扛起行动不便的少女就朝着自己规划好的路线逃跑,却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有人从背后偷袭,瞬光千代替他挨了一刀,恰好砍在了背上。 鲜血的溢出唤醒了刺青,尝到柊树气息的刺目羽生确定了瞬光千代的身份——她就是久世家族逃亡在外的零之巫女,久世零华。 实力不足以对抗敌人,是爆豪痛恨的缘由之一;成为同伴的累赘,是痛恨的缘由之二;让这么多人大费周章地前来解救自己,是憎恨自己的缘由之三。 但那些所谓的自尊与傲慢,在瞬光千代因为不愿意放弃他而苦苦与敌人周旋的瞬间就被击碎瓦解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是绿谷他们所窥见的那一幕——刺目羽生放弃带回零之巫女,他口中所说的“无法割舍的思念”,指的是他。 她无法割舍a班,无法割舍那些对她好的人。 一个连“自己很惨”这个概念都毫无意识的人,居然会为了那些同学之间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做到这种地步。 爆豪胜己觉得太可笑了,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被行刑,他可能真的要笑出声了。 ——白痴啊,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下场是什么吗?在面对无可匹敌的强者时,连本能的畏惧和怕死都忘记了吗? ……你难道,不痛吗? “……瞬光少女?”欧尔麦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厉声质问道,“afo!你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酷爱玩-弄人心的afo抚掌大笑,朝着航拍无人机大声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正义!” “看到那个女孩了吗?泽弗恩.基璐帕,你就连血缘至亲的亲妹妹都忍心做成生物兵器!她如今的模样,与我研发的脑无有什么不同?!” 巨大的屏幕之上,航拍无人机的镜头不断拉近,映出少女那张布满侵蚀痕迹,显得狰狞而又可怕的脸,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几乎是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以温情为假面,以羁绊为束缚,骗取这个孩子化作黑夜的灯蛾,为这个世界燃烧殆尽。”afo声情并茂地煽动着群众们的情绪。 “听听,多么美好的愿望?——‘我想要一个无个性人士也能成为英雄的世界’,于是这个孩子自愿成为了武装战甲的牺牲品,连骨髓都被吸食得干干净净!” “黑暗能给予她自由,而你们光明给予了她什么?” “空头支票一样的承诺?虚伪做作的赞誉?还是你欧尔麦特站在这里,大声地说出你的到来,却不曾面对一个在你眼皮子底下生活的受难者的过去?” afo张狂到极致的话语宛如重锤般敲击着所有人的心灵,就连欧尔麦特自己,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自己居然忽视了这样的惨剧。 “欧尔麦特!来!让所有人看看,他们憧憬着的‘和平的象征’,皮囊之下是怎样病弱瘦小的模样?!” “这当然也不能怪你。”afo催动着个性,以“筋骨发条化+爆发力x4+臂力强化x3+增殖+肥大化+铆钉+空中漫步+枪骨”的个性组合成了一条狰狞可怖的手臂。 “毕竟连你,和平的象征本人都已经日落西山,岌岌可危!自然不能怪你面对悲剧而毫无作为!对不对?” “承认吧——all might!你救不了所有人(all might),你甚至救不了你自己!” 时隔五年,宿命的敌人再次相对,all.for.one与one.for.all的力量在空中相撞,掀起的巨大动荡甚至将所有人都掀飞了出去。 刺目羽生破开了轰焦冻制造的厚厚冰层,刀光如电,凶猛地刺穿了少年的肩胛骨,将他钉穿在废墟的墙壁之上。 轰焦冻死死地咬牙,忍着剧痛抬起左手,下一秒,喷涌而出的烈火与寒冰如海浪般朝着刺目羽生席卷而去,催生到极致的火焰泛起了高温的纯青。 “焦冻!!!”与脑无纠打的安德瓦看见这一幕,几乎呲目欲裂。 “哦呀。”刺目羽生几个空翻卸去冲击的力道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佝偻着腰背看着面前的少年,“你的血液里有柊树的气息,很重。” “你也是同情巫女大人并不自量力试图‘拯救’她的人吗?还是说,你才是巫女大人‘斩不断的思念’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轰焦冻用力地拔出卡在骨头中的刀刃,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打湿了鬓边的碎发。 “别在那里令人作呕地说着什么‘同情’!她也是英雄,她也能拯救别人!别拿你们惺惺作态的言语污浊她的生命!” “保护她也好,守护她的自由也罢,那是属于我的职责——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千代金色的瞳孔骤缩,她眼中不断变幻的图样最终定格。 少年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乍破的天光,瞬间击碎了重重厚重的乌云。 [检测到“最高权限”,扫描进行中,开启权限认证。] [权限认证扫描完成,确认开启权限——“beloved one”。 程序加载错误,警告,警告,魔能侵蚀范围逐渐扩大,已占据主体76.53%,请中断连接,请中断连接—— 错误,重试中…… 错误,重试中……] [“歼灭模式”无法关闭,请启动紧急措施,请启动紧急措施。] [生物芯片“自毁模式”,启动。] 第76章 刺青巫女(五十八) 最开始交往的磨合阶段—— “交换日记……吗?”轰焦冻看着手中装点得格外精致的手账本,有些犹豫地道,“俳句的话,我也只是一般……” “焦冻只要将自己想说但是又不好当面说的话都写上去就好了。”她神情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焦冻,我的心理年龄比你年长,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所以我很难像这个年纪里无忧无虑的少女一样。但是焦冻的心情我都想知道,所以拜托啦。” 明明是在照顾着他不擅言辞的寡言少语,却偏偏要用这样恳求的强调。 他耐不住她的撒娇,开始记录每天的闲言琐事,每两天交换一次日记本,也渐渐从最开始无法适应的平铺直叙,过度到敞开心扉说话。 虽然轰焦冻性格使然,作为男友或许会有不够温柔、不够体贴的地方,但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少年,心思其实比常人更加细腻敏感。 ——他们都在努力地学习如何去爱对方。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能够保护你、被你依赖的存在,而不是被你照顾着、迁就着的小男孩。] [永远当我的小男孩,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我会比较在意,千代喜欢比较孩子气的类型吗?] 写下这句话后,他便感到有几分后悔,想要将句子划掉,却又怕污迹毁了她辛苦画出来的手账。 是否在爱情中不断打转的人,都难免会患得患失呢? 居然会说出这样不成熟的话。 [我没有理想型。] 她的回复耐心依旧,似乎也在费尽心思地梳理着自己纷杂的思绪,试图从中理出一个所以然来:[我没有理想型,爱人与我而言曾经是镜花水月般的存在,但是当我决定牵起焦冻的手了,我所有对爱人的幻想就都成了你的模样,人世间的他人与我而言都少了一副面孔。] [我询问了我的长辈,他说,大概是因为不曾被宠爱,所以希望将心头所爱宠坏——愿你永不受人间疾苦,活成我心中小小的男孩。] 那些烦躁的、稚嫩的、还未来得及萌芽的不安,都被她用坚定而又温柔的手,一一抚平了。 他捧着日记本翻看许久,反反复复地,于是从无到有,温暖的感觉一点点地漫了上来,令人眷恋也令人痴迷。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正确的方式是什么,但我从那个人的身上知晓了错误的方式。] 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感情都像是逐渐填充进杯子里的温水,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就连心脏都被这种暖意充满,几乎要达到饱和的顶点。 他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像这一秒里更加爱她,但下一秒,却总是能否决上一秒的自己。 这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应当——能被称之为“爱”吧。 他落笔,逐字逐句地写下自己的心情。 [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也会尊重你,守护你自由的权利。] [无论如何,我都要成为你的英雄。] ——这是,那时候的自己。 “愚蠢。” 喑哑而又苍老的声音在嗤笑,如同吞噬光明的黑暗,不断地蚕食着白昼的边境。 “当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承诺之时,天真的话语就会成为伤人的刀子,徒添悲剧而已。” 高高扬起的刀刃反射出森冷的光,浑浑噩噩的神智促使着他催生出大片的冰墙,却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实力相差太多了。 如果说,天赋是庸庸碌碌的人们无法弥补的一道天堑,那时光与岁月就会将这道沟渠填满,甚至垒砌一座山。 “停手,刺目先生。” 从废墟中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少女,制住了刺目羽生的暴行。 刺目羽生望着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零之巫女,巨大的恐惧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顾不得“斩断巫女的思念”,而是仓皇后退了些许。 制住他动作的并不是巫女的话语,而是巫女脸上那即将蔓延至眼睛的刺青。 “停下……快停下!”刺目羽生看着那还在蔓延的刺青,手臂青筋浮起,“巫女大人!您难道想要在这里引发破戒,让您所爱之人随同老朽一同埋葬吗?!” 刺青的蔓延,停止了。 “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你何必多此一举呢?”千代勉力撑起身子,每一个步伐都沉重得仿佛灌了铅,生物芯片被烧毁,她终于想起来了过往的一切。 这十年,对于千代而言,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刺魂仪式”。 在这十年间,千代一直背负着柊树而活,并且毫无界限地吸收着人们对往生者的思念——可以说,千代“吞噬”的权能一直都在运转,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这些对于黄泉而言无比“污浊”的思念灌注在柊树中,就像一针针落下的刺青,催生着柊树的成长,直至今天。 但是,思念与痛一旦过载,便会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与意识。多年前那一场令千代残废了双腿的实验,就是因为她精神暴动并失控的结果。 为了成为收纳贤者之石的容器,系统在她的脑补植入了生物芯片,以此剥夺她对情绪的感知,让她能够承载更多的苦痛与思念。 ——一切,都是为了积蓄足够颠覆黄泉的力量。 如今,生物芯片“自毁”,那些积蓄了十年的思念如倾塌而下的洪流一般冲刷着千代的理智,几乎要将她泯灭成灰。 但是,和十年前有所不同的是,即便已经濒临极限,她心中却始终有一处地方闪烁着光明,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偏偏为她撑起了一整个世界。 “你不能杀他,刺目先生。”千代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变成了何等面目全非的样子,但她还是语气沉着地道,“十年,为了搭建通往往生的桥梁,我的理智已经悬于一线。你如果杀了他们,熄灭了我心中的光明,破戒立刻就会降临。” “并且,是令整个世界永无天日的灾劫。” 千代决定跟刺目羽生回久世宫,完成自己的使命。 只是—— “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焦冻。” “我——” 千代抬头,平静地目视苍穹,在她的眼中,这个世界的天空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涡流,以她为原点,那些思念与感情不停地灌注而下。 “我想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系统……” 【……】 系统没有说话。 即便只是硅基生命,它都在这一瞬间发自核心地感到了悲哀——就像她仰头望着天空却无法落下眼泪一样。 …… 欧尔麦特曾经以“爆米花事件”而一战成名,最终因“神野之战”而宣布退役。 爆豪胜己成功被救出,afo也在欧尔麦特燃尽火苗的最后一击下被逮捕入狱,但是除了这些以外,无人航拍机还拍摄下了令人揪心的一幕,那个被afo称为“生物兵器”的学生,原本的救援对象之一瞬光千代,在面对另一个强大得堪比afo的敌人时,为了保护更多人的性命而选择了随同离开。 一时间,社会舆论都因这一场“神野之战”而炸裂。 大部分的人民群众关注的重心是欧尔麦特的退役,但是更多的媒体们则摩拳擦掌,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启世组织的黑点,这次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令人遗憾的是,不管是欧尔麦特的公关还是启世组织的公关……都被某个人形禽兽给接管了。 面对社会对欧尔麦特的质疑以及嘲讽,还有不少偏激人士的暴言暴语,泽弗恩.基璐帕选择用两句话怼了回去: “欧尔麦特长得病弱瘦小不符合你们的想象所以就是欺骗民众?多稀奇,就允许你们小嘴叭叭会说话,不允许人家欧尔麦特的个性是肌肉充气?” 媒体们:“……” 无法反驳。 在这个异形遍地的个性社会,肌肉充气之类的个性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欧尔麦特本体瘦如竹竿又能怎样?他保护了大众,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想拿欧尔麦特找茬实在找不过,被气得脑袋冒烟的媒体们立刻将舆论的重心定格在了瞬光千代身上。 “启世组织真的进行了毫无伦理道德可言的人体试验吗?如此重要的核心资料托付在心性不定的人身上,如今如何收场?请您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您真的将自己的亲生妹妹制作成了生物兵器吗?瞬光千代是否会投敌?作为生物兵器的她落到敌人手里会有怎样的结果?启世组织会对此而负责吗?” “据他人爆料,在夺还计划中,启世组织曾经提出过将‘容器’带回,瞬光千代一直都是启世组织的‘容器’吗?这是犯罪行为,你们有什么解释吗?” 面对来自社会的舆论非议,泽弗恩.基璐帕并没有选择回避,反而在所有人议论不休骂声一片时,发布了一个“发布会”视频。 视频的年代有些久远了,与其说那是一个发布会视频,不如说是一位兄长给自己的妹妹拍摄的纪念视频。 巨大的培养皿里注满了莹绿色的能源液体,充满赛博感的高科技科研室内,穿着制服的小女孩正垫着脚尖,趴在培养皿上查看着里头的装甲。 培养皿里躺着一套漆绿色的装甲,头上还有着两个发射天线一样的小揪揪,明明是看起来有些搞笑的设计,但却偏偏被精湛的记忆而抹消了违和。 “薇拉,薇拉~”负责拍摄的大概就是身为兄长的泽弗恩.基璐帕,他用略带荡漾的语气呼唤着小女孩。 “第一代‘izuku’诞生了,作为他的设计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培养皿前的女孩闻言,终于回过头来,她神情有些郁郁,眉眼沉着厌世的倦怠,一双色调温暖的眼眸里尽是空茫。 “‘izuku’是‘出久’,出久是我的朋友,这一套装甲是我为他准备的礼物,他是一个无个性却憧憬着能够成为英雄的男孩。” “力量的不均衡会引发不公的诞生,所以我希望能抹消这种距离造成的不均衡。” 女孩的话语充满了与其外表年龄不符的成熟,说完,便又重新回头去看培养皿里的装甲,可负责拍摄的人却不依不饶。 “跟将来能穿上装甲的人说说话?”女孩走到镜头前,仰头。 “这样啊。” 镜头之下,童话般空灵的女孩忽而弯眸一笑,像冬日之中迎接着朝阳即将融化的冰花。 她很开心,却不是为自己而开心,眼眸中盈满了细碎的阳光: “未来啊,你们好。我时间已经不多了,请问,我有点亮你们的夜晚吗?” 女孩说完这句话,镜头便在她的笑容里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孩童天真的话语,击碎了一切质疑与怒骂。 那些以她作筏,肆无忌惮地批判着的人,最终都被自己挑起的浪潮反噬,淹没在汹涌的怒涛之中。 [欧尔麦特也好,瞬光千代也罢,他们为了守护民众而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你们究竟哪里来的颜面指责他们?!凭你一张只会说空话的嘴吗?] [我是无个性人士,我已经决定要在毕业后进入灯蛾了,灯蛾——我终于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了,是的,你点亮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不是无个性人士,也不是因为而获利的人,但是为什么我看着她的笑容,我止不住我的眼泪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是患了什么病吗?即便是朝生暮死的生命,也想在世上留下一些东西吗?这未免也太让人心碎了。] [相比之下,只会谩骂和通过臆想成为英雄的那些人,在键盘上挥霍着你们多余又空洞的正义感,你们为世界付出了什么呢?] [瞬光,原来是……转瞬而逝的光啊。我不相信她会投敌,你们没看见她的眼睛吗?你们诽谤她不会有负罪感吗?] [虽然很短暂,但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英雄了啊。] 第77章 刺青巫女(五十九) 绿谷从未感觉到如此地绝望。 “是因为我,千酱才、才……” 他仿佛自虐一般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次次地翻看着启世组织的发布会,哭到双眼红肿都不曾停下来。 然而,绿谷并没能颓唐太久,很快,刚出院的爆豪胜己和轰焦冻便找上了门来,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把他拖出了家门。 “西内啊废久!有空在这里哭鼻子,还不如想办法怎么挽救!人还没死你就哭丧,有病吧你?!”爆豪胜己恨铁不成钢地怒吼着。 “绿谷,她心中最重要的一定是我,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轰焦冻面无表情地ky了一下,“而且是我先的,我先遇到她的,明白吗?” “可、了是……嗝、呜呜小时候分开时,她说过要送我一件礼物,所以才、才……”泪腺发达的绿谷泣不成声,哭得几乎脱水了。 爆豪胜己最看不过幼驯染软唧唧哭兮兮的模样,当即就炸了:“那她小时候还当过我的公主呢!我是不是也要感动一下啊?啊?” 轰焦冻被无视,也怒道:“说了是我先来的!我先的!” 三人自从上次作死偷袭敌联盟大本营之后就上了相泽消太的黑名单,对他们下达了再单独行动便强制退学的死亡通知。 而经历了神野之战,不管是轰焦冻还是绿谷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思虑的不周全。 三人队伍中,绿谷拥有智慧,爆豪拥有强大的随机应变能力以及行动力,轰焦冻则拥有压倒性的个性,但仅仅只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是需要遵守规章制度的英雄,可敌人却是无视法律条款、甚至将杀人视作理所当然的狂-信徒。 “我们可以选择将相泽老师拉下水。”绿谷理智地分析道,“前提是,我们必须让相泽老师看见‘合理性’。” 什么“合理性”?自然是让他看见能将人救出来的希望。否则搭上更多的人命,都明显只是空谈。 没等少年们想出一个办法,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手捧摄像机宛如瓷娃娃般皮肤白皙的短发女子,容貌清俊纯澈的黑发青年,两人登门拜访,却在说出名字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黑泽怜”、“乙月要”——或者说,“久世要”。 这两人都是在看了新闻之后找上门来的,并且愿意为英雄方提供救人的线索,前提是要随同前往久世宫。 黑泽怜的出现引起了相泽消太的注意,因为绿谷在回来后曾经巨细无遗地汇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即便是刺目羽生无意间提起的“黑泽逢世”都没有遗漏。 “黑泽”并不是一个常用的姓氏,而这个名字本身代表的含义也并非一个家族,而是一处“地点”——灵域日上山,曾经世世代代守护“大柱”的濡鸦巫女。 而乙月要的来历也不同寻常,他是这一代久世正统血脉久世镜华与民俗学家柏木秋人的孩子,本名“久世要”。 “久世宫是彻彻底底的母系社会,诞下的男婴一律会被处死,我的父亲被‘流放’,而母亲将我送走后因为思念父亲的缘故而疯魔,无法承担零之巫女的重任。” 乙月要是具有月华忧郁之美的和风男子,垂眸低语之时温柔得一如静止的冰湖:“是因为母亲无法斩断思念,久世宫才选择了新的巫女,并冠以‘零华’之名。” 黑泽怜来此是为了探寻自己的家族之密以及寻找未婚夫的足迹,而乙月要则是因为对瞬光千代的遭遇感到内疚,想多少弥补一点上一辈的过错。 黑泽怜提供了久世宫的具体位置,她称自己曾经在外拍摄之时拍到了已经车祸去世的未婚夫麻生优雨,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是见自己的爱人一面。 而乙月要则为这次行动提供了潜入的可行性——当年,彻底失去巫女之责的久世镜华成了延续血脉的工具,她在乙月要之后诞下了一名女孩,名为“雨音”。 “雨音愿意帮助我们潜入久世宫。”乙月要苦笑着道,“她说,只要你们不嫌弃她的身份就好。” 为什么要嫌弃她的身份呢?上一辈的过错毕竟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不是吗?绿谷三人一时间感到了困惑。 “雨音传信告诉我,近日里久世宫迎回了零之巫女,所有的眼线耳目都收拢回了奈落,正是潜入的好时机,但人数不要太多,容易引起关注。” 相泽消太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后,拒绝了绿谷三人的随同,决定独自前往,毕竟经过神野之战后,“勇敢有余谋略不足”已经成了相泽对三人固有的印象了。 但是,反倒是乙月要和黑泽怜反过来劝他:“只是潜入并不是开战,他们跟着一起去也无妨,我们只是在村子外围打探一些消息,想要进去还是不容易的。” 久世宫所在的村庄虽然偏僻却也称得上是山清水秀,每年前往穷山僻壤之地进行拍摄或挖掘民俗的人也不算少数,黑泽怜和乙月要的职业就是最好的掩护。 相泽寻思着自己就算不让他们跟着,他们估计拼着被退学的风险都会偷偷跟上来,还不如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于是由相泽消太带队,以“考究民俗”为由头的队伍经过一番改头换面后前往了久世宫的所在地,爆豪甚至忍辱负重地跟潮爆牛王借了发蜡梳了个背头。 “传说,久世宫建立在三途川之上,因为仪式一旦失败就会像病毒一样不断扩散蔓延,因此久世宫将自己的住宅修建成了狭宫之间,防止破戒扩散。” 相泽消太也不知晓应该如何评价久世家的所作所为,神鬼之事难辨真假,但久世宫的行为并非出于恶念,却又执着病态得像个疯子。 若非要用言语来形容,大概就是被洗脑后的邪-教-信徒吧。 而在了解到小镇的生存方式之后,相泽消太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人会完全无视伦理道德,将古老残忍的仪式视作寻常。这个村镇完全封闭了自己,不对外交流,不需要贸易,一切自给自足。而村民看似寻常,实际全民皆兵,哪怕政-府心知肚明这边还持续着残忍的民俗,想要处理这个“钉子户”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毕竟久世宫中还藏有刺目羽生这种等级的强者。 一行六人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陆奥地区,在性格温和的乙月要帮助下,村庄中的人也并没有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只是对外的态度相当冷漠,甚至催促他们离去。 “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如果他们对你们表现得很热络,反而才会让人担心。”乙月要摇摇头,安抚着道。 “为什么那样反而让人担心?”相泽消太反问道。 “因为……一个排外的村子会对外人热络,一定是因为他们确定你已经走不出村子了。” 黑泽怜举了举手中的相机,说道。 “我翻看过家族的记载,黑泽一脉有两家,一家是皆神村负责‘红贄祭’的掌权者,一家是日上山上守护‘大柱’的濡鸦巫女,我传承的虽然是后者,但也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残忍,为了让牺牲的巫女不感到寂寞,会在柩笼旁边投放谏女甚至抓外地人进行幽婚。” “不错。”乙月要点点头,耐心地解释道,“民俗中的‘活祭’、‘幽婚’、‘即身佛’,都是在巫女仪式失败后安抚神明或是安抚巫女亡魂的仪式,过程非常残忍。” 被乙月要简单解释过这些概念之后,了解了仪式内幕的绿谷三人san值狂掉,表情一片空白,几乎要石化成灰了。 “如此残忍的仪式,到底为什么还……!”轰焦冻咬牙,冷声问道,“作为活祭的仪式都如此了,那巫女自身的仪式呢?” 绿谷出久和轰焦冻虽然从斯坦因的口中打探过,隐约知道这是个非常残忍的仪式过程,但到底没有直观的概念。 显然,乙月要描述的残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巫女的仪式?”乙月要微微一愣,“你们没听到吗?从我们进入村庄开始,村庄里的孩子一直在为巫女唱安抚灵魂的《子守歌》啊。” 相泽消太心中萌生了不妙的预感。 他打开窗,孩童的嬉笑与歌唱声远远传来。 子守歌既为摇篮曲,存在的本意是为了让人安睡,久世宫的子守歌曲调温柔,轻吟浅唱之间甚至有三分圣洁,但这根本无法掩盖其歌曲本身的森然诡谲: “驾着小船,摇啊摇,久世之宫的祭祀。 撕下皮肤,刻印,承受痛苦。蛇目之上,刻下声音,粉碎自身的思念。 刺青仪式,终结之时,刺青木穿透四肢,戒之仪式可行。 永远的镇,梦中沉睡,棘狱中囚禁,永远沉睡不复醒——” ——是的,巫女将背负着全世界的思念,在荆棘中长眠。 …… 相泽消太一行人甚至没能等到入夜。 黄昏时分,他们更换了一身服饰,便跟着乙月要来到了久世宫的外围,前往密道去见乙月要的妹妹久世雨音。 久世雨音与乙月要有三分相似,是个皮肤白皙容貌清媚的少女,就连她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阴郁气质,都能被称为“死之美”的魅力。 “零之巫女会有女孩贴身服侍在旁,而这些仪式中的女孩一般分为两种,一种名为‘刻女’,一种名为‘镇女’。” 乙月要直到此时,才低声解释了久世雨音的身份:“前者负责刻下刺青,需要在自己的体表反复练习,为了以身相代巫女的痛苦,还需要挖去自己的眼睛;而镇女的职责则是‘咎打’,巫女在仪式前会在吊笼里生活数月,之后被下放到奈落,由镇女使用刺青木将巫女钉死在荆棘丛中……”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绿谷抓挠着自己的卷发,两眼含泪,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几乎要将他逼疯了,“怎么能这样呢?这是不对的啊!千酱她……”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啊……”绿谷含含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应该啊,就连死亡、都……” 黑暗之中,其他几人的面色也是一片铁青,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彼此之间只剩下死亡一般的寂静。 走出密道的那一刻,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嗒”地一声,清晰得近乎刺耳,一直沉默走在前头的久世雨音停驻了脚步,手中的青灯在黑夜中微微地摇晃着。 相泽消太几乎是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将学生们都护在身后,虽然考证过乙月要的身份甚至备档了他的资料,但他对久世雨音一无所知。 如果对方想要害他们,完全可以立刻就出尔反尔。 实际上,这些可能性都被包括在相泽消太的“不合理”范畴之中。 但是恐怕就连相泽消太自己都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如此“不合理”的计划?甚至只是有了一些消息,便一头热地冲了过来。 在相泽消太的防备之中,沉默不语的雨音忽而朝着虚空鞠躬,语调清晰地应和道:“是,巫女大人。” “请跟我来。” 久世雨音转向相泽一行人,眼神死寂而又空洞:“我带你们去巫女大人的居所,那里是安全的。” “你能跟她说话吗?”轰焦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上前,却被相泽消太拦下,“她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你告诉她,我们是来带她回去的!” 久世雨音不答,径自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不等几人询问,她便从箱笼中取出了一瓶金色的液体来。 “这是神血。”久世雨音将液体递给了相泽一行人,“凡人看不见死灵,但被死灵寄生就会疯魔甚至因死气而患病,只要将神血抹在天灵上就能开启灵视,七天之内能看见灵魂,并且妖魔不敢近身。这是巫女大人叮嘱我给你们的。” 相泽消太检查了液体并无危险性后便自己尝试着滴了一滴,金色的血液落在天灵上,不凉反热,烫得他眼睛都微微烧灼了起来。 但是当这种烧灼感褪去之后,相泽消太就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大不相同了。 ——屋内,居然有一个身穿白无垢的女人,安静地跪坐在不远处。 相泽消太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将神血递给了三名学生,低声道:“房间中有人。” 爆豪胜己几乎是瞬间就炸了,他梳得油光水滑的背头瞬间炸回了榴莲头,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相泽消太,脸部肌肉僵硬得堪比石头。 “巫女大人想见你们。”久世雨音木然地解释道,“不是零华大人。” 那是谁呢? 涂抹了神血的一行人都下意识地朝着身穿白无垢的女子望去,那清丽如白茶花般绝美的女子朝着他们温和一笑,空灵一如冬日清晨吐出的白雾。 相泽消太忽而间便想起了自己与瞬光千代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她也是这样微笑着,两人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气质。 “贵安,诸位。” 女子有些哀戚地轻蹙眉宇,絮语道: “我是黑泽逢世,黄泉中的久世花,已经死去的‘大柱’。” 第78章 刺青巫女(完) 黑泽逢世知晓相泽一行人的由来,也明白他们是想拯救已经处于深渊的巫女。 “这是非常危险的,整个狭宫之间都在家主久世夜舟的耳目之下,之前若不是我先遇到你们,只怕你们在进入久世宫的第一刻就会被发现了。” 黑泽逢世看向身旁神情木然的雨音:“你们或许会被囚禁起来,但雨音身为刺魂仪式的镇女,一定会被处死的。” “我本也不打算活了。”久世雨音木着一张精致秀气的脸,神情透着死气一样的灰败,“我生来便是罪恶,母亲被迫生下我,我却连受针的资质都没有。” “这样无能的我居然还成了为母亲代受职责的巫女的镇女,要亲眼看着她坠入奈落。” “如果我是刻女就好了,将这份生身之罪还给零华大人,随她一起长眠奈落,安睡在巫女大人的怀中,我应该能得到我想要的宁静吧。” 久世宫世世代代都持有着黄泉赐予的力量,以此而规避了死亡,但本应该为此而承担起职责的血脉却难当大任,将这份责任落到了外人的身上。 “这本也不怪你。”黑泽逢世叹气着道,“越是接近死,就越是能消除自己的境界线,在无限接近死亡的状态下保持强烈的意志,便能拥有媲美鬼神的力量。” “零华曾经死过,所以拥有强大的灵力,正是因为接近死亡,她才越是能明白一切,就像流水一样,更能与黄泉产生共鸣。” “这也是,我想要对你们说的。”黑泽逢世转向了相泽一行人,微微下拜,“封印黄泉是巫女的职责,这个世界与零华,几位想如何选择呢?” ——该如何抉择? 黑泽逢世的额头抵在手背上,白无垢之下的神情却恬淡得近乎冷漠,似乎已经早已知晓了答案——千百年来,这个答案都不曾变过。 ——一与更多,这个选择题,谁都会做。 “可是这本身就是错误的啊!” 开口说话的是绿谷出久,他的共情极强,因此早已无法忍耐自己汹涌的情绪:“这根本就是不对的啊!如果这个世界有罪,那所有人都有罪,承担自己的生死与所有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为什么一定要将所有人的痛苦都让一个人背负?而是否决定她能活下去,也根本不是由我们来选择的啊!” “牺牲与否,存活于否,这是每个人的自由不是吗?” 黑泽逢世微微一愣,绿谷便接着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承担,那我——” “我来给她选择。”轰焦冻打断了绿谷的话语,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看向了黑泽逢世,“我是她的爱人,我承诺过,我会给予他选择。” “西内啊!你们两个混蛋别在那里自说自话地逞英雄了!谁要捣鬼就把谁炸死就好了啊!冤魂厉鬼什么的难道我会怕吗?!”爆豪胜己咆哮道。 “你们三个当我是死人吗?”相泽消太面色黑黑地看着三个小混蛋,“我是老师,自然有看护你们的职责,只要我还活着,就没到你们死的时候。” 看着吵成一团的四人,黑泽逢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迷茫,她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答案,却让她比以往更加无所适从。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驱散了这幽深狭宫之间里挥之不去的阴寒。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为上一辈弥补过错,我可以做到的话。”乙月要如此说道。 “我并不在乎死亡,我想找我的爱人,如果他在黄泉,那我也不打算独活了。”黑泽怜轻声地说道。 一片混乱之际,黑泽逢世只能勉强记住“爱人”这个称谓,这个称谓微妙地触动了她,于是她朝着其中一人伸出了手。 她掌中托着一团淡金色的、柔和温暖的光。 “我的能力是‘看取’和‘影见’,大柱的职责是接受一切的死亡,通过‘影见’和‘看取’来接纳一个人濒死前的悲伤和过去记忆的零碎片段。” 黑泽逢世淡淡一笑:“这是零华的记忆,你……要看取她吗?” …… 千代缓缓收回手,任由面前跪立的尸体惨然倒下,被刺青遍布的脸上毫无情绪的波澜,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眸还在诉说着悲哀的执着。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吗?”少女低头凝视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还是太天真了吗?” 【……】系统肖似人类一般地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地说道。 【我说过了,你虽然是半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神,而且还是通过上个世界而催生出来的未完成品,现在还没有足以对抗黄泉的力量。】 【只有当你死亡的瞬间,你的意志才会超越生死,勉强达到足以封印黄泉的程度。想要活着封印黄泉,你还没这份力量,薇拉。】 千代此时身穿红白两色巫女服,跪在一片荆棘丛中,而在遥远的地方则是一片虚幻的海洋,这被称为“常夜海”的地方是通往常世之国的必经之路。 人的灵寄托在水面之上,飘飘荡荡,无处着落。 如果有人闯进这处禁地,一定会为了面前的景象而感到惊骇,荆棘丛中到处都是尸体,大多衣着华丽,死得悄无声息,唯有伫立在荆棘丛中心的少女浑身沐血,昭示着方才发生过怎样惨烈的屠杀。而此时躺在荆棘丛中的尸体除了久世的祭司和家主以外,还有几名身穿忍者服饰的男子。 刺目羽生,是在仪式之后,最后一个“死”在千代手中的人。 说是“死”,其实也不然,这些人其实在百年前就应该死去了,他们是凭借着黄泉的力量逃过了命定的生死,苟延残喘直到今日。 而千代所做的,则是剥夺了他们维以生存的那份力量,将死还给了“死”。 【死亡本就有命定之数,逃避死亡本身就是扰乱规则的一种,还自诩自己是黄泉的镇守者,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薇拉。】系统看着银发金眸的少女,语气一柔再柔,轻声地安慰着道,【我们该走了,不然再停留下去,你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千代的面前,是封印了一半的黄泉,而她自己跪在荆棘丛中,任由自己的血液湿润着这片埋葬了无数巫女的土地,刺青随着血液化作流水,淌到海里。 失血,碎骨,剧痛——仪式结束后的她无限接近于死亡,这才窥见了常夜海的本相。 但是无限濒临死亡,终究不是死亡,灵魂的力量被拘束在这具将要破损的驱壳里,无法得到释放。 “……我不想死。”她几乎已经有些绝望了,像一座冰冷的雕塑僵在荆棘丛里,眼神黯淡无光,“我不想死,系统,我想活下去,跟他们一起活下去……” 挨过酷刑的女孩没有哭泣,被迫分离的女孩没有哭泣,但是在面临无法选择的岔路口时,她却忍不住泪落如雨。 如果不曾遇见光明,是否就不会对黑暗心生恐惧? 简直像诅咒一样,她在多年前遇见了那一束照亮她生命的光,冰凌铺天盖地地张开,就像不顾一切保护她的羽翼,以至于如今想起,心防就溃不成军。 意识濒临消散的少女沉默地流淌着眼泪,却忽而间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抱歉,我来迟了。”覆盖着霜雪的手臂轻柔地扯开了缠绕在她身上的荆棘,将她带出了绝望的梦魇。 千代抬起一双仿佛布满裂纹的眼睛,有些恍惚地想着——好温暖啊,像冬日的阳光,就算迎着朝阳融化消失,她也一定是幸福的吧? 轰焦冻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在黑泽逢世的帮助下穿过了狭宫之间,来到了奈落的深处,这一路走来,他被无数行尸走肉的死尸袭击,走到这里时已经遍体鳞伤,狼狈不已。 黑泽逢世说,千代将死还给了死,她将自己置于死亡的边缘,藉由濒死之际而爆发的强大意志来封印黄泉。 这一路上,轰焦冻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在看到眼前森然恐怖的场景的那一瞬间,那些纷杂的思虑都随风化去,似尘埃一般无足轻重,毫不起眼。 他脑海一片空白地来到她的身边,扯断缠绕着她的荆棘,抹去她面上混杂着血迹的泪水,将她疮痍遍布的身体搂进怀里,就连愤怒与悲伤都感知不到了。 他想起了许多年以前,母亲兜头浇下的滚水,铸成了他十年来难解的心结——可那时的他还能失声痛哭,不像现在,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天空都在破碎。 她真的会就这样离开他,像一朵开到盛极的花,一生都在昭示着极致哀艳的美。 “这就是零之巫女的宿命。”黑泽逢世站在两人的身后,轻声地道,“她从未做错过什么,只是在面对分岔路时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却通往早已注定的结局。” 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就因为身在局中的人不管如何改变,最终都会通向既定的宿命。 如果不做出牺牲,世界就会毁灭,她爱的人也将湮灭在灾难里——她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不做出牺牲,黄泉会另外钦定一位巫女,让无辜的人承担自己的职责——她会如何选择呢? 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通往了那么悲伤的结局。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选择这种东西。 “她没有选择,那就让我来给她选择的权利。” 少年捧起爱人遍布刺青的脸,坚定却也虔诚地在她惨白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千代,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想要‘活下去’本身并不是什么过错,相反,能让你为了我们而拼命地活,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她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却没有人能对她伸出援手。” “所以,我要成为她的英雄。” 仿佛誓言一般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奈落之中激起回荡一般的嗡鸣,少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爱人,下一秒,“蛇”冲天而起。 那些思念酝酿而成的刺青像一条条狰狞的蛇影,自少女的体内疯狂地汹涌而出,嘶鸣着,哀嚎着,在意志的牵引下朝着少年涌去。 痛楚,悲伤,疯狂,恐惧,执着——少年想,原来,这就是她背负了整整十年的东西。 撕心裂肺的痛楚中,他却忽而笑了,刺青漫上他的脸颊,唯独垂下的一双异色的眼睛,似有水光闪烁,柔得像融化的冰。 他有些贪恋地抱紧了怀中的少女,这或许是一生最后一次的相拥,但他心中却毫无悔意。 他或许会为过去而踌躇,为未来而犹豫,但唯有一点,他无需有半分迟疑。 ——是的,我爱你,这本就不需要否定。 轰焦冻平静地凝出一柄冰刀,放上了自己的脖颈——黄泉之门已经开启,只要他在此时死去,刺青就会随着涯之流水淌到彼岸里。 他看取了爱人的一生,从神女的倒影到光明之子,从荆棘鸟到人造的神明。 他终于知晓了她过往经历的一切,也终于明白了她的绝望,深刻地了解到自己被人倾尽所有地爱着,所以此时的他也义无反顾,勇敢而又坚定。 ——只可惜,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了。 “咔擦——” 即将割破命脉的冰刀被人死死地握住了,即便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将她的手掌切成两半,她也没有松手。 “够了,焦冻,已经足够了——” 少女甩开了冰刀,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死死地抱住了少年。 她哭得狼狈,却依旧在笑,幸福像萌芽的花儿,开在她的眼角眉梢。 “谢谢你,焦冻,谢谢你——直到最后你也紧紧抓着我的手,真的,谢谢你……” 少女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生死,面对一和无数的选择,几乎所有人都忍痛选择了后者。 系统是这样,姜茗是这样,甚至泽弗恩也是如此——薇拉其实并不在乎,但一次又一次被放弃,她心中依旧会觉得难过。 这是她躺在手术台上,拼命挣扎哭嚎,却也不敢宣之于口的绝望。 刺青裹挟着死气冲刷着少年的理智,理智悬于一线的痛苦令人疯魔,但他依旧珍而重之地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焦冻,我终于明白了。”她将已经濒临死亡的少年平躺着放下,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眼睛中落入玻璃碎片的男孩,从此视野所见,尽是冰雪。 “原来,我才是加伊啊。” 她是被过去蒙蔽了双眼,心灵再也感觉不到温度的加伊,而他才是格尔达,跨越了万水千山,只为来到她的身边拯救她。 加伊拼凑不了“永恒”的七巧板,因为只有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得到永恒的。 “你说,会不会有一个强盗女儿跑来问我:‘嘿,你这个可爱的流浪汉,我倒要问问,你值不值得让一个人赶到天边去找你?’”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弯起灿金色的眼眸,笑了。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了地上破碎的冰凌,用力地刺向了自己的眼睛。 疯狂蔓延的刺青,停住了。 能够反射“思念”的镜子破碎,无数的蛇汹涌着冲进了巫女的身体,像被打开牢笼的野兽,咆哮地肆虐着,渴望吃掉巫女的心。 千代吃力地撑起破败的驱壳,用力扯下脖颈上的白蔷薇十字架,将它安置在少年的怀里。 圣洁而又澄澈的神力治愈着轰焦冻的伤势,感受到主人意志的白蔷薇十字华光大放,将奈落照得如白昼般明亮清晰。 至少在我死前,我得将他送出去。 千代咽下一口鲜血,眼帘紧闭,在眼眶流淌而下的血水中,很淡的,很淡的笑了。 发现轰焦冻消失的相泽一行人终于在拥有灵力的黑泽怜的帮助下闯进了奈落,但他们窥见的却是地狱一样的场景。 “千、千酱……千酱!”绿谷挣扎着跑上前,猛地跪在了地上,他支棱着双手想要将匍匐于地的少女扶起来,却唯恐一触碰她,面前的少女就会破碎成灰。 她实在是太狼狈了,刺青像裂纹一般遍布她的身体,已经发黑的血液污浊了她的光辉之貌,此时的她简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蹒跚地背着昏迷的少年。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们不要看。”千代低着头,让披散而下的长发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勉力地伸出一只手,“小久,小久——你在吗?” “千酱……千酱……”绿谷颤抖地握住了少女伸出来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就要因为痛楚而窒息,“不!不要这样!千酱!” 像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一般,绿谷死死地抓住了千代的手,唯恐一松手,她就要化作烟云一样飘散。 “帮我将焦冻带出去,好么?” 千代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死亡的丧钟在她耳边不断地回荡。 “小久,谢谢你们来找我,这一生能够与你们相遇,已经了无遗憾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千酱……”绿谷仿佛痛极一般俯下-身,几乎要在这样的悲痛中融化,“能遇见你、能遇见……才、才是……啊啊啊啊——!!!” 他声嘶力竭地嘶喊着,一如走到穷途末路的幼兽,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身为英雄,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成为英雄了。”千代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她只隐约感觉到有几人围在她的身旁,“请你们,代替我成为英雄吧。” “我要守护这个有你们存在的世界。” “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我很开心,我真的好开心啊,原来……所谓的为世上的美好而战,是这么令人幸福的一件事吗?” “我好像看不到了……请你们代替我去看看吧,去看我没有等到的——破晓的光。” 柊树枯萎,黑蛇死去,背负思念的巫女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死在名为奈落的深渊里。 有光,在黑暗的深处缓缓升起,常夜海掀起了浪涛,古拙的丧钟在海面回响,大开的黄泉之门里,成千上万的灵魂汇聚在海岸上,沉默地仰望着常夜海的彼岸。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换成了一片虚幻之地,那酷似萤火虫的光芒越升越高,像一盏指引前路的灯,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远去。 常夜海的尽头,一座桥梁无声无息地搭建而起,凄艳的彼岸花开满了两岸,像一条被火燃烧的道路,通往桥梁的终端。 那些徘徊在黄泉之外不得解脱的灵魂汇聚在桥岸上,齐齐朝着桥梁的方向跪下,虔诚下拜。 黑泽逢世愣怔地看着眼前宛如神迹的一幕,眼角逐渐被泪水沁湿,她恍然明白,从此,这世上再无神宫一族,再不需要巫女的牺牲与超度。 有人,接纳了所有的生,所有的死。 自此,轮回圆满,生死相续,就连开在黄泉的永久花,都能回归死亡的怀抱,得到永恒的安宁。 从来不敢奢望的狂喜袭来,逼出了大柱的泪水,她仓皇地低头,却窥见少女的尸体逐渐幻化为光的一幕。 她的身体,破碎成了万千微弱的浮光,像一盏盏灯,缀满了天空,照亮了常夜海上的桥梁。 “……真美。” 有人无声地呢喃了一句,却仿佛崩溃般地哽咽着,将脸埋进掌心,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瞬光千代。 ——她真的,成了转瞬即逝,却照亮往后岁月万千的光。 【刺青巫女.三途川上的悲叹桥完】 第79章 番外.你手中手的星辰日月 前往救援的相泽消太,最后带回来的是瞬光千代的死讯。 黑泽怜所持有的灵石摄像机拍摄下了事情的全过程,但这一段影像却被根津校长封存,并没有公布于众。 最终,能够证明瞬光千代已经死亡的证据只剩下一件染满鲜血的巫女服——上面破败的痕迹以及足以致死的出血量都在昭示着少女生命尽头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官方发布了瞬光千代死亡的消息,这再一次将启世与雄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但生命已然逝去,如今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本应该深陷倾轧的雄英学院脱身而出,启世组织出手,将瞬光千代的死定义为个人行为,将一切罪责洗刷得干干净净。 而在之后的三个月里,整个世界都因为瞬光千代的死去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关于瞬光千代的死,本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但在越来越激烈的舆论作用下,终究会有人不顾一切地挖掘真相。 在这个社会中,拥有千奇百怪个性的人比比皆是,黑泽怜所拍摄的影像最终还是流露了出去。 一如斯坦因曾经的影像一般,即便百般封锁,也依旧在暗地流传。 那场景,实在不能被称之为美好——形容恐怖的少女最后甚至没能安然逝世,她保持着一个很累的姿势,死在了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虽然许多人质疑录像的真实性,但少女强大得近乎可怕的意志与直叩心灵的话语,依旧无法不令人动容。 即便是对英雄社会满怀憎恶的人,在目睹着这一幕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英雄该有的样子。 瞬光千代,是偏激一如斯坦因都承认的英雄。 更何况,瞬光千代不像欧尔麦特一样曾走至巅峰,不曾被万人所羡,更不曾日落西山英雄迟暮,她的一生就像三日则谢的樱花,充满了物哀寂落之美。 但不管事情真假于否,死去的人终究已经死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下走。 超能装甲全面上市,因斯坦因的言论而对英雄社会产生质疑的势力越发壮大,超能装甲的出现完美地弥补了英雄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力量。 在力量均等的情况下,个人的品行与道德也成了全新的衡量标杆,“是否拥有自我牺牲精神”则成了年青一代英雄后备役们的指向标。 瞬光千代死去的第七天,一直被卡在海关不得入境的启世组织终于来到了雄英学院,为已经丧失了ofa最后力量的欧尔麦特献上了一套装甲。 “这是以她收纳在腿部的贤者之石为您量身定制而成的超能装甲,她希望您能成为世人心中永不陨落的太阳。” 这一套名为[诸神套.日轮]的装甲,是目前启世组织的最高科研成果——在瞬光千代死去之后,它或许会成为此世的巅峰之作。 通体金色的装甲,以“one for all”个性作为研究方向,完全贴合欧尔麦特的战斗风格,在植入贤者之石后已经成为了一件装甲型圣钥。 “还有这一件名为第四代[izuku]的装甲,虽然如今拥有个性的你或许已经用不上了,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千代剔除了自己的暴风权能,将“流体”的贤者之石作为核心植入第四代的izuku装甲,这一套装甲没有前缀,只有“出久”这个名字而已。 具备卓越的制空能力,以“神速”为基底确保能争取更多的救援时间,这一套装甲虽不如[日轮]那般极具攻击力,却是一套实实在在为“救援英雄”而生的瑰宝。 千代给所有人留下了礼物,就像她每一次结业一样,她记住了所有人的喜好与需要,抱着“我想留下些什么”的执念去对别人好。 她像是一个为离开而来的过客,早已将自己的身前身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但是绿谷和爆豪都知道,在生命的尽头里,她曾经渴望活下去,想跟那些爱她也为她所爱的人一起,也曾为此而付出了努力。 ——怎奈何,天意弄人,身不由己。 在第一位身穿装甲战斗服的无个性人士拿到英雄执照之后,社会舆论再掀波澜,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 黎明,真的到来了。 而作为开创先河的牺牲者,瞬光千代的过往也为人瞩目,可惜的是,她就像陨落深海的巨鲸,人们能感受到她带来的变化,却无法溯回她不长的一生。 那个银发金眸的少女,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明明只是转瞬即逝的光明,却带来了如宇宙一般浩瀚深远的奇迹。 她给了那些沉沦泥淖的人一个机会——只要你拥有拯救他人的信念与意志,你就能成为英雄。 无关个性,无关尊卑。 瞬光千代没有家人,兄长也不关心她的生死,没有归处也无血亲的她,最终以那一件血衣为冢,埋葬在雄英学院里。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举行葬礼的那一天,雄英难得大开了校门,将真心前来参加葬礼的人迎进了雄英,在那铭刻着殉职的雄英毕业生的英魂碑上,刻下了“瞬光千代”的名。 学生们穿着黑色的丧服,手捧少女生前最爱的白蔷薇,沉默不语地望着石碑上那过于深刻也过于伤悲的名讳。 那一天,不像漫画里书写的那般应景地下着瓢泼大雨,相反,葬礼的那一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如云,碧空如洗,像那人来过并且留下的美好记忆。 瞬光没有墓碑,英雄科的学生们在她的坟上植了一棵三月樱,他们想,来年的春天,樱花烂漫,花如落雨,哪怕转瞬即逝,也一定是最美的风景。 “还未走出校园的你们,便经历了这样沉重的生死,我明白,你们心里都不好受,甚至质疑起‘英雄’的立身之本,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相泽消太垂头,看着越发沉默的学生们,逐字逐句地道:“但是,你们可以痛哭,可以消沉,可以悲伤,可以铭心刻骨从此无法忘记——但绝不能因此而放弃。” “瞬光,她只是比你们提前一步,得到了英雄最辉煌的结局。” 知晓瞬光千代死讯的学生们还有些浑浑噩噩的难以置信,一直沉浸在麻木之中的他们,在相泽消太的这一句话语里溃不成军。 将闻死讯而不曾落泪的他们仿佛找到了开启情绪的匣门,汹涌而来的悲伤击垮了理智,可是有明亮的光驱散了心头的阴霾,无法被摧垮的信念燃烧而起。 “老师,我不会放弃的。”八百万百红着眼眶,死死地握拳,她掌心中躺着一枚戒指,里头却藏着一个人留给她的最大的信任,“我会成为英雄的!” “我会成为最好的英雄的!连带她那一份一起!” “千代她,只是……成为了我们的榜样而已!” ——书写在他们身上的,本就是一个充满爱与希望的故事。 身披烈火的灯蛾死在了一望无际的原野,零星的火苗落在了草地上,眨眼间星火燎原,照亮了整个世界。 在那之后,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们全员参加了the考试,除了暂时休学的轰焦冻以外,所有人都拿到了临时英雄执照。 根津校长看着这些尚且年少的小英雄们,忍不住自豪也忍不住叹息,这些学生们的眼睛里有光,有比磐石更坚定的东西——他相信,他们势必开创全新的格局,像风暴一样席卷整个世界,为未来的英雄社会带来新的光明。 ——他称呼这一届的学生为“启明星”。 两个月后,绿谷出久在学长通行百万的推荐下进入了瞬光曾经实习过的夜眼事务所,在艰难地通过了夜眼的测试之后,得到了在夜眼事务所实习的资格。 “我答应过她,我会代替她成为英雄的!” 爱哭的绿谷出久,早已不再是当年满眼绝望,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了——她改变了很多人,改变了很多事,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后,都还在影响着所有人。 在夜眼事务所实习期间,绿谷出久对上了死秽八斋会,与通行百万一起从中救出了因为个性奇特而被养父当做试验品的女孩坏理。 坏理的遭遇让绿谷出久心中尚未痊愈的疤痕被撕扯开来,他包含怒火的一击如山洪海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治崎廻。 “不要再让我看见这样的悲剧了啊——!!!” 在付出了通行百万失去个性、夜眼重伤这样堪称惨烈的代价之后,英雄终于救出了坏理。 将坏理救出的瞬间,绿谷忍不住抱着她痛哭出声,仿佛救出来的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还有他懊悔却无法挽回的失去。 绿谷在医院里,遇见了暂时休学的轰焦冻。 失去爱人的少年变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他径自越过绿谷,来到了夜眼的病床前。 他将雕刻着白蔷薇的十字架放在了夜眼的心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如月华般柔和的光芒一点点地亮起,源源不断的生机不断地注入夜眼破败的身体。 “轰君?”绿谷愣怔地看着十字架,他认出来了,那是属于瞬光千代的物品,她曾经将这枚十字架随身携带,据说是其父的遗物。 朦胧如辉月般的光明中,少女模糊的轮廓逐渐成型,她轻盈地漂浮在少年的身后,以一个环抱的姿态,执拗而又温柔地守护着自己的少年。 “千酱!”绿谷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伸出手去抓少女的手臂,指尖却直接穿过了光晕,一把抓空,“千酱?千酱!是你吗?你是不是还在啊……?” 绿谷哀求的声音逐渐微弱,因为他想起了黑泽逢世轮回前最后的话语。 这世上,能够承载思念刺青的人只有巫女,按理来说无人可以以身相替,但终究还是有意外存在的。 如果有人,能够对巫女怀抱着超越生死的思念,他就能为巫女代受刺青。 绿谷茫然地抬头,却看见轰焦冻神情沉静地收回了手臂。 ——他轻轻握住了挂在脖颈上的十字架,手背上有青色的刻印一闪而过,仿佛名为“思念”的刺青。 气息微弱的夜眼急喘了一口气,随即情况逐渐好转,被人硬生生从鬼门关外拽回了人间。 他睁开眼,便看见拥有少女轮廓的光晕在他面前一闪而逝,随即光芒如烟云般消散,唯独温暖的感觉流淌在四肢百骸,那种代表着“生”的充盈。 必死的命运被改变了,夜眼却并不觉得开心,他看着少女虚幻的残影,神情恍惚地呢喃着:“原来……那时候看见的场景,是这样的啊。” 他曾经在梦中预知了未来的转折点,有人扭转了他必死的结局,并为他的未来增添了更多的可能性。 因为那一场梦,他特地邀请了瞬光千代前来实习,因此在收到她的死讯时,夜眼是最无法接受的。 ——我的预知从未出错,可她为何没能活下来呢? 直到现在,夜眼终于明白了。 那个人已经死去,可她留下的东西还在照拂着这个世界。 白昼有太阳,夜晚有月亮,即便是拂晓时分,也有启明星在闪耀。 ——你手中的星辰日月,都是光。 第80章 弑神巫女(一) 千代被系统骂得狗血淋头。 【那是上古圣钥,上.古.圣.钥!你明白吗?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那是你得到一整个世界的信仰都只能勉强凝聚出一把的圣钥!】 【你是要为他承担整个地球还是怎的?!能把一个世界给赔出去?别的宿主是走过的世界越多拥有的越多,你倒好,好不容易积累的那一点资本全送人了!】 系统如果有心脏,那此时一定已经暴毙而亡,两颗贤者之石加上一件上古圣钥,前两个世界算是做白工了。 系统实在不能理解宿主的逻辑。 要知道,它也辅佐过其他的“救世主”,大多数救世主都宽厚仁爱大公无私,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将到手的力量留给本地土著的。 这也不是说他们虚情假意,嘴上说着成长实际吝啬于付出自己的私藏,只是杀鸡焉用牛刀,你对付一个只想君临霓虹的反派却拿出了足以灭世的大刀,你自己想想都不觉得亏心的吗?反派也很可怜的好吗?你胡乱给主角开挂也不怕被人举报的吗? 更何况,宿主经历的世界是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谁都不知道下个世界会不会更加危险,多积攒一点底蕴就意味着多一分底气。 气急败坏的系统在侦查到降落世界的力量体系后就整个统都不好了,好的不灵坏的灵,自家的倒霉宿主居然真的撞上了高危世界。 【我看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系统几乎气哭了,【你本来运气就不好,第一个世界就是高危,靠着白蔷薇十字架才全程苟过去的,现在蔷薇十字没有了,这个世界你要怎么熬啊?这里可不是小英雄世界,那个世界至少还有着完善的法律体系和社会团体,现在这个世界可是杀人无罪的!】 说是杀人无罪倒是有些夸大其词了,但是弱肉强食、力量至上还是比较妥帖的。 这是一个,以忍者为主流的世界。 对于系统而言,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比英雄世界还要不如,如果在系统眼里看来英雄社会算是古代,那眼下这个世界压根就是上古。 通讯基本靠喊,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输出全部靠吼…… 而鉴于宿主在上个世界作死了一通,系统降落时出了一点点的偏差,导致数据加载失误,所以…… 【宿主,咱们自杀重来吧,你已经废了你知道吗?】 千代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浑身脱力,脖子和额头凉飕飕的疼,抬手一抹,却摸得满手的血迹。 千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用力摁住脖颈上的血口子,飞快地给自己进行了一系列的紧急处理,而系统还在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降落的不顺利。 【原本按照你的要求,我应该让你投生到未出生的婴儿体内的,但是降落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出现了差错,有一个次柱级别的角色在蝴蝶效应下死亡了。】 【世界意志为了弥补这个空缺,强行把你抓来顶替了,我试着阻止了哦,但是失败了,因为出了差错的原因,你的数据加载也出了一点点的问题……】 千代撕下了还算完好的衣物捂住了不断渗血的伤口,她在战场上学过一些急救措施,很快便判断出这具身体很快就要没救了。 而就在这时,千代的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了许多文字,她下意识地根据那些文字调动体内微弱的力量,手掌很快便泛起了绿色的光。 掌仙术。 即便是医疗中忍都极少能施展的急救忍术在千代的手中大放光芒,查克拉的运转带来了“生”的力量,很快便止住了伤口的渗血。 但是,这具身体里所拥有的力量太过微弱了,这才将将脱离生命危险,那道光芒便消散而去,失血的冰冷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不容忽视的危机。 千代捂着伤口,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处悬崖之下,抬头便可看见上方的料峭的崖壁。 而她此时正好运气地躺在一处延展的石台上,左半边的小腿悬空,微微一动便能听见脚边的碎石落下悬崖的声音。 一个五岁的孩童,不慎从上方坠落,脖子刮擦到尖锐的石块,跌倒在这里,不敢动弹又不知急救,最终失血过多而昏迷。 【才不是不慎好嘛?】系统没好气地说道,【原主是被三个同龄的孩子用麻绳勒着脖子,因为窒息缺氧才摔下来的。】 千代微微偏头,果然看见了一边断裂的绳索,她心中有数,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只要恢复一些体力,她就能借助这条绳索爬上去:“原因?” 【呃……没什么原因,就是女孩子都喜欢一个男孩,听说原主也暗恋小男孩就忍不住了,她们本来就是霸凌者,不过这次变本加厉,一不小心过火了而已。】 千代闻言,更加茫然地道:“我记得……你刚刚说的是,次柱级别的人物?” 【对啊。】系统也掩面不忍直视,【一般来说次柱级的人物就算不能改变世界也多少是受人爱戴、青史留名的,我怎么知道她会死得那么儿戏?】 系统满腹牢骚,千代却心疼起了身体的原主人,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临死之际一定是很惶恐难过的吧? 【别治啦,你赶快死,我去跟世界意志商量一下给你换一个壳子。】系统继续叨叨,【你的声带废了,以后估计也只能小声说话了,人算是废了吧。】 “……”千代不能理解,上个世界她衰败成那个模样系统都没放弃她,为什么这时候却那么鸡婆地在乎声带? 【你懂什么啊!这个世界最厉害的血统界限是嘴遁啊!是嘴遁啊!你掌握的知识和科技有个p用!这里的人相信羁绊和勇气啊有没有?!】 告辞,听不懂。 趁着千代积攒体力的档口,心知劝死无望的系统嘟着嘴将原主的命轨一股脑地塞给了千代,好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 原主有着一个很美的名字——春野樱。据说是因为出生在早春三月樱花正盛的时节,又有着一头温柔罕见的樱发,故而被取名为“樱”。 这个连名字都很温软的女孩因为自己宽大的额头而自卑,直到有一天被好友山中井野开解,性格也逐渐活泼了起来,展露出自己情绪丰富的一面。 在这个忍者为主流的世界,女孩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忍者,顺利地毕业忍校,加入了七班,有了两名挚友和一位良师,女孩也日渐成长着。 而之后,便是七班决裂,名为宇智波佐助的男孩叛村而去,另一位挚友外出修行,女孩也拜师火影纲手,之后是无穷无尽的追逐和规劝…… 最后,忍界大战结束,思想观念不同却又深深在乎着彼此的两名挚友在女孩面前大打出手,一人断左手一人断右手,鲜血还在地上喷了个心…… 嗯……喷了个心。 千代:“……???” 记忆戛然而止,而千代还深深地沉浸在那个“你一手来我一手,基友从此不独走”的画面中难以自拔,忍不住发出了深深的感慨:“真是令人动容的爱情。” 【……???】系统简直黑人问号,【你在说什么啊!他们只是挚友而已!超越灵魂和生死的挚友!不要腐眼看人基,才不是你想的那么肤浅的关系!】 “超越灵魂和生死?”千代一手捂着心口,感到了深深的悸动,“原来如此,系统,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说得对,这世上除了肤浅的爱情,还有高于爱情的羁绊和牵系,所以不管宇智波佐助如何深陷黑暗,漩涡鸣人都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他的手。” “我——终于明白了,我对焦冻的感情,并不仅仅只是柔软而又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爱情。” 【……等等你冷静一点,咱们有话好好说。】系统瞬间开始方了。 “酷似爱情而远远高于爱情,这就是我对焦冻的感情啊!” ——是爱!是友情!是羁绊啊! 【……对不起我错了他们就是一对基佬求求你正常一点吧!】 系统分分钟跪了,宿主真不愧是天然黑的大佬,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清空它的san值。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现在所处的年代不适合使用装甲,所以会有一定的限制,而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其实是为这个重启的数据库打补丁。】 【重启?听不明白吗?】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毁灭过一次了。】 系统会将这个世界判定为高危,不仅仅在于这个世界已经崩坏的战力体系,还有一部分缘由则是在于这个世界残破的程度已经堪比千代经历的第二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的强者太多,天才太多,而它们的力量体系本身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也正是因为如此,强者大多桀骜不驯,往往会将危险的想法付诸于现实。】 【超越生死,复活逝者,扭曲空间,创造次位面——这些不断挑战着法则本身存在的禁术被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因此这个世界的“序”已经崩溃了。】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被捅成筛子的水桶,再也兜不住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世界是有“轮回”这种概念的,但那些想要复活死去挚爱的强者已经破坏了这个“概念”,逾距的人越来越多。在第四次忍界大战期间,这个世界的“支柱”被彻底摧毁,于是,世界崩塌毁灭了。】 【但这种溃败是早有苗头的,这个世界之所以混乱至此,是因为许多年前有一位窥伺神力的公主将自己与神树合二为一,而她的血脉后人便都拥有了神之力。】 【神树就是这个世界的“柱”。】 系统简单描述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又道:【呃,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很有能耐的,总之世界毁灭之后,有人把时光给溯回了。】 开挂作弊到这种地步,想也知道是天要亡它了。 千代不解,既然已经有人拯救了世界,那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打补丁啊,一个程序虽然被挽回了,但筛子还是筛子,而且溯回时间又不是改变思想,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该毁灭还是会毁灭。】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成为新的“柱”,就如同上个世界牵系生死两界的悲叹桥一样。】 系统解释完毕,千代也明白了,如果说救世任务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那她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属于中等,属于虽然危险但是只要实力够强还是能独善其身的。 而上等的救世任务则是类似这英雄和忍者这两个世界,以自身化作某种“规则”,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薇拉。】系统语气温柔地唤她,【这一次,当个过客就好了,成吗?】 千代捂住已经止血的伤口,勉强坐起身,将绳索绑在了自己的腰上,垂眸道: “没关系的,系统。人的一生,只见一次光明便够了。” 【啊?哦,好、好的……】系统懵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规劝居然如此顺利,尴尬了几秒钟,忍不住询问道,【那你之后打算先干什么?】 “做什么?”千代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回答系统的问题,目光透着几分清冷的疏离,“先把那三个孩子送进监狱吧。” 【哦挺好的,是该先……】系统没头没尾地接话,完了反应过来,忍不住尖叫,【啊?你说什么?】 “嗯,你没听错。”千代奋力爬上悬崖,有些狼狈地扬起唇角,“孩子还小,千万不要放过她。” 【……】 系统的硅基核心瑟瑟发抖。 …… 而另一边厢,正在河边黯然神伤的漩涡鸣人以及正闹腾着要哥哥带自己去丢苦无的宇智波佐助突然一头栽倒,瞬间昏迷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正想叫鸣人一起去吃拉面的伊鲁卡老师大惊失色,而原本正宠溺应付着弟弟的宇智波鼬更是脸色大变。 两小孩齐齐被送进了木叶医院,而且还非常凑巧地挤在同一个房间。 没过多久,两个小孩同时睁开了眼睛,病重垂死惊坐起,满眼惊骇之色的两小孩在感觉到身边有异样气息的瞬间看了个对眼。 于是,明明白白,什么都不用说了。 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的记忆还停留在第四次忍者大战后冰释前嫌的那一场决斗里,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好不容易解决了大筒木辉夜姬,天空却突然碎了。 摧枯拉朽一般,整个世界都在分解崩坏,速度快得惊人,他们想尽了办法去挽留,却依旧无法阻止灾难的到来。 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一切爱恨情仇都如同过眼云烟般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在生命的尽头,就连向来别扭内敛的宇智波佐助都选择放下了一切过往,对同伴真诚地道谢并告别。 然后……他们重生了。 第81章 弑神巫女(二) 千代并没有跟系统开玩笑,她的确准备将害死原著的三个女孩送进监狱。 对于系统而言,自家宿主惯来是温软好欺的,虽然没有什么善恶观念,但也绝不会作恶,甚至有时还会显得过于绵软,令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所以,当千代说出自己的决定时,系统才会如此震惊,几乎以为她换了个人的模样。 “这很奇怪吗?”千代躺在医院里,脖颈与额头都缠满了绷带,“对恶的善便是对善的恶,而且受到伤害的樱,死去的人也是樱,我并不能代替她原谅,不是吗?” 如果他人伤害的是自己,千代大多会一笑置之,因为她并不在乎他人是否对自己心怀恶意,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可是如今借用了别人的一生,她又怎能慷他人之慨? 千代从悬崖上爬起来之后,便拖着因为失血过多而眩晕的身体回到了这个名为“木叶”的小镇上,并且拽住了恰好在黄昏时分散步的三代火影的衣角。 这篓子一捅就捅到了木叶最高领导人的身上,千代根本没打算让这件事情轻易善了,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三代,实事求是,只为寻求一个公道。 在医疗班对她的幸存而感到不解时,千代也直接展露了这具身体的天赋,她并不懂什么医疗忍术,但是在当时濒死之际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些关于“掌仙术”的知识,都来源于原主本身充沛的知识量。这个女孩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天赋,却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头脑,记忆力超群,对查克拉的操控力也相当惊人。 三代与医疗班都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够掌握如此精细的掌仙术而感到惊讶,他们承诺一定会为春野樱寻回一个公道。 虽然这个世界忍者当道,各国交战之际死生勿论,但是三个五岁的小女孩险些造下杀人的罪孽,对于村子而言也是一件不容忽视的重大事件。 如此,千代算是为原主讨回了公道,她对孩子永远抱着近乎无底线的怜爱,但在是非对错上她却也绝不轻忽,否者这便是对逝者的背叛。 毕竟,没有谁能够将他人的伤痛视作无足轻重。 “她临死前有什么愿望吗?”千代神情平静地看向窗户,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温柔明媚的樱色,女孩的眼睛是翡翠般的湖绿,鲜妍得像万物复苏的春。 【……有,不过对你来说也无关紧要啦。】 “你说说看?”千代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与脖颈,医疗班的成员说她声带受损,还可能留下疤痕。 【就是……】系统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就是她太害怕了,所以求你不要喜欢宇智波佐助。】 【死也不要。】 千代:“……” 懂了,这是被脑残粉吓得脱粉了。 …… “你们把她摔下了悬崖?!”正在训练场练习的日向馨听见面前三个女孩哭哭啼啼的话语,气得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馨,我们是听你说那个宽额头臭不要脸喜欢佐助君才、才……”其中一个女孩也是吓破了胆,试图推卸责任道。 “我是跟你说了她喜欢宇智波佐助,但是我叫你这么干了吗?!” 黑发白眼的女孩气得甩出一枚苦无,咄地一声扎在了背后的树桩上,吓得面前的女孩腿软,登时坐到了地上。 “那、那怎么办啊?”领头的女孩吓得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着教训一下她,让她别不自量力……” “滚吧!你当我是傻的?嫉妒就是嫉妒,还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日向馨一把将坐在地上哭嚎的三个女孩拽了起来,怒骂道。 “你们如果还想活命,现在赶快回家跟父母说清楚,找人去搜救,不然出了人命,你们就别想在木叶待着了!以后走到哪都会被骂!” “现在跟我去找三代大人请罪,态度诚恳一点,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们!” 日向馨简直要被这三个猪队友给气死了,她的确有些挑拨离间的心思,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三个蠢货居然敢做得那么过火。 她只是想借助宇智波佐助来稍稍刺激一下她们,这三人惯来喜欢欺负春野樱,如果霸凌得过分一点,现阶段性格还比较内向腼腆的春野樱没准就会退学了。 春野樱会退学,甚至可能从此以后不做忍者,她便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第七班的一员。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日向馨是个穿越者。 虽然是穿越者,但却并不是自愿穿越的那一类,她前世年纪也不大,十四五岁,喜爱动漫,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一觉醒来就成了日向分家的日向馨。 日向馨非常喜爱二次元,对《火影忍者》这部动漫也算了如指掌,但到底叶公好龙,对于自己生活在一个战乱的世界中,她无法不感到惶恐。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她居然还成了日向分家的一员,并且早已被纹上了咒印。 什么是日向分家呢? ——就是额头上纹着“笼中鸟”的咒印,血统界限被限制,甚至生死都□□控,说得好听点是宗家的守护者,说得难听点就是宗家的奴隶。 只要有笼中鸟在,不管她如何苦心修炼,潜力都无法超越宗家这一代的继承人,而宗家的继承人只要心念一转,就能瞬间摧毁她的大脑,置她于死地。 这让生活在平权社会中的日向馨如何甘心? 她难道要像日向宁次一样,一生都在与宿命抗争,最终却还是要为了保护宗家的公主而在战场上凄惨地死去?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不妙的处境后,抱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心态,日向馨想尽办法要改变眼下的格局,而改变的第一步,就是要加入七班。 日向家作为木叶仅次宇智波一族的瞳术世家,为了保证血统的纯度而一直族内联姻,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如果能拿出足够的筹码,日向定然也会像漩涡一族般将族内的女子以联姻的方式嫁出去——而作为联姻的牺牲品,笼中鸟的咒印自然要解开,这便是利益的换取。 日向馨自认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虽然她最喜欢的角色是宇智波佐助,但她看中的目标却是漩涡鸣人——这一位未来的火影。 日向家再如何家大业大,总不能给火影的妻子纹上笼中鸟吧? 原著中日向雏田嫁给了漩涡鸣人,宗家的继承人是日向花火,按理来说雏田应该会成为分家,但是她不也没被刻上笼中鸟吗? 另一方面,只要成为主角的心上人,即便身处乱世,她也无需担忧自己性命难保。 知晓未来走向的日向馨胸有成竹,而对春野樱下手,她也并不感到愧疚,一来她并不喜欢这个角色,二来她自认自己无论如何都比原著中“有事鸣人无事佐助”的前女主角好。那种在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子,不曾感受过与命运抗争的痛苦,跟鸣人佐助根本不是一路人,她还免了她一路艰苦而又无望的追逐呢。 日向馨觉得春野樱这样拥有太多普通女孩小毛病的角色不适合成为女主角,也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但是她真的没想过要害死她。 日向馨带着人朝着出事的地点跑去,却到底迟来了一步。 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三代火影与顾问,日向馨也毫不犹豫地将三个肇事者推了出去,对于自己的“挑拨离间”她也没有隐瞒,那三个猪队友必定会推锅给她,她还不如自己承认,虽然会落得个“有心机”的下乘评价,但是她年纪还小,只要坦然地承认错误,就很容易被大人原谅。 日向馨想得没错,三代果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小女孩为了班上最好看的男孩争风吃醋,在大人眼里真的是不痛不痒的事。 日向馨哭了一通,又提出想要见春野樱一面,亲自赔礼道歉——这倒不是虚情假意,她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己害死了人。 春野樱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额头和脖颈都留疤破相了不说,声带还严重受损,以后恐怕只能小声说话。 日向馨在看见春野樱的第一时间,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下,因为那缠着绷带只露出半边脸颊的女孩正淡淡的笑着,眉眼间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着。 ——她被穿了。 日向馨心中瞬间有了这个定论,她暗恨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以后谋夺女主之位只怕更难,但眼下当务之急的事情是将自己的身份掩藏起来,不要被对方发现。 心中拨打着算盘,日向馨还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却听说春野家拒绝了和谈,而那三个罪魁祸首也被退学,一家子也没脸继续在木叶居住,直接搬走了。 而没过多久,日向馨便听说春野樱也退学了,据说以后不当忍者了,没等她欢喜,就又听说春野樱之所以退学是因为被鬼之国的巫女看上了。 而不知道春野樱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说服自己的父母的,她顺理成章地跟着巫女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引得所有人一阵唏嘘。 对此,日向馨十足茫然,她突然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穿越的了?不然有哪个穿越者在《火影》的世界里不当忍者,反而跑去当什么……巫女? 就在日向馨茫然之时,足足花了好十几天整理眼下局面的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背着小书包满脸复杂地来到了学校,却听说春野樱居然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等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两人想也不想地将书包一丢,不顾伊鲁卡老师的呼喊便朝着村口奔去。 但是两人终究来迟了一步,木叶管理甚严,村民无事不得出村,两个小孩被宇智波警卫队拦了下来,只能看着一抹樱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仿佛错过的命运轨迹。 第82章 弑神巫女(三) 千代,或者说春野樱,是自己想要离开的。 看着身边恭恭敬敬的鬼之国巫女,千代微微柔和了神情,用尚未痊愈的嗓子轻声说道:“你是常世之国的巫女?” 身穿红白巫女服的中年女子闻言,恭敬地鞠躬道:“是,大人,我是这一代的‘紫苑’巫女,鬼之国的‘紫苑’是一个代号,每一代巫女都会叫这个名。” 紫苑,这个名字来源一种紫色的小花紫菀,紫菀的花语是“不要忘记我”,因此常常与死魂、通灵、巫女、回忆等牵连在一起,是一个具备灵能的名。 而这个世界的紫苑巫女与上个世界的零之巫女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们身负着将魑魅魔物重新封入黄泉的重任,因此拥有封印术与预知死亡的能力。 千代在上一个世界中身化法则,成为了牵系两界生死的悲叹桥,游离在生死的间隙中,满身黄泉的气息,因此引来了鬼之国的巫女。 对于鬼之国的巫女而言,面前站着的女童稚嫩的皮囊下藏着一位神祗的灵魂,她身上缠绕着“生”与“死”的法则,身周属于万民的愿力浑厚得吓人。 神明喜怒难辨,却大多都是任性傲慢的存在,巫女不敢心生二意,只能小心谨慎地询问道:“不知您降临凡间是为何事?紫苑也愿为大人尽绵薄之力。” 千代闻言垂了垂眸,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巫女见她如此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半晌,却见那位孩童模样的神明莞尔道:“紫苑,如果你告诉民众十年后世界即将毁灭,会有多少人相信呢?” 巫女微微一愣,随即面色惊变,满目骇然:“大人,次话当真?” “自然。”千代实话实说,神情认真地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挽救这个结局的,你如果愿意帮我,能不能将这消息散布出去呢?” “大人,我非常愿意,只是……”巫女有些为难地道,“鬼之国是神道立基,因此巫女地位崇高,但鬼之国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偏僻小国,并无多少话语权。” 巫女有些难以启齿,但千代倒是没觉得意外,能被评价为“高危”的任务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就得到进展,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愿意和我一同周游各国,看看这个世界吗?”千代微笑着发出邀请,她一个孩童行走人间终究是有不便之处,“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紫苑的荣幸。”巫女行了一个神道礼,之后便书信一封送回了鬼之国,将“紫苑”之名托付给下一任的巫女。 【……薇拉,我觉得你可能有点不太对劲。】系统看着唇带淡笑的女孩,嗫嚅着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想要报复-社会之类的啊……】 “并没有。”千代收敛了笑容,神情终于有了几分让系统倍感熟悉的纯粹无垢,“为什么这么问呢,系统?” 【呃……我知道上一世我在你脑子里植入生物芯片的事情没告诉你,所以你有点生气。】系统瑟瑟发抖地道,【但是我先提前声明哈,这次真的不是我搞事,是降落失败所以才导致的意外事件,在生成你的量子数据时我的加载出了一点点的问题,搜索“春野樱”的时候查询错误,所以……】 【你可能会出现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三天后,千代摸着自己脑袋上软绵绵的两只狐狸耳,一把将系统从小黑屋里拽了出来:“你加载的是谁的数据?”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系统暴风哭泣,【我原本是想搜查这个世界中开办了各国儿童心理诊疗室的“战地医忍”春野樱的数据的,但是一个不小心加载失误成了另一个世界传说中的“弑神巫女”寒绯樱啊!你又不肯去死一死,生成的数据又没法修改,所以你可能会受到对方信念的影响啊!】 “弑神巫女”寒绯樱——传说中弑杀并吞噬邪神狐红莲,镇守一国长久不衰的传奇巫女。 如果说,自温室中长大、并在一次次磨难中日渐温柔的春野樱是开在早春三月、明媚烂漫的粉色樱花,那寒绯樱就是开在凛冬未去、早春清寒时节的血樱。 这位以刀术和神乐舞而闻名的巫女崇尚着“来者不犯,犯者皆杀”的信念,自创了将刀术以及神乐舞结合在一起的“花散流”刀术,一生最大的功绩便是斩杀了地狱而来的邪神狐红莲,受封“弑神巫女”。可她却不知为何在杀死狐红莲后选择将其吞噬,自此变成半人半神的怪物。 虽然是巫女,行事却颇有三分邪气,不过若非如此,她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做出弑神之事。 【其实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寒绯樱和狐红莲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是一种类似“红贽祭”仪式的牺牲品。】 【那时候的人们将双胞胎视作是拥有强大力量但残缺的神,先生下来的是“妹妹”,后生下来的是“姐姐”,双生子只有一方死去才能成为完整的灵魂。】 【红贽祭是由“姐姐”杀死“妹妹”,从而让灵魂完整的仪式,寒绯樱会如此强大,本身跟这个仪式是脱不开干系的。】 因为越接近“死”便越是能明白“死”,而双生子是对方的半生,一方死去,另一方自然就能领悟了“死”的真谛。 【狐红莲对寒绯樱有没有怨气我是不太清楚啦,但是寒绯樱最后吸收了狐红莲是真的,那名巫女自此便拥有了狐红莲的业火,而且长出了狐狸耳朵。】 千代揪了揪自己粉嫩嫩的狐狸耳,看着镜子中樱发碧眸还垂头丧气耷拉着长耳朵的小娃娃,忽而便觉得自己原先定下的“提高名望”之路前路漫漫。 毕竟狐耳这东西到底有失威严,不管怎么看都像在卖萌。 【哦对了,顺带一提,你的召唤兽是狐红莲的真身,一只九尾天狐,虽然只剩‘躯’了,但是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别的召唤兽你就别想了,契约签不来的。】 千代两手揪着自己的长耳朵,茫茫然地问道:“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其实我也觉得哪里不太对。】系统也跟着茫然,心大地道,【不过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满心都是数据加载失误的系统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有“尾兽”的存在,并且木叶村中还有一位“九尾”了。 【总之,游历各国的话,便从火之国开始,下一站前往与火之国临近的风之国吧。】 ……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你会做什么呢? 对于漩涡鸣人而言,人生如果能够重来,他有许多曾经想要挽回而不得的遗憾;对于宇智波佐助而言,人生如果能重来,一直被蒙蔽了双眼的自己一定有想要看清楚的东西,包括亲情友情,包括是非对错,他不想再次成为他人手中肆意挥舞的刀。 可是,不管是漩涡鸣人还是宇智波佐助都不曾想过,重来的人生还未来得及改变,就已经被蝴蝶的翅膀刮起了风暴。 对于鸣人和佐助来说,第七班是一个谁都无法取代的存在,即便是曾经嚷嚷着要斩断羁绊的宇智波佐助,心中也总会有一块为之而温软的地方。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那些回忆构成了羁绊,是独属于他们的过去。 但是现在,第七班缺了一角,唯独知晓一切的他们还怀抱着前世的记忆而茫然着,那个人却已经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本应充满回忆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呢?”鸣人想不明白,“sakura到底为什么会……” 经历了第四次忍界大战后的鸣人早已不再是昔日咋咋呼呼,渴望用恶作剧引起所有人关注的小男孩了,相信羁绊相信勇气,相信自己永远都会是自己的他,始终坚信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的牵系是不会断裂的。 可是……如果这份羁绊,从一开始就不曾生根发芽呢? “霸凌的三个人都是惯犯,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宇智波佐助眼神淡漠地道,“事情发生的地点,是我常去的训练场附近。” 鸣人糊涂了一瞬,但仔细思考了一下便瞬间明白了挚友的意思——如果没有这次“重生”,那事发当天的的“宇智波佐助”很可能会前往训练场,在发现有人霸凌弱者时,当时还心存正义感的佐助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而他们的重生,或许就在机缘巧合之下破坏了樱原有的命轨。 对于宇智波佐助而言,他童年肯定对他人伸出援手过,但到底救了谁,他的记忆却早已模糊。 命运只是拐了一个小小的转弯,大方向的道路却偏移了太远太远。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空陪你们玩过家家。”佐助冷着脸站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宇智波灭族之日就在两年后,他没有心情兼顾其他。 “佐助!” 鸣人大声喊住了他,不等他回头,便噼里啪啦地说道: “对你来说,那真的只是过家家吗?” ——是否太阳和月亮的光辉太过明亮,以至于让人看不见身后的微光? 那个一直追逐着他们的身影,真的像过家家一样无足轻重吗? 扶着门的男孩没有回头,半晌的沉默,他才微微垂首,敛下一双漆黑深邃得看不见尽头的眼,冷声道: “烦死了——” “你们真的很烦。” 第83章 弑神巫女(四) 我爱罗不明白,为何人类能够感受到这么沉重的痛苦? ——啊,也不对,或许正因为我是一个非人的怪物,所以才会比人类感受到更多的苦痛;正因为我是一个怪物,所以才不配被人类善待…… 那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苦苦地压抑着自己呢? 被一直照顾着自己的舅舅刺杀,又因为自保而错手杀害了舅舅夜叉丸,在对方说出“你是只爱自己的修罗”时,我爱罗悬于一线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我一直试图将你看作是姐姐的遗物去爱,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夺走姐姐生命的怪物,你真的明白爱为何物吗?你真的明白姐姐是怀着怎样的怨恨为你取名的吗?你,不过是只爱自己的修罗!” 如果我真的是只爱自己的修罗,那一直以来为了不伤害别人而苦苦忍耐的煎熬是为了什么?一直以来因为害怕怪物失控而不入眠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漆黑的夜晚中,小小的男孩跪在沙土中放声大哭,他身周的风沙仿佛感应到他的悲伤一般不断地盘旋聚拢着,盘附上他的半边身体,试图把他变成怪物。 如果做什么都是错,生来便背负着错,那我还不如为自己而活—— 寂静漆黑的街道上回荡着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却没有人出来查看一眼,唯恐自己招惹了那藏匿于沙土之下的怪物。 恸哭哽咽着的我爱罗扑倒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沙土翻涌不休,像护盾一般紧紧保护着他,又像是蠢蠢欲动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爱罗挣扎着坐起,冷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泪水,他狠狠地抓着自己心口的衣料,用力地将沾满了夜叉丸血液的沙子划在自己的左额上,将赤沙深深地摁进伤口。 他在血肉模糊之间刻下了一个“爱”字。 “吱嘎”一声,身后传来了老旧木门被推开的杂音,我爱罗流着泪,仓皇而又哀痛地回首,可已经失控的沙土已经化作了凶狠的利刃,毫不犹豫地朝着后方刺去。 “嗯?”一个平静而又细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大漠风沙永远养不出的声音,甜得像掺了砂糖的云。 男孩回首,却在屋内照射而出的灯光下看见了一抹从未见过的樱色。 那属于早春三月、过于娇嫩也过于温柔的色彩,根本不应出现在这个酷烈而又悍然的暴风之国。 从灯光温暖的屋中走出来的女孩,樱发碧瞳,神情恬淡,像一副绘着碧潭幽水、湖边早樱的画卷,每一处落笔都是陌生而又富有意境的绮丽之景。 我爱罗的视野早已被泪水模糊,影影幢幢间只窥见了陌生而又柔软的色彩,是以他并没有发现向来失控的沙土在靠近女孩的瞬间便萎靡了下去。 女孩踩着灯光而出,她身上浓重而又扭曲的“气”拧和成了巨大的狐型,皮毛为雪色的狐狸唯有发尾发红,额头与眼尾都纹有血色的勾玉纹路,身上缠着红白两色的注连绳——仿佛传说中稻荷神的真身。 这只几乎要比天空还要高大的狐狸一爪子虚虚地摁在我爱罗的头上,仿佛猫咪摁着毛线球,可那地狱恶鬼般凶暴的气场却压得他体内的守鹤喘不过气来。 女孩看见了坐在台阶上哭泣的男孩,两人目光相撞,不知对方怎么想的,居然不退反进,在他面前蹲下。 等对方靠得近了,我爱罗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模样,她的目光扫过他狼狈哭泣的脸、扫过他沾满沙土的红发、最后扫过他左额鲜血淋漓的伤—— 然后,她忽而便抿起唇角,柔柔地笑了。 “要进来喝杯茶吗?” …… 千代跟着巫女紫苑四处旅行,一边学习巫女的神乐舞,一边也尝试融合刀术,这具身体虽然没有寒绯樱的记忆,但到底有寒绯樱的本能,因此学起来非常效率。 千代虽然擅长突刺剑术,但刀剑本就多少有些共通之处,于是凭借着寒绯樱的本能,她很快就弥补了自己的短板,让自己的刀剑技艺更上一层。 千代将自己的所学整理归纳了起来,父教给她的是正统的西洋剑术,姬泠教授的是华夏太极之道,而与前两者的“正统”相比,寒绯樱的刀术就充满了“野性”。 根据资料记载来看,寒绯樱出自古时一个偏远的山庄,她的刀术是在一次次斩妖除魔的过程中磨炼出来的,并未经历过正统的教学。 比起父的“优雅”、姬泠的“轻灵”,寒绯樱的刀术是彻彻底底的“狂-放”,仿佛撕扯着猎物的野兽,一招一式都是奔着对方的致命点去的。 虽然后来寒绯樱成为一国之柱后有向北辰一刀流的传人进行系统性的学习,但是她斩杀的妖魔依旧四分五裂,喷洒而出的血雨点缀在纯白的巫女服上。 ——酷似凛冽早春怒放的寒绯樱。 而作为跟九尾天狐玩过摔跤,与各路妖魔掰过手腕的弑神巫女,寒绯樱的数据也弥补了千代的一部分缺陷——腕力弱,空有速度,力量不足。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相似的缘故,寒绯樱与春野樱的身体契合度非常高——特别是在力量方面的。 紫苑和千代一路旅行来到了风之国,暂且在砂隐村落脚,鬼之国的巫女在外虽然没有到说一不二的地步,但始终是受人尊敬的,因为她们是这世上唯一能封印魑魅的人。因此,紫苑带着千代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砂隐村,而千代也开始跟紫苑学习这个世界的忍术体系之一,封印术。 身体的原主人拥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千代认为不能辜负这种天赋,因此白天修习晚上看书,却在一天夜里听见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千代无法对哭泣的孩童置之不理,她打开了们,便看见自家台阶上缩着的小小的一枚团子。 铺天盖地而来的沙土,哭得狼狈无比的红发男孩,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千代看见了她那双冷绿色的眼眸以及左额上的伤口。 她被眼前的情景触动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回过神来时已经将那一枚有着黑眼圈的小熊猫抱进屋了。 小熊猫体内的力量失控,但在千代一番拍拍打打之下,那充满暴戾憎恨的力量体就默默地龟缩回小熊猫体内,不敢再冒头了。 看着一脸懵然还回不过神来的小熊猫,千代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给他,用绷带包扎了一下他左额上的伤口。她的动作太过流畅也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小男孩压根没回过神来便吃了一大碗面,被人用热毛巾擦了脏兮兮的脸颊,之后便被塞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一拍一哄地入睡了。 千代轻哼的歌曲带着宁心安神的力量,她想着这个男孩黑眼圈那么重怕是一直没有好好睡觉,有什么事还是天亮了再说比较好。 这是在做梦吗?哭累了的孩子茫茫然地睡过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觉了,因为他一旦睡过去,体内的怪物就会冲破匣笼,夺取他的身体。 小熊猫陷入了黑甜乡,千代却在一顿摸索后从小熊猫的肚子里拽出了一只肥哒哒的狸猫的灵体,弑神的巫女瞬间流露出了连神都能斩杀的凶悍之气。 守鹤汪地一声就哭了:“……我不闹了你别杀我!” 千代脑袋上的狐狸耳非常灵性地抖了抖,在胖狸猫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求饶话语里,她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楚了。 人间之屑的父亲,因难产而去世的母亲,从一出手就被牺牲的人柱力,被父亲视作失败品的孩子,为了测试小熊猫能不能控制住守鹤的力量而派出了男孩最重视的舅舅来刺杀他,结果原本就苦苦抑制着力量的小男孩被刺激得情绪失控,暴起杀人……这一通骚操作那是打得行云流水,令人措手不及。 本来小男孩的力量就很难控制了,结果当爹的还老是刺激他,刺激得他失控了,又反过来骂他是失败品……如此不断循环下去。 千代神情严肃地问道:“他父亲……长什么样?” “红头发,绿眼睛,严肃冷漠,不苟言笑,不关心家庭,一看就不是好人。”守鹤跟风影有深仇大恨,嘴巴一张便是一通叭叭。 千代更加严肃地问道:“会用火吗?” 守鹤歪了歪头,以为千代说的是“火遁”,那种基础忍术谁都会啊,只是罗砂更擅长沙遁,火遁顶多喷个小火球而已:“会啊,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千代险些没拍案而起。 真相大白了啊!这铁憨憨肯定是屑中系小统,爹中安德瓦! 第二天,我爱罗从梦中苏醒,一脸茫茫然还没摸清楚眼下的情况时,就被一旁樱发碧眸的女孩温柔地握住了小手。 “孩子,你有没有失散多年的亲兄长?” 千代一脸认真地摸了摸自己的左额:“左边是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的颜色。” 小熊猫一惊:“……?!” “左额上有伤,是被亲人伤害后留下的。” 小熊猫大惊:“!” “父亲都是红头发,绿眼睛,严肃冷漠,不关心家庭。” 小熊猫震惊:“!!!” 什么?!我居然有失散多年的亲哥哥?而且人生还跟我一样悲剧? 第84章 弑神巫女(五) 如果这是在华国,那捡到国宝就需要上交国家,但这是在霓虹,所以捡到国宝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揣兜里带走吧? “我爱罗,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因为一时激动导致嗓子再次受损的千代裹着绷带,用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熊猫蹲在樱发女孩的身旁,小模样看上去又乖又软,他耐心地等着女孩写完,摇头道:“我不能走的。” 我爱罗年纪虽小,经历的事情却不少,他很明白自己虽然被所有人憎恶恐惧着,却也是砂隐村不可或缺的人形兵器,父亲根本不可能放他离开。 就算他要离开,也必须将一尾守鹤归还村子,但人柱力一旦被抽离尾兽,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么想着,我爱罗那双介于青色和蓝色之间的眼眸微微一暗,与轰焦冻一样,当光折射不到时,那双锖青磁色调的眼眸会呈现出金属般冰冷的质感,看上去阴戾而又霸道,压迫力十足——这大概也是轰焦冻和安德瓦之间最相似的地方。 “如果被父亲知道是你带走我了,那不管是木叶还是鬼之国,都会被父亲迁怒的。” 我爱罗像一颗小麻薯团子一般朝着千代的身旁挪了挪,结果因为蹲太久而小脚一麻,整个人就软乎乎地倒在了千代的身上,大眼睛微微一懵。 千代将憨憨的小熊猫扶稳,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红发,于是很快的,小熊猫就变成了融化的麻薯团。 “你很久没睡觉了吗?” “嗯,因为夜叉丸说我如果睡着了,守鹤就会暴动,我不想伤害别人,所以不能睡觉。” “没事,以后你可以睡了,带着这个吧。”千代将一个毛茸茸的粉色团子挂坠递给我爱罗,“它暴动一次你就记小本本一次,以后我千倍万倍地打回来。” 守鹤:“……”您是魔鬼吗? 我爱罗乖巧地道:“好。” “不要害怕,说句实话,我现在的职业是打小怪兽,特别是狐狸。”千代觉得自己身为大人有必要给孩子一点安全感,“守鹤想要出来玩可以附着在这个毛球球上,毕竟堵不如疏,他被关监狱心里也不舒服,你跟他好好玩,知道了吗?” 守鹤为千代的体贴感动了一瞬,但看着我爱罗手里那巴掌大小却沾满凶神气息的毛球球,又觉得倍感糟心。 “你是薅自己的毛了吗??”这几天被打安分了的守鹤缩在我爱罗的体内,没忍住吐槽道,“秃了,秃毛的九尾,真的丑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熊孩子守鹤,千代薅自己的耳朵毛就为了给小熊猫做个吊坠,攒了好几天才攒了这么一小撮,她容易吗她? “等你将来去木叶了,我带你去看樱花。”千代计划通地写写画画,“木叶是我将来要守护的地方,我会成为那里的最强巫女的。” 我爱罗一脸茫然,从小就生活在忍者世界的男孩没想明白“巫女”是什么职业,于是抓不住重点地问道:“樱花是什么?” “就是我哦。”女孩偏首微笑,樱发温柔,碧眸如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尽是春华初绽的明媚灿烂,“就是我头发的颜色,漫山遍野都是樱花的木叶是最美的。” 原主死去后并没有给千代留下多少东西,除了对比同龄人来说过于出色的知识储备以外,她能拥有的记忆就是木叶樱花绽放的风景。 ——大概对于她而言,那是非常难忘的记忆吧。 “树叶飞舞的地方就有火的意志在传承,那樱花绽放的时节,火焰能不能点燃整个世界呢?” 那个一生都在追逐自己所爱之人脚步的女孩,终究还是没能与他们比肩。 所以她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千代能代替她活下去——像三月的樱花一般,将火的意志传承到整个世界。 千代忽而间就喜欢上了樱花,她本是个没有喜好与自我的人,像白纸一样格外容易沾染上他人赋予的颜色,但她一直在努力爱她所爱之爱。 她会因为艾利克斯而喜欢上白蔷薇,会因为泽弗恩而学习科研,会因为绿谷而仰慕起英雄,会因为轰焦冻而爱上星辰明月—— 而这一生,继承了春野樱那个女孩的一辈子,她也决定要守护木叶。 【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学会跟尾兽打架,跟boss玩摔跤,拳打木叶团某藏,脚踢搞事大蛇丸,不然你凭啥守护木叶?你又不叫大筒木辉夜。】 这就很扎心了,在这个影级遍地走,上忍不如狗的年代里,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守护好中二聚集地的木叶呢? 千代发誓要成为能够让所有人感到安心的巫女,要像欧尔麦特那样拥有安抚心神的人格魅力,还要强大且不可匹敌。 夜眼先生说过,微笑能传递自信,只有相信自己,才能将这份力量传承到他人的心里。 “我爱罗,想要被世人所爱,就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因为人类就像镜子,你给予什么他们便回馈什么,有些自私,却也很公平。” 千代还没来得及用树枝将先前的小字推掉,我爱罗就抬手一抹,面前的沙子就化作了适合写字的平整模样。 “我想成为守护木叶的巫女,我爱罗想成为什么呢?” 千代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将毛茸茸的毛球挂坠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努力地成为你所期望的样子吧,我们未来再见。” “值得被爱的修罗。” …… 千代和紫苑巫女离开了砂隐村,这倒不是诱怪国宝而不得因此心虚潜逃,仅仅只是那一位爹中安德瓦更年期爆发了而已。 是的,第四代风影罗砂,我爱罗的父亲,在发现夜叉丸死后不知道用他自己神奇的逻辑得出了什么结论,对自己的儿子严加看管不说,还怀疑砂隐村出了奸细。 千代和紫苑是被恭恭敬敬地送出砂隐村的,而千代在确认守鹤会保护我爱罗的情况下也并未反抗,因为不管怎么说,罗砂终究是我爱罗的父亲。 她并不是他人的血缘至亲,插手过多反而会激化矛盾,令人生厌,毕竟千代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经历,而直到至今她都不知晓应该如何改变。 而砂隐村的经历也让千代意识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钱。 说来有些庸俗,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事情,罗砂之所以对我爱罗如此苛刻,不过是因为砂隐屡屡战败,因此四代风影迫切地想要用战力向大名证明自己。 否则大名有权利斩断供给砂隐的资金链——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趣,掌握着毁天灭地之能的忍者也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再强也没法自己去种田。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迎来了永久的和平,对于忍者而言反而是一件绝望的事情吧?” “您的伤还未痊愈。”紫苑巫女有些忧虑地望着身边的女童,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她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想象中的神明有所不同,“请您务必保重自己。” 千代朝着紫苑温柔地弯了弯唇角,她轻轻抚摸着自己脖颈上已经结痂的狰狞伤口,缓缓点头。 离开砂隐村后,千代便换了一身系统配置的服饰,红白两色的巫女服以及腰间缠绕的注连绳,红色的长裙被改成了更方便行动的短打,袖子却被改成了风雅的大振袖,因为身高太矮的缘故,系统配备的两柄东瀛□□只能背在背上,一柄是灵刀[樱吹雪],一柄是妖刀[斩红莲]。 系统还给千代配了一张诡异的狐面,半红半白的狐狸面具,一边冷漠地垂着嘴角,一边妖冶地勾起——像极了那一对双胞胎的一体两面。 【上个世界你也知道,一个人想要建立名望,最基本的就是能够让人一眼就认出你,比如特殊的招式,比如具有代表性的衣着或武器。】 【有逼格的高手都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没有人会特地跑去跟别人说“哎呀是我xx救了你你要记得哟”这种话的,所以你要先给自己准备一套行头。】 没有人比以信仰为食的系统更明白如何打造“英雄”,它兴致勃勃地说道: 【等你扬名立万了,你就有足够的话语权了,到时候再说出灭世的“预言”,可信度就会高。】 【等你华丽丽的地死了,到时候感佩你付出的人也会更多,收集到的信仰就更多,怎么样?我给你写的剧本是不是很棒?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我可以,我都行,我随意。 千代小心地吞咽着泉水,心想,我都已经知道你是人间之屑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要像爸爸一样原谅你。 …… 就在千代开始疯狂刷声望值的时候,木叶中也有一个人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个人就是穿越者日向馨。 作为一名颇有前瞻性的穿越者,日向馨当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刷“羁绊”的契机,为此她还拒绝了留在日向家修习、毕业后直接去参加中忍考试的特权,坚持就读了忍者学校,开始在鸣人和佐助两大主角的面前刷好感度,只可惜进展甚微。 原著中活泼捣蛋喜爱恶作剧的鸣人变得开朗而又沉稳,人缘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于是日向馨“我是你黑暗中的一缕光”攻略计划失败。 而宇智波佐助这个没灭族之前虽然傲慢臭屁但还算活泼的小崽子莫名变得阴沉冷淡了起来,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日向馨不怕死地撞了两回冰山后,就在宇智波佐助那充满怀疑和审视的目光下败退,决定等到宇智波灭族之后再趁虚而入,安慰对方脆弱的心灵。 然后,她等啊等,等啊等…… 六岁,七岁,八岁…… 她终于等到了……宇智波富岳退位,佐助开启血轮眼,宇智波鼬接任族长之位??? 因为熟知剧情所以一直以来都很自信的日向馨抱着头,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 第85章 弑神巫女(六)【延迟公告】 七年,足够改变什么呢? 七年的时间,足够鸣人刷爆体内小伙伴以及周边一众好友的好感度,将实力开发到同龄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也足够宇智波佐助理清楚宇智波家族与木叶之间比蚕丝还要纷乱庞杂的关系,并且与兄长宇智波鼬一同寻找到周旋解决的办法,也足够还是绵软小团子的他们达到参加众人考试的年龄水准。 而对于千代而言,七年的时间,足够她将印有丹樱图样的医院开遍五大国,成立儿童心理机构,并且闯荡出“樱巫”之名。 只不过,大部分人对于“丹樱”之名如雷贯耳,却对“樱巫”之名并不熟知,只知道樱巫是花了大价钱创办了丹樱医院的幕后者。 对于五大国而言,樱巫是个心怀大爱的圣人,游走五国,因垂怜战乱之下的孩童生活不易,故而创办了儿童心理诊疗所、孤儿院等一系列机构。 虽然对于一部分领导者而言那么一大笔钱都砸在小孩身上实在有些浪费,但是他们好歹也喝了肉汤,享受到了最好的医疗,自然管不到大富豪的身上去。 虽然用钱砸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是效果也相当拔群,至少在热血为凉的年轻一代人眼里,“丹樱”的出现多少缓和了五国之间摩擦不断的浮躁。 而对于樱巫,世人只知晓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总是带着红白两色的狐狸面具,头生狐耳,刀光利如闪电,身法迅捷如风,其战斗风格以及自身的名望与操守,都颇有几分当年“金色闪光”与“木叶白牙”的风采。 樱巫不喜杀人,却时常出手救人,不管是天灾还是**,她都不吝于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比起“忍者”,她更像是“英雄”。 身穿巫女服的樱巫在忍者之间知名度较低,但是在普通民众心里却不亚于一国大名,甚至不少地方像鬼之国一般拥有了信仰,供奉着戴着狐面的少女。 有人说,那是体恤百姓不易的狐神,有人说,那是心怀善意的大义之事,但是即便众说纷坛,也没有人怀疑到当年木叶中五岁便离村的小女孩。 而这一位在众人口中颇有几分神异色彩的少女,此时正窝在水之国最大的……赌场里,下注。 “大!”淡金色长发的女子气势如虹地在桌子上拍下了自己的整个荷包。 “小。”一旁包得严严实实的斗篷怪人押了个反,气得金发女子暴跳:“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这是什么破态度啊!” “小!这位姑娘赢了。”庄家笑眯眯地开了盘,暗想,真不愧是传说中的肥羊,走到哪输到哪。 “我怕老师您上头后把咱们今晚的饭前都给赌没了。”斗篷怪人的声音微弱,细声细气的语调听上去很是温和,却又仿佛中气不足的模样。 “我学生是赌神,我输一点怎么了?!”金发女子输得心里不痛快,拿起一边的酒便吨吨吨了起来。 “赌神?”庄家一听这名号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可没忘记刚刚斗篷怪人的一声“老师”,二话不说便将两人赶了出去。 流落街头的金发女子气急地锤了身边的少女一顿,一边锤一边抱怨道:“都怪你都怪你,我们又被赶了,以后都没法在这里玩了。” “没什么区别的老师,等你欠债欠到还不起的时候,也是一样会被赶的。”斗篷怪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双粉嫩嫩的狐耳以及同样粉嫩嫩的长发,“老师之所以到今天都还没能戒赌,不过是因为没人打得过老师而已,普通人像您这么玩,早就被摘了手脚器官了。” “你这死丫头嘴巴太毒。”传说中的肥羊……不,传说中的木叶三忍之一,号称站在医疗忍术巅峰的金发女子皮笑肉不笑地揪住了弟子的狐耳。 “我错了。”千代被揪得有点疼,只能乖乖认错道,“老师英明神武,这些宵小之辈都是拜倒在您的霸气之下,不敢冒犯您的。” 急急忙忙赶来的静音刚好听见这一句话,顿时崩溃地大喊道:“小樱我说过多少次了!别老是宠着纲手大人啊!你看看她都快变成没用的大人了!” 并不知道谁说的俗话说得好,发财致富最快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 黄-赌-毒这三种东西,千代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赌,以此来挖掘自己创业的第一笔资金,左右在超级电脑系统的帮助下,她也不会赔本到哪里去。 五年前,已经成为“赌神”的千代在赌场偶遇了“传说中的肥羊”千手纲手,并且从对方手上敲到了第一笔创业资金。 因为下手太过不留情面,险些遭受一顿“爱的小拳拳”,直到纲手知道她赚钱是为了开办医院后,便提出了要收她为徒。 至于收徒到底是因为千代的头脑太好让纲手看到了授业的可能性,还是千代的头脑太好让纲手看到了以后概率学赢钱的希望,反正最后千代成了纲手的二弟子。 千手纲手,传说中的木叶三忍之一,木叶创始人千手柱间的孙女,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年过五十依旧貌美如花的公主殿下。 千代凭借着几句讲解便掌握了的掌仙术在纲手看来也不过只是雕虫小技,在意识到千代能够吸纳足够的知识之后,她对这个小弟子几乎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而纲手和静音,也是千代如今的监护人,紫苑巫女在千代拜师后便回到了鬼之国,悉心培养下一代“紫苑”,言明以后若有所需,鬼之国定然鼎力相助。 五年来,千代将自己赚到的钱投资在医疗科研以及农业之上,在拥有超前科技的情况下可谓是大有所成,很快便发家致富,甚至连纲手都能养得起了。 “来,静音,干了这一杯!”烤肉店里,面容雍容瑰丽的女子喝得面红耳赤,一把夺过身边樱发少女的酒杯,骂骂咧咧道,“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喝你的果汁去!来来来,静音!陪我喝了这一杯,今个儿我真高兴哈哈哈~嗝~当年我收徒果然没收错~嘻嘻嘻,你看小樱她多能赚钱养家啊~高兴!” “纲手大人!”看着酒后吐真言的纲手,静音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千代,“小樱,你别介意,纲手大人就是这样子,并不是……” “没事。”千代把喝得东倒西歪的女子扶稳,擦了擦她嘴边的酒渍,“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嘛。” “咣”地一声巨响,原本正咸鱼瘫的纲手病重垂死惊坐起,一个头槌就恶狠狠地砸在了一脸茫然的千代头上。 静音:“啊啊啊啊啊啊啊纲手大人啊啊啊啊啊——!” 脑门红红的千代一脸不明所以,下一秒却被纲手凶狠地捏住了嘴巴,看着青筋暴跳的金发女子微笑着道:“sakura,听老师一句劝,以后保持微笑就好,千万不要说话。你不说话的时候比你开口的时候可爱多了,真的。” 千代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头上长长的狐耳软软地垂下,显得又萌又可爱:“好的,我知道了。” 系统:【啧啧啧,短短几年,你天然黑的属性不减反增,越来越讨人嫌了啊。】 “我听说你还跟大蛇丸合作了啊?”纲手气急败坏地捏着小弟子软绵绵的脸颊,“我告诉你,别学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怪样子,不然我干脆一拳打死你算了。” “前进一步是天才,前进一大步是疯子……”千代很想为大蛇丸辩解几句,但是看着纲手凶狠的眼神,她选择把嘴拉上拉链。 纲手冷哼一声,又灌了两口酒,安静了一分钟,突然语气沉沉地开口道:“你十二岁了吧?应该是木叶忍者学校毕业的年纪?” “嗯,但是我不是忍者。”千代至今都坚持自己是个“巫女”。 纲手翻了个白眼,吨了一口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突然道:“明天跟我去东街的演武场吧。” “纲手大人……”静音忍不住放下筷子,有些难舍地道。 “少废话。”纲手一巴掌拍在了千代的背上,故作潇洒地道,“明天你差不多就能出师了,回木叶去吧,不是一直都想当守护木叶的最强巫女吗?” “帮我跟三代老爷子问声好,这次中忍考试在木叶举办……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人家三人小队都分完了,但是以你的实力,没问题的。” 临近分别,纲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直到最后彻底醉死,静音才满脸无奈地将她背了起来。 回旅馆的路上,静音温柔地说道:“老师其实很舍不得你的,小樱,木叶对老师而言是一处回不了的归处,你将来如果有空,常来看看她,我会给你写信的。” 回不了的归处——是家,却又是永远回不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太多的悲伤,看一眼就难过得让人忘记了温暖。 千代眼神安静地望着脸蛋坨红的金发女子,轻声道:“没关系,我会连着老师的那一份一起努力,守好那个地方的。” 静音笑了笑,木叶那个村庄埋葬了纲手的家族、亲人、爱人,是她最痛也最在乎的地方:“不过,sakura,额头和脖子上的伤……不遮起来没问题吗?” 千代撩起遮住额头的长发,又摸了摸脖颈上狰狞的伤疤,童年的一场意外给这具身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有时候静音看着都有些害怕。 ——到底是什么人,才给这个女孩留下了如此恐怖的伤痕呢? “没关系的。”千代微微笑了笑,纲手说得没错,她是个笑起来比春光还要明媚讨喜的姑娘,“我想用它们纪念一个人。” ——纪念那个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已经逝去的姑娘。 静音闻言,也不再多话,黑发女子眸光如水,暗想,人生在世,谁没有一段铭心刻骨、难以忘怀的过去呢?都是如此的吧? 第二天,宿醉的纲手难得起了个大早,她带着小弟子来到了演武场上,将一枚项链交给了她。 千代看着自己师父手中躺着的项链,却一时没有接过,她很明白这条项链对纲手的意义——那是她弟弟绳树以及爱人加藤断的遗物。 纲手一直觉得这条项链是一种诅咒,她曾经两次满怀希望地将它送出,可它却背负着她所爱之人的死亡,所以她再也没有送出这条项链。 “老师,真的没问题吗?”千代静静地凝视着她,“我是未来一定会死的人,我不想让您再增添一笔负担。” 纲手猛地攥紧了项链,动作粗鲁地给自己的小弟子戴上:“你给我闭嘴!给你就是给你了!我是成年人,能承担的东西比你这个死丫头多得多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死,但是你死了就把项链还回来!我会把你跟……跟我最爱的人一起放在心上,一直一直铭记下去的!” 纲手粗鲁地揉了一把千代粉粉的脑袋,露出一个有些用力甚至不怎么好看的笑:“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戴上了这枚项链,你就代表了我千手纲手的颜面。” “给我自信一点!”她扬声道,“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相信自己无所不能!我千手纲手的弟子,才不能是唯唯诺诺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蠢样!” 千代握着脖颈上的项链,微微一愣,她仰头看着纲手,只觉得拂面而来的风都变得和煦而又温柔。 ——“薇拉,身为我的孩子,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摇尾乞怜,我教导你那么多东西,不是为了让你去卑躬屈膝讨好别人的。” ——“越是恐惧越是要微笑,英雄是人们心中光明的标靶,如果你对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你怎么给民众带来安心感呢?” ——“瞬光,你很好,但是,你缺少一颗强者的心。” “我真的能做得到吗?”千代握紧手中的项链,喃喃问出了心中千百遍的困惑与质疑。 “你是在看不起我还是在看不起你?”纲手仰起头,露出了被五大国尊称为“纲手姬”的强大与自信,“你不要想着前面有多少人,你要想着身后有多少人。” “那些在你的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支撑,你学到的,拥有的,都是你强大并且自信的资本。” “以后,不要再问‘我能不能做到’或者‘我做不到’这种话了。”纲手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应该有人对你说过吧?” ——“你做得到,孩子。” 千代微微瞠大了眼睛,许多年前艾利克斯逝去前的遗言像翻涌而上的海浪,冲刷着迷茫的岸堤。 “是,我会拼尽全力去做的。”千代握紧了项链,郑重地回答道。 “很好,就应该是这样。”纲手偏首微笑,道,“那么,你出师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从我这里学会一个术。” 纲手不知道小弟子为何总是笃定自己会“死”,所以她要教给她“不死”。 “作为医疗忍者,在战场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保全自己,第一不能对还未断气的队友放弃治疗;第二不可处于战斗前线;第三不能先于队友殒命。” 千手纲手猛一抬手指向自己额间的菱形图案,打开了百豪之印:“第四,唯有熟练百豪之术与创造再生的战斗医忍,方可打破以上所有规定。” 墨色的条纹印痕瞬间在纲手的身上蔓延开来,很快便布满了她的身体,顶着那诡异美丽的纹路,纲手自信地微笑着: “这是名为‘阴封印’的咒印,是一种储存力量的特殊咒印,将日常多余的查克拉储存起来,在必要的时候打开,能大幅度提高战斗力,一拳碎山不是问题!” “配合百豪之术和创造再生,即便不用结印也能快速恢复,是我根据爷爷的‘仙人体’而创造的一套忍术,不过使用会消耗寿命,而且需要很强的查克拉操控力。” “这个术连静音都没能学会,但是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喂!你那是什么糟糕的表情?!啊!欠打吗?!” 不怪乎纲手感到愤怒,因为向来只会“无辜”以及“微笑”这两个表情、堪称另类面瘫的千代此时居然露出了“震撼我妈”的失态表情。 千代的确很震惊,震惊得此时话都不会说话了。 储存力量,提高战力,全身遍布纹路,一拳碎山什么的……这个设定真的贼-鸡-儿耳熟! ……是你吗?one for all? 第86章 弑神巫女(七) 木叶村每一年都有毕业的忍者,但是众人考试却是三年举行一次。 而不管是三代火影还是各国忍者都能隐约感觉到,这一代的下忍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界,他们注定要成为未来忍界的支柱。 其中,单单是人柱力就有两位——第四代火影波风水门之子漩涡鸣人,第四代风影罗砂之子我爱罗。 除了这两位牛叉的怪物以外,还有宇智波族长的亲兄弟宇智波佐助,日向家的天才日向宁次,以及千手纲手的爱徒春野樱…… “sakura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啊!”听见消息的井野第一时间将这条消息传遍了全校,一边兴奋到面红耳赤,一边如同久盼女儿不归家的老妈子一般骂骂咧咧地道,“这个没良心的混蛋!跑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写信!写信有个p用啊!” “说得好像她寄的土特产你少吃了一口似的。” 鹿丸焉哒着死鱼眼吐槽自己的小伙伴:“连点心咸了点这种小事都要写四大页纸,我要是小樱我非得烦死你不可。” “臭鹿丸你说什么?!” 教室内吵吵嚷嚷的,但提起幼年时的同伴,大家都难免面上带笑。 一来是故友重逢,二来则是因为这些年来春野樱一直都不曾与木叶断了联系,显然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家乡的。 众人聊着聊着,便提出要一起去烤肉店搓一顿,给以前的同学接风洗尘,唯独坐在教室前排的日向馨默默地捏紧了手中的笔,一声不吭。 对于日向馨来说,这七年简直是无法言语形容的煎熬。 剧情宛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也就算了,没有找到适合的由头接近两大主角也罢了,更令人煎熬的,众人时不时地提起“春野樱”这个名字,这让日向馨心慌。 忍校毕业后,日向馨如愿以偿地加入了第七班,虽然宇智波佐助冷得像一块捂不化的冰,漩涡鸣人咋咋呼呼的但每次都完美地闪避了她的攻势,可至少她在卡卡西面前表示出了更优秀完美的一面,没有落得原著中春野樱那“嘛这个年纪的女孩果然只想恋爱”的评价。 但是……为什么?周围的人还要不断地提起春野樱呢?明明她已经不当忍者了不是吗? 日向馨因为自己熟知一切而感到骄傲,却也因为熟知一切而感到惶恐,春野樱的出现会令她心慌,因为这个人时刻地提醒她,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可是日向馨不能吵,不能闹,她在班级和队伍中的定位就是理智而又冷静的知性大小姐,甚至比宗家的公主日向雏田更有大家风范,她不能崩了自己的形象。 日向馨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地转过身,正想借用一道数学题来向宇智波佐助搭话,却不料翻着课本的冷峻少年忽而把书一合,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佐助君!”日向馨有些心慌地喊了一句,但在少年冷然瞥来一眼时又连忙反应了过来,暗恼地微笑道,“你要去哪里?一会儿就下课了。” “这里太吵了。”佐助面无表情地扭过头,不等日向馨说出“我跟你一起”,就冷酷地接道,“我想一个人呆着,别跟过来。” 日向馨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心里气恼,心想,这态度怎么比原著中对春野樱那个花痴女的态度还要糟糕啊?自己也没把他怎么样吧? 谁料,下一秒教室门被轰然打开,气喘吁吁的鸣人站在门外,眼睛亮闪闪地道:“佐助!!!sakura到村子外了!” 日向馨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信息量,就看见那个刚刚说完“我想一个人”的少年漆黑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厘米……然后,然后他就跟着鸣人走了! 混蛋!!!说好的想一个人呆着的呢?你们宇智波家的嘴,骗人的鬼吗?!!! 日向馨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跟着他们来到木叶村村口的,木叶村门前非常热闹——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三年一度的五大国中忍考试。 各国的下忍齐聚木叶,同行的还有带队的老师,一次性接纳那么多外村的人进来需要极大的魄力与实力,这也是为了昭显木叶身为五国之首的器量。 敢不远万里前来火之国参加众人考试的,大多都是一国之中的佼佼者,毕竟这次的考试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得上是各国之间实力的较量与角逐了。 但是,即便在这么多风采各异的忍者里,有一名少女依旧是非常显眼。 鸣人远远就看见了被不少人簇拥在中心的少女,她身穿红白两色的巫女服,半边脸上扣着狐面,樱发碧眸,唇带淡笑,柔得像是早春掬起的一捧清冽雪水。 鸣人微微一愣,不一样了…… 虽然,分别七年,鸣人早已做好了故人已经面目全非的心理准备,但他完全没想过前世脾气暴躁又活泼的同伴会变成这副模样。 同样是樱花,但那盈跃在树梢枝节之间、开得简单而又烂漫的山樱花,与那充满诗情画意、就连垂落的枝条都显得宁静淡雅的垂枝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 那真的是小樱吗?这样的困惑在鸣人的脑海间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地,他就看见了微微侧身的少女脖颈和额头上狰狞可怕的伤疤。 那样的伤痕……简直,就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鸣人莫名觉得鼻子一酸,他突然间就意识到了一个残忍无比的事实——原来羁绊这种东西,是真的会断掉的。 命运的轨迹只要偏差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让原本亲密无间的同伴化作毫无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你在干什么?”就在鸣人百感交集不能自已时,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冷冰冰的声线,他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神情冰封的宇智波佐助。 鸣人要哭不哭地拧巴着脸,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被挚友一顿毒舌道:“你不是最能死缠烂打的吗?现在摆出这副表情来又算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的,羁绊这东西是永远不会断掉的吗?不是你说的,说到做到是你的忍道吗?” 说到这里,冷峻秀气的少年微微偏头,他漆黑的眼眸里还残留着前世深不见底的残忍,但一些清浅别扭的柔和却是逐渐浮了上来。 “羁绊这种东西。”他声音微不可查地说道,“断掉了,再重新连上不就好了吗?” “佐助你……”鸣人愣怔地看着面前的小伙伴。 半晌,他突然脑袋上亮起灯泡,竖起大拇指道:“你好聪明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佐助:“……” 在第七班的三人小队中,如果说勇往直前的是漩涡鸣人,调和均衡的是春野樱,那向来冷静理智并且正确引领队友的人,其实是看似最为偏激的宇智波佐助。 第一个将便当分给鸣人的是他,点出春野樱刻薄心态的是他,发现春野樱心生自卑并第一时间给予鼓励的也是他。 昔日冷峻的少年实际有着最温柔的剪影,有着最良善的心肠。 千代微笑着听着身边众人的交谈,大多不过是提起丹樱医院或是千手纲手,但是她只是笑而不语,偶尔颔首表示认同,却并不发话。 鉴于她脖颈上那一道骇人的伤口,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哑巴,眼神似有同情与怜悯,却也没有过多冒犯。 但是,找事的人还是难免的。 “听说纲手公主医疗忍术号称忍界巅峰无人可比,但为何弟子身上却有这么深刻的伤疤?对于女孩子而言,这未免也有些太伤颜面了吧?” 有些尖锐的问话突然响起,千代碧眸微转,便落到了出言挑衅的人身上——一位头戴田之国音忍村抹额的黑发女子,容貌姣好,神情轻佻傲慢。 气场不和这种事情,是真的存在的,就比如说金在看见春野樱的第一眼,就讨厌得不得了。 千代挑了挑眉,温柔地笑了笑,她轻咳两声,细声细气地开口说话了:“医疗忍术我也略通一二,姑娘可是想要试试吗?” 试?怎么试?当然是只有受伤了才能试。 金冷嗤一声,抱胸而立,她年长春野樱足足三岁,难道还会怕了这个小孩不成? “你有那能耐你就不妨试试,我看你们这一届的参赛弟子都弱得很,怕是要丢了木叶和那位纲手公主的脸了——” “苍”地一声轻响,仿佛蜻蜓振翅,白鸟逐羽,所有人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随即便看见樱发碧眸的少女手摁剑鞘,温雅轻笑。 金脸上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敛,眼前便爆开了大片的血花,鲜血喷溅在面前少女的脸上,仿佛枝头落下的一片樱花。 “啊啊啊啊——!”围观的众人吓得猛然退开大片的空地,却见金已经痛得匍匐在地,手臂已经被齐根斩下。 围观的忍者们忍不住后怕,那快得连拔刀都看见不见的刀术,对方不愧是“樱巫”,那速度即便是媲美传说中的“木叶白牙”,只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混蛋!你做什么?!”音隐村的多斯和萨克看见自己的队友伤重倒地,顿时愤怒地咆哮道,“这就是你们木叶的待客之道吗?” “木叶对外向来友善,只可惜恶客不配被善待。”千代微笑着松开了摁在刀柄上的手,抬手掐了一个决,“忍法.断续重连之术。” 代表“生机”的绿色查克拉燃烧而起,宛如胶水般黏连在金的断臂上,牵连着掉落在地上的手,宛如魔术般缓缓地粘连在了一起。 众目睽睽之下,被樱发少女亲手斩下的手臂物归原主,就连断裂的地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看得众人心中一阵喟叹。 “不愧是纲手公主的爱徒,这般精细的肢体重连,恐怕已经达到上忍的水准了吧?” “还有那刀术,那刀术……让我想起当年‘见木叶白牙便可放弃任务’的传闻了……” “木叶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只怕未来战场上又要出现一位声名赫赫的忍者了……” 被治愈的金忌惮地看了千代一眼,一声不吭地被自己的同伴扶走了,倒是有雷之国的忍者小声劝了一句,说对方团队可能会在中忍考试中使坏。 “欸?可是我不参加考试啊。”樱发少女一只手搭在剑柄上,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我只是回来看看的而已,但我并不是忍者。” 还没走远的金听见这句话险些没吐出三升血来,她挑衅对方是为了啥啊?还不是因为大蛇丸大人要借这次中忍考试来探探路吗? 其他忍村的人显然也没料到纲手姬的爱徒居然不当忍者,懵了好一会儿后,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问道:“那你是想当武士吗?” 守护大名的武士,地位可比忍者要高贵多了。 “不。”千代回首,笑容一如三月怒放的樱花,“我只是要成为守护木叶的巫女罢了。” 漩涡鸣人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樱发少女唇带轻笑地与自己擦肩而过,从那名为“金”的音忍出言不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异样的“气”。 那是一种比信念更加强盛,比爱憎更为庞大雄浑的力量。 “万民的愿力,没想到这个年代里,还能见到这样的人啊?”被封印在鸣人体内的九尾低声呢喃,“哼,你们木叶算是有福了。” 那一位不知是巫女还是神祗的存在显然将木叶视作了自己的地盘,不允许他人冒犯,更不允许他人中伤。 有这样的人守护着,木叶再强盛个二三十年也不为过吧。 九尾并不知道,千代怒的其实是对方辱骂纲手,至于圈地盘……呃,那是寒绯樱的执念,她一生守护一国,哪怕死了都没能放下。 “等、等一下!”鸣人还在原地傻愣着,眼看着樱发少女渐渐走远了,他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一旁双手插兜假装看风景的宇智波佐助,朝着少女冲了过去。 千代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少年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像东边初生的太阳。 “我是漩涡鸣人,这是宇智波佐助,小樱!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但是——” 鸣人朝着少女伸出了手,扬起大大的笑脸,道: “我们交朋友吧!” 第87章 弑神巫女(八) 交朋友,微笑握手点点头,三个步骤一起走。 千代牢记着纲手的教诲,能微笑就不要瞎逼逼开口,她不说话的时候比她开口的时候可爱多了——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 等到千代被自来熟的鸣人拉到了居食屋时,她才有些茫茫然地回想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一步,以往走完三步骤后不就是江湖不见的标准结局了吗? “这边的红豆善哉味道很不错,小樱你试试啊。”鸣人热情地推荐到,“善哉”其实就是年糕汤的意思,因为只两碗一起卖而不分开,因此又被称为“夫妇善哉”。 千代不讨厌甜食,便依言点了一份,红豆香甜却不腻人,年糕绵软却不粘牙,味道的确不错。 两碗吃不完,千代就将其中一碗让给了“热情推荐”的鸣人,结果鸣人刚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立刻就嗦着嘴唇满脸铁青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呃,我、我最近牙齿不好!”顶着死亡凝视的鸣人背冒冷汗地将年糕汤推给了坐在春野樱另一边的黑发少年,“咳!给佐助!佐助最喜欢吃甜食了!” 最喜欢吃甜食?千代眨了眨眼睛,眼前忽而闪过几张破碎的画面,满怀期待制作的巧克力,没能送出去的情谊,以及少年越来越远的背影…… 爱吃甜食?不见得吧?千代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一碗夫妇善哉,不知为何心脏一缩,眼眶一热,便有一滴泪顺着脸庞掉落了下来。 怎么了?千代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看着那滴泪落在碗里,恰好落在红豆汤中最绵软的年糕的心。 “sakura。”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樱发少女忽而抬起头,却忽而对上了一双淡漠的黑眸,他正望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早樱,“花开了呢。” 是啊,花开了呢。 千代只觉得心口一暖,随即浑身发冷,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了出去,而那东西留下的东西,仅仅只是年糕上的一滴泪而已。 千代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两碗夫妇善哉,年糕汤不过拳头大小的碗,少女的碗里还剩一半,少年的碗却已经空了。 夫妇……善哉,善哉。 “啊!宁次!”鸣人看见走进店里来的白衣少年,立刻跳起来招呼道,“你也来这边吃饭啊?一会儿要一起去考场吗?” “不了,我跟老师他们一起走。”前世因为保护雏田和鸣人而战死沙场的日向宁次,今生被鸣人硬生生刷爆了好感,“这一位是——” 鸣人热情地介绍着千代,千代和宁次便也友好地颔首以示,然后鸣人便大大咧咧地勾着宁次的脖颈将他扯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你吃啥?又吃荞麦面?拉面多好吃啊?荞麦面我总觉得没滋没味的。” “性格开朗,自然喜爱浓郁重口,性情平和,自然喜爱清淡素淡,等你能品出荞麦面的味道时,年纪怕是不小了。”宁次难得为自己喜爱的食物辩解了几句。 坐在鸣人身边的千代捻起一小片窗外飘进来的樱花花瓣儿,似是赞同般地垂眸轻笑,微微颔首道:“荞麦面很好。” 这是少女进店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时间,身边的少年们都下意识地看向她。 她垂眸喝了一口清茶,又笑:“都很好。” 荞麦面也好,夫妇善哉也好,那些承载着记忆的一切——都很好很好。 鸣人有些愣怔地看着少女的笑颜,莫名地,他觉得面前的少女像极了不停死去又不停复活的蝴蝶,每一次都会迎来新的蜕变。 居食屋内岁月静好,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日向馨却险些没把牙齿咬碎。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这么多年来的小意奉承都没能让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对她另眼相待,而春野樱只是一出现,就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且,那样的刀术还有医疗忍术……这个春野樱,绝对是被穿越了吧? 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失败却也不敢再相信所谓的剧情,焦虑的日向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和对方摊牌,彼此都把手里的牌拿出来,是好是歹总得有个结果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日向馨根本找不到跟春野樱单独谈话的空隙,大大咧咧的鸣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亲密度刷了上去,三人形影不离。 中忍考试,千代不打算参加,但是她打算去见见三代火影——拿着火之国大名批下来的文书,她准备在木叶村开辟“巫女”一职。 巫女的主要职责,就是敌人入侵时保护村子,每逢祭典便为村民祈福,逢年过节还要换上华服于神社内起舞,让穷苦的民众拥有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力量。 除此之外,巫女还精通草药庄稼,确保村民们能年年丰收,小病小痛也能得到便宜实惠的治疗。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巫女,不仅要文武双全,还要有能感染人心、给予他人信念的力量。 只有这样,才能繁衍出信仰。 千代正思考着要如何说服火影和三名顾问时,一时没看路,“咣”地一下跟一个人的脑袋撞了个正着。 这不能怪她,谁叫那个人是突然从树上倒挂下来的?垂着眼走路的千代自然没看清楚,一边的鸣人也没来得及拦。 千代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却发现那个跟她铁头相撞的人,额头居然裂了好几条纹路…… 宽额头的威名不是说着笑的,多年前的宽额头从山上掉下来往石头上一磕都只是留个疤而已,就连千代自己,也有体育祭上头槌定胜负的赫赫威名啊…… “嘶——”远远走过来准备碰瓷的勘九郎以及手鞠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原本打算找茬挑事的心情也没了。 “我、我爱罗,冷静点,你千万要冷静啊!”手鞠满脸后怕地摆手,就怕一个回头,那走路不长眼的少女就要被沙子挤压成肉酱了。 “喂!你们木叶的人是怎么回事啊!走路不看路的吗?!”勘九郎佯装愤怒的咆哮,心想自己先开口骂了,我爱罗总能消消气、下手轻点了吧? 千代一脸懵地抬头看向倒挂在树上的少年,对方满头红发,面容俊秀,两个深深萌萌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顶着开裂的脑壳看着她。 有一个小毛球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地骂道:“你个死女人在做什么啊混蛋!我爱罗本来就笨笨的,这回好了,脑袋都给你撞坏了!” 我爱罗目光一冷,语气冰冰地道:“守鹤,住嘴。” “啊!是——”鸣人看见自己的好基友很是激动,但是还没等他上前打个招呼,我爱罗就突然散掉了脚底的查克拉,从树上掉了下来。 身形劲瘦的少年在空中翻了一个身,稳稳地落到了樱发少女的面前,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但鸣人莫名觉得对方看上去很是乖巧。 樱发碧眸的少女很是惊喜地笑了笑,但是她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朝着我爱罗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我爱罗低头看着少女白皙却布满刀茧的手,忽然想起了当年分别之时,两人的一段谈话。 ——“担心我会认不出你?不会的,倒是我爱罗,将来要是变得叛逆了怎么办?” ——“这样吧,将来要是见面了,我向你伸出手……” 于是,所有人就看到,那面容冷若冰霜的红发小熊猫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用三根手指在樱发少女的手掌心轻轻地摁了一下。 可惜,对方的这个举动显然引起了少女的不满,她笑眯眯地抬了抬手掌,示意重来。 而我爱罗便只能顶着龟裂的砂之铠甲,满不情愿地一巴掌拍了上去,然后也反转手心,千代也一巴掌拍了上去,接着两人空中对掌之后手握到了一起。 勘九郎、手鞠:“……” 鸣人、佐助:“……” 在“友谊之握”的沙雕场面之下,就连我爱罗那充满威慑力的冰冷脸蛋都透出几分萌感,一分钟前酷炫凌厉的少年变成了闹变扭的小熊猫。 “这是我在砂隐村认识的朋友,我爱罗。”千代握着小熊猫的手,笑眯眯地给两位新朋友介绍道,“那边聒噪的毛球是一尾守鹤,没有认识的必要。” “混蛋巫女,你说什么?!居然敢无视我守鹤大爷!”守鹤毛球蹦到了我爱罗的大葫芦上,气得暴跳。 千代熟视无睹,宛如跟弟弟久别重逢的傻姐姐一样,满脸欣慰地捏了捏我爱罗的小脸蛋:“抱歉,撞疼了吧?该你介绍了哦,我爱罗。” “没有,裂的是砂之铠甲。”我爱罗头顶的裂纹渐渐愈合,冷声道,“我爱罗,那边是手鞠,勘九郎。” 手鞠和勘九郎勉强勾出一抹僵硬的客套笑容,便看见比我爱罗稍高一点的樱发少女欢快地撸起了小熊猫:“好乖好乖。” 众人:“……”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我爱罗! “你们来得正好,今年樱花刚开不久,是赏花的好时节,作为东道主,我带你们去赏花吧。”千代自觉地自己是个诚信的家长,不能忘记以前对孩子的承诺。 手鞠和勘九郎有点笑不出来,他们是四代风影的子女,身负执行“木叶崩溃计划”而来的敌人,可现在最重要的战斗力已经临阵倒戈了,他们也很绝望啊! “不用了。”果不其然,向来不把他人放进眼里的我爱罗压根不管自家兄姐的心情,他轻瞥了一眼少女的樱发,乖乖巧巧地道,“已经看到了。” ——我来木叶,只是为了看樱花。 第88章 弑神巫女(九) “千代,你回来了?” 千代回了春野宅,待在厨房中的春野芽吹便挥着汤勺喊道:“回来得刚好,洗洗手,我们该吃饭了。” 千代应了声是,一直保持的端庄仪态也微微放松了下来,春野兆和春野芽吹,是唯二两个知道她不是春野樱的人,而这个秘密,是千代自己的说的。 最开始时,春野夫妇二人无法接受女儿的死亡,但在经过千代的解释之后,他们也理解了千代的难处,知晓了她那令人伤怀的宿命。 虽然不能将千代完全视作女儿来对待,但春野夫妇也竭尽全力地付诸了自己最大的善意和温柔,毕竟这个女孩是怀揣着拯救所有人的大爱而降临此世的。 这些年千代一直流浪在外,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未来的离开再次伤害这一对夫妇,他们毕竟那么温柔地接纳了占据他们女儿身体的孤鬼。 众人考试第一关已经结束了,据说第一场比试差点让这一届的考生全军覆没,这一次可不像上一世一样有春野樱这个学神挂逼在场,学生们想抄答案都没处找。 最后只能七拼八凑,你会一道我会两道地分享战果,最后好不容易才以作弊的方式完成了考卷,结果最后发现这一关考的不是笔试而是永不言败的意志。 ……滚你妈的吧。木叶的考官有毒吧? 满腹怨气的学生们参加了第二关考试,谁知道考的却是森林求生,还要搜集三种不同的卷轴,也就是说实力或许不太重要了,运气要求比较高。 日向馨在死亡森林的入口处看见了女版的大蛇丸,已经对剧情隐隐不抱希望的她又燃起了几分信心,如果佐助被刻下天之咒印,那剧情就会回归正轨。 虽然宇智波佐助不一定会再次叛出村子,但是没准他青春期叛逆觉得叛忍很酷呢?在对方失控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学春野樱一样勇敢地抱住他,刷一波好感啊! 然而,并没有,因为大蛇丸这个完美强迫症这次看中的驱壳不是宇智波佐助,而是比他更耀眼的宇智波鼬。 次品到底是次品,在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大蛇丸是绝对不愿意屈居于次品的,他苦心研究永生,为的不就是得到更好的? 不过,大蛇丸也有自己的顾虑,因为某个小巫女回到了木叶,这让他后续的计划多出了些许不妙的变数。 大蛇丸和千代是合作者,在这个相信意志和羁绊的世界里,这两个人是唯二相信科学的怪胎。 机缘巧合地相识之后,大蛇丸和千代聊得十分投机,如果不是因为千代的三观太过端正,大蛇丸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爱才之心将人收作弟子了。 但即便对方三观端正,对于大蛇丸一些堪称阴邪的手段,千代也没有阻止——人体试验这种东西,千代自己就曾是这样的牺牲品,如果是自愿,她并不反对。 小巫女信仰善,却并不排斥恶,像圣人一样包容一切,接纳一切。 因此,对于小巫女,向来自我为中心的大蛇丸也是怀抱着几分真心的,可是他到底是理性至上的人,些许的动容并不值得他放弃自己的野心。 虽然小巫女说过等她回木叶后可以提供给他关于永生的核心科技,但是大蛇丸觉得自己和木叶之间的烂摊子还是提前解决的来得好。 别人的技术,他终究有些信不过,更何况他下次转生在即,没那么多时间去验证对方给出的资料是否可行。 抱着这种荡漾而又不可言说的心态,大蛇丸夜袭宇智波家舔了宇智波鼬,结果遭受了族长的社会毒打,这才决定来死亡森林参加考试,舔舔鼬他弟弟。 然后他被联手毒打了。 有句话说得好,看见木叶上忍能战,看见木叶中忍可杀,看见木叶下忍得跑。 发现宇智波佐助的隐藏战斗天赋也极强时,大蛇丸顺利移情别恋,觊觎起鼬他弟的肉-体——毕竟鼬吃蛇,他还是能避则避吧。 佐助上辈子跟大蛇丸当了那么多年的师徒,从互相算计互相伤害到最后冰释前嫌可谓是漫漫长途,如今被突然变态了一下,佐助几乎整个人都不好了。 日向馨一脸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从鸣人佐助联手殴打大蛇丸,到佐助发疯,鸣人一边拉住基友一边大喊“手下留蛇他还有用啊”,也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谁来告诉我,宇智波佐助在没有灭族的情况下是怎么开启万花筒的呢? 谁又来告诉我,漩涡鸣人还没遇上纲手和自来也,又是从哪里学会波风水门的招牌忍术螺旋丸的呢? 日向馨自认自己还算勤奋努力,身为日向分家的忍者却根据前世的火影公式书而自学了宗家密不外传的“八卦.回天”,怎么着都该是跟宁次同等级的天才了吧? 但是日向馨心中那点小小的自满,在面对两个挂逼队友时荡然无存了。 她几乎是多多少少体会到了春野樱的绝望——她看不起那个从头到脸都是粉红少女心的女主角,但是被丢下的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都说李洛克是“勤奋的天才”,但是当宇智波佐助依靠写轮眼的复制而在短时间内复制了他辛苦修炼出来的体术时,李洛克真的没气馁过吗? 就算再怎么煽情,再怎么奋发,原著中的配角们秀不到三秒,还不是得一脸尴尬地退场,将舞台让给主角吗? 日向馨在第三场考试时败给了与自己同属分家的日向宁次。 那天晚上,日向馨一个人在河边待到了很晚,才准备回家,却在回去的路上窥见了远处屋顶上的一场打斗。 她几乎是瞬间就反映了过来——这是原著中月光疾风惨死的剧情,因为偷听到砂隐村马基以及大蛇丸弟子药师兜讨论的“木叶崩溃计划”,月光疾风被杀。 想明白的瞬间,日向馨忍不住小腿一软,她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地躲在了岩石后,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去告发砂隐和音隐的阴谋,可是心中似有若无的畏惧,却制止了她所有的行动。 知道宇智波会灭族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害怕被宇智波带土盯上;知道砂隐会和音忍联合起来对付木叶时,她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她怕解释不清楚。 她曾经无比鄙夷春野樱贪生怕死居然让鹿丸留下当诱饵而自己去追逐佐助的行为,但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却都在重复着与春野樱相似的步调。 因为取代了她,所以忍不住作对比。 可春野樱作为土生土长的乱世中人,她那些以上帝视角来看简直不值一提的努力和忍耐,对于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来说,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像一只老鼠一样龟缩起来的瞬间,日向馨猛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比自己看不起的人强多少,她怕痛、怕死、怕一切超出自己掌握之外的不可抗力因素。 在这黑暗的夜晚之中,她只能躲在这里,等着月光疾风的死。 千代晚饭后有散步的习惯,是惯自己的小男朋友惯出来的,说散步也不算,其实更多的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去看那或许有星辰或许有明月的天空。 离开那个人之后,千代反而有些戒不掉这些循规蹈矩的习性了,她喜欢一个人在夜空下慢慢地走,想一些人,想一些事,然后将思念变成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 在发现打斗时,千代一眼就认出了闪烁的刀光划出的刀势是月光疾风的家传“三日月之舞”,她擅长刀术,自然不会忽略这些大家的传承。 千代想要成为守护木叶的最强巫女,因此拔刀,几乎不需要什么理由。 千代的刀法以“快”闻名,但其实她的刀术中还融合了“巧”和“柔”,但是在揭开这优雅美丽的刀势之后,展露出来的便是彻彻底底的暴力美学。 她冲向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的月光疾风,一刀刺出,快得如同疾风闪电,瞬息而至,直取对方咽喉命门。 这一刀来得太快、太可怕,药师兜身为大蛇丸的亲信,实力远远不止下忍,但在面对这一刀时却根本来不及闪躲。 将“快”发挥到极致——巅峰造极的刀术。 千代一剑洞穿了药师兜的咽喉,鲜血喷溅而出,将她的衣袖与手臂染红,可是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地抽刀,反手便劈向了一边的马基。 马基骇得心都凉了,他一把拽过药师兜软倒的身体,用替身术抽身,想也不想地便飞身离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使用杀伤力极强的忍术,更没有使用血统继限,这个少女仅仅只是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却炼就了这样无人可挡的刀势。 ——宛如瞬息而至的光。 而人类的速度,又如何能比得上光呢? 被千代拉了一把护在身后的月光疾风咳出一口血,他还没有看清身边的人是谁,便出于对方强大的实力而下意识地喊道:“留下他!” 话音未落,千代便抽身而上,她不会千奇百怪的忍术,她只有一人,手中握着自己的刀。 马基根本跑不了。 寒绯樱的残酷美学,就在于她每一次出刀都会将灵力凝聚在刀上,将灵力打入敌人的体内再引爆——漫天飞洒而出的鲜血,酷似二月寒春料峭枝头的樱花。 灵刀樱吹雪在千代的手中宛如蝴蝶般蹁跹而舞,她宛如幻影般穿透了马基,动作优雅地归刀还鞘,刃返,纳刀—— “苍”地一声轻响,在黑夜中清晰得让人忽视不掉。 马基后背瞬间爆开大片的血花,仿佛有刀光从他体内破体而出,两道鲜明的刀痕交叉劈砍在他的脊背上。 怪物!马基呲目欲裂地看着眼前少女的背影,呕出一大口血,藏在怀中的传送卷轴感觉到他生命的流逝,自动触发爆开大片的烟雾,将他和药师兜笼罩在其中。 “啊,逃了?”千代想着要留活口问话,所以原本打算杀一个留一个的,却没想到忍者保命的手段这么多,而她对忍术是真的没什么了解,一时着了道。 “抱歉。”樱发少女小跑着回来扶住重伤的月光疾风,认真地做着英雄的日常工作——安抚民众,“你没事吧?我的标记还没散,应该能找到人的。” “……不必了。”月光疾风满脸愣怔,这才发现刚刚出手相救的居然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颇有几分责任心的月光疾风几乎是瞬间就内疚了。 “对了,我要赶快禀告火影大人,砂隐和音隐联手,要对木叶不利!”月光疾风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拉起身边的少女就往火影大楼冲去。 我、我也要去吗?千代有些懵,但是月光疾风伤重在身,她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走,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可是,两人终究来迟了一步,大概是因为传送走的马基以及药师兜传送了某些消息,因此幕后黑手提前动手了。 不远处的楼房湮灭在巨大的火光中,而同时,另一处地方也爆开巨大的声响,宛如瀑布般的流沙汹涌而出,仿佛失控般朝着木叶倾塌。 【呃啊,大蛇丸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守鹤失控,自己却对宇智波的族地下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大晚上的在宇智波族地干啥呢?】 大蛇丸大半夜的在宇智波家里干啥千代不太清楚,但是在看到火影楼炸裂时,千代脸上微笑的表情也险些崩了。 寒绯樱的执念在不停地翻滚,这个一辈子无欲无求最大的爱好就是圈地盘的狐狸几乎是心肝肺都裂了。 大蛇丸炸的不是火影楼,是圈地狐狸的心头肉啊。既然答应了要守护木叶,那木叶就是她的地盘了啊! 千代三下五除二地治愈了月光疾风的伤势,将人一拽,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事发地点袭去。 啊啊啊大蛇丸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来打洗你!混蛋! 第89章 弑神巫女(十) 暴走的我爱罗,被袭击的宇智波,腹背受敌的三代火影——你救谁? 千代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英雄瞬光全都要,只要我跑得够快,悲剧就追不上我。 在考虑到宇智波有强者坐镇、三代火影不会照面就跪、而尾兽和其他人相比的杀伤范围更大之后,千代第一个冲向了守鹤暴-动的方向。 她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化作了流沙的地域,我爱罗昏迷在流沙的中心,而一位带着漩涡面具的黑衣人正准备抽身离去,跟千代撞了个正着。 面具遮脸,黑衣加身,行动鬼鬼祟祟,一看就跟眼前的破事脱不了干系。 中忍考试是各国群聚,这时候闹出外敌偷袭的事件显然对于木叶的声誉名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以后还有谁会在木叶安家落户呢? 千代想也不想地拔刀就砍,但那戴着橙色漩涡面具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身体仿佛虚化了一般,千代的刀刃居然直接透体而过。 咦?千代心中讶异,面上却还带着温柔的笑,反手又是一刀就朝着对方的脖子削了过去。 “哎呀哎呀!阿飞好怕怕啊!”穿着红云黑袍的男人左扭右扭,宛如蛇皮人一样灵活地躲避着千代的刀,“好凶好凶,木叶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凶啊?” 千代一边攻击一边分析,很快就发现面具人的能力是空间运用的一种,于是她微笑地往后一撤,脚步一错,用圣光划出了全局时空迟滞的魔阵。 自称阿飞的男子还在游刃有余地逗小孩完,结果淬不及防之下身周的时间全部停止,他还没来得及虚化的身体一僵,下一秒,流光一样的刀刃已经瞬息而至。 差点玩脱的阿飞,或者说“宇智波带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飞快地虚化自己的身体,却还是挨了一刀,扭头看着面上还带着温柔浅笑的少女,眼瞳微微一深。 看着远处四处破坏木叶的守鹤,宇智波带土也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他没有再停留纠缠下去的必要了。 经历了今夜,木叶和宇智波之间的矛盾一定会再次激化,毕竟这世上能操控尾兽的只有万花筒血轮眼。 有志村团藏那个将木叶视为自己所有物的搅屎棍在,就算宇智波能够自证清白,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也一定不会让事情就这么翻篇,毕竟身为二代火影千手扉间的弟子,志村团藏和他的老师一样多疑,并且将宇智波视作心头大患。 “你叫什么名字?”宇智波带土忽而收敛了轻佻的情态,目光冷肃地看向千代,少女笑而不语,又是一刀劈了过来。 反派死于话多,千代谨记这个规律,能动手就不要瞎逼逼。 “不会说话吗?”宇智波带土瞥了千代脖颈上的伤口一眼,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又的没的,眼中的冷光也沾染了些许怀念与痛惜,“呵,木叶……” “我们有缘再会吧,小姑娘。”宇智波带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的异空间,闪开了那兜头劈来的凌厉一击。 宇智波带土躲得不慢,但是那刮面而来的刀风依旧让他心中一凛,虽然他的空间忍术能够避开所有的物理攻击,但是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他想要攻击别人就必须化为实体,但是这小姑娘明显擅长近战,一刀一式都奔着要害去的,哪怕被劈中一刀,不是死就是残疾。 宇智波带土逃了,千代也没有追,眼下当务之急的是让暴走的守鹤停下来。 千代纵身而起,身形快如闪电,眨眼就来到了守鹤近前,她往守鹤的大脑袋上一踏,整个人便凌空而起,身后映着皎皎月明。 千代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阵金芒,在一瞬间的滞空之后,她裹挟着万丈惊涛之势从空中坠落,杀意凛然,刀锋卷起了小型的气浪,以一往无前之势斩向了守鹤。 “嗷——”发疯的守鹤感到了危险,但早已失去理智的野兽只知道战斗,它不退反进,迎向了天空之上兜头斩落的刀锋。 “守鹤你个傻叉!”匆忙赶来的九尾用查克拉裹着自己的人柱力,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咆哮着撞向守鹤,“滚开——!” 守鹤被九尾一撞,险险避开了刀刃,但即便如此,蓄满杀意印痕的浮空斩依旧将守鹤席卷上了半空。 浮空一击后接穿刺缭乱刃,落地的樱发巫女身姿优雅地抽刀,宛如一道恢弘的圣光,瞬间洞穿了浮空守鹤庞大的身躯。 “吼——!!!”守鹤的痛叫声撕破了长夜,四面八方都回荡着困兽的嘶喊。 鸣人猛然抬头,便看见明月皎皎,灯火耀耀,那与月亮同在的巫女归刀还鞘,在空中垂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刃返,纳刀。 成千上百的刀光绽裂而出,刀剑铮铮嗡鸣之声不绝于耳,瞬间爆裂的影刃几乎要将守鹤撕成碎片。 查克拉不断溃散的尾兽嘶吼不断,终于露出了被包裹在流沙之中的人柱力,昏迷的我爱罗眉宇紧蹙,满头冷汗,似乎陷入了绝望的梦里。 樱发巫女从空中翩然落下,便看见金发少年一往无前地将挣扎不断的守鹤摁在地上,而自己则一个凶狠的头槌,“咣”在了我爱罗的脑门上…… 千代有些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摸了摸额头,觉得有点幻觉痛。 “小樱!已经没事了!”鸣人顶着一脑门的血,爽朗地笑着朝千代竖起大拇指,“大蛇丸和三代爷爷打起来了,我——” 千代一把抓过鸣人的手臂,感受到他体内汹涌澎湃的查克拉,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呃啊啊啊啊——!!!我忘了尾兽里也有一只九尾狐啊啊啊啊!我擦!虽然这只狐狸的发展方向是妖怪而不是神明,但是都是九尾啊!】 狐红莲是天狐,修的是神道,而鸣人体内的九尾是妖狐,走的是妖道,两者之间是有所不同的。 宇智波佐助在发现宇智波家被袭击的第一瞬间就赶往了族地,而鸣人则前来阻止暴走的一尾。 反倒是三代火影猿飞日斩那边没人支援。 想明白这些的千代将昏迷的我爱罗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心想今晚这事儿只怕很难善了,便没有阻止在暗处跟踪的手鞠带走我爱罗。 我爱罗身为砂隐的人柱力,如果被扣下来的话,难免会引发更多的争执,但是尾兽暴动也并非我爱罗的过错,而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可就有得掰扯了。 千代的速度极快,即便是鸣人都赶不上她的速度,等两人赶到了火影楼,窥见的却是已经成为废墟的一片街道。 我爱罗居住的地方偏远,周围也是别国的忍者,在控制及时的情况下造成的伤害有限,但大蛇丸显然是抱着毁灭木叶的想法而来的。 四处哭喊流窜的村民,无助大哭的孩童,纵使猿飞日斩扛住了大部分的火力,也抵挡不住万蛇造成的大规模伤害。 千代和鸣人看见眼前这一幕都觉得愠怒,而当大蛇丸用秽土转生召唤出第一、第二代火影并抹消对方的意志将他们变成武器之后,鸣人就彻底忍不住了。 他不会忘记,前世,猿飞爷爷就是以尸鬼封尽禁术封印两位火影而死的。 而千代愤怒的则是,大蛇丸居然当着她的面,给这个本就千疮百孔的世界再次捅了个窟窿。 【死者重回人间,强者主宰一切,轮回六道崩坏的起始,正是这种禁术让这个世界走向了衰亡。】 “大蛇丸。”千代一脚踩上了废墟,持刀而立,“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冒犯彼此的领土,这是千代与大蛇丸之间交易的约定。 “小巫女,你来了啊。”大蛇丸顶着一张貌美如花的女人脸,桀桀怪笑道,“我一直遵守着约定啊,我从来都不曾动过鬼之国,不是吗?” “我不想跟你多说其他。”大蛇丸擅长洗脑,而千代却不愿意与他多话。 “小巫女,我们何必如此刀剑相对呢?你应该明白的,强者制定规则,而弱者遵守一切。”大蛇丸展开手,傲慢地大笑着,“这个腐朽的木叶没有被守护的必要,装满愚者和蠢货的地方也不值得你另眼相看,我毁了这里,你在废墟上重建一个你喜爱的乐园,这不是很好吗?” 大蛇丸并没有将樱发少女“守护木叶”的誓言放在心上,实际上,千代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孩子的誓言不过是笑谈罢了。 大蛇丸回来这里,当然不是因为感情用事,或是憎恨难消之类无趣的原因——他只是为了让一直反对自己的老师看看他永生的成果,顺便摧毁这里罢了。 复活死者、不老不死,还有令所有人都畏惧的力量——你看啊,这些东西我都拥有了,这证明我是对的,你们才是错的。 “你不该复活死者的。”在大蛇丸志得意满时,千代的目光却已经移向了千手柱间与千手扉间的秽土傀儡,“死亡如果能挽回,那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死亡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那生死的概念就会崩毁。 千代一手摁在刀柄上,朝着三代火影和鸣人点了点头,道:“大蛇丸就拜托两位了。” 话音刚落,千代眼角便是一红,仿佛胭脂忽而漾开,又好似浓重的油彩在她眼角画了一笔。 刺青从脊背蔓延至双手,千代纵身而起,将凝聚着黄泉之力的手指点在了两位火影的眉心。 仿佛冬雪遇见暖阳,仿佛青烟撞见旭风,两具秽土凝聚而成的傀儡在巫女的指尖寸寸崩毁,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神情狂妄的大蛇丸唇角一僵,下一秒,他就被九尾化的漩涡鸣人一掌击飞了出去。 猿飞日斩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几分钟前他还抱着必死的觉悟想要以尸鬼封尽召唤死神来封印自己的逆徒,而如今,他居然被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老了,真的老了。 屋舍崩塌,树木倾倒,宇智波鼬抱着两名孩子冲出了坍塌的屋子,猛一抬头却窥见了戴着面具的根忍。 志村团藏——这个野心勃勃,将木叶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并且一心想要倾覆宇智波一族的木叶之“根”。 不过少年模样的宇智波族长暗自咬牙,眼中浮现出猩红的万花筒,他看着身后不断救灾的族人,义无反顾地迎向了从黑暗中刺来的刀。 ——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有火的意志在燃烧。 可是为什么?木叶就始终无法容下宇智波呢? 明明他们都深爱并且守护着这片土地,即便被如此排挤,都不曾想过离开与放弃。 要如何做,才能让木叶的火,点亮宇智波一族的夜晚? 第90章 弑神巫女(十一) 在欧尔麦特扬名的第一次英雄事迹中,欧尔麦特曾经以一人之力在10分钟之内救出100多人,总计救出1000余人,几乎震撼了整个世界。 而以速度见长的英雄“瞬光”,在半小时之内救出200余人,总计500多人,阻止守鹤,摧毁两位火影的傀儡,立下如此赫赫战功之后,又如何呢? ——她扑街了。 千代的力量体系并不是“查克拉”,但是春野樱的这具身体是,查克拉广义上的意思其实是“生命能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能共通的。 千代只有在使用治疗忍术的时候才会使用查克拉,但是查克拉消耗过多便会导致昏迷,因此一直微笑着的千代治愈好最后一位少年的致命伤后,就往前一扑。 等到千代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躺在木叶的医院里,住着明显是他人急匆匆收拾出来的病房,整个医院都还残留着大战之后破败的痕迹。 然后没过多久,发现千代苏醒的护士便通知了木叶的高层,两个明显出自宇智波家的兔子眼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 千代昨夜救了许多人,其中便包括位于事发中心的宇智波一族,两名宇智波郑重地道过谢后,便有些不自然地将千代请出了病房。 “不用害怕,樱小姐,我们都会站在您身后的。”其中一名宇智波似有深意地叮嘱了一句,之后便将千代带到了火影楼前。 火影楼前很热闹,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有身穿木叶警卫队队服的宇智波,有带着狐狸面具的暗部,还有穿着广袖的日向一族。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站在中心的三代火影、宇智波族长与木叶的三位顾问了。 几人的站位很有趣,宇智波两兄弟站在左边,身后跟着一大票宇智波,木叶的三位顾问站在右边,身后站着千代不认识的根忍,鸣人和三代站在正中间,身边围着几名暗部以及大部分的忍者,三方之间的气氛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不友好,而正中间则躺着三名根忍的尸体。 千代目光一扫,便弄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为何,她面上笑容不改,显得从容而又温和。 千代才刚刚走近,面色难看的顾问之一志村团藏便厉声喝道:“春野樱!你勾结宇智波和砂隐联合外敌,操控守鹤攻击木叶,放跑砂隐人柱力,还残忍杀害三名木叶的忍者,你有什么好说的?!” 志村团藏上来就扣了一定大黑锅下来,原本冷沉肃静的气氛顿时如沸腾的水一般汹涌了起来,甚至有性直的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樱小姐昨夜救了那么多人,自己都因为查克拉耗尽而昏过去了,合着您老瞎了一只眼,别人的功绩就可以当没看见!” “事情还未定棺盖论,一点公平都不讲,明明是木叶高层不信任宇智波!居然还派出根忍暗杀我们族长!不要脸!” 周围吵得不可开交,团藏的老脸却如磐石般冷硬,语气森寒地道:“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别国派来的卧底?只是为了里应外合制造功绩,以此取得木叶的信任呢?” “春野樱,你虽然是在木叶出生的,但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流浪,还和砂隐村的人柱力交好,这些你没得反驳吧?!” “而你昨夜不仅放跑了砂隐的人柱力,与大蛇丸相熟,还杀死了三名根忍,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才不是这样呢!昨晚如果不是樱酱——”气急败坏的鸣人正想反驳,却被三代火影一把按住,老爷子朝他挤眉弄眼,低声道:“别闹,听她说。” 千代微笑着抬了抬手,周围骂骂咧咧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等号召力被团藏看在眼里,面色更是难看了几许。 千代扫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清了清喉咙,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昨夜急着救人,并不清楚砂隐的人柱力是何时被带走的,我并非忍者,不通□□术,如果给大家造成了困扰,那我很抱歉。至于地上这三位,我昨夜赶到时看见他们正对宇智波族长下手,因此拔刀,但我确定我并没有杀害他们——” 团藏正想顶嘴,千代又慢悠悠地接道:“如果是我动手,他们的尸体不会那么完整——如果你想说他们背上有我的刀痕,那我能砍头何必砍背部?只有需要‘制服’而非‘杀死’的敌人,我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如果我真的动了杀心,我只会攻击敌人的要害,这样更简单也更节约体力。” “我可以作证。”站在三代火影身后的月光疾风和卯月夕颜站了出来,道,“昨夜我听见了砂隐和音隐的暗中筹划,险些死在对方手中,是小樱救了我。身为刀术传承的世家之一,我可以确认她修习的是讲究一击必杀的‘居合斩’,如果真的要杀人,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次袭击来势汹汹,谁知道你被人救下甚至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心怀不轨之辈的算计呢?”团藏话里含针地刺到。 眼看着团藏都快脑补出一部火影无间道了,千代才微笑着接道:“比起我这么个无名小卒,顾问大人不解释一下根忍擅自对宇智波族长下手的事情吗?” 千代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宇智波简直炸成了一团。没错啊!这事想想都气人,他们为木叶打生打死拼命救灾,根忍居然趁乱对他们族长下手! “你们不给个说法,今天这事绝对不能善了!”已经退休的前任族长宇智波富岳大怒道,“这些年来木叶处处针对宇智波,逼得我们退居于一隅之地,完全退出了木叶的政权中心。我们宇智波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你们居然还趁乱对我们下手!简直其心可诛!” “这世上能够操控尾兽的只有宇智波的万花筒写轮眼,你们敢说尾兽暴动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团藏也怒,要说宇智波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无辜,他真的是半个字都不信,“多年前的九尾之乱,今日的守鹤暴动,猿飞日斩!别忘了你的好徒弟波风水门就死在九尾之乱里!” 志村团藏的愤怒不似作假,而千代也猛然想起了昨夜的面具人,对方漩涡面具的中心,的确是一双颜色有些奇怪的眼睛来者…… “只是因为万花筒写轮眼能操控尾兽就断定宇智波叛村,您这是先斩后奏,屈打成招了。”千代试图跟老顽固讲道理,用说服系统一样的语气说道,“在还未确定事情真假的情况下就决定对宇智波族长动手,这是不对的,要知道人柱力被打得半死也会暴动,不信的话——” 千代目光左看右看,忽而指向一边无辜的鸣人,道:“我可以打给您看看,是真的会暴动的。” 鸣人:“……” 团藏:“……” 鸣人配合非常地捧心,大喊道:“啊不要啊!我控制不住了我要暴动了!九尾!别妄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一直围观看好戏的九尾顿时怒而骂道:“滚蛋!谁理你,一边玩-蛋去吧!” 九尾一发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宇智波佐助额头青筋暴跳,只想一脚踹死这俩活宝,这么严肃的场合能不能别闹。 “你看,我也不认识根忍的制服,所以看见宇智波族长挨打,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帮忙啊。”千代还在努力讲道理,怎奈何一开口就让人想要打死她。 “做事要讲究证据,这样吧,您和宇智波都提交一下证据给火影大人如何?宇智波有两位万花筒吧?那都提供一下不在场证明如何?而团藏大人您就提供一下您怀疑宇智波的依据。我们就事论事,多年前的九尾之乱已经不可考了,那就针对这一次的守鹤暴动来进行调查,没问题吧?” “然后我也提供一下我不是他国奸细的证明,以及跟大蛇丸、我爱罗相认的全过程,并提供认证物证确认自己的清白。”千代忽而转向了宇智波鼬,道,“宇智波昨夜遭逢大难,我知道不被信任会让你们感到委屈,但是团藏大人的顾虑我们也不能忽视,所以我们都彼此各退一步,大家都冷静一下好不好?” “应该如此。”宇智波鼬冷静地点点头,眼下的情况已经比他想的还要好很多了。 与宇智波鼬的反应相比,团藏就气得面色发青,他捏紧了拳头,怒声道:“滚开!你一个小辈!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我也是当事人啊,没有我说话的余地,您抓我来这里做什么?”千代发挥了自己天然黑的本事,说话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我知道您和三代火影大人一手开创了木叶盛世,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您不能倚老卖老,说话做事都是要讲道理、讲证据的,您的功绩和资历不是独断横行的资本和理由。” “您也让大家安心啊对不对?不然您今天指着宇智波说他们叛村,明天指着别人说他是叛忍,真相还没出来就要杀人,谁还敢在这里安居乐业?没错吧?” 没错个p!团藏被气得吐血,一时热血上头,口不择言地骂道:“宇智波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种族!只有至亲死亡才能得到更强的能力!这种为了力量连血缘都能杀死的家族,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团藏此言一出,原本已经隐隐缓和下来的空气再次紧绷了起来。 “您不能这么说啊。” 千代笑容微淡,她眼中闪过一抹金光,寒绯樱和狐红莲残存的一丝信念在不断升腾,仿佛破土而出的花。 “如果您并没有将宇智波视作是木叶的一员,那您的所有话语都不过是个人的偏见与中伤,因为至亲死亡而变得更强,这种爱与恨的结晶,怎能算错呢?” “如果这是错的,那为了守护领土而杀死双生姐妹的我,又算是什么怪物呢?” 莲华的枝蔓爬上了樱树的枝桠,巨大的九尾虚影如业火红莲般绽放,镇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而那樱发少女,还一无所觉地微笑着,像一朵绮丽绽放的花。 “想杀死宇智波,还不如先杀掉我这个罪大恶极的巫女吧,这很公平,不是吗?” 第91章 弑神巫女(十二) “听说你因为爱慕佐助君而扬言谁想动宇智波一族就必须踏过你的尸体,是真的吗?” “……假的,你从哪里听来的话?” 千代翻看着手中的文献资料,被井野抱着脖子摇得左摆右晃,忍不住举手求饶。 都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会演变成这样,千代自己也是相当无奈的。 “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宇智波的万花筒并不是要杀死至亲之人呢?”山中井野靠着千代的背,宛如瘫痪的咸鱼般问道。 “很简单,佐助和宇智波鼬是目前唯二两名万花筒写轮眼的拥有者,但是他们两人并没有谁出事不是吗?”千代一边翻找着这些年来的文献资料一边分析道。 “而且我研究过,宇智波开眼的条件是‘受刺激’,这个家族本身也非常地情绪化,所以我觉得开启万花筒的条件并不是‘至亲死亡’而是‘感受至亲死亡同等的悲伤’。” 千代偏头,樱色的发软软地垂落两肩,衬得她既温柔又可靠:“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所研究的神道,就有一部分涉及这方面的仪式。” “据我说知,宇智波一族与轮回六道的关系匪浅,他们家族中的许多招式都是以神命名的,而关于这个,我觉得可能与阴阳之力有关。” “阴阳遁”是传说中的六道之力,“阴遁”指代的是精神力,能在无形中创出形体;“阳遁”指代□□之力,可为形体注入生命。 其中,宇智波继承了阴遁,拥有了可以复制一切忍术的写轮眼;千手继承了阳遁,拥有了生生不息的强悍细胞再生能力。 “我修行的神道恰好与生命有关,黄泉的阴阳流转,越是接近死亡便越是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千代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曾经接近过‘死’所以便能了解‘死’,从而得到堪比鬼神的力量。我觉得宇智波的写轮眼或许也是这样,但是因为这个家族排外又有太多的秘密,所以被传成了‘需要杀死至亲才能拥有万花筒’。” “樱。”一直沉默旁听的井野,忽而抬手抚上了千代额头上的伤疤。 千代突然止住了话语,微微偏头,任由井野拂开她用来遮挡伤疤的刘海,露出那道可怕的伤来。 井野看着樱发少女如碧潭般温柔的眼眸,面上划过一丝哀痛:“……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种远超年龄的强大力量,经历死而了解死的说法,脖颈上那几乎救不回来的挫伤…… ——你这么温柔,一定吃过很多苦吧? “没有,你别担心。”千代目光微柔,轻声道,“我只是长大了。” 千代收拾好自己的资料,决定往宇智波族地跑一趟,去问问宇智波愿不愿意公开一点点家族密辛,不然老是被人猜测来猜测去的,也很累人啊。 井野决定跟她一起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别想趁我不在去见佐助君的家长啊岂可修”,虽然千代总觉得她喜欢春野樱比喜欢宇智波佐助要多得多了。 “听说纲手大人知道你在木叶受了委屈后就跑回来了?”井野一边走还便八卦地道。 “是的,师父总是那么爱操心,她大概今天就会到了,晚点我去接她,带她去居酒屋吃一顿她就开心了。”千代抱着文献资料接话道。 宇智波族地所在地距离木叶核心有些远,大概是在十几年前,九尾之乱而导致四代火影夫妇去世之后,宇智波就被迁移到了偏远的郊区,自成一体。在木叶顾问长老宇智波镜去世之后,宇智波一族更是彻底被剔除出了政治中心,无法进入木叶主力的暗部与根部,手中掌握的警卫队只负责外围巡逻和人员出入而已。 如此不被信任,又有团藏处处针对,本性骄傲的宇智波一族隐忍至今,早就濒临某个混乱的临界点了。 如果再不能缓和木叶与宇智波之间的关系,只怕就连宇智波鼬都无法镇压自己的族人了。 千代正思考着眼下木叶的格局,但在临近宇智波族地的边界线外,她和井野被一个人拦下了。 拦下她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日向馨。 这个惯来表现得远超同龄人沉稳冷静的少女满脸是泪,额角青筋暴起,显得那双没有颜色的眼瞳有几分诡谲与恐怖。 她显然情绪已经失控了,几乎是口不择言地道:“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哪里比你差!我明明、我明明比你做得更好更出色啊——!” 日向馨的确已经崩了,原因是刚刚在村口散心时,她遇见了刚回木叶的千手纲手,和纲手聊了几句后,她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崇拜,并表明想要败纲手为师。 日向馨的确已经走投无路了,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家族很快就会为她安排婚事,一旦结婚,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笼中鸟。 甚至她的孩子,她的子孙后代,都无法摆脱这个屈辱而又可怕的烙印。 鸣人对她毫不动心,宇智波佐助又冷眼相待,木叶除了火影和宇智波以外再无能够和日向家抗衡的存在,日向馨左思右想,这才决定从纲手这里下手。 只要成为纲手的弟子,那么就算是日向家,也要考虑一下她“三忍之徒”的身份。 日向馨很懂得表现自己,医疗忍术这种东西需要精湛的查克拉操控力,而日向的白眼可以看穿人体的经脉穴位,学习医疗忍术再适合不过了。 她想,面对她这样的好苗子,千手纲手无论如何都要考虑一下的吧?但日向馨没想到的是,纲手居然一口回绝了。 “你并不想上战场吧?”纲手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怯懦,“医疗忍术的话,跟其他医疗忍者学也是可以的,我虽然以医疗忍术闻名,但我却是一名战斗医忍。”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战斗医忍吗?” 以强大的自愈和创生忍术活跃于战场上的医疗忍者,不仅要学会灵敏支援队友的医疗技术,更重要的是那份忍耐痛楚的能力。 断手断脚甚至四分五裂都是常态,战斗医忍的攻击力实际并不算强大,他们强就强在于那非无论如何也打不死的坚韧。 “我的爱徒春野樱,跟随我学习了五年,最初每天都会被我打得内脏出血,断手断脚几乎都是家常便饭。我告诉她,战斗医忍最重要的是学会闪避而并非战斗,直到后来她自己发明了傀儡之舞——能够在一瞬间让自己的关节自然脱臼并扭曲旋转,以此灵活躲避我的攻击,她才结束了这段教学经历。” 千手纲手目光淡淡地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白眼少女,询问道:“你能忍受吗?想成为我的弟子,是不能后悔的。” “没有这份觉悟的话,我是不会承认你的。” 纲手的话语,彻底粉碎了日向馨的期翼。 “我也不想的啊!我也不想成为忍者的啊!如果能生在和平年代,谁会想要来这个鬼地方啊——!” 情绪崩溃的日向馨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着樱发少女嘶喊道:“我刚过来的时候也才十五六岁啊!除了学习和爱情,我有什么好烦恼的?!” “怕死是我的错吗?怕疼是我的错吗?!凭什么一个个都指责我!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了,你不过也是个——”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山中井野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在她看来面前的人简直满口胡言不知所谓。 千代却是微微一怔,她看着面前哭得狼狈的少女,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扭头对井野说道:“井野,你等等,我有话跟她说。” “欸?等、等等!”山中井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蜜一把拽住日向馨的手把她朝着一边的树林里带,有些气急败坏,“你理她做什么呀!烂好人!” 千代将日向馨拖到了一处池塘边,她在草地上跪坐而下,将哭得脱力的少女半抱在自己怀里。 日向馨早就哭得不成人样了,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为什么”,那双泛着紫晕的白眼在泪水的洗涤下宛如玉髓,晶莹而又美丽。 “哭吧。”千代拍了拍她的脊背,顺开她心口的郁气,“哭完了,心里会好受一点,之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 日向馨放声大哭,她埋在樱发少女的怀里,纵容着自己的情绪,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心中认定的“敌人”面前哭得那么狼狈,像个迷路的孩子。 千代在心里默默地询问道:“系统,怎么回事?她是穿越者吗?” 【……好像是的。】系统也觉得有些混乱,道,【似乎是因为这个世界被六道仙人溯回了时间的缘故,我说了,这个世界早就千疮百孔了,从别的位面掉一两个异世界的灵魂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想帮她回去也行,但是她已经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躯体了,必须带着目前的身体回去,但是力量体系又必须收回……】 “没有更妥帖的方法吗?” 【你可以通知迦勒底。】系统忍了忍,还是道,【薇拉,你根本不需要操心那么多,这世上有很多情非得已,你不可能一个个帮过去。】 “但是我看到了总是是要帮一把的。”千代扶了扶怀中少女的长发,垂眸道,“这是我上一世学会的东西。” 系统不说话了,千代便不断拍抚着怀中的少女,直到她哭累了睡去,才将一封说明情况以及印着迦勒底传送阵的信放进了日向馨的怀里。 千代神情宁静地思考着,上一世她学会的道理,不是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而是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曾有人披星载月而来,斩破无边寂静的夜。 ——因为曾经遇见过那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想要成为那样温柔的人。 千代背着哭晕过去的日向馨走了回来,跟井野说了一声,准备送她回家,一偏首,却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大一小两名少年。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佐助。 千代偏头望去,下意识地笑了笑,宇智波鼬也回了一个笑,朝着她挥了挥手,而站在他身边的佐助瞳孔深深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千代背着日向馨和井野一同走过街道,樱发少女应和着身边金发少女的低声抱怨,面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 那笑容并非不知世事的明媚灿烂,而是历经苦痛与沧桑,还能微笑面对一切的从容自然。 将负面情绪留给自己,将光明留给别人——拥有温柔这样的品质,是何其珍贵的瑰宝? 高楼上的三代火影静静地看着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翻折开手中的信函。 前不久,三代寄了一封信给纲手,信上写明自己年纪大了,心力不足,无法再掌管木叶了,希望千手公主能够看在初代火影大人的份上回归木叶。 ——并执掌五代目火影。 而此时,三代火影的手中,正躺着纲手三天前的回信: “老爷子,我现在正在往回赶,但我对火影之位真的不感兴趣,如果需要我撑场子,我挂一个顾问的名号就可以了。” “虽然我觉得老爷子你还能再奋斗个四五年,但是如果你真的想退休了,我这里也有个人选——” “你觉得樱这个孩子,怎么样?” 第92章 弑神巫女(十三) 千代最后提交了一份学术论文解释了何为阴阳遁,从科学角度强行说服了木叶的老顽固,将写轮眼开眼的条件定在“精神刺激”而非唯心主义的“爱憎”之上。 这份学术论文洋洋洒洒数万字,还被一脸懵的宇智波族人拿去copy了几百份以供传阅,不提木叶高层,就连宇智波自己都觉得说得蛮有道理的。 于是很快,千代就发现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接收到宇智波兔子眼敬仰又略带几分不服的复杂眼神——那大概是学霸看学神一样的目光吧。 学霸答不上来的只有超纲,但学神答不上来的却只有出错。 除此之外,千代还提供了自己这些年来经营的产业链情报,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就是木叶最富的崽,就连火影那点工资在她面前都是穷逼无疑了。 她和大蛇丸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商业贸易不看立场只看利益,这一点即便是火之国大名都没什么好说,想要以此为攻歼的矛点,只怕会将木叶的商户们全部得罪。而和我爱罗的相识更是简单,不过是幼时有过一面之缘,除此之外,千代甚至都不曾再踏入过风之国的境地。 在确定千代除了医疗忍术以外甚至连最基本的分-身术都不曾修习过,三代和几名顾问就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对方的人生履历工整完美的一如神社里恪守清规戒律的巫女,恐怕就连三代火影自己都未必能拿出那么伟光正的履历来。 纲手来到木叶后,先找了自己的饭票兼爱徒好好地搓了一顿,谁知道一扭头就听说自己的徒弟居然被逼得要列举认证物证来“证明清白”的地步,大怒之下又把刚建好的火影楼锤碎了一次。纲手姬发怒,就连志村团藏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毕竟纲手在木叶的地位尊崇,又是个一拳头下去能让人半身不遂的人物。 纲手和三代火影开诚布公地洽谈了一次,谈话的内容正是关于木叶下一任火影。 三代火影希望纲手能但任火影,她如果愿意之后禅位给自己的弟子也无所谓,但是春野樱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压不住顾问,更无法得到上忍们的支持。虽然他能看出这个孩子的潜质,可木叶恰好遭逢大难,火影之位的传承并不能有任何儿戏之举。 对此,纲手表示了反对,年纪小不代表实力弱,她的爱徒实力绝对不逊色于上忍,更难得的是她有着连纲手都望尘莫及的觉悟。 “我想让樱继承火影之位,并不是因为我个人的意愿或是儿戏,而是因为她能担负起这个位置,我认为她值得。”纲手神情严肃地解释道。 “从这一次的事件之中,老爷子你想必也能看得出来,她能救下月光疾风,将两名敌人打得毫无反手之力,面对尾兽也毫不畏惧——她早已拥有了影级的实力。而在面对团藏的刁难之时,她不卑不吭,兼顾了顾问的疑虑和宇智波的情绪,不管是安抚民众还是政治手段,她都不差什么,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而我之所以推荐她但任火影,也是希望这个位置能帮她一把。”纲手直言不讳地道。 “怎么说?”三代火影抽了一口旱烟,问道。 “我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老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很有责任感,但缺乏一颗强者的心。”纲手挑了挑眉,美得风仪华贵的面容上尽是自信与张扬,道,“她实力不弱,甚至很强,可是她的心态配不上她的实力,强者大多自信傲慢,可她却谦和沉稳得像个……被人排挤的吊车尾。” 三代火影想起多年前的一桩糟心事,忍不住眼皮一跳,更是气弱了些许。 “所以,我想借用她的责任感,来为她培养强者之心。”纲手意气风发地挥手道,“她如果成为火影,再苦再难她都会背负起这份责任,并不断地改变自己。” “老爷子,少年出英雄,当年你的弟子波风水门也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火影,为什么我的弟子不行呢?” 三代火影被说服了,他只能和纲手各退一步,道:“只要她能拿到所有上忍的认可书,我就同意。但是作为条件,纲手你必须进入顾问团,从旁辅助她。” 纲手挑眉,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大半,便拍板道:“成交!” 于是这两人就把千代给卖了。 …… “火影?” 千代难得有些震惊地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师父,忍不住飞快地摇头道:“不不不,我不行的,老师我——” “啊?”纲手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石块,微笑着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耳鸣了没听清楚。” 千代想起自己先前答应了纲手绝不再说“我不行”这样的话语,瞬间噤声了,但是眼神还是表达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这个是上忍认可书。”纲手将一张卷轴塞到了千代的手里,叉腰扬唇笑道,“这是我给你布置的功课,现在你拿着这个去将木叶的上忍全部拜访一遍,如果签名的人数超过一半,你就算合格了。如果签名的人数少于一半,你再回来跟我谈谈吧。” 跟随纲手一起训练时,千代也时常会得到这样的“考验”,因此虽然心里有些愁,千代还是依言带着卷轴出发了。 “我觉得行。”月光疾风完卷轴上由纲手起草的认可书,顶着一张病态惨白的脸,一脸淡然地拿出自己的私章盖上,“期待你的成功。” 月光疾风盖了章,千代却有些忧虑地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卯月夕颜听见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拿出自己的私章盖上,扭头对自家恋人道:“我也觉得可以。” “火影?”拿着《亲热天堂》躺在树枝上的不良上忍旗木卡卡西看着树下的樱发少女,忍不住合上书跳下来问道,“你想当火影?” “没有。”千代很是忧伤地说道,“我只想守护木叶,没想当火影。” 卡卡西定定地看着面前神情忧虑的少女,半晌,他弯眸一笑,伸出大手揉了揉少女粉嫩嫩的脑袋,摸出自己的私章:“嘛,加油哦,我看好你呢。” 旗木卡卡西盖章之后,一切事态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什么?卡卡西同意了?!那我也同意!”将卡卡西视为一生之敌的迈特凯果断盖章,竖起大拇指道,“我相信宿敌的眼光!少女,我记得你之前非常热血地参与了救援行动,还粉碎了大蛇丸的阴谋诡计!这很好!非常青春!非常热血!努力朝着火影前进吧!” “卡卡西也盖了?”猿飞阿斯玛叼着烟,砸吧着嘴道,“行吧,家里老爷子也跟我说了,你加油啊,大家都很看好你,之前村子多亏了你。” “我——”千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猿飞阿斯玛和他的爱人夕日红已经摸出私章盖了上去,两人还拍了拍千代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听说你打跑了大蛇丸,救了月光疾风还有三代目?”御手洗红豆笑出一口白牙,果断盖章道,“小火影,记得给我们上忍加工资啊!” “这个要按规矩来,不过如果你们需要,我会考虑福利问题的……”眼看着认可书上的盖章将要过半,千代很愁地说道。 陆陆续续要到了木叶散人上忍的私章之后,千代便出发前往各大家族,实话说,这些家族才占了上忍里的大头,也是火影最为中坚的支柱力量。 和那些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调皮的上忍们不同,大家族的领袖们对于火影的就任问题是非常重视的。 千代和日向宗家的家主日向日足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讲得口干舌燥嗓音嘶哑,这才回答完日向日足层出不穷的问题。 “您不必太为难,可以直接拒绝我的,我毕竟资历不足,也没有显赫的家世,难以服众是必然的,至于火影之位,我也觉得或许其他人更合适。”千代看着日足严肃而又不苟言笑的脸庞,喝了一口日足亲自奉给她的茶,忍不住劝了一句。 “不必了。”日足拢着袖子,半阖眼帘地道,“家世资历都不过是锦上添花,今日交谈已是见微知著,此事,我们日向家答应了。” “只是我的老师有些无聊所以才……”千代喝了半杯茶,忽而间才反应过来,有些木木地抬头道,“啊?” “我是说,我们日向家答应了。”日向日足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僵硬却也慈祥,“非常优秀,不愧是三忍之一纲手公主的弟子。哪怕只是纸上谈兵也无妨,日向家会帮助你推行一切政-策,就单论我方才听到的一切,我都十分满意,希望你上位之后也不忘初心,樱小姐。” 日向家的公章盖在了认可书上,这份卷轴一下子便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千代几乎是梦游一般地飘出了日向家,但之后的猪鹿蝶家族也好、犬冢家或是油女家族也好,当家领导人都非常热情,说来说去都是前不久的守鹤一战。 一晚上救出五百多人的战绩太过辉煌,木叶也不过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广的村庄,千代的所作所为虽然被志村团藏刻意忽视,但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四方。 虽然因为还不够熟悉,对于千代成为火影这件事还有些许疑虑,但当当家的翻开卷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印章,自然也都瞠目结舌毫无异议了。 火影,是备受大家信任的领袖,而这份盖满了印章的认可书代表了什么?难道还不明白吗? 千代最后一站是宇智波。 因为共同怼了志村团藏的缘故,宇智波对千代的好感度那是呈火箭般直线上升,已经到了路上偶然碰见都会笑着打招呼的地步了。 千代拜访了宇智波族长,宇智波鼬和宇智波富岳拿着那张卷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富岳更是满头黑线地问道:“这不是早就已经过半了吗?”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还应该再考虑一下……”千代对于这份“沉重的信任”感到有些不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能当好火影,可我觉得……” “我觉得小樱做得到的。”宇智波鼬捧着卷轴,很是温和地笑了笑,“因为并不是成为火影才会被所有人认可,而是被所有人认可的才会成为火影。” 宇智波鼬将盖满印章的卷轴推向千代,却并不打算盖章:“这一点,小樱做得很好。” 千代沉默不语,宇智波富岳却很是怨念地说道:“总比志村团藏上位来得好,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位置总不会轮到宇智波——” “为什么不会轮到宇智波?”千代不明所以地抬头问道。 一直神色淡淡的宇智波鼬和宇智波富岳微微一愣,富岳扭头看向樱发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略带几分试探地询问道:“那你觉得宇智波适合成为火影吗?” 火影之位传承至今,这个由宇智波与千手两大忍族开创的村子从来都只闻千手不见宇智波上位,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宇智波骄傲而又排外,将血缘看得太重而又将家族以外的人排斥在外,历代宇智波又多以偏激自负闻名,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大局为重的领袖。 “偏激自负,骄傲排外?”眼看着宇智波没有盖章,千代也松了口气,心想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便也垂眸微笑着道,“大概是因为村子不属于宇智波,所以不管是别人还是宇智波自己,都会有这种想法吧。” “圈子小不代表感情浅,反过来看,如果村子的一草一木都有宇智波参与进来,每一寸土地都有大家的心血和汗水,那宇智波应该会不顾一切地保护村子吧?” 千代将东西收起,准备告辞,随口笑谈了一句:“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将宇智波和木叶分得那么开,但与伙伴们的信任和羁绊,还是有建立的可行性的吧?” 千代正准备回去向纲手交差,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智波鼬却突然在门前把她拦了下来。 “认可书给我们吧。”宇智波鼬话音微顿,“我们宇智波也同意了。” 千代:“……”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千代。 第93章 弑神巫女(十四) 史上最年轻的火影,诞生了。 此时站在高台上的千代还有些许不真实感,她从三代火影的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火影袍与斗笠,下方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呐喊。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来参加火影就任仪式的居然不仅仅只是木叶的忍者,还有许多原本与忍界无关的普通商户居民。 他们大多都在先前的大难中得到了千代的帮助,因此自动自发地聚集到了一起,在今天为这个守护了他们家园的少女献上最真诚的祝福。 猿飞日斩看着面前眉眼稚嫩的少女,心中有些感慨,想要成为火影,必须拿到木叶上忍半数以上的支持,就连他都没想到,这个女孩真的拿了一个大满贯。 “木叶以后就交给你了。”虽然面前的少女并非自己看中的火影人选,但是猿飞日斩也不愿意就此抹杀她的优秀和出色,最基本的,能够同时得到所有家族的认可与支持,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更别提这其中还包括了惯来骄傲,与木叶多有隔阂的宇智波。 “我老了,行事难免保守,但木叶不应该随我一起变得暮气沉沉,我希望你的到来能够给木叶带来全新的活力与血液。” 作为过来人,猿飞日斩难免要提点几句,就像当年波风水门从他手中接过火影之位一样,他需要告诉小辈他们身上的不足之处。 “抬起头来,小樱,多年前木叶给你带来的伤害,我至今都感到愧疚非常。但是你要明白,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因为他人的过错而委屈了自己,这不值当。” “身为火影,你就是所有人的支柱,你代表的就是木叶的火之意志,但同时,木叶也会站在你的身后,成为你的力量。” “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你的子民,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肩上担负的责任,和你将要传递的信仰。” 猿飞日斩牵着千代的手,一同站到了高台上,他将身边的少女往前轻推,而自己则笑着退场:“去吧,向那些信任你的人们说些什么吧。” 千代走到了台前,看着那些注视着她的人,在这堪称人山人海的盛况之中,不少忍者甚至因为没找到适合的位置而趴在屋顶或树上,视线却都朝着相同的方向。 千代的咽喉受过伤,并不能大声说话,往常与他人交谈也总是细声细气的,颇有三分气弱不足,时常被人误以为是性子过分谦和而致的温柔。 但实际上,只有系统知道,这个看似柔弱温和的女孩,是一个纵使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会吭一声的铁血纯爷们儿。 千代无法说出铿锵有力的话语,所以她选择以行动代替言语。 木叶突然刮起了风,早春时节开得正好的樱花被风卷起,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像一场绮丽虚幻又过于柔软的梦境。 欢呼雀跃的人群因为少女的扬手而陷入了寂静,他们仰着头,注视着这一场明媚的花雨。 “嗒”,有人打了一声响指,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盘旋环绕的樱瓣无火自燃,引起众人的惊呼不断。 火焰越燃越烈,最后焚尽樱花的火焰化作了一条长龙,刮擦过整片会场,掀起灼灼如辉阳般的气浪。 “树叶飞舞的地方,就有火的意志在燃烧。”站在高台上的樱发少女眼帘轻阖,神情恬静地微笑,“这就是我的誓言。” “纵然焚尽世上春樱,亦会让火之意志传承不息。” “我一定会成为,守护木叶的最强巫女的。” …… 漩涡鸣人摊在一乐拉面的木椅上,宛如一条失去了梦想的狐狸干。 宇智波佐助坐在桌子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凉白开,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了过去。 “啊啊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鸣人疯狂地抓挠自己的金毛,神情渐渐崩溃,却还下意识地压低了音量,“为什么樱酱会、会……”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佐助冷静自持地端着水杯,如果忽略他那“苦酒入喉心作痛”的喝水姿势,简直云淡风轻稳得一批,“小樱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但是她的确拥有影级的实力,加上她原本就非常出色扎实的理论知识。就算是你,在处理内务这一方面也完全比不过她的不是吗?”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鸣人一脸绝望地捂着脸,超级小声地说道,“她跟我爱罗同时上位了啊,但是佐助你想想,樱酱上位,咱们……还能有机会?” 宇智波佐助:“……” 佐助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要说重来一世不觊觎那个位置是骗人的,但是他真的觉得小樱完全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直到他们这群同期生全部老死! “我已经申请进入暗部了。”佐助喝完最后一口凉白开,决定不要跟某只金毛在这里开败犬大会,“比起那个位置,解决志村团藏才是我的第一要事。” 志村团藏的存在对于宇智波佐助而言就是一枚□□,一日不解决这人,他心中就一日难安。 除了志村团藏以外,活跃在村外顶着“宇智波斑”名头行事的宇智波带土也是佐助不可忽视的隐患之一,前世的他孑然一身,自然能不管不顾地为了仇恨而将自己焚化成灰,可如今,他还未犯下不可原谅的罪孽,还拥有可以期翼的未来,他自然要小心翼翼地维护。 “暗部啊……”鸣人挠着头,看着佐助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大声喊道,“喂!佐助!要保护好樱酱啊!” 暗部是直属于火影的特殊队伍,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火影。 宇智波佐助头也不回地离开,只丢下一句“烦死了,不要你说。” ……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新上任的火影却一直过得不温不火,并没有带来多大的改-革。 纲手依约加入了顾问团队,站在火影身后与另外三位顾问成分庭抗礼之势,而退休的三代火影也挂了一个长老的名号,每天乐呵呵地旁听,从不发表政-见。 宇智波佐助非常顺利地加入了暗部,有宇智波鼬11岁入暗部的辉煌履历在前,12岁加入暗部的宇智波佐助并不算起眼。 但佐助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进入暗部的第一天就撞见了熟人,虽然彼此都戴着面具,但对方那一头飘逸的黑长直也暴露了他的身份,就像自己的黑短炸一样。 那是日向家向现任火影献上的诚意——日向分家的天才,可悲的笼中鸟,日向宁次。 两个新人被排到了一组,随同新任火影出席针对砂隐村的探讨会议,这也是新任火影初露锋芒的一场决策。 这些时日以来,千代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花了点时间将木叶里里外外地查了个透彻,但是不等她开口,某些人就坐不住了。 “攻打砂隐?”千代翻看着团藏的企划案,头也不抬地道,“团藏大人,请您理智思考问题,如果木叶收支本上鲜红的‘赤’字不能让您冷静,那来自商户们的投诉您也可以看一看。别跟我说什么以战养战,砂隐穷得连当家人都要跟大蛇丸一起抢劫木叶来向大名展示战绩了,你还指望他们能榨出什么油水吗?” “咳!咳咳!”纲手大声地咳嗽着,桌子底下毫不犹豫地踹了自己的爱徒一脚,在樱发少女疑惑看过来时才额带青筋地说道,“死孩子,你给我委婉一点!” “抱歉。”已经跟系统逐渐学坏的千代放下了资料,端正了态度看向满脸铁青的志村团藏,“当然,砂隐心怀不轨和木叶叛忍合作是不可忽视的问题,如果不追究此事难免会显得木叶软弱好欺。但我认为如今木叶内部混乱,百废待兴,并没有开战的必要,但可以通过协商来要求砂隐进行赔偿。” “你不是说他们榨不出油水了吗?!”团藏面色发青地抬杠道。 “没有银钱可以用粮食来换,没有粮食可以用劳力来换。”千代抽出自己准备好的企划案,一一分给在座的几名顾问,“要想富,先修路,但调动我方战力去修路显然有些不现实,正好砂隐可以物尽其用。这也是考虑了砂隐无法拿出足够的赔偿而做出的决策,我希望日后顾问们提出的决策也要足够‘现实’。” 感觉被针对了的团藏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今木叶正直换代季节,内部本就混乱不安,安抚民心才是我们的第一要事。”千代尝试委婉地解释问题,“砂隐扫了我们的面子,我们以威胁为手段牟取利益和报仇,这叫‘现实’;我们二话不说就想绕过大名跟砂隐开战,这叫‘不现实’,所以大家以后都现实点好吗?” 纲手微笑着对着自己的弟子又是一脚。 志村团藏毫不犹豫地刺道:“身为火影却如此畏手畏脚,你不是有世家的支持吗?还是说现在连火影都要成为世家的傀儡了?” “有来有往,利益交换,这是‘支持’,无条件索取,无条件奉献,这叫‘卖命’。”千代解释了一句,又一个没忍住说道,“但是团藏大人,你前不久刚怀疑宇智波叛村,还引起了日向家的不满,这种情况下你要求世家为木叶卖命到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我觉得我没这种人格魅力,但您可以自己试试——” “咳咳咳咳——!!!”纲手和三代火影险些没咳出肺痨来,另外两名顾问也是瞠目结舌,显然大家都是第一次感受到“天然黑”的杀伤力。 志村团藏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指着火影的鼻子骂道:“既然你什么都决定好了,还要我们这些老骨头做什么?!火影?真是好大的威风!我们当初一手撑起木叶的时候,你甚至都还没出生呢!还是说,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您与三代大人联手,一明一暗,开创了木叶的盛世,这一点是无可否认和抹消的。”千代十指交错抵在唇边,又道,“我尊敬您,但不能纵容您,为了守护光明而让双手沾满罪孽——这的确令人心生钦佩,但是人心易变,您为木叶付出了太多,对木叶的独占欲也越强,行事上便会超纲,以至于危害到木叶。” “为何有了火影还需要顾问?因为这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对的,木叶需要保守稳重,但也需要锐意进取。” 千代抬起手,比划了一下这分庭抗礼的会议桌,语气淡淡地说道:“在争吵和商谈的过程中擦掉彼此眼前的云翳,将村子的利益最大化,并舍弃自己的私心。” “所以,您如果有所不满,便收集足以说服我的证据,在这张桌子上用你的声音来打败我,而不是自恃功绩,用激进的手段来掩盖你真正的目的。” “几位顾问,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现在心里所思所想的,真的只有木叶而无其他吗?” “如果我有所冒犯,我很抱歉。但是请谨记,才一切都是为了村子,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第94章 弑神巫女(十五) 除了刚上任时的下马威之后,新任火影一直表现得很温和,清秀姣好的面容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看上去明媚而又温柔。 成为火影之后的日子简直水深火热,火影阁下往往刚刚在桌上舌战群儒威震四方,回到办公室后就被自家师父捏着耳朵教做人,那场面岂止一个惨字。 当千代第一次因为不想被揪而抖起了狐狸耳时,一直以为狐狸耳是装饰品的日向宁次以及宇智波佐助简直控制不住脸上“震惊我妈”的神情,好在有暗部的面具遮挡才不至于崩了自己高冷天才的人设,但是即便如此,两人的视线还是忍不住随着那粉嫩嫩的长耳朵一起摆来摆去…… 这到底是什么耳朵?狐狸?兔子?仔细看看还有点像驴…… 绒毛粉粉嫩嫩细细软软的,看上去貌似很好摸,不然纲手大人为何三餐不落地天天来撸…… “千鸟,麻烦将这份报告送到油女家,之后木叶的水田稻谷种植可以开始了,大名需要的报告书也传上去,实话实说就行。”千代将几份文件递给了一边的黑短炸,又将另一份递给了另一边的黑长直,“青鸟,这份电报传给砂隐,跟新任风影说一声,要是养好伤了就可以过来帮忙修路了。” 木叶这边内忧外患,砂隐那边也不好过,我爱罗刚死了爹,忍村中也是理不清的烂摊子,还是千代私底下补贴了我爱罗一大笔钱才让砂隐熬过这段困难期的。 但是,虽然私底下能够补贴好友,可明面上的“赔偿”还是不能推掉,当然,我爱罗如果能一个人将木叶的责难给扛了,这也有助于他提高自己在砂隐中的名望。 我爱罗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修路这种事情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几个沙遁之术而已,至于亲爹被杀这种事情……老实说他不仅不在乎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罗砂这些年来对我爱罗下手了好几次,甚至自己都亲自出手了三次,每次都给我爱罗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对于这位生身之父,对母亲相当憧憬的我爱罗可以说是半点温情眷恋都没有。 我爱罗发了电报谢过千代的周旋和援手,表明砂隐愿意和木叶缔结友好盟约,顺带提一句别担心路他会修。 千代刚刚上位,手底下的亲信少得可怜,就连身边的暗部都特意挑了暗部中的新人“千鸟”与“青鸟”,除了纲手和三代隐隐为她撑腰,火影本人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能够跟顾问团抗衡的力量。不过千代不着急,系统也不着急,它知道宿主虽然缺乏自信,却是个责任感极强会将该做的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的人。 千代在了解完木叶的情报之后,心里难免有几分悲伤——这种全员勉强达到“温饱”线的生活质量,居然已经算是五国之首、难得的太平盛世了吗? 战争这种东西是一种无形的内耗,就算抢了别人的来补贴自己,但总会有另一些人陷入更深的绝望。 与其互相伤害,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不然看着这财政赤字,你志村团藏哪里来的脸跟我说开战呢? 五代火影的第一个目标是让村子里的人都奔小康,因此种田、修路、招商都是必不可少的,有钱之后就要对子民好点,于是她大笔一挥,木叶的福利蹭蹭上涨。 忍者退休后的养老金、伤残赔偿金、殉职战死补贴、孤儿生活费、老年人社保……五代火影用一大堆条条框框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框项处理得井井有条。 福利好了,幸福度就高了,对外来人的吸引力也变强了,愿意来木叶定居的人自然就多了,以此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除此之外,五代火影还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安排了忍者们的工作,建房、挖渠、医疗、农作,务必将木叶忍者培养成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什么?你说工作太简单像小孩子过家家,无法提高实力,甚至会降低忍者们的警戒心? 千代提着刀把豆腐削成了花,疾风骤雨般劈出三百多刀挖了个渠,以精准打击扫出大片大片整齐的禾稻——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们菜是你们不好好干活的理由吗? 木叶诡异地刮起了一阵全民皆兵的热潮,甚至有人学着五代火影的样子刀削豆腐横劈割稻,一到丰收季节,那场景简直魔性得不得了。 除此之外,各大忍族世家也都被五代火影安排得明明白白,忍犬用来巡逻地盘查找失物,昆虫用来给果树授粉,情报成员折腾起了木叶娱乐通讯,务必将木叶山好水好土特产便宜又实惠的广告打遍大江南北。 火遁开荒,木遁种树,大蛇丸留下的人造人大和瞬间从人人排挤的异类摇身一变成了木叶最受欢迎的崽,木遁.造房之术!你想要的户型我都有! 福利提高之后,最明显的就在于——原本省吃俭用才能一周吃一次一乐拉面的漩涡鸣人,现在三餐顿顿一乐都没有问题了! 而一直孤芳自赏的宇智波一族也被五代火影彻底拉下神坛,重新整治了一番后便被投往各个部门,copy忍术这么好用的技能不用白不用,用你们有限的生命为无限的忙碌发光发热,啥?团藏有意见?抱歉,我们讲究效率不讲其他,不能比宇智波做得更好,你就不要小嘴叭叭。 在系统的辅助和千代的指挥下,木叶如同一座不断运转的钢铁巨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达成全员小康,甚至还修出了一条可供对外贸易的康庄大道。 顾问团队也从最开始的激烈反对变成了现在的听之任之,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在赚钱方面,他们是比不过五代火影的。 就连向来火影说什么他就反对什么的志村团藏也偃旗息鼓了,如果能活得滋润,谁还乐意回去吃土呢? 虽然团藏心里依旧觉得新任火影就是一个仰仗宇智波与日向撑腰便张狂起来的小姑娘,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颇有几分经商之道。 而在钱财充足粮仓蓄满的情况下,团藏的野心也日渐蓬勃,私底下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 自以为新任火影非常忌惮宇智波与日向一族的团藏,往往会派出自己的弟子宇智波止水去向火影要钱要粮。 “原来宇智波有三个万花筒?”千代披着火影袍,开启了工作狂模式,手中书写不断,一边还抬头看着面前的青年,“你是团藏大人的弟子?瞬身止水?” “是。”宇智波止水苦笑,他成为团藏的弟子是宇智波顾问宇智波镜还活着的时候的事了,可如今木叶和宇智波的关系日渐恶化,新任火影亲近宇智波本来是一件好事,可偏偏新任火影跟团藏顾问不对头,夹在两方中间的宇智波止水就是可怜的夹心饼干。 【瞬身止水?哇哦,这不是跟你的英雄名很像吗?难道对方也是擅长速攻的?】系统工作之余还有闲心叽叽喳喳地八卦。 千代看了对方一眼,头也不抬地继续工作,问道:“这一次团藏大人想要什么?” “25%的收益款项。”想起团藏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止水也觉得很尴尬,这两年来木叶收益日渐上涨,火影除了在大事上表现强硬以外,其他时候都温和得仿佛谁都可以捏一下的面团子,以至于团藏的野心也被喂得越来越大,“师父说了,最近没有战事,伤亡也小,与其投在医疗上,还不如用来提高木叶战力。” “我说过了,提要求必须要‘现实’。”千代看也不看地提笔划掉了申请书上的“25%”,改成了“15%”,“你回去禀告吧,如果团藏大人有不满,让他来找我说。” 宇智波止水看了一眼百分比,觉得还能交差,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暗处的千鸟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离开了。 隐匿在暗处的宇智波佐助目光冰冷,心想,什么提高木叶的战力?分明是拿钱去培养自己的根了。 他的目光挪向办公桌后勤勤恳恳工作的少女,对方鬓边散下一缕发,她随手撩起挽在耳后,露出半张清丽温柔的面容,秀气得像早春三月的樱花。 宇智波佐助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一位昔日的同伴了。 在对方上任的第一场会议上,佐助见春野樱毫不犹豫地下了团藏的面子,将宇智波护在身后,以为她是厌恶团藏而亲近宇智波一脉的。但是这两年来,宇智波佐助却发现,春野樱是真的很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足够“现实”,她都能够采纳,而顾问在摸清楚她“现实”的具体边线后,也找到了和这位火影相处的方法。 这两年来,春野樱不断经营着木叶的资产,却也不反对根忍的壮大,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木叶的“根”已经开始腐烂,成为一颗毒瘤了吗? 宇智波佐助看不透,如果说,前世的春野樱情绪丰富得像是波涛不断的海洋,那如今的春野樱就像深山老林中无人踏足的一湖潭水,水面如镜,涟漪不生。 宇智波佐助虽然怀揣着上一世的仇恨,本身也经历了许多,但其本性耿直,并不擅长玩弄权术。 千鸟和青鸟跟在五代目的身后,看着樱发少女弯腰从孩童们的手中接过一捧野花,在他们仰慕的目光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虽然不明白,但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五代目火影备受村民们的爱戴。 木叶越变越好,不管是经济民生还是下一代的教育,五代目都非常重视,以至于短短两年,木叶就已经成了各国人民憧憬的理想乡。 宇智波佐助微微抬头望向天空,四周一片欢声笑语,空气中花香氤氲,这难道就是世人所期翼的和平?柔软得一如眼前如春景般的少女。 “真好啊——”她感慨着,下意识地询问身旁人的意见,“这样的木叶真好啊,对吧?千鸟,青鸟?” 宇智波佐助没有说话,青鸟却点点头,感同身受地道:“是的,火影大人——” 下一秒,警报声响起。 千代:“……” 千鸟青鸟:“……” 一瞬间,宇智波警卫队的传讯烟花从四面八方升空炸响,有传讯的忍兽飞鸟划过长空,发出了声嘶力竭地嘶鸣:“敌袭——敌袭——” “入侵者是五名橙色头发穿着红云黑袍的大变态,嘎嘎——大变态!还有一个蓝毛的妹子,和一个秃头的妖怪——!嘎嘎——” 众人:“……”这谁家的忍兽那么欢脱啊? 几乎不到三秒,警报响起的刹那,街道上的村民四散而逃,纷纷钻入屋舍下的地窖或是防空洞,训练有素,秩序俨然,显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遇见这事儿了。 “不错不错,看来入侵演习还是有效果的。”五代火影对此很满意,她掏出“手机2.0版本”,用那过分温柔细弱的声线向全村忍者下令道,“下忍与中忍负责疏散人群,上忍尽快集结,至少两人一队,不要单独行动。” 千代话音未落,远处的房屋就炸了。 日向宁次惨不忍睹地扶稳了自己的狸猫面具,眼睁睁地看着温柔浅笑的火影大人笑容渐渐消失,身后几乎要凝聚起实质的黑气。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打架就打架!炸什么房子?不知道那些都是火影大人一草一纸辛辛苦苦规划建立起来的吗?! 日向宁次这些年来一直跟在五代火影的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小姑娘呕心沥血地拉扯着木叶这小奶娃,其中艰辛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此时对于千代的悲愤他感同身受地爆了白眼——你们这些中二病做个人吧!木叶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你们都要砸木叶?! 与此同时,某个进攻木叶的人也怒了,木叶捣鼓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探测装置害得他还没行动就暴露了不说,而且他居然被人参公鸡了! 长门原地螺旋起飞,对着木叶就是一个神罗天征。 混蛋!你骂谁秃子?!我修罗道分-身不要面子的吗?!!! 第95章 弑神巫女(十六) 五代火影携刀飞速抵达战场,眨眼化作天际的一道流光,速度快得宇智波佐助和日向宁次都没撵上。 “说、说起来,咱们五代目好像在忍界有两个名号?”追得要死要活的另一名名叫“花狸”的暗部小哥生无可恋地道,“‘樱巫’,还有……‘瞬光’?” “无愧其名,五代大人的确自律得像个巫女,速度也快得像光。”代号“苍牙”的暗部在树林间飞快穿梭,一边火影跑闷头赶路一边发出了耿直的吐槽,“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在想……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五代目火影年纪轻轻就有了影级的实力,并且对身周的人有着爆棚的保护欲,就连本该保护火影的暗部也不例外,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五代目抛下了。 “别这样啊苍牙,我心里好难过!”被吐槽得泪流满面的花狸只觉得自己像极了失去梦想的咸鱼,当初觉得暗部有多酷现在就有多苦逼,“好歹我们几个也是暗部里最靓的崽!就算戴着面具也超帅!站在五代大人身后特别有排面!一下子就把顾问长老团那边的歪瓜裂枣给比下去了有没有!” “你还是闭嘴吧!”赶路的几名暗部忍不住异口同声地骂道。 千代并不知道纲手给她挑的护卫队正在窝里炸,她冲上来的第一时间就对上了敌人兜头砸下来的神罗天征。 对于这个世界中千奇百怪的忍术,千代早已放弃深究其原理了,她学了一些简单实用的忍术之后就继续钻研自己的刀术,这也是怕贪多不精。 无论是谁砸下来的忍术,千代左右都是不认识的,见招拆招便是,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忍术,千代心中却萌生了极大的压迫感,直觉告诉她不能硬扛。 千钧一发之际,来到火影世界之后就因为这里科技太过落后而沦为机械忍兽的系统兴奋了,它分分钟给自家宿主开了挂。 【“空间”、“控制”词条生成完毕,强控近距离输出超能机械装甲[诸神套.八圣]装备完成,已装备魔纹[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lily版本,同步率47.83%。】 【获得特性[直感],战斗敏锐度提升;[魔力放出],武器与□□强度上升;[花之旅途]我方全体战意上升。】 千代脚尖一点,宛如轻盈的蝴蝶般腾空飞起,冰蓝色的光晕瞬间覆盖了她的身体,一套如冬日冰雾般简素庄严的巫女服如加冕的战服般显现。 绣满冰色樱花的大振袖在风中飘扬,仿佛凛冬将至之时凄美的风景,恍惚间,千代只觉得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变慢了,就连那砸落而下的忍术都几近停滞。 【拔刀啊!拔刀啊混蛋!圣钥必须你确认才能构造,但你这套装甲吃装备啊,有专属武器才叫冰樱,没专属只能叫机八啊!】 千代:“……”这人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令人失聪的东西? 构造武器和装甲都需要耗费千代收集到的愿力与信仰,而圣钥这种事物本身就是信仰凝聚的结晶,往往一个世界积攒下来的信仰都只够构建一两件,因此系统并没有代替宿主直接构造圣钥的权利,每一件圣钥的诞生都需要经过宿主的点头和确认。 千代并不觉得系统会坑自己,毕竟上一世她不小心构造出一件略有些许鸡肋的圣钥都让系统心疼得不能呼吸。 惯来勤俭持家的系统如此推荐,这套武器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千代看也不看地从军械库中抽出排在首位的武器,那柄武器入手便是难以忽视的冰寒之气,只是武器一入手,千代的心中就只剩下点点点了。 “你驴我?这玩意儿叫‘刀’?”千代低头看着手中这柄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都是华国古剑的武器,很快就认出了这件圣钥。 ——姬家传承重宝,传说中能冻结一切的冰雪之刃,素月霜溪剑。 【霓虹本来就是刀剑不分啊!】系统超大声哔哔,【剑型唐刀也是刀!诸刃也就是比刀多了个‘刺’的功能而已!你别说你不会用,你最擅长的是突刺剑不是吗?】 千代已经没有时间跟系统多费口舌了,眼看着神罗天征即将兜头砸下,她比出一个起手式,直接开了大。 漫天爆射四溅开来的刀光剑影,冰蓝色的剑光恢弘如白色的匹练,眨眼割裂了苍穹,恍惚间只让人觉得那霜寒之气要将这个世界四分五裂。 神罗天征是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物体、忍术全部弹开的血继限界,但千代手中的剑却是连空间都能冻结割裂的上古圣钥,足以封锁这片空间。 “你是谁?”天道佩恩站在火影岩上,与那一身冰色和服的樱发少女相对而视。 “第五代火影,春野樱。”巫女服外披着的火影袍在剑风中猎猎作响,像一杆笔直不折的旗,“你又是何人?为何袭击木叶?” “佩恩,新世界的神。”面容俊秀的橙发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千代,眼窝里是布满螺旋纹路模样的紫色眼眸,“这个污浊的世界是错误的,人与人之间永远都不会互相理解,和平也根本不会存在。想要让所有人和平共处,只能以痛苦引导世人,用痛苦来抑制战争。” “交出九尾,否则我就毁了木叶。” …… 鸣人正在拼命地往回赶,他跟好色仙人在妙木山上修习,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还有所不足,另一方面是我了避开好色仙人的死。 只是没想到,原本一年之后才会袭击木叶的长门居然提前了一年,他不该大意的,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不可能都遵照着原有的命轨。 虽然有佐助在村子里照看,但担心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缘由,当他疯狂赶路回到木叶时,恰好看见木叶上空爆开大片的冰花。 手持冰色长剑的樱发少女从空中坠落,身形蹁跹如蝶,可有一名身穿红云黑袍的橙发男子穷追不舍,他从空中坠下,五指舒张,便是一招万象天引。 凌空的樱发少女忽而被一股力道控制,完全反力道地冲向橙发男子,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脖颈。 “小樱——!!!” 鸣人几乎是瞬间就爆出了仙人体,他疯了一般地冲向木叶,瞬间分出上百个分-身,搓出了大玉螺旋丸就朝着长门砸了过去。 死死掐着樱发少女脖颈的佩恩面无表情地将千代甩了出去,反身迎向鸣人的大玉螺旋丸,而他的另一具分-身人间道却是一手摁上了千代的天灵。 千代遭到重创,唇角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但她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傀儡人,语气点无波澜地道:“就算你恼羞成怒,我也还是要这么说——” “你根本不是在为和平而战,你只是把你遭受的痛苦施加于他人,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而已。” “你有看到木叶原来的样子吗?它现在变成这般满目疮痍的土地,这都是因为已经成为加害者的你。” “你在激怒我?”长门语气冰冷,他透过人间道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少女,“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真正的痛楚是什么东西。” “你活在幸福的温室里,所以你才能这么无忧无虑地微笑着,冠冕堂皇地指责着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我的痛苦远远在你们之上。” 长门看见远处赶来的暗部与忍者,手一挥,剩余的几名分-身便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唯独人间道的傀儡还一手掐着火影的脖颈,一手触碰着她的天灵。 “你又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明白何为痛楚?” 千代浅浅地微笑着,手中的刀已经刺穿了人间道的心口,可惜本就是尸体制成的傀儡不知生死,这才被佩恩将了一军。 “是吗?”人间道摁着千代天灵的手指泛起了查克拉的光芒,“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所说的远在我之上的痛苦——” 【???】系统简直黑人问号了,忍不住吐槽道,【等等啊薇拉!这个世界的天道是破损的,没办法像上个世界一样给你提供庇护,他会看到——】 “忍法.心层潜。”人间道分-身的能力是心灵掌控,佩恩几乎是毫不留情地读取了千代的记忆。 被人侵入心灵的感觉非常难受,但是千代依旧微笑着,她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道:“你.输.了。” 说过很多次了,在她面前玩弄心灵控制,都不过是班门弄斧。 千代将自己曾经濒死的回忆,手术台上千刀万剐的痛楚,生离死别的悲戚一股脑地塞进了入侵者的脑海里,那些堪称黑泥的精神污染汹涌地朝着本体涌去。 千代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个分-身,对方的实力也强得有些超乎寻常,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控制这六具傀儡的都是同一个心灵。 “我从来都不是开在温室里的花,更不是无忧无虑的青春少女。” 她的声音很温柔,柔得像刮过千山万水的风:“正是因为经历过这样的痛,所以才希望他人不要有与我相同的悲伤,你能明白吗?” 人间道佩恩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摁着千代天灵的手臂却宛如抽搐般地痉挛着,有血水从他的眼中汩汩涌出。 巨大的、正常人难以承受的绝望与悲伤几乎瞬间击垮了佩恩的心灵,他无法想象,为何经历了这些的人还尚未疯魔?还能这样温柔无畏地笑着。 只有系统知道,自己的宿主哪里是不是人间疾苦?她分明是尝尽了人间疾苦。 佩恩想要断开心灵连接,可是他却做不到,他只能被桎梏在那恐怖绝望的回忆里,一遍一遍地经历那些惨痛的过去。 “为什么?”人间道的躯体濒临崩坏,傀儡人浑身颤抖着,七窍中一点点地流出血来,“为什么经历了这些,你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被世界如此对待,你却还要选择保护这些污浊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间道的躯体一点点地弯曲,仿佛不堪重负、行将就木的破朽机器,“告诉我,为什么?” 剧烈的痛楚中,却有一柄苦无破空而来,“咄”地一下刺中了佩恩的手臂。 来自外来的冲击让佩恩的心灵连接断开,人间道的傀儡终于松开了放置在少女天灵的手,他猛然退后数步,却发现打断他的居然是一名不到八岁的男孩。 “放开火影大人!”那明显出自宇智波家族的男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举着还有些肉乎乎的手臂,带着点小奶音般愤恨地喊道,“你这个坏人!” 男孩话音刚落,那边厢波及范围极大的天道佩恩手中的忍术地爆天星已经脱手,土地四分五裂,几乎要将木叶整个包裹其中。 宇智波瞳瞪大了眼睛,他擅长土遁,因为个子矮小才躲在一边潜入了进来,却没想到被牵连进了地爆天星的攻击范围里。 男孩狠狠地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他被一把摁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活人剑——霜冻寒天。” 瞬间爆炸开来的刀光结作万千剑阵,轰然炸裂开来,地面冻结,空气凝霜,那为救人而存在的至柔剑道摧毁了已经成型的地爆天星,却没有伤及任何人的性命。 漫天飞舞的冰屑如同一只只华彩璀璨的蝴蝶,一身冰色巫女服的少女从天空中翩然飘落,迎着天光,仿佛降临人世的神明。 宇智波瞳瞪大了眼睛,他被这一瞬间的光明刺痛了眼,只觉得胸腔内热血一涌,一颗漆黑的勾玉便缓缓地凝在猩红的眼瞳之中。 许多年之后,他都无法忘怀自己开眼这一瞬所窥见的风景。 那名沐血而战的樱发少女抱着他,代表火之意志的长袍在风中飘扬,如此可怖的情景之下,她居然还在温柔地微笑着。 越是恐惧便越是要微笑。 迎着光,他看见少女垂眸,听见她说: “已经没事了,因为我在这里。” ——这就是,守护木叶的最强巫女。 第96章 弑神巫女(十七) “你,感觉不到痛吗?” “很痛,真的很痛——被钉穿四肢流干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很痛,躺在手术台上被焚烧成焦炭的时候很痛……但是想来想去,居然还是与挚爱分离时最疼。” “既然这么疼,你为什么还要给那些人唱歌?他们放弃了你,不是吗?” “夜晚越黑,星辰就越是明亮,哪怕只有一点微光,我也会为美好而战。”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你若是神,我便弑神;你若是恶,我便斩恶。我会比任何人都强大,比神更加强大,因为我有一定要守住的东西,他人动摇不得。” “你不会疯魔吗?” “只要有支撑,我的脊梁骨就不会断折,只要心中还有光,我就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 “选择吧,你想死在我的刀下,还是被我守护?” …… 千代抱着宇智波瞳小小的身体,咳出一口血,看着被收押的佩恩,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郁气。 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蹭了蹭,随即一双暖呼呼的小手绕过她的腋下,在她的背上一下下地轻拍,颇有几分小大人的稳重感。 千代软了眉眼,也拍了拍怀中男孩的脊背,她将人放下,低头看着男孩那双带着勾玉的写轮眼,语气温柔地道:“你叫什么?刚刚怎么就冲出来了?” “我是宇智波瞳,今年八岁了!”小男孩有着宇智波一族特有的精致容貌,圆滚滚的看着可爱地不得了,“我是木叶的下忍,我也能保护五代大人!”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千代半蹲着保持平视,闻言也笑着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却淬不及防地被软绵绵的小男孩在脸上亲了一口。 千代愣了愣,而赶过来的暗部花狸以及青鸟看见眼前这一幕,脚下差点没一个打滑摔到地上。 “五代大人我好喜欢你!等我长大了我能娶你当媳妇吗?”宇智波瞳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地问道。 于是正满脸担忧挥着手喊着“sakura”而跑过来的漩涡鸣人脚下一滑,直接栽进了佩恩打出来的坑里,而周围的暗部上忍们也震惊得眼球脱框,一时间不能呼吸。 “啊啊啊小瞳你别闹!”花狸小哥泪流满面地冲过来抱起小男孩,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宇智波瞳的嘴,“喜欢火影大人的多了去,点兵点将三年都轮不到你!” 宇智波瞳奋力拉开自家堂哥的手,眼中两颗墨色的勾玉滴溜溜地转动着,奶声奶气、要哭不哭地大喊道:“可是我为五代大人开眼了啊!” 这世上有一种深情,叫做宇智波为你开了眼…… 君不见百年前因家族纠纷而不给交朋友所以怒而开眼的宇智波斑?在卡卡西遭到重创而开眼的宇智波带土?还有因亲哥杀了全家而痛哭开眼的宇智波二柱子。 宇智波开眼大多都是因为爱。 “这样啊?”如青竹般风骨卓然的巫女偏了偏头,她归刀还鞘,姿态透着干净利落的优美,眉眼似有三分歉意地道,“真抱歉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袭击木叶的佩恩被关进了监狱,木叶在五代火影和人柱力漩涡鸣人的力挽狂澜之下,虽然受损严重,但好在没有出现死亡,只有重伤。 可是,虽然木叶高层的注意力还集中在佩恩的身上,但大部分中低层的忍者思绪都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是谁?!” 是谁!夺走了五代大人的初恋!!! 作为最年轻而又在短短两年间让木叶脱胎换骨的火影,五代目在木叶的人气绝对不低,这不仅仅在于她在政事上表现出来的聪颖智慧,也在于她“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处事态度,明明身居高位,却像神社中的巫女一般过得自律自制,其兴盛的名望人气都建立在日常生活之中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 虽然偶尔会有些天然的腹黑,但是一个总是面带微笑温柔待人的少女,谁能发自内心地抗拒呢? 一股八卦的暗潮在私底下汹涌,而作为当事人的五代火影在回到火影楼后,便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被暗部包围起来的团藏面色阴沉地望着坐在上首的少女,一字一句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半低郁:“五代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团藏大人年纪大了,也该回家好好休养了,请你放心,木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身披火影袍的少女面色惨白,神情却很是沉着冷静。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必你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千代摁着肩上的火影袍,语气平静地念出了一串人名,“这些,都是你暗中的合作对象。” “‘晓’组织首领佩恩,原名漩涡长门,原本是雨忍村自卫团队的成员,你在数年前唆使山椒鱼半藏杀害了团队中的弥彦,因此导致了今日的恶果。而你为了自己的私心,杀害了木叶传讯的忍兽,如果不是我早已设下的防御装置以及通讯的机械飞鸟,今日木叶就会覆灭在你的一己之私中。” 暗部们纷纷拿起了武器,千代将手中早已收集好的证据砸在了长桌上,语气淡漠地道:“为了夺取火影之位,你不惜牺牲整个木叶,我怎能留你?” “你没有证据!”志村团藏一拳击碎了面前的长桌,仿佛被激怒的野兽般咆哮着,“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木叶!从以前到现在!我为木叶付出了多少?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又怎么知道?!如今木叶兴盛了,你却要过河拆桥,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开拓者全部残害吗?!” “我既然敢对你下手,自然是有充足的证据的。”千代不为所动,封印班、暗部、警卫队……木叶的主力部队全部集中在这里,为的就是让团藏死得明明白白。 “三代大人,几位顾问。”千代转向一边沉默不语的长老团,示意道,“我不会杀害他,但是团藏大人也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晓组织的势力日渐坐大,难保他们不会对木叶虎视眈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这么做日斩也是默许的!”看着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都保持了沉默,团藏不由得心里一冷,“你根本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我是木叶的‘根’,为了保护木叶的幼苗,我势必要铲除一切潜在的威胁,绝不……” “您知道您错在哪里吗?”樱发少女打断了团藏的话语,“不明白的是你,团藏大人。” “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有给你机会,让你找回自己的初心,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你却一条路走到黑,直到今天。” “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品性的败坏,更不是在于您手段的肮脏,而是在于您不愿意做善人,又不懂得做纯粹的坏人,斩草不除根,结果将祸患酿成苍天巨树。” 向来温软良善的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比林中清潭更为沉静的碧眸,终于显现出自己理智得近乎残酷的一面。 “你一直觉得自己是木叶的根吧?与光相背的影?你一定觉得自己牺牲了很多,所以忍不住将木叶视作是自己的所有物吧?” “很可惜,你的私欲已经危害到了木叶,你的自私已经掩盖了你的信念,这些东西不是你的罪证,而是我作为一村领导者对一位有功之臣的步步退让。” “喊着最冠冕堂皇的口号,却没有牺牲自己的觉悟,如果你的信念只是慷他人之慨,那也不过是腐烂的根。” 樱发少女朝着困兽一样的老者伸出手,甩出一大叠团藏通敌的照片,纷扬的照片之下,少女眉眼间尽是尘埃落定之后的冷漠。 “所以,成王败寇,你输了,团藏。” 千代话音刚落,志村团藏瞬间暴起,他猛然扯落右脸上缠绕的绷带,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瞳。 “团藏!住手!”猿飞日斩猛然站起,想要阻止团藏执迷不悟的恶行,可他还来不及动作,一名戴着面具的暗部便瞬间挡在了五代火影的面前。 猩红的三勾玉写轮眼对上了另一双猩红的万花筒。 志村团藏几乎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万花筒拖进了月读世界,老者魁梧的身躯惨然倒地,昭示着一个时代强权的落幕。 “你其实称得上是枭雄,毕竟你连挚友宇智波镜以及徒弟止水的眼睛都敢亲手挖下。”千代绕过宇智波佐助,撕开了团藏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他的掌心中也有一枚写轮眼。 “传令,千鸟青鸟,带人查-抄了根部的实验室,将宇智波止水带出来,由他接手根忍。” “是。”青鸟应了一声,却又道,“可……”宇智波止水未必能服众,毕竟团藏对宇智波的忌惮从未磨灭,而根忍中多的是盲从团藏的疯子。 “不用担心。”千代反手持起查克拉手术刀,将团藏掌心中的写轮眼完整地剖下,微微抬眸看向另一边面色难看的转寝小春以及水户门炎。 “团藏大人试图对身为火影的我施展别天神这等操控意志之术,我略施惩处也不为过吧?” “五代目,他到底是有功之臣,还请您看在他过往的功绩上……” 转寝小春苦笑,团藏的作为他们并非不知,但到底是一同走过半生的伙伴,又怎么忍心看他晚景凄苦? “团藏大人为木叶呕心沥血了一辈子,我自然感佩于心,木叶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千代握着那只写轮眼站起身,却猛然舒张了五指。 深蓝色的查克拉在她的掌中燃起,唤醒了那只属于宇智波止水的眼睛,她朝着团藏伸出手,施展了一个团藏曾经想对她施展的忍术。 “忍法.别天神。” 支配意志之眼,木叶腐朽的根便随同团藏的野心一起,焚化成熊熊烈焰,宣告一切的终结。 ——这是身为领导者,最后的仁慈。 第97章 弑神巫女(十八) 身为火影,其实没有多少空闲的个人时间。 团藏退役,宇智波止水上位之后,木叶的顾问之位空缺,许多事务都落在了火影的肩头上,以至于千代干脆直接住在了火影楼。 “今天也辛苦大家了。”千代头也不抬地批阅着卷轴,对着前来换班的两名暗部道,“留两个人守着就行了,你们该回去的就回去吧,能多陪陪家人也是好的。” “火影大人……”花狸看着案前操劳的少女,有些不忍心地劝道,“您也三天没好好休息了,不然就……” 花狸小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青鸟踹了膝盖窝一脚,差点没龇牙咧嘴地扑到地上,暗部是火影的影子,哪里能对火影的日常生活插嘴多话? “啊,没关系的。”千代抬头微微一笑,手中的笔不停,眼神却浸着温柔的湖光,“各家顾问的备选名单都准备好了吗?如果新顾问能顺利上位分担一下,以后我应该能轻松一点,现阶段繁忙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辛苦大家跟我一起熬了。” 哪里能说辛苦呢?暗部还能轮班,火影却不能啊。 花狸比五代火影还大三岁,怎么想怎么觉得心疼,在被青鸟拖出去之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道:“火影大人,这是小瞳给您的。” “……”千代看着荷包里满满的糖果饼干,一看就是小孩子自己省下来的口粮,不由得有些无奈,“小瞳还没放弃吗?” “还没……”花狸委委屈屈地道,“不然火影大人您就把您喜欢的人告诉他让他彻底死心吧,不然我叔叔婶婶也蛮担……嘶!” 这一回站在周围的同伴同时出手,饶是花狸早有准备也差点被废了,但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法抹消小伙伴们心底的愤怒。 看你小子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居然这么有心机!大家私底下八卦的事情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吗?! “……这样啊?”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显然五代目也没有敷衍的打算,她斟酌良久,却突然道,“就说,他不在这个世界……我迷路把他弄丢了。” 花狸:“……”好虐! 不小心踩到雷点,一脸生无可恋的花狸抬起头,看着小伙伴们即便戴着面具也挡不住凛凛杀气的眼神,顿时更加绝望了。 但是仔细想想,五代火影回归木叶的时候是十二岁……到底是谁那么丧心病狂,对年幼的火影大人下手啊?! 虽然满怀八卦之心,但到底还是不能太过耽误火影的工作,花狸苍牙与青鸟千鸟换了班,而千代却刚好停了笔,将手中写好的书信叠了起来。 “晓组织四处收集尾兽,组织内也大多都是s级的叛忍,此事还是需要通知五国之影。”千代站起身,将信笺递给停靠在窗口的系统版飞鸟,“风雨欲来,也没什么可藏的了,青鸟、千鸟,准备一下,过阵子我会召见鬼之国巫女,之后五影大会上,我要宣布一件攸关生死的事情。” “是。”戴着面具的日向宁次应下了此事,却没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宇智波佐助动作一顿。 “另外,青鸟……”千代站在床边,目光投向外头披着清冷月光的荒寂街道,“日向家的日向馨,最近可有接触什么人吗?” 日向宁次微微一愣,虽然他所拥有的白眼哪怕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住,但在暗部这个必须隐瞒真实身份的地方,被人直接点破也是少有的事情:“……没有,日向馨一直深居浅出,倒是有传闻她想要外出游历,但日向家的白眼到底是各国觊觎的目标,因此家主一直不曾同意。” 日向宁次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便窥见了窗外跃上屋顶的黑发少女,日向馨沉默不语地站在对面的屋顶上,与樱发少女沉默对视。 “别跟过来。”不等日向宁次反应过来,千代已经甩下这一句话而跃出了窗口,轻盈地落在了日向馨的身边。 看着两人的对峙,日向宁次忍不住皱眉,对于日向馨这个堂妹,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近,但不知道为何,日向馨与五代之间的氛围总是微妙得莫测难懂。 可是五代火影幼年时便离开木叶,而日向馨一直接受家族教育不曾上过忍者学校,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牵连呢? 隔了一条街道,五代火影的嗓子又无法高声说话,因此日向宁次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只隐隐约约听见日向馨情绪有些失控的声音。 太失礼了。日向宁次眼眸微黯,他心想,或许要找个时间去和日向馨的家长谈谈,五代火影虽然宽柔良善却并非毫无原则之人,从对方隐忍两年就彻底掰垮权势滔天的志村团藏就可看出一二,日向馨对这位火影的态度若依旧如此猖狂,将来难免会牵扯到日向家。 隔了一条街,千代却微笑着听着日向馨隐隐失控的质问,眼神平静如水。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会毁灭,那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日向馨捏着那封写满了真相的信,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抉择中煎熬着,不愿意一无所有地回到原点,也不敢面对这个世界可能覆灭的未来,“你根本就不是春野樱,你跟我来自同样的地方吧?为什么你就可以成为例外?而我必须失去一切才能离开?” “我的确不是春野樱。”樱发少女的火影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以至于模糊了她细弱的声音,“但我也不是你的同类。” 日向馨微微一怔,天边的乌云被风吹散,清冷的月光漏下一缕皎洁的光,照亮了樱发少女无波无澜的面容。 那用微笑掩盖一切、不动如山的神色,身披火影袍的少女仿佛被月光洗涤了覆于表面的温情伪装,流露出了与人类格格不入的一面。 “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人就改变整个世界,也不可能为了你一人就扭转整个日向家。”少女的声音轻柔而又缥缈,“你可以做出让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然后过好自己的一生,寻找你所认可的‘意义’。但是这个世界里,‘春野樱’的一生,已经是注定的了。” “……你什么意思?” “她死在十年前,那个悬崖下。”千代安静地凝视着神情惶然的少女,“这个世界的‘我’不需要任何意义,因为‘我’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五岁死去的春野樱。” “如果你想选择留下,那便留下,如果你想活下去,那我就会帮助你活下去。这个世界不会被毁灭,我会带着她继续走下去,然后将‘死亡’还给春野樱。” 千代认可的生命,是从出生到死亡的完整岁月,而不是半途取代他人的一生。 少女碧水般的眼眸闪过一丝金芒,那让她的神情沾染上了非人的神性,仿佛高驻云端的神明,悲悯苍生,却没有自己。 日向馨仿佛无法忍受这样的注视一般,嘶声道:“如果你一定会死,那鸣人和佐助怎么办?!你真的不明白第七班的意志和羁绊代表了什么吗?我承认,我是想取代春野樱,但是我用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证明这是不可行的!鸣人……还有佐助!他们一定是重生了!” “是,我是很讨厌春野樱这个胆小花痴又看不清自己定位的‘女主角’!可、可是,人都需要一根拉扯理智的线,哪怕仅仅只是一根蜘蛛丝!” ——第七班也好,春野樱也罢,那些羁绊和回忆,就是一根无足轻重却又不能没有的蜘蛛丝。 在原著的故事中,漩涡鸣人一直、一直都是一个充满活力而又勇往直前的角色,他能原谅杀死自来也的佩恩,能原谅杀害了父母的九尾,仿佛毫无阴霾的人。 可是……人真的,会毫无阴霾吗? “原来如此……”千代掠起耳边的一缕散发,笑意浅浅地道,“你已经跟迦勒底的人联系过了吧?” 日向馨话语一哽:“我……” “你是想劝‘我’活下去,还是想劝‘春野樱’活下去?”千代轻声询问道。 “……我还给她,我全部都还给她。”日向馨情绪崩溃地蹲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我不想回去,可这个世界是坏的,我很害怕——” “如果我不多此一举就好了,如果一切都还能回归正轨就好了,这就是一个依靠意志和羁绊就能击败一切的故事,这么简简单单的,难道不好吗?” “可这不是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千代半蹲在日向馨面前,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不要再将我当做锚点了,也不要再试图从我这里寻找认同感了。” “‘春野樱’也好,‘我’也好,都不是你的蜘蛛丝,我和你并不是同类,而你重复‘春野樱’的一生,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能明白吗?” …… 千代支开了暗部,踏着夜风回了春野家。 夜已经深了,春野夫妇都已经入睡了,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只剩下干净整洁得毫无人气的床榻被褥,凉得有些吓人。 “系统,你隐瞒了我很多。” 【……】系统沉默了一瞬,才道,【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是此世之柱,是当初溯回时间的六道仙人孩子的转世,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必要。】 【你拥有春野樱的记忆,你应该很清楚,她就是一个无关要紧的角色,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之间的羁绊横亘了两世,即便没有春野樱,也不会改变什么。】 “是吗?”千代攥紧了拳头,她在为日向馨拭泪的时候取走了某些东西,而那东西正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如果我向他们坦白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系统沉默了一瞬,【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只要走完这一生就好了,时间会洗涤一切,他们还是会继续前进的。】 “最好是这样。”千代垂了垂眸,忽而站起身走向洗手间,“我去洗个澡。” 系统自觉屏蔽了自己,千代站在沐浴头下,让微凉的水花扑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这份冷意让她多了几分清醒。 她从日向馨手中取走的,是“记忆”。 千代有些茫然地仰着头,脑海中回放着日向馨所谓的“剧情”——想要毁灭世界的大筒木辉夜姬被第七班联手封印,而宇智波佐助也与‘春野樱’结为连理。 千代偏头望向氤氲了水汽的镜子,眼中金芒闪烁不定。 “火影大人。”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青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很抱歉……但是,有砂隐村的加急情报。” “虽然是火影,但我觉得我可能也需要一点点私人空间。”千代回过神,关了水,询问道,“说吧,什么事?” 暗部敏锐地察觉到了火影的心情不太美妙——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但是他依旧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砂隐请求支援,风影阁下与晓组织交手后失踪,勘九郎身中剧毒,无解。” “砂隐请求木叶派医疗忍者以及支援战力,帮助寻回四代风影大人。” 千代重新披上了火影袍,湿着头发走出了房间,她看着远处的无边夜色,微微眯起了眼。 “传令下去,即刻通报五国——s级叛忍组织‘晓’欲收集各国尾兽复活曾经试图毁灭世界的查克拉之祖大筒木辉夜。” “拜托纲手老师以及中忍第七班、第十班前往砂隐一趟,务必夺回四代风影。” 第98章 弑神巫女(十九) 计划还没开始便宣告破产是什么感觉?还没开始自己的表演就已经被人走完了套路是什么感觉? 另一个世界的死柄木弔有话要说。 “大筒木辉夜是谁?我是想开启月之眼啊!这关大筒木辉夜什么事了?!”宇智波带土收到情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头上的黑锅油得发亮。 “胡乱造谣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黑绝几乎咬碎了一口鲨鱼牙,他煽动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土施行月之眼就是为了复活自己的母亲大筒木辉夜,为此还改写了南贺神社六道仙人留下来的讯息,这个长达百年的计划居然就这么被人公布于众,这让绝感到一种万般艰辛付之流水的绝望。 “不,如果是那个女孩的话……”宇智波带土想起那始终微笑着的樱发少女,语气冰冷地道,“从她上位火影的作为来看,她不是那种毫无证据便信口胡说的人。” “带土。”绝赶忙打断宇智波带土的思路,“你是班的继承者,月之眼计划决不能半途而废,你不应该被一个小女孩动摇。” “我知道。”宇智波带土不想跟别人解释自己在那樱发少女的身上看到了和野原琳如出一辙的温柔,因为爱屋及乌从而肯定了对方的品行。 “这是班的月之眼计划,但也是我的月之眼计划,我必须搞清楚大筒木辉夜是怎么一回事。” 绝没有办法,只能道:“……那我这就去收集情报消息……” “不用啦~!”宇智波带土一秒切换回阿飞的欢脱语调,“刚好我要回木叶一趟,我就顺便去查查吧,查克拉之祖,听起来就好厉害,没准也是必须用万花筒写轮眼才能看得到的情报呢?实在不行我还能去问问那个小火影嘛!阿飞是不是超级聪明啊?” 绝:“……”草,聪明个p,你智商的技能点全部点错了吧?! 绝开始考虑弄死宇智波带土然后将班复活之后继续忽悠班的可行性,可惜宇智波带土蠢是蠢了点,唯独直觉的天赋点攒了满点,很快就一溜烟地跑了。 而另一边厢,木叶看似低调但实际堪称人间核武的第七班与第十班离开了木叶,由千手纲手带队前往砂隐村。 旗木卡卡西看着我方的队伍配置——人柱力漩涡鸣人、传说三忍蛞蝓姬、五代火影最为器重的暗部青鸟与千鸟、还有自己这个幼小无辜可怜的copy忍者…… 五代火影真的不是想毁灭世界吗? 卡卡西的腹诽无人知晓,但唯独接了密令的宇智波佐助和日向宁次知道,他们这支队伍这次前往砂隐不仅仅只是营救风影那么简单。 日向宁次不明白火影大人为何要接触晓,还点名必须是带着漩涡面具的人,但是暗部本就是经手一些不可放在明面上的计划的影子,完成任务即可,不需要其余太多个人的思想。毕竟,五代火影已经用志村团藏来证明自己的筹谋都是正确的,因此日向宁次也没想过火影通敌的可能性。 “真是的,小樱那个死孩子,居然让我跑到风之国这么远的地方来。”纲手吨着酒,满脸不爽地嘟囔着,“喂,日向家的小子,你们火影说过这一趟能拿多少吗?” 日向宁次无言,他暗部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唯独这位火影之师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戳穿他:“这个数。”日向宁次比了一个手势。 这个数目不小,但是这么多人分就难免有点薄,纲手嘴角一撇,宇智波佐助却冷声补了一句道:“出行开支全部报销。” 纲手顿时眉开眼笑,大咧咧地一挥手:“那还说什么?完事后赌场走起,刮一点油水回去!” 深知纲手习性的两名暗部忍不住思考,什么刮油水?明明是送温暖才对吧? 话虽这么说,但有纲手坐镇,敌方叛忍几乎被殴打得毫无反手之力,号称能毁灭一国的赤砂之蝎被纲手打得像个孙子,有“无尾尾兽”之名的干柿鬼鲛被“真.尾兽”人柱力一顿吊打,嚷嚷着爆炸就是艺术的迪达拉被宇智波佐助一记月读一记天照,最后一起被包了个大团圆捆了回去。 晓组织的人很懵逼,而前来打酱油的日向馨也很懵逼,她暗暗瞅了一眼宇智波佐助猩红的写轮眼,一时间不敢说话。 ……她记得宇智波佐助的写轮眼能力是天照,至于月读……应该是移植了宇智波鼬的眼睛之后才出现的能力啊。 日向馨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对自己过往的作为更加后悔,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来插足第七班这复杂得要死的多角恋?如果不是原著里的春野樱太过头铁,宇智波佐助能有老婆?以他那对爱慕者香磷一招千鸟捅-穿的狠劲……日向馨觉得这人长得再帅也是注孤生的命。 漩涡鸣人成功救出了自己的好基友我爱罗,没让我爱罗落得原著中死亡的命运,但我爱罗睁眼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是小樱让你们来的吗?” 日向馨忍不住为鸣人掬了一把同情泪,曾经喜欢的姑娘先自己一步登上火影不说,自己原本的好基友也成了人家姑娘的灵魂之友,岂止一个惨字得了? “鸣人,还有几位,辛苦你们了。”我爱罗诚恳非常地说道,“晓的根据地我已经摸索出来了,麻烦转告你们火影,在下幸不辱命。” “哈?”鸣人一脸懵逼地发出了困惑的气音,“我爱罗你难道是故意被抓的吗?” “这不是废话吗?”顶着一团粉嫩毛茸茸壳子的守鹤从我爱罗的怀里探出头来,道,“我这壳子就是她做的,传个讯也不算难事,你以为我守鹤大爷是谁啊!” “晓组织的成员并不多,但每一位都是实力强大的s级叛忍。”我爱罗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被擒获的佩恩和南是晓组织的首领,但目前已经被一位叫‘阿飞’的人替代,赤砂之蝎、迪达拉和干柿鬼鲛已经落网,除了两名在逃的叛忍角度飞段以外,就只剩下火影叫我留意的情报成员‘绝’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打算干什么,但是我已经按她的吩咐将东西打进那黑白面人的体内了。”守鹤晃着自己毛茸茸的小身体,得意洋洋地道。 “正是如此。”我爱罗矜持地颔首,戴上了自己的斗笠,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弧,“应火影之召,即将举行五影大会,我们绝不会让大筒木辉夜重临人间的!” 鸣人、佐助:“……” 鸣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为什么周围的人各个都比自己更像是重生者啊!还有小樱,小樱不像是重生的,她又是怎么知道大筒木辉夜的事情的呢? 我爱罗等人守株待兔,终于在宇智波带土利用空间忍术想要带走晓组织的三位成员之时拦住了他,而日向宁次也将火影的密信传递给了宇智波带土。 经历了木叶和砂隐两场战斗,晓组织的领袖几乎被薅成了光杆司令,逼得宇智波带土都不得不亲自过来救人。令人意外的是宇智波带土没经历多么惨烈的战斗就带走了晓组织的三名成员,同时拿到了来自火影的密信。 难道这火影以为自己是大蛇丸,有合作的可能不成?抱着这样轻嘲的心态,宇智波带土打开了卷轴,讥讽的笑意便这么僵在嘴角。 画上的少女笑靥如花,分明是野原琳的模样——这是在暗示他,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宇智波带土隐忍着继续翻阅卷轴,庞大的信息被塞在小小的卷轴中,令他神情惊怒,他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睛,却是将卷轴吞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 行走在木叶街头的五代火影突然拐进了一处小巷,不等跟随的暗部感到困惑,便见一直微笑的少女忽然呕出一口血水来。 暗部顿时乱成了一团,千代却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引起恐慌,随即冷静非常地对自己使用了治疗忍术,保持着惯来的姿态沉稳地走向火影楼。 回到办公室的瞬间,千代便脱力般地跪下,数名暗部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有人当即使用了医疗忍术,却在探测的瞬间发出了惊恐的低叫:“火影大人!” “不要慌。”千代神情恬静地跪坐在地,她捋起自己和服的大振袖,露出一只不断痉挛抽搐的手臂,令人感到惊骇的是,那双手臂已经化作了木料一般的纹理。 少女的左臂五指扭曲,木色的手臂上有青色的刻印在不断蔓延,像缠绕着枯朽老木的莬丝子,仿佛要压榨掉少女体内所有的精气与血液。 “火影大人!”花狸藏在面具后的眼神已是掩不住的惊惧,其中还藏着一丝惶然与忧虑。 宇智波和木叶能够冰释前嫌都是因为面前少女模样的影,如果没有她,宇智波如今恐怕依旧陷在被排斥的绝境里,一方要面对族人的焦躁与不满,一方要应对来自木叶高层的揣测和怀疑。花狸喜欢如今的宇智波,也喜欢如今的木叶,也正是如此,他知道面前的少女绝对不能出事。 “别急。”明明出事的是自己,火影却还安抚着身边的人,她咬破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在自己的左臂上绘了一个封印阵,施展了一个封印术。 不断蔓延的刻印停驻了,千代动了动手,发现有些迟钝但问题不大,便又掐了一个幻术掩盖掉手臂的异常,神态自如地站起了身。 唯独身周的暗部们看得心中一瘆,是封印术而不是治疗术……也就是说,这个玩意儿是个活物? 千代回到了办公桌后的位置上,她忽而间意识到,哪怕她将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过,要做的事情却还是有很多很多。 “请宇智波族长过来一趟,另外,将这份资料送到音忍村大蛇丸的手中,告诉他,交易继续。” 有千代这么一位工作效率极高的火影作为榜样,如今的暗部工作效率自然也地不到哪里去,很快,宇智波鼬便来到了火影办公室。 “宇智波君。”樱发少女随手挥退了暗部,目光平静地凝视着面前内敛而又沉着的少年,突然发难道,“我想问宇智波君一个问题。” “宇智波和木叶,在宇智波君心里孰轻孰重呢?” 千代话音刚落,宇智波鼬身体便微微一僵,他瞳孔骤缩,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弟弟宇智波佐助给自己观看过的“前世的记忆”。 那时候,团藏也是这般高高在上地询问他,村子和家族谁轻谁重?之后,便是那个让他陷入永恒黑暗的灭族任务…… 宇智波鼬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眼前的樱发少女,沉默许久都不曾开口,掌心沁出的汗水湿湿黏黏,像他不断收缩的血肉之心。 ……这是他们选择的火影,难道也容不下宇智波吗? “我知道,这些年来,尽管我一直都在提拔宇智波,但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抹平过去的介怀。” 千代不等少年想出一个答案,便自顾自地说道。 “权力与野心就像树与影,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初心不变。这些年来,宇智波能如此风平浪静,想必少不了宇智波君从中周旋吧?” 她说对了。宇智波鼬很冷静地想到。 宇智波是一个重视血缘远远胜过其他的感性家族,在被木叶排斥之时会对村子产生敌意,在得到权力时自然会想拥有更多。 如果不是因为宇智波鼬与宇智波佐助两位万花筒强者镇压着村子,只怕如今的局面还无法如此安生太平。 千代报出了一串人名,这些都是怀有异心的宇智波成员,她目光平静地看向宇智波鼬,道:“……这些,宇智波君知道应该如何解决吗?” “我明白。”宇智波鼬沉静地应了一声,改杀的杀,该罢免的就罢免,如果连自己的家族都控制不了,就别指望他人能比你更信任你的族人。 宇智波鼬看似温和,实际也有着些许自负之心,前世他因为觉得宇智波无药可救而灭了全族,又因为宇智波佐助想要毁灭木叶而试图用别天神更改他的意志。在火影讲述清楚这些人的罪状之后,宇智波鼬便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结局,他没有一点点去纠正他们的心力,显得既纯粹又残忍。 宇智波鼬回去后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一切,手段温和亦不失铁血,很快,他便拿着成果面见了火影。 “宇智波君准备一下吧。”千代换上了最庄严的巫女服,披着火影袍,这么说道,“我要上路了,你随我一道。” 宇智波鼬不解:“去哪儿?” 樱发少女淡淡地笑了,宇智波鼬这才发现,她的面色惨白得不像话,昔日春樱般明媚的少女此时像极了苟且于世的孤鬼:“五影大会。” 宇智波鼬动作微微一顿,垂了垂眸,带他一介外人前往五影大会,这个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 “火影大人。”宇智波鼬深深地凝视着这个仿佛永远从容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宇智波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在这方面,我不如你。” “别害怕。”千代语气淡淡地安慰道,“我都安排好了,至少未来十年之内,木叶依旧会有一条清晰的路轨。” “我知道你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我时间已无多了。” ——“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 ——【一颗种子,一颗只要播种,来年春天便会在世上开满樱花的种子。】 届时,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的意志在燃烧。 ——多美? 第99章 弑神巫女(二十) 第四次忍界大战,起源于宇智波斑的月之眼计划,由其继承人宇智波带土引领由白绝繁衍生成的复制人以及秽土转生的死者两大军队,向全忍界开战。 其中,药师兜原是根忍的多重间谍,曾经在团藏的算计下亲手杀死于自己有教养之恩的孤儿院院长药师野乃宇,因此而走向了歧路。 而宇智波带土,原是木叶第四代火影波风水门的弟子,因心爱之人野原琳被植入三尾牺牲故而试图以无限月读来创造一个野原琳存在的世界,故而黑化。 “……所以说,这些……全部都是你们木叶出来的?”雷影艾坐在圆桌前,额角青筋暴跳。 “欸,这也没办法嘛。”一脸无辜的火影笑盈盈地道,“毕竟忍界孤高的传说和神明都是属于木叶的,能挑起灭世这等大梁的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吧?” “臭小鬼!你还觉得骄傲了不成?!”雷影怒而掀桌,一把拽住火影的衣袍狰狞咆哮,“那你们木叶倒是给我承担起责任来啊!混蛋!” “雷影阁下!不要这么粗暴!”五代风影我爱罗猛一挥手,用流沙将雷影隔开,在樱发少女的身边圈了一个沙遁蛋壳,皱眉道,“这又并非木叶之过。” “宇智波!又是宇智波!”雷影拳头紧握,手臂上肌肉虬扎,青筋暴起,“你们既然用不好这柄刀,那就把它折了啊!整天放出来祸害人算什么?!” 同样坐在一桌上的土影水影面色也不好看,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到底心里对木叶还是有点怨念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樱发少女笑意不改,一针见血地道,“因为强大便要折断?您这话可太伤人了,令弟听了只怕要难过的。” 八尾人柱力奇拉比就是雷影的软肋,也是他此时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一听这话,雷影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一拳头就朝着火影砸了过去。 “算了算了,大哥算了。”水影照美冥连忙七手八脚地安抚着这位暴躁老弟,略有不满地瞥了青春无敌让她看了就心情不爽的樱发少女一眼,以长辈的语气指责道,“火影阁下也少说几句,年轻人不知轻重,太过张狂也不行,在这件事情上,木叶本来就有责任不是吗?” “瞧您说的。”天然黑火影保持着一张面瘫般的笑脸,一针见血地道,“晓组织里就没有你们村儿的叛忍了?野原琳不是被水之国害死的?您年纪大倒是稳重了,可比我圆滑世故多了,推卸责任一套一套的,在下甘拜下风了。” “算了算了,水影雷影,都算了。”土影赶忙拦下被“年纪大”刺激得狂吐酸液的照美冥,心累地道,“我们听听火影阁下有什么计划吧。” 千代被我爱罗护着,用细弱温柔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讲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上古神树到大筒木辉夜,从宇智波斑到宇智波带土。 她声音温和好听,引经据典,遣词文雅,如此娓娓道来竟颇有几分引人入胜,令四位影都听得有些入神,等到回过神来时却都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照美冥眯起眼睛询问道。 “我是修神道的巫女。”千代淡淡地说道,“与黄泉对话,与神明沟通,这是我的职责。” “如果火影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的确应该放下过往的一切恩怨,一起为守护世界而战。”土影沉吟地道,“火影,这些事情,不能跟那些叛忍说清楚吗?” “应该怎么说呢?”千代微笑,“宇智波斑的强大几乎无可比拟,除了初代火影千手柱间以外几乎不将世人放在眼里,就算知道了这些,他依旧会继续自己的月之眼计划。强者唯我独尊,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就算心里已经怀疑了,但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还有回头路吗?” 几位影瞬间沉默,他们都不可否认,火影说得没错。 “小姑娘,你真的有把握吗?”土影看向始终微笑的樱发少女,语气沉沉地道,“樱巫之名,即便是我这样的老头子都略有耳闻,木叶人才辈出,的确不假。” “你以时光岁月构造出来的良好口碑是我们信任你的理由,我希望你的笑容是因为智珠在握而并非色厉内荏,孩子。” 土影语重心长的劝说下,樱发少女缓缓收敛了笑,当她收起那过分温柔的笑容时,众人才惊觉她眉眼间萦绕不散的尽是疏离清冷的冰寒。 “我非常尊敬的一位长者告诉我——越是恐惧,便越是要微笑。” 樱发少女抬头,望向其余四位影,她再次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为何让原本对她颇有成见的雷影水影心头一跳。 ——孤注一掷的、义无反顾的,那笑容仿佛樱花凋零之际盛极的绽放。 “我承诺过,纵使焚尽世上春樱,也要让希望的火焰继续燃烧。” “所以,不要担心,我就在这里,一步也不会后退的。” …… 宇智波斑从棺材中苏醒时,就知道自己被秽土转生了,秽土转生需要用到死者的□□,而这只有宇智波带土以及他意志的化身绝能够拿到。 不出所料,宇智波斑醒来后便对上了宇智波带土那张时隔那么多年依旧蠢得一批的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脸怨妇模样的带土糊了一脸卷轴。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宇智波斑翻看着卷轴,被尘土覆盖的眼眸波澜不兴,无法窥测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第五代火影。”宇智波带土没好气地抱臂说道,“你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还好意思将意志传承给我?真的走到那一步,岂不是被利用得死无葬身之地?” “任何人都不可信,这卷轴也说明不了什么。”宇智波斑不为所动,一双永恒万花筒写轮眼却有杀机一闪而逝,“但这事的确存有疑虑,绝……我会处理的。” “除了守鹤、九尾和八尾以外,其他的尾兽我都抓到了,因为查克拉不足,所以我拿干柿鬼鲛来凑数了。”宇智波带土汇报自己的战果。 “……最重要的九尾和八尾都没有,你还敢来唤醒我?”宇智波斑冷冷地看了一眼带土,毒舌道,“没用的家伙。” 宇智波带土时隔多年被噎得说不上话,一时间非常抓狂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宇智波斑已经拿着大扇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做什么?”宇智波带土虽然历经岁月的磨折成熟了不少,但那份轻信他人的天真还未完全磨灭,对宇智波斑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然而宇智波斑满心都是想着如何榨干宇智波带土最后的利用价值,闻言冷声道:“计划继续,向忍界宣战,如果绝真的有异心,那就杀了他。” 唯我独尊的宇智波斑从不考虑失败的后果,他走的本也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但是宇智波斑和带土用神威赶路之时,忽而被一阵波动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万花筒写轮眼。 宇智波家族还未灭绝吗?时隔多年,居然又诞生了一位拥有万花筒的强者? 宇智波斑冷着脸朝着写轮眼波动的方向走去,而切换回阿飞性格的宇智波带土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他进入了一个地下室。 之后发生的一切,简直让宇智波带土心惊胆战。 “哦哦哦都已经传承到第四代了啊?!那你死了,第五代火影是谁?” “是您的孙女纲手公主……的亲传弟子,春野樱。” “呼,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继承了我全部赌术的小纲哈哈哈哈!真怕木叶被她赔光啊!春野樱!这名字听着很可爱啊!一定是很棒的火影吧?!” “也没有,就是把木叶的资产翻了十几倍,勉勉强强能养活纲手那只传说中的肥羊吧。” “……神马?!好羡慕!我为什么没有一个特别能赚钱供我赌的徒弟啊!五代目介不介意多养一个师祖爷爷啊!我和扉间都很好养活的!” 宇智波带土亲眼看着宇智波斑那张风华正茂的面孔从兴奋过度到冷淡,从冷淡过度到扭曲,最后从扭曲变成了疯狂的笑,内心几乎是在疯狂的os。 啊啊啊出现了啊!孤高传说的宿命之敌忍界之神啊!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把初代火影给复活了啊! 宇智波带土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说起来,你们叫我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打扰死者安息的秽土转生可是禁术,扉间!你看看,都是你!害得我们死了都要忙个没完没了!” “别看我,看我没用,要是能行我也想把他们都鲨了,这群没用的后生,如果活人的一切还要死人来守护,那这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是这样……因为宇智波斑想要施行月之眼计划复活大筒木辉夜,初代火影是唯一能劝说他的人,所以才……” “这不可能的!斑也是守护和平的正义之士啊!他意志非常坚定,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除非他被骗了!” “……我觉得如果宇智波斑在这里,大概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再躺平回去吧,哥。” “柱间——”鬼魅一般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正在努力解说的宇智波止水连同身边的几名下属齐齐被吓出了土拔鼠尖叫。 手持焰团扇的宇智波斑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目光森冷地扫过宇智波止水等人,残酷而又阴寒地勾起了唇角。 “你们——也想起舞吗?” 第100章 弑神巫女(二十一) 五影最后以掰手腕的方式决定了各自在忍者联盟中的地位。 面对体型魁梧如同一座山一样的雷影,千代直接开了她的“one for all”……不,开了积攒三年的百豪之印,用几乎拧断雷影手臂的力道拿下了最高统帅的位置。 【今非昔比啊……】系统喃喃自语,【纲手的这个百豪之印是真的挺不错的,弥补了你刀术上最大的不足,你战斗天赋虽然不强,但刀术上的悟性还不错,只是以前因为腕力太弱而发挥不出来,现在你倒是也能称得上“强者”了。】 系统对千代的认可是非常稀少的,不知道系统的衡量标准是哪方鬼神,不管千代再如何努力变强,它都始终是不太满意的。 最终,五影队伍确定最高统帅为火影,总参谋雷影,联合军队队长风影,率领各自麾下上万余忍者,总数八万忍者联军前往战场。 而同时,前线也传来了消息,敌方队伍中的白绝分裂出近十万分-身向忍界宣战,宇智波佐助带领一部分族人剿杀了白绝的本体,极大的削弱了白绝的实力,同时漩涡鸣人伙同奇拉比找到了晓组织剩余的几名成员,在交手之后,晓组织成员中的角都飞段身死。 五代火影对此表示非常欣慰,并下令派拥有木遁的大和过去将忍界剩余的两名人柱力捆了回来,结果漩涡鸣人和奇拉比居然狼狈为奸,同时落跑了。 作为此次大战的重点保护对象,奇拉比和漩涡鸣人的落跑令雷影震怒不已,宇智波斑的可怕谁都知道,那已经是不能以“影”级实力来衡量的存在,万一两大人柱力此时撞上了宇智波斑,那就是送上门给人虐的菜鸡,忍界如今虽然掌握了先机,但一旦尾兽落入宇智波斑之手,后果依旧是无法想象的。 千代对此倒是没多大反应,左右十尾都是会被召唤出来的,破而后立,若不拔除那已经被大筒木辉夜吞噬的神树本体,这个世界依旧寻找不到一线生机。 对付可以变身成任何人模样的白绝,几位影连夜制定出了口令,由山中家族的忍者通过心灵之术将口令传达到麾下忍者的心中,并每隔半小时进行一次更新。 “不必担心,变身术是所有忍者都必须掌握的基础忍术,敌人也不过是想以此乱我军心而已。”我爱罗如此安慰着,千代也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医疗忍者依旧需要重点保护,一名强大的医疗忍者甚至能够力挽狂澜,若是伤了一个两个,对于我方而言依旧是惨痛的损失。” 人多了,管理也变难了,而这时候千代近些年推行的通讯装置便派上了用场,有什么指令只要往传讯器上喊一声就够了。 无独有偶,祸不单行,在漩涡鸣人和奇拉比落跑的档口,五影都同时收到了消息,说前线有人发现了宇智波斑的踪迹。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跟宇智波斑扭打成一团的某无辜初代火影。 “大蛇丸将几位火影都转生了?”千代微笑地凝视着宇智波鼬,“谁的主意?” 宇智波鼬低头不说话,半晌,却是主动认罪道:“此事由在下一力承担,火影大人,只是在下认为,如今是非常时刻,即便动用禁术也是情有可原的。” “既然宇智波君这么说了——”千代碧色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了然,道,“是佐助君吧,除了他,我似乎也想不到有谁能被宇智波君如此袒护了。” 宇智波佐助的行事风格本就有几分桀骜,会想出以毒攻毒的方式倒是并不让千代感到意外,只是如果这仅仅只是四战倒也没有什么,可这偏偏不仅仅是四战。 “下不为例,宇智波君。”千代站起身,绕过宇智波鼬往外走,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拭去唇角渗出的鲜血,“将功补过,宇智波君,去将长门和南带出来吧,由你作为这两人的监视者,如果他们能在此战中做出功绩,过往的一切便尽数抹消,没有问题吧?” “我明白了。”宇智波鼬行了个礼,有些犹豫地看了樱发少女的背影一眼,终究还是道,“请务必保重,火影大人。” 【啊啊啊,又破了,又破了——】系统在千代的脑海中不停地翻滚,在它看来这个世界中的人简直创下了有史以来作死的最高纪录。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世界崩溃的真相是因为六道轮回的崩毁?就是因为不停将死去的人从轮回中拽出来,这个世界才会变成这么残破不堪的样子!】 “说了也没有用的,系统,这反而会让那些一心毁灭世界的人找到摧毁根基的正确道路。”世界破损的业力加注于身,加速了这具身躯的劣化程度,“与其规劝他们不要犯错,将所剩不多的希望寄托在偏激者的自律之中,还不如从源头摧毁这个术的存在,让人再也无法从黄泉中拽出死者的魂魄。” 千代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在前线轰然响起,巨大的爆破以及火光几乎要烧红整片天空。 两个都被秽土转生限制了实力的神话一旦打起来,究竟谁输谁赢呢? “第四次忍界大战开始了啊。”我爱罗戴着斗笠,找到了远眺前线的樱发少女,“樱,我们也该动身了。” 五影集结,抵达战场,在五位影踏入战场的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横扫四方造成大范围死伤的外道魔像。 仅仅只是十尾的驱壳,甚至还尚未融入十尾完整的查克拉,这一樽九眼冥王便足足有山那么高大,身如枯木,散发着骇人可怕的威压。 “还真是糟糕啊。”千代咬破了拇指,瞬间绘就了通灵阵,召唤出了湿骨林中的蛞蝓,“胜愈,将幸存者全部带走进行治疗。”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是数量就可以改变的了。 “小樱,这么大范围地使用医疗忍术,我怕你的身体撑不住。”性情温和的胜愈在少女身边卷了卷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有些忧虑地道,“过度消耗查克拉会削减你的寿命,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小樱?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蛞蝓略带激动的声音吸引了另外四影的注意力,可千代却微笑着打断了胜愈的话,道:“纲手老师正赶来战场,快去吧,胜愈。” “五代火影,你会时空忍术?”照美冥有些怀疑地瞥来一眼,却见少女垂眸:“略知一二吧。” 话音刚落,千代身上便泛起了象征生机的绿色查克拉,藉由分裂的蛞蝓牵连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四散奔逃的忍者们尽数囊括在内。 碧色的眼瞳被金色取代,象征全知的三角烙印在瞳孔的伸出,不断盘旋,最终幻化为金色的莲花。 金光瞬间笼罩了整片战场,巨大的法阵眨眼成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生机与力量。 “火影大人!” “是火影大人!” 木叶的忍者们宛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瞬间振奋了起来。 这些年来,五代火影在多次木叶袭击事件中力挽狂澜,救人无数,而她的口头禅也成了所有人希望的明光—— “已经没事了,我就在这里。” “次元术——空间置换。” 金光大盛,宛如落入人间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宛如钟鼓其名的一声响,尘埃落定的刹那,战场已经被清出了大片空白的地方。 这宛如神迹般的一幕看得照美冥目瞪口呆,时空忍术与治疗忍术都不算稀罕,但是如此大面积范围的时空置换,需要的查克拉岂止是海量? 人类虽然强者无数,但查克拉就是一个人的生命能量,除非拥有类似千手一族的血继界限,否则谁能拥有如此数量庞大的查克拉? “难道是我记错了?木叶的人柱力其实是你?”雷影艾忍不住吐槽道,“金色的眼睛,这是什么新的血统界限吗?” 我爱罗倒是有些担心地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女身上的“非人”感越来越重,几乎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境界。 雷影还想追问什么,却看见有一个人宛如炮筒一样从远处的爆炸中倒飞了出来,“啊啊啊”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好痛啊斑!你真的太过分了!”灰头土脸的男人抱怨地嚷嚷着,飞扬的尘土中砍过几道凌厉的风刃,仿佛有人嫌弃他聒噪。 千代瞬间来到了出场并不帅气的初代火影身边,将人一扯一带直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仿佛瞬间移动的忍术让千手柱间歪了歪头,道:“飞雷神?” 这三个字不知道如何戳痛了攻击者的神经,身穿铠甲手持焰团扇的男人在沙尘中缓步而出,每一步都自带世家风雅,如一帧庄严的古画。 “刚刚用了时空忍术的是谁?”宇智波斑的眼眶中坠着猩红的万花筒,明明见识过长门更胜一筹的轮回眼,却依旧在这双眼眸中感到了强大的压迫。 “是我。”千代扶稳了初代火影,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初次见面,在下第五代火影春野樱,久闻二位大名。” “有趣。”宇智波斑眼看着这年纪不大的少女居然在面对着他时还能微笑应对,也勉强给了对方几分注意力,“你是九尾的人柱力?” “并不是。”千代一只手摁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上前一步,“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前辈,您知道月之眼计划其实是黑绝为了复活大筒木辉夜而生的阴谋吗?” “那又如何?”宇智波斑近乎狂妄地宣布道,“他想将我作为大筒木辉夜的载体,焉知我不能反过来吸收掉大筒木辉夜的查克拉?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我终究会战胜一切,继承六道之力,成为新世界的神。” 宇智波斑的答案并没有出乎千代的意料,事实上,如此唯我独尊,这才是忍界孤高的传说,那位不可一世的至强者宇智波斑。 “如此,我等是不能妥协了。”千代叹了一口气,微笑着拔刀出鞘,“晚辈领教前辈高招。” 【请确认,是否释放贤者核心,激活“神性”因子?失控率28.3%。】 “确定。” 【神性因子激活,超限释放锁定,超能武器[双子地藏]激活。】 【警告,警告,魔能过载,侵蚀率16.27%,侵蚀程度上升之中——】 战场上,突然飘起了樱花。 明媚而又灿烂的樱色花瓣如同一场姗姗来迟的花雨,哀艳而又凄婉地从空中飘落,散发着淡雅清灵的香。 笑意盈盈的樱发少女如同烟云般消散在这一场浪漫的花雨中,随行的四位影和初代也隐去了痕迹。 “幻术?”宇智波斑双手抱臂,冷嗤道,“在宇智波面前使用幻术,可笑。” 宇智波斑睁开了写轮眼,却忍不住皱眉,因为漫天飘洒的樱花雨中,他居然捕捉不到任何人的影像。 这难道不是幻术吗?宇智波斑警惕了起来。 “领域技——” 虚空中,樱色的花瓣飞速盘旋,眨眼间化作了凌厉无比的刀光,如同龙卷一般将宇智波斑笼罩在内。 宇智波斑微微瞠目,那些樱色的花瓣如同一片片锋利的刀刃,揭去其过于柔软的外表,瞬间展露出凛凛杀机,令他都感到了几分意外。 “樱吹雪。” 第101章 弑神巫女(完) 漩涡鸣人偶尔也会想,如果生命重来了一回,他到底能不能阻止那让天地崩塌的末日的到来? 勇往直前,从不认命的漩涡鸣人在看到日向宁次遵照命定的轨迹因为保护雏田而倒下时,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 ……为什么?自来也不是已经被救回来了吗?那么宁次也应该—— “你在发什么愣啊!”一个凶狠的掌掴直接糊在了鸣人的脸上,力道之大几乎让他耳朵嗡嗡作响,他猛然回过神来,眼前却出现了纲手那张雍容美丽的脸蛋。 纲手眉头紧拧,那双蜜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是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与焦虑,她几乎是不顾形象、竭嘶底里地骂道:“我会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治疗的,所以继续前进啊!战场上难道还有让你犹豫伤怀的时间吗?!漩涡鸣人,这是战场!战场死人很奇怪吗?!” 鸣人看着即便在纲手的治愈下依旧呼吸微弱的日向宁次,咬牙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大家,我这就去前线战场……” 说着说着,他几乎是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依旧不知道那场人力无法挽回的天灾是否会到来,但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保护所有人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现在就去!”纲手低着头,不让他人窥见她脸上肆虐的泪水,只能用嘶喊来发泄心中的伤悲,“你告诉小樱,不要忘记她答应过我什么!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叫她滚回来,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治好她的!” 鸣人转身将要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猛然回头道:“什么?樱酱……” “她快死了。”身穿忍者服饰的日向馨突然出声,她看着漩涡鸣人,仿佛过去不曾正视过这个命定的主角一般,“胜愈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早在三年前,她就将大蛇丸研究的木遁细胞植入了自己的体内,只为了提高自己肉-体的承受力。暗部有汇报,说她的身体已经异变,查克拉量大幅度上涨,几乎凌驾尾兽之上,但是她身体木化,甚至还像活物一样发芽,如果她的查克拉继续再累积下去的话,她会死的。” ——甚至会死得非常非常的痛苦,像四分五裂的壳,从煎熬中酝酿出希望。 “你骗我!你骗我的是吗?!saku她、她——”鸣人有些承受不住地呐喊,下意识地质疑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宇智波斑和大筒木辉夜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啊!我会保护她的,就算是牺牲也应该是我来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 鸣人说到这里却忽而噤声了,因为面前黑发白眸的少女面上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怜悯,淡淡的,还有些悲伤。 “你其实应该也明白的吧?”事情发展到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日向馨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春野樱了。” “漩涡鸣人,这个世界已经毁灭过一次了,实力足够强大的人其实都有些许对于前世的既视感,只是记忆分外模糊而已。但是只有你和宇智波佐助,身为阿修罗和因陀罗转世的你们才保有前世的记忆。”日向馨捏紧了手中信笺,道,“她不是你认识的春野樱了,她只是六道仙人送给这个世界的祭品。” 日向馨也是在与迦勒底联系上之后,才知晓了这个令人震撼的真相。 身负“祭品”使命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少女,一如那盛极到哀艳,却无法开满整个花季的血樱花。 “那比宇智波斑、比大筒木辉夜还要可怕的末日,如果只是牺牲她一人就能挽回,那应该也还算是一个完满的结局吧。”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深刻的羁绊,因为她是迟早都要离开的人。”日向馨避开鸣人的目光,有些事情她必须挑明,避免此世的支柱干扰救世主的行动,这是她与迦勒底的交易。春野樱早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因她的愿望而生的祭品罢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你应该为她而高兴的,春野樱与她达成的唯一共识,就是她前世放不下的执念——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她也想保护你和宇智波佐助。” 她近乎残忍地出声道:“是因为你们,她才选择去死的——” …… “系统,原主真正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不是那个玩笑般的“不要喜欢宇智波”,而是属于那个前世的原主,泯灭前最后的愿望。 【……你怎么知道她也重生了?】系统沉默了一瞬,【她的心愿与你殊途同归,就是拯救这个世界而已,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吧?】 【世界毁灭,所有人重入轮回,原本应该为救世而死的人是此世的两大支柱——因陀罗和阿修罗的转世,这本是六道仙人为溯回时间消逝前托付的职责。】 【只是因为身为次柱的春野樱灵魂与黄泉产生了共鸣,而恰好这个世界能大幅度提高你的实力,所以以她灵魂作为代价,我答应让你来拯救这个世界。】 系统的话语天真,机械而又带着理所当然的残忍。 【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原本连挽救的价值都没有,毕竟如果两大支柱为救世而死,这个世界回因为力量体系崩坏而逐渐走向衰亡也是必然的。】 【但是神树和大筒木辉夜啊,这是多好的养料?你好不容易通过刺青仪式而拿到了神格,却偏偏要将力量分给欧尔麦特他们,真是太傻了。如果在这个世界你能得到大量能量的注入,你很快就能封神了。这是一场双方互惠互利的交易,我给你安排的计划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薇拉。】 “所以……是我杀了她?” 【怎么能这么算呢?薇拉,就像信徒像神明祈愿一样,总要付出代价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着得到,没错吧?】 【在我看来你还亏了呢,让你替代两大支柱才给你一棵神树的能量,这交易是他们赚了好嘛?而且这具身体也太弱了,没有血统继限,没有仙人体仙人眼,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孩子?为了能让你完整地接受神树的力量,我还得费尽周折地将千手柱间的细胞移植到你体内,你知道这有多麻烦吗?】 系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千代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拔刀,上步,宛如为世间苍生而跳的最后一支神乐舞,凌空斩击爆开了大片璀璨的刀光。 “花散.樱绽——” 原来如此啊,系统身为引领者是何等的苦心孤诣,甚至还特地融入了狐红莲与寒绯樱的基因数据,只是想为她铺就一条通往封神的康庄大道。 她与春野樱,就是狐红莲与寒绯樱的倒影,所以她才能与寒绯樱的刀术达成如此同步的共鸣。 刃返,纳刀,四周盘旋飞舞的樱花瞬间染上了嫣红的血色,仿佛点点烈火构成的地狱,将外道魔像与宇智波斑一同笼罩其中。 “苍——”灵刀樱吹雪发出了清越的长鸣,刃返期间灵刀之主的身体将虚数化,开启领域技能的她在这段期间内将免疫一切攻击。 “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你是恼人的蚊子吗?”宇智波斑手持焰团扇,怒极反笑,在这樱花构成的领域里,四面八方都是凛凛刀光,束缚着他的行动,却又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攻击,就像蚊子,实在令人闹心至极。 “不,虽然花了一些时间——”樱发少女微微偏首,露出半张惨白而又柔和的侧颜,“但是还算在预料之内吧。” “虽然你强大得难以匹敌,但是你这具身体还是陶土死尸,在感官上会较为迟钝,感觉不到痛苦吧?” 千代轻声地说着,却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当年雄英体育祭上,她珍而重之放在欣赏的少年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抿唇笑了笑,似春樱初绽:“樱花阵,往生刀。” 寒绯樱的输出方式是不断将灵力打入对方体内,然后再一瞬间引爆,这需要积攒足够的连击数才能做到。 这些细小的灵力就像浮游的尘埃一般毫不起眼,却会在爆炸的一瞬化作红莲之火,焚尽世间一切业障。 根据系统的计算,在最高的增伤机制下寒绯樱的印记甚至能爆出1000%的攻击,若是侥幸打出暴击还能翻倍。 伤害过百万,威力堪比核-弹。 震耳欲聋的尖啸声响起,身披烈焰的巨大白狐在樱发少女身后显现,漫天花雨构成的空间崩坏瓦解,而巨大的白狐也宛如疯狂般地撞向了巨大的外道魔像。 宇智波斑陶土制成的身躯瞬间龟裂炸开,从陶土的缝隙中燃起了火,那赤红的火焰好似莲花绽放,不像火焰,倒酷似鲜血。 “五代,我来助你!”雷影一声利喝,挥舞着刚劲之拳便朝着宇智波斑砸去,拳头破空刮擦起猎猎风声,酷似爆炸之音。 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巨大白狐控制住了外道魔像,几位影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沙遁溶遁土遁之术不要钱般地往宇智波斑头上砸。 “不自量力。”秽土转生的驱壳崩坏在即,宇智波斑毫不犹豫地操控了失去神智的宇智波带土施展了轮回天生术,同时给出了最凶恶的反击。 宇智波斑召唤出了完全体的须佐能乎。 身披武士铠甲的须佐能乎体型庞大,实力堪比尾兽,宛如武神降世,压迫力十足。 外道魔像尚未解决,宇智波斑居然又召唤出了须佐能乎,实力不在巅峰期的千手柱间只能提醒道:“五代,你专心对付外道魔像,我帮你拖延时间。” “不必了。”千代拔出了另一柄烈焰纹路的太-刀,竖起的刀刃反射出泠泠寒光,照在了她惨白如纸的面容上,“妖刀斩红莲,限制解放——” 【警告!警告!魔能侵蚀超过30%,还在持续上升中!】 【武器超限制解放,神性因子激活率上升,失控率持续上升中——】 “超限制.双子地藏!暗影形态释放!” 巨大的神明虚像自妖刀而生,身披铠甲的暗影武士前后拥有两张脸,一张哭泣一张微笑,诡谲十分,竟与宇智波斑的须佐能乎分庭抗礼而不逊色分毫。 斩红莲的超限制解放,召唤邪神虚影,免疫一切元素伤害,攻击附带暗属性侵蚀之伤。 “须佐能乎?”宇智波斑不得不正视面前的少女,语气认真地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我甚至不是忍者——”千代的身体因为魔能侵蚀而寸寸破碎,承担着这个世界的业力让她的驱壳濒临破碎,裂纹如刺青般蔓延上她的脸。 “我只是守护木叶的巫女罢了!” 红白二色的铠甲加身,樱色长发高绾,沐浴在烈火中的少女神情酷烈,比起温柔的巫女,此时的她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武士。 怀揣着一往无前的孤勇,她一刀斩出烈烈红莲,宛如沐火的凤凰般朝着宇智波斑刺出倾绝所有的那一刀。 “你若是人,我便杀人;你若是神,我便弑神。我守护每一寸土地,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忍界的神,我也不会退让!” 少女温柔细弱的声线,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掷地有声的力量,在战场的上空不断回响。 “我必须得承认,你令我刮目相看。” 宇智波斑面对着那临空斩来、明明毫无查克拉却透着骇人凌厉的刀刃:“如果你生在我与柱间的那个年代,或许世界的确会有所不同吧。” “五代!”千手柱间瞠目,他使出了树界降临,宇智波斑的分-身却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后,并指如刀,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取走了他身上的仙人查克拉。 千代的惊艳一刀,直接将宇智波斑斩裂,从肩膀到腰侧,加注百豪之印的力道之凶绝,几乎要将骨血都分切。 千代吐出一口血,她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刀,五指与手臂已经化作了木料,她浑身痉挛着颤抖着,身体却已经被漆黑的针山刺穿,半点动弹不得。 她不能动,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腰腹、心脏、脾胃、大腿、脚跟……都被阴阳遁凝成的黑棒钉穿。 “轮墓.边狱。” 宇智波斑缓缓睁开双眼,他从宇智波带土身上剥夺的轮回右眼正镶砌在眼眶中,螺旋纹样仿佛无穷无尽的六道轮回。 轮回眼能窥见这世上的一切本真,在宇智波斑的眼中,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他静如止水的心境却在窥见少女身上波动的瞬间动摇了些许。 “你……” 钉穿少女的黑棒化作了柔软的泥浆,黑色的泥水从少女的口鼻处灌入,将她紧紧地包裹其中。 “斑,你的眼睛。”黑绝将从长门身上剥夺的另一只轮回眼递给了宇智波斑,有些狰狞地笑着,“来吧,斑,召唤我们都期翼的和平。” “和平?”宇智波斑几乎忍不住狂笑,那些残缺的、零碎的前世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那可笑的一生,近百年的执着,最后都换来了什么?! 无限月读并不能给世界带来永远的和平,只要人还在,世界就不可能安定。 ——奇迹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果然,你还是被五代火影动摇了。”黑绝如泥水般裹着樱发少女,几乎要将她完全溺毙,“我是你的意志,你忘了吗?斑?” “够了,跳梁小丑一样可笑。”宇智波斑打断了黑绝蛊惑人心的话语,“我会成为神,但绝不会再成为大筒木辉夜的宿体。” “再?”黑绝歪了歪头,神情似有困惑。 “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坏了啊。”融合了六道之力的宇智波斑缓缓褪去人类该有的外貌,幻化出仙人体的本相,“可笑我竟然要走到这一步,才能窥见‘真实’。” ——天空,开始破碎了。 摧枯拉朽一般,那可怕的宛如深渊黑洞般的裂纹骤然出现在苍穹,蔓延过硝烟难绝的土地,世界仿佛瞬间崩坏了一般,露出了早已残破的核心。 ——世界眨眼便沦落到无尽的黑暗里。 宇智波斑在成功融合了六道之力后便接受了六道仙人留下的最后讯息,那位忍界至高的神明在溯回了时间后便就此陨落,消散成支撑世界无形的力。 黑绝在已经成为神明的宇智波斑面前也挨不过一指,在神明的力量之下,他如冬雪般消融,露出已经完全木化的樱发少女。 “这世上除了千手柱间以外,居然还有你这种人。”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宇智波斑阖起了眼睛,“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姑且谢谢你。” 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的樱发少女僵硬地勾了勾唇角,她的心念像最温柔的风,路过了整个世界却不曾停留。 “有的,值得用生命去换的奇迹,一定会存在的。” 宇智波斑开启了无限月读,神树之躯的外道魔像腐朽老去,而那属于大筒木辉夜的查克拉却源源不断地灌入少女的躯体。 “停手!”我爱罗忍不住朝着宇智波斑嘶声大喊,“停下!你要做什么?!” “让我看看吧。”宇智波斑没有回答,他与这浩瀚的世界融合到了一起,看着那代表希望的种子缓缓落入疮痍的土地。 “让我看看吧——众生愿力创造的奇迹。” 是寒木春华,凛冬将息,又或是春暖花开,燕归故里。 在几乎笼罩整个世界的光辉之中,崩塌的天空,碎裂的土地,都被代表生机的莹莹绿色重新牵连而起。疲于奔命的人们上一秒还沉浸在绝望之中,下一秒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心神,只能如孩童般无措地站在原地,仰望着天空之上幻化而出的少女的虚影。 拔地而起的苍天巨木不停地生长,向着无上的光明,向着广袤的穹宇。那笼罩在清辉中的少女背对众生,持枪而立。 ——你终于承认我了吗?黎明之期。 银发金眸的少女垂眸轻笑,她握住父传承给她的意志瑰宝,握住了这一份生灵不愿湮灭的信念之力。 “向死而生,破而后立。”她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仿佛遵循着某种特定的旋律,激荡着深藏心中的勇气,“已经没事了,我就在这里——” 听见这样一句话语,木叶的百姓们不由得露出错愕的神情,有心思细腻敏感的人眼泪夺眶而出。 “是火影大人啊——” 悲怆却也满怀希望,哀痛却又渴慕光明,别村的人或许不明白为何木叶的百姓会流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却唯有他们知道,那是他们撑起苍穹的三月樱。 压城的乌云漏下了一线晨光,像寂静而又孤寒的夜晚终于褪去,那一线光芒洒落在枝叶碎影之间,照在那不断生长的巨木上,圣洁得仿佛悲悯苍生的神明。 宛如少女纤细的手臂,那以少女之躯幻化的巨木舒展着枝桠,撑起了人们险些盼不到的黎明。 我爱罗瞠大了一双莹绿色的眼眸,有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野,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的眼中,他亲眼目睹了她在光明中燃烧,火焰烈烈,身成灰烬。 “纵使焚尽世上春樱——” 她温柔地笑着,在最后一刻也微笑着,一声轻喃在风中消散,下一秒,樱花开了。 那苍天巨木绽放出樱色的花朵,像最柔软也最梦幻的记忆,那一场纷扬的花雨,许多年后依旧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地方,成为无法忘却的奇迹。 它们绽放、零落、燃烧,席卷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将光明送到所有人的手里。 “树叶飞舞的地方,就有火的意志在燃烧。” 那个一身磊落、背影如青竹般笔挺的少女,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依旧带着微笑,在所有人的仰望里,义无反顾地转身,步入光明。 【弑神巫女.撑起苍穹的三月樱完】 第102章 番外.横亘一生的温柔 “世界支柱,又名为‘世界树’,是十二年前第四次忍界大战发生的灭世天劫之中,由木叶第五代火影春野樱身化而成,救济苍生于水火,故而被奉为……” “被鬼之国奉为‘圣树’,因功绩之大而成就五国信仰,受万民尊崇……啊!我都快耳朵听出茧了,每次笔试怎么都逃不过这一段啊!” 金发蓝眼的少年抓了抓脑袋,手中的笔书写不停,脸上却流露出几分淡淡的不耐。 “如果才十几年就让人忘怀了四战的惨痛与巫女的牺牲,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可悲了一点。”巳月合上书,道,“我母……我父亲是这么说的。” “这我也知道啦!”酷爱恶作剧的男孩收敛了神情,看着远处火影岩上雕刻的七个头像,有些困扰地挠了挠脸,“只是巳月,我有点不太明白,这世上真的有那种毫无私欲活得像圣人一样的存在吗?如果真的有那种人,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可怕的不是吗?” 火影岩上雕刻着历代火影们的头像,那些雕像大多庄严肃穆,却唯有第五代火影的雕像与其余几位火影有所不同。 在木叶能工巧匠们达成一致意见的情况下,第五代火影春野樱的雕像是垂眸微笑着的模样,眉目清秀的少女,纵使只是岩石雕刻都隐约能窥见几分温柔的模样。 这么一个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在他们这个年纪就已经上位火影,于四战中力挽狂澜。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倒是挺像见见巫女大人,毕竟……”巳月抿唇笑了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不由得眼睛微微一亮,“佐良娜!” 被呼唤名字的少女停驻了脚步,缓慢回过头来,黑发黑眼的长发少女,眉目秀丽,神情冷淡,一眼扫来都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啊啊啊,漩涡博人忍不住挠了挠头,心想,就是因为五代火影与佐良娜生得太过相像,他才无法想象五代火影是怎样的人啊。 巳月不管漩涡博人是怎么想的,在看见那身穿宇智波族服的少女出现的瞬间,他便有些欢喜地上前,温柔地寒暄招呼了起来。 在巳月的心中,被冠以宇智波之名的宇智波佐良娜是自己的妹妹,因为他们都诞生自三忍之一的大蛇丸之手,并且都因同一个人而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第五代火影,春野樱。 十数年前,四战在五代火影的牺牲下落下了帷幕,已经成就六道仙人之身的宇智波斑遁入黄泉,不问世事,各国因此一战而冰释前嫌,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五代火影的牺牲令人悲痛,她死前甚至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人生虽然短暂,却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轨迹。 大蛇丸本就觉得这世上愚昧者多矣,在得到五代火影赠予的、远超想象的后世科技资料后更是如此认为,他不愿意让世界少了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于是便在私底下进行了人造人的实验,试图将那一位樱发的巫女复活,将她的灵魂重新带回人间。 只是,在四战中引起大难的秽土转生之术再也无法将死者召回人间,而鬼之国的巫女紫苑随后便公布了六道轮回的真相,说出了世界经历灭世之劫的主因。 自那之后,生死有序,再不可随心逆转因果轮回。 大蛇丸畏惧死亡,因此想要永生,秽土转生之术是由他复现的成果,却没想到最终造成了大难,不能复现“死”,便只能创造“生”,于是有了罗古和巳月的诞生。 在确定人造人可行之后,大蛇丸便将自己当年暗搓搓得到的春野樱的基因投入了实验,可不知道为何实验屡次失败,仿佛天地都拒绝让那人重临一样。 对于大蛇丸而言,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死心也是不可能死心的,他冒着被现任火影和风影打死的危险,在春野樱的细胞之中融入了其余的基因。 五代火影春野樱是许多人心中不可提起的伤痛,大蛇丸如此作死,实验室几乎是分分钟被端,但在大蛇丸的实验室里,众人找到了与春野樱容貌相似的佐良娜。 佐良娜被救出来后,为了她的抚养权,几位已经成为忍界神话的人几乎是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直到后来小佐良娜被吓得开眼,事情才终于有了结果。 拥有写轮眼的佐良娜被冠以了宇智波之名,成为了宇智波长老宇智波佐助的女儿。 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有血缘关系,因为大蛇丸随手融合的宇智波基因本就来自宇智波佐助,这种阴差阳错的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定数。 “明天就是毕业后的队伍分配了,佐良娜想跟谁组队吗?” “这个要看老师们的分配吧,我都无所谓。”佐良娜语气冷冷,却在话语出口后面有懊恼之色,似乎非常努力地弯唇试图做出微笑的表情,“我都可以的。” “佐良娜不想笑就不笑。”巳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佐良娜做自己就好,不必勉强自己啊。” “没有勉强。”佐良娜收起了神色,远眺火影岩,目光中似有迷茫的思念,也有淡淡的伤怀,“我一定要成为像她那样的人,成为火影。” 她这么说着,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一柄纹有樱花图样的打-刀,一柄带火焰纹路的太-刀,那是五代火影春野樱留下来的遗物。 被火焰焚尽的樱花,那曾经是何等哀艳凄美的风景?生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们根本无法想象。 在第六代火影宇智波鼬退位,第七代火影漩涡鸣人上位之后,佐良娜就从那位敬仰的长者手中接过了这两柄刀。 很快,又到了三年一度的中忍考试了,届时第五代风影我爱罗会前来木叶,这又是两个忍村之间年轻一辈的较量。 “我不会输的。”背负着那个人与宇智波的名号,佐良娜向自己的梦想发誓,“我一定会赢的。” 又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早春三月,樱色漫天,当真应了那一句“三日已不见,世上满樱花”。 “世界树开在四战的战场上,但站在木叶的火影岩上,却能窥见世界树的枝桠呢。”巳月极目远眺,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浅淡的花香,柔软得像绵甜的梦境一样。 “据说每年,风影和火影大人都会前往那里悼念故人,每到樱花绽放的时节,就有许多平民百姓自动自发地聚集在樱花树下,为五代火影祈福呢。” “佐良娜,你说,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那我们的思念能不能传达到彼岸呢?” “或许会有吧。”黑发黑眸的少女怅然地望着天空,她的梦中偶尔会出现一抹温柔的樱色,那人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却又遥远得像无法触及的前世一样。 “如果思念能传递到彼岸,那就好了。” 世界树到底有多大呢? “大概,就是当你笼罩在它的树荫底下开始,一直走到你能触碰它的枝干为止,都要花上将近一天的时间吧。” 那棵撑起苍穹的三月樱那么高,那么大,像支柱一样,永远不会坍塌。 后来,忍校毕业生组队,巳月如愿以偿地与自己的好友漩涡鸣人以及心中认定的妹妹宇智波佐良娜分到了已对,却忽而接到消息说今年考试的场地改了。 新的考试场地在世界树下。 火影大人说,要带他们去看樱花。 从木叶到世界树,这段距离不算遥远,但一路上,木叶新生代都能窥见手捧祭品,徒步前行的旅人或平民百姓,像一种无言的朝圣,连飘落的花雨都是静谧的。 被这种太过温柔的气氛感染,木叶格外跳脱的新生一代都不由得变得安静了下来,连惯来爱恶作剧的博人也不例外。 “据说,世界树所在的范围之内令行止伐,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地,若有人在这里杀人,必定会被天下唾骂。” 抵达世界树脚下,陆陆续续跳下车的少年男女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层层叠叠的樱色花朵,整个天空都仿佛是花瓣构成的一样。 有樱花飘落到他们的身上,似乎盈盈泛光,触碰到樱花的人都觉得心口一暖,些许的戾气都烟消云散。 “五代火影大人,一定是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吧。”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念到,“……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思念她。” 宇智波佐良娜看见了七代火影、传说中的三忍纲手,还有一些宇智波的族人……她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宇智波瞳,你个混小子快点给我下来!你这是对五代目的不敬!”有三两成团的宇智波族人骂骂咧咧地凑到一起,指着世界树上的一个人骂着。 “我不,我要把我的樱花笺挂得高高的,才不要跟你们混在一起!挂得高高的,她一定会看到的!” “父亲。”砂忍新希看着闹成一团的木叶忍者,忍不住偏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无妨,她不会介意的。”戴着斗笠的五代风影垂了垂眼眸,他抬手掬起一捧樱花,淡淡地道,“看见这么热闹的场景,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樱巫大人吗?”老成持重的新希难得像个孩子一般拽了拽风影的衣袖,低声道,“她是父亲一直思念的爱人吗?” 少年发出了稚嫩而又天真的询问。 “父亲,思念一个已经不在的人,会很痛苦吗?” “……新希,你知道吗?人生能够遇见一个让你永远不后悔喜欢上的人,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我爱罗垂了垂眸,他莹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哀戚,却又满怀释然。 “爱很伟大,却也很危险,它能让人勇敢无畏,却也会让人偏执成狂,像一柄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有人会因为爱而癫狂,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失去,因为当你曾经拥有过,你就无法忍受没有的空虚。” 新希仰着头,安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养父,他沉静如幼兽般的眼眸,偶尔会让我爱罗想起那个连真实名字都不知晓的故人。 “但是,生命中也会有这么一个存在,哪怕她终究会离你而去,你也明白自己会因此而一生都放不下,但你也一定不会后悔喜欢她。” “她给你留下的回忆永远是光明、积极的、美好的,哪怕稀少也弥足珍贵,是即便思念也不会感到痛苦,足以横亘一生的温柔。” “于是有一天,当你走过沧海桑田,眼中尽是腐朽的疮痍,疲惫得恨不得倒下时,你再回头去看,你就会发现,她像樱花一样开满了你的世界。” 我爱罗轻轻牵起男孩的手,将一朵樱花放进他的掌心中。 风影笑了,怅然温柔,尽是坦荡,尽是光明。 “她就是那样的人啊,明明已经失去了,却又让你感觉被救赎了。” ——所以,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在心上放了一辈子了。 【番外.横亘一生的温柔 完】 第103章 极昼修女(一) “这世上,唯独思念能够超越生死。” 千代的意识沉浸在浩瀚无边的海水里,只觉得冰冷宛如附骨之冝般缠连着骨,那种森然的寒意让她的意识无法苏醒,只能随波逐流地漂浮。 浑浑噩噩之际,她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有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一片混沌中似乎看到那被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少年的身影,他大喊着什么,朝她伸出手来—— “焦冻!” 千代猛然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少年的身影已经转瞬消散,她只能徒劳地抓住冰冷的水流,任由那些握不住的过去从指缝间流逝。 她刻意保持的、如死水一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波澜,于是无坚不摧的心脏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那些隐藏得很深的悲伤如血液般汩汩渗出。 “焦冻!”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在黑暗中兜兜转转,那早已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的温柔声线第一次染上了焦急,“焦冻,你在哪里?焦冻!” 没有回复,没有声音,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千代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半晌,她才缓缓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咬牙将那哽咽在喉咙口的悲泣尽数吞咽了下去。 不能哭,不能哭—— 千代嘴唇微微颤抖着向前走去,四周都是一望无边的黑,没有半点的光亮,看不见起点,更看不见终点。 没事的,没事的,她安慰着自己,只要一直保持心如止水,就不会感到疲惫,只要不回头去看,就还能勇往直前。 【……】 少女笔直得风雨难折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黑暗里,许久,黑暗中才突然响起一个冰冷而又机械的声音。 【……居然能找到这里,真是可怕。大人,您这么做是逾距了,作为她的引导者,我会很为难的。】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 轰焦冻愣怔地放下了手,异色的眼眸微微失焦,他后退了一步,咽喉上下滚动,半晌,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分明看见了,银发金眸的少女沉在漆黑的深海里,那不曾改变的眉眼间尽是抹不去的疲惫,像被人折去羽翼的夜莺,在海水的托扶下缓缓沉入海底。 理智的丝线紧绷如弦,断裂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青年还没回过神来,身体便已经追逐着那虚幻的影子,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 “……你还没有放弃吗?”遥远而又威严,仿佛自太古而来的空灵之音,仿佛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七年了,你一直不曾放弃,这样的执着实在罕见。” “那个巫女,吾在她看取的记忆碎片里加入了薇拉的记忆,吾以为你知道了这些就能安心一些,回归你原有的命定轨迹。” “吾不明白,凡人的执着来自何地?人的一生如此漫长,她也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如果说,你对她的怜惜源自你体内那份英雄的天性,那吾也已经将真相告知于你,知晓她并没有死去,而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何你还不能放下心?” “吾认可,爱很伟大,亦应纯粹,但是年少时懵懂的爱恋本就不够成熟,放下亦不会太过痛悔,不是吗?” 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青年安静地站在原地,他抬手握住了脖颈间的十字架,那是他在这些年来逐渐养成的习惯,握着她赠予的光,才能勉强得到几分慰藉。 青年握着十字架的手臂上,苍青色的刺青一点点地蔓延,可是在触及十字架的瞬间,又一点点地消散而去。 “我不知道。”青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回荡,他站在眠之家的荆棘丛里,微微仰着头,望着黑暗的穹顶。 “身为英雄,应该要有失去某种珍贵事物的觉悟,但是直到她走了很久很久,我依旧无法忘怀黑暗是如何从我手中把她夺走。” 青年纹着刺青的手缓缓地抚上了左脸的疤痕,语气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她,但是我知道她是我爱这个世界的理由。” 烙印脸上的伤疤能够如同头发和眼眸的颜色一般被逐渐习惯与释怀,遗落的心脏却无法让人习惯这样的痛苦以及空洞。 轰焦冻很恋旧,恋旧而且长情,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厌倦,他偶尔也会想,自己如果不曾生下来就好了。 其实,最初的最初,安德瓦和轰冷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的。 那时野心还未膨胀到无可救药地步的安德瓦,对自己的妻子虽然冷淡,但言行举止还算得上体贴温柔。 那时候的轰冷和安德瓦,虽说不上恩爱情种,但也是相敬如宾,日子平顺,即便生下来的几个孩子都没能达成安德瓦的预期,但他实际上也有心理准备的。 ——如果不是这样,轰冷恐怕早就疯了。 这样的家庭关系真正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是在轰焦冻诞生之后。 生来就拥有一切的男孩,被狂喜的安德瓦视作登天的阶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他的重心向这个孩子不断地倾斜,最后原形毕露。 如果轰焦冻不曾出生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瞬,这个想法都曾经出现过。如果能够实现安德瓦野心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好了,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如果没有她,你也会顺遂地长大,总有一天会与父母冰释前嫌,拥有一个配得上你的妻子,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伤痛与别离……” “没有如果啊——”冷若霜雪的青年仿佛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质疑一般,哑声道,“七年,我至少有十三次命悬一线,可她留下的东西还在保护着我。” 被青年紧紧握在手中的十字架感受到了他波动的心绪,仿佛安慰他一般渐渐浮起了温暖的白光。 “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经历了多少痛苦与折磨,我一概不知,我曾经发誓过要保护她,要给予她选择的权利,决不让她背负像我母亲那样悲惨的宿命——” “可是我都没有做到。” 他握着十字架的手颤抖着,苍青色的刺青宛如活物般蠢蠢欲动。 “就算在其他世界里我与她不曾相遇那又如何,我们经历的一切不会因为‘如果’而被抹灭,我依旧感谢她……成为我生命的锚点。” ——所以,才会如此铭心刻骨地思念。 “……”那空灵而又威严的声音沉默了一瞬,许久,才道,“罢了……” “若你此心不移,吾亦认可于你。” 虚空之中,有一直温暖而又宽厚的手轻轻地摁在了轰焦冻的左肩,随即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愿你的思念能够超越生死,传递到薇拉身边。” …… “生命体征……指数正常,异能……浮动中……” “高位面……可荒霸吐……神……” 白炽光照得人眼睛生疼,千代想要睁开眼,却被刺得流下了生理泪水,忍不住微微皱眉。 “醒……实验体!醒……快……” 耳边传来嘈杂喧嚣的呐喊,但声音却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反而让那些嘈杂声变得像苍蝇一样恼人,嗡嗡嗡地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闭嘴,太烦人了—— 千代眉头紧拧,但下一秒却觉得有电流窜进四肢百骸,一瞬间的麻木过后便是剧痛,痛得她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停下,好疼——! 混沌的黑暗之中,千代因痛楚而翻腾的心绪似乎传递到了另一个意识的脑海里,比起尚且拥有自控力的千代,那个意识体完全就是一个纯净无暇的婴孩。 以自我为世界中心的婴孩思想简单而又直白,在感觉到与自己意识相连的另一个存在的情绪后,便也做出了小孩最正常的反应。 ——讨厌,就毁掉。 “轰”地一声巨响,一场黑色的爆炸席卷了整条街道,摧毁了横滨的镭射街,将原本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实验室摧毁一空,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千代被这一场恐怖的爆炸惊醒,她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却只看见蓝天白云,而自己则躺在黑黝黝的土地里。 她爬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稚嫩而又柔软的手,银发如月华般披散了满肩,她看着自己不超过十二岁的幼女的身材,还有身上黑白两色的修女服,眼中茫然更甚。 恍惚中,千代感觉到一道很有存在感的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她一扭头,却和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有着火焰般鲜丽橙发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长衣,安静地蹲在一个土坑里,用一双不染尘垢的纯净蓝眸静静地望着她。 千代不知为何,被那幼兽般依恋的目光小小的刺了一下,她朝着那不过八岁的男孩伸出了手,无声地对视着。 男孩见她伸手,毫不犹豫地爬出了土坑,一溜烟地小跑着,一把埋进了她的怀里。 十二岁的女孩,与八岁的男孩相拥。 第104章 极昼修女(二) 千代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了一整晚,反黑了一个想要拐卖他们的犯罪团体,将他们的钱财洗劫一空后,才找到了一处安置的地方。 在横滨这一座混乱无比的港口城市内,想要找到好的居住地点是很难的,千代最终找了一栋可以看海的两层小阁楼,准备开一家可以养家糊口的海边bbq。 千代刚醒来时脑袋还有点不清不楚,等牵着小男孩走出十几公里后才想起要问对方的名字,但是她这一世的身份未明,小男孩却有毁天灭地的能耐,虽然懵懵懂懂,但却像一个手握核武的小孩,危险等级岂止翻倍?若是没能好好教导,将来万一走上歧途就糟糕了。 “中原中也。”千代查看着小男孩身上的铭牌,温柔地摸了摸他那火焰般艳丽的橙发,“你是叫‘中原中也’对吗?” 小男孩萌萌地望着千代,似乎思考了很久,才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叫千代,瞬光……”千代犹豫了一瞬,才缓缓开口说道,“瞬光千——” “中原。”小男孩突然打断了千代的话,歪着头道,“中原千代。” “……”千代冷静地想了想,觉得不太行,又道,“不,还是瞬——” “中原。”小男孩委屈了,扁着嘴扯了扯修女服的袖口,故作凶巴巴地道,“姐姐,中原。” 千代继续冷静地想,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第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不是血亲似乎有点残忍,于是摆出商量的态度道:“这样,我们折中一下,你就当姐姐已经嫁出去了,叫轰千……” “呜哇——”小男孩捏着袖子,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 fine,我明白了,中原千代是吧?行的叭。 于是中原姐弟两就在海边的小木屋里居住了下来,凭借着千代白天捞海鲜晚上bbq偶尔黑吃黑(?)的经营顺利地生活了下来。 孩子一天一个样,中也又是个特别聪明特别好学的孩子,没过多久就在千代的教导下融入了群体,很快就学着跑堂收拾碗筷,乖巧得不得了。 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带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两个孩子又生得如此俊俏,在横滨这样混乱的地界里还是相当惹眼的,动了小心思的人不少,但最后都被中也一脚一个送去见东海龙王。对此千代只是教育了几句下手不要太重以外,就是一脸平静地提供麻绳抹布等收拾烂摊子的必备工具。 有一段时间内,橙发暴力小矮子与身穿修女服的少女成了横滨一众恶人心中的魔鬼。 【你这样是会教坏小孩的啊啊啊——!】最近才跟千代连上线的系统几乎是抓狂地道。 “横滨是人间疾苦之地,本也不需要纯白如纸的孩子。”千代就事论事,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问题,“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才是为他好。” 系统沉默不语,在这方面它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因为当年的艾利克斯也是这么教导薇拉的。 “系统,你是怎么了?这个世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薇拉迷惑不解,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系统时不时就要掉线一回,并且支支吾吾地、说话也没个准头。 【这个……我还不太确定。】惯来数据至上的系统居然也会冒出这样捉摸不定的话语,【因为奇异点的关系……不,我是说,迦勒底那边说探测到这边的数据波动不稳,可能会有出现灭世的危机,所以才发布了任务让你过来看看,但具体会发生什么,目前探测仪器还无法侦查到……】 “那我这具身体呢?”千代看着镜子中银发金眸的女孩,猛然攥拳,空气竟隐隐被捏出“砰”的爆裂声响,“这也是奇异点的影响吗?” 这具十二岁幼女的驱壳里简直像藏着一只怪兽,单纯从力量上来看,完全不逊色于前世开了百豪之印的春野樱。 【咳,那倒不是,只是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完全空白的身份吗?所以我给你找一具人造人的身体。】系统尴尬地解释道,【上一世让你附身到春野樱身上是我不对啦,所以特意给你找了一具脑死亡的人造人身体,但是那个实验室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呃,总的来说,你现在其实是个人造神。】 “……人造神。”千代深吸了一口气,她曾经吃够了人造神的苦楚,自然知晓那是怎样一种扭曲的存在。 【因为我选择的是失败的试验品,所以为了能保证身体的活性而植入了其他基因……“极昼修女”忒西斯,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与那不曾耳闻的“弑神巫女”不同,“极昼修女”忒西斯与薇拉来自同一个世界,但是提起这一位修女,那可就真的是说来话长了。 忒西斯,她是一个被植入上古克苏鲁基因的人造人,其堪比怪物般可怕的肉-体力量与永远长不大的幼女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一个在人间跋涉了近五十多年却依旧保持着孩童心性的修女,虽然拥有着一拳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但其一生都只致力于……成为感化世间众生的歌姬偶像。 “……所以我的体内有克苏鲁的基因?” 【咳咳,那什么,我保证是最可爱的基因,真的,绝对不是大章鱼千眼怪霉菌球这种让人看一眼就疯狂掉san值的东西!薇拉!你信我啊——】 系统该庆幸千代活了这么多世都没学会说脏话,不然这时候非得毒舌得它san值清空了不可。 千代开始养孩子,所幸业务熟练,中也又是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孩子,乖巧懂事学习能力强,对于生活环境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吃得了糠咽菜也睡得了冷地铺。 只是孩子太乖也让人担忧,千代总是陷入自家孩子可能长不高的奇怪焦虑之中,每天都捧着一杯热牛奶追着喂小中也喝。 中也对千代非常非常的依赖,这或许是雏鸟心态,也或许是因为一些更莫名却也更深刻的牵系,中也在睁开眼的瞬间就有了一个认知——千代是自己的同类。 是同类,是家人,是这世上最深刻也最独一无二的牵扯。 “为什么我跟姐的头发颜色不一样?”小中也拉着千代的手环在自己的胸前,看着镜子里一高一低的两个小矮子,左右摇晃皱眉道,“眼睛颜色也不一样。” “月神和日神也是亲姐弟,但他们也长得不一样啊。”千代随着小中也的力道摇晃,解释道,“中也的眼睛像天空,头发像太阳一样,多好看啊?” 这个说法说服了很傻很白很甜的中也,小孩立刻就把“我跟我姐长得不太像”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一溜烟地小跑着又窜出去撒野了。 与背负着太多沉重的过往而显得格外内敛沉静的轰焦冻、我爱罗不同,中也是一个很纯净也很“正”的男孩子,这种“正”体现在他的天性上——喜欢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喜爱充满刺激的活动,爱打架,有血性,对属于自己的地盘与事物充满了占有欲,对“柔弱”的女性始终怀抱着一份保护之心。 哪怕千代能一脸淡然地一拳把三尺大汉锤进土里,中也也跟瞎了一样觉得自己的姐姐柔弱得没他就不行。 但偶尔、有些时候,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小男孩的眼中也会闪过一丝孤独的迷茫,非常微弱,非常不起眼,转瞬之间就会被勃勃生机所取代。 ——这种孤独感,在被中也视为“同类”的千代面前会变本加厉地化作更深的依恋。 千代没有放纵这种依恋蔓延成病态,她带着中也去了很多地方,了解了一些人,一些事,她牵着他的手,一点点地教,而他也一点点地学。 后来,中也一点点地长大,千代却像是被时光抛弃了一样,永远定格在十二岁的框架之中。 在中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比姐姐还高时,他沉默不语地拥抱了她很久,他突然间就意识到,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因为非人,所以孤独。 “你说,你救了几个被拐卖的孩子,他们很感激你,想邀请你加入他们的组织?” 千代给中也织着冬日要戴的小帽子,面对着已经隐约具有少年模样的中也,看着他脸上局促而又紧张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摸了摸他的脸。 “中也如果喜欢,那就去吧,姐姐支持你的一切抉择,但是中也要记得,不要随便伤害他人,也不要让别人伤害到自己,迷茫的时候就回头,我一直在这里。” 系统很清楚自家宿主天生就有着吸引孤独者的潜质,因为她那份无论黑白都能包容的宽柔,会像暗之花一样吸引着人们无可救药地沉沦。 不管是轰焦冻还是我爱罗,这些生来就被孤独折磨的人,最无法放手的都是那一份几乎要深入骨髓的温柔。 有这么一个人,她尊重你、理解你、包容你,并且无条件地爱着你,从不以自我的评判标准去干涉你的人生,却会在你需要的时候握住你的求救的手。 ——你永远不用担心她会放弃你。 她就算死,也会紧紧地握着你的手,直到最后。 中也加入了一个名叫“羊”的未成年自卫组织,并被里面一群半大的孩子推选成为了“羊之王”,从此过上了四处打架火拼抢地盘的生活。 对此,千代并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强求中也成为一个遵纪守法如英雄一般的人。 不愿意以“爱”的名义去干涉他人的一生,就像她当初不曾轻率地劝导轰焦冻放下仇恨一样。 中也第一个划进自己地盘里的就是千代所开的小店坐落的那一片港口,并带着一点私心地将羊的基地安置在了这里,只为了空闲时候能回来看看姐姐。 而千代,却在来到横滨的第三个年头,患上了克莱恩莱文综合症,也就是俗称的“睡美人症”。 【严格来说,这是因为你强大肉-体消耗的能量过多,所以在不动用能量的情况下,身体为了保证能量的充足而进入休眠状态。】 睡美人症听起来很唯美,但实际却是会让人感到相当头疼的一种病症,有时候开着车、走路、工作,随时都可能会睡着,并没有什么预兆。 “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我每次穿越之后的身体总会有大大小小各种奇怪的小毛病。”比如残疾啊病弱啊怀嗓子啊之类的…… 【你的错觉。】系统义正言辞,【叫你选择健康的身体你不要,非要那些人生一片空白的驱壳,那种驱壳怎么可能没毛病呢?!】 千代的嗜睡让中也很紧张,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开始成天围着千代打转。 “中也,我真的没事。”千代一边准备着晚上烧烤的材料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最近没有需要打架的地方了,身体就自主选择休眠了而已。” “可我还是会很担心啊。”在姐姐面前难得流露出几分孩童天性的中也小声地抱怨道,“姐,你要是能变小被我揣口袋里就好了。” 揣口袋是不可能揣口袋的,千代冷静地想了想,从系统的仓库里取出了使用了一次便就此尘封的困束圣钥“明光圣女之守誓”。 千代打开比自己还要高的滑盖十字架,无比安详地躺了进去,对中也道:“不然中也把我消除重力后背着吧,我不介意的。” 中也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样没毛病,于是无比欢脱地背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重新奔上了打架火拼抢地盘的不归路。 【……我觉得我可以给你们换个名字了。】 “什么?” 【灶门中也郎和灶门千代子,你看怎么样啊?】 我觉得不行。 第105章 极昼修女(三) 一群没被管束的孩子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答案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极致。 躺在十字架里的千代双眼无神地睁着眼,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喧嚣,只听声线都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可那话语中的内容实在让人恼得很。 “中也,白濑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这么多人总要过活啊,我们拿一些东西当保护费怎么了?那些人居然还敢闹,还敢投靠港黑!” “对,他们算什么啊?我们可是有中也的!中也你去教训他们一顿吧,像以前一样,不然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们连柚杏都打,柚杏可是女孩子啊,中也,你别忘了,当初是柚杏和森乃最先提出收留你的,柚杏被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啊。” 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千代神情平静地听着他们的怂恿和煽动,没过多久,便是中也那傻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报复回去,那——” 千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敲了敲十字架的滑盖:“中也。” 外头的声音突然一寂,随即便是几声满含恐惧的低叫:“啊!中也你背的棺材里有人!” “什么棺材!这是我姐的睡袋!”中也忍不住有些生气地反驳。 “我还以为你这黄金十字架是从哪个墓地里挖出来的打算拿去卖钱的!怎么会里头有人?!姐?什么姐?中也你不是孤儿吗?”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被靠到了墙上,而银发金眸身穿修女服饰的少女也从十字架中款款走了出来。 千代曾经假扮圣宗艾利克斯足足五年,当她刻意端起仪态时,那往日里谦和而不失风骨的姿态便化作了充满距离感的清圣孤高,显得与凡人格格不入了起来。 “中也,收留是怎么一回事?”千代从怀中抽出一条金纹丝帕,戏精非常地揩了揩脸上并不存在的泪花,“你不愿意跟姐姐回家,不愿意拿家里的钱,我以为你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至少是自由而又快乐,但、但你居然……居然委屈自己寄人篱下?” 中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家老姐在说什么,或者说看到向来淡然从容的姐姐当面揩泪,乖孩子中也就瞬间被吓得不敢动弹。 中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而千代的表演还在继续,她眼圈微红,端着高贵而又傲慢的姿态扫视了周围所有的羊成员,将那份教堂中培养出来的风仪发挥到了极致,哪怕是蔑视都显得那样地理所当然,令人生不出半分不悦,只觉得这样生而尊贵的人合该看不起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你说你找到了想要守护的伙伴,有了足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姐姐这才放心让你来这里……但是我听到了什么?收留?他们怎么能这么作践你!” 中原中也头皮都要炸了,他僵在原地半句话都不敢说,而被指责的羊成员也一阵尴尬,生性叛逆让他们忍不住反驳道:“可中也本来就——” “你放弃养尊处优的生活说想体验人间烟火,你有志气,姐姐也支持你。可我以为你是羊之王,为何你却成了羊之仆?”千代瞬间打断了他们的话,继续控诉道。 “我们没有!”羊成员能够如此嚣张跋扈,大多都是依赖中也强大的武力,或许他们原本都怀揣着善意,但是坐享其成的生活也让他们开始得寸进尺。 “可你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对我亲爱的弟弟发号施令!什么时候下决策的人变成你们了?谁能用命令的口吻号令王为你们做事!他到底是统领你们的王还是被你们指哪打哪的刀?收留?我弟弟稀罕吗!”千代指着那一看就价值连城的金花十字架,“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过上金尊玉贵的生活!” “我弟弟怀揣着守护之心保护你们!可你们却在作践他!排挤他!你们根本没有把他视作成员,所以才能那么天真无知地说出‘收留’这样伤人的字眼!” “没有惹事的能力,就不要招惹超出范畴的是非,中也的强大和对你们的好,都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理由!我亲爱的弟弟难道就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用的?!” 千代扮演着一位悲愤欲绝的贵族小姐,骂完后猛一甩袖,捂着脸朝外跑去:“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弟弟夺回来的!” “!!!”中也震惊了,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追,非常蛋疼并且疯狂地想要解释什么,“等、等等啊姐!你听我解释!” 中也脚还没迈开,就被周围的羊成员围了起来,他们满眼迫切,很是焦急地道:“中也不要走!我们错了!请你留下来吧!” “中也,羊不能没有你!你是我们认可的王,我们以后都听你指挥!” “我们真的不知道中也你……对对对!我记得当初柚杏和森乃还是中也救回来的!中也,我们都很需要你啊!” 中也被羊成员围在中间,听着他们致歉的话语,一时间觉得异常荒谬。 这段时间以来羊组织中风气的变化,中也并非一概不知一律不晓的,只是他渴望融入人群,想要磨削那份因“异类”而生的孤独感,所以才听之任之,竭尽全力地对他们好。中也的想法很天真也很简单,他付出得多了,终有一天也会得到回报,他以为自己只要满足他们的所有愿望,有朝一日就能成为他们认可的同伴。 可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姐姐一样,付出多少感情,就能得到同等甚至远远超过预期的回报。 他的确不是羊之王,而是羊之仆。 “……我会跟我姐解释清楚的。”中也看着身边突然有些陌生的伙伴,话语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强硬,“让开,我会回来的。” 中也难得一见的强势让羊成员噤声止语,看着头也不回追逐少女而去的男孩,不管因为何故,这些尚且稚嫩的少年男女们都对自己的言行无忌感到了些许后悔。 “中也不是孤儿啊?那到底是为什么要加入羊啊,我们明明是未成年自卫队,跟那群肮脏的大人不一样的……” “别说了,你没听见吗?是我们邀请中也,他才加入我们的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中也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富裕的家庭啊……” “中也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收留,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过上少爷一样的生活啊。” 同伴们的议论中也是听不到了,被“中也出身良好”这条消息冲击得忘了报复一事,而白濑他们惹出的烂摊子也被这群心大的孩子们忽视了过去。 中也追出了门外,却没有看见千代的身影,凭借着生来便有的“心灵感应”,他很快就在横滨的海边找到了躲在礁石下摸虎鲸的修女。 ……嗯?等等??摸虎鲸??? “姐!”中也满面惊恐地看着那只连海洋霸主大白鲨都要退避三舍的虎鲸一个劲地往银发少女的怀里拱,“你冷静!慢慢后退!我帮你拦住它——” “做什么?黑胖明明那么可爱。”银发少女撸虎鲸撸得不亦乐乎,“是吧,黑胖?” “噗啊——”又黑又胖的虎鲸发出了电磁般尖锐的鸣叫,仿佛在附和她的话语。 两分钟后,中也和千代一起蹲在海边撸虎鲸,虎鲸的表皮光滑却很温暖,不管看多少次,千代都觉得这种明明凶残却很亲人类的生灵实在过分可爱了。 中也蹲在千代的身边,完成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理语言、忘了说啥”的全过程,神情渐渐呆滞,最后只能顶着一张面无表情但怎么看怎么委屈的脸蹲在原地拨沙子,小模样可怜可爱得紧。千代撸完了虎鲸就回头撸弟弟,她恬淡而又温和,半点都看不出十分钟前的撕心裂肺竭嘶底里。 “中也,他们道歉的时候,你会开心吗?” 橙发蓝眸的少年闻言,偏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眼神微微一黯:“……开心,也……不开心。” 中也承认,在他们道歉并且挽留他时,一直在胸口萦绕不散却不知因何而生的郁气一消,他甚至觉得自己能释怀所有的过往,但是很快,他又消沉了下来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他们的道歉与挽留。 “姐,你为什么要……我并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也的确是没有父母……”半大的少年坐直了些许,好让银发少女靠得更舒服一点。 “我没有说谎哦,每一句都是真的,中也有姐姐所以不是孤儿,姐姐也能让中也过上小少爷一样的生活。”千代闭着眼睛,道,“但那不是中也想要的吧?” “中也想要的,是非常廉价但是又非常奢侈的东西,没错吧?” 想要融入人类,想要成为人类——这是身为一个不被人类认同的“异类”悲哀的孤独。 “中也,人心可以很复杂,但也可以很简单。” “就像刚刚那样,如果我站出指责他们,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地埋怨你,觉得你不识好歹,但是如果换一种表达方式,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你一直试图让自己更亲和一点,更好接近一点,想要更多地融入他们。但是中也,姐姐不反对你去追逐这些,但你也要明白如何堂堂正正地做人。人心往往经不起考验,特别是在这种极端的生活环境底下,你的善会纵容他们的恶,如果他们变坏了,那你其实也需要负一点责任的。” 千代捏住小男孩的手,在他困惑的目光下敲了敲他的手掌心:“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不仅仅是他们的同伴,也是他们的王。” “王是整个团体的仆人,但也是整个团队的领导者,身为王,你要与他们保持一些距离,这不是‘不融洽’,而是王的‘威仪’。” “王是被所有人憧憬、仰望着的存在,如果你把自己摆得太低,他们就会看不起你——因为人类就是那么奇怪,渴慕强大又容易妒忌。” 千代揉了揉中也色泽鲜丽的小卷发,看着他茫然的蓝眸,眼波温柔,她知道中也是个纯粹的孩子,毕竟他降临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过屈指可数的一点点。 可他却在那么那么努力地当个好孩子。 “你要记得——识人不必探尽,探尽则多疑;知人不必言尽,言尽则无友;责人不必苛尽,苛尽责众远;敬人不必卑尽,卑尽则无骨。” “你的强大不是你被排斥的理由,中也,抬头挺胸,做好你自己。”看着眼神复归清明的男孩,千代捏了捏他若有所思的脸蛋,垂眸微笑。 “因为我啊,最喜欢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中也了。” ——中也就像一缕美到极致的斜阳,那种鲜活会像火焰一样烧灼人们的眼睛,却也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努力一把,为这绝丽的美景而努力地活下去。 “去吧,姐姐先回家了,记得把姐姐的睡袋拿回来。”千代其实挺担心一会儿不见圣钥上会多几个熊孩子的牙印,微笑着送走了中也,才重新在礁石边坐了下来。 【我真的觉得你挺神奇的。】系统听说圣钥还能回来,便也没再碎碎念念,【你自己不想活下去,却总是能劝别人好好活下去,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活啊……”千代微笑着望着天边的斜阳,眉眼安详,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永恒的长眠一样,“不管是生是死,如果我能让我身边的人都更幸福一点那就好了。” 千代感到了疲惫,正想小憩片刻,耳边却听得哗啦一声响,有人裹挟着浓烈的海腥味扑到了她的身上,而千代也闪电般地出手,毫不犹豫地钳住了对方的咽喉。 千代缓缓睁开了眼,在来者的眼中,她纯金色的眼眸映着天边最后的一抹余晖,流光潋滟,美得令人神魂俱颤。 “你是来迷惑我然后把我拽入深海一寸寸吃掉的塞壬吗?”黑发少年痴痴地望着她,语气缱绻地呢喃着,“来吧,亲吻我,我甘之如饴的。” 千代平静地对上了对方那双痴迷却又纠缠着浓重厌世感的鸢红色眼眸,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对方双手撑在千代腿边,千代掐着对方脖子的姿势,长久无言地凝视对望。 半晌死寂般的沉默过后,千代忽而微微一笑,她单手拽过对方的衣襟,一边捏着虎鲸黑胖的鱼鳍,将少年的脸一把怼在了黑胖的嘴上。 少年:“……” 被人强吻的黑胖委屈地哀叫,痛失初吻(?)的少年披着黑漆漆的西装外套、头顶藻类地在水里生无可恋地起起伏伏,宛如一片发霉的海草。 “偷听别人谈话可不好。”千代摸了摸对方那同样卷卷的黑发,沐浴着残阳的少女圣洁得宛如悲悯苍生的神女,“要当个乖孩子啊。” 少年抱着礁石,头也不抬地蹭了蹭少女的掌心,嗓音哑哑地低笑。 “要跟我一起殉情吗?” 他毫不犹豫地发出了邀请,眼中燃烧着即将得偿所愿的迫切与渴望,但少女早已整理了衣饰,迈开步子走远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第106章 极昼修女(四) “哒宰,最近好像都不见你自杀了啊。”横滨一间破败的地下医院里,正翻看着资料的森鸥外突然出声道。 “因为人家突然觉得一个人自杀好无聊啊。”有着黑色卷发的少年正在将降压药和升压药混合倒在一起,却只是拿在手里而不喝,“虽然我的理想是清爽朝气并且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地自杀,但是果然一个人死去还是太无聊了一点,要两个人一起死才比较好吧。” “那不叫自杀,那叫殉情。”森鸥外头也不抬,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听说你跳海自杀后被虎鲸夺走了初吻?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名叫太宰治的少年悲愤欲绝地将手中的混合液体一扔,像个孩子一样语带撒娇地在病床上翻滚闹腾道:“啊,无情的塞壬啊!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森医生,我告诉你哦,我在海边遇见了美丽的塞壬哦。”宛如蚯蚓般在床上扭曲抻拉着修长的四肢与身体,少年带着玩偶一般病态的笑容沉在阴影中,用一种近乎咏叹调般的语气夸张地颂唱着,“虽然她年纪还小,还没有到能够跟我一起殉情的年纪,但是没有关系,我会等她长大的~” “小女孩长大啊?那真是让人难过。”森鸥外发出了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感慨,“美丽的女孩子就应该永远停留在最纯洁干净的年纪。” 两个人间之屑各自发出了病病的言论,之后森鸥外便说起了正事:“港黑首领已经邀请我成为他的医生了,太宰,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你出事。” “嗨嗨嗨,让一个自杀未遂的人为你办事,森医生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太宰卷着自己的鬓发,百无聊赖地道,“放心吧,我最近不是很想死。” “哦?因为伟大的爱情,所以你想等待她长大吗?”一心想死的太宰说出这样的保证,森鸥外顿时感到了意外,“没想到太宰与我是同道中人。”对萝莉一见钟情。 “我才不是萝莉控呢。”太宰撇嘴反驳,他唇角勾着笑,语气病病地叹气道,“她就像我订做好后特意送到手边来的和服哦。” 太宰想起那双如斜阳般璀璨的金眸,想起她阖目宛如迟暮之人般扬起的笑,想起她低喃的话语,忍不住掰着手指数到。 “她是一件尺寸很合身、花纹我也很喜欢,但却是适合夏天穿着的鼠灰色细条纹和服。”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活到来年的夏天好了。” …… 冬天,千代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候一睡就是两三天,无法继续经营海边烧烤摊的她最终决定将房子出租,好歹给房子留一点人气。 被中原中也重点照顾的区域算得上是横滨安居乐业的好地方,虽然真正想要安居乐业的人一般也不会来横滨,但是作为银发恶魔修女罩着的地盘,想要得到庇护的人还是不少的。千代在一众租客中挑挑选选,最终选定了一位质朴的杀猪人,据说对方会做很好吃的咖喱。 “这叫很好吃的咖喱吗?!”中也被辣得眼圈发红,四处翻找着冰水,却被千代拦了下来,塞了一杯常温的甜牛奶。 “刚吃完辣的就喝冰的,你是想死在洗手间吗?”千代不赞同地拿走了冰水,督促着他将牛奶喝下。 “哈哈哈,咖喱就是要辣的才好吃嘛!”豪爽发福的老板腆着大肚子说道,“小伙子你不行啊,看看你妹妹就多淡定!” 千代往嘴里塞了一口猪排咖喱,老板以前是杀猪人,对猪肉料理很有一手,猪排煎得外酥里嫩满口油香,不会因为咖喱酱而软了表层的脆皮。 千代对这口感形似天妇罗的食物很有好感,虽然她偏爱清淡,但似乎对麻辣重口的食物也接受良好,就像她对世上大部分的是非对错都没有特别的偏颇一样。 与大部分霓虹国呈现泥浆色的咖喱不同,老板特制的咖喱呈现着黝黑的泥土色,就味道而言是真的不错,非常地……正宗。 咖喱这种东西,对大部分霓虹国人来说,正宗就意味着不适口,老板做着这么好的咖喱,却很难在这个国度里找到知音人。 “真的没问题吗?”老板有些尴尬地搓着手,道,“我可能没办法给餐馆带来正常的盈利,毕竟……” “没关系。”千代如今将餐馆改造成了海边的小别墅,远远望过去精致又富有闲情逸趣,“我不缺钱,只是我需要在家里没人时有人打扫房间,也别让家里变得冷冰冰的就行。至于咖喱,总会有人喜欢的,你别担心。” 老板觉得自己简直遇上了天使安吉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还温柔体贴的小姑娘? 而就在千代离开后不久,一个顶着棕红色头发的沧桑青年踏进了这家餐馆,点了一份特制咖喱。 从此,成为了这家店的常客。 千代拖着自己的十字架跑到了地下室里,在屋子的周围设了魔纹屏障之后便躺进十字架里补觉,她是真的困了,只想一口气睡到天荒地老。 “中也,不要担心,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等冬天过去了我就会好的。”千代打着哈欠从中也的背上翻下来,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的少年,便特别欣慰地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要好好喝牛奶,打架小心别受伤,记得好好吃饭,没成年最好就别喝酒,还有……不要被人欺负了。” 中也是个很乖的孩子,半点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桀骜与叛逆,非常耐心地听完了长姐的唠叨,提议道:“姐,不然我还是背着你走吧,不然我不放心。” “不行。”千代迷迷糊糊地躺在十字架里,一口拒绝道,“把中也压矮了怎么办?!” 中也语塞:“我现在是生长期,肯定还会再……” 随着年岁的增长,昔日如斜阳般色彩浓艳的男孩也逐渐长开,变成了如今潇洒而又略带三分狂气的少年,洗去那份无辜而又惹眼的纯白之后,他如她所愿的成为了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虽然抽烟喝酒打架中也都会,但他是个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人。 emmmmm……好像哪里不太对? 千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根据系统的说法,她无法长大的躯体无法兼容过盛的力量,但只要加注封印,等她再次醒来时,应该就能保持大多数时候的清醒了。 有“明光圣女之守誓”开启的防御结界,千代睡得非常安心,但她没有想到这一觉睡过去,外头的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港口黑手党首领老年昏聩,为满足己身私欲而将横滨陷于水火之间,不断扩张地盘的同时向军-警-官方开战,最后被自己的私人医生森鸥外用手术刀杀死。 港口黑手党首领死去后,森鸥外成为了新任首领,一位名叫太宰治的十四岁少年成为了他的见证人,而森鸥外上位之后开始不断汇拢稳固港黑的局势,最后成功将横滨和港黑从危机中解救了出来。与此同时,势力庞大但元气大伤的港黑对上了后来居上的羊组织,双方摩擦不断,仇怨日深。 一年后,港口黑手党传来了前任首领复活的传言,而为了寻找当年“荒霸吐”事件真相的中原中也开始调查镭射街,并与太宰治相遇…… 在这一年间,中也几乎每周都会回来看望千代,可银发少女依旧保持着旧日鲜活的模样睡在圣洁的十字架里,月光都仿佛要凝聚在她的鬓边开成一朵白色的蔷薇,如果不是她鼻尖清浅的呼吸,中也几乎要以为自己此世间唯一的亲人都已经离自己而去。 中也想要查找当年“荒霸吐”的真相,不仅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也是为了调查千代身上的异常。 “那就约定吧,谁输了谁就是对方的狗!” 披着黑色外套太宰治与身穿军绿色外套的中也隔着游戏机对掐,有些人生来气场不和,却又在不和之间有着微妙的共生,就比如中也和太宰。 “比就比!”因为羊成员偷酒而被港黑擒住导致中也不得不与太宰治合作调查“荒霸吐”事件,中也气得恨不得一脚就把眼前这条碍眼的青花鱼踹进土里。 羊组织成员中的白濑和柚杏刚走进游戏厅,看见的就是和港黑成员“相谈甚欢”的中也。 想到自己道听途说的关于中也打算加入港黑的传闻,心知肚明羊组织能有今天全都依靠中也这个异能者在前头打生打死,说到底羊组织也不过是一群拥有枪-械的未成年聚集在一起的过家家游戏,如果不是因为战斗力惊人的中也在前方开路,他们哪里有跟港黑叫板的底气? 沉浸在“中也要背叛羊加入港黑”的惶恐之中,二话不说便上前理论指责中也的白濑和柚杏并没有看见太宰治挂在唇角的笑意。 “你们不要说了!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荒霸吐我必须要调查清楚!”中也难得对自己的同伴发了火,这事关他唯一的亲人,他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这一条线索。 “可恶!”白濑一脚踹中一旁的游戏机,朝着中也和太宰治的背影大喊道,“你会后悔的中也!” 太宰治微笑着回首,看着那名叫白濑的少年面上似有憎意的阴狠之色,心中有几分意外,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多么可怜啊,被贪婪的鬣狗盯上的纯白山羊。 [去查,羊的成员打算干什么“能让中也后悔”的事?] 俊秀得近乎昳丽的少年脸上缠着绷带,刻意遮掩以及提醒残缺的白布条反而让他多出了几分忧郁凄凉的美感,就连他眼中浓重得抹不开的晦涩都如月光般醉人。 [如果可以的话,就帮~他们一把~] ——这样的话,中也就永远都没有回头路了。 港黑的势力不小,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根本不是一群只知道偷鸡摸狗的未成年能够轻易揣度,很快,太宰治就收到了回复,看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中也觉得后背一寒,下意识地反应“发生什么猜不到但很坑人的坏事就都是太宰的错”,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怒骂:“你这条青鲭在背后打什么坏主意呢!” “哎呀呀,这就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蛞蝓拥有的直觉吗?”太宰闪身避过中也的攻击,笑眯眯地将信息毁尸灭迹,“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如此执着荒霸吐呢?” 中也有些别扭地冷哼道:“我出身镭射街,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有什么奇怪的?!” “这样哦。”太宰故作惊叹地说着,鸢色的眼眸暗得像是一滩浓稠得发黑的污血。 骗人的呢,横滨的平民窟,哪里能养出蛞蝓这样的孩子? 那个将你教养长大、又被你守护着、隐藏着的女人,如果她就这样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中,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想到天边的斜阳终究要像自己一样沉入无边夜色,太宰就忍不住愉悦地发笑。 他勾着唇角的样子,洗去晦涩的眼睛眸光澄澈,纯净无辜一如不知事的孩子。 ——我啊,满怀感动地期待着。 第107章 极昼修女(五) “所以根据我的推理,冒充前代首领并在多年前参与了荒霸吐研究的人就是——” “犯人就是你了兰堂!” 就在太宰治完成了一套完美的推理并且即将揭发冒充港黑前代首领的罪魁祸首之时,头铁男孩中原中也破墙而入,一把将兰堂锤进了墙里后用超重力压在犯人的身上,发出了杠铃般得意的笑声:“不好意思你落网了,你的谎言逃不过我的眼睛——哦哦哦阴险的青花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才要说这话才对吧?!”太宰治一脸嫌弃地看着,“是我先来的,是我先的,揭发犯人也是,推理线索也是,这场赌局是你输了,小矮子先生。” “闭嘴!是我先把犯人伏法的!能制服并打赢对方才算最终胜利,输的是你!阴险的混蛋!” “像你这种粗鲁的行为只会将原本还算有趣的赌约变成没熟的肉。”太宰治厌恶地皱眉,“那你也是从兰堂证词中提及他看见了海的矛盾中推理出线索的吗?” “哈?什么海?什么矛盾?那是什么鬼东西?”骄阳般炽烈的橙发少年一脸懵逼,“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谎话吧?他说他能看到荒霸吐的本体,这一听就是假的!” “为什么呢?因为神明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觉得我在说谎吗?”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严寒中暴毙的兰堂缓缓站了起来,瑟瑟发抖地道。 “不是啊,因为荒霸吐是存在的,所以才不可能被‘看见’啊。”中也诚实地道,“那东西就是力量的结合体,就像台风或者地震那样的天灾一样,是无法被肉眼捕捉的东西,你能那么清晰地描述出当时的场景,证明你曾经亲眼见过那东西,可你却说自己看见的荒霸吐形似野兽……这明显是说谎吧?” 兰堂目光炽热地看向中也,近乎狂热地道:“中也君也看见了?那你知道荒霸吐在哪里?告诉我,中也君。” “这个问题我们稍后讨论,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中也打断了兰堂的话语,语速飞快地反问道,“我想知道,当年除了荒神以外,你们还研究了哪一位神明?” “你们的人体试验里,到底牺牲了谁?实验体到底有什么副作用?” “没有。”兰堂冷了脸,道,“当年那一场爆炸,几乎将空间与时间都一同扭曲,不可能会有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中也不死心,兰堂已经是最后的线索了,只能硬着头皮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她有着像月光一样的银发,太阳一样纯净的金眸,身穿黑白两色的修女服饰……” 中也话音未落,兰堂和太宰几乎是齐齐扭头向他望来。 “她还活着?这不可能!”兰堂几乎是一口否定,但下一秒却又面色微变,“你见过她?” “果然是你们!”中也大怒,“你们当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害得她一直昏睡不醒!你若是识相最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就等着被重力碾碎吧!” “不,这是我的台词。”兰堂停止了那仿佛畏寒一般的颤抖,扬起胜券在握般的笑容,他话音刚落,由异能造成的亚空间瞬间生成橙红色的领域,将中也困在其中,而兰堂的身后,手握镰刀的港黑千代首领如幽灵般出现,身周环绕着黑色的火。 “我早该猜到的,横滨这片罪恶的土地怎么可能教养出中也君这样的孩子?你既然与她如此亲近,那便证明你就是荒神,没错吧?” “你如果好奇我八年前对你们做了什么,那就亲自来体验一下吧。” “我也再强调一遍——把她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在我的亚空间里得到‘永生’,中也君。” …… 千代在一片黑暗中猛然睁开了眼,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不详一样,她被强制性地从沉眠中醒来。 【卧槽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要考虑一会儿要不要操控一架游艇去海里打捞你了,你家小孩好像被人背叛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系统冒了个头又很快缩了回去,小模样鸡贼得很,【还有别忘了把“明光圣女之守誓”给我回收了哈,这么贵的圣钥别给我乱用,用点普通的武器能死啊?】 系统的碎碎念念被千代自动屏蔽,躺在十字架中的少女摸了摸内里的机关,外头的声音便分外清晰地传进了耳里。 “该死的,这十字架怎么都撬不开?连枪都打不穿,这真的是黄金制作的吗?” “真的还是假的啊?躺在棺材里一年多,还没有任何医疗设备……里头不会已经变成白骨了吧?” “斩草除根,还是灌水泥进去然后直接沉海里吧,不然等她背后的家族知道我们对中也做了什么,会不会带人报复回来啊?gss能不能挡得住啊?” “我们羊好歹也是横滨数一数二的组织,虽然以后没有了中也,但其他人也不敢小觑我们的。倒是白濑,你真的有把握偷袭中也吗?” “我在刀上抹了老鼠药,就算他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也没有用,等他虚弱走不动的时候我们再让gss下手……” 外头细碎的讨论与筹谋巨细无遗地传入了千代的耳中,系统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阖目静躺在那里的少女,宿主越是反常地镇定,它就越发觉得惊悚。 【那、那啥……你冷静点哦,你不是向来对小孩子最宽容的吗?不过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孩而已……】系统瑟瑟发抖,说到一半却忍不住卡壳了。 自家宿主说温柔是真的温柔,说宽容也是真的宽容,但这其中有个前提,伤害宿主本人是无所谓的,但是伤害到宿主身边的人,那就不行。 比如上个世界中,因为害死了春野樱而险些被送进监狱的那三个女孩子。 【我提前跟你说清楚哦……这个世界里是没有人能挨得住你一拳的,打不打得中另说,但你那一拳下去就算是身为荒神载体的中也都是爬不起来的。】 【虽然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想要背叛中也,但是你要知道横滨这个地方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背叛与贪婪都不过是家常便饭。而且虽然他们有反叛之心,但到底还没有作为,如果中也知道你杀了他们,他一定会很伤心的……你能明白吗?】 系统绞尽脑汁地劝导着,对于自家宿主和中原中也的羁绊,系统非常难得地持有了乐观并且支持的态度——比起爱情那种脆弱得像泡影一样的东西,亲情无疑是更坚固也更安全的壁垒,毕竟亲情可以成为温暖的港湾,却不会像爱情一样成为绵亘一生的执念与伤痕。 基于这个观念之上,系统苦心孤诣地想要维持这份羁绊,也不想看见任何可能打破这个稳定关系的外来因素干扰。 这个非人的怪物甚至还出谋献策地说道:【你只要躺着不动,让中也吃个小亏,以你对他的教导,他很快就会看清这些白眼狼的真面目,并彻底断掉羁绊。】 【你也很清楚,他并不是真正纯如白纸的男孩,他现在只是缺少一个一刀两断的契机而已,而你不幸受到了牵连,事后他一定会因为愧疚而对你更好。】 “系统。”千代突然出声打断了系统的喋喋不休,她金色的眼眸静谧安然,仿佛沉淀着世上最明净的一捧月光,“我不想再让任何人在我与其他之间做选择。” 系统陷入了沉默,半晌,它才气哼哼地道:【随便你吧。】 “这个世界给予我的力量体系回馈是什么?”千代语气淡淡地询问道。 【你确定要使用吗?你要知道,这个异能是非常危险的。】 “我确定。” 【那好吧,世界回馈载入中,请确认——载入成功,本世界力量体系由主世界文学作品延展生成,扫描进行中,力量体系生成确认为“歌曲”。】 【此为世界回馈之语——“存在而又不存在,未来之中没有未来,通往幸福的道路没有选择,你是沉浸在缄默中的牺牲者”。】 【异能力——“虚無の犠牲者”。】 …… ——“我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她眼中藏得那样深的厌倦,空洞而又虚无。” ——“但是不同的是,我还沉浸在每天寻找意义与虚无缥缈之物的绝望之中,而她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答案,并为了这个而疲惫地活着。” ——“那个答案是什么?她的救赎是什么?我很想知道,我渴望知道,但我也畏惧知晓。” ——“如果她不能将我拽入无上的光明里,那我一定会化作纠缠着她每一寸脚步的深渊鬼影,让她与我一同堕入地狱。”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明白——她不能,也不应该在这之前死去。” 在与中也合作打败了兰堂之后,太宰治微笑着站在中也的面前,将羊组织偷走了一架巨大的金花十字架的消息告诉了中原中也。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但是他们正朝着海边而去,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咖喱店是你一直保护的领域吧?这个消息你感兴趣吗?” 太宰治说完,便眼睁睁地看着橙发小矮子呲目欲裂,浑身泛起了红光,然后宛如被狗咬了一般将天花板撞开一个大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中原中也走得是那样的惶急,甚至连还在苟延残喘的兰堂都顾及不得。 “真是的,我可爱而又美丽的塞壬,居然也是一位圣洁的神女吗?”太宰治把玩着手-枪,语气悠闲而又散漫地道,“兰堂先生,你已经快死了~!” “真的不能在生命的尽头里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她到底是谁呢?那位圣洁的、绝望的、可怜又可爱的修女小姐。” 几乎被重力碾碎了内脏的兰堂咳出半片内脏的碎片,气若游丝地看着太宰治指向他的枪-口,双目失焦地呢喃了什么。 “哇哦——”唯一听清了答案的黑发少年浮夸地出声,随即毫不犹豫、微笑着扣动了机板,结束了兰堂的生命。 “哎呀真的吓到我了,一个不小心就枪-支-走-火了呢。” 太宰治淡漠地甩开了手-枪,转向仓库外身穿黑色西装的港黑成员:“首领也不能怪我吧?我可是被吓得不清呢。” “这个秘密,还是不要有第二个人知道为好——是我与她的秘密~!” 第108章 极昼修女(六) 飞溅而出的鲜血,惨然倒下的躯体,银发金眸的少女伸出手,近乎温柔地抚上跪在地上的男子的头。 “求求您,杀了我,求求您——!”身材高大魁梧的成年男性狼狈而又癫狂地匍匐着跪地,像渴望赎罪的忏悔者一般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跪坐在地上的修女伸出两只手,轻柔地捧起男人的头颅,她近乎悲悯地叹息着,指尖轻柔地拂过男人的眼,那疯狂抓挠自己的男人便释然地阖上了眼帘,宛如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修女的腿上,仿佛历经绝望与沧桑最后终于回归母亲怀抱的孩子,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之后幸福的笑。 明净如水的月光下,只能听见潮汐声的海岸边躺了满地的尸体,跪坐在尸堆中的银发修女怀抱着死者的头颅,垂眸的姿态可谓端庄静美至极。 ——圣洁与污秽,死亡与生机,温柔与残忍,这被人世极端分化的事物就在眼前并存,不仅毫不违和,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美丽”的。 而羊组织的成员们,却几乎要被眼前的场景吓疯了,那隐隐被羊组织奉为领头人的名叫“白濑”的少年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喊道:“怪物!疯子!” 正颤抖着不断后退时,白濑摸索到了一名死去的gss成员留下的枪-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朝着修女扣动了机板:“去死吧怪物!”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出膛的声音就像中也骤停的心跳,他咬紧牙根朝着海岸边飞去,却无论如何都还是够不到子弹的尾梢。 “啪”,子弹在修女精致娟秀的眉心爆开,刮擦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可修女的额头只是红了一个印子,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白濑几乎瞬间就疯了,如果连枪械都无法伤到对方,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眼前的怪物杀死呢? 他不管不顾地举起枪-支疯狂地扫射,竭嘶底里地大喊着:“去死啊!怪物去死啊——!!!” “咔擦”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白濑的两只手臂应声折断,速度快得几乎无法让人用肉眼捕捉,直到枪-支落地,众人才看清突然出现在海滩上的是一名神情阴戾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橙发少年。是他毫不犹豫地折断了白濑的手臂,阻止了对方的暴-行。 “中也!”柚杏哭着扑到惨叫不止的白濑身边,控诉地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真的要背叛我们投靠港黑了吗?你怎么能这样对白濑!” 虽然被中也折断白濑手臂的行为震住,但这些早就习惯中也予取予求的少年男女们几乎是有志一同地斥责了起来:“中也!你没看到周围的尸体吗?她杀了那么多人,她是怪物啊!虽然说她是你的亲人,但是我们也是你的同伴啊,难道你要为了你姐姐一个人而放弃我们所有人吗?” “白濑说的果然是真的,你真的要背叛我们了?!” “怪物?”仿佛被他们的用词所伤,少年忍痛般地扯出一抹笑,“那按你们的说法,我中原中也也是彻彻底底的怪物了。” “我还没瞎,这些人穿着gss的制服我看得清楚,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中也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已经哽咽,这么多年的情分是何等难舍,但是仅仅只是因为强大,就会冠以“怪物”这样异类的称号的。 ——你“真的”要背叛我们了? 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他们何尝不明白中也根本不可能抛弃他们,但因为心中的私欲也好,惶恐也罢,他们选择先一步背向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为中也也是他们口中的“怪物”——强大到与人类格格不入,所以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真心接纳过他。 “你们怨恨我讨厌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我姐出手啊!”中也愤怒地踹开了脚边的尸体,弯腰将跪坐的银发修女单手抱了起来。 中也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面前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本以为与昔日的同伴分道扬镳会让心脏感到痛楚,但此情此地,他除了冷以外几乎感觉不到其他。 “趁我还没发火,你们都给我滚!要投靠gss也好,要去哪里都好!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就不要后悔!” 中也嘴里喊着“滚”,却抱着银发修女飞快地转头离开,他后槽牙紧咬,眉宇尽是隐忍的苦色,像受尽了委屈却不敢哭泣的孩子,色厉内荏,狼狈得落荒而逃。 对于如今身高已经有一米六的中也而言,仅有一米二的千代身形分外娇小,穿着黑白两色修女服的少女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像一捧静谧甜美的月光。 这个曾经张开双手保护他的女孩,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这般纤细而又惹人怜爱的模样。 “姐。”中也抹了一把脸,有些狼狈地扯了扯唇角,低喃着道歉道,“对不住,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我果然还是……” ——我果然还是没能成为优秀的王。 他不是王,他从来都不是王,王不是外人口中给予的称号,而是一份真真切切的责任与义务,他却没能引导组织走向正确的方向。 “没关系的啊,中也。”女孩稚嫩而又白皙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少年的脸颊,“至少在我这里,中也不用逞强,中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 被“安慰”的少年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但很快就自暴自弃一般地低头将脸埋进唯一亲人的怀中,发出了幼兽一般细弱的哽咽。 兰堂说的没错——横滨这片罪恶的土壤里绝对养不出中也这样的孩子。 因为只有被人疼宠着、包容着长大,或是多多少少感受过人世温情的孩子,才能长成中也这般肆意飞扬的模样。 在这个连星光都被湮灭的城市里,更多的是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孤儿,他们以恶为铠甲,以自私为武器,将自己武装到牙齿,没有软肋,也没有血肉制成的心。 千代轻轻哼唱了一首摇篮曲,将筋疲力竭的中也哄睡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又在他周围布下了防护的魔纹阵法,便背着十字架出门了。 月光清冷如霜,身穿修女服的少女仪态优雅,可过分稚气精致的眉眼却将黑白服饰带来的庄重感淡去不少,她背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走在横滨的街头。 曾有人说过,横滨的黄昏是逢魔时刻,横滨的夜晚是百鬼夜行,争吵、纠纷、枪-声、**横流的喧哗嘈杂,这是夜曲不变的主调。 修女服的裙摆很长,层层叠叠的雪白蕾丝给服饰平添了几分可爱,她像奔赴一场热闹的晚会,提着裙角,踏进了横滨最脏的地方。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原羊组织的成员聚在一起,喝着偷窃抢劫而来的酒,像赌徒最后的狂欢,怒骂指责着曾经保护他们的盾,苦恼思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羊组织与gss达成的协议是牺牲中原中也而换取庇护,但如今中也提前一步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这让羊组织的成员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太宰治收到手下的情报,说有一名小女孩深夜带刀潜入gss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兴致勃勃的太宰治撇下保护自己的黑西装们,自己拿着摄像机跑进了gss的领地,亲自记录下了这一场黑夜的礼赞。 ——横滨的夜晚,出现了太阳。 悬挂高空的十字架展开了华丽而又壮观的结界,无数金色的锁链布下插翅难逃的天罗地网,身在结界中的人连行走都难,动弹不得的他们只能匍匐倒地,被泛着金光的追猎锁链捆扎成一团。在这场辉煌而又圣洁的制裁中,银发金眸的少女一如日不落的极昼,闲庭信步,身披荣光。 千代将gss连同羊组织的成员一同打包准备送到警察局门口,并在他们身周立下了“天法囚牢”。 在羊组织成员竭嘶底里的怒骂中,千代垂眸,语气淡淡地道:“没有人能欺负中也,他不跟你们计较,但我还是要为他讨回公道的。” “你们应该庆幸你们年纪还小,所以我还有耐心让这残破的法-律制度给予你们最后的教导,否则,你们本也应当如这片屋舍一样——” 修女话音刚落,箭矢离弦的咄咄声不绝于耳,悬挂在天空上十字架分化出十三根金光湛湛的长矛,如雷霆般轰炸而下,眨眼间就将gss的根据地轰炸成一片残破的废墟,耀眼夺目的金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横滨的夜晚。 怒骂声戛然而止,现场一时间安静得可怕,滚滚烟尘中唯有修女纤尘不染,仿佛光明的化身一般明净无瑕。 千代牵着锁链,拖拽着被捆扎成一串的人走向了警察局,总有人死性不改想要反抗,但修女那纤细白嫩的手臂却仿佛怪兽一般蕴藏着无法动摇的力量。 修女用一个阵法将这些人全部困死在警察局前,做完这一切后她也只是轻轻整理了一下裙角,偏首望来的脸颊柔软白皙,精致秀气得仿佛最高档的洋娃娃。 “夜安,先生,请问您能停止手头上不礼貌的行为吗?”暗处偷窥的人很多,但是没有谁表现得像太宰治那般明目张胆。 “中原小姐?”太宰治从暗处走出,用自己“横滨锁王”单身十五年的手速将手中摄像机的内存卡给拔走,一脸无辜地道。 “我叫太宰治,是中也的好.朋.友哦,修女小姐是中也的妹妹……还是姐姐呢?” 太宰治为了接近这对姐弟,忍住自己想吐的**说出了“好朋友”三个字。 千代眨了眨眼,那双金眸依旧流光潋滟,美得夺人心魄,被太宰点醒了身为家长的自觉,那份因战斗而生的凛然干练瞬间消失无踪,又恢复了平日里乖巧绵软的模样。 “是中也的朋友啊。”她忽而软了语气,嗓音稚嫩,却相当悦耳动人,“中也今天累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们boss对中也君很感兴趣,说上次合作非常愉快,问中也有没有兴趣来港黑高就。”当然,首领估计对你更感兴趣,太宰这么想着,无辜地笑着,“这封信就劳烦小姐姐转交给中也啦,小姐姐不会偷看的吧?我可是写了一些男孩子的小~秘~密~”比如谁输谁当狗的赌约之类的。 太宰治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对着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女孩却半点廉耻心都没有地喊着“小姐姐”,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 “这样啊,我会转交给中也的,也不会偷看的。”千代对中也的教导向来松散,也不觉得黑手党来邀请自己弟弟去高就有什么奇怪,只是自然而然地接过信来。 将少女的反应尽数收在眼里,太宰的笑容更盛三分,他本是那样干净俊秀的容貌,此时勾唇微笑的模样仿佛还带着几分稚童的天真,看得人心都酥了。 “哟西,那么公事就解决啦~!” 他用略带撒娇般的语气说着,像个孩子索要糖果般迫不及待地朝着少女伸出手,倾吐的话语温柔如耳畔絮风,却又像恶鬼蛊惑人心般的呢喃: “那么接下来就是私事啦——要跟我一起殉情吗?” “在这个有你在的夜晚,月色可真美啊,不是吗?” 第109章 极昼修女(七) “组织的首领,到底是什么?” “首领,是立于组织的顶点,也是组织全体的仆人,只要是为了组织的生存和利益,就要乐于浸身于万般污浊,毫不畏惧地弄脏自己的双手,无论何等残暴的事情都要乐意去做,哪怕是舍弃自己的部下,这就是首领存在的意义。” 身披黑西装的中年男子微微转过头来,唇角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组织,守护这一座我深爱的城市。” 中也怔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缺乏怎样的觉悟,因此他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首领,甚至让自己的组织走到了穷途。 他摘下头上的黑色礼帽,单膝下跪,用郑重而又肃穆的语气说道:“如此,便让我为您献上热血与所有,保护您成为奴隶支撑这个组织,也成为您的奴隶击溃敌人,让所有轻视港口黑手党的人都被重力碾碎——” “砰”地一声巨响,港黑前任首领花了大价钱打造的防弹钢制玻璃应声而碎,一个黑漆漆的物事被直接怼进了墙里,在无数玻璃渣的陪伴下凄惨地滑落在地。 被打断了效忠宣誓的中也在看清的瞬间青筋暴跳,反观森鸥外却是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道:“太宰君。” “你这是找到了什么新的自杀方法了吗?这个登场方式实在有些过于新颖啊。” 太宰吐出一口血,看到森鸥外和中原中也时还相当愉悦地招了招手,躺在地上道:“森先生,被塞进炮-筒发射出去这个自杀方式听起来不错,但是实在太疼了。” “唔,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谈话的,但是看样子我大概是死不成了,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能顺便帮我治一下吗森先生?好疼,先给我来一针麻醉。” “想死就躺在那里等血流光不就好了吗白痴青鲭!”中也气急败坏地骂着,宛如老妈子般消除了压在太宰身上水泥板的重力,将他从玻璃渣中拖了出来,“你神经病吗居然钻炮-筒?!不对,横滨哪里来的炮-筒?靠!青花鱼你又耍我是不是?!” 中也炸毛了,太宰治却一边咳血一边有气无力地道: “我才没有,我就是好奇那十字架棺材躺着舒不舒服,想要下次买一个来办葬礼,所以偷偷钻进去尝试了下来,谁知道有个比小矮人还要讨厌的小家伙捣鬼……” “小矮人”中也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选择让青花鱼自由落地。 面对着太宰这个四舍五入算是他养大的孩子,森鸥外还算宽容,闻言便拿出了手术刀,示意中也将太宰送进办公室旁边的手术室里。 对于太宰的说法,他有些意外地道:“难得啊太宰,你居然也会有被人捣鬼的时候?” “蛞蝓刚刚是在向森先生效忠吗?黑漆漆的小矮人准备加入港黑了吗?”局部麻醉后都还不安分的太宰治不想继续话题,祸水东引道,“你准备履行赌约了?” “哈?什么鬼!赌约明明是我赢了!闭嘴,我很快就会超过你的!”中也暴跳如雷道。 “哈?森先生,你难道想将这只蛞蝓收为直属部下吗?”太宰治抗议道,“我不同意!他赌输了,以后就是我的狗了!应该成为我的部下才对!” “太宰,你的肺就在我刀下,能不能不要大声说话。”森鸥外一脸淡定地切割太宰,他因为治疗异能的关系而专门精修了医术,虽然因为太宰人间失格的异能而没有召唤爱丽丝,但其精湛的技艺同样能毫不手抖地将人大卸八块再缝合回来,“中也君跟着你未免也太过暴殄天物了,当然,我的直属部下只有你,但中也可以让尾崎红叶来带。” 尾崎红叶是港黑干部,中也这是平步青云,太宰治眼看着杠不过森鸥外,鸢色的眼眸滴溜溜一转,突然出声道:“中也,你知道吗?首领是个幼女控哦!” 中也一脸懵逼:“……???” “不信你问森先生,他的理想型是十二岁以下的幼女,没错吧?”太宰治努力挖坑道,“就像爱丽丝那样‘放进眼里也不会痛的’小女孩,没错吧?!” 一提起自己的人形异能力爱丽丝,森鸥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是的,爱丽丝是最可爱的,不会长大的小女孩最棒了!” 中也听着两人的谈话,神情渐渐惊恐,在森鸥外说出“不会长大的女孩最棒了”的瞬间,他简直是被世界的恶意糊了满脸。 “关于加入港黑的事情我会再考虑考虑的!”中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顺着太宰砸出来的大坑就飞了出去,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 尔康手的森鸥外:“等、等等啊中也君!”男人变态有什么错?!而且我只是喜欢幼女而已在横滨这个地方应该还算是纯良的人了吧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中也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姐.姐,哦~”太宰治作死闷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十二岁天使呢~!我去看过了,非常符合森先生的理想型。” 森鸥外:“……” 森鸥外面无表情地就是一刀,鲜血飞溅上了他的脸。 太宰治:“……森先生你切了什么东西嘛?我感觉不到痛但是有点点不舒服哦。” 森鸥外:“只是一个肾而已,太宰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太宰治:“……”不,我很介意,你快给我装回去。 …… 千代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上锁的仓库里,随身携带的十字架不在身边,也不知道是被谁偷偷拿走了。 千代掰断了铁索的门扣打开了仓库的大门,一眼就扫到了躺在地上的[明光圣女之守誓],一时半刻却想不到哪位小偷这么无聊,趁她因为消耗能量过多而陷入昏睡时将十字架搬到了外头,却又那么好心地把她塞进仓库里,这前后行为实在矛盾得紧。 【那叫好心吗?!那明明就是想把你关起来好吗?!你是瞎了啊!】险些失去一件圣钥的系统竭嘶底里地泼妇骂,直接让某位人间之屑上了黑名单。 千代非常淡定,实际上不淡定也不行,她目前的身体基础素质是怪物级别的,就算站着让人用机关-枪扫射都未必能对她造成伤害,甚至手脚断了都能断续重生。 拥有这样的身体素质,就算在横滨的街道边上睡着都不用害怕,反倒是千代自己要小心注意自己的力道,周围的人类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与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背着十字架的千代从仓库里爬了出来,昨夜gss一夜间被捕落网的消息震惊了横滨,此时到处都能听见警笛的声响,街道上一片混乱。 能量消耗过多的千代感到了久违的饥饿感,捂着胃挣扎着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扫掉了便利店内所有干粮,填了两块面包入腹后才稍微好受了些许,她就这么背着比自己还高的金色十字架,提着两大袋食物朝着安静的公园走去,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享用自己的早餐。 然后很快就被一堆毛茸茸包围了起来。 千代拥有着曾经让身为师长的相泽消太都无比羡慕嫉妒恨的毛茸茸亲昵体质,只要她手一伸,这世上就没有她撸不到的毛绒绒,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猫咪。 但是比起狗,千代更受猫咪的欢迎,大概这种爱娇又喜欢得寸进尺的生灵生来就欺软怕硬,对气质危险的人满怀警惕,却能对着无辜的修女蹬鼻子上脸。 千代失去了自己一半的口粮,还成了猫咪们的猫爬架,头顶肩膀都趴满了猫,远远看去就像披着大件皮草的小矮人。 路过的三花猫看见这神奇的景象,忍不住停下了悠闲的脚步,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看着银发金眸的修女,还有她身后巨大的十字架。 千代将身上的猫一只只抱下来,但往往一只刚落地另一只就蹦上了肩头,最后无可奈何的修女只能被猫咪逼着钻进了十字架。 三花猫:“……” 三花猫无语了半晌,最后还是上前喵喵了两声,周围的猫听了立时便叼着食物四散开去,不再像围着猫薄荷那般围着十字架了。 给无辜的修女解了围,三花猫转身正准备离开,却淬不及防之下被一双稚嫩柔软却相当有力的手抱了起来。 千代抱着三花猫,沉默无言地与它对视着。 被举高高的三花猫淡定自若地翘着小jiojio,他已经是一只成熟的老猫了,对于小女孩的偷袭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小女孩金眸璀璨,模样稚气而又甜美,像极了橱窗里惹人怜爱的水晶琉璃娃娃。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昨夜的盛景,三花猫简直难以想象女孩的体内会有那般强大的力量。 一人一猫沉默地对视了许久,好一会儿,银发金眸的修女才突然出声问道:“您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三花猫几乎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是看着女孩澄净如初阳般的金眸,踌躇良久,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您有名字吗?”修女询问着,但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只猫猫的回答,于是思索了片刻,便继续保持着酷似某部少儿动画片的举高高姿势,镇定而沉着地道。 “那您以后就叫辛巴吧。” …… ………… ……………… 夏目.三花.漱石.猫:你号没了,括弧笑。 第110章 极昼修女(八) 千代和森鸥外的相遇是个意外——嗯,刻意安排的意外。 就在千代抱着系统亲口认证的“你爸爸”的三花猫并前往宠物店购买猫粮猫砂时,跟一个气冲冲跑过拐角、金发碧眼的美少女撞在了一起。 以千代如今怪物般的体质,倒飞出去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自己,因此千代一手将猫咪高高抛起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腰,一百八十度旋转后安详地倒地成为肉垫,高举的双手还将随地心引力掉落下来的三花猫接了个正着,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将追过来的森鸥外骚断了腿。 满口道歉的话语就这么尽数堵在了嘴边,倒在修女身上的爱丽丝看了一眼没有半点鸟用的林太郎,一边叹气一边心想果然靠得住的只有身为异能的自己。 林太郎?呵,他算什么垃圾? 这么想着的爱丽丝娇娇弱弱地趴在千代身上,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脚跟,泫然若泣地娇声哼哼道:“扭到脚了,好疼~你没事吧?摔痛了吗?” 短短两句话,既道明了自己的委屈,又表现出了自己的体贴懂事,可以说是非常高情商的表现了。 然而正在努力搭讪的爱丽丝并没有看见被修女举高高的三花猫眼神渐渐死去并忍不住爪爪捂脸露出了“这个憨批是谁我不认识”的表情。 “我没事。”千代将自己的“爸爸”放到了脑袋上让它趴好,之后便蹲下握住了爱丽丝的脚踝,手中泛起了绿色的光,“你等一下,很快就好。” 用医疗忍术治好爱丽丝的伤后,千代便顶着猫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便一把抱住了金发碧眼的女孩,发出了黏黏糊糊的哀叫声:“爱丽丝酱!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好担心啊快让我看看你白嫩纤细的脚有没有事——” 正踩着十字架奋力保持平衡的三花猫闻言就是jiojio一滑,两个粉嫩嫩的肉垫就这么捂在了千代的耳朵上,免得某人的污言秽语玷-污了孩子纯洁的心灵。 就在千代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森鸥外努力思考要将这人第三条腿打残还是直接送进警察局时,爱丽丝已经将黏在脸上的大叔脸往外一推,娇憨无比地跺了跺脚:“林太郎你干什么呢!我在跟别人说话呢,你个没用的东西不要随便插嘴啦!” 说完,爱丽丝就非常自来熟地挽住了千代的手臂,娇滴滴地道:“不痛啦!好神奇,这是你的异能力吗?作为答谢我请你吃蛋糕吧?” 完全不知如何反抗的千代就这么被爱丽丝拖进了蛋糕店,金发少女趾高气昂的模样像极了无冕的女王,而跟在她身后目光哀怨又不敢多说什么的森鸥外像极了女王的舔狗。但是即便如此,看着貌如月华的可爱幼女站在自己的人形异能身边,一金发一银发,一可爱一圣洁,这杀伤力岂止一加一那般简单? 森鸥外被萌得险些原地暴毙,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沉浸在粉色泡泡中的森鸥外完全没注意到银发少女头上的毛绒皮草目睹了他丢脸的每一帧场景,并开始认真地思考清理门户的可能性。 在经过高情商美少女爱丽丝的解释与打圆场之后,千代终于接受了面前一老一少的组合是真心相爱而不是某种刑-事-犯罪的“借口”,转而在爱丽丝殷勤的询问下回答了“你背上的十字架好大哦你背得动吗是干什么用的”以及“你力气好大好厉害是跟哪位师父学的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千酱的十字架能够消除异能?”爱丽丝抚掌而叹,眼中满是细碎的星光,“那不是和那位港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的异能一样吗?” 太宰治是港黑的干部啊?千代有些困惑地回想了一下,觉得现年八岁的中也未来才应该是“最年轻”的那个才对:“他的异能也是抹消吗?” “对哦,他的异能叫‘人间失格’,只要触碰到他的异能力都会失效,是非常特殊且有用的异能呢!”太宰当然还不是干部,但是爱丽丝才不管,这种事情踹林太郎一脚就是了,所以她毫不心虚地继续道,“没想到千酱的十字架也有这种能力,好厉害哦,虽然可能是商业机密,但是我真的好好奇它是怎么做到的呀~!” “呐呐千酱,这么厉害的十字架有没有好听的名字呀?”爱丽丝捧着脸眨着星星眼问道。 “名字啊?”千代抱着猫咪rua了两把,沉思片刻后觉得自己没法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明光圣女”是谁,于是想也不想地开口道,“那就叫‘太宰治’吧。” 爱丽丝;森鸥外;三花猫:“……”你认真的? “不好吗?”千代困惑地抬了抬眼,又思忖道,“也对,姓名权还是不能随意侵-犯的,既然你们说它跟‘人间失格’很像,那不如就叫‘人间之屑’吧你们觉得呢?” 我们觉得不行! 爱丽丝勉强一笑,连忙转移话题,东扯西扯后终于说到了中原中也的头上,并很快朝着千代发出了邀请:“千酱要不要跟中也君一起来港黑呢?” 爱丽丝一手支着头,近乎魔魅般地勾着唇角,那双碧色的眼眸微微黯淡之时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此时此刻,少女甜美的笑容竟然和港黑首领有三分相似:“黑暗虽然扭曲,但往往也充满了包容力,那些不被世人接受的存在最终都能在黑暗之中寻到自己的归属,不是吗?” 千代安静地凝视了爱丽丝半晌,最终还是特别乖巧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只想在家颐养天年,没有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了。” 爱丽丝:“……老?” “嗯,介绍一下。”千代抱起怀里胖胖的三花猫,捏着猫咪的小爪爪朝着爱丽丝招了招,“这是我爸爸,我监护人刚刚跟我说的。” 喜当爹的三花猫面无表情地跟自己学生的异能大眼瞪小眼,双方都如失去梦想的咸鱼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只猫的名字叫‘爸爸’吗?呵呵真新颖……” “不是。”千代完全没有自己在弟弟上司面前的形象已经变成“天然呆”的自觉,而是认真无比地解释道,“我的监护人刚刚告诉我,我的人造人躯体dna有一部分来源于这只猫,所以从血脉传承方面来看这只猫应该算是我的父亲。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我应该有赡养父亲的义务。” 千代说完,也没有注意到三花猫毛茸茸之下“震撼我妈”的表情,而是将高级蛋糕店附赠的木勺握在手中,碾成了粉尘,随手放在了桌上。 “港黑首领森先生,今日的闲谈非常愉快,对于中也加入港黑的决定我也没有任何异议,希望您能够对得起中也的忠诚,也希望日后我们相处愉快。” 森鸥外缓缓收敛了面上痴-汉才有的怯懦笑容,看着银发修女怀抱猫咪,背着十字架缓缓走出了咖啡厅。 直到隔着玻璃窗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背影了,森鸥外才笑眯眯地回过头来,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爱丽丝的头发,近乎痴迷地道:“她真可爱,不是吗?爱丽丝。” 不会用刀子捅人的幼女算什么幼女呢?那种天真纯洁、水晶般干净的琉璃人儿才不符合他的理想型呢。 森鸥外搂着自己的人形异能,任由金发少女气鼓鼓地用手锤他的胸口,笑眯眯地思忖着。 失策啊,本以为是和中也一样力量强横却不擅思考的类型,没想到却是心有所觉亦作不察的类型啊。 ——真是,超乎想象的可爱了。 …… 【简单来说,当初的造神计划是将异时空的神明强行带到这个世界来,所以为了提高人造人的负荷能力,科研人员就在你的体内融入了最强异能者的基因,但是神明本身不是普通人类的基因能负担得起的,荒霸吐那只是一个概率接近零的意外而已。】 【人造人实验失败了,你的这具躯体也成了一具空壳,后来你的意识被导入“躯”时,我也在你的体内导入了旧日支配者的基因,才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所以,这只猫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强异能者?”千代看着炸毛乱蹦的三花猫,一边布置猫窝一边困惑地道,“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吗?我附身的身体越来越奇怪了。” 【嘛,不要在意细节问题嘛。】系统优哉游哉地道,【总之你就好好养弟弟和老父亲吧,等到我找到这个世界的奇异点后再告诉你。】 千代看着家里上蹿下跳仿佛陷入焦躁状态的新成员,决定先出去走走让父亲自己静静,便用一种和人类平等对话的语气说道:“爸爸,如果不喜欢猫粮的话我一会儿会给您准备猫饭和小鱼干,但是记得不要随便挠沙发哦。” 千代交代完便离开了家,因为原本的小木屋租给了咖喱老板的缘故,她现在住在中也加入港黑后新买的房子里,过上了被弟弟赡养的生活。 背负十字架的修女姿态端庄地走过街头,与两名身穿黑西装的港黑成员擦肩而过,他们没有注意到千代,但千代怪物般的五感还是听到了他们的抱怨和牢骚。 靠海的城市总是难免有风,拂面而来的气息透着大海特有的腥气,虽然沾染着花蕊的馨香,却总也抹不去这个城市满含铁锈味的冰冷。 “那位大人的葬礼,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吧,太宰大人毕竟是最有可能成为干部的人,你要是不去不是不给他面子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啊,这实在有点……” 两名黑西装男子渐渐远去,千代却忽而停驻了脚步,她背着十字架,有些困惑地拧了拧眉,思虑良久,却还是调转了脚步,朝着两名黑西装的方向走去。 千代来到了一处庄园的庭院里,望着庭院门前摆着的“太宰治告别式”的牌子,又扫了一眼庭院里那些满脸不愿的港黑成员,沉默了许久。 一场没有神父、没有悼念者的葬礼,那些身穿黑西装的人也不过是草草走了一个程序,甚至没等棺材下葬便匆匆离开了庄园,只留下对死者毫无意义的银钱。 千代想起那个眉眼忧愁而俊秀的少年,想起他近乎温柔地询问是否愿意与他一同殉情——或许于他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孤寂的解脱? 等到几名身穿黑西装的人离开了,千代才背着十字架走近了人丁寥落的庄园。 银发修女在已经挖好的土坑边站定,望着棺材里身穿天冠与経帷子的少年,他眉眼含笑,仿佛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至圣愉悦的极乐世界。 千代安静地凝视了太宰半晌,忽而在土坑边跪坐而下,双手合十,将额头抵在拇指上,阖眼轻声念起了冗长的祷告词:“你先一步离去了,为了所有人的路。” “神,请擦去他所有的眼泪,请拂去他受尽苦难的尘土,愿圣光笼罩之处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 “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如果活着于你而言再痛苦不过,那我虔诚地乞求,你孤寂的灵魂能够拥有归宿。 怀着慈悲之心,千代俯身在少年的额上落下了一个祝福的吻——一如当年的父赐予她的。 “睡吧,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神父,没有亲属,千代亲手为太宰治合上了棺材板,拿起铲子,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 ………… ……………… 土下。 棺材里—— 太宰治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111章 极昼修女(九) 太宰治发誓,他最初真的只是日常作死皮一下而已。 港口黑手党森鸥外的直属部下太宰治是个自杀狂魔,这件事情在横滨几乎不算是什么秘密,太宰治以前也举办过几次自己的葬礼,但除了骗到自己下属孝敬的份子钱以外连森医生都懒得来看他,甚至还会有人在他打电话通知他们参加他的告别仪式时凉凉地说一句“恭喜”。 太宰治就像一枚不断倒数的定-时炸-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播报着死亡,但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戛然而止。 躺在棺材里的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想,如果他真的死去了,这些以为他在开玩笑的人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是震惊?错愕?还是无所谓呢? 他想着想着,唇角就忍不住勾起了笑,他知道这不像一具合格的尸体,但是管他的呢?反正没有人会诚心来参加他的葬礼。 然后,太宰治就听到了修女嗓音稚嫩却虔诚的祷告声。 “让他安眠吧,在天上的父无私的怀抱里,让他的灵魂回归安宁吧,我为他祈祷,如果生即是痛楚,那我将与他同在——” 太宰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将唇角的笑弧下撇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距离,因为他在修女的祷告里听见了这世上最真挚的情意——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为此而奉上了一生的虔诚,乞求着她心中信奉的神明。 她就像神明座下的撒拉弗,用那本该只为神明歌颂功德的嗓音为他这样怯懦的胆小鬼念诵悼词。 太宰被人称为“血液中都流淌着黑手党的黑”,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应该现在就立刻死去。 死在修女落在他眉心的轻吻里,死在她慈悲而宽柔的祷告里,他不要再想世人的反应了,不必再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了,那些都没有价值更没有意义。 那些东西都比不上她落在额上的吻,像一朵开在心脏上的花——他可以在她这里得到永恒的宁静。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在太宰治准备安心接受活埋这样的死法时,奉命前来交接任务的广津柳浪带着一群人冲进庭院掘了太宰的坟,甚至因为挖坟而差点全体跪在怪物修女的十字架前,这群黑手党就特别没骨气地把太宰治“爱好自杀”的习性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等到太宰终于从棺材中被挖出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扛着十字架的千代安静地看着太宰被挖了出来,确定他的确是还在喘气之后就重新背起了十字架准备离去,结果却被浑身是土的太宰抱了满怀。 “我可以解释的!”太宰第一次觉得那么慌,“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千代困惑地抬头,仰着脖子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将近两个头的少年,“你没事就好。” 看着太宰愣怔的神情和沾满土灰的俊脸,千代莫名想到了落水的小狗,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岁,跟中也一样大,这么想着,千代就觉得心口微微一软。 “你没有死是一件好事,葬礼只是一场玩笑也是一件好事。” 千代踮起脚,伸出了手,太宰下意识地弯腰,便被千代摸了摸头,耳边只听见她温柔的低语,这般道: “否则,没有人为你哭泣的死亡未免就太可悲了。” …… 千代回家给自己的老父亲做猫饭,为了表示诚意,猫饭里不仅有虾有菜还有鲑鱼与鲣鱼节,最后浇上柴鱼片和昆布煮出来的清高汤,一碗猫饭就完成了。 横滨是一座好城市,至少靠海的地方永远不缺鱼吃。 三花猫舔了舔嘴,显然对这一顿晚餐很是期待。 “爸爸,不是说过不能挠沙发了吗?”千代坐在地板上修剪沙发边上被抓出来的线,“这样是不对的,弟弟赚钱养家也是很辛苦的。” 三花猫头也不抬地埋在猫碗里,闻言艰难地将注意力从超美味的猫饭上移开了一点点,朝着自己的“闺女”喵了一声。 “你说是沙发先动手的?”银发小修女头也不抬,语气毫无波澜地道,“那好吧,但是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咪了,要学会无视沙发的挑衅啊。” 三花猫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据说是自家闺女的修女真的很会自己跟自己玩。 一般喜爱自说自话的人,不是太过寂寞,就是曾经忍受过不得不自说自话的寂寞。 联想到少女的身世,三花猫,不,霓虹最强异能者夏目漱石望着修女的眼神里就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怜悯,并非出自那有些乌龙的“血缘关系”,纯粹是因为夏目漱石此人本身便富有人情味,哪怕异能力是“我是猫”,但他本身却是被评价为“最像人的人”。 中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还是在千代的劝导下加入了港黑,但是即便如此,中也还是陷入了自家萝莉可能会被外人盯上ptsd综合症。 男子汉气概十足的中也再次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家姐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恐怖力量,自顾自地陷入了“姐姐这么可爱如果这世上有萝莉控那怎么可能不控她”的可悲幻想,虽然依旧非常尊敬森鸥外的觉悟和思想,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将千代与港黑隔开。 矛盾的中小也一边觉得自己做得对,一边又对自己不信任首领节-操的行为感到了愧疚,为此在上岗后发挥了自己羊之劳模的功力,发奋燃烧自己,听说已经顺利将港黑转亏为盈,让刚上任一年多的森首领摆脱了吃老本的窘境。 而男人一旦开始赚钱养家,整个人的气质就会与过往大相庭径,中也戴上了礼帽,披上了黑色的外套,脖子扣上了chocker,从街头小混混的老大脱胎换骨成了略带少年气的黑手党,一路朝着狂气的方向而去再不回头。而在和风美人尾崎红叶的悉心教导下,中也的审美品位也有了显著的拔高。 中也并不是被千代娇养着长大的,但是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本就会下意识地模仿自己信赖的长辈,除了一份不会被污浊的光明,中也的教养也是非常优秀的。 不爱说脏话又乖巧的少年人,良善却又不傻不白,这比深海明珠还要罕见的少年看得尾崎红叶目放异彩,对中也的教导者也感到了好奇起来。 千代不知道的是,她虽然没有接触港黑,但如今港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对她分外好奇,寻思着哪天也像森鸥外一样来个“意外”。 中也成为黑手党后怪物姐弟两人的生活水准可谓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但是自认作为长姐的千代觉得不能这么被弟弟养着,她应该也出去找一份工作。 家里的“爸爸”是一只酷爱流浪的猫,每日早出晚归踩着饭点回来,最爱的东西是冬天的被炉,以及千代亲手制作的猫饭。 千代养爹跟养弟弟都随性得很,一路放养而不干涉其他,还专门给家里的猫留了一条猫路。 千代最开始找到了一份甜品店的工作,但不到三天就因为被爱丽丝过度骚扰而不得不辞退,之后找工作又屡屡碰壁,原因是她长得太嫩。 生活不易,千代叹气。 无可奈何的千代最后还是去了咖喱屋打工,作为房东又兼职副厨,有千代加入后没多久,这家人烟寥寥的咖喱屋就起死回生,多了不少客人。 在这些客人之中,千代认识了一位对老板的黑咖喱情有独钟并且一周不吃上三次就会因为咖喱不足而陷入颓唐模式的港黑底层成员。 这一位名叫“织田作之助”的青年年纪轻轻整个人就佛得不行,虽然能力不俗但却甘愿屈居港黑底层,整天做一些他人不愿意去做的琐碎杂事,比如解决某家合作企业的老板被夫人捉-奸在床等狗血事件。但是他的平静淡然却并非不求上进的消极,反而像是过尽千帆后回归本真的质朴与简单。 千代与织田作之助很聊得来,两人性格都很佛系,并且都很喜欢老板的黑咖喱。 “千桑自己养了一个弟弟?好厉害。”织田作之助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夸赞着,并发出了奶爸的声音,“我也想养。” “养孩子不是养猫养狗,你要为他的生命负责的。”千代往嘴里塞了一口咖喱,她跟织田一同坐在吧台边,却因为身高问题而有些费劲,“作之助想养就养吧,横滨最不缺的就是孤儿,如果找不到住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你多来吃几次咖喱,老板没准就乐意将楼上的房子转租给你了。” 正在为两位熟客煮咖喱的老板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打趣地道:“小房东,我这房子可还是跟你租的呢!能看见海的小别墅,横滨都不一定能有几栋这样的房子。” 织田作之助被他们说得有些心动,但还是决定在深思熟虑过后再做决定,这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再看看吧,我收入不高,不能让孩子跟我一起吃苦。” “你能给的总比贫民窟的好得多,不必妄自菲薄。”千代将自己的猪排分了一半给织田,免得这个大男人还吃不饱,“只要你的心是真诚的,那就足够了。” 织田作之助与千代之间的交谈带着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不过分深入却也不过分远疏,这样的情况下,千代根本不知道织田作之助除了爱吃咖喱以外还是某个自杀狂魔为数不多的好友,而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自己忍不住倾注了几分父爱的咖喱屋小女孩居然是养大了港黑重力使的大boss。 事实上,织田作之助也没少从某位人间之屑的口中听见他絮絮叨叨不断的“银发金眸的塞壬”、“身穿修女服的撒拉弗”,但是鉴于太宰心动的对象牵起手来可绕横滨四五圈还能一起跳个踢踏舞,因此织田作之助根本没往外貌年仅十二岁的千代身上想,太宰又不是首领,多想想他会忍不住打人的。 只是千代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想到的是,织田想要当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在中也加入港黑的第二年,横滨里世界发生了史上产生尸体最多的八十八日,将横滨所有组织卷入其中的血腥风暴——龙头抗争,开始了。 第112章 极昼修女(十) 葵只是横滨贫民窟中平平无奇的一名孤儿,七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在这个黑手党横行的城市中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能被碾死的蚂蚁。 因此,当自己的落脚点化作黑帮交火的战场时,葵除了逃跑以外并没有任何办法。 “刚刚有个小孩看到了,去把她清理了。” 恶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仗着身材瘦小以及对贫民窟路线的熟悉,葵趁着夜色而逃,但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身体逐渐体力告罄,身后的脚步却还未停。 “前面!快点!可恶,这些小孩一个个都跟泥鳅似的。” “赶紧杀了收工,现在可比以前方便多了,尸体随便往地上一丢就好了,以前还得考虑怎么毁尸灭迹——” 谁来救救我?即将跑出贫民窟领域的女孩绝望地寻找着一线的生机,慌不择路之下她钻进了一间废弃多年的教堂里,躲在偏僻的角落里隐忍着哭泣。 “搜,人应该跑不远。”恶魔的呢喃声远远响起,葵呲目欲裂地盯着自己因为摔跤而被刮擦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泪水滚滚而下,却因为剧烈的心跳而忘记了痛楚。 贫民窟的孩子不相信神,但是葵却在这一刻虔诚地祈愿着那从未眷顾过自己的神明,哪怕只是一线的光明也好,她愿意为此而肝脑涂地。 “吱呀——”老旧腐朽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刺耳而又突兀,葵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心脏静止跳动的声音。 “谁?!”叱喝声过后便是毫不犹豫响起的枪声,夜晚是属于黑手党的,他们从不觉得伤及无辜是一种错,只会残暴无情地摧毁一切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 就在葵绝望地准备认命之时,夜晚,却突然有光线亮起。 那温暖的、柔和的、如凛冬旭日般的光辉笼罩了整个教堂,随即属于黑帮们的哀嚎与惨叫声钻进了葵的耳朵里,她忍不住扒着墙,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少女展开了金色的十字架,挥手甩出大片的光矛,由光明凝聚而成的剑阵环绕在她身侧,像星辰拱卫着月亮。 那些在葵的眼中可怕而又残暴的黑手党在修女的手下一如熟透的稻穗,被修女稚嫩而又柔软的手轻轻地摘下,不到一会儿就凄惨万分地被光矛钉在了地上。幼小的修女似乎不喜欢见血,又或是她认为教堂这等清圣之地本不应该有残酷的死亡,所以她没有对任何人痛下杀手——一个都没有。 葵眼睁睁地看着修女戴上了白色的手套,一手一个地将黑手党抛出了庭院,她银发如水,编着细致的发辫,在漆黑的夜色里散发着光。 修女有一双茶金色的眼,当葵恍惚间对上那双眼睛时,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正想求饶,修女的目光却一触即离,很快转到了庭院的墓碑上。 葵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那名十二岁的少女拿出扫帚将庭院打扫了干净,她扶稳了被黑手党撞歪的木质十字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便转身走回了教堂。 她没有赶走葵,却也没有满怀慈悲地安慰她。 葵不觉得对方有错,毕竟今夜换做任何一个弱小的普通人来都可能会被她牵连,极致的纯白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横滨这座城市里。 葵缓和了好一会,才勉力支撑着自己瘫软的身体站了起来,教堂里点了灯,那一线的明光从窗户间透出,在这个寒凉的夜晚中显得那样柔和,那样温暖。 她踉跄着走到木质十字架的跟前,看着上头铭刻的神父的名字,那是属于这座教堂的原主人的,但这位苍老的神父在三天前便因为被流-弹所伤而去世了。 神父孑然一身,横滨这座城市里也不会有人信仰神,是偶然路过的修女为他送葬,还为他镌刻了碑文。 “薇拉.艾利克斯”——这是葵在碑文的结尾处找到的名字。 她反复咀嚼念诵着这个名字,直到铭记于心为止。 两天后,千代在窗沿上发现了一瓶快要过期的牛奶、一朵颜色鲜亮的野花,还有一张写着“谢谢”的纸条,她歪了歪头,拿走了牛奶,换上了一条法棍面包。 千代是在那名神父临终前被他托付了这一座残破的教堂,在将神父下葬后,千代每天的日常就是打扫一下教堂、拔拔庭院里的野草。 她在教堂的庭院里种满了父最爱的白蔷薇,将教堂的十字架擦得铮铮发亮,然后在寂静的夜晚迈出屋舍,将肆意踩踏庭院的老鼠一只只地丢回下水道。 偶尔闲来无事,千代也会捧着圣光的经文在教堂内咏唱,不管有没有人聆听都不会干涉她原有的步调,因此教堂里多出了一个小脑袋,也没引来千代的目光。 后来,一个脑袋变成了两个脑袋,两个脑袋变成了更多的脑袋,有一天千代唱着歌,忽而回首,却发现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 千代不太明白,但她已经不是当年无力保护自己而被父令行禁止歌唱的夜莺鸟了,如今的她可以肆意的歌唱,让歌声在天空下徜徉。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就这般缓慢地流淌,银发金眸的修女成了横滨里黑白两道都无人胆敢招惹的对象,而修女歌声笼罩的地方便成了横滨独一无二的净土。 在龙头抗争的血雨腥风之中,那里是唯一一处开着雪白的蔷薇,没有死亡也没有争斗的地方。 最开始,因为找事而被强行丢出教堂的黑手党们深觉不忿,但是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被丢得多了,人也就习惯了。 后来,人们也渐渐摸清楚了修女的规则,她对前来教堂做礼拜的人没有任何限制要求,无论是黑手党也好,贫民孤儿也罢,任何人都能在教堂里拥有一席之地。 她只是不喜欢有人踩踏她辛苦种植的白蔷薇,更不喜欢有人在教堂里杀人。 修女有着天赐的歌喉,她的歌声能让人消除浮躁,得到内心的平静,而这个拥有光辉之貌的少女拥有着与其羸弱外表完全相反的强大实力,她从不施舍他人食物或是钱财,也不会主动提供庇护或是关心,可她仅仅只是不动不摇地站在那里,就会像支柱一样令人安心。 而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也发现只要逃进教堂里,那些属于横滨的黑暗势力便会不情不愿地退去,仿佛所有人都碍于怪物一般的修女而不得不遵循着某种规章条例。 ——虽然,修女其实本身什么规矩都没立过。 坂口安吾,港口黑手党情报部部长,实际为白道异能特务科安插进港黑的卧底,自从认识了某一位人间之屑后,他每天的心态都是崩溃的。 作为一个性格一本正经到会将死去的每一位港黑成员生平编写成一份档案,并摁着森鸥外的脑袋逼着他看的情报部部长,坂口安吾最开始是秉承着高冷精英的模板不愿意和港黑的任何一位成员同流合污的,但怎奈何他遇上了奉命去收殓尸体的织田作之助和明明身居高位却偏偏要跟着好友去干脏活累活的太宰治。 在这两人“充满尸臭味的怀抱”威胁之下,洁癖晚期的安吾不得不像被逼良为娼的少女一样捂胸尖叫着答应跟他们去酒吧喝一杯,最后稀里糊涂地成了好友。 lupin酒吧里,坂口安吾看着手舞足蹈、颜艺满级、笑容疯癫的太宰治,忍不住扶额对着一边淡定抿酒看好戏的织田作之助道:“他又尝试了什么自杀手法?” “好像是去拷问组那边摸了一瓶致幻剂,说想在梦中跟他的塞壬一起死去,然后就变成了这个德行。”织田作之助很好心地解释道。 “亲爱的~!你来接我了吗?我好开心啊快带我一起前往黄泉比良坂吧!”太宰治满脸迷醉地跳过来,一把抱住了坂口安吾并嘟起嘴做出了索吻的表情。 惨遭太宰毒手的坂口安吾忍不住骂了一句很脏很脏的脏话,反手将太宰的脑袋摁在了墙壁上,忍着抓狂的**抢过桌子上空了一半的药瓶,骂道:“m-2748号药物,黑衣组织的特供品,整个港黑就只有三瓶,你知道这药有多贵的吗!你未来半年的工资都没了太宰!” “这个好像是首领奖励给他的。”织田很有良心地为某位人间之屑解释了一句,“听说太宰最近干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最近龙头抗争如火如荼,港黑重力使中原中也几乎每天都奋战在第一线,杀得整个横滨流血漂橹,而太宰除了跟着织田作瞎混以外,每天无所事事。 “太宰做了什么居然是我不知道的?”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身为港黑的情报专员,他应该时刻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才对。 “噫嘻嘻~”太宰脸贴着吧台的桌子,像企鹅一样晃着jiojio,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语气又甜又腻,“我把小修女的真实身份给‘不小心’泄露出去啦~” “修女”在如今横滨的里世界里是个敏感词,安吾和织田作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酒杯,全神贯注地聆听。 “嘿嘿嘿,这短时间横滨局势混乱,几乎不容任何‘中立’立场,所以我早早下令让我们组织的成员避开那座教堂,然后顺便将对头的那些人引过去了嘻嘻。”致幻药物里含着吐真的成分,太宰几乎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干过的坏事全部说了出来,“可惜小修女没有杀人,不然这个计划就更~完~美~啦~” “蛞蝓现在得罪了那么多人,等到大家知道小修女其实是蛞蝓的姐姐——嘻嘻嘻,小修女就逃不掉啦!” 太宰将这件事情做得非常隐晦,事实上当初千代做事也不算严谨,有一部分羊组织的成员因为中也的离开而提前脱离了组织,至今流落在外。 太宰只是动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逼得这些流散的羊成员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港黑的敌对组织,然后在那些组织调查“修女”的身份时,为了得到器重的羊成员自然会将“修女是港黑重力使的亲人”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太宰既不得罪同僚和千代,就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调查得来的结果,等他们查到港黑一直在“暗中保护”小修女时,绝对中立的站队就不存在了。 哪怕小修女不愿意,她也会被划分进港黑的势力里。 太宰操控人心的技艺已至巅峰,他总会有办法让自己的猎物心甘情愿地走进笼子里。 “所以还有最后一步棋——” 太宰治将自己调查到的,各大组织会在今夜埋伏中也的消息送到了小修女的手中,但事实上这不过是他与中也筹谋一举摧毁敌方势力的“请君入瓮”而已。 关心则乱,小修女自然很了解中也的实力,但是如果这次的战斗会逼得中也不得不开启“污浊”呢? 开启“污浊”状态的中也足以摧毁世间的一切,因为“中原中也”这个人本身就只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而已,一旦解开了禁制,他就会像荒霸吐一样疯狂地碾碎眼前的所有东西,如果没有太宰治从旁辅助,利用“人间失格”及时关闭污浊状态的话,中也是会死的。 而手持困束十字架的小修女一定无法安心,她一定会赶到现场,走入这个同样是为她而设下的“瓮”里。 然后?然后当然是—— “道德绑架!捆上贼船!焊死车门!油门一踩到底!” 小修女那样的好人,如果知道港黑因为她而得罪了横滨所有的势力,一定会于心不安的吧? 至于是他们港黑先动手的这件事情……嘻!我不说谁又知道呢?! “老板!再来一杯洗洁精威士忌——” “没有那种东西。” 吧台的椅子转了一圈,发出老鼠一般细碎的吱吱声。 “那就来一杯不加洗洁精的威士忌吧。” …… “爸爸是觉得,我加入港黑比较好吗?”千代看着电脑上显示出来的句子,神情平静得仿佛猫咪会打字是天经地义的事。 窝在桌上的三花猫纠结了一瞬,但还是继续敲字道:[其实如果可以,我比较希望你加入武装侦探社,你的性格更加适合光明与黑暗交接的黄昏,而我也相信谕吉能给你正确的教导,你们其实很像,我觉得比起我,你更像是谕吉的女儿。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唤我一声“爷爷”吗?] “爷爷。”千代毫不抗拒地更换了称呼,满脸都是你爱咋地咋地的淡然从容,“那为什么爷爷觉得我加入港黑更好呢?” [因为目前的武装侦探社还在起步阶段,只有港黑能够保护好你。]三花猫继续敲字,[而且,武侦和港黑总会有对上的那一天,我想你也不愿让弟弟难做吧?]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千代垂眸,摸了摸背上的十字架。 [孩子,有时候武力并不能代表一切,总会有人利用你所爱的、你在乎的事物来威胁你。] 三花猫伸出软软的梅花垫拍了拍千代还带着肉坑的小手:[或许你并没有意识,但你存在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瑰宝,只要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会想把你据为己有。他们会不断试探并且接触你,防范这些总会让人心力憔悴——] [而你,已经疲于应付这世间的一切了,对吧?] 千代垂了垂眸,夏目漱石是这世上第二个看出了她深藏心底疲惫的人,而第一个,是那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 [我并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或是逼迫你做出选择。]三花猫挠了挠键盘,[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快乐一点。] [快乐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简单就能很快乐,但是人想要活得简单,又是那么的困难。] 软软的梅花垫在少女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带着长者特有的慈和。 [鸥外和谕吉都是我的学生,我能最大限度地为你争取自由,他们都是好孩子,把你交给他们,我会比较放心。] [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爷爷只是提一个建议而已,但你应该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孩子。] 夏目漱石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触动了少女,她死水般寂静的眼眸泛起了波澜,随即浮起了鲜活的情绪,像薄雾般浸润了她的眼睛。 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小小声地说道: “好。”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幻梦般的一眼,她也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坚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没关系,她还可以,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千代拿着夏目漱石亲笔的书信来到了港黑的大厦,用十字架砸翻了前来找事的敌对组织,在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中揪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广津柳浪,并将亲笔信交给了他:“劳驾,我想要见森首领一面。” 广津柳浪看了看千代那稚嫩娇小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的信,面上突然流露出三分不忍来。 趴在千代脑袋上的三花猫惨不忍睹地捂脸,所以说港黑首领在自己的下属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会在办公室里给幼女换衣服的形象。 千代神色淡然地看着捏着小裙子的森鸥外和只穿了一条胖次的爱丽丝石化在眼前,不为所动地打了个招呼,道:“二位贵安,需要多点时间吗?我可以在外面稍待,但请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分钟。超过二十分钟我就回去了,明天等两位有空再过来。” 夏目漱石:“……” 森鸥外:“……” 不是,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么熟练啊?! 于是遮窗板降下来,灯光暗下来,信号屏蔽装置开起来,再次出现在一人一猫面前的就是衣冠楚楚气质高深莫测的港黑首领森鸥外。 “中原小姐。”森鸥外十指交错抵在下巴上,分外努力地勾起了邪魅狂狷的唇角,“你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如果自欺欺人会让您好受一点的话,那么是的。”天然黑平a暴击,抬手挡住了老父亲的恨不得大义灭亲的死鱼眼,“猫猫也没看见,您放心吧。” 森鸥外的异能力[vita sexualis]——可以捏造一个完美符合自己理想型的伴侣并随意修改其能力与人设,在其异能设定下的一切“人设”都会成为现实,比如设定擅长医术,拟态人便会熟知一切医学知识;设定擅长战斗,拟态人便会自行精通体术,排除其异能的不和谐的基底,本身是一类相当强大且上限高的异能。 但是森鸥外就是喜欢那种可爱心狠能拿刀捅人、讨厌他又更加讨厌“讨厌他的那个自己”的十二岁幼女了,那种女孩子真的是放进眼里都不会觉得痛的可爱。 千代听完了森鸥外的解释后,对这段“自恋”送出了自己真挚的祝福,对于千代而言,你只要不变态到别人的身上,那她都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你。 森鸥外读完来自老师的亲笔信后,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猛虎出山认真一拳结果打在了物理免疫的史莱姆身上。 咳,不行,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给抹了,要是给老师知道自己联合太宰算计他的闺女,这事可就不能善了。 “那这么说来,莫非中也君也是……?” “不是,中也和我是同个实验室里的试验品,但他是被掳来的孤儿,而我是实验室里的人造人。” “原来如此。”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正事解决后的森鸥外瞬间露出了痴汉的一面,捧脸道,“啊!欢迎来到港黑!薇拉、你是叫薇拉对吗?!” “原名的确是这个,但您唤我‘千代’也没有关系。” 于是,当太宰治嗨到半夜宿醉了一上午再次来到公司上班打卡时,面对的就是背着金花十字架、神情淡然rua着三花猫的小小女孩。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医疗部部长。” 港口黑手党操控人心的魔鬼、人间之屑太宰治,计划还未开始,便已经宣告结束了。 第113章 极昼修女(十一) 长达八十八天的龙头抗争,最后以港口黑手党一面倒的胜利作为告终,而一夜间联手摧毁了敌方组织的中原中也与太宰治也因此成名,代号“双黑”。 同一天,教堂中身背金花十字架的“极昼修女”加入了港黑,连带着一部分出身贫民窟的异能力者也主动投靠了港黑,一举奠定了港黑在横滨中无人可比的地位。 迫于黑手党的威势,白道与黑道不得不在协调后双分天下,从此,港黑的白天属于异能特务科等官方组织,而夜晚则属于港口黑手党。 千代依靠着一手断续重连的医疗忍术接手了港黑的医疗部,在经过打听之后才发现医疗部本来就是森鸥外自己负责的部门——这个可悲的组织里唯一的医生。 除了森鸥外以外,医疗部门扛把子的另一个人是外貌年龄仅十二岁的爱丽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千代接手医疗部是一点阻碍和异议都没有。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我不同意!” 开了污浊的中也被推进医疗部的时候差点没汪地一声哭出来,他为港黑抛头颅洒热血的,结果太宰这条青鲭居然就这么在背后算计他姐。 别问中也是怎么肯定下黑手的人一定是太宰的,反正现在有什么超出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那就先揍太宰就对了。 “啊,中也。”千代拍了拍中也挂在衣架上的黑帽子,满含欣慰地道,“中也今天也非常精神呢。” “姐你到底在跟谁打招呼呢你是被那条青花鱼带坏了吧绝对是的吧?!”中也一个已经能赚钱养家的大男孩险些泪洒当场,太宰到底是什么魔鬼,居然把他温柔和善纯洁可爱的姐姐带成这么促狭的模样,果然姐姐就不应该进港黑这个大染缸,更不该靠近有人间之屑太宰治的地方。 “安心啦中也。”千代抱着中也的脑袋塞在怀里揉了揉,眼里也有了笑的模样,“没有人能欺负我的。” 千代说的是实话,这世上只有被天然黑毒舌得泪流满面的存在,还从没听说过天然黑被别人说到扎心的案例呢。 千代加入港黑之后,遇到某个自杀狂魔的机会就变多了。 河边、天台、树下、井里……太宰治的生活日常完全可以谱写一本《每天上班都能发现同僚在自杀》。 千代在医疗部中的事务还算悠闲,也没有特别的任务需要她前往,因此千代在短短两个月内捞过水里的太宰,切过某人上吊的绳索,拽过从天台往下跳的大男孩,其概率之频繁简直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并且每次救人一命后总能得到一句热情似火的“要跟我一起殉情吗”的邀请。 在太宰治第两位数地提起“殉情”这件事时,千代终于聚拢了游离的思绪,合上手头的书籍,用认真得近乎严苛的目光打量着太宰。 刚从海里被捞出来的太宰很是狼狈,但他脸上还带着少年稚子般纯真的微笑。 如果不曾见识过他作为黑手党的那些狠辣手段,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国中生一样,满身清爽干净的味道。 千代垂了垂眸,一个问题如果重复很多遍,那就证明对这个人来说很重要,虽然并不打算插手别人的一生,但对方一次次地重复这个请求,简直像在求救一样。 “为爱情而死的行为,被称为殉情。”千代斟酌着语句,尽量诚恳地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这种异样的情感,太宰。” “你的银发是天边最为清皎的一抹月色,你的眼睛是裁剪下来的夕阳的湖光,你的歌喉是人间的天籁,你是我甘愿扑向同一枝荆棘的刺鸟。”少年的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他握着千代的手,鸢色的眼眸里流淌着炽热而又迷恋的暖阳,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我深爱着你啊。” 少年就像开在地狱深处渴望救赎的白花,被他注视着的你就是无尽污浊中垂下的一根蜘蛛丝,他在痛苦中那样绝望地痴恋着你,这是何等惹人怜爱的情态? ——你又怎忍心拒绝他? 千代眨了眨眼,太宰显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令她有些沉重,因为这个比月光还要静美的少年所拥有的扭曲灵魂,即便是神明都难免为之而动容。 只要他愿意,他能让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喜欢他——但也正是因此,才显得可悲极了。 千代感到了些许无措,她茫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对待面前的少年,就像捧着一颗插满刀片、鲜血淋漓的心脏,你的任何触碰都可能会令他受伤。 千代抿了抿唇,整理好情绪后的她站在太宰治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平静地凝视着他:“你喜欢吃咖喱吗?” 少年微微一怔,他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浑身湿漉漉的,微卷的发黏在俊秀的脸上,美得有些凌乱。 千代带着太宰去吃了咖喱屋的猪排咖喱饭,被辣得眼圈发红的少年不停地吐着舌头,小兔子般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千酱,好辣。” 千代拿着调羹,歪头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螃蟹。”太宰喝了一口水,脸贴在桌上哀哀怨怨地道,“如果能配上一瓶清酒,那就再好不过啦。” 千代借用了厨房,煮了当季新鲜的花蟹,又热了一壶清酒,看着太宰治吃得开心,她便沉默不语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份咖喱饭。 晚饭吃到一半,两人与一周必须吃三顿咖喱饭的织田作之助撞了个正着。 “千桑,哒宰。”眼前一大一小的组合显然让佛系青年织田作感到了意外,“你们认识啊?” “欸~织田作——”喝得浑身暖呼呼的太宰像孩子般甜腻腻地拉长了尾调,“这是我要说的话吧?原来你和我的塞壬认识呀~!” “塞……”织田作一时语塞,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太宰,我以为你不会有首领那种喜好的。” “作之助,你来得正好。”千代相当自然地招呼着,将太宰吃了两口的咖喱饭推给了织田作,“太宰吃不完,你帮他解决了吧。” 已经有些微醺的太宰叼着酒杯,小奶狗般痴痴地笑着:“啊,我今天尝试跳海自杀了,结果不小心被海浪冲上岸了,于是千酱就把我救回来了呢。”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织田作毫不介怀地吃着太宰剩下的咖喱饭,他看向一边身穿修女服的千代,自我介绍道,“织田作之助,港口黑手党底层人员。” “中原千代,中原中也的姐姐,港口黑手党新上任的医疗部部长。”千代微笑,也一脸认真地道,“已经成年,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再也无法长大。” “……原来如此。”织田作话语微微一顿,但他交友本就随心,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身份的变动而改变自己的立场,“太宰麻烦你照顾了。” “太宰还是个孩子。”千代给织田作倒了一杯清酒,自己则沏了一杯茶。 “不错。”仿佛某种默契般,织田作欣然地笑着,颔首道,“太宰还是个孩子。”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用一种堪称慈祥的目光看向了无辜的太宰。 太宰治:“……” 我要闹了。 想要找个殉情的对象结果反而给自己找了个妈的太宰很是郁卒,很快就背着千代开始搞事了。 太宰治在龙头抗争之后与中原中也共同拥有了“双黑”的名号,作为首领的直属部下,他也很快升职加薪,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港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对此中也很是不服,却也不能违抗首领的命令,如此让太宰小人得志地在搭档面前猖狂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的身份终于比中也和千代这对怪物姐弟要高了。 被森鸥外下令跟随太宰治一起出去执行剿灭叛徒的任务时,千代是非常淡定的。 港口黑手党不容纯白无垢的人,对此千代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因此看见进入工作状态的太宰治时,千代并没有感到意外。 “为了妻女所以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听听,背叛还要给自己找如此温情的理由。” 右眼缠着绷带的少年病病地笑着,他像是黑暗与恐惧的传染源,语气低沉下来的瞬间便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力,轻而易举便唤起人心深处绝望的情绪。 跟随太宰而来的港黑成员都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个笼罩在阴郁中的少年。 依照着黑手党处置叛徒的惯例,将人的嘴巴打开卡在台阶的边缘,用力踢踹其后脑勺撞碎对方的下颚骨,之后将人翻过来,朝着心口开三枪。 带着海风冷冽气息的黑将极昼笼罩,千代只觉得头顶一重,便被人搂着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千酱。” 少年病态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太宰将手-枪塞进千代的手中,从背后环抱住少女娇小的身体,近乎暧昧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呐,要我教你吗?” “我知道千酱不忍心踢碎别人的骨头的,所以千酱只要开-枪就好了,只要像这样子扣动机板——” “砰”、“砰”、“砰”——干脆果断的枪-声响起,躺在血泊中的人剧烈地颤抖了三下,便立刻咽了气。 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场中甚至陷入了比方才还要更加窒息的死寂里。 修女神情平静地拉开了太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将手-枪递回给他,有些困惑地道:“我说这种小事情根本不需要干部亲自出马,原来你是来带我见血的?” 沉在阴影中的少年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太宰,我是有信仰的人。”千代不明白自己究竟给别人留下了怎样纯白的映象,她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中走出来的人。 “我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不以鲜血铸就的伟业,而注定要为尘世而死的人,不必奢望天堂。”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尸骨会在地狱中糜烂。 宗教很慈悲,有时却也很残忍,面对背德逆神的罪人,他们的报复手段更是穷极世人的想象。 “你知道血鹰之刑吗?” 行刑者在受刑者的蝴蝶骨下开两个口子,折断其肋骨,并将肺叶拽出,使受刑者窒息而死——因为挂在背后的脏器像收缩的翅膀,故而名为“血鹰”之刑。 “你总是称呼我为‘撒拉弗’,也曾有人称呼我为‘基璐帕’,但我从来都不是神圣纯洁的天使。” 少女困惑不解地拧眉,她金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依旧华光不减,仿佛永远注视着冉冉升起的旭日。 “我只是一个应该死在黎明前的昨日之人。” 第114章 极昼修女(十二) 自从剿灭背叛者的事件之后,千代与太宰治就彻底撕破了虚伪的表面功夫,开始了互相迫害的日常。 “千代大人不好啦!太宰干部又跳河啦!” “太宰干部又自杀了”这样的句子已经成为了医疗部门的常见语录了,千代也从最开始的严肃逐渐过渡到淡定,整个人越发佛系了。 淡定归淡定,但是对于某个“自杀一时爽,一直自杀一直爽”的人间之屑,千代倒是每一次都会去救,其频率简直堪比上班打卡。 赶到河边的千代静静地望着太宰那支棱在水面上不断盘旋的大长腿,经过三十秒的确认后发现太宰治这次依旧没能死成,千代便跳河去把人捞了上来。 将人捞起来后千代便用十字架垫高了太宰的腿,一通心肺复苏急救让他把水吐出来,完事后左右开弓慢吞吞地扇他惨白的俊脸,一边扇还一边神色淡然地叨叨道:“太宰太宰你快醒醒,你还有工作没做完呢太宰。” 被念得口吐魂魄的太宰病中垂死惊坐起,看清眼前人后便娇羞捂脸戏精非常地道:“千酱,你是不是给人家做人工呼吸了呀?人家好害羞——” “吱哇——”千代将一只酷似尖叫鸡的咸鱼娃娃凑到了太宰面前,猛地一捏,指着咸鱼的烈焰红唇,无比淡定地道,“这是我做的心肺复苏器,你觉得好用就好。” 太宰面无表情地跟那双死鱼眼对视了三秒,忽而转身:“呕。” “千酱,我今晚想吃你做的酒酿花蟹~要配鱼头炖豆腐~还想要上次吃的那种牛油拌饭~” “给我增添额外工作负担的人没有挑食的权利。” “可是我今天也没能自杀成功,心里好难过,你安慰一下我嘛~!” 好不容易出差回来的中也看着痴缠自家姐姐的某条青花鱼,几乎是分分钟就原地炸裂开污浊了:“混蛋太宰你趁着我不在对我姐做了什么!!!” 狠狠地揍了太宰治一顿后,中也又心里哭唧唧地跑回来找姐姐,满脸不甘心地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宰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孩子了!” “是,当然是。”千代抱着弟弟就将自己婴儿肥的脸蛋贴在他头顶一顿蹭,“中也最可爱了,中也世界第一可爱。” 看着抱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姐弟两人,太宰治发出了禽兽之声:“半年不见中也还是这么高,看来以后也会是这么可爱的样子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非常“可爱”的中也四处找电锯想要砍某人腿结果没找到,最后开着除草机足足把某位新上任的干部撵了两条街。 当天晚上太宰也没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酒酿花蟹,因为千代为了陪伴难得回来的弟弟特地拍卖下一瓶珍藏版的罗曼尼康帝,中也便带着千代去吃法式大餐了。 和姐姐的烛光晚餐,审美品位已经拔高到一定水准的中也选了最好的酒店,换上了最好的西装,甚至还带了一束姐姐喜欢的、撒了金粉的白蔷薇。 看着姿态优雅娴熟地将牛排切成适口的大小然后体贴地推过来给她的中也,千代诡异地感到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虽然身高始终不长,但少年有着混血儿般精致的面容,交织着三分狂野的美感,不仅腰细腿长武力值高,行事作风更是干练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硬要说的话就是帅气值满满,就算身高只有一米六,气场也足足三米八。 这里是横滨最高级的法式餐馆,来往的客人都是拥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但中也落座后时不时都有人回头张望,蠢蠢欲动地似乎想过来搭讪几句话。 “因为港黑的对外合作贸易一直是红叶姐负责的,后来转接给了我,首领要保持神秘感,那条青鲭又整天自杀,所以这半年里负责和各大企业交接联系的一直是我。”大概是因为在长姐的面前比较放松的缘故,严肃没几分钟的中也便扯松了脖颈上的领带,有些不耐烦地靠在了沙发上。 “港黑的合作公司不少,在横滨这个城市想要发展贸易也总是难免跟黑道势力扯上关系。” 千代抬眼望去,不少西装革履衣着华贵的人手持酒杯远远地朝着中也敬了敬,也不敢过来打扰,而中也也同样举了举酒杯,态度散漫却又理所当然。 作为姐姐的千代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给中也斟酒:“中也好帅啊。” 面对上层阶级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的大男孩被这么一夸,瞬间红了脸,有些局促地正襟危坐,眼神游离地道:“还、还好……姐!姐你别闹!” 眼看着自家小孩要恼了,千代这才摸了摸他散下来的小辫子,笑而不语地道:“中也是给我准备了礼物吗?” “嗯……嗯!”中也垂了垂眸,将抿了一口的红酒放下,这昂贵得堪比黄金液的酒酿忽而变得索然无味。这么多年过去了,中也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男孩了,可是千代却依旧是以前那般稚嫩的模样,这让中也心里有些难受。 “首领之前跟我说过,一般加入黑手党的后辈会从前辈的手中接过一个‘劝诱象征’,但是姐你是自愿加入的,没错吧?” 中也挠了挠头,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精致礼品盒:“我觉得姐你其实并不太喜欢黑手党,之所以会加入港黑,恐怕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所以——” “我给姐准备了‘劝诱象征’。” 中也打开了高档梨花木制成的礼品盒,非常戏剧性的,千代竟被盒中闪烁的光芒刺了一下眼。 “……中华小当家?” “手动切开一个五百瓦的电灯泡……不是!姐,认真点啊。” 中也撇嘴,从盒中取出了一件雪白的丝状物,千代定眼一看,那竟是一件非常纤薄的和风羽织。 “我专门问了红叶姐女孩子会喜欢的款式,然后找了一名能力有些特殊的异能者……他的异能就是[裁光],所以我让他制成了这件羽织。” “姐的代号不是‘极昼修女’吗?我以流火金阳的标识让人设计了纹样,应该……不算难看。” 纯白的底色上,以火焰纹样构成的金色太阳在夜色中熠熠生光,仅仅只是单纯的注视,都能让人感觉到旭日东升时,万物生机蓬勃的力量。 “虽然不太像黑手党。”中也将羽织披在了自家姐姐单薄的肩膀上,他揽着长姐的肩膀,额头抵着额头,仿佛许诺一样,“但是我觉得很适合姐。” “我们是怪物一样的姐弟,或许我们永远都无法抹消身为异类的孤独感,但姐永远都会是我心中不落的太阳。” “所以——” “啪”地一声轻响,中也一把捧住了自家老姐婴儿肥的脸蛋,一边揉一边咬牙道:“快,快吐了青花鱼给你灌的**汤,我才是你弟,知道吗?” 小肥脸被揉出一串“咿唔咿唔”声的千代 ,也反手捏住了中也的脸蛋,道:“中也七五人,信不信窝改泥早个巴巴。” “嗤,我才不信呢!我们俩怪物姐弟哪里来的爸爸?” 一时手贱还口嗨的中也得意洋洋地回了港黑,然后就被森鸥外通知,自家老姐真的给自己找了个爸爸。 回到家的中也面无表情死鱼眼地对上了同样生无可恋死鱼眼的三花猫,然后听自家姐姐说道: “大名叫辛巴,但这样不够亲切,中也就叫‘巴巴’吧。” 中也:“……草。” 一定是我降落的姿势不对,果然还是应该把青花鱼打死吧。 第115章 极昼修女(十三) 龙头抗争之后,港黑在横滨的地位更上一层楼,中也和太宰也陆续晋升为干部,织田作之助也如愿以偿地领养了两个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小孩。 在这期间,中也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每天带着自己的下属出去打架飙车喝酒;太宰从平民窟里捡来了一条恶犬,每天忙于训练“狗狗”如何跳火圈。 织田作的奶爸心态在收养了两个孩子后彻底失控,最后陆陆续续又收养了三个,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每天为了孩子的抚养金而过得水深火热,其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连晚上跟太宰安吾一起出去喝一杯都变得有些奢侈。 而身为森鸥外尊敬的老师夏目漱石的“孙女”,千代虽然加入了港黑,但其实更像是游离组织之外的编外成员,因为森鸥外并不敢随意动用她。 领着工资却不干活,这并不符合千代的预期,既然已经加入了港黑得到了依附,那自然也应该完成应尽的义务,这才是合理并且公平的交易。 在千代跟森鸥外开诚布公地谈过一场后,千代便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与一家跨国际犯-罪组织接触,摸清对方底细的同时寻找到可供攻歼的把柄。 “我们与黑衣组织一直有合作关系,现在是准备撕破脸了吗?” “与黑衣组织的合作关系是从上一代首领那边延续下来的,但是我本身对这个组织并不感兴趣,可是黑衣组织势力极广,资产雄厚,在霓虹政-界、经济界和科学界都有很深的人脉。这样的组织发展方向却与港黑相同,但如今的港黑经历了龙头抗争百废待兴,不好轻易和对方撕破脸——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我会查探清楚的。” 简而言之,港黑作为一座港口城市的龙头老大,能与官-方进行抗争的主要原因是对外销售出口而罗织起来的密集关系网,这与跨国际黑衣组织的发展路线有了一定的重合,而对于野心勃勃的森鸥外而言,黑衣组织的存在就是港黑发展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但如果利用得好,或许能变成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想要从黑衣组织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但如今的港黑又还未能达到与黑衣组织抗衡的地步——那么必然要想一个办法,让他们从内部自行瓦解混乱起来。 千代的异能是非常罕有的精神系,但是其异能的真正效用目前只有森鸥外和夏目漱石知晓,就连中也也只是一知半解,隐约知晓会造成大范围的死伤。 千代的任务是与黑衣组织那边进行一次军-火与药物的交易,作为医疗部部长的千代接手这次任务也算无可厚非。 背着十字架的修女一脸淡定地出了门,挑选下属时顺手带走了包括织田作之助在内的二十多名港黑成员,并让他们全部换上了极为正式的黑西装。这一溜身材修长笔挺的帅哥往身后一站,盘儿靓条儿顺,像极了当年哪怕戴着面具都帅得能吊打团藏十几遍的五代火影亲卫队。 千代暗中给小伙伴升职加薪的行为没有引来他人的怀疑或是不满,因为医疗部长一开始挑人的时候就放话了,不求能力强只求长得好,一切都只是为了给身材矮小的部长撑排面,打架压根不指望他们。毕竟在部长的十字架之下,在座的各位跟垃圾也没啥区别了。 这个很任性的借口居然被所有人接受了,太宰甚至还捶桌大笑跑去隔壁中也的部门问他要不要学学自家老姐,以后出门尽量蹲着就没人发现他是全队最矮的了。 中也的回答是一脚将太宰送去海里见他初吻的对象黑小胖。 而事实证明,医疗部部长的顾虑也并非毫无道理的,因为黑衣组织派来交接的人身高都一米八五往上走,其中领头的三人代号分别为琴酒、伏特加以及波本。 千代想了想,将报告上的“黑衣组织”给划掉,换成了“酒厂”。 “你们港黑没人了吗?居然派了个小孩来做交易?还是说你们首领那点子见不得人的爱好又变本加厉了?” 淡金色长卷发的琴酒满脸写着“我是个无情的杀手”,上来就嘲讽了千代稚嫩的萝莉外表,并发出了令人火大的冷嗤声。 千代对此的回答是展开了十字架拽着金光锁链从海里捞出一条大白鲨,用娇小的萝莉身材扛着那条大白鲨近乎天真的反问道: “您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大有一言不合就让你感受下大白鲨烈焰红唇亲吻滋味的样子。 琴酒:“fu……fine,当我没说。” 波本:“噗。” 皮肤黝黑的波本笑出了声,其中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藏都藏不住,惹得琴酒额角青筋一跳,千代扫了两人一眼,在报告上写下了“波本琴酒关系不和”的字句。 “我是港口黑手党医疗部部长中原千代,幸会。” 千代手划十字比了一个庄严的祷告姿,之后便朝着看起来较为和善的波本伸出了手,眼角余光看都不看琴酒一眼,仿佛还在恼着。 望着少女稚嫩可爱的容颜,还有那娇憨而不自知的行为,霓虹公安的卧底、原名“降谷零”的波本也不由得哑然失笑,忍不住柔和了眸光,握住了女孩柔软的手。 “代号‘波本’,很高兴认识你,港黑的‘修女’大人。” …… 森鸥外曾经说过,钻石必须要用另一颗钻石来打磨,才能让彼此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是夜,“双黑”的又一次“钻石打磨”之后,两个半大的少年顶着互殴留下的伤痕坐在首领的办公室里,浑身散发出“搭档去死吧”的黑气,其怨气之深甚至快要在空中凝聚成狰狞扭曲的实体,直接吓哭了原本正挖着蛋糕吃得开心的爱丽丝。 千代背着十字架疲惫地回到了港黑,进了首领的办公室后便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两人所在的沙发边,示意中也往太宰那边靠靠,给她让个位置。 中也犹豫了一瞬,在“自己挨着恶心的青鲭”和“让姐姐挨着恶心的青鲭”之间选择了前者,正想挪位之时太宰一把抓住了千代的手,把她摁在了中间的位置。 中也额角青筋暴跳,两人各摁着千代的半边肩膀进行着无声的角力,横跨了大半张沙发试图用自己的大长腿踹死对方,最后被满脸疲惫的怪物修女摁趴在沙发里,像极了两只不能翻身的乌龟。 “那么,千代桑,这次出行辛苦了,有调查出什么情报吗?”森鸥外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很是随和亲切地询问道。 “详细具体的报告已经提交给情报部了,您想听简单生动活泼一点的汇报,还是详细复杂严肃一点的汇报?”千代卡着太宰和中也的脑袋,如此问道。 森鸥外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居然还有这种优质服务”的表情,摸了摸下巴道:“那就先来个简单生动活泼的汇报吧。” “了解。”作为曾经在夜眼麾下实习的英雄瞬光,千代立刻肃穆了神情,从怀里抽出了三张铭牌。 将“卧底”的铭牌拍在了中也的胸前,又将“叛徒”的铭牌放进了太宰的手里,在所有人懵逼的注视里,千代将“废物”的铭牌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一左一右拉起了两人的手,朝着一边的装满洛丽塔小裙子的衣柜,面无表情地大喊道: “琴酒快下来,我们都是黑衣组织的忠实成员!” 完事后千代往脑门上拍了一张“琴酒”的贴纸,跳上柜子指着太宰和中也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们立字据啊!” 中也:“……” 森鸥外:“……” 太宰抱着铭牌滚在沙发上嘎嘎嘎地笑出了鹅叫,而爱丽丝一口红茶全部贡献给了森鸥外的后脑勺。 “然后接下来是详细复杂严肃的报告。”仿佛没有笑点的千代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报告,语速飞快地念道,“黑衣组织又名为‘乌丸集团’,其首脑为‘乌丸莲耶’,二把手朗姆,核心成员为琴酒、波本、贝尔摩得、雪莉、基尔……其中,aptx4869药物研发者雪莉已叛逃,苏格兰和波本为日本公安警察卧底,伊桑.本堂和基尔为cia卧底,已死亡的黑麦威士忌为fbi卧底,司陶特为mi6卧底,阿夸维特为csis卧底,威士莲为bnd卧底,贝尔摩得不是卧底但有窝里反的倾向……” “基安蒂和科恩不是卧底,但除了擅长狙击以外并不擅长谋划思考,伏特加唯琴酒马首是瞻,但琴酒前阵子刚因为追捕雪莉失败而杀害了组织元老皮斯克。目前看来并没有停止屠杀自己人的打算。” “以上。”千代没有回头去看已经从沙发上笑得翻滚到地板上的太宰治,只是注视着开始扶额叹息的森鸥外道,“这个组织已经没有挑拨离间的余地了。”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千代桑。”顶着太宰哈哈大笑的背景音,森鸥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七天就能将黑衣组织内外挖掘得如此透彻,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等、等一下!”中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询问道,“姐,你是怎么调查出这些的?!” “啊,这个啊。”千代朝着中也竖起大拇指,神色淡然地道,“我入侵了他们的数据库,并且通过触碰看取了他们过往的‘伤痛’,很不巧的是,他们的‘伤痛’都与卧底有不小的关联。花费一些时间拼凑一下前因后果,便也大概都能推断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千代的异能“虚无病”——一种具备侵蚀能力的“病毒”,能够入侵数据或是心灵,通过精神之触看取他人的“伤痛”回忆。 当然,这是最基础的能力,这个异能的危险之处就在于千代看取完“伤痛”之后能一次性撕裂这个人所经历过的所有“伤痛”,足以让一个人瞬间疯魔。 年幼时被父母批评时的惶恐,摔跤跌倒后的委屈,第一次被拒绝的难以置信……成长道路上经历过的一切悲伤与困苦,都能被千代的异能一次性引爆。 这就是系统为何说她的异能非常“危险”的原因。 直击他人内心的伤痛,然后选择唤醒或是治愈——这个异能本身是一柄双刃剑,因为在共情的过程中容易让使用者本身遭受负面情绪的污染,甚至导致扭曲。 对于千代的异能,森鸥外也曾感慨道:“简直就像太宰君本人呢。” 太宰作为异能力为抹消的反异能者,本身的战斗力并不算强,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那熟知人性的头脑,以及能三言两语挑起人内心恐惧绝望的嘴。 千代的第一个任务完美收场,任由森鸥外认真思考千代拿到的资料能够换取多少的好处。 虽然知道哪些人是卧底,但那仅仅只是异能作用下“读心”的效果,并没有确切而又直接的证据。与黑衣组织交涉揭发卧底的身份反而可能被倒打一耙,倒不如推波助澜协助官方弄垮黑衣组织,再以卧底的身份作为要挟谋取更大的利益和好处。 千代去了lupin酒吧。 在千代暗地里给织田作之助升职加薪之后曾经询问过他除了咖喱屋以外他还会去什么地方,织田作就给千代推荐了lupin酒吧。 一家偏僻而又小众的酒馆,品位高雅,环境幽静,是适合小聚也适合独酌的地方。 早已名扬横滨的千代并没有因为容貌的原因而被拦下,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织田作。 织田作正在和坂口安吾喝酒,两人看到千代时都有些意外,坂口安吾更是直接露出了“未成年不能喝酒”的不赞同的表情来。 千代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坐在吧台边,格外安静乖巧的模样,等到织田作询问时,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来。 织田作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大钞,听千代说明是给他收养的几个孩子的,便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千桑,不必如此,我还是能养得起他们的。” “我也想领养个孩子,但是可能我没法为他的人生负责,所以作之助让你的孩子认我当干妈好了。”少女眸光迷离地喃喃着,未饮而醺,欣悦却又有几分寂寞的样子,“中也也长大了,不需要我养了,太宰也有自己的想法,轻易干涉不得,但我想找个人好好宠着,作之助就当做是我送给孩子读书的基金吧。” “太宰啊——”织田作闻言也没有继续拒绝,只是感同身受地道,“太宰他是个寂寞的孩子,但是想要不被排斥,就不能随意接近呢。” 织田作和千代打着哑谜,坂口安吾却是一副日了狗的样子,忍不住吐槽这两位傻爸傻妈,道:“你们既然要当爸妈,不然先管管太宰让他别三天两头地自杀了?” “管不了,管不了。”织田作有些天然呆地摇头,淡然道,“虽然不太能理解,但对太宰来说,那样比较会有活下去的实感吧?” “是呀。”千代微笑着抿了一口酒,垂眸低叹道,“人如果一直想着死,那一定是因为太认真地活吧。”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闻言都是微微一怔,而修女却没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兀自摇摇头,阖目品味着杯中的酒。 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下意识地回过头。 酒吧的门口,披着黑色西装外套的太宰治安静地站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修女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坂口安吾和织田作都发自内心地觉得—— 在那一瞬,太宰给他们造成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错觉。 但很快,他们又觉得,那仅仅只是错觉罢了。 第116章 极昼修女(十四) “绷带啊,总是缠着绷带,缠的不是身体的伤而是心里的伤吧?你想告诉大家你其实伤痕累累吗?” “活得太认真,会很痛苦的,普通人只要能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就足够了,只有你会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生命的意义,总想着存活于世一定要有一个理由。” “……太宰,你怎么那么像过去的我啊?” 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安静地搀扶着意识不清的少女,修长冰凉的手指抚过她因为酒醉而发烫发红的脸颊,别起她鬓边散落的发。 银发金眸的少女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少年的怀里,滚烫的脸蛋蹭了蹭夹带着夜风冰冷的衬衫,极力寻求着一线的清明:“相泽老师……” “太宰,你跟相泽老师的人设好像啊,同样是消除系,同样喜欢带子……唔,如果你把绷带换成拘捕带就更像了。” 太宰心想,美人在怀,这时候她如果踉跄着摔倒,自己再来个公主抱,那就很完美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怪物修女手一用力,太宰就反抗不能地被扛了起来。 太宰治:“……”体验感极差! 醉酒debuff上头的修女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扛着的是个人而不是一个棒槌,走出好一会儿,就跟夜间巡视的芥川龙之介撞了个正着。 作为太宰的小迷弟,芥川看见眼前这一幕,就跟中也看见太宰缠着自家老姐一样分分钟炸裂了。 “放开太宰先生!”少年一声怒斥,漆黑的衣袍瞬间化作吃人的恶兽,携带着凌厉之势刺向千代的面门。 太宰暗叫不好,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撞上了芥川这个铁头,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千代自然不必担心,但现在的她醉酒了,也不知道战斗力还能留几分……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靠拥有“人间失格”异能的肉盾挡一挡了……吧。 太宰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被少女抱在怀里的大长腿猛然收紧,随即整个人腾空而起,以托马斯螺旋的姿势飞向了芥川。 “去吧!人间之屑!”感觉到芥川杀意的瞬间,千代便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十字架”丢了出去,果不其然,“十字架”砸中敌人的瞬间,对方的异能被消除了。 千代迈着步子一溜烟地跑到了那黑漆漆的影子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袍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猛兽落泪:“黑影!黑影是你吗!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常暗同学,常暗同学!你的鸟头呢?”千代抓着眼前的“黑影宿主”拼命摇晃,声嘶力竭地道,“是谁!是谁夺走了你的鸟头!我要为你报仇!常暗!” “放开我!你这个死女——”惨被“十字架”砸中的“常暗踏阴”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但他那点力气在怪物修女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相泽老师!常暗同学!”千代一把搂住面前两人的脖颈,将两人死死地摁在怀中,“我好想你们……” “老师我也很想你。”太宰在千代一连通的骚操作之下宛如被玩坏的破布娃娃,闻言露出了搞事的笑,“小千代,告诉老师——你努力活下去的支柱是什么呢?” “是——”千代失焦的眸光不断地游移,她在无尽错乱的光影中抬起头,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远处站着一位熟悉的男孩,“焦冻。” 千代松开了“相泽消太”和“常暗踏阴”,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朝着男孩跑去。 “焦冻你戴假发了?”千代有些困惑地伸出了手,她还记得离别之时轰焦冻戴着的黑白色假发,软软的,像只有黑白两色的熊猫。 “你受伤了?”千代握住了男孩的手,却摸得满手的血迹,她看着那鲜红的颜色感到窒息一般的痛苦,下意识地让自己的手中亮起了光明。 “对不起,是不是那个‘我’没有保护好你?” 柔软的手温柔地抚上了男孩的脸,梦也久作愣怔地抬起头,便窥见了修女面上令他此生难忘的、自责却又混杂着深沉爱意的神情。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修女搂进了温暖的怀抱里,梦也久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隔着修女瘦弱的肩膀,他窥见了天边星月交辉的盛景。 “轰君,我不想再看见你的伤疤、你的泪水、你的背影——” “为了让你不寂寞,我要将整个世界的星辰日月都送给你。” …… “所以,千桑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森鸥外十指交握抵在唇边,咽下一口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叹息:“我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好几封投诉信,状告千桑冷酷无情当街行凶,还对人撩而不娶。” 千代扶住宿醉的脑壳,轻轻拍打着耳朵,试图将脑袋里的水都拍出来:“记不清了,我做了什么?” “今天一大早太宰君就嚷嚷着让千桑负责,芥川还在不停提交满是错字的投诉信,梦也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哭着喊着要找你。”森鸥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在港黑大厦门口唱歌,把守夜巡逻的港黑成员全部唱哭了,甚至有热心市民把千桑的歌曲放到网络平台上,一夜间点击过万。” 该说千代和中也不愧是姐弟,这酒品真的如出一辙的差劲。 “除此之外,还有这个。”森鸥外再次叹了一口气,摁下投影仪的按钮,墙上立刻投影出中也和太宰的身影,那是“双黑”扬名的经典一战,“之前我有拜托千桑,让千桑将这段影像‘暗中’传给黑衣组织,以此起到威慑的作用,没错吧?” 千代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闻言只能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森鸥外扶额,又道:“所以,千桑到底为什么要做剪辑后期,还给战斗配了bgm呢?” 摁下了播放键后,“trash dy”酷炫而又动感的音乐响起,由横滨第一歌姬中原中也倾情演唱的攻气高音点爆全场,搭配着中也流畅又充满打击感的战斗,太宰弹枪雨林之中依旧微笑的从容,画面最后以双黑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轻蔑一笑以及一声狂傲无比的“赞词何在”作为收尾。 剪辑完美,配乐完美,全程踩点,毫无尿点,拿去做好莱坞大片的片头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千代面无表情地欣赏完自家弟弟的英姿,随手将系统关进了小黑屋,她确定这不是她的锅,但是她似乎没有可以甩锅的余地。 自知理亏的修女果断低头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 “托千桑的福,港黑现在被人谣传是一间有黑道背景的娱乐公司,有外地公司投来了合作的橄榄枝,对此,千桑会负起责任来的吧?”森鸥外立刻提问道。 负责?怎么负责? “千桑听说过犬金组和‘后街女孩’吗?”森鸥外如此善意地提示道。 千代神情一木,听过,怎么没听过?黑手党中的泥石流,三个犯错的黑手党被送去泰国进行了性转以及全身整容手术,经过一年的地狱培训后出道成为了大红大紫的偶像组合“后街女孩”,并且创下了比贩卖-军-火走-私违-禁-物品更加可观的收入。 据说连美国黑手党“god money”的教父都眼红霓虹国的偶像文化,忍不住拜访犬金组组长犬金鬼万次郎以获取偶像团体的运营技巧。 “首领,你如果对太宰和中也这么搞事的话我会生气的。” “不不不,千桑,我当然不会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啊。” “既然偶像团体未来有可能灼手可热,港黑自然也要分一杯羹。”森鸥外以劝诱中也加入港黑般的语气,慷慨激昂地道,“所以出道吧!千桑!” 千代几乎要露出狗头表情来面对自家首领了:“首领,你要明白,我是长不大的。”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自己豢养了神奇生物吗? “那不是更好吗?!”森鸥外露出了绅士的笑,一个嘴秃噜,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原来如此,在这里挖坑等着呢,千代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实际上她在融合基因上会与基因提供方产生一定的共鸣,比如寒绯樱。 而忒西斯毕生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的歌声教化四方,千代不确定自己能做得好,但是忒西斯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她,让她有为之尝试一次的**。 “既然是偶像团队,那我提一个要求也不过分吧?”千代决定不能吃亏,要死一起死。 “那就让太宰跟中也组成‘极道双黑’,我跟爱丽丝组成‘港口少女’吧,今天就出道,我没意见的首领。” “……千桑,你知道爱丽丝其实是我的异能力吗?” “哦?是吗?”天然黑露出了无辜的微笑,“那不是更好吗?” 在爱丽丝喜欢跟森鸥外对着干的任性之下,可悲的港黑首领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地失去了自己的拟态异能,而千代在港黑里逛了一圈,带走了芥川银。 这个黑发黑眼容貌清丽的小女孩是芥川龙之介的妹妹,太宰顺手捡回来的孤儿,又乖又软,声音好听。 要让开在黑暗中的恶之花走到闪光灯下,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荒诞,向来有着老母亲心肠的干部尾崎红叶对此提出了反对,不让活在黑暗中的少女窥见光明,再惨遭失去——这是这位沉沦于黑暗中的女人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慈悲。 千代对尾崎红叶很有好感,因为她觉得她这种为了你好而半带强迫修改你人生的样子很符合“母亲”这个形象。 “堵不如疏,更何况站立的地方越是明亮,就更容易窥见眼前的黑暗。” 千代说服了尾崎红叶,并带走了芥川银,但很快就被芥川银的兄长,太宰的头铁迷弟芥川龙之介找上门来了。 虽然“出道”是首领下的命令,但芥川还是各种不服,上门挑衅而被怪物修女一顿痛殴并摁倒在地上时,芥川这才含恨说出了缘由。 “太宰先生说在下再过二十年都比不上你,在下到底哪里不如你了?在下一定会打败你,证明给太宰先生看的!” 千代一听就知道这孩子被太宰给驴了,而自己也被太宰给坑了,想起这几天受过的偶像培训,千代淡定地举起手比了一个朝你心口开枪的姿势,wink了芥川一眼。 “论可爱,你是比不过我的。” ——不过这孩子如果用上罗生萌就不一定了。 第117章 极昼修女(十五) 两个月后,三只小萝莉神情各异地坐在化妆室里,金发萝莉目光哀痛地捂着脸,近乎崩溃地低喃着: “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火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横滨“港口少女”成功火出了圈子,以极具个人魅力的人设和闻所未闻的极道背景而成为了一颗娱乐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因画风神奇唱功牛逼,堪称一众靠脸靠元气靠爱发电的偶像团队中的害群之马,出道便勇夺了当月团队专辑销售第一,收入甚至超过了双黑一个月的劳心劳力。 目前“港口少女”组合成员如下:经纪人尾崎红叶,c位“星女孩”薇拉,卖萌担当“病女孩”爱丽丝,以及被设定为团宠的“鬼女孩”芥川银。 以真实极道为团队背景,与“后街女孩”那种只占了一个名字但实际人设还是较为普遍大众的偶像团队不同,“港口少女”从里到外都透着极道的黑。 其中,爱丽丝的人设是欧美上层贵族出身的傲娇女孩,遭遇人口贩-卖而来到了异国他乡的横滨,人设病娇鬼畜抖-s爆表,武器是一支巨大的针筒,分分钟能捅-爆别人的菊-花,口头禅是“不爱我就杀了你哦”;芥川银的人设是霓虹国温婉可亲低调寡言的大和抚子,看似是团队里最低调的那个,但是匕首转得贼溜,有着暴起能杀你一户口本的反差萌;而艺名“薇拉”的千代则是异国而来的修女,自幼在教堂长大,是一个神圣庄严却能毫不犹豫肃清自己认定为“污秽”存在的冷娇。 顺带一提,这三个人设是太宰治基于三位萝莉的本性而进行微调修改过的版本。 这三个人设刚出来的时候,围观参考的直男中也顶着黑人问号脸表示“这么搞事真的能行吗”,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个与如今市面上的“元气偶像”格格不入的萝莉一出道,也不知道戳中了霓虹宅男们的哪个点,纷纷嗷嗷尖叫着成为了抖-m舔狗,发出了“请杀了我”、“来啊割我脖子”、“肃清我的污秽吧”等暴言暴语。 对此,中也足足用看着变态一般的有色目光打量了太宰一个月,总觉得这人当男人的时候受女人欢迎,当女人没准也……恶。 森鸥外最开始谋划着开娱乐公司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效仿犬金组,而是为了洗龙头抗争里抢到手的黑-钱,但是“港口少女”如此成功,也令他深感意外。 抱着“我就看看不干啥”的心态偷偷乔装前去观看演唱会的森鸥外在某位修女开嗓的瞬间就跪了。 再重复一遍,中也和千代绝对是亲姐弟——不仅酒品差劲这一点很像,就连歌唱和演绎技能也都是天生满点的。 清冷圣洁的修女背负着代表罪与救赎的十字架,笑也是冷的,怒也是冷的,偏生眉宇间不散的疏离冷色中愣是横生出三分惑人的娇俏。 修女一开嗓,那仿佛颂唱圣歌般的高音简直直上苍穹绕梁不绝,偏生这么一个清冷自恃的人,在发出病娇狂气大笑的瞬间,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一簇电流自尾椎骨席卷而上,直击头皮,那一刻骨头是酥的头皮是麻的,手臂无法控制地冒出了鸡皮疙瘩,就连膝盖都险些一软给对方跪下了。 草,好带感。 有曾经身为“夜莺鸟”的千代作为主唱,负责副歌的爱丽丝压力骤减,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接上最丧病的歌词,立刻就能引起全场的尖叫。 而唱功还相当生疏的芥川银负责的是和声,少女温柔可爱的声线鬼魅般地飞速念唱着病病的台词,给那狂气满满的歌曲平添了几分阴森诡谲。 森鸥外就听了那么一次,从此便沦为了“港口少女”的失智粉,每天都是“再没有港口少女的新歌听我就要死了.jpg”的表情包。 中也最开始的时候还怕自家姐姐的演唱会冷场而拉了一大票属下过去打call,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姐姐自带粉丝群,当年曾经在教堂里听过千代唱歌的人纷纷前来抢座,结果搞到最后中也带来的那一批人居然变成了维护现场秩序的安保,所幸中也还是抢到了前排座位,举着两根打call棒一本正经地敲。 看见难得回家的弟弟,千代开心的同时也险些崩了人设,满脸温柔地将中也拽上了舞台,姐弟两人合唱了一首《セツナの愛(刹那之爱)》,秒杀了全场观众。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眼红并且效仿她们的人设,可是假的成不了真的,特别是在一次狂热私生粉冲上舞台意图不轨,结果险些被十字架、大针筒、匕首同时送回老家之后,港口少女在娱乐界的地位就稳如老狗,谁也动摇不得了。 而在里世界多少有点人脉关系的人也对此忌讳莫深,对外都是一副“别问,问就是不可言说”的表情——尼.玛,人家那是真.涉.黑啊。 有了额外的收入之后,港口黑手党以堪称可怕的速度发展扩张了起来,这引起了官-方组织的警惕,为了拖延港黑前进的步伐,少不得要将埋下的棋子动一动了。 欧洲国家有一个名字很可爱的名叫“mimic”组织,这个以“模仿”为名的组织是一群因为上级军官的不正当交易而被当做“叛徒”流放处置的军人,由一位名叫“安德烈.纪德”的人统领,总得来说这个组织里的成员都是一群狂信徒,怀揣着对国家可悲的怨恨与忠诚,沉沦于黑暗,并渴求着荣耀的死亡。 这组织碾转流落到了日本,并在横滨登陆,一上岸就触动了森鸥外那根敏感的神经。 侧卧之塔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森鸥外将横滨视作自己的老婆,老婆的身上怎么能任由别的臭男人嚣张肆意?那必须是分分钟弄死。 嗯,为了守护这一座我深爱的城市,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 于是港黑的情报部部长坂口安吾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港黑也在与mimic的交手过程中多出了几分暗潮汹涌的诡谲,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没过多久,中也被打发去了西部出差,千代被安排了一大堆的娱乐活动,劳模中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千代却察觉了。 千代捏了捏眉心,眼神沉沉倦怠,森鸥外将她和中也支开,证明他判断接下来港黑执行的计划或许是他们无法接受或是不赞同的。 是夜,千代在匆匆完成了港口少女的活动任务后连夜赶回了横滨,她在凉冷的夜风中找到了坐在高楼天台边缘的太宰治,披着黑色西装的少年瘦瘦高高,背影笔挺而又修长,就很有一股子特别的味道,那种出身世家公子不自觉的矜贵,以及那独属于太宰治的、无可模仿的孩子气的天真。 千代连夜奔袭了三座城市才赶回来,微微有些气喘,她沉默不语地在太宰治身边坐下,一同俯瞰着横滨深夜的灯火辉煌。 太宰治没有说话,千代便也不说话,因为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去触碰太宰治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千酱,你知道吗?”过了很久很久,夜风中突然传来了少年温柔的语调,月光般静美的少年像孩子一样晃了晃脚,随意一剔都带着孩童般可爱的味道,“我呢,是那种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哦,家里有钱有势,长得还算不赖,脑子也不算差,最重要的是我还长得高……我是那种会被人羡慕嫉妒甚至怨恨的那一类人呢。” “但是啊,我是个坏掉的人哦,大概是因为生活太过富裕闲懒,所以我有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托父母给的这颗还算聪明的脑瓜子,我很少能活得糊涂,有些事情就算我想当看不见,他们也总会通过各种各样的线索将真相送到我的面前。”太宰身体一歪,高高瘦瘦的人就像小孩一样靠在了修女单薄的肩膀上,这个血液都染着黑的少年有着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眸,“所以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所有人喜欢我。” “小的时候呢,父亲要出差,临行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发现他觉得我会想要‘狮子’,但其实我不想要狮子,可为了讨他的欢心,我说我想要‘狮子’。” “我从前还有朋友,一眼就能看穿的那种朋友,他玩游戏时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让他输过,因为我怕我赢了,他就不跟我玩了。” “我想,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坏掉了。童年时的狮子和游戏成了一种诅咒,我有时候也想问问老天,不抵抗是一种罪吗?信赖何罪之有呢?” “我常常在想,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是一个丑陋的怪物,尽管我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可是这个社会一直将我视作是怪物。” “我不想成为怪物,所以我苦心孤诣地去融入这个社会,可是卑躬屈膝地讨好人类令我筋疲力竭,于是我想啊……我想死,必须死,活着只会成为罪恶之源。” “于是我又忍不住想,有‘罪’便有‘罚’,可罪恶的反义词究竟是‘善’、还是‘法’呢?我又犯了什么罪过,才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呢?” 太宰治絮絮叨叨地说着残破零碎的话语,可千代却奇迹般地听懂了,像一种可悲的灵魂的共鸣一般,她几乎要为此而落下泪来。 “后来啊,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纯白、善良、天生就对人有着不设防的信任,即便面对我这样丑陋的怪物,她也温柔以待,毫无异样的眼光。” “她就像我生命中一缕光——我几乎就要以为,她是‘罪’的对立面,是我苦苦追寻而不得的答案。” “但是啊。”太宰凑在千代的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她被玷污了。” “她因为最纯粹的善、因为对他人的毫不设防,而被别有居心的人玷污了——你说,如果‘善’是‘罪’的反义词,那为何她还会受到不应承受的‘罚’呢?” “我疯了,我心中的光被熄灭了,因为我突然发现,‘善’其实也是‘罪’的近义词,而我跟她是一样的,我只要活着,就一定是罪恶的。” “千酱,千酱——”少年侧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少女,他用缱绻的语调撒着娇,漆黑的衣袍在夜风中呼啸,像深陷泥淖的恶鬼,要将身边人一同拖入黄泉。 “千酱,你和我、还有森医生,其实都是同一类人吧?森医生将横滨视作自己的光,而你——在思念着我触碰不到、也无法抹灭的人吧?” “是叫……焦冻吗?”望着修女骤然收缩的瞳孔,少年双臂收紧,低低地、低低地笑了,“是回不去的地方吗?千酱好厉害呢,依靠着那些少得可怜的回忆和‘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地活着’的幻想,就能逼迫自己如此勇敢努力地活下去……啊,或许,你内心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期翼和希望,觉得自己还能回头吧?” “没有的哦千酱,爱是舍生的事,从来都不是甜蜜的。所谓的幸福感,不过是沉在悲哀河底微微闪耀的金沙,经历无限的悲哀,才捕捉到一丝朦胧光明的奇妙。” “你回不了头的,因为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停止流转,再深的痛苦与伤疤都会被时间治愈——你爱的那些人会擦干眼泪,将你放进心底缅怀,然后继续随着时钟的滴答声前行。他们会偶尔想起你,感慨怀念你的美好,然后有新的爱人,新的朋友,新的未来……没有人会为你而永远活在过去,薇拉。” “你说,如果你有一天真的回去了,而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和新的生活了,他对你的思念会不会化作埋怨,怨怼着你在缺席之后又重新出现呢?” 千代,不,薇拉,几乎已经听不下去了,她颤抖着抬起手抓住了太宰的衣袖,却仿佛被污泥环绕一般使不上力气,她想捂住太宰的嘴,让他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太宰,别再说了——那是我的支柱,是我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啊。 薇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颤抖着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神情紧绷,仿佛无法呼吸的模样。 太宰用尽毕生的温柔,朝她微笑。 “薇拉,和我一起殉情吧,在你我都快要一无所有之前,我们必须死了。” ——懦夫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我啊,早已失去为人的资格了。 尽管我很爱这个世界,很想褪去自我的衣裳,很想美丽地活下去,但我这样的撒旦、杀生石、毒蘑菇,甚至无法好好欣赏眼前的花儿。 他会忍不住流泪,将花瓣按在唇间,嚼得稀烂,放在木屐下践踏——对,他就是这样可耻又可憎的畸形人啊。 太宰温柔地抱着无法呼吸的少女,站在冷冽的夜风里,他们的脚下是连城的灯火,也是万丈悬崖。 第118章 极昼修女(十六) “两个相爱的人自杀才叫殉情,我们这叫寻死。” 被太宰灌了满口的黑泥之后,千代几乎是肉眼可见地丧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孩子,如果说织田作是治愈系的话,那她大概能混个致郁系的评价。 “我知道你拥有非常强大的治愈能力,甚至子弹都打不穿你的皮肤,所以我特地选了这里——横滨的最高地。”太宰紧紧扣着千代的五指,微笑着道。 “瞬间就能将人摔成一团肉泥的高度,从跳下到自由落地要经过5至6秒钟,而在这期间我会握着你的手,你不能使用任何异能自救。” 太宰微微偏头,清俊好秀气的面容上甚至有几分无辜的纯真,衬得他身后的星辰越发闪耀璀璨。 “皮肉强大不代表内脏同样强大,在剧烈的震颤下骨骼错位或是内脏破裂都是正常的事情,所以我想和你赌一把。” “如果我们两个都不幸地存活下来了,那以后我都会陪着你,彼此苟延残喘,直到我们都找到那虚无缥缈的生存的意义。” “如果我们其中一方死了而另一个人活下来了——”太宰淡淡地撇开了视线,在横滨的最高处俯瞰火树星桥的风景。 “那便背负着对方的生命不堪而又可耻地继续独行。” “你很有经验?”千代月华般的发被横滨的夜风吹起,少女眉眼间不散的郁色模糊了她的真实年龄,她像是被人一夜间抽走了所有的鲜活气,像极了一朵开到盛极却又濒临凋谢的白残花,哀艳却又悲戚。 “如果我死了,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背负生命,反正那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我也不过是世界的祭品。 “但是太宰,你要明白,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溺于水中的人,在沉沦的最后一秒,还不忘推身边的人一把。 “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让你原谅一切痛苦坎坷的过去。” “比如你已经失去的爱人吗?”太宰微微低头,眸光晦暗,低低德笑着,“千酱,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佩服、很佩服你。” “你将自己的思念披在了肩上,写进了生命,那些勇敢、善良、仁慈的品质,即便面对的是我这样无可救药的烂人,这是你思念他们的方式。” “你活成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样子,像一个圣人,又像一个英雄,唯独不像你自己的样子。” 太宰笑盈盈地低着头看她,千代面无表情地仰头望他,下一秒,千代一脚甩去,直接将太宰踹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太宰鸢色的瞳孔骤然一缩,但在腾空的瞬间,他还是毫不犹豫得拽住了修女的手臂,将人一同拉了下去。 狂风卷起了两人的发,在空中有片刻的交织,他们紧紧地拽着彼此的手臂,从横滨的至高之巅,陨落。 呼啸的风从耳边划过,他们自璀璨的星穹坠入迷离的灯火,如果忽略这件事情的本质,那眼下的场景简直美得像一张足以作为游戏cg的水彩画。 千代趴在太宰的胸前,听着他完全失序的心跳,少年鸢色的眼睛里映着天边的星,明亮而又纯澈,像一个刚刚睁开眼睛张望这个世界的婴儿。 “千酱——”太宰真诚而又温柔地笑了,“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千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握着太宰手臂的手猛一发力,随即狠狠一拽。 “砰”地一声巨响,千钧一发之际,千代如同再灵巧不过的猫儿,如同跳着最优美的芭蕾,在落地前的一瞬与太宰交换了位置。 她垫在了太宰底下。 …… 血,到处都是血。 正如太宰所说的那般,钢铁铸就的身躯依旧包裹着滚烫而又柔软的血肉,就像薇拉,就像千代,锋锐无匹的宝剑,换个角度就可能轻易折断。 躺在血泊中的少女双目失焦地望着天边的星辰,在这个比死亡更加寂静的夜晚里,她嘴唇微微一动,在内脏破裂的痛苦里,轻轻地唱起了歌。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啊,因为有人说我是冷漠的人——想要被爱所以哭泣着,是因为终于尝到了人间的温暖。”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你那么美丽的笑着,却满脑子想着自我了结,终究还是因为活着这件事太过于刻骨。” 气若游丝的歌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回荡,绝望悲戚,却又满载明光。 【……】从小黑屋里挣脱出来的系统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冷声道,【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唱着歌的千代想着,她只是在太宰的描述下窥见了一个睡在梦里的自己,她很害怕,很绝望,然后……梦就醒了。 系统永远不会知道,它眼中不过只是宿主打发时间的一段爱情,对于千代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千代没有归属感,她对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归属感,哪怕那些世界里有着她爱的人,但千代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拥有归途这样奢侈的东西。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归属感是自己的父亲,不管是风雨里追出去也抓不住的衣角也好,总是温柔而又严厉地教导着她的艾利克斯也好,千代曾经以为有父在的地方,就能被称之为“家”。 但是后来她却发现,“家”是会破碎的,转瞬即逝的,她的两个父亲,最后都离她而去了。 这种无法言说的孤独与拆离感,在那少年的身上消融了——当他说出“以后迟早都是一家人”的时候,当她带着她去见自己最重要的母亲的时候。 她在少年的眼中窥见了掩饰不住的温柔与期翼,他幻想了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有两个孤独的人共同构造的“家”,谁也无法将谁舍弃。 千代看得出来,那时的少年渴望这个未来,非常的渴望——他和她一样,迫切地想要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能在那里酣睡一辈子那么长。 拿着七巧板的加伊遇见了拿着最后一块碎片的格尔达,于是,他们拥有了“永恒”。 可是现在,梦醒了。 “找不到加伊的格尔达会不会抛掉碎片,重新买一块合乎心意的七巧板?”——太宰给了她的梦境画上了一个无比残酷却又真实的结局。 血水从嘴角涌出,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胸腔急速地起伏,再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一样,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地消亡了。 “他会很幸福,我应该开心的,是的,我应该开心的——可是我想到往后的人生尽是冰雪,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我就好害怕。” ——找不到加伊的格尔达,变成了加伊眼中的冰雪皇后。 往后无尽的岁月里,除了冰雪和你,世界就再无其他。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系统沉沉地说了一句话,【薇拉,像以前一样,把关于轰焦冻的记忆全部抽出来,你不需要他。】 “不,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千代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她艰难地试了试太宰的呼吸,她身上的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太宰的身上,滚烫的血液闪烁着金光。 “救救我。”千代发出了混乱的呼救声,不是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是因为心中那几乎灭顶的绝望,“谁来……救救我?”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千代听见了高跟鞋快跑而来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喊:“你没事吧?!振作点!” “你不要死啊——!” 金色的蝴蝶,在黑夜中一闪而逝。 …… 千代再次醒来时,是在旅馆的房间里,周围没有人,身上破破烂烂满是鲜血的衣服也被换掉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好好休息,房钱已付”的纸条。 拿着那张纸条,千代皱了皱眉,忍不住摸了摸心口,只觉得心脏空空的,仿佛被人凭空挖走了一块。 千代背着十字架离开了旅馆,身体很疲惫,那种久违的困意席卷而来,她只想往十字架里一躺,一觉睡到地老天荒。 这是一家海边的宾馆,千代走了一段路,觉得以自己的体力和状态可能无法赶回家了,只能就近绕到了咖喱屋,轻轻敲响了二层的房门。 “谁?”房间内传来了警惕的呼喊,隔着猫眼,千代与里头的孩子看了个对眼,面上满是疲惫的模样,“欸?千千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过来了啊?” “打扰了,幸介。”千代进了屋,微微颔首道,“抱歉,我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跟你们借个地方睡一晚?” 咖喱屋的二楼被老板租借给了织田作,被织田作用来安置自己的五个孩子,此时开门的是年纪最大的幸介和真嗣,两人面面相觑之后便果断同意了。 “千千姐别那么见外,我们家织田平日里都麻烦你照顾了。”幸介摇头晃脑作小大人模样,“那千千姐你跟咲乐住一间房吧。” “不用了,我睡地上就好。”千代将十字架往地上一放,人往里头一趟,疲惫地道,“如果作之助回来了,你跟他说直接背我回去就好。” 两个孩子应了,千代便合上十字架昏睡了过去,她真的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 千代不知道的是她一觉睡了足足三天,睡得几个孩子们都有些不安了,如果不是织田作为了保护孩子一直是单向联络,他们几乎要忍不住给织田作打电话了。 咖喱屋的老板来看了一眼,一脸爽朗地表示这是正常的不用理会,家里睡了个港黑高层,老板想了想,便把咖喱屋关了,暂时不营业,免得打扰了她。 老板休假回家,织田作忙得不见首尾,因此第三天,一群披着黑色斗篷宛如幽灵一样的人闯进了这栋小别墅,将几个孩子全部给抓了起来。 奉命前来绑架小孩的mimic成员们粗鲁地掀开了十字架,便看见了躺在十字架中脸色惨白、宛如睡美人般惹人怜爱的修女。 mimic的成员们被那仿佛躺在白蔷薇中的女孩给惊住了,对方过分精致圣洁的面容仿佛神明钟爱的白精灵,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唯恐惊扰了对方。 “不是说是五个孩子,四个男孩一个女孩吗?” “……可能是情报滞后?对方又收养一个?”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万一漏了一个,对方觉得还有指望,那岂不是坏事了?” “有道理,但……” 一群上岸没几天就知道跟港黑头铁死磕的恐-怖-分-子自然不会去调查如今横滨灼手可热的港口少女,在咲乐哭着喊出“你们放开千千姐”时,理所当然地将千代也当成了织田作之助的孩子。 于是,他们将基因逐渐苏醒的怪物修女捆吧捆吧,连着五个孩子一同塞进了绑满炸药的车厢里。 第119章 极昼修女(十七) 薇拉是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吵醒的,她这一觉睡得太沉,醒来时整个人都有着恍如隔世般的超脱与淡薄,简单来说——就是佛了。 有种天塌下来也无所谓了的淡定,不仅不惊慌失措,甚至还想泡杯红枣枸杞水在摇椅上看夕阳西下。 这种淡定让薇拉面对着车厢内的手控-炸-弹时也非常从容,看着扒在车窗边挤得满满当当大喊着“织田作”的小崽子,薇拉甚至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面包车内除了五个小崽子和薇拉自己,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对方沉默地坐在前座,没有阻止几个小孩声嘶力竭的哭喊。 欸?这是准备要跟他们一起死的意思?薇拉茫茫然地想,打量着对方的衣服,忽而想起这人似乎来自一个叫“咪咪”的犯-罪-组织……说是犯-罪组织貌似有些委婉,应该叫做“恐怖组织”比较正确,这个组织以不计代价的疯狂行事而闻名,没少干出身上捆满□□包去炸碉堡的事。 这样啊,是自愿的啊?薇拉打了个哈欠,十字架不在身边,她只能慢悠悠地拢起散开的发,编成一条麻花辫,这期间男人借着后视镜看她一眼,没理她。 于是薇拉便坐在后座上,用这条辫子将他直接勒死,有小孩在身边不好搞出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然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薇拉探出身子正想去摸车辆的控制按钮,但那人身上安装着心跳探测装置,人一死,外头立刻就有人发现了不对,想也不想地摁下了炸-弹的启动按钮。 千钧一发之际,薇拉好像在车窗的间隙里窥见了一个朝车子飞快跑来的、棕红色头发的身影,似乎是织田作之助。 但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薇拉抬手绘出了一片空间魔纹,将五个小崽子一起吞了进去。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薇拉有些困倦的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再去找织田作解释一下吧。 薇拉的奢望并没能实现,因为她又被五个嗷嗷大哭的小崽子七手八脚地揉醒了。 空间传送的降落地点是中也的房子,房间是中也亲手布置的,到处都是柔软的垫子和毯子,为的就是方便自家嗜睡症的老姐能随时随地倒头就睡。 看着惊魂未定泪流满面的五个小孩,薇拉也知道自己这一觉是睡不成了,只能哄着五个小孩喝了牛奶,嘱咐他们不要出门,便原路返回去咖喱屋了。 咖喱屋前一片坑坑洼洼的痕迹,消防车来过,灭火后能找到的只有汽车零碎的支架,连尸体的残骸都被烧光了。 咖喱屋老板不在,大概是因为有薇拉在的原因,所以他很放心地回家里陪老婆孩子了,店里被人一顿烧杀抢砸,杯盘狼藉,甚至连二楼的房门都忘了关。 薇拉爬上了二楼,没能找到自己的十字架,但却在幸介的床沿上发现了被一柄小刀钉在上面的地图。 薇拉挠挠头,还是决定走一趟,虽然她没搞懂咪咪的这一通操作是要做什么,但大概是想逼织田作与他决斗吧。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恰好经过了之前她和太宰“殉情”的地方,薇拉有些感慨地想,也不知道太宰有没有得救,如果没有,她大概得再去参加一次他的葬礼了。 【所以,你那天到底为什么答应要跟他一起跳下去呢?】系统冰冷而又机械地问到。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救他,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或许经历过死,他没准就会想要活着了呢?”薇拉微微一笑,“人总是不缺自光明中伸出的援手,却没有陪自己跳进绝望中一同挣扎的存在不是吗?” “毕竟太宰那颗玻璃做的心脏,干净又漂亮,但谁看了都会想哭啊。” 系统沉默了许久,心想,其实你也是啊。 【所以你那时其实没想过自杀吗?】 “当然没有,我答应过父,不会选择自杀的。” 系统有些卡壳和短路了,它当然听得出来薇拉没有撒谎,但那时毫不犹豫就往下跳的宿主到底在想什么,系统却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薇拉来迟了一步,她抵达目的地时,织田作之助与安德烈.纪德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从夜晚到早上,这一场漫长的战斗终于走进了尾声,晨光微曦,沐浴在朝阳下的黑发少年散掉了绷带,宛如一场无声的朝圣。 他再也不必要在身上缠满绷带,告诉这个世界自己的筋疲力竭、伤痕累累了。 他抱着织田作的尸体,仰着头,望着天光。 并不是薇拉的幻觉,织田作死了,但是他却似乎将太宰治救赎了。 薇拉心想,果然啊,自己是救不了太宰治的,未来的“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过去的“自己”呢?过去只会揭开未来鲜血淋漓的伤疤罢了。 “你要救他吗?”薇拉站在太宰身后,语气平静地询问道,“然后在某个未可知的未来里,再一次承受失去的伤痛,你愿意吗?” 黑发的少年低低地笑了,他回过头,鸢色的眼眸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孩,唇角的笑容像被大雨洗涤过的天空,干净,明朗,满怀希望。 “好,我会耐心等的。” 胆小懦弱的太宰治终于发现了,哪怕是要忍受那无穷无尽的、将要失去的恐惧,他其实也不后悔自己曾来过。 薇拉抬起手,右手的指甲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利器,轻而易举地割开了左手的手腕。 金色的鲜血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牵连成线,一滴滴地落在了织田作的身上。 人类从心脏停止跳动到身体各个器官彻底衰竭死亡是有一段时间的,而这段时间,是人造的神明允许跨越的“死亡”。 “传说啊,荒神与大元神是一对双生神祗,他们是先灵神,一人掌管生命与丰收,一人掌管死亡与荒芜,以蛇作为标志与图腾,因为蛇的灵,是掌管东方的太阳神。”太宰温柔缱绻的声线慢吞吞地响起,“每年的丰收祭,人们总会将蛇藁盘成一团,放在神坛的东角,在太阳升起的方向,恭迎大元神进入神庙。” 金色的血液融进了织田作的身体,宛如神迹一般,他的胸腔重新有了起伏,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大元神是许多灵的集合体,并不是一位独立存在的神明个体,每次祭祀之时都会让新的灵加入先灵神中,因此一般祭祀大元神时,人们会将蛇藁盘在神木上,以此来凝聚人们的信仰。”太宰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被蛇缠绕的柊树,那是你的神纹。” “光明神的孩子,由信仰凝聚而成的日神——是你没错了吧?千酱。” “你是怎么猜到的?”薇拉扶起织田作,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有金色的光纹一闪而逝,代表着织田作从此将会成为神明的眷属。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理,唯一困难的只是需要查阅关于荒神和大元神的冷僻资料而已。我用你和蛞蝓的头发做过dna认证,你们的身体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可小矮子作为荒神的安全装置,明明没有自我的记忆,却几乎是在潜意识里便拥有‘千酱是姐姐’这样的认知,这很神奇不是吗?” “被蛇缠绕的神树纹身,能将濒死之人‘复活’的金色血液,强大的身体自愈能力,还有chuya下意识选择的日轮的羽织图纹——” “兰堂对你的执念那么深,是因为比起能让大地荒芜的‘力量’,他更想要的是能救赎一切的‘新生’,毕竟那是个能欣赏生命之美的男人。” 太宰幽幽地叹了口气,假假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哀怨地道:“我们都成了你的信徒了,那你要对我们两个无辜的男孩做什么?卡密萨大人?” 血液的交换,落在眉心的亲吻——于是神明与眷属的仪式,就此完成。 “哦。”面对欢脱的戏精太宰,某位修女只是冷漠无比地垂了垂眸,“我掌管丰收,所以不要浪费粮食。” 太宰治:“……” 诶嘿,我就不。 将昏迷的织田作交给了太宰治,薇拉告诉了他五个小崽子的位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港黑肯定是不能待了,太宰治肯森欧外也不肯,毕竟森欧外为了以最小的代价解决mimic而害死了织田作,太宰心中肯定是有芥蒂的。 而森欧外,嘴上不说,但他其实一直害怕太宰有一天会杀了他,将他取而代之的,毕竟他与太宰其实是同一种人。 “我要到光明的那一边去了~”用古里古怪的咏唱调说着话,背着织田作的太宰灿烂无比地笑着,“千酱,要跟我私奔吗?” “不了,你跟作之助私奔吧,我就不打扰了。”薇拉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太宰叫住了。 “千酱,你还记得‘焦冻’吗?” “记得啊,你昨天不还是跟我提了吗?就是我有些奇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薇拉回过头,有些困惑,却并不奇怪。 太宰安静地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那天喝醉啦,满场说胡话,我有点好奇嘛,你曾经的爱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是一名英雄哦。”少女莞尔,毫无阴霾地笑了,“是一个很好也很温柔,让人想起来都觉得温暖的人。” “这样哦,那你一定很爱他吧?直到现在也爱着吗?” 少女微笑,道:“这都多少年了,没准他孩子都满地跑了,没有人会一直活在过去的,这不是你说的吗太宰?” “是哦……”太宰垂了垂眸,没有说话,许久,却忽而抬头笑道,“那有缘再见啦,千酱。” 望着修女笔直坚定的背影,太宰神情平静,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什么。 ——好可怜哦,千酱。 ——真是连魔鬼都觉得可悲了呢。 薇拉没有回程,实际上她在太宰走后重新找到了mimic残留的根据地,失去首领的mimic是一盘散沙,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暴徒。 “结果你们还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啊。” 踏着天边残阳走出基地的修女重新背上了代表罪与救赎的十字架,她轻轻整理自己的衣襟与裙角,熠熠生辉的眼眸中似有金莲盛放。 而在她的身后,是溢满血腥的屠宰场,像极了十八重地狱之下的光与影,在那泄露下一线天光的地方,埋藏着罪恶,与宽恕的死亡。 那些狂信徒全部自杀,用鲜血染红了这一方土地,可是他们的唇角却隐约带着笑。 ——仿佛在生命的尽头里,窥见了带来光明的神一样。 第120章 极昼修女(十八) 掩护太宰治和织田作带娃“私奔”之后,薇拉就回到了家里好好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到她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港口黑手党虽然一直都没凑齐但还是统称为“五大干部”的干部之一太宰治叛逃,原情报部部长坂口安吾被确认为异能特务科的卧底,mimic被极昼修女全部歼灭。 太宰治叛逃的消息传回来的那天,中也开心无比地开了一瓶帕图斯,还开着爱车带着薇拉去兜风,结果太宰临走前在中也的爱车上装了炸-弹。 被炸飞出去的薇拉被飞窜出来的中也接了个正着,于是薇拉一晚上都在听弟弟的破口大骂,陪着他在破损的爱车前苦酒入喉心作痛。 酒品不好的姐弟两人一瓶帕图斯下去基本也疯了大半,中也让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薇拉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上天入地又蹦又跳地跑遍了整个横滨,还一起合唱了好几首歌,第二天就因为夜半扰民事件而登上了横滨的头版头条,被正在洗白自己履历的太宰治剪下来作为了一生的笑点。 回到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帮助太宰洗白了那堪比污泥一样的履历,可是太宰并不感激他,也不打算告诉他织田作还活着的事情。 虽然坂口安吾能查到,但是料他也没脸来见织田作,毕竟安德烈.纪德能知道织田作的异能与他一样,还要多亏坂口安吾这个情报部部长。 话虽这么说,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经历了友人背叛事件还自杀过一回的太宰治彻底人渣化了,利用着坂口安吾的愧疚心把他利用得明明白白,就差没压榨出他最后的利用价值了。坂口安吾也知道自己与太宰之间的情分尽了,但是他理亏在先,太宰又有向善的打算,于是在不涉及公事的情况下,他都能帮则帮。 在太宰询问武装侦探社“这份职业能救人吗?”的时候,坂口安吾是真的有那么一丝感动的,因为以前的胆小鬼真的勇敢地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然后这份感动就被太宰砸得稀巴烂。 “你想要薇拉.艾利克斯?太宰,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异想天开,你真的觉得她会为了你而抛弃自己的弟弟和港口黑手党吗?” “嘛嘛,别这么说嘛。”太宰笑得特别乖,看着就是个可盐可甜的清爽小奶狗,“你也很清楚的吧,她更适合光明啊~!” “她以一人之力全歼了gss和mimic。”安吾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片犀利的白光,“虽然她曾经将羊和gss的成员丢在了警察局前,的确是个有法律意识的人。但是这次对mimic,她毫不留情地下了死手,手段之恐怖早已引起了当-局的注意,我们并不认为她还怀有以往纯白的善念。” “更何况,她的异能力太危险了。” “你居然知道她的异能力——”不知道是讥是嘲,太宰笑盈盈地夸道,“真不愧是出色的卧底先生呢。” 坂口安吾的异能[堕落论],能够通过触碰物品而解读一个人的生平信息,甚至是一部分残破记忆的碎片,他曾经就在酒吧中随手触碰过薇拉的金花十字架。 “我也不强求你们做什么,毕竟遵纪守法的人总喜欢给自己设定各种各样奇怪的界限,然后画地为牢。”太宰依旧微笑。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在未来推波助澜一把。” “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安吾。” “如果放任不管,我们都会后悔的。” …… 薇拉正在思考是买西式抹茶慕斯蛋糕好还是隔壁传统点心盐渍樱花麻薯团比较好,真是让人好生为难。 最后薇拉决定两个都买,吃不完就喂给中也,反正中也最近宠她宠得厉害,恨不得把她宠得跟爱丽丝一样无法无天为止。 “啊!樱花麻薯已经没有了吗?”排在千代身后的是穿着棕色侦探服的少年,他扒在橱窗边失望地询问着,却被老板娘告知已经售罄了。 “那位小姑娘买了最后一份哦。”老板娘面对俊秀的少年显然很是慈和,“看看别的吧,别的点心也很美味的。” 结果那少年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只是脸颊气鼓鼓地转过身来瞪着薇拉,一副打定主意要跟小孩较劲的模样。 薇拉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她呆呆地咬着刚出炉还热乎乎的樱花麻薯,只觉得满口软糯香甜,甚至还能拉丝。 把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侦探少年忍不住了,他叉着腰,用一米六八的身高跟一米二的薇拉对峙着,小大人模样地商量道:“世界第一的侦探大人答应帮你一个忙,酬劳就是两个樱花麻薯怎么样?” 哦,那你这个世界第一的侦探还真廉价哦。 反正都是吃不完,投喂谁不是投喂?千代喂了少年两个樱花麻薯,就起身准备回家了。 “等等我还没有给你报酬呢!”焦急地嚷嚷的少年被麻薯卡到,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老妈子属性的薇拉忍不住走上前给他拍拍背,好让他顺过气来。 “别小看我哦,我乱步可是世界第一的侦探,异能力是[超推理]!只要我戴上这幅眼镜——”名叫“乱步”的侦探少年自信满满地戴上了眼镜,看向了薇拉。 薇拉:“……” 乱步:“……” 江户川乱步,武装侦探社的灵魂核心,拥有着超强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却在今天一脚踢到了铁板。 面前的少女与新加入武侦的太宰治不同,太宰治是连江户川乱步都看不透、或者说压根就没看懂的男人,但面前的女孩……则是信息量太大了。 不仅信息量大,还让人细思恐极。 几乎手持剧本的江户川乱步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系列的情报信息,但是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汇聚成一句惨白而又无力的话,弱弱地脱口而出: “你……再这样下去,会不得善终的。” 薇拉微微一怔,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江户川乱步,微微露出一个笑。 “要吃粗点心吗?” 薇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和地询问了一句,之后便带着乱步去小卖部买了不少粗点心,临走前还帮他找了一辆出租车。 修女脚步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抱着粗点心的乱步在车后座上静静地望着她的远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沮丧极了。 乱步舔了舔棒棒糖,心想,原来世界第一的侦探大人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呀。 “爷爷,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薇拉严肃地卡着三花猫的前爪缓缓站起,将懒洋洋的三花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体重,要知道,能控制体重就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不然高血压高血糖脂肪肝肥胖症——” “喵——!”三花猫嫌她唠叨,忍不住用缩着爪子的肉垫拍了拍她的手。 因为三花猫拒绝运动的缘故,薇拉不得不抽出两小时的时间给自家爷爷做减肥按摩以及梳毛工作,成功将三花猫的单位从“只”变成了“滩”。 打理完毕的三花猫宛如猫饼一般趴在软垫上晒着太阳,喉咙间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大大的猫脸上都流露出了几分“满足”的表情。 暖阳,午后,软垫,家猫——眼前的场景是如此温馨美好,几乎有着直扣人心的力量。 “如果只是一只猫那该有多好啊?”薇拉有些羡慕,蹲在地上拨了拨三花猫的尾巴,“每天吃吃喝喝就完事,不用思考那么多,也不会因为别人而痛苦了。” “毕竟猫咪的脑壳只有核桃大小。” 感觉自己被天然黑爆了一通人身攻击的夏目漱石默默地扭头,朝着薇拉“喵”了一声。 “爷爷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薇拉歪了歪头,“我说的是太宰哦,因为别人丧病有可能是矫情,但是太宰是真的脑子有病啊。” 夏目漱石:“……”我竟一时间分不清你是不是在骂他。 “因为有一段不算短暂的时间时常感到悲伤与疲惫,后来虽然好了但大脑定型并且记住了那种情绪,导致他从此与人世间的快乐隔绝,这叫‘抑郁症’。” “我试图去了解太宰,结果与他共情哪怕只是一瞬都差点疯了,他病得太严重了。”薇拉一无所觉地继续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可是这个时代似乎并没有治愈这种疾病的方法,人们也不是很重视。” 三花猫跳进了薇拉的怀里,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所以还是猫咪好,猫咪脑子小。” 薇拉蹭了蹭三花猫毛茸茸的脑袋,小小声、无意识地道:“如果我也能变成猫就好,那样一定会活得比较快乐吧?” 既不用担心与他人的羁绊会在离去之时变成无解的悲伤,又不必担心亏欠下自己无法弥补的心伤。 只是一只小小的、无足轻重又简单的猫。 薇拉望着窗外的白蔷薇,愣愣地想得出神,甚至还笑了笑,并没有注意到趴在腿上的三花猫露出了一个深思的眼神。 第二天清早,睡得迷迷糊糊的薇拉只觉得空气有些闷,好像被被子闷头盖住了一样,她忍不住向前蠕动,一抻之下居然没能探到被子的尽头。 “姐,你醒了没啊?我带你出去买新衣——”从门外冒出头来的中也话还没说完便是微微一愣,因为薇拉不见了。 只见宽敞舒适的大床上,凌乱的被褥里鼓着一个小小的鼓包,那鼓包动啊动啊的,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挣了出来,发出了一声奶声奶气的“咪”叫。 那是一只只有拳头大小,皮毛雪白却又被被子刮擦得凌乱的小白猫。 只见小白猫钻出了被褥,抖了抖毛,小脑袋一脸茫然地左右张望,茶金色的眼眸咕溜溜地转。 “喵!”小白猫看见了中也,下意识要走过去,但它的爪子还很软很软,身子又那么小,几乎是一踩就陷进了被子里,咕溜溜地滚成一团,还被自己的白毛撩得鼻子痒痒,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茶金色的眼眸湿漉漉地瞅着中也,仿佛含了两包泪一样。 中也只觉得体内的荒霸吐给自己狠狠地来了一脚。 第121章 极昼修女(十九) “我们的口号是——” “喵(没)喵(有)喵(蛀)喵(牙)!” “没错!就是这样!”中也一拍桌子,随即猛然扶额,对着乖巧蹲坐在右手掌心上举着一只小爪爪的小雪团说道,“姐,别闹,是想办法变回来……” 身量足以装进茶杯里地小白猫喉咙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一双金色的猫眼儿又大又亮,湿漉漉的,仿佛随时都能渗出水来。 它扒拉了一下中也的袖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喵呜喵呜地拉长了调。 “饿了?我去给你买吃的!”中也站起身,看着托在掌心中小小的一团,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到底舍不得放下,便干脆塞进了衣兜里,“小心别掉出来呀。” 中也说完就被自己默默地萌了一下,他以前就幻想过把姐姐变小了揣兜里,没想到这个愿望居然误打误撞之下实现了。 虽然不知道动手的是谁,但是……干得漂亮! 小白猫被塞进衣兜的姿势不对,中也走路姿势又向来狂放,步子一迈,小白猫就四脚朝天地掉在兜底,变成年糕一样软软的一团。 薇拉努力调整自己的姿势,好不容易歪歪扭扭地站直了,立刻便扒拉着中也的口袋把小脑袋往外探,一双大大的猫眼儿咕溜溜地转。 然后中也就用三根手指把她的脑袋给摁回去了。 探头,摁回去,探头,摁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猫了脑容量就少了,薇拉喵顶着中也的手指使劲地刨他的口袋,委屈得咪呜咪呜地直叫。 中也头疼死了,不得不双手将小白猫捧了出来,深蓝色的眼睛对着小白猫金灿灿的猫眼儿,想了半天还是不忍心训她。 于是最后薇拉喵便趴在了中也的肩膀上,像猫儿一样舔着自己的小爪爪,那么小那么软的一个小团团趴在帅气有范的青年身上,一路上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中也带着薇拉喵去了餐厅,点了一条秋刀鱼,之后便任劳任怨地给小白猫挑鱼刺,那铁血纯爷们儿罕见温柔下来的样子看得周围的小姑娘心都酥了。 中也觉得自家姐姐突然变喵十有**是异能的效果,至于是仇家暗算还是别的什么却还不知晓。 中也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在询问过小白猫并发现她目前无法使用十字架后,中也那简单粗暴的逻辑思维最终确定眼下最快的解决方法居然是找太宰治。 找太宰,冲上去,拿猫猫碰一下,然后把人踹河里,完美。 中也想得很好,怎奈何薇拉喵不配合,吃饱喝足后的小白猫对自己的爪子皮毛尾巴耳朵都萌生了浓厚的兴趣,对于“变回来”的决定予以了坚定拒绝。 “姐,别闹。”中也只觉得脑阔疼,他姐姐向来端庄稳重大方,怎么变成猫之后性格那么幼,“我过段时间又得出差了,这回大半年都不一定能回来,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待在横滨?那些人饿了连猫都吃,你看你现在异能力不能用了,十字架也扛不起了,我总不能揣着你去干架啊。” 出差啊?那感情好啊。 小白猫用软软糯糯的声线拉长了音调“喵”了一声,中也莫名就听出了其他的意味,下意识地伸手来抓,薇拉喵却灵敏地避开了。 薇拉喵迈着四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但速度居然不慢,她灵巧地躲过中也的追捕,冲到桌子的边缘纵身一跃,最后“啪”地一下栽进了一大片毛绒绒里。 夏目漱石背着软绵绵的小白猫舔了舔爪子,朝着中也喵了一声,一大一小两只喵朝着中也挥了挥手,大猫就背着小猫跳窗跑走了。 “啊啊啊把我姐还回来!姐!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离家出走了啊!” 中也追着两只猫就跟着跳窗了,结果被身后心急的服务员小姐拦了下来,中也向来是个乖孩子,基本没有吃霸王餐的习惯,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大钞甩出去后便再次朝着两只猫咪的方向冲去,但这么一耽搁,已经迟了。 众所周知,人走人路,猫走猫路,对于猫咪来说,城市就是它们游乐的迷宫,就算是港黑的重力使,也有实在进不去的地方…… “爷爷,你太坏了,你怎么能钻女澡堂呢?中也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这么欺负他的。” “少来,你平时也没少欺负你弟弟。” 薇拉变成猫后就能听懂喵语了,大猫身上背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雪团,远远看上去像背了个小书包一样,两只猫一阵兜兜转转,很快就重见天日了。 薇拉本体就很幼小,而且还自带合法萝莉的身份,如今变成猫后也摆脱不掉这个设定,成了一种人工培育养殖出来猫咪——长不大的茶杯猫。 这种猫是遗传变异而来的品种,身形袖珍可爱,但寿命只有普通猫咪的三分之一,并且骨头脆软,很容易受伤。 这是一种天生就被当做宠物来培养的可悲品种。 但是薇拉不一样,就算是茶杯猫,她也是猫中克苏鲁,从高楼跳下来把自己内脏全部摔成水都能苟活下来的金刚芭比。 “猫吃老鼠是为了补充牛磺酸,那种物质能够提高猫咪的夜视能力,但是现在稍微好一点的猫粮都有这些成分,所以大部分猫就不太乐意啃老鼠了。” 夏目漱石脚步轻盈地往前走,小白猫就跟在他旁边踉踉跄跄地跑,说是跑还不如说是蹦,三花猫四肢交替迈着猫步,小白猫却是两只前爪两只后爪一起动。 “至于你嘛,体型还没老鼠大,抓老鼠就算了,你只要歪歪脑袋喵一声,保管有很多人为你献上小鱼干的——别指望我教你,我也不会抓老鼠。” 夏目漱石在教导家里的小孩猫咪的生存之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当猫了,那就要将猫咪的本事都学好。 薇拉拥有“吞噬”和“构造”的权能,有时候也能拿来模仿异能的力量体系,但是前提是她必须彻底了解这种能力的构造。在夏目漱石的允许之下,薇拉花了一些时间剖析并且了解了夏目漱石的异能“我是猫”,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我能够把自己变成猫,也能够从猫变回人。”三花猫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严格来说这个异能并不强大,也不能把别人变成猫,但是你体内有我的基因,并且还有着另外一种可塑性极高的细胞,虽然我不知道那细胞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的身体显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 “所以我通过异能唤醒了你体内属于我的那份基因,让你变成了猫。” 薇拉知道夏目漱石说的是她体内的旧日支配者细胞,小白猫歪了歪头,困惑道:“爷爷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我异能的另一个作用。”夏目漱石摁住了薇拉的猫头,道,“‘我是猫’之所以被称作是‘最强异能’,是因为使用这个异能后我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纵观全局,能以人类无法观察到的角度发现更多的细节和线索,甚至在整合了足够的信息情报后在一定程度上能‘预知未来’,以此避免局势劣化。” 夏目漱石是福泽谕吉和森欧外的老师,在完成横滨“三刻构想”的计划后便功成身退,将横滨完全交托给自己的两名学生。 可是,隐退不代表不上心,实际上夏目漱石一直在暗中以“猫”的身份来观察这个世界,并屡次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 “虽然不太像,但我实际上是个侦探呢。”夏目漱石揉了揉小白猫的脑袋,他是武装侦探社最初的创建者,依靠的就是这份细致入微的异能。 如今,武装侦探社的灵魂核心成了江户川乱步,那是一个即便不依靠异能也能洞察世事的侦探——虽然那二十六岁依旧保持着孩童心性的青年至今都觉得自己的强大的推理能力来自于自己的异能“超推理”。 夏目漱石没有别的爱好,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变成猫咪四处流浪,体验人情冷暖,虽然不愿以人类的形态存活于世,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充满烟火气的人。 比起做人更喜欢做猫,但是夏目漱石一定是一只善于思考、见多识广、富有正义感又具有文人气质的猫。 然后,这只富有人情味的猫干了一件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想都相当坑人的事—— “看到不远处那个银色头发的大叔了吗?” 三花猫压低了身体将小白猫压在自己的爪子底下,指着远处一位身穿和服披着黑色羽织的中年男子询问道。 小白猫乖乖巧巧地缩在三花猫的爪子底下,但是脱口而出的话却一点都不乖巧:“爷爷你猫脸好大,哪里来的底气叫人家‘大叔’呀?” “别贫。”三花猫下意识地舔了小白猫的脑袋一口,但又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闺女,顿时轻咳着软了语气,“咳,那个人很喜欢猫哦。” 薇拉金灿灿的猫眼眨了眨,心想,我看出来了,而且这人还有猫厌体质,我也看出来了。 只见公园的草坪边上,那名一丝不苟的银发中年男子正拿着一袋非常高级的小鱼干,与面前的一只流浪猫僵硬对峙,而他的脚边还放着三个打开的猫罐头。 薇拉远远扫了一眼,发现那是市面上最高级的鲑鱼罐头,会给公园的流浪猫买这种罐头,中年男子显然是一名藏得很深的猫奴。 而眼下,中年男子正默默地等着那只流浪猫靠过来,或许这位猫主子享用完奴仆的供奉之后能够大发慈悲地让愚蠢的人类摸一摸它的皮毛?但是银发男子身上冷肃而又威严的气场显然让敏感的流浪猫非常焦躁,舍不得散发着迷人香味的猫罐头,又警惕得浑身炸毛的流浪猫来回踱步了许久,还是忍痛转身跑了。 看着跑远的猫猫,银发男子似乎下意识地想要抬手,但又很快垂落了下去,面上虽然毫无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沮丧极了。 银发男子的年纪不小了,看起来也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了,但是有些男人越老越有味道,银发男子显然是属于这一类人的。 薇拉将银发男子上下一扫,日常上街也穿着和服与羽织,这显然是个性格有些古派的男人;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有些深,唇角有下撇的阴影,可以看出他平日里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气质威严却静如深水,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古道禅意的韵味,以薇拉的刀术造诣,她敢肯定眼前的男子是一位非常擅长拔刀术的刀客。 拔刀术又称居合斩,讲究的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发挥出对身体极限运用的战斗技巧,以攻击敌人要害达到一击必杀的效用,自然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薇拉对银发男子很有好感,因为他古派的作风让她想到轰焦冻,猫厌体质像相泽老师,而不苟言笑的威严与沉静,却像极了父。 一个气质沉沉如流水,举止稳若川流河溪的男人。 “你上去对他喵一声,他看你这么可爱,一定会把小鱼干都给你。”三花猫翘了翘尾巴,“然后你拿回来分爷爷一半。” 薇拉喵想了想,舔了舔自己的毛:“爷爷他不挑的,只要是猫都好,刚刚那只流浪猫还没有你油光水滑呢,你上也是一样的。” 夏目漱石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在教育你猫咪的生存之道。”开玩笑,要是给谕吉知道自己退休后靠卖萌为生,这老脸要往哪搁啊? 薇拉喵被说服了,她一蹦一跳同手同脚地靠了过去,因为四肢太短,看上去就像一团不断翻滚的小雪团。 今天依旧撸不到猫的福泽谕吉正准备把罐头收拾收拾然后回去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显眼的白。 他毫无心理准备地抬起头,却恰好撞进了一双太阳般灿烂的金眸里——一只虽然不是最名贵最美丽但一定站在“最可爱”之巅峰的小白猫正仰着头望着他。 薇拉蹲坐在地上,乖乖巧巧的把两只小爪子摁在地上,摆好姿势,仰头,用最软糯最娇气的声线喊道:“喵喵喵——”站住!港黑打劫,把小鱼干交出来! 一边看好戏的三花猫就看见自家学生突然间瞳孔地震,稳如泰山的脚步一软,就“砰”地一声单膝跪地了。 地上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坑。 夏目漱石渐渐停止舔毛,猫眼呆滞:“……” 薇拉喵眼睛一亮,这人被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撼到了!是动手的好机会! 小白猫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反而金眸扑闪,迈着小短腿咪呜咪呜地小跑过来,软趴趴的小爪子扒拉着福泽谕吉的膝盖就要往上爬,伸着爪子去够小鱼干,那模样幼小又黏人,仿佛在焦急地关心面前的两脚兽有没有磕伤…… 福泽谕吉拿刀的手几乎微微颤抖,刚刚!他感到有一股强大得可怕的力量!突然薅光了他的发际线! 四十五年来唯一拥有自己的猫的机会,而且还是这么、这么的…… 满脸呆滞的夏目漱石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小白猫,面无表情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以堪比归刀还鞘的速度将小白猫往怀里一揣,双手拢袖保持着鹄峙鸾停的仪态……快快地、快快地走了。 夏目漱石:“……???” 喵喵喵福泽谕吉你给我把我孙女放下!当街拐猫,你可真是出息了! 第122章 极昼修女(二十) 芥川很不高兴,虽然他好像一直都挺不高兴的。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黑色祸犬”,直属游击部队队长,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干部的人,芥川有能力有逼格,说得一口哲学语录,打起架来又a又猛。 虽然身体不好总是咳嗽,半大的幼生期还在某位人间之屑的手中渡过,但芥川还是坚强地挺过了人间的磋磨,成长为没有眉毛的可爱孩子。 □□部指名派出来找猫时,芥川心里是很不乐意的。 但是介于前几天芥川的直属部下樋口一叶因为轻敌而擅自袭击武装侦探社却铩羽而归,芥川作为上司总是要受到一点点苛责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找一只猫而已,中原干部却说得仿佛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但芥川还是老老实实地抓着图像出门了。 纯白色的茶杯猫,金色的眼睛,幼弱而又娇气的模样——这种仿佛脆弱白花般的生灵,会出现在横滨这座城市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芥川冷着脸走遍了大街小巷,手下全部被自己打发去找猫了,开玩笑,让他给属下犯的错擦屁股,他们难道觉得自己还能闲着? “找可能不是难事,但是要带回来才不容易,记住,不能伤到她。”——这是首领和中原干部的原话。 满心困惑的芥川不知道,森欧外也难,身为港黑首领,他真的太难了。 虽然港黑对于背叛者向来都是毫不手软的,但是对于一个变成猫后便欢脱地接受了现实并二话不说扑向自由生活的傻吊医疗部长真的没有一点点办法。 背叛?不算,毕竟一只猫也干不了啥,但是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可以想想办法,港黑虽然残酷但也不会随随便便舍弃一员猛将,可是大家都还在为你发愁的时候你却这么快就接受自己不当人了的现实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森欧外完美地掩盖掉了自己“啊啊啊还有两个月就是港口少女巡回演唱会了现在主唱跑丢了我没歌听了我要死了”的内心波动,淡定无比地下了搜寻的命令。 港口少女的歌曲都是森欧外请了业界大拿谱曲填词的,但是其实这些作曲家有不少都是港口少女的粉丝,毕竟懂音乐的人对于薇拉的歌喉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用其中一位的原话来说,“绝望中绽放的圣洁与哀艳之花”,少女身上矛盾却又奇妙交融的气场,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绝佳的灵感了。 森欧外原本决定好两个月后的巡回演唱会上便公布港口少女的新歌,由金发爱丽丝和银发薇拉共同演唱的《隔水之花》。 ——开在忘川河上的双生花,一者向生一者向死,一水之隔,虽然共生却也相杀,彼此夺取对方的营养,最终只会有一朵活下。 森欧外对这首歌报以了极大的期待,而爱丽丝和薇拉的组合在外有“日月少女”的名号,是这首歌最好的诠释者了。 然而现在……主唱不见了,就剩下森欧外这个假萝莉了。 “一定是林太郎太讨厌了薇拉才离家出走的!”“呜呜呜别这么说嘛爱丽丝酱,我只是深爱着你们啊~” 以上,就是芥川被丢出来找猫的首尾了。 而眼下,芥川在中心超市的生鲜区撞见了兜着薇拉喵出来买食材的福泽谕吉。 距离薇拉喵被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收养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薇拉喵倒是去过福泽谕吉的住所和宠物医院,却还没跟侦探社的成员打过照面。 而福泽谕吉在知道自己捡来的小白猫是被人特地培养出来的迷你猫咪时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它的脑袋。 薇拉喵很喜欢他,而变成猫咪之后她的感情表达也变得更加直白,连舔带蹭,三天之内就把“孤剑士银狼”给攻略了。 因此在芥川龙之介冷着脸要求福泽谕吉将薇拉喵交出来时,社长果断地拒绝了。 芥川拿不出自己是猫主人的证据,而薇拉喵一见他就咪呜咪呜地往谕吉怀里钻,因此谕吉自然将芥川当做是培育或贩卖茶杯猫的人了。 伤害猫咪的人最讨厌了,但福泽谕吉本身也没准备做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在横滨这座城市中是屡见不鲜的。 性格平和也不准备横生是非的福泽谕吉只是抬手捂住了衣襟,宽大的、温暖的、用来握刀的手温柔地捂住了衣襟里小小的一团,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但是,福泽谕吉不想闹事,芥川却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孩子,炸-警-署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为了完成任务随手杀死一两个路人了。 于是,罗生门再战江湖,而调皮探出一个毛绒绒小脑袋的薇拉喵看着他的衣袍一动,眼睛立刻就亮了。 太宰叛逃后的两年里,芥川其实一直都是薇拉在教导的,因为芥川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屡屡坏事,森欧外却又不舍得放弃这强大的战斗力,其次则是如今只剩三位干部的尾崎红叶与中也经常忙得脚不沾地,顶着一个医疗部部长的名头却从未进入过港黑核心政-权的薇拉反而是最清闲的一个。 比起严苛并且吝于夸赞的太宰,薇拉算得上是很好的老师,虽然偶尔会像相泽一样魔鬼一把,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温柔而又耐心的。 因为异能的缘故她对芥川有很深的偏爱,芥川跟随她出过几次任务,画风就不受控制地被某位修女一点点地带歪。 “金属易断,人心亦然。”罗生门铺天盖地的张开,映衬得少年俊秀的面容森冷如冰,酷炫至极,“苛求死之人亦被死而苛求,没有价值之人不应存活。” 原本福泽谕吉正沉着脸想教训一下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少年人,却在听见这一段话后愣了愣,把刚从货架上抽出来的菜刀又放了回去…… 唉……原来是中二病。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福泽谕吉和芥川对峙之时,系统正在疯狂抽打自己的宿主,一遍抽一遍骂道:【你会不会养小孩?!啊!你会不会养小孩!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薇拉是从小在教堂长大的,那个地方本身就有点咬文嚼字的文艺气质,战斗前先来一段劝降的嘴炮或是普度众生的祈祷都是正常事,薇拉自然也有这个毛病。 然后这个毛病就被完美地传承给了中也和芥川两个倒霉催的小孩。 比如中也开污浊之前会咬掉手套先来一句“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又比如,芥川打架前也习惯先跟对手讨论一下死亡与生存的意义……最后断定眼前这个人不识相,挑衅强者是找死,没资格活下去。 而这两个小孩都是在三观还未成型的阶段围观过薇拉的战斗并且下意识地觉得非常帅气进而模仿的案例,说白了都是宿主的锅。 “黑暗盛宴!”被系统疯狂抽打却还坚持不懈探头的薇拉兴奋地喵喵叫,“罗生萌又胖了,变得更加可爱了!” 眼下的局面就是福泽谕吉从容闪避,芥川和罗生萌疯狂攻击,虽然福泽谕吉应对得很淡定,但薇拉却不能放任脆弱的两脚兽孤军奋战。 思维日渐与猫咪同步的薇拉喵满心爱怜地拍了拍“忠心护主”的两脚兽的手背,后脚丫用力一蹬,就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朝着罗生萌扑了过去! 薇拉的速度太快,身为曾经的英雄“瞬光”,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追得上她的速度,福泽谕吉心中一震,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已经来不及了。 “喵!”抱住罗生萌的薇拉喵举起软乎乎的小爪子就是一通爱的喵喵拳,小白猫那么小,只用肉垫打人,甚至爪子都没伸出来,但罗生萌却被打得委委屈屈地左躲右闪,只有它自己才知道这只猫中威震天的力道有多恐怖,几乎一抬爪就能引起周围的空间动荡,这谁顶得住?号称能割裂空间的罗生萌都顶不住啊。 教训了罗生萌之后的薇拉刨了刨小爪子,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警报声,然后纵身一跃,直扑芥川的脑门。 “磅——”地一声,面对怪物修女的铁头制裁,不如老师头铁的芥川当场昏迷,重蹈某位森林冰火人的覆辙。 福泽谕吉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听错了,不然怎么刚刚会听见如此诡异的拟声词? 战胜了罗生萌成功保护了两脚兽的薇拉喵得意洋洋地蹲在芥川的脑门上,舔毛舔毛,要当只优雅的公主喵。 …… 因为闺女被人拐走而不得不被侦探社事务员春野绮罗子收养的“小咪”夏目漱石顶着死鱼眼地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宛如相声一般搞笑的场景和对话。 “以后,它就是我们侦探社的一员了。”福泽谕吉向武装侦探社的成员隆重介绍着桌上的小白猫。 “爷爷爷爷,我刚刚在我养的弟弟手中救下了谕吉了哦!我是不是很厉害呀?快夸我快夸我!”小白猫蹦蹦跳跳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喵喵喵。 “它是茶杯猫,寿命只有普通猫咪的三分之一,但是我想告诉大家,我决定收养它。”福泽谕吉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小白猫的头毛。 夏目漱石:“……” “我当时冲上去就是一个头槌,呀!龙之介的头硬度根本不如我!所以薇拉获胜啦!薇拉学会猫咪的生存之道啦!成功保护了弱小的两脚兽!” “在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时,它依旧不顾一切地站了出来,它不畏惧我,也非常勇敢,虽然它很弱小,但是我觉得它能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 夏目漱石:“…………” “爷爷我们潜入武侦是要做什么呀?干一票大的然后携鱼干潜逃吗?但是谕吉好穷哦,武侦也一直没生意的亚子,虽然变成猫了但我也能养活两脚兽的!” “它很亲人,还会关心我有没有受伤,会不会被敌人伤到,是个非常温柔的好孩子,我相信它能够跟我们和平共处的。” 夏目漱石:“………………” 作为福泽谕吉的老师,夏目漱石朝着自己愚蠢的弟子投去了饱含同情的一眼。 大概这世上所有的铲屎官都以为自己被主子深深地爱着,并且为此而深深地感动着吧? 唉,这世上像我这样披着猫咪傲慢的皮囊却有着人类温暖心脏的存在已经不多了,嗯,毕竟两个弟子也不过是愚蠢的两脚兽而已。 分享了闺女特供猫饭的三花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的亚子。 第123章 极昼修女(二十一) 织田作之助,今年27岁,武装侦探社的一名普通成员,爱好是咖喱,特长是捡小崽子,目前是七个孩子的老父亲。 没错……在叛逃港黑的四年里,沉迷捡小崽子的织田作之助毫无收敛的打算,目前很有建立一家孤儿院的趋势。 在这四年中,织田作和洗白履历的太宰治一同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光明与自由,并安心地写起了。 如今的织田作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新锐作家,以温暖细腻却又直扣人心的笔锋描述着人们最寻常的喜乐,赚到的钱勉强能养活一窝小崽子。 织田作很知足,他本来就如他的异能名“天衣无缝”一样,在日语的说法中是个天真而又纯粹的佛系男子。 当然,他也很喜欢猫。 “优姬……yuki怎么样?!雪白雪白的一团,叫‘雪’正好吧!” “hima比较好吧,眼睛金灿灿的,像向日葵。” “不不不,我还是觉得叫‘小喵’比较可爱啊,是不是啊小咪?你以后就有小伙伴了!” “织田作?织田作?”一群围着小白猫争论名字的人瞬间扭过头来,他们都在被太宰治洗脑后唤起了这个朗朗上口的称谓,“你觉得呢?” “啊?都挺好的。”织田作佛系拍手,在名字征召的呼吁下建议道,“咖喱饭、麻薯、年糕、小豆汤……不都挺可爱吗?” “……好了我们知道你饿了,快去吃饭吧。” 最后薇拉的名字是福泽谕吉拍板的——“爱”,福泽爱。 幸福康乐,为世所爱。 薇拉端坐在桌子上仰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谕吉,一旁的与谢野晶子却伸出食指推了推小白猫湿漉漉的鼻子,轻笑:“真是个好名字呢,对吧?” 小白喵被推得东倒西歪,乖乖地坐着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顿时萌了周围的人一脸。 所有人中,唯独身穿驼色风衣的男子远远地站着,唇角带笑地望着这个方向,却什么都没有说。 薇拉远远地对上了太宰鸢色的眼,四年不见了,除了在最初的两年间薇拉时常听到芥川念叨太宰以外,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其实还是有点怀念的,毕竟太宰带走了薇拉曾经的“放不下”。 ——他让天真的长发公主义无反顾地跳下了象牙塔,让被冰雪覆盖的加伊戴上了冰雪皇后的冠冕,成了新的凛冬的主宰。 那一年,太宰迎来了自己的斜阳,而薇拉合上了思念的童话。 “小爱啊,小爱是个好名字啊,太宰你不过来摸摸小爱吗?”猫奴春野绮罗子几乎要流口水了,虽然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社长的闺女,但是这也太可爱了! 太宰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坐在桌子上晃悠双腿的江户川乱步突然跳了下来,一把抓过小白猫,哼哼道:“他别碰就是对人家好了。” 被乱步捏在手中的小白猫蹬了蹬腿,伸出小爪子拍了拍乱步的手。 薇拉成为“福泽爱”不到两个月,就凭借着乖巧软萌的外貌攻略了整个武装侦探社,达成了猫咪生存之道的其中一条——卖萌为生。 “小爱,我想吃东街杂货铺里卖的粗点心。” “喵~” “乱步,不要欺负妹妹。” 第十八次路过的福泽谕吉看着眼前大儿子朝着小女儿撒娇的场景就忍不住皱眉,虽然乱步在他心里也还是个孩子,但是谁家二十六岁的儿子会向刚出生的小女儿撒娇要糖吃?更奇怪的是小白猫还见怪不怪,喵了一声后就跳下桌子将春野绮罗子给她缝的小布包套在脖子上,一蹦一跳地出门了。 福泽爱是一只很灵性的猫咪,但具体而言是有多灵性呢? “社长,福泽小姐已经入职一个月又十三天了。” 生性认真的国木田扶了扶眼镜,道:“我认为很有给福泽小姐发放工资的必要,她的用处比某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绷带浪费装置多太多了。” 国木田独步并非开玩笑,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作为一只长相可爱还深谙卖萌之道的小猫咪,薇拉喵在入职之后成功担任了武侦的形象大使,在几次“港黑扰邻”事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成功挽救了武装侦探社在邻里之间岌岌可危的声誉——哪怕武侦三天两头炸房子,但反正喜爱小动物的总不会是坏人,没错吧? 如果说以往发生袭击事件后,侦探社成员携带礼物上门道歉被埋怨责备的几率是98%,那携带薇拉喵上门被责备的几率就低至12%了。 更重要的是,小白猫还能哄着乱步出去工作,甚至还能将完全不懂坐车的乱步安全地带回家,比某位每天疯狂自杀只知道给他添麻烦的搭档好多了。 “哎呀哎呀,国木田君真是好无情啊。”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假假地揩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伤心了,我要去跳河自杀,今天的工作就拜托国木田君啦~” 太宰在国木田的咆哮里欢快地跑出了侦探社,伸手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绷带,缓缓露出一个笑。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那极致瑰丽华美的颜色渲染着横滨这座城市,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染上了几分无声的肃杀。 挂着一袋粗点心的薇拉喵灵巧地跃上了房顶,她偏头望了一眼底下不断拿石头砸她还想把她抓去火上烤的小孩,一脚一个把石头踢了回去,砸得他们哇哇大哭。几个小孩哭得凄惨,薇拉喵却没有停留,翻过屋脊便从另一边跳了下去,步子灵巧得宛如舞蹈。 【……你真的变了很多。】系统非常小心地斟酌着用词,并不是它的错觉,而是宿主比以前绵软好欺的模样多了几分不能冒犯的气质。 薇拉喵没有回话,她欢快地跑过街角,准备抄近路回去,她同手同脚吭哧吭哧地蹦过了贫民窟略显肮脏的街道,脚步却忽而一停。 【怎么了嘛?】系统有些疑惑地问到,最近它有些哀怨有些忧伤,心中总是有几分“孩子长大了不需要我了”的怅然,此时见薇拉停下,便下意识地询问道。 薇拉没有说话,她只是缩着小短腿往后倒退了十几步,最后挪到了一张微微鼓起的破报纸旁。 小白猫的鼻子动了动,遵从动物的本能四处嗅吸了一番,随即毫不犹豫地撕开了报纸。 破旧的报纸之下,一只银白色皮毛的美短正安静地匍匐着,它昏迷不醒,后腿受了伤,状态也非常不好,左边脸颊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烫伤,或许是哪个倒霉孩子的恶作剧造成的,过重的伤势让这种以耐性著称的猫咪在高烧后勉强找了一张报纸作为遮蔽,如果运气不好,大概也是熬不过今晚。 他非常瘦小,可能还没离巢,皮毛有些稀疏,个头比薇拉大不了多少,作为短毛中的大型猫来说,这显然有些营养不良。 薇拉静静地凝视了这只美短半晌,忽而一矮身钻到它的身下,用自己看似绵软实际堪比怪物的身体将它背了起来。 一只小小的猫背着一只比自己大一些的猫,一步一个脚印地在街上走着,这过负重的场景有些搞笑,但系统却没有笑。 它已经渐渐开始看不懂宿主的行为了。 如今,薇拉如果不解释什么,他人就很难猜到她的心思,而薇拉虽然日渐活泼,但话却渐渐少了,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系统想不明白,但背着美短往回走的小白猫却很开心,因为速度变慢的缘故,天已经彻底黑了,但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心却如镜般明澈。 这画面似曾相识,薇拉心想,可那天似乎看不见天空。 夜空很干净,没有乌云,能看见星星。 比那时好太多太多了。 薇拉喵回得晚了,等了半天的乱步生气了,正一个人坐在墙角怄气,薇拉喵将美短交给与谢野晶子之后就摇着尾巴去哄小孩了。 “啊,爱小姐,为什么太宰捡了个人回来也就算了,你也学他乱捡东西?”侦探社医生与谢野晶子一边叹气一边给美短做包扎,神情很是无奈的样子。 太宰也捡了人吗?薇拉喵了一声,抬起爪子拍了拍一边卡文卡得咖喱不足趴在桌子上的织田作,又扭头喵喵喵了几句。 与谢野晶子听不懂猫语,但有乱步在一旁实时翻译:“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爱捡小崽子就是我们的天性。” “我才没有捡小崽子的爱好呢~”推门而入的太宰耸了耸肩,身后跟着咬牙切齿背着一个少年人的国木田,“破案了哦,这个小子就是最近军方通缉的白虎,因为过于饥饿而导致异能失控,四处破坏庄稼寻找粮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白虎,还以为老虎在追杀自己呢。” 异能失控是常有的事情,薇拉喵蹲在夏目漱石身边舔了舔爪子,当初她异能失控死了一票gss,而这少年没有伤人只是四处找吃的,相对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叫什么名字?” “中岛敦哦,今天的自杀计划被干扰了,想想还真是遗憾呢。” 太宰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了国木田的咆哮,笑眯眯地在薇拉身前蹲下,保持着一定距离询问道:“那么小爱呢?小爱带了谁回来呀?” “一只帅气的美短。”与谢野晶子咬着pocky眯了眯眼,有些坏心眼地道,“该不会社长刚把闺女捡回来转手就要成别人家了吧?” 不知道第几次路过的福泽谕吉一听这话,脸瞬间黑了。 “哦哦哦,就是这只吗?” 太宰看着桌子上酣睡的小猫,微笑着伸出手抚过猫咪的脑袋,一个自然地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嘛,看上去的确是只很帅气的猫猫呢。” 第124章 极昼修女(二十二) 森首领期待已久的演唱会还是泡汤了。 泡汤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主唱潜逃,当然这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一个外来的北美异能力集团“guild(组合)”来横滨撒野了。 组合首领那个名字长得让人不想念、简称“弗朗西斯”的金发男子伙同英国“钟塔侍从”以及俄罗斯“死鼠之屋”两大异能组织豪掷七十亿悬赏横滨“人虎”,为的是寻找一本能够改变世界命轨的“书”,而传说这本书的路标是猫科动物,于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人虎中岛敦躺着中枪。 遥想当年,在涩泽龙彦的挑拨离间之下横滨里世界组织为了五千万遗产而杀得尸横遍野,虽然不做人口-买卖,但七十亿……这利益足以让港黑无视一切法律。 只是,比起钱,森欧外对那本传说中的“书”更感兴趣。 组合首领弗朗西斯想要得到“书”的原因很简单也很唯美——他的妻子因为女儿的去世而精神崩溃,他想要得到那本能改变世界的书,改写女儿逝去的结局,让自己深爱的妻子能够重新幸福起来,为此哪怕是要毁灭整个横滨,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就好像文学作品中的反派一样,做坏事之前总要有点苦大仇深的情不由衷,丰满剧情的同时也让人物设定变得内涵起来了呢。” 躺在沙发上的青年百无聊赖地晃着自己的大长腿,戴着耳机听着歌,从耳机缝隙间漏出来的歌声魔性而又诡异,不断重复着“两个人的寻死才叫殉情”的歌词。 趴在软垫上休息的小白猫抬头望了他一眼,复又垂下,但很快又忍不住抬头,如此重复了几次后,小白猫终于爬起来钻进了房间,咬了一张毯子的边嗒嗒地从沙发脊背上跑过,“啪”地一下将毯子盖在了太宰的身上。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扯过毯子盖上,闭上眼睛安详地微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梦乡,而看见这一幕的国木田额角青筋暴跳,险些跳起来锤爆太宰的狗脑。 “爱小姐,不要再宠着他了,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没用的大人的!”今天依旧被搭档推卸了全部工作的国木田愤怒地咆哮。 端坐在沙发脊背上的小白猫闻言便抬头喵喵喵了几声,国木田没听懂,系统却听得脑阔疼:【你心里对‘孩子’这个词的判定很有问题吧?】 最近的武装侦探社可谓是鸡犬不宁,港口黑手党的樋口一叶以及芥川龙之介在抓捕人虎的过程中失败,之后中岛敦又遭遇了港黑的刺杀。 刺杀中岛敦的女孩名为“泉镜花”,异能力为“白雪夜叉”,与尾崎红叶的“金色夜叉”极为相像,在“暗杀”这方面的才能非常出众,手上有35条命案。 然后泉镜花就被中岛敦给攻略了,最后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泉镜花依旧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并和中岛敦住在同一间宿舍。 薇拉舔着毛,心想,这四舍五入就是婚了吧? 中岛敦是个好孩子,虽然孤儿院出生的他性格敏感细腻还有些多愁善感,但本身是一个常春藤般美好的小孩,薇拉很喜欢他,因为他也是白色的头发。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中岛敦身上所拥有的某种特质,太宰对这个孩子也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欣赏,或许也是出自这一份不必向外人道来的感慨吧。 为了得到组合的情报,太宰还故意被港黑抓了回去,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头,却也虐了芥川一把,坑得中也满脸血,其行为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哈哈哈,蛞蝓比着内八字学大小姐口吻说话的样子跟他那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姐姐真的很像呢,不愧是亲姐弟,演技都很好啊!” 听见这句话的薇拉喵思索了三秒钟,欢脱无比地迈着小短腿冲向了太宰坐着的椅子,成功撞断一条椅子腿并让太宰摔了个大马趴。 只是,港口黑手党夺取人虎计划虽然失败了,但组合却并未死心,相反,他们在通过正当手续进入横滨之后,就仿佛得到了“豁免权”一样。 在横滨“三刻构想”的计划中,代表着“白昼”的异能特务科碍于律法而不得对组合成员进行任何追究与苛责,代表“黑夜”的港口黑手党立场不明却又与组合有过短暂的合作,最终这件事情被移交到了代表“黄昏”的武装侦探社的手中,他们毕竟是专门负责处理军方不好出面的那些麻烦事的组织。 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组合,三大异能组织开战在即,如此风雨欲来的局势却与薇拉这只小猫咪没多大关系,一如当初的龙头抗争一样。 就像当初所说的那样,简简单单地活着就好,因此比起三大异能组织的战斗,捡回来的美短苏醒了这件事情或许更能吸引薇拉的注意力。 大概是在被捡回来的第二天,美短的伤势开始愈合,因为炎症而起的过热也逐渐消了下去,很快就清醒了起来。 清醒的美短面对陌生的环境第一反应就是炸毛警惕,但是被薇拉这只小白猫一把扑上去咬住了他命运的后颈肉,无可奈何的美短最后也只能一点点地妥协认命。 正如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所说的那般,美短实在是一只帅气的猫咪,与茶杯猫这种生来的宠物猫不同,美短强壮的体魄显然证明他具备着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 异色的瞳孔,雪亮的皮毛,虽然左眼上暗红色的烫伤有些刺眼,但却在美短睁眼的瞬间化作了一种异样的魅力。 对于喜爱猫咪的福泽谕吉来说,天下猫咪一般可爱,但是这只被织田作取名为“荞麦面”的美短却又一个明明不大不小却偏偏有些许碍眼的毛病。 一道矫健的黑影突然蹿上了沙发,宛如捕食猎物的花豹一般灵敏,一双异色的瞳孔瞬间锁定了沙发脊背上白白软软的一小团,随即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正在和国木田理论的小白猫突然被咬住了命运的后颈,一脸茫然地缩着爪子被叼了起来,已经逐渐长成大猫模样的美短叼着小白猫,纵身跳下了沙发。 拨开猫窝,把猫放进去,长长的尾巴团团一捆,柔软的液态身体向前弯卷成半个圈,小白猫立刻就被液态猫咪裹在了怀里。 “咪?喵喵咪呜——”回过神来的小白猫拍拍身边的毛茸茸,示意他放她出去,但很快就被一条长着倒刺的猫舌舔了脑袋。 ——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圈着自家的闺女。 对于弗朗西斯,众人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港黑以及武装侦探社作为横滨两大拥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组织,弗朗西斯居然提出要收购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收购不成便开始了袭击,等到夏目漱石从猫饭中回过神来时,局势一不留神就朝着最坏的方向滑了过去。 也是为此操碎了心。 太宰被芥川银以及樋口一叶袭击,但比这更糟糕的是——森鸥外放出了被囚禁多年的q。 代号为“q”的梦也久作,异能力为“脑髓地狱”,与薇拉一样,他是一名非常罕有并且危险的精神系异能者,但与薇拉不同的是,他是以他人的惨况为乐的。 听说梦也久作袭击了中岛敦时,趴在美短大猫咪背上小白猫舔了舔毛,并不如何担心,就算太宰浪得没边,也会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说起来,我似乎也中过‘脑髓地狱’。” 【嗯……嗯???】 系统惊了,它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自家宿主现在可是算得上是人形核-武器,疯起来的杀伤力可比人虎要大得多了。 “不过当时候大概是喝醉了,就没有在意。” 薇拉回想了一下,那毕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她在幻象里微笑,错把脑髓地狱当做是每一天夜里都会到来的梦境。 ——如此寻常而已。 夏目漱石又开始离家不归了,而薇拉也终于知道三花猫之所以离家出走并不是因为喜爱流浪,而是哪怕变成了猫咪,心里也总挂念着一些放不下的事情。 “爷爷不是说‘简单才会快乐’吗?‘放下’难道不好吗?” “傻孩子,人生里如果能有放不下的事情,那也是一种另类的幸福啊。” 薇拉笑了,她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了出去,结果跑没几步就被叼起来甩在了一片毛绒绒上面,背着小白猫的美短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蹿上了房顶。 梦也久作被组合的成员给抓走了,侦探社的成员也遭到了不同程度上的袭击,首当其冲的就是毫无战斗能力的谷崎直美以及春野绮罗子。 面对着疯狂暴走的葡萄藤,舔着爪子的小白猫从高处纵身一跃,小小尖尖却锋利无匹的爪子宛如烈风般将坚硬的葡萄藤切得七零八落。 没等谷崎直美以及绮罗子看清,薇拉喵已经灵巧地跃上了另一边的树梢,瞬间隐去了身影。 很快,梦也久作被组合成员俘虏的后果便出现了——组合成员中的约翰异能力为“愤怒的葡萄”,能在自己身上种植葡萄树,并将植株与其他东西连接起来,他将梦也久作的痛觉与横滨各地的树木根茎连接起来,再通过言语刺激,试图以“脑髓地狱”将横滨化作人间地狱。 “脑髓地狱的发动条件是‘对梦也久作造成伤害’,而踩踏树木的人都有可能身中脑髓地狱,对其他人发动攻击。” 这个囊括范围太广了,几乎包含了整个横滨,即便中也和太宰重新联手,让“双黑”一夜复活并以最快的速度救出梦也久作,也有可能出现不小的伤亡。 “只能拖延一下时间了。”用复制的“我是猫”重新变回人类形态的薇拉将目睹了大变活人而有些懵的荞麦面抱了起来,身后瞬间展开巨大的青空色的能量羽翼,“将第一批身中‘脑髓地狱’的人异能消除,期望中也和太宰速度再快一点啊。” 【……你脖子上也出现了血手印。】系统沉默半晌,弱弱地说道。 薇拉煽动翅膀飞上了港黑大厦,这是横滨最高的建筑,能够俯瞰整座城市。 “荞麦面,安静一点。”薇拉拍了拍趴在脑袋上不停揉搓她一头白毛的猫,从系统的武器库中抽出了[明光圣女之守誓]。 “[明光圣女之守誓].超限制解放,关闭追猎模式,恒定功率开启。” 【收到。】 一声令下,通体漆黑的金花十字架宛如机械不断抻拉延展,身穿墨色修女服的银发少女站在高高的天台上,任由夜风扬起她的发。 “超限制.天法囚牢。” “吱嘎”一声响,无数机械齿轮运转咬合的声音在横滨的天空上回荡,走在街道上的人们听见声音后不由得茫茫然地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快看——那是什么?” 天空金光大作,那璀璨的金光在天空之上汇聚成一个星辰般闪耀的小点,随即十三道金光在横滨的八方升起,化作钥匙般庞大的圣矛,无数金色的锁链爆-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着四周延展。不断运作的机械充溢着赛博的美感,在空中盘旋环绕的金光猛然一收—— “砰”,烙印在所有人身上的诅咒碎了。 【卧槽,万一中也正在天上飞呢,你这不分敌我的消除砸下去他还能好吗?】 “没事,我这不是还没执行第二步计划嘛。”薇拉淡定地收回手,“来,装备[圣言颂歌]。” 【卧槽,你个牲口!】系统忍不住爆粗了。 让忒西斯一战成名的近战全面辅佐型超能装甲[圣言颂歌],以c位的输出、全方位无死角的辅助而闻名于世,是传说中能带动一整个军队的传奇装甲。 [圣言颂歌]能近战,展开十字架后降落光雨能造成范围性杀伤,并且自身能形成圣光剑阵护持佩戴者,更可怕的是它不仅能增强队友,还能削弱敌人…… 集辅助与防护于一体,削弱与增幅共一色,以金红白三色绘就而成的服饰曾经缔造过日不落的神话,因圣女降临之时如骄阳临空,故而忒西斯有了“极昼”之名。 ——也因此,[圣言颂歌]被称为“神的装甲”。 【中也和太宰联合起来的战斗力已经够可怕了,你居然还……你就不怕他们把组合成员的脑袋打爆啊?毕竟是正当途径入境的外国人啊。】 “你真的越来越唠叨了,系统。”薇拉歪了歪头,状似不解地道。 【行吧行吧,随你。】系统心累地道,【近战全面辅助型超能装甲[圣言颂歌]已装备,武器[光明圣典]已装备完毕……】 【“没有我带不动的c。”,神性因子激活,活性率……,增幅开启。】 薇拉没有注意到系统含糊过去的数据,事实上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太在意,从虚空中取出一件纯白的十字架,下一秒,光辉的装甲便瞬间装备上身。 纯白为其底,金红为其色,银发少女的眼中金莲绽放,仿佛一首不朽的圣歌。 她从高处纵身跃下,身后苍青色的羽翼被夕阳渲染,瞬间化作天使般辉煌而又光明的金色。 黎明之光在她的手中凝聚,长-枪形态的武器不断变幻着,最终化作了光彩璀璨的剑型。 “黎明之期。”昔日的光明之子荣光加冕,握住了曾经与自己一同征战四方的最佳搭档,“再一次为我而战吧。” 回答她的,是如远空之音般清越的长鸣。 第125章 极昼修女(二十三) 纳撒尼尔.霍桑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真正的神。 身披荣光的神之子手持黎明而来,破开无尽云翳与阴霾,宛如一首亘古至今却仍旧不朽的颂歌。 少女身披朝雾般单薄的羽织,背负着代表罪与救赎的纯白十字,淡金色的羽翼耷落下来时像极了纯白的披风,可霍桑却总是忍不住回想她自天边而来的样子。 ——仿佛传颂神之旨意的天使。 梶井基次郎手握柠檬炸弹,在看见薇拉的瞬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自从之前袭击武装侦探社一事之后,他对这世上所有拥有治疗能力的人产生了心理阴影。 特别是那种明明长得人畜无害、甚至称得上知性美丽,却一个比一个凶残的女医生。 霍桑和梶井基次郎两个狂信徒正在一边战斗一边讨论神学和科学哪种才是可以解释宇宙乃至世界本质的真理,却忽而间窥见了堪称神迹一幕,那密密麻麻遍布天空的锁链与巨大齿轮构成的钥匙在运作之时发出了时钟一般有序的咬合声,而他们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异能。 对于纳撒尼尔.霍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巨大而又残酷的打击,因为他视自己的异能“红字”为神明之语、断罪的能力,可如今他的异能却被轻易的消除了。 这一份惊疑不定的顾虑与犹疑,在对上一如光明之子般而来的少女时,便瞬间转化为一种完美自恰的逻辑。 “踏着荣光而来的使者,信徒纳撒尼尔.霍桑在此,恭聆神的旨意。”他手放在胸前,朝着少女单膝跪下了。 短短几秒钟之内,纳撒尼尔的心态历程是这样的:我的能力是断罪的能力——我的异能不见了——神不让我伤害她——出现神迹——是天使没错了! 银发金眸的少女顶着猫眨了眨眼,她扛着十字架正准备砸穿作为组合前线基地的豪华邮轮,却冷不丁窥见对面的敌人自己跪下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这到底叫什么事情,薇拉只能友好地询问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在下正在肃清异端,此人否决神之荣光,不思悔改,因此信徒欲给予异端制裁。” “科学才是解读宇宙的唯一语言,你们这种人才叫异端好嘛?” 眼看着两人争执不下,同时掌握高科技与神力的薇拉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样吧,你们都别吵了,都听我的,我觉得两个都可以。” 头顶猫咪的怪物修女,就这么扛着沉重的十字架,直接将游轮击沉了。 游轮沉没时发出的巨大爆破声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而另一边厢正在一边营救q一边争吵不休的双黑也远远望见了那巨大的火光以及悬浮天空之上的剑阵。 “果然是姐。”中也摁了摁帽子,有些无奈也有些兴奋地道,“真是好久没有看见姐出手了,还是那么声势壮大啊!” “chuya真的觉得这是好事吗?”太宰摸了摸下巴,眼中沉着意味不明的思绪,“这已经完全超越人类才能做到的范畴了吧?” “那又如何?”中也回过头,神情很是平静,“我跟姐……本来就不是人类啊。” ——作为荒神与大元神的载体,彼此担负着不可对外人到来的秘密。 “我说的不是你们非人强大的力量,而是——”太宰拉了一个长长的尾调,耸耸肩叹气道,“唉算了,指望蛞蝓能拥有理解这事的智商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混蛋青花鱼,你想死在这里就说。”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向了组合的根据地,哪怕是向来直来直往的中也也隐约意识到,除了明面上那个试图用钱解决一切狂妄老外以外,还有躲在暗处窥伺一切的老鼠,蠢蠢欲动,却并未暴露行踪。 就在三大异能组织交手的时刻,却有一个人开着车,以极快的速度逆着惶恐而逃的人群飞驰,朝着那十字架延展而成的钥匙而去。 “太宰这家伙……”唯恐赶不及,开车的人一脚将油门踩死,贴地而行的车子几乎要因为过快的速度而飞起,“到底在想什么?唉……” “……好想吃咖喱饭啊……” 正在清扫组合成员的薇拉突然听见了系统的尖叫,竭嘶底里宛如泼妇:【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神经病吗?!】 【薇拉!薇拉你快点把十字架收回来!】 “收什么收?”薇拉淡定地挥舞着十字架,把笨重的十字架当棒槌用,“我还没清完怪呢,等我清完再说。” 系统尖叫了半天,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微微一卡,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系统?”薇拉有些困惑地抬起头,脑海中却失去了系统的声音了。 这种断联的感觉对于薇拉来说却不算陌生,隐约记得她刚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系统也是完全处于失联状态的。 绑定的系统也会失联吗?薇拉思忖了半晌,最后却决定不要深究此事,只是将之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解决起眼前的敌人来。 系统不在,但薇拉依旧能够使用军械库,因为军械库中的所有东西都源自薇拉的权能“吞噬”与“构造”,系统可以提供数据与资料,但真正构建这些东西的其实是薇拉自己。薇拉也是在经历了第二次死亡后才能真正使用各种前文明装甲,如果不是她的权能特殊,构造这些装甲或许要消费更庞大的能量。 不像现在,她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各种装甲,唯独凝聚贤者之石的圣钥时需要大量投入,而其他的武器与装甲都能通过权能来构造。 薇拉并不知晓,当她扛着十字架走过街头时,她的影像已经通过路边的监控而落到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男子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他看着屏幕上少女的影像,惨白而又病态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蹲在椅子上如老鼠般啃咬着拇指的男人,就像空有一具华美皮囊却无灵魂的吸血鬼。 “怎么会呢?”男子的手拂过屏幕上少女金色的眼,“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本书,那为何这个世界上会出现这种人呢?” “想不明白啊——嘶,好冷。” 打了个喷嚏的男子扯过身上的白毛皮草将自己团团一裹,不说话了。 天空,突然暗下来了。 一路护持着行人们撤离的薇拉抬起头,便窥见了堪称一幕奇景——一只巨大的鲸鱼沉在云海里,遮蔽了横滨的天空,虽然非常缓慢,却在逐渐朝着地面靠近。 挂在脑袋上的荞麦面已经停止了在薇拉的白毛里寻找小白猫的愚蠢行为,此时也跟薇拉一样默默地仰着头,望着天空之上那条巨大的蓝鲸。 “怪不得之前就觉得天空上有些不太对劲,光线好像透过一层水之后再照下来的感觉,原来横滨上空停了一座可以扭曲光线的移动要塞。”薇拉愣愣地蹭了一下蹲在她肩膀上毛绒绒的荞麦面,“这个时代也拥有着这样的技术吗?” 荞麦面偏过头来,它站得笔直,异色的瞳孔在黄昏的斜阳里显得格外晶莹剔透,像两颗颜色不同的玛瑙。 薇拉并不知道天空上巨大的白鲸原本是活物,但她知道这只白鲸在逐渐朝着地面靠近,也知道这只白鲸若是坠落横滨效果大约堪比上吨火-药同时爆炸。 “为了一本书,就打算让整个横滨化为乌有吗?”薇拉顺着荞麦面的毛将它抱在怀里,微微垂眸,“倒是心挺狠的。” 薇拉将荞麦面放在了地上,摸了摸它的脑袋,在荞麦面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低声道:“走吧,你本来就是自由的猫儿,不是吗?” 与薇拉以及夏目漱石这种假猫咪不同,荞麦面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猫,它听不懂薇拉的话,但知道眼前的人要走。 荞麦面用它那被薇拉评价为“只有核桃大小”的猫脑思考了三秒,银灰色条纹看上去像荞麦面的尾巴猛然竖起,而它猛然低身弓腰,发出进攻一般低沉的呼噜声,下一秒,它就如同寻到攻击契机的食肉动物一般,噌地一下跳上了薇拉的发顶,尾巴像鞭子一样猛地捆到了少女的脖颈上。 银白色的猫咪死死地扒拉着少女的脑袋,面无表情,远远看上去像一顶银白纹路的兔毛帽。 薇拉:“那你可别后悔哦,会很晕的。” 荞麦面:“……?” 荞麦面用自己的肉垫摁了摁少女的眼角,它实在是一只高冷矜持的猫咪,即便这样都吝啬于朝她撒撒娇。 薇拉看见那座空中要塞已经开始各处冒烟了,似乎有人在要塞中打架,但白鲸却好像失去控制一般朝着地面冲来。 “千酱——”薇拉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回过头,便看见身穿驼色风衣的太宰远远地朝她挥着手,大喊道,“q已经救出来了!快把结界收起来吧!” “不然蛞蝓——就要——被打死了——” 中也的诨号让薇拉心里一懵,她毫不犹豫地背着十字架朝着太宰跑去,仰头询问道:“中也怎么了?” “组合那边有一个人的异能是‘旧支配者’,可以将身体变成章鱼一样的怪物,拥有很强大的战斗力。”太宰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语速飞快地道,“我试着触碰他了,没有变化,那不是异能。中也没有异能也打不过他,所以他留下断后,我赶快来找你。” “梦野虽然带出来了,但中也说了,如果情况实在不好,只能把他杀了。” “距离有多远?”薇拉二话不说便放下了十字架,来不及追捕其他组合成员了,现在救中也更加重要。 “不算远,东边1.3公里左右的距离。”太宰显然抢了交通工具一路飞奔过来的,也难为他能从战斗的滚滚烟尘中判断出薇拉的坐标了。 “你晕车吗?”薇拉翻找出一个机械球,忽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太宰困惑地回了一个气音,但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 机械球瞬间铺张开来,延伸出巨大的机械臂,那拥有粗壮双臂的自律兵器不断分解排列重组,最后组成了一辆充满赛博感的……摩托车。 “走了,太宰!”薇拉抓着太宰的手纵身一跃,直接从高处的平台上落在了摩托车上,一脚把油门踩死。 摩托车发出了轰鸣的声响,两侧的排气管喷射出火光,太宰还没来得及回神,摩托却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爆-射而去。 【滴滴滴,过载模式开启,功率增幅中,请注意,请注意——】 “抓紧!”银白色的装甲瞬间上身,太宰下意识地抱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下一秒,魔能构成的轨道在摩托下成型,而高速行驶的车辆猛地冲上了天空。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千酱——好棒啊——!!!” 在近乎要将衣袂摩擦起火的高速行进中,两侧的风景都已经被拉扯成了线状,扑面而来的狂风灌入咽喉,太宰居然还能张嘴发出了兴奋模糊的扭曲叫喊。 薇拉担心万一有之麻雀路过怕不是要命丧宰口。 骑着摩托,载着太宰,将荞麦面塞进了背后的猫包,中也便看见自家姐姐如此酷炫无比的从天而降,“磅”地一下就将敌人化身的一坨马赛克给撞得稀烂。 血肉飞溅,薇拉看着那烂泥一般扭动的触-手,只觉得san值掉了那么一丢丢。 “姐。”有些狼狈但没受什么伤的中也眼睛亮亮地望着薇拉,“这是什么啊?好帅!” 知弟莫如姐,薇拉一看中也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道:“回头送你,你休息一下,我先解决了天上那个玩意儿。” 中也闻言就试图将太宰拽下来换自己上,但生死时速过后大脑充血的太宰发出了吃毒蘑菇后的尖声大笑:“再来再来再来!太好玩了千酱!” 时间不等人,薇拉一脚踩死了油门,碾过地上满满的马赛克就再次朝着天空冲了上去,这次的目标却是已经开始坠落的白鲸。 “芥川和敦都在上面。”太宰说道,“等白鲸靠近海边再行动。” “来不及了,估计操控白鲸的另有其人,再过几分钟白鲸就要落入地面了。”薇拉戴在耳上的装置扫描出了白鲸的数据,这竟是一头70%机械化的真鲸鱼。 “啧,阴沟里的老鼠真讨人厌。”太宰摁下了通讯装置,用吊儿郎当的语调说道,“莫西莫西,敦,你们打败弗朗西斯了吗?啊?打败了,太好了,跳飞机吧。对啊,我们这边准备直接将白鲸炸毁了,你和芥川赶快跳吧,小心别死了哟~” 通讯器里传来了敦慌乱无比的尖叫,显然两个小孩根本没料到太宰的操作那么骚。 看着一黑一白一金三道身影同时从白鲸上坠落,黑白两道跳得那叫一个义无反顾舍生忘死,薇拉沉默了半晌:“……飞艇上没有降落伞之类的东西嘛?” “……我的错,我没想到这俩孩子那么傻,叫他们跳还真的就跳了。”太宰扶额,细细碎碎的低声逼逼道,“看样子以后还是要培养一下独立思考能力,不然一个铁头一个别人说啥信啥,真是太糟心了。” 人已经撤离了,薇拉也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她再次踩死了油门,朝着白鲸俯冲而去。 【89%,90%,92%——警告,警告,能量过载,能量过载。】 狂风拂起青年黑色的卷发,他覆在少女的耳边低低地笑着:“要跟我再殉情一次吗千酱?” “轰”地一声巨响,被能量罩笼罩其中的自律兵器直接洞穿了整只白鲸,引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在机械僵硬的警报声中,薇拉纵身跃起,银蓝色的装甲在空中重组,自律兵器重新化作巨大的机械臂,薇拉抓着太宰的手,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卸去冲力,将他猛地朝着机械臂上甩了过去,抱着猫包的太宰如同跳着女步的芭蕾舞者,晕头转向地落在了机械臂上。 一片天旋地转之中,太宰只看见少女回首微微一笑,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仿佛少女只是一个被封印在时光深处错落的光影。 “我说过,会很晕的。” 【武装展开,全域轰炸——owo,three——】 成百上千架浮游炮在空中瞬间完成了构造,那仿佛凌驾骄阳之上的少女猛一挥手,霎时间炮火齐鸣,火光四射,宛如世界献给神的礼赞。 在几乎动荡整个世界的爆-炸声中,唯有那纤细而又单薄的背影,如画卷般烙印在太宰的心中,成为许多年后依旧不会褪色的景象。 画中的少女金眸璀璨,似有金莲绽放,唇角的笑容却那么淡,淡得几乎不像是一个笑。 那画的名字,谓之为——神诞。 第126章 极昼修女(二十四) 白鲸事件解决之后,横滨的生活重回了日常,而平素懒散的侦探们在这次行动中用力过猛,导致事件结束后全体陷入了颓唐咸鱼的状态。 “再来一杯咖啡~!”已经化为懒散眯眯眼的太宰在咖啡厅的桌子上脸滚键盘,“津子津子,今天的你如白芍花般馥郁迷人,天气那么好,不如和我一起殉……” “请您自己去哦,太宰先生。”手捧托盘的女招待部目津子微笑着拒绝了太宰的殉情邀约,将咖啡放在了桌子上,“记得提前买保险,太宰先生,您的账户又变成负数了,可不要再出现赊账一年的情况了哦。” “什么,又负数了?!”太宰像个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表示震惊,“前阵子千酱不是帮我把钱还清了吗?” “您还好意思说啊太宰先生,让年幼的妹妹来给自己还债怎么想都不是哥哥该做的事情吧。”津子状似生气地叉腰,想到那身高只有一米二的小女孩,惯来温柔开朗的她就颇有几分义愤填膺,“就算妹妹是偶像,收入比您高,太宰先生也应该承担起作为哥哥的责任哦。” “至少不要一转头就把妹妹留下的钱全部花光了嘛!” 太宰被津子堵得无话可说,咖啡店窗台上正晒着太阳的小白猫咻地一下从美短的皮毛里冒出头来,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耳朵。 对于津子的控诉,薇拉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因为实际上……那钱并不是薇拉的,而是太宰的。 当年太宰在港口黑手党里但任干部,却是个手里存不住钱的人,国木田称呼他为“穷神与恶魔的结合体”其实也没什么错,因为太宰就是这样的人。他对金钱毫无概念,阔绰的时候一掷千金,落魄的时候喝杯咖啡都要赊账,比起工作狂魔与曾经养着羊那一大家子的理财小能手中原中也,太宰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当初薇拉看太宰那花钱的架势觉得不太行,就跟森鸥外商量了之后扣了一部分太宰的工资下来,而太宰居然对此一无所觉,拿多拿少都无所谓的样子。 薇拉将每个月扣下来的钱攒起来存了定期或是做一些投资,然后把钱分成两份挂在太宰名下,一份老婆本一份棺材本,条理分明,件件明晰,为的就是确保太宰将来无论如何都有一条后路可走。如此用心良苦,连森鸥外都感动得哭了,直说太宰这苦命的儿终于有妈管着了,这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 被荞麦面舔了舔脑袋,薇拉淡定地甩了甩头,算了,不提首领那个傻吊。 森鸥外对太宰的感情其实也挺复杂的,一方面把和他非常相似的太宰当半个儿子养,另一方面又害怕这个跟自己太过于相像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杀死他。 因为森鸥外也是这么当上首领的,所以他也毫不怀疑如果有朝一日太宰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会为了得到力量而杀了他。 不得不说,森鸥外真的太了解太宰了,他真的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说起来,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见织田作?系统也不见了,莫非是集体出差了吗? 薇拉喵正懵着,身为大猫的荞麦面却已经自动自觉地给小白猫清理了毛发,但回过神来的薇拉却不让舔了,它摁住了荞麦面的鼻子,仰着小脑袋看着面前的猫。 养了一段时间,荞麦面早已褪去了最初骨瘦嶙峋的模样,逐渐长成一只沉着而又稳重的大猫了,此时的它垂着一双异色的眼眸望着小白猫,猫脸显得格外温柔。 薇拉喵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半晌,突然伸头过去亲了亲大猫的嘴角。 “咣当”一声响,薇拉喵回头,却发现太宰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咖啡汁淌了一桌,他甩着手面条一样地左右摇晃,嘤嘤嘤地撒娇道:“好烫啊,烫到手了噫。” 薇拉下意识地想要跳过去看看这傻孩子烫成什么样了,但后颈却突然被叼住,四肢有力的美短纵身而起,越过了半人高的沙发以及长桌,砰地落到了地上。 这足足跨越了四个人的翻越引起了与谢野晶子等人的瞩目,作为一只猫,荞麦面实在有点太a了。 轻盈落地的美短转身,异色的瞳孔仿佛有光,又冷又利,它叼着因为猫咪的本性作崇而缩着爪子不敢动弹的小白猫,淡然却也冷冽地扫了太宰一眼。 一人一猫隔空对视了一眼,太宰扬眉,露出了爽朗而又无辜的笑容,而美短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外走去,方才那一瞬间的敌意仿佛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太宰你怎么得罪我们社里除社长外最man的男人了?”与谢野晶子抿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家伙可是从回来后就很仇视你啊太宰。” “与谢野医生……我总感觉你刚刚骂人连坐了……”国木田在社里最man的女人面前发出了弱气的抗议。 “嘛。”太宰拨了拨桌上翻倒的咖啡杯,温柔地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因为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吧。” 太宰想了又想,最后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音节。 “啧。” …… 中也最近爱上了在横滨飙车。 自从得到了姐姐赠送的武装摩托后,中也就将自己以前花大价钱采购的爱车全部抛之脑后了,现在有了能一飞冲天还能朝着敌人开-炮的自律兵器,什么哈雷金翼,宝马川崎,对于中也来说都是浮云。要论速度与激情谁能比得过来自前文明的黑科技?中也觉得自己可以。 “不过话说回来啊姐,这车应该有个非常帅气的名字吧?” “哦,叫‘4399小兔叽’。” 好了我知道了,捏住你的小嘴巴,你不要说了。 摩托不是摩托,而是一件人形自律兵器,是薇拉所有自律兵器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件,除了摩托、机械臂以外还能变化上百种形态,既能近身防护又能远程牵引作战,攻防一体,能转换成交通工具,在所有者遇险之时还会自动护主,堪称战斗辅助的好帮手。 如果系统还在,看见薇拉如此轻率将这么一件自律兵器送人恐怕会肉痛到两眼喷血,但系统既然不在,那薇拉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更何况中也从小到大都很乖,从没有向她索要过什么东西,如今有了一件他表现出渴望意愿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薇拉也得给他摘下来。 呃……虽然中也只以为那是改造过的超级摩托车。 在知道自家姐姐没有危险只是喜欢在外头浪而已,中也便也爽快放手,说会回去告知首领一声,而实际上森鸥外在听说薇拉喵是跟着一只三花猫走了的时候简直一声都不敢吭,其实森鸥外和福泽谕吉都是桀骜不驯的孩子,但是这两人都有年轻时被夏目漱石拿着拐杖碾了两三条街的惨痛经历。 虽然有些郁闷老师不愿意待在港黑反而待在了武装侦探社,但是考虑到老师毕竟是武侦的创始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不搞事简直不是人了,森鸥外分分钟地给福泽谕吉发去贺电,送上薇拉的照片一二三四五,并指名道姓地告诉福泽谕吉——嘿,这是老师的闺女。 当天,据太宰治的不可靠消息,社长突然网购了大量港口少女的唱片以及录像,一个人默默地待在了房间里,连家里的三只猫都没给进。 彼时薇拉正趴在荞麦面的背上睡成暖呼呼的一团,醒来后听春野绮罗子和谷崎直美在讨论这件事,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似乎有一个扮相很容易引发误会。 有一次演唱会上薇拉扮演了女武士,在森鸥外的恶趣味下用了春野樱的扮相,还戴了绿色的美瞳,当场表演了一套拔刀术。 银发碧眸,武士,居合斩——这个人设熟悉吧?当然熟悉,福泽谕吉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我说你们真的很像父女啊。”三花猫舔着毛,优哉游哉地说道,“练刀的人气质都很好认,你跟谕吉又都是那种性子,第一次见的时候我也惊了。” 与薇拉这种馋猫咪生活的人不同,夏目漱石之所以待在侦探社也是为了能从这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好掌控未来的局面,这次也是一样的,很快,港口黑手党抓住了“死鼠之屋”首领的事情便传入了夏目漱石的耳中,据说白鲸陨落事件是这一位名字依旧长得让人不想写总之简称为“陀思”的人一手谋划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花猫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在猫脸上半点不显,“不过话说回来,这人不可能被捕的,那么痛快地跟诈骗犯走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说他体弱贫血怕冷还咳嗽吗?”自从有了荞麦面后,薇拉就不爱带腿了,反正她也腿短跑不快,“有没有可能是战斗力弱无法反抗呢?” 三花猫露出了“强颜欢笑.jpg”的表情包,询问道:“如果你听见太宰被抓了,你的第一反应是……?” “他故意的,八成是盯上谁家的情报了。”薇拉喵啃了一口美短的耳朵,昏昏欲睡的荞麦面动了动耳朵,却没有挣扎,反而还把尾巴顺到了小白猫怀里让它更加舒服地抱着,“但是知道归知道,救还是要救的。” “为什么呢?”三花猫歪了歪头,“你和太宰有一种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我其实也有点读不懂他的——其实乱步不是看不透他,而是看不懂而已。” 薇拉心想,也对,指望乱步那个心理年龄永远八岁的孩子去读懂太宰治的内心,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世界第一的侦探也做不到这种事啊。 “因为他作死是他的事,我的态度是我自己的事。”薇拉喵抱着酷似荞麦面的尾巴,在脸上蹭了蹭,“就像织田作说的那样,太宰并不是那种很坏很极端的人,他只是过分精明却又不小心开始了思考的孩子,而思考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在得到答案前停止,所以他会被遗落在孤独之中,一直哭泣着。” “用专业的术语来说,他就是讨好型人格,因为自己没有愿望所以接受别人的愿望,不断地思考生存的意义,就像森医生让他帮他,太宰就不曾拒绝一样。” “活在绝望里,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美好的存在,却又始终无法对这个世界死心——他就是这么矛盾的人。” “他太聪明也太明白人心,所以他装阔,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阔佬;他装懒,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懒汉;但是当他痛苦时,所有人又会以为他是无病呻吟了。” “我很笨,也不算聪明,我无法分辨太宰真真假假的行为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所以我选择了最笨的方法——全盘相信他。” “他想死,我就观望;他痛苦,我就安慰;他自杀失败,我就去救他;他需要帮助,我就拉他一把。” “如果他真的想要解脱,我不会强迫他活,同样的,但凡他还存有一线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他。” …… 门,合上了。 背靠房门的太宰唇角带笑,半边脸藏在阴影之中,明灭不定,看不出喜怒,更看不穿他内心的想法。 属于太宰的房间里,书桌上摆放着一架打字机,还有一本翻开的书,如果有人能看见书的封面,就会发现上面写着“埃德加爱伦坡”的名字。 埃德加爱伦坡,组合的首席策划师,江户川乱步既生瑜何生亮的对手,异能为[莫格街的黑猫],能够将读者引进的场景之中,书中的世界是异次元的空间,而进入到书里的人都会失去异能,变成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除非揭开真相,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书的世界里。 爱伦坡的在市场上是有价无市,但这种东西在乱步的手里却有一箱,大多是爱伦坡输给乱步后不死心寄过来的“挑战信”。 但是这一本,不太一样。 太宰不触碰那本书,只是在打字机前坐下,脑海中盘根错节的思绪拧和在一起,最终布下了令鸟雀插翅难逃的天罗地网。 就在太宰沉默的间隙里,书本空白的那一面突然出现了墨迹,很快的,两行字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太宰先生,我知道你在看。】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第127章 极昼修女(二十五) 与人心博弈,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情。 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而人类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执着,在原本运算好的大数据之下做出完全违反常理的事情。 即便是最精密的机械最智能的ai,也无法判断出人类会做出什么反应,而它做出的计划明明是最优解的,落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截然不同的看法与结局。 就像当年一昧反驳它的相泽消太,还有那些执着于不可追寻之物的生灵。 系统擅长运算却不擅长下棋,因为它不能明白为何有些事情明明是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人类却还要一意孤行。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存在的呢,太宰先生?】这是让系统感到不能理解的事情。 “这并不难猜,系统先生。”太宰学着他的称谓,在打字机上逐字逐句地敲打着,唇角还带着些许笑意。 “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科技,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非人感,那种莫名其妙的英雄意识以及宗教信仰,以及比起初生婴儿般的荒神,作为‘姐姐’的她远远要更加老成懂事,更何况很多时候她连遮掩一下的打算都没有。” “她恋旧还长情,因此身上带了不同世界的痕迹——就像中也自称自己是贫民窟出来的孩子一样惹人发笑,这个世界也根本养不出她这样的存在。” 拥有信仰却不盲从,拥有底线却不手软,像个英雄却也像个领袖…… 她一个人的身上,至少有三个不同世界的痕迹。 却没有一个是她自己,七拼八凑的,像个被人为拼起来的死人。 ——于是太宰懂了,她或许原本就是残缺的,所以不得不从别人的身上借一点东西,来弥补残缺的自己。 【可你又是如何知晓她背后有人引导的呢?】 太宰更忍不住想笑的**了,他抬起眼眸,鸢色的眼底沉着淡淡的凉:“这就是比上一个问题更好懂的事情了,系统先生。” “你连她真正的愿望都不清楚,如果你清楚,你就应该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到现在还没自己抹了脖子,就一定是有人强迫着她活。”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系统有些忌惮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总觉得继续深挖下去会撞上什么掉san值的东西。 虽然人工智能不怕精神污染,但眼前的人有点魔性,总觉得会被带到阴沟里。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明光圣女之守誓]是我的载体的?又是如何把我困在这里?】 太宰笑而不语,并不准备回答系统的问题。 因为下这个赌局有些险,他也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才下手的,却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 将捉摸不定的意识体困起来——这个灵感实际来自于当初兰堂与中也的一战,在兰堂和中也的描述里,他发现异能构造的次空间是能够锁住类似荒神这样强大的意识体的。而中也在回忆自己过去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当初沉在黑暗中的应该有三个意识体,但是被兰堂带出来的只有两个。 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纯然亲近以及神格的认同感让荒神将大元神视作长姐,而当时候的大元神载体遭到了电击,剧烈的痛苦让与她意识相连的荒神暴-动了。 于是有了雷钵街的诞生。 那么假设荒神、大元神的意识体是同等级了,而中也本身已经代表了这个世界最强的异能,那作为辅佐工具的系统等级不可能高过作为宿体的大元神。最初降临这个世界的薇拉与系统八成是断联的,或许是因为降落的地点没选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当时候的系统还被留在那个荒神与大元神诞生的地方。 太宰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一种反异能的存在,并且从最开始,这个异能的等级就是最高的。 就连中也所持有的荒神都能被他的异能消除,那换而言之,这个世界的规则其实也能对那隐藏在暗处的意识体产生效用的。 至于怎么知道小姑娘背着的金花十字架就是载体的? 一来是他根据千酱身上的高科技痕迹判断出对方是个需要载体才能存在的硅基生命,而时常在其身边的武器无非就是那架金花十字架。 二来则是安吾的“堕落论”曾经读取过物品的记忆,而这个强迫症狂魔还专门为此建了档案,记录了许多线索,偷他的东西太宰是不会有丝毫愧疚心理的。 三则是因为—— “哎呀,你忘了自己七年前对我做了什么了吗?托你的福,那真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了。”太宰夸张地道。 【……不就是把你当炮弹射出去了吗?你至于记仇记到现在吗?还让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跟我关在一起,他不是你朋友吗?!】系统抓狂了。 “嗯?我倒是不太介意……这里的咖喱饭蛮好吃的。”一天不吃咖喱就会咖喱不足的织田作发出了咖喱饭的声音。 系统抓狂了,作为硅基生命的他的确需要载体,以前他在给宿主挑选肉-身时都会提前将生物芯片植入那具肉-身的脑海,这是最安全也最稳妥的寄生方式。 但这次……因为降落失误的原因它没来得及给薇拉植入生物芯片,薇拉的意识体就被那个叫兰堂的人给抢走了,等她联系上薇拉时已经迟了,而越来越不好骗的薇拉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妥,为了不让宿主心生芥蒂,它只能寄宿在[明光圣女之守誓]中,在最近的地方围观宿主的成长。 结果就被太宰这个人间克苏鲁给逮住并关了小黑屋。 由爱伦坡亲手书写而成的侦探能够将距离最近的意识体全部吸入次元世界之中,而织田作以“预知”异能发现了系统的媒介体——一块平平无奇的宝石。 更让系统抓狂的是这本明显是个未完成品,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残缺的次元空间,它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运算出整个空间残缺的数据才能脱身,但那样的话它会直接返回原生世界,很可能会在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就把宿主给弄丢了,这笔买卖得不偿失,系统只能忍住不耐继续待在这里。 而太宰为何不担心织田作出事? 因为这是一本与《死神来了》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故事,织田作虽然失去了“□□无缝”的异能,但在这个世界中却被赋予了“预知死亡”的能力,并且因为书是未完成品的缘故,作为主角的织田作是命定的最后一个死去的人——非主角的系统必定会死在织田作之前的意思。 在这短短几天之内,系统已经躲开了“死神”设计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分尸、削首、腰斩、绞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本书里没出现的。 虽然在设定上这个“死神”只是有人装神弄鬼并非真的灵异事件,但是因为故事没写完的缘故所以真身未明,所以系统只能疲于奔命,毕竟它虽然说是硅基生命体本来是没有碳基生命“衰亡”的概念的,但非常不幸的是被关进来的是它的主体数据,一旦被这个次元世界的法则判定为“死”,那它也会被规则亲手抹去。 所以系统才讨厌超能世界,力量体系不同无法愉快地玩耍,明明科技位面才是它的主场。 至于织田作?呵,这人从进来后就一直围观它的各种死法闪避然后每天尝试各种不同口味的咖喱,故事背景被设定在香料之国,对他来说简直太棒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出不去,毕竟对于太宰来说这就是一个“人间失格”的事情。 被人画地为牢的只有系统自己。 但是系统并不惶急,因为它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等到宿主离开世界的那一天,它自然能直接返回原生世界,带着宿主前往下一个坐标地区。 它唯一不明白的是,他们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相冲,既然如此,太宰治到底为什么要围困自己? “你这么天真又无意识的恶真是令人头疼啊系统先生。”太宰淡笑着抿了一口咖啡,“我人生中有过很多女性的身影,但真的跟我殉情的目前只有一个。” “那为她实现愿望也是应该的,没错吧系统先生?” 【实现愿望?】系统轻而易举地调出了过去的画面,严肃地道,【你想帮她回到过去的世界?】 【别开玩笑了太宰先生,每个世界的时间线都是不一样的,且不说她还能不能回到原有的时间段,单单是她自己……回去了又能如何呢?】 【思念永远只能是思念,否则思念一旦变质,就会变得比病毒更加可怕。】 【我的任务是辅佐她成神,太宰先生,唯独这件事情,是谁都没法阻止的。】 …… “原来如此。”薇拉看着光屏中的影像,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奇异点是圣杯战争后泄露出来的‘此世之恶’?” “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橙发绿眸的男子有些尴尬地苦笑,“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派一个master过去回收一下就好了,但是你所在的世界有些特别——” 罪孽向来是培育恶之花的最好养料,经过这么多年的孕育,谁也不清楚此世之恶会变成什么模样。 “也就是说,它有可能已经异变成了类似avenger安哥拉.曼纽那样的存在吗?”薇拉外头思索着,那一位职阶特殊的“此世之恶”。 “呃,不。”罗曼医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超级小声地道,“那个此世之恶……在时空的缝隙中吞了一只魔女……那个,魔女之夜,薇拉你知道吗?” 薇拉:“……” 薇拉几乎要露出地铁里不小心看见小黄图的表情,魔女之夜她当然听说过,因为那玩意儿诞生自一只恶魔的手里。 说来话长,非要解释的话,其实系统和一只名叫“丘比”的外星智能生物是同类,但是它不止一次在薇拉耳边说过丘比的坏话。 以实现少女的愿望为代价将少女的灵魂化作宝石,让她们成为魔法少女,等到宝石被绝望污染,纯洁的灵魂就会化作绝望的魔女——然后被自己的同伴杀死。 这一切都是为了收集人类从“希望”转化为“绝望”时的情感能量,以此来温暖这个因为热寂而逐渐冰冷的宇宙。 而丘比有史以来干过的最丧病的事就是促成了“魔女之夜”的诞生,由千万少女的绝望构成,外形是一位倒挂的舞女,据说当颠倒的人偶移动到舞台装置的上面时,性质为“无力”的魔女会以暴风般的速度飞行并且瞬间将地表文明归零——在看不见魔女的人们眼中,这就是一场堪称世界末日的暴风。 然后现在……这号称“天灾”的玩意儿被另一个世界的“此世全部之恶”给吃掉了…… 薇拉忍不住走到了角落,用耳语般的声量小声地询问道:“……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罗曼医生被噎住了,当初一个此世之恶就摧毁了冬木市造成了人理烧毁,如今再加一个曾经毁灭过世界的魔女之夜,这两个玩意儿谁知道会异变成什么怪物,“不然我叫咕塔子过去帮你吧,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作为人理延续组织我们也不能轻易放弃啊。” 薇拉思考了半晌,又问道:“但是咕塔子也没什么安闲的时间吧,不然你跟我说一下此世之恶的特质?” “呃。”罗曼医生的目光又开始飘忽了起来,他欲哭无泪不明白为什么又是自己背锅来解说这个惨不忍睹的事实,“特性继承了魔女和……对人。” “如果用专业术语来解释就是‘对女性’以及‘对人’,不过好在不像杀生院祈荒一样是‘对救世主’,简单来说就是具备可怕的精神污染以及对人类的绝对杀伤力。” “但我记得系统先生曾经说过……薇拉身上是,具备神性的?” …… “所以我说,你连她真正的愿望是什么都不清楚,就这么肆意妄为地摆布她的人生,真的好嘛?” 【我跟随她一路走过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愿望?】系统拒绝人间之屑的挑拨离间,【她想要在那个有她所爱之人的世界里活下去,不是吗?】 太宰笑了,他觉得太荒唐了,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能如此荒唐?就连那么可悲的愿望都被扭曲成这个模样。 错了啊,大错特错了啊。 星辰般转瞬即逝的光芒,想要书写的不过是爱与希望。 ——她之所以对那个世界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她给一个人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悲伤。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你阻止不了我的,太宰先生,为了拯救世界而死,这是早已书定好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不改一改,谁又知道宿命是什么玩意儿呢?” 【太迟了,太宰先生——我应该感激你们给予薇拉爱与希望,让她义无反顾地奔赴死亡,但我也发现了,你们的感情就是一柄反复无常的双刃剑。】 【丘比说得对,人类的感情是最无法控制的东西,宁可舍弃也不要贪婪。】 【为了你们,她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了,思念也好,记忆也罢,只有抛弃这些为人时软弱的情感,她才能成为神。】 【成为神,然后击败你们的绝望。】 第128章 极昼修女(二十六) 太宰又双叒叕自杀了。 薇拉和荞麦面两只猫蹲在树下看着那个身高一米八,就算吊起来也能脚尖点地却偏偏把自己搞得上不去下不来还死不了的男人,一时无言。 “嗬嗬嗬……好痛苦……”太宰面色发紫,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只有脚尖一点点落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在空中拼命地抓挠,“救……” 太宰“救”字刚刚出口,薇拉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起,一把割断了绳索,轻盈落地的同时回头望去,便看见了面条一样砰地一下软倒在地的太宰治。 太宰躺倒在地后就不动了,薇拉喵歪了歪头,正想衔一支树枝戳戳太宰看看他还活着没,一边的荞麦面却突然小跑过来,对着她就是一顿舔。 薇拉喵被舔懵了,体型太小反抗不了,等到勉强摁住了黏黏糊糊的荞麦面后,两只猫一个对视,薇拉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帅到它了。 趴在荞麦面身上的薇拉舔了舔它的毛脑袋,心想,你怎么就真的变成猫了? “喵喵喵?”太宰太宰你还活着吗?薇拉喵冲着太宰一阵叫,下一秒便看见太宰睁着眼睛病重垂死惊坐起,木着脸朝着无辜的猫咪发出了小宰子的声音,“小爱,我饿了。” 薇拉:“……” 拿着福泽谕吉给的工资卡在小卖部里买了一个纸袋包装的炒面面包,薇拉看着坐在河边咀嚼面包的太宰,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 中也,太宰,乱步,荞麦面……难道我来这个世界其实是为了养小崽子的? 话虽这么说,但大抵是知道大战在即,这往往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薇拉对于身边的人和事都有了淡淡的、近似眷恋般的不舍。 如今就连太宰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的行为,在薇拉看来都有几分温馨的错觉。 于是她也跟着趴在河边的草坪上,任由暮风吹拂她的毛发,那种扑鼻而来的青草的涩味,耳边充盈的河水的声音,就连泼洒在身上的斜阳都暖得治愈身心。 ——治愈着一种……名为孤独的疾病。 薇拉喵忍不住看向太宰,安静时候的太宰有着月光般静美的脸庞,不笑时也带着几分稚子般的纯粹安详,笑起来却如阳光一般爽朗。 她想,其实来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的。 至少有织田作在的话,太宰那一份无法被人理解的孤独能缓解不少吧——那份不被爱的恐惧和彷徨,也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痊愈吧? 薇拉喵被晒成了暖暖软软的一小团,她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脸埋在毛绒绒里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薇拉的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神色冷沉地朝着她说了什么,褪去温柔的模样与在港黑时的他有几分相像。 他在说什么?薇拉勉力地打起精神想要听清楚太宰的话,但睡意轻易吞没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理智,坠入黑甜乡的最后一秒,薇拉听见一声低沉的“喵”叫。 ——咦?不是对我说的吗? …… 港口黑手党之永远凑不齐的五大干部之一干部ace死了。 非常戏剧性的,是自杀,跟太宰最新尝试的引颈治疗法一样,他是用电话线上吊了。 而在ace死后不久,薇拉才知道港黑好不容易抓到的“老鼠”逃脱了——那个死鼠之屋的首领,名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子。 而同时,白鲸事件后便陷入了倦怠期的武装侦探社也再次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的委托,这次要求调查的是横滨的“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 据说横滨开始频繁出现异能者死亡的灵异事件,这些异能者无一例外都走入了浓雾中,之后便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杀死,死法千奇百怪,至今成谜。 薇拉在一旁歪头想了很久,却莫名觉得这个杀人的手法与魔女很像。 魔女——魔法少女因为灵魂宝石被污浊而自魔种中孵化出来的怪物,她们会不断引诱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域再将其残忍杀害,但在外人看来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要去看看吗?薇拉心想,魔女和此世之恶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灾厄,死的人越多它们就会越强,届时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薇拉并没有思考太久,因为很快,太宰就神秘失踪了,失踪的原因和死去的那些异能者一样,都是在监控下走进了浓雾里,从此音讯全无。 但是从监控录像上来看,太宰闲庭信步,并没有受到引诱或是神志不清的状况,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一副百无聊赖漫不经心的样子。 傻太宰,笨太宰,八嘎,呆瓜!丢了小宰子的薇拉生气地踩住了荞麦面的小爪子,荞麦面却错以为她要玩“我的爪爪必须在上面”的游戏,于是反过来将她的爪子摁住了。一大一小两只猫你摁我我摁你,最后因为太过智障而放弃了这个游戏,薇拉喵地一声就扑向了中岛敦,使劲蹬了蹬他那一头刘海神奇的白毛发。 太宰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踪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又打了一肚子坏水,准备深入敌营搞事情去了。 但是太宰并不知道这次的灾厄或许并不仅仅是人为的手笔,很有可能掺杂进了非人的存在,是超乎想象的危险的事情。 “欸诶诶!爱小姐!”中岛敦手忙脚乱地捧住了掉下来的小白猫,看着喵声大叫的小白猫,他却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苦了脸,“对、对不起,我把太宰先生弄丢了。” “……别什么错都往自己的头上揽,敦,这明明就是那个绷带浪费装置擅自行动的错。”负责部署作战计划的国木田有些焦躁,虽然嘴上总是嫌弃着太宰,但他也是国木田认可的“完美搭档”,他失踪,国木田自然也是有些忧心的,“爱小姐只是思子心切,毕竟那个自杀狂魔每次自杀失败都是爱小姐救下来的。” 整个武装侦探社对于“太宰是爱小姐的小崽子”这件事都保持了默认的态度,毕竟太宰的自杀次数已经多到武侦的人都已经懒得理他了,都说祸害遗千年,太宰的命就是能永生的屎壳郎,唯独家养的小白猫每次都急急可可地跑去救人,简直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都说金鱼是七秒记忆,大概爱小姐也是如此吧。 薇拉很想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此世之恶与魔女的存在,她想说这次事情和以往不同,就算是智多近妖的太宰也有翻车的可能性。 就这么毫无头绪地转悠了半天,薇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太宰其实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他们都习惯隐瞒一切然后深入险境去解决问题,不同的地方在于太宰会将伙伴的行动反应也算计在内,而薇拉却已经孤军奋战久矣。 薇拉不擅长求救,因为最初的岁月里没人来救她,所以往后的世界里她学会了忍耐疼痛,却忘了如何向自己身后的同伴开口。 以往的缄默最大的可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殒命,可如果这次不开口,是否会酿成无可挽回的结局? 胆小又怕疼的太宰,是不是连她会有什么反应都已经算计在内了呢? ——他明明知道,只要他想活,她就永远不会放弃他,毕竟隔着彼岸的花与水,不管最后谁能得到救赎,对于另一个人而言都足够安慰。 薇拉沉默了许久,忽而纵身跃下了长桌,落地的瞬间便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里化作了银发金眸的可爱少女,轻轻敲响了福泽谕吉办公室的门扉。 仰着头望着开门后微微愣住的银发男子,薇拉歪了歪头,脑袋上扑灵一下就冒出了一对直直的猫耳。 “谕吉,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和森先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 织田作在失踪多日之后顺利回归,在他人询问他失踪的原因时,他只说太宰拜托他去调查一些事情去了。 而刚刚踏入侦探社的织田作就被同事们逮住一顿疯狂输出,话题的重点无外乎是“惊!武装侦探社超级萌物福泽爱竟是超人气偶像港口少女c位之星”。 对此,佛系男子织田作表示十分淡定:“哦,这个啊,这件事太宰知道啊,而且乱步先生也很清楚吧。”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吃着薇拉买来的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对此,世界第一的侦探大人并没有否认:“这种事情很容易就看出来的啦。” “而且我之前就见过小爱嘛,伟大的侦探大人帮了她的忙,她还送了我好多点心呢。” 于是,武装侦探社唯三两个知情人,一个坏心眼不说,一个佛系觉得不必说,一个被点心收买懒得说,愣是让小猫咪在这里猫了这么久。 “那这么说,莫非那只美短也是什么人变的吗?”谷崎润一郎发出了好奇的询问。 “这个……”乱步仰头望天沉思了三秒,嘀嘀咕咕地道,“看不懂。” “是猫,但好像也是小爱喜欢的人呀。” “不过话说回来。”乱步突然转头看向织田作,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太宰怎么丢了?” “啊,这个啊……”想到那个跟太宰撕破脸皮后破罐破摔、彻底脱离这个世界准备卷土重来的意识体,织田作多少也能理解太宰心里淡淡的焦虑,“大概是因为没时间了吧。” “他说再不快一点,就要打出丧心病狂的‘true end’了。” 第129章 极昼修女(二十七)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原本是因为思想观念不和而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对同门师兄弟。 但是在前不久组合来袭的事件中,两大异能组织的首领经历了“共喰”事件,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中了一种名为“共喰”的异能病毒,这种异能病毒会不断蚕食寄宿体的生命力直到其中一方死去,而这种异能病毒是活物,寄宿在内脏体积又太过微小,即便是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以及太宰的“人间失格”都起不了作用。 为此武装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双方在首领昏迷期间大开杀戒,而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在苏醒后为了将伤亡减少到最低而相约一绝死战。 然后—— 围观了整个事件前因后果的夏目老师给这两个窝里炸的徒弟一人赏了一拐子。 被老师疯狂抽打的福泽谕吉和森鸥外选择了从心,故意通过战斗将房子变成了废墟,造成了死伤不明的状况,等到敌人前来查看两人伤亡情况之时联手将幕后小人一网打尽。而经历了共喰事件后,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就算再不愿意也至少在明面上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关系,要翻脸也要等横滨里的小老鼠全部落网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森鸥外和尾崎红叶能和福泽谕吉以及乱步、国木田两人平气和地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的原因。 两位首领先是亲切友好地彼此问候了一下“你恋童的怪癖还没改吗死变态”以及“你还是只跟猫咪说话吗大怪胎”,之后便将注意力移向了薇拉。 薇拉也不拖沓,她直接了当地将此世之恶以及魔女的概念科普给了两位首领,简单直白地告诉两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仅横滨苟不下去,这个世界也得完蛋。 无凭无据,说法神奇,但是让薇拉有些意外的是森鸥外和福泽谕吉愣怔了许久,却都接受程度良好,没有质疑。 “老师先前说过这个世界或许会迎来一场浩劫,但是线索太少,所以也推断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浩劫,没想到……”森鸥外十指交错抵着下巴,沉思道。 “……”福泽谕吉沉默,比起森鸥外对于大局的顾虑,他的思考更加富有人情,“可否告诉我何为‘孵化者’?为何会凝聚如此庞大的绝望情绪?” 于是薇拉便也耐心地给两人科普了来自外太空的恶魔丘比,果不其然,森鸥外和福泽谕吉都同时皱眉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幼女明明是世界的瑰宝,居然将如此惹人怜爱的女孩子们制成毫无美感的宝石,真是——”森鸥外神情瞬间扭曲,“令人作呕的垃圾。” “……”原本也想说些什么的福泽谕吉将唇齿间的话语重新吞了下去,心想你也很令人作呕,就是因为曾经有这么一个不要节操的搭档,他才变得如此寡言少语。 “虽然你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但是千代,我还是希望你能出示说服我们的证据。”与薇拉关系不错的尾崎红叶在关键时刻提出了正常人都会有的顾虑。 “这是当然。”薇拉也不是空手而来的,她将以前系统拿来警告她的“丘比祸害魔法少女”的视屏,以及被此世之恶污染的圣杯造成人理烧却的场景播放到大屏幕上,解释道,“所谓的‘人理烧却’即是因奇异点的缘故导致历史线被焚烧,最终令世界的命轨走向毁灭的灾厄。” “你们所观看的影像里,这座被吞没的城市并非不存在,而是已经被烧毁了,被人理烧却的历史不存在过去与未来,也不会被任何人铭记。” 影像里,少女在绝望中战斗却因为愿望被玷污而自瑰丽的宝石中诞生出丑陋的魔女,从天空之上倾倒而下的黑色污泥,还有那仿佛要燃烧世界的一场大火—— 森鸥外:“……所以千酱你为什么又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做了后期剪辑?” 薇拉:“请相信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 薇拉又不是皮皮虾的弟弟皮在痒,如此严肃正经的场合她当然也想严肃正经的对待,但是她手头存有的证据只剩下系统无聊之下剪辑出来的产品。 江户川乱步戴上了眼镜,将两个视屏看了三遍,扭头对福泽谕吉点头道:“是真的。” 江户川乱步话音刚落,会议室内的空气便彻底凝滞了起来。 “千酱的意思是,这些怪物拧和聚集在一起互相吞噬蚕食,如今可能已经变成了极为恐怖的存在,我们只能通过它们原本的能力来推断它们的特性。” 森鸥外竖起一根食指,道:“魔女能轻易勾起女性的绝望,拥有极强的精神污染性,对女性极为危险;而此世之恶是人类恶意的聚集物,所以只要是人类,不管这个人再如何强大,只要不摆脱‘人类’这个身份,此世之恶也是难以匹敌?” “是这样没错。”薇拉点点头道。 “嗯……”森鸥外思索良久,突然出声道,“千酱原本是不准备公布这些消息的吧,如果按照你原本的计划,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诞生的。”薇拉淡定地道,“我原本就不算‘人类’,只要抹去‘人性’,我就有与这个怪物一战的能力。” “至于魔女的精神污染,那对我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薇拉金眸沉静如水,语气平平地道,“因为我本身是荒神的双生神明——大元神,是众生愿力的结合体。” 如果说avenger安哥拉曼纽是“此世全部之恶”,那曾经被人类当做黄泉人柱的薇拉便是“此世全部之思念”。 他们都是通过了某种古老而又邪恶的仪式,以□□的痛楚换取灵魂的升华,并以此承载人类渴望舍弃的一些情绪或是感情。 有时候薇拉也忍不住想,她生命中的每一步是不是都是系统算计好的? 否则为什么每一步都那么妥帖合适,简直是差那么一毫一厘,她都无法成为“救世主”。 又或者说,没有这步步为营的算计,她或许根本无法成为一名“救世主”? 森鸥外微微一怔,原来如此,无怪乎极昼修女曾经称自己是“理应死在昨日之人”,而福泽谕吉却皱起了眉头,并不赞同这个计划。 森鸥外向来理智到近乎冷血的地步,他坚信任何困境都会有“最优解”的解决办法,就算没有也可以创造——牺牲一人而换来整个世界的安全,这似乎很划算。 “可以一战,但并不能保证必胜,如果你失败了,这个世界依旧会毁灭不是吗?” 森鸥外:“因为造成的后果太过严重,所以我无法接受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人身上的做法。” 福泽谕吉:“我并不能认同以个人的鲜血与牺牲换来的未来。”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森鸥外与福泽谕吉的观点和看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即便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手里捧着的是用人命换来的希望,但我们都在为生存而拼尽所有。” “千酱,这个世界没有英雄,只有我们这些像野犬般活着的凡人。” “天空崩塌在即,理应为此负责的就绝不仅仅只是你一人。” …… 被乱步牵着手走出会议室的薇拉,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大人的脚步,望着走在最前头的福泽谕吉的背影,眼神有一瞬的茫然。 阳光泼洒在中年男子银白色的碎发上,像斑驳跳跃的光点,模糊了如山峦般厚重的轮廓,为眼前之人过于坚毅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 “为什么拒绝了呢?”走到河面波光粼粼的溪流边,福泽谕吉顿住了脚步,少女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解与困惑。 “所有人都能幸福的结局……难道不好吗?为什么拒绝了呢?森先生明明为了港黑的利益甚至能污浊自己的双手,利用太宰的好友织田作也在所不惜……” “是不相信我吗?别担心,我会很努力的。”少女走到了银发男子的身边,拉住他宽大的和服衣袖,仰头望着他,“我可以做到的,我已经成功过的,所以——” 薇拉只觉得头上一重,一只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盖在了她的脑袋上,有些笨拙地揉了揉。 福泽谕吉垂眸望着她,他依旧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态,唇线抿得平直,像一柄深藏鞘中的刀。 薇拉金眸微微一转,橙红色的斜阳泼洒了满地,像最具有侵蚀力的染料,将天空与大地染成了哀艳而又华美的色调,那么美,却又那么凄凉。 福泽谕吉自觉得口拙嘴笨,不如森鸥外那般油腔滑调,更不像太宰那般擅于煽动人心,但是有些话,他觉得他应该说出口。 “织田作曾经说过‘写书即写人’,所以每个人其实都是一本书,由自己动笔,由不同的人动笔,最后汇聚成了一个你。” “但是人生除了幸福以外,往往也需要同等份的不幸,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明白何为生,何为死。” 福泽谕吉沉沉地述说着,他朝着薇拉伸出了手,薇拉看着他布满刀剑的手掌,便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握住女孩幼小却也同样布满伤痕与刀茧的手,福泽谕吉微微偏头,他心想,一个孩子到底要吃过多少的苦头,才会变成这么乖巧懂事的模样? 又是被放弃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次,才会连自己的书也不要了,连自己的梦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接受所有人活在天堂里而自己永坠地狱的结局呢? “我的亲生父亲,是个无可被人挑剔的强者,冷漠而又强大,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我一度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后来,我遇见了我的养父,我的养父慈悲而又温柔,他教育了我如何生存,如何抬头挺胸,是他告诉我,我不是鸟雀,即便被折断脊梁骨也不能下跪与屈服。” “再后来……我遇见了好多好多温暖的人,他们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名英雄,如何对不幸的人感同身受,如何对活在悲伤中的弱者伸出援手。” “他们还教会了我何为活着,活着就是感受阳光和雨露,浸染欢乐与微笑,是苍穹上的星星和午夜的花火。” 少女微微仰头,她一手摁在自己的胸前,目光平静地道:“我想成为我所爱的人。” “谕吉,活着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拥有这种幸福。” 乱步像个小孩一般靠在薇拉的背上,抱着双腿,“如果活着真的很幸福,那你为什么总是义无反顾地奔赴死亡呢?” “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死亡一定不会是快乐的事,你不懂吗?小爱,你真的不懂吗?” 薇拉摇摇头,道:“太宰说过,人永远不要同情自己,一旦同情自己,生命就是一场永无终结的噩梦。” “可是你要明白,生存不是他人的义务,所有人都在迷茫,所有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这句话对你而言或许有些残酷,但是你要明白——” “世界不一定需要救世主。” 就算填补了无数的人命,堆积如山的尸骨终有一日也可以支撑起坍塌的天空。 “生命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坚强,世界也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残酷。” 薇拉沉默了半晌,她的意志不容更改,但是她并非听不进他人言语的唯我独尊者:“你们认为我是错的吗?” “即便短暂,我也活过,为世上的一切美好而战,以拯救世界的方式而生存,这样苟延残喘的方式,你们认为是错的吗?” “没有谁可以去质疑别人的一生。” 福泽谕吉摇了摇头,他拢着广袖,语气淡淡,却有着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 “但是在生命的尽头里,人们往往都会明白——人活着是为了让自己寻得救赎。” 福泽谕吉翻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内放了一颗金平糖。 金平糖的糖纸很漂亮,亮闪闪的,像天边的星子,比太阳更温柔,比月光更璀璨—— “所以没有什么值得你舍弃自我,他人的幸福不行,这个世界也不行,如果未来需要你牺牲到这种地步,那我们又为何而存在?” 咕嘟咕嘟,温暖的感觉在不断冒出,像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在街边小摊里炖着的关东煮。 薇拉拆开了金平糖,放进了嘴里,金平糖很甜,甜得有些齁,但却是真实的、而非臆想出来的甜蜜却虚幻的滋味。 她仰头,再次看向了依旧面无表情的福泽谕吉。 “薇拉.艾利克斯,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是‘中原千代’,人造人,大元神的载体,前港口黑手党的医疗部部长,与夏目爷爷有血缘关系,喜欢虎鲸和蔬菜天妇罗。” “福泽谕吉,武装侦探社社长……喜欢猫和牛肉锅。”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他抚过少女毛绒绒的脑袋,薇拉却乖巧地笑着,抿了抿耳朵,道:“我觉得‘福泽爱’这个名字很可爱。” 福泽谕吉闻言不由得柔和了眸光,他阖眼,道:“啊,是的,你喜欢就好。” ——果然,女儿这种存在是真的很可爱。 感谢夏目老师,您辛苦了。 “晚餐吃回转寿司吗?” “世界第一的侦探大人想吃寿喜烧,小爱你呢?你也想吃寿喜烧对吗?让社长请客!” “我比较想先找到太宰,我太宰呢?我之前还放着的好大一个太宰。” “……” “……” “你有别的宰了!别的宰了!你说!乱步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小孩了!” 第130章 极昼修女(二十八) 横滨的杀人雾事件事态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和,反而越来越严重,那奇怪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横滨,造成至少五百多位异能者的死亡。 江户川乱步在警方提供了所有死者的资料和信息之后通过高超的分析能力得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结果——这些异能者都是死于自己的异能,并非他杀。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有人能让他们的异能独立存在然后反过来杀害主人吗?”警方对这个结论感到不解。 “严格来说,就连这片笼罩横滨的雾都是某位异能者的异能,而他的异能就是将异能与其所有者分离,并令其反过来谋杀原主。” 乱步舔着糖果,桌上摆满了警-察送来“贿赂”他的粗点心,而警方对于他的推理毫无反驳之意,只是面面相觑了半晌,便连连道谢离开了。 “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吗?”乱步转头就将几名警-察安排得明明白白,“毫不意外,证明拥有这个异能的人他们认识;不提供线索,证明官方对这个人也忌讳莫深;并不愤怒,证明这个人的能力地位在官方看来有些尴尬,或者说对方曾经干过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他们才会觉得死了五百多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综上所述。” 乱步打了一个响指,在三只猫咪面前摆好了pose,自信无比地勾起了唇角。 “符合上述推断并且在近年出现过的犯-罪分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六年前被官方引进横滨结果推动了龙头抗争的主谋者涩泽龙彦!犯人就是他!” 侦探掷地有声的话语之下,小白猫歪了歪头,美短有样学样地跟着外头,两只喵齐齐看向了一边的三花,而大猫三花则瘫着一张嘴角下撇的猫脸,面无表情。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结论是什么推理出来的,可能是这熊孩子偷了剧本吧。 乱步的推理并没有错,很快官方那边就对武装侦探社开放了权限,要求他们寻找造成异能者连续自杀事件的主谋——涩泽龙彦。 而命令也从一开始的“抓捕”变成了“不计一切代价击杀”涩泽龙彦。 “看样子是被虐出心理阴影了啊。”与谢野晶子优雅地交叠着双腿,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薇拉喵的白毛,看得端坐在一边的美短频频探头,虽然面无表情,但却似有不满,“当初想要利用涩泽龙彦来除掉横滨猖狂的异能者,没想到却被反噬得那么厉害,现在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 “那目前来看太宰还是安全的。”国木田扶了扶眼镜,“人间失格是反异能的存在,即便是涩泽龙彦恐怕也无法将‘人间失格’剥离出来。” 人间失格这种异能可以说是最强也是最弱的异能,就算真的被剥离了出来估计也不会对太宰造成什么伤害,毕竟它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 但是这抵不住太宰体术弱鸡……他毕竟是个就算预测了中也的全部行动依旧被一脚踹飞的男人,薇拉觉得他身上不管发生什么奇葩事其实都不算稀奇。 又或者说,她会向森鸥外以及福泽谕吉坦白并寻求帮助这件事情就在太宰的算计之内,那么除了她以外,太宰一定还会有别的战力部署,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眼看着福泽谕吉走出了办公室,薇拉立刻凑上去打劫小鱼干,福泽谕吉对猫咪毫无抵抗力,很快就缴械投降,面无表情地撸起了猫。 “别担心,太宰会没事的。”福泽谕吉如此安慰道,作为社长,他不会舍弃任何一位侦探社的成员,这也是大家为何如此敬重他的原因之一。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管是森鸥外还是福泽谕吉都不准备坐以待毙,两人甚至联手将异能特务科一起拖下了水,这事不解决谁都别想上去。 就在横滨的三方势力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薇拉在一天夜里却被荞麦面舔醒了。 猫舌洗脸的经历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好在薇拉没有起床气,就算被荞麦面舔醒之后叼着后颈被带出去,她也没有吭声喵一下。 夏目漱石敏锐地发现了不对,抬起头来,薇拉却摆摆小爪子示意没事,她相信荞麦面一定不会害她。 英俊的美短叼着小白猫,在深夜中钻进了“杀人雾”里。 在接触到杀人雾的瞬间,薇拉就失去了知觉,昏迷前却是在想,总感觉自己好像又掉进了太宰的坑里。 ——太宰,你想借涩泽龙彦的异能做什么呢? 骸塞,一间布满结晶化异能的收藏室里,三名同样身穿白色服饰的男子正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观看着横滨一角中的影像。 “这就是……极昼修女的异能?”身穿宗教短斗篷服饰的涩泽龙彦忍不住上前了几步,目光略带痴迷地抚上屏幕上的图像,“……真美啊。” 巨大的屏幕里,浓稠如墨的夜色突然有了光明,那明亮却不咄咄逼人的光辉一如冬雪初融之时的一线天光,一名约莫二十余岁的女子正以双手环膝的姿态安静地沉睡着,她银色的长发色如新月,比起那五官虽然精致却显得太过稚嫩的少女,这女子的面容明艳得堪称华贵雍容,眉目神圣却又冷淡得近乎疏离。 “这就是光明之子的本相——也就是大元神的本体。”身穿白色西装的太宰治无所谓地笑着,偏头看向一边围着雪白皮草的男子,“港黑的中原中也和前医疗部部长中原千代这对姐弟实际上是荒霸吐和大元神的载体,人类的驱壳不过是神明蒙蔽着世人的眼睛,这一点想必是瞒不过死鼠之屋的吧?魔人先生。” 外表纤细柔弱有如吸血鬼般惨白的男子咳嗽了几声,抬头时却露出了一张和太宰如出一辙的无辜脸,轻笑:“不,我并不知道中原小姐也是神明。” 太宰面上微笑不变,“中原千代是大元神的载体”这是他给出的合作的“诚意”,毕竟人总是要坦然地说出他人已经知晓的“秘密”。 “荒神是绝对力量的制裁者,而大元神却是一切精神体的结合。”太宰微笑着道,“想要拿到这个‘收藏’,可不容易啊。” “将中原小姐化作宝石收藏起来吗?”陀思也跟着微笑,“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宰先生就是为了中原小姐,而选择背叛自己同伴的吗?” “哎呀,说得可真难听。”太宰轻笑着抚上了光屏上女子的面容,低低地道,“想要把爱人化作宝石随身携带有什么过错呢?我觉得是没错的。” “毕竟我原本是打算在夏天死去的,但却遇见了小千,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等到秋天再死吧,和她一起。” …… 薇拉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倒在地上的十二岁少女的躯体,而荞麦面已经失去了踪影。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模样,发现自己身周泛着浅淡的光晕,那不是属于“中原千代”的躯体,而是更加久远的,属于“光明之子”薇拉.艾利克斯的身体。 ——是薇拉自己的身体。 薇拉抬起手,摸到了额头上镶砌着的金色水晶,她思索了半晌,觉得太宰这个刁民可能想害她。 你瞅瞅这是人干的事吗?将她和躯体剥离开来有什么好处?她灵魂中的那些玩意儿不管哪个暴走都不是好玩的事情。 顶着一具金光灿灿的皮囊招摇过市,薇拉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随手将自己的壳子丢在侦探社门口,任由夜风吹拂。 薇拉突然觉得人间不值得,身为救世主居然有朝一日混得连个能容身的壳子都没有了,看来这个有太宰的冰冷世界里连最后一点点温度都没有了…… 这么想着的薇拉,一扭头就跟一双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薇拉:“……” 薇拉在巷子里撸起了大老虎,雪白雪白的大老虎乖乖巧巧地趴在她的腿上任摸任撸任吸,让薇拉勉强找回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唉,看来敦也中招了,总觉得这跟太宰脱不了干系,不过既然敦都中招了,那芥川没有被太宰放过的理由吧? 薇拉这么想着,便看见一个浑身缠满黑色绷带的人形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一脚踹出了巷子,发出好大一声“砰”……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太宰这个人间之屑,明明都叛逃港黑了,还三天两头把芥川算计过来给自己办事……偏偏芥川这孩子口嫌体正直,每次都喊着“我要杀了他”结果还不是乖乖地跳了太宰挖好的坑?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对不起芥川我忘了你是太宰的舔狗。 但是没关系啊芥川,没准在另一个世界里,太宰是你的舔狗呢? “中原小姐!……你!”芥川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在黑夜里堪比五百万瓦电灯泡的薇拉,他擦了擦唇角的淤血,面上有一丝犹豫忌惮之色。 薇拉没理他,只是一边撸着大猫一边拽住了罗生萌的绷带,很快那拼命攻击芥川的罗生萌就被怪物修女扯了回来,被迫在修女身边坐了下来。 “芥川!你!”从拐角处冲出来的中岛敦和泉镜花应付着夜叉白雪的攻击,却也一眼看见了巷角里神奇的景象,“你、你……你是?” “是中原小姐的异能。”芥川在自己认定的宿敌面前自动开启了装逼模式,冷冷地双手插兜,不复方才狼狈的模样,“她能克制我们的异能。” 三个小孩就这么当着薇拉的面讨论了起来,而躺在大白虎身上扯着绷带玩还享受着夜叉白雪揉肩捶背服侍的薇拉默不吭声,假装自己是一个安静的美异能。 薇拉的异能等级向来是世界馈赠之下最高等级起跳的,跟中也的等级相等,但论优先等级其实也并不比“罗生门”以及“月下兽”高多少,毕竟中岛敦和芥川称得上是主角和主角的基友,就像当年的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一样。薇拉之所以能让他们安静下来,还是因为占了心灵系的权能的便宜。 “虚无病”——这个异能看似是祸害一般的异能,但实际没人知道,这个异能的歌曲唱出最后一句,便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它能唤醒人们内心的伤痛,却也能治愈人们内心的伤痛。 恢复成本体的薇拉失去了壳子的桎梏,能感知到的东西更多,她用宽柔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三个少年男女,听着他们讨论到最后决定趁着摆脱异能追捕的空隙潜入骸塞,好寻找夺回异能的契机,聪明的孩子甚至还思考着可以将其他人的异能也引来此地。 薇拉从三个孩子的讨论里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正如她猜测的那样,芥川和中岛敦都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太宰遇险”的消息而前来此地的,而泉镜花纯粹是跟着中岛敦来的,芥川知道骸塞的所在地,并准备潜入骸塞去“干掉叛逃的太宰”,但是谁都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去确认太宰的安危罢了。 ——什么“不知从哪里来”的情报消息?唉,那明显是太宰给你挖的坑啊。 薇拉静静地笑着,精神力外放扫过芥川所说的“骸塞”,却是被感知到的东西惊了一下,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三只小孩立刻警惕地望向了她。 薇拉朝着三人微笑,她虽然有着跟艾利克斯相似、高冷而又雍容的眉目,但在微笑时却显得知性而又优雅,有如一捧停滞的时光或是静谧的月色,如水温柔。 她指了指骸塞所在的方位,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芥川不上当,依旧警惕地盯着她,中岛敦和泉镜花两个纯良的孩子却仰头看向了骸塞,下一秒,中岛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叫出声来。 铺天盖地的黑泥以骸塞为基点喷涌而出,有如山体滑坡的泥石流般倾泻而下,即便只是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粘稠的触感,乍一眼看过去好像喷泉一样。 看着三个小孩宛如吞了苍蝇般恶心的神色,薇拉却淡定地道:“看啊,太宰(此世之恶)侧漏了。” 中岛敦:“……” 芥川:“…………” 可恶,为什么无法反驳。 第131章 极昼修女(二十九) 三小只在观看完太宰黑泥侧漏的事件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决定暂时无视这个话题。 他们讨论了半天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将中原小姐的异能带在身边,对敌或许就能事半功倍。 问题是,中原小姐的异能愿意跟他们走吗? 薇拉不说话的时候很有艾利克斯的风范,乍一眼看过去高贵冷艳不容侵-犯,即便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身上却依旧带着浓重的、非人的疏离感。 面对这样容貌过盛的女子,生性谦卑的中岛敦不敢动手,自觉得自己杀人过多的泉镜花不敢去碰,最后是一脸冷漠的芥川上前了一步。 芥川抓住了成年薇拉的双手,中岛敦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薇拉依旧保持着“微笑”的面瘫脸,却见芥川深吸了一口气。 “部长!太宰干部又自杀了!” 面无表情的芥川以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语调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句饱含港黑成员血泪史的话。 薇拉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厘米的芥川的帅脸,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居然真的跟上来了。”中岛敦看着走在芥川身边的女子,压低了声音,满面惊恐地说道。 “哼。”牵着薇拉一只手的芥川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冷嗤道,“那个男人在叛逃前的四年里自杀了不下百次,次次都是中原小姐救下来的,你以为呢?” “……”中岛敦和泉镜花同时陷入了沉默,饶是对太宰治很是敬重,两人都觉得这位中原小姐上辈子是不是毁灭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摊上一个太宰治。 芥川与薇拉的关系还不错,虽然当年因为太宰搞事而发生了一点误会,但在太宰走后的两年里,无法接受太宰叛逃事实的芥川是被薇拉带着一步步站起来的。 虽然面上漠不关心,有时候还会被师长的无厘头气得头疼,但对于这位长不大的长辈,芥川是很有几分依赖之情的。 在知道中原干部就是师长一手带大的时候,芥川并不觉得意外,偶尔想起这事来也有几分淡淡的羡慕。 有这样一个人,她从不会随意插手你的人生,不会不顾你的脸面揭开你脆弱的伪装,更不会鲁莽地触碰别人不愿宣之于口的心事,随性散漫,近乎冷情的模样。 但是这个人会在逢年过节里给身边的孩子煮一碗面,生日时总会有礼物送到门前,出差回来时也会随手丢过来一份点心…… 无足轻重却又像春雨般淅淅沥沥,在那个残酷而又冰冷的里世界里,她就像一缕冰冷的月光,虽然明亮却并不会刺痛黑暗。 身为港黑游击部队的队长,芥川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关于此世之恶以及魔女的情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太宰治的安危感到紧张。 就算那个男人智多近妖,这次的危机却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力挽狂澜的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芥川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焦躁不安的时候,第一时间划过脑海的,却是银发修女单薄却永远笔直的背影,虽然外貌幼弱,却比谁都可靠。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你以前为了救他而付出的那么多努力不都打水漂了吗? 所以再救他一次吧。 拜托了。 …… 薇拉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拉着跑的原因居然是“反正你都救了那么多回了为了以前不做无用功干脆再多救一回吧”这种理由。 同是被宰坑的人,相逢何必相迫害?我现在连个能套的皮都没有还不都是怪太宰。 薇拉慢悠悠地朝着黑泥泄漏的地方走去,她能感知到想要取回异能其实只要将头部的晶体打碎就好,反之,如果主人被异能杀死,异能就会被晶体吸收掉。 但是对薇拉而言这很糟心,因为异能才是她的本体,在没有系统的帮助下,打碎晶石她不一定会返回修女的躯体——直接脱离世界的可能性更大。 薇拉心中有很多疑问——系统去哪了?太宰要做什么?为什么把我变成这样?他打入敌人内部是为了什么? 薇拉从来没有思考过太宰背叛的可能性,正如她对夏目漱石说过的一样,她不是聪明的人,所以她选择完全相信他。 放任家里已经长大的几个小孩去对付敌人,薇拉顺着此世之恶溢出的方向摸索了过去,却被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身穿雪白皮草的男人拦下了。 “初次见面,日神阁下。”两个男子,一人手捧苹果,一人手捧颅骨,露出了宛如镜面双生一般的微笑,“我是菲奥多尔.d,一直期待与你见面。” “太宰呢?”薇拉并不关心面前这个“死鼠之屋”的男子,她只想找到太宰问个明白。 “他已经休息了,阁下。”陀思朝着薇拉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真的很关心太宰呢,明明他是如此的渴慕死亡,就像稻禾渴望阳光,你却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救他,这种执着简直能打动诸天神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加入我们,一同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呢?” 另一个身上泛着红光的陀思忽而开口道:“异能即是原罪,它只会带来不幸与伤悲,唯有让这个世界上的异能全部消失,幸福与和平才会降临此世。” “人间失格,这独一无二的反异能的存在,让一切异能消失于世,这也是太宰的愿望,这是他站到我们身边的缘由。” “阁下为何不为他实现这个心愿呢?和我们一起,亲眼目睹新世界的诞生——” 陀思的言语魔魅,语调温柔而又激昂,令人不自觉地追随他话语的步调,一点点地落入他规划出来的美好前景之中。 薇拉对此,很认真地思索了三秒,却忽而偏头望向了窗外:“的确,如果是没有异能的世界,普通小打小闹根本做不到这种地步。” 陀思笑容渐深,骸塞之外,由“龙彦之间”和“人间失格”构成的特异点闪烁着夺目的光辉,在大量异能结晶的输出之下,一条蓝紫色的巨龙在浓雾中成型,而同时,那能够蚕食异能的杀人雾也在随着能量的增强而不断扩散,最终会如他所愿地笼罩整座地球,将此世化作没有罪孽的天堂。 “的确,如果没有异能的存在,所有人就势必向国家机器屈服,政治清明,社会稳定,至少做到了明面上的‘人人平等’。”薇拉颔首道,“很正确的想法。” 以没有超常能力的位面作为参考的话,面前之人的思想观念显然是正确无误的,毕竟一个普通人再怎么闹腾也很难像异能者一样动不动就闹出灭世的灾厄。 不等陀思再多说什么,薇拉已经鼓掌道:“我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你,但是作为一个异能体,你不能指望我帮助你消灭我自己吧?” 太宰的嘴,骗人的鬼,连常春藤脑袋的敦都知道太宰的话有些时候不能尽信,薇拉又怎会轻易相信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太宰气息”的人呢? “你憎恨异能,将异能称之为‘罪’,那为了换取一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未来,你也要牺牲自己的异能吗?”薇拉负手,看向了浑身泛着红光的红色异能体。 “他会理解我的。”陀思优雅地勾了勾唇角,神情竟有三分圣洁的悲悯,“‘罪’与‘罚’,向来是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太宰想要做什么吗?执拗相信着他的修女阁下,又或者……我应该称呼您为——‘书’?” “砰”地一声枪-响,说出禁忌之语的男子踉跄了一下,他披着雪白皮草的肩膀缓缓沁出了殷红,本就惨白的面色越发失色,面上却依旧带着轻柔文雅的笑。 单手持-枪的织田作站在陀思的背后,神色冷沉,握枪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薇拉抬起头,有些困惑地望向了织田作,陀思却微笑着道:“哎呀,太宰居然还准备了后手吗?” “还真是保护得滴水不漏啊,那个偏执的男人——即便是无处不在的老鼠,要从镭钵街破旧的废墟里一点点地整理出来当年的真相,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那么,你是想在这里杀了我么?发誓绝不杀人的杀手先生。” “千桑。”织田作不理会陀思,只是朝着薇拉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薇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陀思的异能体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与陀思容貌一致的人形体上带着与太宰相似的、稚子般纯净的笑。 “你真的要跟他走吗?书小姐?你真的知道太宰为了得到你而做了什么吗?” 薇拉很想掐着这些人的脖子死命摇晃让他们不要卖关子也不要整天说一些暧昧不明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陀思,反手一扭,就将男子纤细单薄的手腕死死地掰住。 被人反制的异能体不怒反笑,近乎恶意地挑拨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其实都是一本书。” “我们的异能,实际上是铭记了一个人一生的最佳代表作——而那本书的名字,就变成了我们的异能名。” “‘人间失格’,意为‘丧失为人的资格’,作为异能的表现形式便是‘抹消他人的异能’。” “这多有趣啊?——这证明了那书写着我们一生的书,就是我们生而为人的资格。” 织田作再次开-枪,子弹却穿透了陀思的异能体,直接打在了墙上,织田作想要上前,一边受伤的陀思却也拔出了一柄手-枪,瞄准了织田作。 “但是只有你,是个例外。”异能体轻轻地靠了过来,压着嗓音,像孩童耳语般低低地笑着,“港黑瞒得可真好啊,就连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干部ace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异能,因为与早已被书写进这个世界命轨中的荒霸吐不同,‘大元神’这一位神祗本身是不存在的——” “你是‘虚无’,因为你的存在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意外,能让本该死去的人以正确的方式存活下来——你就是那本空白的、却能改变一切的‘书’。” “而太宰杀害了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兰堂,剿灭了亲眼见证过你异能暴-动的‘羊’,抹消了一切你存在的证据,就是为了将‘书’据为己有。” “你不感到生气吗?书小姐,他与涩泽龙彦合作,就是为了将作为‘异能’的你化作宝石,这么偏执而又疯狂——” “闭嘴,菲奥多尔。”织田作再次瞄准了陀思的脑袋,语气冷肃地道,“我的确发誓过不再杀人,但是太宰和千小姐都是我的恩人,我也并非不能背负罪孽之人。” “千桑。”织田作放缓了语气,重复道,“到我这里来。” “请相信太宰,他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三人僵持的局面一时难解,在死寂般的沉默中,薇拉却不合时宜地走神了。 首先,能改变世界的空白之书什么的……薇拉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但是这不排除系统搞事的可能,它已经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往她灵魂里塞不明物的事情了。 其次,把作为异能体存在的她的灵魂化作宝石什么的…… 太宰—— 这个人…… 在没有她对魔女以及此世之恶的概念进行解释,以及自身对剧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做出了跟丘比一样丧病的事情啊喂! 第132章 极昼修女(三十) 织田作跟那个菲奥多尔.d打起来了。 作为这场争执的起因,薇拉并没有冲上前去大喊“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而是拢着长袍坐在地上静静地发呆,菲奥多尔跟太宰一样都是体术弱鸡,就算有碰谁谁爆头的强大异能,但在织田作可以预知未来的“天-衣无缝”之下也起不了多大的效果,织田作锤他就跟锤包子一样,配上中也倾情演唱的bgm简直带感至极。 薇拉没有跟织田作走也不准备跟陀思走,她的精神力扫描了整个骸塞后,便发现了宛如白雪公主般昏迷悬浮在奇异点之上的太宰治。 ……等等,薇拉突然扭头望向了拿着红苹果的陀思,顿时露出了一个“不了吧小老弟这很伤身体”的表情包。 ……恶毒皇后陀思拿着红苹果,还有那皮肤雪一般白嘴唇血一般红头发跟乌木一般黑的白雪公主,那、那……王子在哪里? 薇拉整理了目前已知的情报以及对太宰过往行为的种种分析,最后终于勉强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太宰的行为逻辑。 大概是因为太宰那虽然被洗白了但只要有心查一查都脏得非常彻底的履历引来了想要灭世的大反派,涩泽龙彦和陀思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拉太宰入伙。而太宰这个总喜欢藏心事在背后暗搓搓阴别人的坏蛋也非常愉悦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大概是抱着要去做反骨仔的念头而去的,准备在最后关头捅小伙伴一刀。 而在这一场人心的博弈中,这个由涩泽龙彦、太宰治以及陀思构成的黄金三角彼此之间维持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关系。 首先,涩泽龙彦的异能“龙彦之间”能够夺取他人的异能并转化为宝石,不管是太宰还是陀思,涩泽龙彦的异能都是他们计划的主心骨,换而言之,涩泽龙彦看似是罪魁祸首,但实际上他就是太宰和陀思博弈的棋子——陀思想要利用他的异能力来制造没有异能的新世界,而太宰想要借助他的能力得到薇拉的灵魂宝石。 但是根据眼下的情景来看,涩泽龙彦应该是更加信任陀思,于是两人联手捅了太宰刀子,太宰扑街,而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涩泽龙彦也被陀思干掉了。 那个脑颅骨是涩泽龙彦的,而涩泽龙彦的异能本体就是这条巨-龙,目前这个异能已经完全落入了陀思的掌控之中。 这个结果看上去好像是太宰太浪结果玩脱了,而陀思技高一筹,但薇拉却觉得他还有其他后手。 芥川、敦和泉镜花就是很明显的伏笔了,太宰一直有心培养新的“双黑”,为的就是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能够应对以后的浩劫;而太宰部署的第二战力是织田作,他的主要任务应该是保护“书”不要落入陀思之手;而第三战力部署则是……薇拉。 太宰生死未卜,而将秘密和盘托出的薇拉势必会让港黑以及武侦再次联手,三刻构想中的黑夜与黄昏已经上了贼船,白昼自然也躲不过。 薇拉能想明白太宰的计划以及部署,但是她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太宰非要得到她灵魂宝石的原因。 因为太宰觊觎“书”?这个理由有些站不稳,毕竟根据陀思的说法来看,七年前的太宰在干掉兰堂的时候就已经了“薇拉是书”的真相,但是他不仅绝口不提此事,还一直为薇拉打掩护,要知道前不久的“白鲸事件”闹得轰轰烈烈,不就是因为组合的人想要寻找“书”而悬赏了“白虎”吗? ——寻找书的路标是“猫科动物”。 假如薇拉真的是“书”,那么到底是谁散播出有关书的消息就值得深思了,知道薇拉变成猫的就那几个人,森鸥外、中也、夏目老师、太宰、乱步以及……系统。 如果是系统,那薇拉并不难理解,八成就是系统又双叒叕“我帮你安排好盛大的退场了”这样神奇的逻辑,它恨不得宿主成为脸t拉走全世界的恶意然后轰轰烈烈一波带走;而太宰有可能在组合来袭的事情上推波助澜了一把,误导组合的同时也拿这件事情来磨炼敦,顺便给薇拉打个掩护,一石多鸟,很有太宰的风格。 薇拉不相信太宰会害自己,那换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太宰之所以想要拿到她的灵魂宝石,其实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呢? 薇拉不相信惯来心思缜密的太宰没看出来她身上属于其他世界的痕迹,可是他依旧这么做了,还布了这么大的局,联系起系统的消失,这似乎并不难猜了。 ——太宰认为她继续待在系统身边会有危险。 但是,这就触发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太宰坚信系统会害自己? “千桑。”击退陀思的织田作回过头来,沉了沉语气,“去找太宰吧。” “虽然是个胆子小又不够坦诚的孩子,但是如果你问的话,他一定会亲口告诉你的。” 奶爸织田作若无其事地黑了太宰一把。 薇拉的心突然就定了,她点点头,纵身便从骸塞的窗边跳了下去,选择相信太宰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就算结局不尽如人意,她也不会因此而怨怼什么。 她以赤诚之心待人,自然要有始有终。 薇拉的身影化作流光朝着盘绕于山上的巨-龙飞去,人间失格与龙彦之间的互搏之力形成了扭曲失控的奇异点,而此世之恶的黑泥源源不断地涌出,像岩浆一般扩散着。弥散的雾气会夺走异能者的异能,但这饱含“人类恶意”的黑泥,不管什么人碰到了,最终都只会落得癫狂的结局。 薇拉看见一架直升机缓缓地靠近了巨-龙,那不怕死的姿态令人钦佩无比,但是比这更不怕死的是那直接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人。 有些不合时宜的,薇拉突然想起了因为太宰的一句话而连个降落伞都不带就头铁无比地跳了飞艇的芥川和中岛…… 也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的憨憨…… “啊——?去死啊——!”中也破音的叫声响彻苍穹,暴走的小矮人将一旁的大厦连根拔起一把怼进了巨-龙的嘴巴里。 薇拉:“……” 对不起!原来是自家的憨憨!中也真帅!中也真棒!中也世界第一可爱! 看情况是中也开了污浊,污浊形态的中也会一直战斗直到力竭而亡,只有“人间失格”或“明光圣女之守誓”才能关掉污浊的开关。 开启瞬光状态的薇拉几乎是刹那就来到了巨-龙的脚下,靠得越近,中也理智丧失的叫声就越是清晰,破音的尖叫宛如竭嘶底里的大小姐,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薇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暴走的中也将巨-龙锤得扁扁的,然后扑向了那个包着太宰治的能量罩子……看样子很像酒醉之后下意识要揍太宰的模样。 很快,能量罩猛然破裂,苏醒的太宰抱着力竭昏迷的中也从上空坠了下来,降落地点非常不幸是黑泥的沼泽。 薇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情微妙——这大概是突然发现这神奇的剧情里自家弟弟担任的居然是唤醒白雪公主的“王子”这一角色。 在两个人即将落入黑泥的瞬间,薇拉瞬身过去将太宰的大长腿一抄,以一个“薇拉抱着一米八的太宰,太宰抱着一米六的中也”的神奇公主抱将双黑带了回来。 “哎呀哎呀,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太宰眼眸亮晶晶地凑到了薇拉的近前,“这位容颜有光如黎明之阳般的美丽小姐啊,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那边也有一位美丽的小姐。”薇拉抱着双黑拔腿就跑,身后坠着汹涌而来的黑泥,“她跟你很有共同语言,或许会很乐意接受你的殉情邀请。” “龙彦之间”被击破之后,无数异能晶体的能量溢散开来,将某种可怕的存在从深渊中唤醒——魔女尖利的狂笑在天空中回荡,浓重得化不开的雾气不断盘旋凝聚,以少女的绝望为芯,此世之恶的黑泥为体,天空中出现了如山峦一般庞大的幻影,宛如身穿黑色华服的舞女,在电闪雷鸣中跳着生命最后的舞蹈。 那就是——足以将整个宇宙温暖起来的爱与希望,这里有多少绝望,就证明曾经拥有过多少纯真美好的愿望与梦想。 薇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苍青色的刺青如藤蔓般自背后蔓延开来,像爬山虎一样爬上她的脸颊与手臂,她身上所背负的愿力以及思念都在震动着、悲鸣着,与那遮天蔽日般的魔女遥遥呼应。这些为了承载世上所有伤痛而存在的刺青能感应到魔女体内崩坏的情绪,能听见那些纯洁灵魂的竭嘶底里。 “相信敦和芥川吧。”太宰将脑袋靠在了女子的肩膀上,淡笑着阖眼,“实在不行还有中也呢,作为荒霸吐的载体,无论如何他都比你更适合不是吗?” ——既不是人,又是男性。 薇拉扭回头,神情似有困惑地道:“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求救和……呼唤的声音。” 天空之上突然撕裂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酷似涡流的黑暗里忽而露出了冰冷机械的蓝色球体,像一只正在转动的眼睛。 【找到……了……薇拉……快一点……】 细细碎碎的机械音在天空中回荡着,仿佛接触不良一般,很快就淹没在魔女凄厉的尖笑里。 女子金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薇拉抱着人如同白色的闪电一般在楼房之间跳跃着,最后将太宰和中也放在了港黑的大厦顶楼,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要回程,却被太宰一把扣住了手腕。 “别过去。”太宰面色平静,语气却敛去了一贯的温柔,“那个叫‘前文明系统’的东西,如果你真的跟它走了,事情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薇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回过头来,太宰望着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她的神情,她非常平静,但是茶金色的眼眸中仿佛压抑着什么酷烈到极致的情绪。 “……”薇拉无声地张了张嘴,话语融在了风里,“……你没看见吗?” 薇拉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朝着太宰露出了一个近乎安慰的笑。 “那个魔女,长着我的脸啊。” …… “成神,为什么你一直执着于让我成神呢?你明明知道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达到成神的标准的。” 【……如果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神格、神性、神躯、神之法则——你已经拥有了思念凝聚而成的贤者之石,光明给予的日之法则,还有以旧日支配者的基因锻造出来的强大躯体,你只缺少神性,薇拉,落在湖心的一滴泪赋予了你太过温柔的灵魂,你总是轻易之间便能与他人共情,这多么可悲啊?】 【神,可以悲悯,却绝不可为凡人而哀戚。】 【神,可以慈和,却绝不可为凡人而舍生。】 【如若不然,神女便是你看得见的结局。】 系统尝试过让薇拉成神,但是失败了。 在第二个世界里,它曾经尝试着激活薇拉的神性基因,神性基因被激活的短时间内她的确获得了堪比正位神明的强大力量,但也因此而破碎成灰。 在那之后,薇拉自己虽然没有发现,但她的灵魂实际上因为那一战而留下了很深的创伤,这让系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自己的成神计划,将这条战线无限延长。 它选择的英雄的世界,想要让具备高品德素养的人类英雄驱散她因为被人舍弃而深入骨髓的孤寒,又借助刺魂仪式为她夺得了神纹以及思念的基石;在忍者的世界里,它以民众对她的尊崇修补了她灵魂的创伤,又以此激活了她体内属于光明的法则;而在这个世界里,系统给薇拉准备了一具足以容纳神魂的躯体。 它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在它构思的剧本里,薇拉为了击败此世之恶与魔女,一定会舍弃自身的思念而成就神性。 它哪里能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有太宰治这种堪比此世之恶的人间之屑,趁它不备坑得它阴沟里翻车,差点把好不容易养大的宿主给弄丢了。 还教唆宿主自杀——虽然未遂并且激活了宿主的神性,但带来的麻烦也不算小,因为宿主作为另一个世界思念的载体,她延伸出来的绝望被魔女吃掉了。 那因他人的思念而悲伤的绝望,赋予了魔女一个非常令人头疼的特性——“共情”。 【大部分魔法少女之所以会答应丘比都是因为在各种各样的意外中导致命在旦夕,苟延残喘而不得不签下契约,那时候的她们愿望大多都是“活下去”,所以魔女往往也有“不死”、“坚韧”、“物理免疫”等特性,但是这并不是最令人头疼的,更令人头疼的是你所给予的“共情”。】 【薇拉,你所经历的那些过去,会让所有人疯魔的。】 汹涌而出的黑泥一点点将城市吞没,为了阻挡黑泥的侵蚀,异能者不得不站到了最前线的位置。 可是,异能者阻挡了黑泥却挡不住龙彦之间的雾气,无数异能者的异能被雾气夺走,虽然江户川乱步推断出击碎异能体额头上的宝石便能夺回异能,但左右支绌无疑让人类陷入了苦战,太宰看着远处的一片乱象,慢悠悠地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中岛敦的电话。 “敦,找到涩泽龙彦的颅骨,捏碎他。” 没有人知道,涩泽龙彦实际上许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而杀死涩泽龙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岛敦。 大概是在七年前,涩泽龙彦还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收藏家”,他的爱好是收集异能凝结而成的宝石,并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中岛敦“月下兽”的异能。 为了得到中岛敦的异能,他化作医生潜入了中岛敦所在的孤儿院,但那时候的敦异能尚未完全觉醒,那只美丽的月下兽藏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为了得到月下兽,涩泽龙彦对敦使用了全身电击,试图在对方濒临死亡之际激活异能,可他没想到的是,敦的异能的确是觉醒了,却也将他杀死了。 涩泽龙彦死后,因为异能的特殊性而导致他的异能离开了他的躯体,他痴迷“月下兽”爆发出来的生命的光辉,却忘记了这最想要的异能在哪里。 为了寻找“拯救自己”的美丽异能,涩泽龙彦引发了当年的龙头抗争,并且还顺利脱身四处游荡,寻找着那令他神魂俱颤的辉光。 多年后的今天,陀思那个魔人利用了他误导了他,让涩泽龙彦误以为自己想要的异能就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因此有了后来的种种。 太宰也是潜伏了很久才发现“龙彦之间”的媒介就是涩泽龙彦的颅骨,却在最后关头被陀思反阴了一把,好在局面还未失控。 至于涩泽龙彦的异能体?太宰相信敦能解决,因为涩泽龙彦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赴死,死在他期盼已久的光明里。 太宰算计了每一步,却依旧还是算漏了一点,而这一点,很可能会让他的计划功败垂成。 四年前有个女孩为了拯救一个胆小鬼而随他一同跳进了忘川河里,四年后的今天,胆小鬼也要为她勇敢一次。 “唉,我可是很怕疼的啊。”太宰拿出随身的便签纸唰唰地写了几行字,随手揉成团塞进了中也打呼的嘴里,“喂,千酱的英雄,可别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啊。” 被黑泥吞没的瞬间,太宰用自己多次自杀后积攒的经验,让心跳瞬间停止。 横滨,陷入了无法苏醒的噩梦里。 与谢野晶子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布置装潢很是诡异的屋子里,四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恐怖玩偶,屋内还有一只小小的摇篮。 与谢野晶子在一堆娃娃中发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娃娃,黑发黑眼的女孩还没有三岁大,眼神空洞洞的,抱着一个诡异的布偶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吓了与谢野晶子一大跳,她几乎以为这也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布娃娃,因为小女孩的身上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鲜活气。 但是很快的,与谢野晶子就发现自己错了,当窗外身穿黑色衣袍的墨色身影一闪而过时,小女孩的眼中突然就有了光。 外面下着雨,女孩却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口中嫩声嫩气地喊着“父亲父亲”,仿佛呼唤着自己的整个世界,那么纯粹而又依赖的模样。 早就被屋子里的诡异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晶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但下一秒,她就看见女孩即将抓住的那一角墨色的衣袍被人抽走,全心全意交托重心的女孩就这么扑倒在泥水里,沾了满身泥泞,肉乎乎的膝盖摔出了血,可她也没有哭,只是笨拙地站起,擦了擦脸上的泥。 草,与谢野晶子忍不住咬牙怒笑,她额头青筋暴跳地在小女孩身边蹲下,穷尽毕生温柔地询问道:“摔疼了吗?不要追了好不好?”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眼眸澄澈如镜,“弄脏父亲的衣服就不好了。” 与谢野晶子彻底忍不住了,她直直地凝视着小女孩,对上那双幼兽般圆滚滚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她是谁——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这双眼睛,那是在一天深夜里,在血泊中爬起来的少女含糊不清地喊着“救救我”,那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般,幼兽一样湿润,却已经成了破碎的玻璃。 眼看着小女孩即将回到那诡谲阴森的屋舍里,与谢野晶子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将小孩往腋下一夹,拔腿就朝着树林外面跑去。 高跟鞋踩在泥泞的土地里,几乎是举步维艰,但与谢野晶子却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 “别傻了,小孩,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向不爱你的人乞求怜爱是没有用的。” “人的一生非常短暂,生命脆弱到一旦流逝就难以挽回,它非常痛苦非常煎熬,但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格外美丽。” “所以,要好好珍惜自己。” 和幼小的女童待在同一座鸟笼里的宫泽贤治撕裂了铁栏,他抱着笼子里的夜莺朝着更广阔的天地间跑去。 “笼子里有什么好的呀?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嘛,那里有青青的草地,有干净的蓝天,还有最可爱的牛牛们。” “所以啊,爱小姐,不要再哭啦。” 窝在少年怀里的女童茫茫然地抬起头,满脸都是困惑与不明所以。 ——……我,没有哭啊? “荒唐。”银发武士拔刀而出,瞬间斩杀了镇守祭坛的骑士,将那捆缚光明之子的巨大十字架切成了无数碎片。 “这世上唯独英雄不应被辜负。” “否则,她为之而战斗的理由何在——?” ——为世上的一切美好而战。 “这种早已腐朽的世界,就这么看着它崩塌溃败的一瞬间,不也是一种极致的美吗?” 尾崎红叶打着红伞,站在与神明同等高度的尖塔顶端,红唇带笑,妖冶一如地狱绽放的曼珠沙华。 “我们所守护的世界,可不会被区区‘绝望’而打败啊。” “所以,不要再哭了,小千——” ——……我,没有在哭啊。 “真的没有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在薇拉面前蹲下,身上布满刺青的巫女倒在暗无天日的奈落里,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没有流泪不代表不在哭泣哦,千酱,心在流血的时候,人往往就不会流泪啦,但心里的血如果能化作泪水流出来,或许就会好过许多了呢?”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理想的自己,想要永远强大,永远坚定,不会为外物而动摇,活得像个永远不会犯错的圣人一样。” “每个人,不仅仅是你,都会有这个梦想。” “但是啊,千酱,现实和理想往往是相驳的,我们不一定都能成为理想的自己,要如何活下去,如何找到那个真正的答案,没有人会告诉你,因为所有人都在迷茫。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向着水沟的深处漫无目的地奔走,就像满身泥泞的野犬一样。” ——……我,错了吗? “没有哦,从来没有哦,千酱只是有着太过温柔的灵魂罢了,这从来都不是错啊,为了别人而忽视了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连我这样的恶鬼都要为你而哭泣了。” “千酱,人的一生总要遇见很多人,而这些人里总会藏着你想要的答案。” “因为遇见了生命力旺盛的蛞蝓中也,所以我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因为遇见了织田作,所有我有了活下去的方向;因为遇见了千酱,我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千酱,你有了作为方向的圣人般的父,有了让你渴望活下去的英雄——那么,我能成为支撑你走下去的力量吗?” 太宰半蹲着,像个孩子般乖巧地笑了,他的笑容爽朗灿烂,可十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仿佛强自压抑的不安,他将自己的心口剖开,捧出了鲜血淋漓的心脏。 “因为——”惯来巧言令色的大男孩搜肠刮肚,却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了织田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没错吧?” 薇拉安静地凝视着他,许久,面无表情的巫女才缓缓垂下眼眸,微微一笑。 ——成神,获得永生,与爱人永远在一起……这些,其实都不是她真正的愿望。 “我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如果不幸能成为他人的勇气,那或许也是很好很好的事吧。” “我啊,觉得生命短暂也好,脆弱也罢,我只是想出现在一些人既定的轨迹里,留下那名为爱与希望的奇迹。” ——像星辰的旅途一般,短暂却又缀满了光明。 【神性因子活性率93.7%、93.8%、93.9%——】 沦陷于无尽污泥般恶意的女子猛然睁开了双眼,她金眸璀璨,如灼灼之光,如天明之际东方乍破的黎明。 她反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黎明之期出鞘的瞬间,纯白色长剑上的金纹爆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瞬间划破黑夜的屏障,如同一道瞬息而至的光。 【神性因子活性率94.2%、94.4%、94.9%——】 闪光白蝶的战斗服瞬间上身,银白色的长靴、手套、短斗篷,她在魔女延展而出的手臂上用力一摁,如同跨越死亡的蝴蝶般高高跃起。 她在空中横刀,微微上挑的眼带出几分与往常迥然不同的凌厉,她冷淡地抿平了唇角,瞬间旋身而下,锋利无匹的刀刃顷刻间洞穿了魔女庞大的身躯。 沉浸在魔女制造的噩梦中的人们瞬间清醒,恢复了神智的人面面相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在了原地。 “那是什么——?太宰!”坂口安吾远远地看见了旧友的身影,忍不住咆哮着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身穿驼色风衣的男子没有回头,任由战斗掀起的风浪卷拂着他的衣摆,爆炸引起的火光之中,他的身影被无限地拉长,带着形单影只的孤寂。 ——“如果成神仅仅只是永生,你根本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吧?一定是因为成神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一定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神明是虚无的法则,既不于存在过去也不存在于现在,当她封神之日,便是世界溯回重来之时,你们的命轨将不会再有她的存在,而她将获得永生。】 ——【她不再需要凭借思念而活,不再需要凡人的信仰而活,她会于诸神座上享有一席之地,至此在至高之处俯瞰位面三千。】 ——“你不怕她恨你吗?你明明知道,她唯一的执念就是‘想要来过’,无所谓是神是人。” ——【神与人,一如人与蝼蚁,你或许会对蝼蚁怀有慈悲与宽柔,但你可会对蝼蚁爱而不舍?心如刀割?】 ——【当人化为神,便不再会有“情感”存在,世上的一切思念与悲伤最终都会汇向迎来黎明的神,他们是法则,是概念,是一切无形缥缈之物——她会取代曾经倒影出她的神女,成为新的神祗。】 “安吾啊。”太宰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故作轻松地调笑着,若无其事地道,“你说我现在自杀,算不算跟千酱殉情了呢?” 坂口安吾满心焦躁,但是到底是太宰治多年的老朋友,他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太宰话语中的认真,这让他心中不由得一寒。 “……太宰,你真的想死吗?” “啊是啊——”望着席卷而来的炽热风浪,太宰闭了闭眼。 “我想不明白啊,真的想不明白啊,明明我都想要努力一把继续活着了,明明这个世界还是有可以期待的事物的,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果然,一切追寻之物终究会有失去的一天,值得用尽一生去追求的东西果真是不存在的吗?” 仿佛听见了太宰的话语一般,那自下而上洞穿魔女庞大身躯,凌驾天空之上的女子回过头,远远地望了太宰一眼。 她想说什么?她最后想跟他说什么?对这个困惑无比介怀的太宰只觉得自己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或许会寝食难安,于是他拔腿朝着月亮的方向跑去。 “姐——!”苏醒之时便窥见自家姐姐跟怪物纠斗在一起的中也呲目欲裂,他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扯下了黑色的手套,“你等等——我——” “中也,谕吉,森医生,请帮我牵制住她。” “芥川,敦,看得见她的眼睛吗?” 女子空灵而又缥缈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已经取回异能力的福泽谕吉和森鸥外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便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福泽谕吉斩断了魔女丝带般的触-手,不等魔女再生,森鸥外便毫不犹豫地补上了攻击,异能腐蚀了魔女的伤口,让她发出被激怒的尖哨。 暴-动的魔女朝着周围的一切发动了无差别的攻击,黑色的丝带在空中狂舞,撞塌了周围的建筑物。 “混蛋!”中也一挥手便消除了上百吨废墟石块的重力,他抬手一抓,石块便如子-弹般爆-射而出,在魔女的身上爆开刺眼的火花。 “可恶!”被魔女击飞的芥川愤怒地嘶吼,天魔缠铠化作恶兽的盔甲,他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魔女空洞的双眼。 “爱小姐!我应该怎么做?!”中岛敦抹着眼泪,四肢化作了白虎,牢牢地抓在魔女的鬓发上。 “击碎它——” 薇拉话音刚落,魔女猩红的双目便被能够割裂空间的罗生门以及能够撕裂一切异能的月下兽击碎,巨大的魔女在痛苦中哀嚎着,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尖叫。 这样就行了吧?脱身而出的芥川惯来冷淡的面容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但下一秒,那一丝笑弧就这么僵硬在唇角。 魔女褪去了黑泥的外衣,露出其本来的样貌,她双目鲜血滚滚,宛如血蔷薇的染料,可那张清圣而又娟丽的面容,分明是熟悉之人的样貌。 意识到什么的芥川瞬间扭头望向了伫立在空中的女子,她身后光明的羽翼铺天盖地地展开,宛如炽天使的六翼。 在所有人错愕万分的瞩目里,她垂眸微微一笑,宛如神明对人类最后的垂怜,又好似将死之人对尘世不舍的留恋。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她的眼中便渗出了鲜血,从羽翼的边缘开始,细密的裂缝刹那间龟裂开来,布满那张直到最后都在微笑的脸。 ——“谢谢。” 【神性因子活性率99.1%……滴,活性停止——】 由绝望铸成的魔女分崩离析,而伫立高空之上的女子也顷刻破碎,她的微笑在月光下化作无数纷飞的白蝶,如鲸吞蚕食般扑向了倾塌而下的黑泥。 无穷无尽的光明白蝶振翅而飞,将横滨的黑夜映照得宛如白昼,那数量是何等的庞大,几乎要将百里之内的天空完全遮罩其中。 千万只蝴蝶振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像一曲自远古而来悲壮却又永垂不朽的战歌,每一个韵律都携带着生命的不屈。 白蝶落在了此世之恶凝聚而成的黑泥之上,无风自动一般,瞬间燃烧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光连绵成海,眨眼间便自地表蔓延至了天穹。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在紧绷如弦的战斗结束之后,席卷而来的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一种压抑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般的情绪。 “爱、爱小姐……”中岛敦仿佛脱力般跪坐于地,他失魂落魄地低头看着虎爪上的血迹,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一般,他抓着自己的白发发出了嘶吼般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骗人的吧?我杀了爱小姐? 那个温柔的、会用软软的梅花垫摩挲着他脑袋的猫咪,那个虽然相处时间短暂,却给予了他不少温暖记忆的少女。 盛极而又辉煌的光明蔓延了整个世界,带来光明的白蝶带着绝望与悲伤,在空中不断盘旋环绕着,化作一道光柱飞向更远的天际。 尾崎红叶低下了红伞,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森鸥外敛去了惯来的笑容,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天际。 白蝶安静地飞翔着,燃烧着,一如那扑向烈焰的飞蛾,不断奉献自己的生命,只为留住那一丝弥足珍贵的光明。 远在侦探社内的江户川乱步打翻了汽水瓶,他扁起嘴,像孩子般嚎啕出声,三花猫陪伴在他的身边,安静地仰望着此生再难见到的风景。 数以百万的光明之蝶同时点燃自己,那是何等悲壮的奇景? 那个连绝望都不被允许的孩子,破碎在地上的瞬间原来会化作这样璀璨的生灵。 “站起来,敦。” “太、太宰先生……” 敦泪眼模糊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师长,一只纯白的蝴蝶轻轻地飘落在他的指尖,最后化作了一本白底金纹的书。 “极昼之后便是极夜,这样的道理你应该知晓的。” “光明,一生只见一次,便也足以了。” ——至少在生命的尽头里,她留给尘世最后的笑,是足以铭记一生的美丽。 【极昼修女.点燃白昼的光明之蝶完】 第133章 番外.神一样的好孩子 织田作写了一本书。 书里讲述了一个喜欢收集星星的少女,她背着小兜,拿着捕蝶网,跨越万水千山,只为邂逅一些人、一些事,然后从不同的人手中接过一颗或明亮或璀璨的星辰。她会珍而重之地将收集来的星星放进自己的背兜里,标上记号,写上名字,每一个星辰就代表了一个思念的人,代表了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 可是,追逐星星的过程是非常艰苦的,她会经常受伤,会被人拒绝,会遭受恶意和诽谤。 在一个个相逢而又分离的故事中,她始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不曾停下脚步,而那些故事或许都有一个悲伤的结局,回想起来却总是温暖的。 ——就像明亮璀璨的星辰一样。 织田作非常罕见地用自己惯来冷静得近乎锋锐的笔调书写了一个梦幻得近乎不真实的故事。 他向来擅长从生活的琐碎细节中营造出矛盾而又极具代入感的氛围,用普通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渲染令人欲罢不能的物哀寂落之美。 但这一次,他却放弃了以喜写悲,而是选择了以悲写喜。 摔倒、受伤、挨骂、逃跑、背叛—— 一切不幸与苦难在织田作的笔下最终都会以无厘头的方式被解决,主人公就算一朝死去,夜间也必定会死而复生,然后在棺材里一边蹦跶一边嚷嚷着自己怕黑。 他写了一个寂寞而又快乐的孩子,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跳着舞,自己扮演着自己书写的剧本,像永远令人开怀的夜莺鸟,不知忧愁,天真纯粹。 是的,哪怕是在故事里,她也总是令人开怀的,就像那些被她抱在怀里的星星。 直到故事的最后,身患重病的女孩在医院的病房里睁开了双眼,原来那些故事都不过是女孩濒死之际无限延长的体感时间,是她不长一生走马灯的回忆。 全知全能的神明告诉她,她即将死去,但神明可以给她一个漫长且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她可以在梦里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代价是她必须抛弃所有的星星。 “让我抱着星星死去吧。”女孩做了个鬼脸,许下了心愿,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她微笑着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仿佛坠入了一个香甜的好梦。 织田作没写过童话,但他却在这本书中塑造出了童话般纯净美好的画面,他给故事中的小女孩取名为“蝶”,而这本书,便名为《不死蝶》。 因为女孩能够死而复生,所以所有人包括女孩自己都习惯了危急关头让她出去挡箭,女孩不断演绎着凄美倒地的死法又在敌人惊恐的注视中爬起来飞奔曾经是故事里不算小的笑点,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这只绚丽的蝴蝶湮灭,所以伙伴们都亲切地称呼她为“不死蝶”。 不死蝶最后还是死了,但织田作却说她坠入了香甜的好梦。 这个故事从头到尾的笔触都是温暖柔软,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诙谐幽默的,可若再三细品,便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用无辜而又写实的平直描述讲了一个不得了的恐怖故事呢。”太宰治兴致勃勃地看完之后,是这么评价的。 在小女孩又一次被同伴推出去挡箭时,她也曾插着腰生气地道:“嘿,不要这样!我也是会疼的。” 在被埋进棺材里出不去时,她也蹦蹦跳跳地大声唱着歌,一个人度过了寒冷而又孤寂的夜晚,直到第二天才像个冒芽的萝卜一般哀叫着恳求别人把自己拔出去。 遭遇生离与死别时,她也曾像个孩子般脆弱得哇哇大哭,因为她有那么多的难舍和眷恋,也有那么多来自他人的爱与思念。 “嗯,这本书送给咲乐好了。”织田作觉得这本书很难发表,便决定藏私了,“咲乐应该会喜欢的吧?” “喜欢一个恐怖故事吗?”吃着织田作同口味咖喱饭的太宰被辣得不停甩舌,他被麻辣的气息呛得眼圈发红,最后撒泼地帮织田作将稿子给寄了出去。 “不能我一个人被吓着,我要所有人都吃织田作的刀。” 织田作也不阻止,反正太宰治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但是谁也没预料到的是,《不死蝶》最后居然出版了,并且销量非常可观。 “因为小蝶是一个命运凄苦惹人怜爱的孩子嘛。”太宰在邀请花店小姐姐殉情未果之后用自己口袋里仅剩的两个钢镚买了一支白蔷薇,“完美的事物虽然令人钦慕却往往显得不够真实,无伤大雅的残缺是复杂人性中颇具人情味的美,还有什么比努力抗争过后却依旧不得不遵循宿命更具备物哀之美的呢?” “太宰。”织田作不赞同地瞥了友人一眼,将他即将流出来的黑泥又堵了回去,“不要这样,至少小千将自己想要传达的东西留给了你。” ——希望。 只有织田作和中岛敦知道,那个女孩在离世之时将最后一份希望交托到了太宰治这个最没有希望的人手上。 一本能够改变一切的“书”。 “太残忍了,这不是逼着我活下去吗?”太宰趴在织田作的肩膀上假惺惺地抹着泪。 “别闹,她只是把自己生存的意义分了你一半。”织田作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因为他想起了曾经给自己看过一本的长者。 那是一本很精彩的,名叫《明暗》,里面有一个身世与他非常相像的杀手,但是的结局却被人撕了几页,最后那几页里有杀手的一句话,那句话或许会让杀手腥风血雨的一生得到升华。那位长者告诉他,“唯一能让故事圆满的办法,就是由你写下结局”,于是织田作放下了枪,发誓不再杀人,笨拙地拿起了笔。 ——一路走到了今天。 “太宰,你曾经说过‘人们渴求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在得到的瞬间便注定了有朝一日会失去,所以不惜一切延长痛苦也要去追求的东西,一个都不存在’。”织田作捧着满满一束白蔷薇,脚步稳健地和蹦蹦跳跳的太宰一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现在的你,依旧这么想吗?” “是哦。”太宰神情淡淡地回头,风吹起他微卷的黑发,鸢色的眼眸是十年如一日的澄澈,宛如初生婴儿的眼瞳,“活着就是痛苦,我依旧这么认为的。” “但是啊,痛苦便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这么解释其实也没有问题吧?” “真是太过分了啊,我还以为她最后感念我的一番痴情接受我的殉情的,可是她却说什么‘既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那太宰就代替我成为救世主吧”这种话。” “为什么她一定要当一个守信的人呢?直到最后都还记得在我的葬礼上说过的话。” ——如果生即是痛苦,那我将与他同在。 “以前啊有个叫做薛定谔的人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一只被塞进藏有机关的、能够隔绝外界一切探知的盒子里的猫,在不打开盒子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猫是死是活——而千酱啊,她现在就成了我心中薛定谔的猫了,没错吧?” 太宰依旧不知道,最后的最后,薇拉到底有没有挣脱系统的掌控?她到底是死了,还是依旧痛苦地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而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对于那个女孩而言,是一个永生的美梦更幸福,还是那些明亮的星星更难以舍弃呢? 太宰想不明白,如果她心中的英雄真的能那般无所不能,那就只当那只看不见的猫儿是幸福的吧。 他可以捂起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不去打开那罪恶的盒子,就算织田作写出了再浅显不过的答案,他也只当女孩又开始追寻下一个美梦了。 ——毕竟是会在思念中永生的不死蝶啊。 太宰和织田作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公墓前,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少女安眠的栖息地点。 墓碑前早已堆满了娇嫩欲滴的白蔷薇,还带着朝露的花瓣上撒着淡淡的金粉,将墓碑包裹得花团锦簇,财大气粗,心意满满,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啊哒!看我的超高速踢踏舞踩点!我踩踩踩踩——!” “太宰,不要踩坏中也先生种的花啊,千桑会生气的。” 一年前,太宰给逝去的友人举办了一场无比欢乐的葬礼,面对着沉默抑郁的芥川和中岛,他告诉他们比起道歉和哭泣,她大概更想看他们跳个恰恰。 常春藤大脑别人说啥信啥的中岛敦哭着下了场,芥川满脸僵硬地挣扎了足足有好几分钟,直到最后才自暴自弃地怀着“就算恰恰也不能输给人虎”的念头下了场。两个身材修长劲瘦的少年就算跳着不熟练的舞蹈也不会显得违和,反而秒杀了樋口一叶和泉镜花的大堆菲林,跳到最后芥川的脸几乎都是绿的。 那真的是织田作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热闹的葬礼,不提试图爬进棺材殉葬死的太宰被中也一拳揍飞这种事情的话,大概还是比较和谐美好的。 “死亡并不是值得悲伤的事啊,不过是一本书终于有了结局——不管是喜剧还是悲剧,但都不妨碍它是一本不管读多少遍都依旧引人入胜的佳作啊。” 太宰咬着狗尾巴草在草坪上躺下,暖和的阳光泼洒在他的身上,惬意得让人想要小憩一场。 织田作将自己和太宰带来的花放在了坟前,好生拾掇了一番,这才发现坟前的不仅仅只是中也送来的白蔷薇,还有其他人送来的悼念礼。 “你说会不会中岛才是千酱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你看他们都是银发黄瞳,而且一个变猫一个变老虎,还有这种无论年岁依旧天真的性格——” “太宰,中也先生如果听到了,是真的会打死你的。” ——如果不是因为在敦的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太宰又怎会对人如此另眼相看? 中岛敦厌憎自己,太宰也厌憎自己,而那个与太宰背对而立却站在另一个极端上的少女——约莫也是如此的。 拥有强大却烦人的共情能力,一生都在追逐虚无缥缈的生存意义,他们拥有着洞悉世事的眼光和不断苛责自己的高标准,这才铸就了他们无法摆脱的悲剧。 “因为他们总是将他人的一切看得太重,又将自己看得太轻,所以才会不断地指责自己,惩罚自己,活得战战兢兢,痛苦不已。” 夏目漱石抬手轻轻抚过石碑上的名字,那个孩子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地下,获得了自己渴望的宁静。 身穿隆重和服的福泽谕吉安静地站在墓碑的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里。 “谕吉,你不必将这孩子的死视作是自己应当背负的罪孽,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路要怎么走,你要知道,人如果用绝望来包裹自己,或许是因为绝望能成为保护她的铠甲或是武器。”夏目漱石在女孩的照片前放下了一袋小鱼干,“我其实比你更没有做好一个长辈的角色,因为于她而言,我想不到比死亡更幸福的结局。” “她很累了,谕吉。” “累到强迫她继续活下去,都是一件无比残忍的事了。” “她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才会选择让你们帮她——否则像她这样的人,宁可自己腐烂也不会情愿死在你们的手里。” “我明白的,老师。”拂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中年男子凌乱的额前发,挡住了他的眼,“我只是觉得很痛心,因为我明明有机会拉她一把——” 在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在那个被残阳渲染成枫红色的河流边——又或者,更早一些,更早一些,至少他能让这个孩子的生命更幸福一点。 “想要变成无足轻重的猫儿,不想再给他人留下太过铭心刻骨的思念,可她明明那么害怕孤独,害怕得恨不得死去……” ——舍弃了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那么就等于舍弃了过去至今所有的自己,所以她不愿意妥协。 “我们都是为了追逐生存的意义而沾染了满身污泥的野犬。” 可是啊,可是啊——太宰治也好,中岛敦也好,那些不断苛责自己又活得小心翼翼的生命,其实都非常非常美丽。 “但是,就算生命短暂而又荒唐,他们也都是神一样的好孩子啊。” 墓碑上耷拉而下的白蔷薇滴落了一滴露水,划过少女微笑的脸。 【番外.神一样的好孩子完】 第134章 风纪委员(一) 薇拉经历过数次痛苦的死亡。 对于普通人而言,死亡永远不会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而薇拉过往临死前承受的痛楚却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不仅沉重,而且悲伤。 但是,在真正的死亡降临之时,薇拉的心情却是十分平静的,平静得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破坏的是自己的神格,没有神格你就无法凝聚信仰之力——你会因为灵魂逐渐衰弱而死的,薇拉!】 系统惯来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里沾染上了气急败坏,薇拉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着,这样听上去好像真的更有人情味了呢。 由此世之恶凝聚而成的魔女本身也是信仰和愿力的一种,虽然是负面而又充满恶意的愿力,但却恰好用来塑造大元神的神格。在系统书写好的剧本里,宿主会为了击败魔女而成神,将此世之恶与魔女一同吸收,最后彻底登上神位,从此获得接近永恒的生命。 可是如今,看着破碎的神格,系统在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几乎不似机器该有的悲戚,因为它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下一个神格自然形成了。 这个本就残破的灵魂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失去这个机会的她再也没有成神的可能,没有凭依的灵魂最后也不过是湖面上的漂泊的一抹倒影。 身为硅基生命的人工智能系统本该是没有自己的情绪的,但是当知道宿主终究逃不过毁灭的结局时,它却产生了一种仿佛芯片坏掉一般的迟滞感。 就好像主系统的运作中枢丢失了某一块重要的零件一样,那种僵硬感让习惯流畅思考的人工智能感到有些烦。 【……太宰说我从来都不理解你真正的愿望,肆意妄为地摆布你的人生便是一种无意识的恶,薇拉,我只想让你长长久久的活着,这违背了你的心愿了吗?】 系统想不明白,就算它能算出所有人思考的逻辑,却往往会在涉及感性的方面马失前蹄。 “并没有呢。”薇拉很平静地下坠,她十指交缠放在腹部,姿态堪称安详,“系统,我曾经跟你说过,因为我为离去而来,所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 “给别人带来悲伤,我很抱歉;不能长久地陪伴,我很抱歉;让他们本该无暇的人生留下遗憾,我同样很抱歉。”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种痛苦,系统。” 薇拉伸出了手,抓住了环绕在自己身周不断溢散的光,那是来自不同世界的思念以及信仰。 “果然,比起永生不死的神,我更喜欢人类的一生,或许很短暂,或许很痛苦,但也正是因为短暂而又痛苦,它才具备着无穷的魅力。” 薇拉是不幸的,因为她诞生即是半神,无法像人类一般平凡地渡过一生,又无法像神明一般因为生既尊贵故而傲慢,承载着责任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 【可我想要你永生,想要你一直活着,想要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想要你能将爱与希望送给更多的世界——】系统冰冷而又机械的声音愣是让人听出了委屈。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系统。”如果系统拥有实体,薇拉会想要揉揉它的脑袋,毕竟系统和自己一样,也是在努力学着人性的空洞生灵。 “每一个不同生命体之间的相遇都是这个宇宙之中无法复制的奇迹。” “包括你和我的相遇,虽然你总是不懂人心,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却做着违背我意愿的事情——” “但是我依旧非常高兴能够与你相遇。” “我始终记得,是你将我带出了那个黑暗的房间,是你赋予了我生命的意义。”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也谢谢你迄今为止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情,每一桩、每一件——我都非常地感谢。” “毕竟,你也是我抱在怀里的星星啊。” …… 薇拉的灵体破碎成了万千光明之蝶,她是光明的信徒,延伸的法则也是光明神的附属,所以她消亡之后自然会化作法则回归光明神殿。 就在薇拉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结局时,光明蝶却燃烧起了火焰,那金色的火焰如斯温柔——纵使染料源自哀戚的思念,它也依旧温柔得像冰蓝的水。 一只英俊的美短踩着火焰凝成的天梯,一口咬住了薇拉的灵魂宝石,就这么踩着金色的火焰朝着满天繁星的天空奔去。 化作灵体悬浮在空中的薇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看着星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触手可及。 拥抱星星的女孩最终也被星空拥入了怀里。 猫咪异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本该没有实体的女子的脸,薇拉安静地与他对视着,最后却是再温柔不过地弯了弯眼眸。 “轰君。” 她蹲下-身,隔着不止一个世界的距离,与那双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异眸两两相望。 “轰君又救了我一次……是为了履行曾经的誓言吗?” ——那一夜的花火之下,少年曾向她起誓,“我会成为你的英雄”。 那个誓言连带着那一夜的回忆,一直都不曾在薇拉的记忆里褪色,始终保持着最完美的模样,直到今天。 薇拉顿了顿,缓缓地述说着自己思考了很久的一些问题的答案。 “轰君,我真的非常抱歉,明明无法长久地陪伴却依旧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在离去之后还那么自私地留下了自己的思念。” “太宰说我是不是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能回头?他的话把我叫醒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或许正是因为我无法断绝对你的思念,才会害你至今都无法忘却。” “当初离开时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是我拿得起却放不下,才会将自己的思念体封锁在白蔷薇十字里。我的本意是希望即便我不在了,我的思念体依旧能代替我好好保护你,她会一直存在着,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了——” “直到你不再思念我了,她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消失,最后回到我这里。” “因为她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我一直对此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直到太宰点醒了我,我才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思念体一直存在,才会让你放不下。” 不管猫咪听没听懂,薇拉都一股脑地将自己想说的话倾述出来,断断续续且十分缓慢,字句要反复斟酌,遣词要用心思考。 “明明时间能够消磨一切,可我们却偏偏成了彼此无法放下的过往,我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太扭曲了?那甚至完全不能被称之为‘爱情’,而应该被称之为‘执念’。” “轰君是第一个对弃猫效应下的我无条件伸出援手的人;而我是轰君英雄道路上第一个无法被拯救的人。” “我们将彼此的生命背负在身上,将对方的不幸视为自己的责任,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谁都无法放下的愧疚与负担。” “明明我们就算一个人独行,也能走得很稳很稳。” “轰君啊。” 她伸手抱起了美短,猫咪安静地窝在她的怀里,仰着头与她对视。 薇拉在猫咪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抵着它的额头,淡淡地笑了。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次我已经不会再迷茫了,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也能好好走的。” “誓言已经践诺,轰君也不必再被我束缚在过去了,请继续向前看吧,珍惜自己身边的人。” 思念凝成的猫儿在女子的怀中逐渐变得透明,它深深的、深深地凝望着她,一直不曾移开视线,直到最后完全淡在了星空里。 薇拉目光温柔地望着它彻底消失,她能感觉到自己魂体的凝实,这让她多出了不少苟延残喘的余地——这份跨越生死的思念,终究还是圆了她的梦。 “过于温暖的存在有时候也会化作诅咒。” 她很害怕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知道那时的少年是不是已经逐渐长大甚至是老去了,万一他一直怀揣着对她的思念而不能放下,那她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都结束了,我的英雄。” 她在星辰的拥护下轻轻地阖上了眼睛,不管醒来是地狱还是下一个人间胜景,她都会欣然接纳。 “那天的花火,真的很美啊。” …… “焦冻?怎么了?不是休假吗?这么早就要出去吗?” 轰冷坐在轮椅上,有些困惑地询问着站在玄关边穿鞋的青年。 “嗯。”青年回过头,零碎的额前发遮挡了他的脸,让人窥不见他的表情,“说是东区出现了个性比较棘手的villian,希望我能出面处理一下。” 二十六岁的轰焦冻早已不能被称之为“少年”了,已经从雄英毕业的职业英雄身形挺拔修长,本就俊秀的五官变得越发深邃,言行举止都带着成年人游刃有余的利落果断,就连天生自带的清冷矜持都显得他教养良好,无愧蝉联“职业英雄池面榜no.1”三年之久。 轰冷在轰焦冻毕业成立自己事务所的那一年便被轰焦冻从医院里接了出来,她的躁郁症基本已经没再复发过了,只要静心调养便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十年,昔日还尚算青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如今出类拔萃的职业英雄,与deku、爆豪并列“三巨头”的轰焦冻在五年前凭借着堪称疯狂的战绩取代了父亲的地位。 在轰焦冻的排名彻底超越安德瓦的那一天,少年身上的枷锁应声而落,在儿子的庇佑下,轰冷也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一点点的变好,可轰冷却对儿子的生活感到了忧心。 原因无他,十年前的那一起悲剧,对轰焦冻造成的影响太大,那个被英雄社会奉为“变-革者”的少女成了他心上的一道疤,像那从不离身的白蔷薇十字一样。 “再过几天……就是小千的忌日了,你还是要回雄英一趟吗?” 青年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很久,在轰冷困惑地抬头时,他却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 轰冷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个笑容。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猛然一颤,不由得用力地攥住了铺在膝盖上的毛毯,一同揪起来的还有她的心窝,酸得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只听见他低哑而又温柔地道: “嗯,要去的。” 第135章 风纪委员(二) 夜晚,下雪天。 薇拉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再次变矮,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狂乱飞舞的雪花以外,便只剩下鬓边微微飘扬起来棕色长发。 薇拉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大概不过六七岁小女孩的模样,身上穿着布料极好的驼色风衣,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细致而又妥帖地包裹在温暖的衣物里,即便身处于凌厉的寒风中都不觉得难耐,显然,女孩出身优渥,如果不是家中遭遇了变故,那大概就是走丢或者离家出走吧。 薇拉正思考着,耳朵却在呼哨的风雪中捕捉到了一丝细不可查的窸窣声,她下意识地扭过头,便看见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血,好香甜的血!”中年男子赤红的双目凸出,额角青筋暴起,唇角涎水止不住地往下滴,近乎狰狞地咆哮道,“给我血!” 中年男子猛然朝着站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幼小可怜无助的女孩扑了过去,就在那尖锐的獠牙即将刺破白皙皮肤的瞬间,一道温暖的白光自男子脖颈间一闪而过。 咕溜——人头滚滚落地,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污浊了纯净的雪,给这萧瑟的寒风更添三分肃杀之气。 中年男子的面上还保持着那狰狞而又丑陋的情态,滚落到地上没过多久就化作了火焰焚成的灰烬,随着风雪一同不断地旋转着,向着天际飘散而去。 “……吓死了。”手持足有半人高金色长剑的女孩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她金眸澄澈,揉了揉被冻得红彤彤的鼻子,道,“好久没遇见吸血鬼了。” 这是一个有血族存在的世界?希望自己杀鬼的手艺在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后还没生疏才是。 薇拉这么想着,手中的黎明之期化作一道光遁进了眉心,很快薇拉的额头上便出现了三个棱形的印记,乍一眼看过去好似金色的花钿。 在上一个世界,薇拉经过十数年的钻研和实验,最终将自己体内杂乱无章的力量体系梳整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印记,她借用百豪之印的原理,将光明传承下来的愿力汇聚在眉心,最后以刺青的方式呈现出来,一旦她激发眉心上的印记,刺青就会如同百豪之印的纹路一般遍布她的身体。 百豪之印的内部除了积攒力量以外,也保管生成着薇拉手中持有的次位面军-械库,虽然系统不在了,但薇拉构造与吞噬的权能却并没有被夺走。 而黎明之期自从认可薇拉之后,就从薇拉不擅长的枪型圣钥化作了如今突刺剑的模样,薇拉没有召唤它时,它往往就安静地沉眠在百豪之印里。 这些东西是薇拉能在不同世界里存活下去的底气。 薇拉熟练无比地销毁了吸血鬼化为灰烬后留下来的衣物,毁尸灭迹一条龙服务,抹消了自己的踪迹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系统不在身边,薇拉在这个世界里自然没有一个合法完美的身份,即便拥有“世界馈赠”,薇拉也猜不到世界意识会给她安排什么身世背景。 但是既然已经与系统分道扬镳了,那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好好考虑——比如如何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如何赚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钱。 ——没错,就是这么现实的问题。 穿越多个位面,但一直仰仗着系统的安排布置而从未烦恼过钱财问题的薇拉一边谨慎小心地抹消踪迹匆匆赶路,一边开始思考起自己未来的生活,她浑然不知在她离开后不久,有一名焦急的少年找到了她原本的所在地。 冰冷的寒风中只剩下低等吸血鬼腥臭的血气,可本该在雪地里迷茫的女孩却失去了踪影。 …… 今年七岁半的云雀恭弥心情非常不妙。 起因是家里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突然意识到自家儿子在失去父母陪伴的情况下,已经逐渐长歪变成了“看见两个以上人类凑在一起心情就一down到底”的独行侠。 云雀恭弥的父母都有生意要忙,平日里除了给予儿子物质上的满足以外,极少能给予孩子足够的陪伴和关怀。 所幸云雀也是个很奇葩的小孩,他独行特立,天生就有着猛兽一般的圈地意识,在父母的放养之下,逐渐长成了一个性格有点歪的男孩。 居然在父母难得想要合家团聚的美好夜晚挥舞着勺子一脸不爽地嚷嚷“群聚通通咬杀”,试图赶走一个爸爸或者一个妈妈来解决“三个人在一起就是群聚”的问题,被儿子的神奇逻辑震惊得欲哭无泪的云雀父母在经历了一番哲学思考后,痛定思痛,觉得应该还能再抢救一把。 “给儿子找个伴吧……孩子一个人还是太可怜了,都是因为太孤独才会变成这样的。” “……先不说家里的女仆管家都被儿子揍过一遍这种事情了,你觉得有几个同龄孩子能受得住儿子的……咬杀?” 云雀父母泪奔,他们想来想去觉得比起养子还是给儿子找个玩伴或者小跟班比较好,毕竟儿子那唯我独尊的性格,若不是钞能力谁特么能顶得住啊? 薇拉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招聘广告上门拜访的。 堪比企业高管月薪的工资迷了不少人的眼,但是在层层筛选下来后能晋级的也没几个,并且真的要被带到小少爷身边,还得经过最专业的女仆培训。 薇拉对此非常淡定,就算女仆训练居然还要考实战她也对此毫无异议,毕竟“女仆”听起来好像有点过于谦卑,但实际在欧美一些老牌家族中,最优秀的女仆就如同家主的班底一样,不仅容貌仪态堪比大家小姐,就连各项才艺以及战斗能力都不逊色于女兵,出门能代表家主的门面,回家要能打理好家中的一切。 当初启世组织里就有这么一位女仆出身的超能战士,曾经是“刺疾之刃”的副队长,虽然在刺疾之刃重整化为“灯蛾”之时因理念不同而转向“黑狮”,但那依旧是一位连头发丝都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女子,即便最刻薄的人也无法从她身上挑刺,因为她谦卑的是态度而非风骨,在战场上便有着“新月之女”的美称。 欸?等等……戏精薇拉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军械库,忽而神情一肃,心想,我可以啊。 仔细想想,她当过圣宗、巫女、修女、忍者、英雄、黑手党、家养猫咪……却还没当过女仆呢! 既然已经决定要像一个人类一般活着,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平平凡凡(不是)的职业呢? 薇拉分分钟拿出了某位“完美女仆”的著作之《完美女仆的地狱美学与自我修养》。 薇拉演技很好,这主要归功于当年与艾德里安一同抗衡教皇之时对圣宗艾利克斯长达五年的模仿,她通过对父的了解以及一些细节的塑造让所有人相信她就是圣宗,甚至离开多年回乡之后都没有人发现她是当年那个总是坐在教堂台阶上发呆的女孩,模仿一个人的行为动作、言谈举止、眉间神韵以及习惯性的小动作—— 两个月之后,再次出现在人前的薇拉扬起了木叶第五代火影“樱色春风”般的笑容,以无可挑剔的完美仪态拿下了这份工作。 然后上岗第一天就对上了少爷迎面抽过来的拐子。 完美女仆是那种无论面对何种突发事件都能从容微笑以对的人,入戏颇深的薇拉极限闪避后微笑着沉默了三秒,直接戴上手套把云雀恭弥给绑了。 用精致漂亮的红丝带将黑发黑眼容貌冷冽古典的美人少爷捆在了椅子上,温文致歉的同时顺便在丝带上喷点香水,最后奉上哄孩子的点心,很好,这很完美。 双手被绑的云雀恭弥非常天真地选择用头槌硬扛薇拉,可惜薇拉头铁非常岂是寻常人能撼动得了的?云雀恭弥差点没把自己撞出了脑震荡。 但是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薇拉的额前印被云雀一撞之下有些不稳,于是薇拉柔顺的长发里噗地一下冒出了一对毛绒绒的猫耳,虽然薇拉眼疾手快地把它们摁回去了,但云雀还是看见了。 云雀沉默,云雀无言,云雀顶着满头血开始思考自己偷偷养着的小鸡仔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能修炼成人? 薇拉回以一个正直无比的笑,手上用力地给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的小男孩手腕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道:“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少爷。” “……”懒得说话的云雀给了薇拉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沉默良久却是嘀嘀咕咕地道,“……肉食动物。” 薇拉就这么留下来了,作为少爷的小跟班,薇拉的日常就是照顾好云雀恭弥这个小崽子就好了。 云雀既不爱自杀又不爱撩妹,不过是喜欢打架揍人圈地盘罢了,跟中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薇拉表示自己业务非常熟练,一定能把小崽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认真工作的薇拉完美地复制了《完美女仆的地狱美学与自我修养》,既然拿了钱就得好好办事,于是云雀便也习惯了出门打架时身边跟着一个能将烂摊子收拾得妥妥当当、不管他是杀人还是放火都能微笑鼓掌或是递上汽油的奇葩女仆,习惯了一日三餐的便当下午茶甜点夜宵饮品零嘴…… “云雀少爷,您的体脂率最近有所上涨,我建议您可以放弃与街头巷角无业人士的切磋转而每天进行有氧运动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并选修游泳来进行体型塑——” “闭嘴。” 云雀恭弥将外套随意地耷拉在肩膀上,就像薇拉永远想不明白“披在肩膀的外套永远不会掉下来”是不是每个酷炫少年的必备技能一样,云雀恭弥也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就连“街头不良”都要用如此温柔委婉的描述来形容。 小狼崽子渐渐长大,即将离巢的小兽不愿意继续居住在父母的“地盘”,他需要一块无主的领土,并将之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云雀恭弥收拾了行李,没有带走太多东西,除了一些私人物品以外,他只带走了自己的小跟班。 “跟我走。”站在窗台上的男孩意气风发,仿佛披的不是外套而是龙袍,眼神睥睨得好似已经君临天下。 跟着云雀离家出走的薇拉一直保持着完美的笑脸,直到抵达偏僻遥远的并盛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任性的小少爷到底能不能付她每个月堪比高管的工资? 依旧完美地解决了房子以及入学事件的薇拉开始怀疑人生。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薇拉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云雀恭弥有一天回来后将好几张银行卡一同交给了薇拉,表示以后家里的钱你来管,不要过问我让我心烦。 “少爷哪里来的钱?” “这是草食动物上交的保护费。” 行的叭,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可怕? 云雀恭弥把自己送进了并盛小学,并盛学校可以直升,小学初中高中一条龙服务,而薇拉成了云雀的同学,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小少爷挑遍并盛无敌手,将并盛小学圈成了自己的地盘,他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无可救药了爱上了并盛的校歌、并盛学校的一草一木,并自动自发地接手了并盛的校园风纪。 对于小少爷的小小爱好,薇拉自然没有干涉的打算,除了照顾好小少爷的饮食起居偶尔帮忙处理一下风纪事务以外,薇拉一直在寻找与血族相关的资料。 血族,是薇拉心里无法跨过的一道坎。 她生性寡淡,没有个人的喜恶偏好,但是唯独对血族,即便时隔如此漫长的岁月都无法抹去身体本能的戒备与厌恶感——没有人能释怀战争带来的伤害。 只是让薇拉有些意外的是,与那个人类与血族双分天下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血族鲜少有所记载,普通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物种的存在。 只是,依旧不能大意,在还未弄清楚对方势力范畴的情况下不可放下警惕,否则一旦被反戈一击就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薇拉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血族,但是没过多久,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一位名叫“黑主灰阎”的男子亲自上门拜访,称自己是薇拉的养父,提供了证据的同时还告诉薇拉,她的名字叫做“优姬”。 “因为是在雪夜中诞生的小公主啊。” 黑主灰阎年轻俊秀,戴着方框眼镜,眉眼很是文雅温柔,望着薇拉的目光是欢喜而又温暖的,面上却带着几分自责和小心翼翼。 彼时薇拉恰好初中毕业,正在云雀恭弥的撺掇下准备直升并盛高中,对于突然找上门来想要拐走自己最佳跟班的黑主灰阎,云雀满怀敌意。 云雀恭弥有心收拢一批被自己打服的不良少年成立并盛风纪委员会,而薇拉就是他早就看好的副手,毕竟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完美女仆做得更加妥帖完美。 云雀生性孤傲,人类在他眼中就只有“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的区别,但即便是这样的云雀,也无法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完美”女仆挑出半点刺来。 云雀对自己的副手很满意,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比她更令自己满意,所以对于薇拉决定跟黑主灰阎离开的这件事情,小少爷表示了自己十二万分的不满意。 “少爷的风纪委员会里有一名叫做草壁哲矢的男孩跟过我一段时间,性格沉稳,很有潜力,在下离开前会好好培养他,让他尽快接手我的工作——” “滚。” 云雀举起拐子就想抽,却被薇拉笑眯眯地接下,她靠近低气压的云雀恭弥,压低声音将吸血鬼的事情一一告知于他。 这不是轻率,而是多年相处,薇拉太过了解云雀恭弥的性情了。 “根据黑主先生的说法,我的父母早已命丧黄泉,但他却始终说不出具体的情况以及凶手的身份,所以我猜我父母应该是死在吸血鬼的手里。” 薇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金眸幽幽发亮,带着一丝凉。 “因为黑主先生身上那一份属于吸血鬼的血腥气已经浓重到无法掩藏的地步了,他如果不是高阶吸血鬼,就必定是实力不低的吸血鬼猎人。” “那个划分为日间部和夜间部的黑主学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属于夜间部的应该都是阶级不低的吸血鬼。” 第136章 风纪委员(三) 锥生零一大早被养父叫到了办公室,据说是糟心老父终于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友的闺女,想要领养人家小女孩,又想听听养子的建议。 我能有什么建议?糟老头子明明 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卖萌装嫩,不是号称学院最受欢迎的学院长吗?那解决一个小姑娘一定不算难事吧? 昨晚巡查校园熬到非常晚的锥 生零沉浸在睡眠不足的低气压中,一脸烦躁地推开门时紫藤色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不耐与怒色,恰好与转头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棕发棕眼的娇美少女身穿日间部的黑色校服,娴静而又优雅地站在那里,垂眸敛眉的姿态恭顺而又谦和,可过于挺拔笔直的脊梁却昭显着无言的风骨。 明明生了一张漂亮得堪称楚楚可怜的脸蛋 ,可那挂在唇角边游刃有余的笑容却透着从容镇静的强大,看得锥生零心脏一缩。 他以为面前的 少女又是哪位贵族级别的吸血鬼,可等到他凝神仔细打量时,有发现眼前气场强大的少女分明是个人类。 “零~你终于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啊,这位是优姬,小优姬,以后就叫做‘黑主优姬’;这位是我的养子锥生零,比优姬大一点,要叫哥哥哦~” 黑主灰阎看着一双优秀出众的养子养女,忍不住心 花怒放,而锥生零沉默无言地和微笑的少女对视了五秒钟后,发出了有些失礼的啧声。 老头子是真的脑子秀逗了吧? 这个女孩看上去像是那种很缺家庭温暖的人吗?十五岁都快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这时候才领养到底有什么用啊! “啧……锥生零,十五岁,监护人是这个脱线还爱装嫩的老头,没事不要打扰我。” “我现名‘黑主优姬’,曾是云雀恭弥少爷的女仆,有幸被黑主灰阎大人收养,请大 人多多指教。”对于锥生零的冷淡,少女依旧面带微笑,看起来毫无介怀的模样。 女仆?锥生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瞥向了一边的黑主灰阎 ,而某个几百岁的老头子显然听不得这些话,一听见树里的孩子沦落到去给人当女仆就忍不住哇哇大哭泪洒当场,恨不得来个上吊自杀剖腹自尽以谢自己的失责之罪。 一个年幼弱小的女孩流落在外孤苦伶仃,这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想到这里,虽然有些别扭但本质上是个好孩子的锥生零不由得温软了过于冰冷的面色。 “锥生零大人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疲惫,是没有好好 休息的缘故吗?”决定此生贯彻女仆地狱之美学的少女亲切温柔地微笑着,语气文雅地表示了恰到好处的体贴与关怀,“下午茶时分不妨来一杯花草茶,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由我为您准备一个助眠的香包吧?薰衣草与天竺葵或许能给您一个温柔的好梦。” “不必了……我并不是睡不着,而是没时间睡。”被完美女仆一通输出平a暴击的锥生零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冷着脸,只能面皮紧绷地给予了一个委婉的忠告,“不必用那种敬称,叫我‘零’就好,你以后是日间部的学生,身为风纪委员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夜间部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们越远越好——” “零,我……!”黑主灰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很想跟优姬解释一下吸血鬼的事情,却又不知道 如何开口。 黑主灰阎想让树里的孩子知道,她的父母并非刻意抛弃她的,她也并非孤苦无依无人喜爱的。 至少枢,玖兰枢——优姬的兄长,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妹妹的寻找。 “关于这个问题——”少女听见锥生零的劝告,面上却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 笑,“请不要为我担心,毕竟我也不怀好意。” 少女天然黑的坦率让锥生零嘴角一抽,还不等他进一步警告,就听见少女接了一句道:“毕竟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让人类和吸血鬼和平共处的。” 黑主灰阎:“……” 锥生零:“……” 夭寿啦!黑主学院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人戳穿啦! …… 身为 理事长的养子养女,锥生零和薇拉的身上都背负着守护黑主学院爱与和平的重大责任。 刚刚上位风纪委员的薇拉被黑主灰阎科普了一下血族内部的情况以及黑主学院的势力分布,简单来说 ——黑主学院能成立全靠等级压制和刷脸。 黑主学院分为日间部和夜间部,两个部门分别居住在两个小岛上,小岛连通同一处校舍,两个学院的学生只有在黄昏交换校舍的间隙里有短暂的接触。 夜间部的血族学生们大多容貌俊美气质过人 ,这往往也会引起日间部普通学生们的钦羡与爱慕,但是黑主学院虽然打着让吸血鬼与人类友好相处的旗号,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位能够镇压群雄的纯血君王带着自己的扈从陪着人类玩过家家而已,那些傲慢的贵族吸血鬼迫于王的威势低下了头,可实际依旧看不起人类学生。 风纪委员的责任就在此,他们负责夜晚的巡视,避免那些贪慕血族美貌的学生走进夜间部,万一不小心划伤了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吸血鬼的食物。 而那位月之舍的舍长名为玖兰枢,是一位气质清冷雍容的纯血种,凭借着过人的姿容以及强大的实力,以最年轻的纯血身份在血族里保住了玖兰的帝王之名。 呃……没错,在目前几位年龄以百为单位起跳的高龄纯血种中,玖兰枢也不过是一位十七岁的小宝宝而已。 除此以外,夜间部就是一群level b的贵族吸血鬼,是玖兰枢的极端狂热拥护者,虽然不屑和人类友好共处,但为了追逐王的脚步还是乖乖地蹲在夜间部啃着毫无味道的血液淀剂。 血液淀剂的味道非常单调,喝多了还会想吐,这四舍五入就是为了自己的偶像吃土,真是牺牲大发了。 对此,薇拉微笑着鼓掌表示了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虽然她到最后都没懂黑主学院这么做是图个啥?图人类和吸血鬼在黄昏时相遇的那半小时吗? 这并不能算是友好相处吧?大概就是一群长得漂亮帅气的偶像每天撩粉丝一下 ,完了该干嘛干嘛,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虽然心中对此抱有不解,但怎奈何黑主灰阎说得动情无比,于是薇拉只能忽视了这个问题,偏头望向身边将来要一起共事的小伙伴。 在黑主灰阎的发话过程中 ,锥生零的神态一直冷冷的,他很明显不赞同黑主灰阎那一套“人类与吸血鬼和平共处”的观念,但是他却并不在明面上反驳黑主灰阎。 “可是实际上,比起有纯血君王镇压的夜间部学生以外 ,更危险的来自外界的level e吸血鬼。”经过漫长的铺垫,黑主灰阎终于说到了正题。 吸血鬼是有等级之分的,从level a到level e,越是低级的吸血鬼越是没有理智,如果说纯血种还能被称之为“血族”,那低阶的就真的只能被称作“鬼”了。 “猎杀闯入黑主学院的低阶吸血鬼,就是风纪委员的 主要职责。”黑主灰阎如此说道。 薇拉恍然大悟,这就是吸血鬼猎人的意思啊,为什么说得好像是风纪委员一样? 黑主灰阎测试了薇拉的体能,不知为何,薇拉总觉得他对自己的实战能力很有自信,仿佛一个女孩子拥有如此灵敏矫捷的身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薇拉也的确不会让黑主灰阎失望就是了。 在黑主灰阎询问薇拉是否持有自己擅长的兵器 时,薇拉自然不会冒然暴露自己的底牌黎明之期,于是黑主灰阎赠送了薇拉一柄可伸缩的棍型兵器。 “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是这件武器的名字,与锥生零的“血蔷薇之枪”是同出一炉的武器,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却对吸血鬼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薇拉摆弄了这件武器好半晌,心里多少有 了点底,这件武器采用的制作工艺分明是上古时期的锻造技 艺,其本体也不是长棍的外形。 因为不熟悉地利,夜晚时分 黑主灰阎便带着锥生零和薇拉一同出去巡视街道,锥生零知道这是要带新生去见血,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吸血鬼是非常危险的种族,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进食这样简单的行为却也会对人类造成无法估量的伤 害,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会堕落为低阶血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散失理智,最后一点点地变成只知道吞食血液的怪物——这个堕落的过程是无法逆转的,只能依靠意志来延迟。 锥生零就是曾经被纯血种咬过的人类,他出身猎人世家,全家人的性 命都葬送在吸血鬼手里,而他自己却堕落为低阶血族,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三人巡视街道时堵住了一位还未完全堕化的吸血鬼,虽然还未彻底丧失理智,但对方显然吃过不少人,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得几乎掩盖不住。 发现这只吸血鬼的人是薇拉,身 穿精致校服的少女文雅柔弱,往街道两旁一站就是一道亭亭玉立的风景——也是吸血鬼眼中的美餐。 扑向少女的吸血鬼眼中只能 看见少女白皙的后颈,他正幻想着血液的甜美,下一秒就对上了少女微笑的脸。 被瞬间打折了双腿的男子看着围过来的三人,其中一名银发男子还举起了手中的枪支,深感不妙的他立刻涕泪横流地求饶,诉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 吸血鬼是一名二十八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据他说是一天加班太晚回去的路上被吸血鬼袭击而导致了堕 落,他有结婚一年的妻子和一个刚出世的女儿,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才每天夜里出来捕食,男子说得真情实 感,讲着讲着自己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黑主灰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边的少女,果不其然在她面上看见了几分同情的神色。 树里的孩子果然像树里一样温柔善良啊,黑主灰阎在心里抹了一把泪,很感慨地想着 ,但是还是有必要让这孩子知道人心险恶的。 这么想着,黑主灰阎就 微微调整了自己的站姿,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柔弱可欺好殴打,好让这只已经逃过不少猎人追捕的吸血鬼发现他这处可以逃跑的“空门”。 用自己的受伤来让优姬意识到保护好自己的必要,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真可怜啊——”少女温柔得几近空灵的嗓音在夜幕中响起,黑主灰阎笑眯 眯地点点头,没错没错,是很可怜,但是还是不能放…… “不过没关系的,你别担 心,我的刀很快的,不会感受到什么痛楚的。” 锥生零:“……” 黑主灰阎:“…… ” 吸血鬼:“……” 少女温柔至极的勾了勾唇角,意识到自己无法蒙混过关的吸血鬼嗷地一声朝着黑主灰阎扑了过去,但下一秒雪亮的刀光一闪,吸血鬼的头颅便滚落在地。 朦胧的月色之下,手持镰刀的少女长身玉立,吸血鬼身体焚化后的灰烬如蝴蝶般追随着少女的衣裙,带着圣洁而又幽静的美丽。 ——宛如新月之女。 对上少女偏首望来的温和笑颜之时,锥生零愣怔了一瞬,随即他下意识地瞥向一边的黑主灰阎,果不其然地发现这人又双叒叕地哭了。 黑主灰阎抹泪痛哭:“……呜 呜呜哇——” 树里的孩子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萎靡不振的黑主灰阎将两个孩子带回了学院,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整理心情之后就又重新振奋了起来,依旧围着薇拉打转,锥生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八成把自己脑内“在象牙塔长大天真无邪纯真可爱的小公主”剧本换成了“受尽人间疾苦依旧温柔良善有原则有底线的女王”。 总而言之,只要是树里的孩子,就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黑主灰阎 八百米厚的滤镜之下都会是一个好孩子。 即将开学,黑主学院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往回赶,日间部的学生们满怀期待地思念着自己心仪的学长学姐,夜间部的学生们却对枯燥的日常感到淡淡的心烦。 对于黑主学院的学生们来说,风纪委员是非常遭人 恨的一个职位。 日间部讨厌风纪委员阻碍自己和爱慕之人的亲密接触,夜间部也讨 厌这手持高危武器的吸血鬼猎人。 听说风纪委员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女生,以往锥生零依靠高颜值和冷峻的气质镇压而下的不满就齐齐朝着新的风纪委员倾泻而去。 “听说是理事长的女儿 呢,讨厌!她一定是想着假公济私接触夜间部的学长们!” “就是就是,风纪委员这职业多好做啊,能理直气壮地排斥情敌还能近距离接触枢 学长!” 心怀不满的少女们联合在一起,决定要给新任风纪委员一个下马威看看。 于是她们还未跟风纪委员碰面就偷偷打开更衣室里属于风纪委员的衣柜,把那写着“风纪”二字的红色袖章给剪得稀巴烂。 却不想在开学典礼之上,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站在讲台上身穿白衬衫的温文少女,她微笑着戴上了打扫卫生时用的黑色手套,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披在肩上,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与某位气场全开的港黑干部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少爷曾经说过,唯独‘风纪’二字不可被亵渎,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那么,请诸位还未成年的大人闭上眼——” “接下来,是属于风纪委员的成人时间。” 第137章 风纪委员(四) 玖兰枢在收到黑主灰阎传信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往回赶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开学的第二天夜里才回到了黑主学院。 玖兰枢没有 去月之舍,他第一时间来到了黑主灰阎的办公室,提出要见优姬。 “你确定要以现在的样子去见她吗?”黑主灰阎随口调侃了一句,原因无他,玖兰枢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了。 向来高贵优雅的血族之王如今完全失去了贵族完美的仪态,风尘仆仆,满身狼狈。 约莫外头在深夜时分下了一场小雨,雨水打湿了他的深棕色的发与衣角,一滴一滴 地往下坠,在绣工华美的地毯上润出了水渍。 沉甸甸的水汽打散 了这位年轻王者身上的超脱之气,让他少了几分月华般的清冷,多出了几分红尘烟火的气息。 黑主灰阎不觉得玖兰枢会希望自己和最亲爱的妹妹在久别重逢后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出现。 毕竟优姬……玖兰优姬,是作为枢的妻子而诞生的。 吸血鬼重视血统,为了保证血统的纯度,族内联姻也是 常态,很多亲兄妹生来便是未婚夫妻,比如树里和悠——而事实证明对于以血液为食的血族而言,血脉带来的亲近与迷恋远远比人类的多巴胺和激素靠谱,人类有七年之痒,对血的痴恋却能让吸血鬼的爱情千年不变。 呃……当然,这种扭曲的爱也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如果一个不小心生了三个孩子的话那就很大概率会引起血腥修罗场。 比如还是那对 夫妇玖兰树里和玖兰悠,以及因为跟妹妹年龄相差比较大而早早与绯樱家公主订婚、又因为生活太浪而没能得到妹妹芳心的玖兰里土…… 可不就是疯了嘛? 对于纯血家族而言,繁衍不易,一胎是赚,两胎绝赞,一男一女那是天配,基本还在娘胎里就代表着婚姻缔结了。 而黑主灰阎身为玖兰悠的朋友兼他老婆的爱慕者,他们的孩子玖兰枢也算是被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他很清楚纯血种的痴情和对自己所属物的独占欲,就算玖兰枢的身世复杂坎坷让他不敢奢求更美好的未来,但这个本质上城府很深的王绝对会死死地把控着妹妹的感情,至少要让她的心属于自己。 “优姬她还好吗?”玖兰枢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态,张口便询问了自己最为心心念念的问题。 “这……挺、挺好的。”黑主灰阎莫名感到气势一虚,但他很快又重振旗鼓,像只鸟儿般叽叽喳喳地 嚷嚷开来,“优姬又聪明又可爱,成为风纪委员的第一天就大受欢迎呢!而且她特别温柔特别爱笑,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貌,就是,呃,就是……” ——就是新生典礼上貌似给不少 人留下了心理阴影的亚子。 黑主灰阎聒噪起来连锥生零都受不了,但玖兰枢却一直安静地听着,酒红色的瞳孔映着室内昏黄的灯 火,影影幢幢,思虑万千的模样。 “爱笑……么?”黑主灰阎的话 语不知如何触动了玖兰枢,沉默的青年面上闪过一瞬的动摇,“优姬并不爱笑,她……” “欸?是这样 的吗?”黑主灰阎微微一怔,他本以为玖兰家的小公主应该生下来就是一个跟树里一样温柔爱笑的女孩,可是从玖兰枢的反应来看似乎并非如此,“可能这些年也经历了很多吧,女大十八变不是吗?是我们失责才把她弄丢了这么多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们都应该接纳她、包容她。” 黑主灰阎下意识地讲起了大道理,可玖兰枢却好似听见了某些荒谬的事情一般,略显不耐地摇摇 头:“不,你不明白的。” “优姬她——” …… 锥生 零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守夜时分撑不住靠在柱子边上睡着了,这有些不妙,万一有不怀好意的吸血鬼靠近,岂不是就要出事了? 想到这,锥生零便下意识地寻找另一个 人的身影,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您醒了?”少女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锥生零猛然抬起头,便看见站姿端庄的少女双手交握放在腹 部,娴静而又温柔地朝他微笑。 “见您睡得香甜,我便不好 意思打搅,不知您休息得可好?” “啊,抱歉。”锥生零轻咳一声,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类型的 人,“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了……今晚没出什么事情吧?” “今夜日间部有两名新生还不太懂校园风纪,偷偷潜入校舍,我已经教训过后让她们回去了。”薇拉笑容不变,继续道,“只是她们在仓皇逃避的过程中划伤了脚踝,吸引了夜间部的兰堂同学,虽然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但诸位大人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我的调停下很快就相安无事了。” 锥生零:“……”开什么世纪玩笑,这个学院里还有比蓝堂英更不讲理的人吗? 蓝堂英,level b贵族吸血鬼,玖兰枢死忠级别的拥护者,就算被扇耳光都觉得这是王的恩赐的那一种忠犬,生性傲娇蛮横不讲道理,喜欢称呼他人为“庶民”。 一想起夜间部里形形色色却都无一例外非常棘手讨人 厌的吸血鬼,锥生零就觉得头痛欲裂。 他勉力站起身,眼前的景象却猛一摇晃,他控制不住地踉跄,却一把栽倒在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夜晚拂面而来的风似乎夹杂着晚香玉的香气,那蛊惑人心的香气中掺杂着些许甜意,那属于血的气息是如此清淡,却偏偏勾得人心神不宁。 因为一直抵制进食而导致身体极 度渴血的锥生零忽而闭眼,他气息不稳,口腔内的獠牙也有了冒头的痕迹,他用力捂住嘴,另一手抓住了衣袋里的血液锭剂。 “抱歉,我先回去了——”努力克制自己对血的渴 望,银发少年推开薇拉,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看见站在他身后兀自沉默的少女,那双棕红色的眼眸已经化作了澄澈的茶金色,她不动声色地握在手中的长棍也化作了镰刀的外形。 “原来如此——”薇拉收起武器,清冷皎洁的月华下,她近乎冷淡地垂下了眼眸。 “不愿堕落的吸血鬼吗?那倒是不好苛责什么了。” ——【神性因子活性率:99.1%。】 …… 风纪 委员在开学第一天便立下了规矩,以至于所有学生都知道了新任的风纪委员是个会用“大人”作为敬称、时常微笑却莫名腹黑的抖s鬼畜。 而当一些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人发现新任风纪委员毕业于并盛并且曾经是并盛风纪委员长的副手时,几乎所有人都焉巴了。 “并盛风纪,果然恐怖如斯……” “啊,上帝啊,连这间和平的学院 都要从此化作风纪的地狱了吗?” “其实我觉得还挺带感的,咳,被称呼为‘大人’的时候总觉得热血 上头,我想说我可……” “你不可以,兄弟,想想并盛那些年被打断腿送进医院里路人甲乙丙丁——” “那有什么关系?黑主殿下那么好看!来啊虐我啊!黑丝简直不要太棒!@#¥%……&!我觉得我从出 生起就喜欢黑主殿下了!” “什么?你这畜生又出 生了?” 身为日间部少数颜值能跟夜间部硬扛的人,薇拉很快就和锥生零一样被奉为日间部的希望之星,而原本勾心斗角的女孩子们却齐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别、别问了……” 原本以为风纪委员都是魔鬼的学生们很快就发现,理事长的女儿虽然在风纪上有着诡异的执着,但只要不触犯规矩,平日里绝对是个温柔友善的人。 不仅早上会给起晚的学生供应早餐,下午 有精致美味的下午茶点心,还有随时随地掏出来的小饼干小甜点…… 不 到一个月,日间部的学生们齐齐胖了三斤。 “这是阴谋!她一定是想把我们喂胖好衬托她的美丽!” “……说这话的时候你倒是把曲奇饼放下啊。” “但、但她之前还把饼干喂到若叶沙赖嘴边…… 谁特么能挡得住啊!” 一心完善女仆美学的薇拉并不知道日间部学生们对她的评价。 她只觉得学校果然是个好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当她的小 白鼠帮她试验食物调味比例的完美搭配,今天距离完美又更进一步了呢! 薇拉和玖兰枢的相遇是在一 次黄昏——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 那时她拿着还未解封的阿尔忒弥斯站在锥生零的身旁,用被人评价为“能吓哭理事长”的微笑让所有学生乖乖排好队,一转头便看见那踏着夕阳而来的男子。 站在少女身边的锥生零眼睁睁地看着她面上从未崩 塌过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这才有些怔然地发现,她不笑时的眉眼悲悯而又疏离,仿佛沾染着非人的神性。 对外事向来毫不上心的锥生零不知为何觉得心神一动,他下意识地想要追寻少女动摇的理由,可她下一秒又扬唇微笑了起来。 “怎么了?”锥生零当然不会觉得身边这个杀吸血鬼毫不眨眼的少女会被玖兰枢容貌所慑,她的动摇显然另有缘由。 “啊,没 什么。”少女微微一笑,她的话语淡在了风里,仿佛也因此而沾染了秋季略带萧瑟的凉冷。 “只是觉得缘分和思念果然能创造奇迹而已。” ——否则又怎会在千年之后,又遇故人? 第138章 风纪委员(五) 沢田纲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作为一名人送外号“废材纲”,如果不是为了追逐暗恋之人的步伐几乎就快要放弃求学的标准废材一名,纲吉在面临人生重大转折点的年纪中迎来了一场堪比灵车漂移般的转折,在魔鬼家庭教师里包恩的鞭策下,纲吉成功达成“穿爱心小裤裤跟暗恋的女神告白”、“用男人的尊严怒接排球”等恐怖成就。 “所以说我根本不想当什么黑手党啊——!” 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狱特训中,前不久刚忍住暴风哭泣的冲动击败六道骸的沢田纲吉再次迎来了悲剧的篇章——指环争夺战。 沢田纲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彭格列唯一的继承人,九代目有一名无论声势名望还是实力都远超于他的儿子xanxus。 对方不仅从小接受的就是黑手党的精英教育,目前还是彭格列九代目直属最强暗杀部队巴利安的领头人,身为十代目的候补人选之一,xanxus决定赌上双方手头所有的彭格列指环,与沢田纲吉及其守护者们开启指环争夺战,胜者将赢得全部指环和十代目的宝座。 巴利安那边的成员全部都是身经百战的暗杀者,可纲吉这边的成员呢? 棒球手山本武、拳击手笹川了平、风纪委员云雀恭弥、五岁男娃蓝波底迪…… 呵、呵呵……所以这场战斗还有什么继续的必要?认输它不香吗? 就在沢田纲吉快要绝望的时候,里包恩强势拉进来一批强化指导家庭教师,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拔高守护者们的实力水平,但是即便如此,战况依旧令人忧心。 沢田纲吉不同意年仅五岁的蓝波作为守护者上场,而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也还没有确定下人选。 里包恩说他会想办法的,但纲吉却不知道他到底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总不会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就封他为守护者吧? 让纲吉没有想到的是,里包恩居然特意去找了云雀学长,也不知道两人进行了什么交易,对黑手党和指环战毫无兴趣的云雀学长居然点头答应了。 ……而这,就是他们现在每个人空隔三四米走在街头上的原因。 某个风纪狂魔讨厌群聚,愿意给他们带路也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如果不是里包恩答应之后跟他打一场,他甚至都不想走这么一趟。 “里包恩……我们到底要去找谁?”纲吉压低了声音对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婴儿说道。 里包恩毫不留情地毒舌道:“去找一个在风太排名的‘救世主潜力排行榜’上名列第一并且把你踩在脚下踩得扁扁的人。”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我的守护者啊——”纲吉几乎要汪地一声哭出来了。 纲吉与薇拉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夜里。 黑主学院虽然说是一个私人学院,但实际的占地领域却极为宽广,除了两座岛以外还囊括了一片不小的商业区。 按理来说商业区这样的繁华地段总是难免有混混出没,可黑主学院范畴内的治安却好得出奇,街道上往来的行人都神色轻快,甚至有年纪尚小的孩子背着书包在外走动,大晚上了都没有回家的打算,比起各种牛鬼蛇神出没的并盛,这里简直堪比理想中的乌托邦。 一路沉默不语宛如孤高浮云般的云雀恭弥挑着细长的丹凤眼,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四周,像巡视领地的雄狮般满意地点了点头:“风纪做得不错。” 沢田纲吉听得毛骨悚然,心想这难道也是云雀学长的管辖范围之内? 沢田纲吉对云雀心怀畏惧,不敢言说,但山本武却没有这个顾虑,大大咧咧地笑出声来:“风纪委员长,这里可不是并盛啊。” 云雀冷嗤一声,并不接话,他带着纲吉等人绕了路,通向黑主学院的路径越走越荒凉。 当黑主学院的建筑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了一把。 眼前欧式仿古的庭院城堡实在太过富丽堂皇,即便在夜色之下都如同匍匐的巨兽般庄严宏伟,这简直不像是学院,而是某位贵族居住的城堡。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阵势的沢田纲吉差点没软了脚,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抹如新月般雪亮的刀光。 “蓝堂大人,架院大人,麻烦的事情请交给我,不能脏了二位的手。” 过于柔美动人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便被眼前的场景震得一时间无法呼吸。 苍白皎洁的月光之下,身穿白色衬衫打着蝴蝶领带的少女手持镰刀立于高处,她手中足有一人高的镰刀映着皎皎月华,乍一眼看过去宛如另一轮残缺的月亮。 她肩披外套,微微偏头望来的姿态娴静而又温柔,棕色的眼,棕色的发,明明浑身暗沉的色彩,可却不知为何,竟让人觉得天上的明月都不如她明媚璀璨。 “有客人到访?请几位稍待,恕在下失礼了。” 下一秒,沢田纲吉的眼中便闪过飞溅的鲜血,那被两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少年压制的女人瞬间人头落地,溅起的鲜血足有一米多高。 那比阳光更温柔、比月亮更璀璨的少女如同轻盈的雨燕般翩然落地,镰刀在空中旋起一个完美的弧,她踏着血泊而来,脚边仿佛盛开了血色的蔷薇花。 她打开了学院的大门,平静的目光在扫过云雀的瞬间有了一丝喜色,而纲吉这才看见她黑色的外套上,写着“风纪”的袖章闪过一瞬冷冽的光。 “小少爷,久违了,真是有失远迎。” …… 沢田纲吉颤颤巍巍地从微笑的少女手上接过一杯玫瑰露花草茶,心却还沉浸在“啊啊啊杀人了啊”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 虽然已经成为了彭格列十代目的候选人,但沢田纲吉一直对里世界的危险毫无实感,一方面是身边的黑手党都略显逗比,另一方面则是他还未真的见血。 第一次目睹死亡的恐惧紧紧地攥着少年的心脏,但同时从中萌生出来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他近乎惶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会觉得那一幕美得不像话。 “哼,群聚——”坐在窗台边离得远远的云雀恭弥冷冷地磨牙,而待客的少女却微笑着奉上了茶点和热气腾腾的花草茶,哄小孩一般轻声地安抚着。 薇拉顺毛的功力是顶级的,在温暖熟悉的茶香里,冷峻的少年也终于缓和了难看的面色,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嗯,不错。” “许久没见了,不知道并盛那边情况如何了?草璧对待工作还算尽心吗?” “副委员长的工作尚可,但到底还是不如你做得完美,不过这一路走来,你对这边的风纪管理得不错。” “多谢小少爷的夸奖呢,听说并盛之前和黑曜开战了?想必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吧,能保护好并盛的和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云雀没有理会纲吉等人诡异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刚刚那个化成灰的女人就是那种东西?” 纲吉听见了自己很介意的事情,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却见那少女笑意盈盈地道:“对哦,那个女人就是堕落的吸血鬼哦。” 纲吉:“……” 啊啊啊够了啊!从黑手党到奇奇怪怪的死气之炎都算了,为什么现在连吸血鬼这种奇幻的设定都冒出来了啊! 纲吉简直听不下去了,面前两个人简直就是统治草原和森林的老虎狮子,凑到一起就是舔着利爪笑眯眯地互相交流“你的地盘还好嘛?”、“我这边风纪不错啊”。 难道这个世界的风纪委员都是这种高武怪物了吗?!什么时候起风纪委员变成这么可怕的职业了啊?!!! “原来如此,虽然对血族的存在有一定的推断,但是没想到黑主学院居然是人类与吸血鬼共处的学院。”里包恩捏着头上的礼帽,如此说道。 “里、里里里包恩你是怎么知道的?!”纲吉捧着茶杯几乎整个人都方了。 “白痴。”里包恩不忍直视地压了压帽子,“哪个学校会分为日间部和夜间部的?稍微深入思考一下都会觉得不对好吗?”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但是日间部的学生们居然到现在都不曾察觉到不对之处。 薇拉看向一边暗自咬牙的蓝堂英和神情桀骜的架院晓,笑眯眯地道:“两位,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不回校舍真的好嘛?” 她话音刚落,纲吉一行人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生是夜间部的学生——换而言之,他们是吸血鬼。 蓝堂英很是不忿,有些孩子气的面容上泛起怒色,握拳道:“哼!要不是枢大人要我们保护你,谁稀罕——!” “蓝堂,闭嘴。”性格较为沉稳的架院晓打断了蓝堂英的话语,只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薇拉,“风纪委员居然将外校人带进校内,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触犯风纪?” 端庄而立的少女莞尔一笑,不管仪容还是姿态都是那般无懈可击,但微睐的眼眸却夹杂着几分凌厉:“正是因为是外校人,风纪委员才需要出面站在这里。” “你!”性格有些冲动的蓝堂英简直受不了这委屈,他猛然站起身,脚底立刻便凝起了冰花,却被一边的架院晓拦下。 气氛剑拔弩张,肩上披着黑色外套的少女却忽而柔软了眉眼,笑眯眯地摆出了送客的姿势:“两位不必担心,在下一定会处理好的,请安心回去上课吧。” 送走了蓝堂英和架院晓,薇拉才微笑着回过头来望向纲吉一行人,云雀却突然犀利地道:“你对他们也太客气了。” 云雀算得上是和薇拉一起长大的,他知道薇拉待人接物虽然温柔却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如今她对蓝堂英和架院晓的态度却有明显的不同。 “毕竟也是可爱的小少爷嘛。”薇拉笑眯眯地道,不愿深究这个问题,转而询问道,“不知道云雀少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不是我找你,是这个小婴儿找你。”云雀咬着曲奇饼喝着红茶,面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却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猫般懒洋洋地惬意。 里包恩从纲吉的肩膀上跳下来,摘下黑帽行了个礼,绅士地道:“ciao su~黑主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里包恩,来自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彭格列。” 里包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在座各位的身份,并着重强调云雀恭弥已经加入彭格列成为了沢田纲吉的云之守护者,之后便郑重地邀请薇拉加入彭格列。 对此,薇拉只是微笑,略带三分歉意地道:“很抱歉,但是初次见面,在下还未能发现沢田大人身上足以令我投靠的人格魅力呢。” 无辜躺枪的纲吉被平a暴击,顿时要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眼前的少女真的用超级温柔的语气说出了非常残酷的事实呢。 “你这女人说的什么鬼话!给我向十代目道歉!”狱寺最无法忍受他人对十代目的诋毁,当即捋起袖子就要和薇拉刚正面。 “安静点。”里包恩一脚就把狱寺的脑袋踩进了桌子里,睁着一双过分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薇拉,道,“黑主小姐是吸血鬼猎人没错吧?” “与吸血鬼的战斗向来凶险,想必对于黑主小姐来说,追逐更强大的力量也是必要的事情吧?” “要不要尝试点亮死气之炎呢?黑主小姐。” 第139章 风纪委员(六) 所谓“死气之炎”,顾名思义,以燃烧意志和生命力作为凭依的火焰,能够大幅度提高一个人的战斗力,是这个世界中的主要力量体系之一。 点燃死气之炎最简单的办法是使用死气弹以及指环,被死气弹打中后的人如果没有后悔的事情就会当场死亡,如果有则会进入死气模式拼命去完成,但持续的时间只有五分钟;除此之外便是使用指环,指环是点燃火炎的钥匙,但意志足够强大坚定的人即便没有戒指也能点燃死气之炎。 在这个世界中,最为特别的指环是三套超a级的指环,分别是“七枚彭格列指环”、“七枚玛雷指环”、“七枚彩虹之子的奶嘴”——统称为“七的三次方”。 而现在,摆放在薇拉面前的就是属于位面最高体系的超a级“彭格列指环”,虽然只有半套,但也已经是巅峰级的装备了。 薇拉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七枚彭格列指环,她仿佛要确认什么一般捻起其中一枚,询问道:“如何点燃‘死气之炎’呢?” “怀着必死的觉悟。”里包恩抓住趴在脑袋上的变色龙列恩,瞬间变出了一柄□□来,无辜而又天真地道,“当然你要是做不到,我也可以帮个忙。” “不必了,多谢里包恩先生。”薇拉笑叹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手上的雨之戒,眼中很快便染上了淡淡的了然。 “如果只是想要实验指环的功能,并不需要灌注必死的觉悟——”薇拉将指环握在手中,摁在心口,眼帘轻阖。 下一秒,“砰”地一声,钴蓝色的火焰突兀地燃烧了起来,在薇拉的指缝间跳跃着,将全神贯注盯着薇拉的纲吉吓了一跳。 特性是“镇静”吗?里包恩压了压礼帽,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女睁开了眼,思考斟酌了一瞬,又放下雨之戒拿起了云之戒。 “砰”,又一团火焰燃烧而起,深紫色的火焰中,少女眸光淡淡,似乎有几分近乎漠然的孤高,但很快便敛起那份情绪,而代表“增殖”的火炎也随即淡去。 同时掌握两种火焰的人虽然稀少但并非没有,里包恩这么想着,却看见少女又放下了云之戒,拿起了雾之戒,然后是雷之戒,岚之戒,晴之戒…… 当薇拉拿起大空之戒时,沢田纲吉已经整个人都木了,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直在思考里包恩拿出来的到底是彭格列指环还是仙女棒?怎么一点就燃? 比起众人的懵逼,里包恩还算冷静,虽然他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能理智地询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还是说这是渲染一切的‘大空’属性的另一种用法?” 其他人懵逼不已,薇拉也沉默了许久,她反反复复地斟酌了语句,这才一点点地解释道:“我大概知道你所说的‘死气之炎’为何物了。” “里包恩先生,实际上,在一千多年前,死气之炎应该是有另一个名字的。”薇拉点燃了手中的大空之戒,橙色的火焰燃烧而起,将她棕色的眼映照成火红一片,“千年前,这种被你们称之为‘死气之炎’的火焰被称为‘光明圣焰’,是圣光信徒内心的勇气和意志所幻化出来的光明之火,因性格的不同而有颜色之别。” “而你们所说的指环,在那个年代里也有另一个称呼,将不够稳定的‘贤者之石’碎片镶砌在限制它的特殊金属之中——这被称为‘圣钥’。” 薇拉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位面与她最开始立足的世界有很深的牵连。 她隐约记得曾经听泽弗恩讲过圣书中记载的“神话”——千年圣战最终以人类的惨胜而落下了帷幕,血族则通过禁术开辟出前往异界的通道,并对人类降下诅咒。 那么,如果她的推断没有出错的话,这个世界应该就是血族选择的落脚地,只是因为千年圣战导致血族元气大伤,他们才选择了隐姓埋名。但是血族到来的同时也将另一个世界的魔能科技带到了这个世界,当时除了吸血鬼以外,降落到这个世界的或许还有一些吸血鬼猎人?而他们制造出了可以杀死吸血鬼的武器。 “西西里岛那个地方的确有很多信仰。”里包恩一瞬不瞬地盯着薇拉,道,“但我不曾听说过有一个宗教名为‘圣光’。” “圣光并不是一个宗教,而是一种意志的传承。”薇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所谓圣光,实际是每个人心底深藏的勇气与力量,也就是所谓的‘觉悟’和‘信念’。怀着必死之心也要去完成的事,那种信念会点燃心中的圣光,而圣光会被指环引出,化作这般璀璨光明的事物,指引迷途旅人前进的方向。” “除此之外,你们所说的特殊弹也是一个相似的概念,越是接近死便越是明白死,那时候的修女为了让心中的圣光久燃不熄,便会将自己关进铁处女的刑具里。以长期濒死的状态换取圣光的长久不息,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来抵御异族的入-侵。” 薇拉目光平静地扫过几名少年青稚的眉眼,看着他们面上掩盖不住的错愕和震撼,缓缓地说道。 “而这一切的鲜血与牺牲,都是为了人类的黎明之光。”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故事,但因为涉及死气之炎的起源,里包恩很有聆听的**,而薇拉也挑着重点将另一个世界的战役科普给了他们。 “你们之所以弱小,是因为觉悟还不够强,若有朝一日你们能真正明白彭格列存在的意义,那或许不需要依靠指环,你们也能点燃心中的火焰。” “那以黑主小姐的说法,你已经不需要依靠指环也能点燃死气之炎了吗?”里包恩抓住重点,发出了询问。 送云雀一行人离开黑主学院的薇拉淡淡一笑,她拿起彭格列的晴之戒,那是与她契合度最高的指环——代表着普照大地的太阳。 “这是我的觉悟,里包恩先生。” 话音刚落,金色的火焰瞬间飞窜而起,眨眼间蔓延成一片火海,那火焰将少女包裹其中,越烧越旺,最后硬是烧红了半片天空,将夜晚映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薇拉的觉悟——便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夜晚,即便飞蛾扑火也要换取一瞬的明光。 薇拉归还了晴之戒,里包恩却不再提出有关守护者的话题。 他只是以个人的身份给予了薇拉一块印章,这算是彭格列盟友的标志,薇拉也答应给予彭格列关于引导圣光的方法。 回去的路上,因为今夜听闻的故事太过沉重,拥有超直感的纲吉有些提不起劲来,总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可他却不明白为何里包恩轻易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里包恩为什么突然就反悔了呢?”自家人知自家事,里包恩这个鬼畜抖s绝对是那种将不折手段当做手段来用的人。 内心腹诽家庭教师的纲吉被里包恩赏了狠狠一脚,差点没当场扑街,小婴儿却是摁了摁头上的礼帽,回头看向天边的月亮。 “蠢纲,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难怪救世主排行榜上你排名比人家低——” “因为比起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她想要守护的东西显然要比这些更加重要。” …… 返回学院的薇拉撞上了四处寻找她的锥生零。 “你去哪了?刚刚那火焰是怎么回事?”神态冷淡的少年俊眉微凝,显出几分罕见的焦躁,沉默了好一会后,才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让零大人担心了。”薇拉很快收拾了回忆旧事而变得有些沉重的心情,扬起了标志性的温柔浅笑,但锥生零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神色冷峻的少年单手插兜,随手将挎在臂弯上的外套丢进了薇拉的怀里,“你的外套呢?” “可能是一时大意掉在待客室了。”薇拉这才发现夜里的风有些凉,而自己的外套不见踪影,只能一边套上锥生零的外套一边唉声叹气,道,“唉,路漫漫其修远兮,果然,在下想修炼到外套违背地心引力的程度果然还需要更加努力。” 已经跟薇拉混得挺熟的锥生零闻言便嘲笑道:“没听说过通过修炼能达到这种奇怪的成就的,那你平时披着的外套是怎么做到不掉下来的?” “零大人对此感兴趣吗?”薇拉竖起大拇指,微笑着道,“其实就是用曲别针(哗——)。” “行了你闭嘴,我突然不想知道了。”锥生零忍不住一手摁住少女的脑袋一手扶额,因为住得近又同样是要掌管风纪,锥生零很快便摸清楚了搭档奇怪的性子。 除了对女仆美学和外套有着奇奇怪怪的坚持以外,人前人后看似永远无懈可击的少女实际也爱玩爱闹,虽然有些不自觉的天然黑,但却是性格非常鲜活的女孩。 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开心,态度总是谦卑而又自矜,如果不是战斗时凌厉而又冷漠的身影,几乎让人无法想象这个总是微笑的女孩背后藏着何等复杂的过去。 她必定吃了很多苦——但是有些意外的,相处起来却很是舒心。 锥生零并不知道这是薇拉在对他解除了警戒之后才流露出来的亲昵,但一直在黑夜中孤军奋战的少年的确觉得身边有人陪伴是很不赖的一件事情。 锥生零询问方才那场异象的事情,薇拉也没有过多隐瞒,而是将彭格列候补领袖及其守护者前来拜访的事情告知了他。 “没事就好,但黑手党的事情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为好。”锥生零与吸血鬼猎人协会有联系,对彭格列的情报也有些许了解,“彭格列最近内乱。” 薇拉有些担心云雀,她正想细问,却发现走在身边的锥生零突然停驻了脚步。 披着锥生零外套的薇拉朝他凝望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一人身穿雪白的制服,沉默而又无言地站在走廊的尽头里。 ——像一道横隔千年跨越光阴的剪影。 第140章 风纪委员(七) 薇拉扯了扯风纪的袖章,便脚步一转朝着安静站在不远处的玖兰枢走去,可下一秒却被站在她身旁的锥生零握住了手臂。 “不要过去。”锥生零微微蹙眉,他有着一双即便是薇拉都觉得十分漂亮的紫眸,像清澈通透的水晶,“太危险了。” 为了表示阻拦之意,锥生零抓握的力度不小,薇拉干净齐整的衬衫都被抓出了褶皱,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玖兰枢的眼中。 “放开她。”惯来从容优雅的纯血帝王忍不住上前,他眼瞳深深,语气冰冷,一只手却轻柔地搭在了薇拉的肩膀上,“不要对她这么粗鲁,锥生零。” 锥生零扫过玖兰枢那仿佛被冒犯了一般冷沉的眉眼,他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深不可测的纯血帝王情绪如此外露,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更加坚持自己原有的想法。 不能让无辜的人接触这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吸血鬼。 两名同样俊秀却风姿各异的青年一左一右地将少女夹在中间,进行着无声的角力,恍惚间似乎连空气都因为两人而变得胶着。 “咔擦”,打破这种对峙的是一声清脆的咬合声,单单只听声音都能感觉到……那块饼干有多么的酥脆松香。 玖兰枢和锥生零齐齐低头,只见那个比两人矮上不少的少女正用唯一一只能够活动的手举着一块曲奇饼,一边咔擦咔擦地咬着饼干,一边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语气含糊地道:“两位要不去那边掰个手腕决定一下胜负?不过请注意时间,在不违背风纪的情况下我可以等两位二十分钟。” “……”锥生零和玖兰枢同时陷入了沉默,方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也眨眼消失。 玖兰枢冷肃的唇角仿佛情不自禁般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弧,而锥生零低头用一种“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个亚子”的眼神看了薇拉许久,转而面无表情地抽走了她藏在衣袋里的曲奇饼,往嘴里丢了一块。同时,玖兰枢搂着薇拉肩膀的手微微一用力,便顺势将薇拉从包围圈里带了出来。 锥生零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二十分钟——她大概是不会违反自己立下的风纪的。 见锥生零不打算走,薇拉也笑了笑,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而她也并不准备辜负这份好意。 虽然,薇拉并不觉得自己会遇到需要帮手的情况。 身穿白色制服的纯血君王沉默无言地走在薇拉身侧,以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揽着她的肩膀,可他的态度却是那样的小心,仿佛捧着一掬触之即碎的月光。 他垂眸的神色依旧是不变的忧愁,即便外貌变了,气质也变了,但总有一些时光岁月都无法磨灭的东西,被完整而又珍惜地保存了下来。 薇拉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而他也毫不反抗,甚至同样抬起手,温柔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艾德,好久不见了。” 穿过无尽漫长的岁月,穿过几度荏苒的流年,昔日两个小小的孩童仿佛重现眼前,两两相对,彼此却早已跋涉过沧海桑田。 那些在乱世中相依为命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却,但到底两人之间早已相隔了不止一个世界的遥远。 玖兰枢,或者说,昔日的光明圣子艾德里安,本以为分别千年的青梅竹马会询问他变为血族的缘由,或是因为他身份的变更而质问他立场,但这些都没有。 即便早已物是人非,她的眼眸依旧如昔年一般带着淡淡的出尘,干净得一眼见底,宛如深山老林无人踏足的一汪泉水。 “你过得还好吗?艾德。”没有任何间隙与疏离,仿佛这些天两人的沉默相对并不存在一样。 “叫我玖兰枢吧,薇拉。”他不想回忆那个名字,正如不想回首自己的过去一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是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他不愿意回想过去,也不愿意身旁的少女回忆过去,回忆起那个——被火焰焚烧成灰烬的夜晚。 “我一直在等你询问,但你却一直都没有开口,我便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但是我不想让……优姬误会,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亲口告诉你。” 薇拉眼中染上了一丝了然,大概在玖兰枢的认知中,她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千年前被处死的那个夜晚。 原本是阻止了吸血鬼入-侵的英雄,最后却死在了被她守护的那些人的手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而玖兰枢约莫是将她当成了“薇拉”的转世。 拥有强大灵魂的人类在死后如果没被圣光接引前往天堂,那轮回转世后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性格向来没有薇拉主动的玖兰枢大概也是在等。 他有些亏心,所以在等她的质问,但谁知道,手里沾染了无数血族性命的光明之子到头来却对他的存在保持了沉默——出于一种无言的尊重。 薇拉和艾德里安的性子就是如此——看似乖巧谦卑的薇拉实际胆大直率,哪怕面对死亡也能怀揣着一往无前的勇敢,而看似冷静从容的艾德里安实际消极而又内向,外表的从容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麻木的疲惫和厌倦感。 千年前,一直活跃于教廷政界长袖善舞笑里藏刀的人是艾德里安,但真正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人其实是远在千里之外奔波战场的薇拉。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保持沉默,人类也好,吸血鬼也好——”薇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都是我认识的艾德,唯独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薇拉的力道很轻,可玖兰枢却觉得心头一震,那种久违却熟悉的温暖充盈着四肢百骸,她和那位光辉耀眼的圣宗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能给予人活下去的力量。 玖兰枢嘴唇微微一动,他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将一段埋藏了千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玖兰枢并不是被变为血族的,而是从一出生就是血族。 ——他并不是圣宗的儿子,而是薇诺瑞拉和血族亲王的孩子。 薇诺瑞拉原本是光明圣女,她堕落之后备受黑暗的青睐,就好像越是纯白的纸张越是容易沾染颜色一样,身为她的孩子,玖兰枢诞生即是纯血种,拥有着堪比第三代“血宿”级血族的强大力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抵会被血族奉为始祖,成为入-侵人类领土的一波强大力量。 可当年的薇诺瑞拉不知如何想的,她虽然为了爱情背叛了光明,却并不愿意沾染曾经同族人的血液。 因此在玖兰枢诞生之后,薇诺瑞拉献祭了自己一半的生命,封印了玖兰枢的力量,并将他化为了人类,送到一个宁静的小镇上,由一对善良的夫妇收养。 可是薇诺瑞拉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镇后来沦陷在了血族的铁骑之下,而被薇诺瑞拉幻化为光辉之貌的玖兰枢却落入了血族的手中,受尽了磨难。 薇诺瑞拉后来死在圣宗的枪-下,临死前,她将艾德里安的所在地告知了自己信任的兄长。 圣宗花费了一些时间寻找艾德里安的踪迹,找到他时,圣宗将他的身世尽数告知于他并询问他的立场,玖兰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人类的一方。 与教导薇拉的手段相仿,圣宗没有薇诺瑞拉那般细腻温柔的心肠,他从不隐瞒那些合理存在的黑暗与肮脏,而在玖兰枢选择复仇时,他也默默地支持他。 之后的一切,便如同薇拉知晓的那样,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在圣宗死后,一个前往了教廷成为新的圣子,一个则隐姓埋名,伪装成圣宗的模样。 可是—— “我放弃了,我放弃了圣光,因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光明,夺走了我的父母,夺走了舅父,最后又夺走了薇拉。” 不顾一切率领着圣骑士军队赶到边城的玖兰枢,最后得到的只是裹尸布上燃烧薇拉生命而凝成的魔纹,除此之外,她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玖兰枢最终决定将“艾德里安”连同薇拉一起埋葬。 他放弃了光明圣宗的崇高地位,冷眼看着腐朽的教堂走向衰败,在彻底毁灭那一处污浊之地后,他行尸走肉般地苟活了许久,最终回到了和薇拉一同长大的小镇上,成为了一方领主,庇佑着领地里的百姓,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忘记了教廷,却也忘记了他的庇佑,最终身为吸血鬼的玖兰枢只能离开了栖息的地方。 ——回到血族的玖兰枢被新生的血族们奉为“始祖”,随同残存的血族们一起流落到了这个陌生的位面。 然后,早已对生命厌倦的玖兰枢在唯一的血族好友将心脏投入熔炉,帮助人类炼制克制吸血鬼的武器之时选择了永远沉眠,再不复醒。 再然后,千年过去,他爹那一脉的倒霉后裔玖兰里土为了得到玖兰树里而献祭了树里和悠的第一个孩子枢,将与他同名同姓的玖兰枢从沉眠中唤醒。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害死了一条纯洁生命的玖兰枢当场就把玖兰李土打成了小饼干,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再躺平了回去。 因为心底的愧疚,玖兰枢选择继承那个死去孩子的生命,成为了树里和悠这对温柔夫妇的孩子,直到今天。 “原来如此。”薇拉托着下巴,垂眸道,“这没有什么无法启齿的,千年过去,兄长还是那么温柔的性子。” 越是温柔便越是容易被伤害。 在无尽的轮回中,薇拉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但生来就和母亲一般敏感细腻的玖兰枢却至今都无法摆脱这种困局。 薇拉敏锐地察觉到玖兰枢隐瞒了一些事,但是她并不准备深究,正如她所说的,如果他不想说,她绝不会让他感到为难。 “但是,我并不觉得兄长已经放弃了圣光,因为不管是活在地狱还是活在天堂,至少你的心都是善良的。” 薇拉伸手抱住了青年,一个不夹杂任何异样情愫的拥抱,只有安慰和脉脉的温情,她抱人的手很稳,虽然瘦弱,却依旧能撑起苍穹一片。 “兄长,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希望你见到我,也是如此。” 望着天边的明月,薇拉如此说道,她能感觉到青年控制不住的颤抖,耳畔边拂过他沉重却不自知的呼吸,还有那落在脖颈上滚烫的水。 自制之人难得的放纵,才最为伤悲。 薇拉用自己过于纤瘦的身体将他挡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发现他失态的一面。 其实,当初最没有安全感最喜欢肢体接触的那个人是薇拉,幼年时的她几乎每天都需要别人的充电抱抱,但后来在战场上,患上了触碰则伤的神经幻痛也是她。 如今,她已经成长到能够成为别人的支柱了。 …… 薇拉并不知道,玖兰枢到底隐瞒了什么。 那个即便重活一世依旧寻找不到生存意义的男人,是在玖兰树里的第二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刻,得到了新生。 正如薇拉一眼就能认出他一样,他自然也不会认错她,哪怕尸骨都化为了飞灰,他也能认出她的模样。 他要守护她,让她这辈子能像个小公主一般快快乐乐的,没有忧伤,没有烦恼——那时候的玖兰枢抱着酣睡的婴儿,哭得泣不成声,仿佛罪人对神的忏悔一样。 千年前的噩梦,有了可以被弥补的方法。 夹在人类和血族两个不同的立场中的痛苦,他曾经经历过,所以他不希望她有着相同的悲伤。 因此在玖兰树里发动那个母亲曾经对他使用过的禁术时,玖兰枢没有阻止,他亲眼看着树里封印了薇拉这辈子属于血族的记忆和能力,将她还原成了白纸。 他带着她,准备将她送到黑主家,那个体内有着吸血鬼因子的猎人,如果是他,一定能接受变成人类的纯血种的。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冰天雪地里,明明那么冷,可他却仿佛得到了救赎一样,他有些兴奋地想,他要创造一个人类和吸血鬼能和平共处的乐园,作为礼物送给她。 这样,即便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转世成了血族,也不会因为这一世的身份而感到厌憎以及悲伤。 而那些主战的纯血种,碍事的玖兰李土,野心勃勃的元老院——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要完完整整地、将这些腐烂的东西从她的世界中剔除干净。 可他唯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弄丢了她。 第141章 风纪委员(八) 流着金黄色香浓夹心的苹果派,酸甜得恰到好处的番茄牛肉意大利面,充满分子料理精髓的时蔬方块,调和得恰到好处的红茶拿铁…… 咬着松软绵甜入口即化的甜点,鼓着腮帮子咀嚼的黑主灰阎差点没当场掉下眼泪,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过的日子?未免也太幸福了吧? “平局!”咽下嘴里的食物,黑主灰阎泪洒当场,嘤嘤道,“不管是酸甜可口牛肉软嫩的意大利面还是九色时蔬魔方都美味得令人难以割舍!就技巧上而言九色时蔬魔方毫无疑问胜出!但这道番茄牛肉的炖煮把控得火候完美恰到好处,少了哪一道菜这顿饭都不完美!所以平局!” 围着围巾的锥生零忍不住啧了一声,而一边身穿女仆服的少女合上菜谱,微笑着叹气道:“我只接受‘完美’这样的评价呢。” 锥生零和薇拉的日常是各种暗地较劲,从功课到料理,从实战到交际礼仪,力图做到“完美”的薇拉每天都在努力,可坏心眼的锥生零总是忍不住去找找存在感。 大概是因为进入了闲得慌的青春期。 黑主学院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贵族的私人领地,在第一次接到夜间部将要举办面具舞会的申请时薇拉还微笑着怀疑了一下人生,在她的印象里高中生的生活貌似没有那么灵性,谁家高中大半夜的不睡觉开大型舞会还邀请各大领域中颇具话语权的人一起吃吃喝喝表演才艺?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呢。 但是在就读黑主学院的这段时间里,薇拉发现吸血鬼的生活就是那么无聊——舞会、群聚、展现才艺,总之就是尽可能地过得颓废优雅、纸醉金迷。 是那种云雀恭弥一看到就管不住自己浮萍拐的亚子呢。 “对了,优姬,零,你们过些天要准备一下。”黑主灰阎咬着叉子,留恋着上头还未散去的鲜香,“夜间部那边可能会转过来一名新学生,是个level b。” 普通的贵族吸血鬼并没有“准备”的必要,薇拉知道黑主灰阎话中有话,果不其然,他很快便道:“对方所属的阵营是另一名纯血种,有一定危险性。” 薇拉很快就明白了,玖兰枢是少数持有“人类与血族友好共处”这种想法的纯血种,但实际上,血族大部分纯血种对人类的态度还是相当残忍傲慢的。 而隶属其他纯血种阵营的贵族吸血鬼,既然踏入了这一间号称“人类与血族友好共处”的学院,那必然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 薇拉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有她在这里坐镇,对方能吸到任何一名学生的血液就算她输好吧? 薇拉很快就暴露了自己酷爱圈地盘的本性,她能跟云雀相处得那么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两人性情相投,称得上半斤对八两。 与薇拉的笑瘫相比,锥生零的面色就不太好看,当他收起在熟人面前轻松的神态时,那份与其年龄格格不入的疏冷便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 转学生名为“红玛利亚”,据说是一面先天不足的level b,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一直在家里静养,很少在大众面前露面。 黑主灰阎这边的情报有限,但薇拉在一天夜里跑去玖兰枢那边偷小点心时被科普了一些更重要的细节:“红玛利亚是绯樱闲的远房亲戚。” “绯樱闲是谁?” “玖兰李土的未婚妻,当年爱上了一个人类,但因为爱人堕落被杀而杀害锥生一家的纯血种。”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薇拉整理了一下思绪,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换而言之绯樱闲是锥生零的“主人”,在吸血鬼的等级压制中,初拥者是能够支配被初拥者的生命甚至一切。 这也代表着,绯樱闲作为锥生零的仇人,锥生零不仅不能杀她,还要拼命压抑血液带来的顺服和亲近,真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薇拉思忖着道。 “有。”玖兰枢定定地凝视着她,神情却是淡淡的,“让他吸食另一位纯血种的血。” 纯血种,目前薇拉已知的纯血种只有两位,而其中一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原来如此。”薇拉点点头,却没有提出让玖兰枢献血,她很清楚纯血种的血液代表着什么,她想要帮助锥生零,却也不会慷他人之慨。 薇拉说完就准备离开,反倒是玖兰枢有些不安了起来,他方才话语半掩半藏实际上也带了不小的私心,他下意识地想要比较自己和他人在薇拉心中的分量。 但如果薇拉对他提出请求,他也是完全拒绝不了的。 “你打算怎么做?优姬。” “给他一点我的血液,看看能不能行。”薇拉撩起过长的发,惨白得有些过分的手指便放在了脖颈的动脉上,“父给予的圣光一直在我的血液里,或许能帮到他。” 棕褐色的发,雪白的皮肤,还有那掩藏之下微微搏-动的青紫血管,即便并非刻意,却仿佛能真实地接触到那血液的甜香。 玖兰枢抿了抿唇,他眸光微沉,只觉得喉咙微干,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却低沉而又喑哑:“用我的吧,优姬。” 薇拉正想拒绝,玖兰枢又道:“优姬,圣光对血族而言是剧毒,你那不是帮他是害他,舅父不会允许一个低贱的吸血鬼吸食你的血液的。” 好吧,这个说法也对,但薇拉总觉得锥生零心中还有尚未泯灭的光明,将他归类于堕落的吸血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毕竟圣光不会拒绝渴望得到救赎的人。 “兄长也不行。”薇拉用一双过于干净的眼眸回望他,但吐出来的话却黑得堪比此世之恶,“这门婚事我不会同意的。” 玖兰枢:“……” 玖兰枢无奈,玖兰枢扶额:“……优姬,别闹。” 血族吸食人类的血液是进食,但血族之间交换血液,意义就会变得暧昧了起来。 因为血液的交换会带来亲昵和快-感,所以血族除了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以外,能够互相交换血液的也只有亲人和爱人。 就算是关系很好的亲人,到了一定年龄也会停止这种相当于“亲吻嘴唇”的亲昵举动,对血族来说,互吸血液的亲密程度仅次于滚-床单。 而对于从小在教堂长大、对身心乃至灵魂都有着极高忠贞意识的薇拉来说,这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兄长很好,我很喜欢;零也很好,我也很喜欢,但你们要在一起——不行。”薇拉觉得这cp能把自己当场毒死。 “别闹了,优姬……你就不能用杯子装回去吗?”玖兰枢说这话的时候是非常挣扎的,他也觉得这个折中提议太毒了,一点都不优雅。 薇拉恍然大悟,她从医院里找来了针筒,非常认真地练习了一下午,最后从玖兰枢的手指头上抽了非常珍贵的一管血,转手挤进了保温杯里。 “怎么料理会比较有营养?做成毛血旺?还是跟枸杞红枣一起泡?” “请你就这么喝,优姬。” 玖兰枢无奈地附身亲吻少女的眉心,那代表怜爱疼惜的吻,虽然失血让他的体温流逝甚至感到虚弱,但被抱在怀中的躯体却能轻而易举地温暖他生命的冬季。 “兄长,你应该没涂口……” “优姬,安静点,你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嗯,的确不止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呢。 抱着保温瓶被兄长抱在怀里的少女默默地想着,你开心就好,反正不管怎样我还不是要像父一样原谅你。 …… 锥生零再一次陷入昏迷时,他便知道自己又一次到达极限了。 因为体质的缘故,血液锭剂并不适合他,渴血以及强行饮下血液锭剂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出现了非常强烈的排斥反应,痛苦几乎如影随形。而每一次漫长的忍耐之后便是爆发性的反弹,如果他能突破极限就能继续苟活,如果不能……则会堕落。 长期不进食而带来的虚弱感以及渴血的枯竭感几乎要将锥生零逼疯了,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努力想要抬起抓着血液锭剂的手。 “还真是倔强呢。”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他脸颊,来人掌心的温度不够暖和,但却充满了温柔的力量,“张嘴。” 甜美的甘霖涌入口腔,渴得快要死去的少年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地大口吞咽,却在找回理智的瞬间发出了近乎窒息的呢喃:“……你?” “还剩一些,别浪费。”薇拉喂完那六分之一杯的血,又将温白开倒进保温杯里晃了晃,拇指掐着锥生零的下巴,准备将剩的一起给他灌进去。 满口甜腻的血腥,意识到自己喝了什么的锥生零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他下意识地挣扎抗拒,锋利的獠牙却不慎划破了薇拉的拇指。 “轰”,仿佛一颗甜美的香气炸-弹在嘴中爆炸一般,本就理智悬于一线的锥生零彻底断片,他猛地拽过那只拯救了自己的手,张口便朝着那细白的手腕咬了下去。 薇拉:“……” 举着保温杯的薇拉开始认真地思考,葬礼上自己要念诵什么悼词比较好。 比如“你先一步离去了,因为乱吃东西食物中毒”、“今天的你,跟太宰一起,c位出殡”之类的…… 第142章 风纪委员(九) 话说遥想当年,雄英a班的学生们相约一起去海边进行游泳训练,意图征服星辰大海,但却在海边撞上了同样来到海边集训的各大学校网球部成员。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火鸡,当时一群愣头青撞在一起简直是天雷地火水深火热,a班鲶鱼爆豪胜己更是二话不说就a了上去,以无个性运动比赛为基准做了个赌局。 ——输的人要干掉一杯连不二周助都觉得受不了的沙丁鱼乾汁。 当时沙滩上尸横遍野,场面简直惨不忍睹,而抱着丽日御茶子买的竹炭奶茶正喝得不亦乐乎的薇拉就这么撞上了目睹惨案发生以至于神情恍惚的轰焦冻。 沙丁鱼乾汁的颜色跟低脂竹炭奶茶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脸色惨白的轰焦冻发挥了自己丧偶级别的单身实力,把女朋友摁在大腿上就是一套紧急催吐。 当时薇拉差点没被这憨憨折腾得当场去世,没分手那都是因为爱得深沉。 时隔多年,薇拉将这一套完整地搬到了锥生零的身上,微微屈起的膝盖抵着他的胃,可还没来得及迫害,锥生零就病重垂死惊坐起了。 “你、你……!”锥生零獠牙还没收起,唇齿间尽是略带金色的鲜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我、你……你已经知道……” 不等锥生零说完,薇拉便满怀悲悯地将他拥入怀中,宛如慈祥的老母亲般抚了抚他的后脑勺,用自己迷倒万千毛绒绒的神之手开始顺毛顺毛…… 少年紧绷的身躯在她怀中一点点放松下来,下巴枕在少女肩膀上的少年喉结一动,那双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眸中便立刻泛起了涟漪般波澜。 薄薄的水雾之下,些许安心和依恋如同萌芽的花儿般争先恐后地冒出,他抓着少女还在冒血的手腕,只觉得喉咙有些哽噎,仿佛被人塞了一大团滚烫的棉花。 ——这是第一次有人拥抱这具流淌着罪恶之血的身躯。 “零。”少女用她特有的、空灵而又悦耳的嗓音亲昵地呼唤着他,没有敬称,温柔得不像话,“你就安心地去吧。” 嗯,在她身边,的确感到很安心……嗯??? 预感到不妙的锥生零瞬间从温香软玉中清醒,已经非常了解某人个性的他眼神渐渐死去,甚至忍不住微微挣扎起来想要捏住她那张堪比此世之恶的嘴…… “死于食物中毒的吸血鬼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放心吧零,你再蠢也蠢不过当年那个想吸我父血液尝试一下拥抱太阳感受的二缺吸血鬼的。” “……算我求你了,闭嘴好吗?” 话虽这么说,但锥生零却忍不住埋进少女的脖颈,额头抵着她的锁骨闷笑出声,像温顺的大狗狗般蹭了蹭。 真的,非常安心啊。 ——仿佛未来突然有了光明的样子。 …… 锥生零一脸冷漠地拒绝了薇拉提供的棺材土坑神父悼词一条龙服务,强硬地把人拉回房间包扎了伤口,还反反复复地确定她没被感染成吸血鬼。 虽然比起薇拉被感染堕落为level e的可能性,锥生零这个喝了光明之子的血的人会原地暴毙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但结果证明锥生零还真就没出什么事。 锥生零不仅没出什么事,还肉眼可见地变得健康了起来,那吸血鬼特有的月光般惨白的肤色变得红润,因为渴血而带来的焦躁不安也消失无踪了。 确定没有后遗症的薇拉也放心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对于零吸食了薇拉血液的这件事情,黑主灰阎其实很难接受。 人心总是偏的,虽然同样都是自己收养的孩子,但一个不算熟识的同事的遗孤和心爱女人的孩子之间,还是有一个非常隐晦的轻重之别的。 伤害优姬的事情是决不能有的,特别是在黑主学院这个地方——这个由纯血帝王与黑主灰阎共同为小公主缔造的理想乡。 所谓的“人类和吸血鬼和平共处”,如果小公主不喜欢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坐在棋盘之后的君王冷眼纵观全局,之后挪动了名为“骑士”的棋子,将他挡在了“公主”的前方。 红玛利亚是个柔弱而又活泼的女孩,她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带出来的那一份不知世事的娇憨十分惹人怜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非常喜欢薇拉。 可神性稳定在“99.1%”无法再降下来的薇拉除了礼貌微笑以外实在无法对她产生更多的爱怜,她甚至会在红玛利亚扑进她怀中的时候握紧镰刀。 她垂眸的神态沾染着神性的温柔,可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其他的情绪了。 红玛利亚接近薇拉并没有什么理由,一来是出自吸血鬼慕强的天性,二来则是因为—— “我好喜欢你的眼睛。”娇小可爱的少女攀附着薇拉的手臂,近乎痴迷地道,“只是被看着,都仿佛被神救赎了一样。” 薇拉闻言也只是温和地微笑,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上一世听过的一句特别不合时宜的话——“神明当然是存在的,只是神明不爱你而已”。 这个娇憨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是能够对锥生零说出“零,你原谅绯樱闲大人好不好”这样话的恶魔,她之所以来到黑主学院,是因为绯樱闲附在她身上。 薇拉共情能力很强,但她从未想过插手别人的一生,用那些单薄的话语便想让他人将自己撕心裂肺的痛楚轻飘飘地放下,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轰焦冻曾经说过,心结如果可以因为三言两语而放下,那证明也不过如此罢了。 薇拉觉得锥生零很可怜,因为围在他周围的人似乎都非常喜欢代替他去“原谅”。 ——“和吸血鬼友好共处吧”。 ——“放下吧,毕竟当初是你的父母先杀了绯樱闲的爱人啊”。 别开玩笑了,那明明是做不到的。 “唉。”薇拉看着在厨房里给她准备晚饭的锥生零,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叹道,“零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啊。” 锥生零手一抖,半罐辣椒油就这么倒进锅了。 这一道失败的中华料理最后送给了黑主灰阎,据说某位理事长在洗手间蹲坑蹲到了半夜,可以说是非常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了。 薇拉并不关心吸血鬼的内斗,因为以前擅长处理这个的向来都是兄长而不是她,她只需要为兄长扫平前路的一切障碍就好。 但在一天晚上巡夜时,面对着一直把她往一个方向带的“锥生零”时,她毫不犹豫地将镰刀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微笑。 “男孩,下次伪装他人时至少把小辫子剪一剪啊。” 不然可不是就被人抓小辫子了嘛。 薇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对方也显然来者不善,双方交手之后这个酷似“锥生零”的少年就被薇拉打成了小饼干,踩在了脚下。 薇拉正想拷问一下锥生零的下落,但她最近编写的那个简略版人工智能ai却突然冒头,语气冰冷地来了一句骚话:【这黑丝,我可以。】 薇拉沉默地微笑了三秒,随即将人工智能打包回炉重造,她只是想编写一个能帮自己搜索战甲资料库的ai而已,但为什么都跟中毒一样有了奇怪的个性呢? “他在哪?” “绯樱闲大人要我转告你,如果不想锥生零堕落成level e的话,要么献上你自己,要么献上玖兰枢的尸骨吧。” 很好,少年,已经很多年没有吸血鬼敢在她面前那么狂了。 圣宗之名在血族中就是能治小儿夜啼的魔鬼,薇拉当年能强撑圣宗之名长达五年不崩不塌,依靠的不仅仅只是演技而已。 薇拉没耐心拷问他,直接利用心灵权能读取了他的感情,这么粗暴的精神接触会对他造成一些伤害,毕竟薇拉灵魂中藏着人间污泥,但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这个少年名叫锥生一缕,是锥生零的双胞胎弟弟,在娘胎里被锥生零吸走了一半的力量,所以和背负天才之名诞生的哥哥相比,锥生一缕生来体弱多病。 不被父母重视的失落和悲伤,对兄长的羡慕和小小的嫉妒,宛如笼中鸟般没有期翼的未来——这一切都在绯樱闲到来的那个夜晚里被打破了。 锥生一缕爱上了杀害父母的仇人绯樱闲,他请求绯樱闲放过唯一对他好的哥哥然后带他走,绯樱闲答应了,但出于复仇的目的把锥生零变为了吸血鬼。 薇拉:“……” 薇拉揉了揉眉心,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跟这个世界里的人好好共情了。 这种无力感大概就是当年的父面对着薇诺瑞拉大人的感觉吧…… 薇拉切了战甲,她换上[影袭装.苍狼],将锥生一缕甩在巨大的狼型自律兵器上。 带着锥生一缕找到绯樱闲时是在天台,让她有些诧异的是绯樱闲居然受了伤,而锥生零正喘着气举着血蔷薇之枪对着绯樱闲,即便很痛苦也没有想过要放下。 身为被支配者的锥生零居然击伤了绯樱闲。 绯樱闲显然也有些诧异,薇拉这才发现,没有附身在红玛利亚身体上的绯樱闲是个如晚樱般艳美的女子,凄美而又清傲。 看着挣扎地喊着“闲大人”的锥生一缕和在看见锥生一缕的瞬间便面露忧色的绯樱闲,薇拉突然觉得自己拿了反派的剧本一样。 嗯,这个时候如果来一句反派的台词那剧本就完美了,比如说—— 宛如一道青色雷霆的少女突然出现在顶楼,优雅而又矜持地颔首。 “两位既然踏足黑主学院,那想必也已经明白黑主学院的风纪条例了吧?” “违反风纪之人,由风纪委员来解决,没意见吧。” 第143章 风纪委员(十) 薇拉和绯樱闲打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 具体有多惊呢?大概就是将夜间部的所有学生都逼出了校舍还把躺在被窝里酣睡的黑主灰阎一同惊醒的地步吧。 薇拉没准备杀死绯樱闲,这毕竟会破坏夜间部学生们对学院的观感,但是对于这位明显来者不善甚至已经下了毒手的纯血种,薇拉也没有留手。 惊雷在暗夜中咆哮,镰刀破空带起阵阵腥风,巨大的苍狼追随着少女的脚步,宛如黑夜中幽魅诡谲的猎杀者。 战斗中的少女每一个提转腾挪都显得利落优雅,狂雷围绕着她,苍狼追随着她,她一步步迫近,姿仪优雅,但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人的心坎上。 夜间部的学生们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风纪委员,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曾亲眼目睹过少女屠杀低阶血族的战斗,但对她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实力还行的猎人”之上。 血族是生来傲慢的种族,即便会对人类怀抱温情,但那也大多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去爱的。 虽然知晓理事长身为“传说中的猎人”,作为他养女的黑主优姬不可能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 的小公主,但眼前的情景还是震碎了这群贵族吸血鬼的三观。 绯樱闲常年被长老院以保护的名义囚禁,但是 这并不代表这位纯血公主在血族内籍籍无名,相反,绯樱闲在血族内有“狂咲姬”这样可怕的称谓,单论战斗力,绯樱闲在纯血种中绝对排得上名号。但是此时此刻,绯樱闲几乎是被完全压制了。 【毕竟主人的特性是“对吸血鬼”,嗯,绝对领域,我可以。】 “……”薇拉微笑着砍出一刀,语气温柔地道,“小a,闭嘴。 ” 薇拉编写的辅佐程序名为“小a”,性别设定是个女孩子,模拟性 格也是走冷静沉稳的路线,但不知道最近出了什么问题,仿佛被峰田实附体一般满口虎狼之言。 巨大的镰刀划过弦月般的圆弧,宣告战斗落下了帷幕。 鲜血染红了绯樱闲的白色和服,她凄美地倒在地上,眼 中却仿佛蒙了一层水雾,含着淡薄的释然和浅浅的宽心:“……多么强大的力量啊……” “如果……是这样的力量的话,一定 能、杀死那个男人的吧?” 薇拉将镰刀抵在绯樱闲的脖颈边,却听她气若游丝地道:“来吧,吸食我的血液——只要能杀死那个男人,我可以献出一切……” 绯樱闲话音未落,薇拉 已是眸光一凝,不等她开口,身后却却突然传来了玖兰枢的声音:“优姬——” 薇拉猛然扭头,却冷不丁地撞入一双忧郁的酒红色眼瞳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只冰凉却修长有力的手忽而抚上她的眼睛。 “抱歉,优姬,把她交给我吧,现在还没到时候。” 玖兰枢低声呢喃着,手掌自上而下地阖上她的眼帘,在意识消弭的最后一刻,薇拉看见挣扎着举起血蔷薇之枪的锥生零,瞄准了玖兰枢的头颅。 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骑士 ,是王子为了保护公主而选出来的天命之人。 “竟然像这样在这里被你吸血。”绯樱闲仰着头,露出大片纤细白皙的脖颈,眉眼带着淡淡的厌 弃,“怎么了?你生气了?这可真是罕见。” 绯樱闲话音未落,玖兰枢尖利的指甲便已经搁上了她的咽喉,进食中的纯血君王依旧高贵优雅,华美得近乎雍容的眉目间却是冷淡一片。 “你是如何知晓优姬的身份的 ?”玖兰枢掐在绯樱闲脖颈上的手猛然收紧,如月光般温柔的青年终于流露出残酷而又无情的一面。 “这难道还算得上是秘 密吗?”绯樱闲不为所动,哪怕力量的流逝让她濒临死亡,她也依旧保持着纯血种应有的贵气。 “我那该死的未婚夫为了玖兰家新生的小公主而联合元老院进攻玖兰主宅,而你这个惯来对血族冷淡无比的新王却撇下烂摊子来这里玩过家家——这还不够明显吗?”提起玖兰李土,绯樱闲死寂无波的眼里便泛起了恨意,“我可告诉你,当年被你打成碎片的玖兰李土可还没死,他已经复活了——” “如今的你,还保护得了你为小公主建立的乌托邦吗?” “这就要看你了——”玖兰枢五指收紧,尖利的指甲立刻将绯樱闲白皙的脖颈抓出了几道血痕,“绯樱闲,你不必刺激我,我知道你也恨着他。当年你身为玖兰李土的未婚妻却爱上了人类,还跟人类私奔打了他的脸,所以他才将错误的情报传给了猎人协会,让锥生一家误以为你爱人已经堕落而将他错杀。” “这么多年,你从绯樱家的公主疯成了‘狂咲姬’,想必是一日都不曾放下。” “我会为你复仇的,把你的力量献出来吧。” “滚。”脖颈被掐得青筋暴起的绯樱闲咬牙而 笑,她仿佛被触及心伤一般痛恨道,“你根本杀不死玖兰李土,你这个——你这个被他召唤出来的‘仆’。” “把她叫来,让她过来——我宁可被她吸血,也 不想成为你的一部分。” “这你大可放心。”玖兰枢毫不犹豫地掠夺了绯樱闲最后的力量,“吸食了你的血液后,我会将我的血给予锥生零的。” 绯樱闲微微一怔,挣扎的力道渐渐变轻了。 “你死了,你的拥护者锥生一缕想必不会独 活,锥生零吸收了双胞胎弟弟的力量便会成为独一无二的、拥有二人之力的吸血鬼猎人。” “锥生零身为你的仆人不能伤害你,但是你的血液经过我的吸收再转赠给他,他就能摆脱你的桎梏,不会再堕落为低贱的level e。” 在绯樱闲的视野里,那名惯来优雅华美的纯血种神色淡漠,仿佛傲然于高座之上、执掌全局的王者。 “拥有二人之力的猎人和拥有纯血种之力的吸血鬼,锥生零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吸血鬼猎人,最 后杀死玖兰李土。” “这是我为小公主选定的吸血鬼骑士。” “而你会和锥生一缕一样成为锥生零的守 护之力,从此永远在一起。” “所以,安息吧,绯樱闲。” …… 薇拉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睁 眼的第一时间便看见了黑主灰阎特意给她装饰好的超华丽洛丽塔风格的公主纱帐,窗外月光清皎,照得室内格外亮堂。 薇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月亮,随即感受到手掌传来的异样的触感,她一偏头就看见了满脸疲惫趴在她床边的银发少年,他握着她的手,眉眼尽是倦怠与悲伤。 他睡得不好,眉宇间藏着深深的沟壑,抓着薇拉的 手就好似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以至于薇拉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因为汗水而沁出的黏腻触感。 薇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很快的少年便舒缓了神色,陷入了更深的沉眠之中。 费了点劲将锥生零移到了床上,薇拉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即陷入了思考。 她刚刚……差点被玖兰枢抹除了今晚的记忆。 大概玖兰枢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千年之前,以 为今生是她的转世,并没有想过她也已经轮回了千年的可能性——就如同她对他毫不设防一般,玖兰枢对她实际上也存在着思考的误区,这让薇拉钻了空子,勉强逃过了一劫。 心灵掌控是薇拉的拿手好戏,所以玖兰枢的记忆抹除才没有奏效,不仅没有奏效,还让薇拉发现了自己记忆中很大一片被封印的空白领域。 薇拉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的记 忆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试图打开那个封印,但却发现那个封印居然是一个燃烧生命而来的禁术,那温柔的能量包裹着她。 燃烧生命的禁术向来被划分为最高的等级,能够封 印她的记忆也不算奇怪,而薇拉并非没有打破封印的方法,她只是有些不忍心。 ——因为那温柔的能量名为“母亲”。 薇拉抬起手,借着月光打量自己,手指纤细修长又很有力,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惨白而又透明。 薇拉双手交握,做了一个祷告的姿势。 #爹,我投胎转世成吸血鬼了怎么办?在 线等,挺急的。# 然而光明神大概懒得理这个傻孩子,只给她赐了一道光明神力,于是薇拉该干嘛就干嘛,反正她心中依旧信仰着圣光,肉-体的血脉又不会阻碍她的信仰。 薇拉发现不对的原因是绯樱闲的反应和锥生一缕 转告的话。 在锥生一缕的记忆里,绯樱闲是抱着夺取更多的力量好击败 玖兰李土的目的而来的,但是她转告的话语却是“要么献上你,要么献上玖兰枢的尸骨吧”。 之后,绯樱闲又提出了“吸食”这个敏感-词汇。 要知道,血液相当于血族的力量,而人类的血液再如何甜美,在力量上也是远远 比不上纯血种的,可绯樱闲却把她和玖兰枢相提并论,这就很有意思了。 除非薇拉是另一位纯血种。 薇拉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对自己在乎的人的理解能力是满级的,当残缺的拼图有了完美的一角之后,她立刻就能拼凑出事情的全部因果了。 简单来说,兄长时隔千年,思维 逻辑依旧温柔细腻到近乎浪漫的地步。 同样都是疼爱薇拉的人,但艾利克斯会给薇拉讲解这个世界上的肮脏与 黑暗,会不断教育她为人处世之道,培育她用于生存的力量;但艾德里安不同,他面对薇拉时总是佩戴着八百米厚的滤镜,在他眼中,薇拉永远是阳光下娇嫩的花骨朵,手里拿着的不是杀鬼无数的黎明之期而是小仙女的魔法棒。 而在守护薇拉的方式上,艾利克斯在临死前给予了薇拉光明的传承和最强的圣钥;艾德里安则满心期盼着薇拉功成身退后回到他身边或者嫁个好人家。 换个简单的说法,同样是面对笼中鸟,艾利 克斯选择打开笼子,艾德里安想的却是自己死后应该给鸟儿换个更好的饲主。 虽然表达的方 式不一样,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的行为都是出自于爱。 顺着这个逻辑撸-下去,联系起玖兰枢毫不犹豫给予鲜血的行为,锥生零在玖兰枢的布局中担当着什么角色也是一清二楚了。 而她之前所感知 到的似有若无的厌世感也并非错觉,玖兰枢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在把薇拉托付给锥生零之后,玖兰枢大概就会顺从那一条命运的线,释然地朝着 死亡迈步而去。 薇拉揉了揉锥生零的一头白毛,坐在一边心平气和地想着。 兄长他……居然想跟我比谁死得快吗? 第144章 风纪委员(十一) 薇拉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来到了十年后,受已经当上风纪集团总裁的云雀恭弥邀请,一同培训从十年前来到十年后的沢田纲吉等人。 而在梦境里,十年后的世界已经满目疮痍,各地的黑手党全方位开战,血族也搅和进了这一摊浑水之中,一个由白兰.杰索率领的名为“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势力夺取了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而血族那边由白鹭更和橙末两位纯血种联手,召唤出了一位远古血宿,开始了血族对人类的侵略战。 十年后的薇拉是活跃在一线的战士,锥生零成为了猎人协会的会长,沢田纲吉成为了彭格列十代目,而薇拉与这两个组织都保持着良好的往来关系。 可玖兰枢死了,后来沢田纲吉也死了,死后的沢田纲吉将十年前的自己换到了未来。 梦境里的薇拉指导了沢田纲吉以及他的守护者们引导圣光的方法,在后来的战斗中,薇拉也一直与他们并肩作战,就这么亦师亦友地相处着,直到最后。 那是一场非常惨痛的战役,彩虹之子几乎全员战死,猎人协会和血族之间的厮杀好似看不见尽头,在打败白兰之后,薇拉以几乎同归于尽的方式斩杀了血宿。 薇拉觉得有些厌恶,因为那位始祖级的血宿是薇拉的老对手了,当初在边城一战中他被薇拉重伤远走,可没想到他一直未死,还流落到了这个世界。 在梦里,十年后的薇拉已经变回了血族,在绝对的血脉压制之下几乎不是血宿的对手,但薇拉最后依旧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斩杀了血宿。 在梦的尽头,肆意飞翔的夜莺鸟依旧被折断的翅膀,已经长大成人的锥生零跪在她身边,紫藤花般美丽的眼中流露出几乎要将人击垮的伤悲。 伤痕累累的沢田纲吉毫不矜持地大哭出声,十年后的云雀试图用火炎治愈她的伤势,但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薇拉将自己因圣光而燃烧的火炎分给了沢田纲吉和他的守护者们,最后拥抱了锥生零,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将圣光的传承赠予了他。 “我死后,将我的心脏丢进熔炉吧,不能让兄长孤独一人啊。” 那是梦里的薇拉,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 薇拉刚走出门,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抱住了。 备注,七手八脚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而是非常现实的字面意思。 被沉默不语的锥生零抱住肩膀被嚎啕不止的沢田纲吉抱住腰被哇哇大哭的蓝波锁住了脚,而云雀居然无视了“群聚”,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地望着她…… 薇拉差点没当场去世。 等到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后,薇拉才在纲吉抽泣不止的描述中知晓,原来那十年后的梦境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发生的未来。 前不久刚结束指环争夺战的沢田纲吉又遭遇了新的事故,蓝波和里包恩在打闹的过程中使用了十年火箭炮,但令人意外的是十年后的里包恩却没有出现。 被十年火箭炮击中的人如果没有出现,那很大可能是已经去世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沢田纲吉来到了十年后,却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之后发生的一切,薇拉便也知晓了。 “原来如此。”薇拉揉着窝在她怀里抽噎的蓝波压压惊,十年后的她跟蓝波关系就如同当初跟乱步一样,宠得这小孩无法无天,她死后蓝波哭得好像死了-妈。 “难怪我总觉得这一觉睡得怪累人的,原来是在梦里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虽然前路坎坷,但好在最终还是迎来了光明的结局……” 话音未落,云雀的浮萍拐兜头就抽了过来,已经养成条件反射的薇拉抱着蓝波闪身避开,面带微笑,眼神不解。 云雀面色阴沉,略显阴冷地勾了勾唇角,仿佛强忍着怒火:“哇哦,你很不怕死嘛。你如果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地狱。” 薇拉叹了一口气,她将蓝波送到了纲吉的怀里,在云雀下一拐抽过来时迎身而上,两人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 薇拉最后将云雀摁倒在地,拽着他的衣襟询问道:“云雀少爷,可是冷静了?” 云雀沉着脸不吭声,薇拉也知道他心里憋着火,甚至他自己都不能明白那种仿佛燃烧五脏六腑的焦灼是因何而起。 “云雀少爷,我并非不珍视自己的性命,或许在您看来,想要杀死血宿有更多的办法,可以集合更多人的力量,但于我而言,这是宿命。” 薇拉明白,世界意识让她在这个世界里降生,一定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必须由她去解决的问题。 这一场梦一般的旅行虽然并不美妙,但也让薇拉明白了自己到底需要做什么事情。 “并不是每个世界都需要救世主,因为很多救世主往往就来自于这个世界。”薇拉抬手摸上纲吉的脑袋,性格温和绵软的少年脸蛋微红,却还是很乖巧地被揉。 看着少年那双色调温暖的金色眼瞳,薇拉也不由得柔和了面色:“纲吉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救世主因世界上的美好而生,为守护一切美好而战,但却也可能为美好而死。 这样的结局,未免太过悲伤。 而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减少这样的悲剧,让所有人都能迎来幸福的结局。 ——包括救世主自己。 …… “我们要去哪?”沢田纲吉有些困惑地望着走在前头的两人,锥生零和云雀恭弥在嘀嘀咕咕之后仿佛达成了共识一样,二话不说就拽着他离开了黑主学院。 “去猎人协会。”因为十年后的记忆,锥生零对沢田纲吉不算太过陌生,还有闲心解释道,“我拥有猎人协会的部分权限,我们需要去找一个人的资料。” 锥生零的老师是目前排名no.1的吸血鬼猎人夜刈十牙,而实力强大的锥生零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猎人协会会长。 至于锥生零是个吸血鬼的事,在大部分猎人眼里看来根本不算事,毕竟千年以来猎人为了对抗吸血鬼甚至会在体内摄入吸血鬼因子,黑主灰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锥生零因为吸血鬼而家破人亡,不存在投靠血族的可能,养父是传说中的猎人,老师是痛恨血族的no.1,锥生零的身世堪称根正苗红。 猎人协会是不让随便进入的,但是查阅资料还是可以的,沢田纲吉狐假虎威了一把,借着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份混进了协会,还被当成贵客招待。 三人在图书馆里泡了一天,最后才把最有可能的书籍记载都翻找了出来。 “光明之子——薇拉.艾利克斯。”锥生零低声念道,“光明神艾利克斯行走人间时收养的孩子,当世最为虔诚的殉道者,是光明教廷覆灭的主要原因,为阻止极端行道人克罗耶主教的‘大光明计划’,在圣宗逝世后背负‘艾利克斯’之名,征战沙场五年之久,立下一等战功十七宗,二等战功五十八宗,三等战功两百二十三宗。” “好厉害。”沢田纲吉惊叹出声,却又略感不解,“可是我们找她的资料做什么?” “‘薇拉.艾利克斯,堂堂光明之子竟堕落成你最为痛恨的吸血鬼’。”锥生零面无表情地棒读,“在十年后的那场战斗里,那名血宿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沢田纲吉心中一惊,再次低头时心态有了改变,拿在手中的资料都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薇拉.艾利克斯……千年前的人,应该是死了吧?莫非是……投胎转世?” “有这个可能。”锥生零疯狂翻书,“可惜教堂覆灭已久,几乎成为了传说,如果不是还有一些魔纹流传下来,猎人协会恐怕都没有记载。” “那、那个……”沢田纲吉捧着一本破旧的手札,弱声弱气地道,“我找到了一本好像是传记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 锥生零抬眼一扫,传记、手札、破旧——孤本原件。 这他-妈什么逆天的运气? 翻着资料的锥生零和云雀对视了一眼,齐齐伸手将纲吉摁在了椅子上,三人翻开了那本残破不堪的手札,专心致志地了起来。 手札是手写的,书写者是个女性,字迹相当文雅清秀,封面上写着“雅兰.达尔”的名字。 [薇拉.艾利克斯大人,信徒雅兰愿用一生去赎罪忏悔,惟愿您能在天堂之上享万世荣光。] 墨迹斑驳,纸张老旧得发脆,可三人却严肃了神情,怀揣着难言的情绪翻开了这本手札。 [我被圣子大人带回了教堂,并非神嘉赏我的勇敢,而是宽恕了我懦弱的缄默之罪。] [我感到耻辱,因为我被宽恕的缘由只是因为我在尘埃落定后才敢举刀刺入背德逆神的克罗耶主教的心口,我终此一生都无法原谅那个无所作为的自己。] [薇拉.艾利克斯大人,在信徒保持沉默的那十三天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您是否也对我等的懦弱感到不齿与鄙夷?您金色的血液落在地上,燃烧而起的万丈光明驱散了被黑暗笼罩的心,在那十三天里,您是如何在煎熬中活下去?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懊悔得泪流不止,可这一生要流多少的泪水,才能偿还您沥血的恩情?] [薇拉.艾利克斯大人,我来到了光明教廷,成为了一名圣骑士,我会替您守护圣子大人,直到我油尽灯枯的那天。] [我忘不了薇拉.艾利克斯大人的歌声,那是我此生再也无法聆听的天籁,就如那黑夜里的火光,燃烧了整片天空,引领了黎明到来。] [我上了战场,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身边的战友都倒下了,可我不敢哭。] [再不会有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挡在我们的身前,即便失去一只眼睛和半片手掌,即便站着失去了知觉……也不会让任何一位平民死在她的面前。] [这并非功勋,而是赎罪。] [十三天的缄默,一辈子的忏悔。] [薇拉.艾利克斯大人,雅兰思念您,不知在雅兰身死之日,您能否慈悲,在雅兰步入地狱之时,给予我一瞬的垂怜?] 手札的最后,哀求之语的墨迹已经晕得不成样子,仿佛被水泡过——那名为“雅兰.达尔”的少女,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悔恨,恨得撕心裂肺。 一滴泪落在了手札上,晕开了微深的水渍,锥生零连忙挪开了手札,却发现沢田纲吉表情一片空白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灵魂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样。 “对、对不起……”纲吉猛然回神,小小声地道着歉,“我、我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只是有点难受。” 太沉重了,这些句子都太过沉重了。 那个时代的残酷与悲戚,透过这些沉重的句子清晰地传达到浏览者的心里。 共情能力较强的纲吉只觉得一颗心被丢进油里反复油炸,最终却除了血水什么都捞不上。 如果是切切实实地经历过那场千年圣战,那为何优姬小姐如此悍不畏死,纲吉似乎多少能够明白了。 “我、我要救她!”纲吉抹去泪水,猛然握拳,眼中星火明亮,眉间簇地一下燃烧起了火炎,“我一定要救她!云雀前辈,锥生前辈,我们……?” 纲吉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另外两个人一个摸拐子一个摸手-枪,早已整装待发。 “白鹭更,玖兰李土。” “橙末,白兰.杰索。” 两人分配好目标,交换联系方式,分道扬镳,从头到尾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纲吉:“???” 我呢?我呢?我不配拥有姓名吗? 第145章 风纪委员(完)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薇拉心想。 支葵千里,夜间部level b的学生之一,职业是模特,与另一位level b的女性吸血鬼远矢莉磨的关系很好,虽然沉默寡言,但在一众傲慢的血族中算是难得的比较亲人类的存在。因为支葵千里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性格也很呆萌可爱,所以薇拉日常生活中也多多少少照顾一些,算是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 然而,现在,薇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挂着邪魅狂狷笑容的支葵千里,毫不犹豫地掏出了阿尔忒弥斯之镰。 “支葵千里”看着薇拉掏出来的武器,忍不住皱了皱眉,比起畏惧,他更像是不满:“小公主还是不要拿那么危险的玩具才是。” “支葵千里”闪身避开薇拉的攻击,因为是支葵千里的身体,薇拉也没有下死手,双方拉开距离后薇拉才微笑着道:“客人不请自来,这可是违反了风纪。” 几乎黑主学院的学生们都知道,薇拉一旦提起“风纪”就是她要动手的前兆,对各别有着严重心理阴影的学生们来说这简直是恶魔的呢喃,但对上百年来浪里白条全靠骚的玖兰李土而言,这不过是可爱的小猫咪色厉内荏张牙舞爪的撒娇而已。 玖兰李土不知道薇拉的小脑袋瓜里转着由某港黑人间之屑倾情提供的无伤拷问敌人的五百种方法,他只是低头不满地扫了扫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 即便是自己的子嗣,level b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小公主,请耐心一点,我会亲自来接你的。”玖兰李土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水晶瓶,抬手就要去掐薇拉的脸,“喝下这个,成为真正的公主,然后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你和树里是如此的相像,以后就放下你的武器,好好接受我的疼爱吧——” “砰”的一声枪响,正想强行灌血的玖兰李土躲避不及,肩膀立刻中了一枪,淡紫色的魔法十字烙印在支葵千里的躯体上,对吸血鬼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也让玖兰李土不得不脱离这具身体:“原来是公主的守护骑士?真是碍眼的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level d。” 玖兰李土满怀嫌恶地说完便断掉了意识连接,支葵千里的身体便瞬间软倒在了薇拉的怀里,薇拉的手上同时也燃烧起了深绿色的查克拉。 将锥生零留下的魔纹给抹消之后,薇拉才将昏迷的支葵千里交给了锥生零,黑主学院也同时响起了警报。 “是大批level e。”锥生零冷了面色,不用多想都知道这是长老院和玖兰李土搞的鬼,“优姬,你去通知日间部的学生们撤离。” 薇拉却没有动,她捡起玖兰李土留下的水晶瓶,拧开木塞嗅了嗅,平淡的神情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 “优——”锥生零扭头还想说什么,嘴里却被人猛地塞了一个瓶口进来。 “该怎么说呢,零,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薇拉不顾他的挣扎把整瓶血灌了进去,这可是玖兰李土那个吝啬鬼的血,珍贵程度甚至在玖兰枢和绯樱闲之上。 “你大概是有史以来喝过最多纯血种血液的猎人来着,你觉得味道有什么区别吗?” 有个鬼的区别。锥生零很想不顾形象地翻个白眼,但很快就感到一股磅礴浑厚的力量冲进了身体。 比起年纪尚轻的玖兰枢和经常被迫献血给长老院的绯樱闲,玖兰李土这个蛮横掠夺他人力量却从不施与的吸血鬼血液中蕴含的力量极高。 锥生零只觉得身体内的枷锁应声而碎,但是同时意识也被拖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在昏迷的前一秒,他只看见少女垂眸,朝着他温温一笑。 糟了。 锥生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吸血鬼袭击黑主学院,日间部的学生们紧急撤离,夜间部的却全员留下,四散开来,保护日间部的学生们能安全离开。 夜间部的学生们虽然平日里一个个看着清高傲慢目下无尘,但实际却也傲娇地将崇拜仰慕自己的日间部学生拢入了保护范围,被玖兰枢每天夜里丢出去清理level e都没什么意见。如今黑主学院受袭,他们自然也遵从指挥倾巢出动。 蓝堂英被发配到去寻找风纪委员,金发碧眼的少年一边焦急地寻找一边忍不住腹诽,心想风纪委恐怖如斯,为何自家老大总是觉得对方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公举? 两只level e的吸血鬼不要命地扑了过来,蓝堂英手一挥,冰凌冲天而起,直接将两名吸血鬼刺穿碾成了粉屑。 蓝堂英眼尖,远远地便看见了架着锥生零胳膊的纤细身影,也不知道两人遭遇了什么,那守护公主的骑士居然晕了。 蓝堂英当然不会知道是公主把骑士给放倒的,他拨开草丛喊道:“喂,快过来,枢大人叫我保——” 蓝堂英的喊话戛然而止,因为棕色长发的少女猛然回头,一双澄金色的眼眸亮得仿佛汇聚了此世全部之光明。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充满赛博感的蓝白装甲便瞬间上身,残月为冠,冰花为环,半边冷白色的金属羽翼优雅地舒张,虚数粒子在空中纷飞,宛如落雪。 蓝堂英忍不住瞠大了眼睛。 手持镰刀的少女立于冰雪之间,脊梁笔挺,蓝裙银甲,宛如伫立于月光之下的神女,又如同月亮令人恐惧的另一面,神圣超然却又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诸神套.塞勒涅]已装备。】小a冷冰冰地汇报,比起热情洋溢恨不得把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数的系统,它选择口吐骚话,【白丝,真棒。】 薇拉已经学会无视小a的骚话了,能忍得了泼妇骂的系统,没道理忍不了小a这个小泰迪。 【是否开启追猎模式?】薇拉不想计较,但小a却蠢蠢欲动,【主人你尽管打,你腿长还白丝,一定会胜利的。】 薇拉直接将小a扔进了小黑屋。 诸神套的装甲在军-械库中也是被划分为“特殊类别”的存在,这个系列的装甲往往是一某一位宗教神祗而命名的,其性能也与传说对靠,称得上“最强装甲”。 比如薇拉曾经赠予欧尔麦特的[诸神套.日轮],就是以霓虹国的天照大神为标准而设计的装甲。 同理,[诸神套.塞勒涅]也是依照希腊月神塞勒涅为原型而设定的装甲,而在传说中,月亮不仅有清冷皎洁的一面,也象征着森寒和无尽的阴冷。 薇拉一刀挥出,阿尔忒弥斯之镰携带着大量的霜冻因子击中敌人,瞬间将几只吸血鬼冰冻在原地。 雪很温柔,冰却未必,失温的肉-体瞬间变脆,受到冲撞后化作遍地冰凌。 踏着冰雪而来的少女宛如银白的死神,高举镰刀肆无忌惮地收割着生命。 “为什么你一个人类会拥有我的异能啊!” 蓝堂英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深感自己即将地位不保,本来枢大人就很偏爱这个人类少女了,结果人家还可盐可甜能力卓绝,那他的地位在哪里? “因为兰堂少爷和架院少爷的异能都很可爱。”薇拉忍不住笑了,穿戴着银白色手甲的手在蓝堂英脑袋上揉了揉,在他炸毛前及时收手。 “那么,开始清扫战场了。” …… 玖兰李土一生狂妄,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他唯二视为仇敌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无非就是玖兰悠和玖兰枢这对父子罢了。 身为玖兰家千年以来的最强者,玖兰李土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本身弱小,活了三百年后也差不多成精了。 被一群人类少年围起来时,玖兰李土心中是嗤之以鼻的,他狂妄而又傲慢,因此轻敌大意,在被死气之炎灼伤之后才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教廷的力量?”玖兰李土目光冰冷,注视着沢田纲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圣光的走狗。” 血族对圣光的恨是铭刻在骨髓里、随着血液的流动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玖兰李土动了杀心,下手几乎不留余地,只想将眼前几个人类幼崽的心脏掏出来。 沢田纲吉对死气之炎的使用还不够熟练,而他的守护者中也唯有最强的云守云雀恭弥能够跟玖兰李土过上几招,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落于下风。 如果一定存在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那就必须怀揣着必死的觉悟。 “不要……”雅兰.达尔饱含血泪写下的句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澄如大空般的火炎燃起,瞬间将少年包裹其中,“不要小看人类的意志啊——!” 沢田纲吉在十年后获得了光明的馈赠,当自身意志足以点燃火炎时,对隶属黑暗阵营的生物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彭格列指环感受到纲吉的意志,展现出真正的初始形态,火炎越燃越烈,一如千年前刺痛黑暗的黎明。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女子单薄笔挺的背影一闪而过,仿佛思念的幻影。 在火焰的包裹中,沢田纲吉想起了十年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骤然来到陌生的世界,身边的人或是长大或是死去,举目四望无可依靠,他茫然绝望至极。 那时候,是以成年人姿态出现的薇拉带着他们一路前行,即便面对着满目疮痍的世界,她也永远从容镇静,仿佛只要有她在,即便苍穹倾塌都不必畏惧。 而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即便最终天空崩塌,她也给世人挣出了一片天地。 ——“优姬小姐……” ——“不要难过,阿纲,死亡不过是新的旅行罢了。” 她在烈焰中微笑着。 …… 玖兰里土以死气零点突破给冰封了起来。 目睹一切的君王神情冷淡,他想要的结果不仅仅只是封印,他要玖兰李土彻底死去,再没有人能破坏他建立的乐园。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 玖兰枢的身后传来女子虚弱却依旧曼妙的声音,金发蓝眸的绝美女子浑身是血地躺在一个漆黑的魔纹阵法里,奄奄一息地等待着倒计时的来临。 “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你,原来也能不折手段到这种境地,杀死这么多纯血种……你……是想当血族唯一的王吗?” “唯一的王?更,你错了,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想接手这个腐朽糜烂的种族。” 玖兰枢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女子,躺在那里的女人名为白鹭更,是纯血家族白鹭家唯一的千金,支持元老院并且野心勃勃的主战派纯血种。 而现在她躺在汲取血族力量的魔法阵里,早已红得发黑的魔纹除了白鹭更以外还吸收了另一位纯血种橙末的血,充沛的力量令法阵缓慢地运行。 “为了成为血族女王而亲手杀害未婚夫的你,自然不能明白我想做的事情。” “我怎么不明白呢?枢,我是你的朋友,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即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白鹭更依旧优雅地微笑着,“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会为了爱而疯狂,为了爱而枉顾一切生命。你为了你的小公主而情愿葬送整个血族,我为何不能为了我的小王子而背叛你,转而支持一翁呢?” “你用爱来伪装自己的野心,用鲜花盛景来装点自己,我与你早已无话可说。” 玖兰枢缓缓抬头,他有着月光般华美雍容的姿容,即便不笑都带着浸入骨子里的疏冷矜贵,像一朵开在月光下的花。 “和我一起成为‘熔炉’的一部分吧,更。” 白鹭更瞳孔骤缩,她仿佛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即便咳血不止也依旧痛笑出声。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该隐在上,血族为何会有你这样的王?玖兰一脉居然会出现你这种该死的罪人。” “血族为了摧毁熔炉曾经付出过多么惨痛的代价?可时隔千年,血族的新王居然要重铸熔炉!” “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纯血种,如果你真的拥有这样的血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太可笑了,白鹭更觉得太可笑了。 身为白鹭家的千金,白鹭更号称是“最靠近枢的人”,相识多年,她自认自己早已看清楚了玖兰枢的性情,却没想到她所知晓的不过是伪装的冰山一角而已。 白鹭更想过玖兰枢野心勃勃试图铲除异己,想过玖兰枢情根深种想要为爱人建立没有吸血鬼的净土,但唯独没想到玖兰枢会想要重铸熔炉。 千年前自异界逃到此地的血族本想攻占人类的领土,与血族的初生世界不同,这个世界并无种族之争,人类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在血族的眼里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羸弱无害。虽然因为千年之战而元气大伤,但血族本就是在腐骨之上绽放的恶之花,唯有汲取鲜血和死亡为养料,才能越开越艳。 可是让血族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批不怕死的吸血鬼猎人宁可背弃归途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他们同样来到了这个位面,建立起了猎人协会,铸造了熔炉。 凝聚着人类智慧结晶的魔能熔炉,能够铸造灭杀吸血鬼却对人类无害的武器,依靠着这些,猎人协会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站稳跟脚,并将血族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再一次战败之后,当年的纯血家族不得不与猎人协会签订了耻辱的合约,血族也从此隐世避居,再不能现于人前。 后来,血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熄灭了熔炉,猎人协会再也不能依靠熔炉锻造魔能武器。 血族寿命漫长,人类却未必,只要继续隐忍坚持下去,那些魔能武器会因为无法充能而逐渐失去效用,这个世界的人类又不知晓圣光为何物,不曾沐浴过光明神的恩泽,时间会彻底消磨掉人类的优势,未来终究有一天,血族会取代人类成为这片领土的主宰。 ——可现在,玖兰枢说要重铸熔炉。 “你到底是谁?”白鹭更咬唇,凄艳的面容更添三分风韵,美得惹人心怜,“但凡你对自己的血有一丝半点的敬意,你都不该这么做。” “我是谁?玖兰家的现任家主玖兰枢,玖兰家的始祖玖兰枢,除此之外——”玖兰枢淡漠地抬起一双酒红色的眼瞳,“还有一个名字,你应当听过。” “被光明神赐名‘基璐帕’的光明圣子——艾德里安.基璐帕。” 白鹭更几乎是浑身都在颤抖,她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死死地盯着玖兰枢。 “我要创造的不仅是能让她安心成长的净土,还有一个能让她幸福的世界。” 玖兰枢就手中持着的红酒杯随手丢出,玻璃杯破碎在地上,艳红的液体流淌了一滴,诡谲而又妖冶:“只是黑主学院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鸟笼说到底还是鸟笼,但如果鸟笼够大呢?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受他掌控的箱庭,这个世界里有爱她的男人,有疼她的父亲,有可以往来的朋友,还有在他死后……敬她爱她的追随者们。 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要陪着他的小公主一直玩耍,直到幸福的最终。 白鹭更终究还是咽了气,她仿佛死不瞑目般地瞠大了深蓝色的眼眸,瞳孔中倒映出来的是青年冷漠到极致的面容。 齿轮咬合的吱嘎声响起,那自上古传承下来的魔能熔炉在注入数名纯血种的力量后重新开始运转,密密麻麻的符文逐个亮起,闪烁着不同元素的华光。 很少有人知道,人类用来锻造克制吸血鬼武器的熔炉,其能源核心却是纯血种的心脏。 ——纯血种自愿献出的心脏。 纯血种的心脏里蕴藏着纯血种全部的力量,熔炉的核心其实相当于将一名强大的血族封印在内,源源不断地给克制吸血鬼的武器充能。 只有自愿献出的心脏,才能转化出克制吸血鬼的能量,但从古至今,愿意贡献出心脏的只有千年前一位希望人类和血族和平共处的女始祖罢了。 那位女始祖是玖兰枢为数不多的朋友,她的心脏燃烧了千年,如今,轮到玖兰枢了。 玖兰枢其实不爱人类也不爱血族,他对生命以及整个世界都抱有淡淡的厌憎,能让他为之而战的美好太少太少,就算有,他也看不到。 除了薇拉,唯独薇拉——在他仿佛无穷无尽的寿命里,他唯独爱她。 “薇拉,我希望以后你和锥生零,能够幸福地、好好地在一起……”玖兰枢低低地道,可突如其来的困倦让他意识逐渐昏沉了下来。 吱呀,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手持镰刀的少女缓步走进了熔炉房,她每踏出一步都会令脚下的土地化作浮冰碎雪,而她经过的地方,生物失温,草木凝霜,森冷阴寒之气四散弥漫。 薇拉抬手轻轻抚上了玖兰枢的脸,试图用掌心的温度暖化他眉眼凝固不化的郁色。 “所以我才不想成神,如果害怕孤独却又不得不忍受孤独,那近千年的岁月会是何等的煎熬,兄长?” 薇拉抚上玖兰枢的天灵,掌心缓缓泛起了代表生命的绿光。 “我不喜欢血族,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讨厌的存在,但是因为兄长是血族,所以我也想试着去接受它。” “所以,兄长能不能也为了我,试着去喜欢被我守护的世界呢?”薇拉的声音很轻,轻得近乎无声地说道。 玖兰枢的意识陷入了昏睡,但却仿佛听见她的话语一般,他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发白,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哭出来就好了,还能哭就是好的,兄长,人在世上走一遭,伤心是能够被允许的,哭泣也是能够被允许的,你从来都不是笼中鸟,你可以想笑就笑。” 薇拉的心情是很平静,玖兰枢以为她能长长久久幸福快乐地活着,但他却不知晓她已经丧失了成神的资格,灵魂会逐渐走向衰弱,如今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如果生命终结之前,她能去更多的世界,帮助更多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的力量源自不同世界他人的思念,那最后也回馈给不同的世界,这很公平。 她想成为兄长生命中的一页书,翻阅时能有几分趣味,而不是成为驻扎在他心中近乎永恒的痛与悔。 十年后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在那一个时间线中,薇拉没能阻止玖兰枢,他将心脏投入了熔炉,将妹妹托付给锥生零,从此陷入了沉睡。 “兄长,作为人类而活,或许比作为长生种而活要来的更加幸福——哪怕在长生种眼中看来人类也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蚍蜉,但我依旧热爱着这个种族。” “用有限的生命,去面对死亡与伤悲这样残酷的存在。” “即便一眼就能看见终点,也不曾后悔邂逅和相逢。” “像流星,像飞蛾之火,像——这一切短暂而又辉煌璀璨的事物。” “然后书写下名为爱与希望的故事。” “这是我的一生。” 薇拉拭去玖兰枢眼角的泪,对他使用了那燃烧生命的禁术:“如果兄长厌倦了自己,那便代替薇拉活下去,我也想让你拥有这样温暖的生命。” “我们……是为了感受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对吧?” 将血族转化为人类的术瞬间完成,生命的烧灼令少女的面色透出死一般的惨白,可她却依旧微笑着。 玖兰树里使用这个禁术直接将自己化为了灰烬,薇拉却还一息尚存,苟延残喘着。 “难怪将我投生成纯血种。”薇拉在看见熔炉的瞬间,便明白了世界意识希望自己完成的使命,想来世界意识也不想沦落为种族战争的牺牲品。 熊熊燃烧而起的火焰中,薇拉平静地打开了熔炉,她的生命所剩无几,但却能在最后为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做点什么。 火焰炽烈到滚烫,但生命力大幅度流逝的薇拉只觉得温暖,火焰不止一次夺走了她的生命,可她却只觉得喜欢。 薇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落入了火中,熔炉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一样,那火炎跃动着旋律,演奏着不知名的歌谣。 彻底消化了玖兰李土血液之力的锥生零不顾猎人协会的阻拦闯入熔炉房时,看见的就是安静跪坐于熔炉前的少女。 她微微仰着头望着熔炉内跳跃的火焰,澄金色的眼眸倒映着辉煌的星火,仿佛窥见了黎明之光。 但下一秒,她就如死去的血族一般化作了沙尘,唯独熔炉里的火长燃不熄,传承着希望。 她眼中明亮的光芒,成了他人心中的圣光。 【风纪委员.她眼中的星火辉煌完】 第146章 审神之人(一) 薇拉以为自己会死,毕竟她能多苟一个世界,小命完全是焦冻猫给的。 再次睁开眼时薇拉心中是有些诧异的,因为她看见罗曼医生了。 这个在迦勒底里被划分为“秩序.善”还经常背锅的老好人医生一脸难过地望着她,一双绿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忧伤。 “薇拉。”罗曼医生摸了摸薇拉的脑袋,“你快要消亡了。” 薇拉淡定地轻嗯了一声,能活一天就是赚,反正她也已经活了差不多人类一辈子那么长。 “系统还在找你,它想到新的办法能让你活下去。”罗曼医生迟疑了一瞬,还是认真地道,“凝聚各个世界的思念,能让你在英灵座上拥有一席之地,并且……” “罗曼医生。”薇拉打断了他的话,一双茶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道,“我以为,就算别人不能理解,但罗曼医生一定是能理解我的。” 闻言,罗曼医生沉默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规劝或是安慰的话,他象征活力的橙发变得有些暗淡,望着少女的目光浸染着哀沉的悲伤。 薇拉说得没错,罗曼之所以帮助薇拉隐瞒行踪,是因为他看着这个孤寂的灵魂,就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一样。 ——看到那个向圣杯许愿“成为人类”,抛弃了英灵永恒的寿命和强大的力量,从而成为“罗马尼.阿基曼”的所罗门王。 “薇拉……有一个工作我帮你截了下来,虽然迦勒底没有接手的必要,但是我觉得你会在意的。” “什么?” “时之政-府战线溃败,为保住基本战力,全体审神者携带本丸撤离……大批无主的刀剑男士被留下来断后,目前还被围困在时空夹层里。” “……” “……三天前迦勒底接收到了天下五剑‘数珠丸恒次’的求援信息,残存下来断后的刀剑男士都是分灵,唯独他是刀剑的本体。” 薇拉恍然,她回想起了非常久远的过去,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之时,有一些陌生的救世主向她送来了弥足珍贵的善意,其中就包括数珠丸恒次。 “他身为尊贵的天下五剑,本是能全身而退的,但是他选择与那些刀剑分灵共同进退,时之政-府觉得他能拖延更长的时间,便也放弃了……” “已经三天了?” “是。” “为什么不能救援?” “因为立场问题,救世组织之间经手的责任不同,为了保证各大位面之间的命轨不交织在一起,组织和组织之间往往是不能互通往来的,除非发生救世组织彻底覆灭的大灾。但现在时政虽然溃败却已经完成了战力转移,他们是被时之政-府留下断后的,就算捞他们出来时政那边也只会责怪我们多管闲事。” “组织不能经手,但如果是组织成员的个人行为,那就没有问题——咕哒子不行,他身后站着太多英灵了。” “我明白了,请送我过去。” “……” “拜托了,罗曼医生。” …… 荒芜的土地,扭曲的空间,四处逸散着深绿色的恶堕之气。 这里原本是时之政-府作为与溯行军对战的抗争据点而开辟的次位面,面积足以容纳过千万名审神者及其本丸,堪称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但是在时之政-府战线崩溃之后,为了保存下大部分的战斗力,所有审神者被勒令撤离,唯独那些失去审神者的本丸,零散坐落在这片布满疮痍的土地。 本丸空间转移的坐标点只能在这个小世界里面寻找,想要追击逃离的时之政-府以及审神者,溯行军势必要攻占这个小世界。 被留下断后的刀剑男士们只能四处奔波破坏这里的传送装置,以确保溯行军不能读取审神者们的空间坐标,但是这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行为也将这一方小世界化作了孤城,溯行军不断进入小世界,导致小世界中的恶堕之气急剧上升,而刀剑男士们不仅要抢在溯行军之前摧毁传送装置,还必须忍受恶堕之气的侵蚀。 没有审神者的灵力支撑,没有新生血液的加入,重伤而得不到手入的刀剑只能碎刀,或是在恶堕之前死在同伴们的手里。 骨喰藤次郎架着鲶尾藤四郎的手臂,咬牙将刺入传送装置的胁差拔起,他手中的喰骨之刀早已伤痕累累,但鲶尾藤四郎的状况却比他还要糟糕。 “兄弟,坚持住。”看着鲶尾藤四郎灰败的面色和额头上长出的骨刺,骨喰红了眼眶,狠心将骨刺削断,给流血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坚持住,只要回去找到数珠丸大人,我们——” “咳!咳咳——!!”鲶尾咳出污血,他看着手背上狰狞的骨刺,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兄弟,别忙活了,放我下来吧,我……我就不回去了。” “闭嘴。”骨喰冷了脸,不愿再与他多说,半拖半拽地抓着鲶尾往前走,但却很快双双跌倒在地,银发少年痛苦地喘息着,恶堕之气却随着呼吸而侵入肺腑。 鲶尾无奈地拉住了骨喰,拍了拍他的肩膀:“骨喰,听话,我回去了也于事无补,不能再拖累大家了。” “战败一个多月了,三天前备前国城池的战线崩坏,数珠丸大人不得不向其他组织发送了求救,但三天过去了,支援迟迟没来,所以应该也……永远不会来了。“ “数珠丸大人为了维持本丸的运行已经耗尽了灵力,受伤的刀太多了,他治不过来的,但是不治,大家又可能心生间隙……” “所以我不能回去。” 骨喰抿唇,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让他放弃兄弟的性命,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骨喰,你快走吧,我不想恶堕之后死在你的手里,趁我还清醒,你赶快走吧。”鲶尾像以往一般露出灿烂的微笑,但快乐却再也无法传递出去。 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不断升腾而起的恶堕之气将天空渲染成了污浊的暗红,像极了那年埋葬了无数吉光刀的大火。 所以又是只有我被抛下了吗?是否还有一场大火,能将这样的悲伤连同我的记忆一起付之一炬呢? 骨喰不知道,但是那汹涌而来的悲伤和无力几乎要将他撕裂,一如这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未来和希望都是不可期许的。 骨喰撑起昏迷的鲶尾,握紧了手中的本体刀,步履坚定地继续往前走,他既然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如果要死,还不如跟敌人同归于尽。 “抱歉,打扰一下。” 模糊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雪白的衣袂,骨喰下意识地警惕,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披着纯白斗篷的少女。 少女一身金纹白衣,披着宽大的斗篷,半张脸笼罩在斗篷里,但是即便遮掩得严严实实,她看上去也一身坦荡,满怀光明。 “我是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的代言人瞬光,受邀前来支援,两位需要帮助吗?” 少女说完,举起手中羊皮纸绘就而成的抽象派化作,指着上面出自英灵毕加索之手半黑半白看不出个人样的灵魂画作,询问道: “这位是‘数珠丸恒次’,请问两位有见过他吗?” …… “备前国失陷领土之上全部传送装置已全部销毁。” 前田藤四郎将前线传回来的报告放在了案上,眼圈发红,却还是坚定地汇报道:“目前失陷领土内的安全装置已清理完毕。” “辛苦了。”低沉而又寡淡的男声在室内响起,语调带着奇特的韵律,让浮躁的人心不自觉地平定,“你们都做得很好。” 这里是时之政府废弃的据点,也是这个小世界里唯一残存的、没被恶堕之气侵蚀的土地,时政留下的结界虽然残破,但修补后还能勉强使用,是以成为了据点。 天守阁内,无数符隶咒术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晕,一名身穿蓝白服饰的男子端坐在阵法中,任由阵法和符隶蚕食自己的灵力,维持结界的运转。 “已经三天了。”数珠丸恒次低垂着眼眸,黑白两色的渐变发蜿蜒在榻榻米上,迤逦及地,宛如流水。 数珠丸恒次静坐于地,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捻弄着佛珠,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数珠丸很清楚,现在的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支柱,谁都能倒下,唯独他不能,但是即便他以自身愿力和灵力反哺,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想要一个人撑起这个曾经由二十位巫女和审神者支撑起来的结界到底还是太困难了,身为刀剑付丧神所拥有的那点愿力和信仰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南无妙法莲华经……” 佛刀低声念着佛语,虽说诸行无常,一切皆苦,但一旦有了人身,就难免有了凡人的悲喜。 在这个末法时代,光明和希望究竟在哪里? “数珠丸殿下!数珠丸殿下!” 稚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秋田藤四郎一把拉开了纸门,前田来不及斥责兄弟的鲁莽,便对上了一双包含热泪的眼睛。 “数珠丸殿下——有、有审神者……回来了!” “哒。” 佛珠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珠丸压住内心泛起的波澜,语气平静如故地询问道:“审神者?” “是!”秋田抹了一把泪水,忍不住欢喜地道,“那位大人名为‘瞬光’,治好了骨喰哥和鲶尾哥,她说……她说她是来支援我们的!” ——如此窥见光明。 第147章 审神之人(二) “我真的不是什么审神者……” 薇拉撑着下巴,一脸茫然地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刀剑,掐了一个手诀施放创造再生,面前残破的刀剑便沐浴在转变为生之力的查克拉中。 薇拉身上穿着的是系统为她量身设计的战甲“闪光白蝶”,宽大的蝴蝶袖在战斗时会显得格外清新飘逸,但同时也有被拽住的风险。 薇拉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袖子上的三头身小娃娃,小娃娃穿着深蓝色的繁复袴裙,配备着金色的护具以及胸甲,容貌如辉月般华美清俊,眼里映着一弯月亮。 小娃娃笑得眉眼弯弯,身上却带着不少伤,脖子上的一道伤痕尤其狰狞,但他生得神清骨秀,所以看上去不显丑陋,反而令人心生爱怜。 小男孩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疤。 “这位是三日月宗近殿下,天下五剑之一。”骨喰藤四郎跟在薇拉的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没有审神者,所以只能保持幼生期的模样。” 薇拉很想叹气,但是她不能,因为她不想让身后刚刚死里逃生的少年感到不安,于是只能微笑着拿起一边的手入工具,询问道:“这个怎么用呢?” 刀剑男士,刀剑男士,虽然是刀剑,但也是男士,总不能把打粉棒往人家脸上怼吧? 因为薇拉救了鲶尾而一直执拗跟在薇拉身后的骨喰不擅言辞,闻言,觉得讲解过程实在太为难自己了,便在薇拉身边跪坐下来,用自己的本体刀示范了手入。 示范完毕,无口无心无表情的银发少年沉默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些什么,便来了一句灵魂之语:“人形也可以。” 于是三日月小团子就被薇拉抱在怀里用打粉棒rua脸蛋,而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半点没有伸出援手的想法。 数珠丸恒次带着前田藤四郎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沐浴在一片绿光中的刀剑,以及被少女抱在怀里rua得直打喷嚏的天下五剑。 “审神者……”数珠丸微微抬起轻阖的眼帘,金色的流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又重新阖起,话语微微一顿,“原来不是……” ——是救世主大人。 侦查值极高的胁差第一时间发现了数珠丸恒次,骨喰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地板,示意薇拉回头看。 骨喰心想这人既然要找数珠丸恒次大人,不至于认不出人来,但谁知薇拉一回头,面上微笑不改,但眼神懵逼茫然:“请问这位是……?” “……”骨喰面无表情地盯着薇拉看了三秒,惜字如金地吐字道,“数珠丸恒次大人。” 薇拉看了一眼数珠丸恒次,低头看看放在脚边的肖像画,又抬头看了一下数珠丸,然后又低头…… 骨喰直接把画像给挡了,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丑,不是。” 薇拉擦干净三日月脸上的打刀粉,抿了抿嘴,不甘心地为毕加索正名道:“……这是青史留名的画家画的。” 骨喰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拿起画往自己跪坐的蒲团下一塞,当那糟心的画作不存在了。 薇拉忍不住抬头望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是出现这种外表冷峻不苟言笑实际上不是憨就是有点小霸道的男孩子呢? 难道集齐七个憨憨能召唤神龙吗…… “数珠丸大人。”确认了数珠丸恒次的身份之后,薇拉立刻放下三日月起身走了过来,微笑,“我来自迦勒底,以前承蒙您的关照,不胜感激,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数珠丸端庄地颔首,眼帘微抬,金色的流光潋滟生辉,轻声道,“追逐烈火的飞蛾,您是救世主大人。” “请不必使用敬称,随意呼唤我吧,在下身为刀剑付丧神降临此世,本就是要为人类而战的。” 薇拉讶异了一瞬,但是她也不打算否认他人生存的意义,只是道:“您也不必如此客气,我曾在危难时受过您弥足珍贵的善意,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诸位的。” “非常感谢您。”数珠丸认真地道,“只是如今战况惨烈,资源寥寥无几,局势也并不明朗,在下并不愿让您深陷泥潭。” 薇拉闻言陷入了沉思,她并没有空口白话地打包票保证战争一定会胜利,只是询问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讲解一下眼下的战况?” 薇拉救下来的两个少年,一个名为骨喰藤四郎,一个名为鲶尾藤四郎,都是隶属粟田口刀派的吉光刀。 鲶尾被恶堕之气侵蚀,即便被薇拉用圣光净化,也依旧昏迷不醒,如今化为了本体刀安静地沉睡着。 骨喰生性冷淡却沉稳可靠,但到底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薇拉也不好强迫他长篇大论地给她讲解眼下的局势。 “自然。”数珠丸在薇拉对面的蒲团上跪坐而下,轻声给她讲解起目前这个小世界里的情况。 这个次位面中发生的战况,薇拉在过来之前有做过一定的功课,了解也不算少,但事实上因为消息迟滞延后,眼下的战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 正如罗曼医生所言,数珠丸恒次身为天下五剑之一,又是本体而非分灵,本身是不需要留下来断后的,但是他依旧坚持留下来,以自身信仰之基反哺灵力结界,在这片被恶堕之气污浊的土地上净化出了大概一个城池大小的干净领域,给残存的刀剑男士们作为根据地。 数珠丸支撑起来的灵力结界,主要是为了防止刀剑恶堕,除此之外他本身坐镇于此,也可以避免被抛下的刀剑心生怨恨,从而暗堕。 “暗堕和恶堕有什么区别呢?”薇拉感到不解。 “被恶堕之气侵蚀而强制从善的一方堕入恶的一方,被称为‘恶堕’;因为心生怨恨而自愿堕入黑暗的,被称为‘暗堕’。”数珠丸耐心地讲解着。 如今,刀剑男士们面临很多困境,没有足够的资源,他们无法修复伤势,也无法锻造新刀,没有审神者的灵力支撑,他们无法抵抗恶堕之气的侵蚀。 除此之外,他们目前只剩下最后一片干净的领土,可为了保证审神者们的安全,刀剑们不得不分批深入敌营,拼死破坏失陷土地上的传送装置。 大部分的刀剑一旦离开城池就必须面对九死一生的残酷局面,比如骨喰和鲶尾,就是如此。 “我明白了。”薇拉思考完毕,看见站在数珠丸身后神情忐忑的小男孩,不由得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坚持了那么久,辛苦你们了。” 作为护身刀存在的前田藤四郎闻言,眼圈微微一红,在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战斗里,他已经失去太多太多的兄弟了。 他很辛苦,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被留下来的刀剑男士,哪个活得不辛苦? “重伤的刀剑男士呢?” 数珠丸恒次沉默不语,指了指她身后笼罩在一片绿光中的刀剑,一血的刀剑男士为了节约灵力的消耗而变回了本体,除非审神者回来,否则将永远沉睡。 薇拉微笑着回头看着身后的刀山,一时沉默,很快又扭回头来,若无其事地道:“先带我去看看中心结界吧。” 数珠丸颔首,两人结伴离开了手入室,可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了刺耳的警报声在城池上空回荡。 “敌袭——!” 薇拉抬头,便看见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但是只要凝神细看就会发现,那乌云凝聚着极为厚重的恶堕之气,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薇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数珠丸恒次,却见这位名震天下的佛刀面色微微惨白,眉眼似有极淡的悲意。 摧毁失陷领地内的所有传送装置就势必会触怒溯行军,但是即便如此,数珠丸依旧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哪怕是这么做之后会让残留此地的刀剑遭受灭顶之灾。 “结界还挡得住吗?” “挡不住。”数珠丸摇摇头,他的沉重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静如止水般的样子,“结界早已破损,防御核心已经被取走,只剩下净化功能。” “以往遇见这样的情况是如何解决的?” “远程战,如果拦不住便进行白刃,用命去填。” 这样的境况想想都很糟糕,如今城内已经没有完好无损的刀剑了,哪里还填得平这样巨大的沟壑呢? “能够使用高科技武器?” “不可,次位面位于历史的夹层之间,如果过度使用高科技武器会导致命轨扭曲,违背了我等的使命。” “最大限度可以使用什么年代的热武器?” “明治维新时期的火-枪,但威力太过微弱,恐怕无法破甲。” “数珠丸大人。”薇拉认真地说道,“如果您信得过我,薇拉愿意全力一试。” 数珠丸微微一怔,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相信您,包括我在内,城池内剩余的全部刀剑都会听从您的指挥。” “好。”薇拉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冲进了天守阁,黎明之期出鞘,一刀砍破了城池的结界核心。 “砰”的一声巨响,数珠丸身上缠绕的咒术瞬间消散,他微微一愣,却没有动弹,目睹这一切的秋田和前田却瞠目结舌,差点没尖叫出声。 不等他们质问,薇拉已经转身跑出了天守阁,结界破裂引起了许多刀剑男士的注意,恶堕之气也汹涌而来。 薇拉却没有慌乱,她冷眼扫视着天空,在溯行军朝着城池扑下来瞬间,她抬脚重重一跺,繁复华丽的金色魔法阵立刻在她脚下成型,十三道光柱冲天而起,将城池完全笼罩其中,而溯行军的先行部队根本躲避不及,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拥有着极端净化之力的圣光消融得干净。 薇拉冷静地想,不破坏结界就不能设立新的结界,她的力量体系到底是以圣光为主的,转换成灵力或查克拉,程序太过麻烦。 曾经叱咤战场的少女没有任何犹豫,她身后瞬间展开了金色的羽翼,宛如一道闪电般飞向了城墙,她一抬手,虚数结界便瞬间生成,巨大的天堂门开启。 薇拉伫立苍穹,伸出一根食指凌空一点,动用了“构造”权能,几乎是眨眼之间,十数台火-炮整齐地罗列在城墙上,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外敌。 “发射——!” 一声令下,火-炮齐鸣,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唯独少女面带浅笑,仿佛悲天悯人的神明。 第148章 审神之人(三) 溯行军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地离去,大抵是从来没遭到过这么猛烈的反击,溯行军没有坚持攻城,反而在失利之后很快就选择了撤军。 火-枪和火-炮这两种管状武器基本是同步发展起来的,火炮也是由投石机演变而来的武器,为了不违规,薇拉还选择了最老式的铁条箍合炮。 天知道从高科技魔能位面奋斗下来还拥有前文明系统伴身的薇拉简直从没用过这么落伍的武器,真的是系统听了眼泪都要掉下来。 “走了?”站在火-炮背后躲避箭矢的薇拉猫咪探头,一脸懵,她参与过的战斗都是不死不休的类型,这种一照面就落跑的军队真的跟她面前的火-炮一样少见。 薇拉正在思考是否要乘胜追击斩尽杀绝时,数珠丸和骨喰藤四郎便匆匆赶来,佛刀容色淡淡,近乎叹息般地询问道:“您没事吧?” 骨喰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薇拉,确定没事后就又恢复了原本“失忆.jpg”的神游模样。 成功退敌后薇拉才发现,这座城池中残存的刀剑男士真的不少,可一想到无主的本丸上千万,如今却只剩下这么一个岌岌可危的城池,不免令人唏嘘感叹。 那些从本丸中走出来的刀剑大多是被薇拉折腾出来的声响给惊动的,本以为溯行军已经军临城下,却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敌方就灰溜溜地跑了。 薇拉不了解刀剑男士们对待外来者的态度,因此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便想功成身退,却不料被数珠丸拦住了。 “在下有一个请求。”数珠丸轻轻捻弄着佛珠,语气温柔诚恳地道,“薇拉殿下,请您以审神者的名义,接手这座城池里的刀剑们吧。” “可我并不是审神者……”虽然死期将至,但薇拉也没有跳槽的打算,她喜欢咕哒子和罗曼医生,就是为了他们,她也不打算挪窝换地方。 “在下明白,这或许会让您感到为难。”数珠丸戴着灰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薇拉的左手,将佛珠轻柔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但是薇拉殿下,目前大家需要的不仅仅是资源和战斗力,还有军心以及希望。” 刀剑们是为人类而战的吗?这是毋庸置疑的。 刀剑们爱戴身为刀剑之主的审神者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这里的刀剑,都是被审神者抛下的。 他们被抛下,却依旧在为审神者而战,哪怕亲眼目睹战友兄弟的死亡,哪怕一点点地走向绝望。 他们早有觉悟,但也并非心如冷铁,不知悲伤。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知晓有审神者愿意回来与他们一同并肩作战,对于这些作困兽之斗的刀剑男士们而言,定然是极大的振奋与鼓舞,是稳定军心的力量。 薇拉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数珠丸心中所想,她没有异议地点头道:“我应该怎么做?” ……然后,薇拉就换上了一身巫女服,戴着一张稻荷神面具,面带微笑地坐在了天守阁的大广间里。 而薇拉这才知晓,虽然同样都是灵能者,但因为刀剑男士是以审神者的灵力幻化人形的,所以并不是所有灵能者都能对刀剑进行手入的,她既然对刀剑进行了手入,那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建立起了灵力的契约,算是成为那些负伤刀剑的主人了。 缺乏的资源,类似玉钢、冷却水、木炭之类的,薇拉全部用“构造”的权能补上,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审神者携带着大批资源前来支援。 除此之外,薇拉还代替了数珠丸恒次支撑起新的中心结界,就算有人奇怪为何只有一位审神者,也能以实力强大足以镇压全场的由头糊弄过去。 一人足以支撑起二十多名审神者才能支撑得起的结界,可不就是瑰宝级的灵能者吗?就算是在人才辈出的时之政府之中,这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数珠丸担心薇拉一个人支撑中心结界会力有所不逮,毕竟人类和付丧神不同,数珠丸身为天下五剑都难以维系,一个人类想要支撑结界只会更难。 除非这个人类在尘世中的名望过盛,堪比安倍晴明。 对此,薇拉表示不要担心,她现在已经不是需要信仰维系生命的神明了,好几个世界的信仰愿力供给不断却派不上用场,拿来造福世界反而不浪费。 目前知道薇拉并非审神者的只有数珠丸恒次、骨喰藤四郎以及一个只会哈哈笑的幼生期老爷爷,并没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以“审神者消耗过多正在休息”为借口暂时打发掉前来觐见的刀剑,数珠丸和骨喰两柄刀给薇拉进行了紧急补课,从不同年代刀剑的铸造工艺到每一振刀剑的历史,从每一条历史线的回溯到审神者的职责以及日课,从刀种到一些专业的术语……两刃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只能填鸭式地让薇拉一次性记住。 可谁知道,半吊子的审神者刚上岗,面对的就是即将掉马的危机。 身为审神者五大初始刀之一的加州清光前来面见。 薇拉心想,如何在一柄辅佐过千万名萌新的老手刀面前假装胸有成竹游刃有余?在线等,挺急的。 …… 薇拉不知道,抱着大和守安定的本体刀前来面见审神者的加州清光心里也很虚。 在各大本丸里,新撰组的刀剑存活率是最高的,一来是因为他们拥有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二来他们很擅长团队合作,执行命令都是同出同进。 加州清光的本丸比较幸运的是,他们拥有极化刀,他们本丸本身练度不低,只是审神者卸任了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战败一个多月后的今天,所有刀剑都只是在熬命,大和守安定在上一次战斗中残血变为了本体,至今昏迷不醒。 听说有审神者归来,亲眼目睹审神者布施结界的加州清光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就是为了拜托审神者治好大和守安定。 为了说服审神者,加州清光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遣词用句,唯恐自己言语不当而触怒审神者。 加州清光觉得审神者答应的可能性不小,一来安定是一柄极化刀,拥有极强的作战能力;二来他们本丸的刀剑在这次抗击战中立下了不少功勋…… 想着想着,加州清光却忍不住苦笑,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缺乏打理而变得粗糙肮脏的指甲,心想,不过是被丢弃的刀而已,还有什么功勋可言。 审神者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 正值十七八岁花季之年的少女身穿红白两色的巫女服,安静地端坐上首,银发如雪,金眸如月,清圣的面容上还带着令人安心的恬淡笑意。 如果不是她身上环绕的结界符咒涌动着浑厚磅礴的灵力,加州清光恐怕会将她当做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 “加州清光?”审神者面带微笑地望向他,声音透着神性的空灵,“请坐,恕我不能起身相迎。” 加州清光倒抽一口冷气,一般审神者被笼罩面积如此庞大的结界抽取灵力,恐怕早已昏迷休克,甚至命在旦夕,但眼前的少女语调如常,游刃有余,仅仅只是“不能起身相迎”。想到方才攻城战中如金色闪电般瞬息而至的身影,还有那毁天灭地般的炮火,即便早已不怀揣任何期待的他都不由得萌生起几分祈愿与憧憬。 心中敬意突生,加州清光有些拘谨地坐在了审神者的下首,却不敢像以往一般肆无忌惮地和审神者打趣。 因为……已经不够可爱了啊。 一定是因为不够可爱,才会一直被主人抛弃。 加州清光看着怀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定,心中微涩,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少女身周环绕的符咒,只觉得乞求的话语难以出口。 ……审神者大人愿意回来和他们共同战斗,甚至只身一人支撑起中心结界,他似乎不应该强求太多,平白没得让审神者为难。 可是……可是…… 清秀可爱的少年眼圈微微发红,咽喉哽咽,人类的情绪在心头翻涌,以至于他没听清楚审神者的话语:“……抱歉,您方才是说……?” 审神者轻勾唇角,并不在意他的走神,只是从善如流地重复道:“我打算为受伤的刀剑们进行手入,但灵力的输送需要签订契约。” 薇拉看着加州清光略显呆滞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原本都有审神者,也都难以舍弃旧主,但是眼下战况激烈,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暂时与我签订契约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日后你们的主人归来或是遇见愿意效忠的君主,我随时可以解除契约。” “不、不是……”加州清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审神者早已卸任,因此才会被时之政府舍弃,但眼前的审神者却说愿意与他们签订契约。 他原本想过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审神者答应收下安定这振极化刀而已…… 想到这,加州清光只觉得心头滚烫,情绪翻涌让他一时失声,说不出话来。 加州清光不知道,在他眼里看来从容镇静游刃有余的审神者大人其实早就方了。 她看着加州清光的反应只觉得有些不妙,数珠丸给她科普的资料里说加州清光是个性格很好爱玩爱笑却靠得住的实战刀,所以薇拉一直努力暖场拉近关系。 但是谁知道对方从进来到现在全程“冷漠,jpg”,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薇拉都怀疑自己面对的不是加州清光而是另一柄初始刀山姥切国广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 “不,我们很乐意!” 加州清光连忙出声打断审神者的话语,他捂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但是,不知道审神者大人本丸里的刀剑……” 加州清光委婉地表示你家刀可能会不同意,但谁知道审神者又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道:“我并没有本丸,我也是刚成为审神者不久……” 刚.成.为.审.神.者.不.久。 加州清光瞬间悟了,他脑子里自动谱写出无辜弱小可怜的审神者刚刚加入时之政府就面临战败,随后因为是小萌新而被当做牺牲品丢来这里的悲惨故事。 同样都是被撇下的存在吗? 加州清光心头一暖,再次抬头看向审神者时,心中泛起的除了敬畏之外更多的是怜惜之情,如果审神者没有本丸,他愿意作为初始刀引导她的成长。 黑发红瞳的少年抹了把脸,露出一个有些狼狈却十足灿烂的笑,他道了一声“失礼”,轻轻持起审神者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刀纹在审神者的手背上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匿无踪,契约成立的瞬间,磅礴却温和的灵力冲刷着灵体,瞬间治愈了他身上的伤势。 即便对审神者的实力早有心理准备,但加州清光还是被那浩瀚如海的灵压给震惊了一下。 唇角带着美人痣的少年缱绻一笑,眉眼间的倦色一去,便多出了几分意气风发的调皮。 “我,加州清光,河川下游之子,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非常不错。” 加州清光单膝跪地,将审神者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像猫儿一般蹭了蹭,近乎温柔地想,他一定会保护好她,哪怕破碎在她的高座之下。 “我会努力变得更加可爱的,所以……一定要爱惜我哦~!” ——想要被审神者爱着。 第149章 审神之人(四) 加州清光之后,剩余的刀剑男士们也陆陆续续赶到时政据点集合,强势围观审神者之后,纷纷和薇拉签订了契约。 不管审神者性情如何,单单是对方情愿在这等危急关头回来,毫无怨言地与大家并肩作战,就足够证明其品性了。 残存在城池内的刀剑们在整合后七七八八地凑到一起,竟有了一个本丸完整的雏形,审神者身边该有的班底也迅速建立了起来。 薇拉外表稳如老狗,实际内心慌得一批。 从小在教堂或是神社里长大的她向来恪守清规戒律,虽然谈过恋爱但也从未逾距,比起肉-体的欢愉更注重心灵的共鸣。 如今被付丧神们团团包围,薇拉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薇拉最开始接触的付丧神只有两刃,一振数珠丸恒次,一振骨喰藤四郎。 其中,骨喰性格冷淡寡言直来直去,数珠丸清冷超然不沾尘俗,这两刃都是饱含疏离感的刀剑男士,对审神者的感情表达方式也相当含蓄内敛。 薇拉一直以为刀剑男士跟审神者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但是直到班底建成,薇拉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需要我做些什么?手刃家臣?火攻寺庙?请随意吩咐。” “嘿嘿。是不是变得可爱了点呢?……今后也请多指教。” “大将,担心就带上我吧,不会妨碍你的。拥有力量的感觉真好,不管来什么敌人都能守护大将了。” 刀剑对审神者的依赖和渴求几乎毫不掩饰,那种忠诚仿佛恨不得将一颗血肉铸成的心剖出来放在她面前。 但是诡异的是,拥有如此忠诚之心的却是一群刀剑付丧神,他们在忠于审神者的同时也对自己刀剑的身份有着十分清晰明确的认知,并没有渴望像人类一样得到应有的权利,反而满足于自己器物的身份,并不遵循人类立下的道德伦-理之规。 ——简单来说,非常人外。 正常人类会有的心理防备在付丧神这里几乎是不存在的。 打个比方,就算是相熟的朋友,但在对方冒冒然地伸手摸他人敏-感部位的时候,被摸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感到不适,但刀剑男士不会,他们在理论上明白人类的礼仪伦常,甚至会有意识的模仿,但个人情绪上却不会有相应的行为反应,这就显得他们非常富有人情味的同时又充满了非人的诡谲感。 对于审神者,他们也亲近得很坦然,喜欢和爱都能轻易说出口,但却是以一振刀剑的立场。 问题是他们的外表是人类男性,这导致薇拉不太能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她偷偷找到数珠丸恒次,询问这种相处模式是否是正常的。 数珠丸很乐意聆听开解审神者的烦恼,但是他同样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身为刀剑的时候他们无知无觉不能动弹,主人也是想摸就摸想抱就抱,不也没问过我们的意见吗?那刀剑变成人后模仿主人的行为摸回去有什么错吗? ok,fine,确认过审神者和刀剑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之后,薇拉表示了解,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改变,只是把骨喰提拔为近侍。 薇拉把城池划为自己的领地后就开始了疯狂的圈地经营模式,她的目标不是建立本丸,而是夺回这个小世界的所有权。 备前国已经沦陷,相模国也被吞噬了大半,局势可以说非常糟糕,但在薇拉看来却并不坏,领地小却易守难攻,只要打造成铁桶,自然能作为根据地而开战。 眼下当务之急的事情是修养,必须将城池内的刀剑男士们治愈到足以参战的地步,并且要将练度提拔上来。 因为敌强我弱,所以薇拉最后决定以城池作为根据地,在这片领土上展开游击战。 “游击战?” “没错,一种非常规的作战方式,以袭击作为主要进攻手段,作战的方式简化来说就是化整为零,然后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薇拉耐心地给刀剑们讲解游击战的战斗方式,她对这场战役很有信心,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游击战的好手。 想当年,薇拉除了圣宗留下来的武器以外堪称一无所有,但吸血鬼的铁骑却已经征伐了人类大半的领土,人类的势力四分五裂,各自为战,场面十分混乱。 有人说,人类就像一块饼干,你能轻而易举地掰碎饼干,把它碾压成粉末,但是当它们变成粉末后,你再想破坏它,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游击战的精髓也恰好如此,薇拉当年孤身一人,没有战友没有同伴,害怕会被人识破身份,只能揣着“圣宗”这块免死金牌四处游走。 那时候的薇拉根本不挑,人类也好猎人也好教堂也罢,有战就打,打完就走,从不与人深交,胸怀一腔孤勇,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不要与敌方大军正面交战,以远程骚扰为主,将战线拉长,重点是要学会如何逃脱追捕和藏匿行踪,以高机动刀种为主要作战兵力,其余刀种镇守根据地。” 薇拉讲了很多人类跟血族打游击战的策略,让刀剑们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产生了疑问:“游击战需要长期潜伏,可是我们难以防备恶堕之气。” 这点薇拉自然有所考虑,她发现刀剑男士的装备中有一种叫做“御守”的东西,只要在里面灌注圣光,就能驱散恶堕之气。 说句实在话,灵力的净化功能很强大,但比起极端光明的圣光来说还是略微逊色,毕竟谁都知道光明神是个洁癖晚期的极端光明主义。 资源?资源更加不必担心,只要搞清楚玉钢冷却水的成分,薇拉能够无止境地把这些东西“构造”出来。 薇拉将城池里的刀剑男士们根据刀种刀派分为数十支小队,制作了可以通话的灵符。 这样一来如果有一支队伍因为躲避不及而深陷囹圄,其他的小队也可以迅速帮扶或是进行火力掩护。 人不被逼到绝境,根本想不出有多少种应对方法来克敌,单单比拼刀剑男士的数量以及数值,思考方向未免有些太过单线了。 薇拉布置好后,便试水开战,刀剑男士们这才发现,战斗时的审神者和平时的审神者简直是判若两人,指挥作战的薇拉雷厉风行到了极点。 因为兵行诡道,人手少,经不起消耗,薇拉试水也不敢太深,安排足够缜密,在溯行军轻敌大意的情况下果真取得了大胜。 出战的刀剑男士们甚至还带回来了一批为了不被恶堕之气侵蚀而化为本体的刀。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役,但意外的是,有一支小队不知为何违背了命令,偏离了原有的撤离轨道,陷入了被敌军追击的绝境。 “联系不上吗?”薇拉研磨提笔,询问道。 “是的,应该是通讯灵符破碎。”压切长谷部跪坐在审神者身后,一板一眼地道,“行兵打战,违背军令是大忌。” 压切长谷部的言下之意,是不建议审神者派人前去搜救支援,万一救不出来还搭上更多的人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队伍领头人不听从命令才惹下的祸患,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在这么危机的关头上掉链子。 压切长谷部理智分析,战争持续到现在破碎的刀剑实在太多,让他们的心都变得麻木,除了胜利,他们已经不再去思考将要付出的代价了。 薇拉翻看着地图和部署配置,发现这一支队伍的战斗力不弱,基本都是粟田口刀派的刀剑,队长是极化刀鸣狐,侦察刀是极化刀五虎退。 因为薇拉降临此世最开始遇见的就是粟田口刀派的刀,这让她对粟田口有天然的好感,而据她了解,鸣狐并不是那么粗心大意、不听军令的刀。 查看过灵符最后汇报的方位之后,薇拉发现这支队伍最开始的撤离方向是没有错的,但好像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才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既然事出有因,便不要过多苛责了。 薇拉换上了战斗装备便准备出门,原本心情沉重的刀剑们看见这一幕却是大惊失色,连忙将审神者拦下。 “阿鲁金你负担着整座城池的结界运转,不能身涉险地!”加州清光第一个表示了强烈反对,“谁都能出事,唯独主人是绝对不能出事的!” 薇拉心想战斗才是我的老本行,指挥反而不是她的长项,但是环顾一圈,却发现周围的付丧神都拧着眉头,不太赞同的模样。 虽然第一天就已经知晓审神者战斗力爆表,但担心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没有什么缘由的。 更何况,虽然审神者灵力磅礴,实力强大,但如今审神者除了供给刀剑灵力以外还要负担一整个中心结界的能量需求,未免太过吃力了。 薇拉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面色沉重,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环绕着的上百条符咒,觉得自己这时候说“没事”貌似有点欠揍。 她试图悄悄溜走,但药研藤四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转头就叫来了数珠丸恒次,让审神者和佛刀面面相觑地对峙着。 不等数珠丸说服审神者,一头雄壮威武的白虎就怒吼着闯进了城池,它背上绑着一振刀,不停地朝着审神者低声咆哮着。 薇拉很快认出了这是极化五虎退的老虎,解开老虎背上的绳索,打开布帛,却发现里头躺着一振濒临破碎的太刀。 ——粟田口吉光的最高杰作,一期一振。 薇拉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五虎退他们大概是在撤退的路上遇见了这振一期一振,为了夺回一期,他们才会因为躲避不及而偏离了轨道。 薇拉立刻与一期一振签订了契约,丢下一道加速符治好太刀身上的伤,随即毫不犹豫地爬到了老虎的背上。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的,对吧?” “嗷——!” “殿下——”数珠丸想要阻拦,但薇拉却一把将一期一振塞进了数珠丸的手中。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薇拉拔剑出鞘,黎明之期瞬间华光大放,很快便化作了一柄战场制式的长矛,枪-尖泛着柔和如旭日般的曦光。 数珠丸无法阻止,他看着审神者手腕上属于自己的黑白两色渐变佛珠,只能低低一叹。 “祝殿下武运昌隆。” 他想随同一并前往,可理智却告诉他不可如此轻率行事,他与审神者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坐镇后方。 审神者回头朝他微笑,银发金眸的少女一颔首,随即头也不回地骑着白虎奔袭而去,她银发纷扬,金眸炽烈,大概这就是世人穷极想象也无法捕捉到的那抹光。 她的身影纤细而又清瘦,可却莫名让人觉得,她能为所有人撑起天空,永不坍塌。 ——她会像战无不胜的英雄一样,击破世上所有的绝望。 第150章 审神之人(五) 鸣狐身为高练度的极化刀,化为人形的岁月已经不算短暂,称得上是过尽千帆,阅尽沧桑了。 但是,即便鸣狐在时之政府鼎盛时期见过无数不同类型的审神者,也从未见过骑着白老虎从天而降,把刀拍回原形扛着就跑的审神者。 在做出某个决定之时,鸣狐就已经没想过回头的可能性了。 在这次游击战结束之后,率领队伍撤退的鸣狐在战场上遇见了一振已经被恶堕之气侵蚀得神志不清的一期一振。 那振一期虽然濒临恶堕却还认得了人,看见他们就远远地避开,还以单骑击退了溯行军的六人小队,结果自己一血化为了本体。 鸣狐在跟队伍里的孩子们商量过后,决定铤而走险去救一期一振,所以即便最后因为预判失误而被深陷囹圄,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一期一振是最容易折损的刀——因为身为粟田口刀派的大家长,太多太多的一期一振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而死在沙场上。 五虎退让自己的白虎将一期一振送回大本营,这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员强大的战斗力,但队伍里的成员都没有多说什么,包括鸣狐自己。 看着残破的刀刃、已经枯竭的灵力,鸣狐心想,这应该就是最后了。 鸣狐是这么想的,但很明显,审神者不这么想。 横空出世的巨大白虎载着金纹白衣的少女从天而降,二话没说就将他们拍回了本体,用布帛团团一裹系紧抱在怀里,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 鸣狐惊呆了,随同他一起化形的小狐狸爬上了审神者的肩膀,用毛绒绒的大尾巴圈住审神者的脖颈,兴奋得呀呀大叫:“主殿,您怎么来了呀?” 别人骑白马她骑大脑斧的审神者很是淡定,从容微笑道:“我来接你们回家。” 被审神者抱在怀里的鸣狐怔怔地望着审神者的脸,望着她永远都能令人满怀勇气的微笑,只觉得心头一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也不等他说些什么,狐狸已经毫不犹豫地揭穿了他的内心:“呀呀呀!主殿您真是太好了,鸣狐一定更喜欢您了!” 鸣狐:“……”瞎说什么大实话。 审神者虽然把刀带了出来,但并不代表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实际上在这次战役中吃瘪的溯行军发现居然还有没撤离的刀剑男士后,就如同闻见腥味的食人鲳一般疯狂地聚集了过来,到最后几乎成为了一支指向鲜明的箭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审神者的方向涌动。 最开始薇拉还骑着白虎奔袭,最后白虎实在跑不动了,薇拉便随手牵了一匹受伤的马治好,翻身跃了上去。 在没有甩掉敌人的情况下回城是不明智的,携带着大批军队归家,真的怎么想怎么傻叉。 薇拉拥有丰富的被追杀经验,回程前要么消磨掉敌人的战意,要么将身后的大尾巴甩掉,如果能顺手把敌人带进坑里,那就再好不过。 于是包括狐狸和白虎在内,六人小队就亲眼目睹了审神者的一系列骚操作,一边逃跑一边借助地形之便布下层层陷阱,坑得追兵人仰马翻。 不仅如此,审神者一旦发现敌人心生退意就会毫不犹豫地跑回去干掉几个人把仇恨值拉回来,绝不让任何一个陷阱浪费掉。 看了半天,小狐狸终于信了,审神者真的是来接他们回家而不是来送人头的,看对方那么熟练的样子,显然已经熟练度max了。 小狐狸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它本来就是时之政府创造出来辅佐鸣狐的灵,它很确定,这位姬殿并不是隶属时之政府麾下的审神者。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鸣狐好,是谁都无所谓了。 薇拉带着六振刀跟溯行军磨了足足三天,最后硬生生磨灭了溯行军的战意,溯行军全员撤离,就算被薇拉碾在后头杀了好几人,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眼看着对方实在不想打了,薇拉这才打道回府,但还没走到半路,就被自家四支六人队给逮了个正着。 “大将。”药研翻身下马,飞快地跑到薇拉的身前,颜色妖冶的紫眸上下一扫,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些许,“您没事吧?为何出阵不带上我?” 薇拉心想,她打的是“砂砾游击战”,人越少越灵活,当然不能带人,没看鸣狐他们都被打回原形了吗?但很显然,自己刀想听的根本不是她的狡辩。 看着面无表情翻身下马然后死盯着她看的骨喰,薇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刀子精,她那天出阵特地避开了几个不太能搞得定的刀子,其中就有骨喰。 但是很显然,对方生气了。 从心的薇拉将怀里抱了三天的布帛重重地放在了骨喰和药研的手中,道:“拿着,是你们叔叔!” 药研微微一愣,紧绷的神情显而易见地舒缓,但还是道:“大将,华国有语,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后请不要这么莽撞,战斗的事情请交给我们吧。” 骨喰不吃这套,依旧用那双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审神者,试图用无言的逼迫让审神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奔袭三天,薇拉也顾不得仪态,算不上狼狈却也风尘仆仆,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队伍,忍不住硬着头皮问道:“谁安排你们出阵的?” 这支四人小队简直是对着薇拉的命门死命地戳,带队的分别是山姥切国广、骨喰藤四郎、大俱利伽罗还有江雪左文字。 很明显,这四个都是薇拉应付不来也不会无条件娇惯审神者的刀,至于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这类刀都没有出现在队伍的队列里。 安排队伍成员的人显然是不准备给审神者推拒的机会。 “是数珠丸殿下。” 药研检查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薇拉手臂上有一道不浅的刀伤,他紫眸微冷,垂下的眼帘压抑着晦涩的暗光,手上却飞快地给审神者做了紧急包扎。 “大将三日不归,城里人心浮躁,数珠丸殿下忧心您的安危,这才派我们出阵接应您。” 这是假话。 实际上,审神者前脚刚走,后脚城里就惊得人仰马翻,被救回来的一期一振清醒后,知晓此事也很是震惊,很快就将出事的具体方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但是一期已经昏迷了很久,等到他们赶到时已经迟了一步,审神者身后又有大批追兵追捕,他们不得不绕路从前方包抄,好接应审神者。 三天,几乎耗尽了所有刀剑的耐心。 这三天里,药研不断地思考见到审神者之后他要说些什么,但是在见到她之后才发现那些思考都没有意义,他看着审神者无辜的神情,终究无法隐忍心头汹涌的情绪,伸手给了审神者一个用力的拥抱:“大将,答应我们,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薇拉被吓得举手投降,对肢体接触十分敏-感的审神者几乎是立刻就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薇拉这一抬手,手臂的伤口立刻崩裂,在白色的绷带上沁出了血,看得山姥切和大俱利面色一黑。 骨喰脸色更冷,伸手抓住薇拉的手腕把她的手摁下,江雪也被那么虎的审神者惊住了,他垂眸捻弄着佛珠,悲声道:“果然,这个世界充满了悲伤……” 薇拉真的没想到,她一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最后却一头栽倒在这群毫无男女意识的付丧神身上。 对于神职人员而言,对挚爱的忠诚仅次于对圣光的虔诚,至死不渝是誓言而不是情话,她自认自己坦坦荡荡,他人应该就不会儿女情长。 但这条定律在刀剑男士们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 四支六人小队,居然没给审神者准备一匹马,而薇拉随手找来的坐骑早已半途放生了。 被山姥切抱上马共乘的薇拉有些惆怅,一时恍惚便道:“……我不能骑老虎吗?” 原本圈着审神者手握缰绳、有些脸红别扭的山姥切闻言瞬间面色惨白,他扯着被单直接自闭,低喝道:“随便你!反、反正我不过是仿品……” “对不起我错了!” 薇拉悟了,在本丸里,审神者压根就是个没地位的工具人吧? 一不小心搞出大事情的审神者被强行绑回了城池,一下马就被刃哭哭啼啼七手八脚地抱住时,薇拉已经保持微笑,立地成佛了。 薇拉也看见了被救回来的一期一振,果然如传言那般,是如落樱般颇具物哀之美的美男子,仪态优雅,气质清贵,就连眉宇间蕴含的忧愁都是温柔的。 一期一振看见审神者的瞬间便单膝跪下了,他感到十分惭愧,如果不是因为他,审神者根本不必以身涉险。 对此,薇拉没有责罚,只是弯眸微笑,道:“欢迎回家。” 薇拉对身边的人有着爆棚的保护欲,所以她可以成为小地方的领袖却不适合成为大国的领主,这一点,心性明澈的数珠丸很能够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该罚的还是要罚,行军打战最忌讳违背军令,就算审神者心宽不追究,数珠丸也要替她扮红脸平息众怒的。 虽然是佛刀但却颇有铁血手腕的数珠丸直接将鸣狐那一支小队丢进地狱当番轮回,而无辜的一期一振也被连坐下场,修养好后也得去种田养马。 解决完“罪魁祸首”,就轮到审神者了。 数珠丸心平气和地煮水泡茶,请审神者就坐,之后道:“您应当正视自己的一言一行,就由我来指引您走向正道吧。” 然后就开始对着薇拉念经念经念经…… 薇拉一开始还虚心受教,但是信仰不同实在被念得脑阔疼,只能从背上取下一振新刀,转移话题道:“这是我在战场上找到的。” 城池里已经很久没有新刀出现了,数珠丸果然停止了说教,教导薇拉召唤新刀。 灵力的华光一闪而逝,下一秒,如白菊般淡雅的青年就出现在了薇拉的面前,脸上带着亢奋的笑,一把抱住了薇拉:“您终于召唤我了,狗修金萨玛!” 狗修金?薇拉微笑着歪了歪头,已经被迫习惯刀剑付丧神亲密举动的薇拉不动如山,摸着龟甲贞宗的脑袋道:“欢迎欢迎。” “啊,狗修金sama,我已经忍不住了,亲眼目睹了您战斗时迷人的风采,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您给予的伤了!”龟甲蹭着审神者,黏糊糊地道。 伤?薇拉笑容不变,心里却越加困惑,只能斟酌语句道:“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诸君都需要好好休养呢,龟甲如果希望的话,不然先从手合当番做起吧?” 薇拉随口提议,但龟甲已经彻底兴奋了起来,他面现坨红,激动地道:“我能自荐您的寝当番吗?” 寝当番?伪.审神者骤然听见陌生的名词,不愿暴露自己的迷茫,只能迅速根据字面意思解读为“守夜”,遂微笑应答道:“当然可以。” 龟甲彻底hi了,他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望着审神者的目光仿佛看见了大宝藏:“是,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数珠丸旁听良久,沉默,遂抬手摁上剑柄,眼帘半开,心想,是时候破邪显正了。 第151章 审神之人(完) 身为本丸之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着虽然面带微笑但明显误解了寝当番含义的审神者,数珠丸轻叹一口气。 他出门找到药研拿了一本生理教科书,回到房间后用平日里念经的语调逐字逐句地念给审神者听。 薇拉险些没能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在她心里跟父颇有几分相似的数珠丸居然用那般高洁傲岸的仪态给她科普生理知识,这比念经还要有杀伤力。 科普完毕后,数珠丸脸不红气不喘地放下了生理书,依旧是那般淡然文静的模样,继续用波澜不兴的语调讲解暗黑本丸和寝当番的释义。 等数珠丸科普完毕,薇拉已经笑容渐渐消失,被精神污染成了一条死鱼。 一辈子恪守清规戒律严格要求自己的薇拉就算谈恋爱都仅仅只是止步于亲吻而已,就连身为黑手党的岁月里都被保护得很好,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 结果突然之间就被人塞进车厢焊死车门一脚踩油门飞上了高速,说不懵逼那都是骗人的。 刺激,你们审神者也太会玩了。 不等薇拉腹诽,她又很快想起,迦勒底貌似也纯良不到哪里去,御主和英灵之间甚至有交换体-液来补魔的设定来着……还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所以……”薇拉头皮发麻地询问道,“龟甲说的寝当番其实是自荐枕席的意思?” 数珠丸容色淡淡,端庄颔首,薇拉笑容彻底消失。 在知道薇拉将寝当番理解为“守夜”之后,数珠丸沉默半晌,却是冷静道: “主殿既然答应了龟甲,就应该言出必行,出尔反尔不利于审神者的威信,但不妨将错就错,将‘寝当番’作为‘守夜’用词吧。” “既然是当番,便需要安排两名刀剑男士轮流守夜,您将我安排进当番里吧,今夜由我来守护您的安眠。” 这样安排自然是最好的,虽然以薇拉的武力值来说根本不必担心夜袭,但这种无厘头的误会能少则少。 薇拉松了一口气,和数珠丸一边聊一边走向大广厅,战斗大获全胜,城池运作也走上正轨,一切顺风顺水,理应庆贺一番。 薇拉没想到的是,刚走进大广间,她就被乱藤四郎抱了满怀。 “主公,龟甲要行寝当番是怎么一回事?!”酷似少女的男孩猛地凑到薇拉面前,语气娇俏而又满怀委屈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也要寝当番!” 薇拉的微笑差点没裂了,她稳住了表情,扫视大厅一周,却发现已经入席的刀剑们气氛诡异而又肃穆,有人故作无谓地端着酒杯,但眼角的余光却扫着这边。 不行……这时候得装傻,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知道寝当番是个什么玩意儿,后面可就掰扯不清了。 “乱想要帮我守夜吗?可以哦。”薇拉微笑着道,“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担忧溯行军会行刺所以才安排了寝当番,说起来短刀的确比较适合夜战和防护呢。” “今天的寝当番已经安排了龟甲和数珠丸大人了,乱可以等明天哦。” 戏精薇拉再次拿出了自己影后级的演技,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因为误解名词而显得格外纯良无辜的审神者,很快就将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欸,原来是这样啊……”乱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嘟囔道,“也对,主君就是这样的人嘛……讨厌,还以为能和主君一起乱舞呢。” 薇拉解释了之后,刀剑付丧神们都松了口气,大广间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只是刀剑们再次看向薇拉时,眼里总是带着几分莫名的怜爱之意,仿佛在说“这个审神者怎么这么天真单纯呢居然把暗黑本丸专有名词当成当番,不行我们得包容她一点。” 于是“寝当番”这个暧昧无比的名词就变得伟光正了起来。 而当天夜里,守夜的刀剑男士就住在主卧旁边的隔间里,试图爬-床的lv.1龟甲贞宗被lv.99三金盾的数珠丸无情镇压,佛刀不想动粗并讲了一晚的佛理。 第二天早上从审神者房间中走出来的龟甲贞宗脚步虚浮仿佛身体被掏空,却还蹭到审神者身边黏糊糊地道:“这样冷酷无情的您我也喜欢极了。” 对薇拉而言,审神者的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但这样一地鸡毛的生活她坚持了足足三年。 协调不同刀派之间付丧神的恩怨,每天重复着枯燥的日课,应对付丧神们的亲昵打趣,领兵布阵,收复失地,一点点地祛除净化这个小世界里的恶堕之气。 三年,薇拉终于彻底习惯了审神者的身份,相模国也被重新纳入付丧神的管辖范围。 时刻紧套脖颈的索命绳索松弛,有了喘息余地的付丧神们的生活也终于步入了正轨,空暇之余也能在长廊下喝喝茶,赏赏樱。 在这三年中,薇拉一直扮演着完美的审神者,有时甚至因为忙碌而忘却了往事,忘记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的事实。 直到有一天她俯于案前处理公务,却忽而觉得喉间一腥,呕出一口血来,她才恍然醒悟生命的倒计时从未停歇过脚步。 薇拉淡定地撕下染血的振袖,又飞快地收拾了桌上的案宗,一股脑地丢进锻刀室的火炉里毁尸灭迹。 可惜天不遂人意,总有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薇拉蹲在火炉前静等罪证焚烧完毕,却硬生生被当天的近侍小夜左文字发现了蛛丝马迹。 无法解释为什么袖子少了一截的薇拉只能要求小夜保密,但是她还没撑到第二天,就在晚餐时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薇拉再次醒来时便躺在了医务室里,室内室外跪了一地的付丧神,有一些短刀看到她睁开眼睛,一个没忍住就哭出了声。 “不是灵力枯竭,不是肉-体受损,也没有病邪侵体……”精通医术的药研轻轻握着审神者的手,低低地问道,“大将,到底为什么……?” 薇拉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本就不是人类,灵魂枯竭便会逐渐衰弱死亡,说白了就是像老年人一样,寿命到了,自然行将就木,药石难医。 一根蜡烛燃烧到了尽头,终究还是要熄灭的。 但是薇拉不想说也不能说,她只是安慰似地擦去孩童的泪水,满含歉意地道:“抱歉,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不能长期停留在这儿。” 就像刀剑男士和溯行军长期滞留在过去会导致历史扭曲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长期停留也会遭到世界意识的排斥。 ——这是谎言。 但却是完美无缺的谎言。 薇拉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她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因为再也不想给任何人的生命雪上加霜。 “请您带上我吧。”粟田口双生子之一的前田藤四郎强忍着泪水,俯身将额头抵在了手背上,“哪怕变成了魂魄,至少也让我守护主公……” “我也说过,我会永远陪伴主人的。”平野神情肃穆地望着审神者,低低地道,“……地獄の底まで。” 药研没有说话,却是伸手轻轻拉住了自己的兄弟们,他很清楚,这样的话语只会对审神者造成困扰。 背负着他人生命的重量,会让她感到困扰。 “前田,平野……”薇拉安静地思索了片刻,却是问道,“你们觉得,遇见我算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啊,这难道还用说吗?短刀不敢抬头,他害怕自己忍不住泪水的模样会让审神者觉得不够稳重。 “我觉得能遇见你们是一件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薇拉心平气和地道,“但是在处境最糟糕的时候,你们也没想过可能会遇见我的以后,没错吧?” “很久以前,我的父告诉我,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遇见好事——以前的我不明白,但如今,我也能体悟一二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分别,是自然而然的事,即便我不在了,你们往后的岁月里或许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就像你我的相遇一样。” 前田抬起模糊的泪眼,他嘴唇颤抖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审神者轻柔地摁住了手。 “前田的旧主是前田利政大人,没错吧?前田离开了他之后又遇见了我,没错吧?” “没有谁把谁抛下,就像没有谁一定能永远地陪伴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一样,我们的相遇既然不是错误的,那未来更多的相遇……也一定不会是错的。” “那些人或许没有那么强大,或许有些笨拙,甚至有时会遇见讨厌的、对你不好的人,但是,也一定会有人,能像太阳一样温暖你的生命。” “所以,只要满怀期待地走下去就好了,只要坚定勇敢地向前走就好了——我们一定是为了感受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有些东西,是注定无法挽回的。 哪怕付丧神们尝试了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无法阻止审神者一点点地衰弱下去,就像花事已了的荼蘼。 但是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审神者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了,薇拉每一天醒来都能看见摆放在窗台上的点心与鲜花,还有守在门外的灿烂笑脸。所有人都在努力着,试图让最后相处的时光变得更加温馨一些,至少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会想要会心一笑,而不是抱憾终身。 ——不能让审神者在病重之时还时刻关照付丧神的情绪。 这些温柔的生灵选择了担负和隐忍。 薇拉觉得,自己临走前应该为这些付丧神做些什么。 “您要跟我一起走?”薇拉看着跪坐在自己身前的数珠丸恒次,有些讶异,“数珠丸大人,我已是将死之人,您这又是何必?” “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无遗憾了。”数珠丸恒次认真地道,“在下不放心您一路独行,至少最后的岁月里也要有人陪伴在您的身侧,另外——” “请让数珠丸恒次,成为您的陪葬刀吧。” 薇拉微微一怔,她那能够掩盖一切痛苦的微笑因为错愕而脱落,她望着数珠丸恒次,难言道:“……数珠丸大人,只要信仰还在,您并不会真正死去。” “只要您还是天下五剑,只要世人还记得天下五剑,您就会长长久久地存在着,陪葬不等于死亡,您可知晓那是怎样令人绝望的寂寞?” “我明白。”数珠丸抬手摘下手套,轻轻抚上少女惨白的脸颊,面上似有悲悯之色,“请你允许吧,薇拉。” “我知晓你全部的过去,也知晓你背负的所有。” “我渡不了世人,只想渡你。” “我想知道,数珠丸恒次,能否成为世界回馈给你的最后一丝温柔?” 薇拉准备了一场神乐舞。 一场送给付丧神的神乐舞,却没有任何的观众——神乐神乐,想要祈祷的不过是付丧神们的喜乐。 她盛装出席,身着红白两色的巫女服,配备着数珠丸恒次的本体刀,额覆前天冠,手持神乐铃,站在了被恶堕之气污浊的天空之下。 哪怕面色惨白如纸,哪怕天空密布乌云,她也清圣得仿佛笼罩无上光辉的神女。 薇拉走上了时之政-府废弃的祭坛,作为审神者灵力象征的万年樱花开正艳,空灵与温柔交织,她就像光与雾错杂的幻影。 站在城池最高的地方,借着零星几点光晕俯瞰这座城池,薇拉忽而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触动,像被阳光晒得温暖的河川,流淌过静谧的原野。 ——原来,我们都在为世上的一切美好而战。 薇拉不想告别,也不愿意说“再见”,前者像强行填上空缺不留任何余地的收尾,后者则是拼尽所有都无法实现的谎言。 她送他们一支舞蹈,也送他们一个崭新的明天。 “曾经有人告诉我,生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牺牲与否的权利——所以,你们也应该有。” “铃——” 清脆悦耳的神乐铃一响,清湛的灵力如漩涡般瞬间扩散开去,眨眼间漫布整片天空,涤荡得厚重的恶堕之气震颤不已。 “铃铃铃——”少女跳起了神乐舞,她步如惊鸿,振袖若飞,每摇一次神乐铃,铃声就裹挟着浑厚的灵力四散开去,到最后,铃声几乎响彻天地。 夜晚渐渐有了光。 乌云散去,泄露下一线皎洁的月光,少女高举神乐铃,遥遥致敬天边的月亮。 “铃——!”伴随着一声尖锐好似长啸般的铃声,深蓝色的灵力如同汪洋般扩散,刹那间乌云尽去,月明风清,整个世界都为之一亮。 薇拉高举着神乐铃,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装,净化一整个世界的恶堕之气,已经让她油尽灯枯了。 但是还没有结束,没能结束——她扣下戴在额上的面具,再次振袖而舞,身周的灵力化作了樱色的花瓣,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四方。 “铃——”枯木逢春,万物萌芽,被恶堕之气侵蚀的土地忽而生机勃发。 “以后,不需要审神者,也能存在了……” 将自己拥有的信仰愿力全数馈赠给这个世界,少女的身形在月光中渐渐淡去。 已经足够了吧?薇拉心想,虽然应该好好道别的,但是这样似乎也不错啊? 她这么想着,远方突然亮起了光。 薇拉下意识地逐光望去,下一秒,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澄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震撼人心的壮观景象。 只见成千上万盏灯在同一时间亮起,构成了黑夜中通往天空的星辰路,数以万计的付丧神高举灯笼,远远地望着祭坛的方向。 ——万家灯火,为一人而燃。 【审神之人.黑夜中并不孤独的灯完】 第152章 日轮剑士(一) 时值霓虹大正时期。 明治维新结束后,霓虹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之景,在这个短暂而又和平的年代里,四处可见的歌舞升平。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潮,在光明的背后,是无数人背负着血与泪的抗争,才换来了世间难得可贵的宁静。 产屋敷天音面对着神宫家族的神主神像,安静地跪在大广间里,即便双腿早已因为一夜长跪而失去了知觉,她也恭顺谦和得如聆佛音。 在她身边,身穿紫藤花纹和服的黑发男孩端庄地跪坐着,面带微笑,不发一语。 冗长的沉默过后,不远处的内阁门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天音,快带辉利哉回去吧,他身体本就羸弱,我们神宫一族不能这么糟蹋产屋敷的继承人。” 像是无奈,也像是妥协,内阁门缓缓被推开,身穿巫女服的中年女子蹙着眉,有些心疼地看着跪在天音身边的小男孩。 被称为“辉利哉”的男孩作女儿打扮,留着俏丽的妹妹头,眉目清丽婉约,姿态端庄高雅,完全看不出男孩的模样。 “母上。”如白桦树妖精般美丽的女人俯身行礼,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手背上,明明姿态谦和,话语却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天音所求,还望母上应允。” 产屋敷辉利哉也随着母亲的动作一同拜了下去。 “唉,不可。”中年女子心疼得不得了,快步上前扶起女儿和外孙,却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天音,辉利哉还那么小,再等等可好?” “分家的,分家的那边已经有消息了……只要这一胎生下来是女孩……” “母上。”天音温和地打算了母亲的话语,眼神平静却又悲哀地道,“……辉利哉恐怕等不起。” 中年女子倏地噤声,她看向端坐一旁,显得格外安静乖巧的男孩,忍不住沉沉叹息。 产屋敷辉利哉,是传承五百多年的名门望族产屋敷家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也是上一代巫女神宫天音和产屋敷现任家主耀哉的长子,现年七岁。 产屋敷和神宫是世交,同样是信奉神主的世家,神宫选择隐世而产屋敷选择入世,他们同样都在为人类而战,为斩杀天下恶鬼,涤荡世间诛邪而奋斗着。 可悲的是,产屋敷家族因为与鬼王有血缘关系之故而遭受了诅咒,每一代生下来的男孩都体弱多病,天生早夭。 为了不让血脉断绝,产屋敷听从神主的建议,代代都与神宫一族的巫女连理,以此来延续寿命,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能活过三十岁。 四百多年过去,产屋敷和神宫两大家族早已对联姻之事心照不宣,基本产屋敷的继承人一诞生,神宫世家便会开始安排合适的人选。 可非常不凑巧的是,轮到产屋敷辉利哉这一代,神宫世家却始终没有适龄的女孩诞生,直到现在。 天音心里很清楚,儿子辉利哉身为产屋敷的继承人,不仅命格早夭,也很可能在未来与鬼的战斗中丧生,为了不让产屋敷的血脉断绝,他必须尽早诞下子嗣。 产屋敷家的继承人至今没有能够活过三十岁的人,除此之外,年纪越大,身体便会越来越衰弱,所以他们往往会在十二三岁那年成婚,尽可能地延续血脉。 对于这样的命运,天音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因为她和她的丈夫产屋敷耀哉,同样也经历过这些。 如今,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共同孕育了四女一子,四个女儿继承了神宫血脉,唯独辉利哉继承了产屋敷,而耀哉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双目失明,卧床不起了。 就算分家能立刻诞下女胎,等她长大到适婚年龄却最少还要十三年,辉利哉已经七岁了,很可能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 走投无路的天音不得不放弃了等待,重新审视家族中的适婚女性,可年纪大些的女孩都已出嫁,唯独兄长的女儿,一位名叫“神宫花水”的少女还待嫁闺中。 神宫花水今年十六岁,四年后也才二十岁。 产敷屋天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请求神宫一族将神宫花水留下,许配给辉利哉。 但天音没有想到的是,向来与产屋敷共同进退的神宫一族居然对此表示了为难,并拒绝了她的诉求。 “……我明白,花水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我自私的提议会耽搁花水的大好年华,但天音保证,辉利哉一定会对妻子敬之爱之,视如己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天音。”中年女子心疼命运凄苦的女儿,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了孩子而甘愿卑微到尘埃里的母亲,“那个孩子——” “如果仅仅只是神宫一家的孩子,为了大义,任何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个孩子她——” “她是一名有神明陪伴在侧的审神者啊。” …… 审视神明之人,是为审神者。 能够区分神、灵、魂三类,并能聆听神谕、劝解神明之人,便会被冠以“审神者”的名号,在神道教里,审神者的地位高于巫女甚至是斋主。 更何况,这位审神者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神明。 众所周知,侍奉神明必须保证身心纯净,全心全意地奉于虔诚,因为神明会将信徒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嫁娶之人便会失去侍奉神明的资格。 对于世世代代侍奉神明的神宫一族而言,这是磐石一般不可违抗的戒律,一旦违抗,必定会触怒神灵。 身为上一代巫女的产屋敷天音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她沉默了许久,却还是提出想见神宫花水一面。 中年女子叹气,但还是答应了。 产屋敷天音牵着辉利哉的手,朝着内院走去,在母亲的话语里她了解到,神宫花水在幼时展露出强大的灵能天赋后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庭院,如今独居一方,身边陪伴着一位佛一般的神明,而神宫花水也一直恪守巫女的清规戒律,每日天亮之际都会在竹林里练刀,十年一日,风雨不辍。 一路上,产屋敷天音都在思考着见到神宫花水之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身为鬼杀队的当家主母,产屋敷天音与耀哉一样都极具御下的才能。 鬼杀队从不缺乏天生英才,桀骜不驯者亦不在少数,但产屋敷天音和丈夫一样,相信只要足够真诚,就一定能打动对方。 而事实也是如此,当初产屋敷终于找到初始呼吸法的创始人继国的后裔之时,天音也是依靠诚意去打动他们,哪怕被驱逐,被泼水,被针对,她也满怀包容。 ——因为,我们都是为人类而战的。 产屋敷天音看见了神宫花水。 与想象中清高傲慢的少女不同,独坐幽篁的银发少女背影纤细单薄,阖目冥想,身穿一身朴素的白衣,腰间配着竹刀,明明简陋,却自有霁云月明之清。 三人刚刚踏入竹林,恰好此时,风,动了。 竹叶沙沙声不绝于耳,几枚竹叶飘落而下,幽幽的朝着地面落去。 “嚓——”一声古怪的轻响,天音忍不住抬头,却发现少女依旧轻阖双眼,静坐不动,唯独一只手摁在了剑柄上。 “嚓”、“嚓”,又是几声古怪的声响,空中有凌厉无匹的风一闪而逝,这回走得近了,天音才发现,悠悠落地的竹叶居然被人沿着叶脉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 天音被彻底惊住了,这时大风刮起,落叶纷飞,静坐不动的少女忽而旋身而起,拔刀出鞘。 那是一场足以倾绝尘世的舞蹈,刀刃所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被割裂,还未落地的竹叶在空中便被一分为二。 天音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掩盖不住的惊艳,她见过无数鬼杀队的成员,却从未见过这样巅峰造极的刀术。 没有呼吸法,没有斑纹,少女使用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刀术——却将属于人类的技法练到了巅峰。 何为“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天音想,她或许懂了,一定就是眼前少女的模样吧? 风,停了。 保持着“残心”状态的少女归刀还鞘,她静立半晌,随即,仿佛发现了生人的气息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天音这才发现,少女虽然有着神宫一家特有的银发,但却拥有一双日轮般金光潋滟的眼睛。 站在那里的少女梳着最传统的姬式发,披散在身后的银白色长发用白色的缎带挽起,公主切的发型显得她面容乖巧,典雅而又安静。 看见外人到访,她也并不惶急,面对着天音的凝视,她也只是温和有礼地微微一笑。 仿佛旭日东升的黎明。 “审神者大人。”中年女子上前行了一礼,规矩如此,即便是长辈,依旧要对审神者抱有绝对的尊敬。 产屋敷天音恍惚了一瞬,再次回过神来时却只觉得心脏一揪,本着真诚的理念,她没有隐瞒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少女。 对于产屋敷天音的坦白,少女显然很是诧异,她敛去了笑,清圣的眉眼显得冷冽又有几分不近人情。 神宫花水,或者说,正在做遗愿清单顺便寻找心怡墓地的救世主薇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说真的,她去过那么多世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馋她力量的人千千万万,馋她身子的真的是第一次见。 薇拉低头看了看姿态端庄优雅站在母亲身边的产屋敷辉利哉,小男孩正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望来,便弯唇朝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于是薇拉也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 然后在心里下了“杀死鬼舞辻无惨”的决定。 第153章 日轮剑士(二) 从辈分上来看,薇拉应该喊产屋敷天音一声“姑姑”,喊耀哉为“姑父”,喊辉利哉为“表弟”。 三代旁系血亲,更别提两人还相差了八岁。 但在霓虹这是合法的,入乡随俗,薇拉也不能对此多说什么,更何况当初天音和产屋敷耀哉结为夫妻时年岁也不相当,当时天音十七岁,产屋敷耀哉十三岁。 薇拉给产屋敷天音泡了一杯茶,送了年纪尚幼的辉利哉一个手鞠球,和产屋敷天音一同坐在长廊下,看着他在庭院里跑来跑去。 产屋敷一家都是十分温柔的人。 和外界“冷血且无机质”的评价不同,在天音的阐述里,产屋敷现任家主产屋敷耀哉是个温柔又值得被人尊敬的人。 当年,神宫天音面对着家族指婚以及丈夫短命的宿命,她并非没有动摇过的。 但是当时候年仅十三岁的耀哉告诉她“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件事就由我来拒绝”,反而让神宫天音动摇的心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后来,天音成了产屋敷天音,诞下了四女一子,产屋敷耀哉一如当初承诺过的那般爱重她体贴她,在与鬼的激烈抗争中努力保护着她,她一直都过得很幸福。 “因为鬼王鬼舞辻无惨本是产屋敷家族的人,所以他一直将此视为耻辱,并且为世间苍生所遭受的一切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鬼杀队的成员大多都是因为鬼而导致家庭破碎的苦命人,为了能够更理智地指挥部下,产屋敷耀哉不得不在危急关头摒弃个人的感情,但是他一直牢记着鬼杀队每一位成员的出身以及姓名,即便病得卧床不起,也每天坚持着在儿女们的搀扶下前去给鬼杀队的牺牲者们扫墓。 产屋敷天音语调缓慢地述说着,她的言语中肯而又朴实,不愿掺杂太多的个人情感来混淆薇拉的认知,她越活越温柔,越来越像耀哉的样子。 对此,薇拉是有几分羡慕的,与温柔的人成为家人一定是一件美好而又幸福的事,但是产屋敷天音所求的,却是她不可能回应的。 “花水,你的剑术非常出众。”产屋敷天音望着身边少女,轻声道,“鬼杀队以呼吸法立命于世,如果你不介意,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去看看呢?” “好。”薇拉笑容浅浅,并不拒绝,她偏头看着有些小心翼翼的产屋敷天音,安慰道,“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薇拉说的解决是杀死鬼舞辻无惨,但产屋敷天音却以为她说的是“我会考虑的”,一时间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一松,面上也有了笑的模样。 “辉利哉,快过来。”天音温柔地唤着,身穿紫藤花和服的男孩听见母亲的呼喊,抱着手鞠踱步而来,“你跟花水姐姐好好聊聊吧。” 薇拉莫名有了一种相亲的感觉。 看着战术规避说要去给他们准备点心的产屋敷天音,薇拉哑然失笑,心想,一个八岁的孩子再如何早熟,难道还能指望他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吗? 面对着乖巧凑到她身边坐下的辉利哉,薇拉只是摇了摇头,道一声“失礼”,便轻轻将手覆盖在了孩子的天灵上。 辉利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地端坐着,看着眼前的少女轻轻阖上了眼睛,仿佛垂怜凡人的神明,圣洁温柔,如映着朝阳的溪流一样。 小男孩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她。 她可真好看啊,辉利哉心想,和父亲、母亲、姐姐、妹妹……和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她就像令万物苏生的春天一般,鲜妍又满载明光。 “黄泉的诅咒。”薇拉收手,思忖道,“果然是业报。” 鬼舞辻无惨来自产屋敷家族,有血脉牵连,无惨犯下的那些滔天罪孽都会化作业报,回馈到后辈的身上。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本是世间常态,可偏偏产屋敷一家为了消灭无惨而前赴后继填进无数人命,血脉传承艰难,难免让人唏嘘。 通过产屋敷天音的描述,薇拉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鬼”跟血族有些类似,同样昼伏夜出,畏惧阳光,拥有异能,肉-体强大。 但不同的是血族只喝血,但这个世界上的鬼却吃人。 “造孽。”薇拉用竹刀往手指上轻轻一划,金色的血落入了茶杯中,轻轻漾开涟漪,像一杯暖暖的阳光,“喝吧。” 辉利哉看了看茶杯,又抬头看了看她。 “我的血能克制鬼气,能让你的身体健康一点。”薇拉很喜欢小孩,小孩就是世界的希望,“喝吧,我不会害你的。” 辉利哉敛去了笑容,有些严肃地望着她,随后,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闭着眼抿了一口茶水。 看着他试毒一样的谨慎,薇拉有些诧异,但也没阻止,男孩身上的业报重得几乎肉眼可见,如果没能采取什么有效措施,他恐怕活不过十五岁。 辉利哉抿了一口茶,过了好半晌也没见自己毒发身亡,反而有一股暖暖的气息随着咽喉流淌到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常年冰冷的手脚都温暖了起来。 小男孩眼眸微亮,他抱着茶杯有些开心地原地转了一圈,仰着小脑袋有些可爱地道:“姐姐,我能不能带回去给我父亲?” ……原来是给父亲试毒。 薇拉无语,伸出一根手指摁着他的额头,道:“喝掉,以后再说。” 有些兴奋的男孩终于褪去了老成持重的表象,流露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他乖乖地喝完了茶,只觉得身体的阴寒之气逐渐消融,但是比起肉-体的解脱,更多的欣悦却是因为心中冉冉升起的希望。 产屋敷天音走出来时,便看见辉利哉躺在薇拉腿上睡着了,白净绵软的小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笑。 薇拉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向姑姑解释自己不是□□真的没有对小表弟图谋不轨,就看见产屋敷天音眼眶一红,满脸欣慰地揩了揩眼角。 薇拉:“……”她怎么一副很希望我图谋不轨的亚子? 从未被人报予如此“厚望”的薇拉心塞塞地佛了。 …… 神宫世家是隐世家族,对于审神者准备前往鬼杀队的决定,不少人提出了反对。 对此,薇拉十分淡定,翻着族谱,提笔划掉了自己的名字,道:“那除名吧。” 产屋敷天音被惊住了,她是世家大力栽培出来的贵女,可以说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全靠家族,她从未见过如少女这般视家族富贵如浮云的人。 “有空我会回来看看你们的。”面对着一群懵逼的族人,薇拉什么也没带,就抱着数珠丸恒次的本体刀朝着他们挥手道别,“这些年的赡养费我会寄回来的。” 产屋敷天音:“……” 离开神宫家后,薇拉向产屋敷天音借了一点钱,一脸淡定地在姑姑看神奇海螺的目光里走向了赌场,然后不仅钱还上了,家底也有了。 前往鬼杀队的这一路上,薇拉玩转了各大赌场,每次都是捞一笔就跑,赌场堵不住人只能含恨看她离开,损失不算大,便也不了而了。 之后产屋敷天音就发现……没她什么事了,她和辉利哉两人的衣食住行都被侄女接管,对方的生存技能仿佛是max等级的。 鬼杀队是不被政府认可的民间组织,而霓虹政府明令禁刀,但产屋敷天音却发现,宛如发光体一般的侄女走在街上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产屋敷天音第一次意识到审神者和巫女终究是不同的,神宫花水身上带着浓重的非人感,就像行走人世的神明一样。 又或者说,她和这个时代本就格格不入。 身为鬼杀队的当家主母,又带着产屋敷未来的家主,产屋敷耀哉不放心妻子和儿子独行,便指派了炎柱炼狱杏寿郎过来接他们。 炼狱杏寿郎热情如火,豪爽又很可靠,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笑容,让薇拉想到了欧尔麦特。 而在炼狱杏寿郎的补充说明下,薇拉才知晓杀鬼人是个高危职业,单单是初选都会死掉不少人,而这些人里最顶级的一批人被称为“柱”。 鬼舞辻无惨的部下中最强大的鬼名为“十二鬼月”,分为上弦和下弦,各六名。 炎柱炼狱杏寿郎的实力在鬼杀队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但是即便强如炼狱,这些年来也没杀死过上弦——四百多年了,死掉的柱不少,鬼却从未伤筋动骨。 薇拉询问起鬼舞辻无惨的下落,杏寿郎却说自己从未见过鬼舞辻无惨,倒是最近新入队的一个名叫灶门炭治郎的孩子有跟无惨正面对上过。 这就让人有些纳闷了,按理来说四百多年过去,鬼不减反增,身为鬼王的鬼舞辻无惨不应该藏得那么严实才对啊? 在薇拉的询问下,产屋敷天音才补充说明到,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鬼舞辻无惨就是这么个怯懦的男人,他没有征服天下的野心,并且非常贪生怕死。 无惨不想引起政-府的注意,他吃人是为了活下去,把人变成鬼是为了寻找不畏惧阳光的方法,但是一不小心浪得太过,鬼杀队就成立了。 薇拉无言以对,她从未见过如此胸无大志还狗怂的反派,为了不被谋逆还不允许属下抱团,为了不被抓到还选择变成各种模样隐藏在人群中,躲躲藏藏。 “哈哈哈,其实我刚接了无线列车的任务,最近列车上都出现鬼了啊真是吓人!”有着橙红色松鼠发的炼狱杏寿郎狂扒便当,一脸天然地大喊,“好吃好吃!” 薇拉提着笔绘制禁制符,将光明术的魔纹绘制在镇魔符上,完事后将符咒递给炼狱杏寿郎:“光明咒,诚惠三万,不议价。” “好贵啊!”杏寿郎探头大喊,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钱包放在了薇拉的手上,“能分期吗?!” 薇拉颠了颠对方的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钞,把瘪了的钱包推回去,道:“能,看在你是第一位客人的份上,就不收你利息了。” “太感谢了!”杏寿郎继续大喊,嗒嗒嗒一脸阳光地朝着列车的方向跑去,一边回头竖起大拇指道,“谢谢你的护身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效果,但我会努力的!” “效果——” 薇拉看着他远去,淡然提笔,道。 “是召唤太阳。” 第154章 日轮剑士(三) 炼狱杏寿郎遭遇下弦一和上弦三却奇迹生还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回到了鬼杀队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正安心招待小侄女的产屋敷耀哉连忙召开了柱合会议,这对鬼杀队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因为四百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从上弦手中生还。 要知道,鬼和人类的实力划分大概就是“上弦>柱(无斑纹)>下弦>普通杀鬼人”,柱杀下弦时有多砍瓜切菜,上弦杀柱的时候就差不多同理了。 在与上弦三猗窝座的战斗中,炼狱杏寿郎失去了左眼,但好在无性命之忧,因此去了蝶屋转了一圈处理好伤口后,就被马不停蹄地拎到了柱合会议上。 几位柱们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盘问出事情的经过,谁知道杏寿郎一进来就朝着耀哉大声道:“主公!花水小姐在哪?她的符咒太有用了!多亏了她我才能活下来!” 于是,正蹲在后院里陪几个产屋敷孩子玩耍的薇拉就被扛到了前院来。 薇拉刚踏进庭院,一大一小两个表情呆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用高抬腿冲刺的姿势猛冲了过来,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左一右地握住。 “花水小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啊!!” “花树小姐!谢谢你救了炼狱先生!!!” 眼前两个青少年嗓门一个赛一个大,薇拉一看,是炼狱杏寿郎和另一个左额有伤疤的少年,她想了想,摊平了手掌:“诚惠两万,钱货两讫。” 炼狱杏寿郎上缴了钱包。 之后,薇拉才知道炼狱杏寿郎简直倒霉程度max等级,被敌方阵营杀车轮战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杀鬼任务,谁知道去到那里才发现是下弦一,虽然战斗过程有点艰难但好在大获全胜,杏寿郎也保护了一整座列车里的人,可没想到战事稍歇,上弦三猗窝座就被丢过来了。 炼狱杏寿郎差点没原地去世,他跟猗窝座纠斗良久,但实力相差悬殊,猗窝座明显未尽全力。 炼狱杏寿郎瞎了左眼,被打断了肋骨,危急关头眼看着要护不住身后的人了,情急之下便把符咒给丢出去了。 谁知道,丢出去的符咒突然自燃,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那实力强得可怕的猗窝座躲避不及,半边身子都被融掉了。 为了活命,猗窝座不得不自割脑袋钻进土里,眼下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但是不管他是死是活,符咒救了杏寿郎一命是真的,否则他很可能熬不到天明。 “真是太感谢了!”杏寿郎抓着薇拉的手大幅度地上下摇摆,一脸刚正义气,大吼,“能批发吗?!” 薇拉一只手被他拽着上下晃动,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材料难得,一个月也只能做十几张……” 十几张!足够了! 一张光明符就能击退一位上弦,十几张还不能把十二鬼月包个大团圆?! 产屋敷耀哉也没想到薇拉有这般才能,他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缓慢地跪坐而下,朝着薇拉的方向伸手,温和地道:“花水,过来可好?” 薇拉抬头,看向产屋敷耀哉,这位鬼杀队的家主是个奇人,薇拉在见他的第一天便这般觉得了。 他话语带着奇特的韵律,里头藏着绵软的丝,能层层叠叠地将人捆缚,却让聆听的人生不出半分抗拒的心思——仿佛一种温和而又不伤人的心灵暗示。 产屋敷家的几个孩子都生得俊秀,天音的容貌更是美得如同白桦树妖精一般,薇拉早已知晓产屋敷耀哉的容貌定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而事实证明,辉利哉和其父亲耀哉生得很像,但比起容貌还未长开的辉利哉,家主耀哉更显风姿卓绝,眉目清丽如月下白芍,雅而贵,俊且秀。 虽然家族遗传的疾病毁去了他的容貌,鼻梁往上的皮肤经脉凸起,肤色发紫,眼珠子更是已经蒙上了灰白色的云翳,但他依旧不减风姿。 他也实在是个温柔的人,就像现在这样,身为鬼杀队的家主,他用词并非命令式的“过来”,而是征询般的“可好”。 薇拉走向产屋敷耀哉,原以为他会询问符咒之事,还没想好用词,便见耀哉歉然一笑,满怀关心地询问道:“绘制符咒,可会于你有害?” 薇拉:“……不妨事。”哇真的可怕,这谁顶得住啊? 面对着能够消灭上弦的巨大诱惑,产屋敷耀哉的第一反应却是询问绘制符咒是否会伤到她,而不是关心符咒能否量产。 就算这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她也认了。 毕竟,如果只是装腔作势,又怎会注意到这般微妙的细节呢? 产屋敷耀哉没有追问符咒之事,而是先把几位柱介绍给了她,又认认真真地向柱们介绍了薇拉审神者的身份。 如今的鬼杀队里,柱级的杀鬼人足有九位——分别是炎柱炼狱杏寿郎,水柱富冈义勇,风柱不死川实弥,虫柱蝴蝶忍,音柱宇髄天元,恋柱甘露寺蜜璃,蛇柱伊黑小芭内,霞柱时透无一郎以及最强的岩柱悲鸣屿行冥。除此之外,还有那位跟鬼舞辻无惨打过照面的灶门炭治郎。 耀哉说完,薇拉却实打实地懵了一下,她扫了扫微笑望着她的柱们,又看了看产屋敷耀哉。 “那其他两位呢?”薇拉觉得被略过的两位有点尴尬,只能打圆场道。 谁知道家主微微一怔,他眨了眨布满云翳的眼瞳,淡笑的面容上竟有几分酷似辉利哉的茫然:“两位?” 薇拉顿时明了了,姑父双目失明,恐怕不知道庭院里到底有几个人吧。 “就是一位身穿蝴蝶羽织的长发少女,还有一个跟霞柱长得很相似的少年。” “应该是兄弟姐……”薇拉扭过头,却猛然发现这两“人”的身后居然没有影子,她表情空白了一瞬,双目放空,火速道歉道,“……对不起,请您当我没说。” 耀哉:“……” 柱:“……” ……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鬼魂是什么体验? 薇拉深吸一口气,她自出生便没有离开过神宫家,那里是鸟居神社,又有神主庇佑,寻常魂灵根本不会出入这种地方。 薇拉拿着朱砂笔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薇拉一时口误就准备战术规避一下,结果下一秒就被柱团团包围了起来,那个身材娇小玲珑可爱的虫柱蝴蝶忍抓住她的手,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被吓得从心的薇拉低头认输,这才知道,柱里面的确曾经有一位身穿蝴蝶羽织的长发少女,她是蝴蝶忍的姐姐蝴蝶香奈惠,已经在和鬼的战斗中殉职了。 香奈惠殉职之后,身材娇小力量不足的蝴蝶忍继承了她的羽织,依靠卓越的药理知识成为了虫柱,是鬼杀队中唯一一位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斩杀恶鬼的柱。 而时透无一郎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是最年轻也是晋升最快的柱,拿刀仅仅两个月就成了霞柱,但因为过往悲惨的经历而失去了记忆,变得冷漠且不近人情。 在薇拉说出“兄弟”时,时透无一郎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一个兄长,他不想放过过去的蛛丝马迹,便开启了紧迫盯人的模式。 “并不是幽灵。”薇拉一边绘制阵法一边说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思念体,因为亲人的思念以及死者对现世的放不下而凝聚而成的一种灵物,叫思念体。” “思念是唯一一种可以超越生死的力量,一般思念体的形成必须完成极为苛刻的要求,一是死者本身意志要足够坚定,二是生者的思念不会断绝。” “第三。”薇拉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站起身道,“他们必须要怀揣着强烈的执念和不甘,因为放不下,才会以思念的方式停留在最爱的人身边。” 薇拉自己其实也是思念体的一种,在思念消散或是自身执念溃退的情况下,就会有消失的一天。 “我是不赞成生者和死者的世界互相交织的。”薇拉看着抹去眼泪已经冷静下来的蝴蝶忍和一脸恍惚的时透无一郎,冷静地询问道,“你们要明白,一旦你们相见,他们就可能因为心愿了却而步入轮回,再也无法陪伴在你们的身边,这样也没关系吗?” 蝴蝶忍的眼圈微微发红,但闻言还是璀然一笑:“花水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一直让姐姐放不下,不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吗?” 时透无一郎神情空茫,有些呆地说道:“我可能过一阵子又会忘掉,所以没关系。” 当事人都不在意了,薇拉也不好说些什么,画好符阵后便朝着一边霞柱的兄长时透有一郎伸出了手,思念体必须握着她的手才能在阵法中现形。 结果时透有一郎僵在原地半晌,神情百般挣扎,最后居然一个转身就逃跑了。 薇拉:“……” 薇拉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紧迫盯人的无一郎,道:“……你哥跑了。” “……?”无一郎的神情更加茫然了,他垂了垂眸,没多少表情的脸上莫名显露出几分脆弱之色,“为什么?” 薇拉耐心地安慰他道:“可能是害羞了。” 围观者:“……” 有一郎跑了,就只剩下一个蝴蝶香奈惠了,正如蝴蝶忍所说的那般,香奈惠是个温柔良善到连鬼都会同情的美丽女子,容颜盛极仿若色泽瑰丽的彩蝶一样。 薇拉牵住她的手,把她往符阵里带,于是就像画家速写的水彩画一样,温婉秀丽的女子凭空出现在符阵里,容貌如故,面上带笑。 “姐姐!”彻底绷不住笑脸的蝴蝶忍快步上前,想要拥抱姐姐的手却从女子幻影里穿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真的召回了死者,所有人都呆住了。 产屋敷耀哉向香奈惠问好,之后却邀请柱们一同进入室内品茶,显然是准备给蝴蝶姐妹留一个谈话的空间。 薇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甘露寺蜜璃还感动地擦了擦眼角,握着小拳头对她露出超级可爱的鼓励的笑。 牵着蝴蝶香奈惠的手原地充当五百瓦电灯泡的薇拉忍不住扶额,心想,这都什么事啊? …… “花水小姐,花水小姐……?”女孩子的呼唤声轻轻软软地传来,还伴随着手指的戳戳。 薇拉从自闭视听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抹了一把眼睛和耳朵,看着尽在咫尺几乎要亲上来的蝴蝶忍,淡然道:“你们聊完了?” 香奈惠和蝴蝶忍显然都哭过一回儿,两人的眼眶都红红的,但脸上却满满的都是释然的微笑。 “是,非常感谢花水小姐,能让我再见姐姐一面。”蝴蝶忍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地道,“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薇拉看着蝴蝶忍的笑容,忽而想到什么一般,学着艾德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提起唇角是很累人的。” 蝴蝶忍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微微一愣,但好一会儿后却是莞尔,道:“这次可是真心的呢。” 薇拉放开了香奈惠的手,温婉的长发女子朝着两人挥了挥手,便微笑着消失在了空中,但薇拉知道她还在,蝴蝶忍也知道。 蝴蝶忍自然地牵起薇拉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歉然地道:“很抱歉,那么麻烦你,但是花水小姐,我想请问一下,刚刚院子里真的只有两位思念体吗?” “是的。”这并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薇拉便点头应了。 蝴蝶忍迟疑了一瞬,薇拉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好心询问道:“你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 “倒也不是。”蝴蝶忍温柔地勾了勾唇,略显腹黑俏皮地眨了眨那双颜色瑰丽的眼睛,“花水小姐有看到那个特别不合群还讨人厌的义勇先生吗?” 这个评价真的精准又莫名的毒,薇拉点点头,蝴蝶忍便道: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请求……” …… 不合群还讨人厌的水柱富冈义勇再次翘掉了柱合会议,半路离席,结果被还留在庭院中的薇拉堵了个正着。 惯来“目中无人”的富冈义勇不知为何没有避开,反而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薇拉。 这是个憨憨。 薇拉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富冈先生,您介意同我说说关于您羽织的故事吗?——我或许能帮你寻找到思念体的存在。” 薇拉的话语对于富冈义勇而言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是以他沉默良久,还是选择了倾述。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一样,都是将对死者的思念披在身上的人。 他身上穿着由暗红色色无地和黄绿格子对半开的羽织,色无地的主人是义勇的姐姐,黄绿格子是义勇的师兄锖兔,他们都丧命在恶鬼的手中。 富冈义勇用艰涩而又寡淡的话语,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在婚礼上被恶鬼残忍杀害的姐姐,被姐姐藏起才苟活下来的怯懦幼弟,豪迈而又坚强的挚友兼师兄锖兔,以及被埋葬在藤袭山上的无数同门们。 “我不是水柱。”富冈义勇眼帘微垂,神情空洞地道,“最终选拔的第一天我就被鬼打得失去了意识,锖兔杀死了所有的鬼,最后却因为刀刃断裂而死去。” “他才应该是水柱,而我不配。” “如果我能早一点,早半天,早半年,早几年开始锻炼……或许姐姐和锖兔就都不会死,炭治郎一家也能够活下来。” “……都是,我的错。” 他在绝望的洪流中挣扎,被愧疚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我这样的人,他们不愿陪在我身边也是自然……” “我不这么觉得啊。” 薇拉打断了富冈义勇的话,看着神情略微困惑的青年,她很冷静地分析道:“来,我来给你说说,思念体是必须有着强大的不甘和执念才能存活于世的,对吧?” “那么,如果你姐姐的魂灵看见你终于交上了锖兔这样可靠的朋友,有师父庇护,还加入了鬼杀队,她会不会很放心地离开?” 富冈义勇:“……”有道理。 “然后,你姐姐走了,锖兔出事——但是从你的描述里可以得知,锖兔是个很有男儿气概的人,没错吧?” “那你说,他会不会觉得‘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再怎样的疼痛都要咬牙忍下去,义勇也要当个男子汉’然后果断放手跑去轮回?” 富冈义勇:“…………”你说得好有道理。 “所以说。”薇拉拍了拍富冈义勇的肩膀,神情略微怜悯,“他们没有陪在你身边,就是他们对你信任的证明。” 富冈义勇微微一怔。 “不过当然。”薇拉话语一转,天然黑道,“也不排除他们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有更加放不下心的人,所以看开点啦。” …… ………… ……………… “……蝴蝶。” “怎么了?义勇先生?” “我没有被讨厌。” 蝴蝶忍:“……” 那你可真的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义勇先生。 第155章 日轮剑士(四) 产屋敷耀哉最终提出以六万一张的价格收购薇拉手中目前所拥有的、乃至于未来产出的全部光明咒,直接把价格翻了两番。 对此,薇拉觉得没有必要,产屋敷耀哉却微笑着摸了摸薇拉的脑袋。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更何况天音说花水为了来鬼杀队而被神宫家除名了?女孩子还是要有些家底伴身才好。” 薇拉闻言便也不再推拒,但离开之后一回想,总觉得姑父口中的“一家人”跟她理解的“一家人”貌似不太一样。 薇拉头疼了,下意识地摩挲腰间的佩剑:“恒次,我好像摊上麻烦事了。” 相处多年,薇拉对数珠丸恒次的称呼也终于跨越了几个幅度,到了能直呼对方名字的程度了。 薇拉当年带着数珠丸恒次降临此世,因为是非自愿穿越的,薇拉和数珠丸都受了伤,只能窝在神宫一族的族地内静养,不曾踏足凡世。 因为生来体弱,神宫一族选姻亲对象时直接把她忽略了过去,后来更是有了“审神者”的头衔,十六年过去,薇拉才将将养好了身子。 但是,失去了能够稳固魂体的信仰,灵魂的衰溃一如摧枯拉朽,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薇拉的灵魂日渐虚弱,数珠丸不愿加重她的负担,日常便以本体刀的模样存在着,偶尔才幻化为人形,因风采气度而被神宫一族错认为高位神佛。 能看穿魂体的只有审神者,巫女却不能,故而也没有人发现数珠丸是付丧神。 “您在为何事烦心?”身穿深紫色长衣、肩负银色臂甲的付丧神如烟缕般出现,垂眸的姿态安静文雅,“在下很乐意为您排忧解难。” 薇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总而言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我杀鬼舞辻无惨。” 温雅慈悲的佛刀偏头一想,妥,安排上了。 …… 薇拉提出要加入鬼杀队,产屋敷耀哉沉默了许久,同意了。 作为报答,薇拉给产屋敷耀哉查看了一下身体,试图用查克拉治疗他的病,却收效甚微。 “简单来说,如果一个人的生命是一杯水,会随着时间的蒸发而逐渐苍老,那姑父的情况就好像是有人在杯底破开了一个小口,生命力已经流失殆尽了。” 薇拉理智地述说着,但不管是产屋敷耀哉自己还是产屋敷天音,似乎都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我明白,我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天音赐予我的福分了。” 耀哉轻轻拉住妻子的手,宽慰地轻拍她的手背:“生在背负诅咒的家族,为了苟延残喘而不得不依靠神宫一族的巫女来续命,这本就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能够活到今天,能拥有孩子与家庭……已经足以,我应当对迄今为止所拥有的一切表示感激。” 产屋敷天音淡然地回握住丈夫的手,面上不见伤悲,只有早已下定决心的风平浪静:“无妨,我会一直陪着你。” “……”看着温馨的夫妻俩,薇拉觉得自己这时候冒出一句“能治”似乎有点欠打,只能趁他们没注意从怀中取出一只盛着金色液体的琉璃瓶。 “姑父,喝了吧。”薇拉委婉地说道,“我再想想办法。” 耀哉温和地笑了笑,非常信任地接过了瓶子,将里面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薇拉心想,破掉的杯子,左不过就是查漏补缺,第一步补上漏洞,第二步填补不足,很简单嘛。 她的血液能够克制一切黑暗之物,包括诅咒与鬼气,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足矣,只要再将产屋敷耀哉残缺的生命力补上,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诅咒这种东西,想要破解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既然是“命不过而立”,那只要这家族里有一人活过了这个年岁,这诅咒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薇拉这般想着,便手掐术诀,开启了百豪之印,准备施展创造再生之术。 谁料,薇拉额头上的菱形印记微微一亮,苍青色的刺青瞬间布满了额头,产屋敷天音却低呼道:“斑纹?!” 此话一出,连同几个孩子在内都瞪大了一双瞳仁格外大的眼眸朝着薇拉看来,薇拉冷静地解释道:“不,是‘one for all’。” ……好了,不闹了。 薇拉伸手点在产屋敷耀哉的天灵上,施展了创造再生之术,浓艳翠绿的查克拉将整间屋子照得明亮通透。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产屋敷耀哉脸上狰狞可怕的红斑便如流水般褪去,产屋敷天音捂着嘴不敢出声惊扰,但眼角却亮起了泪光。 在查克拉的治愈之下,那蔓延了半张脸的红斑最终凝成了左额上巴掌大的一块,产屋敷耀哉也在暖意融融中沉沉睡去,神情很是安详。 “……???”对于产屋敷一家来说,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谓是神迹,但对于薇拉来说这简直是打她的脸,她一脸懵然,猛地捋起袖子,“我就不信了!” 薇拉正想着能不能把姑父切一切再拼回去,可还没等她伸出毒爪,她就被激动得浑身颤抖的产屋敷天音一把抱住了。 “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好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产屋敷天音偏头轻轻吻了一下侄女的鬓角,泪盈于睫地道,“已经足够了,孩子。” ……好罢,你说足够了就足够了。 薇拉悻悻地坐回原位,一顿拍拍摸摸,总算把情绪失控的天音安抚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胳膊底下就探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 看着辉利哉亮晶晶的眼睛,薇拉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时不时就从她怀里长出来,真的怎么想怎么可爱。 “没想到花水不仅擅长剑术、神术,还擅长医疗。”产屋敷天音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感慨而又欣慰地道。 “嗯。”薇拉抱着辉利哉,淡定地道,“因为只学剑是救不了天下人的。” 只能救治伤痛却无法持刀守护身后的人,或是只能持刀却无法救治所爱之人,无论哪一种都势必留下遗憾。 揪了揪小表弟的小肥脸,薇拉便起身告退,虽然姑父允许她加入鬼杀队,但是要挣出一个名正言顺来,还是得靠她自己。 擅长药理,剑术卓绝,又能够绘制光明咒,能够招徕死者的神术虽然是个秘密,但这并不妨碍薇拉在他人眼中的神秘。 薇拉以一手掌仙术站稳了跟脚,杀鬼的任务却是需要徐徐图之,因此有事没事都要去专门司掌医疗的蝶屋报告。 蝶屋是蝴蝶忍创立的,这位力量不足砍下恶鬼头颅却能以毒素杀鬼的虫柱,对于薇拉的加入,蝴蝶忍是非常欢迎的。 鬼的种类多种多样,擅长毒素的更是不少,蝴蝶忍擅长制毒解毒,薇拉擅长治疗外伤,两人各司其职,取长补短,合作得非常愉快。 但是没过多久,薇拉就因为医术精湛而参与了一项以蝴蝶忍为中心的杀鬼计划。 “我的力量太弱,天赋不足,即便很努力地想要追上姐姐的脚步,也只是徒劳罢了。”蝴蝶忍说道,“所以我一直走偏门,以紫藤花的毒素来杀鬼。” 蝴蝶忍的日轮刀刀形是注射器的模样,每次能注入五十克的紫藤花毒素,对付一般的鬼是足够了,但是却无法对付恢复力强大的上弦,他们轻易就能将五十克的毒素化解。在无法对鬼造成伤害,毒素又不起作用的情况下,蝴蝶忍很容易成为上弦鬼的猎物。 “光明符虽然好用,但是经历上弦三这一战,十二鬼月定然会有所防备,所以我提出了这个计划。” 蝴蝶忍的计划很简单,她将从现在开始服用紫藤花毒素,杀害了姐姐香奈惠的上弦二童磨喜爱吃皮-肉鲜嫩的少女,他一定不会放过柱级的美食,只要他吸收了蝴蝶忍,那蝴蝶忍体内流淌的足有她三十七公斤体重那么多的致死量五十倍的毒素就会全部灌入童磨的体内,再由蝴蝶忍的继子栗花落香奈乎斩下童磨的脑袋。 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计划,但是蝴蝶忍到底还太过年轻,为了确保她摄取毒素而不死亡,产屋敷耀哉指派了两个人来辅佐蝴蝶忍。 一个是薇拉,另一个,则是“鬼医”珠世。 珠世曾是无惨麾下的鬼,后来摆脱了无惨的控制,存活四百多年,不仅改变了自己必须吃人的体质,还不停研究着能够将鬼变回人的药物。 鬼杀队虽然憎恨鬼,但珠世的孩子和丈夫都因为无惨而丧命在自己的手下,这个柔弱娇美的女子苟活四百多年,只剩下复仇这一执念。 “我明白你的觉悟。”对于蝴蝶忍的计划,薇拉不置可否,毕竟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这的确是最果决也最破釜沉舟的方式,“但是,你并不想死的吧?蝴蝶。” 蝴蝶忍微微一怔,却听薇拉继续道:“或许你原本是有赴死之心的,但是在见过香奈惠后,我能感觉得到,你寻死的心淡了不少。” 蝴蝶忍沉默,她承认对方的话是对的,最爱的姐姐逝世之后,她每天都在仇恨里煎熬,却又因为姐姐临死前的遗愿而不得不面带微笑。 她原本是冲动而又蛮横的性子,但因为姐姐说过“最喜欢忍的笑容了”,而学着姐姐那般,面带微笑,温柔待人。 她其实,一直都活得很累。 但是,在重新见到死去的姐姐,并且被姐姐告知“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之后,蝴蝶忍的心态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乱世,她也想好好的、幸福地活着。 “这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只要能杀死鬼舞辻无惨,就算鬼杀队为此而全军覆没,那也是值得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鬼杀队里的人多是怀揣着仇恨与守护之心的勇者,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阻止你复仇的打算。”薇拉偏了偏头,“只是,我觉得我们有更加两全其美的办法。” “蝴蝶,你觉得五十克的毒素不足以杀死上弦,那我们换个想法,如果不走‘量多’,而是走‘质变’呢?” 蝴蝶忍和珠世都对薇拉的话语感到了诧异,这个想法她们也有过,但是要研究出微量便能杀死上弦的毒素,又谈何容易呢? 薇拉给了蝴蝶忍一瓶血。 “童磨生性恶劣,喜欢折磨戏弄猎物后再将她吃掉,所以蝴蝶,你要先给他轻敌大意的机会,抓住机会了,你才能一击必杀。” 一瓶血是一百克,蝴蝶忍只有两次机会。 看着那一瓶如同阳光般璀璨的金色液体,身为鬼的珠世感到阵阵心慌,面对蝴蝶忍的征询,她只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应该……可以。这瓶液体里蕴含着令鬼畏惧的气息。” 蝴蝶忍心头一舒,面上也重新有了笑意,她珍而重之地收起那瓶液体,道:“我明白了。” …… 半年后,蝴蝶忍及其继子栗花落香奈乎遭遇上弦二,最终肺部遭到重创,再也无法使用呼吸法,但却成功毒杀了猖肆百年的童磨。 同时,音柱宇髄天元连同灶门炭治郎、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斩杀了上弦陆堕姬,时透无一郎觉醒斑纹并斩杀上弦五壶之鬼。 这是四百多年来前所未有的盛况,鬼杀队如滚水般欢呼沸腾了起来。 那时,身体逐渐康复的产屋敷耀哉望着窗外的天光,唇角含笑,他蒙了云翳的眼睛已经能看见光亮,看见充满无限希望的明天。 “光明,终究是眷顾人类的。” 第156章 日轮剑士(五) 飞溅而起的鲜血,染红了天边的圆月。 薇拉收刀还鞘,月光泼洒在她的身上,将少女单薄纤细的身影勾勒出朦胧空灵的美。 被她救下的鬼杀队成员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钦慕与向往,眼前之人的剑法快得血液都无法沾上,仿佛这尘世不管如何污浊,她都永远光明坦荡。 “好了,已经没事了。”银发少女跪坐于地,很熟练的拿出英雄本色开始安抚伤员,手上也亮起了代表生命的绿光。 时透无一郎站在薇拉身后,看着地上横尸一片的鬼杀队成员,每一个都挣扎着朝着银发少女的方向蠕动,哭着喊着“花水大人”,顿时忍不住阴沉了脸色,面无表情地道:“还是不行,实力太差劲了,只会空挥挥有什么用?下一次特训果然应该将训练量翻倍。” 这回躺尸的鬼杀队成员们是真的哭出声了。 伤口做完紧急处理后,事后处理部队“隐”便一拥而上将受伤的鬼杀队成员用绷带绑了起来,贴上封印,扛着前往蝶屋,整齐有序,整个画面也是十分魔性了。 薇拉在一个月前晋升为柱。 因为名号还没想好的缘故,柱的封号便一直空悬着,神宫的姓氏不能再用,鬼杀队的成员们就都称呼她为“花水大人”。 因为蝴蝶忍和宇髄天元接连退休的缘故,鬼杀队的柱被迫重组,两人一组的搭档队伍也被打乱重来,只有蛇恋和风岩这两对组合没拆。 原本跟蝴蝶忍搭档的富冈义勇被各种嫌弃,最后是酷爱照顾人的炼狱杏寿郎用宽广的胸怀接纳了他;而薇拉则跟时透无一郎分到了一组。 薇拉再次重温了被骨喰紧迫盯人的恐惧,不得不说,无一郎和骨喰在某些方面真的像极了。 “你应该有个封号了,不能总是让人叫你的名字。”无一郎犀利地指出不妥之处,柱应该有柱的威严,不能成为他人的主心骨,就不配被称为“柱”。 “这没什么关系吧?”薇拉有些头疼地道,“蜜璃和忍不是都跟大家很合得来吗?再说了,‘日柱’的封号还是留给炭治郎比较好。” 产屋敷耀哉的确提出过要将四百多年无人使用的“日柱”封号赠予薇拉,但被薇拉拒绝了。 “炭治郎已经有封号了。”无一郎一本正经地讲了个冷笑话,“头柱。”这个封号是为了纪念炭治郎曾经用铁头击伤风柱以及上一代炎柱的“赫赫战果”。 薇拉:“……无一郎你活泼了很多。” 的确是活泼了很多,自从无一郎找回了记忆,性格就肉眼可见地变得开朗了起来,不仅仅是他,其实鬼杀队的大部分成员都是这样的。 大抵是因为生活有了盼头,日子就不觉得苦,鬼杀队一连斩杀了五名上弦,对于鬼杀队的士气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其中上弦三猗窝座死在了薇拉手中,薇拉也因此晋升为柱。 封号的事情已经拖了一个月了,的确不能再拖了。 薇拉倒是跟着炼狱杏寿郎学习了呼吸法,但完全是自创一门,既不是五大基础呼吸,也不是衍生呼吸,但对鬼的杀伤力倒是和曾经盛名一时的日呼挺像的。 薇拉毕竟曾经也是半步封神,封的还是太阳神,能克制鬼倒也不算奇怪,只是这些不好对外人多言了。 薇拉思索良久,最后决定盗取一下彭格列的创意,干脆叫“晴”好了。 雨过天晴,是个很好的寓意。 于是薇拉就叫“晴柱”了。 自从听说鬼舞辻无惨能够共享被他操控的所有鬼怪的五感之后,薇拉就将黎明之期收起来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日常都是使用数珠丸恒次的本体刀。 刀剑男士的本体刀都是用“玉钢”锻造的,不仅有灵性还能通达五感,能够与人类使用的呼吸法产生共鸣。 数珠丸身为日莲上人的佛刀本身就很有灵性,走破邪显正之路,就算化形如女子般柔美文雅,但也不掩其刚正的本性。 让薇拉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鬼居然无一不身缠孽障,斩杀他们不仅无过甚至还有功于天下。 以佛刀斩杀恶鬼洗炼了数珠丸的神性,不过一年,数珠丸缺失的灵力和信仰便尽数补全了。 “光明符快要用完了。”时透无一郎戳着碗里的萝卜关东煮,面无表情地道,“你那里还有存货吗?主公说了,可以给炭治郎他们配几张了。” 正如先前担心的那样,猗窝座死里逃生,光明符很快就暴露在了无惨的面前,怕死的无惨立刻契了一位名叫“鸣女”的女鬼,令其取代死去的上弦四半天狗。 这名叫鸣女的女鬼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唯一的长处就是拥有一座地下无限城的掌控权,能够肆意改变空间、移动城池的位置。 但是对于无惨而言,这简直就是抵抗阳光的护身符,发现任何不对只要让鸣女远程操控一下便能躲进无限城,故而提拔鸣女作为自己的近侍。 无惨如此狗怂,连薇拉都甚感无语,但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贱却很有利处,鬼杀队的成员哪怕闯进了无限城也找不到随处移动的无惨的具体位置。 “炭治郎身边带着弥豆子,弥豆子又是不怕阳光的鬼,如果无惨吃了她,他将克服唯一的弱点——阳光。” “以前不给炭治郎配备光明符,是因为炭治郎实力尚弱,为了避免他一到生死关头就使用光明符而不突破上限才如此作为,但如今已是不必了。” 薇拉表示明白,她咬了一口蔬菜天妇罗,随手将秋葵天妇罗拨出去,而时透无一郎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秋葵半晌,认命地拿过来自己吃掉。 跟晴柱搭档就要负责吃掉她的秋葵,这基本已经是鬼杀队默认的潜-规则了,虽然不少人都觉得向来温和沉稳的晴柱挑起食来都很可爱。 为了寻找比自己强的丈夫而加入鬼杀队、并且单箭头爱着所有柱的甘露寺蜜璃觉得自己可以。 被无一郎指责不能浪费粮食的薇拉抱着碗深感委屈,又觉得让个十四岁的孩子替自己解决秋葵是不太好,为了补偿便给无一郎买了一串千纸鹤灯笼。 无一郎平日里对待鬼杀队的成员有些冷漠,但是到底也有小孩子心性,提着灯笼就开心了起来,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脚步却逐渐变得轻快。 薇拉给了四张光明符,时透无一郎便说要去找炭治郎,而薇拉要回产屋敷家,两人便就此道别。 拿到光明符的无一郎有些开心,提着搭档送的灯笼来到了蝶屋,已经不能使用呼吸法的蝴蝶忍坐镇蝶屋,而无家可归的炭治郎们在没有任务时也会停留于此。 无一郎找到炭治郎时,发现他还在练刀,如今战况越演越烈,就连最低等级的鬼杀队成员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给我的?”谦逊温和的炭治郎有些受宠若惊,但面对着无一郎的笑脸,还是不好意思的收下了符咒,郑重道,“我会努力的!” 无一郎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正想转身离开,却见炭治郎面色微变,像敏感的小狗一样把鼻子贴在光明咒上不断嗅吸着。 “怎么了?”无一郎好奇地询问道。 “……”炭治郎的嗅觉灵敏得堪称天赋异禀,不仅能嗅出最微弱的气味,甚至能闻出一个人情绪变化后的味道,他此时愣愣地望着无一郎,不自觉地喃喃道。 “……有血的味道。” …… 火——几乎要将天空烧成通红的火。 薇拉身穿鬼杀队的队服,披着中也送给自己的羽织,澄金色的眼眸映着眼前将产屋敷祖宅付之一炬的大火。 那扭曲而又猖肆的火焰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嘲笑着救世主的无能与天真——自以为能拯救所有的人。 薇拉惯来温和带笑的面容化为了一片僵硬的冷肃之色,她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火海,在冲天烈焰中踏出一条路。 火焰越烧越旺,但薇拉依旧轻易判断出火源来自产屋敷耀哉和天音的卧室,那里的房舍已经坍塌,房屋支离破碎,空气中还弥漫着□□爆-破后的硝烟。 薇拉看见了两具幼小的尸体,是产屋敷耀哉和天音的两个大女儿雏衣和日香。 两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孩子就这么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地上还滚着薇拉赠送的手鞠球。 鬼舞辻无惨袭击了产屋敷一家,雏衣和日香不愿离开父母,于是危急关头下,产屋敷天音引爆了埋在庭院下的炸弹,用一家四口人的性命重创了无惨。 薇拉抬手收起了雏衣和日香的尸体,直接冲进了庭院,便看见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黑发男子正抓着珠世的脑袋,拇指扣进了珠世的眼窝里。 珠世满脸都是血泪,她看见薇拉,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走!他吃了弥豆子的血,暂时能克服阳光——!” 弥豆子一直陪伴在炭治郎的身边,与他一同并肩作战,无惨没法吃掉弥豆子,但弄来弥豆子的血还是很容易的——这才是产屋敷遇袭的真相。 “原来就是你吗?”鬼舞辻无惨回过头,一张俊美的面孔扭曲得不成模样,“啊,你真的跟继国缘一一样,连血液都令人作呕——” 无惨话音未落,从后方袭来的流星锤猛然砸碎了他的脑袋,薇拉也猛然拔刀,刀光如电,瞬间斩断了他制住珠世的手臂。 原来是岩柱悲鸣屿行冥赶到了。 产屋敷这边的动静瞒不过别人,很快发现情况不对的鬼杀队成员们便赶到了现场,在柱们的围攻之下,本就遭到重创的无惨立刻落入了下风。 无惨被激怒了,他狂妄地笑着:“以为把我逼入绝境了吗?!你们准备下地狱吧!碍眼的猎鬼人!今晚就把你们杀光屠尽!” 无惨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脚底下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深坑,眼看着所有人不受控制地落入地下的无限城,薇拉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个神奇的动作。 她刀一横往坑的边缘重重一压,借着支撑力腾空而起,一个空翻,就从自己的坑落向了无惨的坑,一脚踩在了无惨的脸上。 所有人:“……” 薇拉双手用力握住太刀,自上而下贯穿了无惨的身体,从颅骨一直刺到刀刃没柄,不留半分情面,神情冷然,金眸泠然生光。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无惨:“走吧,下地狱吧。” 无惨:“……” 两人重重坠落,却是落向了同一个地方。 第157章 日轮剑士(完) 鬼杀队的晴柱,是一个对身周的人保护欲爆棚的剑士。 不管是尚且稚嫩的善逸、伊之助、炭治郎,还是天赋异禀握刀两个月就成为柱的无一郎,更甚者是产屋敷耀哉,都能感觉到那银发少女的守护之心。 就像是孤勇的骑士,习惯了孤军奋战,却会将站在身后的人视作自己的子民一样。 “孩子就应该享受阳光和雨露,手捧糖果与鲜花,决定自己未来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在最应该天真的年纪里被迫做出牺牲。” “痛就大声的哭,快乐就大声地笑,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还要我们这些大人来做什么?” 她会用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或许是能够被称之为温柔的神情抚摸那些年少失怙的鬼杀队成员的脑袋,轻轻地夸赞着:“好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 无一郎第一次见到死去的兄长有一郎时,他被嘴毒的兄长痛骂了一顿,那时的无一郎也是被骂得眼泪直掉,哽咽地道:“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不夸夸我吗?” ……是啊,拼命挣扎着活下来的人,或许期待的不过是他人温柔地对他们说一句“辛苦了。” 炭治郎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是他第一次被年长自己几岁的少女抚摸脑袋时,几乎是瞬间就绷不住趴在地上大哭出声了。 如果我不是长子……或许就不需要勉强自己坚强。 如果我不是哥哥……或许我就能允许自己的脆弱。 如果、如果……那个雪夜里死去的人是他,是否就不会那么难过? ——但是不行啊,我必须在妹妹弥豆子面前当个榜样。 “有支撑的人,才能被称为‘柱’。” 富冈义勇曾经这么说过,他变了很多,所有人都变了很多,他们都越变越温柔。 “花水小姐,您说……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呢?”窗外鸟雀声声,炭治郎抱着一杯热茶,茫茫然地询问着。 “未来啊……” 银发少女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 “孩子能健健康康、无忧无虑地长大,似你们这般年纪的少年不需担忧性命朝不保夕,唯一需要烦恼的或许是课业和亲朋好友之间的人际关系……” 她描绘了一个充满阳光和雨露的未来。 “会有那么一天吗?” “一定会有的。” …… “可恶!”无惨的双臂化成了荆棘一般的软鞭,不断地朝着房屋内那道化光的身影抽去,眉宇间却已经盈满了焦虑,“鸣女!你在干什么!” 三味线的铮铮之声不断响起,又急又重,显然演奏的人也静不下心,而随着曲调的变换,房间内的布局也不停地变换,地板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扇门,或是借力的墙壁上突然多出一扇窗,那道化光的人影好几次都要落入鸣女布下的险境,但却又险而又险地避开去。 薇拉神情冷肃,她刀光如电,又如附骨之冝,紧追着无惨的命脉,寸步不离,可是她又要闪避鸣女设下的各种陷阱,又要攻击无惨,一时应对得有些吃力。 “乖乖去死不好吗?”她彻底冷了脸,高高举起刀刃劈下,步如惊鸿,宛若瞬光。 无惨咬牙,眼看着对方鬼魅般的身影即将逼近,而他却因为身受重伤而只能疲于抵挡,但珠世注射在他体内可以使鬼化人的药物却在逐渐生效…… 不能再拖了! 无惨当机立断,自断一臂,那荆棘一样的软鞭瞬间化作了一片肉泥,将砍断他手臂的银发少女死死黏在墙上。 “鸣女!”无惨在脑海中大喊,鸣女立刻在他脚下开了一扇门,而被制住的薇拉身边也幻化出了一扇沉重的木门,那木门夹杂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朝着她砸去。 高坐楼台的鸣女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只能操控无限城的空间布局,但借用房间各种装饰来杀人……也并非不行…… “咣——!”只听得一声巨响,鸣女不禁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使用自己视觉型的血鬼术查看动静时,却发现银发少女一脚踹在那夺命的门上,足有巴掌厚的木门居然被拦腰踹断,以一种恐怖的力道砸向了无惨。 天啊!鸣女几乎要抱不稳自己怀中的三味线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女那双看着柔嫩的手卡在无惨那肉块模样的断臂上,硬生生将那巨大的断臂从身上撕了下来。 鸣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感觉到少女身上充盈着一种无声的疯狂,就好像破灭之前盛大的烟火一样。 无惨硬是受了一击,却没有反手,反而趁着这个间隙迅速遁走,鸣女也来不及多想,连连拨动琴弦,将无惨挪得越远越好。 那么,要把这鬼神一样的少女丢到哪里呢?鸣女想不到。 晴柱身负烈阳之力,即便是无惨都只敢在吞噬了弥豆子的血液后才敢和她正面硬扛,而上弦二童磨就是死在这个女人的血液之下。 对鬼来说,这个女人不像其他柱一样可以成为绝佳的血食,杀不了,吃不得,实在棘手得很。 杀不了晴柱,就只能让她一直迷路,鸣女不断改变晴柱前进的路线,一边将风霞岩三柱引到上弦一黑死牟的位置。 只要将几名柱分而杀之,最后再集十二鬼月之力灭杀晴柱,等待无惨化解药性,破茧而出。 鸣女和无惨谋划得很好,可是,他们的目光都被辉煌万丈的晴柱所吸引,忘了鬼杀队那些看似弱小但却生生不息的底层力量。 “还没画好吗?” “还没。” 产屋敷辉利哉跪坐在室内,额头上贴着一张通灵符,通过这张通灵符他可以俯瞰无限城的整个地图,他提着笔,不停地绘制着地图,再通过鬼杀队的通讯鎹鸦指挥鬼杀队成员们的行动,如果鬼舞辻无惨以鸣女来掌控无限城的地利,那产屋敷耀哉便要颠覆她的掌控。 产屋敷辉利哉的背后,产屋敷家的两位小公主彼方和杭奈,他们辅佐着兄长辉利哉,用稚嫩的手不断绘制着无限城的地图。 年纪最小的产屋敷彼方想到死去的父母和两个姐姐,泪水便逐渐模糊了视野,她喉咙哽咽,没忍住发出一声啜泣,却听见兄长冷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别停下来。”辉利哉头也不回,稚嫩的背影已经有了几分父亲的风采,“你可以哭,但手不能停……停了,就输了。” ——他们背负着鬼杀队所有人的希望。 已经退休的宇髄天元、蝴蝶忍重临鬼杀队,一同守护这位尚且稚嫩的家主,随同而来的还有炼狱杏寿郎的父亲炼狱槙寿郎。 稚嫩的家主临危受命,明明不过八岁稚龄,却已经背负起了与生俱来的责任,在这个本应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却已经学会将丧亲之痛深埋心底。 “鬼舞辻无惨。”蝴蝶忍看着那三个连哭泣都不敢的孩子,面上笑容皆无,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攥紧,只觉得心里藏着刻毒的恨,“拜托了,求你去死吧——” “嘎嘎!东南方!东南方!”薇拉的鎹鸦飞在半空中给她指路,但是如今她身上仇恨值满满,鸣女几乎将所有的陷阱障碍都丢到了她的身上。 “无惨在城市的中心!让所有鬼杀队成员进入中心地段。”辉利哉毫不犹豫地下令,而这命令也通过鎹鸦传送到了薇拉的耳中。 不可以!薇拉瞳孔骤缩,她跟无惨交过手,她很明白,如果不是开启斑纹的柱,那基本就是去给无惨送菜的,人海战术在无惨这里根本行不通。 一旦无惨得到大量的血食,他的伤势就会很快恢复,届时重回巅峰时期,只怕会造成无数伤亡。 是辉利哉错估了无惨的实力?还是他认为趁他病便能要他命?恐生后患呢? 薇拉仰头看着天空上一直跟着自己的鎹鸦,其中一只绘着珠世助手愈史郎以血鬼术绘成的符咒,能够与辉利哉共享视野。 薇拉仰头,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冷.静,不.要.冲.动——” 辉利哉到底还太过年轻,丧亲之痛加上即将完成家族使命的迫切感,让他忽略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为何没有柱能够到达无惨的身边?反而其他鬼杀队的成员能够前赴后继地赶到无惨的所在地?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那些人都是鸣女将计就计,为无惨准备的血食。 最为迫切的,是时间。 薇拉正朝着中心地带奔波之时,却忽而间觉得心脏猛然一痛,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随即喉咙一甜。 是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一年来,杀死上弦的血,绘制光明咒的涂料,都是薇拉的血——神的血是力量之源,她早已油尽灯枯,灵魂衰竭。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薇拉难得地感到了焦躁,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产屋敷夫妻双双死去,她必须成为几个孩子的主心骨,“至少……让我杀了无惨。” 她喃喃低语着,澄金色的眼眸波光不定,最后瞳孔却猛然收缩,幻化为六瓣花型。 薇拉在得到光明传承之时也继承了艾利克斯的全知之眼,那原是一双倒立三角的金眸,但随着薇拉一世又一世的历练,她眼中的图案化成了六瓣莲华。 从艾利克斯的的全知之眼,变成了属于薇拉自己的通透之眼。 洞悉阴阳世事,知前因,明后果,堪破一切迷障。 于是薇拉看到了,她看到无一郎惨死,鬼杀队一夜间覆灭,只剩下几名柱苦苦支撑,却依旧难敌全盛时期的鬼舞辻无惨。 这样的未来……这样的未来…… 薇拉一刀斩落扑上来的恶鬼,咬破自己的拇指摁在地上,开启了百豪之印。 “薇拉,住手!”数珠丸化形而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是已经迟了,苍青色的刺青顺着她的额头蔓延至地板,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无限城。 “你救不了所有人,生死有命,诸行无常,你为何不懂?!”佛刀悲天悯人的面容上第一次沾染了其他情绪的色彩,那是本不该属于他的焦虑。 “我要是能懂……”她抬头,遍布刺青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却又诡异的美丽,“……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忍法.创造再生。 温柔得几乎令人落泪的光芒充盈了整座无限城,无数苍青色的刺青化作柊树的叶,飞舞着落在鬼杀队成员的身上。 “这、这是什么?” “这光芒……是晴柱,是晴柱大人!” “为什么我会开启斑纹……这……?” 薇拉很早就发现了,所谓的斑纹,实际上跟思念的刺青以及百豪之印一样,都是一个人生命的具现化。 开启斑纹的柱恢复力惊人,肉-体能力大幅度增强,这与百豪之印的原理实际上都是一样的,都是在燃烧生命力来换取一瞬的辉光。 所以,才有开启斑纹的柱都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定律。 “不要害怕受伤,也不要害怕死亡。”薇拉絮絮低语,但她的话却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黎明一定会到的。” 她的话语轻柔,传入耳中却仿佛掷地有声,持刀的杀鬼人们走过尸山血海,却在一刻惨然落下了泪来。 破茧而出的无惨,迎接他的却是万千刀光。 他发疯地杀戮,试图吞吃掉这些恼人的虫子,但是他却骇然惊觉自己根本杀不死任何一名剑士,哪怕将他们拦腰砍成两段,他们依旧能恢复成原样。 “杀死无惨——” “杀死鬼舞辻无惨——!” “杀了他!!!” 人类的意志,是星火燎原,是聚沙成塔,是凝水为海。 身负血海深仇之人,背负着守护苍生责任之人,他们抹去脸上的血与泪,不顾疼痛,不顾恐惧,如扑向烈焰的飞蛾,不顾一切地点燃自己的生命。 被黑死牟拦腰砍断的时透无一郎咬牙将日轮刀刺进黑死牟的要害…… 蛇柱和恋柱在愈史郎的帮助下牵制住了鸣女,将无惨一点点地逼入死局…… 稳坐后方的辉利哉咬牙,不断回忆父亲教授他的一切,极尽理智地发布一条又一条的命令…… 然后,柱,赶到了。 “疯子!一群疯子!”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无惨疯狂地大骂,“我如果是扭曲的生物,那站在我对立面的你们又算什么?——一群不知伤痛和死亡的疯子!” “就算家人被杀了又怎样?自己能活下来不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吗?!啊?至少你们得以幸存这就足够了吧?!” “如果被狂风毁去家园,你们难道会想要报复狂风吗?我这样完美的生命,本来就是神啊——只要对自己的幸运感到知足,一切照旧地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无惨!”炭治郎低吼,他握紧手中的日轮刀,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了剑刃上,那是少年人赤忱却也破碎的心脏,“你这个不配活在世上的生物——!”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这么丑陋的生物夺走了光明与希望? 日轮啊,你究竟何时升起啊?我们已经在寂静的永夜里挣扎太久太久了。 “是这样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少女空灵而又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火焰在安静地燃烧。 “那么——被神杀死,你也应该毫无怨尤了吧?” 黎明之期,出鞘。 承载着光明的祈愿,背负着万民的信仰,那一道划破长夜的光辉,吹响了黎明到来的号角。 “五个大脑,七颗心脏。” 包括炭治郎在内的所有柱们同时拔刀,高高举起的红色刀刃赫赫一如初生的太阳。 九柄刀刃同时洞穿了无惨的内脏。 ——时间,仿佛静止了。 “怎、怎么可能……”无惨如同老朽的木门般,一点点僵硬地回头,“赫……赫刀?” 他来不及说完,千年不灭的身躯便一点点地崩塌,珠世的药物还停留在他的体内,他连分裂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银发少女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鬼王的身躯一点点地破碎,化为被火焰焚尽的黑灰。 那是极为悲壮森然的场景,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仿佛整个世界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无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灰烬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甘露寺蜜璃腿一软,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有人哽咽了一声,颤抖得不成语调:“我们……” “我们获胜了啊——!” 刹那之间,时间再度流转,幸存下来的人们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疯狂地嘶喊,仿佛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我们胜利了啊——!” “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一千年了,一千年了啊!我们……我们真的等到日轮升起的那一天了啊——!” 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又哭又笑,欢呼雀跃着,彼此拥抱,甚至有人不顾尊卑地扑上前,七手八脚地抱住还没回过神来的柱。 风柱丢掉了手里的刀,仰头躺倒,手臂死死地抵在眼睛上,咬着牙,任由泪水模糊了眼角。 “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迹啊……?”悲鸣屿行冥双手颤抖地合十,眼泪惨然落下,喃喃道,“居然,真的……都活下来了。” 一定是奇迹吧?一定是神明给予的奇迹吧? 为了灭杀鬼舞辻无惨,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决心背水一战。 可是,有谁敢奢望,真的看见黎明的那一天呢? 无一郎双目失神,愣愣地看着前方,在这一瞬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兄长,你看见了吗? ——我们,果然是为了感受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吧? 炭治郎的嘴角缓缓上扬,最终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想欢脱的小狗般激动地扑向了还站在原地的银发少女,大喊道:“我们胜利了!” “花水小姐,我们真的胜利了!黎明,真的要到来了啊!” 无限城崩塌毁灭,站在废墟上的人们在黑夜中狂欢,而天光微曦,苍穹的尽头有一线光明,泼洒在所有人的身上。 滴答—— 滚烫的液体,突然落在了炭治郎的头上,他热泪盈眶地扬起笑脸,正想说些什么,那笑容却在下一秒凝固在了脸上。 欢呼声,渐渐停止了。 手持黎明之期的银发少女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仿佛一座永垂不朽的雕像。 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七窍里涌出,顺着脸颊,一滴滴地落下。 金色的血液,熟悉的味道,在黑夜里潋滟生辉——那是能将心脏瞬间冻结的光芒。 她轻轻推开炭治郎,单薄的身体往旁边一歪。 就这么——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日轮剑士.倒在黎明前的黑暗完】 第158章 番外.逐渐重合的微笑 “一百七十六张,一百七十七张,一百七十八张……居、居然……居然有那么多。” 颤抖的男声哽咽了一下,硬生生咽下涌到喉间的悲鸣,将手上一沓厚厚的符咒收进了木盒里。 咔哒,锁住了回忆,也锁住了心伤。 炭治郎捧着木盒,红着眼眶走出了屋舍。 盒子里,装的是一年以来,晴柱亲笔画下的光明咒。 每一张光明咒都是以那个人的血液绘就而成的,加上已经被用掉了的,足足有三百八十七张。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那么多的。 是那个说好每个月只能绘制十几张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不愿目睹太多人的死亡,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除了光明咒以外,那能够克制鬼怪的金色毒液、为主公调养身体的药物、重铸日轮刀的材料里……都检查出了这种血液的痕迹。 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能护住那么多人的性命? “她大抵是一位神明,生来不凡,人间走一趟,只是为了杀死鬼舞辻无惨。” 鬼杀队中,渐渐出现了这样的传闻。 传闻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但是这样的传闻之所以越传越广,不过是因为众人心中对她的祈盼。 她那样的人,一定不会真的死去,她只是回归高天原罢了——这样,没错吧? ……如果不这么想,他们又要如何释怀那人倒下时的悲伤呢? 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代价最小的伤亡,除了少数低等级的鬼杀队成员以外,在那场决战中死去的人,就只剩下晴柱自己罢了。 在这场本该全军覆没的战斗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晴柱的恩惠,可那个保护了所有人的英雄,却在黎明前倒下了。 在最快乐的希望中,死亡。 ——多么令人悲伤。 “主公大人说……要为花水小姐亲自通夜吗?” “是这样没错,毕竟……是有缘无分的未婚妻啊。” “……是这样啊。” 炭治郎心情沉重,他本就是个善良的小天使,这世间一切悲剧的落幕都会令他情绪共鸣。 “主公大人不需要他人的陪伴吗?” “是的,主公大人说他想安静地待一会儿,炭治郎你是知道的,我们虽然迎来了胜利,但于主公而言……他却失去了很多东西。” 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母,甚至失去了未来可以相守的人…… 跪坐在灵堂前守灵的产屋敷辉利哉听不见部下的絮语,实际上他也并不在意,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折断他的脊梁骨,这就足矣。 他偏头,望向躺在棺材里的银发少女。 入殓师为她化了妆,用暖色的妆粉遮住了死白的肌肤,用胭脂点缀了她惨白的唇色,最后妙手一笔,在她的眼尾勾出淡金色的花晕。 她实在是个很美的女子,哪怕她的气质时常模糊了她的外貌和年龄,但谁都没法反驳,她生得极为美丽。 ——那种,刹那间照亮尘世,足以套人半生的美丽。 产屋敷辉利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夜晚的露水甚至在他的衣袂发梢凝出了淡薄的水汽。 天光将曦,如偶人般静坐了一夜的男孩才缓缓回过神来,仿佛突然有了生气,他呼出一口白雾,任由雾气氤氲着他清丽的眉宇。 辉利哉慢慢地转动着那双过于黝黑的眼珠子,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随着母亲跪坐了一夜,只为求得神宫之女为妻。 他懂事,也听话,但他心里其实藏着淡淡的厌倦。 辉利哉跟他的父亲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比起极富人情味又早已将“温柔”二字刻进了骨子里的父亲,辉利哉还太过年轻。 年轻得锋芒毕露,傲气难掩。 对于必须依靠神宫之女才能苟活的宿命,辉利哉感到厌倦,正如那一夜长跪,满心疲累。 产屋敷家的继承人生来聪颖,少年老成,能够整合一切局势情报分析出最为合理的“未来”,几乎可以做到“预知”。 耀哉如此,辉利哉更是如此,但是过于冷静理智,性情自然难免淡薄。 因为命格早夭,所以从小被当做女孩培养长大,产屋敷家的男孩在这过程中便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一种柔和,举手投足极尽文雅,在身份转变之后就成了表相。 ——让人错以为他们生来温柔。 “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就告诉我,鬼杀队的使命便是恶鬼杀灭,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有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包括身为鬼杀队家主的父亲,也是如此。” 想到亡魂可能化为思念体停留于世,小小的男孩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棺中少女冰凉的脸。 “而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确是能做到的,他有牺牲别人的果敢,也有自我牺牲的觉悟,所以他能为了赌一个没有无惨的未来,而抵上母亲和姐姐的性命。” “我最先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不是他的才学与知识,而是这种……残酷的觉悟。” 所以,在发现光明咒是用她的血绘就而成时,他没有说——因为为了灭杀恶鬼,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在她取走柱们的日轮刀进行重铸时,他保持了沉默,没有阻止——哪怕他知道她的血液是唤醒赫刀的秘密,他也没说。 在她微笑着递来那杯金色的茶水时,他没有拒绝——他还有活下来的价值,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做出最必要的牺牲。 “我知道,这一年里,你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我也知道,最后的决战里,那酷似斑纹一样的刺青代表了什么……” 男孩喃喃低语着,话语却渐渐破碎得不成语调,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你、你对我说,不要害怕,也不要忐忑……只要按照父亲教我的那般去做,不管我的决策正确与否,你都会成为我的主心骨。” “父亲、母亲、姐姐、妹妹……他们对我的要求,从来只有‘责任’,只有你、只有你会心疼我……” “但我还是……将你利用到死。” ——明明他能够“预知”。 男孩脊梁笔直地跪坐着,即便胸腔内激荡的情绪令他无法控制地颤抖,他也不曾弯折了腰骨。 她倒下的身影,像恶鬼的利爪般将他撕裂。 那一瞬间沉寂的岂止是众人劫后余生的欢笑?还有他的心跳。 他想起那天的初遇,那个像光明一般照亮了他整个世界的银发少女,她持剑回眸,四目相对,那么温柔地轻勾唇角。 “我不想一直被你当做孩子,我本也不是什么孩子,产屋敷家根本就……不需要孩子。” “我只是决心等我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便遵从那可憎的宿命去牵住你的手,如果是你的话,大概连这样悲哀的宿命都会变成幸福的芽种。” ——曾经那般憧憬过。 “可是我想,直到最后,我留给你的印象除了怯懦的沉默,冲动的鲁莽,便什么都不剩了。” 连为她落泪,都只能在今夜——走出这扇门,他就必须是产屋敷第九十八代家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但我发誓,我的余生——” “一定会为人类而战的。” …… 吱嘎——紧闭一夜的门,开了。 抱着剑打瞌睡的炭治郎从梦中惊醒,仓皇抬头,却是看见男孩踱步而来,面容冰冷而又惨白。 “主公……大人?” 炭治郎喃喃出声,只觉得主公一夜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炭治郎,早安。”男孩抬头,忽而勾起唇角,朝着他温和一笑,“打起精神来啊,鬼王虽然死了,但世间恶鬼还未杀灭呢。” 晨曦的第一缕光破开重重乌云,照在了身影单薄的男孩身上。 他眉目清俊,眸如静水,但那笑容却几乎将“温柔”二字刻进了骨里。 炭治郎愣愣地望着他,却不知为何心头一痛,眼泪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在那朦胧的天光中。 男孩的笑容,和生前的晴柱—— 渐渐重合到了一起。 【番外完】 第159章 深海蓝鲸(一) 齐木楠雄,今年十六岁,是一名普普通通拥有超能力的高二生。 嗯,你们都没有听错,的确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超能力者。 出生两周就能开口说话,一个月就会凌空走路,一岁就能主动帮忙做家务,上能毁灭入侵地球的外星人,下能回溯地球时间阻止火山喷发,考试永远卡准平均分,体能考试绝不出线,集所有超能力于一身,堪称无所不能。 但,齐木楠雄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身为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最敬佩的就是隔壁班的村田前辈,前辈不仅容貌中庸成绩中庸,甚至连课间休息活动都是平平无奇的上厕所而已,这种不必通过精密计算就能考到年级中位数的神奇技能、丢进人群就绝对找不出来的路人天赋,简直就是楠雄梦寐以求的“超能力”。 是的,齐木楠雄只想当一个泯然众人的普通人。 所以,他绝对不会接近某些闪闪发光百分百会引来所有人围观的神奇生物—— “福泽爱,爱好是刀术,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仿佛容颜有光的银发少女容色淡淡地站在讲台上,很浅很浅地勾了勾唇角,她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从背后看过去,少女的脊梁笔直,腰身纤细,银色宛如月华般的长发没过腰肢,显得她的身影近乎病态的单薄。 她看上去身体不太好,肤色苍白,唇色清淡,如同淡红偏白的垂枝樱,宁静淡雅,却又仿佛枝上花凋零在即。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一个不逊色于“神之女”照桥心美的美人,她走近教室的一瞬间,楠雄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安静了——连平日里萦绕耳畔的嘈杂心音都不见了,这意味着在这一瞬间,班上的所有人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这个名为“福泽爱”的少女说她喜欢刀术,齐木楠雄是相信的,因为只有精于剑道的人身上才会拥有这种古井无波般幽玄静寂的气场。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下一秒,齐木楠雄通过读心术突然听见了对方的内心蹦出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和平的样子,应该不会再出现灭世之灾吧?】 齐木楠雄:“……” 转校生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便微笑着走向了靠窗的空座,经过楠雄身边时,楠雄听见她心里又冒出一句: 【罗曼医生应该不会骗我的,这个世界怎么看都很平常,应该不会有外星人袭击地球,魑魅魍魉爬出地狱,基因病毒肆虐人间之类的恐怖灾难吧……】 ……所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有这么奇怪的感慨啊?而且真的很抱歉!这些其实都发生过,但是都被我怼回去了! 齐木楠雄忍不住叹气,他虽然早就猜到转校生都是麻烦精,但真的万万没想到转校生有着照桥心美的娇容却有着海藤瞬的内心啊! 可恶!中二病这个设定有海藤瞬一个人就足够了!什么漆黑之翼手背上隐藏的封印穿越千年来到这里……难道作者以为这样会很有反差萌吗?! 一个娇娇弱弱看上去身体不好一步三喘的美少女……突然有一天拆掉手上的绷带大喊我控制不住体内封印的魔鬼了大家快逃啊…… 齐木楠雄感到了窒息。 齐木楠雄决定离转校生远一点。 之前因为不愿意对照桥心美“哦呼”而被校级女神盯上的齐木楠雄一点都不打算招惹这个麻烦程度貌似不逊色于照桥的转校生。 但是他不愿意招惹,不代表别人不愿意。 转校生容貌不逊色于照桥心美的消息瞬间在学校里传播了出去,齐木楠雄掐指一算,觉得照桥这个以“完美美少女”为目标的校园女神大概是不大乐意的。 照桥的外貌太过美丽,又戴着“被神眷顾着的美少女”光环,从小就作为宇宙中心长大,名气已经达到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她的地步,也因此养成了必须所有人屈服在自己的美貌之下、对自己说出代表屈服的“哦呼”之后才能安心的性格。 ——嗯,不分男女。 齐木楠雄发誓,自己没有打算看好戏,他只是凑巧路过了走廊,凑巧看见了正在提交剑道社入社申请的转校生,然后又凑巧看见了躲在墙角的照桥而已。 【一定要让转校生也臣服在我的美貌之下!完美的美少女绝不认输!】 校园女神照桥心美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后,便整理好衣着,迈开自信的步子,朝着正在填表格的银发少女走去。 “啊喏,那个……”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响起,银发少女回头的瞬间,照桥心美娇羞抬眸,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天使の媚眼”,“你是新来的福泽同学吗?” “哦呼!”负责招生的学长一个照面就跪了,立刻肃然起立,大声道,“照、照照照照桥同学!” 被“天使の媚眼”波及到的学长已经这样了,正面迎接照桥全力一击的银发少女却是极为平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是,你好啊照桥同学。” ……没、没有“哦呼”! 照桥心美心头一震,而不小心目睹这一幕的齐木楠雄也瞳孔一缩。 第二个完美隔绝照桥魅力的人出现了!要知道照桥心美的“迷人”特性连单细胞的燃堂力以及将照桥视为劲敌的梨步田依舞都能攻略下来! 【怎、怎么可能……?除了齐木以外,明明没有人能抵抗我的“美少女光环”的!】照桥羞愤欲绝。 【光辉之貌啊,居然能在这个世界里看到拥有光辉之貌的人。】低头认真填写表格的转校生无所谓地感慨着,【身上还有圣光和神眷之力,真难得。】 齐木:“……” 齐木有些麻爪,他突然发现转校生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中二病…… 转校生认真填写着入社申请表,从未被人忽视过的照桥被冷落在一边,哪怕一边的学长不停地向她搭话,她完美的笑容下也藏着些许的厌烦和不耐。 【笨蛋!白痴!我想要的不是这个!可恶,为什么不看我呢?入社申请表长得比我好看吗?!】 “那、那个,福泽同学,我能叫你‘小爱’吗?”照桥轻轻地凑过去,又是一招“天使の抬眸”,“我是□□的部长,就由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剑道社吧。” 再次被照桥攻击命中的转校生依旧淡定地微笑着,非常耐心地听着照桥的介绍,就在照桥即将重拾自信时,转校生突然将手中的册子轻轻一合。 “哒”地一声轻响,照桥却不由自主地收了声,有些发懵地看着她。 “谢谢你,照桥同学。”银发少女微微偏头,极尽温柔地道,“中午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不、不用那么客气……”照桥有些紧张地回了一句,但回过神来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啊啊啊为什么啊!主动权完全丧失了!应该是我邀请新生一起去食堂的才对啊!可恶!】 照桥心美对转校生的攻略计划——失败。 …… 齐木楠雄偷偷摸摸地走了——啊,虽然他完全不承认这个形容词,但是他的确是被两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命,转校生看上去比照桥心美还要麻烦的样子,居然连照桥都被攻略了。 但是这跟齐木楠雄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放学走在路上的齐木楠雄目光淡漠地扫过街头的广告牌,最后却在一间装潢极为华美少女的甜品店前微微一顿。 [全自助甜品店开张,活动详情——只要两千円,两小时内甜品随便吃!仅限女生!] 楠雄静静地看了广告牌半晌,扭头继续往前走。 啊,虽然很心动,但是如果仅限女生的话就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 ………… ……………… 两小时后,一个有着浅粉色利落短发、戴着银框眼镜的少女施施然地排进了甜品店的队伍中。 呵,齐木楠雄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这跟我齐木楠子有什么关系? 是蛋糕不好吃了还是咖啡果冻不香了?想啥呢你。 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当然也掌握了变身术,变男变女变猫都不是问题,区区一个女体……呵。 穿着制服裙子的jk齐木楠子一脸冷淡地撸进了甜品店,缴了钱后便一往无前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冲了过去——他此生的挚爱!咖啡果冻!!! 可惜的是,齐木楠雄的变身术需要花费两小时的时间准备,而这时候早已过了放学的高峰期,热门的甜品基本已经被人一扫而空了。 看见食品区的咖啡果冻只剩一杯时,齐木楠雄的眼睛都红了,他大步上前,猛然伸手—— “哒”——这是玻璃杯子落入餐盘的声音,银发少女托着摆满了点心的托盘,兴致勃勃地取走了最后一杯咖啡果冻。 “卡啦”——这是齐木楠雄……不,是为了吃自助甜品而强行变性的女装大佬齐木楠子心碎的声音。 那个两小时前刚刚被齐木楠雄划分到“魔鬼排行榜”第一名的转校生拿着正常女生绝对吃不完的一大盘甜品,面带微笑地转身,就跟齐木楠子撞了个正着。 盯——我盯——我死命地盯—— 【……这是怎么了?这个女孩怎么这么盯着我的托盘?自助甜品店应该是缴费就能随便吃的吧?】 薇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托盘里还泛着丝丝白雾的咖啡果冻,又看了看眼前无口少女的神情,恍然大悟。 【原来是想吃咖啡果冻啊,欸,她既然那么想吃那我就让……】 心音还未说完,齐木楠子的视线就忍不住微微一飘,瞥向一边同样已经售罄了的咖啡榛果提拉米苏上……目光非常挣扎,神情特别犹豫。 【……这总不能是看上我所有甜品了吧?】 薇拉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着面前少女跟她一模一样的校服,便和善地微笑着邀请道:“这位同学也是pk学校的吗?要不要一起?店里快坐满了。” 【……不不不!这是睁眼说瞎话!明明空位还有那么多!好尴尬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快答应!快答应听见没有,不然喵喵要生气了!】 对方的内心波动似乎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但是那关齐木什么事呢?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就坐下来开始享用甜点了。 外表高冷沉默寡言的齐木楠子甜点一入口,神情立刻变得梦幻了起来,倒是看得薇拉心中一诧:【原来也不是特别冷淡的人啊。】 吃饱喝足后齐木楠子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薇拉微笑着问起他的名字,他也随口用栗子蛋糕的“栗子”糊弄过去,因为只要对方有心去查就会发现根本没这个人。 【不愿意说名字吗?唉,真可惜,还以为以后能请她去吃遍各种点心店呢,家里还有好多高级果冻没吃,但一个人吃总觉得没滋没味的。】 齐木楠子迈开的脚步就这么停住了,他沉默半晌,最后屈服在甜品的诱惑下,一本正经地道:“我叫齐木栗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吃……可以找我。” 两人挥手道别,走得稍微远了,齐木楠子还能听见那人的心音愉快地道: 【栗子真是温柔呢,总是能遇见温柔的人真是太好了。】 【嗯,那么,加上照桥和栗子,再找一个人就能完成遗愿清单上“拥有两个以上的闺蜜”的愿望啦。】 第160章 深海蓝鲸(二) [拥有两个以上的闺蜜。] [和复数以上的朋友一起去游乐场。]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向暗恋的人表白。] [做十件好事。] [拥有一只很有个性的宠物。] [捐出自己全部的财产。] …… 遗愿清单的小册子上早已写满了愿望,有些是薇拉自己想的,有些是从网上收集来的,她毕竟是个没什么欲求的人,所以她想知道普通人会有什么愿望。 她在网上搜罗了很多关于“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该怎么办”的回答,最后收拾整理出自己觉得适合的,然后一个个地实现它。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薇拉见怪不怪地抽出餐纸擦掉手掌中的血迹,随手将纸团揉了丢进垃圾桶里,便又无所谓地继续伏案书写了起来。 她在写日记。 灵魂衰竭比想象中的还要痛苦,除了肉-体一天天败坏出现恶疾以外,她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点点地消失。 当某一天薇拉发现自己想不起相泽老师的全名时,她终于感到了些许害怕,因为记忆一点点地消失,就好似她的存在也在被一点点地抹除一样。 “嗯,我有个弟弟叫中原中也,有个哥哥叫艾德里安,后来改名为玖兰枢……”薇拉咬着笔尖,茫然思考着,“还有a班的同学们,名字都……快记不住了……” 勉勉强强地写了大半个日记本,将那些最重要最不愿意忘记的事情记录下来后,坐在书桌前的银发少女便叹息着翻开了遗愿清单。 遗愿清单上的愿望,有些后面提了个勾,表示已经完成,比如“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有一些则画了个圈,表示正在进行,比如“拥有两个以上的闺蜜”。 今天又吐血了,再不完成遗愿清单可能来不及了,但是好多愿望还没有头绪呢…… “我回来了。”玄关那边传来了开门声,低沉清朗的男性声音从外头传来,薇拉转了一把椅子,跳下来就朝外跑。 “欢迎回家,恒次哥。”薇拉穿着拖鞋嗒嗒嗒地跑到长发美男的身前,拉开数珠丸恒次手中的塑料袋就探头往里看,“今晚吃什……啊!秋葵!” 薇拉拎起那袋子罪恶的绿色蔬菜就要往窗户外甩,却被如今同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哥哥闭着眼睛拽住了衣领:“听话,不能挑食。” “我不!要我吃这种口感黏糊糊的蔬菜,我宁可去泡常夜海!” 甘愿下黄泉都不愿吃秋葵,这是多么痛的觉悟? 可惜头铁妹妹到底杠不过玉钢铸成的钢铁哥哥,被硬生生喂了一小碟秋葵沙拉后,薇拉生气了,她几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轰可爱都不能强迫她吃秋葵的。 “恒次哥是大笨蛋我不要理你呢!”银发少女叉腰大喊,完了一溜烟地往门外跑,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小仓鼠。 [乖乖女就要跟家人叛逆一次]——完成。 在写满了遗愿清单的小本本上提了个勾,薇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手扶墙,一手捂心,弱不胜衣地喘了口气。 ……当然,薇拉是完全不愿意这样子的。 身为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半个纯爷们儿,虽说作风并不女汉子,但到底也是雄英学院里出来的女英雄,偏生这辈子的身体生得纤细单薄楚楚可怜,仿佛风一吹就能摔倒的样子。而在她灵魂日渐衰弱之后,本就楚楚可怜的面容再添苍白病弱,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她都像极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 准备离家出走的娇娇女淡定地呕了几口血,步履飘忽地往外走,家里酱油用完了便顺手买了瓶酱油。 准备离家出走一个小时的薇拉四处乱晃,走过一条小街时却忽而听见小巷里传来了刺耳的叫骂声。 薇拉拍拍裙子往路口处一蹲,托着下巴听了好一会儿墙角,发现是六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包围了一个身高较矮的男生。 薇拉能听见他们零零碎碎地说着什么“嚣张”、“奇迹的时代”之类的关键词,最后整理可知—— 一个叫“奇迹的时代”的队伍在比赛时太过嚣张,打了一个特别羞辱人的160:3,于是输了比赛的队伍怀恨在心,直接把他们的小队长给堵了,要给他点教训。 没过多久,几个人推推搡搡之间就动起手来了,矮个子的少年显然没跟人打过架,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被动挨揍。 薇拉报警了,她飞快地说完地址和发生的具体事件后,有气无力地询问道:“请问我能自保吗?我手上有一个酱油瓶……” 警察听说有六个男生在场,报警的女生声音听上去又很柔弱的样子,立刻将事件的危险程度拔高,语速飞快地道:“是,在我们赶到之前请务必保护好自己!” ojbk,薇拉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小巷子里,抡起塑料袋里的酱油瓶就朝着其中一个男生砸去。 …… 赤司征十郎,帝光中学初三生,“奇迹的时代”篮球队队长兼学生会会长,赤司财团的继承人,最近正在因为篮球队越来越紧张的关系而烦恼。 原因无他,因为“奇迹的时代”太强了。 奇迹的时代囊括了这个学龄段最强的几名球员,每一位球员都足以成为一支球队的扛把子,共同打篮球的岁月一开始很快乐,但后来却渐渐变味了。 没有能够与他们匹敌的对手,没有能够让他们全力以赴的战斗,队伍中的成员就算各打各的也能轻松获得胜利,因此团队合作什么的都成了没有必要的东西。 大家是因为喜欢篮球才聚集在一起的,但却因为他们太过强大而失去了打篮球的乐趣,失去了那份热忱之心,“奇迹的时代”也濒临解散了。 赤司征十郎是“奇迹的时代”的队长。 身为赤司财团的继承人,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英才教育,连帝王学都有涉及,但对完美的苛刻以及对胜利的执着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和伙伴们一起打篮球对于赤司而言是最快乐的时光,但是队伍逐渐分崩离析,害怕无法追赶队友的脚步,让原本温和知礼的少年逐渐变得冷硬强势了起来。 今天,他们再次大获全胜,打出了堪称奇迹的“160:3”,但是获胜后的他们却并不开心,甚至对篮球这项运动都感到了乏味和倦怠之情。 ——能够轻易得到的胜利,又有什么好珍惜? 奇迹的时代隐藏的矛盾再次爆发,和队友发生争执的赤司难得想要四处走走冷静一下,结果却被这群输不起的渣宰给堵了。 拳头落在身上的瞬间,少年赤色的眼瞳掠过一抹阴戾的金色,因为不想因为家世而让其他人忽视他付出的努力,所以他一直不曾公布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会被人欺辱至此…… 少年暗自咬牙,身为豪门贵公子,他当然从未有过跟街头混混对殴的不雅经验,如果能平安回去,他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咣”,一声钝器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唤回了所有人的理智,一名手持钢管的男生捂着肩膀惨叫着倒下,露出站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银发少女来。 那发如月华般的少女有着一双茶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一只可怜可爱的猫咪。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似乎耗费了她莫大的勇气,她身形单薄得吓人,气喘微微,却非常勇敢地再次抡起了手中的武器。 “磅”,只听一声闷响,又一个人跪了。 男生们:“……” 被少女容貌所惊的男生们忽而惊醒,忍不住高声叫骂道:“你这个贱人——” “啊,我的酱油。”少女语气平平地发出了类似“苦瓜好难吃”的感慨,仿佛不堪承受般地歪了歪身子,纤细得一折就断的手腕一抬,将塑料袋重重一抡。 “磅”,又是一声闷响,赤司的表情彻底木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娇弱的少女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钢管,做了一个让他很眼熟的起手式。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赤司自然不会认不出“居合斩”,这种锻炼人体协调能力以及瞬间爆发力的刀术,讲究的就是在有限的空间范围内给予敌人一击必杀…… 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被打得哭爹喊娘,最后只能留下一句“你们给我记住”的狠话落荒而逃,而那全程施暴的少女把人赶跑后却突然扶住了墙,然后—— 吐血了。 赤司:“……!!!” 警察赶到现场时,看见的就是一脸惊慌脸上有伤的少年和唇角血迹未干的柔弱少女,大惊之下立刻将人塞进了警车。 “i’m fine。”淡如春樱的少女一脸淡定地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不,我不去医院,我是因为刚刚吃了秋葵才吐血的。” 秋葵到底怎么你了?! 呕血的少女坚持自己不去医院并且有家庭医生,录完口供后的警察不肯放人,赤司只能硬着头皮给对方开脱,最后才成功将人领出了警察局。 “非常感谢你。”赤司扶着好像连路都走不稳的少女,轻声询问道,“我是赤司征十郎,不知应该如何称呼你?” “福泽爱,啊,你是帝光中学的学生吧?我是pk学园的高二生。”银发少女微笑,“你要叫我学姐哦。” 霓虹的前辈文化气氛很重,赤司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温和地微笑道:“福泽学姐,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送你回家吧。 “我送你回家吧。”薇拉兴致勃勃地道,“可爱的男孩子最好不要走夜路,家人会担心的,遇见刚刚那种事情就更不好了。” 学弟不仅长相童颜身高还只有一米六八,比如今一米七的薇拉还矮一点,真是个可爱的男孩纸呢。 赤司沉默了一瞬,看着少女水润润湿漉漉的金眸和红彤彤的脸蛋,忍不住道“失礼了”,随即抬手抚上了对方的额头。 入手温度滚烫——果然他料想得没错,对方这是快要烧坏脑了。 看着面前容貌清丽文雅武力值爆表但是不知为何莫名让人操心的学姐,赤司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地询问道:“学姐你发烧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去不去。”薇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就会思想逐渐猫化,理直气壮地叉腰道,“去了就出不来了,不去!” 赤司沉默,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学姐,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道:“那学姐住在哪儿?我送学姐回家吧。” 薇拉只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学弟跟着地球一起转啊转啊,面容似乎跟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最后她一拳敲在掌心中,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薇拉拍了拍赤司的肩膀:“你是栗子的哥哥齐木楠雄对不对?!你们声音发色都一模一样!” 自顾自认错人的猫咪突然戏精,捂着眼睛蹲下要哭不哭地道:“我不回去,我绝对不会回去的!我要离家出走,才不要原谅恒次哥呢!” 赤司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触及了少女的心伤,忍不住蹲下-身扶住了少女单薄的肩膀:“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猫咪不能安慰,一安慰就得崩溃,彻底猫化的薇拉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脑袋上无形的猫耳几乎要焉哒哒地垂下。 “我是只没人要的猫猫了,我要拿个纸箱把自己装起来寄给爸爸,我不跟恒次哥好了呜呜呜。” “……他居然逼我吃秋葵!” 赤司:“……” 赤司:“……” 所以……秋葵到底怎么你了? 第161章 深海蓝鲸(三) 我叫齐木楠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超能力者。 嗯,作者说她也是第一次使用第一人称,大家不喜勿喷,凑合着看看就好。 那么,回归正题——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出来买瓶酱油的而已。 遇见转校生福泽同学是个意外,看见她跟一个红发少年拉拉扯扯也是个意外,被牵连进去以至于脱身不得……嗯,也是个意外。 绝对不是因为我担心她大半夜地遇见什么危险,我知道福泽同学虽然看上去娇娇弱弱但实际打得过她的估计没几个,所以我发誓,一切都只是意外。 “这是赤司征十郎学弟,就读帝光中学。”某个明显意识不清的人指着我,向着对面的红发少年介绍道,“啊,这是齐木楠雄,是我朋友栗子的哥哥。” 笨蛋你介绍反了啊虽然我跟对面那个少年的确有种神奇的雷同感大概是因为声优重合了的缘故,还有你就记得我是栗子的哥哥没别的了吗?! 我一言难尽地跟对面的少年对视着,对方神情复杂显然也感到十分地一言难尽,但还是相当温和有礼地询问道:“失礼了,请问您知道学姐的家庭地址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招惹麻烦,但是显然把福泽同学丢在这里只会更麻烦,所以我用我的超能力扫了一下教师办公室里的学生名录,找到了福泽同学的家庭地址。 真麻烦啊,但是看在甜品的份上还是送你回家吧。 正在焖烧脑子的福泽同学一改白日里沉静文雅的模样,像个小孩一般举手道:“我要去打酱油,我还没打酱油呢。” 说句实在话,福泽同学的嗓音非常优美,平日里压低声线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空灵温柔,但此时扬着声线说话就显得又脆又嫩,像只娇憨可爱的猫儿。 “学姐发烧了,我想送她去医院比较好,但是……”名叫赤司征十郎的少年眼神复杂地道,他话语未尽,但是我听得见他的心音,【但是我打不过她。】 是吗?那可真是太悲惨了。 恰好我也要去打酱油,所以就顺路跟福泽同学一起去超市了——再次强调,不是我惯着她,我只是顺路而已。 送福泽同学回家的这一段路可谓是一波三折,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我和那边名叫赤司的少年就亲眼目睹了她阻止了两起扒窃,掀翻了一个抢劫犯。 发着高烧还能有如此战斗力,该说不愧是连“神的宠儿”照桥心美都解决不掉的女人吗? “学姐她一直这样吗?”赤司学弟眼神复杂,力持委婉地询问道,“强大得像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但又……很让人操心?” 你问我我问谁?我只是一个试图用妹妹的身份蹭吃蹭喝的普通超能力者罢了。 我正这么想着,却听见身边少年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冰冷讥讽的心音:【呵,你什么时候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这么上心了?你心里只要想着胜利就够了。】 另一个温和的声音也冷漠地反驳道:【这不关你的事。】 我忍不住稍微走远了一点点,我是真的没想到,随便遇上一个人都是人格分裂患者啊。 不过这也是我的日常了,毕竟我的日常就是充满了灾难。 好不容易将福泽同学送回了家,已经完全猫化的福泽同学摇摇晃晃地扑在门板上就开始敲门,像极了喝醉酒的猫儿。 开门的是一个有着酷炫黑白渐变色及腰长发的美男子,说实话除了气质以外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对方眼帘轻阖,神色悲悯,哪怕身上穿着小熊围裙都不显得滑稽可笑,作为一个男子,福泽同学的兄长当真生得过于文静秀雅了。 【兄长是盲人吗?这可真是……】身边的少年又开始脑补些有的没的了,【一定很辛苦吧?】 “谢谢你们送舍妹回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福泽同学的兄长温文有礼地鞠躬,随即容色淡淡地朝着福泽同学伸手,道,“小爱,过来,别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学姐刚刚救了我。”赤司学弟给福泽同学正名道,“她发高烧了,情况不是很好。” 福泽同学的兄长微微一怔,轻轻颔首并伸出手来牵福泽同学,但非常不凑巧的是,他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个装满绿油油的塑料袋。 我开了透视眼一看,哦呵,秋葵。 下一秒,一直乖乖巧巧安静站在一边的福泽同学忽然间泪珠滚滚而落,她像只又闹脾气又委屈的猫咪一般伸手拍自家兄长拎着秋葵的那只手背,呜哇道: “这个家里秋葵和我只能留一个!你自己选吧!” 于是最后,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夜晚的寒风里,跟抱着一袋秋葵的赤司学弟沉默对视。 【这也太可爱了,】他想。 这可太要命了,我想。 …… 赤司征十郎和齐木楠雄并不知道,回到家的薇拉很快就变成了一只白毛茶杯猫,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因为生气还使劲用自己的脑袋去撞沙发垫子。 数珠丸伸手把她抓了起来,温柔地放在掌心上,用另一手蹭蹭她毛绒绒的脑袋,轻声道:“薇拉,你还记得骨喰君吗?” 小白猫端端正正地做着,小尾巴环着自己的小jiojio,听见数珠丸的问话,她湿漉漉的金眸茫然了一瞬,似乎在努力地回想,却还是很快地点头。 数珠丸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温柔,却又令人莫名的难过,他将小白猫捂在手心,温柔地道:“睡吧。” 对于自家主君的身体,数珠丸也没有任何办法,她的衰弱来自灵魂,即便待在温室里长大,她也会因为生命力的流失而患上各种病痛。 ——连最后的岁月都不能健康快乐的过吗? 一点一点地丧失记忆。 一点一点地变得不像自己。 就连慈悲的佛都要忍不住为她而落泪了。 薇拉这一次的高烧足足烧了三天,数珠丸给她输送了不少灵力,又动用了一些现代科技的治疗方式,但这一场病依旧把她的记忆烧掉了大半。 她已经不记得曾经最快乐的时光,不记得深爱过的少年的模样,她忘了天台上朝她伸出手邀请她一同殉情的少年,甚至忘了数珠丸是刀剑付丧神。 她只记得一锅好多人一起煮、煮得乱七八糟的咖喱,记得一场美丽的花火,记得一座能看见海的小屋,记得黑夜里连城的灯火…… “忘记就忘记了嘛。”她越来越像一个孩子,比起那个尚未知事便尝尽人间疾苦的姬殿,如今的她更加鲜妍也更加活泼,“人知道得太多,就不会快乐啦。” 记忆没了大半,想要完成遗愿清单的执念却还没消。 “栗子,出来吃点心吗?我请客啊!” 齐木楠雄有一个甜蜜的苦恼。 打住,不要胡思乱想,甜蜜是甜品的甜蜜,苦恼却是不是你们想想中的苦恼。 他觉得自己就像galgame游戏里的可攻略女性角色,在道具甜品(好感+10)的攻势下无法自主地给玩家涨好感,但是又不得不因为对方的角色设定而感到烦心。 遗愿清单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午后的咖啡馆里,并不炽烈的阳光晒得空气都沾染了懒洋洋的惬意,咖啡馆内的空调很足,凉爽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粉色短发面无表情的少女挖起满满一勺的咖啡果冻,幸福地塞进了嘴里,下一秒,炼乳浓郁甜美的味道混合着咖啡微苦的香气充盈了口腔,随着咀嚼扩散开来。 啊啊啊,在这种地方享受美味的咖啡果冻,简直是罪孽啊。 坐在齐木楠子对面的银发少女用小勺搅拌着自己杯中的拿铁,金色的眼眸一眨一眨,很快就像蜜糖一般化开了浓稠的笑意。 【栗子吃甜品的样子真的好幸福啊。】楠子听见对方这般感慨着,银发少女一手拿着咖啡杯,一边望向窗外,阳光泼洒在她的脸上,为她渡上了柔和的光边。 【真好,果然看见别人幸福,自己也会感到幸福呢。】 咖啡的苦味变得浓郁了起来,甚至让人感到了难耐。 薇拉垂眸抿了一口咖啡,她垂眸的模样有着和数珠丸恒次如出一辙的柔和,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光而去,那般不沾尘世浮华的美。 【……我想不起来了,我到底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心软是种病。 齐木楠雄第不知道多少次地在心中斥责自己,如果不是总是对这些神奇海螺心软,他又怎么会沦落到日常堪比灾难的境地? 齐木楠雄变成了齐木喵喵。 他在屋顶之间灵巧地跳跃着,朝着福泽爱的住宅前进,他必须要先搞清楚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名为福泽爱的少女不在家,窗帘被人随手拉开,只为了让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 站在窗台外面的齐木喵喵看见书桌上放着一本书,正面朝上地摊开。 齐木发誓,他不是故意要看的,他只是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自己的超能力。 他也没想到一本小小的日记本会藏着那么多的回忆,直接把他拉进了回想里。 等到他从回想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些跌宕起伏都是过去的事情,纵使坎坷万千,但都早已尘埃落定。 ——这也太惨了吧福泽同学? 那样鲜血淋漓仿佛看不见任何希望的过往,就算是神也不可能释怀吧?齐木喵喵这么想。 他觉得自己有心理阴影了。 齐木喵喵团成一团陷入了自闭,但是有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突然从旁伸出,卡着齐木喵喵的两腋把它抱了起来。 纯白色的短毛猫咪,就这么被人拉成了长长的猫条。 齐木喵喵面无表情地跟面前银发金眸的少女对视着,用冷静自恃的面瘫脸来掩盖自己刚刚偷看了别人日记的心虚。 薇拉打量着面前的猫咪,纯白色的英短,暗红色的眼眸,一脸高贵冷艳的神态,插着两根棒棒糖的脑袋,脸上还带着绿色的荧光眼镜。 ……真的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这都是一只太过酷炫有个性的猫咪。 【拥有一只很有个性的宠物,get。】 “你有主人吗?要不要当我的猫呀?”她将白色的英短举高高,“我会一直爱你——” 她的眼中满载光明。 “直到生命的尽头哦。” 第162章 深海蓝鲸(四) “齐木师父~!我来啦~!你找我什么事啊?” “哦哦哦楠雄居然有求于我?我真是太意外了!有什么事情是连你都搞不定的吗?” 吊儿郎当的紫发少年和身材性感的黑皮辣妹齐聚一堂,再加上头插棒棒糖的齐木楠雄——这就是pk私立学园赫赫有名的超能力三人组。 好的这段掐了别播,好丢脸。 无所不能的超能力者齐木楠雄,拥有灵视并且能让幽灵附身在自己身上的灵能力者鸟束零太,能够看穿他人气场面相的占卜师相卜命——这就是pk私立…… 拜托闭嘴,不要给那两个憨货加戏成不成?齐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画外音。 齐木叫相卜命和鸟束零太过来当然也不是为了看他们耍宝的,齐木指了指剑道社里正在指导社员挥刀的银发少女,道:“看一下她的气场和背后灵。” “什么什么?哇!这不是那个超级有名的转校生福泽爱吗?”鸟束零太扑在门板上,眼冒桃心,“诶嘿嘿,师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过干得漂亮!” “滚开,你当楠雄是你吗?我的真命天子怎么可能是那么猥琐的人?”相卜命食指拇指圈成圈放在右眼上,“那就让我来看看这个转校生的气……呃。” “怎么没声了?”鸟束零太瞥了相卜命一眼,故作帅气地打了个响指,“既然是齐木师父的要求,那我就来看一下这位美丽女士的背后……呃。” 两个过于活泼的人同时收声自然引起了齐木的注意,他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抬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共享了他们的视觉。 ——嗯,福泽同学的身份不简单,他早就料到了,但是眼前所见还是有些吓到他了。 鸟束零太见过无数人的背后灵,但却第一次看见复数的背后灵,而这背后灵居然还是……天使。 相卜命也看过无数人的气场,她见过齐木楠雄那广阔到笼罩整座城市的少女粉气场,也目睹过照桥心美背后飘着黑色羽毛的圣光,但是……海,真的第一次见。 相卜命和鸟束零太几乎是瞬间就满身冷汗。 那是一望无际的虚无之海,仿佛永夜笼罩的深海之域,星辰倒影在水面上,入目尽是萤火般的浮光,不禁让人想起神话传说中所说的——人的灵行走于水面上。 虽然是肉眼看得见的海,但实际她的气并不辽阔,因为常夜海通向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彼方,而被海环绕其中的银发少女简直像水中的月亮。 ——又或是深海中泛着蓝光的鲸。 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少女的背后灵是两名天使,一男一女,背生六翼,女性天使面带微笑手持天平和十字,男性天使面容冷肃手持长矛和盾甲。 他们安静地守护着银发少女,姿态恭顺且没有任何的不甘不愿,望向少女的眼神甚至是过分温柔的。 仿佛守护的不是人类,而是神的孩子一样。 “楠雄……”相卜命压低了声音询问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我说是救世主你们信吗?齐木回了一个一言难尽的“你们自己体会一下”的眼神。 齐木当然不是没事找事做过来看薇拉的气场和背后灵的,他目光四处梭巡了一番,便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银发少女的身上,牵连了许多极细的丝,那是俗世的因缘,齐木很快就从那些丝中分辨出了自己想找的那一条。 呃,说是“丝”真的非常冒犯,那应该被称之为“绳”,并且是注连绳,这条牵往彼方的绳寄托的是神之子毕生唯一的痴恋。 齐木发现牵连在少女身上的情丝真的不少,但是真正得到少女回应并且被珍而重之地保护起来的——只有这么一段。 齐木顺着因果,使用了可以读取思念的“心灵占卜”,又或许应该被称为“看取”。 ——神之爱。 汹涌而来浩瀚如海般的爱意像那正天的太阳,被岁月剔除了一切负面污浊的感情,她的爱就像海滩上不断被潮汐淘洗的金沙,澄澈温暖,完美无瑕。 ——齐木找到了她隐藏得极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遗憾”。 …… 很快就要到暑假了,不过一个学期的时间,薇拉就已经融进了校园生活,还打出了剑道社的名气,个人赛上甚至一举夺下了关东地区的首冠。 薇拉和齐木栗子的感情直线上升,而虽然嘴上不承认但的确莫名其妙开始关注起某个倒霉孩子的齐木也发现,银发少女已经是附近地带耳熟能详的美人了。 霓虹国的文化便是如此,对于美的直白欣赏和传播都是令人称赞的,但很显然,当事人一点被关注的自觉都没有。 相处得久了,齐木栗子也发现银发少女良善却也慢热,对不熟悉的人来说,她温柔高雅,总是面带微笑,没有什么距离感,但也并不是很好亲近的人。但熟悉她的人却知道,褪去那矜贵疏离的表象,她其实就是个很会自己跟自己玩的孩子,身上总带着几分无关年龄的天真,爱撒娇,还有点无意识的天然黑。 薇拉准备前往东京参加一场全国性的剑道比赛,而她现在正准备忽悠……哦不,用甜品来诱惑自己的闺蜜栗子在假期中陪自己去东京玩。 闺蜜之间搂来抱去都是很正常的,但是齐木楠子是个妹子皮的真汉子,真的这么做就要涉嫌占便宜了,所以对这只特别爱撒娇的小猫咪那叫一个十动然拒。 拥抱不可以,蹭蹭也不行,手挽手可以,但牵手就不行——齐木楠子顶着那张面瘫脸,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果断冷酷无情。 这样的态度也让薇拉意识到了什么,银发少女微微恍然,齐木便听见了她的心音:【原来如此,栗子一定是喜欢女孩子吧?】 虽然性取向的确是女性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齐木:“……” 自以为明白一切的薇拉也微笑,十分体贴地保持着距离,她毕竟拥有过立下誓言的爱人,自然要和性取向为女性的一切生物划清界限。 【不过,既然性取向为女性的栗子可以是“闺蜜”了,那栗子的哥哥能不能成为“闺蜜”呀?】 齐木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心想你可快饶了我吧,现在每天放学要花两小时变性成齐木栗子,每到周末还得再花两小时变成齐木喵喵,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真的越想越生气,果然心软就是要不得的坏毛病。 话虽这么说,但谁又能顶得住薇拉的软硬泡磨?齐木最终答应去观看她的比赛,但是表明了不会久待——虽然去东京对他来说也就一眨眼的距离。 薇拉也不强求,数珠丸答应会陪她去东京,而这次前往东京除了参加剑道比赛以外,更重要的是去见一个人。 听说那个人最近养了一只猫儿,薇拉便决定把齐木喵喵一起带过去,没准他们能当朋友呢? 被放进猫包里的齐木有些小绝望,他究竟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坑到这种地步的?实在不明白啊。 抵达东京后,数珠丸带着行李去打点下榻的旅馆,而薇拉则抱着齐木喵喵朝着约定好的目的地奔跑。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少女是能够一拳打死一只小怪兽的救世主,但是看着她苍白病弱跑几步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模样,齐木真的很难将她跟回想里永远面带微笑的英雄联系起来,这就好像看见一个绝色美女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一样,充满了反差的违和。 约好见面的地点是公园,齐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抱着一只三花猫站在树下。 茶色的发,金色的眸,少年面部轮廓相当柔和,五官清俊秀气,虽然面上无甚表情,但他整个人就像一杯盈在搪瓷杯中的茶汤,或是早春三月微曦的暖阳。 一个即便是看着都觉得十分温柔的少年。 “夏目!”薇拉远远地朝着少年的方向挥手,听见呼唤的少年也抬起了头,他表情寡淡的眉眼化开三分笑意,那双形状似猫儿般的眼也微微弯起。 齐木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抱在怀里的那一坨东西,努力思考这只长得像猪一样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齐木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薇拉和那只胖得像猪一样的三花对上眼的瞬间,齐木听见了他们不约而同响起的心音。 薇拉:【……狐妖?】 三花:【……神明?】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只觉得内心卧槽至极。 第163章 深海蓝鲸(五) 夏目贵志和薇拉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从辈分上来说,夏目要叫薇拉一声“表姨”。 但是从年纪上来说呢?夏目反而比薇拉还要大一岁。 “夏目真的长大了呢。”某个毫无长辈风范的人双手合十放在脸颊边,歪着头欣慰地微笑道,“都会养猪了。” 三花:“……喵喵喵喵!!!” 夏目:“……是猫,是猫啦,虽然的确肥得很像猪来着。” 明明不是橘猫却还把自己吃得那么胖,该说不愧是家族渊源,养的宠物都挺有个性的吗? “是这样啊?那喵吉这样不太健康哦,虽然很有个性就是了。”薇拉抱起齐木喵喵,捏着他的小爪爪朝着夏目挥了挥,“来,齐木,跟喵吉打个招呼呀。” “齐木?”夏目对这个明显是某个人姓氏的名字感到了好奇,忍不住偏头看向少女怀里那只高贵冷艳的猫咪。 “对啊,因为我们班上有个同学也喜欢在脑袋上插两根棒棒糖呢,真是非常有个性的喜好,所以就给它取名叫‘齐木’了啊。”薇拉一无所觉地说着有点腹黑的话。 夏目:“……不,不管怎么想正常人或者正常猫都不会在脑袋上插棒棒糖吧?……算了,你喜欢就好。” 夏目贵志忍不住扶额,明明年纪比表姨要大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走在一起他总是会悲惨地沦落为吐槽役呢。 夏目贵志和薇拉之间的渊源要追溯回许多年以前。 夏目和薇拉的父母是在同一场灾祸中去世的,当时候年纪还很小的夏目在葬礼上遇见了比他更小的薇拉。 那时候对未来一片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夏目,被薇拉指着说要领养他。 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失去父母的薇拉自己都还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宝宝,就算的确和夏目有血缘关系,但夏目也有着血缘更近的亲戚。 和夏目不一样的是,薇拉的父母有一个名叫“数珠丸”并且已经成年的养子,数珠丸本身有着不菲的收入,照顾年幼的妹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的。 而那时候的夏目虽然是孤儿,身上却还有着父母的遗产以及保险公司的巨额赔偿,因此愿意领养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抗争不过法律的薇拉在葬礼上一直牵着夏目的手,她的手掌心暖暖的,就像锚,将当时在风雨中不断摇摆、随波逐流的夏目稳稳地拉住了。 葬礼上的夏目居然没怎么哭,因为她将一串钥匙做成了项链戴在了夏目的脖子上,她告诉夏目,她的家也是他的家,如果无处可去的话,他随时能够回家。 女孩松开了手,钥匙却成了夏目新的锚点。 在因为能看见妖怪却被大人当做撒谎嫌弃,被妖怪碾得四处奔逃而被大人责怪时,夏目总会忍不住握住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仿佛能从冰冷的铁块上汲取到“家”的温度。 后来,两个孩子成为了笔友,夏目在不同的家庭间碾转,但寄出去的信都会飞向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那时候你会对我伸出手呢?]年幼的夏目在信上这般询问道。 [因为夏目那时候在求救吧?虽然你没说,但是你的眼神很悲伤啊。]女孩的回信简单也直白,带着不容否决的坚定。 [面对求救的人便伸出援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所以啊,夏目——”薇拉小小地咬了一口甜甜圈,抬脚就是一发直球,“你已经不再害怕妖怪甚至开始豢养妖怪了吗?” 夏目和被他抱在怀里的三花猫同时僵住了。 “为什么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啊?”薇拉抱着齐木喵喵,有些不解,“你以前不是总是在信上说自己能看到妖怪,还被妖怪骚扰的吗?” 夏目抱着三花猫,有些手足无措:“我……” 他的确有在信上说过自己能看见妖怪,但是后来随着年纪渐渐大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和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所以便也不再向别人提起这些事了。 至于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的小表姨,她的回信里虽然从来都不否认夏目“能够看见妖怪”的说法,但因为不想提及夏目的伤心事,也是能不提就不提。 夏目没想过她会真的相信——或者说,就算小时候真的相信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渐渐觉得那是骗人的吧? “你是这么想的吗?”薇拉也有些诧异,忍不住撸了撸齐木喵喵,被高冷的喵喵摁住了不安分的手,“可你有戴我送你的数珠啊,难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夏目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挂着一串黑白两色的古朴数珠,他人看不到,但夏目却能看见上面蕴藏着浓重的灵光。 “我以为这是表叔经常在寺庙里工作的原因……” 夏目忍不住苦笑,这串数珠救了他很多次,但他的表叔数珠丸就是声名远扬的佛理讲师,他以为这只是数珠在寺庙里受过香火的缘由。 薇拉在知道夏目经常被妖怪骚扰时便赠送了他一串蕴含着数珠丸佛意的数珠,这串数珠里不仅有她设下的灵力屏障,还蕴含着天下五剑“破邪显正”的刀意。 如果是对夏目怀有恶意的妖怪,那便会遭到数珠丸刀意的震慑,刀剑付丧神的刀意甚至能击退茨木童子这个等级的大妖怪,更别提那些不入流的小妖了。 夏目怀里抱着的三花猫名为“斑”,是一只已经快要修炼至天狐级别的九尾妖狐,因为不甚被封印进了一只招财猫里,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斑虽然嘴上总说要等夏目死掉之后夺走友人帐,但实际他对夏目玲子的孙子并无恶意,这也是他没有被数珠震慑的理由。 “欸我好伤心啊——”拥有影后级演技的薇拉假假地抹了一把泪,“我都没觉得夏目说谎,结果夏目居然都没把我的话当真吗?” 温柔又老实的少年闻言就有点慌了,而他抱在怀里的大妖怪则炸毛,护短地嚷嚷道:“你还好意思说夏目?明明你自己都是个半陨的——” “啪”,胖三花的嘴被薇拉一把捏住了,肥嘟嘟的三花猫被捏出了一串“唔唔唔”的气音,但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两只猫就在齐木喵喵“你们是不是智障”的眼神中互挠了起来。 “啊——小爱,不要欺负猫咪老师啊。”夏目有些头疼地摁住小长辈的脑袋,同时拎住了猫咪老师的后颈肉,“你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猫咪爱撒娇那是天性,薇拉也很乖,哪怕当年三头身的她会坐在父迤逦及地的衣摆上玩jiojio,她也还是很乖。 很乖的薇拉柔柔弱弱地接过了夏目买来的甜筒冰淇淋,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被数珠丸勒令一周最多只能吃一次冰点,而这个宝贵的冰点就在眼前—— “抢劫啊——有人抢劫啊!帮帮我拦住,那是我家孩子的救命钱啊——!” “滚开!”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冲撞力,毫无防备的薇拉被撞得往前一扑,甜筒拿得稳稳,但是上头的冰淇淋球却直接贡献给了大地。 “啊!小爱!你没事吧?”夏目连忙将人扶稳,却见自家小长辈优雅地稳住了身形,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手上的脆皮甜筒。 手头没有趁手的武器,薇拉目光一转就落到了一边抱着一个篮球发呆的蓝发少年的身上,她没来得及多看,就微笑着跑上前轻声询问道:“请问一下,您的篮球能借我一用吗?如果坏了我会赔偿一个新的给您的。” “啊?哦,没事,请。”蓝发少年愣愣地望着她,将篮球递了过来。 “感谢您的慷慨。”薇拉接过篮球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瞄准抢劫犯的后背就是一个蓄力重投。 “砰——” 赤司征十郎觉得这个声音真耳熟。 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银发少女单手撑着栏杆便腾空翻越了过去,勒在纤细腰间的白纱被风吹起,像蝴蝶一般灵动轻盈。 面对着被篮球砸倒后挣扎着爬起来的劫匪,她瞬间完成“锁喉、后拧手臂、摁住脑袋怼进土里”的全套操作,完事后微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麻烦报下警。” 劫匪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全场鸦雀无声,站在赤司身边的青峰大辉却是吹了个口哨,贱兮兮地笑道:“哇哦,真酷。” 绿间真太郎扶了扶眼镜,仗着人高马大的体型连忙上前帮忙摁住劫匪,看见有人接手,银发少女便果断转移了目标,将掉在地上的公文包递给了追上来的失主。 周围后知后觉地响起了掌声,有人用力鼓掌拍得手掌发红了都没意识到,有人连忙上前帮忙摁住劫匪,也有人满脸兴奋地将少女围了起来。 “好厉害!小姑娘你是练武术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刚刚是在拍戏吗?你的身手可真漂亮!” 不幸丢钱的失主也是粗心,因为孩子要做手术所以从银行取了一大笔钱,谁知道被人盯上,抢劫的也不是什么惯犯,只是看见对方取钱,一时冲动犯罪而已。 警察很快带走了劫匪,而薇拉也从人群的包围里挣扎了出来,捡回了那个篮球,带回给那个蓝发的少年。 “啊,是赤司学弟。”薇拉如果有猫耳朵估计这时候要合在一起抖一抖,“你们怎么来东京了?是来参加什么比赛的吗?” 被喊“学弟”的赤司顶着队友们八卦的目光走上前,温和浅笑道:“福泽学姐,又见面了,我和队友的确是来参加冬季杯的。” “倒是学姐,应该是来参加剑道选手权大会的吧?”赤司瞥了一眼急匆匆赶过来的夏目,不动声色地笑道,“学姐在我们那一带很有名呢,剑道上的天才少女。” 薇拉闻言便笑:“扬名也是扬的凶名吧?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都说我是‘拔刀斋’呢。” “小爱。”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拿着甜筒,肩膀一左一右还顶着两只猫的夏目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肥猫压的,“你又乱来了,我要告诉表叔。” “耳朵进了茶听不见。”薇拉一溜烟就避开了夏目的指责,她拿着只剩脆皮的甜筒,哀悼已经逝去的冰淇淋球。 她拿着甜筒恋恋不舍地咬着脆皮,一双猫儿似的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发色各异的少年们,有些犹豫地道:“你们是帝光很有名的……嗯?彩虹战队?” 彩虹战队的成员齐齐一囧,有种看见天然黑黑子哲也的感觉。 “是‘奇迹的世代’。”赤司无奈地笑着,显然也知道自家队伍的发色个性十足,“学姐的比赛场地是在东京中心体育场吧?” “对,你们也是?”这回薇拉可是真的诧异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相逢即是缘分,双方互相交换了姓名,知道夏目居然是薇拉的晚辈时,赤司狠狠地楞了一下,而薇拉也知道了刚刚那个蓝发少年名为黑子哲也。 帝光中学的篮球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队伍,但是能被称为“奇迹的世代”成员的其实只有六位,分别是“司令塔”赤司征十郎、中锋紫原敦、大前锋青峰大辉、得分后卫绿间真太郎、小前锋黄濑凉太、以及以超级薄弱的存在感成为所有光芒背后影子的传球手“幻之第六人”黑子哲也。 因为都是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子,薇拉的聊天内容便围绕着篮球展开,而原本只是出于礼貌奉陪的赤司聊着聊着却发现,少女居然是真的对篮球有所了解。 “很少有女孩子喜欢篮球这项运动呢。”奇迹的时代经理是一名身材很好、容姿端丽的粉发少女,名叫“桃井五月”,性格亲和不认生,很快就取代了赤司站到了薇拉的身边,“爱酱以前是不是做过篮球部的经理啊?你好像也很擅长情报收集和数据分析呢!” 薇拉看到粉毛就想到甘露寺蜜璃和齐木栗子,一时间对桃井的好感度upupup地上涨,便也实话实说地道:“经理没当过,但是打过篮球呢。” “哇——!”桃井五月低呼,很是捧场地道,“爱酱的身体数据非常惊人!在女子篮球队里一定是个中好手吧?” “女子篮球队?”薇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魔鬼训练的恐怖记忆,简直惨得铭心刻骨死也难忘,那时候魔鬼老师要求他们a班的同学打乱顺序后分为两队并且在允许使用个性的情况下进行篮球比赛,一时露出了“身体被掏空”的表情地道,“嘛……嘛……其实是男女混搭的比赛,还好吧,也就断了两根肋骨,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那到底要怎样才算大事啊!” 长相阳光帅气又非常自来熟的黄濑凉太忍不住凑了过来,好奇地询问道:“爱酱,你跟我们的小队长是怎么认识的啊?”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奇迹世代的内部成员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小队长赤司征十郎看着对谁都温和,实际对谁都疏离,这般主动挑起话题可是第一次见。 赤司才不给黄濑凉太揶揄自己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开口,轻描淡写地道:“就像刚刚一样,福泽学姐救了我呢。” 薇拉也觉得男孩子大概不想在队友面前丢分子,便从善如流地道:“其实那天晚上我发高烧还离家出走,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呢。” 众人:“……”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发高烧离家出走的情况下还救了一个大男孩的? 一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体育场,赤司邀请夏目和薇拉两人参观一下他们的篮球比赛,同样的薇拉进行剑道比赛时他们也会去为她加油打气的。 不得不说赤司征十郎在待人接物的方面真的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就算是对篮球不怎么感兴趣的夏目也升起了“要不就去看看吧”的想法。 但是相当令人扫兴的是,他们一行人才刚刚踏进篮球场,一颗篮球就裹挟着十足凶狠的力道朝着夏目的脸砸了过来。 “砰——!”篮球和肉-体相撞的沉闷声响在体育馆内回荡,篮球在距离夏目不过一拳头的距离内停了下来,近得夏目都以为自己只要眨眨眼,睫毛都会碰到。 薇拉单手接住了这一枚险些砸中夏目的篮球,哪怕篮球的冲力大得吓人,她的手也稳如磐石般不动不摇。 站在一边的赤司几乎是瞬间就沉下了脸,目光扫向篮球场内的罪魁祸首,而那人居然还痞笑着走过来,毫无诚意地道歉道:“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黄濑呢。” “灰崎祥吾!”黄濑凉太就站在夏目的身后,他自然知道这枚篮球是夹带着怎样的恶意而来的,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是想杀了我吗?!” “嘛嘛,怎么会呢?”名为“灰崎祥吾”的少年满怀恶意地笑着,“身为‘奇迹的世代’中的一员,如果连正面砸过来的球都接不住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黄濑凉太咬牙,灰崎祥吾也是帝光篮球队的正选,但这个人一直想取代奇迹世代中的成员,人品败坏不说,毫无竞技精神,还曾经出过暴力事件。 “你这个——!”黄濑几乎要忍不住捋袖子了,一个堪称甜美的女子音却突然从旁响起:“呐呐,篮球场上的决斗好像是被称为‘one on one’,没错吧?”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银发少女越众而出,手里稳稳地拿着灰岐砸过来的篮球,温和优雅地微笑着:“这一位……灰岐同学,跟我来一场one on one吧?” “你?”灰岐嗤笑了一声,目光极为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少女,语气轻佻地道,“我从来不跟女孩子在篮球场上决斗,你要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跟我去宾馆试试。” “砰——!”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在篮球场内响起,惊得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内篮球场安静得针落可闻。 砸在篮板上的篮球咕嘟咕嘟地在蓝框边转了两圈便掉进了框里,众人只见那被篮球砸中的地方居然浅浅的凹了下去,隐约可见丝丝白烟。 “灰岐同学听不懂人话吗?” 弯腰抱起另一枚篮球的银发少女璀然一笑,那笑容三分狂气,三分冷傲,还有四分尽数化为眼底沉甸甸的怒意。 “我是说,要么你跟我one on one,要么我把你的腿打断。” “需要我帮你选吗?!” 第164章 深海蓝鲸(六) 薇拉打过篮球吗? 打过,要人命的那种。 那时候a班的学生们被分成了两队,由轰焦冻和爆豪胜己分别担任两个队伍的队长,而薇拉是被分在了轰焦冻的队伍里,迎战的是作为爆豪搭档的绿谷出久。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两败俱伤,篮球被打爆,篮球框被打飞,绿谷断了一条手臂,薇拉断了两条肋骨,也不知道最后谁比谁更惨一点。 虽然对比曾经的自己,如今的薇拉虚弱得吓人,但是打爆灰崎祥吾却是绰绰有余了。 换上了桃井五月借给她的运动服,银色的长发扎起了高马尾,运着篮球一往无前的少女如同一柄切开整个运动场的利刃,那般势如千军,那般锐不可敌。 “好快!”桃井五月不断分析着少女异变的数据,那原本只是较之普通女孩略胜一筹的体质,在进攻的瞬间翻了足足三倍不止,“不管是速度、柔韧性、身体协调性还是爆发力都高得吓人,明明之前查看的时候数据还没有高到这种地步啊……?” “是居合。”赤司征十郎的声音从旁响起,轻声道,“她不是在打球,而是在练刀。” 居合斩,锻炼的不仅是持刀者对每一块肌肉的协调能力,还锻炼的是拔刀出鞘的那一瞬间的爆发力。 而很显然,少女明显是剑道中无可匹敌的王者,当她将整个篮球场化作自己的领域,灰崎祥吾甚至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咣!”——灌篮,得分有效。 “但是,如果爆发力太强而导致续航能力不足的话,后半场比赛明显会落于下风——”桃井五月忍不住轻咬大拇指,却忽而瞪大了眼睛,“咦?” 稳稳落地的少女容色淡淡,数据却迅速降低回平均值,她绕场半圈行走了几步,略微缭乱的呼吸便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的呼吸好奇怪,好像有某种特定的韵律一样,在呼吸的调节下她的身体能迅速攀登回巅峰值。” 桃井五月不断地分析着,对于薇拉奇怪的数据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全场所有人中,唯有一脸高贵冷艳的齐木喵喵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是回想里看到的“呼吸法”,在“全集中.常中”的呼吸法之下,人类的体能会被大幅度提高,是能够让人成为永动机一样bug的能力。 想到这里,齐木喵喵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只能说这个叫灰崎祥吾的人是真的很能作死。 那颗篮球如果是照着福泽同学的脸砸过去的那还没什么,可是他的目标偏偏是夏目。 福泽同学曾经有过非常惨烈的过往,所以她能够容忍任何人对她的伤害,却唯独不能接受亲近的人在她身边受伤。 帝光的篮球队惯来都是以“胜利”为最终目标,因为实力悬殊巨大而往往会给对手造成极大的心理压迫,和帝光打完比赛后心灰意冷放弃篮球的人并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胜利”,所以他们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碾压”。 在银发少女即将上篮灌球时,早已心浮气躁的灰崎不管不顾地起跳,试图凭借自己强壮的体魄来“冲撞”对手,甚至极其没有道德地将手肘对准了薇拉的心脏。 “去死吧——!”少年眼中闪过暴戾而又焦躁的情绪,他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如果他真的输了,那“还不如女孩子”的头衔一辈子都摘不掉。 “灰岐,停下!”灰岐听见了赤司的怒喝,但是那又怎样?比赛总会出现一点肢体碰撞和摩擦,是对方先提出决斗的——应该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吧? 千钧一发之际,灰岐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他唇角带着恶意的笑,却忽而对上一双非人而又冰冷的眼眸,是明亮璀璨的金色。 少女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说了什么,下一秒,灰岐便感到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居然不受控制得倒飞了出去! “咣!” 暴扣灌篮的声音震慑了全场,抓着篮框的少女如蝴蝶般轻盈地落地,与之相比,灰岐却如同破旧的水泥袋般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106:6 全场鸦雀无声,直到回过神来的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口哨,众人依旧死死地顶着记分牌,颇有几分如临幻梦的不真实感。 女子先天体能便不如男子,更别提灰岐本身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篮球手,这个最终比分就好像颠覆了整个世界既定的规则一样。 万众瞩目之下,抱着篮球离场的银发少女仿佛反应过来一般,她随意地转身起跳,篮球脱手而出,跨越了足足整个篮球场的距离,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入了框里。 ——全场范围投篮。 这是连奇迹世代中的得分后卫绿间真太郎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被撞得跌出场外、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的灰岐红了眼,少女在经过他身边是却只是冷淡地道:“打了我家小孩就会被打回来,你应该也有这种觉悟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私下斗殴会被取消比赛资格,薇拉更情愿打断灰岐的腿。 她是救世主,是英雄,是骑士,但也曾是领袖,是黑手党。 “!”被掐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神经的灰岐爬起身,抓起看台下的椅子就朝着薇拉冲了过来,“你这个该死的娘们儿!” 薇拉猛然转身,耳边只听见好几人的怒喝以及桃井五月的尖叫,她正想着怎么打断灰岐的腿,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火焰般炽烈的红。 欸?薇拉失神了一瞬,记忆的深处似乎也有这么一抹艳红的色彩,在那之后……是什么呢? ——啊,想起来了,是铺天盖地的冰雪的白。 “队长!” “赤司!” 那人挡在薇拉面前抱住了她,折叠椅凶狠地砸在了少年的背上,让向来矜贵有礼的少年都忍不住发出了痛楚的闷哼。 少年步伐不稳地向前栽倒,薇拉接住了他,她神情极为平静,眼神甚至还透着淡淡的茫然。 帝光的人很快就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了赤司,有人大声责骂道:“灰岐你是不是神经病!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输不起还出手伤人!你简直无可救药!” 灰岐恶意的笑容也微微凝固了,打伤外人和打伤队友那是两码事,前者会被取消本次比赛的资格,后者……逐出队伍都是轻的了。 赤司捂着受伤的肩膀,神情冷然地回眸,他赤色的眼化为了一橙一赤的异色瞳,就连吐字都敛去了温文,只剩冰冷:“你自己去递交退伍申请吧。” “不听话的狗。” 赤司话音刚落,连同灰岐在内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冷颤,望向赤司的目光都有些惊恐,显然谁都没想到,连日常对话都要用敬称的贵公子有朝一日会说这种话。 薇拉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她二话不说搀扶起赤司就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她在进来的时候有特意看过地图,知道医务室的方向。 “爱酱,今天是休息日,医务室那边可能没人!”黄濑忧心忡忡地跟了上来,而身形高大的绿间和紫原敦却是沉默不语地将赤司接了过去。 “没关系,我学过,紧急处理还是没有问题的。”薇拉快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道。 “黄濑的意思是,医务室可能上锁了。”毫无存在感的黑子哲也突然出声道,众人抵达了医务室,果不其然,医务室没开。 “啊,没关系。”薇拉淡定地摘下了头上的发卡,秀出了横滨开锁王的特技,“这个我也学过。” 奇迹世代:“……你的技能点点得不太对吧?!” 进了医务室,薇拉二话不说就让紫原敦和绿间真太郎扒了赤司的衣服,等人趴下去后才有些意外的发现伤势居然不是很严重,只是背上有大块的淤青而已。 “奇怪了,按照灰岐刚刚的力道来看,伤势不应该这么轻的才对啊?”薇拉想不明白,只能归咎于赤司的体魄强健。 站在夏目肩膀上的齐木喵喵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尾巴,深藏功与名。 既然只是淤青,那只要把淤青揉开就行了,对于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们来说,按摩基本是基础技能,毕竟他们要学会帮助队友尽快恢复体力。 揉开淤青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但赤司愣是一声不吭地忍了,薇拉有些郁闷地道:“赤司为什么要挡?你明知道他打不过我的。” 赤司沉默不语,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思绪。 比如“让队员打伤外人会损害队伍颜面”、“管理不当会被视作是队长的失职”、“我看灰岐不顺眼很久了,借题发挥铲除毒瘤罢了”。 又比如说“为了不让学姐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心怀不满,所以我要借此先一步引起她的愧疚”之类的。 但最后,少年还是垂了垂眼睫,语气平静地道:“我们扯平了。” 薇拉恍然,不动声色地在手上凝起了一层浅浅的查克拉,帮助他的伤势恢复:“万一因为受伤而不能参加比赛的话,岂不是很可惜吗?” 赤司语气平淡却掩藏不住其中狂傲,漫不经心地道:“那样比赛或许会稍微有点趣味性也说不定,如果我上场的话,比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回,就连薇拉都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向少年的眼睛——那是一橙一赤的异色眼瞳。 “原来如此。”薇拉双手用力,揉开最后的淤青,用一种“晚餐吃荞麦面啊好不好”的语气说道,“双重人格?” 赤司:“……” 少年的异色瞳冷冷地瞪着她,而薇拉却毫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背,将衣服递给他:“辛苦了,压力过大会导致人格分裂,放轻松点。” 赤司无言以对,对眼前的人来说,人格分裂居然好像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虽然闹了灰岐这么一件不愉快的事,但薇拉没想过要计较,可她没想到没过多久,帝光篮球队的教练却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薇拉原以为他是来找茬的,但没想到帝光那个中年模样的教练对于灰岐的所作所为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之后更是提出了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请求。 “聘请我但任帝光篮球队的教练?” 薇拉有些莫名,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帝光已经是打遍国中无敌手了吧?” “可是看见这些璞玉,您难道不会生出雕琢的**吗?”中年男子循循善诱地道,“我们的目标可是樱木花道。” 樱木花道,日本篮球界真正的“奇迹”,和流川枫并称为目前日本篮球界的两大“传奇”。 中年男子应该是看过灰岐和薇拉的对战,因此开出了堪称天价的高薪,只为学得那特殊的“呼吸法”,但对薇拉而言,这些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就在中年男子以为这次劝说将以失败告终时,眼前的银发少女却突然翻开了一个小册子,看了好半天后说道:“行,我答应了。”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的训练是非常严格的,而且你也不要对你的队员抱有太大的期望,能学会基础呼吸法已经顶了天了。” 灶门炭治郎当初学习呼吸法足足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而奇迹的世代已经是初三生了,在兼顾学习和训练的过程中,想要在一年内学会呼吸法,简直难如登天。 但薇拉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遗愿清单,顺便将呼吸法传承下去而已。 ——打造一支战绩辉煌的团队。 面对薇拉的“严格”说法,帝光的魔鬼教练也是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嘛,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两个魔鬼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天色已晚,薇拉挽着夏目的手往回走,齐木喵喵不知道跑去哪里浪了,但薇拉并不担心,齐木喵喵向来很有个性,是一只能自己回家的猫。 “抱歉,今天都没有好好照顾你。”好不容易能聚一次,却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薇拉对此感到了抱歉。 “没有关系。”夏目摇了摇头,眼神温和地道,“我们去吃拉面吧,反正我还要在东京待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 薇拉闻言便也带着夏目去了东京最好的拉面店,结果又跟奇迹的世代撞在了一起。 发现他们是团队聚餐,薇拉也不准备打扰,只是微笑着朝他们挥挥手,意外的是包括紫原敦和绿间在内的所有人都给予了回应,态度很是友好。 点餐时,夏目点了一碗大份的酱油豚骨拉面,还配了炸虾天妇罗,而薇拉点了一份冷荞麦,配蔬菜天妇罗。 然后趁着夏目不注意飞快地把秋葵丢进了他的盘子里。 “你怎么还是那么挑食啊?”夏目很是无奈,偏生猫咪老师还要捣乱,把他的炸虾天妇罗里的炸虾全部抽出来吃掉了,“猫咪老师!你太过分了!” “梆”地一声,挨揍的胖三花蹲在薇拉身边一起听训,夏目恍惚间好像看见两只猫咪同时耷拉着耳朵,模样怂怂的,可爱得他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目笑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孩自觉得逃过了一劫,连忙拍拍摸摸一顿“算了算了大哥算了算了”,把夏目哄得坐下来吃拉面。 忽而耳边听见敲窗声,薇拉偏头看见窗外高贵冷艳头插棒棒糖的英短,连忙开窗把猫咪放进来,给猫咪夹了一块炸虾。 齐木喵喵摇摇头,表示已经在家吃过了,不想吃。 薇拉想了想,去柜台买了一份咖啡布丁,这回猫大爷满意了,一脸矜持地享用着自己的饭后甜点。 拉面馆内氤氲着白雾,呼吸间尽是食物柔和温暖的气息,窗外夜风微凉,但室内却十分温暖。 ——那种感觉啊,非常非常的温柔,非常非常的温馨。 薇拉看着一胖一瘦正在进食的两只猫咪,又看了看眉眼温柔的少年,也忍不住弯起眼睛。 “笑什么呢?傻傻的,快把秋葵吃了。” “我就不,诶嘿。” 第165章 深海蓝鲸(七) “原来这就是‘友人帐’啊?”薇拉看着手中墨绿色的小册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应该叫‘友尽帐’才对。” 夏目被她噎了一下,一时间也忘了方才自己想说什么,只能无奈地扶额道:“小爱,你还是别说话比较可爱。” 这回薇拉可觉得委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叫自己闭嘴,那我干脆不说话了。 生气的薇拉直接变成了小白猫,耷拉着软绵绵的小耳朵一边自闭去了,倒是第一次看见她变身的夏目呆了好久,觉得自己有被可爱到。 正在蹭甜品的齐木看见这一幕也顿了一下,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啃着自己的甜品,只是在小白猫扑上来挠他尾巴时及时抽开尾巴,由着她蹦蹦跳跳地够他的尾巴。 夏目打量着小白猫的体型,顿时就心疼坏了,才巴掌大的小猫,这还是个孩子呢。 “小爱是被猫妖附身了吗?怎么会变成猫呢?”夏目摊平了手掌,让小白猫跳进自己的掌心里,趴成软坨坨、暖呼呼的一团。 “不是,她原本应该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形体的,只是她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是一只猫,所以才会变成猫的形态。”斑绕着夏目转了两圈,这般解释道。 “人怎么会想变成猫呢?”夏目想不明白,松松地抓着手里的猫咪,小白猫觉得夏目的手掌心有点热,忍不住拍拍他的手背,发出软绵绵的喵叫。 吃完甜点正准备趴下休息的齐木喵喵动作又是微微一顿,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但是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因为不管怎么想都有些蠢还有些伤人。 因为不想让他人因为羁绊的断连而伤怀,所以想变成无足轻重的猫儿什么的…… 蠢死了。齐木冷着脸把小白猫扒拉到身边,两只猫爪左右开弓一顿揉捏,揉出一连串细弱委屈的“喵喵喵”。 “啊啊啊齐木桑,别欺负小爱啊。”仿佛养了三只猫的夏目为难地拨开了英短,将小白猫捂在掌心上,“她本来就傻了,这段时间越来越傻,还是别欺负她了。” 齐木闻言便也收回了手,依旧高贵冷艳地端坐着,夏目不知道为何福泽同学最近越来越傻,他却是知道原因的。 不管怎么说,害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偶尔欺负一下来玩玩也不为过吧? 齐木有些忿忿地想,别以为他不知道,就因为那个叫赤司的少年跟他各种雷同,她就对学弟过分偏爱,还有因为栗子所以特别喜欢桃井五月什么的…… 猫咪果然都是玩弄感情的渣。 觉得自己不能惯着某只得寸进尺的猫,齐木站起身,高贵冷艳地推开了窗户跳出去,决定先晾她个三天再说。 结果第二天齐木栗子就接到了某个人的电话,电话才刚接起,那边就无比熟练地开始撒娇道:“栗子栗子,我要开始比赛了,你人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呀。” 靠,变性要两个小时,你现在开始比赛,我去哪里给你找一个齐木栗子? 齐木看着女子校服裙,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挣扎。 齐木正想着怎么找一个塞车之类的借口糊弄过去时,那边厢又开始瞎嚷嚷道:“我看见赤司和五月他们了!粉色头发在人群里特别亮眼,我一定能找到你的!” “如果栗子注视着的我的话,我会夺得金牌送给你的哦!” 齐木:“……” 齐木早就发现了,福泽爱这个人就是喜欢看人下菜,演技卓绝,可盐可甜,能温柔知礼地对待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也能在体育场内为夏目冲冠一怒。 ……但是对于某些特定的人选会特别得寸进尺无理取闹。 就像猫咪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她能一眼看穿谁对她是真的好,谁会对她心软,而她便凭借着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无声的依赖。 ——所以,应该怎样拒绝这种毫无缘由还特别不合理的依赖呢? ……某出现在体育场内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齐姓男子后来表示,我真的为这个世界牺牲了太多。 …… 奇迹的世代因为灰岐的事件而被迫前来观看剑道比赛——作为致歉。 对此,跟灰岐向来不对头的黄濑很是生气,虽然他并不排斥观看福泽爱的剑道比赛,但是他一点都不想顶着“为灰岐的所作所为道歉”而来。 有些呆呆的紫原敦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最后却硬生生被桃井五月以“福泽同学说比赛后请客吃大餐哦”的理由给勾-引了过来。 绿间真太郎答应过来的原因是“今天的幸运物是竹刀,并且宜观看竞技比赛”。 青峰大辉想看大-胸美女互殴,但来了之后才发现剑道比赛相当优雅,并且人人都穿着严严实实的护具和袴衣,令他瞬间失去性-趣。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比赛非常精彩。 明明实力悬殊、完全是一面倒的碾压,但是不管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银发少女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时,摘下护具的脸总是挂着微笑的。 而福泽爱的队友们接受过她的培训,实力并不差,最终打出的比分也差距得毫无悬念,但每一位成员获得胜利并退场时总会欢呼着扑进队长的怀抱,开心得仿佛赢得了全世界。他们的快乐和兴奋也感染了在场的观众们,胜负揭晓的那一刻,全场都在为他们欢呼。 “为什么呢?”一直很安静的紫原敦突然出声,兴奋得脸颊绯红的桃井五月头也不回,双手握拳,只是下意识地道,“啊?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那么开心呢?”紫原敦想不明白,他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带着淡淡的厌倦,“轻轻松松就能赢得的胜利,对手又都是弱鸡,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桃井五月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因为身周氛围而变得滚烫的心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忐忑和不安像淤泥般不断翻涌而起。 令人尴尬窒息的沉默中,黑子哲也忽而出声道: “是因为福泽同学。” 惯来安静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少年,用冷静而又笃定的语气说道:“因为不管走得有多远,所有人的前方都有一个福泽同学。” 桃井五月恍然大悟。 是这样的,的确是这样的。 因为有了那样光芒万丈的存在,那些站在光身后的人都势必成为追逐光芒的阴影,而眼中只能看得见光的人,又怎么傲慢得起来? “那爱妞自己不会觉得很无聊吗?放眼望去都是弱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紫原敦恹恹地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这般询问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绿间真太郎难得开口说道,“一般来说,在这个浮躁的年纪里变得这么优秀,又拥有过人的姿容,想必从小也不缺乏同龄人的追捧,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都难免有一些……高傲,但她……简直过分谦卑了。” 是的,过分谦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执著于胜负,只在乎自己是否能进步。 福泽爱就好像自己曾经也是个庸人,虽然凭借着努力走到了前头,但每一步都踩得踏踏实实,因为知道一路走来的艰辛,所以甘愿成为照耀他人前路的光。 相比之下,奇迹的世代在这两年里简直太过膨胀了。 赤司征十郎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眼神有些阴霾,这不是说因为他身为队长不够强,镇压不住所有的成员,所以奇迹的世代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黑子哲也垂了垂眼眸,没有继续开口,他的确不喜欢这样分崩离析的队伍,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可以一起愉快地打篮球的。 而现在,队伍里的人基本各自为政,全盘放弃了团队合作,只因为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拉开比分……但,一个人的话就没有什么赢的意义了。 ——黑子哲也是队伍的影子,但是当队员的光芒太盛时,影子就没有其存在的意义了。 桃井五月看着伙伴们消沉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心脏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明明是汇聚了最多光芒的地方,最终却成了最压抑的黑暗? 如果能有一束光照进这个地方—— “久等了。” 结束了比赛的银发少女好不容易摆脱了队友们的包围,来到了好意前来参观的几人身边,温和地微笑道:“一会儿你们想去哪里吃?我请客啊。” “不,我们没什么胃口……”桃井五月恹恹地说道,身为奇迹世代的经理,她却眼睁睁地看着队伍变成今天的模样,这让她感到自责。 “这样啊。”薇拉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笑着道,“那就省去聚餐的环节,直奔主题吧。” “从下一个月开始,我会担当帝光篮球队的教练,教导你们呼吸法,帮助你们成为整个东京,整个日本——甚至整个世界的篮球强豪。” 看着几名少年男女齐齐抬头注视着自己,薇拉也轻轻地勾起唇角,用相泽消太特有的魔鬼语气深沉地道。 “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打遍国中无敌手就心满意足故步自封,那样我会有一点点失望的。” “如果不服可以跟我one on one哦,我非常欢迎呢。” “但你们的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别就此停步啊,少年们。” 第166章 深海蓝鲸(八) 薇拉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教导青少年。 虽然她当过雄英的助教、港黑新人的老师、鬼杀队的晴柱,但是这不能改变她是个魔鬼教师的事实。 薇拉不会教人,她教导学生的本事都是跟相泽消太学的,但相泽消太那种掩藏在残酷背后的温柔是为了让学生能够适应那个扭曲的英雄社会,换一个和平年代,他那种教学生的方式十有□□是要被人骂死的。 而薇拉呢? 细数她教过的学生——雄英里皮糙肉厚的英雄预备役、平民窟里走出来的芥川龙之介、身负血海深仇的鬼杀队成员……嗯,总的来说,都是抗造耐揍的类型,而奇迹的世代虽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是在觉悟这一方面,却是远远不能和薇拉教导过的学生们相比的。 薇拉成为教练后的第一件事,是跟六名奇迹正选分别打了一场one on one,以压倒性的实力把六人凶狠地碾压。 美其名曰了解一下他们的实力,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发飘的少年们重新脚踏实地。 “所谓呼吸法,指的是战国时期一位名叫‘继国缘一’的强大剑士创造出来的初始呼吸法——日之呼吸。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衍生出风雷岩水炎五大基础呼吸法。而在这五大呼吸法作为基石的情况下,又再次演变诞生出万象呼吸法,可以说,每个人的呼吸法都有所不同。” 帝光篮球队的成员多达百人,但薇拉只需要负责教导正选成员,也就是六名“奇迹的世代”。 “呼吸法可以大幅度提升人体的潜能,拔高身体的素质,就算不能习得全部,微弱的呼吸也能给人带来显著的提高,所以你们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薇拉对于眼前六名少年能学会呼吸法这件事情明显不报什么指望,反而还安慰道,“日之呼吸加上五大基础呼吸,刚好你们有六个人,我会根据你们的性格来给你们分配呼吸法的教程,尽人事即可,不必强求太多。” 薇拉本意上是不想在这些本就有些浮躁的青少年心头上再添一把火,但她的话语显然打击到了少年们的自尊心,几人反而跟她较起了劲来。抱着“呵我倒要看看有多难学”的心态,几人开始学习呼吸法,但一周过去了,居然连入门的门槛都没摸到。 “你这呼吸法真的不是在逗我们玩的吗?”青峰大辉率先发出了质问,他没有感受到呼吸法带来的好处,反而每次呼吸都觉得肺部生疼。 “怎样都好啦,反正就算不练习也能打败对手,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练习嘛?”紫原敦最先对呼吸法失去兴趣,他咀嚼着美味棒,神态恹恹的。 而其他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有点怀疑呼吸法的真实效用。 薇拉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特质的小葫芦,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葫芦吹爆了。 奇迹的世代:“……” “水之呼吸门下有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学会了全套水之呼吸,你们才一周就想要掌握呼吸法的精髓,未免也有些太天真了。”剥去温柔的表象,薇拉终于流露出了身为魔鬼教师的严厉,“不想学可以不学,我不会强迫你们。我不是很有耐心的导师,而你们有限的时间也不允许我对你们宽容,如果一个月后你们连入门都做不到,那我会辞职离开。” 赤司深吸了一口气,从来都是最优秀的少年受不了这样的激将,他上前一步询问道:“请问教练花了多久才学会呼吸法的?” 薇拉估算了一下自己学会“全集中.常中”的时间,非常保守地道:“两周。” “好。”赤司这般应了,而之后少年也发了狠,几乎将自己全部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呼吸法上,而他也成为了队伍中最早入门的成员。 有赤司的成功例子在前,奇迹的世代也陆陆续续找到了窍门,学会呼吸法后的他们实力果然更上一层楼,不管是爆发力还是续航力都有了非常显著的提高。可是让他们感到生气的是,即便他们赌气在私底下各种尝试,却依旧没人能吹爆教练那天吹爆的那个小葫芦。而当他们再次提出one on one的挑战时,也依旧被教练镇压得不能翻身,这般惨痛的战绩,让学会呼吸法后有些膨胀的少年们彻底泄气。 后来,还是黄濑凉太忍不住询问了薇拉,对此,薇拉也很诧异地挑了挑眉,道:“吹爆葫芦那是下个阶段的学习,不过你们学会现阶段的呼吸法就够了,下个阶段的还是别想了,你们又不可能像当初的我一样背着半人高的大石头去冲瀑布。” 少年们再次沉默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教练曾经说过的“断了两根肋骨”的篮球赛,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他们突然意识到那好像不是骗人的。他们的教练虽然看上去纤细柔弱,但体内却蕴藏着恐怖的能量,强大得令人望而生畏。 性格日渐强势的赤司有点无法忍受自己屈居他人之下的局面,不由得询问道:“不知教练的呼吸法处于什么水准?” 薇拉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些还没学会走就想着飞的少年,指着休息室里作为吉祥物、足有半人高的大葫芦,问道:“看到那个葫芦了吗?” 少年们点点头,他们一直都觉得那个摆设有点魔性。 银发少女低头记录着他们的数据,头也不抬地道:“把它吹爆,就是我如今的水准。” 奇迹的世代:“…………” 安静,如鸡。 …… 除去训练以外的其他时间里,薇拉其实是非常温和且平易近人的,不仅爱玩爱闹,偶尔还会拿他们的发色开个玩笑。 因为教练场上场下完全是两幅面孔,所以青峰还笑话她是不是人格分裂。 对此,真正人格分裂的赤司征十郎凉凉地看了青峰一眼。 薇拉的到来对于奇迹的世代而言,就好像一滩死水被注入了活泉。就连满脑子“只有我才能打败我自己”这等中二思想的青峰大辉在被教练摁在地上摩擦摩擦之后也彻底变乖了,重新找回了些许对篮球的热情。而几次三番想要翘班的紫原敦却自有一套“强者为尊”的三观理念,以前因为赤司很强所以服从赤司,如今教练很强就服从教练,在他看来是没有任何毛病的。 更何况爱妞跟桃妞不一样,爱妞的厨艺很好,还收藏着很多稀奇口味的美味棒。 出自雄英美食英雄“午餐尖峰”之手的美味棒彻底折服了紫原敦,他非常努力地表现自己,力图搜刮掉教练的所有珍藏。 “没有了,一根都没有了。”薇拉捂着自己的背包,奋力保住自己在雄英学校里的最后一点纪念品,“敦!你自己算算你这一个月里吃掉了我多少美味棒!你的零食和青峰的麻衣写真都是不能向学校报销的你们明白吗?” “我想吃,我想吃嘛爱妞。”紫原敦一个大高个就那么蹲在地上,抓着背包的肩带,非常熟练地撒娇道,“爱妞你最好了~!” “喂,不要扯上我啊,上次你和五月威胁我说不来参加训练就烧掉我收藏的麻衣写真,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青峰闻言,探头喊道。 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黑了一把:“把女-优写真集带来训练场还被教练搜到什么的真的好逊哦,不想当你的影子了。” 青峰一口矿泉水就这么喷了:“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啊?!” 桃井五月看着吵吵嚷嚷的队伍,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大家重新找回了过去的笑容,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队伍成员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随着奇迹的世代实力越来越强,能够抵挡他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少。他们被媒体称为“死亡队伍”,比赛上哪支队伍不幸轮到了奇迹的世代,那基本就是预定了出局淘汰。因为他们太过强大,跟他们比赛的队伍也从开局的畏惧到后来的消极对抗,令赛事变得格外无聊,面对着一群怨恨他们却不敢言语的对手,奇迹世代的成员们也觉得乏味极了。 与之相比的是越来越过火的媒体报道和追捧,帝光校方对此乐见其成,只是思考着如何利用奇迹世代的商业价值来为校方牟取足够的利益。 目前奇迹世代的状态就如同在乒乓上但求一败的华国选手一样,因为胜利到来得太过轻易,所以反而让比赛失去了乐趣。这种情况要么是花费时间好好调节,要么是破而后立,薇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规划,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奇迹的世代就出事了。 那一天,又一次结束了比赛,薇拉开着车接送奇迹的世代返校。因为她自己也有课业,所以无法全程追踪赛况。因此薇拉也是在黄濑兴致勃勃的述说里才知道,黄濑因为比赛太过无聊而跟紫原敦商量着凑一个“111:11”的比分,谁知道最后关头放水后对方也没能成功投篮,故而紫原敦在黄濑的教唆下干了一件非常具有羞辱性的事情。 ——他在比赛的最后几秒钟里自灌篮了。 薇拉沉默地握住了方向盘,而黄濑还在活灵活现地描述着对手们难看的神情,对于他们来说,这大概是这场比赛里唯一的乐趣了。 “这样不太好吧小黄?”桃井五月迟疑地道,她知道他们都对这样一边倒的比赛感到了厌烦,但没想到居然他们居然已经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有什么关系?”紫原敦双手交握枕在脑后,口中叼着美味棒含含糊糊地道,“反正他们就是很菜嘛。” 竞技比赛里,菜是原罪,这一点,就算是桃井五月也无法反驳什么。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坐在副驾驶上的赤司闭目养神,黄濑努力地活跃着气氛,但看着大家都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提不起劲来。 突然,正在开车的薇拉开口道:“今天和你们比赛的队伍里,有黑冢家的二少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闭目养神的赤司征十郎却忽而间睁开了眼睛。 薇拉猛然踩下了急刹车,车轮和地面剧烈的摩擦爆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但薇拉神色不变,双手猛打方向盘,避开前方横冲直撞的卡车后一脚踩死了油门,改装过的跑车立刻像流星一般冲了出去,顺着分叉口驶上了高速路。 “怎、怎么回事?!”被吓到的少年们因为方才的急刹车而摔得东倒西歪,黄濑扒着前头的座椅,惊魂未定地询问道。 “黑冢浩史,黑冢财团的二少爷,他本人是什么性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冢财团和国外黑手党有点关系。”薇拉踩死了油门,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后方紧追不舍的三辆车,语气淡然地道,“也就是说,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对方是拥有报复你们的条件的。” 车辆一路疾驶,带起一阵扭曲的气浪,与后头的三辆车展开了紧迫的追逐。 “开、开什么玩笑。”黄濑嘴角微抽,“不过只是一场篮球赛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薇拉并不接话,只是摁下了车头的导航系统,开启了语音识别:“小a,对方有多少人?配备了什么武器?” 【嘀——共十七人,全体配-枪,都是外国人,其中十人配备了柯尔特m1911a1,五人配备了法国mab pa-15,两人配备了玛格尔之鹰。】 “怎么回事?”薇拉打转方向盘,一个漂移甩过了急转弯,“这种配置?黑冢家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分量吧?” 【据了解,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找几个混混打断奇迹世代成员的手指骨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但黑冢浩史不慎将赤司征十郎的个人情报透露给了黑手党,对方动了歪心思,打算绑架赤司财团的继承人勒索一笔。】 车内死寂一般的沉默,只有薇拉发出了一声毫无灵魂的“哦”。 日本是一个黑手党合法的国度,如果对方真的找来几个混混打断篮球队成员的手指骨,在不留下后遗症的情况下,那些混混被抓后顶多判一个醉后伤人的罚款拘留,但对奇迹的世代而言,那就是葬送了国中最后一年的比赛资格,代价未免有些太过沉重。而国外的犯罪者就算被警方逮捕,碍于国际条例八成会选择引渡,这一来二去可供操作的空间太大,风险可以承受,绑架赤司财团继承人的利益却足够大。 ——大得足以让亡命之徒铤而走险。 赤司的面容半隐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双橙色的眼瞳,仿佛有火焰在他眼中安静的燃烧,却又平白没得让人感到无尽森冷的戾气。 眼看着后头的车子将距离越来越近,好几次还做出侧拐的样子试图将他们逼停,但每次都被薇拉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过去。 “前面那座山,我在山上有一栋别墅,装备有防弹玻璃,可以暂时躲避。”一直沉默不语的赤司突然开口说道,“桃井,报警吧。” 桃井五月也被颠簸得够呛,听见赤司这么说,连忙扶住青峰的手臂,手忙脚乱地报了警。 “教、教练……”黄濑抓着座椅的椅背,他到底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遇到这种事不可能不慌,“我、我……!” “教练知道你想打篮球,莫慌。”薇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她没有回头,但侧颜莫名让人感到了恣意的味道。 黄濑差点没汪一声地哭出来:“不是啊教练,我怕——” “轰隆”一声巨响,薇拉一个高速漂移避开了从左侧边冲撞过来的车辆,想要逼停他们的车收势不及,直接撞在了路边的铁栏上。 “别怕,教练在呢——” 薇拉嘴上耐心地安慰着,却以一种和平日里全然不相同的狂气踩死了油门。 “小a,把路上的监视器都处理一下。” 【是,还有什么吩咐?】 “嗯,放首中也唱的歌吧。” 于是,奇迹世代的成员们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听着港黑第一歌姬中原中也“噢,噢噢,噢噢~”的摇滚前调,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被教练载着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冲上了环形公路。 第167章 深海蓝鲸(九) 知道灵车漂移是什么感觉吗? 黄濑凉太觉得,自己就是那随时会被甩飞出去、被人误以为是在坟头蹦迪的可怜棺材。 “教练啊啊啊啊——!”抱着椅背涕泪横流的黄濑发出了凄惨地尖叫,“我们要死了,我们要死了是不是啊?!呜呜呜我还很年轻我还没有女朋友还没有打倒小青峰我真的不想就这么死掉啊啊啊啊——!!!” 黄濑凉太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环山公路的路段本来就有很多的拐弯,就算是有二十多年车龄的老司机在这样的路段上行车都得掂量掂量,更别提现在还是可见度极低的深夜……可是他们的教练居然如此头铁!油门踩死绝不减速!拐弯全靠漂移技术!玩的就是心跳恐怖! “前面前面前面啊——要撞上了!卧——槽!救命啊让我下车,这是开往天堂的灵车吧绝对是的吧!”看着又一次漂移过去的急转弯,黄濑眼泪狂飙,他觉得自己在被黑手党弄死之前会先一步死在教练的车上。 “冷静点凉太。”赤司征十郎系着安全带双手抱胸地端坐在副驾座上,如果不看他剧烈收缩的瞳孔,那他的姿态真的很有精英风范。 个子极为高大的紫原敦已经在飙车的过程中被晃得口吐白沫失去意识;绿间真太郎已经非常有安全意识地抱头蹲下,把自己的身子卡在座椅和座椅的间隙里;青峰大辉抱着不停尖叫的桃井五月,四肢大张地撑着车顶试图把自己固定住,怎奈何收效甚微;黑子面色发白的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已经完全放弃挣扎了一般随着车辆自由晃动,宛如一根浮动的海草。 “没事了,他们已经追不上了,咱们拉开距离就好。”薇拉随口安慰着,而事实也是如此,后头紧追不舍的车子似乎也被薇拉不要命的飙车方式给惊到,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视力和赛车技巧,差距自然是越拉越大,几个急转弯下去,基本就看不到他们了。 薇拉那黑手党特有的飙车方式几乎逼疯了奇迹的世代,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追在后头的黑手党们也要疯了。 “oh s**t!”眼看着任务目标就这么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开车的黑手党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后就是一通破口大骂,“f**k id**!国中生?泥跟我说他们只是一群毫无攻击力的国中生?赤司财团的大少爷?这是哪一位道上的朋友吧?你跟我说他们是国际上那群不要命的鬣狗杀手我都信!不是亡命之徒谁敢这么疯?!我可艹-你-妈的吧!吃*去吧!!!” 心态完全崩溃的黑手党挂了电话后还是有些不甘心,左右上山下山都是这条路,不如上去看看能不能把人给堵了,万一这事能成呢? 但是他们刚把车开上山顶,就看见一个柔柔弱弱、长相漂亮的银发少女站在路边,朝他们不停地招手,还比了一个搭便车的手势。抱着询问任务目标去向的念头,黑手党将车靠边,看着那银发少女满面惊喜地小跑而来,不由得降下车窗探头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见咔擦一声,一个冰凉冷硬的金属物体塞进了他的嘴里,银发少女手持着柯尔特蟒蛇左-轮,极其温柔地笑了笑。 “晚上好,先生们。” …… 赤司听见了枪-声。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枪-声还是他脑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而事实上他的身体在他的脑袋能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出了行动,赤司冷着脸站起身,一边整理服饰一边朝着树林外面走去,但很快就被黄濑拉住了手臂。 “小赤司。”黄濑凉太望着赤司,黄澄澄的瞳孔中写满了恐惧,但是抓着赤司的手却半点都不敢放松,“教练叫我看好你,别让你出去。” 黄濑凉太很害怕,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黑手党,车子开上山后,他们的小教练毫不犹豫地将车子开进了树林里,叮嘱他们穿过树林前往赤司的宅邸躲起来,而自己却头也不回地跑回去面对那些残忍可怕的存在。虽然他们都知道小教练有着和柔弱外表格格不入的超强战斗力,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不管怎么想,自家的小教练都有点凶多吉少。 但是经过这一晚上的磋磨,黄濑凉太已经不自觉地把永远气定神闲的小教练视作自己的主心骨,不管小教练说什么,他都照做就是了。 “凉太,放手。”赤司异色的瞳孔在黑夜里微微放光,他语气冰冷地道,“我不可能让她挡在我面前替我遭难,他们的目标是我,杀死我只会激怒我的父亲,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益处。只有把我活捉回去,他们才能以此为筹码,向我父亲提出条件。” “你难道想看着她死吗?” 黄濑凉太当然不想,虽然傲慢还有些许不自觉的残忍,但他们本质上都不是什么坏孩子,更何况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强大神秘的小教练。这么想着,黄濑顿时抹了一把脸,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几个少年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决定一起出去,只让桃井五月躲起来联系警方,人多力量大,这总归不是屁话吧? 耳边的枪-声渐渐停了,几个少年却有些急了,他们不管不顾就往树林外跑,却发现马路上安安静静的,身穿黑西装的外国佬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而他们的小教练背靠着车门坐在地上,路边昏黄的灯光泼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那一头月华般的银发都好似蒙了一层暖光。她支着一条腿,看见他们跑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伸手道:“过来扶我一把。” 黑手党们全军覆没,每个人的脑门边还躺着一块板砖,虽然不明白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方正、品相那么好的板砖,但是奇迹世代们都无心追究了,因为他们的小教练大腿中了一枪,血止不住的往外淌,站都站不起来了。 黄濑凉太没忍住,这回是真的哭了,说到底这事都是因为他任性才惹出来的祸。他伸手去捂那血流不止的伤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正想道歉,却被薇拉一脸嫌弃地推开,她一根手指抵着他的脑门,像摁一个五岁的小孩:“走开走开,教练的大腿不能乱摸。” 黄濑看似不着调但心思其实极为细腻,如何听不出来她其实只是不想让他愧疚?少年只觉得心头一热,忍不住向前一抱,淬不及防之下就将人抱了个满怀,一边哭一边碎碎念念地道:“很痛吧?一定很痛吧?痛就哭出来,我们又不会笑你的。这么大的伤口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呜,我会负责的,等我毕业了我就休学去当模特,赚好多好多钱养你,等我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结婚……” 没等黄濑想好孩子取什么名字上什么幼儿园,魔鬼教练已经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地伸出手用力地捏住了他的俊脸,捏出一片含糊不清的求饶。 “吊桥效应也请给我适可而止。”把黄濑捏得脸部变形的教练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但是在对上少年那双泪糊糊的眼睛时,她又忍不住心软了,因为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是真的后悔,真的知道错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哭唧唧了。” “你犯了错,就要学会改正,这是做人应该明白的道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揉了揉黄濑的金发,而少年也特别乖地低着头让她摸,瑟缩的小模样那叫一个委屈,看得薇拉忍不住莞尔。 “而你们犯了错,我必须引导并保护你们,这是我身为教练的责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薇拉非常凄惨地住院了。 那一批被她用板砖制服的黑手党最终被警方带走,赤司表示他会解决好后续事件的,让她安心养病不要操心。 奇迹的世代解决完这次事件后再次相约前来医院探望小教练时,就看见一位黑白色渐变长发的大美人双目轻阖坐在病床边念诵经文,而他们的小教练十指交握放在腹部,一脸安详得仿佛当场去世了一样。 “这……是在诵经祈福吗?” “不,这是在物理超度。” 薇拉有气无力地说着,一只手挣扎着向黑子哲也伸了过去,面色苍白如纸地道:“黑子,我可能不行了,再过几天我就会在我哥的超度下前往极乐世界了。你身为奇迹世代的团宠,以后捧哏和吐槽的艰巨重任就交给你了……” “做不到,教练,请振作一点,我们不能没有你的吐槽和捧哏的。”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地安慰着,表达出了天然黑对天然黑的惺惺相惜之情。 “谁让你总是乱来的?活该。”夏目端着水果从门外走进来,没好气地说道。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面无表情头插棒棒糖的粉毛男,那是代表班级前来探望薇拉的齐木楠雄。夏目将水果分给了前来探望的奇迹世代,顺手将猫咪老师丢在了薇拉的床铺上。 被物理超度又被肥猫压床的薇拉差点没二度去世,她用一种堪破红尘的空茫目光看着给她倒热水的夏目,突然喊道:“夏目!” “怎么了?不舒服?”夏目回过头,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薇拉却不理他,扭头对着齐木楠雄喊道:“齐木同学?” 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的齐木还是面无表情地配合道:“什么?” 薇拉继续扭头:“赤司?” “怎么?”对她容忍度越来越高的赤司也回了一句,但像他这样的正经人估计一辈子都猜不到教练的神奇脑洞。 “果然。”薇拉拉起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金眸,“我有一种同一个人回答了我三次的感觉!” 夏目.齐木.赤司:“……” 齐木扶了扶眼镜,心想,真抱歉啊因为是同一个声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忍不住调皮的薇拉最后被一心想着指引她走向正道的数珠丸给镇压了,姿容绝世的佛刀垂眸,眉宇间尽是悲天悯人的温柔,令人无法为被“镇压”的那个人说半句开脱的话:“抱歉,这个孩子无聊就喜欢自己跟自己玩,实在冒犯诸位了。” “不,这没什么。”赤司不喜欢对方那一瞬间拉开距离的说法,当下转移话题道,“这次教练会受伤也有我的责任,我为教练准备了最好的医疗团队,而且教练本身似乎也有些体弱,所以今天下午我给教练安排了一个全身检查。” 赤司并没有忘记初遇的那一天,大发神威的少女转身就口吐鲜血的景象,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了解一下她的身体情况。 薇拉闻言,从被褥里探出头来,有些木然地看了看窗。 她开始认真思考跳窗逃跑的可能性。 毕竟万一检查出来她的身体情况正常人早就该死了,她要怎么跟别人解释她是一颗神奇的海螺? 第168章 深海蓝鲸(十) 薇拉伤势还没好全,离开医院的第一件事却是打车前往了帝光,与帝光的校方领导开诚布公地做了一次谈判。 她要求帝光校方撤销对奇迹世代过火的媒体宣传,同时推拒掉本学期和其他学校篮球部的友谊赛。 对此,薇拉的理由很充分,奇迹世代的成员们都已经是国三的学生了,除去篮球社的活动以外他们还有非常繁重的课业,学习才是学生的第一要务,不能为此舍本逐末。其次,奇迹世代这次之所以会遭难,校方本身也要负不小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毫无底线的追捧和宣传,这些少年也不会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薇拉据理据争,但帝光校方却并不愿意退让,他们坚持这次的意外事件是源自黄濑凉太和紫原敦的挑衅,校方将会对两名同学进行口头批评以及警告,但削减奇迹世代的曝光度却是万万不能的。 “如果这次没有我在场,你们考虑过会发生什么吗?”薇拉坐在轮椅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腿伤,“奇迹的世代里有赤司财团的继承人,我想你们也不愿意看见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你的顾虑,我们都明白。”校长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很是严肃地道,“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不能创造价值,我们就没有继续栽培奇迹时代的必要。他们拥有帝光学校最高的活动经费,最好的场地设施,最好的教练和护理团队,这些,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校长隐晦地暗示面前的少女,她的薪资也是学校支付的,但薇拉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一针见血地道:“所以帝光是打算在这最后一年里压榨完奇迹世代的剩余价值,然后在他们毕业后陷入媒体有志一同唏嘘‘帝光不再是篮球强豪’的窘迫局面中吗?” 这话说得太毒,校长的面色一时间青青白白,仿佛被人掴了一巴掌。 的确,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正所谓“站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痛”,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奇迹的世代,用在帝光身上同样一点毛病都没有。帝光中学身为国中篮球界的超级强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惜耗费大量的资金,但是正如薇拉所说的那样,一旦奇迹的世代从帝光中毕业,而他们的新生力量不足以维系奇迹世代的名望的话,那些见风使舵的媒体势必会落井下石,口伐笔诛。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少女微笑着,明明外表年纪不大,但总让人有种看不透她的错觉,“国中的最后一年,正好适合奇迹的世代缓慢沉淀,也给予帝光一个过渡的时期,好扶持起下一代篮球部的支柱。他们现在声名太盛,荣誉名望都已经达到了顶点,除了拉仇恨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但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沉淀时间,最后在初中联赛上直接夺冠,反弹之下带来的热度定然不容小觑。” “至于奇迹世代的资金问题,我也会全权接手,这样,贵校总没有意见了吧?” 连唯一能够作为筹码的威胁都被轻描淡写地抹平,帝光校方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妥协。毕竟这次黑手党事件对帝光造成的影响也非常恶劣,如果不是赤司财团一力将消息压制下去,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收场。 而救了奇迹世代的福泽爱情理都占优势,比起帝光,奇迹世代的成员肯定更偏向她,她本人又不受帝光控制,连薪资都不强求。 真是引狼入室,大势已去。 不管帝光校方如何纠结,薇拉达成自己的目的后便推着轮椅离开了校长室,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仅仅只是拿捏帝光校方的态度而已。 “喂?是,找到人了吗?”薇拉接了一通电话,她垂着眼帘,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语气极为平静地道,“基础属性过得去就可以了,技巧之类的我都能教,重要的是他们要有向上的决心。如果没有足够坚持下去的觉悟,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 “十个月的时间,我会帮助他们——追上奇迹。” …… 薇拉伤势愈合到可以正常走路时,再一次来到了帝光,她是来交接未来一个月的训练计划表,并告知队员们她将要暂时离开的消息的。她来的时间有些晚,跟正牌教练白金耕造完成交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想着体育馆里应该没人了,可还是顺路去看了看。 结果就看见了黑子哲也在练习投篮。 黑子的心情显然有些不好,他一次次地捡起地上的篮球投向篮框,又一次次地看着它们掉落在地上。 黑子的特技是如同幻影般的叫做“misdire”的传球技巧,搭配他几乎零存在感的特性,他能够精妙地配合队友改变篮球的传递路线,因此在赛场上被人称之为“幻之第六人”。但是与其精湛的传球技术相比,他的投篮技术以及身体素质都差得一塌糊涂。 十投九不中,说的就是黑子哲也了。 “教练?”薇拉没有出声,最后还是黑子发现了倚在门边沉默不语的少女,他抱着篮球小跑过来,询问道,“你的伤好一些了吗?” “走路是没问题了。”薇拉走到观众席的位置上坐下,拍拍身边的空位,“坐。 ” 黑子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面对着空荡荡的篮球场,一时有些沉默。 “接下来一个月,我大概不会过来了。”薇拉轻描淡写地道,“你既然想练投篮,那就继续练,练出手感了,以后或许会派上用场。白金教练教导你们打球,我教导你们呼吸法,你们既然已经摸到了窍门,那就继续练习下去,就算不打篮球,对你们的身体也是很有好处的。” 黑子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他飞快地低头掩住自己的动摇之色。 “教练要走了吗?” “没有,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为什么呢?”黑子十指交握,“是不是教练也觉得,奇迹的世代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薇拉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黑子心中的动摇——她教导他们不过两个月,哪里来的“以前”呢? “黑子,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人也是如此。”她偏头,问道,“那么,你觉得奇迹的世代哪里变了呢?” 黑子说不上来,他只是依靠小动物的本能隐约察觉到篮球队里氛围的变化,大概是在身为队长的赤司变得越来越强势霸道的时候开始的。 他为此跟赤司吵了一架,但赤司却说他没变,他原本就是两个,只是替换了而已。而且是因为奇迹世代变了,他才会随之而改变。 ——那到底是谁错了呢? “你们都没有错,在大势所趋的潮流之中,快速适应周围的环境并融入其中的人很了不起,但不管外界因素如何影响都不动摇的人,也很令人佩服。”薇拉说道,“赤司没有变,因为霸道和强势也是组成他这个人的一部分,他只是把温柔藏起来,用坚强的一面来面对你们。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很难不心生动摇。黑子你也意识到了吧?你们已经偏离初心太远太远了。” “曾经会想打篮球都是因为喜欢啊,因为很喜欢很喜欢,才一直坚持了下来,可为什么,如今篮球却变成了你们痛苦的根源了?” 教练的话语像一块有棱有角的巨石,狠狠地砸在了黑子的心上,他喉咙哽噎了一瞬,说不出话来。 是啊,明明都是因为喜欢篮球才聚在一起,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缺少对手,篮球说到底还是一种竞技比赛,如果实力悬殊做不到‘竞技’的基本,那自然会失去争夺的乐趣了。” “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赤司的错。”薇拉抬头望着天花板,平静地道,“你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两个人吧,虽然你们都是涡流之中身不由己的一滴水。黑子,你要明白,赤司的家庭以及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允许他有任何‘失败’的,他不仅要优秀,还要出众,他承受的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为了不让柔软的心脏受伤,所以先一步让坚硬的冰霜将心脏覆盖起来——这样。” “而黑子,你的眼睛还未被冰冷覆盖,不仅是因为你的执着,还因为你身为影子,总是能注视着‘光’。” 薇拉说着说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这么说吧,黑子,如果你是赤司,你必须将一切做到完美,如果你在一场比赛中输掉了,你严厉而又对你抱有厚望的父亲就会立刻收到你败北的消息——这样的情况下,你能说胜负并不重要,只要快乐就好吗?” 黑子一时呆住了,薇拉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地继续说道:“你看,人很多时候是无法判断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的,你执着的,对于别人来说未必是对的,而别人坚持的,或许是令你感到厌恶的。” 黑子感到了迷茫,他喃喃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薇拉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两个少年对战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说道:“那就试着打败他吧,让他看看你的觉悟能产生多大的能量,贯彻你心中‘正确’的信仰。你不能强求别人放下,但他人也不能阻止你燃烧,对吧?” 黑子若有所思,他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女,忽而道:“教练,你是曾经见过跟队长很像的人吗?” 薇拉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有的时候……你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我做过这么失礼的事吗?”薇拉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实在想不起来,只能笑着道,“忘了,我记性不太好,以后不会了。” 薇拉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去跟赤司道个歉,黑子却忽而低头道:“教练很温柔。” “嗯?那,谢谢?”薇拉挑眉一笑。 黑子看她笑,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我喜欢温柔的人。” “黑子也很温柔,我也很喜欢黑子。”薇拉站起身拍拍黑子的脑袋,见少年眼中的迷茫尽去,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天色晚了,我送教练回家吧。”黑子伸手接过薇拉的背包,却被少女一把摁住了手,她极有前辈风范地走在了前头。 “是我送你回家才对,走吧,可爱的男孩子在晚上也要小心啊。” “没关系,反正我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的,就像夜里的青峰一样。”黑子一本正经地黑了自己的“光”。 薇拉笑得一把扶住了墙:“我就知道你平时都是故意欺负青峰的吧!走走走,教练请你吃关东煮,然后送你回家。” 黑子被银发少女拽着离开了篮球场,少女身高足有一米七,一米六五的黑子站在她身边反而像个小弟弟,两人走出没几步,黑子忽而回头。 赤发异瞳的少年站在篮球场内,弯腰捡起了黑子没能投中的篮球。 他背对着篮框一扬手,篮球便如同一颗石子落进湖泊一般轻松地落进了框里,他没有回头确认,只是隔着这段距离,和黑子远远相望。 空气中似有火花一闪而逝。 那人明明有着火焰般鲜艳的眸色,可却如同覆了霜雪般冰冷。 赤司征十郎。 黑子回过头,反手握住了少女拽着他衣袖的手,他不再犹豫,大步向前,与那人背道而驰,选择被光明带走。 第169章 深海蓝鲸(十一) “……所以,教练消失这么久,原来是出道去了吗?” 黄濑凉太一脸无语地看着东京市区大屏幕上的影像,身穿白色长裙宛如天使般的银发少女站在恶魔装扮的金发男子身边,明明合唱的是重金属摇滚这样疯狂的乐曲,但少女那柔和的声线在一瞬间内爆发出来的力量居然丝毫不比金发男子逊色。 “厉害啊,教练你居然一点都没被不破尚压住了风头欸,不过你什么时候跟不破尚那么熟了?明明是我先来的!”黄濑要哭不哭地说着,虽然他的职业是模特而不破尚的职业是歌手,但因为两人画风相似,难免经常被粉丝拿出来作对比,看到教练跟自己的对家合作,真的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合作关系而已,等这次新歌发售结束后就把他踹了。”薇拉头也不抬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字,她跟不破尚也有些气场不和,怎奈何她新加入的娱乐公司非要她跟不破尚搭一个“日月”组合,虽说是她蹭了不破尚的人气,但是不破尚对她的唱功也很满意,算是互惠互利。 薇拉本人很有职业操守,不破尚别的不说,作曲方面是真的很有才华,原本他们就算气场不和,应该也还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前提是薇拉没有遇见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大喊“精灵公主你是精灵公主吗”并且对自己嘘寒问暖体贴无比家政满级并且刚好被不破尚渣了的女孩——这个名叫“最上恭子”的女孩如今已经顺利晋升为薇拉的闺蜜,完成了薇拉“拥有两个以上闺蜜”的遗愿。 所以,到底为什么金发银发就一定要凑一个日月组合?不破尚有爱丽丝可爱吗?欸,不过爱丽丝是谁来着? “总而言之。”薇拉合上笔记本电脑,深沉地道,“因为剑道已经拿到全国第一了,所以我准备换个目标继续刷。” 这个回答简直槽多无口,青峰碍于她一直以来的淫威不敢吐槽,只能捂着嘴发出令人不爽的嗤嗤声,反倒是黄濑估计嘴上没把住,满脸黑线,脱口而出道:“教练你当你是在玩模拟o生刷人生成就嘛!” 草,这倒霉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薇拉没有生气,她支着脑袋很冷静地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准备去争取一下今年的直木赏和芥川奖。” 奇迹世代:“……你认真的?!” 薇拉也不是开玩笑的,她的确是很用心地去完成自己的“遗愿”了,她搜集的愿望都是他人“一辈子最想达成的事”,但实际上很多事情完成后她也没有太大的愉悦感,反而空落落的感觉更深刻了几分,所以她想,可能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多。 薇拉这么想着,不由得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半夜还一边咳血一边填词作曲,而原本以为她只是开玩笑的奇迹世代们在半年后发现她真的斩获了直木赏和单曲月销量总冠军的头衔之后,不约而同地集体失声了。 原本已经开始有些怠惰情绪的奇迹世代又默默地恢复了训练。 #教练激励我的学习。# 一直比同龄人优秀的赤司征十郎抱着鉴赏和学习的心态购买了自家小教练的专辑《守墓人》以及书作《港口鸣叫的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他怀疑小教练跟自己一样是个人格分裂患者,甚至还可能混过黑,没准人生成就栏里就有问鼎mafia巅峰的至高成就,不然正常人哪里能把黑手党的生活写得那么真实?哪怕是以一只猫的视角来描写呢? 不过说起来这个以自杀为乐最后还让主角成为永恒守墓人的角色……怎么听着那么像文豪太宰治呢? 薇拉一度成为了学院内的神话,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咳血和身体的虚弱都只是小事,更可怕的是她的五感在逐渐消失。 在一次跟齐木栗子相约甜品店的过程中,薇拉发现自己尝不出味道时,她就微笑着将甜点推给了栗子,很平静地想着,时间不多了。最开始是味觉,然后慢慢的是嗅觉、听觉、视觉……等到触觉都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就会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无法感知外界的废人了。 灵魂的火烛已经燃烧到底了,她该为自己找个坟墓了。 墓地最好是在一处山清水秀、宁静怡人的地方,不需要太热闹,但也不要太荒凉。有人烟的小镇最好,而她希望能被埋在一个高高的地方,能够自上而下地俯瞰整座小镇,能在每天的清晨黄昏看见斜阳,能听见风吹整个世界的声音,连土壤都弥漫着清爽湿润的味道。 她觉得,夏目喜爱的那座小镇就很好,一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地方。 “在看什么?”结束了训练的赤司搭着围巾在她面前停下,看着她手中翻阅的旅游小册,“准备毕业旅行吗?” “不是哦。”薇拉微笑,举了举手中的小册子,让眼前的少年看那封面上绿意盎然的稻田,“是在考虑以后生活的地方。” 少女的回答总是出人意料,赤司却也已经习以为常,他在她身边坐下,拿过她手中的小册,看着上面如同水彩画般迷人的城镇风光,却是微微挑眉,一针见血地道:“这种地方适合养老,年轻人住久了容易被磨平意气,逐渐失去上进心的。” 说完,少年似乎努力地缓和自己的语气,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还是带着几分命令的味道:“你很优秀,未来还有更广阔的上升空间,繁华的京都会更适合你,洛山高校是综合排名第一的学府,我想以你的成绩,考上洛山完全是绰绰有余,虽然不明白你为何选择一所籍籍无名的pk私立学园,但是转学的话,我可以帮你。” 少年的话语无比生硬,薇拉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欢快地道:“赤司是准备考洛山?” 少年瞥了她一眼,沉沉道:“嗯。” “等你读高一我都高三准备毕业了,就这么舍不得教练啊?”她笑着拧开功能饮料的瓶盖递给他。 “不。”少年的神情矜持而又冷淡,拒绝承认这种矫情的说法,“你很优秀,而我需要优秀的人辅佐,在未来我也势必会争得更多的胜利。去到新的地方便意味着新的开始,虽然一切重头再来我也有信心做到最好,但我觉得我和你的合作能够继续下去。” 面对着少年“跟着我有肉吃”的笃定,薇拉简直乐不可支,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少女舒展身体的动作抻拉着四肢,显得腰肢格外的纤细,少年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扣在了自己的头顶。 “提前送你的毕业礼物哦~!”薇拉笑意盈盈地道,“是我亲手做的,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嫌弃都给我满怀感激的收下哦,不然教练也是会生气的。我知道现在的你不喜欢别人忤逆你,但是最后妥协一下下吧,让我走之前开心一点嘛。” 赤司没听出她的潜台词,只是抬手拿下了那个扣在头上的帽子,静静地凝视了许久…… “……谢谢,但是这个大叔是谁?” “嗯,是一位非常伟大的英雄哦。” 薇拉试图模仿帽子上的q版人物表情,但是最终还是失败并且笑出了声,她目光很温柔,仿佛黄昏时分瑰丽的斜阳都凝在了她的眼眸:“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是他教会了我很多很多哦,是他告诉我的——‘越是忐忑不安,便越是要微笑’,笑容能将快乐和希望传递给所有人,而能够成为他人支柱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赤司,一直胜利的人固然很强大,但能够承担起失败的人才是真的勇敢。” “温柔从来都不是软弱,而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被辜负的品质,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本质都是个温柔的孩子。” “所以,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啊。” 少女说完便朝着赤司挥了挥手,拎着背包朝着篮球场外走去:“国中时期的最后一场比赛,好好享受打篮球的乐趣。” 赤司看着她走进明媚的阳光里,即便并不在意她的话语,却依旧无法自制地回忆起第一次打篮球时的心情。他最初接触篮球的记忆来源于自己的母亲,那是最温柔也最安心的避风港,而篮球之于他,便是在父亲严厉教导下唯一能够排遣压力的乐趣。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味了呢?他也不知道。但他的第二人格是为胜利而生的,一旦失败,他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不管是黑子也好,奇迹的世代也好,所有人都更喜欢温和有礼的第一人格。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这个只知道胜利的冰冷机器本质上也是“温柔”的——是为了能够继续跟大家打篮球,才苏醒的。 赤司低头,看着手中绣着q版肌肉壮汉魔性微笑的鸭舌帽,冷着脸,心想,难看死了。 他思考着入学洛山之后将要如何面对的更广大的舞台、更艰辛的挑战。 却唯独没想过,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总是微笑着、仿佛风吹雨打都无法摧折她分毫的小小教官。 ——他也没想过,生如夏花般璀璨的她,最后真的长眠在了那样的地方。 …… 老旧的铁皮火车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靠站之时铁轨摩擦的声音令人有些不适,但很快的,这种浮躁的心情便被迎面拂来的风吹淡。 走出月台便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森林,平整的稻田,幽静的小径,还有那仿佛油彩晕开的深蓝天幕,团成雪花的白云。红色的鸟居神社让人想起在耳边萦绕的庄严钟响,潺潺流过的小溪河川,在阳光下潋滟着斑驳的光。 生活在这样温柔的地方,注定这里的人也都是温柔的。 街道上的行人步履缓慢,神态舒缓,纵使不笑,他们的眉眼也总是宁静平和的。 薇拉牵着数珠丸的手,安静地看着眼前怡人的风景,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小声地咳嗽着,用手帕一点点地拭去唇角的血迹,苍白的手背上却因为用力而颤抖,隐隐浮起了青筋:“我们到了吗?” 数珠丸沉默不语,他弯腰抱起穿着厚实的少女,用抱小孩的姿势,又好似抱着一只病弱的小猫,缓步朝着田间小径走去。 “我不要去见滋叔叔和夏目他们。”少女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瞪瞪地晃了晃脚,道,“恒次哥,房子买到了吗?还有我的墓地。” “嗯。”数珠丸轻轻地应了,他微微抬眸,金色的眼眸里潋滟着细碎的柔光,“在山上买一座庭院,里面给你种满白蔷薇可好?” 怀里的女孩低着头,有些艰难地呼吸着,却还是好乖好乖地回答道:“好,谢谢恒次哥。” “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吗?”他双手抱着她,只能低头,用脸轻贴她的额角。 “我想不起来了……”她闷闷地说着,仿佛包含了无限的委屈,遗憾而又茫然,“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的灵魂之火早已燃尽了,支撑着她苟延残喘至今的,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她的叹息被风送走,最终落进了一人的耳中,粉发少年凭空出现在这座小镇的上空,如飞鸟般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抓住了虚空中他人看不见的、却确实存在着的注连绳。 第170章 深海蓝鲸(十二) 枫林向晚,倦鸟归巢,日落后的熊本县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蝉鸣声声,树影袅袅。 “我回来啦夏目!”又跑去妖怪犬之会蹭酒的猫咪老师拉开窗户,姿态豪放地打了个酒嗝,“哎呀哎呀,你还在写作业呀?真~可~怜~是这月色不美了,还是这暮风不温柔了?这么岁月静好的时节你居然在写作业,哈哈哈,嘎嘎嘎——!” “梆”,夏目贵志赐予了这只嚣张的猫咪正义的铁拳,面无表情地道:“给我适可而止啊,不过是一只娘口而已。”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娘口!!!”脑袋肿起大包还冒烟的猫咪老师怒而炸毛,但是某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饲主不仅无视了他,甚至还收走了原本买给他的七辻屋馒头作为醉酒的惩罚。没有馒头可以吃的猫咪老师生无可恋地倒在榻榻米上软成一滩,酒意朦胧之时有些话也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道:“夏目啊,你那个表姨的葬礼是在什么时候啊?” 低头写作业的少年呼吸微微一滞,他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操起桌上的书本就朝着斑砸了过来:“你喝醉酒后到底在胡咧咧地说些什么?!表姨身体是不太好,但是你总不能咒她死啊!太过分了猫咪老师!” 胖三花一跃而起,用与其敦实身躯完全不符的灵敏躲过了夏目的攻击,脸红红地嚷嚷道:“我才没胡说,她的火种已经快要熄灭了,比你前些天遇见的那个老婆婆还不如!她这种连投胎转世都不会有的半神,要不是因为执念尚存,早就该陨落消散了!” 夏目微微一愣,这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只能下意识地询问自己最挂心的问题:“……陨落消散是什么意思?没有轮回转世……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猫咪老师也意识到自己醉了,但是他并不打算隐瞒夏目这件事,“她是黄泉的人柱哦,你知道人柱是什么的吧?” “……” “她死后,会被黄泉吃掉,化作新的常夜海哦。” 夏目掀飞了猫咪,冲下楼拨打了一楼的座机电话。 “啊,贵志?”塔子阿姨看见夏目慌不择路地从楼上奔下来,连忙关心地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夏目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他胡乱摇了摇头,抖着手拨出那一串电话号码,可电话的另一头却是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心慌得不得了,只能不停地翻阅着电话簿,试图找出能够联系上那个人的号码。 “贵志,贵志,你别急,你想要找谁的电话号码?我来帮你找。”夏目的动静不算大,但滋先生还是发现了他情绪不对,连忙从屋中走出来,戴上了眼镜,“你想找谁的电话?家里的电话簿我基本都记得。” “表姨……表姨的!就是小爱,或者表叔也可以……他们家的座机电话被注销了……” 塔子和滋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福泽爱身体不好是他们这些亲戚都知道的事情。滋也不多说什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摁下一连串的数字,这一次电话拨出去没多久,手机里就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您好,这里是数珠丸恒次。” 夏目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嗓音微哑:“表叔,小爱在你身边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很快地,夏目就听见了一个充满活力但语气很幼的声音:“夏目?是夏目吗?!” 电话那头换了人,少女清甜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孩童似的欢呼雀跃:“夏目!熊本县的小熊大米好好吃!我好喜欢!这里风景很好,天气很好!人也很好!我以后也要住在熊本县!跟恒次哥一起!” 夏目从来没听过那个少女用这种语气说话,遣词用句都是断断续续的,又乖又幼,像个八岁大的孩子。 “小爱,你在熊本县吗?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好吗?”夏目语速急促地说着,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回复。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隐约有细小的争执声从听筒里传出,似乎薇拉在和数珠丸恒次争夺那个话筒。大概最后少女还是赢了,于是手机里又传出来她清脆的声音,好像孩童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话一样,每一个字都那么浑然有力,掷地有声。 “夏目——”她叽叽喳喳地念着,“我和恒次哥现在,住在一座山上,山坡上开满了小花,春天还能看见樱树,我很喜欢。”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是很温柔的人,这里的人都很温柔,你说得对,这座城市能够治愈不被他人所爱的伤痛。” 夏目微微瞠大了眼睛。 她的声音隔着手机,话语模模糊糊的有些分辨不清,但是那童稚的快乐就像破壳的雏鸟。 “所以,夏目已经不再感到寂寞了,对吧?” “——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恍惚间又有了曾经无限温柔的感觉。 夏目只觉得眼角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像是看到不幸结局的书客一般,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塔子阿姨,滋叔叔,我出去一趟,别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欸!夏目!” 猫咪老师熟练地跳上了夏目的肩膀,少年冲出了家门,一边跑,一边朝着手机另一边的人大声说道:“小爱,你还在吗?” “你等等我,别睡好不好?……今、今晚有庙会!我带你去逛庙会好不好?” 电话那头昏昏欲睡的少女忽而间又开心了起来,她微弱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还带着几分细不可查的期待:“庙会呀?” “对,庙会,能看见烟花的那种,一起去吧!” 猫咪老师落地的瞬间变作了巨大的白狐,他载着夏目朝着森林冲去,他们需要妖怪的帮助。 就在一人一狐急得上火时,一个声音在黑夜中忽而响起:“夏目贵志。” 夏目抬头望去,粉发少年正安静地站在一棵樱花树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帮个忙吧。” …… “庙会,我要去逛庙会!”薇拉抱着数珠丸的手臂一顿乱晃,“恒次哥,要去逛庙会!” 数珠丸端庄正坐,唇角挂着悲悯清浅的微笑,任由少女如同猫儿般在自己的手边拨来滚去,各种胡闹。眼看着她快要撞上桌角了,澹泊文雅的佛刀才突然伸出手,把她的毛脑袋抱住,不让她乱动了。 他垂眸,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近乎刻骨的温柔,像撸猫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浴衣和羽织都在柜子里,会穿吗?” “会的!”她应了一声,便自己爬起来往房间跑,像个急着吃糖的小孩。 数珠丸知道,她现在大概只有八岁孩童的记忆了,并且已经失去了味觉和嗅觉,就连听觉和视觉都开始弱化了。 八岁的她原来也曾是这般活泼爱闹的孩子,半点都看不出日后温柔擅长隐忍的模样。 数珠丸并不觉得哪里不好,因为她忘记了自己曾经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悲伤,便也没有了在英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谦卑模样。 现在的她是一个幸福的孩子,有很多人爱着她。 “恒次哥!”换上一身樱花和服的少女从屋中嗒嗒地跑了出来,举着一件日轮羽织,笑得眉眼弯弯,“这件羽织好好看,是礼物吗?” “啊。”数珠丸微笑着摸摸她的头,“是你的弟弟送给你的,喜欢吗?” “很喜欢!”她抱住了羽织,却又有些懵懂地歪头道,“我弟弟是谁?” 数珠丸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薇拉小跑着过去开了门,门外,身穿一身和服头戴稻荷神面具的夏目就站在那里,他肩膀上趴了一只肥胖的三花猫,穿着重大祭典才会穿着的纹付羽织,目光温柔却又带着几分火烛般微弱的悲色:“小爱。” “哇,夏目!”薇拉心无芥蒂地扑进了夏目的怀里,事实上也并不能强迫一个八岁的孩子明白男女之防,她像一只不断扑腾的兔子一般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去揪猫咪老师的尾巴,一会儿去揉夏目的脑袋,似乎对他的穿着感到惊奇,“庙会在哪里呀?带我去!” “好。”夏目抱住女孩已经瘦弱得有些咯手的肩膀,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我带你去。” 夏目过来时就已经发现了,这间屋子里没有镜子。 镜子全部都被打碎了,堆在院子外边的树林里。 所以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瘦弱得几乎风吹就倒的银发少女面色惨白如纸,脸上布满了苍青色的刺青。 她眼中金莲灿灿,华美而又不详,浑身上下都透着非人的气息。 诡异,却又极美。 像一朵开到盛极的荼蘼。 “黄泉已经开始吞噬她的灵魂了。”斑的声音在夏目的脑海里响起,那个叫齐木楠雄的超能力者为他们建立了精神连接,如今他们能够在脑海中听见彼此的声音,“那些刺青就是‘契’的一种,等刺青蔓延全身时,神都救不了她的命。” 夏目听不得这些话,他知道猫咪老师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依旧觉得好难过。 比任何一次分别,都要难过。 “我们要去哪儿?”少女仰着头望着他,她金色的眼眸那么璀璨,有莲花在她眼底绽放。 “去庙会之前,要先带你去个地方。”夏目温和地抿唇笑了笑,他想,如果不是有面具遮掩,自己如今的表情看上去应该更像是在哭吧。 他牵着少女的手,虚虚地踏出一步。 下一秒,他们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月明风清的黑夜变成了白昼,太阳初升,启明未离,踩在脚下的柔软草坪瞬间化作了都市的街道,漆黑的天幕化作了深蓝与浅蓝交织的颜色。不远处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宛如自深夜栖息醒来的巨兽,在黎明的光辉中缓慢地吐息。 两栋并列的高楼相连在一起,中间是一条宽敞的青石小道,从布局和陈设来看都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一座学府。 黎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薇拉茫然了一瞬,这才看清不远处色泽鲜艳的横幅上写着“雄英毕业季”。 “夏——”薇拉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穿着学院的制服,背着背包,乖乖巧巧地站在校门口。 ——夏?我想找谁来着?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身边应该站着一个人呢? 薇拉困惑而又不解,但很快,道路的尽头又出现了一个少年修长笔挺的身影,他逆着天光而来,跟她穿着同样款式的制服,很是清俊。 少年红白两色的碎发略带三分湿气,异色的眼瞳眸光淡淡,神情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呆。 他看见薇拉傻傻地站在那里,也是微微一愣,不等薇拉回过神来,他已经目标确切地朝着她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伸手—— 捏了捏她的脸。 薇拉:“……” “早。”少年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态度极为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怎么今天没去晨跑?睡过头了?” 正说着,似乎感觉到掌中的温度不对,他捏了捏她的手,皱眉:“手很冷?”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是莫名地从她的左手边走到了她的右手边,用自己的左手牵起她的右手,淡定道:“嗯,这样就好。” 少年的手突然变得微烫,他将自己的手臂塞进她的怀里,像个大型的暖宝宝。 “因为今天是毕业典礼,所以睡不着?”他低头望着她,平淡的神色看不出分毫的异样,但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薇拉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她歪头,特别乖巧地笑了笑,突然踮起脚探头去亲他。 少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眼睛一瞠,下意识地战术后仰,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让自己快速回归原位,淡着脸力持镇定地望着她。 然而,善变的猫咪已经不想亲他了,她好奇地扯扯他红色的领带,拍拍他的肩膀,又去拨弄他异色的发梢。 薇拉想起他是谁了,这么猎奇的发色只有一个人拥有,于是她特别开心地拍手,喊道:“焦冻!”是焦冻! “嗯?”少年很是困惑地应了一声,见她除了盯着他笑以外就没了别的反应,犹豫半晌,还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大好的机会,便假装很自然地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耳根,痒得少女耳朵微微一抖。 他亲完,站直了身体,牵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去教室吧。” 少女乖乖地被他牵着,就这么一边凝视着他,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拥有了巨大的珍宝。 轰焦冻被盯得有些莫名,但是他是个非常认真却又有些直的人,被人注视也一定要注视回去,于是他也扭头看着她的眼睛。 看着看着,便也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牵着手两人就这么步入了校园中,谁也没有回头。 在逐渐明亮的天光中,齐木楠雄的身影以一种半透明的姿态出现在半空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伸手,将自己脑袋上棒棒糖模样的抑制器给摘了下来。 “英雄瞬光没有离世。”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整个世界的核心都微微一震,仿佛海啸山崩,那一瞬间反弹而来的巨大孽力,几乎要将这个世界湮灭其中。 没有佩戴抑制器的齐木便是世界的神,他说出的话语都会成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像言灵一样,能够“命令”世界将“虚假”变为“真实”。 ——但是世界拒绝这份“命令”。 齐木面无表情地坚持了三秒,直到世界濒临毁灭的前一刻,他才给这个命令加上了限制。 “在毕业的这一天里。” ——这就是,救世主自己都不曾知晓的遗憾。 第171章 深海蓝鲸(十三) “恭喜毕业——!!!” 学生们走进大礼堂的瞬间,挂在穹顶的彩带球砰地一声爆开,五彩缤纷的彩带彩纸撒了学生们满头满脸,穿着性感的午夜老师跟麦克老师一左一右地站着,手里拿着泡沫彩带喷雾,嘻嘻哈哈地朝着学生们喷去。 雄英高三生毕业,学校内的老师居然全体盛装出席,就连惯来邋里邋遢的相泽消太都换上了西装,梳起了头发,一派精英风范。 其余的老师不像午夜和麦克老师这般热情好动,只是远远地站在台上,含笑看着这一批雄英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学子,未来的希望之星。 “恭喜毕业!以后也要不断进取,坚持不懈啊!” “出去后别丢了我的脸。” “社会和学校的环境是完全不同的,热血不是坏事,但是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一名职业英雄,要以英雄的准则约束自己,明白吗?” 有人苦口婆心,有人态度严厉,但更多的老师却是在这个难得的日子里软和了神情,给这群即将走进社会的小崽子们好好鼓劲。在大部分老师的眼里,这群英雄预备役还相当稚嫩,带着年少时尚未褪去的热血和天真,但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经过两年的实习活动,有好几位学生已经有了职业英雄的雏形,站在学生们的中间都自有一番游刃有余的气度,看上去很是惹眼。 轰焦冻、绿谷出久以及爆豪胜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人虽然还未成为职业英雄,但这些年的大型英雄活动基本都有他们的身影。 身为雄英新一代的big 3,英雄榜上他们也早已有了一席之地。 相泽消太看着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看见了当年他、麦克以及白云胧的黄金铁三角,他们也曾年轻过,那时候的他们距离梦想不过一臂之遥,但年少时的雄心壮志最终也随着白云胧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英雄,本就如此悲壮。 “我已经初步了解过你们的就职计划了。”相泽消太隔着防护镜,看着眼前的学生们,“绿谷打算加入夜眼的事务所,作为独立英雄重磅出道;爆豪准备脱离潮爆牛王的事务所,和切岛、上鸣、濑吕一起成立新的事务所;而轰……是准备和瞬光一起成立双人组合,没错吧?” 一直安静乖巧站在一旁的薇拉听见有人唤她,顿时抬起头,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却是点头道:“是的,老师。” “瞬光,你……”相泽将目光移到了银发少女的身上,见她一脸乖巧地微笑着,严肃的神情也不由得松缓了些许,“你们两个本身就很有默契,作为搭档一起出道也能积攒不小的人气,更容易脱颖而出。轰不擅长应对媒体,但想必你没有这个问题?” 薇拉不太明白,只是仰头望着相泽消太,一直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是看着这些陌生的人,她的心情就很好。 “小千!你真的要和轰搭档吗?!”芦户三奈小跑着过来,扑到了薇拉的背上,“我也想和小千做搭档啊!轰不需要搭档也很强了啦!小千你快看看我,我跟你的个性也很搭啊!我连我们的组合名都想好了,就叫‘粉白双色暴走女王’怎么样啊啊啊!” 你可算了吧。 相泽消太一脸冷漠。 “小千将来还是会回归启世的吧?”八百万百走到了薇拉的身边,一脸镇定地分析道,“小千拥有完善的机甲体系和充沛的知识储备,如果搭配我的‘创造’个性一定事半功倍,我们可以成为拥有全新概念、足以改变世界的‘装备英雄’。” 于是几个人就因为这个而争执了起来。 相泽消太头痛极了,他一点都不想在结业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还被学生们折磨,于是将目光移向一边虽然微笑但明显不在状态的少女身上。 “瞬光,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 银发少女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她拽了拽轰焦冻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眼中仿佛有光,那光却很温柔。 “焦冻,我们的组合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外放的她,记忆中的她似乎一直都是远比同龄人更加沉稳的模样,温和隐忍,却又带着几分病态的谦卑。可如今的她笑容灿烂,明媚得好似从未被阴霾笼罩的光。 ……不对,明明昨天才见过,为何会说是“记忆中”呢? 他看着她月华般的银发,眸光柔软:“叫‘银’如何?” 他有认真想过自己和搭档的组合名,但是轰焦冻作为一个能将真名作为英雄名的钢铁直男,他的小脑袋瓜子里根本就想不出比“瞬光;焦冻”或者“焦冻and瞬光”更好的名字,最后还是在两人头发颜色的启发下想出了“银”这个名字。 他喜欢银色,因为这是冰雪的颜色,是母亲的颜色,也是她的颜色——在他的生命中,这是最璀璨也最温暖的颜色。 至于安德瓦遗传给他的另外半边发色?呵,who care? 但是直男对自己的取名水准还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他说完便忍不住征询搭档的意见,再次确认道:“喜欢吗?” 她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喜欢!” 她笑了,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于是周围的人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却不知为何,他们笑着笑着便觉得眼角发酸,有人甚至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讨厌,想到毕业后就要分开了,我就觉得好难过。”丽日嘴角挂着用力的微笑,不停地擦拭着眼角。 “啊啊啊不要说这样的话啊茶茶!”芦户三奈蹦起来将脸往好友的脖颈处一埋,“说好今天从见面到分别都要一直笑着的呢,我们说好了!” “我们毕业了。” “我们毕业了啊!” “明明还没有说‘再见’。”八百万百看着好友,一边微笑一边落泪道,“但为什么?……明明还没分别,我就开始想你了。” “小千,我好想你啊。” “百百你太坏了!你是不是想要惹哭我?!”芦户三奈捂着脸往外跑,“我不跟你们说了,我们明明约好直到最后都要微笑着道别的!” “以后又不是不会再见了!我们是朋友没错吧?!以后一定也会保持联系的!对不对,小千?” “对!”薇拉笑得更加开心了,她伸出去的手被人握住,随即被拽着小跑了起来。 “我带你去看樱花啊!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我们全班一起种下的樱花树?它现在长得可好了!” 芦户三奈扭头扬起灿烂的笑脸,她眼中含着水光,但是正如她承诺的那样,她绝不让眼泪掉下来。 早春三月的时节,是日本的毕业季,在这个烂漫的日子里,樱花开满了大地,将天空都渲染成了粉色,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绚丽无比。 花瓣儿从枝头落下,在空中悠悠打转,落在一人的头顶。 薇拉唇角微勾,站在樱花树下仰着头,看着这片令人怀念的天空。 “站好站好!都给我站好!要拍照啦!”麦克老师大声地吆喝着,“嘿,小美女们,你们都在看什么呢?快过来拍照啦!” “麦克老师,要把这棵樱花树一起拍进去啊!这是我们a班一起种的!”芦户三奈隔空大喊,牵着耳郎和薇拉的手,站在樱花树下。 “好好好。”麦克老师聚了焦,有些不满地嚷嚷道,“绿谷你怎么还在哭啊!男孩子,坚强一点!” “对、对不起!”绿谷将脸埋进手臂,泪流成河,“对不起麦克老师,但我憋不住呜呜呜哇——!” “哈哈哈哈!不是吧绿谷?这也太逊了!还有没有一点欧尔麦特继承人的样子啊!”切岛左手搂住痛哭的绿谷,右手搂住满脸不爽的爆豪,“笑一个啊!这是应该开心的日子啊!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看镜头啊!一二三,cheese!” “咔擦”——照相机留下了这弥足珍贵的时刻。 “毕业季歌曲果然应该唱《仰げば尊し》吧?感谢老师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教导!” “我觉得还是《卒业》比较好。” a班的学生们嘻嘻哈哈地合唱了一首《敬仰您的尊贵》,送给辛苦教导他们的师长,唱完后便作鸟兽散,欢笑着奔向了阳光明媚的操场。 “春天温暖的风微微吹拂时,我们踏上旅程,从这一直以来的地方出发,不知不觉已度过这么多时光——” 耳郎响香最先开了腔,低沉磁性的嗓音唱着温暖的曲调,仿佛共鸣一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附和着唱了起来。 “回忆重叠,才发现你始终都在那里,甚至不需要去回想,你总是那么努力,在梦中驰骋——” “祝贺你,祝贺你一直以来的努力,你和我一起度过的时间是那么珍贵,无论何时,你都让我欢笑——” 薇拉被芦户三奈和丽日御茶子抓着手,跟着他们奔向了操场,雄英为毕业生们准备了最盛大的庆典,庆祝他们成为英雄的这一天。 “当我回首,发现我们一起的日子是如此的幸福,我躲过了无数争吵,专注的性格太过认真,费了很大劲却是一场空——” “但你的笑容,拥有着能让人飞翔的力量,是那么吸引人。” 薇拉停住了脚步,她松开手,看着好友们像飞鸟般奔向了光明,阳光是那样的灿烂,照得人目眩神迷。 “那样的你,就算去到了远方,随时都可以,回到这里!绝对!绝对!绝对!” 他们唱着歌,努力地微笑着,眼泪像反射着阳光的珍珠,刺得眼前的视野都微微模糊。 澄澈的金眸扫过远处,掠过英灵碑上那个被人短暂忽视过去的名字。 “迷茫中的日子,总是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你在我身边。” “就算明天也一塌糊涂,也希望你继续在这,最后你一定会呵斥我,叫我快点变强。”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她只看见无比璀璨的光明充盈了她整个世界,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她被光明拥抱着。 “感谢我们的相遇,你的存在让我积极向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向我们的新世界启程——” 歌声渐渐变得遥远,她对世界的感知一点点地消失,但是薇拉却忍不住笑,一直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去开拓,奔向未来吧——!” “你和我一起度过的时间是那么珍贵,而毕业意味着——新的开始!” “小千——!”她在笑。 “千酱!”他也在笑。 “a班!毕业啦——!” 那一天照在身上的阳光,真的非常非常的温暖,能融化巧克力,也能融化蜜糖。 在那个樱花绽放的时节,那些思念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抵达了遥远的彼岸。 ——从此,救世主沉睡在那座温柔的森林。 如坠梦乡。 【深海蓝鲸.化作森林里的一捧土完】 第172章 番外.深海中最孤独的鲸 “喂,你,听说过鲸落吗?” “海洋中最大的生物在海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沉入海底,这个沉落的过程便名为‘鲸落(whale fall)’。整个沉落的过程长达四至二十四个月,在这期间,海洋生物会将巨鲸的尸体作为食物。一些无脊椎动物则会以巨鲸的尸骨作为栖居地,繁衍生存的同时不断啃食它的尸体。最后,经过化能自养,巨鲸身上的有机物会全部分解,成为海洋细菌的养分,滋养整片海洋。” “而巨鲸尸骨最后坠落的地方会形成广阔的礁岩地带,成为蕴养无数生物的理想温床。” “从诞生到死亡,从皮肉到尸骨,它以自己的一生完成了一套海洋系统的循环,而鲸落则成了它回馈给大海的最后一抹温柔。” “巨鲸落,万物生。” 赤司征十郎是在图书馆里听见这一段满怀少女憧憬之心的呢喃的,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鲸落这个词汇背后代表的意义的确很有意境很有美感,但如果放在现实里,尸体分解的过程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比起这些,赤司更关心即将到来的全国联赛。 这是奇迹的世代最后的一场比赛,等这次全国联赛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前往不同的学校,从此各自为战,分道扬镳。 赤司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可惜”这种软弱的感情属于第一人格,而他,只需要取得胜利。 如今的奇迹世代已经跟各大篮球强豪的校队交过手了,能打的一个都没有,去年的竞赛上好歹还有“无冠的五将”与“奇迹的世代”一争高下,今年却连像样一点的对手都没有了,说不上有多失望,但是无趣也是真的。 为了不让队友消极怠工,赤司甚至立下了“每一场每个人至少进二十个球”的规矩,这话若是被对手听到了,只怕会感到羞辱。 “桃井,教练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嗯,可能是因为进入期末备考了吧,毕竟很快就要升高三了啊。” “爱妞不来也没关系啦。”紫原耷拉着眼皮,语气倦倦地道,“这么无聊的比赛,她不想看也是正常的啦,毕竟结果已经注定了。” 奇迹的世代没有想到,在这一场国中最后的赛事中,他们险些遭遇了人生中最惨淡的滑铁卢。 一支名为“逐光”的黑马势如破竹般杀进了总决赛,在奇迹世代疏忽大意的情况下,比分甚至一度被拉至“57:16”。 全场哗然。 要知道奇迹世代从出道至今,向来都是以绝对的实力差距碾压同阶对手的,谁也没想过他们居然也有被“碾压”的一天。 观众们感到震惊,却不知道奇迹世代们也感到震惊。 “为什么……?”桃井五月捂住嘴,忍不住瞠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们也会呼吸法?” 赤司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他心中有一个猜测,但是他不愿意相信。 名为逐光的队伍里,有一名成员名为“荻原成浩”,拖黑子的福,他对这个人有一些印象。这个名叫荻原成浩的少年原是一支三流篮球队的队长,因为黄濑和紫苑恶意凑比分的行为而痛心到失魂落魄,也正是因为他,黑子和队员们的矛盾才会爆发,闹到队伍分崩离析的地步。 如果赤司没记错的话,荻原成浩应该是在那次比赛结束后就放弃了篮球,并且转学了才对。 但是,如今站在他们对面的荻原成浩眉宇坚毅,眼神明亮,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不仅仅是他,逐光队伍中的每一位球员都是如此。他们斗志昂扬,技巧精湛,不仅掌握着能够瞬间提高身体素质的呼吸法,身为队长的荻原成浩球技也熟悉到让赤司都感到刺眼的地步。 ——他把剑术融合在了篮球里,打出了属于那个人才会的绝技。 那个人……居然!背叛了奇迹的世代! 愤怒点燃了赤司异色的瞳孔,他按捺下立刻去找那个人要个说法的冲动,冷静地指挥队员部署战术,闲置一旁的桃井五月也立刻恢复了军师的职责,开始分析起对手的数据以及进攻路线。因此下半场比赛,双方打得有来有往,十分精彩。 赤司心想,他要让逐光一败涂地,用事实告诉那个人,她背叛奇迹后加入的这支队伍,不过是垃圾而已。 奇迹的世代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每一位选手单独拿出来都是顶梁柱一样的存在,不管身体素质还是球技都堪称完美。 相比之下,逐光队伍在身体素质方面就要逊色很多,但是他们团队合作十分默契,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口令暗号以及手势语,单个队员或许并不如何出色,但拧和在一起时却如同无法撼动的钢铁巨兽,更别论他们胸中燃烧着远胜一切的求胜欲。 这一场比赛,打得非常艰辛。 不断暂停比赛商讨战术,不断改变作战策略,甚至最后在双方平手的情况下开启了加时赛。 打到最后,双方精疲力竭,奇迹的世代甚至全体开启了zone,这才以微弱的分差赢得了比赛。 奇迹的世代,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启zone了。 ——因为只有怀抱着对篮球的热爱,才能开启zone。 这场比赛打得双方狼狈非常,胜负揭晓的时刻全场欢呼,那疯狂的呐喊和尖叫声几乎要掀翻穹顶,裁判在激动之下宣称这是“有史以来最为精彩的比赛”,不是一面倒,不是绝对的碾压,比赛结束后几乎没有球员能够维持住仪态,全部都大汗淋漓地倒在了赛场上。 剧烈运动后带来的缺氧榨干了肺腑内的氧气,血管将要爆裂的痛楚加剧了血液的流动,除了眩晕,便是炽热——几乎要将人燃烧的炽热。 青峰大辉躺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爆笑出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我们赢了啊——!” 青峰笑得见牙不见眼,黄濑忍不住欢呼雀跃,紫原恹恹的趴着,可唇角却忍不住上翘,活像一只不断摇晃尾巴的小柴犬。 惯来傲娇内敛的绿间勉力撑起身子,扶了扶眼镜,轻哼:“今天我可是带幸运物了。”说着说着,嘴角便微微勾起。 唯一能保住端庄姿态的赤司看着无法压抑兴奋的队友们,不知为何也有些忍不住想笑,但他依旧极力抹平了唇角。 打过那么多场比赛,接触过那么多的选手,得到过那么多的胜利——却唯独这一次,让他们忍不住大笑。 ——因为,太不容易了。 “我们输了。”比赛结束,双方握手,逐光队伍中年级最小的少年红了眼眶,他瞪着赤司,咬牙道,“但是你们别得意!我们五人可是要上同一所学校的!我们迟早会打败你们,把教练夺回来的!” “教练?”赤司挑了挑眉,握着荻原成浩的手也瞬间捏紧。 “福泽教练。”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少年出声道,“她教了我们三个月,我们……毕生难忘。” “她曾经说过会帮助我们追上奇迹,结果她只教导了我们三个月,又给我们安排了七个月的训练计划,仅仅只是短短十个月,就让我们这群废柴脱胎换骨。”荻原成浩无法忘怀曾经让自己痛心疾首的那场篮球赛,是那个人将他从深渊中拉扯了出来,“奇迹的世代,我曾经非常讨厌你们,讨厌你们对篮球的轻慢和不尊重,但是她很在乎你们,不希望你们被毫无意义的胜利给毁掉。” “所以,她培养了我们,作为奇迹的竞争者——我们是磨刀石,但也可能砸碎那柄刀。” 赤司微微一愣,垂了垂眸。 荻原成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沉地道:“以前,我们想要打败你们,是因为那份弱小而被轻视的耻辱。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会越变越强,直到打败你们的那一天——我们会用实力向她证明,我们比你们更好,更值得她的期待,更值得她的关怀。” “这就是‘逐光’的由来。” ——我们,将要追逐并夺走奇迹的“光”。 面对对手的豪言壮语,赤司微笑,半晌,他握着荻原成浩的手猛然用力,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得嘎吱作响。 他说:“滚,做梦去吧。” …… 赤司背着挎包走出篮球场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 他突然很想见她,没有什么理由。 他想起那个初见时柔柔弱弱,却能抡着酱油瓶干-翻全场的小学姐,想起她高烧不退还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说自己不吃秋葵,想起她满脸狂气地说要打断灰岐的一条腿,想起她戴着鸭舌帽偏头望来,发现他的视线后微笑着摘下帽子,随性地反手扣到他的头上。 强大却温柔,优雅却活泼,他必须承认第一人格的目光也有可取之处,她的确非常可爱,连不吃秋葵这一点都那么可爱。 赤司也没有想到,黑子追求“意义”,而他追求“胜利”,那个温柔却也狡黠的少女居然会给出这样两全其美的答案。 “小赤司!小赤司!等等我!”黄濑的呼喊从身后传来,随即肩膀上便搭上了一个人的手臂,“小赤司也是要去找教练的吧?一起吧!” 赤司原本正想走向火车站的脚步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不,只是医院通知我可以去取她的体检报告了。” 他们的小教练是个死活不肯做体检的人,直到前阵子赤司无意间目睹她咳血,突然想起来初见时这人也是这副狗德行,便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将人塞进了医院。谁知道体检做完后她便人间蒸发,连最后的全国联赛都不来观看。 虽然亲眼目睹过教练吐血,但是深知呼吸法神奇之处的赤司也并没有朝着更危险的境况里去想。 “胃部出血,海马体受损,肾脏以及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现象……”医生胆战心惊地说道,“到了这种程度,恐怕听觉、嗅觉、味觉都已经消失了,视觉也在衰退,并且伴有剧痛和咳血,内脏糜烂,记忆消失,这样的病患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比植物人还要不如,我们都会建议放弃治疗或者安乐死。您确定这个人还活着吗?正常人大概三五年前就应该死去了。”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验错了?”赤司皱眉,小教练明明能跑能跳,开车都能踩死油门彪上120码。 不等赤司确认,身后却传来了饮料罐砸落在地的声音,赤司回头,却见黄濑拿着手机,双目失焦地盯着屏幕,连饮料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赤、赤司……”黄濑的声音打着颤,“小教练她……” “死了……” …… 【璀璨一时的流星——超人气女歌手兼直木赏荣誉得主,福泽爱逝世。】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剑道大赛上的居合女王,据相关人士透露,战无不胜的福泽爱实际早已病入膏肓?】 【福泽基金会成立,世界首个智能ai系统‘小a’正式面世,其专利所产生的利息和投资收益将用于资助贫困、疾病、受灾人士。】 【福泽爱最后绝唱《遗愿清单》正式上市。】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比谁都强大、比谁都温柔的人,一生居然如此短暂。 福泽爱死后,她所在的lms经纪人公司推出了她生前录制的上百首歌曲,这些歌曲大多都是纯音乐或是一些还原自然生态的旋律,融合了上千种自然之音,后被心理学家证实这些乐曲有治疗心理疾病的功效。而这些乐曲后来也成了各大心理诊疗所的典藏,在实验过后发现乐曲对抑郁症患者或是自闭症儿童都有奇效,但无人知晓福泽爱是如何谱写出这些直击心灵的曲调。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宝贵的智能技术以及令人咋舌的家产,成立福泽基金会,对世界各地的贫民孤儿、重症重疾以及受灾民众进行支助,而这笔钱的经营流动也完全由智能系统“小a”经手,而这个贯彻了福泽爱意志的智能系统也自愿保留了一段作为保险的自毁程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笔资金会如同诺贝尔奖一般流传百世,许多年后依旧能帮助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消息一出,震惊世人,人们纷纷猜忌一个不过花季之年的少女如何研发出远超时代科技的智能技术,但这种质疑在福泽爱的病例以及人生履历被公布后,便转化为一种触目惊心的震撼和悲哀。 这个幼年时期便父母双亡的少女从小便患有极为罕见的疾病,几乎被各大医院确诊为绝症患者,甚至有不少医疗人员出于怜悯而破例提出安乐死的建议。因为死亡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可福泽爱没有妥协,她几乎将自己的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她将自己的童年都耗费在学习和实验室里,直到高二那一年才怀抱着“想要渡过美好的校园生活”的遗愿而进入pk私立学院。 这个天才少女拖着一副病骨残躯煎熬过十数年的岁月,最后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哪怕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全世界,自己来过。 更令人揪心的是,她生前演出的照片以及录像被公布于世后,所有人都发现,镜头下的少女永远都在微笑。 那份云淡风轻的温柔,曾经是许多人深渊中的明光。 可那点燃光明的人,却背对着自己点燃的光明,从此永坠黑暗。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前阵子教练还带我们一起去吃寿司了不是吗?”黄濑凉太无法相信,他努力勾唇想要像以往一般露出爽朗的微笑,但是最后却只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哭颜,“骗、骗人的吧?明明她一直都在微笑……不是吗?” 是啊,她一直都在微笑。 但是啊,但是啊,失忆、咳血、内脏糜烂、丧失五感……承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煎熬着每一天,她到底是如何笑得出来的呢? “一定很痛苦啊,她为什么不说啊?所以她一直说自己记性不好,说自己身体不好,说自己尝不出味道……原来都不是玩笑话吗?” “是不是她说了我们却没人当真,所以她才一直微笑,一直微笑,因为越是恐惧……就越是要微笑啊?” 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那样非人的痛苦和无人理解的孤独哪怕只是揣测一二,都叫人心如刀割。 “教练!”黄濑凉太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太傲慢抬不成熟,才让你直到最后都放不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因为“奇迹”,才有了“逐光”。 他们终于再一次感受到胜利的喜悦,明白了团队的意义,寻回了对篮球的热爱——在她死去之后。 回首过去,他们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那个足够强大也足够温柔的人身上汲取前进的力量,却从想过给予什么回报。 甚至连她的死亡都不曾知晓。 黄濑嚎啕大哭的瞬间,赤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他不想听见别人的哭喊和懊悔,一点都不想听到。 “你知道吗?大海里有一条名叫alice的鲸鱼,被人喻为‘最孤独的鲸鱼’。” “因为正常鲸鱼的叫声频率在10-39赫兹,而它的叫声却有52赫兹,令人非常难过的是,它是那一片海域里唯一一只52赫兹的生命。” “它唱着一首无人知晓的歌谣,从大西洋到太平洋,将歌声送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又是那条走廊,又是同一间图书馆,可曾经漫不经心的少年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阳光。 “鲸落很美,但你听过‘鲸升’吗?” “传说中,只有海洋里最大的鲸鱼才能在深海中产子,幼小的鲸鱼会凭借着体内少许的空气而从深海上升,大部分的幼鲸会在这个过程中窒息而死,或是承受不住海压爆体而亡,而只有上部分的幼鲸能够浮出水面,看见初生的第一抹曦光,深吸一口北方的空气,再次下潜。” “而经历过残酷鲸升的幼鲸,会长成普通鲸鱼的两倍大,它们将成为海洋中最庞大的生灵,一生都在保护生态链的平衡,然后在死亡的那一天鲸落,完成全套海洋生态的循环——它们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最伟大的生命,用最残酷的新生,来孕育最温柔的死亡。” “从生到死,一生悠扬得宛如童话。” “啪”——那是笔帽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是眼泪破碎的声响呢? 少年不知道。 那个人曾经用温柔浸泡着他覆满寒冰的心脏,却在冰雪融化的那一天,用极致美丽的死亡惊艳了他。 ——她是深海里的蓝鲸,最孤独也最庞大的蓝鲸。 经历过残酷的鲸升,孤独地唱着无人能懂的曲调,最后温柔地回归海洋。 他来到那座宁静的小镇,找到了那座温柔的森林,踏过被阳光晒得松软的草坪,来到她最后沉眠的地方。 她曾经微笑着说“这里是以后要居住的地方”,当时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不知道,她从来都不说谎话。 葬着她的地方开满了山花,他蹲下-身去拨弄那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手指被草叶的叶尖轻轻地刺了一下,有些疼,像扎在心上。 耳机中传来她温柔的哼唱,字里行间透着淡然的笑意,仿佛面对着早春三月的暖阳。 “这就是我的遗愿清单,我要用它向全世界发出呐喊,我来过这个美好的地方,幸福地走完了自己的过场。” “你是否和我一样,也有这些不愿辜负的愿望?一定,一定会有的吧?” “毕竟,我们都那么认真地活,期待自己温柔地来过。” “没错吧?” 【番外.深海中最孤独的鲸完】 第173章 番外.大综合(一) 薇拉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神情很是茫然。 如果非要总结她现在的状况的话?有一句话很适合她。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何方? 记忆一片空白,身上穿着最普通的毛衣,外面罩着涉嫌卖萌的猫耳套头衫,围着猫咪图案的围巾,两手戴着猫爪模样的手套,浑身上下都是毛茸茸,远远看去仿佛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一点能够作为个人信息情报参考的线索都没有。 “咕——”薇拉肚子饿了。 她垂头丧气地在街角处蹲了下来,抱着双腿把自己团了起来,毛茸茸的猫耳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一大早起来开店的幸平创真看着蹲在自己店门口的雪白毛球,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但他今天还得跟对家百舌鸟屋打擂台赛,注定要忙得脚不沾地。他和伙伴们研究了几天才研究出可以打败百舌鸟屋的堇记炸鸡块,他必须快点准备起来。 炸鸡块这东西邪性,不管它健不健康,但反正闻起来就是令人垂涎欲滴,幸平创真鸡块刚下锅,旁边就突然长出了一只猫。 幸平创真:“……” 薇拉:“……” 两只手扒在柜台上的薇拉看了看幸平创真懵然的神情,意识到自己似乎给人添了麻烦,顿时如同一只乖巧的鹌鹑般安静地缩了回去。 “等一下!” 幸平创真将人喊住,三下五除二地将炸好的鸡块用蔬菜和卷饼包了起来,将卷饼递过去的同时露齿一笑:“新鲜出炉的炸鸡,尝尝吧!” 薇拉很心动,但是她虽然失忆,却还记得买东西要钱,只能乖乖地说道:“我没有钱。” “这样啊。”幸平创真挠挠头,想了想,忽然竖起大拇指道,“那就先赊账吧,以后还请您多多光临我们的小店啊!” 拿着鸡肉卷走在街上的薇拉更加茫然了,但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咬着鸡肉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薇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她,只能躲着人群走,但她所在的地方非常奇怪,街道上有许多长得稀奇古怪、具有动物特征的人,街边的广告牌上播放着各种各样的战斗画面还有排名,“英雄”、“个性”、“异能”等称谓不停在耳边回荡。 薇拉一脸懵逼,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傻乎乎地站在路口。 在路人们的眼中,就是一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女茫然地站在街上,银发金眸,容貌有光,穿着毛茸茸的套头衫,远远望去就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长得好的人总是惹人怜惜,可惜少女的美丽充满了距离感,这让路人们纷纷为她驻足不前,却不敢上前一问究竟。 路人不敢,但正在做英雄直播的记者可没这个顾虑,本来街头采访就很随性,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要是放过了岂不是没天理? 小记者热情无比地介绍道:“欢迎各位收看正在全国直播的《英雄tv》,我是主持人鸣音勘次郎,我们正在东京市市中心的街头,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英雄排行榜,想必大家都十分关注最终谁能问鼎no.1英雄的宝座,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前面的小姑娘。” 正盯着大屏幕看的薇拉一个没留神就被记者逮住了,对方热情无比地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有喜欢或者支持的英雄吗?” 薇拉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角,极其温柔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你有比较了解的英雄吗?”记者还不太死心了,继续追问道。 薇拉挂着迷之微笑,继续摇头。 “那你觉得这几个人里比较有可能成为no.1的是谁呢?”早有准备的记者亮出了排名前10的英雄图像。 “……”这个薇拉倒是有印象了,不就是刚刚大屏幕上不断播放的战斗影像吗?原来是某种比赛吗?这么想着,薇拉便飞快地扫过光屏上的十人头像,点了其中一个脸上长了雀斑的青年道,“这个吧,笑起来让人感觉很安心的样子。” “哦哦哦好眼光!这是蝉联两次榜首的英雄deku,是本次夺冠的热门选手!”记者瞬间激动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了deku的很多好话,扯着薇拉的衣袖给她科普“新生代领袖三巨头”、“和平象征的继承人”等等等等。 “不过我以为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会更喜欢三巨头里的焦冻和爆心地,毕竟他们长得非常的帅气,对不对?!” “对对对,好看好看。” “排名第七和第九的‘创造者’以及‘轻灵’也是非常优秀漂亮的新生代女英雄!粉她们也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没错没错,你说得对。” 薇拉面带微笑地听着他科普,鼓着掌发出了没有灵魂的附和,但眼神偏偏谦和温柔不带半点不耐,看上去诚意十足。 恰好此时,有人的手机响了。 摄影师:“……咳,咳咳,咳咳咳——” 记者:“我再跟你说啊,那……干什么呢——没看到我在采访吗?”回头的瞬间一秒变晚娘脸。 摄影师:“……老大,你的电话。” 记者:“挂了,等我采访完再说。” 记者再次回头切换回如沐春风的微笑,但是还没说几句,衣袖就被人扯了扯,他顿时怒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摄影师也差点哭了,他抬手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通讯手表,显示出几十个未接来电,那些未接来电的名号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惊悚:“老大,刚刚总部那边接到十几个英雄事务所的电话,还有几个来头不小的势力,总部要求你务必将这姑娘留下……” 记者懵了,不小心听到的薇拉也懵了。 记者心想,不能吧?小姑娘长得那么清纯正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作奸犯科在十几个英雄事务所里挂上名号的人吧? 薇拉的脑回路跟记者一样一样的,她满脑子都是“啊啊啊果然吃饭就得付钱啊不然会被警察叔叔找上门来”的凄凉忏悔…… 薇拉满脸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倒是没想过跑,只是捏着衣角委屈巴巴地等着,就连一直微笑着的唇角都难过地抿成了平直的线。 她这一幅小奶猫做错事的模样有把记者可爱到,拍摄组的人纷纷安慰道:“放心放心,找你不一定是坏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想问问你而已,英雄都是非常友善的,话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啊?今年几岁了啊?在哪里读书啊?” 这些问题薇拉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她记忆一片空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满心都是面对未知世界的迷茫。 虽然非常无措,但因为拍摄组的态度很友善,薇拉便也稍稍安心了些许,但这份安心只持续到某个人的到来…… “西内——!都给劳资让开啊啊啊——!!!” 身穿黑红二色战甲的榴莲头青年双手爆出大片的火花,整个人腾空而起,从远处飞檐走壁般地赶来。他所到之处人群惊呼一片,但很快就变成了兴奋狂热的呼喊,甚至有人尖叫着“爆心地”的名字,仿佛没有看见对方那一脸阴沉好似要杀人的恐怖神色。 “灯泡脸你给我站住!不许跑!” “啊啊啊是爆心地啊!爆心地你好帅啊啊啊给我签个名吧啊啊啊啊!!!” “西内——!别挡道啊可恶!!!”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那个榴莲头越来越近,越来越…… “……!”薇拉震惊了,这特么就是“非常友善”的英雄?我以前别是杀了他全家吧? 被吓得大脑空白的薇拉只见那人从空中飞来,面容凶狠,眼神暴戾,那一身想要杀人的气势恐怖得堪比最穷凶恶极的villian,他目光瞬间锁定了她的身影,如苍鹰捕食般朝她伸出一只手,以饿虎扑食的姿态……猛然落下!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薇拉被吓飞了,她可没忘记这人的手掌能发出爆炸,莫名有种被炸脸的ptsd惊恐,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惊恐之下的薇拉一时没注意,几乎是瞬间就化作了流光飞出了老远的距离,可惜方向没有控制好,一脑门撞在了电线杆上。 “梆!” 撞得脑袋很疼的薇拉不敢停,红着脑门爬起来继续朝前跑,眼前却突然一黑,她收势不及撞在了一堵墙上,阳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薇拉忍痛抬头,却对上一个身高八尺满身肌肉宛如美国超级英雄漫画里的绿发青年,他的面容笼罩在阴影里,阴惨惨地对她露齿一笑。 “千……” “啊啊啊!”薇拉几乎要被肌肉吓哭了,她下意识地使用了个性,朝着另一个方向瞬间飞出几十米,却依旧没能成功刹车而扑倒在街上,一身雪白的毛衣顿时变得灰扑扑的,“对不起我错了你们别追我!我以后吃饭一定带钱不会再赊账了!!!” “咔擦——”物体冻结的声音忽然响起,尖锐的冰凌瞬间封锁了整条街道,一眨眼便将薇拉包围在了冰墙的里面。 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三秒,随即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恐怖的欢呼和尖叫。 “焦冻!!!” “啊啊啊是焦冻啊——!” “天啊这是什么日子!!!三巨头齐聚啊啊啊!!!” 万众瞩目之下,身穿战斗服的青年踩着冰雪凝成的巨龙从天而降,他容貌俊美,目光如刀,一身干练的气质衬得他又a又飒。 在场的女性顿时疯了大半,剩下的男性差一点点就被掰弯。 他站在高高的冰龙上朝她望来。 然后猫咪被吓哭了。 被围在冰墙里的薇拉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杀了,绝望之下,她的身后却突然长出了一对光芒凝成的翅膀,那翅膀带着她纵身飞起,飞跃了冰墙,落在街道一旁的屋檐上,手忙脚乱落地的薇拉砰地一下,直接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小白猫。 小白猫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跟站在冰龙上的青年对上了视线,忍不住抽噎般地“咪”了一声。 然后,小白猫转身,快快地、快快地跑了。 焦冻:“……” 众人:“……” …… 薇拉并不知道,自己在电视机前露面的三分钟,给这个世界造成了多大的震动。 耳郎响香甩下请假条从事务所里冲出来时刚好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她毫不犹豫地扬声大喊道:“百百载我一个!” 戴着头盔的女子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喊,摩托车缓缓减速。 耳郎响香奔跑着追上,一个帅气的纵身便跃上了后座,随手捞起八百万百现场创造出来的头盔,速度飞快地套在了头上。 两人都不愿耽搁,机车轰鸣,再次加速,如狂风般朝着东京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职业英雄们纷纷请假,不在国内的职业英雄们则收到了朋友发来的短信或是电话,能脱身的便不约而同地往东京赶,暂时无法脱身的便只能焦急地找出那已经上了热搜的视屏反复观看,少女独一无二的气质和眼神,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模仿的。 “真的是她!” “是千桑!真的是她!” “真的不是假消息吗?这些年模仿她的人真的不算少,我担心……” “轰他们已经赶过去了,这次一定是真的,毕竟想要模仿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啊。” …… 横滨,武装侦探社。 这又是一个太宰试图自杀逃避工作的一天,吃了致幻蘑菇的太宰嘻嘻哈哈地勒着可怜的中岛敦,眼神迷乱地尖声大笑:“我看见黄泉的比良坂了,还有好多长着小翅膀的光屁屁小天使在围着我飞!敦!你快看啊,那栋小木屋里会不会住着传说中的地狱少女呀?!” “太宰先生,请不要这样!”被勒得险些原地暴毙的中岛朝着国木田伸出了求助的手,“国木田先生,太宰先生他、他……!” 国木田面无表情地敲着字,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冷酷无比地道:“治不了,等死吧。” “噫嘻嘻~!啊!我看见了什么?!”上蹦下跳转着圈圈的太宰看着电视机里的银发少女,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了过去,“我的塞壬,我的光明之女,啊,永远长不大的、因为虔诚而纯粹的格尔达啊,你是来迎接我的吗?” 搂着电视机的太宰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一只手抚摸着电视机的机盖,脸颊贴在了机盖上,那总是蜜糖般甜蜜却不可捉摸的鸢色眼眸中忽而横生出无限的爱怜,还有几分悲伤:“原来如此,可悲的旅人终于得偿所愿了,所以你来接我了。” “多年不见,你终于长大了,小千。” 某个禁忌般的名字被提起,被发疯太宰折腾得半死不活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几乎是瞬间抬头。 “你终于长到能跟我殉情的年纪了!”太宰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了起来,他双手抱着电视机跑到了窗边,打开窗语气激昂地道,“你看啊,小千,黄泉的天空是多么的辽阔,风景是多么的美——” 轰地一声巨响从远方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起阵阵硝烟,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泛着红光,踩着无形的阶梯气势汹汹地朝着天空飞去。 “多么——”太宰的赞颂在空中转了九曲十八弯,最后完美地接了下去,“多么美丽的!奔月的辉夜姬啊!” 第174章 番外.大综合(二) 薇拉觉得自己好难。 变成猫咪的薇拉灵活地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以及盘根错节的小巷中,身后却还不断传来某人十足魔性的叭叭声: “前面的小猫咪请你注意,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束手就擒!不然今天的晚餐就是秋葵了!” 小白猫的耳朵动了动,听见“秋葵”两个字,四个小爪子顿时跑得更快了。 死都不能被抓到!这个会喂小猫咪吃秋葵的魔鬼地方! “欸诶诶!你怎么还跑!千酱别跑啊快回来!我是电光雷霆啊!班上最帅的那个男生你还记得吗?!靠!爆……爆心地!怎么办呐!” “滚,你要点脸吧!” 小白猫速度飞快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小小的身子宛如一道流光。都说压力就是动力,在几名英雄的紧迫追人之下,薇拉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度那是成指数函数般地暴涨,不过被追了两条街,她就已经掌握了化光、飞行以及变猫三种能力。 因此,在一条操缚布横空袭出朝她卷来时,薇拉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开始放慢时,她并没有惊慌失措。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拥有多少种能力,但是她依旧凭借着惊人的适应力掌控了它们。 薇拉的呼吸节奏瞬间变了,雪白的猫咪瞬间变回了银发金眸的少女,身体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避开了袭来的操缚布。她眼中有灿灿金莲绽放,瞬间洞悉了紧随操缚布而来的粘性绷带的攻击路线,伸出的五指舒张,深蓝色的查克拉线自指尖爆射而出,将绷带斩断。 围观群众顿时哗然,行人举着手机或是摄像机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发自内心地感到了震撼。 “这人到底是谁?villian吗?居然能在这么多英雄的追捕下还逃得游刃有余!” “三巨头、电光雷霆、八爪、胶带狂人、心操者……这阵势,就算是当年的敌联盟也扛不住吧?!” “她到底有几种个性?怪物吗?难道又是那个all for one重出江湖了?” “银发金眸,身能化光,还跟电光雷霆他们是同学的话……那个,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啊啊啊住嘴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那个人如果还活着怎么可能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部分人已经激动得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瞬光啊!是瞬光啊!艹!崽崽,崽崽你看我啊!崽崽是不是你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已经确认死亡了吗?当年那段影像都那样了,不可能活下来的吧?” “屁!你懂什么?!没找到尸体一切就皆有可能!” 距离英雄“瞬光”的那场盛大葬礼,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年的光阴了。 在这日新月异的十年里,新生英雄层出不绝,但是身为战斗机甲的研发始祖、改变了整个社会甚至整个世界的英雄瞬光,她就像里程碑一样伫立在人类科技发展的长途之上,甚至被编写进了教材里,成为“个性英雄社会”到“精神英雄社会”的过渡指向标。虽然当年的一袭血衣、一卷录像带已经成为了她死亡的证明,但英雄瞬光却作为一种精神的象征,传承在人们的记忆里。 在这十年里,瞬光昔年的同窗们都早已功成名就,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不乏粉丝或是心怀不轨之徒伪装成瞬光的样子牟取利益以及曝光度,甚至有拥有模仿个性的villian试图以瞬光的身份进入英雄或是启世的核心,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瞬光的粉丝群体自称“逐光者”,他们都曾经自豪地宣布过:“我家崽崽是英雄里最难模仿的那一个!” 容易模仿的是皮相,难以模仿的是神蕴,纵使不笑,那只活在回忆里的英雄也是慈悲宽柔的。 没有经历过那个人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笑起来时又怎能有那人千帆过尽的温柔? ——所以她只是在镜头前弯唇一笑,他们就知道她回来了。 围观路人的嘈杂和纷争都没引起当事人的注意,那棘手的冰凌再次蔓延到了薇拉的脚下,她不敢疏忽大意,如同猫儿般轻灵地跃起,踩着冰雪一路向前。她步子灵动轻盈比振翅的蝴蝶都要好看,提转腾挪自然得好似舞蹈,即便神情严肃,她也像一只高贵而又矜持的猫。 英雄deku,也就是绿谷出久察觉倒了不对之处——千桑似乎并没有认出他们。 十年过去,她望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戒备与陌生,与其说是没认出来,不如说是不认识,宛如一只刚刚降生于世、纯白如纸的幼兽。 绿谷心里有了谱,他知道开局不利,现在继续追逐只会引起少女的反感,但是让她就这么消失在人海里,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这么想着,绿谷计上心来,他低头看着吭哧吭哧一路跑过来的峰田实,露出了标准的all might之笑:“峰田同学,有件事要拜托你一下。” “啊?”峰田实懵逼了。 绞尽脑汁逃跑的薇拉忽而听到背后一声嘶吼,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见那一直追在身后的绿发肌肉男抓起一个矮墩墩的孩子,猛地朝她掷了过来。那孩子看上去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被丢出来的瞬间发出了凄惨的尖叫,薇拉心头一惊,也顾不得自己其他了,当下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往回跑,一把抱住那个孩子,却被冲力撞得一个倒仰躺在了地上,摔倒之前却还没忘记摆正姿势给孩子当个肉垫,免得他受伤。 薇拉这一下摔得不轻,眼前愣是发黑了好一阵,但她还是抱着“孩子”飞快地爬了起来,愤恨地瞪向绿发肌肉男。 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如此卑鄙—— 就这么片刻的犹豫,薇拉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了起来,她抱着怀里的“小孩”警惕地环视一周,就感觉到“小孩”不安地动了动。 “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薇拉低头露出了安慰的微笑,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张鼻血横流的痴汉脸,侏儒大小的青年埋在她的胸口,嘴里发出了极其猥琐的嘿嘿声。 薇拉:“……” 懵逼只是一瞬,下一秒,薇拉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动不了了,一颗颗拳头大的葡萄把她紧紧地黏在原地,粘性大得可怕。 薇.刚刚降生的小猫咪.拉看着迅速围过来的英雄们,万念俱灰之下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小白猫,埋在葡萄堆里发出了委屈稚嫩的啜泣。 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世界甚至容不下一只猫! …… 就在福泽谕吉带着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搭上前往东京的火车、港口黑手党重力操控使中原中也徒步奔月之时,东京的一部分势力也陷入了暗潮汹涌,致电给《英雄tv》的远远不止一两个势力,虽然那边的画面切得快,但三巨头的出场却是被囊括其中了。 网络热搜直接爆了,#英雄瞬光#、#三巨头齐聚#的搜索量直冲榜一榜二,甚至跟其他热搜拉开了断层式的数据差距。 赤司征十郎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方才因为焦虑而随手扯开的领带,重新回到会议室内,朝着安静等待的黑发青年扬起温文尔雅的笑:“抱歉,让您久等了,刚刚收到消息,一位失踪很久的故人突然有了行踪,实在失礼了。” 黑发青年闻言,也极为温和地笑了笑:“无妨,这是好事啊。” 青年的嗓音温润如水,仿佛带着奇特的韵律,能让聆听者感到心安。 见对方真的不介意,赤司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也是他接手公司以来第一次谈判业务,合作的对象同为三大财阀,他扪心自问,如果合作对象在跟自己谈判的过程中跑出去打电话,恐怕他面上不在意,心里也会有点芥蒂的。 黑发青年仿佛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出声安慰道:“倒是好让赤司君知道,我方才也收到了一条好消息,我们世世代代的姻亲世家似乎还有一个女孩流落在外,虽然还不能确定真实身份,但是只看样貌似乎和先祖传下来的相片一般无二,可见今天好事成双了。” 黑发青年的话语实在偎贴,赤司闻言也不由得露出了真诚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产屋敷君。” …… 齐木楠雄站在街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银发少女被一众英雄强行带走的。 他没有出手相救,因为他知道没有必要,虽然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干出了“为了不让她离开所以先一步把她送进警察局”的骚操作,但齐木知道,他们的行为都是出于关心和爱护,哪怕有些过激,但也是真心为她好的。 在做出将世界融合的决定时,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场面了,倒是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齐木为了给予那个人全新的生命,在不久前做出了“融合世界”的决定。 齐木是在那个人死后才开始思考——如果一个世界无法容纳救世主的存在,那很多个世界融合在一起呢?多条世界线的融合是否能够提高世界的容错率和兼容性?为了验证这个猜想,齐木甚至去请教了自己最讨厌的兄长齐木空助,最终做出这个决定,即便强大如齐木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因为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历史发展方向和不同的力量体系,想要将他们整合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幸,他还是成功了。 他利用不同世界的人们对救世主的思念,将这些世界串联在了一起,不同的位面拧和在一条长长的时间线中,通过自我逻辑的完善而融合出这个多元化的位面。因为是多个世界融合的缘故,作为世界根基的“救世主”的存在也被重新定义,便有了这个纯白如纸的救世主。 齐木也终于知道,为何他试图在英雄社会中复活救世主时,会遭到世界的“拒绝”了。 因为救世主的“死亡”将会成为世界“新生”的根基,如果救世主“活着”,那就代表世界从未得到救赎,结局只会指向“毁灭”。 面对这样的局面,齐木险些就选择了放弃。 但是他终究还是想起,少女的立身之本实际上早就被“量子化”了,她成为了一种类似“英灵”概念的“救世主”,本身是思念凝成的“概念”。 所以,他将那些思念她的人都汇聚到了同一个世界。 齐木远远地望着那只被双色发青年抱在怀里的小白猫,没有什么留恋地转身离开。 回去了,这样就很好。 齐木并不想再跟那个麻烦的救世主有什么交集,毕竟在这个大融合的世界里,她所在的地方就意味着灾难性的麻烦。 毕竟爱她的人那么多,还都在同一个地方。 他的日常已经足够灾难了,他可不想雪上添霜。 对于这个对超能力者更加宽容但也更加麻烦的世界,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它。 等到有空了,再去吃咖啡果冻和榛果咖啡提拉米苏吧。 齐木走进了一片暖意融融的天光。 第175章 番外.大综合(三) 薇拉喵裹着毯子缩在警察局的沙发里,吸着某个红白鸳鸯头青年递给她的草莓牛奶。 这个名叫“轰焦冻”的大哥给她点了一份外卖,送过来时有些凉了,薇拉就用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徒手加热便当,然后拿着勺子打算一口口喂到她的嘴边。但是说句实在话,她有点吃不下,毕竟被几个大男人死死地盯着,就算她现在是只猫也受不了。 薇拉在听了绿发肌肉男长篇大论不带一个标点符号的解释之后也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被捕并不是因为吃霸王餐后,便跟那生着讨债脸的爆豪“大叔”摁爪和解,并对一直耐心解说的绿谷“大叔”道谢,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开口喊“大叔”,绿谷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千桑,叫哥哥就好……我们真的没有那么老,才二十六岁而已。”某解除了充气形态的绿发青年如此声泪俱下地说道。 ……那你们不是长得“穷凶恶极”就是长得“十分着急”啊。薇拉喵心想。 不等他们叙旧,薇拉喵就饿得垂头丧气地捂住了肚子,软哒哒的猫耳都焉了下来。她本来就只吃了一个卷饼,一通运动下来体力消耗得干干净净,饥饿使猫咪暴躁,可是不等薇拉用头撞沙发,她就被人投喂了。 虽然是只猫,但确实没有饲主的猫。薇拉不习惯被人投喂,只能跳到地上化为少女的模样,从鸳鸯眼青年的手中接过了便当。 “你还记得什么吗?”他们这么问道。 薇拉摇摇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都说了,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站在街角,流落街头,孤苦一猫。有好心的小店老板给她赊账了一个卷饼,走出去没几步就被记者逮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见小猫咪吃饭都要赊账,绿谷简直心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也不知道在脑海里脑补了多少字的流浪苦情剧。 薇拉吃着便当,喝着草莓牛奶,垂眸敛眉的模样看着就特别的乖。 她真的没有受什么苦,因为还没来得及受苦,她就被人逮到了。 在薇拉进食的过程中,几名英雄也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她的过去给交代了。而薇拉这才知道,面前的几名英雄居然都是她的同窗,她原名“瞬光千代”,英雄名“瞬光”,是被称为“启明星时代”的那一批学员中最出类拔萃的一员,但她这颗星辰还未来得及在社会上大放光彩,就已经如流星般陨落天际。她的陨落却吹响了黎明的号角,点亮了将要燃熄的群星,甚至缔造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们的描述非常详细,但几人也不约而同地隐瞒了久世家族中可怖的见闻,省略掉她死亡的经过,毕竟那些沉痛的过往忘了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一年时光的短暂相处被他们掰碎了一点点地讲述了出来,就连最简单平凡的枝端末节都没有放过。 薇拉安静地听着他们的描述,听着听着甚至都忘记了吃饭,坐在她身旁的鸳鸯眼青年看她半晌没有动静,便又重新拿过了调羹。小猫咪听得入神了也没注意,送到嘴边的饭菜就啊呜一口吞了,嚼得脸颊圆鼓鼓的,只剩下一双猫儿般金灿灿的大眼睛。 “也就是说,我其实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薇拉回了绿谷一个茫然的眼神,“那我现在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呢?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绿谷闻言,有些难过地垂了垂眼,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千酱就是千酱,我们不会认错的。” 绿谷心里不好受,因为他不知道千酱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在电视上看见她的第一眼,绿谷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如果可以,他也想跟故人一起抱头痛哭,哭这些年来的迷茫与痛悔,哭当年的稚嫩与无能,他多想告诉她,他们已经不负众望地成为了出色的英雄,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逼迫她做出牺牲,因为他们都会保护她的。 可是她忘了。 所以他不能哭。 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了,那些无处宣泄的情感,没有必要化作她的担负。 绿谷这样想着,忍不住看了神情冷峻的轰焦冻一眼,要说背负的话,他们恐怕都不及这位友人。轰焦冻和瞬光之间的关系毕竟与他们有所不同,十年过去,绿谷也不知道他究竟放下了没有,但想来,应该也是心有遗憾的吧? 绿谷这般想着,不由得扯起一抹笑,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啊对了千酱,你还记得轰君吗?他是你……” 绿谷话音未落,轰焦冻便出声打断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薇拉捧着草莓牛奶,一时也有些茫然,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常识以及身体本能的战斗技巧。除此之外,她没有家人,没有去处,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养活自己。 “先……先当一阵子流浪猫?”薇拉挠了挠头,没发现自己的头顶冒出了两只软绵绵的耳朵,“然后再……找一份工作?” 几名英雄瞬间陷入了沉默。 “那、那个……”绿谷尴尬地挠着头,笑道,“如果千酱不介意的话,不如来我现在工作的事务所吧?我记得千酱原本就是夜眼事务所的实习生。如果你想继续当英雄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帮忙的……”绿谷的声音在周围人的瞪视下越变越小。 “你原本是雄英的助教。”戴着黑色口罩一直沉默不语的心操人使突然出声道,“雄英有教室宿舍,相泽老师会帮你申请的。” “那种东西早就在死亡记录出来的时候就被抹消了吧!”爆豪不满地道,“直接加入我的事务所不就行了吗?我点头现在就可以办手续了!” 吵吵嚷嚷的争执越演越烈,你说不服我我也说不服你,一群年纪不小的青年说着说着就险些动起手来,一旁满脸冷漠的轰焦冻顶着嘈杂的背景声,从战斗服的腰包里掏出了一枚钥匙,放在了薇拉的手心:“这个给你,是你以前住所的钥匙,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薇拉拿着钥匙,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轰焦冻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塞给她道:“这个是我的备用手机,你先用着,我一会儿带你去办一个新卡。你把我的手机号记录一下。” 薇拉一头雾水地拿着手机,看着轰焦冻划开屏幕输入联系方式,一双猫眼儿不由得瞪得更大了些许。 ……手机屏幕上是两人的合照,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面前人的少年模样。 照片上的她看上去非常的病弱,眉眼盈满了淡淡的忧愁,望着镜头也下意识地躲闪,带着几分自卑与怯懦。 但是那毋庸置疑就是薇拉,虽然是薇拉倍感陌生的模样。 镜头里的少年显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还带着三分稚气的眉目里写满了冷意,异色的眼瞳和额上的伤疤显得他的面目有些阴沉,但是他微笑的样子很温柔,温柔得像乌云密布后乍现的一缕天光,将那埋在眼底的恨意淡化了些许。 两人靠得很近,姿态自然而又亲昵,薇拉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中两人的关系。 薇拉懵了,她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看轰焦冻,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轰焦冻…… “怎么了?”发现小猫探头的轰焦冻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他用惯了屏保也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愣了一下才赶忙将屏幕图切掉,故作镇定地抬头时却发现猫猫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把她的小脑袋瓜往旁边转了转,神情依旧冷静,耳根却微微发红。 薇拉脑袋是转过去了,但是头顶上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却还不安分地动啊动啊……挠得人掌心痒痒的。 “对了千桑。”电光雷霆,也就是上鸣电气忽然探头过来,好奇地询问道,“你跟三大财阀认识吗?” 薇拉这才知道,自己现在并不能离开警察局,因为有些人不想再次失去她的行踪,所以她被几个堪称庞然大物的势力给强行扣押在了这里。且不论这个操作是何等的让人窒息,单单是这些人的身份就压得人有些闯不过气。 日本三大财阀分别是赤司,产屋敷以及迹部,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隐藏得非常深的老牌贵族玖兰氏,而这四大巨头中就有三个势力发来了致电。不仅如此,一些站在灰色地带的组织也对英雄瞬光的复出很感兴趣,比如港口黑手党以及武装侦探社之类的…… 这些,薇拉一个都不认识。 她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一脸懵逼地跟上鸣电气对视着。 薇拉不明白这些势力存在着怎样惊人的“分量”,但是她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分量”了。 “混蛋青鲭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是我说的才对吧愚蠢的蛞蝓?堂堂港口黑手党干部跑来警察署和英雄事务所,有点当反派的小自觉好嘛?”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一身黑的橙发青年和身高一米八腿特别长的黑色卷发男子,两人一见面就是天雷遇地火,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先是日常亲切友善地问候了一下对方祖宗十八代后,两人便有志一同地扭过头,露出了两双布灵布灵的眼睛。 “姐!” “小千!” 中也小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宰伸出大长腿就是一个绊摔,完事后行云流水地单膝跪地,深情无比地捧起了银发少女的手。 “啊,小千,没想到你长大后居然是如此美丽,敢问这朵开在佛前不染俗世尘埃的优昙娑罗啊,可否与我一同殉情呢?” 薇拉战术后仰,露出了地铁小猫看黄-文的表情,不等她回复什么,暴怒的中也已经一脚朝着太宰治踹了过去。 看着疯狂撕逼的中也和太宰,薇拉觉得这场三个人的电影里不需要自己的名字。 她躲在轰焦冻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一同前来的银发男子。 面容冷肃可靠的银发男子身穿端庄的和服,他腰间配了刀,腰背挺拔,不苟言笑,但一眼望去只觉得此人姿态俨然一如群山,颇有静水深流之雅韵。他朝着护在猫咪身前的轰焦冻伸出手,道:“幸会,在下福泽谕吉,是这孩子的监护人。” 轰焦冻皱了皱眉,他记得薇拉只有一个不负责任堪称人间之屑的兄长,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监护人? 话虽这么说,但鉴于福泽谕吉看上去很是正派可靠,轰焦冻便也伸出手,谨慎地道:“幸会,我是……” 轰焦冻话还没说完,一道雍容矜贵的男子声线便自外头传来,彬彬有礼,温和却疏离:“在下玖兰枢,前来接我的妹妹玖兰优姬。” 另一个声音则带着奇特的韵律:“在下产屋敷耀哉,冒昧前来,是为姻亲神宫一族的遗孤神宫花水小姐。”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对,就是银发金眸的那一位。” 轰焦冻:“……” 薇拉:“……” 轰焦冻低头看了薇拉一眼,躲在他身后的薇拉用力地抱着他的腰,见他望来也只是疯狂地摇头,软哒哒的耳朵用力地盖在脑袋上,表示不听不听就是不听的意愿。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因为我只是一只猫! 第176章 番外.大综合(四) 逃避没有用但一定很舒服。 被好几十个人强势围观的薇拉抱着轰焦冻的腰躲在他的背后,被吓得猫耳和尾巴都跑出来了。在场的所有人她都不认识,只有轰焦冻是依靠着一张照片将薇拉的好感度给刷上去了。宛如出生白纸般的小猫毫不犹豫地印随了轰焦冻,到底是把人家当爸爸还是当妈妈暂且不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薇拉目前对轰焦冻的好感度是最高的,也是最信任他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算是三巨头之一的英雄焦冻也未必能顶得住了。 “打扰了,在下赤司征十郎,我想见一下福泽小姐……啊,就是英雄瞬光,她在这里吗?” “这里是猎人协会总部,我是锥生零……” “您好,我是并盛风纪财团的总经理草壁哲矢,我们董事长想见瞬光小姐,不知您这边方便吗……” “喂,这里是彭格列,我们十代目……什么?!你是看不起黑手党还是看不起十代目吗?!找死!信不信我炸飞你们啊!” 随着致电越来越多,抵达警察署的人员越来越多,薇拉只觉得自己的生存环境越发水深火热,她感觉自己像世界上最后的一只小仓鼠,被人放在展厅里展示,四面八方而来的都是炽热而又迫人的视线,可她心中除了茫然就只剩下无措。 她根本不记得这些人,而这些自称是自己哥哥弟弟养父姑父学生的人言辞也有前后矛盾之处,她根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那个,我们来整理一下时间线好吗?”薇拉有些头疼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首先我五岁以前是在神宫一族?五岁的时候就读折寺幼儿园,认识了轰君、绿谷和爆豪先生;然后大概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跟中原先生居住在一起,以姐弟相称;十二岁加入港口黑手党,十四岁叛出黑手党加入武装侦探社;十六岁进入雄英学院,就读不到一年转学。” “然后在云雀家中但任女仆,在黑主学院担当风纪委员,并成为了彭格列和奇迹世代的老师,这期间我死了好几次……是这样吗?” 薇拉处理完时间线,停了笔,心情复杂地道:“……我这么忙的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不对哦。”江户川乱步扶了扶眼镜,眼眸瞬间眯起,“你的计算方法不对哦,因为出现变动的不是时间,而是你自己的命轨哦。” 福泽谕吉眼帘微抬,一双古井无波的绿眸淡淡地扫过心思各异的人群,语气平静地道:“太宰。” “嗨嗨。”太宰治吊儿郎当地走上前来,朝着所有人打了一个响指,露出了自信而又张扬的微笑,“那么,就让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我想大家应该都或多或少地对超自然的力量有一定的了解,有人称它为‘异能’,有人称它为‘个性’,随便你们怎么叫都好,但我想大家应该都发现了小千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宰笑眯眯地绕到了沙发后面,点了点薇拉的脑袋,“她身上,不止一个‘个性’,或者说‘异能’。” 太宰治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提了起来,即便是薇拉自己,都不由得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分析。 “但是我们猜测,小千最初应该是拥有一个特别的异能的,而这个异能,就是导致她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复活的主因。” 太宰治丢下了一个炸-弹,懒懒地微笑着道:“这个异能,我就暂且叫它‘九尾猫’吧。” “传说中九尾猫拥有九条命,那带入一下其实也很好理解,她最初的异能或许就是让她拥有多次的生命,每一次纯白的生命里她都可以学习并且拥有不同的力量体系,并且把它们兼容在自己的身体里。”太宰治摁着薇拉的脑袋,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摁成一只傻猫,“但是作为代价,她会完全忘记过去的自己,嗯,就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小白痴。” 太宰治摁得太用力,薇拉有些不高兴地拍开了太宰治的手,自己抱着自己的脑袋,很想反驳一下“变成白痴”的观点。 “但是,我们都知道九尾猫的尾巴能够实现愿望,所以她会牺牲掉自己的尾巴,一定是因为某种‘愿望’或者‘不得不完成的事’。” “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宿命’或者别的什么的力量在推动着事件的发生,但是最终的走向无一不是导向我们所知晓的那个结局。简单来说,世界是一个残缺的程序,想要维持运转就必须打上补丁,而九尾猫的尾巴或许就是这种契机。她是为了完成众生的愿望而到来的,所以往往也会成为某个重大事件的转折点,而在座各位都是抬抬脚世界都会震三震的人物,九尾猫的宿命会跟你们有所交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们谁都没能阻止,只能看着九尾猫一次,又一次,重复自己的宿命。” 太宰治口若悬河地说了很多,但是薇拉听着听着却觉得气氛凝滞得厉害,有一些非常沉重的东西在室内蔓延。 薇拉不喜欢那沉重的东西,但她能感觉到太宰身上逐渐蔓延出来的气场。 那气场是如此的扭曲,像一只强大而又不容反抗的手,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施加着一种秘而不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这种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骨子里的感觉不是很好,以至于薇拉脑袋上的猫耳朵再次软绵绵地趴下了。 “所以——”太宰瞥了银发少女一眼,沉默了一秒,突然抬头露出了爽朗灿烂的笑容,“哎呀,我开个玩笑!大家不要那么严肃嘛!” 众人:“……” 艹,这个魔鬼有两幅面孔! “比起那些无关要紧的事情,我们眼下不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讨吗?”太宰站得笔直的身子仿佛突然被人抽掉了骨头般绵软了下去,像只趴趴熊一样摊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指还不安分地卷着薇拉的发尾,“关于小猫咪的抚养权的问题——” 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或是从容微笑或是面容冷肃,但都无一没有例外地透露出了决不让步的强硬态度。 “哎呀,我也知道大家不愿意轻易放弃的。”太宰倏地站直,微笑,“来吧,我们对线battle!” ……你当你在打游戏吗?! “既然没办法从中挑选,那就用最简单的排除法一个个来吧!”太宰笑得一脸无辜,“首先!单纯‘教练和学生’关系的赤司君、未能到场的彭格列、猎人协会众人以及‘同窗’关系的小英雄们被集体淘汰!于情于理你们都是属于‘外人’的行列,没问题吧?” 艹!爆豪掀桌而起,却被小伙伴们七手八脚地按住:“你个混蛋在说什么屁话!!!” “算了算了,爆豪算了算了!”切岛绿谷等人赶忙娴熟地顺毛顺毛…… 狼灭心操人使出声道:“十六岁已经能出嫁了,雄英一直都是她的家,她的老师相泽消太也完全能够胜任监护人的职位。” 太宰一棒子打死道:“但在有更好的选择之下,我们不会考虑‘老师’这么让人心酸的监护人对不对?” 无法反驳。心操人使沉默了。 原本想要反驳的轰焦冻也沉默了,虽然拥有“男女朋友”这样亲密的关系,但是说到底他们还不算家人,自然也没有争夺的权利。 但是……也真是让人不甘心。 “好的,那么接着开始二次淘汰。”太宰兴致勃勃地道,“身为远亲的‘姑父’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弟弟’也可以淘汰了,对吧?” “青鲭你找死!”中也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太宰立刻躲在了薇拉的身后,让中也投鼠忌器。 “所以说蛞蝓就是蛞蝓。”太宰不满地撇嘴,“淘汰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觉得小千现在的情况难道会适合去黑手党生活吗?” 中也瞬间安静了,他看着薇拉,眼神很是挣扎,钴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犹豫。 如果可以,中也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但是曾经的姐姐强大而又可靠,喜爱光明却又能包容黑暗,所以不管她是在港黑还是在武侦,中也都觉得很放心。可如今……面对纯白如纸的姐姐,是不是给她一段全新的人生才更好呢? 中也思考了五秒。 “去死啊青鲭!男子汉大丈夫的顶天立地,我会护不住我姐吗你个王八蛋!”突然反应过来的中也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趴了太宰。 “啧。”太宰坑人不成,便微笑着转向了一边淡定喝茶的产屋敷耀哉,“那姑父你应该没意见的吧?” 突然多了一个大侄子的耀哉眨了眨眼,忽然温柔至极地轻勾唇角:“我尊重花水的选择,你要知道,她应该是自由的。” 艹,这也是个狼人。在座的所有人这般想着。 “当然,我只是帮助小千分析利弊,但是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小千自己。”太宰应对灵活,避开了产屋敷耀哉的温柔一刀,笑眯眯地低头询问道,“那小千你觉得呢?你比较想跟谁一起生活呢?” 薇拉沉默半晌,弱弱举手道:“我觉得当流浪猫挺好……” “好的我们继续来分析!”太宰一口打断了薇拉的话,声情并茂地指着福泽谕吉,道,“我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社长,四十多岁!无妻无子!温柔稳重!很有爱心!特别喜欢猫咪!名下有武装侦探社组织一枚,薪资丰厚,养个孩子绰绰有余!” 众人看不惯太宰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想说一句四十多岁无妻无子的老男人想想都很有毛病,但是面对着光风霁月古朴正派的福泽谕吉,他们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不管怎么看都很靠谱的样子,就算是武侦死对头的港黑干部中也也没法在对方人品上挑出毛病…… “我已经为薇拉安排了养父。”玖兰枢这时候发话了,他雍容华贵至极,语气带着纯血种特有的、优雅的韵律,“不劳阁下费心。” 玖兰枢的姿态非常从容,他似乎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更加相信自己和薇拉之间的羁绊,自信到了近乎自傲的地步。 太宰眨了眨眼,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了微妙却深藏恶意的笑,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纯良。 “但是你真的要再一次把她拉进你的世界吗?” ——再一次让她粉身碎骨吗? 玖兰枢神色一冷,看向太宰的视线宛如尖刀,可太宰却只是将下巴枕在手臂上,露出稚子般干净纯粹的笑。 红色的眼睛,古老的用语,避着阳光行走,苍白透明的皮肤……玖兰枢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被太宰治和乱步一起分析得彻彻底底。 这就是福泽谕吉为何要带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过来的原因。 他们是来给小姑娘当后盾的。 江户川乱步是武装侦探社推理术的化身,那太宰就是操心术的巅峰强者,加上福泽谕吉的武力镇场,这世上没有人能在他们面前放肆。 他们都非常清楚,小姑娘会几次三番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是因为什么。 ——是那些寄托在她身上、太过沉重却又偏偏让她不愿辜负的“愿望”。 她承担着他人生命的重量,一路负重前行。 太宰正飞快地思考着如何让玖兰枢知难而退,一直保持着“懵逼”表情的薇拉却突然抬头,望向了玖兰枢。 对上她眼睛的瞬间,纯血帝王眼中的冷意刹那间冰消雪融,那里面深藏的,近乎偏执的爱与淬了毒一般的温柔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薇拉——” 他单膝跪地,轻轻握住银发少女的手,却反而被她摸了摸头。 玖兰枢对上了一双澄澈却又平静的金眸。 “不把生命托付给别人,就已经走不下去了吗?”她这么询问着。 “……嗯。”玖兰枢低低地应道。 如果没有遇见薇拉,他早就不想活了。 在她化为熔炉核心之后,他苟延残喘至今,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辜负她的牺牲罢了。 “我明白了。”薇拉非常平静地道,“那就托付给我吧,我能够背负的。” “从今天开始,为了我而活下去吧。” ——她这么说了。 玖兰枢眼中的疲惫和倦怠一扫而空,酒红色的眼里泛起了清浅温柔的笑意,如沐春风。 他说:“遵命,我的小公主。” …… 太宰治气疯了。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掐住了猫咪的两只耳朵,将那软骨组织往內一折:“笨猫!” “!”已经没有以前那般钢铁铸成的心脏的薇拉疼得直接滚到地上变成了猫咪,委屈巴巴地用爪子抱住了两只耳朵,“喵!” “太宰你做什么?!” “住手你这条青鲭!” “不要这样粗暴!” 太宰触众怒,群起而殴之。 就在场面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时,一个清朗而又磁性的声线在外头传来:“啊喏,打扰了。” 怀抱两只三花猫的金发少年安静地站在门口,目光游离地落在了小白猫的身上,既温柔,又悲伤。 “我是夏目贵志。”他语气平平地说着,怀里其中一只三花猫已经灵敏地跃出了他的怀抱,落在了地上。 福泽谕吉看了他一眼,朝着他点了点头,道:“贵志,过来吧。” 落在地上的三花猫穿过人群,来到了小白猫的身边,咬着她的后颈把她叼了起来,放在了福泽谕吉伸出来的手掌心里。 然后三花猫砰地一声,变成了手持拐杖满头银丝的中年人。 “老朽夏目漱石,是这孩子的爷爷,贵志的曾外祖。” 嘴上说不想跟麻烦的救世主再有任何关系,却一直在用千里眼观察这边情况的齐木楠雄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虽然知道世界线融合之后会自动弥补一部分逻辑上的死局,但他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后遗症。 夏目贵志成了“曾经辞别家人为维护里世界安危而投身事业”的夏目漱石的曾外孙,而薇拉则成了出于保护目的而过继给福泽谕吉的孙女。 夏目漱石的名头一出,原本吵吵嚷嚷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是对里世界一无所知的存在,夏目漱石的名号在里世界中的地位就相当于欧尔麦特一样。 “我想,诸位都不愿意断掉和这孩子的羁绊,而老朽相信,这孩子如果还拥有记忆的话,想必也怀揣着跟你们一样的心情。”夏目漱石的言语里满含人情味的暖,“老朽厚颜在此请求——将这孩子托付给我们吧,谕吉这孩子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父亲的。” “你们大可以自己习惯的方式与这孩子相处,老朽也知晓你们那份急切想要弥补的心情,但是,也请诸位理解——” “她还是一只不会走、需要他人指导的小猫。” “她是自由的,但是我们不能让她重蹈覆辙,我想,在座诸位都不会比谕吉更适合引导者的身份了。” 虽然很残酷,但夏目漱石说的是实话。 这也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而且,要论羁绊的话,我们武装侦探社不会比你们任何一方势力逊色吧?”太宰笑眯眯地道,“夏目老师的化猫,社长的拔刀术,小千潜意识最擅长也最习惯使用的能力,可见对她而言,这些痕迹也代表着她最铭心刻骨的过去吧?” 原本渐渐平息下去的火焰再次被撩了起来,乱步气鼓鼓地瞪了太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黑泥一眼,突然伸手抓过了小白猫。 “世界第一伟大的侦探大人不要跟你们争执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了啦!小爱走,我带你去吃点心呀!” 外貌二十六岁但心理年龄三岁不能更多的侦探欢脱地往外跑去,不太放心的夏目也连忙抱着猫咪老师跟上,免得再次搞丢了小白猫。 最重要的核心人物不在了,一直强行压抑只能含沙射影的众人顿时揭开了温情的表象,各自为战,瞬间令气氛变得逼仄了起来。 “好了,我们废话不多说。” 太宰重新站直了身体,眼帘半垂,双手插兜,鸢红色的眼眸中酝酿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一样的冷意。 “可怜的九尾猫只剩下最后一条尾巴了,你们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吧?”